《(快穿)我和男主不共戴天》作者:神棍与神仙 文案: 明澜活着的时候仗势欺人,欺负男主云昳。 直到后来男主当上了教主。 她识相的自杀了。 含恨而死后,明澜穿越异世界重回权势。 淑女报仇,十年不晚,崛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终于男主抑郁身亡。 一杯得意忘形的庆功酒还没喝上一口,明澜竟然又穿越了,这次明澜穿成了一个宫女,而她惊恐的发现被她欺负死的云昳穿过来当了皇帝。 第四世,第五世…终于,奴隶男主提出世纪和解:“咱们和好吧,反正每一世的身份都要调回来,杀来杀去的太麻烦。 奴隶主明澜:“不行,我要先欺负回来。” 下一世,小妾明澜流泪表示:“我同意和解,杀来杀去的真的太麻烦。” 王爷云昳:“我拒绝。”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打脸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澜 ┃ 配角:云昳 ┃ 其它: 第1章 女公子1 明澜躲在被子里还在瑟瑟发抖,她把脑袋探出来对侍女道:“乖,你去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情况!若是有人杀进来立即向我禀告。” 小王八蛋云昳叛变,她的人被杀的杀,逃的逃,没想到就剩下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小侍女还肯陪在她身边。 那些白眼狼们,明澜呕心沥血的栽培他们,到头来竟然全做了别人嫁衣。 明澜想到此处真是椎心泣血的恨。 小侍女看了一眼窗外如地狱修罗的红光:“是,我这就去看看。” 明澜感动的点点头,她自认为平时对这些侍女们没怎么上过心,却肯在危难关头对她生死不弃,若是能脱困,她将来一定纡尊降贵的跟她拜把子,许她荣华富贵。 谁料小侍女出去后,抗了几件包袱走进来,作了个揖:“主子,我这一出去,咱就不回来了,您保重。” 她的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是一个标准的丧礼势,看明澜的眼神就想是在看一个死人。 明澜看着她大逆不道的手势,结巴的问:“什么叫不回来了?” 侍女:“承蒙您多年照顾,不过您这次遭难,是自作孽不可活,婢子万分同情,但也爱莫能助,望您来世能痛改前非,告辞。” 侍女平日里温顺谦卑的好似一只猫,不料想她竟有如此尖牙利嘴。 明澜神情恍惚,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出去又返回来把自己藏在木盒里那鸡零狗碎的金银首饰倒进她自己包袱里,扫荡一空。 那是她在云昳眼皮子底下辛辛苦苦藏的金银首饰啊!! 明澜算是看清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她勃然大怒;“贱人,你回来!” 侍女背着比她还沉还重的细软艰难的走出去,踏出门槛一步后,看见床上万念俱灰的明澜,心中不忍,叹了口气,又走回来。 明澜眼里的光又亮起来,她声音轻颤:“香儿,你又反悔了是不是,你帮本座啊,本座不会亏待你的,本座还没有完全输呢,没有输!” 侍女将一条红子放在桌子上:“主子,假如云昳要折磨你,兴许用的上,咱们来世再见。” 折磨,云昳有很多方法折磨明澜,但凡他是个男人,有那么点骨气,明澜在他手上都是不能善终的。 侍女香儿对此深信不疑,沧溟教四位长老个个不是东西,明澜“不是东西的”尤为突出,尤其是她对云昳之恶毒,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但是作为主仆,这个落难的女人也好歹也是给她吃口饭的人,性格纵然嚣张跋扈了些,对自己也着实没有虐待过,自己也不忍心看她死相太凄惨。 香儿决绝的走了,还决绝的带走了明澜所有的希望。 外面火光冲天,明澜坐在床上甚至可以闻到尸体被烤焦的很香的味道。 她的指尖握着暴露在空气中冰凉的被褥,想不明白,不过十几年,善良可欺的少年,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云昳,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记得噩梦开始的那一日,云昳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说:“诸位谁都可以走,唯独明澜必须留。” 云昳的笑没几分真诚,笑的她头皮发麻。 接下来的几年里,就是漫长的折磨,他把她当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许她生,也不许她死。 能被他留到今日,这位新教主的耐心只怕也告罄了。 明澜每日提心吊胆,苦不堪言,尤其是这几日不,他心情明显不好,时常阴沉着脸,凡事动辄得咎。 直到这两日,外面火光冲天,尸横遍野,云昳可能真的没有多少耐心了,等他杀尽了所有当初迫害他的人,刀就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能再等了,明澜心想,既然总归是要死,那就在今天结束吧。 她裹着被子钻出床帐,嗑了二斤瓜子,三斤花生,十盘芙蓉糕,一边吃,一边写遗书,一直吃到心完全的静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亮了,明澜看了一眼最后的阳光,最后一次。 然后她搬了一个小凳子,将绳子挂在房梁上,脑袋往里一挂。 把凳子踹开前,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遗书。 “你废我的修为,毁我一生 “以长老之名发誓,此仇生难报,死必索” 嗯,很霸气,很有威慑力,明大长老死前的诅咒够那小子心慌一阵子了。 明澜突然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曾经风光无限手掌杀生与夺的四长老,死前能做的竟然只是不痛不痒的威胁几句。 沧溟教光辉灿烂的千年史上,还没有一位长老是上吊死的,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等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各位英明神武的教主。 那时,她有何面目说:“愧对列为教主,云昳好厉害,我打不过他,上吊来陪你们了。”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生命一点点的流逝,亡命之际,她看到了门被人撞开,一双黑靴映入眼帘。 再往上,是墨兰色的衣摆,玉腰带,君子剑。 明澜还想再死之前看仇人一眼,可是绳子卡着她的脖子,肘不起来,她实在没有能力看那厮的脸。 就这样吧,我也不想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戳我专栏收藏我的预收文 冥寂用了一万年成神,将所有心血尽耗只为修炼。 终于她的修炼终于登峰造极,成为巨佬的那一刻,高处不胜寒,寂寞空虚冷。 啊!所有人都怕她 神生好生孤独。 于是,她自废修为,砍号重练了。 砍号后,居然有人敢欺负她?! 爽 这种久违的感觉,人生好像又再一次充满了意义。 第2章 女公子2 明澜这一辈子没有干过什么好事,但是这不怪她,毕竟她从出生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教导她要做一个好人。 明澜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父亲是沧溟教为教牺牲的前教主,她还穿尿布的时候就被拜为四长老,生平逗猫遛狗,无所事事,享受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她的身边全都是一些物以类聚,个顶个的恶人,寡廉鲜耻,恶的惊世骇俗,在这样的环境下,明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岁不大,恶名就已经永垂不朽。 光恶还不怎么样,还怂,这才是最令云昳厌恶的。 当时云昳打进她明月楼的时候,大势已去,明澜并没有像其他高位者一样优雅赴死。 她总是这么的别树一帜。 明澜躲在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惊慌的大喊:“快去请老祖来!!!”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杀我!我自己出来!” 明澜的贪生怕死太过鲜明立体,令昳厌恶至极,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欺软怕硬,尸位素餐的孬种印象。 但是云昳没有杀她,他把她软禁了起来留到了最后。 后来明澜想明白了,他估计是太恨她了,所以才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一个一个的死在她面前,要她惶恐度日,一次又一次的羞辱,要她刻骨铭心。 他成功了,明澜也的确怕他,以至于看见他的脸就习惯性呕吐,听见他的声音就吓的浑身发抖。 他的样貌,声音,名字都成了她此生最大的梦魇。 一次,云昳心情大好,让人请明澜参加宴饮。 明澜的心中只有恐慌。 一般情况下,他做这样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明澜不好过。 灯火辉明的济通殿,云昳远远的坐在首座,让侍女把一碗羹放到她面前,羹是粘稠的汤肉,飘着浓郁的香气。 明澜讨好的笑问:“这是什么粥。” 明澜这些日子尽量伏低做小,不惹他生气,即便如此,也是动辄得咎。 云昳现在很变态,跟变态不能一般计较,明澜在危机四伏的沧溟教做了这么久的长老,全靠识时务。 云昳:“蛇羹。” 蛇是沧溟教的神兽,地位比教主还要高上那么一截,更别提吃了。 明澜:“这,不大好吧。” 明澜冲着云昳笑,云昳也对着她笑。 明澜顶不住了,连声说:“我吃,我吃,其实不瞒教主说,我还挺喜欢吃蛇的,就是从小到大谁都不让吃。” 明澜将羹一饮而尽,回去的时候扒着墙角吐了一路,一边吐一边哭。 然后大半夜蹲在几个长老和教主的坟头哭,就着凄凉的西北风,哭的肝肠寸断。 后来云昳再让她吃蛇肉后,她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什么尊严,讲究,在君子剑的剑挑起整个沧溟山的死穴时,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可以跪在云昳脚下,像婢女一样为他宽衣解带。 她可以喊他教主,搜肠刮肚的将赞美之词用在他身上。 寒冬腊月,他让她跳进冰潭里去捉鱼,她二话没有,捉上来后还能给他煲一锅。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明澜,在短短的时间内什么都会做了。 其他长老们差不多都死绝了,沧溟教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这个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年纪最小的挂名长老。 明澜不想死,也不能死,她死了,她的弟子怎么办,沧溟众教徒怎么办。 长老再没有用,也是长老啊。 但当她发现,其实自己只是一意孤行,沧溟教众徒的心早就叛逃到了云昳那里,他好手段,自己的坚持就很可笑。 明澜自尽了,纸醉金迷的过往与明昭殿的芙蓉花一起枯萎,悬挂在房梁上的一抹暗红融进还未苏醒的鱼鳞碎霞。 带着无休无止的不甘与怨念。 “海棠落,梨花凋,银钿委坠河塘色,一曲笙寒吹彻明月夜。红颜枯骨,百年寂人色。” 耳边是轻叹般的吟唱,伤感凄苦,百转千回。 明月楼什么都有,就是不许有这些无端伤感,凄凄惨惨的吟唱,教人听了心烦,明澜咬了咬牙,强撑着头痛欲裂,睁开了眼睛,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她面前唱这种让人士气不振的靡靡之音。 云昳掌权,他们就真当她明澜是病猫了? 入目是一雕漆的檀木床榻,矮桌拱椅,银色的小炉吐着袅袅青烟,装饰朴素典雅,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跪坐在床塌前,看见自己醒来脸上显出一丝慌乱。 这不是自己的明月楼,这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人。 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回忆,潮水般的涌进来,明澜的胸口一阵生痛。 对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3章 女公子3 明澜没有乱动,她的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直到跪坐在床榻下的少女喊了一声女公子,明澜那让她头痛欲裂的痛苦记忆好像打开了一个豁口,被其他别的东西所代替,那是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但又好像本来就属于她,细细碎碎的,跟被耗子啃过一样。 明澜自小修行,知三千世界各有其轨,她活着的时候一直没能踏碎虚空,难道死了反而灵魂脱窍,解尸成圣,而这里是她历练的另一个地方? 难道果真说天无绝人之路?因祸得福? 明澜看了一眼房子的布置,被褥床帐的精美,还有身旁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竟然有一点像香儿,看到自己醒来,恐慌的表情大于喜悦。 明澜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找了一面铜镜,铜镜被打磨的很光滑,做工精巧,明澜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样貌。 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自己的脸。 只是自己死之前是个元婴修士,青春常驻,气色也是飘飘欲仙的那种,如天山雪,寒潭冰,千尘不染。 而现在自己这张脸看起来幼齿了一些,也沾染了一些凡俗气息,脸颊两边还有两坨不知所谓的红晕,可能是睡觉闷的,也可能是冻的。 毕竟这里是真的很冷,这里不似沧溟山四季如春,门窗紧掩,屋中燃烧着炭火也能感受到无孔不入的凉气。 长的像香儿的婢子站起来惊慌道:“女公子,您怎么起来了,您的身子不要紧吧。” 明澜看着镜子:“女公子?什么女公子?” 婢子:“女公子您怎么了? 明澜的眼睛一错也不错的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容貌,心想,阎王未曾收我,我又活了过来,一样的容貌,只是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凡胎□□,许久都不曾感受到冷暖的身体,此刻竟因过分真实而产生了几分颤栗。 明澜心中大喜,她对着镜子,调整面部表情,嘴角勾起冷笑,尽量做出狰狞之色:“我明澜又回来了!这个凡胎不用忍受太久,很快我会再次修炼至巅峰,返回我的世界,然后报仇血恨!将云昳千刀万剐,油熬了点天灯,鞭尸三天三夜。” 可惜这个脸有些太嫩了,怎么狰狞也狰狞不到位。 婢女在后面被明澜的表情吓的不行:“女公子,您怎么起来了,您的身体不要紧吧。” 明澜转过身笑道:“小丫头,本座不是你的女公子,你先出去,我不叫你你不许进来哦,否则撞见了你不该看的,本座可是会杀人的。” 婢女瞪大了眼睛:“女……” 明澜:“出去!” 婢女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明澜盘膝坐在床上调动真气,试试看能不能找回以前的感觉。 在沧溟时,云昳废了她的法力,又锁了她的灵窍,现在没了这些枷锁,她觉得身体轻盈。 最多七日,她就能离开这里。 明澜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自明澜出生起,就服仙丹妙药无数,三十元婴士开紫府,折天地法器为炉,她完全可以…… 一个时辰后,她又把婢女叫了回来。 明澜坐在床上,弓着腰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搭着床板,脸上带着些许愁云,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有点饿了,你给我整点吃的?” 婢女觉得明澜终于有点正常了:“女公子昏睡七日了,饿是应该的,来人,把饭食给女公子端上来。” 明澜叹口气,现在这个身体竟然完全跟废了一样,调了一会儿息竟然岔气了。 这个时候明澜听见门口有响动。 她转过头,看见门边乌压压的站了十几个人,大部分是女人,向屋内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听见婢女的话,连忙进来了三个人,他们赤着脚端进来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三四个盘子,端端正正的摆放在草席地上后,躬身告退。 外面还有一些人。 明澜疑惑的问:“他们是……” 婢女:“女公子昏睡了七日,大伙儿都心急如焚,名医已经请到了,就在门外,女公子可否见一见。” 明澜此刻还不想让他们碰她,现在她既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也没有搞清楚这个地方的状况,还是要谨慎一些。 明澜:“我身体已经无碍了,名医就算了,其他人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也先离开吧。” 婢女:“好。”她走到门口摒退了众人,回来将食盒打开请明澜就餐。 明澜的脑子中竟然渐渐出现了这个新身体过往的记忆,不多,非常稀少,但是勉勉强强的够用了。 这里是诸侯大国宋国,这个身体依旧叫明澜,只不过前面冠了一个子姓,是宋礼公的独女。 一个没有修士的世界,一个曾经明澜覆手就能倾覆的弱小世界,但是现在她却被禁锢在更加弱小的身体里。 但值得欣慰的是,自己的这个身份地位颇为不低,宋礼公大半辈子就只有二子一女,女是夫人所生,而儿子都是奴隶所生,夫人早逝,宋礼公虽然身体孱弱,性情冷淡少语,但是明澜的待遇却绝对是宋国除礼公之外最尊贵的,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个子明澜性情忧抑,怪癖还多,凌虐人的手段花样百出,然而即使如此,也是天天抑郁不快,这次昏迷就是她长久不吃饭,身体受不了病倒的。 相比之下,明澜就大大咧咧多了,她是属于那种记吃不记打类型的,心眼很大,必要的时候没皮没脸,能屈能伸,她就是靠着这种臭不要脸的精神一直在云昳手底下苟活了不少时间。 但有一点是英雄所见略同的,那就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澜吃完了饭,有了一点精神,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于是又准备起幺蛾子。 就算自己的法力一时半会回不来,法力不在武力在,又岂是他们这些弱鸡凡人可能相比的。 明澜眉毛一挑:“小丫头,本座出去了。” 尧月站在那里木愣愣的,脸色发白,听见她的吩咐,连忙回过神来快步走出去叫来三个侍女,那三个侍女赤足而入捧着玄色衣袍要为明澜更换。 明澜没有拒绝,她是真的有点冷。 玄色衣袍,稍嫌烦琐,腿也迈不太开,远不如自己的衣服飘逸,却十分御寒,他们要为明澜梳妆,被明澜拒绝,她将头发散到身前,立于门口,眼波流转,嘴角含笑:“多谢你们的款待,日后本座能自如踏碎虚空,就来报答你们这一饭一食之恩,那么就此告辞。” 屋里的人都愣了,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明澜一挥袖旋身离开,她破门而出,看见青天白日的一瞬心中莫名动容,本座从九霄来,本该就在那九霄之上…… 三千世界,本该由我逍遥。 她气沉丹田,足尖微躬,冲着对面的房屋,纵身一跃……一跃……跃。 竟跃不过七尺。 最后,尧月和几个侍女一起把失魂的明澜架了回去。 尧月焦急的对一旁的侍女说:“还是快去请大王!” 明澜整个人都蔫了,没想到这个躯壳不仅没有法力,没有武力,甚至连正常人的水平都到不了。 刚刚去外面呛了一口冷空气回来,回来还轻轻咳嗽了几下。 明澜这才真正的怅然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只怕是有心无力,空有一厢情愿的心,这身体根本不理会她。 尧月再在她耳边聒噪的时候,她多多少少也能听进去了一点,片刻后,一侍女匆匆赶来禀告,尧月说:“大王知晓女公子的事,已经赶来了,请女公子稍等片刻。” 明澜点头坐了下来。 很快,门口浩浩荡荡的又来了一拨人,方才门口那些妇人连忙退散让道。 “我儿,你终于是醒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被一美姬搀进来,男人身份不低,身穿宽大的深衣帽簪翠玉,鞋上都缀着珠宝,形容瘦弱,但是因着兴奋而红光满面,看那样子眼泪花都要淌下来。 这位就是子明澜的父亲宋礼公。 明澜的亲生父亲在她一出生就为教牺牲了,身边的长辈们都是只顾自己爽的混蛋,明澜从没有得到什么温情,见这宋礼公多少有些诧异,她觉得好歹是一国之君,泛眼泪花的行为实在有失威严。 也让明澜很不适应。 宋礼公:“我儿,感觉如何,你这一晕就是七天,可将人吓坏了,现在精神可好些,你怎么就下了床,明澜,你怎么呆愣愣的,也不唤父? 明澜看着这中年男人心想,看你不过百岁,还是雏儿,你就是叫本座奶奶,本座都嫌你嫩些 明澜本还觉得有些头晕,但见宋礼公抬起身子的架势,像是要把她按回到床上去一样,她不想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凡人动,心里一慌连忙道:“很好,已经好多了。” 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来。 那人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明眸皓齿很是漂亮,但细看之下,却又觉得此人的神情带着几分怯懦,低眉顺眼,耸着肩膀,饶是再好看的脸蛋儿也让人惊艳不起来。 他站在门口不进来,低低的唤了一声:“父”又微微抬起头喊了一声:“妹妹。” 宋礼公看见这少年皱起眉头:“寻奴,你怎么来了,澜儿还不想见你。” 寻奴将头垂的更低了:“儿心中有愧,听妹妹醒了,来告罪。” 宋礼公:“哼,你那孽畜惊了澜儿两次,第一次我放过了它,这第二次吓的你妹妹米水不进,险些酿成大事,你到底把它杀了没有。” 寻奴跪下来求情:“玉儿只是一个畜生什么也不懂,惊吓了妹妹虽然罪该万死,但念在那是儿一手养大,又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驹,日后也可以为爹效劳,求爹再饶它一次,儿愿受责罚。” 宋礼公听的火大,骂道:“你这出息倒是大,替马受罚,真是一个窝囊废。” 寻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虽然惶恐但是也不松口。 明澜的脑子嗡嗡的响,听他们对话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都是什么家长里短的破事。 宋礼公貌美的姬妾揉了揉宋礼公的肩:“大王,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澜儿才醒来身子弱,那经得住你这么吓,这房子都要被你震塌了。” 宋礼公立刻将声音压低了:“还不滚出去,省的让你妹妹看了心烦。” 明澜:“……”既然都是孩子,这宋礼公的态度怎么差别这样大。 宋礼公放柔了声音,看着明澜的眼神如珠似宝:“你大哥为你寻名医去了,你三哥给你搜罗的了无数奇珍珠宝,哦还有几个有趣的异人,就在外面等着,我儿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去瞧一瞧。” 明澜看了外面,没有看真切,迷茫的点了点头。 宋礼公又坐了一会儿,侍从来催,他才交代了几句带着人离去了。 他们都走后不多,侍从说来请明澜到前面的芙蓉院赏宝。 宝贝什么的,她一点都不想赏,但是现在她需要到外面看一看,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尧月扶着明澜出门,明澜不习惯却也没有甩开她。 第一次出来光想着跑路了,这次才静下心来打量着这个世界。 外面是一个极大的空地,几棵歪脖老树更显空旷,宽阔的青石板路上面堆着积雪,正门处停了一黄木步辇,铺着砖青色的丝绸垫子,几个奴役跪在地上,看样子是要准备让明澜踩着他们的背上步辇。 明澜虽是沧溟教的四长老,不愁吃不出喝,但是也好歹是修仙士,生平不怎么奴役人,这里过于鲜明的等级让明澜很是不适应,也很是不喜欢。 但是她不敢再做太多怪异的举止,她绕开他们从旁上了步辇,靠在软绵绵的垫子上:“走吧。” 这里没有沧溟教大,也没有沧溟山郁郁青色,和含烟吐雾的仙境景色,这里朴实而又沉闷,宽阔的一人长的青石板路尽头却是极其低矮逼仄的一排小屋,来往的人都是低着头步履匆匆,见到明澜的步辇也是远远的就避开。 明澜盘算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芙蓉院离得很近,本不需用这么多人力,当步辇落下,明澜看到院子里的东西时,才真正的惊讶了。 这是个什么穷奢极欲的地方呦! 第4章 女公子4 宋礼公说的三哥为她寻的奇珍异宝无数一点都不打马虎眼。 从墙东头一直到西头摆满了各国的珍宝奇物,水面的缎子,璀璨的珠宝,奢华的摆了一路,十几个穿着各国服饰的人跪伏在地,高举着着最心爱的宝贝争相献宝。 而最显眼的就是几个大铁笼子,笼子关着的都是这个时代的奇兽瑞物,而笼子旁边捆绑着的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奴隶,寒冬腊月的天气,有的人只穿着一破破烂烂的裤子,上身未着寸缕。 明澜问:“这是什么?” 她话音一落,一个身份看起来稍高一点的男人从人堆里跑出来跪伏在明澜脚下:“女公子,这些都是小人从各国选出来的精壮奴隶,二人可斗一虎,绝不会像之前的那些一样不经撕咬,可保女公子满意。” 明澜听明白了,这是要斗兽。 明澜再缺德冒烟,也没有这个鬼癖好,连忙道:“不,不用了,我不想看。” 那人惶恐道:“女公子可是哪里不满意,您一向喜欢看这些。” 明澜:“不不不,我不喜欢看,你们抬走吧,以后也不必送来。” 这时,几个人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到明澜面前:“女公子,这是二公子给您的上好千里驹,一日千里,追风逐电,还未取名字,请女公子给赐个名。” 明澜以为自杀了以后凭她为社会做的贡献会下地狱,谁知道竟然到了这个地方做了国女,一醒来就有这么多人抢着给自己送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扛不住的明澜收下了奇珍异宝和那匹千里驹。 明澜让人叫东西收起来,她亲自走到马前,摸着马鬃,觉得这马有几分像自己死前的那匹小红马,光亮的毛,美丽而又湿润的大眼睛,乖巧的很。 后来云昳把那乖马儿杀了,当着自己的面。 从此小红马就成了明澜心中的红月光。 明澜死恨读书,起名字的水平也很有限,她叫明澜,她的马儿就叫小明。 所以这匹马也继承小明这个名字吧。 明澜拍了拍马头,翻身上了马,侍从们连忙过来牵马:“公主要去哪里。” 明澜:“我想去逛一逛。” 侍从点头,牵了马绳就在前面跑。 他们不许明澜策马奔驰,只许前面一个侍从牵着马绳跑,这样速度就快不了多少,但是却能把这个王宫看的很清楚。 这个王宫很大,一眼望不到边,但是这里没有沧溟教大,也没有沧溟山郁郁青色,和含烟吐雾的仙境景色。 这里朴实而又沉闷,宽阔的一人长的青石板路尽头却是极其低矮逼仄的一排小屋,来往的人都是低着头步履匆匆,见到明澜的步辇也是远远的就避开。 再远处就是稍微高一点的房子,有三层的,也有两层的,唯一的乐趣倒是有不少亭台楼榭还能观赏一二。 明澜住惯了沧溟山,她住在沧溟山最高的地方,从她的屋子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世间百态,云聚云散,在她的小楼被烧毁前,她就一直这么看了很多年。 而这个王宫,让明澜觉得很逼仄。 明澜在这个王宫里,几乎畅通无阻,走了一会儿后,侍从要牵着马返回:“公主,我们回去吧,再往前走就是朝露台了。” 明澜问:“朝露台不可以去吗?” 侍从:“当然不是,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是朝露台是二公子住的地方,地方不宽敞,纵不了马。” 明澜寻思着,那你也没让我纵呀。 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这马是二哥送我的对吗?” 侍从:“是的。” 明澜:“我应该去感谢他,你带我过去。” 侍从牵了马带明澜跑往朝露台。 明澜一进去,就看到了寻奴。 寻奴旁边的是一匹马,那匹马漂亮极了,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屁股结实,身材高壮,明澜见过多少好马,却从未见过像这匹马一样漂亮的。 整个马好像在发光,发亮,让人美的移不开眼。 与之一对比,小明丑的就带不出去。 明澜拍了拍自己丑马,走的再近些,却遗憾的发现那匹马竟是死的。 准确来说是正在死,主人的匕首还未来得及抽出来,在胸脯上汇聚出一道血,染脏了雪白的毛色,触目惊心。 寻奴背对着自己,他的表情明澜看不清楚,直到那马儿砰然倒地,他也像脱了力一样跪在地上,将头埋在腿力,肩膀轻微的抖动,应该是在哭。 明澜:“这个马是……?” 侍从:“这马就是两次吓到您的孽畜。” 原来这匹马就是玉儿,宋礼公让寻奴杀了的那匹。 明澜:“它为什么会吓到我。” 侍从:“公主您忘了么,您之前要骑,这孽畜不知好歹死活不肯。” 明澜觉得有几分恼怒,她又想起来云昳杀自己小明的事来,心中的恼怒涌起,竟生生逼出了几分想要呕吐的感觉。 寻奴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他擦了眼泪慢慢站起来,看到明澜,也不打招呼,也不笑,远远的站着,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恨意,只是在在看到她的时候,浮现出了一丝深深的无奈之感。 第5章 女公子5 明澜本来是要向寻奴道谢的,但是现在她都觉得自己不必去了,尽管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感同身受的觉得愧疚。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却要他承担责任。 明澜对侍从说:“走吧。” 这一次与寻奴见面后,明澜许久再也没有见到他,这个王宫虽然不大,但是却各自为营,等级又很森严。有时候宋礼公请明澜去流明殿用膳,诺大的宫殿从头到尾也只有她二人而已。 明澜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说话做事已经处处小心翼翼了,即便是如此,宋礼公也是满心欢喜,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开心了不少,终年抑郁的眉头也打开了,这是一件好事,好事就要庆祝。 宋礼公让厨子给明澜做犊肉吃,关上门,偷偷摸摸的,谁也不叫谁看见,将闷了好几个钟头的盖子一掀,香气四溢,勾的人口水都能流出来。 明澜在这里呆的时间很短,但是也知道在这个世界,牛是绝对不允许吃的,牛要耕地生产,珍贵异常,普通人吃牛肉要割舌杖毙,而贵族也不能吃中年乃至以前的小牛,尤其是这重一岁的小牛犊,根本没有人敢吃。 宋礼公爱女儿之程度大约是要魔怔了,子明澜做什么都离经叛道,不干点什么荒诞事就好像对不起自己国女身份一般。一个就真敢吃,一个就真让吃。 这个小老头子。 明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纵然知道规矩,对这东西也没有什么敬畏感,吃了两口,还觉得很好吃。 等到两人吃完,还剩下了一点汤,宋礼公怕人闻见“就地销赃”,倒进花坛里又浇上一层土,然后开门散味。 明澜觉得这人很是有趣。 有时候吃过了饭,会有大臣来找宋礼公,明澜不必回避,就坐在一旁听着。 她干坐着的时候,就会有侍女来陪她玩耍,她们陪着她玩翻花绳,扎辫子这些很幼稚的东西,而且当着各重臣的面,丝毫不避着,有说有笑,而这样非常符合规矩的行为,却没有一个臣子说出来。 偶尔她们这里实在闹腾得厉害了,宋礼公会揉着眉心望过来:“我儿,小些声。” 明澜对这些侍女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这些勾心斗角都是她玩剩下的早就不玩了的,她反而对那些大臣们跟宋礼公的对话更感兴趣一些。 以前从侍女尧月那里听来的都是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而通过这些大臣听来的事情就要广阔的多,也要有趣的多。 更有趣的是,会经常有人来献宝,而献的宝贝多是给公主的,讨得明澜欢心就能讨得大王欢心。 明澜在这个世界呆的时间越久,就越能体会到自己的权利和地位有多独一无二。 基本上就是,大王不用管他的,公主高兴就好。 等大臣们都退去后,一个年轻人留了下来,那年轻人眼睛细长,鼻子高耸,脸颊过于消瘦,华美的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眼睛却很有精神,他跟宋礼公说了一会儿话后,转头问明澜:“妹,我给你的东西你可喜欢?” 这个公子就是大手一挥送她无数珍宝的三哥子臀了。 子臀这个名字“源远流长”。 她母亲生他的时候梦见了一个马屁股,占梦的掐指一算说:“恭喜夫人,此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夫人兴高采烈。 决定顺承天意,一拍脑袋,故起名子臀。 子臀的童年生活有没有遭到讥笑,并不知道,但看他这么发扬踔厉的样子,应该没有 。 大约没人敢,公子臀,谁敢嘲笑。 等到孩子稍大一点的时候,起大名子脩。 子脩的亲父是宋礼公胞弟公子兰的嫡长子,后来公子兰重病,宋礼公是个很讲亲情的人,他在公子兰的病床下许诺:“弟弟安心去吧,我会收下阿臀视为己出。” 公子兰瞪大眼睛看着他。 宋礼公叹口气,又添了一句:“还有阿臀那如花似玉的可怜母亲,也就交由我照料吧。” 公子兰最后究竟是病死的还是被气死的,无从考证,但是诚信的宋礼公做到了承诺,他真的视子臀为己出,甚至在后来的日子里,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其他的儿子。 子脩问明澜喜不喜欢自己送她的礼,明澜笑了笑:“喜欢。” 明澜仔细的打量了他,都是宋礼公膝下长大的,他跟寻奴的气质真的是天壤之别,子脩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与大气都跟寻奴远远不同。 子脩就像一团火,明亮而又耀眼。 子脩:“妹妹喜欢就好,你喜欢那小白马无妨,改日哥哥送你一匹更漂亮的。” 明澜:“谢三哥,不过二哥已经送了我一匹小红马。” 子脩笑着说:“妹妹不要将他放在心上,不过奴仆耳,做的事太没有分寸。” 明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养子,当着宋礼公的面,辱骂人家亲儿子是奴仆真的好吗?? 她又看了宋礼公一样,宋礼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在淡淡的笑着,无关痛痒。 明澜心中想,所以寻奴才是捡来的吧,寻奴,寻奴,带一个寻字,听起来就像是找捡来的。 这混的也实在有点惨。 子脩拢着手臂还在说:“寻奴就是要摔打几次,总是像个女子一样柔弱怯懦,我看只怕过不了一阵子就要涂脂抹粉,扮妇人出门了,伯父,此话失礼了,但二兄确实该教一教了。” 宋礼公叹气:“不错,正好这阵子外面有些乱,让他去做个副将练练胆子。” 子脩笑:“那再好不过,这样儿也可以正好教导二兄,明日我就带他出去。” 明澜说:“我也去。” 正好,本座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过。 第6章 女公子6 宋礼公微笑:“好,我儿想去就去。” 子脩出一趟宮骑马就去了,明澜却要准备很多东西。 子脩给明澜备了一辆车,此时正是严冬,车上铺满毡子保暖,车子下又藏着暗炉,整个车厢便暖醺醺的,明澜裹了厚衣服缩在马车里,斜倚在垫子上,掀开帷裳向外看去。 车子出了宮一直向外走去,街上的行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却也比她想象的要穷的多,寒风梳骨的天气,大多数人衣衫单薄,赤着足在地上乱跑,看见明澜的马车都远远的避开逃走了。 然而,却还有一群人是朝马车的方向围过来的,准确来说,是朝着子脩的方向围过来的。 这群人跟方才那些连鞋子都没有的人不是一拨人,大部分人的衣着比较得体,穿着履,即使身上有布丁,那也是桨洗的干干净净,其中也不乏衣衫华美的男子,他们一见马车,就从四面八方一窝蜂的涌了过来跑到子脩面前自荐。 “公子,某乃郑国吕修,著《战论》献给公子。” “公子,小人赵家儿郎赵为,擅猎奇珍,愿为公子效劳。” “公子,某乃王家子,擅辩,愿为公子驱驰。” “公子,某的《战论》公子拿去,全都在车上,公子搬走!” 子脩让侍从将他们“请走”,于是膀大腰圆的侍从们架着这些人往人群里丢,有几个机灵的漏网之鱼仗着身材娇小钻进去,举着手高呼:“公子,您前些日子答应了见某,您让某在此等您七日,某已经等了您一月有余!!” 明澜抓起桌子上的一把干果填进嘴里,脑袋靠在窗沿上好奇的看着他们。 侍从们又费了很大的功夫将他们再次丢出去,胳膊腿的乱飞,几乎要斗殴了起来。 等到人差不多驱散后,子脩骑马赶到明澜车前:“妹,没有惊到你吧。” 明澜:“没有。” 子脩:“最近来自荐的士子越来越多了,我家中已有门客三百,已是臃肿之极。” 明澜:“所以二哥近来没有再招门客吗?” 子脩:“哦不,前些日子招了一个,那人很有趣,会喂马,会下棋,会舞剑,扔石子也扔的最远,我就将他招进来了。” 明澜眼睛亮了亮。 子脩:“妹妹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明澜:“怎么能夺人之爱,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那些门客,二哥,什么时候请我去你那里坐一坐。” 明澜现在对什么都抱有很浓烈的兴趣,尽快的熟悉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只有好处。 子脩:“好,妹,再往前走就是我的行宫,你先去休息,等我先去安顿好我们二兄,我就带你见一见他们。” 明澜入了他的行宫后,尧月跑过来轻声道:“女公子,先予君他们听到女公子来了,要来拜见。” 什么咸鱼君? 明澜:“走吧。” 步辇一路向朝凤台走去,明澜到那里的时候,从房屋外面看过去,房屋内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个门客。 明澜一看见乌泱泱的这么多人就有些头晕。 明澜一直是那种懒得抽筋的,她风光的时候除了练练功跟其他长老们打打牌基本上不怎么往人堆里挤,后来云昳得权,经常会让她出席沧溟教的重大场合。 人也是这么多,她被强迫着坐在那里,听他们讲如何如何对付曾经与云昳作对的人,如何惩治沧溟教的恶人,革故鼎新。 听着他们义正严辞的数着明澜的一件一件的罪状,批/斗大会从早开到晚,唾沫星子往脸上喷,要不是有云昳镇着,恐怕她会被生吞活剥,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而云昳这个罪魁祸首在做什么,他除了不让其他人弄死明澜,其他的时间都在静静地坐着,好整以暇的喝茶,看热闹,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贴心的为她端上一碗蛇羹。 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受,明澜心再大,也快崩溃了。 明澜现在有了后遗症,看见憋闷的房子,乌泱泱的人,就会产生很不舒服的感觉。 明澜站在门口踌躇着不进,侍女尧月问:“女公子不想进去吗?” 明澜没说话。 尧月笑:“这里面的人都只会谈一些无趣的东西,闷的很,不过那个会玩的云家儿郎,女公子可以见一见。” 明澜笑了一声:“姓云啊,他叫什么。” 尧月想了想:“好像是叫云昳。” 明澜都已经往前走了,听到尧月的话猛然顿住,回过身,那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表情很凶恶:“哪个昳?” 尧月:“奴不知,奴也不认字。” 只不过是听到了与他名字发音相同的字,明澜的胳膊上就起了一层的白毛,排山倒海的,刺啦刺啦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尧月:“女公子怎么了。” 明澜撸了撸袖子:“没事。” 明澜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从偏门进了隔间。 隔间跟正屋隔着一张竹帘,明澜围着暖炉坐下来,从竹帘的缝隙里打量外面的光景,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捧着一壶茶走过来,他将壶放到明澜面前的桌子上之后便跪坐在他身旁,明澜起初没有注意,直到那男子竟开始弹琴。 明澜回过头看着他。 这个男子很有心机,袖中藏了香,指甲修的又圆又滑,坐着的角度刚刚好,既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他的睫毛,又能挡住一部分过于珠圆玉润的脸颊,虽说是在弹琴,宽大的袖袍却不时的拂过来,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美人之意不在琴,在于明澜也。 明澜心想,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养尊处优不说,民风还很开放,自荐都能荐的这么活色生香。 如果真的不能回去,招上百八十个门客,有负责吹拉弹唱的,有负责陪自己骑马射猎的,有帮自己打架的,有陪自己扯皮的,毫无建树的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了此残生也不错。 明澜问:“弹的不错,你叫什么。” 男子露出欣喜之色:“郑国孙令。” 明澜:“想效忠我宋国?” 孙令:“女公子若肯欣赏,某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明澜:“不必肝脑涂地,衷心就可。” 孙令颤声:“女公子,某还有一弟弟,擅舞剑,我兄弟相依为命,不远万里投奔女公子。” 明澜:“可。” 孙令喜上眉梢:“其实某还有一哥哥,在宋国呆了两年之久,一直苦于无明主。” 明澜:“可。” 孙令跪地磕了一个响头:“某还有一大父……” 明澜:“行了,行了,你就这别拖家带口了。” 孙令:“多谢女公子,多谢女公子,某与兄弟必誓死效忠”孙令抱着琴心满意足的走了。 一个消息随即迅速的传了出去,女公子人傻钱多,脑子不够数,特别好说话。 明澜在那里坐着,一会功夫就招了十来个门客,上街买白菜还要挑一挑呢,明澜简直就是来一个招一个。 一个尧月在旁边都看的呆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轻声对明澜道:“女公子,这些人里有些的确是有才能之辈,可有的是浑水摸鱼,投机取巧之辈。” 明澜笑着说:“你不懂。” 尧月:“那是为何?” 明澜:“无聊啊。” 明澜正与尧月说话之际,竹帘外的声音陡然静了下来。 子脩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 那男子侧正好对着明澜。 明澜看见他的一刻,“噌”地站了起来,由于动作过于激烈,桌子上的东西被带到地上,发出一阵响动。 男子似乎是感应到了这里的动静,他微微偏过头,一双深灰色的眸子正正对上明澜的视线。 那双让明澜痛不欲生,让明澜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惊醒的双眸,又一次与她相视。(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明澜问尧月:“三哥身后的男子叫什么。” 尧月:“这就是云昳了。” 明澜看着云昳,浑身颤抖,然后大笑,一把掀开帘子冲出去,指着云昳大吼一声:“云昳!!”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纷纷站起身来不知所谓的看着明澜。 子脩惊讶:“妹妹认识他?” 在她自尽的那一刻,她曾想,如果,假如能给她一次报仇的机会,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万劫不复,永堕沉沦,也要拉云昳一起陪葬。 她的痛苦,她的不甘如同熊熊烈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只有你死,我才能得窥光明,云昳。 明澜声音沙哑:“三哥,你不是要把他送给我吗,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你还肯不肯给我。” 子脩:“妹妹你到底怎么?” 明澜激动之下,忘记了所有的伪装,冷冰冰的看着子脩:“你到底还给不给。” 子脩看着她的目光,打了一个冷颤:“自,自然,如果妹妹你愿意。” 明澜又阴晴不定的微微一笑:“好,来人,把云昳拖出去砍头,不,我要剁手剁脚,剖腹挖心!”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包括子脩:“妹妹,为什么!” 明澜:“拉出去!现在他是我的,谁都没有权利插手,你们听见没有,拉出去!” 云昳迷茫的看着她,直到自己被人缚上双手,他才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明澜。 明澜又改变了主意,走过去,挥开侍从:“你们让开。” 她一拳打在云昳脸上,将他抵到墙上,抓着他的领子笑道:“云昳,云昳,你竟也来了?没想到吧,天道轮回,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是我家奴仆?哈哈哈,你的法力呢,你的剑呢?” 云昳狼狈的靠在墙上,深灰色的眸子染了些许愤怒:“女公子到底在说什么?某事第一次与您相见。” 明澜微微松了手:“第一次?你不认识我是谁?” 云昳咬了咬牙:“某初来乍到,女公子又久居宫中,自然是第一次与女公子相见。” 明澜一拳头砸下去:“说谎!” 子脩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明澜拉开:“妹,不要失了身份。” 侍从把云昳带了出去,屋子里静的跟死过人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 明澜的视线恶狠狠在他们脸上扫过一遍,想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相识的人。 凡是被明澜视线扫过的人,都身子一僵,胳膊腿儿不知道往哪里摆,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才应景。 于是他们有的做悲痛状,有的做沉思状,有的做风淡云轻状,就是没有一个人敢露出疑惑或者反对的表情。 明澜扶着桌角坐下来,按了按刚才差点心绞痛而死的胸口,思索片刻,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又奋衣而去,风风火火的走出大门,骑了别人的马追赶出去。 十声数后,屋子里一片义愤填膺的哗然。 “公子,女公子这是怎么了。” “这人又没犯错,说杀就杀,岂不可惜,况且是用如此重刑。” 子脩颇为无语的看着他们,刚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指望着他回答,他哪里知道,他又哪里敢招惹这个二世祖,宋礼公将子明澜宠的无法无天,活该别人都是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深呼吸 第7章 女公子7 一个没有犯任何错误的人,要他死就只有动私刑。 也不需要挑日子,也不需要走章程,走法场,他们把云昳捆到废院的石磨旁,磨刀霍霍就准备看手砍脚。 冬日过于寒风凌烈,他的一只手被绑缚在石磨上,落了霜的被冻的硬邦邦的绳子磨砺着手腕处最细嫩的皮肤,他的脚勾了勾地上的一块锐石,试图悄悄的将它勾移过来,可是一直未能成功。 不远处,有马蹄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明澜骑着一匹跑了过来,她挥着马鞭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赤果。 逆光下,明澜的微笑很是明媚:“云昳?”她的尾调轻轻扬着,轻松愉快,要不是刚才凶神恶煞的说要将他剁手剁脚,还真当她是心情不错。 云昳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半张脸,唯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沉沉的看着明澜。 天知道,明澜现在心情有多爽,爽的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爽的通体舒坦,爽的想脱了鞋子站在马背上满街窜,一边窜一边狂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昳,你有想过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吗? 明澜心里万马奔腾,脸上竟然还能沉得住气,她微微弯下腰笑道:“云昳,你死前可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云昳俯身:“不知合适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明示。” 瞅瞅这个临危不乱,明明死到临头还能故作镇定的样子,啧啧,要不说为什么当年人家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爬到巅峰的,单论这个应变能力就着实不简单。 可惜啊,云昳,你再厉害,再天之骄子,现在我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法子能保住你这条命。 明澜从马上跳下来,附在他身边耳语:“云昳,你少给我来这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何况你是原原本本半分未变。” 她蹲在云昳面前又笑道:“怎么样,云昳,别装了,辛辛苦苦一场空,是不是吓傻了,咦?你不是要软禁我吗,你不是要羞辱我吗,你不是要杀我吗,瞧我” 她摊开双手,笑颜如花:“我明澜,又重新站在了你够不到的地方。” 侍从怕明澜离云昳太近有危险,连忙走近:“女公子,您不要离他太近。” 明澜:“等会儿,还有一句笑。” 明澜:“哈哈哈哈……” 云昳起初是真的想跟她沟通,可看她这个样子,又什么又说不出来了,索性闭上了嘴。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莫名其妙,不知所谓,阴晴不定。 明澜笑完,发现云昳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对,他的表情里有一丝淡淡的嫌弃,要不是明澜对他太熟悉,还发现不了他这个微表情。 明澜揉了揉他的头:“乖,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总归是活不了了,我会亲自动手,先跺脚,再剁手,把身上七七八八的器官全部拆了,一半喂猪,一半喂狗,来人,把刀给我。” 一侍卫将刀递出去一侍卫走过来按住云昳的手,云昳看着她,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死死抓着地,一言不发。 明澜手起刀落,云昳本能的战栗了一下。 刀落后,他的手还在,绳子却被明澜砍断了,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明澜。 明澜语气有几分伤感说:“你就这么死了,我不爽。” 她站起来,翻身上马指着云昳说:“把云昳送到我宮里去,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二更 第8章 女公子8 尧月发现明澜这次回来后心情特别好,经常一个人坐着就乐出了声,有时候还要拍桌子笑。 她还会抱一摞空竹简,坐在那里用笔刀一笔一划的记着什么东西,记一会儿还要支着下巴想一会儿,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尧月担心女公子又出什么状况,偷偷的告诉了花独夫人,花独夫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告诉宋礼公,宋礼公跟花独夫人在被窝里一合计,寻思着明澜年纪也有十五,是不是想嫁人了。 于是,第二天宋礼公派人给明澜送了各王宫贵族子弟的简书,并旁敲侧击的问她中意哪个。 明澜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不是光吃喝享乐的,还要遵循他们这里的制度,以后嫁人生子。 明澜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宋礼公就开始准备在宫外给明澜建造行宫了。 明澜听到此事,转忧为喜。 自己毕竟不是这里的人,做事说话有太多不方便,如果能有自己的地盘,再盖一座像她上辈子的那种明月楼,矗立在高高的山上,没有人烟,只有清风明月,仙气飘飘,关上窗,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沧溟教,没有离开过明月楼。 明澜想到这里,兴冲冲的决定去找宋礼公,决定亲自选址。 临出门前,明澜唤来侍从问:“那个云昳,现在每天还打着呢么。” 侍卫拍胸腹:“一日三顿都打着呢。” 明澜笑道:“别打死了,也别大太轻了,每日就喂点水,不许给饭。” 侍卫:“是。” 明澜交代完后就去找宋礼公了。 宋礼公让子脩带着明澜去选建造行宫的地点,明澜指着一个很高的山头道:“三哥,这里山清水秀,悬泉瀑布,我要住山这儿” 一旁的负责工程的大臣道:“女公子,住山上不好吧,这住山上有诸多不好,一来不符合身份,二来,也危险……” 子脩拍了那大臣的肩膀,并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危险什么,危险要你我,是干什么的,妹妹尽管选,我自然会保护妹妹,若是住的不方便,我们以后再在繁华的地方建造一个就是。” 明澜要在山上建行宫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众人都说公主奢靡成性,越来越离谱,竟然要耗费巨大人力在山顶上建造宫殿,从古至今,即便是上朝,也从未如此骄奢放逸的公主。 如今宋国实力不断衰弱,其他诸侯国觊觎这块肥肉许久,大王不成事,膝下无嫡子,唯一的公主又只知享乐,真是离灭亡不久了。 按照明澜的性子,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会铺张浪费的建造一个“云上天宫”,谁知道,她雷声大雨点小,召集国内有名工匠,竟然只造了一个二层小楼。 圆形小楼,院子都是跑马场,用一个长长的矮矮的砖墙就把行宫从莽莽苍苍的山林圈了进去,简陋狂放,材料人力能省则省,花的钱还没有别的行宫十分之一多。 小楼还没建好,明澜只看着那逐渐成形的熟悉的建筑,十分感慨。 这次她要守护好自己的东西,不能再被某些人莫名其妙的烧了,想起某些人,忙了这么久,该找他叙叙旧了。 云昳被绑在废屋里已经好几天了,这几天里他一半时间是晕的,如果醒来一定是被痛醒的。 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从门缝里露进来些许光线,云昳算日子都是数那些打手来的次数。 基本上一天来三次,时间很固定。 只要他醒着,他会用所有的时间磨石块,他将一块粗糙的石头块磨成中间粗,两断尖锐的形状,直到那石块尖锐到可以割掉绳子。 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即便逃的出这间屋子,也逃不出宮,就算逃出去了,自己也是逃犯身份不是长久之计。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女公子,为什么她一见到自己就激动的要打要杀。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明不白,唯一正常的解释就是她认错了人,再大不敬一点,公主约莫是个失心疯。 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眸子看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看着光线偏移的位置判断时间,每次光线偏移到地上最左边那一摞稻草的时候,打手就该来了,这个时候他会及时把石块藏到墙壁的裂缝里。 可是这次,他们迟到了。 光线越过最后一根稻草,屋子更加昏暗,他们都没有来。 云昳没有松一口气,他觉得更加不安,今天一定有事发生。 果然,片刻之后,门外就响起悉索的脚步声,脚步声有的很轻盈,有的则稍显沉滞,但步调一致,应该是抬了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声,平日脚还没抬进来就会在外面骂骂咧咧的侍卫们没有一个人出声的。 外面应该来了贵人,是谁?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公子? 云昳将靠在墙壁上的身子直起来,心中打了一个待会儿如何求情的草稿。 门上的锁被打开,推开,穿着厚毡的明澜走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他。 云昳在看到她笑容的一瞬间,暗暗的把刚才在腹中打的草稿全部吞回去了。 她可能根本不想听解释,她可能就是一个玩弄别人性命的高位者。 云昳没有行礼,也没有动,重新将身体靠回墙上,与她对视。 侍从进来把明澜脚下的那块地打扫干净,铺上了一层草席,和细软的绢绸,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明澜坐下来笑着问:“阿昳,这几日过的怎么样。” 上一世,明澜也不是从头到尾针对他的,她记得有一段日子她是真的很关照云昳,一直都罩着他,后来之所以会压迫他,也是有原因的,他的身份,他的天赋,他让明澜胆战心惊的为人处事,再加上身边狗腿子的煽风点火,明澜开始忌惮他,不信任他,到后来反目成仇的镇压。 但是这个小子就只记得仇,不记得恩,杀光了其他欺负他的人后,把最绝最残忍的方式留给自己。 以牙还牙过火的超出了明澜的预期,让她猝不及防。 她不止一次的想,这一定有什么误会,她想跟云昳沟通解释,可云昳根本不给她机会。 到后来她也心灰意懒了,直到死,她也没弄清楚云昳的恨为什么会这么大。 大概这王八蛋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吧,以前那些极少的美好的回忆都是假象。 云昳:“女公子将某照顾的很好,感激不尽。” 明澜就烦他这种不说人话的性格,她说:“少废话,云昳,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云昳:“某一直在这里,这里便是故土。” 明澜看着他,此刻的云昳年纪不到二十,深灰色的眸子还很清澈,一如上辈子他她初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心机,没有冷酷,纤尘不染,对万物都抱着极大的善意。 还有他的坐姿,坐的很随意,修炼者日常讲究坐姿,像明澜就算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上辈子的坐姿还保留着,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平静的看着自己,但是这平静有很大伪装的成分,云昳微微扣着衣角的手暴露了他的内心的紧张。 而当上教主后的云昳,就算刀子架在脖子上都不会让人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他的装逼神功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没有弱点,没有缺点,无懈可击,哪里会像现在一样。 现在明澜面前的就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而已,努力装的风淡云轻,却还是被明澜一眼看穿了这就是个鹌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世男主没记忆,下一世会有。 我喜欢苏强女主,但是这一本想写个跟以前有所区别的,可能有点渣,有点怂,三观也没长好,但某些方面也很厉害,以后大家会看到她的发光点的? 这本书头铁开的,没有攒预收,直接开文了,所以喜欢的大家,收藏一哈? 第9章 女公子9 明澜想,难道,他真的不是云昳,或者说他是云昳,但又不完全是云昳。 但不论如何,现在上天将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送到自己面前,明澜感恩戴德。 现在云昳表现的一无所知,明澜也就不再揪着前尘往事来提,她说:“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又将你囚禁在此处。” 云昳道:“不知。” 上辈子,明澜最大的苦恼就是猜不透云昳的心思,如同雾里看花,不知他为何怒,又为何恨,何时会突然翻脸,又何时会心情好转,将她折磨的苦不堪言。 明澜冷笑了一声:“不急,我可以等你慢慢想明白,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在这里想。”明澜站起来要走,云昳突然出声:“女公子,某祖父效忠大王,为国捐躯,大王曾言云家子无大错可免罪,令犹有信。” 明澜回头笑:“原来你还有大王这一靠山,怪不得如此气定神闲。” 云昳:“若在下多日不归,家人难免上奏大王,女公子有缘由还好,若囚某只因一时兴起而,到时恐难辩解。” 明澜心想,好你个云昳,竟然敢拿宋礼公压自己,我想找个缘由还不难,用你提醒我? 明澜不回答他的话转身出了柴房,吩咐手下:“从今天开始断水断粮,等他快死了,再喂口水续命。”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动什么歪心思。 侍从们见惯了明澜的乖张残暴,阴晴不定,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反倒是尧月面露不忍之色,十分看不过去明澜这个德行。 明澜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不断的往她的行宫跑。后期布置工作凡事亲力亲为,一点一点的把这里建成第二个明月楼。 在修炼上,明澜已经彻底认命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就必须要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现在没有天赋异禀的大长老,只有身娇体弱的子明澜。 明澜便把所有的热情都放在了修建自己的小楼上,圆形小楼基本成型,但是还不够,她想要把这里修建的和自己的明月楼一般无二,其中明月楼有一个精致就是水帘洞,巨大的圆形穹顶上有一个盖子,平常没事的时候可以分开,流水从圆形水槽分流而下,浩浩渺渺的组成一个弧形水帘,天然屏风,若是踏进水帘洞,抬头就能看到浩瀚星空。 打开可是这里的匠人只会当地的建造手法,对于明澜提的要求一筹莫展,别说做见都没有见过。 这个要求就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即便明澜想一个人住在这里,宋礼公也不会允许的。 明澜挑了几个年纪小的侍从和侍女住进来,其余的都留在宫里,明澜不想时时刻刻处于别人的视线之内,这让她觉得很不自由。 但是这些侍从们也不许靠近她,她在小楼外围远远的建了一排房子供人居住,房子矮看不见楼里的动静,小楼高,却能看见底下的情景。 明澜坐在半掩珠帘后,点燃炭火,脚搁置在狐白裘里,让毛毛绒绒狐白裘包裹着自己的脚心,她的身子下,地上也铺满了防寒的猩猩毡。 她曾经做长老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就是如此好逸恶劳的样子,遭到了不少诟病,却也因此让所有人都认为四长老是个骄奢淫逸,毫无建树的废物,也让她在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位子上坐了很久。 云昳掌权后,明澜十大恶行中的一行就是骄奢淫逸,尸位素餐,被口诛笔伐鞭笞的很惨。 那个时候为了放下云昳戒备,她连鞋子上都不敢绣一根彩线,头上不敢戴一支簪子。把手浸在冰凉的河水里,硬生生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泡的有多糙就多糙。 那个王八蛋看见了居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明长老您是何样人物,你我都知道,这戏做的再真再可怜,也改不了你的本质。” 现在想想他,就想剁了他! 她沉浸在温暖的包裹中,心一点一点的沉静下来,眼睛看着头顶还未竣工的穹顶,唤尧月来:“尧月,云昳死了吗?” 尧月垂下眼眸:“还没有,不过怕是快了,都已经不成人形了。” 明澜:“将他带过来。” 一炷香后,云昳就被带了过来,多日不给吃喝的囚禁,他果然消瘦的不成人形,头发散乱,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冷汗将头发丝粘在额头上,皮肤苍白虚弱的近乎透明,要人扶着才能跪稳。 明澜的吩咐是不给吃喝,但是没有让人打他,不过、他的身上添了好几道伤痕,衣服破损的不成样子,显然是侍从们自作主张了。 明澜皱了皱眉:“这是你们打的。” 侍从们下跪不敢说话。 明澜笑:“做的好,深得我心。” 云昳摇摇晃晃,感觉随时要宰到这里,他的嘴唇因为干渴而破裂,长期的滴水不进加上出汗已经要虚脱了。 他估计渴的要死。 她坐起来,亲自添了一杯茶水,茶香四溢,放在一个濒临渴死的人面前。 她屏退左右,对云昳说:“回答出我的问题,我就把水赏给你。” 云昳的睫毛闪了闪,跪伏在地。 明澜:“记起来我是谁了吗?” 云昳摇头。 明澜有些失望的直起身子,都这个样子了,应该不敢再撒谎了。 不过她不敢小瞧她,小瞧云昳的代价她已经尝的够巴适了,哪敢再犯。 明澜笑道:“行了,把水喝了吧。” 她命令一下,云昳竟然没有动,指尖微微收缩似在隐忍。 耶嗬,好大的气性。 明澜:“怎么了,你不想喝吗?” 云昳抬起头:“我还没有想出来是何时得罪了女公子,只怕此刻解脱日后折磨也是地久天长倒不如一死,请女公子为某解惑。” 明澜明白了,这云昳竟然反客为主,要自己给他个明白,否则就不喝水。 明澜:“瞧瞧,现在居然变成了我求着你喝水,怎么,你反思的这些日子就反思出个我绝对不会杀你的结论么?” 云昳不答话,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明澜用脚尖把水咣当踢翻:“跟我使心眼儿,爱喝不喝。” 水流出来,渗进毡子里,只剩下几滴晶莹的水珠滚动浮流在表面。 云昳的眼睛有一丝的绝望转瞬即逝,随即那深灰色的眸子又镇定了下来,如同沉沉暗夜即时未见黎明,也从未熄灭所有希望。 明澜看着她的眼睛,心尖有一瞬间的发闷,她从榻上取下一条早就备好的白绫扔到他面前。 云昳意料到了他的结局,伸手捡起来,这个时候明澜却开口说话了:“我不喜欢你的眼睛,你想法子让我看不见它们,否则我就亲手给你剜了。” 明澜此次叫云昳来还有一个原因,她想让他帮忙修明月楼。 曾经的明月楼他是曾经见过的,也曾经一把火被他烧成灰烬了的,若是他能回忆起来并且修复也算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努力喜欢女主的一天 第10章 女公子10 明澜对他能修建出自己的明月楼,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纵然他见过,那也不是工匠,更何况他看起来像是没有了记忆。 但更是因为如此,明兰才更加愿意让他给自己修建明月楼。 大部分的目的还是出于报复,这是他的罪,他要赎。 明澜让人把云昳带下去休息进食,之后又让人丢给他一方素色绢绸,上面画着明澜亲画的明月楼图纸。 明澜道:‘若你能按我的要求把楼盖好,我就可以考虑暂且饶了你,若你不能,我就杀了你。” 这项工程无疑是浩大的。 在沧溟教,遍地都是修仙者,没有么事情是做不成的,明澜所住的明月楼上有悬泉瀑布,引天水落入楼中,所以才有此奇景。 但是,在这凡人之地,怎么会有天上水,只怕是把天下的能工巧匠聚集此处殚精竭虑个二十年,都不会建造而成。 明澜软禁子脩门客云昳这件事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但她身边人却觉得云昳十分的可怜,云昳既不是奴隶,对明澜也没有做过什么不恭敬的事,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好端端的天降横祸被拘禁在这里,看来女公子的性子是越来的越古怪嚣张了。 所有人都认为云昳是死路一条了。 明澜命令云昳去修建楼之后,明澜就没有再管他,只等着时间差不多了亲自去验工。 云昳他该也猜到了明兰让他盖楼是虚,实则是在刁难他,所以当这个山一样的任务压在他头上的时候,他默然不做声,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嗯,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提异议还好,若是提了,也会是自找麻烦。 又过了一天,三哥子脩突然造访明月楼,他来的时候带了一大批能工巧匠以及善歌舞的乐人。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巴结和奉承自己,尤其是这个叫子脩的三哥,明兰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自己无论想要什么,他都第一时间满足,把马屁拍到了极致。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明澜并不计较,无论他是真心的疼爱妹妹,或者是想要争宠,既跟自己没关系,自己也不在乎。 但是表面上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明澜道:“三哥,我不喜欢这里太多太杂的人,况且我也带了仆从,您就不必再费心了。” 子脩道:“妹妹在这里建造行宫,本就是委屈了,更不可遭遇危险,父让我带着这些工匠在外面修上一圈坚固的楼墙,至于我带的这些人也是父的意思,妹妹还是莫要固执了。” 在这里还是有诸多的不自由,明澜知道自己坚持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答应了,只不过她要求子脩带来的那些人必须住在离楼内稍远的一些地方,不许靠近,她不喜欢自己时时刻刻处在无数双眼睛的注意下,这样会让她很拘束,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不方便。 子脩很愉快的答应了,他又道:“妹妹的行宫,不如给兄瞧一瞧。” 明兰:“好。” 她骑上马,让侍从牵着,带子脩参观楼外的景致。 子脩怎么看这里怎么不顺眼,看的抓耳挠腮,实在忍不住明澜道:“妹妹这里的景致实在是过于敷衍潦草了,连亭台楼阁都没有,只有这一片莽莽苍苍,人家看了也笑话我国力衰微,我令工人在你这里修些好看的精致,妹妹临窗而坐,见到美景也会赏心悦目。” 这个人有趣是有趣,可是有时候是真的很烦。 明澜笑着说:“不用管那么多了哥哥,既然父让答应让我出来建造行宫,那么我自然也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这样住起来也会更加舒心。” 子修看着这一大片荒凉的地方,很是不解,这样会住的开心?这是什么毛病? 子脩摇摇头,看见明月楼二楼还未竣工的楼顶,想起了明澜刁难工匠让他们为自己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水宮事来,此刻见到还里还没有竣工,便问:“妹妹,你这楼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哥这里有能工巧匠可以……” 明兰打断了子脩话:“不用了,我这里也有能工巧匠,上次从哥哥那里讨来的门客我很喜欢,这里就是交给他了。” 子脩惊讶的问:“云昳?” 明澜微笑回答:“正是。” 子脩自己消化了一会儿后也想开了:“那妹妹实在是好眼光,这个云昳实在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会一些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事情都样样在,虽说我没有听说过他会什么工巧之事,但是我想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也难不倒他,他实在是一个很得力的干将。” 明兰心中嗤笑,别人提到得力干将都是怎么为他出谋划略,在他这里,得力干将就是谁最会玩儿,倘若云昳真的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那么侍奉这样一个只知道玩乐的主子,倒也十分的可惜。” 这时,子脩又把声音放的低沉了一些,他开口说:“不过妹,我似乎听人言。你把云昳给软禁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是真是假。” 子脩斟酌着用词,说“软禁”已经非常的委婉了。 “这云昳虽是我门客,但其祖父曾是名门望族为国家做过忠勇之事,大王答应照应其子孙,你若是过于刁难,大王怕是不喜。” 明澜看着子脩的眼睛:“那哥哥,喜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子脩觉得明澜的眼神颇为不善,他舌头一绊,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子修:“不过一个门口而已,这天下都是妹妹和大王的,妹妹想做什么,哥哥那是第一个支持你。” 明兰目光柔和了下来,微笑道:“那就好,只要哥哥你不心疼。就行了。” 子脩笑着答应,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万分不解自家门客到底是怎么招惹明澜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撞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难道说?妹妹喜欢他。 这也不是不可能,小时候明澜就因为过于喜欢一个猫,结果那个猫跑了,明兰大发雷霆气的三天三夜睡不着,等把那个猫捉回来之后亲手摔死了。 她的古怪又不是一两天。 这次明澜醒了之后。子脩还觉得她眉眼之间那股阴郁之气淡了不少,看来是他想多了。 聊了不多时,明兰就已经表现出了不咸不淡的情绪,子脩贵有自知之明,也不好再自讨没趣,嘱咐了几句就带人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把所有的工匠和乐人都留了下来,并将它们安置在了离明月楼外的临时搭建的小房子里。 子脩走后,明澜把她留下来的所有人召集在自己面前。 明兰发现这里虽然看起来很富贵,尤其是她刚来没多久,就被子脩送自己那些奇珍异宝所震憾,但是现在看来这只是少部分而已,大部分的人好像看起来依旧处于饥寒交迫之中,这些仆从有的却连一双像样的草鞋都没有,寒冬腊月,衣着单薄,看起来并不像是怎么能吃得饱饭的样子。 这个国家看起来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富足,甚至说,根已经烂了。 这些仆从都是自修精挑细选带了过来,怎么着也都算优质了,为公主服务的人都如此贫困,很难说得下真正的老百姓过的会是怎么样的生活。 明澜对他们很严肃的说:“们既然住在我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许靠近明月楼,否则,违者射杀!” 这些仆从见惯了凶恶的主子,却还没见过如此可怕的人,她的话比冰雪还要冷彻三分,让人从脚底凉到心里。 仆从们听了瑟瑟发抖,连忙瑟瑟缩缩地退了下去。 他们本以为摊上了一个暴戾的主子,可实际上明澜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而已。 只要他们不靠近明月楼,基本上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而且在他们住进来的第一天,就被发下了暖和的棉衣、鞋子还有被褥。 这在以前都是从来没有的,在上位者面前,他们都只是蝼蚁般的存在。 这些东西的料子还都是上好的料子,看起来像是明澜来不及准备,直接拿了她自己的发给他们避寒。 发东西的时候,明澜还派人恶狠狠的警告他们:“千万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如果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直接射杀。” 恶狠狠地警告了完一顿之后,又给他们发了几口大锅还有肉,让他们在墙院里煮肉吃。 仆从们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这一晚,明月楼飘了一晚上的肉香。 因了明澜的禁令,楼里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她醒的很早,月亮还半死不活的挂在天上的时候,明澜就已经醒了, 她披着深红色的袍子,趿着鞋坐在床想心事,外面的风轻轻柔柔,竟也不觉得有多冷,明兰在这样舒适。环境里。觉得自己的身体内有涌动着一股力量,这力量向月而生,熟悉,而又朝气蓬勃。 明澜决定再试一试,正好所有人都睡了,她要再上一次房顶看这次能不能飞出去。 明澜穿好鞋走楼梯口,气沉丹田,将力量灌注于小腿,然后翻衣而起,踩着楼梯旁的撑柱,快要落下去的时候,就踩着楼梯借力。 在快要上到二层的时候却没有防备的一脚踩空,摔在了楼梯上,胳膊被自己随身带着防身的小刀割伤,顿时血流如注。 明澜很是恼怒,她也不顾疼,一声不吭,气恼的将身上的衣服撕下来一条,凶残的包裹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然后恶狠狠的打上一个死结。 她对自己这个身体很无奈。 明澜站在楼梯口抬头看见了湛蓝的苍穹,那惨淡的月光在这里看起来竟然更加美丽动人了些。 就在二层里。站着一个人。 明澜搭眼一看就知道这是谁,她对这个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方才明澜的一顿叮铃咣铛的操作,早就已经惊动了云昳,他还记得明澜对她说,永远不想看见他的眼睛,如果被她看到就剜了。 于是云昳的眼睛上系着一条白巾。 这些天的折磨让云昳瘦了不少,衣服宽宽松松的罩在身上,站在苍穹下的身姿随时都能乘风而去一样。 尽管如此,明澜觉得他比月光还好看。 就如同他的名字,熠熠生辉。 这这日子的折磨,没有让他卓然的气质有丝毫损减,实则快要沦为奴隶,却比任何一个贵公子都要高贵。 这还真的是让人很有挫败感。 她恨他,但不妨她欣赏他,正因他长得如此岁月静好,翻脸不认人起来才更加可怕。 云艺已经翩然下拜:“公主。” 明澜走近,脸上的笑不怀好意:“如何了,我这些日子没有理会你,你竟然在这里偷懒,工匠也给了你,怎么丝毫不见进程。” 云昳:“某已想出对策。” 明澜有些意外:“哦?我知你不想死,不过你要是为了保命,而来搪塞我,欺骗我,那么你的下场,会比现在还要凄惨百倍,你可想清楚了?” 云昳道:“不敢,某的确是对策,请您耐心等候,不日就能看到您想看的。” 明澜笑:“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明澜欲转身下楼,突然被云昳喊住:“公主。” 明澜回过头,挑眉:“怎?” 云昳已经站了起来:“您方才好像受伤了。” 第11章 第 11 章 明澜道:“你少来管我的事。” 云昳道:“某方才无意间看到公主血流如注,却撕衣襟草草包裹了事,如此恐留伤疤,某能摘草药为公主敷疗。” 刚才自己摔落台阶时,惊动了他。 明澜好笑道:“难道我这里就没有医者了吗?还需要你为我治疗。” 云昳道:“公主身娇体贵,若留下伤疤,难免不雅,某父自小云游,在一村落偶得灵方,祖父征战受伤都是赖它,我看这山上草药种类繁多,愿为公主采药而医。” 明澜道:“你在这里讨好我是没有用的,你倒不如想一想我要你为我办的事。” 云昳道:“并非是讨好公主,乃是真心想为公主医治。” 手臂上传来钝钝的疼痛,凡人之躯轻轻一刮蹭就会有这样大的伤,明澜:“我奉劝你不要再起什么别的心思,我不吃这一套,我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你建不好我的楼,任何将功补过都是无用功,都是白费心机,知吗?” 云昳道:“某知。” 明澜受伤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喜欢他们大惊小怪,这里的人总是喜欢大惊小怪,如果他们发现自己受了伤,上面听说后,说不定会派人来没收自己的小匕首,然后再加派人手来保护自己。 明澜也是有很多受伤经验了,自己也会采药治伤,只不过她常用的草药这里根本没有。 午时的时候,云昳便采药回来了。 空荡荡的一层只有明澜一个人,一张软塌,一暖炉,她就能躺上半天 。 云昳走进来站在门口唤道:“女公子。” 明澜道:“进来。” 云昳手上拿着一个小泥壶。那小泥壶是他专门向尧月讨要过来的,他将采了的药捣好放到泥瓶里,亲自给明澜送过来。 今日阳光明媚,明兰的心情还不错,她想做一件不一样的事。 云昳听声辩位,走近明澜,摸索着将泥壶放到地上:“公主,抹半掌于伤处,缠上轻透的纱绢,早晚各换一次新的,初敷时会有冰凉感,而后有稍许灼 烧感,这都是正常的。” 明澜笑道:“你说这样含糊,我哪里会,你来亲自给我敷上。” 云昳退后:“公主,我去唤侍女来。” 明澜:“这里又没有旁人,你给我敷。” 云昳还是没有动。 明澜起身,深红色的衣摆垂落于地,她取下挽髻上的翠玉簪扔到云昳脚下,笑道:“你怕什么,怕于礼不合?你不必担心,这里没有人,在明月楼,我都是乱来的。” 云昳喉结动了动,他的指尖轻轻捏了捏袖袍,依旧站着不动。 明澜:“怎么,你是觉得你若是为我敷了药,就再也走不了了是吗?你心中还想着为三哥做事?” 云昳:“我愿意效忠公主。” 明澜用手支着头:“那就是了,你不必拘束,我今天心情好,不会为难你,你就是把我弄疼了,我也不怪罪。” 明澜捡起地上的簪子和泥壶走了上去,跪坐在明澜身边:“那就请公主撩开衣袖。” 明澜把衣袖撩开,解下缠着的纱绢,雪白的臂弯上露出一道狰狞的还未结疤的伤口,如雪地上外翻的猩红泥土,血气犹存。 明澜:”既然为我敷腰就把眼睛上的东西先取下来吧。” 云昳:“那公主不会过河拆桥,剜了某眼睛吧。” 明澜:“这是我的事。” 云昳:“公主说话要一言九鼎,岂能朝令夕改,此刻若要某摘,就要解除此令。” 明澜:“……” 明澜沉默了很久,恶狠狠的凶道:“那你就戴着吧,弄伤了我,我要你命。” 云昳摸索着将泥壶盖子打开,带着清冽气息的草药香氤氲开来,他用明澜的簪子挑出来一点儿小心翼翼的敷到明澜的伤口上。 明澜怀疑他其实能看见一点东西,云昳的鼻梁很高,当长巾遮住眼睛的时候,从长巾的下方还可以窥见一点光明。 云昳的手很小心,他的袖子轻轻的摩擦在明澜的臂弯上,带起一阵酥痒,清凉的药敷在伤口上,冰火两重天。 “教主,教主你看!我知道教主常年在外打斗,身上难免有伤,我就将雪峰上的鬼谷草园的种子移了过来,不过一百年就能长成第二个鬼谷草园,教主你看,那片白色的是百枯草……紫色的是仙人耳!” 明澜抱着云昳的重剑,在他身后喊。 远处铅云低垂,雷声滚滚似蕴含无穷怒意,然沧溟山上放却晴空万里,一草一木灵力蕴养。 云昳自接受沧溟教以来,沧溟教一路壮大至玄门之首,他本人更是登云踏圣,竟连天罚都蛰伏暗处,筹谋多时,却时时未曾敢落在沧溟山上空。 云昳撑着伞,顿住脚步,轻轻侧首:“不要聒噪。” 他们脚下就是万丈悬崖,立于峰顶,见云雾氤氲沸腾,人看了也不由“荡胸生层云”,明澜被荡起了“雄心壮志”,擦过云昳身边时撞落了他的伞,轻飘飘的落下悬崖,明澜佯装去接,足尖故意一跌,撞向他的胸口,于此同时手摸向自己的腰封。 腰封里有锁魂针,伤人无形。 云昳反应出奇的快,他低头握住了她的手,眼眸深深:“你要干什么?你藏了什么东西。” 明澜脸一白,然而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教主,你只想着征服这天下风光,这天下风光可有我好看?” 她摸上腰封的手顺势就将其揭开了,一阵风吹过,将她的衣衫吹落到悬崖下。 衣衫下竟未着寸缕。 云昳处惊不变的的表情有了裂痕,他的耳根迅速的红了起来:“你,你真是……荡……” 明澜看着他觉得很好笑,这位教主入魔门这么久,如今为群魔之首,竟然连一句粗鄙之言都说不出。 云昳再不能云淡风轻,咬了咬牙,竟转身匆忙就走。 手臂上的火辣把明澜的思绪拽了回来,她垂眼睑看着云昳用纱绢把敷了药的伤口缠上,疼的语调都有些轻飘飘的:“这玩意儿还真是带劲…嘶。” 云昳手上的动作停止。 明澜:“没事,别磨蹭,快一点。” 云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的动作也更加温柔轻盈,纱绸如轻羽落水,轻轻柔柔将那片伤痕包扎了起来。 明澜坐直身子刚要开口,尧月就进来远远的站在珠帘外:“女公子,大王派人来了。” 明澜将袖子放下来:“放他们进来。” 不多时就有几个人影,匆匆走进来。跪在珠帘外:“见过女公子。 明澜问:“何事?” 一人禀告:“回女公子的话,大王之令,听说云家郎云昳在女公子这里,大王有要事要与云昳相商,请女公子放他入宫。” 明澜心想,应该是云昳家仆告到宋礼公那里去了。 明澜直接回:“不可” 那人万万没有想到明澜竟然直接拒绝了大王的要求,这实在是太过恃宠而骄:“可是,女公子这是大王令。” 明澜:“你去回大王,能商议的人朝臣无数,我这里却很缺这一个。” 那人还是为难。 明澜:“我说的话你听到了?” “是。” 明澜心想,搬大王这个救兵?你就算是把天王老子搬过来都没有用。 那人说了是,却并没有动:“女公子,还有一事,上朝德昌公主下嫁大公子,三个月后阴王护送公主到,为迎娶德昌公主,三月之内各宫俸禄减半,女公子减三成。” 上朝公主要嫁给宋礼公长子?明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没想到不日她就要嫁来宋国。 她虽没有见过,但是听说上朝公主多貌美倾城,雍容华贵,也还真的很想见一见。 明澜:“我知道了,莫说减三成,照例减五成也是可以的。” 那侍从还是没有动。 这要是在沧溟教,这种三句话踹不出一个屁的她就直接踹过去了,不过,这里她要端着。 明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侍从:“我国最近三年灾害连连,大王希望在德昌公主来之前,女公子能为黎民百姓上接仙台祈恩泽。” 这个明澜懂,鬼神仪式么,以前她游历的时候也见过。 明澜:“善。” 仆从这才告退,临走前他对明澜道:“那公主便准备舞乐吧,奴告退。” 明澜愣了:准备什么? 舞乐?打架她会,舞乐她可不会。 第12章 女公子12 明澜的脸色还看的过去,可是身旁侍女尧月的脸色已经惨白了。 明澜觉得这剑是悬在她的头顶上的,明澜的脸白个什么劲,好像要跳舞的是她一样。 明澜多打量了她几眼,越打量越觉得这丫头长的像香儿。 那个帮自己上西天的香儿。 自己刚醒来的时候,她那个恐惧的神情,还是平常总觉得自己是个万恶剥削者的眼神。 她喊了一声:香儿。” 尧月回头了,然后惊醒一般又把头扭了过去。 明澜:“……”她抓起桌子上的一把瓜子填到嘴里压了压惊。 心想,不会吧。 尧月:“女公子,奴婢先退下了。” 明澜看着她,把瓜子皮儿吐出来:“好。” 那侍从说让明澜跳舞的事儿,明澜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总归还有三个月,这个麻烦事丢到后面想也不迟。 明澜来到这里后并没有什么要巩固地位的想法,更没有争宠的想法,她如今没有办法踏碎虚空逃离这个世界,恐怕就只有像个小虫子一样朝生暮死。 与此同时,明月楼的水中宫逐渐开始成型。而这段日子里明澜则暂时搬回了宫里。 这段日子她的乐趣就多了一个逗尧月。 越逗越震惊。 起初尧月使劲绷着,到最后实在绷不住了,抱着明澜大腿就哭啼啼的承认了:“长老,你总归发现了,要不然把我当个屁放了吧,咱们一世恩情一世了,这已经算转世了呀!” 明澜觉得事情太突然有点受不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尧月:“我哪里敢呀,教主都那样了,我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呀。” 明澜:“……我” 尧月:“教主,您看我这转世都是您的侍女,照顾了您好长一段时间,能不能格外开恩。” 明澜:“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是怎么来的。” 尧月:“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来了,比您早多了,您这死后灵魂飘飘荡荡不知道飘了多少年,才再次有了身体有了意识,我就惨多了,十岁就过来了这个鬼地方,这里动不动就打仗,灾害,生活的着实辛苦,本以为进了宮能好一点,没想到服侍的主子跟您长的一模一样,我吓的想逃了好几年,结果,您就真的苏醒了,都是凭着我强大的忍耐力,精湛的伪装才苟活这么久,每日战战兢兢,我真的是好惨啊!” 明澜:“行了,你的鼻涕都擦我裙子上了!闭嘴。” 尧月的哭声就跟被你脖子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 明澜无语的看着尧月,不知道该做何感想,这天道也太够意思了,自己临死前恨着谁就把谁送过来,而且一个比一个凄惨。 怎么着,是天道想跟自己有一腿? 要说恨,明澜并不恨香儿,人家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送了一根绳子过来。 死也是自己要死的,她要恨也该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能,被人夺了沧溟教。 明澜抖了抖腿:“滚一边去,既然话都说明白了,就别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的了,我问你云昳是怎么来的。” 尧月:“您驾鹤西去当天,我就来了,谁知道教主……呸,云昳是怎么来的,长老,您不会杀我吧,长老,我来的比您早,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咱们在这个地方就是相依为命了呀。” 明澜:“行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一边去。” 尧月滚了,临滚之前说了一句:“长老,您现在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明澜不知道人味是什么味,她觉得这应该是夸她。 她现在很想她的小楼,她那美丽的水晶宫,被云昳一把火烧了的明月楼,那日星灼耀的小楼,卧听水音清越,探剑卷涁帘,斫石而眠,匆匆百年都山静日长。 一个月后,天气回暖,明澜来验成果,当她看到她的小楼后,整个人都傻了。 这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楼顶中空是中空了,我的悬泉瀑布呢?我的水晶宫呢,水呢?! 这就罢了,本来明澜就没敢报太大奢望,可是云昳这厮,竟然完全把她的主意完全改了。 楼顶是中空的,大概空了四个马圈那么大,然后从上到下都堆砌了木头桩子,木头桩子有大有小,有粗有细,难道云昳想把这些木头做成水流的形状?这也不像啊。 侍从们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想法,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有一个实在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好丑!” 众侍从沉寂了片刻,偷眼见明澜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悄悄附和:“丑” 一侍女道:“女公子,不要紧,还可以拆了!” 明澜还是没有说话,他们以为明澜气傻了。 明澜没有气傻,她本来只是觉得云昳擅作主张而已,可是她并没有觉得丑。 她甚至觉得好看。 她听见了侍从们的话,看见了他们的反应,觉得他们是真心实意觉得丑的,而且非常丑,否则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就忍不住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些闻声而来的工匠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一脸愤恨加觉得自己的脑袋不保的表情。 他们都是国内最优秀的工匠。 也就是说全场只有自己觉得好看。 在沧溟,这样的建筑很多,他们都是修仙士,最是崇尚道法自然,吐纳天地灵气,运转天地自然法阵,合抱为一。 这木头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处处有章。 明澜:“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云昳。” 云昳垂首:“这便是公主要的。” 明澜:“我的悬泉瀑布呢?” 云昳:“等这几日下雨。” 明澜笑道:“下雨?你好聪明,这三岁小孩都知下雨的主意,我用的着你来想!再者此刻天气纵然转暖,这雨也不是说下就下的,雨雪尚不可知,这几日是几日?那你不会要拖雨季吧,云昳,这就是你想出来保命的法子?” 云昳:“愿领死。” 明澜以为他会解释一两句,没想到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等死了。 明澜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道:“那就等今晚下雨,如果今晚不下雨,不必来通禀,卯时一到斩立决。” 明澜说完转身下了楼,她已经不想再折磨云昳了,就给彼此一个痛快吧。 尧月跟在后面:“长老……” 明澜:“求情的话就别说了,我不想听。“ 尧月小声:“ 不是啊,教主死就死吧,我是想说接仙台祈舞仪式您已经拖了很久了。” 明澜:“祈什么?”她的脚步随之顿住。 尧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明澜觉得头疼:“还有多少天。” 尧月:“一个月。” 明澜一甩袖子:“一个月慌什么,不慌。” 尧月在她屁股后头道:“宋礼公长女自幼师承圣姑长老,舞姿绝伦无双,每次登坛都能为黎明百姓祈求来福祉,感天动地!” 明澜一噎:“舞姿绝伦无双?” 那岂不是糟糕,自己那八爪鱼一样的舞姿怎么能拿出去丢人现眼。 明澜再淡定,此时也有了愁绪,她坐在榻上愁苦的想,她此生最怕露怯,没想到当个这破国公主还要当坛卖艺,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要不然跑? 明澜一边想心事,一边看窗外风静云澈,她又想起下雨的事来,这个天怎么看都不像下雨的样子。 她躺在榻上裹着自己的小棉被睡熟了,等到被热醒的时候,却见窗外已经是雨声潺潺。 明澜一下子就清醒了,噌的坐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窗外的雨。 不会吧?还真的下了! 在沧溟教的时候,这家伙说下雨就下雨,说下雪就下雪,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凡人,老天竟然还是如此眷顾他。 明澜披上衣服上了二楼,她光着脚穿过空荡荡的楼内之时,她听到了极好听的鼓乐之声,像是有无数小鼓在耳边萦绕,随着雨声大小时缓时急。 她慢慢走过去。 水音清冽,似弦如搓,如鼓云瑟,繁声如杳。 明澜上了二楼,进了那响乐之处,才知是云昳以木壁做鼓,砌凹凸宽细筑宫商角徵羽,又在顶口设流水分槽,槽有窄宽,分流而落,转过滴漏发势落下就如天然的小锤。 到了中部,水没了势力,孱弱的流下来,汇成水帘,合以弱鸣之声。 竟似仙乐,明澜心中微动,她转身看见云昳站在口处,风吹而过,衣袂飘飘。 他的头发上沾着水珠,衣襟也沾湿了,浑身上下带着清冽的水气,笑道:“公主,下雨了。” 云昳不时常这样笑,他这样笑便是真的开心。 明澜恼火的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熟悉就跟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不对,跟死太监一样,人家一颦一笑,自己都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他什么是苦笑,什么是假笑,什么是敷衍的笑,什么时候又是开心的笑。 自己都知道。 明澜挑眉:“你这算交差了?” 云昳:“在山中建永不断绝的水劳民伤财,想必公主不愿意,所以某自作主张。” 明澜没说话。 沉默的空当,云昳问:“公主喜欢吗。” 明澜道:“喜欢。” 第13章 女公子13 明澜并不想说假话,她的确是喜欢。 明澜下了楼,下了决心,不能再拖了。 他真的是太让自己惶恐了。 明澜镇定心神,当年在沧溟教,崇尚以武者为尊,而这里有森严的等级,他再大本事恐怕都是枉然。 那么找个什么借口杀了他呢? 陷害、刺杀、毒死、推悬崖失足而死。 大王已经知道了云昳在自己这里,不想背个太过歹毒的名声,何况现在杀他,实在是有点厚颜无耻,对上那双眸子时她也不知该做何解释。 一大清早,明澜就让人把云昳眼睛上的罩子取下来,带到楼外,说要让云昳陪她遛马。 当云昳牵过小明的马绳的时候,明澜把他眼睛明澜想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就是你就是说出莲花来,我都不会再饶你一命。 楼外的空地很大,只不过天气还冷,大地还是个秃瓢,加上昨夜的雨,一路之上都是泥泞,云昳牵着马绳在前面走,足上不见多少泥点。 明澜问:“云昳,你会轻功吗?” 云昳问:“公主想让马跑快一些吗?” 明澜:“嗯。” 云昳笑道:“那公主坐稳了。” 云昳在前面牵着马绳,脚下提速,在泥泞的路上健步如飞,他身影轻盈,如踏雪无痕。 明澜:“下山,去市。” 明澜的计划是到了市上失足落马,然后假装卧床不起。 那么不用自己陷害,他就已经够罪了,到时候自己说杀说剐谁还敢有个不字。 到了市上才发现其实人并不多,为了迎接德昌公主,那些穿破布子烂条的穷民都不许上街,凡是上街的都是光鲜整洁的。 而他们一进市,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看自己的少,看云昳的多。 这个国家虽然小的只有巴掌大,但认识明澜的人并不多,何况她特意打扮的低调朴素,而云昳,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他们没见过一个牵马的都能牵的这么飘逸潇洒。 这牵马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丰采高雅,马上之人必是尊贵无双。 “尊贵无双”的明澜现在只想找个机会跳下去,她打量着地上泥土潮湿的程度,生怕弄死云昳之前先把自己玩儿死了。 进了市以后,云昳不得不放慢速度,正好是个机会。 明澜找准一个机会,定了下心神,就往地上扑去。 预想的与大地肌肤之亲的感觉并没有到来,明澜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随机只觉天旋地转,等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身下压了一个彪形大汉。 我日你奶奶,这是谁? 四周一片慌乱,随机明澜就听到一声:“大公子!” “妹妹!” 云昳大概真的是天选之子,明澜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同归于尽式招式都没能如了愿。 眼看就跌下去了,好巧不巧,正好驶过胡同口,对面迎着的就是刚回国的大公子,大公子的彪勇侍从那叫一个机灵,一个光影就蹿了过来接住了明澜。 明澜没摔成,望着这个真会凑热闹的大哥欲哭无泪。 大哥子岳长得有点像宋礼公,都是膀大腰圆的那种,年纪不到三十,就满面络腮胡子,声音好似惊雷,明澜在她旁边听他说话,耳朵都要聋了。 为了迎接德昌公主,他早早就赶了回来,红光满面的喜气。 他跟那只会拍马屁的子脩不一样,很有兄长威严架子,轻轻训斥了明澜几句,说她不敢胡乱跑,即便是小国也要有国女之威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明澜敢怒不敢言,像子岳这样的,以前她一手能捏死俩,现在只有乖乖听训的份儿。 子岳训了一番后,强制性的给明澜加派了人手。 末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云昳眼睛放光,厉声道:“这不是云家儿郎么,之前还听父亲提起过你,如今跟着妹妹了?不错,我方才见你身手矫健,得闲的时候到我那里饮一杯茶,指导下我家儿郎的武艺,做个武艺师父。妹妹你可要惜才! 明澜在一旁听的要吐血了。 但她依旧敢怒不敢言。 若说子脩像火焰,他家伙这就是火场,隔着千里之外,就能看见他在跳跃蹦跶,燃烧着熊熊烈火,明澜觉得他身上有天子命,说不定将来是一方霸主。 一方霸主很有威严的教训了明澜几句后,带着侍从们浩浩荡荡的进宫了,结果进宫当晚就被毒死了。 明澜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第二个计策,宫里就传来了大公子被毒杀身亡的事。 明澜深以为自己若是算命的估计能被饿死。 德昌公主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赶到,偏偏这个时候大公子子岳被毒死了,死的非常赶巧,几乎是掐着点死的。 很快,宫里面就有传出了消息,下毒的宫人被抓到了,那宫人嘴不严,严刑拷打下供出了背后的真凶。 真凶是子脩。子脩野心勃勃,知道若是公子岳迎娶德昌公主,将来必会继位,所以在公主到来前,他先毒杀了公子岳。 明澜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赶上一次宫斗。 就是可惜了那个大哥,才打了一次照面,就驾鹤西去了,亏自己还觉得他有霸主气质。 这下子,云昳也暂时顾不上了,明澜要穿着朴素光着脚梨花带雨的回到宫里哭棺材。 明澜哭不出来,尧月怕她露馅儿,就给她化了一个病妆,脸蛋儿糊的惨白,嘴唇上也擦了粉,眼睑下弄的乌青,这个样子纵使是不哭,别人也能觉得她是“伤心过度”。 进宫之前,云昳突然对云澜道:“公主,此番进宫要小心。” 明澜谨慎的问:“小心什么?宫里有危机?” 云昳幽幽道:“别从马上掉下来。” 明澜:“……” 明澜由于没敢问云昳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自从明澜“失足落马”后,云昳表现的一直过于沉默,此刻的眼神更是耐人寻味。 明澜不信他发现她自己的计划了,这没有道理。 这非常没有道理。 明澜心虚时,就会先发制人:“你是觉得我不杀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云昳沉声道:“还有。” 明澜条件反射般闭了嘴,随后怒:“你敢打断我,我……” 云昳道:“公主先听我说完,三公子纵然放浪形骸些,但是其实胸无大志,而且极为长情,要他耍一些小的阴谋诡计,他会,可是毒杀大公子这等事,他不会做,也万万不敢挑在这个时候下手,主谋必另有他人,蛰伏暗处。” 明澜平静了下来。 云昳:“而公主您与大公子交好,又是大王唯一嫡女,此次宫变,公主恐怕也早已卷入其中。” 明澜:“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宫,你在家等我消息。” 她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望着云昳,云昳先开口了:“我跟女公子一起。” 明澜的确是没什么底气,在沧溟教的时候,四长老胆子怂是人尽皆知的事。 明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仅怂且厚颜无耻。 她觉得怂有利于局势和泰安康,在她帮扶下,沧溟教一直都以和为贵,即便是实力低于沧溟教的门派,她都绝对不会去惹,若是对方惹上来,只要没出人命,没什么大的影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故而沧溟教百年未识干戈。 明澜一直认为,在能嚣张的范围内嚣张,出一点线,就赶紧溜回来,这样才是识大体的的好长老。 平日里别人只见她目空一切,其实她最怕的就是争斗、流血、覆灭,是个正儿八经的保守派。 太平盛世,就是她能想到最逍遥的事。 明澜坐了马车往宫里赶,宫人看见她一副惨淡的尊容比鬼强不了多少,只当她伤心过度欲随之而去,花间夫人安慰:“女公子切勿过于伤心,伤了身子大王会更加忧愁。” 明澜问:“三哥呢。” 花间夫人:“被暂时关押了起来。” 花间夫人既不是大公子的生母,也非三公子生母,所以她能在梨花带雨的时候还能保持精致的妆容,哭的也很好看。 明澜:“可还有别的什么证据,就关押了起来。” 花间夫人叹气:“大公子身亡,大王震怒,捉了三公子几十个门客,却在那些门客手里发现了谋逆的证据。” 明澜:“竟是这样,三哥承认了么。” 花间夫人道:“没有,可是证据已经确凿了。” 明澜:“我去找父。” 明澜匆忙去找宋礼公,宋礼公被气病了,躺在床上油米不进,看见明澜也没任何反应,已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寻奴是不受他待见的怂包儿子,子脩不是他亲生的,唯独一个长子深得他遗传,和他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大公子一死,宋礼公也要气死了,所以当子脩毒杀大公子的证据一摆出来,他就像抓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下意识的就相信了。 如果这件事真的如云昳所说,子脩是冤枉的,那子脩真的是跳进沧溟水都洗不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篇的确不长,不过也有五万字啦。 第14章 女公子14 明澜不知该如何说服宋礼公要深思熟虑,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幽幽的开口了,把明澜吓了一跳。 明澜这个时候才发现角落里跪着寻奴,寻奴真的是太没有存在感了,灰扑扑的一团影子,明澜进来这么长时间愣是没有发现他。 “父,儿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种话一般都是屁话,宋礼公也当屁听,根本不搭理他。 寻奴叩了一个头:“儿知父伤心,大哥遇害,儿也悲痛不已,但是现在有一更重要的事,还要我们打起精神来。” 寻奴天天缩一脖子,顶着一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乌眼圈,居然还劝慰别人要打起精神来。 但明澜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寻奴见宋礼公还没有反应,他也习惯被忽视了,继续说道:“德昌公主已经在路上了。” 宋礼公的眼睛睁开了,眉头微微皱起。 寻奴:“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迎娶公主,我们要娶就一定要娶到,即使是大哥不在了,也一定要娶公主。 宋礼公咳嗽了一声,情绪有些激动。 寻奴人虽然灰扑扑的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说的话真的是惊世骇俗:“即便三弟是谋害大哥的真凶,到了这般境地,为了留住公主,只有一错再错,请父将三弟封为世子,迎娶公主!” 明澜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弟弟”呀,说话怎么能这么没有脑子,她觉得大战在即,她可能要避一避了。 果然,寻奴这番话实在是有奇效,话音刚落,躺在床上尸居卧气的宋礼公一口浓痰被呛的吐出来,颤颤巍巍的用手撑着床头坐了起来,随手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混账,你在说什么!” 砸完了余怒未消,他从床上爬起来甩开侍女馋过来的手,光着脚跳在地上,看见什么就砸什么,霎那间,房间里乌糟子狼烟,没个完好的东西。 明澜被侍女馋了出去。 这老头子的战斗力是真的强,明澜真怕寻奴牺牲在他亲爹手下。 这时候侍女惊呼:“女公子,你的手流血了。” 明澜随手一抹:“不碍事,你们快去拦着点大王。” 这要是连寻奴都给弄死,他怕是真的要绝后了。” 里面叮叮咣咣的打着,明澜在门口等着,她很想知道结局,她望左边看了两眼,宋礼公那几个如花似玉的美姬就在外面傻着眼观望,明澜看了他们一眼,觉得自己估计也是这个傻样。 一直折腾到了快挨黑,寻奴活着出来了,宋礼公下令:“三公子子脩无罪释放,封为世子。” 明澜想,世界真他奶奶的奇妙。 云昳一直在宫外等她,万物都笼罩在了夜色里,唯有云昳好像从夜色中跳了出来。 尧月迎上来给明澜披上衣服,低声道:“你终于出来了。” 尧月还是非常怕跟云昳单独呆在一起的,毕竟上一世的阴影太重了。 明澜道:“寻奴帮子脩说话了,子脩因祸得福,要封为世子了。” 云昳:“是为了迎娶德昌公主?” 明澜点头:“为什么宋礼公不考虑寻奴。” 云昳道:“如果你贵为上国公主,你愿意嫁给二公子这样的人吗?” 明澜:“不。” 云昳:“大王正是有此顾虑,公主是不可能看上二公子的,而三公子英俊孔武,希望更大些。” 明澜:“公主是来嫁大公子的,如果她发现大公子死了……” 云昳:“公主不是来嫁大公子的,她是来嫁世子的。” 明澜:“那我应该怎么办。” 云昳:“等。” 明澜发现她杀不了云昳了,至少现在。 她需要他,这里的人一个个的心思九曲十八弯,坑坑洼洼我的,到现在连敌人都搞不清楚。 云昳道:“女公子不用担心,会有无数人愿意为女公子前赴后继,为女公子流血牺牲,即使是我也会永远保护你。” 明澜的心骤然紧缩。 曾经这王八蛋也说过同样的话,自己还傻乎乎的信了,结果呢,他野心勃勃,一步步爬上巅峰,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明澜越想越气,一巴掌打过去,却又在他耳边硬生生顿住。 要忍,忍者无疆。 然后她轻轻的用手指滑过云昳的耳朵,面不改色道:“我欣赏你,你自由了,我会让大王给你相应的职位做,但是如果你愿意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我也不会亏待你,我不会像三哥那样,让你做没有意义的事,我会让你变成真正的谋士,位极人臣,我需要你。” 尧月听着明澜的话,觉得自己要不行了,假惺惺的她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明澜看尧月一副吃了屁的样子,狠狠瞪她一眼,让她收敛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15章 女公子15 朝臣们眼看大公子遇害,三公子被囚,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寻奴就成了他们要巴结的对象,谁知道投诚的笺子还没有发出去,就接到了三公子被封为世子的消息。 他们庆幸自己站队慢,哆哆嗦嗦的把笺子烧了,重新写一份。 最懵的当属子脩了,他在牢中一封怨愤的血衣还没干,就被披上了世子的袍子。 人生真的是太刺激了。 大家都巴结子脩,明澜觉得自己也该给未来的大王表示表示,云昳却道:“应承三公子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女公子不妨去与二公子交好。” 以前云昳喊她公主,尊敬而疏离。 明澜实在是不喜欢二公子寻奴,她觉得每次跟他在一起,受她的影响,自己要颓好几天。:“为何?” 云昳:“人在不得志的时候,往往会记住他此刻遇到的贵人,女公子不该只在人得志的时候去逢迎,这既不光彩也不有效。” 明澜发现这人说话真是天生刻薄。 但是明澜喜欢,她就喜欢说人话的人。 明澜听了他的意见,当所有人都选择了三公子时,她却时常在寻奴那里走动,逐渐的她就发现,其实寻奴比子脩要厉害,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 只是他太丧了,明澜就没有见过这么丧的人,谦虚谨慎到了极点,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再多的雄韬伟略见人就怂,到嘴边绕来绕去就只剩下结巴了。 甚至连侍女都敢给他甩脸子,门客零落的跟老奶奶的门牙一样稀贵,公子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独一无二了。 明澜看不过去了,帮着他收拾了几个恶奴,又让之前自个选的几个门客辅佐他添点人气,让他长那么一点自信。 明澜每次去他那里回来都要怀疑人生,晚上睡觉脑海里都是他那张丧脸。 到后来都不消云昳说,明澜往寻奴那里跑的特别勤劲,其乐无穷,她觉得寻奴就像是一块被陈年狗屎糊了好几层的宝玉,放任着让它变成屎壳郎的一份子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相处久了倒也觉出了乐趣。 一个月后,舟车劳顿的德昌公主终于进了城内。 接到消息的三天前,城内就张灯结彩,凡是见到衣衫不整的,贼眉鼠眼的都不许出门给公主看见了添堵。 而宫内的人心也一直惴惴不安,子脩起码换了几十件衣服,因为自己脸上长了一颗痘暴跳如雷。 如果德昌公主见到子脩一见倾心,万事好说,如果公主厌烦打道回府,这么久以来鸡飞狗跳的准备就付之东流了。 从公主下脚到宫里的一段路,干净的发光,明澜怀疑是被人舔过。 即便是天上仙君下凡撑死也是这个阵仗了。 德昌公主到之后,明澜随后进了宮。 德昌公主长的是真的好看,年方二八就已经有了雍容华贵的气质,那神态眼神举手投足间都从容优雅。 她身旁那位护送的阴王长的也很英俊,举手投足都很有上国风范。 一般这种人脾气也是有的,宋礼公强撑着精神陪公主用膳,安排子脩坐在公主身边,亲自为她斟酒夹菜。 公主坐了许久不见大公子,便问道:“世子何在。” 这话一出,宋礼公便老泪纵横,子脩使了一个颜色,屋子里的人哗啦哗啦的跪了一地,纷纷痛哭流涕。 公主惊讶的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宋礼公九分的真切,一分的演戏,眼泪飙涌:“公主赎罪!我儿去了!” 这若是一个普通女子让她当个寡妇也不是多过分的事,可人家是上国公主,让公主千里迢迢的来当寡妇简直就是想灭国。 公主声音颤抖:“世子去了?那我来这里是……” 宋礼公:“一国自然不可无世子,我三子子脩如今为世子,愿意侍奉公主。”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非常的卑微了,子脩忙站出来刷存在感:“公主赎罪,臣愿慰大哥在天之灵,照顾公主一生一世。” 明澜深觉得这个时代的民风,是真的奔放,哥哥死了,小叔叔娶嫂子这种事也说的这般清丽脱俗。 然而,公主还算个正常人,她站起来恼怒:“大公子去了,为何不告知于我,我千里迢迢就是来嫁一个死人的吗。” 宋礼公:“事发突然,我们也是措手不及,上奏的书信已经快马加鞭的送给了天子,不日就到。” 公主颤声:”你们……”她大约是气极了,身子一晃差点绊个趔趄。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哭哭啼啼的公主抬去休息,阴王沉着脸,一言不发随着公主离开了。 子脩一时慌的没了主意,他现在真的心力交瘁,宋礼公怀疑他是凶手,公主看起来又不肯嫁他,他夹在中间好生难熬。 屋子里哄哄的乱,明澜回头不见云昳,却见尧月在偷吃蜜饯,她拍了拍尧月的脑瓜问:“云昳呢?” 尧月:“刚才就出去了。”明澜低声问:“你觉不觉得这个公主好生奇怪。” 尧月:“哪里奇怪。” 明澜:“她的反应也太过度了些。” 尧月:“废话,死了丈夫谁不会反应过度。” 明澜被尧月噎了一口,觉得自己的淫威估计已经所剩无几了。 过了一会儿后,阴王又沉着脸进来了:“宋公,此次本就是上国与你们的政治联姻,公主深明大义,愿嫁。”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明澜倒有些惊讶。 谁料阴王话锋一转,语出惊人:“只是不嫁三公子,公主要嫁就嫁二公子寻奴,此事,我会上奏天子。”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阵沧桑,尤其是子脩整个人都好似褪了色一样灰败下去。 宋礼公急了:“公主还要三思,寻奴他不成材。难配公主。” 阴王冷笑:“公子寻奴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公主喜爱,若非,我们再回国就是了。” 宋礼公急忙道:“可,可,可。” “一个月换三个世子,怕是再也没有的事了。”明澜觉得这个公主如果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那个灰溜溜的二公子。 然而再难以置信,也是事实,封位大典与喜庆的日子一前一后的举办了,世子不济就不济些吧,总归是宋礼公亲生的儿子,以后有公主扶持,倒也不至于太过悲观,所有人都心力交瘁,盼望着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谁知过了没三天,气急攻心的宋礼公病情恶化,难以处理朝政,寻奴继位。 最不可能当大王的居然当上了大王,众人都觉得他是踩了泼天的狗屎运。 连带踩了狗屎运的还有明澜。 谁都没有料到继位后的寻奴性情突然有了几分变化,他看起来还是怂怂的,又丧又颓,但是在继位的一个月之内就杀了曾经得罪过他的上百条人命,用最苦大仇深的脸去下最黑的手。 宋国贵族一时人心慌慌,谁都不知道杀人的剑什么时候落在自己的头上。” 简直太特么变态了。 而唯一因寻奴的上位而获利的人只有明澜。 寻奴很感激明澜曾经对他的知遇之恩,经常让明澜入宫陪伴,还会赐给她大量金银珠宝。 明澜问云昳:“你知道寻奴会当大王?” 第16章 女公子16 云昳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只是一开始的构害就直指三公子,一击不中,必会有第二击,女公子如今的境遇并未安全,反而更加严峻。” 明澜自己也意识到了,别人都以为她走了狗屎运,其实她的日子并不比别人好过太多。 云昳:“女公子,你认为现在真正的掌权者是谁?” 明澜不假思索:“德昌公主。” 就在前不久德昌公主突然要求自己捐出大量财宝,说是国库亏空,国女应作表率,让自己放了很大的一次血,之后也多次刁难。 云昳:“不如女公子为自己广招门客,收服心腹,不求其他,只求将来在乱世之中也能自保。” 明澜:“你在怀疑公主。” 云昳笑道:“我在公主和阴王身边安插了眼线,打听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明澜:“什么事?” 云昳:“床第之间的。” 明澜立刻来了兴趣:“说给我听。” 云昳跪坐在明澜身边:“德昌公主的房中有一条暗道直通阴王府,公主每隔一日就会去,有时两个人会乔装打扮偷溜出去在游船上共度一宵。” 明澜惊讶:“她与阴王有苟且之事?” 云昳:“而且这么久以来,公主和阴王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明澜:“云昳你在怀疑什么?”她顿了顿又自己回答了:“当初杀害大公子陷害三公子的或许就是德昌公主。” 云昳:“她想要控制宋国,第一步就是要一个懦弱的大王,大公子雄韬伟略,自然是她要除掉的第一个对象,三公子势力庞大,拥护者众多也是她所忌惮的对象,唯有二公子最适合做傀儡。” 明澜在听。 云昳:“谁知道,大王并不是她想象中懦弱无能,他甚至在如此强势的公主面前,一步一步也拥有了自己的实力,尽管睚眦必报了些,但其实他是一个可以很好的大王,想必德昌公主也发现了。” 明澜:“宋国做梦都想娶公主,却不想娶了灭顶之灾回来。” 云昳:“女公子,德昌公主势力难以想象,她远有天子做靠山,近有阴王做帮手,她又控制了我国一半的朝臣和军力,最近她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最近恐怕会有动作,软攻都未必肯胜,硬取只会灰飞烟灭。” 明澜:“那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云昳:“德昌公主未必会赶尽杀绝,但是她野心勃勃,有吞国的欲望,到时候子家灭绝,女公子也难以生存,现在,要先活下去才有未来。” 明澜:“要怎么做。” 云昳:“女公子要做的只是等待,我会秘密为你组建一支后盾,如影随形。” 明澜发现他一直想杀的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有他,她连支撑下去都很难。 曾经在沧溟教,高手如云,各个都是实力滔天修为极高的人中龙凤。云昳从无名之辈走到巅峰也是在勾心斗角中滚了一遍。 云昳猜的没有错,不久之后,德昌公主果然有所动作了。 云澜知她嚣张,却不知她能如此嚣张。 德昌公主与阴王有一腿的事本来只是个秘密,谁知道她竟然把阴王公然召进宫,当着寻奴的面给寻奴戴绿帽子。 寻奴也不是个狼人,竟然忍了下来。 德昌公主更加肆无忌惮,她开始看明澜越发的不顺眼,偶尔见她几次与朝臣往来,就下令禁足在明月楼中。 第17章 女公子17 明澜懒则懒,即便是不禁足她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给她个枕头她就能躺到海枯石烂。 然而她自己不出门是她自己不出门,被禁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明澜的吃穿用度都被大大缩减,以关心的名义送过来十来个悍侍监视,明澜在家中都如在囚狱中不见天日。 幸亏云昳早早的把曾经宋礼公留给她的金银珠宝偷偷运送了出去,也不至于家产尽被德昌公主没收,现在明月楼一穷二白。 不知道这缺心眼公主有什么可监视自己的,真当是戏太多,觉得自己是个威胁,其实众所周知,宋国的女公子是个咸的不能再咸鱼,把这些人放自己这里纯属是瞎浪费。 有这功夫,倒不如去提防云昳。 可要么说这傻缺公主缺心眼,她非但没有提防云昳,还看上了他。 自从那明澜被正式软禁后,云昳就再也没有来过明月楼,明澜听侍从说他投靠了德昌公主,并且得到了重用。 明澜叹息,又不是只有自己长了眼睛,德昌公主也不眼瞎,她能看到云昳的好。 明澜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她在沧溟教被囚禁的日子,不过这次她的心态好多了。 德昌公主这点折磨人的手段跟云昳一比,简直就是个孩子。 还有那些侍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当着她面就敢冷嘲热讽。 他们以为他们他们是在跟谁甩脸子,明澜风风雨雨活了几百年,他们的爷爷给自己当孙子,明澜都嫌嫩,哪里是他们几个小鹌鹑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吓唬的了的。 他们对明澜冷嘲热讽的时候,明澜权当听不见,心中也不动怒,有时候装傻充愣,还能跟他们逗乐子,权当是在历练修道了,狗冲你吠,你不一定要回敬才是。 后来他们越发嚣张,明澜的膳食常常拖凉了才会送来给她吃。 明澜道:“你们真是周到,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吃些凉的清燥,不必拘束,我在这明月楼都是乱来的,一起吃,搬几个垫子过来。” 那些人还真的就坐下来一起吃,人生能跟一国公主共餐,真当是人生极乐。 明澜想着跟他们搞好关系,若是可以能收为己用对自己更有利些。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好歹,记得明澜:“在明月楼,都是乱来的。”这句可笑的话,于是就真的无所顾忌。 其中有一个侍女头头长的活跟一个夜叉似的,是个能让小儿夜啼的人物,她不敢明着欺负明澜,却欺负明澜的侍从们,她见尧月长的水灵灵的好看,不知道哪根筋没抽对,寻了一个错处,把尧月的脸瓜割了一个血淋淋道子。(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尧月生平没别的爱好,就是个爱脸如命,是个掉根头发都能哭的肝肠寸断的主儿,这脸一花,整个人都崩溃了。 可是一看见尧月的脸,她想要收复他们的心就彻底冷了下来,人虽无贵贱,品性却是分三六九等的。 这等的就是不堪造就。 明澜戾气被勾起来,她心中动怒,决定要出手。 她安慰尧月道:“不过是一张脸,臭皮囊而已,执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你这些年的修为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尧月不敢置信她听到了什么,天天吃喝玩乐迷恋红尘的明澜居然臭不要脸的教训她有执念。 尧月哭的五内俱焚。 明澜是真的动怒了,她叫来德昌公主给她留下的那些悍侍,嘱咐人把门锁上,看着他们,自己静静的不说话。 侍女头头见势不妙,心中胆怯了几分,明澜让她给自己倒茶,趁着她靠近自己弯腰的一瞬间,突然发难,一脚踹在她侧腰上。 那侍女悍则悍,就是个傻大个,她重力不稳像个山一样的跌倒在地,她挣扎着要起身,明澜眼疾,身体往前一扑,手快掏出随身准备的金杵朝脑袋刺了下去,又掏出身上的匕首给她来了个三刀六洞。 屋子里的人都吓懵了,尤其是德昌公主那边的侍从们,面如蜡色,他们甚至连相救都没有时间救。 尧月以为明澜会帮她报仇,没想到她直接把人杀了,这要是让德昌公主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澜对那些人道:“不过一个侍女,我杀了就杀了,德昌公主不会与我计较,倒是你们用命来换,不划算。” 她掸了掸裙子,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出那句让他们再也不想听到的话:“不是告诉你们了么,在明月楼,我都是乱来的。” 尧月:“把尸体抬出去,地擦干净,女公子要休息了。” 明澜坐在榻上,一边饮茶一边等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收拾地上的血迹,等到他们一把门带上,明澜就把嘴里的茶吐了。 她冷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香儿,刚才踢太猛,又紧张,怕一击不中,结果闪着腰了。” 尧月连忙扶她躺下,心中好生感动:“长老,你不该为了我,得罪那疯女人,我曾对你不起,看你不起,觉得你得势时嚣张跋扈,失利时贪生怕死,不但没有帮你,还离你而去,这脸也算报应了,现在的你和曾经的你真的判若两人,你曾经就不会这样帮我。” 明澜心中突然一片心酸,当初云昳端了沧溟教,跟她打牌的长老都死了,可是总要有人弯下腰来认怂,否则连她也死了,谁来做他们最后的后盾。 可是她失败了,她实在是有心无力,成王败寇,自然没什么话可说,她临死之前的名声都是懦弱无能,贪生怕死,钻到桌子底下求饶命的德行,死也不光彩,一根绳子就屈辱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大家都是好汉,都有铮铮铁骨,都爱惜羽毛。 尽管路是她选的,可仔细想想,这样的人生也太委屈了。 明澜懒的跟她废话,转移话题道:“你这脸也不必心灰意懒,那王八蛋手里有妙药,我找个机会见他一面给你讨要过来。” 尧月:“教主,呸,云昳已经好久没来了,他会不会反叛,现在云昳好像非常得势,长老,不是我说,都怪你下手太晚,你现在想杀也杀不掉他了,教主,呸,云昳真的是天道的亲儿子啊。“ 明澜妒火中烧,为尧月指明动作:“滚。” 当天夜里,云昳一身黑衣偷偷潜进了明月楼。 明澜躺在床上,就看到帘子外面有一个跪伏的身影。 明澜不用多看一眼就知是谁:“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12点二更 第18章 女公子18 云昳走进来摘掉脸上的面罩,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胸口也有微微的起伏。 明澜问:“没有被发现吧。” 云昳道:“没有。” 明澜发现离开明月楼的云昳胖了不少,前些日子她给他断水断粮折磨的形销骨立,一离开自己的魔掌就又恢复成人了。 明澜还真怕他反水,毕竟自己对他如此恶劣,德昌公主却伯乐识马,如今他已是新贵,比自己这个被软禁的女公子要得势多了,他要是计较起以前的事,自己也是没有什么法子。 明澜:“怎么突然就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昳:“你杀了德昌公主的人。” 明澜垂下眼眸:“是啊,你来兴师问罪?” 云昳:“不是,杀就杀了,那悍奴是个刽子手,手上有无数人命,来明月楼之前无缘由打杀了不少大王的宫女,我担心这里明月楼出了什么事。” 明澜:“但没事,但想必公主气疯了。” 云昳点头:“德昌公主嫁来之前,大王要你登坛跳祈舞,可还记得?” 明澜哆嗦了一下:“托你鸿福,本来是要忘了。” 云昳道:“因为大公子去世,人心悲痛,这事儿就暂搁了,今日德昌公主却突然提起来此事,要祭神登坛祈舞求上天赐福。” 明澜:“她不会要我跳吧!” 云昳看着她,表情有些不可理解,他欲言又止又终觉不妥,叹口气道:“不是,她不许你跳。” 明澜拍拍胸口,虚惊一场:“吓死我。” 明澜最怕跳舞了,她那舞技尴尬的一批。 云昳有点恨铁不成钢:“女公子您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明澜:“我,我腿疼,行了,那她自己跳啊,也行啊,她是嫂嫂,咱让着她。” 云昳被她的奇思妙想折服了:“不是她,而是她带来的舞姬。” 明澜:“哦,那也行,舞姬应该跳的不赖。” 云昳开始诡异的沉默,半晌后,他第二次叹了口气:“我宋国登坛祈舞,从来都是大事,神圣荣耀不可玷污,祈舞不是给人看的,是给神看的,祈舞者与神明沟通,需是国女才能登坛,为黎明带来福祉。” 明澜明白了,这祈舞不是普通的跳舞,而是神圣的仪式。 云昳:“而德昌公主要一舞姬登坛,是要侮辱女公子,也是要要宋国人都看明白,王族子家失势,如今是她的天下,她可以颠倒日月。” 明澜眼中燃烧起火焰:“你要我夺回来。” 云昳一言难尽的道:“我本来是怕你太过忧愁愤慨,来安慰你的,看来并不需要。” 明澜打了个哈哈:‘其实我还是有点忧愁愤慨的,哈哈。” 明澜倾身:“那我到底要夺回来么。” 云昳道:“不用,这其实是一个好事。” 明澜:“嗯?” 云昳:“德昌公主自小生活在上国,对我宋国风土人情一概不知,她低估了宋国人对神明的爱戴,低谷了他们对登坛祈舞仪式的重视,她这般做无疑是激起民愤,威慑力是起到了,可是这威慑也该威慑到头了,今年的日子一直都不好捱,到现在还未下过雨,虫害也多,百姓就盼望着神明仪式都感动上苍,带来好收成,可是今年收成必定不会好了,她挑这个节骨眼儿撞上去,戏弄神明,戏弄百姓,让舞姬代替国女,根本就是愚不可及。” 明澜抚掌:“说的好!你在她身边要小心。” 云昳笑道:“为君为国死,死而后已。” 云昳眼睛里的光似流淌着的亘古永恒的星河,明澜看着他的眼睛,脑子一抽:“你还小,假如公主要那啥你,她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哟,你可还能守得住。” 云昳大概不太想跟明澜交流了,第三次叹了口气:“自然不会,那云昳告退,女公子早些休息。” 云昳来这一次,明澜心中就稍微的有了底气,她知道这次云昳是绝对不会站在德昌那边,即便不为自己,他那颗忠肝义胆的爱国心也不会让他背叛。 自从明澜干掉那个悍奴之后,其他德昌公主带来的人就彻底孙子了,这些欺软怕硬的主儿最有眼力见儿了,背后不知道怎么样,当着她的面全部都是温良恭俭,明月楼那压抑沉闷的气氛就缓解了不少。 七日后,明澜被解除禁足一日,被要求盛装打扮出席登坛祈舞仪式。 明澜终于呼吸了口明月楼以外的空气,来到宫中参拜大王公主。 寻奴还是那个死样子,十足的龟儿子气派,那尊贵的冕服穿身上就跟偷来的一样。 公主坐在他身旁,华丽貌美的不可逼视。 公主现在按理说要叫王后了,可是她身边的人依旧叫她公主,似乎这王后的称呼掉她的价,她不肯纡尊降贵。 第19章 女公子19 阴王也坐在旁边,这家伙的脸永远都是阴沉沉的,手段狠辣残忍,来到宋国后,清除异己,颠倒黑白,杀害了不少忠良。 这一对狗男女败坏伦常,教礼乐崩坏,大伙儿恨他们恨的牙都痒掉了,可偏偏大王懦弱无能。 公主看见明澜,冲她微微颔首,精雕细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 明澜心想,长得真是俊,怎么就不做个人。 举行仪式的地方在宫外的承乾山上,承乾山上有先王在此建造的神坛,云柱高耸,巨石盘叠,石头上刻满了图腾,列有七鼎六簋,大王携王族上香、叩拜。 而祈舞的地方则是在对面的小坛上,说是坛,更不如说是一口巨鼓,鼓面薄,叩之有回音,鼓上悬吊铃铛七十二,微风下,发出细小的嗡鸣声。 寻奴和德昌公主站在高台上,群臣列队台下,肃穆无声。 明澜本是在边缘坐着的,自个慢慢溜达到德昌公主身边,在她身旁站定了。 德昌公主没想到她会凑上来,不动声色的往寻奴那里靠了靠。 谁知明澜又靠近了她一步,轻声道:“公主,今天这日子选的甚好呀,天朗气清。” 德昌公主:“嗯。” 德昌公主一百万个不想和她说话,明澜却视而不见:“公主在这里还住的习惯吗?” 德昌公主:“习惯。” 明澜:“吃的习惯吗?” 德昌公主看着她,她还是第一次正视明澜,发现这丫头脸上没有丝毫敬畏,神情甚至是轻佻的。 德昌公主:“身为国女,举止无状,不分尊卑,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明澜这可真有点委屈了,她天生长的就比较有攻击力,即使是很真诚的时候,别人都会觉得轻佻。 明澜:“……我。” 明澜正好有事找云昳,找个机会把云昳从德昌公主手上捞出来。 就在明澜寻思着的时候,德昌公主突然转过身:“云昳,陪我去前面看。” 明澜惊了,我你姥姥?你喊谁?你家夫君就站在你旁边,你喊什么云昳? 明澜愤恨的看着云昳陪着德昌公主下了高台,她回头看寻奴。 寻奴的脸上竟然无动于衷,气量之大,胸怀之宽广令人高山仰止,真不愧是君主。 这时,一个胖男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跪在地上:“王后,大王,祈舞不可儿戏,神明不可戏弄,还请三思啊。” 德昌公主笑道:“这位爱卿此言差矣,地上凉快快请起。” 立刻就有侍从拖着那胖子,为防止他呼喊往他嘴里塞了麻布,拖着他下去。 在众愤慨的目光下,祈舞仪式开始了,十几个上身赤条的男人围在巨鼓下,手持焰火,嘴里念念有词,从巨鼓的下面飘上来一个绝代芳华的女子,女子穿霓裳羽衣,手腕上,脚腕上戴着铃铛,身披彩帛,跟一根羽毛似的就飘了上来。 真的是飘上来的,身体好轻盈。 舞姬赤着双足,随着节奏踩在鼓面上,飘带上系着小锤,随着身体摆动,击打在铃铛上,铃铛声越来越急促,她的舞步也越来越快,踏鼓声、呼和声、铃声揉在一起十分美妙。 明澜无意中看向云昳的方向,云昳正巧也在看她,他眨了眨左眼示意她安心,也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计划。 很快,果然就发生了意外。 眼看着舞女的步伐越转越快,她的脚踩在飘带上,舞女重心不稳,身子晃了晃,整个人都倒在鼓上。 “轰隆”一声,轻盈的舞女像个走地鸡一样趴在鼓面上。 这一变化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很快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振臂高呼:“祈舞仪式出事,必有不详,公主一意孤行,惹怒神明,我国要降罪也!” 阴王呵斥道:“谁在蛊惑人心,再有乱言者杖毙!” 不知道哪位勇士在人群中闷闷的骂了一句:“杖你爷批” 阴王的脸沉的滴出墨汁来:“是谁,竟想死么!” “死你二痹!”又一个声音从另一处响起。 阴王气急了。 山上人数众多,乌泱泱的一大片,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哀痛的很到位,阴王的眼看瞎了都看不出是谁骂的。 阴王手下一臣子气道:“宋国权贵竟如此粗鄙下贱,令人难以置信” 负责掌神事的太士凉凉的看了那人一眼,太士是个活到了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年纪的老翁,做事全凭性子,他把鞋子放到颤颤巍巍的手上掂了掂,直接砸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那臣子喊一声老不死,结果没看清敌我阵型,被周围一圈人推了个狗啃屎。 两边人就打了起来。 平日里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这些人二皮脸起来也是是什么都不顾了。 一边是德昌公主带来的人,一边是宋国土著臣子,这两拨人积怨已深,一触即发。 掌占卜的太卜把衣服脱了,掌百工的司空抡起袖子挽裤腿儿,太仆大人抽出了剑,个个老当益壮,凶悍异常,文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拎个棍子四处找机会,眼睛凶恶的能滴出血。 我们的国家已经陷入了黑暗的时刻,先祖开疆辟土,历代大王撑起了一片广阔的天地,国家越发羸弱,至到此代,人人可欺。 这已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奔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一定要闹出一个结果,眼看阴王被围堵了起来,德昌公主终于慌乱了,她看着云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想想办法。” 云昳飞快的道:“是,公主,我去山下把兵带上来。” 他匆匆往山下跑,趁乱逃出来的舞姬从树丛里跳出来:“云大人,我在这儿!” 云昳递给她一把匕首和一袋粮食:“防身用,你现在逃往云府,我家仆会接应保护你。” 舞姬点点头,拖着彩鸡尾巴一样的衣服跑到了丛林深处。 云昳下了山把守在山下的兵带上来:“把这些疯了的人都抓起来!” 惨烈的斗殴终于收场了,阴王的被拳头打伤了送去医治,云昳清点了此次斗殴的人数,基本上很齐全,占了宋国权贵大臣的九成,这要是杖毙,宫里以后只怕就剩下扫地的宫女了。 罚不责众,阴王这次就算是死了,那也只能是白死。 德昌公主被吓住了好一阵子,这次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她实在没有想到宋国贵族都是如此野蛮之人。 不过还好,这些大臣们都是些平常不运动,胳膊腿又细又嫩的主儿,没造成太惊天动地的伤亡。 德昌公主嚣张的势头稍稍收敛了一些,明澜看完了打架又接着被禁足。 禁足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她依旧可以知晓外面很多事情,听说云昳现在在德昌公主那里如日中天,权势越来越大,在其他权贵那里就是个招恨的角色了。 如日中天的新贵经常会在乌漆麻黑的夜晚偷偷到明月楼看望明澜。 明澜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云昳的口中得来的。 云昳:“德昌公主一直在压这件事,但终究还是传出去了。天子“震怒”,派人骑马连夜赶到,手持着裹脚布一样长的训斥书,把德昌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德昌公主如今收敛了不少。” 明澜:“就这样?” 天子维护自家女儿,直到此刻也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不痛不痒的骂了一顿就算完事了。 明澜问:“那就没有什么高兴事儿么,阴王的伤势怎么样?” 云昳:“半死不活。” 明澜:“有没有法子让他重伤不治。” 云昳:“有。” 明澜:“那就送他一程吧。” 云昳:“不需要我们动手,大王不会让他活过太久的,此刻即便阴王死了,天子也只能无可奈何。” 明澜笑道:“好。” 云昳离开后,尧月问明澜:“你们这是要和好了?” 明澜笑道:“不,阴王可以不死,云昳必须死。” 第20章 女公子20 明澜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尧月身上的汗毛倒竖:“那要怎么做。” 明澜:“等时机。” 三日后,云昳送来消息,说阴王三日后要回上朝复命,路上经过鹰犬谷,正好是个机会。 明澜写完后道:“告知云昳,今晚我要偷偷进宫,见大王一面。” 入夜,明澜假扮宫女和尧月鬼鬼祟祟的偷溜进宫中,摸到了寻奴的房间。 寻奴早接到消息,屏退所有人,与明澜促膝夜谈。 寻奴看见明澜,声音伤感:“妹,你受委屈了。” 明澜:“这委屈就要受到头儿了,哥,阴王回上朝复命,正好是我们的机会。” 寻奴眼睛亮的如一团火:“不错,我们在路上设埋伏,我训练了一千死士,他们无编无禄,无人知他们的存在,必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明澜有些惊喜,没想到寻奴暗暗的还在搞这些事情。 明澜又道:“云昳曾经为了讨好我,也为我建立了一支暗队,他们只听我的命令,两个队伍就在鹰犬谷里应外合,刺杀马车!” 明澜从宫里出来后,写了一封信给云昳。 “阴王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番我要亲自报仇,尧月精通易容之术,我会假扮侍女上他的马车……” 尧月在一旁看着问:“我什么时候精通易容之术了,我怎么不知道。” 明澜道:“骗他的。”她笔下不停继续写道:“路上在马车上将他刺杀,你要向德昌请命护送阴王,守候在他马车旁,事成后,我会摔杯为号,你护送我安然离开,切记,我人在车上,你无论何时都要保护马车的安然无恙。” 尧月在旁边听着,即便早知道明澜要除掉云昳,可是此刻还是心里一惊。 她跟寻奴的计划是要里应外刺杀马车。 而现在,给云昳的信中,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马车。 三日后,阴王出行,云昳请命护送。 临行前一晚,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云昳在雨夜中潜入明月楼。 明澜在二楼的水室中等他,这雨下的瓢泼肆意,中间不见一滴雨漏,十方汇流出一堵水晶帘,撞击石木上,惊心动魄,如操金戈呐摇之声,千军万马之势出。 明澜见到云昳,轻施一礼:“云昳,胜负在此一举,宋国荣辱全系你一人之手了。” 云昳:“云昳发誓无论如何,必会护好女公子。” 明澜笑道:“云昳,你我不必再如此客气了,我亲自酿了美酒,我们一起饮几杯。” 云昳道:“好。” 明澜和云昳坐在石桌旁,听雨声鸣渐,明澜斟了一杯酒给云昳。 云昳接过,饮酒入喉前有稍许的犹豫。 明澜的指甲紧张的抠了抠手掌心,心想,怎么了,“温柔散”下重了,被他闻出来了? 明澜眨了眨她的眼睛,温声道:“怎么了?” 云昳笑道:“没事。”说罢,一饮而尽。 明澜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她笑着问:“酒好喝吗?” 云昳道:“好喝,甘甜爽口。”云昳说着就伸过手去,又要不问自取。 明澜连忙把酒壶移开,嘶声:“别动!” 这温柔散喝一杯刚刚好,喝多了今夜可就有发作。 明澜刚刚那一嗓子差点破音,她连忙摆出端庄大方的姿态,咳嗽了一声,嫣然道:“这酒嘛,喝多了上头,一杯就足矣了。” 云昳点头:“原来如此。” 自从云昳喝了温柔散后,明澜浑身都卸了劲,她站起来:“天色不早了,明日山重水远,我们就歇息吧。” 云昳站起来道:“好。”他取出一个包袱打开递给明澜:“女公子,若是不嫌弃,明日可穿戴。” 明澜隔着包袱摸了摸,应该是天蚕丝软猬甲之类防身的东西,她柔声道:“云昳,以前是我对你多有苛责,今日一过,不再计较前嫌,我会重新待你,快去吧,不要被别人发现。” 云昳离开了明月楼,明澜暗暗松了口气,尧月幽幽的从她背后冒出来:“演的太过了。” 明澜:“我说的是真心话。” 尧月:“您明天要混进阴王的马车里?”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向走下小楼笑道:“混个屁,明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找匠人做个薄皮儿棺材,剩下的就等着收尸吧。” 笠日,云昳护送阴王回上朝的人马离开了,明澜还被软禁中,出不得明月楼,她起床后,坐在窗边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当士兵刺杀阴王的时候,手忙脚乱的云昳必会保护马车,可是这个时候温柔散就会在他运功的时候起作用了。 明澜想象着,当他身受重伤,誓死维护,却看到马车里并没有自己的身影,当他知道一切只是一个骗局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愤怒,绝望,还是悲伤。 不知为何,她的心空落落的,她品了下自己这矫情的心情,这大概就是斗了一生的宿敌之战,终于落下帷幕,心里没有多少报仇后的快感,反而只剩下了无尽的空虚。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明澜一直在明月楼等消息,两天后终于等到了。 阴王路过鹰犬谷时,遭遇反叛的起义军埋伏,被刺杀身亡,大王“震怒”,忙派兵追杀,可惜那里地势险要,让这些狡猾的“反叛军”逃脱了。 德昌公主虽然不是东西了点,但是痴情也是非常痴情的,大臣叛乱没有吓倒她,天子面斥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也没有击垮她,现在阴王死了,德昌公主心神大震,病倒了,寻奴称公主受了刺激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不准靠近公主房间半步。 七日后,公主过于悲伤,一病不起,所有朝政都归还寻奴。 寻奴一得到权利,就开始疯狂的请旧账,曾经对公主趋之若鹜的,效忠公主的叛徒都被他处理了。 有一人,罪大恶极,那就是云昳,云昳曾经是德昌公主的第一走狗,在阴王遇到刺时,拼死维护,身受重伤,如此吃里扒外之辈,此人即便是寻奴不处理了他,他不死,也难熄众人怒火。 可是,云昳在遭到严刑拷打后,却依旧不肯认罪,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他要见女公子。 明澜如他的愿,亲自去了大牢。 明澜让狱卒好好对待他,给他穿上得体的衣服,摘掉镣铐,移送到干净的囚室。 所以当明澜见到他的时候,云昳跪坐在竹席上,竟一点也没有显的狼狈。 身处牢狱,依旧白璧无瑕。 明澜给他带了酒菜,她坐在他对面,又给他斟了杯酒:“明日就上路吧。” 云昳笑着问明澜:“你想杀我,你有很多次机会,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云昳笑,明澜也对着他笑。 明澜:“因为那样不痛快,我要你死,也要你身败名裂,这样我才会开心。” 云昳:“为什么?” 明澜耍无赖道:“我愿意。” 云昳:“总该有个理由。” 明澜心想,是啊,总该有个理由,当年你也总该有个理由,现在你却问我要理由。 明澜:“我是女公子,我想怎样就怎样,我愿意。”她转头问狱卒:“不用拷打了,他认罪了,大王是怎么说的。” 狱卒:“若是犯人认罪,明日凌迟。” 明澜愣了愣,然后道:”就这么办。”她站起来,不敢再看云昳的眼睛,心中憋着一股郁结不出的气,走出了大牢。 明澜回到明月楼,直觉腹中绞痛,疼痛难忍,吐了两三回,心中强烈的情感竟然引发了身体上的疼痛,一直到了清早,明澜去了刑场上的酒楼。 从酒楼,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刑场,明澜坐在屋中静静地等待着。 尧月:“不要凌迟了,给他个好死吧。” 明澜冷声:“你在向谁求情,凌迟是大王吩咐的,他跟云昳那点小矛盾,都可以下这么狠的手,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求我放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心软,我就是要他千刀万剐才消我心头之恨!去吧,替我送他一程。” 尧月没想到,明澜竟然这么冷酷无情。 尧月:“云昳临死前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他求你再见他一面。” 明澜:“不见。” 明澜听到外面的惊呼声,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去,让他们住手,给云昳一个全尸,去!” 尧月求之不得,连忙飞身下了楼。 一刻钟后,尧月回来了:“女公子,结束了。” 第21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 明澜坐在云昳的坟前,为他斟了几杯酒。 坟上的青草已经郁郁葱葱,这家伙,坟头上的草长的都比别人茂盛。 明澜道:“我赢了,很开心,明天本座就在你坟前请舞姬乐师鼓瑟吹笙一番,似你这锱铢必较的性子,若泉下有知,也必定对我无可奈何,唯有恨之入骨,哈哈啊哈。” 明澜擦了擦眼角的笑出的泪花道:“可那又能怎样呢,你除了恨之入骨,又能奈我何,那杯酒是有毒,也是我陷害的你,你将背负冤屈世世不得超生,你若有能耐就上至九重天,下落枉死狱,看看能不能扳倒我,只是没机会喽。” 明澜站起来招呼尧月:“回去吧。” 尧月觉得明澜的人格非常欠奉,自云昳惨死后,她完全没想着给他清净,隔三差五就来坟头蹦跶两下,也不知道她怎么对一个死人较这么大劲。 一日大雨,明澜听着二楼的乐声专注的出神。 明澜给云昳建造的那玩意儿取了个名儿叫“空谷幽鸣” 这名儿起的非常不实在,因为自从云昳死后,一到下瓢泼大雨,二楼就金戈铁马的,跟要索命一样,非常吓人,一点都不“幽”。 尧月恨不得上去把二楼炸了,可明澜的耳朵构造约莫和别人不一样,她说这声音里面有世间百态,她喜欢听,觉得好听,尤其催眠。 尧月怀疑明澜耳朵不好使。 果然,明澜耳朵就是不好使了,不仅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十步之外男女不辨,百步之外人畜不分。 明澜丝毫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每日看起来身心愉悦。 请名医瞧了好几回都不管用,甚至每况愈下,到了后来,她身上其他地方也越来越虚弱,入冬的时候,连下床都不能了。 所有人都知道,女公子要去了。 明澜安慰手足无措的尧月:“这一世本来就是偷来的,我大仇得报,如今心绪从未如此澄澈安详,安详的如同今天中午刚吃的那碟滑溜溜的芙蓉蒸王八一样安详。 明澜平常不贪嘴,每次死前,都对吃的很有执念,好像担心到了地下会挨饿一样。 尧月一边擦泪嘱咐侍从再给明澜蒸一条水鱼。 下了一场雪后,明澜死了,尧月守在她的尸体旁为她吟唱她们在这个世间初次见面时的那首曲子:“海棠落,梨花凋,银钿委坠河塘色,一曲笙寒吹彻明月夜。红颜枯骨,百年寂人色。” 黑暗中,明澜的再一次拥有了知觉,她的身体不能动,意识海却非常的清楚,往事历历在目,曾经过不去的心劫,如今都在此刻豁然开朗,可惜她死了,若是还在沧溟教,大概又能突破一个瓶颈了吧。 冥冥中,她听到一个声音对道:“明澜,你可知罪。” “我有罪,曾好逸恶劳,曾倒行逆施,曾横行霸道,曾锱铢必较,曾执念深重。 然诸君亦有罪,生而为人,谁又双手素净,谁又白璧无瑕。 天道亦有罪,罪在无所为。” 一道刺目的紫光落下来,落在明澜身上,明澜死去的身体再一次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疼痛,随后,又陷入更深一层的黑暗里。 很久以后,明澜很想穿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让自己回话的时候再好好想想。 天道大大问你话,怎么就不好好说,非要嘴贱一下,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上次类似于夺舍,这次直接就转世了。 明澜出生的时候,嗯,上面已经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了,最小的哥哥还在流着口水吃着手,故而明澜几乎是仓皇出世。 家里穷,孩子多,处处要争宠。 明澜活了三辈子的人了,自然不会被这些鹌鹑拿住,她靠着自己作弊一样的先天优势稳坐江山,大人偏心哥哥,明澜就用花言巧语收拢哥哥。 明澜一颦一笑,或者脸一沉都完全能把他们拿住。 家里的孩子们从小就屈服在明澜之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明澜是个妖精。 这一世,活的非常辛苦,常常为吃不饱肚子以及穷苦人家那些鸡飞蛋打的破事儿忧劳,可是明澜却非常适应,世道越是穷哭艰难她反而越是宁静。 她三岁的时候,别的小孩都在玩泥巴,明澜就会坐在石头上安安静静的呆着,看一片花的生长,摩挲着树轮的肌理,一坐就是一整天,不爱吭声,家里大人还以为她是脑子不好使,先天痴呆儿。 明澜六岁的时候,她让哥哥抱着她去上学,哥哥进书堂,她就趴在门外面的树上,听夫子讲之乎者也,要是以前她那谁也不把谁放眼里的性格,定觉得夫子一些话是在胡说八道。 现在她觉得万物都有其道理,无论是善,是恶,若是世上真有天理不容之事,这四个字也就该消失了,所以老夫子讲的再狗屁不通,那也有他的狗屁道理。 哥哥二柱死脑筋,跟书本八字不合,恐有不共戴天之仇,明澜时常在树上偷听课,感天悟地,多少有了自己的见解,回家后就大方的给哥哥传授心得。 哥哥很崇拜她,听的很认真,果然效果惊人,哥哥在夫子检查功课时,一鸣惊人,差点被赶出书院。 夫子气呼呼的上门告状:“你家柱子满脑袋的歪理要不得,这是在我们村里,倘若要是出去了,好则让人笑掉大牙,坏则惹来祸事!” 家里大人把二柱子打了一顿,二柱子自此不再听明澜胡诌。 明澜十岁的时候,她要经常做一些重活儿,但是家里还是一日比一日的穷苦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家里母亲的一个好姐妹在大户人家做工,看见明澜长的越发水灵,做了个中间人,那大户人家也喜爱明澜,五袋大米就把明澜买走了。 明澜走的时候,家里哥哥姐姐们哭的肝肠寸断。 明澜少有温情,冷漠了百八十年的心在鸡毛蒜皮的生活里一点一点溶解,但她心中那固若金汤的城墙也不是冰封一两天了。 明澜被卖到大户人家后不久便家道中落,几经辗转,明澜就被送进了宮。 从村子里出来后,明澜才知道,这个朝代叫大周,没有诸侯,只有天子,伦理风俗都已经很完善了,不像上一个世界那礼乐崩坏,豪放不羁了。 但是束缚也多了很多,像德昌公主那样的到这儿了就是妥妥的惊世骇俗了。 明澜出生的时候,家里人懒得没给她起名字,一直叫她丫头,后来几家主人都是起名的实在人,比如,如意、添财、聚宝。 凡是给明澜起这些名儿的,都不约而同的家道中落了。 入了宫中以后,宮中帯她的太监是个虽无鸡鸡,但胸有情操的文艺太监,他给宫女儿起的名儿都有伤春悲秋的诗文气息,可惜光有情操,没有实力,起的名让人听了都牙酸。 明澜算好了,没有叫什么让人一听就心里一堵的名字儿,她的名字叫红泥。 红泥就红泥吧,总比跟她一同入宫的那个叫小火炉的要好。 明澜来了没多久就被分到尚寝局做事。 尚寝局的活儿很沉,但是明澜已经很知足了,宫廷有六局,这要是把她分配到尚膳局,进几天厨房展示一下她惊人的破坏力,估计要被砍头。 要是把她分到尚功局,展示下死教也学不会的女工技术,估计也能被赶出去。 现在明澜每天就做打扫、掌灯、执扇之事,总之是哪里需要排场,她就往哪里跑。 这样单调无趣的日子倒也不是永无天日的,明澜做的活儿很容易见到大排场,若是能熬到为皇上、公主、太后持执羽仪,或者去大殿里司灯掌火烛,若是能被赏识,封个女官啥的就更好不过了。 不过明澜资历不够,家里背景也不够,来宮里三四年了,皇上公主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只有在几个要好的宫女们私底下偷偷议论:“皇上年轻俊雅。” 小宫女么,在宫中唯一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是被临幸,就算皇帝丑的一批,那也要说成是天子之相,所以她们说的话多半要大几个对折。 明澜深谙此道。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有记忆了 第22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 和明澜亲密共事的,除她以外共有五个宫女,这五位宫女都是良家子,年纪最大的绿水不过十六岁,长的都很水灵,每天都会花费心思打扮自己,生怕自己不够招摇。 都是入宫不久,没怎么经过摔打,志向稍微远大了那么一点,心思稍微简单了那么一点,也无可厚非。 对比之下,明澜就朴实的多了,明澜从不争芳斗艳,也不争风吃醋,在宫女圈的口碑极好,提到明澜大家都是一句话:她是个老实人。 混了三辈子,混出了一个老实人的称号,也算是非常有意思了。 “老实人”明澜自带神叨叨的气质,一般不怎么说话,举手投足都很神秘,她是唯一一个能将宫装穿成道袍的奇女子,而且热衷于算卦,并且靠这些从宫女太监手里赚一些钱。 明澜算卦不算大的,只算小的,比如耳环掉哪了,今天不宜说什么话之类的,每次这货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动动手指头,就能算的奇准。 像这些东西是修仙里连入门都算不上的基础,阴阳五行天干地支的乌青术,即便现在历劫之身九窍不通,这类简单的术数捻手即来,不算什么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偏偏在这深宫中很吃香。 明澜做这些事很谨慎,她自知这些玄学不能太过招摇,天命自有定数,哪里轮的着自己瞎算,人家腻烦不腻烦这东西不好说,万一哪天哪个缺心眼的妃子贵人要自己算什么时候能当皇后,那自己恐怕离西天也就不远了。 明澜盘算着在宫里当值几年挣点小钱,然后出宮种地去,过着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的日子。 打算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明澜入宫两年,都没怎么出过起承殿,这日她刚睡着,就听到了宫中鸣钟响起。 明澜来宮里两年还是头一遭听到鸣钟,她刚裹了衣服坐起来,门就被咚咚的敲响了。 所有宫女侍卫都穿了衣服急匆匆的到了外面,明澜这时才知殿中正主皖和老太妃夜里薨逝了。 一场大雨缠缠绵绵的下,和着宫人们哀戚的哭声。 老太妃薨逝了也算喜丧,这位老太妃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熬,从妃子一路熬到太妃又熬到老太妃,无病无灾的活了一生,临睡前还吃了一大晚荷叶粥,夜里就死了。 明澜见过她,经常搂着毯子坐殿口晒太阳,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婆儿。 夜里守灵的时候,她听见掌事麽麽小声谈论:“老太妃死了,殿也就空了下来,也不知下一位入住的会是谁。” “明日皇上就来了,各处千万要照应到。” 这一场雨很是百无聊赖,虽说不大,凄凄绵绵下了就下个不停,明澜她们资历低进不得灵堂,远远的跪在外面的青石板上苦不堪言。 几个小丫头身体弱,跪在地上一夜,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刚开始还跪着到了后面就成趴着的了,尤其是小火炉,这名起的真是呀呀呸,别说火炉了,整个人就是个大冰块,挨着明澜哆嗦了一晚上,天微微亮后,整个人就面色苍白的虚弱了下去。 明澜被这丫头哆嗦的受不了了,脱了自己的外袍护在她头顶上,她看她们的位置还算隐蔽就对火炉说:“火炉,你靠着我眯一会儿吧,我掩护你。” 火炉实在支撑不住了感激的看着明澜:“谢谢。” 明澜:“不用谢,我们是红泥小火炉呀。” 火炉对自己的名字颇有意见,但一直敢怒不敢言,此刻听到明澜的话,觉得心里一噎,悲从中来,抽泣了一下,歪着头靠在明澜肩膀上睡着了。 这丫头的脑袋很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跟站只鸡没什么分别,明澜跪了一夜,身体虽累,脑子却很精神,没多少睡意,就在这时她听到自己的传来一阵呼噜声,那呼噜声一唱三叹的九曲十八弯。 明澜:“……” 这么艰苦的条件还能睡的这么香,明澜觉得不妥也没敢叫醒她,何况自己呆的地方这么偏僻,掌事姑姑离自己很远,应该不会发现。 谁料,掌事姑姑虽然离的远,但是宫中的宫女总有眼尖心眼小的,把明澜她们告了,说后面有人睡觉打呼噜,没过多久,面色沉重的掌事姑姑疾步走了过来,明澜赶紧叫醒火炉。 掌事姑姑走过来,一言不发,蒲扇一样的巴掌就落了下来,恶狠狠道:“入宫也有两年了,这么不知死活,方才是谁做出大不敬之事的?” 掌事姑姑声如洪钟,面似夜叉,火炉吓得呆若木鸡,整个人缩成一团,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估摸着要是掌事姑姑在吼叫一嗓子,就能直接吓去世。 掌事姑姑问了两遍,火炉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明澜天真的想,多大点事儿,打个瞌睡而已,瞅这胆小劲儿,于是不知死活的举手:“姑姑是我。” 掌事姑姑巴掌又重重的落了下来。 明澜这些日子一直偷练“乌龟凌空转”没练成,现在就被姑姑打出来了一个回旋体。 明澜旋身倒在地上,还没坐稳,又被扇了两巴掌:“你是不是活腻了!” 明澜道:“没有,没有,姑姑息怒,我再也不敢了。” 明澜秒怂,比旁边那三脚踹不出屁的火炉让人看了顺气多了,掌事姑姑又骂了一通,让她们跪在哪儿好好反省。 姑姑走后,明澜问火炉:“别哼唧了,快看我容貌有没有受损。” 火炉擦擦眼泪点点头,她觉得明澜的心理素质实在是不要太好。 明澜紧张的问:“像猪头吗?” 火炉刚要回答,这时她望着前方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迅速的拉了拉明澜的袖子,然后垂下了头。 明澜只觉乌云兜顶,她抬起头来往前方一瞥,见到来人的一瞬间,笑意凝固,只觉数十年来的平淡生活霎那间被击为粉碎。 殿口的通道里走来一人,他穿着圆领窄袖袍衫,遥遥看去,隐约看到衣服上绘有三章纹,他踏着青石板上泛着光泽的水汽,在一片如画卷般的烟雨蒙蒙中走来。 道路两侧的宫女太监跪伏在地,灵堂中的哭声也小了许多,最终断断续续的消失在轻雨落地声中。 他身量欣长清瘦,剑眉星目,配玉簪流苏,大步迈向灵堂,在经过自己身侧时,明澜的心要跳出嗓子眼,她使劲的把头往下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一行人终于走过去了,明澜还处在震惊中,她的心绪还没怎么缓过来时,那皇帝竟然在远处停住了脚步。 他就像被定身了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后,推开他头顶上的油伞,朝着明澜的方向折了回来。 明澜:“……!!完犊子。” 真是冤家路窄,我命休矣。 皇帝顶着细雨步履匆匆的折返,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走到两个小宫女面前,诡异的沉默了许久。 明澜觉得有点心肌梗塞,她此刻还在侥幸的祈祷,别慌别慌,万一他没有记忆呢。 皇帝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宫女,一个是脸颊微红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儿,还有一个“猪头”,旁边的太监迅速的对比了一下,轻轻踢了火炉一脚:“回话!” 火炉:“奴婢火炉。” 皇帝:“我没问你。” 明澜欲哭无泪,再也装不得死,尽量压制嗓子道:“红泥。” 皇帝冷声:“红泥?” 明澜不知道他能发出这么冷的声音,冷入骨髓,顺着牙缝一点一点的往下渗冰碴子。 皇帝又道:“把头抬起来。” 雨还在缠缠绵绵的下,打在明澜的眼睫上,湿淋淋的沉重,她微微抬起头,接触到皇帝眼睛的一刻,真的心如死灰了。 天道果真很鸡儿公平。 旁边的太监催促皇帝:“皇上,时辰到了。” 雨水打湿皇帝肩膀上的日月纹章,烟雨迷蒙中,他似乎是在笑:“把这个宫女送到我殿中,看好她,切不可让她寻死。” 皇上最后一句话在明澜心头绕梁三尺,不仅有冰碴子气还有血碴子味儿,两者一混乌泱泱的堵着胸口,猛然总结出来一个真理:今日是要了账了。 皇帝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敌视的意味儿也很明显,可是不明白为什么等到皇帝走后,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惊讶迷惑的。 尤其是火炉,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就算他们想歪了也非常之正常,一个皇帝突然对一个素未相识的小宫女来兴趣,纵然态度冷淡了些,谁会往仇敌方面想。 明澜此去只觉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倘若云昳要直接杀自己,方才就叫人把她拖出去斩了,送到殿中又不让自己寻死是什么意思? 卧槽,这狗贼怕是要以牙还牙折磨自己。 明澜戏很多的想了一路,等到了流光殿后,她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防设,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觉悟了。 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回,还怕再死一次吗。 你来吧,我不怕,但凡我要是在你的淫威下皱一哈眉头,我就不叫明澜。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明澜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理防设一下子就塌了一半,她惊弓之鸟的回过头,见只不过是一个宮人不小心撞翻了宫灯。 作者有话要说:别看有些人是死敌,其实都幼稚的一批 感谢金阕尘、卖白菜的墨水的地雷,17406665的手榴弹。 第23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3 明澜看着那宫灯冷嗖嗖的想 虽说总归逃也逃不过了,但是这世要再被他杀一次着实不公平,也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她杀他,问心无愧,即便知道有今日这一回,她也要杀。 明澜站在空荡荡的殿里,听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合着关合殿门沉重的咔嚓声,让这寂静的大殿凭添几分压抑。 两个时辰后,殿门口走进来一人。 他是一个人进来的,从殿口进来,远远的站定,宫人从他身侧鱼贯而出,随后门在他背后缓缓关上,光线一点一点变暗,最终只在紧合的门缝里昭进一道明晦不定的甬道。 现在殿里只有他二人。 云昳走到自己面前笑道:“女公子,别来无恙。” 他从唇齿吐露出来的声音如此温柔,如轻羽落水,看不出一分萧条的杀气,听了甚至让人如沐春风,他越是这样,明澜越是头皮发麻。 明澜的骨头都要酥了,她转动脖子的时候都能听到自己关节咔嚓咔嚓的响。 本来是无恙的,听见你这个声音我就恙了。 云昳慢条斯理的坐在桌前:“我等了十几年,一直在等,我会不会遇见你,后来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我已经要放弃了,却又在这个时候让我等到了。” 明澜心想,那还真是惊喜。 云昳:“坐吧。” 明澜腿不累,心有点累,现在,明澜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刚才做的心理防设已经崩的一塌糊涂,全靠一口已经岌岌可危的傲气吊着。 明澜笑道:“没事儿,我站着。” 云昳默认了,问:“祖籍何处,家中有几口人。” 明澜脸色道:“你可不要这么卑鄙,一人做事一人当。”前世再怎么着,我也没动你家人一根手指头。 云昳笑道:“你紧张什么,你我也算故人,照料下你家人也是应该的。” 明澜千算万算,没算到家里那群老小,早知如此,前世那最后一刻的心软也不该有。 明澜咬牙:“是么,那恳请不必麻烦了。” 云昳道:“你说与不说都无所谓,我要查你如今的身世易如反掌……”他话未说完只见明澜迅速的抽出他腰间的匕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 云昳捩手屈指弹中她的手腕,将匕首从她手中轻轻松松夺下来,冷笑:“怎么,你还想自尽。” 明澜真想唾他一脸:“自你大爷,我要杀你。” 云昳故作惊讶:“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不记得了么。”他振衣而起捏住明澜的手腕笑道:“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就帮你想起来。” 明澜挣扎要脱手,伸腿去勾圆凳,她做足了架势,谁料云昳突然刚巧松手,明澜架势有多大,摔的就有多惨,头磕在凳子角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明澜心想我艹你大爷。 云昳蹲下来,把尖锐物体都撤到一边:“明澜?看着我。” 明澜捂着脑袋,装了半天死,有点恨自己身体太强,关键时刻晕不过去,然后抬起头,晃了下脑袋,看着云昳问:“你是谁?这是哪?我是谁?” 云昳眸子沉了沉,噌的站起来坐了回去:“明澜!” 明澜:“行行行。”她扶着地面坐起来:“那你痛快点吧,等死的滋味还挺难受的。” 云昳的语气终于正常了:“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明澜:“请讲。” 云昳看着虚空问:“我曾,对你不好么。”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深刻有意义,但是却是把前世今生割裂开的,这王八蛋只记得前世,却不记得他们的第一世,与明澜而言她问心无愧,与云昳而言,确实是有点冤屈,可明澜能怎么办。 云昳现在终于肯正常说话了,非常好,但明澜此刻又陷入了选择两难的境地。 一是趁机痛哭流涕抱大腿求饶,可是明澜不愿意,一方面她低不下头,另一方面依照云昳的性格,能不能感动他另说,把他恶心到几率还大些。 第二个选择就是横眉冷对,坚持自我,然后自己就可以直接挂了。 明澜想了想道:“你对我很好,但是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你。”态度就是这么个态度,让他早日知晓也好,她也不想为了求生昧着良心说一些牙酸倒胃口的话。 云昳笑了,而后声音转厉:“为什么?” 明澜:“没有为什么,你我本就是死敌。” 云昳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好,你有骨气,那朕就如你愿。”他说着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估计要出去自己吐一会儿血,总之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跟明澜说了,自称都用上了“朕”。 云昳走出殿外,没说让她生也没说让她死,就直接把她晾到这里了,明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被宰的猪,屠夫磨磨叽叽不下刀,屠夫不急她自己都急了。 明澜坐了下来,分析了下:云昳既然只有前一世的记忆,也就是说那个日天日地的魔教教主还没有苏醒,他再大的能耐,不过是个人界的皇,前世是个小绵羊,如今也顶多是个盘羊。 明澜正想着盘羊的事儿,从大殿外进来一个太监,太监用尖利的嗓子道:“恭喜红泥姑娘,皇上下旨封红泥姑娘从七品女官,当值流昭殿副司设。 明澜内心:“……” 太监很贱的笑:“姑娘真是鸿运当头,这样儿都能引起皇上注意,咱家给姑娘备了药酒,好好把脸蛋上的伤养养,皇上看了更喜欢,哎,咱家真是羡慕姑娘的运气。” 明澜觉得内心有一团血憋在胸口,这下子不怪别人觉得她狗屎运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狗屎运,要不是尊重自己的生命安全,她真想一脚把旁边的桌子踹翻,然后抡那个太监脸上。 你懂个屁! 流昭殿是云昳的寝殿,睡觉用的,而她的司设就是干掌床席帷帐,铺设洒扫之类的活儿。 行,让我给你铺床是吧,既然胆子这么肥,就别怪我往你床上放什么蛇鼠蚁虫。 明澜这么想着但并没有真的这么做,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没有机会。 没想到给皇帝铺床还是个尊贵活儿,这活儿都是司设做的,司设从六品,自己是从七品,离皇帝的床还差那么两个官阶。 杯子里下毒也没什么可能,自己是新来的,既没有家世,也没什么突出贡献,被皇帝看了两眼就调了流昭宮实在是招人恨,于是明澜再怎么降低存在感,她在殿中的日子都有几分步履维艰,处处被作对,不知道是不是深宫太寂寞,不玩点勾心斗角就会无聊死。 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斗的,斗来斗去最多在暖床宫女中争得一席之地,真是可悲。 这么一比较,之前那个长得像夜叉的姑姑倒是坦荡荡的好相处了。 明澜是真的觉得她们可悲,年纪小小就入宫,伴君如伴虎,一年到头困在深宫内院,除了皇上之外,见到男子都是太监,她也很少与她们计较。 日子一连过了七八天,云昳都没有回来过,明澜抓心挠肺七上八下的过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问一个叫秋水的姑娘:“皇上一般也是七八天不回来吗?” 秋水惊讶的看着,脸上带了几分真真切切的恼怒:“你又想干什么。” 后来明澜自己又在别处打听到云昳一般每晚都会回来,七八日不回倒是头一遭。 这里的活儿并不沉,却委实有些寂寞,殿中大丽花一日凋零过一日,每日听水钟滴滴答答的漏声,烦郁的快要变态了。 就在明澜处于变态和不变态的关键时刻,一个夜里,云昳终于回来了。 云昳一回来,殿里的人忙成一团,传夜膳的、收拾的,殿内灯火通明,明澜耐心的等待了很久,终于挑了一个云昳独处的时候偷偷溜进他的房里,极其诚恳的说:“我想通了,你想怎么杀我都行,麻烦给个痛快。” 云昳抬起头问:“你在求我杀你?” 明澜:“是,说真的,我宁死也不想被你这么折辱。” 云昳笑道:“折辱?这天下都是朕的,你只要活着,在何处都是为朕做事,你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明澜:“不错,你若宽宏大量就放我一马,若是恨我,一报还一报,就杀了我,我虽会含冤而死,也算我倒霉。” 云昳:“你倒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手里玩转着琉璃杯:“一报还一报,你是认真的?” 他身子靠在椅背上,椅背发出一声悲凉的叹息,云昳用手摸了摸肩胛骨的地方:“即便又过了一世,这痛楚却还是铭诸肺腑,你要我一报还一报。” 明澜噎了一下,方才攒的骨气眼看要漏出去了,她镇定了一下,心中虽然很抖,但是多年炉火纯青的装逼经验让她风淡云轻的说了一句:“也成。” 云昳瞬间将琉璃被捏碎,杯子碎块飞溅出去,残骸四溅,他自个捏碎了杯子,居然想了想,又站起来,纡尊降贵的一片一片捡起来,全部堆到桌子上。 “你到现在都毫无悔意,真是冥顽不灵,蛇蝎心肠。” 第24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4 云昳站起来,掐住明澜的脖子把她推到墙上:“我对你不曾有半分背叛,你辱我伤我我都不计较了,我卑微如斯,却换你设计陷害!明澜你告诉我,我重活一世,我连一句解释也要不到!” 明澜:“咳” 云昳:“那我就如你的愿。”力气越来越大,窒息感排山倒海的涌来,嗓子像被小刀一寸寸割拉着,整个脑袋发胀发晕,眼睛无知无觉的流下泪来。 你不甘心,其实不甘心的是我,我以为我报仇了,结果到了我发现我原来是个煞笔。 煞笔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还委屈呢?姑奶奶都要被你玩死了。 明澜苦涩一笑:“再见,愿你千秋万代。 明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同样破败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门是紧掩着的,窗外的冷光透进来,门外也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以为自己要嗝屁了,没想到还活着。 她强撑着坐起来试着去推门,推了几下没有推开,门在外面被锁上了。 明澜沙哑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外面细碎的脚步声顿住了,接着门上有一阵锁子被捞起来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穿红头尖靴的太监站在细碎的阳光下冷冷的看着明澜:“你可真是会消磨时间,这一昏迷就大半天。” 明澜问:“这是什么地方?” 太监王根答:“承露宮。” 承露宮从不承露,这三个字是皇宫中最孤独的存在,它虽不似掖庭那般打打杀杀鬼哭狼嚎,但是也是一个进来了就很难再出去的宫殿,冷清的日复一日,虽与流昭殿隔的并不远,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里住着的都是曾经太上皇打发在这里的妃子。 太上皇是一个很想法有的皇帝,他在位时皇帝做的一塌糊涂,沉迷占卦卜算,觉得当皇帝不如飞升,四十多岁在皇宫外建了个仙道宮,将皇位传给儿子后,断绝七情六欲,自个跑去逍遥了。 而这些女人依旧被长久的遗忘在这里,或许直到死都不会再踏出这里半步,云昳能想起这个地方并且把自己送进来,也是非常的煞费苦心了。 明澜又哆哆嗦嗦的走了两步。 王根觉得她举止太夸张,冷笑道:“你可得了呦,这走两步还哆嗦起来了,到了这地方都不知好歹,那可就剩一条路了,死路。” 明澜望向门口,望了一眼这深宫内院,知道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又想把自己囚在这里一辈子。 明澜的怒火一点一点的窜上心头,比怒火更加让她心灼的是铺天盖地的无可奈何。 天道真的是十分不公义,既然上一世让他大仇得报,为何这一世又将自己打回地狱,将曾经走过的路再屈辱的走一遍,好一个天之骄子!自己就永远也斗不过他么。 “艹。这要我如何甘心。” 王根瞧见明澜的眼神,心里有点发虚,在皇上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后自己也很是不解,一般宫女犯了错或者降职或者打杀,将一个宫女单独关起来还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皇上下命令的时候,那个咬牙切齿的神情也是令他格外费解,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宫女究竟是跟主子有什么渊源。 王根揣着袖子道:“呦呦呦,怎么着,咱家说的话你就这么不乐意听,咱可告诉你听,咱就没见过这种待遇的,你别不知趣。” 这个宫女被皇上囚在这里这件事很是蹊跷古怪,在没搞明白什么事儿之前他也不敢有什么太多的动作。 明澜扶着墙走到院子里,这是一个废的不能再废的院子,堆满落叶的街道冷冷清清,寒鸦凄切,就连那太监聒噪的声音也难以打碎这死一样的宁静。 明澜的手紧紧的攥着袖子,那已经穿习惯的宮裙此刻格外的绊脚,她以为这几世的历练已经将她打磨的心平气和,谁料如今依旧是戾气难消,心底最深处的嗜血被勾了上来,她恨不得对着太监的脑勺来一下,然后将这里付之一炬,来个同归于尽。 可是这里的火即便烧的再大又怎么能烧到流昭殿。 太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正在被明澜拿在手上斗量着:“你的活动范围不许超过这个小院,你这一个人住一个小院也实在是太浪费,但也只好这么将就着来了,你看到角落里堆放的药材了么,将它们分好类研磨成粉,我隔三差五的会来瞧一瞧,这药虽说不是多珍贵,但也是不允许胡闹的,这药粉里面要是掺杂一点别的东西,或者是有药疙瘩,我可不饶你。” 明澜问:“就这些?” 王根皮笑肉不笑道:“呦,您还嫌少呐,今个把这活儿干完了我就算你勤快了。” 角落里堆的药材有黄芪、杜仲、当归,还有几个大药罐药杵,太监在旁边简单的嘱咐几句,说有的药材已经晒过了,直接捣就是,明天一大早他就会来拿,让明澜别偷懒。 这死太监说的不错,这活儿是果真不轻巧,角落里堆的那一堆明澜从傍晚一直捣到深夜还未弄完,她的手开始发酸发麻,偏偏那堆药材个个是冥顽不灵,不识敲打,越捣越多的样子。 明澜发觉自己慢慢的浮躁焦灼,于是她倾听着捣药的声音,一下一下,让这一声声沉闷而枯燥的碾磨声碾过自己的心境,试图将自己的心碾的坦荡些。 天渐渐放晓,明澜一夜未眠,手里的活儿还未干完,就听到院子门口有脚步声,明澜抬起头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年纪不大,顶多七八岁的样子,虽说有点黑糙,但五官端正,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个宫装女人,那女人年龄约有三十上下,身上穿着有些破旧的盛装,头发梳的光鲜,虽然一根金钗银饰也没有,却还是在耳后别着一束黄花,面容憔悴,但是依稀能看到曾经的绝代姿色。 女人冷冷的看着自己,居高临下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明澜蹲在地上脚麻的已经动不了了,动一动就跟戳了笑穴一样,麻痒的“五内俱焚”,明澜道:“参见……娘娘?” 不知这娘娘是什么来路,瞧她这打扮该不会是这承露宫的“土著居民”吧。 娘娘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幽幽开口:“我倒是从未见过你。” 明澜:“新来的。” 娘娘问:“你是小皇帝的妃嫔。” 明澜:“不是。” 娘娘的眼睛在她的院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且不管是什么,这承露宫的规矩,新来的要每日孝敬本宫,你这里可有吃的?” 这女人一来便气场十足的给自己下马威,结果就是来要个吃的。 明澜已经确定了,她应该是先皇丢在承露宫的罪妃嫔,这里的奴婢伺候不周到或是墙倒众人推,结果连口饱饭都吃不到。 明澜别说给她吃了,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还没有喝上,怎么能救济她。 明澜:“娘娘我这里没有,不如等我有的时候我再去主动孝敬您。” 娘娘不信,她眯起眼睛:“你这水灵灵的,怎么会没有吃的,莫非是在戏耍本宫。” 明澜:“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进来瞧一瞧。” 娘娘道:“你这是什么地方,一股臭气熏天腌臜的药臭气,本宫怎会进。” 明澜心里发笑,这都被打发到冷宫了,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明澜:“那就恕招待不周了,娘娘要是愿意在门口站着也是可以的。” 娘娘脸色微沉:“你真是大胆。” “呦,我当这是谁?原来是杨修媛,杨修媛可真是勤快,一大早就来逛园子。” 红色宫装的女人扭过头去对着残花败柳的暗影处露出一个冷冷的讥笑:“秋日觉少,昭仪姐姐不也这儿么。” 明澜暗想,这些女人被打入冷宫后未曾褫夺封号么,即便没有褫夺封号,如今云昳当政,这些太上皇的妃子也不该这么叫了。 还有,这浓浓宫斗即视感是怎么回事,果然,宫斗不分场合,有女人的地方就能斗起来,想必是在外面没有斗够,进来了还要继续,果真是生生不息。 阴影中走出来一女人,这女人穿的较为破败,姿色比杨修媛还要胜过三分,但是冷傲的气质却不遑多让,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更添冷绝,似春水刀削寒冰的孤绝,往明澜这里冷冷一瞧,明澜觉得自己要被她的眼刀杀死了。 明澜的心微微荡漾了一下,美人果然不分男女,只要是美人,人人就爱瞧,明澜突然非常嫉妒那太上皇,这厮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自己没有能力处理家事,遇到问题,就往冷宫一扔了事,到后来干脆自己跑了,这么多美貌的女人全都在冷宫中度过残生,简直是作孽。 那“昭仪”道:“杨修媛入宫这么久了,越发没大没小,这园子岂是你随意走动的地方。” 杨修媛嗤笑一声:“臣妾规矩守的紧,倒是昭仪姐姐前些日子刚因不守规矩被掌了嘴也不在屋子里歇息,若是落下什么伤那就不好了。” 那冷美人道:““这般伶牙俐齿真是惹人厌恶,小心哪日嘴贱获罪,别怪姐姐没有教导你。” 这两个人是疯子吧,明澜想。 就在两个人站着你一言我一语时,那黑黑的小太监偷偷走进来蹲在明澜身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饼递给明澜,小声道:“你是不是也很饿了。” 明澜低头看着这小太监,这么小的小孩就入了宫,说不可怜的都是放屁,但见他双眸清凉,并未被这皇宫尘染多少。 明澜接过撕下一小半,又将剩下的还给他:“谢谢这位小公公,小公公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我没名儿,他们叫我黑胖。” 明澜笑道:“哦,那些娘娘每日都会那样吗?” 黑胖:“嗯,她们一直都这样疯疯癫癫,不过没关系,她们都这样乱来的,只要不说出什么太过大逆不道的话没有人理会她们,但是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尚仪局的人来,那个时候她们就又会很乖。” 明澜道:“哦。” 黑胖将自己的饼撕下来一块,咬了一口问:“你是因何获罪而来?” 明澜:“我想来就来了。” 黑胖羡慕:“这么厉害,那你也能想走就走么。” 明澜:“……估计不能。” 黑胖点头黯然伤神道:“也对,这里进来了就很难出去了,你这个院子曾经就住一个女人,因为逃跑,便被尚仪局的人活活打死了。” 明澜觉得这里会有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非常奇怪,他的年纪别说照顾人了,说不定还要别人照顾,怎么会出现在这承露宫。 黑胖将其余的饼又分成了三份,一边分一边念叨着:“这块是给杨娘娘的,这块是给陈娘娘的,这块是给许娘娘的。” 他正不亦乐乎的分着,太监王根领着小太监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诶呦喂,两位娘娘,你们这一大清早这是干什么呢,尚仪局的大人来了,快快快,那豆子剥了么,诶呦,杨娘娘您怎么又把这身衣服穿上了,被看见了又要挨打,快换身方便的衣服去。” 王根一来,两个娘娘也不对骂了,丢盔弃甲慌乱的逃之夭夭,世界顿时清净一片。 王根摇了摇头,看见黑胖根明澜在一起,脸一沉大踏步的走上来,把黑胖往胳膊肘里一夹丢到外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跑,这是你随便能来的地方吗,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下次再乱跑我可不饶你。” 他说罢又走回来,蹲下阵子用手指头捻了捻药粉,脸上带着未消的怒色:“红泥,你这么长时间,就磨出了这点药粉,莫不是故意偷懒?你可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看到了,就算曾经是娘娘,到了这个地方也是个劳苦命,凭你有再大的心气儿,到了这里也只有认命。” 明澜觉得这厮的唾沫星子要溅到自己脸上了,伸出手在脸上挡了一下。 王根看见她那双白白嫩嫩的手,忍不住又讥讽道:“你这进宫几年的时间都是偷懒惯了吧,一双手竟比大小姐的还要白嫩,把你关在这里也不活该。” 明澜:“公公教训的是,红泥罪恶滔天,必定会在这里好好反省。” 王根见她乖巧,便也不再多骂,吩咐人将药粉带走,嘱咐她道:“尚仪局的人马上就到了,这里不比外面,可要当紧着说话,少听,少看,跟你没关系的可千万别管,自己的小命才是要紧的。” 明澜:“多谢公公提醒。” 王根带着太监们匆匆离去,过不多时,明澜听见了外面传来怒骂之声。 不知道谁在被挨打,明澜向外走了两步,被一个眼生的年轻太监拦住:“陛下吩咐,你终生禁足在这院子中,哪里也不许去。” 果然外面的声音弱了下来,半柱香后,她从门口远远的看到几个侍女扶着面颊红肿的女人往内里蹒跚的走着,看样子像是陈“昭仪”。 明澜问年轻太监:“她是犯了什么错。” 太监道:“犯错不犯错的,哪次尚仪局的人来了不挨打,你可当心点,千万要小心,也就你运气好,皇上让你单独禁足在这里,否则不定哪日也要遭殃。” 明澜想起磨药粉的时候留了一些,里面有白芷、活血珠粉有地鳖虫尸,便将它们各取一些添水细心的捣成药泥包好分成两包:“公公,这里有没有被打了不能上药的规矩。” 太监道:“被打了一般不会有药,但是也没说不能上药。” 明澜将两包药递出去:“我不便出去,劳烦公公把这药泥给那陈昭仪。” 太监接过去将其中一包塞进自己怀里道:“她叫做陈德水,哪里还是什么昭仪,如今新皇登基,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人了,她自个儿疯疯癫癫没轻没重,你说话可不要没把门,得了,我就去跑一趟。” 明澜道:“多谢公公,看公公面善,一看就是好人,以后定能飞黄腾达……” 太监叫道:“呔,乱说话,你们把我们王总管放到哪里了,算了,我这就去送药了。” 到了第二日,明澜一起来就看到了陈德水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她的脸还肿着但是比昨天好多了,一直踌躇着没有进来,想是王根嘱咐过,自己这院子是重禁区,不许人进。 明澜起身走出去:“娘娘好些了么。” 陈德水:“药是你给本宫的?” 明澜:“娘娘可觉得可管用?” 陈德水:“你为何要帮我,我与你素不相识。” 明澜:“……帮就是……帮了?我也不知为何。” 陈德水约莫是个缺心眼,她冷哼一声:“这宫里这么多人,你偏偏来帮本宫,莫非是在向本宫投诚?还是说有什么不怀好意。” 明澜又想把药要回来了,她忍了忍笑道:“没有,只是帮就是帮了?哎,算我手长。” 陈德水又冷哼一声,转身从后面抱出一只活生生的鸡丢进了门里:“多谢你。”还没等明澜反应过来,她就扬长而去了。 明澜被吓了一跳,看见地上那只惊慌失措掉了一地鸡毛的瘦鸡,心想一激动,莫非有肉吃了? 明澜抱鸡回去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起陈德水那句“你为何要帮我。” 这句话,何其熟悉,曾经,云昳也说过一般的话。 那还是明澜第一次见云昳,那个时候云昳还不是通天彻地的教主,也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他是外族小弟子,年纪还小,才沧溟地界不久处处遭到排挤和欺辱,可怜的惨绝人寰。 正逢自己从后山飘过,看到他被一群魔物拳打脚踢,当时欺辱的实在有些过分,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了,明澜随手就救了他。 云昳当时问她:“为何要救我?” 明澜立于云端,被他问的一怔:“救便是救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云昳:“沧溟教是魔教,这里的人都嗜血残暴。” 明澜:“胡说,沧溟教怎么会是魔教,这里有花又有草,是沧溟仙境。” 云昳:“长老高高在上,对您而言自然是仙境,可对弟子来说却是人间炼狱,他们只会袖手旁观,你是唯一一个来救我的,长老既然怜悯我等,为何不彻底解救我等。” 明澜思考了一下:“我并非怜悯你,只是我看见一条狗也会顺手救的。” 这句话说出来,是个人都要生气,云昳却笑了。 云昳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众生皆苦,大能者视我等为芥,长老独僻善。” 现在明澜想想,云昳后来能干掉她是非常合理的,就在她只知道吃喝玩乐毫无建树的时候,云昳作为一个小屁孩儿打的禅机她就已经听不懂了 后不知二人关系何时走近,又不知何时变成变成仇敌,她只知道曾经云昳对自己说生生世世都不会背叛自己,结果转头就覆灭了自己。 现在想想,真是,一言难尽。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宫斗哈 第25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5 其实云昳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小院还真的有好处,虽说自己不能出去,旁人也不能随意进来有些寂寞,但是众芳邻在侧,各位娘娘总是能让她足不出户就能觉得吵的要命,耳朵非常酸爽。 更重要的是,诸如尚仪局的宫人们也不能随意的进自己的院子鬄,他们纵看自己再不顺眼,却也不轻易越雷池半步,有时候尚仪局人来检查,紧急情况下,众女还会让黑胖来自己的小院躲一躲。 他们虽一般不愿意让尚仪局的人看见黑胖,也不愿意明澜和黑胖长时间相处,好像黑胖身上有什么秘密似的。 明澜想着,可能,这里除了竭斯底里的疯子和接近竭斯底里的疯子,黑胖的存在是稀有动物,没有了主仆身份的阻碍,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容易成为她们的精神寄托。 明澜没有刻意的去想这个秘密,深宫么,到处是秘密,有那么一两个也不稀奇。 倒是那只鸡还更有搞头一点,明澜为了养肥那只鸡,经常会找一些入秋将死的蚂蚱,地里面挖出来的蚯蚓,小虫子什么的喂给这鸡吃,没过多久,竟然又吸引了一只鹩哥过来。 这宫里还有鹩哥?也不只是哪个宫养的,毛发黑亮的熠熠生辉,作为鸟儿,身材微胖,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它晨昏定省的飞到自己这里,抢食抢的厉害,自个儿的鸡嘴没它快,每日都饿的恨不得离家出走。 鹩哥会说:“跪下!”它声音嘹亮亢奋,每次都把鸡吓得钻药堆。 渐渐的,明澜发现这鹩哥会说一两句圣上英明、皇上赎罪之类的话,模仿的声情并茂,惟妙惟肖。 明澜惊讶:“难不成你是云昳的鸟,他平常就是这么听你夸自己的?”她蹲到桌前眼睛一弯用诱惑的语气道:“连畜生讨好云昳,讨好那家伙没出息的,来,深宫寂寞,鸟儿应该有一技之长,我教你说点别的。” 可惜鹩哥死笨,明澜本着不怀好意的目的教,功夫费了不少收效却不怎么样,反而自家的鸡在有强敌的情况下还是日渐肥硕了,现在明澜考虑着要不然到时候一起炖了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这日傍晚,明澜刚把药搬好放在一堆,逗那再次大驾光临的鹩哥耍,回过取食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孩儿,明澜拍了拍鹩个的脑袋,鹩哥转身飞走了。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长袍,头上系玉冠长相白净的小孩儿。 明澜的第一反应就是,几个月不见,云昳有儿子了? 不,哪有这么快,明澜以前听说先皇四十多岁出宮后,云昳是长子即位,二皇子年纪尚小,封玉王后还留在宫中,不过若是小王爷为什么会来承露宫,这是他该来的地方吗?侍从们是如何允许他来这个地方的。 小王爷长的唇红齿白的招人待见,只是神情中有几分戾气,他手里拿着弹弓,上下打量着走了进来,唯独没有正眼瞧明澜一下,进了院子就用脚将明澜才放好的药踢翻了,一边踢一边嘟囔:“去哪儿了。” 明澜心想,我的药啊,她出声道:“小殿下?你找什么?” 这才注意到明澜,他皱眉:“你可见一只猫?” 明澜:“不曾,兴许是跑到别处去了?” 两人谈话间,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苦求道:“小王爷求您快回去吧,这这种腌臜之地不是您来的。” 小王爷眉头竖成川字:“你们追的可真紧,真是没有一刻清净,烦死了,我想去什么地方便去什么地方。”他指着明澜道:“你去北边给本王瞧一瞧去!” 明澜:“……回殿下,我出不去这院子。” 那玉王估摸着是有什么躁郁病,听不得人说个“不”字,见明澜拒绝,撩袍一脚就踢了过去,明澜不动声色的避开,脸冷了下去。 玉王没料到明澜会躲,没踢到不说,还差点前倾绊了个趔趄,他喘了声粗重的气:“你还敢躲。”说着,拿起弹弓,放入一枚檀木雕成的圆球,对着明澜就射了出去。 明澜哪里能让他射到,连忙往旁边一闪,圆球打在背后的草垛上,被草垛无声的吞到腹中。 玉王没想到明澜胆子够大,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他沉了脸,突然又笑了,吩咐太监:“我今天要打人,你们给我按住她。” 小小年纪,竟然就如此暴戾,长大后还不知如何残忍嗜血,明澜:“等等” 玉王:“你们耳朵是聋了,给我按住她!” 那几个太监个个凶神恶煞的,明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脱身,她想难道今日要折在这儿?不行,日子可以不过,死法却不能这么窝囊。 正当此际,一声音在门口响起:“殿下,您要找的猫在这里。” 明澜转过头,看是黑胖,黑胖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那猫身上的猫炸棱着,乌血沾染了毛,纠成乱糟糟的一团,爪子也以怪异的姿势软软的垂了下来,应是被人虐打至此,猫儿的精神状态很不济,身体微微的抖动着,黑胖抖的比它还厉害,一脸伤心欲死的模样。 玉王:“你抱着我的猫作甚。” 明澜心想坏了,这黑胖哪里来这么多泛滥的感情,也不看对方是谁,人家的猫他都要管一管。 黑胖抽噎了一下:“殿下,这猫我还回去了,你能不能不打它,它好可怜都在发抖,呜呜。” 玉王上前把猫提溜出来,那猫也是猫中枭雄,孱弱的身子奋勇抵抗不果,抬起另一只猫爪子对着玉王的袖子就挠了下去,只听刺啦一声响,玉王的袖子被挠出一个长口子,他气急败坏,抡起猫就朝着旁边的石头砸了下去。 小猫磕在石头上,当场就不动了,那玉王还要上去踢,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旋风跐溜就蹿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猫抱在了怀里。 是小黑胖。 玉王被那猫挠的余怒未消,上去要争抢,混乱处他大叫:“你们傻愣着干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打死他!” 几个太监拥上去,抡胳膊舞袖子的就开始打人,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悲鸣,众人见陈德水离箭一样的跑了过来,然后大力出奇迹掰开众太监,玉王去拦,她又一爪子挠在玉王小脸蛋上,把小黑胖救了出来,然后夹在胳膊底下拔腿就跑。 这一串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就跟个女侠一样。 众太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劫去了。 玉王年纪还小,纵然凶恶,心理也脆弱的紧,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又看了看跑的没影的陈德容,越想越委屈,一跺脚,嚎啕大哭:“气死我了,我要放火把这个地方烧了!我要把这里的奴才全杀光!” 一个小太监当场就吓晕了。 小孩子说话纵然吓人,但好歹没什么实权,他说杀光,使个性子,也没人真敢杀光,但是为了安抚玉王,少不了要承露宫倒霉。 玉王走后,承露宮上下惴惴不安了一天,到了傍晚,浩浩荡荡的人群就来了。 每一次来的人都是尚仪局的,这次接仙宮的姜太妃亲自来了。 姜太妃是太上皇后亲妹妹,托那不靠谱太上皇的福,年纪尚轻就已经熬到了太妃的位置上,玉王被教成这副德行,她功不可没。 姜太妃雍容华贵,眉毛稍处勾勒着微卷的淡锋,神情冷郁,坐在步辇上,足不沾地,那摄人心魄的气场令整个承露宫都死沉一片,明澜本是唯一一个不用被叫出去的人,但那玉王扫视了底下跪伏的人一圈后道:“还有一人未来,她人呢。” 皇上的口谕在这个姜太妃面前不怎么管用了,明澜被叫了出去,这么久来第一次出院就是要挨打。 玉王以手持着弹弓,摸着自己脸上的伤口,眼里含泪:“还有那挠我脸的女人害我坏相,我也要坏她的相!” 姜太妃:“我儿莫悲,你们这些下贱之人竟敢伤害小王爷,本宫可怜你们,才未将此事禀给皇上,否则皇上疼爱小王爷,你们整个承露宮都要死,哀家今日不迁怒旁人,我儿受伤时,护卫不力的,未能忠心护主的杖廷八十,至于陈德水打伤小王爷更是罪无可恕。” 玉王哼唧唧的插嘴:“我要那贱人破相,拉十七八个小口,来个三刀六洞。” 姜太妃无奈道:“小孩子说话总是这样顽劣,你皇兄教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陈德水纵然是承露宮中罪人,那也不比一般宫人,孩儿,你先回去,莫要看这些大人的事。” 玉王被宫人抱走了,姜太妃转眄而视问众人:“服侍陈德水的宫人可还在?” 一个十六七的小宫女被推了出来。 姜太妃:“推出去斩。” 小宫女的嘴巴立刻被塞上了一块布,连一声呜咽都听不见。 明澜只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可她忍不住又能怎样,她是能干掉姜太妃,还是能自个儿先把眼睛捅瞎了。 陈德水被推搡了出来,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姜太妃道:“陈德水,你曾经就因性子孤绝冥顽不化,惹了圣怒,才被打发到这承露宮来,今依旧不知悔改,仍然撒泼放刁,毁我儿容貌,那小太监在何处,看你如今疯疯癫癫的可怜,不愿意与你一般计较,本宫取你一只眼睛,以儆效。 尤。” 陈德水仿佛死了一般不知挣扎,任由太监将她牢牢箍住,嘴里塞上同样的一块布,当众施行。 “以儆效尤”的意思就是让所有人都看着,谁都不许别过眼去,陈德水双足痉挛的蹬着地面,红鞋裤腿上染上泥土,青锋过处,她白净的脸上留下一行行血来,滴落进因疼痛张大的嘴里,皓齿上沾满鲜血,脖颈儿粗筋暴起,十分狰狞。 整个过程也是无声的,连一声闷叫也不曾有。 明澜的手脚渐渐凉了下来,她的心里好像被一片刀光剑影戳开了一个小口,小口里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同惊悒泥沙俱下。 明澜就在这时被推了出去,姜太妃不愿意与她多费口舌,连瞧一眼都懒的瞧,用手指头轻轻在手扶上点了点:“斩。” 王根连忙跪出来:“禀太妃,此婢换做红泥,是皇上的人,皇上将她拘在此处,吩咐过奴不许她死,太妃见谅。” 姜太妃冷笑:“本宫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 王根:“陛下口谕,千真万确。” 姜太妃:“本宫堂堂太妃,连一婢女都处置不得,好大的来历啊。” 王根格外的执着:“太妃见谅,若要处置,先要禀告皇上,否则陛下怪罪。” 姜太妃也有所顾忌,愠怒之下她掉转矛头又令人去寻黑胖,却没找到,姜太妃不徐不缓道:“我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这小太监若是找不到,你们便要承担,揭发有赏,再去寻,若是找不到,便治你们所有人一个包庇之罪。” 承露宫天天鸡飞狗跳,相互看不顺眼,这次却齐心协力了,任他们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未曾寻到,好像所有人都在维护着这黑胖,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不禁怀疑他的身份到底是谁。 姜太妃估计也被戳中了好奇心,本来的时候打着治人的旗子来的,现在心中有了几分惊疑,一定要把小胖子找出来不可。 自太妃来后,承露宮的日子越发难熬了,如一根筋绷的弦,尚仪局的人三天两头来人,每日也有带刀侍卫进进出出,一时间人心惶惶。 明澜这个时候却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鹩哥身上,她一定要教他学会她要教的话,好让它当个传信人。 流昭宫里。 这段日子云昳发现黑炭总是不在书房好好呆着,有时候即便在书房里,黑炭也会立在窗户边儿用嘴撬窗户缝儿。 黑炭是一只鹩哥,一个肥硕且蠢的鸟儿。 云昳从来不限制黑炭的自由,黑炭很聪明,聪明到感觉它有时候能篡位,这皇宫上下人人都知道这黑漆麻乌的鹩哥是皇上的爱鸟,地位超然,所以它不管去哪里扑棱都没人敢惹。 云昳正在看宰相三纸无驴的折子,猛然间听到黑炭口中哼出一阵四六不着调的歌声,那调且不说拐的毫不着调,闻词艳俗之极,像是刚从不可描述之地混了一圈回来。 云昳抬起头问黑炭:“你在唱什么?谁教你的。” 鹩哥歪了歪脑袋:“大爷我奉旨填词。” 云昳:“……” 云昳吸了口凉气:“去查查看,都是谁在教他说这些东西!” 太监们惊慌失措的去查了,是谁那么大胆敢在宫中传艳词,又把黑炭教成了一个地痞流氓。 可这并不是好找的,黑炭十分风流滥情,那个时候殿它都下过塌,只是宫中宫里太妃妃嫔、宫女侍卫们向来谨言慎行,谁会唱这些艳俗之曲,还将其教给鹩哥,找了两天,瞅着个个无辜,大海无疑捞针,于是又令宫中尚仪局加了几节课,清清宫中正气。 云昳在书房踱步,黑炭突然又在鸟笼子里嘟嘟囔囔的聒噪,云昳想把它丢出去了,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从花坛下用小铲剜出一些鸟食,放进笼子里,然后要板起脸训两句,黑炭字正腔圆一本正经道:“云——昳——你——是————傻—批。” 云昳还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手僵硬的顿在半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旁边小太监小歌大惊失色道:“诶呦,哪个是云昳,小祖宗这是在骂谁呀。”他偏头看了一眼陛下,陛下的脸黑的跟这畜生两相辉映。 黑炭歪着头,继续大放厥词:“云昳是我傻儿子。”这次连声线都模仿出来了,惟妙惟肖,云昳甚至从这句声音里看到了她怒气冲冲的影子。 小歌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皇上,这声音,奴去查!” 云昳:“闭嘴,不许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还在的小天使们。 非常抱歉 因为要上榜单,还有V前字数不能太多,所以今天就更了一万字,明天继续肥章 第26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6 小歌从小跟云昳一起长大,自觉是皇上的心腹,这次他敏锐察觉到了自己心腹地位不保,因为他完全猜不透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他坐回到案桌前,小歌捧来一樽紫花鎏金香炉,香炉中是他最喜爱的菩提染,云昳望着那一簇将明的红点,暗声道:“掐了吧,朕去睡。” 云昳上床以后翻来覆去未睡着,那梗在心头的记忆钝钝的磋磨着他的心口竟又披衣而起。 云昳出了流昭宫,从小道直取承露宫。 明澜还在捣药。 她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想碰药杵子了。 她又不是兔子。 莫非她下一世要变成兔子,天道让她提前熟悉一下技能? 正胡乱想着,她就听到了院子口轻轻踩断枯枝的声音。 她抬起头,却看见了好久不见的故人。 院门口的灯笼是暗的,八百年没有添过烛火了,那退后到暗夜深沉的黑色里被一盏宫灯幽幽照亮,映照出他影影绰绰的轮廓。 灯笼上罩着竹网,将一点点柔和的光芒分绺烫在地上,如此温暖,只可惜他好像遗世独立出来了一样,没沾染上灯火半分的柔情。 这皇上当的也太勤俭持家,旷古一绝了,串个门,灯笼都要自己打着。 他还是那个样子,第一世像个火烙一样印刻的太深,无论经过几世,他变成了谁,总摆脱不了殊途同归的宿命感。 明澜把药杵子放下来道:“我还当这一辈子见不到你了。” 云昳垂眸瞧着她道:“你求朕,朕自然要来看一看。” 明澜:“……我什么时候求你了?” 云昳笑道:“你很想出去不是吗?那不如放下你的尊严与我讲明白,何必费尽心机耍些花样来引起我的注意。” 明澜对着他笑:“你当皇上之后,我便觉得你离我等凡人越来越远,今日一看还是如此不要脸,故人嘴脸依旧,倒也十分亲切。” 云昳摇头叹息:“你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不会觉得你那般对我之后,我会依旧犯贱?” 明澜笑道:“自然没有,陛下做的很好,我等是不敢再招惹的了。” 云昳冷笑:“谦虚了,似你这等心狠手辣、绝情冷漠之人。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两个人杀气腾腾的寒暄了一阵后,明澜先晒笑无语。 云昳声音冷峻了些:“明澜,你既然求朕,就该做出样子来。” 明澜不觉得求人是什么丢人的事,她一向怂的坦荡荡,有句至理名言叫做君子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才是上策,可是。 多时磨练,她的一根铮铮傲骨全为云昳运应而生了。 云昳走进来,站在石桌旁落座,明澜顺手给他倒了碗水,她垂眸看水中自己的倒影,收起最后一分笑意,将碗推到他面前。 云昳不渴,也不怎么敢喝。 不是他怂,明澜“教他做人”太多次了。 明澜挑眉:“你怕有毒啊,且放心,这个巴掌大的小院子我还没本事造出毒来,更没本事去寻。” 云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明澜说:“只是碾了些生蜈蚣肉泥取汁。” 云昳立刻就吐了。 明澜哈哈拍桌而笑,到后来越笑越放肆,自打见云昳后,第一次笑的这样开心。 云昳看她的笑有一刹那的恍惚,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站起身额头青筋跳了跳:“你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明澜:“我是不知所谓,但你连这种便宜当也上,哈哈哈。” 云昳:“你到底要说什么?” 明澜扯了他的袖子,炸眨眼睛笑道:“是,我服软了,我服软,陛下肯放我出去吗?” 云昳将袖子不动声色的抽回去:“朕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想着要出去?明澜,你心里想必也是清楚,若是无事求我,又怎么想法子来找我。” 明澜闪了闪睫毛,正视着他道:“我是有事想找你。” 云昳:“你说” 明澜问:“我对这宫中的规矩不是很了解,想问问陛下,承露宫这等地方是不是就默许了不用遵守法度,不受天子庇佑,你若说是,后面的话我不再言一字。” 明澜说的严肃,云昳也正经危坐了:“自然不是。” 明澜:“你家太上皇未出宮前,妃嫔无数,美人不计,每日就是不吃不喝不下床全睡上一遍也睡个七年八载……” 云昳就不该信她会好好说话,恼怒的制止:“明澜!!” 明澜闭了嘴,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略过了所有对太上皇私生活的想法,直入主题:“陛下能不能救救承露宫的人,咹,我不是求你,我不是非要你救,反正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她们死活也跟我没甚关系,只是我每日听的这些打打杀杀实在是心烦意乱……” 云昳不明白为什么,明澜无论何时在他面前都要树立一个她是坏人,她没一点良心的形象,好像这样她才会舒服一样。 云昳:“别废话了,你说。” 现在的云昳对自己一点耐心都没有,动不动就不耐烦,凶起来也挺像那回事儿的,以前的小绵羊但真是一去不复返。 明澜终于正了色,将这几日她所见到的事讲给云昳听,云昳听后半晌不语,而后站起身来:“朕会插手,这后宫的确是应该正正风气了,只是明澜,不该你管的事你少插手。” 明澜笑道:“好。” 云昳不再多看她一眼,估计多看他一眼就头疼,他转身离去,回到流昭殿后,又想起明澜说的话来:“这承露宫不该是冤魂积聚之地,我听说有几位娘娘的父亲在朝中做官,他们在朝廷为你出生入死的效劳,你却不闻不问将他们的女儿囚禁在这里,任由太妃他们虐待。” 这承露宫确实是本有罪之人,但还有些本该释放却被太上皇遗忘在这里的,若是尚仪局的人动辄就来此打杀宫人,姜太妃为非作歹,这后宫的确是乌烟瘴气。 云昳叫来王根问他承露宫的情况,王根起初还战战兢兢的不敢说,到后来见陛下言语间竟然有偏袒承露宫的意思,不由大喜过望,将这些年承露宫的惨状全都说出。 云昳连夜宣了尚仪局的人来问话,越听越恼,也不顾太后的面子,下令让宦臣到接仙宫下旨,姜太妃滥用职权,心狠手辣,剥俸禄,禁足宫中。 云昳想,明澜还是这般爱多管闲事,上一世就是这样,她似乎对谁都能宽容,唯独对自己恨之入骨,千般打击,万般打压,甚至不惜陷害也要自己身败名裂受酷刑而死。 上一世的梦魇像烙印一样印刻在身上,连同着那模模糊糊像潮湿画卷般的回忆依旧锥心刺骨。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承露宫的日子一夜之间就好过了起来,明澜心想终于有清净的日子了,日后愉快的养老生活正式开始,跟云昳井水不犯河水,谁料又突生变故,来了一拨人将她带走。 带走她的那些宫人太监明澜一个也不认识,他们并未大张旗鼓而是悄悄的将明澜带出了承露宫。 明澜问:“你们是哪一宫,带我去何处?” 没人回答她,不发一言那态度就像对一个将死之人,不必浪费任何言语,身上那冷漠的气息换一个人能被吓死,他们只帯着她往前走一路到了一片幽静的湖水前才停了下来,明澜已经预知到他们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他们将明澜的手缚上,嘴里塞上布,干净利落的推了下去。 明澜落水的那一刻想,是谁要杀自己,是太妃?难是太上皇后?道那次她同云昳相见那次被发现了? 水好冷,冻彻骨髓,水从七窍流入体内,五脏六腑都要跟着被冻结了,挣扎中她想至少记住那些人是谁,还未曾看仔细就见他们伏下了身去。 是云昳来了。 被水淹的滋味非常不好受,她扑腾挣扎了两下,熟悉的感觉翻天覆地的涌来,曾经在沧溟教,云昳就看着自己在水里挣扎,他的冷漠是九月骄阳也融不化的寒冰,自始至终都遥遥的看着自己在水中挣扎。 他对自己的狠,她生生世世忘不了。 若非那时候自己还并非完全凡人之躯恐怕就已经死了。 明澜想,人生就是无休止的轮回,真是悲怆啊! 云昳看见明澜的那一刻几乎是惊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明澜,他几乎不会到这里来,但是鬼使神差的想要四处走走,就看了这一幕,他让人将这些将明澜推入水中的人带回去审问。 却迟迟没有下令让人救明澜。 太监周三轻声问:“陛下?奴要不要去救。” 云昳想,若是自己去救她,当真是犯贱命,他想转身就走,可那脚却牢牢钉在地上半步也挪动不得,看着她越来越微弱的挣扎,一种悲哀的情绪漫上心头,这种情绪让他觉得烦躁。 过往的记忆再惨痛,可她若就此死了,谁又同他一起承受。 云昳转身离去,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救,调回流昭殿。” 作者有话要说:惯例抱歉,今日两章,入v时间我也不知道,先拖着吧,大家还可以多看几章免费的,因为最近晋江事儿太多了,嘤。 男主的话第一世是是有冤情的,第一世剧情会插插点点的扔到后面去,解释为啥两人闹掰了。 然后轮回一遍又一遍也是跟男主有很大关系。 作者应该是女主控,不怎么喜欢虐女主,所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iubiubiu、我想和你在一起 2个;三千悲伤如雨骤、艾斯尼酱的小尾巴、27135401、BJT女友、Devoti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妩媚 30瓶;夏尔撒 20瓶;我想和你在一起、biubiubiu 10瓶;烟雨平生多机敏 6瓶;Pandaboy 2瓶;不作天不作地就作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7 明澜被救上来之后已经死了一半了,当她知道自己要再回流昭殿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能从那巴掌大的小院中逃脱出来,明澜求之不得,可是再回流昭殿是怎么回事? 明澜被宫人再次引进石竹阁,石竹阁便是云昳的书房了。 云昳正站在花坛前喂鸟食。 他穿着样式简单的圆领袍常服,露出修长的脖颈,腰身收紧,唯独靴上挂着银饰,立在灿烂的阳光下,他那灰寂色的眸子里似也多了几分绿水般的活泛。 他听见明澜的脚步声并不回头,用小银勺舀了水倒进鸟笼的食罐里,道:“这小畜生若是再胡言乱语就杀了吃,好的不学,坏的倒是一点就透。” 明澜不觉得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故而没搭腔,也懒得搭腔。 云昳又道:“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明澜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跟鸟说,还是跟自己说,他这指桑骂槐的境界倒是个婉约派。 明澜等着云昳,岂料云昳喂完鸟儿又挽起袖子给花儿松土浇花,明澜沉不住气了,这书房的水钟滴漏声声,每一声都将时间熨的无限绵长,她的呼吸随着漏声调整了一下,闷声开口道:“云昳!” 云昳:“你叫谁?” 明澜磨了磨牙:“陛下?你这样未免……” 云昳打断她:“若不是谢恩,其余的话就劳驾咽回去。” 明澜:“你为什么又将我召回来,你到底要我如何。” 云昳请教:“你若是我,该如何。” 明澜:“我上辈子那样对你,我便从未想过和你走一条活路出来,若我是你,必将仇敌挫骨扬灰。” 云昳笑了:“明澜,你的恨到底从哪里来呢,明明是你负我,却好像是我对不住你一样,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你又怎知你才是天之骄子,即便生于泥潭,也能抟扶摇而直上,被你玩的死去活来。 明澜:“我恨你。” 云昳笑道:“你又抢我的话,不过算了,来日么,方长。”他走出书房,留下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入明澜的耳朵:“以后你便在石竹阁。” 云昳这坑坑洼洼错综复杂的心思,明澜无从知晓他是怎么想的,但明澜再次清醒的认识到云昳本质就是个锉刀。 不温不火,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的锉伤他人的锐气,直到降人挫的肉削骨出。 要知道云昳没有第一世的记忆,上辈子怎么看都是自己恶贯满盈对不住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宽宏大量的善罢甘休。 更何况此厮向来刚愎自用,为我独尊,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这么大一陨石就直接糊他眼睛里了。 可他救回了自己,还将自己召回流昭,是想干什么,这不是云昳报仇的风格。 他这种不阴补阳的态度真的让人受不了。 云昳在书房批阅奏章的时候,这个锉刀会逼自己在旁边给他点灯添香。 明澜总是忍不住的想手抖,然后一把这房子给烧了来个同归于尽。 云昳:“你规矩是不是没学好,做个事手抖成这样,教外人看见了多失体统。” 我去你的体统,真想把火点你头发上! 每次大臣们来同皇上议事,都能见到一个很丧的宫女,那宫女生无可恋,每每看向皇上的目光都哀怨多愁。 皇上每日在明澜眼神的千刀万剐中,风雨不动,安之若素,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与城墙般厚的不要脸,明澜很绝望能夹缝求生。 然,敌动,我不动,敌不动我动。 明澜可以比他还不要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说敌我力量悬殊太大,但是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还是可以有的。 招数不怕烂,管用就行,这厮敢把自己放他身边就应该已经做好受死的觉悟了,明澜故技重施,态度突然温柔,为云昳送百花酿,说思来想去是自己不对,自己为了弥补罪责,说这百花酿的水,是采的清晨露,采了小半个月。 云昳不解:“你已经戏耍过我一次了,同样的当我怎么还会上第二次,不如你自己先尝一尝?” 明澜给自己倒了一杯面不改色的喝光,回去之后就吐了。 她不死心,每日给他送,在连续喝了小半个月走路脚都是虚浮的之后,他才终于接过去饮了。 明澜看见他终于喝了,哈哈大笑:“同样的当怎么不会上两次!这里面有毒,饮下之后会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哈哈哈嗝” 云昳用悲悯的眼神看着她:“可你喝了半个月。” 明澜丧心病狂的笑道:“这叫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这毒本来没什么,否则明澜不会喝了半个月也毒傻了点脑子,只不过云昳前不久才受了风寒回来之后就昏昏沉沉的躺在了床上,晕乎了一整天,到了夜里云昳清醒一点之后问:“今夜谁当值。” 一侍女俯身回答:“是奴婢。” 云昳道:“你回去休息吧,让红泥来。” 明澜刚睡醒就被摇醒推到皇上的寝殿去当值,太监小歌痛心的告诉明澜:“这皇上病才好没多久,不知怎么又重了,你需好生服侍。” 明澜问:“身体可有大碍?要不要紧。” 小歌见她睫毛微动,声音颤抖,觉得这宫女虽说总是一副丧脸,人却十分的衷心,见陛下生病,这般伤心。 小歌:“细心调养并无大碍,只是感了风寒嗜睡些。” 明澜遂好生失望,愁肠百结,她来到殿内,看见纱帐中沉睡的人影睡的很安然,房内未添灯,唯月光如洗,洒满一室清晖,静候了一会儿后,心中被挠了一下的痒,便蹑手蹑脚的掀开纱帐。 明澜轻轻喊了一声:“陛下?” 云昳毫无反应,睡的深沉。 明澜又喊了一声:“云昳。” 云昳的呼吸依旧均匀,他的被子轻轻掩在胸口,脖颈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笑了笑从袖子里伸出一块被打磨的光滑尖锐的小石块抵在云昳脖子上声音转厉道:“我若是再杀你一世对你不公平,杀了你我也跑不了,算来算去都不划算,我只忍着性子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便罢了,可你为什么要为难我呢。” “云昳,我对你不薄,可你为何要背叛我,要将我逼死,我只恨上一世心软你没了记忆,否则真该将你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她用小石子在他脖子上轻轻柔柔的划了几下:“我日你……”就在这时云昳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 明澜一惊差点咬了舌头,将石子收回袖中退后一步。 云昳望了她一眼,而后又闭目道:“睡了一日头疼,我想吃雪梨粥,去做。” 明澜惊道:“你说啥。” 他还敢吃我做的东西,是怕自己西天上的迟么,这么赶着去投胎? 莫非是脑子烧坏了。 明澜笑道:“陛下,你知道我的,我哪里会做那东西,那做的能吃吗?” 云昳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嗓子疼,朕要吃雪梨三宝粥。” 这次“朕”都搬出来了。 明澜笑了笑:“好,你等着,我这就找人教我做。” 明澜阴着脸走出了寝殿,叫了门口执夜的宫人到后殿准备雪梨粥,忙活了大半天端给云昳,这次,明澜没有搞任何手脚,香味扑鼻干干净净的雪梨粥,如果云昳只是为了折腾她,敢说一句不吃了,她就把粥糊他脸上。 云昳可能是真的想吃,他接过粥半坐在床上吃了两口,又起幺蛾子道:“睡了一天,甚是精神,你去把奏折抱过来读给朕听。” 明澜眼皮抖了抖,死王八蛋你睡了一天了现在是清醒了,我可没睡啊,生个病,这是要上天啊。 云昳见明澜半天没动,抬眼看她:“嗯?还不去。” 明澜只好将奏折抱来,挑亮灯芯,跪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给他读奏章,灯光昏暗,加上困顿,那纸上的字儿就跟小虫子一样来回爬,看的她恶向胆边生,她念了一会儿后,云昳道:“太傅和尚书令总是政见不同,但总是为国一片操劳之心,为之奈何?” 明澜阴沉着脸:“杀了。” 云昳哈哈笑了,又问:“玉侍郎暗地里贪赃枉法,纵奴行凶,为之奈何。” 明澜:“加官晋爵。” 云昳又笑道:“似你这般,国灭之不远矣,继续。” 明澜实在忍不住了,冷声道:“知道你还问,陛下你没事儿吧,你是不是需要看下大夫治一治脑子。” 云昳:“继续。” 明澜困的上下眼皮交战,她觉得不让人睡觉真当是酷刑,便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杀要剐随你便,我要去睡觉了。” 她拂袖而去,以为明澜一定会叫住他,但一直走到门口,云昳始终依在床上静静地没有出声。 窗口的风吹起床帐上的流苏轻轻的摆动,明澜回头再看了一眼床帐后的端着饭碗静坐的人影,脚底加速逃也似的回去了。 回去以后躺在床上反而怎么睡不着了,愤恨的用指甲挠了挠被子,寻思着这么憋迟早要憋死,不然偷偷做一个云昳小人,生气的时候还可以扎两针。 遂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呸,败兵之言,就这点出息,呕。”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天人交战,与她同床的宫女叹息道:“红泥,你身上长虱子了么,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明澜轻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睡了。” 明澜熬了半个晚上,起来的时候之后依旧困的神智不清,穿衣之时眼睛看不清,那扣儿死活系不上,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的同床说:“明天阿元姐要调到承露宫去了,现在承露宫可不比以前了,听说杨太嫔恢复了身份搬回承露宫主殿,其他娘娘回了偏殿,陈太嫔昨日也搬了出来回百芜殿。” 另一人道:“就是眼睛瞎了。” “那也比以前的日子要好过呀,还有几个要惨些,被皇上发落到道观去了,现在承露宫动荡很大,约莫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那可不一定,太上皇后……” “嘘,别说了,快走吧,红泥,你怎么还没穿好衣服,几日后太上皇后生辰,宫中到处都要干干净净的。” 明澜手忙脚乱:“马上,马上,我在束腰带。” 明澜匆忙出去后迎面碰上了王根,她现在一看见王根条件反射的就想到药杵子,王根却笑脸相迎:“红泥姑娘。” 明澜:“王根公公,好巧。” 作为一个太监,起名叫王根,也是很有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晚上九点整或者10点整,如果不能及时更新,会在评论区提前留言 第28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8 王根笑道:“咱家来这流昭殿办事情,正好有一物要捎给你。”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布包的镯子递到明澜手上。 明澜心想,我他么已经官大到可以受贿的地步了吗。 王根轻声道:“那日皇上召咱家,才知道是姑娘的功劳,这也是陈娘娘的意思,感谢红泥姑娘大恩,娘娘日后荣辱皆系姑娘一人。” 明澜却想着想必那日自己落水,也是因了这事儿被人报复,这世上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这个宫里,最高层成了她的敌人,太上皇后团也是她的敌人,不得势后妃团要拉拢她,她脑袋居然一直都还在。 啊,简直是奇妙。 今日云昳一直在前殿不曾回来过,直到了傍晚还没见过人影,明澜偷了一整天的懒,回到自己住处时,一行宫人从甬道走来,迎面走来拦住明澜的去路:“太上皇后有请红泥姑娘去一趟极坤宮。” 明澜惊讶:“太上皇后?” 首领宫人:“莫误了时辰,快去。” 上次落水,明澜就怀疑是太上皇后她们的动的手脚,一次不成现在她又要自己亲自去极坤宮是要作甚? 难道她想再弄死自己一次?不应该了呀,她这是有多执着,还说说有其他的目的。 明澜十二分的不想去,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天子他们一家都想要自己的命,命运简直是多舛一词不能概言,全赖云昳大人兴趣昂然,等到他厌倦终于想杀自己了,十面埋伏下,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活命了。 她想死,可她更不想这么窝囊的死,若是能出宮攒够银子回老家,找个深山老林悟悟道,寻思着能不能再次踏碎虚空回到原世界,离开这永无休止的轮回就更好了。 明澜一路走,一路想,此去怕是凶多吉少,想必云昳知道了再也没了折磨的乐趣,必定会火冒三丈,倒也痛快。 宫中杨柳皆败,青石路上凝结着一层白晃晃的雾气,绕过以曲尺形廊庑 是一座大殿,殿是黑瓦白墙,空旷处有一芙蓉池,驾白汉玉桥与殿相连,巍峨无极,宫人林列两侧,却只觉得这地方冷寂的紧。 明澜被领进殿内,穿过珠帘来到一明晃晃的室内,外头万木凋零,这里却绿叶长青,软绵的香气从蟾蜍口中喷出,烟雾缭绕中她看到了一衣着华贵的妇人。 虽衣着华贵,然而却不大有福气撑起这身华丽的衣服,说实话,明澜不是不敬她,但是在看见太上皇后的那一刻她真的脑补了一百零八出戏。 为啥太上皇后长的这么像某种尖嘴猴腮的生物。 她跟那美貌的姜太妃是亲姐妹吗? 太上皇后会不会怀疑云昳不是她亲生的。 啊,我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在想这些东西。 咦?旁边怎么有三个畏畏缩缩的小美人,好个花容月貌。 宫人们将珠帘放下退了出去,明澜看了太后一眼后止住脑海的汹涌澎湃,迅速低下头跪拜:“红泥参见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人长得不精神,说话的中气倒是很足:“红泥,你的本事可大,小小宫女竟撺掇的皇上将太妃禁足,造化承露宫,皇上百般维护你,如今本宫请你还要趁着皇上不在的时候截着你,若非如此还请不动。” 明澜道:“不敢不敢,红泥胆小,一请就来,慈恩浩荡,万死不辞。” 太上皇后颇为嫌恶:“你少来这套,皇上或许吃你的花言巧语,本宫可不吃!” 明澜暗想:“你们宫里不就行这套么。” 太上皇后:“你抬起头来。” 明澜抬起头,她瞧着太上皇后只觉得它有一股子阴郁的气质,眼角下吊,眸子里冷漠与偏执的细光,嘴角有些斜,即使不动作时也在轻轻颤抖,总觉得精神似有些问题,只听太上皇后道:“过来这里让本宫仔细瞧瞧。” 明澜心中抵触,却还依言上前,那太上皇后伸出她枯瘦的手对着她的脸就摸了一把。 冰冰凉凉的手像个铁钳子一样在落到腮颊处时狠狠的拧了一下:“皮肤倒是细嫩。” 明澜还没来的及惊愕,那只枯手已经顺着她的脖子游移到胸脯上,又不怎么怜香惜玉的掐了一把明澜的腰。 明澜的腰是死穴,极其怕痒,以往谁碰跟谁拼命,现在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但也强忍着没有后退,心里暗骂:“好好好,手是真黑。” 太上皇后:“身材也尚可。” 明澜忍不住微微一笑:“哪里比的上太上皇后腰细惊风。”说完后她估计这妇人要恼,怎么能这类不登大雅之堂的俗词形容人家堂堂太上皇后,而且这女人一把骨头,怕是也恨别人说她瘦。 岂料太上皇后竟然笑了:“吾儿被你魅,你也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你知你身份低贱不该有攀龙附凤,魅惑圣上之想。” 明澜心想:“嗯?你说啥?再说一遍。” 她低下头道“红泥不敢,红泥对皇上衷心耿耿,绝无他心,不敢越矩。” 太上皇后道:“你抬头看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容貌与你相比如何?” 红泥抬头去看,那几个女人年纪都不大,清水出芙蓉,衣着华美,只是神色胆怯战战兢兢的,看起来甚是可怜。 明澜有点忍不住了,这太上皇后到底要说什么。 明澜道:“红泥貌丑怎敢相比。” 太上皇后道:“自谦了,皇上既然喜欢你,你也是个忠心耿耿的,不如本宫就封你做美人,住红昭偏殿,以后尽力服侍皇上。” 这若是正常人,听到此话应该羞愤欲死了,与仇敌做美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可明澜偏不。 她暗惊了一会儿后,慢慢反应过来越琢磨越是好事。 其一,若是如此,她入住流昭偏殿,便能离开流昭殿不再受那云昳的折磨,以后逃脱也方便些,即便逃脱不了,吃吃喝喝养老到死也自在。其二,这太上皇后前些日子还要打要杀,现在突然连姜太妃的仇都不记得了,必是她对自己有所求。有太上皇后罩着,云昳怎么着也要忌惮几分。 云昳倒是要怄死,可能恶心的三天都吃不下饭。 明澜只希望她不要反悔,连忙道:“红泥叩谢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隐隐笑了,吩咐另外几个美人出去,然后将桌子上提前准备的一个琉璃盏到她脚边:“赏你的,喝了吧。” 明澜刚接过,上皇后就道:“内有毒。” 明澜手颤了颤,心说有毒你还提醒我,真是好贱,这是让我喝还是不让我喝,明澜的手顿在半空,太上皇后就道:“怎么,你不肯喝。” 明澜抬手饮下,一股腥臭苦涩的气息直冲口鼻。 太上皇后这才吝啬的挤出一丝笑意:“你可知这毒叫牵魂,每七日需要来我这里服解药,否则就会七孔流血,腹如刀绞,痛上十二个时辰才会死去。” 先是给个甜枣,然后会心一击,明澜已经被折磨的生无可恋,用脚想都知道她要要挟自己做点什么了。 太上皇后道:“莫要觉得委屈,你若是对我忠心,本宫又怎么看白白你受苦。” 明澜从善如流的回答:“多谢太上皇后,红泥日后也只知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摇头道:“红泥,我是要你去服侍圣上,你知我儿也是大了,许多事情便由不得娘,说句不好听的,圣上现在有些刚愎自用不听人劝,我是怕他行差踏错,坏了祖上的基业,坏了这大好江山。” 明澜是真的觉得这个太上皇后脑子怕是有问题,正常人哪里会这样说自己的皇帝儿子。 不过她俩的意见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一拍即合,只是明澜不知道该怎么接,总不能跟着一起破口大骂人家儿子吧,只好闭口不语。 太上皇后道:“那几个美人都不济事,胆子小见了皇上就发抖,只有你肯能劝着他,本宫也想更了解我儿,今后,你每七日来我宮,事无大小,涓滴不留的将圣上的动向告于我知,本宫要让你问的话,要你办的事,你即便拼了得罪圣上的危险也要做到。” 明澜豁然明了,这是要我做暗探啊,那我岂不是还要天天见他,这不妥,说好了去红昭偏殿养老呢。 太上皇后只装瞧不见这位新晋的美人儿脸色有些发白,身子都有些晃,又从桌子上取出一个瓷瓶来递给明澜,闷闷的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明澜心想:“不会又是毒吧?” 太上皇后道:“圣上近些日子心浮气躁,我这里有安神药,你每次去滴到茶水中,为他送去,但是切记!万万不可让圣上发现,否则便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 明澜接过去,隔着瓶塞闻了闻,心下暗惊,还敢骗她,什么安神药,分明是毒药。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她不是云昳这一世的亲生母亲吗,为何要毒害云昳,云昳死了,皇家血脉凋零,云昳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的云昳还有些可怜,父亲一心一意要去做道士,母亲神经质要谋害他。 但是,这太上皇后简直就是天降的帮手,上赶着来帮自己的忙。 明澜道:“娘娘厚爱,红泥足感深情,必当遵旨。” 太上皇后神情终于缓和了几分,不像之前那么冷嗖嗖的阴蛰,然后下令带明澜去清凉池沐浴更衣。 明澜泡在温暖的池子里,看雾气蒸腾,石壁青台,手里攥着那小瓷瓶,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做何感想。 云昳没了第一世的记忆,她做的再多,仇恨再浓烈,将他害的再惨,他都不知道。 而第二世的他即便是没了记忆也惨死在自己手上,她已经报仇了,现在云昳再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杀意已经远远不如前一世坚定了,她只想离开他,远走高飞。 可是她放过他,他会放过她吗,就算他放过她,如果有一天云昳彻底恢复了记忆,只怕又是万劫不复,是两个人的万劫不复。 明澜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这些事情,还是先养老吧,她揉搓了一把水里的花瓣,看了看氤氲的纱灯,心里觉得有些老大不对劲,她是不是高兴早了。 这种隐隐的担忧直到她沐浴罢,宫女为她穿上一件轻薄的衫裙,明澜笑着问:“这秋天也有些凉,穿这是不是有些太冷。” 宫女盈盈一笑将一床薄被子裹在她身上,明澜才浑身一僵,笑容渐收。 真是乐极生悲。 明澜被送入了小巧的轿子里面,她现在光着脚,脸色跟轿子里面的黑布还要黑上三分,一脸的风雨欲来山满楼。 他们果真一路把自己送到了流昭殿,裹紧了被子送到了云昳的床上。 云昳还没有回来,太上皇后如此擅作主张简直就是,就是,毒妇! 她掀开床帐,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宝剑之类的东西,她真的怕云昳回来看见她在自己床上,会砍死她。 不行,她真的没胆儿敢在他床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日常想打爆吴尚宇狗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7406665 2个;BJT女友、剪刀君、biubiubiu、不作天不作地就作你、some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司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9 明澜想下床,可是外面站着太监,她穿着薄衫又如何走的出去。 明澜把脑袋露出床帐,问太监们:“几位可能出去呀?” 太监答:“不能。” 明澜问:“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太监答:“不知。” 明澜不再问了,她笑道:“这床上太闷,我要下去走一走喝口水。” 太监道:“美人还是不要擅自行动,当恪守规矩。” 再守规矩你们就要看到美人横死床头的场面了,明澜将床帐合上,环视了一下见床脚裹着棕红色的纱幔,心生一计,薅下上面的流苏,将那纱幔扯下来,捻着两系在脖子上,围了个简单的披风,这才再次掀开床帐光着脚溜了下去。 太监们觉得眼睛都要瞎了,短暂的惊讶了一下,遂决定还是到外面守着换宫女进来。 明澜却不知该怎么从这屋子里出去,外面的把守的很严,她若就这个样子冲出去怕是被抓起来就地砍脚。 可是留在这里被云昳看见,也是要被砍。 明澜越想越气,这太上皇后怎么这么擅自主张,她起码要先和皇帝说一声,一声不坑的册封了美人往他床上一送,怕不是脑子有病的。 明澜坐到凳子上心烦意乱,正当此时宫女提着纱灯从外面进来朝她盈盈施礼,便分列两侧。 纱灯映照着明澜愁肠百结的脸,宫女见她紧张安慰道:“美人不必过分担忧。” 明澜问:“有没有茶水喝。” 宫女答:“美人可喝香蜜水,却不能喝茶水,因为茶水有味道,对皇上不敬,美人可要喝香蜜水。” 明澜:“也行。” 明澜接过盛了香蜜水琉璃盏,饮了两口才发现里面有香甜的糯米酒,只一口就唇齿留香,当真是极品。 明澜一口喝光觉得不过瘾,又连着要了几盏,宫女没防备竟然让她一口气全喝了,饮毕后头有些几分飘飘欲仙,将头抵在桌子上昏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那飘飘欲仙的感觉就更强烈了,自转世后九窍不通,总是浑浑噩噩,这酒一入肠,竟有几分清明之感。 好爽! 她摇了摇脑袋,看了看四周,心想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为什么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一世,一世,又一世。 为何我命从不由我。 终于,她的戾气越来越大,几乎已经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有一人进来,那洒脱的即便穿上龙袍也不沾染一份尘世之气的男子,从纱灯氤氲开的光中缓步走来,站在她面前:“你好大的本事,抬头。” 明澜抬起头醉眼模糊的看着他。 他的龙衮蓦然变成了黑袍,上面绣着沧溟教的金蛇绕日图腾,墨色长发散落,神色冷漠似冰,高不可攀,手上的扳指也是他从教主的尸体上剥下来的。 明澜一时激动的要呕吐,她身上每寸肌肤都在颤抖。 她好像看见高不可攀的云昳却蹲了下来,蹲在她面前问:“你怎么了?” 明澜恍恍惚惚的看着他,心中像是裂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缝,用尽力气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对面的人恍惚的愣怔了。 然后她颤抖着揪住他的领子:“云昳,你可知,长老们已要将教主之位传给你,他们看起来刻薄,却是真心拿你弟子,你干了什么!你杀光了他们,你杀光了沧溟教所有反对你的人!你的宝座下是累累尸骨!狼崽子养熟了也知报恩,你是什么东西!” “我恨你,你要么永远浑浑噩噩下去,你要是敢恢复记忆,我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看不见云昳的反应,更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感受他握着自己的手也是同样的颤抖。 然后她就听到一阵女人的惊呼声和男人焦急的喊陛下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飘渺,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扔到了一片柔软里。 夜静漏声长,明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一人坐在她身旁,一直握着她的手,偶尔触摸她的额头,她不知道是谁,也没有能力思考是谁,只觉得头痛欲裂。 然后有人抱起了她,将一温热的杯水递到她嘴边,明澜下意识的喝了躺在床上说了一声:“好热。” 那人又站起来去把窗户打开,飒爽的风吹进来,终于凉快了,明澜这才沉沉的睡过去。 等彻底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明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地上,地上什么夜没有,就这么冻了一夜?可是并没有感觉到多冷,像是才被扔下来的,是谁这么缺心眼子!把自己扔地上!明澜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才发现她的身上罩着一件薄料的貂毡。 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何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她只记得自己喝了酒,再然后呢,怎么记忆活跟洗了一样,糟糕,昨晚的香蜜酒一定有问题,她的酒量可没这么小。 明澜揉揉眼睛,环顾四周,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云昳就坐在床对面的矮几上写字,那人听见她的动静,连头也不曾抬,照旧奋笔疾书。 云昳竟然回来了?拿自己为什么还活的这么健康,哦,是了,昨日他回来之时,她已经麻溜的滚下他的床了,想必他也不至于大动肝火。 明澜站起来,如临大敌的靠近他,心里暗想:“自己虽占了他九美之一的封位,但生气也该去生太上皇后的气,自己可怜无助又柔弱,咋能怪她。” 明澜靠近云昳跪坐在他面前,发现他的左脸不知为何有些红肿,像是被人打的。 谁敢打皇上?反正肯定不是她。 另外,桌子上一堆奏折,他不在石竹阁怎么全都搬了过来。 明澜笑道:“陛下,未上朝?” 云昳道:“你自己看看天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还问朕上不上上朝。” 明澜又靠近了一点眨眨眼睛:“哦,陛下没什么想问我的。” 云昳:“没有,你离我远点。” 明澜笑道:“那我有话要问陛下。” 云昳:“朕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明澜:“那我问,陛下点头或者摇头也行。” 云昳抬起头:“明美人,你好生厉害,竟然跟太上皇后来这么一招,朕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昨夜成何体统竟然在我屋中醉酒,朕本想将你扔出去,又怕别人笑话,真是不知羞耻。” 明澜啧啧,瞅瞅,瞅这尖酸刻薄的样子,哎,真是。 明澜笑道:“陛下觉得我不知羞耻啊,那陛下是不是以后绝对不会找我呢。” 云昳这次停顿了片刻,才回答:“不会。” 明澜微微一笑:“那我走了,我走了你就不能反悔把我弄到冷宫里什么的。”她慢慢站起身,后退几步,看他没有要阻止的样子,便飞快的溜了出去。 明澜刚出门,外面就停了一顶接她的软轿,带着她直接去了红昭偏殿。 红昭正殿还未有人入住,她不够资格就只能住在偏殿,另有三位侍女,两名太监服侍。 明澜许久没这么惬意过了,躺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心想难道又可以回到曾经吃了睡睡了吃的神仙日子了么,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尤其是身陷囹圄之际,除了用让自己想开点来麻痹自己那是没有任何法子了。 已经很好了。 她抱着被子睡了整整一百天,到了黄昏才醒来,侍女禀告:“明美人,王根公公求见。”( ?° ?? ?°)?最( ?° ?? ?°)?帅( ?° ?? ?°)?最高( ?°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王根公公大约是送礼送上瘾了,如今见她没有别的事儿,捧着礼物又说这是承露殿娘娘的意思,请她笑纳。 上次是玉镯子,这次是一支上等的碧玉簪,很有些年头了,色泽十分漂亮,主人竟舍得送她。 明澜接过道:“下次同娘娘们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这里什么也没有,却不能回礼,日后一定亲自到承露宮拜访。” 王根根老大客气,千恩万谢的去了,也不知道谢什么,明澜总觉得她们还有事要求自己,却一直没敢说,下次定要问问。 明澜不知道美人该怎么当,她印象里不受皇上宠爱的都非常凄惨,整日哀哀怨怨,望眼欲穿,想来她也没这烦恼。 明澜睡了一日,眼皮略肿,头发散乱,正要再睡个回笼觉,却被侍女拉到镜前梳妆:“美人不可多睡,无聊之时逛逛园子,做画写诗都亦可。” 明澜道:“已经将近黄昏,梳了头,到了晚上岂不又要乱。” 侍女道:“美人此言诧异,宫中嫔妃时刻要仪容端庄,若是皇上突然叫美人去侍寝,怕是连手忙脚乱来不及。” 明澜一想,这规矩倒也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皇上莫说见他,只怕想起她饭都吃不下,是多想不开才会要见她。 侍女又道:“还有,今日美人是非梳妆不可的,因为太上皇后方才派人来要您晚膳后就去极坤宫一趟。” 明澜:“啊?”是了,她忘了她还要去向那个阴气森森的太上皇后汇报。 红昭殿离极坤宫并不远,只隔着一片湖,取桥便能到,明澜扫了峨眉,点了红唇,确定不会让那妇人挑出什么毛病来才赶了过去。 太上皇后已经在屋里等着了,看见明澜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神色有了几分愉悦,向来是对明澜这神色很是满意。 明澜行礼道:“参见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屏退众人,笑道:“你昨晚在流昭殿呆了整整一宿,皇上今早来请安时,也绝口未提此事,只是神情有些疲惫,像是一夜未睡,看来本宫替皇上的做的决定也是对的。” 明澜笑而不语,心里骂:你一把年纪了,瞎想些什么东西。 太上皇后问:“昨夜可给皇上饮那安神的东西了?” 诶呀,忘了。 明澜道:“太上皇后赎罪,昨夜没有来得及。” 太上皇后道:“倒也是,不着急,昨夜皇上可赏你东西了不曾。” 没有啊,他怎么会赏我东西,他没有一脚把我踹出去已经仁至义尽了。 明澜努力的想了想:“陛下赏了一件貂毡。”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啦 欢迎大家戳我专栏收藏新文…《我自费修为后》…… 冥寂用了一万年成神,将所有心血尽耗只为修炼。 终于她的修炼终于登峰造极,成为巨佬的那一刻,高处不胜寒,寂寞空虚冷。 啊!所有人都怕她 神生好生孤独。 于是,她自废修为,砍号重练了。 砍号后,居然有人敢欺负她?! 爽 这种久违的感觉,人生好像又再一次充满了意义。 第30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 太上皇后道:“本宫这里有一扇翠微屏、九凤丹霞衣另加十三箱珠宝你拿去。” 明澜惊讶道:“多谢太上皇后。”她心想这未免给的也太多了些。 太上皇后道:“前些日子我找到了你祖籍家中,看他们过的可怜便派人将他们接到了都城。” 明澜这才真正的惊惧了,云昳曾她她家中人的性命要挟她,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这太上皇后不吭不响的便找到了她的家人拿在手中要挟她。 明澜道:“妾替家人谢过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给重伤,又拿她家人性命相要挟,必是要将自己吃的死死的,接下来她说的话,很可能会超出她的预想。 果然,只听太上皇后道:“本宫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明澜:“太上皇后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上皇后笑道:“不需要你赴汤蹈火,本宫只要你去皇上那里取一样东西。” 明澜问:“是什么。” 太上皇后给她递过去一张宝箓道:“皇上书房剑阁中有一把雪浪剑,雪浪剑下压了一张悬丹宝箓你把它取出来,并与这张宝箓调换,记住,切不可声张,不许让任何人知。” 明澜接过那宝箓,简单的扫了两眼,心下已经了然,这是一张驱邪符,她幼年时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东西。而这张宝箓完全是胡乱画的,符师可能连五术根本都不知,结构也全然是乱的。 我的娘,这谋害也太明显了,娘娘您好歹像上次一样给我个理由,比如说这是对皇上好什么的,您的理由再烂,我都会强行降智相信。 要她拿这张假宝箓去调换真的,即便是个傻子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明澜等着她给自己解释一下,不管她说什么理由,她就立刻应和,不然她现在的身份非常之尴尬,她到底是该装傻,还是装傻。 明澜选择了装傻,她眨了眨眼睛:“娘娘果真是对皇上用心良苦,想必是皇上不喜欢这些玄虚的东西,娘娘才会这样为难。” 太上皇后隐隐的笑了:“正是,一点也不错。” 明澜心底叹了口气,我好累。 明澜回了红昭殿后,躺在榻上拿着符箓举在眼前看,这宝箓是照着驱邪之术画的,这样奇怪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帝的书阁里,难道云昳被什么邪祟缠上了? 不,云昳他自己就是邪祟。 明澜将符箓放在一旁,将被子裹在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她好像看到门口中起了一片大雾,明澜刚想唤人问为何不关门,大雾中就走来了一人。 那人穿着金蛇绕日图腾的黑袍,长发散落,手上却提着一只烧鸡。 明澜一下子就坐起来,冷汗顺着额头潸然而下,转世云昳和真正的云昳,她分的太清楚了,只望一眼,一眼,她就能将他们完完全全的区别开来。 一个还未沾染太多尘世肮脏的人间郎,白璧无瑕。 一个是丧心病狂杀了她沧溟教上上下下的恶魔。 云昳,沧溟教主九皋君提着烧鸡坐到她身旁,笑着道:“澜儿,你许久不吃饭了,如今你是凡人之躯,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明澜攥着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论她天不怕地不怕,只要云昳本尊来了,她就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心中只有铺天盖地的恐惧。 云昳笑道:“咦?你怎么不说话,你说你喜欢吃人间的烧鸡,我特意亲自买了送给你,幽冥大道被上神们封了,我是杀了无数人才下的山去,谁料人间也是一片白骨森森,房屋毁塌,我还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卖烧鸡的老头儿却只剩下上半截了,所以这烧鸡是我那里亲手做的,不过好像煮的有点烂,我尽力了,你尝一尝?” 云昳的语气随意,还带了一点求表扬的意思。 明澜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一段,她只知道云昳恐怖,却不知云昳还有更丧心病狂的这一面,他是如何做到毁了自己的一切后,又对自己说出这么轻松的一番话的。 云昳:“你再不吃真的要饿死了,澜儿,明澜!”他伸出手在虚空触摸了几下,然后笑容蓦然凝固,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哦,是了,你早就已经死了。” 他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兜圈子,脸色阴沉了片刻,突然又笑了起来:“你死了不作数,我说你死才作数。” 明澜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再看大门外果然是起了雾,却哪里有九皋君的影子。 她光着脚跳下来,将门关上,闩上门闩,又顶上撑柱,确保连只苍蝇都不会进来,她无力的靠在门上手还是抖的,哆哆嗦嗦四周环望了了一圈深觉得自己屋子里也需要挂一张驱邪符。 第二日清早明澜醒来后,看见窗外温暖的阳光,心里的恐惧驱散了不少,她从榻上起来坐在镜前,想着自从陈德水搬去了百芜殿后自己还没有瞧过她,陈娘娘送了自己两次东西,礼尚往来也应该去瞧一瞧了。 明澜简单的将头发打了一个髻,裹上薄貂毡就匆匆出门了,脚尖还没有踏出门槛就被侍女拽回来要求重新梳妆。 侍女:“美人时刻要注重礼仪,不可过于随意,否则就这样出去了惹人笑话不说,说不定还会引来责罚。” 明澜想了想,还是当女公子好些,那时候她就算头不梳脸不洗,也没有一个肯管她,这里的约束实在是太多了,昨晚吃饭的时候就诸多讲究。 侍女给明澜梳了头一个无与伦比的高髻,髻上插一朵巴掌大小的染藕色花银饰,发髻侧面插两多金色钗朵,眉心点了梅花妆。 她们又将明澜身上的薄貂毡脱下来,换上了藕色大袖衫,蓝色飘带,垂落至地,双肩仅以轻纱遮蔽。 明澜的上下牙齿抖了抖:“这已经是深秋的季节,穿这些未免有些冷。” 侍女道:“美人不知,这样才体面。” 明澜:“可是,我见太上皇后已经穿上了小绵袄。” 侍女惊讶道:“美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太上皇后是太上皇后,她老人家畏寒,即便是秋季,暖手炉也不离手。” 明澜:“不瞒你说,我也有些畏寒。” 侍女安慰道:“美人适应了就不冷了,这是太上皇后赏的衣服,若是美人嫌冷,我们以后再自己做一些衣裳。” 明澜只好含泪答应,她哆哆嗦嗦出了门,小风一吹,适应了一下,果然,更冷了。 明澜带着她两个特别有上进心的侍女,去了百芜殿,快到了时候竟然遇到了坐在步辇上一摇三晃的姜太妃,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依旧如故。 姜太妃不是被禁足了么,怎么这么快就放了出来,想她不论作恶多少,有太上皇后罩着,就总归不痛不痒的就能了事了,而且看她的这个方向像也是要往百芜殿去的。 明澜笑嘻嘻的脸沉了下来,领着两个侍女往旁边避了避,她跟姜太妃的过节不小,似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为难自己,若是待会儿她突然发难,当是要想个办法才是。 谁料那队伍看见了明澜之后竟然原地顿住,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调转方向摇摇晃晃的走了。 明澜:“……咦?” 这也太给面子了,她堂堂太妃看见一个新封的美人转头就走,实在是不知怎么说。 明澜忍俊不禁,她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然后带着侍女往百芜殿走去。 百芜殿地处宫内极偏僻的地方,虽然僻静但是欺负起来也很方便,方才不知道她太妃又要去她那里算什么帐,但肯定不是去道歉的,否则也不会看见自己就跑。 明澜进了殿内,看陈设也格外的简洁陈旧,却有一股淡淡的沉木的熏香气,她穿过迤逦的屏风,两旁侍女挑开珠帘,明澜走进去看见了正在扶着绣架绣什么东西的陈德水。 陈德水还是那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明澜历经三世,见过多少仙子美人,却还觉得她美绝。 陈德水站起身来望向明澜,她的一只眼睛上缠着纱布,以后摘下来也必然是十分可怖。 哎算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独眼美人也是美人。 明澜向陈德水行礼,陈德水放下阵线忙上前来还礼:“你,你终于是来了。” 明澜笑道:“娘娘到这里来之后,我还未曾来看过,别来无恙?” 陈德水笑道:“一切都好,只是想着你。” 明澜心想:“咱们萍水相逢,你想我作甚,若是说无事求我我是真的不信,这陈德水的心机倒是多。” 但是谁让她美腻呢,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其实这陈德水不需要如此战战兢兢,只要她一句话,无论她说什么,明澜都很会很容易的去满足她。 阿呸,就是这么颜狗。 明澜笑道:“若是娘娘想我,我以后常来,不知娘娘在做什么。” 陈德水微微一笑:“哦,在做一些刺绣之类的东西,想着绣一个香囊送给你。” 明澜好奇走过去打量了一眼,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要夸奖的话,想着就算娘娘把鸳鸯绣成了鸭子她也能不要脸的夸一夸,结果她定睛一看,深觉自己不要脸的功力还是不到家,到嘴边的夸奖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看了看那乱七八糟的线头,沉吟片刻,换了个思路夸:“娘娘这线不错。” 陈德水:“线是尚寝局的人送来的,你若喜欢我缠一箱子给你。” 明澜被那实诚的“一箱子”吓到了,她都不知道针线还能用箱子计数,忙道:“那倒不用,我不喜欢做这些,太熬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明澜觉得这陈德水举止总是透着古怪,以她对陈德水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她就是如瘦梅一般清冷,遗世独立,做不来四面玲珑处处逢迎之事。 现在她对自己的笑,对自己的巴结就有种业务很不熟练的尴尬感。 明澜看着也怪难受的。 陈德水道:“哦,对了,我煮了花茶,黑胖快端过来!” 明澜一听黑胖的名字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跟这陈德水尬聊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感谢支持 第31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1 明澜笑着问:“娘娘把黑胖也带了过来?” 陈德水笑道:“不怕你笑话,这深宫寂寞,黑胖可爱,虽说身份有别,但我一直拿他当孩子。” 明澜:“如此说来,我也喜爱他,娘娘若是不嫌弃,我也能常来看看么。” 这次陈德水脸上的笑是真切实意了,那只完好的眼睛簇然生辉,喜悦掩饰不住:“怎会嫌弃,你要常来,我才开心。” 黑胖迈着小短腿,端着茶壶从帘子后面走了进来,看见明澜高兴的喊了一声:“红泥姐姐。” 陈德水:“不要乱喊,这是明美人。” 明澜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之前怎么喊,现在还是怎么喊,小黑胖你怎么又黑了些,都快成碳了。” 黑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忧愁的说:“是。” 黑胖将茶放到桌子上,给两个人倒了,他望向陈德水的神情当真是像母子那般依恋,凑近陈德水问:“娘娘,你用了我给你弄的那药之后,眼睛还痛吗?” 陈德水:“好多了,就是有点痒。” 黑胖:“痒的厉害么,那我再给你寻一点别的药。” 陈德水:“不用了。” 黑胖:“我把纱布给您换下来吧,一直捂着不好。” 陈德水:“等一下,还不着急,等闲了没事的时候再换。” 明澜在一旁不尴不尬的喝着茶,看着他们这幅主仆,啊不,母子情深的画面,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茶壶很小,容不了多少,明澜两杯喝完再去倒,就发现壶内已经涓滴不剩了。 算了,自己还是走吧。 明澜站起来:“娘娘,时候不早了,这就走了,您保重。” 陈德水站起来笑道:“明美人,本宫正想着你若是喜欢黑胖就送给你,你也好解闷。” 黑胖在旁边也没什么反应的看着明澜。 明澜惊了:“不不不,怎么能夺人所爱,其实我一个人也清净惯了。” 陈德水:“明美人,黑胖他不吵的,你把他接到你的红昭殿,我想他了你再送回来。” 陈德水说这些话并非像是虚客气,她看起来像是真的想把黑胖送到明澜那里去。 而且很着急,很急迫。 明澜不知她为何这样做,但是联想到方才姜太妃的轿子隐隐猜想到,是不是姜太妃要为难,刻不容缓之下,陈德水就想送黑胖去自己那里避避难。 毕竟现在宫里上上下下都以为自己是皇上新宠。 这没什么不可的,反正现在已经惹了一身骚,接一个小孩子过去又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这小孩子的身份她要好好的查一查了,她帮忙是帮忙,却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做冤大头。 明澜微微一笑:“如此也好,那什么时候黑胖想娘娘了,我再将他送回来。” 明澜答应的如此爽快,陈德水甚是意外,又抑制者自己的激动之情:“如此甚好,黑胖你去吧。” 黑胖本是面无表情的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听见陈德水的话,脸上立刻挂了笑容向明澜走去。 明澜安慰陈德水道:“我不会把他当普通小太监的,娘娘放心,那我就走了,你若想他,到红昭殿看看也可。” 陈德水连连点头,看着黑胖跟明澜一步三回的去了。 明澜来的时候是三个人,走的时候是四个人,回红昭殿的路上遇到一片莲花湖,日近西山,早已经枯败一片的莲花池水上金光一片,上浮一叶舟楫,被绿藻缠绕静止在水面上,恍若云上仙舟。 莲花池水旁是一座白色凉亭,靠湖而建,晕染了湖天一色,石桌面上放着一句散乱的棋局。 明澜兴致盎然道:“咱们先不忙着回去,这里风景优美,我们在这里耍一会儿啊。” 黑胖很自来熟,跟两个小侍女很快就相熟了,可虽说相熟,脸上也笑嘻嘻的,却不需任何人碰他,若是哪个不小心挨到他,脸上就会露出紧张的表情,然后迅速闪开。 明澜心想,真是有趣,她站在凉亭上,临湖而站,风吹起她宽大的衣摆。轻綃摇曳。 黑胖在她身后童言无忌道:“娘娘不像娘娘。” 侍女小兰道;“别胡说,不像娘娘像什么。” 黑胖道:“像仙子。” 明澜回头严肃道:“你可真聪明,我便是仙子转世来着。” 她说完这句话,心中有几分怅然,曾经我修魔道,旁人说我不够狠,后来我又该修仙道,旁人又说我不够格,终是不伦不类,身消道散的时候都没能有个立场。 她坐在石桌旁,手里掂着棋子,刚要再逗黑胖两句,就看到远处走来的云昳。 今日当真是出门不利,怎么他也会来,偏偏这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即便要走也该是自己离开。 身旁的两个侍女十分欣喜,匆忙跪伏在地。 明澜不想跪他,坐着一动也不动,任清风吹面,闲敲棋子。 云昳本走的很快,看见明澜后脚步就放慢了,他好像也在犹豫,不知是该前进还是该返回。 他停了片刻就选择走上前来。 明澜心想,好,你厉害,那那还是我走吧。 她站起身,拂了袖子要走,云昳却道:“你站住。” 云昳声音不大,明澜却不敢动了,这么多人在,她不好忤逆他。 云昳厉声问:“你不懂规矩的吗。” 明澜想了想站在一侧,弯腰施礼,云昳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站着吧。”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从凉亭旁边走过去了。 她站了一会儿后,一小太监捧来一件披风对明澜道:“明美人,陛下说湖边凉,让您穿上披风。” 云昳居然让她罚站,简直是…… 天色越来越暗,夕阳渐垂,即使是穿着披风也阻挡不了湖边逼人的寒气,明澜站的腿肚子发麻发抖,过了没多久那小太监又回来了捧着暖手炉对明澜笑道:“明美人,陛下说您站的太轻巧怕不长记性,让你您举个东西以示惩戒。” 明澜接过暖手炉,一股暖意从手心流入四肢百骸,顺便被激的打了一个寒战。 明澜不由想,这一世的云昳是否还算是云昳,或许他们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明澜终于坚持不住了,不是冷,是手里的暖炉实在是烫了!淫威之下,她放又不敢放,走又不敢走,这个憨批! 就在这生死不如的时刻,太监又匆匆跑来了神情焦急:“美人,请您立刻到流昭殿一趟。” 到了流昭宫,紧掩着的殿门口外站着三个小美人,上次在太上皇后的极坤宫见过她们三个,她们三人的神情总是瑟缩的,望着皇上的寝殿,像是望着什么龙潭虎穴一样可怕,几个小太监要她们进去她们死活不肯进,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明澜挪过去问:“几位姐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们三个人望见明澜像是望见菩萨下凡一样,言辞恳切:“明妹妹,你终于来了,圣上他身体又不大好了,不肯让人进,你来了就好。” 太监小歌道:“陛下的胎里病,发作起来浑身如千蚁啃食,神志不清,脾气暴躁,屋子里的东西都被砍的稀巴烂。” 明澜倒吸了一口凉气,脾气暴躁,乱砍东西,感情这不是要我去送药,而是要我去送死啊。 看她们三个人这副见了鬼的样子,便知道此刻殿中的云昳的病犯的一定不轻。 明澜下意识后退一步,抱紧自己的胳膊如临大敌的问:“你,你们怎么不进。” 其他人道:“好妹妹你就进去吧,之前圣上犯病我们已经进去过了,这次该轮到你。” 她们说着就要推搡明澜,明澜道:“等等等等。” 一嫔妃道:“别等了,你这次进去,咱们日后就是亲如姐妹的一家人。” 明澜还要再挣扎一下,后来又想到自己还要替那太上皇后偷宝箓,现在不进以后或许没机会。 于是她将头上尖锐的珠钗取下来藏于袖中,一手拿着药盒,一手拎了裙子大义凛然的往殿里走,刚走到门口时,守卫拦住她,叮嘱道:“圣上现在神智不大清明,美人切要小心。”然后露出一个怜悯的表情,让她体会。 明澜点头:“开门吧。” 门缓缓被打开,明澜看到室内的样子,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呆了。 这也太能折腾了,云昳是不是拿了什么大炮搁在屋里头轰了,才一会儿功夫,怎么能糟蹋成这个样子,刚才不还是挺正常的吗。 桌椅,屏风,瓷瓶,撑柱无一幸免,碎的碎,亡的亡,江山社稷图被拦腰斩断扔在地上,而斩断社稷图的宝剑也被兔死狗烹的折断扔在地上,长明灯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撑柱身上伤痕累累,满是剑伤。 明澜踏进了这个屋子后,就像是踏进了一片战场,而这场盛大的杰作全拜一人所赐。 厉害,厉害,十分厉害,简直五体投地,请受本座一拜。 不过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犯病,云昳以前没这个毛病啊。 明澜提着裙子跨过重重障碍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都没能找到云昳,她只好拐过墙角往石竹阁走去。 那人果然在里面。 石竹阁毁的跟外面差不多,可是罪魁祸首在干什么,他正端坐在书桌前挥豪,头发不乱,衣服整洁,岁月静好的坐在一堆垃圾上批奏折。 明澜意识到,云昳的病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明澜:“参见陛下。” 她等着云昳说:“滚出去” 谁料云昳说:“你过来。” 明澜小心翼翼的找着能下脚的地方走过去,但是她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在跟保持敬而远之的距离上立定:“陛下,我来给你送药。”我就放到这里了,她说着伸长了胳膊将药盒放到桌子上。 离远了看以为云昳在批奏折,离近了才发现他是在写文章,洋洋洒洒的几大涨,地上还有好几张,明澜错略的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编撰什么治水方略。 要不是满地被雷轰了一样的屋子,还有放荡不羁到狂草的字体,她以为他现在还满正常。 明澜抬眼看了下他身后的剑搁,剑搁上果真放着一把朴质的宝剑,应该就是太上皇后说的雪浪剑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十一点,本章还有红包啊 第32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2 明澜小心翼翼的找着能下脚的地方走过去,但是她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在跟保持敬而远之的距离上立定:“陛下,我来给你送药。”我就放到这里了,她说着伸长了胳膊将药盒放到桌子上。 离远了看以为云昳在批奏折,离近了才发现他是在写文章,洋洋洒洒的几大涨,地上还有好几张,明澜错略的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编撰什么治水方略。 要不是满地被雷轰了一样的屋子,还有放荡不羁到狂草的字体,她以为他现在还满正常。 明澜抬眼看了下他身后的剑搁,剑搁上果真放着一把朴质的宝剑,应该就是太上皇后说的雪浪剑了。 明澜问道:“陛下什么时候有这种病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昳:“胎里病,家族遗传。” 明澜皱了皱眉,他说话也挺正常,是不是病已经差不多好了。 只听云昳又道:“这病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子孙遗传下来,一般有这病的人是不会当皇帝的,但是现在皇家血脉单薄,除了朕,就只下年幼的玉王。” 明澜看着那雪浪剑:“所以,陛下你是遗传的了呗。” 云昳道:“不是,他们都只说如此说了,但我知并非如此,我的病另有他故。” 明澜问:“什么原因。” 云昳:“不告诉你,你过来。” 明澜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笑道:“陛下现在好些了吗?” 云昳道:“坐我旁边,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明澜寻思着他桌子旁边就他屁股下一张椅子,让她坐到桌子上吗? 明澜刚要问,云昳就蹲下去钻到桌子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凳子,亲自扫了扫上面的灰:“坐吧!” 明澜神情忧虑的坐下了,堂堂皇帝钻到桌子底下掏凳子还拿袖子擦,看来真的是病得不轻。 明澜坐在他旁边,看到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血丝,憔悴的厉害,眼睑也有些发红,睫毛不停微微颤抖,状态非常不好。 明澜刚想认真的关心一下,云昳就从桌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纸张里翻出一个鼓来。 明澜惊讶了:“你桌子上怎么什么都有。” 云昳找鼓锤找不到,随手将她头上的钗子取下来两根当鼓锤,他镇定道:“这叫安神鼓,凝神静气的,我每次度过这病都靠它。”说着敲了一下,结果钗子太尖锐,他力气太大,把鼓面戳破了。 明澜觉得靠他自愈是不能的了,于是把桌子上的药盒拿下来打开,取出一枚红色的丹药递到他手上。 那知云昳这厮挥手就把药扔到花池子里去了,速度之快,明澜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明澜想锤爆他头。 明澜忍了又忍,看见地上有一截短笛还完好无损的躺着,于是走过去捡了起来对云昳道:“陛下,我会吹安神曲,你躺到床上我给你吹好不好。” 云昳:“不用了,屋子太乱,你给我收拾了吧。” 明澜:“你说啥?”你这屋子被你折腾成这样,居然有脸让我收拾,真是好恶毒。 云昳:“没地儿下脚了。” 明澜:“陛下我一定给你吹安神曲,不要拦我。”她把笛子放到嘴边,手指张合,吹出了远山晓雪。 明澜不是诓他,她是真的会吹安神曲,虽说没了灵力,但是曲调也足够让云昳冷静下来,回去乖乖睡觉。 果然没多久,云昳的眼睛渐渐有几分清明,但是脑子也更加清明了,他喊了一声:“小歌!” 小歌就在外面候着,一听到动静立刻就滚进来了。 云昳:“备膳,两双筷子。” 明澜立刻把笛子摔了。 云昳等饭的时候,收拾了桌子又开始奋笔疾书。 明澜趁着他不注意悄悄站起来,取下了他身后的雪浪剑,剑下面躺着一个长匣子,明澜把它取下来打开,果然有一张宝箓。 明澜好奇的拿在手上看了几眼,这宝箓竟然也是个假的,若是要驱邪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皇上的宝箓都是假的,可能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真的宝箓。 明澜把宝箓取出来塞进袖子里,又掏出了太上皇后给她的那张假货,从云昳桌子上取了一根细毛笔飞快的改了改:“这才对。” 改完后,那宝箓微微的有些发烫,符咒上的纹路也在芥子世界中微微流动,大道三千,无一而不通,明澜咬着笔杆子,把宝箓铺展放进了匣子里。 她并不是帮云昳,云昳看起来并未招邪祟,太上皇后说的更是无稽之谈,只是她看不了假东西当宝贝,看见了也实在忍不住手痒。 啊,这下终于可以交差了。 明澜欺负云昳脑子不清楚,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后就把一切都做完了,等她转过身来,侍女们已经将晚膳传了过来。 精力过剩的云昳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明澜看着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云昳被扶回到了床上,侍女点燃纱灯退下,明澜则在他床边站了一会儿。 只听云昳蒙着被子唤了一声:“明澜。” 明澜问:“怎么。” 云昳道:“其实我记起来一点了。” 明澜立刻折回走到他床边厉声问:“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你记起来什么了。” 云昳:“执念。” 明澜掀开床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里有几分激动:“什么执念,谁的执念。” 云昳:“阴魂不散,锥血泣雪湖,逆天改命。” 明澜:“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云昳不再答话,东一句西一句不负责任的说了几句话后彻底晕了过去。 明澜手脚冰凉,将他扶起来晃了又晃,却始终没能叫醒云昳。 他这个状态很有可能在醒了之后什么也不记得。 明澜恍恍惚惚的想,什么是雪湖,逆天改命又是什么,执念又是什么。 自己上一世那般对他,他即便恨自己,也从未真正的伤害到自己,难道便是因为他口中的执念?那疯子九皋君的执念? 怎么会,若是那疯子真有执念,也应该是把自己挫骨扬灰。 明澜出了殿门,看见了候在外面的玉王,小玉王在夜色下唇红齿白的更好看了,只是他目光细狡,嘴边噙着笑,年纪小小,却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个善辈。 云昳果然是任重而道远,他要是死了,玉王一继位,这国家怕就是要玩完了。 玉王对明澜笑道:“你可真是厉害,咱们暂且握手言和如何。” 明澜对这个玉王一百万个不喜欢,此刻她的心情正处于暴躁状态,真想把他骗到一个黑漆麻的地方揍一顿出出气。 明澜:“滚一边去。” 她想这么说来着,但是没敢说出口,冷静了一下道:“好呀,那咱们就握手言和。” 玉王嘻嘻一笑露出一个兜风的小豁牙:“好,那你能不能把黑胖送给我。” 明澜:“你要黑胖干什么。” 玉王笑道:“无聊呗,伴读啊,他比猫猫狗狗的好玩多了。” 明澜:“好了,人哪里能是给你玩的,以后我给你更好玩的东西怎么样。” 玉王冷笑了一声:“你不过一个美人,能有什么好玩的,我是玉王,皇兄最疼爱我了,想玩什么玩不到,我就是想玩黑胖。”他笑了笑勾起指头示意明澜弯腰附耳倾听。 明澜弯下腰来,只听玉王轻笑道:“莫说我要玩黑胖,我要玩美人也是可以的。”他话音才落,下巴颏子上就被揍了一拳。 玉王自从遇到明澜后连连受挫,内心实在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他捂着自己的下巴震惊道:“你竟然敢打我,我乃玉王,我母乃太妃,父乃太上皇,兄乃当今圣上,姨娘乃太上皇后,从来没有人敢打我。” 明澜拧了拧他的脸颊:“那你运气来了,以后挨打的机会天天有。” 明澜趁着玉王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守在外面的侍女逃了,结果刚回到了红昭殿,就被姜太妃叫出去罚跪祠堂了。 姜太妃今天攒了一肚子的火,正好教训,况且当众殴打小王爷的罪名实在是不轻,古往今来,这么彪悍的美人还是头一回见。 明澜穿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挨重打就折到玉王手里了,风寒露重的跪了一晚上后,又被拉到院子里打了二十大板。 明澜如今是凡胎,挨了十下后,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就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等到二十下一过已经神志模糊了。 他们把明澜送回红昭殿,明澜趴在床上指尖都是颤抖的,她咬着牙想:“实在不划算,我打那小王八蛋一下,就要去半条病,再打一次,整条命就了账了。” 明澜叫来黑胖,哆哆嗦嗦的问:“胖儿啊,你究竟跟玉王什么时候有的过节。” 黑胖一听,就猜测美人殴打玉王肯定是为了自己,当即泪如雨下:“我也不知道,娘娘你不如把我交出去吧。” 明澜摆手:“别哭别哭,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她笑道:“我既然把你到这红昭殿来,咱们就是生死与共,这叫“道义”。” 黑胖问:“什么是道义。” 明澜道:“大道三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自己的道义,为此终生不变的信念就是道义。” 黑胖止住了哭声,他的眼底短暂的划过一丝不一样的东西但又很快掩饰过去了,恢复了抽抽嗒嗒:“我知道了。” 第33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3 黑胖在百芜殿的时候就为了那陈德水的眼睛操碎了心,现在又在为明澜的伤奔波。 明澜受了伤终于有理由在床上瘫着了,可是臀背受了伤挨着就疼,天阴了也疼,有时候笑的厉害了也会疼,越疼越想笑,结果把伤口笑崩了。 太医来看了之后开了方子严禁她随意的笑。 明澜连笑的权利都没有了,尸居卧气的趴在床上寻思着着陈太妃打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嚣张跋扈,完全没把自己当根葱的样子,那她想来红昭殿抓走黑胖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有些犯难了。 黑胖在红昭殿简直是不可忽视的存在,一块抹布从东北角擦到西南角,擦的地面都要包浆了,凡是他矫健的身姿过处,干净的发光,该安静的时候毫无存在感,该热闹的时候把大家逗的绝倒。 就是有一点不好。 他太喜欢收养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什么猫啊、鸟啊、乌龟啊、虫子啊。 起初明澜为了鼓励他纯善之本性,还会皱着眉头僵硬的微笑应允。 等到黑胖把一窝毛儿还没长齐的耗子抱回来的时候,明澜终于怒了,逼迫黑胖把那些没长毛的耗子有多远扔多远。 不过后来他们的意见终于难得达到了一致,因为他们都喜欢养蛇。 明澜是纯粹的喜欢,毕竟蛇是原世沧溟教的圣物。 而黑胖则源于那该死的悲天悯人的慈悲心。 他是一边脸色苍白哆哆嗦嗦,一边抱着一条快被踩断的蛇不撒手,请明澜给它治伤。 人,自己都无暇顾及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泛滥的同情心。 明澜谨遵医嘱面无表情道:“可以。” 黑胖眼睛放光:“太好了,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儿,跟凶兽有关。” 明澜愿闻其详:“叫什么。” 黑胖:“轩辕傲因!” 明澜没绷住伤口又裂了。 好羞耻的名字,别人的心里住着什么不知道,但是黑胖的心里一定住着一位上古凶兽。 明澜这伤拖拖拉拉养了七日就已经可以下地走了,这对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人”来说伤势痊愈的速度可以称的上是飞快了。 这期间,姜太妃命令禁止任何人看望明澜,太上皇后那里没意见,皇上那里也没吭声。 于是姜太妃就更加肆无忌惮,连着几天都派人到红昭偏殿面斥明澜。 所谓面斥就是派一个很彪勇的宫女或者太监指着犯了错的人骂,而被骂的人不仅要听着骂完了还要请宫女喝茶道谢。 姜太妃的手下尤其功力深厚。 这种责罚非常的伤人面子,很多时候没有被打死,被连着狗血淋头骂了几天后也会羞的自尽。 明澜是不会自尽的,她脸皮非常厚,当年在沧溟教失势后,她常年被垢辱通宵,早就练出来了。 谁还不是二皮脸了怎么滴。 就像三长老脸皮那么薄的一个道长,被骂了祖宗十八代后,还能戴着手铐脚链在牢房里跟二长老谈笑风生的打牌。 浑浑噩噩纸醉金迷了无数个年华,拜云昳的剑尖所赐,美梦匆匆惊醒,柔弱与她恩断义绝,换了一副用烂泥糊成的铜皮铁骨。 明澜跪在地上听着姜太妃的宫女那贫瘠到苍白的辱骂,心里想着以后缺钱了,在宫里开个“骂人班”,专教怎么含血喷人,颠倒黑白,让人听了羞愤欲死,飘飘欲仙,争取接替十大酷刑,成为宫里第十一大酷刑,杀人不见血,剃头不见刀。 宫女终于骂累了,明澜的两个侍女连忙给她端茶倒水,擦汗扇风,往人家袖子里硬塞了几个镯子点头哈腰的送出红昭殿。 明澜在黑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送她镯子干什么,没送她一刀就不错了。” 侍女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美人说话总一种谜之山大王的气质。 侍女道:“美人,明日就是太上皇后的生辰了,太上皇后下旨让您去。” 明澜:“嗯。” 那老女人估计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美人被打褪一层皮,皇上看都没看一眼,要是她发现皇上不喜欢自己,可能当场就把自己废了。 真是头疼。 明澜问:“这几日没一个人敢来看我吗?” 侍女伤心的摇头,美人不受宠便是下场立竿见影的凄惨。 黑胖举了爪子道:“姐姐我知道,这几日里,流昭宫那里派了一个小太监往红昭殿送药,但是半路上,皇上好像又后悔了,叫人快马加鞭的把送药小太监又叫了回去。 反正最后,药就是没送。 皇上这个错综复杂坑坑洼洼曲折离奇的心理路程让黑胖很是费解。 黑胖问:“姐姐,皇上想送药就送药呗,为何还要再要回去。那皇上究竟是想让你伤好还是不想让你伤好。”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明澜回答不出。 侍女容儿道:“美人,您现在身体不好,这两天天气冷下下来,那尚服局的人狗眼看人低,不给咱们量衣服,柜子里也就只有皇上送的那件薄貂毡。” 明澜心想:你可甭委屈了,那薄貂毡都是我自个儿拿出来的。” 明澜背后的伤差不多已经结了痂,这么长时间来还没沾过水,她把衣服脱下来坐在水池旁,容儿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道:“美人,以后您可千万要慎言慎行,皇上再宠爱您,您也千万不能再招惹玉王了。” 明澜实在忍不了了:“以后不许提皇上宠爱不宠爱,宠爱个屁,听见这词儿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容儿立刻惊讶的闭了嘴。 因为明澜有伤在身,一直在红昭殿躺着,所以第二日的太上皇后的寿辰也没能准备什么,她将头发简单梳了,披上薄貂毡,就这么面色苍白出了门。 姜太妃打明澜这件事也给侍女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不敢再将明澜打扮的过于华美了,病美人说不定还能招怜些。 午膳的时候太上皇后在广元殿同群臣文武百官以及世家子弟皇亲国戚宴饮,那种场合明澜不能去。 她所能去的就是傍晚在仙鹤楼上的家宴,仙鹤楼乃皇宫腹内处,早有仙鹤从九天来立于楼顶化为鸱吻的传说,故名仙鹤楼,仙鹤楼名字虽是楼,但是离了地面只有七步台阶而已,每次宴饮,便是小楼吹彻,一夜笙歌。 自太上皇想不开去做了道士以后,太上皇后还是第一次过这大寿,自然就会隆重了些。 明澜早早的就到了小楼找了个边角旮旯坐下,她本来是不想带黑胖来的,但想到这孩子从小幽禁在承露宮在一群疯疯癫癫的女人手里长大,从来都是孤独的很,这次把他偷偷带过来也能让他高兴一下。 她还把轩辕傲因偷偷藏在袖子里带了过来,不时的偷偷喂它点东西。 明澜幼年就是抱着灵蛇睡觉长大的,所以凡间这些蛇即便是最毒的“七步”她都能手到蛇乖,缠在手臂上把玩毫无压力,那凉溜溜的感觉还十分亲切。 等到了傍晚,太妃及妃嫔们先来了,她们个个光彩照人,花钿翠满,将小楼映照的满楼生辉,经过明澜时她甚至能闻到她们身上的幽香。 侍女簇拥,宫灯点点,羽仪宝盖下,陛下拾阶而上登上小楼,在上首左处坐下,他今日穿了盛装衮袍,登金靴衬盘龙袜,发箍蟠玉簪,俊雅面容上没了多少倦色,难得的精神奕奕。 他未冠十二旒冕,想来是那些珠串串吃饭的时候很打脑袋,不甚方便。 明澜也是,她没戴繁琐的步摇,吃饭的时候太限制发挥。 太上皇后是最后来的,众人参拜完后,姜太妃就站起来开始训话,大吉利的日子,硬是被她训的死气沉沉,没一个人敢吭声。 明澜坐在阴影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偷偷拿着苹果喂轩辕傲因,她想看看这小东西的嘴巴到底能撑多大,她声音清冷道:“乖,以后你要是能活下去,等我踏碎虚空……”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响起:“明美人何在?” 这大嗓门一听就是太上皇后的,明澜连忙粗暴的把轩辕傲因口里的苹果掏出来,把它重新塞进了袖子里,然后站起身扶风弱柳的轻施一礼。 太上皇后愠怒的问:“姜太妃要问你话,你躲到哪里里去了。” 明澜连忙走出来,又觉得自己的步子迈大了,有眼力见儿的容儿连忙上前搀扶,明澜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一步三哆嗦的走了过去。 在太上皇后眼神的示意下,一宫女接过明澜搀扶着她跪坐在了陛下的下首。 陛下未来得及纳四妃九嫔,故而坐在圣上下首也是合情理的。 满堂皆光彩照人,争芳斗艳,唯独明澜素钗净面,不施脂粉,身上罩着一件白色薄貂毡,眉头轻蹙,小脸惨白楚楚可怜。 姜太妃看见她这个样子,火气也小了一点:“册封这么久连个规矩也不懂,想是板子还没有挨够。” 明澜咬了咬牙,不发一语,身形摇摇欲坠,脸上的表情羞愤欲死。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云昳,云昳虽然一声不吭面无表情,但可能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上皇后动了筷子:“姜太妃算了罢。” 太上皇后一动筷子,其他人皆纷纷起身祝贺词然后起箸敬酒之流。 明澜拜了太上皇后,皇上各位太妃之后,回到座位上后,心想,我的姥姥,终于训完了,回去要洗耳朵。 明澜起筷吃了一会儿,发现太上皇后看着自己的目光那叫一个不耐烦。 明澜抬头看了看安静剥荔枝皮的皇上,有点意会了。 她斟满了酒跪在云昳旁边:“陛下,妾给皇上敬一杯酒。” 云昳还在剥荔枝皮儿语气不善:“免了。” 明澜轻轻夺过他手里的荔枝,剥干净了递到他嘴边。 这行为有些失礼了,然而太上皇后并不计较,她只想知道明澜这颗棋子是否有用,皇上是否厌弃了她。 明澜手都有些酸了,云昳还是不接,自己转手又去拿了另一颗荔枝慢悠悠的往下剥皮。 明澜把荔枝自己吞了,又劈手夺下他手里的另一个荔枝剥干净了再次递到他嘴边。 这次举的时间更长,眼看明澜坚持不住了,云昳轻声道:“你这个人不清不楚,颠三倒四的,我不吃你剥的东西,你不要自取其辱了。” 明澜缓缓把荔枝放下来,嘴上噙着笑:“云昳,你还记得你犯病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了吗?” 云昳果然不记得那天的事了,若是他知道那晚他又是拽着明澜敲鼓又是要跟她一起用膳,还爬到桌子底下的事一定羞愤至极。 所以不记得了也好,免得他一激动杀人灭口。 云昳问:“说了什么?” 明澜:“陛下说要送我三箱珠宝,一棵珊瑚树,锦缎兽皮各十匹。” 云昳:“我为什么要送你这些东西。” 明澜:“你犯病了什么样心里没个数吗?陛下?” 皇上虽然没吃自己的荔枝,但是送了更加珍贵的珠宝,这么一来,太上皇后也不着急卸磨杀驴把自己丢进湖里喂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洋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修羅場賽高、Pandaboy、江洋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4 明澜还在不紧不慢的剥着荔枝皮,果肉甜香四溢。 云昳:“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明澜:“是有些好奇。” 云昳:“好,我告诉你,你跟我出来。” 云昳这次的自称没有用“朕”想来他是真的很认真了。 明澜跟着他走出了席位,下了仙鹤楼。 云昳一路往流昭殿走去,他大步流星走路生风,明澜提了裙子不方便跑,就轻喊了一声:“云昳,我的伤……” 云昳在一片假山后站住了,风吹起他身上衮袍猎猎,他蓦然回过身道:“我曾,为女公子你牵马,你为了陷害我,不惜从马上摔下来,你可还记得。” 明澜:“记得。” 云昳:“你怎么会想起这样一个自相残杀又愚蠢的法子来?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自刎,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明澜:“只要你我一句话吗?” 云昳:“我答应过你,就会效忠你,可你为为何偏偏用如此下作如此卑鄙的方法,你但凡对我有半分信任,我们都不会决裂至此。” 明澜微微一笑:“人心是最容易变的,背叛是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云昳:“明澜,你,你真是好……”他是真的气极了,连说了两个“你”都没找出词儿来形容她。”他缓缓放下袖袍冷声问:“难道你不怕我吗?” 明澜:“我当然怕你。” 云昳:“你要修明月楼,那劳子是个什么鬼东西,又圆又丑,普天之下都没有人见过,你要我去修,我使尽心肝,熬尽脑汁,夙夜难免,生怕你不喜欢。” 又圆又丑…… 云昳:“你甚至不曾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也不敢问你,后来我就知道答案了,你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折磨我,怀璧其罪,怎么样都是错。” 明澜笑道:“是,我是十恶不赦,所以你就算杀了我也是应该的。” 云昳:“你十恶不赦?”他上前一步,看着明澜道:“寒冬时节,公子脩送家仆几十人,明月楼少物资,你拆绢绸派脍肉,架锅起灶,饿殍遍野的寒冬,唯明月楼如人间天堂,你为婢女得罪上朝,后囚禁明月楼后,珍宝尽交我手,随我救助黎民,眼都不眨一下。” 明澜:“看来你对我印象还挺好……” 云昳:“宋国达官骄奢极欲,奴隶身不着衣,虽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云昳的声音蓦然变得轻缓:“可是你的眼睛看谁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宋公还是奴隶,好像只要性格讨你喜欢,谁都能跟你做朋友,三月春风化雨不过如此。” 明澜有点讶然了,这些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她没想到自己在云昳心中居然这么光辉灿烂,那她后来原形毕露陷害弄死他,心肝一定拌着恶心碎成渣了。 云昳:“谁都能跟你做朋友,唯独我不能,我好像生来就有罪,你我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凭我怎么努力,都是芥民登天般的枉然。” 明澜:“你越是这么说,就好像我越对不住你了般。” 云昳:“我转世后一直想要找你,我想要个解释,明明是你错了,你为何还能如此坦坦荡荡。” 明澜:“因为……” 云昳:“因为你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我知道,可是他是他,我是我,他的错凭什么要我来担。” 明澜声音骤冷,她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那如果你们变成了一个人又该如何?” 云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稳,他疑惑的问:“如果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会怎样。” 这么久以来,明澜的情绪第一次开始失控,她慢慢的靠向假山仰头枕在上面,眼泪开始往下流,手指甲抠在石头上,划破指头上的细肉,在石头上染出血来。 云昳眼睛里闪出慌乱之色,匆忙上前将明澜的手从石头上拽了下来:“明澜,明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他……” 云昳说不下去了,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明澜何时这样过,她好像天不怕地不怕,整个人都是固若金汤的,可是当他到那另一个人,她会兵荒马乱成这个样子。 云昳掏出手绢给他的伤口包扎:“不提他了,永远不提他了,他已经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出现了。” 明澜喃喃道:“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云昳:“不会,朕让法师做法,度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他再也不会回来。” 明澜又哈哈苦笑:“你傻,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你只是转世失忆了啊。” 云昳默然不语。 明澜咬着嘴里的血腥问:“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又当如何?” 云昳:“我帮你杀了他,杀了我自己。” 明澜真的太煎熬了,为什么想报仇的时候,九皋君将那些记忆丢了一干二净,为什么上天给了第二次第三次生命,却把一个双手干净善良柔和的云昳送到她手边。 她报复的是谁?是她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云昳。 云昳:“我送你回去,回红昭殿。” 明澜:“别,你是皇上,送我失身份。”明澜晃晃悠悠的站直了身体,一个人往红昭殿走去。 红灯高挂每一棵树上,于是天上就下起一阵红色的秋雨,秋雨阴绵拖泥带水,甚不爽快。 路边的太监小歌拿了伞接皇上回仙鹤楼,云昳劈手夺过:“跟太上皇后说,朕有事待会儿回去。” 云昳赶到了明澜的身边,将伞罩到她头上:“我送你。” 明澜笑道:“我们这样是地久天长的折磨,我没有办法把你们当成两个人。” 云昳:“没关系。” 明澜:“我有关系。” 回到了红昭殿,明澜才想起来所有的侍女太监包括黑胖都还在仙鹤楼丢着呢,现在红昭偏殿里黑漆漆的,明澜摸索着去点灯,云昳已经在另一头把宫灯点亮了。 柔和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映照出他湿了一半的衣服,还有额头上滚落的雨珠顺着发绺滴到领口上。 他将殿内的灯一盏一盏的点亮,地上的,墙壁上的,桌子上的还有门口的,整个殿内都是摇曳的烛火,像一双双生生不息永不熄灭的眼睛。 云昳温声道:“我害怕的时候就喜欢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点亮,每一个角落里的黑暗都会无处遁形。” 明澜:“这殿里就我们两个人,待会着火了怎么办,谁救。” 云昳又一盏一盏的把灯掐了。 明澜趴到塌上,把袖子里的轩辕傲因捞出来扔到地上放飞自我。 殿里就剩下了五盏灯,将明澜的所处的地方照的亮堂堂的,云昳缓步走过来,低头就看见了盘在地上脑袋高竖的黑蛇。 云昳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听见了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炸。 明澜转过头看着他的样子道:“你还是这么怕蛇,一点都没变。” 曾经云昳当了教主威风八面之后,也不就是那么完美了,毕竟魔生还有一个该死的遗憾那就是——无比怕蛇。 说来奇怪,他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怕,就是对这种长长的、阴冷的、黄眼睛的东西保持着情有独钟的恐惧,从来都没有释然过。 明澜喜欢蛇,云昳死怕蛇,从爱好上来讲就已经是冤家路窄了。 云昳听了明澜的话道:“没有,就是突突然,吓吓我一跳。”他从离轩辕傲因两丈远的地方就饶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圈子走到了明澜身边。 明澜的神情还算是恹恹的不怎么有精神,云昳问:“你这里有药箱吗?” 明澜:“都是容儿放的,我不知道在哪儿。” 云昳翻箱倒柜的去找,找到了止血药还有纱带,他走回明澜身边问:“你自己包,还是我给你包。” 明澜:“不劳陛下了,这点伤放嘴里唆一唆就好了。” 云昳:“……”他蹲下来将她的手捞到自己身边:“今日算我错,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你腰上有伤不宜动,我给你包扎。” 明澜:“别了,你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龙爪……手,玉手,不敢劳驾。” 云昳:“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让我蒙着眼睛给你包伤口。 明澜:“饶我一命,着实不敢记得。” 明澜虽然在笑,但是云昳总觉得她是一个虽然在笑,但是心里想着怎么捅你一刀你都发现不了的人,简直是女魔鬼。 女魔鬼道:“对了,你方才说你的病是怎么来的,扯了这么多也没说到整点上。” 云昳:“不想说了。” 明澜奇怪的问:“为什么。” 云昳将止血药洒在她受伤的指尖上,又用纱布缠好了:“跟侍女说,每日一换,别沾水。” 明澜:“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云昳去拿桌子上的剪子,刚转过头就看见你了将桌子扫荡的兵荒马乱的黑蛇,云昳倒吸了口凉气,压抑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天人合一斗争了老半天,还是没敢伸手去拿剪刀。 啊,那么远,那么近的剪刀。 曾经九皋君云昳的父母皆丧于蛇口,那时他才七岁,从此见了蛇就惧怕的厉害,终生不愈。 如今转了两世,都没减缓半分。 明澜刚要替去拿,云昳已经突破心理障碍电光石火的取到了剪刀,然后长长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晚了二十分钟,这两天有点忙,从明天开始尽量肥更,做个有良心的人。 今天要上架子了,依旧紧张,本章发红包啊,么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003479、BJT女友、一条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栗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5 轩辕傲因作为一条凶兽,在红昭殿一直没能得到应有的敬畏,就连最娇滴滴的侍女都敢把他缠成麻花扔进橱柜里,蛇生一直有点凄迷。 当它发现云昳怕它,就十分的来劲,总想跑到云昳面前找回它凶兽应有的存在感。 明澜叹了口气,她用缠着纱布的左手伸出一个“二”,把它夹进笼子里一脚踢到床底下。 结果惊动了床底下睡觉的蜥蜴,“跐溜”一声四脚奔腾的踩着云昳的靴子就逃逸了。 云昳问:“你这里到底养了多少东西。” 明澜:“全是黑胖养的宝贝。” 明澜觉得陛下蹲在她身边给她包扎伤口的行为非常的有失威严,他失威严没什么,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或者等他自己又回过味儿来,那就大大的不秒,她真的还想多活几年。 她欲要过他手里的剪刀:“还是我来吧,堂堂陛下做这些事,有失威…威……。” 明澜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陛下的眼神不容置喙,握着他的剪刀就像握着他的尚方宝剑,他讥讽问:“你是准备用你残疾的左手去包扎残疾的右手吗?” 嗯,说话非常之呛人了。 明澜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好忍气吞声暂时奉献出节操。 明澜现在对云昳拿尖锐物体有阴影,她总是怕他突然邪魅一笑,然后一剪刀捅上来。 尽管明澜知道现在的云昳绝对不会那么做,但是人的信任就那么多,背叛了一次,无论后面多少的弥补,忌惮之心永远就很难放下了。 云昳敏锐的捕捉到了明澜眼睛里的一丝恐惧,他的手渐渐不那么坚持了,任由明澜顺势把剪刀从自己的手上抽了出去。 明澜笑道:“还是放着我来。” 云昳随意的坐了下去,转头间看见桌子上一瓶小瓷瓶儿顺手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明澜:“毒药。” 云昳:“毒药?” 明澜道:“太上皇后让我给你服用的,一次一滴,一年就归西。” 自从太上皇后把这毒药给明澜后,明澜还没有机会给云昳下毒,她也是真的不想再给他下毒了,总不能宽宏大量盛世白莲的真君子都让他做了,下作的手段都是自己使。 于是太上皇后就这么被明澜迅速的出卖了。 云昳:“哦。” 明澜怀疑要么是自己的耳朵聋了,要么是他耳朵聋了,听到母亲要用药毒自己后的反应这么淡定,这还是人吗? 明澜:“云昳,冒昧的问一下,你和令慈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云昳将瓶子放回去:“嗯,她从我从小时起,就想掐死我,一直努力了十九年,都没成功,如今居然拉拢你。” 明澜:“为何。” 云昳:“原因一言难尽,倒是你,却不正好借此机会除掉我?” 明澜摇头:“我不想和你的母亲一起谋害你,这太荒唐了。” 而且,实在是有点下不了手,云昳生父丢下一大家一心做道士,母亲一心想要毒害他,放眼望去,身边没有一个真心待他的,高处不胜寒,他这个孤家寡人当的实在是名副其实,其实过的未必就比上一世开心到哪里去了。 云昳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从出生时就铭诸肺腑的记着上一世的恨,今世一步登天,就算性情变了也情有可原,可他到现在依旧风骨犹存,如此看来云昳也不算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小人,那么原世的丧心病狂究竟是怎么来的? 现在想想,当初好像一不留神,他就变成疯子了。 明澜现在非但管不了云昳死活,她自己可能要先含笑九泉了。 太上皇后那疯婆娘为了让自己绝无二心,给自己服用了”牵魂”之毒,此毒的毒性虽说没有太上皇后言的那般夸张,但是深入人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日久年深,就算服用了解药,毒也会在五脏六腑里残留下来,最后百病攻身,嗝屁着凉。 与其以后被慢慢折磨死,索性现在就不服解药了,早死早超生,说不定下一世就回到原世界。 云昳没有说话,明澜也闭了嘴,她用“残疾”的左手笨拙的拿着剪刀去铰纱布就在此刻,两个人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明澜抬起头,应该是黑胖他们回来了。 明澜从方才就有些担心了,她虽然将黑胖放到仙鹤楼假山后,还有容儿陪着她,但是她不在他身边,总是会担心姜太妃突然将他带走,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天姜太妃也没怎么找麻烦。 皇上在屋子里面,明澜怕吓到她们,便先走出去跟她们说一声,也好让她们有一个心理防备。 然而她才出了门,就看了站在黑胖身侧的陈德水,她罩着一件红色斗篷,遮着脑袋,表情甚是不平静,她的手抠着斗篷,嘴唇都是颤抖的。 仙鹤楼宴饮之时,陈德水并未出现,此刻怎么出现会在这里。 陈德水看见明澜忙道:“明美人,圣上在里面?” 明澜打趣道:“娘娘消息好灵通。” 云昳听见声音从门里走了出来问:“陈太嫔,何事?” 陈德水立刻跪了下去,头磕在泥水里:“有一关乎皇家血脉之事要与陛下启奏,请陛下请太上皇后,姜太妃等到前殿对证。” 明澜的脸上显出一股惊诧之色,她看了一眼黑胖,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那念头越来越凌乱直到最后绕成一个死结。 陈德水抬起头:“陛下还记得七年前被打到承露宮的丽妃娘娘吗?她那时已经怀有身孕。” 一炷香后,面色铁青的姜太妃在殿内怒斥:“怎么可能,七年前被打到承露宮的丽妃怀有身孕?谁给你的胆子胡说八道,丽妃去了多少年了,死无对证事你倒是说的轻巧。” 陈德水跪在地上:“确实是如此,当年丽妃娘娘并非投井而死,而是生下孩子后难产而死,此事全承露宮的人都知道。” 姜太妃:“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隐瞒不报。” 陈德水:“丽妃生时嚣张跋扈我们恨极了她,我们想报复她把孩子掐死,可是看孩子实在可爱,又不忍掐死,于是每日都在掐死与还给皇室中挣扎,这拖着拖着感情就越来越深,本想着要启奏陛下,可是见陛下一面难于上青天,反而月月能见到姜太妃,但是我们哪里敢给姜太妃,若是给了,像你这等心狠手辣之辈一定饶不了孩子。” 姜太妃的鼻子都气歪了,她气急败坏,没想到这陈德水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来诽谤她。 云昳道:“是真是假,一验便知,先验下身,再滴血认亲,小歌,带黑胖下去。” 小歌连忙拉了黑胖往外面走去,路过转角处时,碰见了王根公公。小歌忙施礼喊了一声:“师父。” 王根公公蹲下来摸了摸黑胖的脸蛋,笑出一脸横七竖八的褶子:“孩子,不要怕,待会儿都是自己人,在屋子里呆一会儿就出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黑胖:“不许有人动我。” 王根笑道:“遵命。” 王根站起来叹口气,问小歌:“都是自己人?” 小歌:“都是师父的人,万无一失,不会有人泄露出半个字。” 王根摆手:“去吧。” 小歌领了黑胖往偏殿的一个小屋走去,到了屋子里让黑胖坐着等一会儿,压根不提验身的事儿,掐好了时间又领了黑胖从屋里出来。 秋天的风还不是多冷,小歌的脸却哆哆嗦嗦的抖,他手脚冰凉的牵着黑胖回到了殿里跪下道:“回陛下,这孩子的确还是完整之身。” 姜太妃振衣而起,她神情慌张道:“那又能说什么问题了,查一查当年往宫中送小太监的名单册子,若是从外面来的,岂不是一目了然?” 小歌道:“回陛下娘娘,已经查过了,没有。” 陈德水道:“此事承露宮上上下下人尽皆知,我们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吃了不少的的苦头,大家都只是为了保住陛下的血脉,姜太妃又何必赶尽杀绝!” 云昳:“拿碗来。” 太监忙将碗和银针递上,他们先取了黑胖的一滴血滴进碗里,云昳刺破手心将血滴进去,渐渐那两滴血果然融二为一。 姜太妃上前一看,又退后两步:“真是疯魔了,若是真的问题,还请太上皇回来定夺!” 陈德水冷声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把当今圣上放到眼里么。” 姜太妃:“贱人你闭嘴。” 太上皇后自始至终都在以看热闹的心态来瞧这件事,一言也不发,她这个人除了神经兮兮的想坑害自己亲儿子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云昳:“把承露宮其他个叫来一起审问,母后你累了先回去吧。” 太上皇后连个客气话都没有,起身便走,母子之间的关系冷的普天之下也难寻。 承露宮的人被叫过来了几十个人,从晚上一直审到黎明,黑胖一直瑟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直到皇上吩咐小歌将其带下去,黑胖才抬起头,与云昳对视了一眼。 这这一眼,云昳心就有几分动容,他长得的确是太像陛下了,虽然黑黑胖胖的,但是双眼睛,那鼻子真的于太上皇一般无二,还有那略微精致的小嘴生的竟然有几分像姜太妃,是了,像姜太妃! 黑胖看了云昳一眼,就匆匆低下头被小歌带了出去。 这期间明澜一直在红昭殿偏殿睡着,等她睡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寝殿里出来,就看到了蹲在石阶上喂兔子的云昳。 明澜茫然的问:“国亡了吗?为什么皇上没上朝,反而在我家门口喂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晚上九点发后两更 第36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 明澜跟着蹲下来戳了戳兔子的肚子问:“陛下不会一晚上没走吧。” 云昳:“昨夜审承露宮的人审到很晚,我特意来告诉你,黑胖的身份确实可能是丽妃之子,他现在住在你这里便不方便了。” 明澜挠了挠脸:“哦?” 云昳:“惊讶吗?” 明澜道:“好惊讶,验身是你亲自验的吗?” 云昳:“怎么会是我亲自验,有专门的太监检查。” 明澜:“哦,嗯,有趣,嘿嘿,云昳,若是真的,你又多了一个弟弟。” 云昳笑了笑:“传早膳了吗?” 明澜:“嗯,还没,云昳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云昳:“你说。” 明澜看了看天空思量着怎么开口才不会让他过于动怒。 昨夜才下了雨,天空还是沉闷的阴绵,明澜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要在这润物细无声的消磨下磨掉所有的锐气,她改蹲为跪,一本正经的叩首道:“陛下放我出宮吧。” 云昳反应还算平和,他把草扔到一边笑了:“朕这一辈子都要在这宫里,你若出宮,便是此生不再相见。” 明澜:“正是如此。” 云昳沉着脸一言不发,过了很久他掀袍走下台阶故作轻松道:“先不说这件事了,你不是正好没吃饭吗?我也还未曾吃,我去叫阿忠传膳,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明澜站起来:“陛下若是不答应,我……” 云昳:“阿忠!” 公公阿忠一直在外面巷子口受着,听到云昳的声音,连忙跑进来,扶了扶跑歪的帽子:“陛下!” 云昳有些咬牙切齿:“今早就在红昭殿用早膳了,准备多些,快去。” 云昳说准备多些,阿忠就足足准备了三十六道,铺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汤羹。 明澜真的很想和云昳好好沟通,可是根本沟通无果。 殿里所有的人都出去了,明澜被迫坐在桌前,她人的活动虽然被限制了,但可以在嘴上下功夫:“陛下,你为什么不明白,前世恩仇皆已随风消散,执念太深就是疯了。” 云昳笑道:“那就疯吧。” 明澜声音颤抖:“你,你又想幽禁我,你又来了。” 云昳声音温和了些:“明澜,你在想什么。” 明澜声音激动的颤破了音:“你一如即往的刚愎自用,若是我逃了,只怕你还要用手铐脚镣来绑我。” 昨日才把明澜安抚好,现在她的状态又不对了,云昳第一次深切体会到明澜是如此惧怕自己,或者说是忌惮自己,只要他态度稍微有些差错,就活跟着踩了猫尾巴似的,整个人都炸毛。 那平日里也都是在顶着嘻嘻哈哈的面具掩饰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吗。 云昳:“我没有心思幽禁你,我只是想陪着你吃一顿饭啊。” 明澜:“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突然不高兴,你现在让我吃饭,说不定下次就会让我吃桌子。” 云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更不知道这种突然的炸毛该怎么安抚:“菜凉了,先吃菜吧,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明澜本来想着索性时日无多了,她既然不想杀他,就离开,这样对彼此都好,他若是不答应就威逼利诱的磨,可是云昳这种一句话不说直接给他摆一桌子菜的态度,让她又想起了那只烧鸡。 万不可再重蹈覆辙,纵然再不像,再不像他们也是一个人啊,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不会变的。 云昳:“总之你不要想太多了。”他说完气闷的饭也不吃了,将筷子放下站起身:“我还要上朝,先走了,你现在心情不好,多出殿走走,我晚上再来看你。” 明澜恶狠狠了起来:“要么放我,要么死。” 云昳转过身,神情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明澜心想:“他终于要发火了,他又像从前一样,控制欲极强不允许别人有半点反抗他。” 谁料云昳默然了一会儿道:“好,你想走,自然没有留你的道理,不过眼看入冬了,离开皇宫外面的日子不好熬,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亲自送你离开。” 明澜有点没反应过来的看着他。 云昳:“真的,不是拖延你,我可以写一道圣旨,君无戏言。” 明澜慌忙站起来去边桌上取来笔墨纸砚递到云昳手下:“你写,我藏着。” 云昳的眼睛里本来一束烛光,现在那束光熄灭了。 他挽起袖子接过了笔,明澜在一旁给他研磨。 云昳丢下那一大桌子的菜独自走了,临走前他对明澜笑道:“既然注定以后此生不相见,这几个月能不能暂休干戈。” 明澜点头:“好。”她整个人轻松了下来,心底里压着的那一块大石头咣当落地,心里却有一丝丝的愧疚。 明澜都不知道她在愧疚什么,与其给他希望,倒不如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真实的想法,一刀斩断总比拿小刀子一寸一寸的划拉要好的多。 从这天起,红昭殿的饮食起居都渐渐恢复了正常,再没有人敢来她这里找麻烦,而大批的珍宝绢绸不要钱的往红昭殿里赏。 番邦进贡什么稀奇玩意儿皇上看了一眼,就让人送到红昭殿去。 明澜虽然还没有完完全全的释然,但是云昳的承诺让她前所未有的安心,连睡觉再梦到那个魔头时,不知道是为何,那魔头的戾气好像消了许多。 自从黑胖那件事戳出来之后,云昳就一直在审问承露宮众人有关黑胖的事儿,心里十有八九的有个谱了,这期间他暂时住在于太妃的偏殿,不许任何人随意打扰,尤其是姜太妃。 明澜倒是可以去看,她在殿里闷的时候就会去找黑胖。 黑胖脱下了小太监的衣服,换上锦服玉带,看起来威风了了不少,就是看起来更黑了。 明澜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这么黑的,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 黑胖轻轻悄悄的避开,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有一种人看起来很好相处,又善良又随和,其实心里比谁都冷。 明澜不希望黑胖是这种人,倒不是这种性格不好,就是太孤独了,孤独的人最容易偏执,她对这种人过敏。 心里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好吗,非得压抑自己,最后害人害己。 明澜道:“在这里过的怎么样,还有没有人敢欺负你。” 黑胖露出一个傻黑甜的危险:“当然没有啦,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床又软又大,开心极了,就是有点孤单,你有没有把轩辕傲因带过来。” 明澜把袖子里的蛇抖出来:“带了。” 黑胖十分惊喜,三分紧张七分好奇的一把把蛇搂过来放到膝盖上:“咦?长长了!” 明澜道:“宫里不许养蛇了,前两天陛下下旨把红昭殿附近所有的蛇类都赶走了,啧啧。” 主要是被轩辕傲因吓的,因他怕自己到时候又弄出个什么上官傲因,皇甫傲因的,到时候陛下他连红昭殿门都不敢进。 这这太失威严了。 明澜问:“这些天,有没有人来找你麻烦。” 黑胖道:“没有,不过太上皇后来找过我一次。” 明澜问:“问你什么话了。” 黑胖点头:“也没问什么,进来了就盯着我看,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太吓人,还有陛下也来找过我的麻烦。” 现在屋子里没有人,两个人没什么忌讳,什么都敢说。 明澜问:“他找你什么麻烦了。” 黑胖颓废道:“问我功课,他比太上皇后还吓人,不过幸好,我回答他问题的时候陛下一直在点头。”他一边说一边活灵活现的学样子。 明澜道:“没关系,他应该会喜欢你,他本来只有一个弟弟,那弟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来了,他非常开心,你在承露宫那里都能学的这么厉害,以后肯定大有所为,皇上会喜欢你的。” 黑胖眼睛亮了亮:“真的吗?于娘娘总是跟我说宫里的人谁都不要理会,总有人会不喜欢你,只要讨好明美人一个人就行。” 明澜还以为他要说讨好圣上就行,谁知道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她差点都没拐过来。 明澜揉了揉黑胖脑袋感慨:“明美人算个屁,你长大就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有多么愚蠢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晚上0点前 然后这个世界还有几章的样子就完了,然后下一个世界 第37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7 两个人正在谈话之际,大门被一脚踹开:“黑胖!” 明澜吓了一跳,却看见门口站着拿弹弓的玉王殿下。 明澜皱了皱眉,怎么了,难道这小子到现在还想着欺负黑胖。 黑胖站起来结结巴巴道:“阿,阿言你是不是等久了。” 玉王歪着脑袋问:“黑胖,你磨磨唧唧干什么,我又不是非找你玩不可,我跟其他小太监玩也行。” 黑胖看了一眼明澜道:“要不你就跟其他小太监去玩吧,我这里暂时走不开。” 玉王:“不行!你必须跟我玩,诶呀,黑胖,求你了,快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让那些小太监挨板子,说都是你害的!” 明澜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两个人居然玩到了一起,玉王这混世魔头是怎么被黑胖降服的。 还有,玉王害的承露宫不浅,陈德水的眼睛也是因为玉王被挖的,只不过他们姜家权利滔天,为了顾全大局,始终都没有因此惩罚姜太妃,但是这并不代表黑胖也原谅了他们,可可可,可他们居然玩到了一起,难道黑胖以德报怨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她看了黑胖一眼,黑胖脸上那明媚的笑意消失了,脸上攒着隐忍的怒气却又不敢发作。 明澜忙出来圆场:“玉王殿下别来无恙啊,好久不见又长高了。” 玉王:“滚蛋,有你什么事,闭嘴。” 一道冷的像冰一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阿言,你让谁滚。” 玉王听到那声音吓得魂飞魄散,转过身结结巴巴道:“皇兄。” 黑胖干净利落的就跪下去了。 外面站着的正是云昳,他这几日心里总是想着黑胖的事,就来看一看,谁知道一来就听到了玉王骂人的声音。 “这几日懒得管你,越发嚣张。”云昳真的是对这个弟弟攒了一肚子的火儿,奈何掰来数去就这一个弟弟,总是忍不住希冀着还能教好他。 明澜在旁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玉王殿下实在是有些过分,陛下确实该管管了。” 云昳看见明澜微微一假笑,再看向玉王的时候脸又沉了下去,他坐到椅子上:“你书背好了吗,在这儿把你这这两日学的《南羊策论》背一遍,错一段就抄一篇。” 明澜:“来人啊,把凳子藤条拿过来。” 云昳看了她一眼,用眼神问:“你想干什么。” 明澜:“陛下,小孩子肉厚,打两下记得快。” 玉王大惊:“贱人,你是不是疯了,我与你无冤无仇……” 云昳拍桌子:“闭嘴,你挡着我的面都敢骂人,真是不打不行,把凳子藤条拿来。” 明澜翘起二郎腿:“裤子脱了!” 云昳:“裤子脱了。” 玉王万万没想到明澜居然这么会趁火打劫,是了,她再报上次打她板子之仇。 太监们怀着一颗感动和激动的心把玉王按到了条凳上,干净利落的扒了他的裤子:“陛下,先打几下。” 明澜:“不可太过残忍,毕竟是个孩子,陛下,先让小殿下背书,打个磕绊打十下。” 打个磕绊打十下,非常之狠了。 云昳:“背吧。” 急火攻心的玉王满脸委屈,吭吭哧哧背一篇下来,起码错了二十来句,这要是二十藤条打下去,三天都下不了床,玉王眼见屁股要开花,当即哭喊了起来,他那沙哑的破锣嗓子喊的惊天动地,房顶都能被掀翻。 可惜陛下的怜悯之心都被对面这个女人给吃了,他铁了心要揍自己,对太监道:“方才数清楚了罢,该打多少下就打多少下。” 玉王:“皇兄,我不服,那《南阳策论》尽是些诘屈聱牙之词,你就会背了吗?你只会与那女人沆瀣一气的来坑害我。” 明澜鼓掌:“小殿下厉害,一口气就是两个成语。” 云昳眉头竖成川字:“好,朕让你死心,黑胖!” 方才云昳没有让黑胖起来,黑胖还很实诚的跪在地上,听到云昳叫他,连忙抬起头:“在。” 云昳:“把《南阳策论》背一遍。” 黑胖问:“哪一篇。” 云昳:“我上次教你的哪一篇,怎么你其他篇也有会背的了?” 黑胖:“皇上教我的那篇我会了,其他十二篇也看会了。” 明澜刚从盘子里捏了几颗瓜子,在听到黑胖这句话后,啪嗒又掉回到了盘子里。 她暗想,不愧是承露宫出来的,小胖子挺会玩呀。 黑胖的优秀越发衬托出玉王的不学无术,对比实在是太惨烈。 玉王快要气死了,气的连哭都哭不出声音了,躺平了任打,他是王爷,谁敢真的认真打他,那藤条重重的的扬起轻轻的落下,但饶是如此,从没有挨过打的玉王终于体会了一次屁股开花,欲仙欲死。 明澜对云昳道:“早这么打早学乖了,你看我们家黑胖乖的。” 云昳道:“澜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明澜本来还在笑着的脸突然就凝固了下来:“你叫我什么。” 云昳不知道怎么了,澜儿两个字脱口而出,好像本来就该这么叫,又叫的理所当然。 明澜想了想自己又笑了:“陛下,还是喊我明澜吧,我不喜欢你那样喊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好学习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ainbowse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18 曾经整个沧溟教只有那王八蛋一个人喊澜儿,其他人要么喊神女,要么喊长老,位阶比她高的长辈都喊她明四。 即使放眼天下,敢喊她澜儿的也只有云昳了。 其实喊澜儿很正常,也不是多特殊的称呼,只是这熟悉的称呼从他的嘴里再次听到未免有些心惊胆战。 云昳也笑道:“好,那就不喊。” 明澜:“陛下告辞了。” 云昳伸手去拦:“明澜。” 明澜刚刚被吓到了,见他突然伸手,心里蓦然一紧,下意识的就退后了一步。 明澜一霎而过的瑟缩,被云昳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他附耳轻声道:“你又何必如此紧张,我若要对你怎么样,你现在已经不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是也不是。” 云昳离她那么近,头上的发带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耳垂,带起耳朵一阵酥麻,一直苏痒传遍至每一根头发丝,明澜觉得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或者说是云昳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云昳离远了些,挽起自己的袖子道:“明澜,你现在总是好像惊弓之鸟一样,我寻思着未对你怎样,你怎么突然如此怕我。” 明澜道:“怕就怕了,你是皇帝谁不怕你,说出去又不怂。” 云昳:“哎,算了,昨日姜公送了我两盘棋,一个是上好檀木,一个纯金的,你要哪个。” 明澜:“哪个都不要。” 云昳:“选一个。” 明澜:“檀木。” 云昳:“好,朕让人给你送过去。” 明澜:“好吧,其实我想要纯金的。” 云昳笑了,他声音软款道:“我还没有跟你下过棋,前方有凉亭,我们下一局如何?” 明澜隐晦的翻了一个白眼:“你下不过我。” 云昳忍不住笑了:“上辈子做门客之时,之所以一直在公子脩手下有饭吃,便是因为我会玩儿,越是乱七八糟的越会,可惜女公子不会用人,都将我此等人才埋没了。” 明澜:“你说话不要脸的手段也是手段擒来,从前我在沧溟教,整日无事便与四海仙魔棋手切磋,却也不差。” 云昳又听到她提到沧溟教,微微皱眉,斟酌着用词的问:“那时我在何处?” 明澜恶狠狠道:“你在吃泥。” 三句话不过就要吵,云昳颇为无奈,不再与她计较,带着明澜缓步去了前方凉亭,令侍女们将纯金棋盘棋子铺于石桌上,自己先坐了,再请明澜坐下。 明澜看着那纯金的棋子感慨:“陛下,你过的可真是够纸醉金迷。” 云昳执了一枚棋道:“还有更纸醉金迷的,明澜往这里看。” 明澜盯着他的指头看,只见他二指夹了棋子,手腕一扬抛入水中,在水中溅起无数个水花儿:“我曾与你们贵族同席,便是能打三十六个水漂儿一举成名。” 明澜:“这也要炫耀,你好大的出息,别人都是靠才悦主,你是靠玩儿……”她站起来,果然见水中连绵不断的水漂儿此起彼伏,向湖心深处纵去一条波澜壮阔的白线。 “数清楚了吗?”云昳问。 明澜:“你把金子扔到水里,看来很有亡国君的潜力。” 云昳笑道:“那你是妲己么?” 眼看明澜又要发怒,云昳知道自己失言,连忙又坐下来,将手里的金棋子露出来正色道:“骗你的,方才是石片,似这种金子做的棋子落水就会沉。” 明澜问:“你到底还下不下棋,不下我走了。” 云昳伸手:“请,中间镶黑点的是黑棋,无镶嵌的做白棋。” 啊,这个棋真的是俗不可耐。 云昳执了一枚不镶黑点的问:“我若是赢了……” 明澜:“我识得你的棋路,你赢不了。” 云昳不再开口了,沉默的与明澜对弈。 棋子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云昳执棋子的手修长如玉,可就是这双手违背了自己的“道”修了无上魔道。 她跟本尊云昳对过奕,彼时他下棋乖张怪戾,为了赢不择手段。 可是现在的云昳,走的步子却是温和周正,一点戾气也无。 看起来这样的云昳好像更容易赢些,谁料明澜却觉得步步维艰,她的速度越来越慢,每一步都要想很久。 云昳看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一边下一边跟她闲聊,明澜没防备之际就被他套了许多话去。 明澜这人不吃软,不吃硬,就专吃这种不软不硬拌着来的,看起来总跟刺猬一样,其实也容易被套路。 棋局渐渐有了反转的趋势,可能是云昳的态度太随意了,明澜全神贯注虽然步步都艰难,却还是在最后险胜了他。 云昳将最后失城的棋子一丢叹了口气:“哎。” 这么久以来,明澜的脸上第一次挂出了发自心底的喜悦,都要眉飞色舞起来:“我赢啦!哈哈哈!” 赢云昳已经成了执念,不管赢在什么方面,只要这王八蛋吃瘪,都会让她喜上眉梢。 云昳看着她的笑,心底好像又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的记忆要呼啸而出,然而又空白一片,到最后什么都抓不住,只留下一抹浓郁的哀伤。 是的,再这样下去,明澜不疯他都要先疯了。 明澜将桌子上的水端起来一饮而尽,挑眉道:“怎么样,还敢说你会玩儿,以后奉劝你一句,凡事话不要说的太满,容易露怯。” 云昳懊恼道:“既然如此算我输了,你要我赔什么给你。” 明澜捏着棋子笑盈盈道:“我要可你给不了我。” 云昳:“你不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给。” 明澜:“说了伤感情,还是不说了。” 明澜:“我想要挖出来你的心。” 一阵风吹过,把水杯里的茶梗吹落,落在云昳被困死的最后一颗棋子上。 明澜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骗你的,我走了,陛下自己欣赏这湖光美景罢。” 云昳看着明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莫说是打动她,怕是连让她的杀心完全消散都是困难的。 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时间是消磨仇恨最好的利器,一个人的仇恨再是地久天长总有会遗忘的一天。 他回了流昭殿的石竹阁,觉得又开始头痛了,刚扶着坐到椅子上就听到黑碳尖锐的嗓音:“完蛋啦!死定啦!” 明澜给黑炭造成的影响还是非常的持久,直到现在黑炭哪根筋不对了还是会语出惊人。 黑炭这孽畜总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云昳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养着他,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他给黑炭喂食儿的时候,想到了和黑炭同出一辙画风的明澜,似乎就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黑炭了,大概就是喜欢找虐受吧。 殿里的东西都重新的换过了,上次自己发病把殿里能砍的东西都砍了个稀巴烂,再次放了新摆设后,云昳也没让他们换太好的,反正换了还得砸,只是自己这病却一直都让他耿耿于怀。 每一次,他的脑子就像要炸开了一样,无数的纷杂的东西从左耳朵进绕过全身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撞击着七百二十个穴位,莫来由的在意识海里激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这样的病其实在上一世就有了,就是在死前的牢狱中突然发作,而这一世就来的更加疯狂了些,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造访。 这一世的李家每一代都要出现一个因癫狂病而死的后代,正好与他的这种病撞了个正着,所以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癫狂病发作了。 最近这病越来越密集,甚至连他正常时候的喜怒都有所波及了,他坐在椅子上用按着又突然发作头疾的脑袋,陷入了黑暗,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传来一阵飘渺的轻笑,再睁开双眼就看到了顾盼神飞的明澜。 如此顾盼神飞的明澜,穿着一身月色长衫,长发散落,眼睛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失落,她唤他:“阿昳。” 一个高大的影子侧身她面前,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够了!” 云昳默然又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毛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小歌见云昳醒了轻声道:“陛下,姜太妃求见。” 定时为了玉王的事,云昳说:“不见。” 小歌道:“是。” 云昳:“等一下,玉王年纪也够了,宣太妃进来,商量出宮建府的事儿。” 玉王出宮建府对姜太妃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打击,她一直想着皇上是个不长命的病秧子,到现在还没有个一儿半女,到时候嘎嘣一下升天了,阿言就是君主了,谁料到现在黑胖来了还没多少天,连身份都没有核实,竟然就要赶阿言出宮。 姜太妃急火攻心之下,不顾规矩直闯石竹阁找云昳理论,云昳这次铁石心肠,好像忘了姜氏一族权倾朝野,也忘了太上皇的嘱托,态度十分坚定,姜太妃哭到昏厥被抬了出去。 就算没有黑胖,玉王也的确该出宮了,这个孩子的确不是君王的料,让他当个闲散王爷最合适不过。 就等过了这个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世有隐情,后面慢慢揭晓 明天争取更两三章一下子放出来万更,然后这个世界就结束了,如果剧情走不完,再拖一拖最多就是后天 求一波预收文嘻嘻,戳我专栏巜我自废修为后》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条鱼、三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艾斯尼酱的小尾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终 姜太妃走后,哭哭啼啼的声音还在云昳耳朵里绕梁不绝,他走到桌旁随口问了一句小歌:“几日未看胖儿,他过的如何?” 每次皇上一问他黑胖的事,小歌脖子上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整个承露宮连同师父的弟子齐心合力制造出来的谎局,就连皇上也被蒙在鼓里。 小歌虽然效忠皇上,可是他的命是师父救的,能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地位也都是师父悉心栽培,效忠皇上前,他是先效忠师父。 小歌道:“小公子一切都好,这几日先生也是对小公子的功课赞口不绝。” 黑胖到现在还没有认祖归宗,只能称一声“小公子”,他的身份还未弄的水落石出,何况还有姜太妃的父亲姜公百般阻挠,他自己的心里也不踏实,认祖归宗的事儿还是先再缓一缓吧。 小歌道:“陛下,太上皇后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您什么时候去瞧一瞧。” 那女人疯疯癫癫的,虽母仪天下却一点样子都没有,小时候父皇沉迷道术觉得自己是妖孽对自己十分厌恶,连带着厌恶发稀容丑的母亲,她就越发疯癫了,好像自己不得宠全是因为这个妖孽儿子一般。 偏偏上天不怜悯,除了自己以外,其他妃嫔一直生不出子嗣来,皇上几乎是捏着鼻子把皇位传给了他,然后找了煞有介事的个借口,说是为了给新皇祈福,他一定要去外面做个清汤寡水的道士,临走了还把黑锅推到了自己身上。 按理来说,儿子做了皇上,皇后应该高兴了,可她对自己的仇恨却日久年长的加深,见面时的冷若冰霜就已经是最大的和平了。 再说姜太妃怒气冲冲回了接仙宫,颓然坐下来刚要掩面哀嚎,一宫女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面带喜悦:“太妃,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姜太妃惊喜的站了起来:“在何处?” 两个小太监端来了一个一臂长短的箱子,上面蒙着蓝布,他们将箱子放在地上,掀开蓝布,打开盖儿,露出里面一具残破的小小的尸骸。 宫女道:“娘娘神机妙算,这尸骸正是从当年丽妃被囚禁的小院中一口烂枯泥井底下挖出来的,里面还藏着丽妃当年的一只银镯子。” 姜太妃喜不自胜,用手帕捏着那只即使洗净污泥也脏旧败损的银的镯子,上面的卷草寒鸟纹,正是太上皇曾经送给丽妃的,她又掩了鼻子去看那具小小的骸骨:“没想到当年丽妃真的身怀有孕,看来他们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只是那孩子早就化成了一堆尸骸,他们却随便找了一个死小黑胖子来假替皇子,这真当是诛九连的重罪,还想着来诬赖本宫。” 宫女道:“太妃,现在要如何,去找皇上?” 姜太妃冷笑:“滴血认亲那玩意儿向来不准,也就皇上信那一套,这滴血到骸骨上却是前人杀了自己儿子取骨头滴血验证出来的法子。” 她在屋子里踱步片刻嘴角噙了一抹笑:“先不忙着找皇上,去百芜殿找陈德水,本宫要先审问清楚,那小黑胖子到底是谁的儿子,说不定是她跟哪个人偷生的不肯承认,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偏袒着她就问不清楚了。” 黑胖背完了书刚要睡下就听到了小太监急匆匆的来禀:“公子,方才陈太妃带着人去了百芜殿,气势汹汹的怕是要不好了。” 黑胖一听大惊连忙穿上了衣服和鞋往外冲,太监连忙递上伞被黑胖一把推开。 今晚不知从何时起,悉悉索索的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雪轻轻柔柔的不成规模,每一粒才落到泥里就化了,等到黑胖气喘吁吁的赶到时,他的头上已经被雪水湿透,他踉跄的跪在石阶上,胸口燥热的要喷出血来。 台阶上的宫女惊呼:“公子!” 黑胖站起来冲进了屋子便看到陈德水被按着跪到了钉垫上,血水渗透了裤管,而她眼睛上的眼罩不翼而飞又重新留下来一行血泪,看起来极为可怖。 黑胖握紧了拳头,他再也按耐不住,声线颤抖道:“你们这些贱人……”他话音刚落,就见陈德水抬起了头,用那唯一的一只温柔的眼睛看着黑胖,虚弱的喊了一声:“胖儿,你不要,你快跪下。” 黑胖看见陈德水这副恐惧的样子,真当心如刀绞,他把所有的话吞了回去,缓缓跪了下去:“姜太妃,你把娘娘放了,我跟你说实话。” 姜太妃咬牙笑道:“好,小子有担当,把陈德水放下来。” 黑胖继续提条件:“马上送回寝殿,请太医来医治。” 姜太妃摆手:“照他说的做。” 陈德水被宫女七手八脚地抬到了寝殿。 黑胖低头道:“娘娘,这件事您可能不太想让人知道,为了避免再灭口杀人,不如屏退左右。” 姜太妃的脸色也凝重了些,她让所有人出去只留下最贴心的宫女:“现在可以说了吧。” 黑胖站了起来面色沉沉的看着她,黑胖的脸本来就黑,现在看起来阴冷的能滴出墨来,老实巴交的人凶恶起来看起来最是恐怖,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看起来就更令人胆战心惊了,姜太妃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屏退左右就屏退左右,本宫让你起来了么。” 黑胖嗤笑一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姜太妃呀!你本来能出宮安安稳稳过一生的,可你偏偏要自寻死路!” 宫女斥道:“你要反啊。”她想叫来人,却被黑胖迅速的打断:“慢着!” 黑胖问:“有个问题想请教姜太妃,你这一生可有杀过什么至亲至爱之人。” 姜太妃道:“你在说什么?” 黑胖笑道:“比如,你的亲生子。” 姜太妃的脸霎那间血色全无。 黑胖道:“十二年前你生一子,可惜,啧啧,是一个天残,不仅不能登皇位日后还会为你带来奇耻大辱,你欺心瞒上,虎毒食子,将亲生儿交给太监偷偷埋了,又从宫外抱一个杂种来顶替皇子,一瞒就是十二年。” 姜太妃:“你,你胡说。” 黑胖:“可惜,那太监是个好人,他舍不得杀我将我偷偷送给王根公公,王根公公给我一直降我藏起来后来又给了我歌小太监的身份躲于承露宮,这十年来他们悉心照顾我,将我视为己出,我无父,王根公公便是我父,我无母,陈娘娘便是我母,你又是哪根葱,一次又一次的来伤害他们!” 姜太妃几乎要坐不稳了,她双手颤抖,嘴唇发青:“不是,不是!小歌公公已经验过了你的身子,你不是残废,你不是。” 黑胖笑道:“娘娘不知,小歌是王根公公的人呐,你猜那那日到底有没有验身子!” 姜太妃声嘶力竭:“你,你不是,你撒谎。” 黑胖失笑:“是也不是,我说了不算,是你说了算,太妃究竟想让我是丽妃之子,还是你的儿子。” 姜太妃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开始哭喊:“你怎么会是我的儿子,我儿子是玉王,你肯定是丽妃之子。” 黑胖的看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来,莫非是到了什么证据?” 姜太妃现在只想回去把那骸骨烧个干净:“没有没有,哪里有什么证据,你是丽妃之子,你是丽妃之子,错不了。” 黑胖冷笑一声:“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残废,娘娘也不想让人知道你谋害皇子,又找人假替皇子,所以我们对外一致声称我就是丽妃之子,保守好这个秘密,可好啊。” 姜太妃用指甲死死的掐着她的肉,谁也不知道她脸上的绝望是来自哪一方面的打击,直到宫女扶着她从殿里走出来之后她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黑胖现在的身份不适宜在陈德水的宮中待太久,他出了正殿在陈德水寝殿的窗口前站了一会儿,雪混着雨水一点一点打湿睫毛,在衣服上晕染出一个又一个圈儿,他想只有将来他贵为天子,陈娘娘才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黑胖静默的走出了殿,回去的路上竟然碰到了明澜。 夜已经很深了,明澜居然带着宫女撑着伞在宫里瞎溜达。 黑胖:“姐姐怎么在这儿?” 只要没有外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称呼都是乱喊的。 明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下雪啦!第一场雪,自然要出来看看。” 黑胖到底还是个孩子,被明澜兴奋的语气勾起了玩心,他抬头看了看纷纷扬扬的天空,银白色的雪将月色尽掩,寒浪澄澈、细雪清风。 黑胖道:“果真,好看,可惜雪太小,打不成雪仗。” 明澜裹了裹身上的裘袄:“没事没事,我看这天阴沉沉的,估计会下大,我们等到半夜还不下大就回去睡觉,这雪看一眼啊就少一眼。” 黑胖为明澜的玩心叹为观止:“哎,我要回去睡了,姐姐你别玩到太晚,明天玉王殿下要我陪他去读书。” 明澜道:“快去,快去。” 黑胖点头,他刚要离开,明澜就在他背后喊了一声:“胖儿。” 黑胖回头。 明澜道:“你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不用什么都闷在心里。” 黑胖笑嘻嘻道:“知道啦。” 明澜玩了一会儿脚底发冷,践着越来越厚积雪的回到了红昭殿,却看见陛下竟然在她院子里滚了一个巨大无比且周正浑圆的雪球,那雪球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滚落下来的圆月咣当一下子就砸到了她的院子里。 明澜:“我的个亲姥姥!” 不知道百年后会不会有史官如此记载,某某帝荒唐国事,废政懒纪,夜半不寝,一人偷至某妃寝宫晏安耽乐搓雪球,高达十二尺,痛哉哀哉。 苍天知道,这雪才下大点,云昳到底是怎样神经病一样毅力搓出来一个比他人还高的雪球的。 给威武的陛下跪了。 云昳问:“喜欢吗?” 喜欢个鬼,你搓个巨大无比的雪球堵到人家院子里,还有脸问人家喜不喜欢。 明澜仰头:“喜欢吧。” 云昳:“你想知道是怎么搓出来的吗?” 明澜:“不。” 云昳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杈子插到雪球的两边:“看!兔子。” 云昳幼稚起来是真的令人发指,明澜决定教教他什么叫兔子,不然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多厉害了,她蹲在地上滚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安到大雪球下面:“有尾巴才叫兔子。” 云昳:“真的是又丑又圆,不过好像你就喜欢这个形状。” 明澜:“我怎么就喜欢这……”她突然反应过来云昳又在讥讽她的明月楼,对了,他之前就说过明月楼又丑又圆,她忍不住恶向胆边生:“你有意见?要不然我把红昭殿拆了再盖成圆的。” 云昳:“别,别,我知道错了。” 明澜:“以后说话注意些。” 云昳正色道:“明澜,明天我要去凉山道馆迎接仙人年斋现身。” 明澜:“啥。” 云昳:“就是去看我父皇,他定的规矩。” 那个神经病一样的老头子,明澜:“懂了” 云昳问:“你这么久还未出过宮,要不要一起去。” 明澜想了想摇头:“太冷。” 云昳道:“也罢,等我回来这雪球说不定还在,到时候我再堆的大一点。” 明澜笑道:“你不在宫里,天赐良机,我肯定要把红昭殿烧了,你的雪球肯定就不在了。” 云昳笑道:“别说傻话了,早些休息,我走了。” 看着明澜进了屋子后,他喊了一声:“明澜。” 明澜困的杀人的心都有了,回过身来面色不善,风雨欲来。 云昳只好又将话吞回肚子里:“早睡吧。” 明澜施礼:“恭送陛下。” 云昳折身返回消失在风雪夜色中。 明澜躺在床上后,隔着窗子看到了外面那团巨大阴影,再加上外面刮着斜风,有点失眠了,啊,真他娘的恐怖啊。 笠日起来后,明澜端着茶躺坐在台阶上,敞着门,欣赏着每一个人走到她殿门口时看到那雪球那惊讶的表情,然后悄悄走过去说一句:“好丑。” 明澜喜闻乐见,笑的打滚。 到了傍晚,她拎着轩辕傲因去四处溜达,哪儿的雪厚就往哪儿跑,路过一亭子时就看到了黑胖和陈德水,她刚要准备去打招呼,就发现人家好像在说悄悄话。 是了,四处无人,连地面上的雪都没有人践踏过,两个人神秘兮兮的,这种场景还是躲的远些好。 黑胖蹲在陈德水身边低声道:“普天之下,最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姜太妃之子的恐怕就只有姜太妃了。” 明澜还没抬脚,就听到了这么惊天的一个大秘密,一时间有点恨自己长耳朵,她不想听见别人的秘密啊,她只想做个胸无大志吃喝玩乐的美人。 只听黑胖温声道:“娘娘不用担心,她一定不敢说出去,眼睛还疼吗?” 陈德水:“胖儿,我真怕你失了分寸,你就告诉皇上当年姜太妃的恶行,还能把玉王废了,而你依旧是皇子。” 黑胖:“玉王害娘娘失去一只眼睛,我定要他奉还,只是若是戳穿真相了,大家都会知道我我的身体……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若是我能当上皇帝,您就是太后。” 陈德水:“胖儿,我不想你报仇,我们安安稳稳的好不好。” 明澜弓着身子,踮着脚尖,以尽可能低的存在感从树后面飘了过去,直到看不见了他们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边黑胖却警觉的抬起了头:“娘娘,方才有个人。” 陈德水:“是谁?” 黑胖眼眸沉了沉,笑道:“看错了,是猫。” 明澜回去后一直给自己洗脑:“我什么都没听见,宫里到处是秘密,仙人不插手凡间事。”洗了几十遍,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那个念头:“原来黑胖是天生残废,可是他却想当皇帝,才又给自己找了一个丽妃之子的身份。” “真的是太……,到现在为止黑胖也没有做什么太大的错事,如果可能的话,在他犯大错之前,怎么劝他收手,还有,等云昳回来了,她要不要告诉云昳。” 明澜一直以为自己身手足够敏捷,黑胖没有发现,可到了晚上,殿里的几个侍女太监突然被叫了出去,明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后,回去端起茶杯将方才晾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双腿发麻连站立都站立不住了,她慌忙扶着旁边的东西向要往床边靠去,可是双腿麻的厉害,很快失去了知觉瘫软在地。 水里有药,是谁下的?什么时候下的。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从屏风后面居然转出来了黑胖。 明澜心里一咯噔,黑胖?难道今日白天他看到了自己,看来真是自己大意了。 黑胖走过来搀起她将她扶坐到床上,还温柔的帮她把衣服整理好。 明澜头皮发麻:“你什么时候来的。” 黑胖道:“一早就来了,一直躲在后殿。” 明澜:“你好厉害,所以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 黑胖黯然道:“姐姐,我一点都不想杀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呢。” 腿上的酸麻开始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包括舌尖都开始战栗:“你,你……” 黑胖:“你告诉过我,每个人都有心中自己的道义,我的道义就是强者生,弱者死,对不起了,我不能留着你,原谅我。” 明澜并没有多愤怒,也没有伤心,更没有恐惧,反正她喝了太上皇后的牵魂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活的日子长一点短一点又有什么干系。 说不定,这次就回去了,回到原世界,那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 只是云昳或许又要出离的愤怒了。 黑胖温柔的问:“为了毁灭证据,我恐怕要放火了,姐姐你介意被烧焦吗?” 明澜:“有点。” 黑胖将匕首放到她手边:“药下的不算太足,应该有力气自尽吧,这样不会太痛苦。” 明澜:“有。” 黑胖:很好,“屋子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帮你带出去。” 明澜:“没有了。” 黑胖:“你是我见过死前最临危不惧的一个。” 明澜:“谬赞了,胖儿,你也是我见过最体贴的杀手。” 黑胖站起来将床底下的轩辕傲因揪出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走然后到角落里点燃火折子,将火星滴落在四角的帷布上,又走到中间点燃了床帐。 火一下子蔓延开来,照亮明澜的每一寸皮肤。 黑胖静默的站了一会儿后,又跑到院子里,确定明澜应该死了以后,跑出去撕心裂肺的大吼:“走水了!走水了!” 他一边喊一边哭,眼泪是真的。 雪球真的融化了,在漫天火光中融成了一滩水,云昳回来了可能会被气死。 火光下,明澜飘在虚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焦炭,心里着实的恶心了一把。 明澜想,她应该难过一下,好歹自己是死了。 但是她却难过不起来,甚至还有点小激动,她想她可能真的要回到原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不小心写快了,还没到一万字呢就完了,至少女主这里死掉了,点蜡。 反正黑胖的身份你们早就猜出来了,不过不是女孩儿,而是有残疾,并且是拿着起点龙傲天的反派角色 女主男主绑定,只要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会马上穿越。 后面的世界,有快有慢,争取脑洞写的不一样,然后文案顺序也不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JT女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14 3个;本秀唯不屑说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有木兮木有枝、永夜恹恹欢意少 10瓶;1114 7瓶;2018最新版 4瓶;秦时 3瓶;卖白菜的墨水、baby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我的部落 “她怎么又死了!” “九皋君……云昳……你的表情不要这么沉重,一切都在法则之中,顶多有一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意外。” 云昳一身素白长袍盘膝坐在血莲之上,血莲下是翻腾着岩浆的湖泊,不时翻起细小的火浪,每一次掀起火浪,就会托举出皑皑白骨,无数的火鸟嚣叫疯狂抢夺尸骨,流连往回。 云昳端坐血莲台,无风衣舞,他垂眸咬牙:“无——伤——大——雅,艹你大爷。” 在离他五丈远的湖面上伫立一巨大黑莲,方圆万丈居乾位以其为尊,黑莲齿缘金光绕体,蓬松的荷叶如巨大翼翅,黑莲上端坐一胖子,胖子膀大腰圆能镇乾坤,正是这八荒六合唯这胖子独尊的天尊。 天尊道:“我大爷早在几千万年前就死了,你要法克他,还挺麻烦的” 云昳:“我就问你她怎么又死了!每一世我都割一片莲花供奉你,你就是这么帮我的,眼看都已经步入正轨,又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天尊:“哎,我一开始就跟你讲清楚了,明澜戴罪之身,转世命脆,都活不长久,若是没有你这莲花续命,我这神通广大,早就魂飞魄散,化作尘埃,你就哭去吧。” 云昳:“可是你能不能每次都要不得好死!……” 天尊又叹气:“明澜都已经死了几万年了,人类史都轮两圈了,可灵魂都是有保质期的,你就算保存的再好,不新鲜了就是不新鲜了,怨气太大灵魂又残破,我能让一个死了几万年的灵魂又活灵活现的在你面前蹦来蹦去,简直就是让化石复活的奇迹,啧啧啧,我尽力而为吧。” 云昳:“这次我想亲自去。” 天尊:“不建议,她对你的白莲花形象接受度还好,你若真身去了,她恨你恨的咬牙切齿,后果不堪预料。” 云昳:“我会伪装。” 天尊:“就你那蹩脚的演技,你可得了吧,分分钟被发现。” 云昳:“之前化身已经有多次意识海不稳的症状了,那时候不由我掌控,迟早露馅,这次我本人不去,但是与化身共感共情。” 天尊:“也好,若是这一世你能安安稳稳护她到一定岁数,她或许就可以摆脱这生死疲劳了,最重要的是,你与她能消除芥蒂。” 云昳:“弟子明白,我去跟她说几句话。”云昳双手相叠化出一道白光飘于轮回轨上。 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虚弱的鬼魂,别的鬼魂都是张扬的红色,再淡一点的也是粉嫩色,唯有这个鬼魂虚无的犹如一捧空气,风吹就散。 云昳念台词道:“明澜,你可知错。” 这是天道审问鬼魂的开场白,没什么意义,就是个形式,每个鬼来了都要说的。 下面的鬼魂跳了起来:“又是你!你有本事下来啊!” 云昳:“大胆!天道面前岂可放肆。” 明澜:“天道算个屁,等我踏碎虚空,我就打上去。” 云昳:“……” 上一次她虽然生气,但是也比较讲道理,心存敬畏之心,这次直接气急败坏要同归于尽了。 云昳:“狂妄,既然如此不知悔改,你便再转世一次吧!” 明澜:“别,别,别呀!” 云昳:“晚了,天道岂容你调戏,不过念在你有悔过之心,今生一定要爱惜性命,长长久久无疾而终,便可超脱轮回,切记,切记。” 明澜道:“我倒是想惜命,每次都横死,我有什么办法!” 云昳:“不可再有寻死之心。” 明澜:“行行,那我能选择我的命数吗?” 云昳:“不能。“ 命数都是有天尊那个死胖子定的,因果循环都有严苛斗量,他也插不得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陪着她。 明澜:“还有一事!云昳那厮害我亡,若是真有报应,为何他做皇帝我做美人!我不服,若有下一世,最好不见,若是非要相见,我要与他换命!” 云昳好奇的问:“怎么换?” 明澜:“我要做皇帝,他做妾!!我要娶十八个妾雨露均沾,唯他独守空房。” 云昳:“……都说了不行!” 明澜:“切,算了,那我就没要求了,来呀,送老娘轮回去吧!” 云昳:“保重。”他又重回莲花台,袖袍翻扬,身下的血色莲花从根部开始往外涌出一条血链,在空中凝结成一滴飞入天尊的眉间,而他的那朵血莲失去了颜色,变成了近乎透明光华全失。 云昳:“我能给你的不多了,希望你能做个人,天尊。” 天尊乐呵呵道:“善。” 友情提示,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此胖子的嘴。 大漠飞扬、厉风打着呼哨卷过一层又一层的黄沙,露出沙子深处的白骨皑皑,奴隶贩子带着巨大的带角野兽上驮着十几具人类的尸体扔下去,四面八方窜出来被饥渴的野兽,他们抢食撕咬,扫荡一空。 这里每天都会发生野兽撕咬人类,或者是外族入侵的事儿,那些美味可口的小型兽几乎被屠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口腔里浸满毒液或者凶猛异常的巨兽,它们总是到了傍晚就会成群结队的出来,所以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几乎见不到人类的影子。 蒙着赭红色斗篷的奴隶贩子巢瓦是一个异常彪悍凶猛的人,他身高九尺,手掌像蒲扇一样,能跟中型野兽搏斗,能徒手将野兽的血盆大口撕裂,所以他敢出现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出现在这里去见一个人。 一个比他还要厉害的人物。 巢瓦又牵着野兽往前继续走,走到一处高大的泥墙下站住了,他抬头用鹰隼一样的目光往上看去,高大的泥墙上插满了尖锐的木头刺,围城了一个寨子的形状,这个寨子几乎是方圆百里最坚固安全的地方。 而他要见的人就住在这个寨子里。 按照约定,他不可以进去,只能在泥墙下摇晃他的铃铛吸引寨子主人的注意力。 清脆的铃声过后,墙上爬上来一个人,那人浑身上下罩着灰色斗篷,看不见样子,也看不出身型,声音却是个女声。 这是令巢瓦最好奇的地方,也是最令他神魂颠倒的地方,他无数次的想让风掀起她的面纱,好一窥她的容貌,可惜从来没有实现过。 女人问:“我东西呢” 她的声音真好听,尽管带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但是在这粗粝呜咽的晚风中,悦耳的如同天籁。 巢瓦将野兽身上的褡裢拿出来,从里面掏出火硝石、刀具、三只破碗、口哨、一根笛子还有一串精致的贝壳项链,他将他们用另一个褡裢卷好了抛到墙上被女人轻轻接住。 “还有呢。”她问。 女人讲一只脚踩在泥墙上,不经意的露出了她细瘦的脚踝,巢瓦盯着那脚踝咽了口唾沫,从野兽背上解下了了两根石茅,一把弓箭,抡圆了胳膊掷了出去:“族长,接住。” 那个女人要他喊族长,这个地方的破规矩就是真么多,五步一族长,十步一首领,尽管充分的理由猜测这个寨子里可能就她一个人,这才更加的令他心猿意马。 女人下去了,很快又拿着他的褡裢包好了一些东西扔了下去。 巢瓦连忙接过,急不可耐的打开褡裢翻了翻露出欣喜之色,这里面除了肉和土豆之外,竟然还有一碗带着皮儿的糙米,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女人将口哨叼在嘴里吹出一声苍凉的哨音道:“下次带些结实的鱼网过来跟我换吃的。” 巢瓦:“是,族长,这次带了一批奴隶来,要么。” 女人:“不要。” 每次她都说不要,再便宜也不要,她似乎对外面的人一直都处于高度戒备中。 巢瓦舔了舔嘴唇:“我可你进去喝一杯水吗?” 女人:“我这里不许任何人进!规矩你懂的。” 巢瓦:“懂懂懂。” 巢瓦有点失魂落魄,但是他还是充满了信心,一个女人再厉害单独生活总是难过,她也一定希望有一个结实的臂膀来依靠,尤其是他这样高大英俊的男子,她怎么会不迷恋,对了,他忘了向她展示他那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肌肉还有浓密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胸毛。 如果她看到了他的胸毛,她一定不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于是他向她投了含情脉脉的一眼。 墙上的女人便是明澜,她跟这个奴隶贩子做生意已经有一年,每次他都这个过度自恋样子,让她非常的脑壳痛,要不是他是个很可靠的同伴,她是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明澜迅速的从木梯子上爬下来,将巢瓦带给她的东西放到地上挨个数点。 明澜从来没有穿的这么惨过,幸好她穿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六岁,没有过过太悲惨的童年。 这是一个很蛮荒的部落,物资短缺,人力匮乏,尤其是食物异常珍贵,她的家族人员稀少,父亲土尔是个饿的面黄肌瘦的小首领,嗜酒凶残,有三十多个同样面黄肌瘦的手下一起生活在一个泥窑寨子里,每天早上拿着石茅弓箭去猎杀动物,到了晚上拖回来几个瘦小的动物,有的时候浩浩荡荡的出去三十个人,回来就只丧气的捕获到几只兔子。 他们说的话三个字里夹杂着两个污言秽语,满身肮脏与臭气让明澜也对这些糙汉子敬而远之,时常沉默寡言,一言不发,她的心情也的确很糟糕。 直到有一天,他们和外族抢夺食物中全军覆没,首领父亲临死前把族长的权杖觉给她,让她守护好他一辈子打下来的江山。 他的江山前前后后加起来三亩地,后来失守的就只剩下半亩的小院子,族长明澜,族人死光,族狗一只,前两天也刚刚饿死。 外面到处都是野兽和不守秩序的人类,明澜从不敢轻易的出去,只有到了早上拿了弓箭偷偷去狩一只瘦弱的兔子回来,在更凶猛的野兽发现迅速跑回来。 然而很快否极泰来的事情发生了,明澜渐渐的发现这次穿越她竟然带了特定的法力技能。 这个技能是在穿越来之后慢慢苏醒的,好像是上天终于良心发现,看明澜太惨,于是给了她一个生路,尽管那法力百不存一,但是依旧值得感激涕零。 防御力十不存一,攻击力百不存一,修为连练气三层都不到,至于御风术、飞行术、吞云吐雨术都不在了,基本上还是个废物。 但是她的力气,她的速度,她的灵敏度都在渐渐恢复,而且还有一些少的可怜的能治愈伤口的治愈术,最最重要的是她拥有了“芥子转移术” 芥子转移就是她可以操纵原时空的东西拌搬运这个世界,然而每次携带的极限不能超过一颗松子的大小和重量。 她能携带的只有像几粒种子,一捧土壤之类的东西,一滴蕴含灵气的灌溉水之类的东西。 明澜全靠这法术能活到了现在。 这个世界的人以吃肉食为主,他们的土壤和环境不适合种植粮食,明澜运携了种子之后,又花费大量的时间运载蕴含灵气的【灌溉水】用昂贵的代价去在院子里种植一些粮食出来。 食物在这个地方极其受欢迎,明澜就会用种出来的极少量的食物去交换外面世界的必要生活工具。 火硝石、锅是用来做饭的,石矛、弓箭是用来射猎的,刀具可以削一些尖锐的木条来做防御,除了墙头上意外,明澜把内墙一圈都安插了尖锐的木刺,多多少少也能防止一些野兽的入侵。 而她现在还需要一些鱼网线从屋子的床头一直缠绕到木头刺上,然后拴满木头片,一有风吹草动她就能及时的听到。 稍微的解决了食物的问题,安全问题就日夜的折磨着她,她时常会在半夜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彻夜难眠,一旦雨过天晴,她就披了衣服忧心的去检查她那摇摇欲坠的土墙,和一地凌乱的陷阱。 每次明澜爬到墙头的时候就时候就时常能看到野兽在漫天飞沙中撕咬猎物的场面,还有那些更加脆弱的建筑在撞击中不堪一击便会时常有更加强烈的危机感。 危机感还来自于周边的人类,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明澜的寨子是最坚固的寨子,可以抵御风暴野兽,寨子里的主人有珍稀的粮食还有美味的小型野兽的肉,于是时常会有居心不轨的人偷偷溜进来想要占领这里。 刚开始前前后后偷袭了三次,每一次都偷袭者的尸体都会从内墙里被抛出来,随即被凶恶的野兽吞噬而光。 人们便猜测寨子里可能还有更加厉害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只有明澜自己知道,寨子里哪有什么其他人,每一次她都是靠着残留的法力和入侵者殊死搏斗,杀了他们之后又残忍的抛出墙外,告诉外面所有的人寨子里有极其厉害的主人,非是他们所能招惹的。 人们敬畏寨子里的主人,跪在墙外请求她赐予他们食物,明澜对赐予这件事极其吝啬,她不是不能给,而是一旦给了被外面的人尝到鲜头,诱惑会战胜恐惧,只怕她这墙都要被凶残的人踏破。 于是明澜就用了另一种方式——制衡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守卫,长期的守卫是寻不到的了,但是短期利益的制衡却是很好找,时常在她寨子外面绕圈的人中有一个小个子,生的粗腿细脑,力大无穷,十分机敏谄媚,每次有人有人要侵犯这个寨子的时候,他都会低吼上去撕打,看样子竟然是要主动的保护明澜。 他给了明澜启示。 明澜当着所有人的面扔给了他一袋米以示奖赏。 他们看到了生机,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明澜每次都把食物分成三六九等,多的给那些勇猛的人,少的给另一拨人,到后来她干脆将分发食物的权利派下去,渐渐的就在圈子外形成了一个从上到小相对坚固的特殊阶级,即使没有食物也有人想要争先恐后的来保护这个寨子。 形成这个阶级用的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但形成了一到比泥墙更加坚固的无形防护。 【灌溉水】可以催发生命,将种子从恶劣的环境下剥离出来,处于一种极其适合发芽生长的特殊空间里,她每次都过度使用,累到极致,所能供的也不过极少数人,所以被侵犯的担忧一直存在,没有一日敢放松下来的。 生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提安逸的生。 这一世太过艰苦卓越的生活不知道比上一世辛苦多少倍,但明澜却觉得很自由,她有自己的一片领土,她比周围所有人过的都好,她还有希望。 云昳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出现的时间刚刚好,不早也不晚。 在明澜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个世界逐渐立了脚,却又有一点小麻烦,或许需要他的帮助的时候出现了。 上一个世界也给了他充分的教训,那就是在明澜极其不信任他的情况下,如果他太过强势,会遭来剧烈的反抗,上一个世界里明澜从未真正开心过,她总是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这一世他要给她真正选择的自由,他要让她觉得放松。 云昳的化身来到片土地,看到黄沙漫天野兽奔腾的时候惊呆了,深觉的那死胖子说话跟放屁没有什么区别。 他盘膝闭眼,意识回到虚空殿,怒气冲冲问:“我不是让你做个人吗?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天尊:“命数天定,你目光不可太浅短,此生劫对她的修行百利无一害,况且你非她,又怎知她不高兴。” 每一次,天尊都有令人惊叹的无法反驳的理由。 天尊:”我之前解释过了我让一个死了几万年的灵魂重新活蹦乱跳的在你面前,费了多大的心神,你本来已经没有机会了,如今却应该感恩戴德,珍惜珍重。” 每次话还都一样,云昳都要佛了。 云昳:“多谢天尊,我去了。” 云昳睁开眼睛,看见一只猛兽正蹲在他面前虎视眈眈,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两根青色的獠牙,用贪婪的目光盯着这细嫩无比的猎物。 云昳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猛兽的脑袋,把胳膊放到猛兽的嘴里说:“乖,咬吧。” 猛兽从来没有见过主动求死的猎物,心说老子纵横兽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傻缺,无比兴奋,“嗷呜”一口就咬了下去,他刚把皮肉穿破,在即将咬断骨头的时候,云昳迅速的用二指抵住了他的下颚温柔道:“轻点,别咬断了,我还不想断手。” 猛兽的下颚一酸,整个嘴都麻了,被眼前这个人类轻而易举的掰开嘴巴,将手臂抽了出去。 云昳举着那血淋淋的胳膊欣赏了一会儿:“嗯,不错,应该可以恢复。”然后他又伸出另一只胳膊:“来,咬。” 猛兽要怀疑兽生了,它愣了一会儿,低头看那异常美味的胳膊,实在忍受不了诱惑,“嗷呜”一口又咬了上去。 这次,云昳依旧在他即将咬到骨头的时候,一指头戳过去,猛兽整个嘴又麻了,随即痛的嗷嗷叫,含泪咆哮,如果它能骂人,云昳的祖宗十八代都要再死一遍。 云昳从地上捡起几根野兽的尸骸,把自己的衣服划破,身上也弄出些伤口,样子有多惨就多惨,树立一个饱经磨难虎口夺食的凄惨形象。 云昳拉起猛兽的脚掌:“多谢你的牙。”猛兽心里有些崩溃,一个转身翻身滚进了尘土翻扬里。 云昳站起身,目光眺望远方,接下来就是装失忆了。 一个失忆的、悲惨的、浑身伤痕的故人,她或许会怜悯吧。 云昳往部落聚集地走去,漫天黄沙中他有点迷路,直到看见了骑着猛兽的巢瓦。 巢瓦找到了鱼网要送到明澜那里去,他这次换了一身红色的新衣裳,露出整个胳膊迷人的肌肉,他的胸怀也是敞开的,上面挂着一朵散发着浓烈香气的花儿,这花儿是要送给明澜的,如果她愿意要。 巢瓦盼望着美人能为他揭开面纱,一路上都在傻笑,直到看到了拦他去路的云昳。 云昳问:“你要去前方部落聚集之地?” 巢瓦狐疑的看着他,他不明白这种细皮嫩肉的人怎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险恶之地:“是啊。”他看着云昳,不由恶向胆边生,打起了歪主意,但是又忌惮他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必然有些实力。 云昳:“我做你奴隶吧,不要钱。” 巢瓦:“……啊?” 云昳:“快,绳子,把我拴起来。” 巢瓦觉得自己是不是长途跋涉出现幻觉了。 云昳:“别害怕,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就不会伤害你。” 巢瓦做过很多坏事,他抓过很多奴隶,也贩过很多奴隶,他们大都哭哭啼啼或者拼命反抗,像这么自觉的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 他居然还让自己别害怕,他凭什么要怕他。 巢瓦从野兽上跳下来,干净利落的用绳子把他的手绑起来,自己又跳上了野兽背上。 云昳笑道:“你总不会要拖着我走吧,这样浪费时间,让我也坐上去吧。” 巢瓦:“闭嘴,本来就是要你上来。”他伸过手要拉云昳,云昳避开他,踩了兽腿爬了上去坐在巢瓦后面:“走吧。” 巢瓦感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你,你,我到前面就要把你卖掉。” 云昳:“好。” 巢瓦:“你不会得到任何报酬。” 云昳:“没关系。” 巢瓦:“你不要耍花招,耍花招的都死了,你看到了我雄浑的肌肉了吗,我可以一拳打死一头野猪,也可以一拳捶爆你的脑袋。” 云昳:“明白了。” 巢瓦想让他滚下去,拖着他走,这样可以保持他的威严,但是天已经快暗了,如果再拖延时间,他给美人的那朵儿就会凋零枯萎,就只好板着脸一拳砸在云昳肚子上,让他失去有可能兴风作浪的能力。 云昳配合的弯下了腰。 作者有话要说:云昳为啥跟天尊在一起以后解释。 然后明澜自杀后以为马上穿越了,其实没有,是等了几万年,以后解释。 我觉得这第四个世界还挺甜的,应该吧 第41章 我的部落2 还好一路上都相安无事,等到了部落聚集地塞城,巢瓦转过身问云昳:“你一路上还算老实,这样吧,我会把你卖到一个好地方去。” 云昳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看着他带的东西问:“你要把这些送到哪里去。” 巢瓦随口就答了:“我要送到那个寨子里去。” 云昳看着那前方那比别的地方高处一截的墙,一时间忘了答话。 巢瓦看他这副样子,心里那坑坑洼洼历经风霜专鉴人渣的警惕心一下子就回了魂:“你,啊!我晓得了,你根本不是要做我奴隶,你只不过把我当成了赶车的,送你到这里,然后趁我交换东西的时候一起进去,你想进到那个寨子里去!糟糕!你哄骗了我!” 云昳听到他一惊一乍的话回了神儿,他还真的没想这么多,他只是骗巢瓦把自己送进城,顺便给自己找一个身份,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明澜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巢瓦抚掌大笑:“哈哈,你想的美,你可知想进那个寨子里的人千千万万,没有一个人能进去!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想进去,你还不如做梦。” 云昳问:“你进去过吗?” 巢瓦忍不住露出一丝沉醉的表情:“嘿嘿,我马上就能进去了,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做了一年的生意,她离不开我,也仰慕我,我是她心里的阿里卡神,我摇铃儿,她就从墙里略微羞涩的探出来,与我说上那么半日话,我给她带过海边的贝壳,神女的花环,我亲手削的笛子,还有最芳香浓郁的花儿。” 云昳冷笑:“原来如此。” 巢瓦看着他:“你嫉妒也没有法子,我保证她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若是纠缠,她会厌恶你,到还是趁早死了心。” 巢瓦说者无心,却句句戳到了听者的心里,云昳的脸一霎那有些苍白。 他从兽背上跳下来,轻巧的将绳子解下来,丢给他一袋水:“多谢你相送,这是车费,我们两不欠了。” 巢瓦看见他随意的就挣脱了手上的绳子,身手敏捷更是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恐怕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样子。 更何况这里的水贵,一囊水常常会挣的头破血流,他将那袋水迅速的揣到怀里,高兴战胜了不满:“也成,兄弟,这送你一趟不值一袋水,我见你也是个老实人,我这里有一些小玩意儿,你挑一个我送你。” 云昳也不跟他客气:“我想要你的铃铛。” 巢瓦有些心疼,他摸索着从身上找到一个嗓子哑的锈铃铛递忍痛了递给他:“这个就给你。” 云昳接过道谢,看着巢瓦坐着野兽一摇一摆的向寨子的方向喜滋滋的去了。 云昳走到一个建筑的阴影下,遥遥的看着巢瓦怎么把明澜叫出来,怎么跟明澜交换东西,然后跟明澜谈笑风生。 明澜罩着灰色的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半依在墙头上,长发不小心露出来散落在胸前在风中微微起舞,他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洒脱而又欢愉,举手投足都在表达着她从未有过的自由,仅仅一年她就已经融入到了这个世界,哪里还有前一世的格格不入。 她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很从容放松,除了自己。 傍晚来临,巢瓦不知道怎么有些踢踢踏踏,垂头丧气的走了,想是又被明澜拒绝了。 云昳走出来站在寨子的墙下,沉默良久,然后摇起了沙哑的铃铛。 铃铛的音色沙哑的如同粗糙的砺石在风中盘旋呜咽撞击,还带着恶童嘶哑的哭泣,过不多时,明澜墙里探出脑袋来,看到云昳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跟背后绚烂的晚霞一起变成了凝固的衬布,大概凝固了有那么一万年之久,她才破音喊了一声:“云昳” 现在的外面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溜达,暮色将沉,野兽就要成群结队的出来了,风儿酝酿着最后的暴躁,预备在第一颗星辰亮起来的时候,肆虐一场摧枯拉朽的盛宴,如果云昳一直站在这里,他会连骨头都不剩。 明澜就在上面站着怔怔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如果他在外面死了,她也不在意吗。 云昳缓缓的蹲了下去,双手撑在地面上,摔倒在地上,倒地的一瞬间他给自己下了一个昏睡咒。 明澜看着云昳倒下去,从梯子上跑下来打开门奔到他面前,惊讶的看着他满身伤痕,如果不管他,他真的就死了,明澜咬了咬牙,摸了摸云昳的脸将他拖了回去,然后将沉重的门掩上,把他拖到家里。 明澜将云昳扶到床上,检查他的伤口,他受了很重的伤,两个手臂都被咬烂了,身上各处都有伤痕,但基本上都是新伤,应该是在一天之内造成的。 明澜这次穿越除了【芥子转移】最有用处的就是【治疗术】她将手掌覆于云昳的伤患重新塑血生肌,又给的嘴里润了润水,静静的陪他了他半个晚上。 云昳出现在这里,明澜一点都不奇怪,她想她可能模模糊糊的摸到了一些转世的规律,所以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云昳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在床上非常意外,他以为明澜多半会不理会他任由他在外面被野兽吞噬,或者把拖进来之后扔在院子里,这都是她的作风,毕竟她心心念念的想要杀自己,而他现在在她的床上,身上的伤口不见了,嘴里喂过水,一切都顺利到极点。 明澜看见他醒来,很冷静的打招呼:“你醒了。” 云昳刚要说活,明澜就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敢说你失忆了,我会很失望会很累,我就把你再扔出去。” 云昳:“……” 云昳所有要装失忆的计划一下子就乱了,只好僵硬的喊了一声:“明澜。” 明澜冷峻的问:“你现在是谁?” 云昳斟酌着回答·:“我就是我。” 明澜:“好啊,你或许不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不许任何人进,你也不例外,我看在曾经和你是旧相识的份儿上救你一命,外面天已经亮了,你的伤我也帮你治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明澜:“或许你向我坦白你诡异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云昳忍不住笑了:“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明澜:“你现在到底是谁!” 云昳毫不怀疑如果他敢承认一切,明澜会毫不犹豫的掼刺他的胸口。 明澜非常在意他到底是那个伤害他的魔头还是转世后的云昳。 明澜又重复了一次:“你究竟是谁!” 云昳刚要答话,却就在这时眼看着她的背后一个巨大的阴影扑上来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她的脑袋咬下去。 方才明澜去救云昳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关上门,这东西趁机溜进来蛰伏在在暗处,此时竟然偷袭上来。 云昳刚想着出手又怕暴露出身手,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有了法力那就会直接暴露身份,那就糟糕了,他不敢再迟疑一把推开明澜将她反身护在身下。 云昳只觉得后背遭受到猛烈的一击,才被明澜治愈的伤口又重新撕裂,他迅速的捂上了明澜的眼睛,然后反身一脚将猛兽踹出一丈远,猛兽痛的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口里喷着粗喘的气准备着二次进攻。 云昳放开明澜的眼睛,明澜挣脱了他,转身一看大吃一惊迅速从墙上取下弓来,上箭满弦将淬了毒的箭将野兽一箭穿喉。 她没来得及看兽死没死,连忙掰过云昳的肩膀,声音有几分慌乱:“你怎么样了。” 白日里自愿被凶兽咬的时候没什么痛觉,现在这大力一掼,还真有几分吃痛,云昳倒在床上,明澜道:“你别动,我给你疗伤。” 她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了,渐渐有几分缓和的意思:“怕是方才门没关好,不过没关系,今日有肉吃了。” 云昳有些吃痛:“明……明澜。” 明澜:“你先别说话,我相信你了,如果你是他,绝对不会救我。我现在有一些残留的法术可以救你,只是你这伤口太深了,没两三天怕是好不了。”她将手掌触摸着云昳的伤口,皮肉迅速红胀、暗旧结痂:“再忍一忍。” 云昳:“你……” 明澜:“别说话,我需要静静。” 云昳就闭嘴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明澜站起来一脚把桌子踹翻又将墙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发脾气道:“真是没完没了,被戏耍的好惨,却又不知是谁来戏耍我。” 云昳静默没有吭声。 明澜在屋中踱步:“是谁有这个能力呢,是谁又能力送我们一世又一世的转世,把你和我绑在一起。” 云昳依旧选择沉默,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的比较好。 明澜蹲下来声音缓和了些:“我想明白了,你是你,他是他,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这个地方很恐怖也很危险,只要我活下去了,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会把你们分的很清楚。” 明澜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细碎而又脆弱的光芒。 一瞬间云昳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明澜对自己便总是这般依赖,是他亲手打碎了这份依赖,又要亲自吧它们黏补回来。 云昳的脸上挂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说:“好。”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明澜的头发,又怕惊扰到她,在半空中微微蜷缩了手腕:“那你不要再怕我,我们在这里一起生活下去。” 明澜点头:“我可以保护你,我有法力了,云昳,虽然很少,但是足够我们自保,我们还可以活的比别人更好。” 云昳想,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在你身边朝夕相处的是有完整记忆的那个你最憎恶的人呢。 明澜问:“你是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哎,先算了,你受伤不轻,这些以后再问,我去看看那是个什么兽,它的肉能不能吃。” 云昳拢好衣服从床上坐起来。 明澜走出去,借着才亮起来的天光,将猛兽肚皮朝上翻了一个个儿,云昳站起来站在她后面,防止那兽突然醒过来伤害到她。 明澜从墙下拿了一根木棍戳了戳兽身上坚硬的兽皮,又翻了翻它的肚皮:“可惜了,这兽是只双胃兽,一身毒性,吃不好容易中毒,身上的皮甲倒是可以剥下来做靴子,刀鞘,角儿能做武器,毒液也可以取出来保存。” 她将兽拖到墙角,又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小心点的话,有些地方也是可以吃的。”明澜掏出石头磨刀顺着双胃兽皮肤最柔软的地方往下割去。 云昳依靠在门口,看见院子的四周居然种满了不分时令的粮蔬,尽管非常稀少,跟老奶奶的豁牙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值得注目的还有土壤的颜色,它是赭红色的土壤上发着极淡蓝色的光,应该是含有灵力的【灌浇水】。 高墙四壁下插满了尖锐的木头,木头上用鱼网缠着小木片,一直连接到屋子里。 这里真的是又安全又温馨了,倘若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看着有点生气,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553897、另外一个我 1个;(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另外一个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我的部落3 明澜用刀子把双胃兽的皮肤割开,小心翼翼的将尸体分割开来,有剧毒的肉挑在一边,没毒的割到碗里,她对吃这东西没什么经验,敢吃的地方也非常少,挑了大半天就只挑出来一小碗来。 接下来的就是把双胃兽身上坚硬的鳞甲和角儿剔下来,做完这一切,明澜就把一整只双胃兽拎起来爬到梯子上扔下去,双胃兽沉重的身体将沙子压出一个巨大的坑,很快这堆尸体就会被沙子掩埋。 明澜走到墙角把火点着,架上树枝,把碗里的肉放到树枝上炙烤,这里没有任何的柴盐酱醋,基本上烤一烤就是能让它美味的极限了,因为水资源短缺,水煮的就更是不现实。 然而这双胃兽的肉质非常鲜美,即使是生烤也能烤出非常美味的味道来。 云昳靠在墙角看着微笑的看着她:“好香啊,什么时候就能吃了。” 明澜:“马上,不要小看这些肉,其实家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等到这些肉吃完,还不知道下一顿吃什么。” 云昳刚要再开口,就听到了外面一阵轻轻的铃音,他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明澜,明澜正沉浸在烤肉里一时没有听到,他悄悄的从她身边走过去,爬上了梯子从墙头往下看去。 果然又是阴魂不散的巢瓦。 巢瓦依旧坐着他那兽,兽的旁边鼓鼓囊囊都是东西,仰着脸满是明媚的笑容,在看到云昳的那一刻,脸瞬间垮了下来大惊失色:“你怎么会在里面?” 云昳挽了挽袖子:“啊,我就是在里面,你有何贵干?” 巢瓦惊讶:“不是,族长呢?我要见她!” 云昳微笑道:“你又要交换什么东西吗?不如就交由我吧,我可以代劳。” 巢瓦:“我要见族长!你让她见我。” 明澜在下面喊:“云昳,你在跟谁说话。” 云昳扭过头实话回答:“上次和你交换东西的人。” 明澜站起身:“他怎么又来了,你下来,让我上去看看。” 云昳从梯子上走下来腾出地儿让明澜上去,明澜爬到梯子顶端,依在墙上无奈的敲着墙:“巢瓦,你不是七天才来一次吗,怎么来的这样快,我不记得有让你带什么东西。” 巢瓦在见到明澜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又绽放了:“族长,我找到了有一大片水源之地,但是一直没有敢告诉你,因为那里是别的部落,路程有点远,没什么人踏足,凶兽又多,不太好抢,但是如果你愿意去,我会陪着你!” 明澜拊掌淡笑道:“好极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病人,等他伤养的差不多了,三日后吧,你来找我,我们一起过去。” 巢瓦听到明澜说有一个病人的时候,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他。”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云昳可以进她的寨子。 明澜转过身对云昳道:“云昳,把烤肉拿过来一半给巢瓦。” 云昳惊讶:“一半?” 明澜解释:“别小气,巢瓦经常帮助我,是老熟人了,快去吧。” 云昳只好走了过去,将肉抓出来一小半,用地上的叶子包起来拋给明澜,明澜接过又将肉拋给巢瓦:“多谢你了,今天早上吃了烤肉,分你一些。” 巢瓦喜滋滋的接过了,从怀里摸出云昳给他的那袋水拋给明澜,借花献佛的献殷勤道:“水,嘿嘿,给你喝。” 明澜问:“还有什么事吗?” 巢瓦拍了拍兽头调转方向道:“没事了,没事了,那,那我这就走了,族长,你在家收拾收拾啊,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走啦!我走啦!” 明澜从梯子上爬下来往回走,看见云昳守着那烤肉一边拨拉一边叹气。 明澜坐在他旁边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啊,叹什么气。” 云昳:“没事,只是在想你一下子给了他一半的肉,我们午饭吃什么。” 明澜笑道:“你何时这样小气了,不过是一块肉,我待会儿去外面打一些能吃的猎物回来。”她从墙上取下两根石矛,又回屋拿了弓箭出来扔在地上:“难道我们还能被饿死不成。” 云昳用叶子把地上那只残缺了一角的泥碗仔细擦干净了,将肉放进去递给明澜:“我跟你一起去吧。” 明澜:“你受了伤,况且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就是添麻烦,还是在家里等我吧。”她看见云昳把肉都给了她,便坐在他身旁将碗放到中间:“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云昳:“不久。” 明澜:“我猜也是,否则外面这么乱,你活不了这么久。” 云昳笑道:“其实我也会一些拳脚功夫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不然我的确活不到现在,我可以保护你。” 明澜:“你还是先在家养伤,我想过两天我就要跟巢瓦出去一趟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荒凉了,我需要找到一片新的地方。” 云昳道:“我看那个叫巢瓦的好像有些居心不良的样子。” 明澜:“放心吧,其实这个人憨的很,没有什么坏心眼,人还是比较可靠的,你这个人就是太谨慎了,不必过于担心,你这几天就在家好好养伤,否则到时候伤好不了,你就不要跟着去,我给你打一些猎物放到家里,你来看家就好。” 云昳:“别。” 明澜:“那就快点吃东西,然后去躺着吧,你醒来之后,午饭就有着落了。” 云昳吃了肉后假装去睡,等到明澜出了门他悄悄的翻墙跟在后面,看好她要打猎的路线后,暗中围堵了十几只皮油小兽赶到她捕猎的路上,然后趁她回来之前又迅速的跑了回去翻墙跳到了家里面。 等明澜拖着猎物回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把双胃兽的双角制成一把武器,看见明澜进来连忙帮着她去把门关上,防止别的什么东西再次跑进来。 明澜道:“今天运气很不错,打了很多东西回来。” 云昳:“辛苦了,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把肉剔出来三天后上路也能吃。” 明澜看见墙底下预防的尖木头条有一根是倒的,她每次都很谨慎,每次这些防御有一些细小的变化她都可以观察出来,像这种直接倒在地上的更是一眼就能看到,明澜问云昳:“方才有什么东西进来吗?” 云昳道:“没有。” 明澜:“那你翻墙出去了吗?” 云昳犹豫了一下:“也没有。” 明澜笑了笑,她折身返回摸了摸云昳的脸,认真且严肃道:“云昳,我就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干净温柔,人畜无害,你要永远这个样子才好。”她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进屋子:“你进来,我再帮你治疗一次。” 方才明澜的举动过于诡异了,诡异到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说的话更是意味深长,云昳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地上非常明显的倒着一根木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还是太过不小心了,犯这种低级错误,明澜现在真的好生谨慎。 等待巢瓦的这几天,明澜就爬梯子上了墙头独自发呆,看见这里傍晚额景色真当是瑰丽之际,黄色的沙子被绚烂的夕阳染成血红色,风吹起沙尘起舞,远方还能看到从地面升向天空的螺旋沙柱,巨大的骸骨堆成雄伟的建筑那么大,真正的建筑四处散落却又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去还真的是有一点困难,如果真的能住到那片有水源的地方就好了,一生也就这么长,如果过的一如这般平静,就转瞬即逝了。 她低下头看云昳在细心的鼓捣毛皮,这玩意儿晾晒了之后能缝一缝就做衣服,至于靴子之类的东西还需要更结实的骨针,那玩意儿很难磨,以明澜的手速磨了一个月才磨出来一个能缝一些兽皮之类的针,这几天里云昳一直都在做这些工作。 明澜问:“你在做什么?” 云昳:“鞋子,路上磨脚,多做几双才是。” 云昳这些天跟明澜说过最好不要出去,水源问题而已,他能帮她解决,可是明澜在这里长的实在是要长毛了,就算这里衣食无忧,也想出去看一看,总不能这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寨子里吧。 所以三天期限一到,明澜就又迫不及待的爬上了墙头,巢瓦来的也很及时,他还是骑着他那只兽,只不过兽后面拉了一个木头架子车,车上面竟然非常有情调的插满了各种野花,他看见明澜就坐在墙头,高兴的挥舞双手:“族长,收拾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明澜看着他那一车子骚气的花儿觉得有点脑壳痛,她让云昳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拿出来,自己开了门:“可以了,辛苦你了,还做了一个这么……那啥的车。” 巢瓦第一次离明澜这么近颇为紧张,人一下子就腼腆了,他紧张的搓手:“那,那咱们走吧,我还带了防风布和木头竿子,一路上都没有问题的。” 明澜打了个响指招呼云昳把东西都拿出来。 其实带的东西并不多,基本上都是这几天准备的食物,明澜把家里那些还没熟的菜也忍痛薅了下来,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巢瓦看见云昳从门里提着东西出来,脸上那欲言又止十分不解的表情又出现了,在云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巢瓦忍不住拉了他一把:“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 明澜奇怪的问:“你俩这么熟啊。” 巢瓦拍大腿道:“是啊,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他突然……”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云昳的眼神迅速的冷了下来,霎那间他好像被拽到一片冰天雪地里,四面都是寒风梳骨的罡风,冻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他的耳朵里钻进去一道声音:“闭上你的嘴。” 巢瓦被吓了一跳,足足愣了大半天,等晃过神来,却见云昳温润的笑着:“之前是有过一面之缘,待会儿又要起风了,我们走吧。” 巢瓦怀疑刚才自己是幻听了,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确定了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奇怪的声音了。 云昳把东西放到车上,明澜跟着跳上了车:“以后,我们也要训一只坐骑才是。” 巢瓦一边心疑的继续拍打着耳朵一边说:“啊,是了,是了,往南走,有一日千里的溜里兽之类的好畜生,只是太难降服,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偷一些幼崽来养,等个三四年就能长成兽。” 云昳见识过巢瓦这只兽的脚程,实在是不敢恭维,又拉了一辆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所以明澜说的倒也是非常有道理。 第43章 我的部落4 越往前走风沙越小,约莫行个两三天就能到达一处环境还算可以的地方,但也正是因为环境适宜,残暴的巨型猛兽便都生活那里,故而越往前走,越是危险。 巢瓦怎么想刚才的事怎么觉得别扭,一路上不时的往回看。 等到了夜里休息的时候,他用木杆将布撑起来防风让明澜先睡了,自己和云昳在外面守着。 晚上万籁俱静,只有风声呜咽的声音,云昳靠在树干上心事重重一句话也不说。 巢瓦来的时候兴冲冲的,现在跟这两个人在一起呆着特别压抑,总觉得自己这么一个话唠的人跟他们在一起硬是把自己憋抑郁了。 白天的时候还有个人音,一到了晚上他们就彻底变成了哑巴。 巢瓦叹口气摇摇头,站起来去解手,他找了一棵树,刚脱了裤子,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只蓄谋已久的双胃兽突然朝明澜的地方冲上去,他刚要怒吼一声喝退他,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看见了云昳坐在树下,身子一动也不动,指尖从地上划过沙子,沙子在地上盘旋成一条蛇的形状朝着双胃兽就飞了过去,然后将它紧紧的缠住,越勒越细直到将那野兽勒死,随即更奇幻的事情发生了,沙子卷着野兽的尸体直冲云霄,在很远的地方摔下来,压出十几层怒气冲冲的黄沙。 整个过程,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云昳做完这一切依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巢瓦惊的连裤子都忘了提,现在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去的时候脚步虚浮,几乎不敢靠近云昳,挨着明澜的地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清早,趁着云昳不在,明澜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凑近明澜拐弯抹角的问:“族,族长,那个你觉得我们三个人可以去皮甲兽群里偷小崽子吗?” 明澜道:“就凭我们两个?” 巢瓦:“不,怎么会是我们两个,你让你那新,新收的同伙儿去啊。” 巢瓦现在迫切的想知道那云昳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明澜:“他受伤了,他连你都打不过,你还叫他自己去?” 巢瓦咽了一口唾沫:“不,不我觉得他挺厉害的啊,昨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他刚说了个开头,云昳就不知道从哪里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手不经意的搭上他的肩膀,将一囊水递给他:“巢瓦兄,喝一点。” 巢瓦觉得自己的肩膀就要被一股大力压断了,便慌忙改口道:“昨晚你睡觉的时候,没怎么刮风,也没落酸雨,看来快到别的城邦了。” 明澜点头:“昨晚你辛苦了,今晚我来守夜,咱们脚程快一点也省的在这里受苦。” 巢瓦肩膀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是了,是了。” 巢瓦心里那叫一个腻败,族长这个样子分明是一点也不知情,却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攀上她的,巢瓦骑上了兽,让两个人上了车之后,他假装随意的笑呵呵的问:“族长,你不是说不收奴隶也不收人的么,那为何这小哥就允许了,难道你们之前认识。” 明澜:“之前是认识来着。” 巢瓦问:“哦,那你们认识了多久。” 云昳躺在车上插话:“族长看我受伤了,便将我救进去的,巢瓦兄,你话不要说太多,仔细看路。” 巢瓦便闭了嘴。 巢瓦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尤其是一路上的同伴来路不明的兜兜藏藏的都会让他如梗在喉,何况,他直觉的感受到了云昳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自己的性命安危始终都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让他非常的难受,他巢瓦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跟明澜在一起说几句话,可是云昳一直无处不在,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车上的食物已经吃了差不多了,水囊里的水差不多也已经喝完了,这一路上诡异的荒凉之极,平常怎么也会有几个小型野兽出没,现在别说小型野兽了,不能吃的毒兽都没有一只,太阳又晒又毒,明澜他们还好,巢瓦渴的嗓子冒烟,饿的浑身无力,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他都要把自己的坐骑宰了吃了,就在他准备含泪磨刀霍霍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站在大漠上穿着红衣服的女人。 巢瓦伸着脖子向前看去,揉了揉眼睛,那女人孤零零的站在黄沙大漠中,在黄纸一样的平坦中诡异的凸立着。 他们缓慢的靠近,等到了近处巢瓦跳下来上前询问:“姑娘?” 那红衣女人没有答话,巢瓦又凑近了一看,才发现她的皮肤已经严重干瘪,眼眶里的眼珠子也在风吹日晒中干缩,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巢瓦从她的脸向下移去,只见她穿着一件自己很少见过的面料的红色长衫,手腕上系着一个牛皮匣子,五根手指头上每一根都带着一枚带着小盖子的圆型扳指,好像是暗含着什么极为精巧的机关。 这女人死了,巢瓦就默认她的一切遗物见者有份,于是毫无心理障碍的把自己防身携带的骨刀丢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她手指头上每一个戒指和牛皮小匣子脱下来装进自己的兜里。 明澜跟着走了过来,她看见这女尸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在这种地方看见女尸惊讶,而是因为她穿的打扮,女尸的衣服是丝绸的,在这个地方极为罕见,她的头风还并未被风化,黑而粗壮的长发瀑布一样散落到腰间,那是用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绝对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样子。 她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衣服的料子对巢瓦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只不过风吹过衣襟,能透过轻透的纱衣看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巢瓦没有什么敬死者为大的精神,他扭过头问明澜:“反正人死了,她身上的衣服不错,要不要扒下来给你穿。” 明澜:“不,巢瓦,人都已经死了,这便是她的寿衣了,我们走吧。” 巢瓦道:“还是扒下来的好,我不扒,还有别人会扒或者被野兽撕咬了,与其让别人占便宜,倒不如我们自己享用。”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女尸身上摸索这解衣服的地方,摸了半天没有找到解衣服的地方,干脆直接从下面撩起来从上面拽。 即便是女尸,但是视觉感官还是太刺激,明澜转过身往回走,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土崩瓦解的声响,接着就是巢瓦惊讶的叫声。 他连忙转过身,就看到了巢瓦的双手拎着一件空荡荡的衣服,而女尸的身体则像沙子一样堕了一地,手、头、膝盖都在化成沙子尸体中支离破碎。 巢瓦惊讶的说:“刚才用的力气太大,身体碎了。” 明澜骂道:“你别缺德了,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够了,还非要脱人家的衣服。” 巢瓦:“人死了,她所有的东西就都属于沙漠了,尸体不过是尸体而已。” 明澜:“等一下,她的尸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巢瓦定睛一看,见散落一地的尸体里不断的有黑色的多足小虫子爬出来,起初还是一两个,到后来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小黑虫从尸体里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像一股股黑色的浪潮。 明澜还来不及恶心,巢瓦一声高兴的怪叫,他屁颠屁颠的去把鱼网拿了过来,蹲在地上,将这些黑虫子全部兜了进去,一边兜一边说:“又吃的了,有吃的了。” 明澜有点反胃:“你不是吧,你要吃尸虫?!” 巢瓦哈哈笑道:“这不是尸虫,这叫暖血虫别名“干肉”,美味绝伦,尤其是烤着吃的时候香气四溢,咬一口嘎嘣脆,吃了预寒增力,平常在沙子里神出鬼没,能逮到三四只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只。 明澜:“可,可是它们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 巢瓦:“他们的食物是蚂蚁之类的小虫子,不吃腐尸,想是天气冷热不定,他们把这尸体当家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明澜真的过不了心里这么一关,但是饿的头晕眼胀的巢瓦要吃,她就忍着恶心帮着他添柴生火,看着巢瓦将十七八个暖血虫串到骨刺上,串了七八串放到火上美滋滋的炙烤。 明澜皱着眉看着他,可是当暖血虫的香气飘到她的鼻子里时,明澜有些把持不住了,果然是真的好香,而且烤完之后,暖血虫吐出来一层层白色的茧将整个身体包裹了起来,不久之后,白色的茧又变成变成了非常让人有食欲的金黄色,样子看起来居然有点像蘸了黄油的拔丝山药。 明澜没想到自己会堕落至此。 巢瓦将烤好的一串递给明澜,明澜稍微虚伪的挣扎了一下,就接了过去,咬了一口果然是美味至极,防御一下子摧枯拉朽的崩塌,整个人都心花怒放了起来。 巢瓦把一串递给云昳:“吃吧,对你的伤有好处。” 云昳退后三步,微微一笑,无声拒绝。他心理防御比较结实,腿多的和没腿的食物都坚决排除在他的食谱以外。 云昳说:“我去看一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汲水草或者小型野兽,你们不要走动。” 巢瓦眼看云昳走远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斟酌着用词想要跟明澜说说自己心里憋的话,却发现明澜的眼睛在看着那件红色衣衫发呆,巢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衣领上别着两个铃铛,里面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巢瓦将铃铛取了下来,见铃铛里面有个红色的甲虫,碧眼粉翅,肚子异常肿大,声响正是从肚子里发出来,而另一只铃铛里也有同样的一只虫子,只不过颜色偏暗沉个头也比另一个要小一些。 巢瓦觉得今天的运气好的有点过分,他将铃铛举在眼前,研究着将上面的小盖子旋转拧下来,捏起红虫子的肚子笑道:“呦,铃虫。” 明澜发现巢瓦好像什么也知道。 这种东西明澜早有耳闻,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铃虫寿命极长,饮清风而活,一生都在睡觉中度过,他们有一公一母,只要离的不是太远,捏其中一只的肚子,另一只就会发出破铃铛一样的嘶叫声,非常的神奇。 巢瓦将其中藏公铃虫的铃铛递给明澜:“好极了,好极了,咱们一人一个,若是有什么危险或者走散了,兴许用的着。” 明澜接过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云昳从远处走过来喊了一声:“我又在东边看到了一些尸体。” 巢瓦吃了东西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听见云昳的话连忙跟着跑过去,看见沙丘上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走过去,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见这士兵的皮肤同那女尸一样干瘪了,而他身上的铠甲、头盔、佩剑却都是完好无损的。 明澜绕着那尸体转了两圈,看着佩剑上复杂的花纹问云昳:“你看他像是这里的人吗?” 云昳:“绝对不是。” 明澜:“难道这里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 云昳:“明澜你看,沙丘下还有很多尸体。” 明澜听了他的话,向沙丘下看去,一阵风吹起漫天黄沙如同金色的纱帐,随后露出了平静如镜的沙地,沙地各处还有好几个人,他们各不相干,或坐或躺或站,穿的衣服差异巨大,有的人用石茅,有的人用铁剑,还有人的打扮明澜见都没有见过。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已经是死了。 正常人看见这场面腿都要吓软了,巢瓦却异常兴奋,一骨碌从山丘上滑下去开始挨个扒装备,他从一个穿绿衣服的人身上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举起来朝着天上:“嘭”的一声。 明澜:“那是什么东西。” 巢瓦:“族长,这个叫枪,能杀死野兽的。” 明澜:“枪?这么短的枪。” 巢瓦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你不懂,此枪非彼枪,此枪能射击穿透甲很厚的野兽,还有我从那女尸身上扒下来的精巧暗器,再碰到什么难搞的野兽我们都不怕了,哈哈,等着,我再去从他们的尸体上扒点好东西。” 明澜拦住他:“巢瓦,你不觉得这里很诡异么。” 巢瓦道:“诡异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你现在觉得诡异,说不定明天会发生更加诡异的事,倒不如能捞些什么就是什么,能活一天算一天。” 路上要省体力,巢瓦就主要拿了武器和衣服,他数了数,前前后后一共找到了十一个尸体,十一个尸体没有任何的联系,像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奇怪的聚集到了一起。 云昳真诚的建议道:“这里不太平,我们先不要往前走了,不如换一个路走。” 巢瓦拿了武器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他笑道:“前方的确是生死未知,如果你害怕可以自己走回去,我看你也不太像是有伤的样子,一个人能干掉一只双胃兽,跟我们在一起反而是拖累。” 明澜:“是吗?” 云昳笑道:“若是有技巧也并非什么难事,双胃兽的体格虽然大但是脑子不大好使,四两拨千斤也是能战胜它的。” 巢瓦玩弄着手腕上的机关:“我这个人也比较宽容,人若是对我没什么歹意,我也不会主动找不痛快。” 云昳的笑容有点僵硬:“天不早了,恐怕待会有风沙,我们上路吧。” 巢瓦在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本来是有些紧张的,现在他看云昳直接妥协了,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心想莫非自己真的是太谨慎了。 巢瓦:“正是,我记得前面有流沙,你们先不要动,我去勘个大概位置。”他从车上拿了三根长木头样沙丘下的深处走去,云昳对明澜道:“我也去看一眼,你先不要动。” 明澜点点头。 云昳跟着跳了下去,迎着风走了一会儿后终于看见了蹲在地上将木棍插入沙子里观察漩涡方向的巢瓦。 云昳在他背后轻轻喊了一声:“巢瓦。” 巢瓦连忙扭过头,刚要打招呼,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来者不善,他的手悄悄摸上了自己的腰间笑道:“吓我一跳,你怎么无声无息的突然在我身后,我这就马上回去了。” 云昳:“嗯,你不用回去了。” 巢瓦的身上登时起了一层白毛:“你,你果然有问题,你想干什么。” 云昳皱眉:“你真的真的是太碍事了,恐怕我要留你在这里一段时间。” 巢瓦跳起来:“我现在有武器,你若是要动手,怕不是要两败俱伤。” 云昳:“是吗?” 他话音刚落,以两人为中心,铺天盖地的沙子从地上向天上倒流而去,无数沙子争先恐后的流向天际,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沙墙。 流质的沙墙在起到一定高度时戛然而止,宛如时空静止将巢瓦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云昳道:“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不用挣扎,白费力气。” 巢瓦怒吼一声,一枪打过去,云昳鬼魅般的消失在了墙外。 云昳的手指指了指地面,沙地极速的涌动,潮湿,在巢瓦脚下汇继成一汪水,埋在脑袋大小的沙泥胚里。 巢瓦在墙里怒吼:“放我出去,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他眼睁睁的看着云昳离开,又眼睁睁的看着他假模假样的带着明澜来找自己,谎称自己掉进了沙眼里深埋于地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明澜吼了自己名字无数声,嗓子都喊劈叉了。 巢瓦跟着她对吼,明澜都不听见,他所在的这堵墙好像隐形了一样,明澜在墙外面徘徊了很久都压根看不到自己。 然后巢瓦听云昳那厮在墙外说:“明澜,风沙要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否则我们也要和他一样死在这里。” 巢瓦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他不但要害自己的性命,还把另一个人骗的团团转,当真是个人渣败类。 他们在沙尘暴来临之前离开了,巢瓦怒火攻心横冲直撞了半天,绝望的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死定了。 傍晚,沙尘气势汹汹的来到了,他蹲在墙里面能听到外面鬼哭狼嚎一样的风声,正要闭着眼睛等自己被刮成人干,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外面宛若末世,墙内却屁事没有。 整整一晚上的沙尘暴,巢瓦连个头发丝都没有乱,仪容还是很整洁。这里非但安全,而且暖和,就在巢瓦在地上一阵狗刨试图找出来点吃的时候,他居然挖出了水。 巢瓦头脑清醒了些,他突然想到自己有一样东西可以联系到明澜,迅速的摸出了自己身上的铃虫。 明澜他们把巢瓦的车丢在了原地,两个人已经走了很远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自己身上传来一阵沙哑的破铃声。 明澜:“云昳,等下!” 云昳也听到了铃声,他回过头看着明澜。 明澜掏出了铃虫:“巢瓦没有死,他在呼唤我。” 云昳看着明澜手里的东西,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然后就是深深的懊恼和疲惫。 明澜坚决道:“他一定没有死,我们回去再找一遍。” 云昳:“行吧,你在后面慢慢走,我先去看看。” 就在巢瓦抡着自己胳膊挖地洞的时候,云昳又出现了。 巢瓦动作一僵,心想坏了,他莫不是不放心所以又来杀人灭口了。 巢瓦觉得自己再努力那么两天说不定就可以逃出去了,现在云昳突然杀回来他非常的崩溃:“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昳幽幽问:“你是什么人。” 巢瓦:“好,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来自别的世界,你跟我是一样的对不对,我们对一个暗号——天王盖地虎。” 云昳楞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巢瓦:“那再换一个,五魁首。” 云昳有点不耐烦:“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巢瓦:“那么你真的是古代人?看来咱们不是同一个时代,难道你是带了逆天金手指的穿越者,或者土著天选子带系统的那种。” 云昳:“不是。” 巢瓦:“难不成真的是法术?” 云昳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他不想在这里和巢瓦一直扯皮,不怎么耐烦的问“你想出去吗?” 巢瓦:“你肯放我?” 云昳笑道:“是,但是我要保证你出去后一个字也说不出去。” 巢瓦大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出去他也愿意屈服便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动杀心,我可以!” 云昳命令:“张嘴。” 巢瓦担心这个变态割他舌头,但是巢瓦能在这个异世界生活这么久靠的除了本事之外,还有很强大的精神力,忍辱负重的精神力。 他颤颤巍巍的张开了嘴,云昳将一个黄色的纸条甩进去,巢瓦下意识的去抠,那纸条就在自己嘴里融化了般消失不见。 巢瓦:“这是?” 云昳笑道:“你的保证我不大放心,不如我帮你。” 巢瓦在心里一阵不爽的暗骂。 云昳一弹指,沙墙瞬间土崩瓦解,巢瓦终于又自由了 明澜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她喊了一声:“巢瓦,你果然没事,我就说你怎么会掉进流沙眼里,吓死我了。”她转头问云昳:“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他掉下去了吗?你骗我了吗?” 云昳看着巢瓦微微的点了点头。 巢瓦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心说这叫什么事,想杀自己的敌人,自己非但不能戳穿还要帮着他圆谎,他真的不想帮着这个人渣骗族长,可是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做好汉做到这份上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巢瓦:“是了,我是掉进去了,但是那沙子是流动的,又把我送回到了地面,所以我还活着。” 明澜对这方面的知识并不太了解,也只有信的份:“那既然如此,这么久你又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尖锐。 巢瓦:“这……这个”他看了一眼云昳,云昳看着他。 巢瓦一颗心悲愤到了极点:“不是后来刮沙尘暴了么,我被刮出了两里地,刚他娘的跑回来!” 明澜:“……” 明澜将信将疑:“既然如此,索性人也没事,我们快些离开吧,我去把你的兽牵过来。” 如果之前巢瓦对云昳只是有一点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敌视了,云昳不知道给他下了一个什么样的禁言咒,无论是语言、眼神、动作都不能提及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他就只有这样浑身跟长了毛一样的难受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越走沿途的风景越是陌生和不对劲,这里的路线巢瓦也走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这样的,直到他们看到了一个土石城墙,巢瓦立刻停了下来:“不对不对,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城墙,我们偷偷的上前去看一看,如果发现不对,咱们就立刻往回跑。” 另两个人同意了,于是他们一路低调前行等到了城门前,见大门紧闭,周遭安静,连风吹到了这里都好像小了一点,这城墙出现的太怪异,他们又想到了之前见的那些尸体。 明澜问:“进不进。” 这么大一个城镇就摆在面前,里面说不定有美酒美食,巢瓦实在是抵挡不了诱惑,她说:“进吧,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再跑出来就是。” 明澜:“门口连一个把守的士兵都没有。” 巢瓦:“说不定民风淳朴,我先去看一眼。”他走到城门前,往里深深的望了一眼,尽管已经做了非常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惊到了:“族长,你快来看。” 明澜跳下车探头一看,发现整个城里的建筑都是错乱的,建的地方错乱,风格错乱,谁跟谁也不搭,就跟外面的那些尸体一样。如同直接将不同世界的东西强行凑到了一起,乱七八糟的都塞到了这个镇子里。 他们将兽车暂时的放到了外面,带足武器后单枪匹马的走了进去。 临着城墙的是一家面馆,香气四溢的面馆,里面坐满了客人,客人们头上戴着折斤,大多穿布衣草鞋,吃的大汗淋漓好不痛快。 外面还是茹毛饮血的大沙漠,这里却是岁月静好的面馆,这个地方起码要比外面先进一千年,简直就是见了鬼。 明澜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闻到过这种香气了,她正要心驰神往的往里走,巢瓦拉住她:“族长,这里真的是很怪,说不定都是幻像,你别看他们活色生香的,面还有香气,说不定一切都是假的,你真坐到那里吃,看起来吃的是面其实却有可能是沙子。” 明澜:“老板,来三碗面。”他先坐了下来轻声道:“如果真的是幻境,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是不错的。” 巢瓦:“那倒是不错。” 巢瓦只好跟着坐了下来,等到面上来之后,他们三个人一尝,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巢瓦拍桌子:“就算是幻境,那也值了,饿死老子了。” 他们风卷残云的吃了,能感受到温暖的食物把长期挨饿的胃慢慢充盈起来,流失的体力也迅速的恢复。 明澜:“不像幻境,像真的。” 巢瓦:“有些幻境能做的以假乱真,控制人的心神,像在这种大沙漠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发生,我当时就是和驴友去沙漠城的古墓里借点东西,结果稀里糊涂到了这里。” 明澜问:“什么是驴友。” 巢瓦:“咱们就是驴友。” 云昳很会抓重点道:“什么叫去古墓借东西,不就是盗么,看来是现世报。” 巢瓦眼角跳了跳,紧张加上词穷,一时没回上嘴。 明澜道:“等一下,咱们好像没有钱。”在这里呆了一年,都快忘了钱是什么东西了。 巢瓦:“不用,听我的。这里肯定是幻境,不用给钱” 巢瓦坚定的认为这里不可能出现之前隔了一千年文明的差异,这个面馆分明就是某时代人民群众生活缩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活色生香的搬到了这里来迷惑他们。 迷惑的他很开心。 巢瓦:“走。”他站起来就往外走,明澜站起来准备跟上,坐在门口的老板追出来:“你们谁给钱?” 明澜:“前面的人给钱,我去追他。” 明澜跟着巢瓦跑了出去,老板在后面追。 那焦急的神态怒气冲冲的表情实在是太活灵活现了。 明澜心中有些疑惑,她站住等着老板追上来之后问问清楚,结果老板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蓦然就消失了,凭空就消失在空气中,连叫喊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凭空消失一个大活人,店里的客人该吃吃,该喝喝,倚靠在门柱上的女人表情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方向,没有任何反应。 明澜喊道:“巢瓦,老板消失了。” 巢瓦也看见了,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这里。 很快,老板居然又出现了,背对着他们气喘吁吁的往店里走:“跑的真他娘的快,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拐到哪个胡同里去了。” 倚靠在门柱上的老板娘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呸,一群穷逼崽子。” 明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往面店的方向又走了两步,老板娘的眼睛一亮:“咦!那没给钱的又从胡同口里出来了!” 她说着撒了丫子就来逮明澜,明澜连忙后退一步。 老板娘的在即将要抓到自己的时候,再一次消失了。 接着是她的手臂、肩膀、身子,一起隐没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时空里。 明澜低头看了一眼,她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虽然只跟老板娘消失的地方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地面完全不一样了。 明澜脚下踩的是青石板,而她前面一步之遥的地方则是土泥地。 这两者的差距连一个过度都没有,生硬的被什么东西砍断了又勉强的拼接在一起似的。 明澜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脚踏在吐泥地上,老板迷茫的眼神立刻又了焦点。 明澜慌忙退后到青石板上:“巢瓦,你看到了吗?” 巢瓦:“看到了,看到了,他们能活动的空间只有那么大,但是咱们却能在所有的空间活动,族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明澜问:“什么?” 巢瓦兴奋道:“只要我们跑的快,那就是吃喝不给钱,杀人不犯法。” 巢瓦对这里的兴趣已经迅速战胜了恐惧,还自己找到了听起来不怎么道德的乐子。 巢瓦指了指地面:“判断他们活动圈子大小看地面,不同的空间地面之间的界限非常明显,这就跟游戏里的踩色块一样。” 明澜:“如果这里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呢,巢瓦,不管在什么地方,总归不能迷失心境,否则就真的着了道了。 巢瓦:“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异常,迷失是不可能迷失的,我什么场面都见过,你放心,咦?那个云什么什么呢。” 明澜这时才发现云昳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明澜:“糟糕,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都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巢瓦的兴奋被浇了一丝凉水,那迟钝的恐惧后知后觉的漫上来,他亲眼见过云昳有多诡异,而这城会不会也是他设的局。 巢瓦被下了禁言咒,凡是能揭穿云昳的任何举止他都做不了,包括提醒明澜小心。 巢瓦想跟明澜说小心身边的人,但是这句话在嘴里咬破舌尖也吐不出来,只好放弃换了一个说法:“他应该没有事,可能是有事要去办。” 这句话没有被禁言,巢瓦觉得如果明澜和自己一样时刻处于警惕的状态,她就会发现自己这句话里的异常,“去四处转一转”和“有事要办”这两句句话有天差地别,一个是这个地方的客人,一个则是这个地方的归人。 明澜:“那我们就先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巢瓦冷笑:“我怕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说完这句话,心中暗喜,云昳的禁言术比较傻,很难识别出言外之意或者弦外之音,人类那些坑坑洼洼九曲十八弯的七窍玲珑心不是一个苍白的禁言术能完全掌控的,只要自己说话足够含蓄,就不会被禁。 巢瓦的话音刚落,云昳冷不丁的从墙角转出来:“谁说我不会回来的,我刚才去转了转看有没有危险。” 巢瓦笃定云昳跟这个鬼地方有关,就算不是他搞出来的鬼,也多少能跟他能挂上点亲戚。 巢瓦生硬的一笑转移了一个话题:“不管有没有危险,到了这里不如先吃吃喝喝睡上一觉,就算以后死了,也要爽够本,族长,那里有一间睡觉的客栈,你跟云昳兄弟去休息吧。” 明澜问:“那你呢。” 巢瓦指着一个系着五颜六色彩布,灯笼高挂的小阁楼一本正经道:“我看那里有女人穿的非常的不得体,我进去批判一下。” 明澜:“那我也要去批判一下。” 巢瓦大笑:“你就不要去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明澜:“风月场啊,总之我也要进去,谁不知道里面的酒好喝,菜好吃,床也软。” 巢瓦发现这位一个人能徒手干掉一只野兽的女人果然也不是土著人,一个从小生活在沙漠部落里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 但是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惊讶了。 巢瓦:“那好,我们三个人进去。” 云昳拒绝:“不行,明澜,这里面的不干净,不要进去了,我们换一个地方。” 巢瓦冷笑道:“什么叫不干净,这里可是幻境,就算不是幻境,云昳小哥,我问你,你是不是瞧不起被生活所迫的劳动女性,她们为了生存而奋斗,你可知道有多少有才情而又品行高洁的女,子你说她们不干净,难道你就很干净了吗?” 云昳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冒犯她们的意思,我只是说这种地方不太适合女人进。” 巢瓦继续触怒他:“为什么女人不能进,那你就是瞧不起女人。” 明澜特别配合的点了点头:“嗯。” 巢瓦觉得云昳已经马上要忍到极限了,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原形毕露一刀砍死他。 可是没想到云昳再一次妥协了,他虽然对自己动不动就威胁灭口政策,但是在明澜面前人设包袱五百吨重,他道:“好,那你们进去吧。”他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笑道:“明澜,没什么意思就再出来,我在这里先等你一一会儿。” 巢瓦要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他是个什么人,就要被他感动了。 巢瓦:“你这个人真的是特别没劲,暖血虫不敢吃,风月场也不敢进,可以说是非常的没有意思了。 明澜:“云昳你别等我,我今天就不出来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先睡吧,我去了。” 两个人兴冲冲的进了阁楼之后,云昳努力压了压心里想要把巢瓦揍成蜂巢的怒火,终究不放心,准备进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红包掉落 第44章 我的部落5 巢瓦凑近明澜问:“族长,你知道什么是百家衣吗?” 明澜:“知道。” 巢瓦:“是了,你觉不觉得这里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百家衣,把不同的布拼缝在一起。” 明澜问:“这里有很多地方没有来自同一个地方,就如同我们前后这两块地方的景致完完全全不一样,就跟百家衣一样。” 巢瓦:“正是如此,有一个词叫地远货贵,比如大南方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运到大北方就奇货可居了,这里就更妙了,岂止是空间,时间线也有千差万别。” 明澜点头 巢瓦又问:“族长,你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吗?” 明澜洗耳恭听。 巢瓦:“你等着。” 他站起来癫癫的跑到面馆,跟原本怒气冲冲的老板一番交涉后,抱回来一个大瓷碗。 那瓷碗本来是光洁白亮的,等到巢瓦抱着它刚踏过界限,大瓷瓦迅速褪色泛黄,就像是一下子过了几百年一样。 巢瓦喜道:“族长,你看到了吗?这两个地方是同空间上不同时间线上的,这面馆要比这青楼早那么几百年,我随便拿一样东西就是古董。” 明澜:“你去试试。” 巢瓦:“等我去青楼找个识货的,然后来接你。” 他抱着碗上了小阁楼,片刻后,明澜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将碗从楼上摔了下来摔个稀碎,然后就是震天震地的骂声:“真是有病,拿一个破碗来糊弄我们,怎么你家几百年祖传的尿壶用不着了?” 巢瓦灰溜溜的出来,明澜拍着地面狂笑:“那个人说话太毒了,尿壶哈哈,不过我也觉得你有病。” 等巢瓦蹲到她身边的时候,明澜笑着戳了戳他的肩膀:“巢瓦,你还觉得这是幻境吗?我觉得都是真的,因为他们做事说话都真的很有真实,哈哈。” 巢瓦把碗放地上突然语气沉重:“族长,其实幻境不幻境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幻境也好,真实也好,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正常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时间都疯了,真真假假也就没有意义了。” 巢瓦突然多愁善感,明澜有点不适应,她想了一下:“巢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慰自己,好可以心安理得的为所欲为。” 巢瓦:“……”他抬起头看见了前方另一个地界的墙角下有一个人在卖画,这里还是晴空万里,那里已经有点下小雨了,那卖画的慌忙收拾东西躲到屋檐下愁苦的望着天。 巢瓦的原职业让他对古人的这些名人字画特别敏感,他忍不住跨过去看,找了那画者低下头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跨到了他所在的空间里。 巢瓦一到了这里就觉得周身一冷,刚才的那个地方是春天,这里已经到了深秋的季节了。 巢瓦溜达过去,低头一看赞叹了一声:“画的真……!”他本来习惯性的想夸来着,但是突然发现自己看不太懂,尤其是那个字,说它狂草也行,说它拿脚写的也行。 但是多看两眼巢瓦就非常的喜欢了,这画放到现代怎么也能开个画展。 三十岁出头的画者抬起头:“客人要不要来一张。” 巢瓦:“多少钱一张。” 画者:“十文。” 巢瓦看着他。 画者又弱弱的改口:“要不然五文也成。” 巢瓦拿出了一把匕首递到画者面前:“我现在没有两文钱,这把匕首是纯银的,我做个好人,就拿你二十张画怎么样。” 画者来劲了:“客人真的是有眼力,我看你人不错,我再多送你十张,三十张都给你了,你若是愿意,你出题,我再给你画一张!” 巢瓦心里暗笑,文人一般都自视甚高,尤其是这画,素有饿死不贱卖之说,像他这般跟卖白菜似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巢瓦卷了卷这三十张画往回跑,塞到明澜怀里:“挑几张。” 明澜莫名其妙的把画打开:“你不是又要拿这些去小阁楼里找骂吧。” 有了刚才那瓷碗的经历,巢瓦不怎么自信了:“应该会好一些吧,这好歹是画儿,怎么能跟碗比,希望这画的年代要比这里早个一千年,总有人喜欢这些古董,我去试一试。” 巢瓦让明澜把其他画卷好,然后自己抽了一张往小楼跑过去。 明澜对云昳道:“我们就这么等着他再被打出来?” 云昳:“应该不会了,若是不放心还是去看看。” 明澜:“你不是不进去吗?” 云昳:“总好过你一个人进去。” 明澜跟云昳随后跟上,小阁楼里环佩叮当,麝香兰幽,身着清凉的女人在楼内穿梭,抱着琵琶的女人坐在台上欢愉而歌,琵琶声碎,台下巢瓦躲避着打手拿着那画给一个客人看。 那客人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就被勾去了魂魄,他拿起来细细观摩:“看这画的落款,怎么着也有一百年了吧,名字叫李素,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巢瓦有些失望:“原来才一百年。” 客人:“你出多少钱?” 巢瓦:“不跟你多要了,你给我能在这里呆三天的银子就行?” 客人:“三两?行!” 这时,旁边一直观看的中年胖子客人说:“等等,这画虽然是没什么名气的人画的,但是我喜欢,有钱难买爷高兴,我出五两。” 客人冷笑:“王老,你这就没劲了,是我先看上的,你五两也好意思和我争,此画没什么章法,不算正统,但我家就缺这么一个龙飞凤舞、大气磅礴的画做点缀,这么着,我出五十两。” 王老觉得五十两买一个不出名的画着实肉疼,但是他是真的喜欢,咬了咬牙:“那我出五十一两,不能再多了。” 这时,一个粉衫丫鬟走上来做福:“我们楼上的小姐远远的看到了这幅画,想拿的近一些看。” 明澜笑道:“看来这里的人非常吃这个叫什么李素的画风,只可惜李素生不逢时,在自己的时代无人赏识,穷困潦倒,在这青楼里却这么招人待见。” 短短的时间内,明澜眼睁睁的看着这张画从三两变成了八十两,被花魁买走了。 八十两啊!够他们大鱼大肉大姑娘的住一个月的了。 巢瓦手里拿着八十两春风得意的走了过来:“怎么样,来来来,好好吃一顿。” 别看巢瓦平常糙的很,人特别有情调,吃一顿饭,叫上来五个姑娘吹拉弹唱,而且不动手动脚,单纯的文艺交流,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沦陷在这里了,完全忘了这怎么样一个诡异的地方。 明澜推开窗户向外看去,见这里是的是百步不同天,十步不同景,无数的空间交叠在一起天衣无缝,如同手最巧的女工织就的奇景。 明澜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能将时间空间操纵于股掌之间的大能,明澜是见过的——虚空殿。 虚空殿的人自称是神,但是其实是一群能操时间,逆天改命的疯子,他们天不管地不束,坐莲台,行恶事,将三千世界当自己玩物折腾。 如果这里真的是虚空殿的杰作,现在一切的欢愉都是死亡的葬歌 当年云昳一直想当虚空殿的走狗,后来虚空殿也成了他最大的靠山,人家雄心勃勃,神通广大,看不起沧溟教这巴掌大小的穷山恶水。 明澜正想着,看见云昳过来,她问云昳:“一个人可以在时间上做手脚,并且以此来占便宜,就像巢瓦一样,会不会终究是乐极生悲。” 云昳:“这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相等的因不一定有对应的果。” 明澜问:“不啊,我一直相信有因必有果,善恶终有报,没有人能逃的过去,尤其是玩弄时间的人,他的代价必然凄惨。” 云昳笑问:“你怎么突然你这么大的火气,你是在说谁?” 明澜:“不是火气大,只是无奈而已,辛辛苦苦半辈子也抵不过人家一个时间云逆转,你说气人不气人。就像巢瓦说的,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如果时间都疯了,那就真的疯了。” 云昳缄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不错,玩弄时间作恶多端者必定有报应。” 巢瓦赫的醉醺醺的,他扭过头咆哮:“你们两个又在窗口干什么,来来来,继续玩斗地主。” 明澜:“滚蛋,已经负债三千万了。” 巢瓦自己用他们这里的银片子刻了一副扑克牌,拉了他们斗了半天的地主,自己又乱改规则,一局一百万,赢了明澜三千万,赢了云昳一个亿,或成最大赢家。 由于巢瓦过于享乐,八十两很快就花完了,本来他们手里还有二十九张的,结果明澜希望巢瓦清醒一点怕他醉死在这没人收尸,将一张给他留下,其他二十八张让他想都别想了。 明澜不肯给巢瓦,巢瓦倒是也想的开,用他的话就是画多不值钱,孤品才是真绝色,他拿了自己手里唯一的一张托人去卖,碾转多地后价格一直在上升,越卖越贵。 明澜卷了剩下的二十八张画去找李素,想给他一些金子,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想告诉他,虽然他的画一直都没人赏识,卖的比白菜还贱,但是不必抑郁不得志,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他的画价值万金。 可是李素已经很久不出现在那个墙角了,他可能是个游者,走到哪里就卖到哪里,一旦离开了就很难再会出现了,而明澜所能去他所在时代的的地方也只有那个墙角,就像是穿越到一副画里,画家画了多大的地方,她就只能在那里遗憾的戛然而止。 似他们这般碾转,虽然能好吃好喝一阵子,都是终究不是良地,明澜怕自己在这里被圈养的喂饱了,猎人就该出现了。 明澜还没有来得及跟巢瓦说,巢瓦就先一步发现了不对劲。 傍晚的时候他喝的醉醺醺的从楼上下来,想着这里逗留了很长时间不如离开去别的地方瞧一瞧,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红衣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在大沙漠被他扒衣服的死尸,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穿着红绸衫,腕上系着牛皮匣子暗箭,皮肤水灵灵的嫩,神态高冷的从门口向巢瓦这里瞥了一眼。 这一瞥,瞥的巢瓦魂飞魄散,他下意识的追了过去,追到了不远处就到了他所能到的结界尽头,那女人进了这个世界更深的地方,巢瓦过不去,他一脚踏到了别的空间。 青楼是黄昏,这个空间就已经是晚上了,巢瓦刚一踏足这里,就看到了巡夜的官兵,官兵上来逮他,他慌忙逃窜,结果因为酒劲的原因,晕头转向慌不择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巢瓦嘟囔了几句准备往回返,也该他命里倒霉,居然在这个地方看到了云昳。 巢瓦本来就对云昳提防,此刻见他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立刻警觉的将自己隐藏起来偷偷的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云昳静静地站着,他身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白光退散后就是一个穿着白衣服带着面具的男子,那男子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银光里,脚下踩着一朵莲花,高贵清雅。 巢瓦心里震惊:我的妈,我好像看到观音了。 只见云昳对那白衣人悠悠道:“老九,你终于出来了,这里果然是你的杰作。” 白衣人向云昳行礼,用很尊敬的声音道:“最近在做魂祭场,这沙漠正好是场地之一,却不料惊扰了师兄。” 云昳:“我说最近见了这么多的死人,死法都像是你的风格,你再这样杀玩下去,小心天尊说你不务正业。” 老九笑道:“师兄还来说我,若说不务正业你是大家,追一女子能追这么久,不过我看好像一直没什么进展,不如我祝你一臂之力,将她的灵魂抽去,会说会笑就是不会发脾气。” 巢瓦一听,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云昳果然和这个鬼地方有关系,他的同伙儿还想着要对明澜下手,他定了定心神,屏息凝神听云昳会如何回答。 云昳:“那却还有什么意思,不可操之过急,就算不成,也有别的办法。” 老九哈哈笑道道:“若轮起游戏人间,我们虚空殿的人谁也比不上师兄,你屠她满门,夺她法力,害她自尽,让她无休止的世世轮回,现在竟然哄的她与仇敌日日相对,同寝同行,妙妙,实在是秒,只是她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要疯了,所以,师兄,我还是祝你一臂之力的好。” 云昳冷笑:“你的审美实在一言难尽,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玩尸体的,我要的是活蹦乱跳的明澜,不是没有意识的死尸。” 他想了想又道:“更何况,即便她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她这个人的性子我最是了解,雷声大雨点小,等她闹闹别扭,发些疯,累了还是会回来,因为除了我之外,上天入地已经无处可去。” 老九:“既然如此,那师弟就不插手了,告辞。” 巢瓦听的心惊肉跳,生理性厌恶几乎要吐了,他走肾不走心的渣男种马小说看了也不少,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恶心已经突破天际。 他只当这云昳有问题,却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怪不得明澜对他总是若即若离,原来两人有这样一段渊源,这是什么泯灭人性的狗血情节。 老九临走前轻轻出声:“对了师兄,你背后好像有人。” 云昳朝巢瓦的方向看了一眼:“多谢提醒。” 巢瓦被当场发现,顿时手脚冰凉,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怕是终于到尽头了,可是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族长面纱下的容貌,就要死在这里了。 风吹过他的衣服,他的腿肚子都在颤抖。 那面具男走后,云昳沉思了一会儿才笑盈盈的出声:“巢瓦兄,真是好巧。” 被人偷听了自己龌龊事,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发急,反而如此风淡云轻。 巢瓦走出来笑:“云昳小哥,呸,大哥,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呢。” 云昳问:“偷听有趣吗?” 巢瓦拍拍脑袋:“其实我听的不多,就一点,最近酒喝多了,耳朵有点背,啥也没听清楚。” 云昳:“哦,那你在抖什么。” 巢瓦:“天气太冷了。” 云昳揣了袖子:“是啊,这里是挺冷的。”他说着从巢瓦身边擦肩而过,巢瓦看准时机,迅速举起左手,将袖箭射进他的咽喉,那袖箭穿过他的咽喉却没有吐出来,他脖子上红色的一点迅速的消失殆尽,又是光洁无瑕。 云昳转过身看着他。 巢瓦看鬼一样的看着云昳,情绪终于崩溃,索性豁出去了:“老子就是听见了,怎么你杀了我?反正你杀的人不少,也不在乎我这一个,老子见过的人渣多了,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秦世美都没有你一根脚趾头渣,深情的方式千万种,你非要选最下贱的一种。” 云昳听他骂。 巢瓦:“老子刚出生时喝的第一口奶都要被你恶心出来,你杀了人家全家,毁了人家的前程,结果玩脱了手,又将她蒙在鼓里欺骗她,让她与仇敌同行同食,怎么你以为你委屈一点,深情一点,所说几句好听话,就能把之前做的事通通都掩盖过去吗。” 云昳没有反驳。 巢瓦:“你可做梦去吧,族长没你想的那么贱,你最终只是煞费苦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后一句实在太狠厉了,云昳的眸中终于隐隐有了怒气,他将巢瓦隔空摄起来摔在地上。 巢瓦在地上滚了一圈,摸了摸自己身体的零件一个也未少,此时,如果云昳不杀他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如果自己是云昳,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云昳将他摔在地上后,却没有继续急着杀人灭口。 巢瓦问:“你不杀我?” 云昳安之若素:“你知道了一切又有什么用,你能做的了什么,你能告诉明澜吗。” 巢瓦坐在地上冷静的想了想:“你不敢杀我,因为我死了,你都择不干净,我做人的时候被禁言咒束缚着,什么也说不了,如果我死了变成鬼呢。” 云昳问:“你想干什么。” 巢瓦突然抽出身上的腰刀干净利落的掼入了自己的胸口:“如果我变成鬼了是不是就能说了。”云昳大吃一惊连忙上前,盯着巢瓦的血流如注,声音有几分颤抖:“你,莫名其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竟宁肯自杀。” 巢瓦:“嘿嘿,老子就是这么感性,你真是到了大霉了。” 巢瓦吐了一口血问:“什么意思。”他看到了云昳眼睛中流露出那种无助悲伤满盘皆输的绝望,就好像他小时候写完了试卷算了算能考一百分了,结果发现没写名,这种悲伤迅速的感染了他,让他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困惑。 只听云昳说:“算了。” 巢瓦捂着伤口:“什么算了。”他感觉到禁言咒的威力正在随着他流出的血液逐渐的消失无力,他几乎要挣脱束缚了。 第45章 我的部落终章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云昳说:“那你害了我,也害了明澜。” 但是当他艰难的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云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双唇紧抿,有好像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巢瓦!” 两个人都是一怔,随即巢瓦僵硬一笑,用上牙咬碎下牙:“族长,小心云昳!” 明澜的脚步瞬间怔住了,她的脸色瞬间没了半点血色,她停顿了片刻又跑过来,跪在地上将手覆在巢瓦的流血的伤口上施【治疗术】:“没事,这点伤不会死的。” 巢瓦对着明澜的耳朵说嘴里和着舌尖上的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艰难的绷着破碎的词语:“虚空殿,白衣人,云昳。” 巢瓦真的是太会抓重点了,他把自己听到的话用八个字就全部提炼出来了。 明澜说:“我听见了,你别说话,马上就好,这点伤不会死的。” 云昳站在一旁,他的表情从失落变成不辨悲喜。 明澜将巢瓦放到地上站起来看着云昳:“你说过,只要你恢复了记忆你就自尽。” 虚空中浮现出一朵莲花,莲花轻启,吐出一白衣人来,白衣人墨发散落到莲花盘上,敞着周身旋绕着片片莲花瓣,隔着一丈远就闻到了醉人心脾的清香,他赤着足,戴着面具,露出一双有些猖狂的鸢色的眼睛笑道:“师兄,你可真是太惯她了,到现在还敢口出狂言,这若是我的姬妾只怕就要教训了” 明澜掀起眼皮看着老九,活动了一下自己久远的记忆:“啊,我记得你了,虚空殿走狗之一,重羽。”她转向云昳问:“原来你早就脚踩两只船,吃里扒外,当年你灭了沧溟教便是因为虚空殿的命令吗?” 云昳抬起头,眼睛里有细碎的星星点点的光芒,他嘴角含笑:“是。” 明澜:“我死后一直转世也是因为你。” 云昳轻叹口气,又大方的承认了:“是。” 明澜:“你骗我你没有记忆,好让我放下芥蒂和你在一起,让我和一个恶魔朝夕相对。” 云昳:“是。” 明澜:“你如此欺骗我,吃得着睡的香,毫无愧疚么。” 云昳:“欺骗?明澜,你本来死了,是我救了你,我陪你玩了三世,我死也死过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明澜笑了:“你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得到,你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对着窗子,因为你要知道外面是什么动静,去别人家里一定要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去陌生的地方你一定要第一个先转遍所有的角落,因为你不允许有任何东西在你的掌控之外,任何东西,你的掌控欲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那么云昳,你真的以为你永远所向披靡吗?不会犯错吗?” 明澜掏出腰间匕首刺中了云昳的胸口,血顺着衣襟流下来染红胸口一片,云昳连摇都未曾摇动一下,他拔出胸膛上染血的匕首扔在地上,用手锁住她的手腕笑道:“你真是够了,我这些日子对你不够好吗?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却依旧如此不知好歹,刀剑相对,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摆脱我了吗?哦,是了,你又想转世了,空虚殿无聊我早就腻烦了,我可以陪你,我有大把的时间陪你,我甚至不用征求你的意见,我可以让你做妾,做婢,做娼,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唯一的办法就是讨好我,就像曾经一样,你不是可以做到吗?你如今依旧可以做到。” 明澜道:“我不怕你了,我曾经有家,不敢与你为敌,如今无家孑然一身,你又能奈我何” 云昳被刺了一刀化身有些撑不住了,他缓缓跪在地上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问:“你要杀我吗?你这样怎么杀我,你用什么杀我,不如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做我的人,在床上与我云雨时候或许你可以趁机杀了我。” 明澜听到此话,不觉得愤怒,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恍惚和不真实感。 云昳做了再多的错事,变得再恶贯满盈他都不会说如此下流的话,他从不会说这种话。 云昳不停的笑,恐怖而诡异,他身上开始一块一块的破裂,骨肉飞贱,碰撞到空气中又被黄沙吞噬变成更小的微粒,直到最后剩下一缕头发坠落在地。 云昳死了。 或者说他的化身死了。 可那又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明长老在沧溟教真的是为所欲为,说的话不许有人反驳,做的事不许有人不赞同,总之是刚愎自用,唯我独尊。”云昳对明澜这样说的时候,明澜眉头一皱,手上白光一闪,一条长鞭就舞了出去。 云昳侧过身,巧妙的避开明澜的攻击:“在沧溟教当然可以作威作福,可是出了沧溟教总要给别人些面子,沧溟教现在名声这么臭,长老功不可没,弟子劝您还是反省一下。”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上了一袋蜜饯讨好道:“澜儿,山下买的。” 明澜看着蜜饯,火就发不起来了,她收了鞭子,敛眉想了想:“嗯,是要收敛一些,知道了,滚出去吧。” 明长老就是这样,虽然凶名在外,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一个这么没有志气很容易被套路的人。 她可能永远适合在别人的羽翼下过自己招猫遛狗的小日子,对了,是那种躲在别人羽翼下,还嫌弃别人羽毛不够合心意的那种作精。 云昳万万没有想到她种人竟然会有独当一面的一天。 云昳软款道:“澜儿,可能虚空殿的人过不多时就要来了,你记得一定要慎言慎行,就当是为了沧溟。” 明澜冷笑:“沧溟已经满目疮痍了,就算灭了又有什么关系,人心都散了失败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我们可以先跑。” 云昳沉声:“万万不可这么说,沧溟教对你就是家,对我也是家,我就是粉身碎骨,死后化成厉鬼也要护这里周全。” 明澜:“言重了,谁要你粉身碎骨。” 这时,门外有弟子求见:“天尊派使者来了。” 明澜说:“让他们……”她想说滚,可是云昳用几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她就只好把那个脏字吞了回去。 云昳一向很识大体,沧溟教识大体的人不多,简直一个也没有。 无论是教主,还是炒菜的大娘,大家一个比一个横,恨不得自己是螃蟹,眼高于顶,从来不将任何放在眼里,总之整个沧溟教的风气都是斜的,由于过于猖狂,惹到了虚空殿。 第一次虚空殿派使者来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虚空殿是个什么东西,以为不知道又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野鸡门派,所以当虚空殿动动手指头,就击杀了他们一个大能之后,沧溟教一下子就蔫了。 但是还有个别顽固分子,以明澜为首的长老集团,还在负隅抵抗。(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沧溟教上方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可是又从不下雨,地面焦荒一片,大片灵芝仙草枯死,这些都是虚空殿对他们不肯臣服的惩罚。 明澜穿一身广袖黑衣,赤足,脚上戴着暗含杀气的铃铛,衣服上是金蛇绕日腾,头发高束,她同其他三位长老带着几千名沧溟教弟子站在崖顶迎接使者。 白衣使者踩一朵莲花,清贵高雅的落在山顶的浮云上,连地面的尘土都不愿挨着一星半点,他手腕轻扬落下一个烫金的书信。 云昳飞身接过折身跪在地上双手递与明澜。 明澜轻声说:“你先看看是什么。” 云昳粗略的一看,回话:“两件事,一是要我门让出副教主之位,二是……”他犹豫了一下没立即说出口。 大长老急了:“你倒是说,磨磨蹭蹭干什么。” 云昳道:“第二件事,要弟子去虚空殿。” 大长老呵呵一笑道:“昳儿,把纸烧了。” 云昳站起来:“长老,回绝就可以了,不必撕破脸。” 大长老:“让你撕你就撕,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此时撕破脸绝对不是明智之选,可是云昳没有办法,只得在指尖燃气一簇火,将纸烧个干净。 使者在上空冷冷的笑。 明澜仰头继续刺激使者道:“一呢,别说副教主之位,就算是长老之位,你们也休想得到,二呢,云昳是我家的人,就算是个烧柴添火的杂役,也不会去你们那里享富贵,何况云昳是我们家宝贝,你们来挖我们家宝贝也太不合适。” 三长老幽幽骂了一声:“真是不要脸。” 云昳在心里重重的的叹了口气,长老们沉迷安逸惯了,从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人外有人,看来自己又要收拾烂摊子了。 使者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回去禀告天尊。”说罢他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云昳:天尊十分爱你心性,想好了,虚空殿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云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要挖墙脚,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一定有挑拨离间的目的,只盼他们千万不要上当。 然而,长老们还是上当了,他们的人情世故远远不如从小在外漂泊的云昳,简单的计谋都会让他们心生怀疑。 他们罚自己跪了三天三夜又施刑以示惩戒,他们要自己即便有这个想法也要扼杀在种子里。 莫须有的罪名他不肯认,云昳一边往肚子里吞血一边发誓:“绝不背叛,否则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长老们其实还挺好哄的,大长老虽然一个月都不肯搭理她,但是特意交代三长老给他治伤,三长老一边心疼下手太重一边警告:“咱们沧溟教弟子不大中用,就你还像个人,不要怪大长老,他心里也很难受。” 其他几个长老都好搞定,就是明长老倔了一点。 明长老宁愿抠手也不肯跟他说话,只要云昳上前,就把鞭子扬出来,她这样使性子早晚憋死自己,云昳劈手夺过她的武器扔在一旁:“澜儿,我给你买了烧鸡。” 明澜大怒:“本尊是修仙士,早就辟了谷,你休要拿着等俗物来诱惑我。” 云昳将烧鸡放到她面前:“是吗?” 明澜气的咬牙切齿,因为她发现自己完全抵抗不了,她气急败坏,扭过头张嘴就咬在了云昳肩膀上,结果忘了云昳穿了护身甲,差点崩断自己满嘴牙。 云昳不是很明白明长老这变化莫测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不可一世的时候简直就是个行走的铜墙铁壁,幼稚的时候三岁都嫌大。 云昳忍笑:“长老,弟子看看你的牙?” 明澜捂着自己的嘴让他滚出去。 第一次在评论区写番外,应该能看到吧 第46章 虚空殿1 “沧溟教每一个死去的弟子都是云昳亲手杀的。 他好像跟沧溟教有血海深仇,下手狠毒绝不留情。 一把君子剑斩碎无数亡魂。 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报仇,他杀了多少个人,我就在他身上砍多少刀,以祭我门众人在天之灵。” 云明澜把云昳“刺死”之后,她便跟着没了意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 她躺在巨大的莲花心里,随着她的清醒,莲花瓣舒展落地化成了一张柔软的软塌,清新的香气一点一点的渗进她的五脏六腑,多世的奔波劳累在这里一点一点的舒缓,明澜撑着胳膊做起来,莲花的花瓣迅速的托起她的臀部和头部,好让她不费任何力气的就坐了起来。 她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观景台,前方是一片浮云皑皑,彩霞绕山,清凉的雾迎面而来,近处一棵桃花树落英缤纷,地下有一汪清澈的清泉,缓缓的向外吐露着潺潺的清水。 “你醒了?”云昳走进来,轻轻挥手,眼前的景象就变成了一副巨大的画,而那凉丝丝的雾气也随即消散了。 云昳穿一身慵懒的曳地白袍,领口微微敞着,戴着一串琥珀色的珠串,衣摆的后背上绣着银色莲花字,墨发散落。 明澜嘴角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穿着这身衣服真像狗。” 云昳挑眉:“你不喜欢?那我就换一身。”他竟然真的折身回去换了,回来的时候穿一身普通鸢色衣服。 明澜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昳:“明长老,我知道你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不过很可惜,你还不能死。” 明澜问:“所以你又把我关起来了?” 云昳声音很轻柔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你只要愿意,想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陪着你。” 明澜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只要有你陪着,什么地方都很恶心。” 云昳收起笑容:“明澜,我不想跟你吵架。” 明澜躺下去:“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我甚至话也不想跟你说一句,你滚出去。”明澜缓缓躺了下去,莲花的花瓣匍匐在地,阴影深进她的侧脸,越发清冷隽瘦,由于躺的过低,脖颈掖出几道淡淡的细纹。 不知从何时起,明澜骨的散漫一点一点从骨子力生剥出去,正脱胎换骨的变成一个冷漠厌世的人。 云昳顺从的答应了:“好,那你休息吧。” 明澜突然叫住冷冷的叫住他:“等一下,你把你腰间的君子剑给我,这是我家的,你没有资格拿着,你拿着它,君子剑就被玷污了干净。” 君子剑本不是云昳的,而是教主的,起的名字很俗气,大约是这个老魔头心里还住着一个翩翩美君子,故而起名君子剑,后来云昳杀了他,抢走了剑。 云昳沉声道:“不行,明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有这剑不行。” 明澜哈哈笑了,笑的缩成一团缩成一个灰扑扑的影子:“是了,你问心有愧,君子剑下有无数亡魂,你不敢给人看,可是你握着他的时候听不到万鬼哭嚎吗?你不会被吓到噩梦连连吗?” 云昳重复:“只有君子剑不能给你。” 明澜将蜷缩的身子舒展,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流出来的泪花:“我记得你说过你只要恢复记忆就自尽,那我要你的命你肯不肯给呢。” 云昳道:“可以,但不是现在。” 明澜:“你怎么会舍得死,你处心积虑的爬到今天这个地位你好不容易做了虚空殿的走狗,你当然不会舍得死。 一个面具白衣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刚进来就看到这场景不由愣在当地。 云昳看了一眼面具男:“老九,把衣服给她。” 重羽微微一笑,将装衣服的托盘放到明澜脚下,明澜抓起托盘直接扔了出去。 重羽:“诶呀呀,好大气性,不过明姑娘,你若是不肯穿,就只有光着了。” 明澜清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半晌她垂下眼,下塌将衣服捡了回来。 重羽笑道:“师兄,就是要这样,有些女人就是不能宠的太厉害,否则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明澜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千里荒漠的荒凉,没有一点活跃,眼神若是能杀人与重羽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云昳:“老九,你话太多了,出去。” 重羽行礼告退。 现在屋子里就有剩下两个人,云昳刚要再开口,明澜打断他:“滚。” 云昳挥袖将面前的图画又变成活生生的景色,被遮挡了许久的雾气一股脑的冲进来,将已经燥热的屋子重新变得清凉,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声:“休息吧。” 云昳走后,另有白衣人给她送吃的喝的,明澜瞧也不瞧一眼,躺在榻上望着雄浑苍山出神,云昳在的时候,她的神情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云昳不在,她虽然依旧沉寂,但是却平静安详了许多,看着外面的景色时还会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沧溟山。 她不让云昳来,云昳就真的没有来,一日三餐倒是定点定时的给她这个凡人送,送久了明澜就认识了送饭的白衣人,记住了他的样貌,这是个少年人,唇红齿白长得倒是清秀,但是明澜却不敢小瞧他,虚空殿的人长生不老,样貌年轻却说不定是一个妖精。 明澜记住了他的相貌,却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她不关心,也不关心这里的一切,直到现在,她连屋子都没有踏出去一步。 明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两颊逐渐凹陷,连翻身都要费力气。 少年道:“明姑娘,云君说你若再不肯吃东西,他就亲手为你烹饪一碗蛇羹来。” 明澜的眼睛蓦然就睁开了,她强撑着坐起来冷酷的问:“你问他为什么还不去!” 少年:“他何时死我不知,但是姑娘若是再不吃一口东西,就要先死了,你不是在折磨他,是在折磨你自己。” 明澜不说话。 少年挥手:“给姑娘上蛇羹。” 明澜要崩溃了:“别别别,我吃,我吃。” 少年笑道:“这才对了。” 明澜问:“云昳练功的地方在哪里?” 少年:“云君练功的地方任何人不许去,姑娘若是想偷窥云君的功法,倒不如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他或许肯教姑娘。” 明澜敷衍的说:“东西我会吃的,你出去吧。” 少年无奈只好去找云昳。 云昳坐在一处山崖上,他已经一连坐了三天,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君子剑,他觉得很冷,他想起那年的疯狂,那是他第一次杀人,连杀了七天七夜后,就是不断的呕吐,周身痉挛般的颤抖,回忆起来都宛如地狱修罗。 还记得四野到处都是尸体,无数与他把酒言欢的师兄弟横尸遍野,沧溟教如同地狱一片死寂,他想起明澜憎恶的眼神,心好像被撕碎一般疼痛。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君子剑,剑是冷的,却也没有他的手冷。 剑内上千的灵魂似乎是感受到了云昳的悲伤,齐心合力汇成一股暖流传递到他的掌心。 当年斩杀的亡魂全部存贮在这剑中,等待有一天重窥光明,那时,沧溟教又重回繁荣,死去的人复生,离散的人相聚,天地依旧,唯独少了自己。 这怨不得别人,是他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将结局推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明澜对他的恨怕是永远也无法挽回。 剑微微的发出铮鸣,教主安睡在剑中的亡魂轻轻的抚慰着他,用微弱的力量将鼓舞传到云昳的意识海中。 君子剑能贮藏亡魂以待复生的秘密天地间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已经沉睡在剑中。 尤记得老教主死之之前用眼神对自己说:“孩子,以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如果当年他将明澜一起斩于剑下,她的灵魂也会沉睡在剑中,一千年,一万年,总会有重生的一天,谁知道她先一步自尽了。 眼看着明澜最后一次转世安稳到老后,他就能将她救回来,巢瓦的出现让整个计划都破裂。 少年飘然而至:“云君,姑娘不肯吃东西,敷衍了我走后,又睡下了。” 云昳回过了身,沉默良久后道:“知道了。” 明澜半睡半醒之际感到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空间变得狭小而温暖,她睫毛颤了颤继续装睡。 那人干脆在她的旁边躺了下去,还压了自己一缕头发。 明澜忍无可忍,她的心中升起一片怒火,握紧的拳头轻轻颤抖,接着那人得寸进尺的靠近自己后,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云昳斜躺在她旁边:“你醒了,醒了就去吃点东西吧,饿坏了怎么报仇。” 明澜:“你出去。” 云昳:“别逼我喂你,一,二……” 明澜噌的坐起来,抓起旁边的碗用尽所有力气朝着云昳扔了下去:“你真是有病!” 云昳一个闪身就站在了地上,碗里的粥撒了一地,爬山涉水的流到了桃花树下,他冷冷一笑:“你摔吧,你摔几个,我就重新给你上多少,这里的碗足够多,就是不知道你的力气有没这么多。” 他拍拍手,少年又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碗重新放到了明澜手边。 明澜抓起碗再一次的朝云昳扔了过去。 云昳一言不发,挥手让少年继续将食物端过来。 等到屋子里满是晶莹的碎瓷片的时候,明澜已经摔不动了,少年兢兢业业的把另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她面前。 明澜眼中闪过一丝疲累,她苦笑一声,抓起汤匙舀起滚烫的食物就往嘴里送,云昳慌忙上前将碗从她手中打掉,又抢过她手里的勺子,将她按在榻上,厉声道:“你伤害自己就是报仇了吗?明澜我真是高看你了,你竟然如此幼齿,我看你不用吃饭,该吃药了!” 明澜闭上眼睛不再看他,睫毛下投出的阴影越发孤绝。 明澜曾是多么的发扬踔厉,对什么都抱有极大的热情,脸上总是挂着笑,现在这个生无可恋的样子他真的是功不可没。 明澜皱了皱眉,云昳这才发现她的手腕被自己攥的殷红一片,他缓缓放开手,将手向上移了一寸继续握住,躺在她的旁边听着她浅薄的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澜没有睡着,魔头就在她的旁边她怎么敢睡着,她睁开眼睛侧过身看着他,眼睛向下移,将没有被箍住的那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摸到了他的衣衫里。 她的眼睛一瞬也不敢移动的盯着他的脸,手轻柔的去寻摸她要找的东西。 她想找的君子剑没有被她找到,反而找到了一本银色的书卷,书卷被红线系着,从侧面能看到一行不大清楚的小字。 明澜单手将书卷解开,看到了上面写着【虚空决】书页随着她指尖的移动,飞速的翻转着,无数金色的字体涌出来铺天盖地的飘散在上空,她怕动静太大变慌忙地合上了书将其偷偷的压到了身下。 她心跳如雷,谨慎的看着云昳,心中有几分喜悦,他也太不小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被自己轻而易举的拿到了。 过了一会儿后,云昳醒了,她下意识的去挥开他的手,云昳以为她又要干什么,道:“别动。” 明澜不敢动,她怕惹怒了他,争执中发现那本书。 明澜道:“我想吃东西了,你能不能亲手给我做一碗梨羹。” 云昳笑道:“好啊,你想吃哪里的梨。” 明澜:“听说瀚海洲境盛产甜梨,你去摘几个。” 云昳:“你好会选地方,瀚海洲境有古神兽镇守,九死一生,吃个梨,你要我死。” 明澜:“你不去就算了。” 云昳:“去,你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世的细节透露了一点,不过大家对男主的怨气很大,并不在乎有什么隐情的样子,只想虐回来,是这样吗 其他隐情可以不在乎,但是男主没有杀师门这件事必须要解释了,他没有杀。(其他都可以和,但个人绝对受不了杀人全家还能和的) 第47章 虚空殿2 云昳刚一出去,明澜就把身下的书拿出来翻阅,金色的文字从书中流淌出来铺天盖地了一屋子,而明澜定睛一看,险些气死,自己到底是偷了个什么玩意儿。 居然是春宮秘术!甚至还有会动的巫山云雨图。 明澜一口血气的梗在心头,但很快,那些文字居然涌入了她的意识海中,紧接着她五感尽封,跟着跳入了自己的识海。 她的识海是一片苍茫的白色,荒凉无趣,那些文字到了这里就跟着变了内容,变成了真正的【虚空决】,而那些巫山云雨图的男男女女则突然鬼魅一笑,或操戈而起,或执袖而舞,或卧莲吐纳,衔接成一整套完整的术法。 明、静、动、法、欲,颠,无所不有。 明澜震撼之极,修炼都是主动而刻苦的,像这般直接被灌输到意识海中的,她真的是闻所未闻,震撼全家。 简直就是躺赢。 怪不得虚空殿强大到不可思议,原来人家学习功法都不是学的,而是直接往脑子里灌的,若是如此,自己这等凡人就是修炼到死,死了再活再死也不能撼动他们半分。 明澜想起自己当年对虚空殿的侮辱,突然觉得自己当年太过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 又怪不得云昳拼了命也要当虚空殿的走狗,此等诱惑确非是他这种人能拒绝的。 如果她能都学会,将这里至高无上的功法都学会,她既可以杀了云昳,又可以找虚空殿报仇。 明澜便静下心来学习。 三日后,她睁开眼睛,因为有了盼头心情格外好了一些,她将衣服重羽给她的衣服穿上,下了榻。 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极为清凉透薄,穿在身上轻盈的如若无物,雾绡曳地,轻拂在地上,纤尘不染,阔大的袖子似能乘风而起。 她推门而出,见到的景色却让她的扶着门缘的手又轻轻的颤抖起来,跟着漫上一股无力的隐隐的的愤怒:“云昳,你好会……” 眼前棠梨落胭脂色,平铺的红木板上割开一池月牙形的春水,金蛇吐水的白玉柱在池水旁吞云吐雾,连打扫的木偶都是穿着窄袖黑衫,领口绣着蛇腾。 这分明就是沧溟,他竟敢有脸将沧溟搬到这里来。 她抬头望去,见雾气氤氲的上方有隐隐约约的明月楼一角,看不真切,像是用云堆出来的,又像是直接施法做的幻境。 明澜冷冷笑了,他真的是自作聪明,这点小把戏去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差不多。 明澜缓步走出来,赤足踏在冰凉的地板上,闭上眼睫形成一个有些锋利的弧度,她的手指轻勾引出一股微弱的半死不活的火苗,随即她手指轻弹,火苗落在地上,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明澜走回去,坐在门口处的石凳上,火光灿烈的燃烧起来,整个院子都在一片融融火光中,明澜的脸庞就像被火光融不化的寒冰。 她沉静的坐在凳子上,就好像根本不关心火会不会将她烧死,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壶酒倒入琥珀杯中,摇晃着清洗。 就在火把院子烧了个七七八八即将登上石阶将明澜包围时,一场着急忙慌的大雨连打雷都来不及,慌手慌脚的就落了下来,将火浇灭,只剩下几缕顽固不化的火苗见大势已去,冒了一股黑烟,自行了断了。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金洞,洞口包裹着像糖浆一样的波纹,随即波纹颤动,从里面踏出一个白衣面具人来。 又是阴魂不散的重羽。 重羽有了隐隐的怒气:“明姑娘才来几日,就敢烧我虚空殿。” 明澜不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这种目空一切的态度再一次惹怒了他。 重羽笑了:“还记得曾经第一次见姑娘时,姑娘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明长老,明媚似九月娇阳,好不神气,如今沧海桑田,还不是被我虚空殿囚禁在此处做卑贱的囚徒。” 言语侮辱至此,明澜还是当他不存在,她静静的洗着杯子,似乎这世间所有的羞辱都难以再让她动容半分。 重羽:“师兄待你一片真心,你怎不知好歹,烧了他的心血。” 重羽自觉这句话比先前的要柔和许多,谁知道明澜突然就炸了。 她“噌”的站起来:“他待我好?!你是哪只眼睛瞎了,还是你天生贱骨头,你们虚空殿都是这么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么,这叫待我好,你若再敢提这件事,我日后必定将你挫骨扬灰消我心头之恨。” 重羽被骂的一愣一愣的,他心里恼怒,却又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只好继续语言攻击:“说你不知好歹便是不知好歹,师兄为你去瀚海州境摘梨,这般任性妄为,也是世间少见。” 明澜惊讶:“你怎么知道?” 重羽笑了:“虚空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几岁断的奶,你会说的第一句话,你晚上睡觉磨不磨牙,你三天前摔碎了二十六只碗,偷了师兄一本春宫图,穿衣服的时候还绊了一脚……” 明澜指尖微微发颤,这能力也太诡异了,怪不得当年云昳什么也不敢跟自己说,自己还曾怨他不坦诚,原来当年他也曾是保护了自己的。 重羽继续道:“当年你在沧溟如何欺压师兄,他本对沧溟忠心耿耿,只不过与虚空殿有来往,你们就要治他罪,难道他就等死么,是你先负他,是你们欺人太甚,若是我定将你这贱人碎尸万段,哪里还会留着你!” 明澜一瞬间的愧疚霎那间烟消云散:“我见识到了,原来你们就是这般颠倒黑白,背叛师门被治罪后屠杀满门便是委屈了,跟你这般人说话无异于与狗对吠。”她又重新坐了下来继续洗她的杯子。 重羽:“你若再敢动这里一草一木,我让你后悔你长了一双手!”他说完拂袖而去重新进入了金色光洞,光洞迅速闭合塌缩。 明澜垂眸淡淡的骂了一句:“艹你大爷。” 塌缩的光洞一下子又弹了回来,重羽怒气冲冲的返回来压低了嗓子:“你,你再说一遍?” 明澜不吭声。 重羽:“你再敢说一遍,我会让你后悔长了一张嘴。” 明澜:“艹你大爷。” 重羽脸漆黑如墨,他忍了又忍,把一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部掏了出来,总算没有忘记自己的“仙人”身份,只好撂下一个古传的狠话:“你等着,等师兄回来,看你嚣张到几时。” 明澜把杯子洗干净后,意兴阑珊的不想喝了,站起身推门走回屋里,把重羽晾在一旁,回屋继续躺着了。 明澜躺着的时候便进入了自己的意识海继续学习,这一学就又是三日,终于饿的要死了,起来吃了点少年新端来的酥卷,吃完倒头就睡,这日子猪看了惊羡。 迷迷糊糊中,她又做了一个梦。 沧溟山崖余晖尽堕,寒鸦万点,明澜坐在崖边练吹笛子,衣袂随魔音狂舞,吓得寒鸦走地抱头鼠窜,太阳加快了下山速度恨不得长出八条腿来。 一曲终了,云昳在一旁道:“长老,魔笛不是吹的难听才会有杀伤力,激进时若金戈铁马,轻柔时若轻絮沾水,曲合心操才能一击即中。” 明澜发现云昳就不会说人话。 云昳接过明澜手里的笛子,放到唇边,斜阳照到他薄的几乎透明的鼻骨上,笛身又在他柔美的弧度上落下弯阴影,他轻抬眼眸望了明澜一眼,天地顿时黯然。 明澜看着他,觉得他好看的要命,忍不住道:“云昳真是我们沧溟第一美男子。” 云昳立刻破了音儿,他好不容易将笛音稳住,然后眨了眨眼睛,居然不要脸的承认了。 明澜邪魅一笑,然后严肃道:“接下来,一个音也不许吹错,否则你就是有心魔!”她说完这句话,双手摸到了云昳的腰间,她不顾对方气息有些慌乱,倾下身子,低头吻在了他的额头,然后一路蜻蜓点水的向下走。 笛音毫无预兆的乱了,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明澜停下来捧着他的脸煞有介事道:“糟糕,你有心魔,觊觎长老,犯了重罪,这可如何是好。” 云昳回到了明澜的住处,就惊讶的看到了烧为焦土的院子。 少年战战兢兢的告诉云昳是明姑娘亲自烧的。 云昳叹了口气,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是法术幻象,而是他这么多年一点一点自己做出来的,这几年都快逼成半个木匠了,想着她会喜欢,没想到她居然烧了。 云昳推开门进了屋子,明澜已经睁开了眼睛。 感受到有人进来,明澜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云昳道:“醒了,梨粥做好了快吃吧。” 明澜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又不想吃了。” 云昳将碗放到桌子上,哈哈笑了:“你可真是厉害,我九死一生给你摘回来的,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否则别逼我亲手喂你,那你又要恶心了。” 明澜沉着脸坐起来将碗端了起来,这招恐怕真的百试百灵。 云昳冷笑:“外面的院子烧则烧了,你以后就看枯景吧,没人会给你收拾。” 明澜沉默着不说话。 云昳见她这个样子,声音不由软款了些,把耐心拿出来问:“好吃吗?” 明澜:“我要一把匕首。” 云昳敲敲桌子:“我告诉过你了,匕首是杀不死我的,你不如想个别的办法。” 明澜:“我要削梨。” 云昳:“……哦。”他抽出自己腰间的一把龟绿匕首放到她手边:“明澜你听清楚,你要是敢自伤,我让你后悔长了手。” 他跟重羽不愧是师兄弟,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但是重羽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澜完全当他在放屁,可是同样的话由云昳说出来,威慑力十足。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什么都敢,欺师灭祖,杀人如麻,不过是一双手而已。 云昳:“对了,你有没有见我一本书。” 明澜心里一紧张下意识的想要撒谎,又想起来重羽说虚空殿无所不知,她撒谎只有被拆穿,于是抬起头结巴道:“你,你掉到我这里了,我有些无聊,想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酸、三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酸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虚空殿3 听到明澜说她想看那本书,云昳略奇的看着她:“你想看那种东西啊,也罢,你若还想看什么便告诉我。” 明澜抬起眼眸问:“你,还不走。” 云昳笑道:“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明澜看着他走出门外,心中有几分奇怪,他好像明知道那书是什么东西也愿意给自己看,他根本不怕自己学会。 明澜又想起重羽说的虚空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事来,云昳的那本书明显做了手脚故意掩人耳目,所以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在学习虚空决。 明澜盘膝坐在榻上,随即她又想了想这样的姿势虽然方便些,但是容易让人发现她在练功,于是又躺了下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进入了自己的意识海。 这一次,她在里面呆的时间够久,一连七天都没有苏醒。 明澜本就天赋极高,但是接触了虚空决的力量后,明澜着魔了一样无法自拔,这种吸引力几乎融入骨血般令人疯狂,意识海中爆炸般无穷无尽的内容飞快的被她所吞噬,以超过之前千万倍的速度飞快的成长着。 明澜学习的越多,她就越是接近自己身体的极限,到后来每次深度进入识海中都会觉得恐惧,因为实在太难受了,这种承载了太多能量以至于每一根毛发都在战栗,她甚至误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 一个月后,明澜彻底苏醒,翻身而起直接去找云昳。 没想到云昳在温池中泡澡,他穿着银色冰绡,慵懒的坐在池水中,手里拿着刀和木块在削什么东西。 明澜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云昳,我来杀你了。” 云昳哑然失笑:“是吗,那你稍等我一下。”他从水里站起来走到岸上的功夫,衣服便已经干透了,他将衣服拢好系上腰带,眉梢帯笑,微微颔首:“你可以动手了。” 明澜无来由的觉得自己遭到了他非常微妙的鄙视,他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好像根本不把自己放到眼里,将她的斗志全部激发了出来:“你忏悔吧!”她手中的匕首飞速的削出,龟绿色的刀身如碧云翻墨,若晚风来急,直刺云昳面门。 云昳赞许:“好快!”在匕首离他一寸的位置上,他身形鬼魅一摇飞悄无声息的来到明澜身后将她脖子后的命穴捏在手里讥讽:“还是法力,还是武功,你虚空决学了这么久,就好像一个武林莽夫?” 明澜问:“你是故意将书留给我的?” 云昳道:“是啊,我若不让你试一试,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不自量力,虚空决人人都能学,人家个个都学了上万年,你不过月余就想换天改日,还敢来杀我,你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 明澜翻身捻决,引池中水将整两个人密不透风的包裹了起来,水壁上的每一滴水都化成了一件透明的针,向着云昳万针齐发。 云昳:“这个有点厉害了,但是也没有用。”他挥袖一扬,所有水针登时凝固,然后纷纷疲软了下去,如黄河倒灌倾斜而下。 云昳化出一把伞罩在两个人头上,水帘沿着伞沿飞溅,落到地上又乖乖的落回到池子里。 云昳伸手隔空点了她脑门一下:“清醒了吗?”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战胜了自己,就像当年一样,然后露出嘲笑和讥讽的表情。 明澜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回去后,她就有点抑郁了,心里发狠继续进入意识海学习。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因为自己心虚不稳的缘故,这次她的意识海翻腾着岩浆一般的红色,犹如修罗地狱,若是再这样下去怕功还未成就要先有心魔了。 若如此般真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打赢她,明澜再次学习后便有种越学越无力的绝望感,绝望变成愤怒,红海翻滚竟然从深处化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女人,着白衣露出大片的冰肌玉骨,她就静静地在那里站着却给了明澜难以言明的威慑力,这种威慑力比云昳带给他的还要甚。 明澜问:“你是谁?书灵?” 女人道:“你可以这么这么叫我,也可以叫我白先生。” 明澜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道:“人人都知道最厉害的功法是虚空决,可你知道万物相生相克,有虚空,便有破虚空,世间唯一破除虚空决的就是破虚空。” 这个名字起的还真的是随意贴切。 明澜问:“云昳知道有你的存在吗?” 女人道:“当然知道,云昳万年来一直想要领悟破虚空,多次造访,可惜他资力不够,杂念不多,每次除了自伤便是一无所获,后来就不敢再试了,要学破虚空,心中只需有一个念头,那念头需日久年深,刻入骨髓,朝朝暮暮,吃饭睡觉,想的只有一件事,那事就会成为你无坚不摧的利器,世间再无任何诱惑可以动摇到你。” 明澜:“那我可以,我有执念,我吃饭睡觉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书灵露出一个诡异且妖艳的笑容,以诱惑的问她:“那么,你的执念是……” 明澜:“我要杀了云昳,我要让他死,我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永堕沉沦地狱,万劫不复,我只要他死!” 书灵的微笑开始有几分意味不明,她的微笑变得浅淡,但若飘羽的水痕:“好。” 这笑,无来由的让明澜觉得有几分眼熟。 意识海中的红开始躁动不安,红色的浪潮翻涌叫嚣,似伸出了无数的利爪群魔乱舞,明澜的眉心显出一点妖冶的红色,随即又泯灭。 书灵:“破虚空说玄也不玄,只要找到奥妙便一击即中,虚空决的厉害之处便在于窥天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逆转时间,洞察万物,你还没有出手,对方就已经知晓了你的心意,你出手时慢的就像风吹浮云,无力又僵硬,他们的眼睛能看到最细小微末轻柔的东西,如果你要战胜他们的眼睛,你要怎么做。” 明澜:“将自己变成虚无。” 书灵:“也不需如此,他们眼睛总有看不到的东西,芥子世界小若微尘,大若瀚海,你若能将自己藏于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比微尘还要轻,比浮云还要薄,走过之处不留任何鸿泥雪爪,遗世独立,自成一世,他们就看不到你。” 明澜:“明白。” 书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似云昳那般天赋之人连门都入不了,你即便入了门,锻肌炼骨之痛非常人所能忍,你或许有足够的天赋,却不够有足够的毅力。” 明澜:“你说过了,只要有刻骨铭心的执念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我可以忍受,无论多痛苦我都可以忍受。” 书灵:“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书灵说很疼的时候,明澜还没有概念,但是当真正开始的时候她还是从灵魂深处都战栗了起来,她被挤压在一个极其密闭的空间里,骨头以微粒的间隔酥断,皮肤一寸一寸的裂开,当她整个人化成齑粉后,又被拉扯重塑,然后继续痛苦的分解,无休无止。 这样的折磨没有半分喘息的余地,痛却又不会麻木,每一次重生就又是毁灭,身体没有了灵魂还在无底深渊煎熬,好像有一万年那么久,一万年都是绝望。 绝望中,她好像看到了万家灯火,旅人晚归,这些平静又平凡的生活是如此美妙而恬静,就连生活中的折磨和艰难都在这山崩地裂的痛苦中变得面目慈祥。 经过了地狱般的冶炼,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都比现在更加苦痛。 明澜再次清醒的时候,书灵告诉她:“你果然能坚持,居然坚持了一柱香之久。” 明澜有点崩溃:“我还以为过了一万年。” 书灵:“还可以吗?” 明澜:“我没事,继续吧。” 书灵递给她一个铃铛:“若是承受不住,便轻摇铃铛三声,就会立刻停止。” 明澜接过,磨难瞬间又开始,明澜手里拿着铃铛发现有了退路心里果然便怯懦了几分。 书灵又强调:“承受不住,便摇铃铛。” 明澜是承受不住了,她马上就要崩溃了,于是她将铃铛举起瞬间捏碎。 摇是不会摇的,捏碎了,就不会再想着退路了。 一次又一次,翻来覆去的煎熬,当明澜终于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驱破黑暗的光明,光明就像一条长鞭将她整个拽入深渊的灵魂又再一次打裂,直到光芒万丈。 女人远远的站在她的前方对她道:“走到我这边来。” 她爬起来,向着女人的地方飘了过去,四面出现了一条金光灿烂的甬道,她的父母站在甬道里,然后就是师父、长老、徒弟,她的蛇,她的狗,还有纸醉金迷,花前月下,小楼笙歌。 这些东西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她每艰难的走一步,他们便哀叫着灰飞烟灭,撕扯着她的灵魂,她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缓慢,就像戴了一副枷锁,直到甬道的尽头出现了执剑的云昳。 云昳衣袂翻扬,松垮垮系了一根麻绳的长发轻舞,他用他特有的冰冷、沉静的眼神看着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纹。 甬道四处的吸引力瞬间土崩瓦解,云昳以一己之力将她拖拽了回来。 随即云昳的的脸上里浮现出绚烂而又罪恶的光芒,她死死的盯着他,终于一步一步走到尽头,白光潮水般退散,更深的黑暗再一次将她彻底吞噬。 又是一万个一万年。 明澜睁开眼睛从榻上缓缓坐了起来,莲花榻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收敛花瓣温柔的覆盖在她身上,化成了一条披风。 明澜想:“我要去杀一个人。” 暖香殿内,流纱帐中,重羽和一艳美的女子共赴巫山,正奋力之际,他捂上了女子娇吟的嘴:“别吭声。” 女子睁着湿润美丽的眼睛看着他。 重羽披上衣服走下来,疑心疑鬼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又跑出去发现外面也没有人,刚回头就看到了神出鬼没站在他面前的明澜。 重羽吓了一跳,随后又暧昧的笑了:“明姑娘是嫌弃云君,要来我这里了么。” 明澜:“刚学了点东西,想杀个把人试一试,想来想去,你骂过我,那就你吧。” 重羽笑道:“实在是荣幸,只是要你失望了,你根本杀不死我。”他话音刚落,就发现明澜不见了。 他连忙用神识去看,也根本察觉不到明澜的气息,她就像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般。 重羽淡定的想:“不要怕,咱是神。” 他刚这么想着,就觉得胸口一空,空的透心凉。 明澜面无表情的看着重羽倒地又迅速的化成干尸。 干尸淡定的想:“不要怕,咱还能活。” 明澜好像能听到他的心里话似的,不由晒笑,指尖燃气阴火将他化为灰烬。 明澜回了自己的住处,坐在凳子上一边用云昳送她的匕首削梨,一边欣赏着眼前的枯景,心情大好。 云昳来的时候,她低着头:“来了,来坐,吃梨。” 明澜这么热情,云昳都有点不敢过去,他磨蹭了几下,确定前方没有什么机关陷阱,才走过去坐下道:“重羽死了,赶到的时候魂魄都散了。” 明澜纤细的手指握着龟绿的刀柄将梨的外皮一寸一寸的剥下来,随口问:“是谁杀的。” 云昳走过来坐在她旁边:“不知道,很棘手,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天尊非常震怒。” 明澜没吭声。 云昳:“你在想什么。” 明澜:“在高兴,你们虚空殿都是我的仇人,死哪个我都高兴。” 云昳:“这倒是实话。” 第49章 虚空殿4 云昳:“天尊想要见你。” 明澜手里的刀啪嗒掉到地上:“见我?” 云昳:“嗯,跟我走吧。” 明澜将梨放下起身道:“好。” 明澜先起身走了,云昳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面目冰冷却又透着笑意。 云昳在虚空中画出一个波光潋滟的椭圆形金洞:“虚空殿掌管三千世界,三千世界各有不同,这几世轮回,你也见识到了,所以到了外面若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太惊讶,还有,天尊这个人很好说话,但是你要诚实,只需要记住一点,除了你脑子里想的,任何东西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明澜:“嗯。” 两个人走进圆洞之中,跨过了一条极短的甬道后来到了一片场景如地狱般地狱般的大殿。 整个大殿都是岩浆铸的,穹顶上盘旋着无数条黑龙,金瞳红须,如一片片色彩诡异的浓云偶尔翻出几片绚烂的彩霞,色彩虽然火热,明澜却感受不到多少烫,甚至还有几分清凉。 云昳又严肃的嘱咐了一遍:“记住,不要撒谎。” 明澜微笑道:“你们魔头为什么都有折磨自己的癖好?” 云昳问:“嗯?” 明澜:“好好的青山绿水雕梁画栋不住,非要住这种鬼都呆不下去的修罗地狱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魔头,好奇的问一下,你们曲折的心理路程是什么。” 云昳拒绝:“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的癖好,这与我无关。” 天尊坐在大殿尽头的黑莲上,一只腿盘着,另一只腿卷曲,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牌牌正专注的看。 大殿里甚是安静,明澜突然觉得额头一湿,她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正上方一条龙,傻呆呆的张着嘴,嘴里还正往下滴口水,眼看下一滴就要落下来了,明澜吓的大吃一惊,连忙把云昳推过去和他调换了一下位置。 云昳反应比她还快,手中立刻化出一把骨伞撑开。 天尊头也不抬幽幽道:“云君,屋里不许打伞。” 云昳面无表情的把伞收了。 明澜好想笑,又忍住了。 天尊看了一会儿小牌牌后微微坐直了身体:“各部到齐了么。” 站在他身旁的白衣弟子回答:“除重君外,两千九百九九人均已到齐。” 天尊轻声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重羽道陨的事,我虚空殿从未发生过此荒唐之事,重君的灵魂我虽尽力去寻,然遍寻三千世界也难以找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是我无能,教大家失望了,事已至此,虽然痛心,但是也无需惊慌,我向诸位承诺,这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凡是明澜见过的领袖,如果出了事,第一反应一般都是责备属下,挨个骂得狗血淋头再训斥一句:“养你们干什么吃的,都给我长点心。” 像天尊这样,出了事完全揽自己头上的她真的很少见。 天尊拿出小牌牌举眼前开始读:“重羽一生为我虚空殿披肝沥胆,乐寥事辛,尝唯我道而攻,无一不错,万年出生入死,不负我心,今见海棠凋零,凄然落泪,道是为何?思及重君花容月貌,窈窕身姿,见海棠便似君,海棠依旧,君不果来,忽觉心如刀绞,掩面而泣……” 明澜越听越不对劲,轻声问云昳:“天尊是不是跟重羽有一腿。” 云昳:“不是,天尊感情充沛,他狗死了也是这般。” 明澜:“……” 明澜想了想又道:“天尊如此作恶多端之人,也知刀口向外,柔情向内,不像某些人,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上赶着做狗,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云昳被骂的已经没反应了。 只听天尊有道:“云昳何在?” 云昳:“弟子在。” 天尊:“重君猝然而逝,我心中悲痛,你去重羽家乡屠城三日,以祭他在天之灵。” 云昳:“不行。” 明澜惊讶的看着他,他居然良心未泯。 然而明澜还是小看他了。 云昳:“近日弟子正好调 /教了一个新徒弟,想着能为虚空殿效力,如今大有长进,不如屠城之事就由她代弟子去,也好去历练历练。” 明澜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不过骂他一句,他就睚眦必报至此。 天尊笑道:“正要见这丫头,明澜,我对你早有耳闻乃是云君之故,云君不惜耗费精元让你重生,认为你是可造之才,能为我虚空殿效力,那么此事便由你去做如何。” 明澜:“不行。” 天尊一连被呛了两次,看来今日不宜出门。 明澜:“我是被掳来的,非心甘情愿,你们都是我的仇人,我也不为虚空殿做事。” 明澜此话一出,大殿一片死寂。 云昳脸上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表情,似尴尬又似讥讽。 天尊有了隐隐的怒气,明澜离他老远,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慑力,皮肤下的骨骼都在搓磨作响。 明澜:“天尊,这是云昳教我的,他告诉我天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要我任何事都不要瞒你,我只有实话实说。” 云昳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股威慑力消散了,明澜松了一口气,头上的冷汗已经沁了出来,重羽和天尊不是一个级别的,杀重羽如探囊取物,杀天尊必不会这么简单,还是需把他留到最后解决。 天尊笑道:“你有成见也是应该的,但是你认为我会养虎为患么,我的手段你应该见识过的。” 明澜低头:“当年云昳屠我满门,我对此事憎恶至极,重君死了,家乡却被天尊屠尽,想必他也不愿意看到。” 天尊笑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还不用姑娘教。” 明澜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有几分恶劣的微笑,那微笑似深潭里的一股暗流藏着不可捉摸的狡黠。 云昳心一沉,觉得大事不妙。 明澜朗声道:“禀天尊,云昳他对我心生爱慕,为我神魂颠倒,不能自持,苦追几世不得手,干脆将我掳到虚空殿,我奋力反抗,誓死不从,他便心生怒意,明知道我怕,还要我去做这种事。” 云昳面无表情。 云昳在虚空殿唯我独尊,独来独往,早就不招人待见,明澜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明澜苦情的说:“天尊,你若是能将我救出魔爪,我宁愿给你做事。” 天尊略奇:“我如何将你救出。” 明澜:“我要和云昳平起平坐。” 天尊大概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单纯的人了,他觉得明澜傻的非常解压,哈哈大笑:“那是不可能的。” 明澜:“那好,方才说的我答应去做,但是如果我没做好,举荐之人是否应连累受罚。” 天尊微微一笑,油盐不进:“你是你,他是他,我虚空殿没有连坐之说。” 行,算你们狠。 明澜:“我不接受就会死吗?” 天尊:“是这样的。” 明澜心里有些气闷,接下来他们又商讨布防之事,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天尊说了一句:“各位回去吧。”明澜才抬起头:“天尊,我还有一事。” 云昳已经走出去了又顿住了脚步,背对着明澜,他长袍曳地,银色面具挂在肩上,长发在火红的大殿洒脱的不沾半分颜色,犹如月色流泻。 明澜望着他的背影,又转头面向黑莲“天尊,你方才悼念重君的时候,云昳说你感情充沛,死了条狗都是如此。” 终于有人憋不住笑了出来,天尊的脸色跟他屁股下的黑莲同出一辙。 明澜:“说完了。” 天尊冷声:“其他人退下去,云君留下。” 明澜走出大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雾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月光,单调乏味,她心里想着天尊让她屠城之事,算计着如何能又不杀人又把错坑在云昳头上,或者屠城之前先干掉天尊。 后者难度明显要大。 那就先挑简单的下手。 当年灭掉沧溟的除了云昳、天尊、重羽、还有几个别眼熟的人之外,她不知道还有谁,但是那几个眼熟的可以先干掉。 方才在大殿的时候明澜已经用神识扫过一遍,应该确定无误了,趁着天尊哭重羽的眼泪还没干,再加一把火。 是这里整个地方都是邪气森森的,他们的逻辑皆丧心病狂,视人命为无物,他们看凡人应该就如同人看蝼蚁般吧,那就不要怪蝼蚁反杀。 明澜回了自己的住处关上门进去休息,然而人却以另一种方式离开了这里追踪其中一个凶手,在他泡澡卸去所有防备之时,无声无息的潜进去将他整个人都挖空了。 明澜越来越觉得虚空决说厉害却根本厉害不到哪里去,之所以让人如此畏惧,便是提前感知和逆转时空的能力,也正是因为有此能力,几乎躺赢的他们很少去花费时间去练防御、速度、其他类法术。而一旦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秘诀被人破掉,其他地方不堪一击。 明澜一连两次得手就是因为他们过分依靠虚空决。 死的这位兄台叫离落,死的也很利落,重羽死之前还有幸见到了凶手的真面目,离落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死了,非常可怜,大家赶到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一连两天,同样的死法,天尊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尝试过这么快的打脸,现在再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明澜头上,因为在大家看来她实在是太弱了,又傻又弱,忽略不计。 第50章 虚空殿5 说什么天尊要见自己,还不知道是云昳在天尊面前给自己上了多少眼药。 他居然要自己去屠城,去你大爷的,这是狗急跳墙了要共沉沦吗? 虚空殿乱成了一团,小部分是往自己家里跑的,大部分是去往莲花池的方向。 莲花池明澜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看他们那慌张的架势,总不是去钓鱼的。 明澜回了自己的住处,照顾自己的那个少年立刻给自己上了一碗梨粥。 明澜看见梨就已经有点想吐了,她将碗推到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我叫……” 明澜打断他:“算了,莲花池是什么地方” 少年:“莲,莲花池是虚空殿的母池。” 明澜:“为什么那个离落一死,他们都急匆匆的赶往虚空殿。” 少年:“虚空殿众人的法力皆来自于母池水里的巨莲,而巨莲的生存又依靠修炼者,他们本是相生的关系,离君万年来掌管火离位,他一死,莲花池受到巨大波动,个人修为也多多少少有些受损,所以自然会急。” 明澜:“原来如此,你倒是诚实。” 少年:“这都是云君吩咐我,对姑娘知无不言。” 明澜笑:“虚空殿就是这点好,不撒谎,每个人都好似透明般,做什么都在监视之下,任何谎言也都会被拆穿。” 明澜站起来,心想这倒是个非常有用的消息,若是莲花池毁坏了,他们是不是就要溃不成军了。 明澜并没有信心能毁掉莲花池,那里的防御布置自己一无所知,但是正如这少年所说,莲花池与众人修为相生,她歪打正着杀了八方主位,但是其他主位即便有如离落这般好杀的,也未必个个如此。” 明澜还想着把这事再理理头绪,谁料这些丧心病狂之人竟然还在催自己去屠城。 明澜真的是恶由心中起,怒向胆边生,为何这些人就这么急着送死。 事情一桩接一桩,她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逼迫着马不停蹄的去完成,稍有迟缓后果就难以预料。 看来莲花池今天非去瞧一瞧不可。 明澜说干就干,到了诸人各回各家散去的时候,明澜凭着白天里他们奔跑方向位置的记忆,到了一处极为寒冷的地方,这里万里冰封,青白色的雾气再在空中氤氲升腾,而若是仔细看,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地下岩浆滚滚的血池,血池更是大到无边无际,不知名的生物在浓稠的液体里翻滚咆哮,她踩在地面上,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里面的颤抖。 明澜不知道里面是啥,但是心里一个念头在咆哮,咆哮的比下面的生物还要卖力:“管它是啥,跳下去!” 另一个声音就在阻止她:“不要,莲花池怎么会是这个鬼样子,不要冲动。” 明澜决定尊重第二个声音的意见。 她虽然可以处以绝对隐身状态,到那时将身体压缩到极致时,那可比缩骨术难受一万倍,所以当她穿过一路上重重守卫时用了破虚空,到了这里便用了普通的隐身状态,如果把地面砸烂跳下去,结果下面只是一个普通的血湖,那自己这诡异的毁坏人家财产的行为可就说不清楚了。 明澜蹲在地上,将手放到冰面上,只见冰面青白的颜色变得清透,似云开雾散,血湖里的景象悄然变幻,一根巨大的绿色的根茎就这样长在了冰面上似的,向着深处蜿蜒开去。 明澜定睛一看,惊讶的发现好像她所在的位置与下面是倒转的关系,她所在的地方才是湖底深处,这里真的有猫腻。 明澜心念一动,电光石火间做了一个决定,跳下去,把根茎砍断。 她站起来,就地取材,将地面上的冰雪化成一把锋利无比的斧子,刚准备破冰而下,余光猛然间就看到了站在她侧前方的云昳。 明澜吓了一跳,斧子差点砸到脚上,方才看的太专注了,他无声无息的到了自己面前,她都没有发现。 真是阴魂不散。 明澜拢了拢衣服衣服:“我在屋子里太闷了,就出来随便走走,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昳对明澜的说法表示略奇:“你要去下面散步?” 明澜眯起眼睛:“犯法的么” 云昳:“当然,你若是要进,我会带你堂堂正正的进,你直接用斧子,我难免会想到你是不是要……毁了这里。” 明澜看着她冷笑不语。 云昳:“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若是真的这么好破开,还轮的到你?明澜,你总是一再挑战我对你的容忍度,蠢也要有个限度,沧溟之所以会灭,绝不在我,而是你们每个人的刚愎自用又狂妄愚蠢。” 云昳说的是实话,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沧溟做虚空殿的走狗永远不可能。 明澜:“我如果一定要下去看看呢。” 云昳执出了君子剑:“那你必死无疑。” 明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云昳彻底绝望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本事在自己的心口来一刀,真的是厉害,好厉害,她这辈子居然会喜欢过他,而且直到前一刻,那种在沉沦地狱被折磨的感觉还犹如附骨之蛆慢慢折磨着她。 明澜:“我本想将你留到最后一个的,是你逼我的。” 她眼眸一暗,你去死吧,云昳。 明澜的手心有些出汗,破虚空必须一招即中,这是它的致命的缺点也是它无尽的魅力,若是一次失手,对方有足够的时间去反杀,所以她只有一次机会。 但是在使用破虚空之前她必须能够靠近他,穿破他的鳞甲和防卫,这非常不容易,除非他走神或者是完全的大意,明澜一点把握也没有,她不认为云昳这种人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大意。 她只有,去动摇他的心,让他的心里产生剧烈的波动,在他的恍惚的那一刻,杀了他。 明澜思虑半晌,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分神,她不知道像他这种人到底又能被什么动摇,他修炼到如此境界又岂能和当年同日而语。 明澜手中的斧子映照出雪原冷寂的青光,那光芒一点一点的聚拢,凝成一点在主任心神的波荡下发出微微的鸣响,如破冰炸裂的清脆,而云昳的剑却聚着一丝暖意,剑尖流光溢彩将冰面映照出几分滚烫。 明澜被逼无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道:“云昳,你看你后面是什么?” 她觉得云昳若是个傻子便会回头。 果然,云昳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表情,很复杂,非常复杂,就像当年明澜做一些很让他无奈却又说不得的举止后,他才会露出的那种神情。 然后他就带着这样复杂的表情回了头。 明澜:“……” 她电光石火的出手了,手里的斧子杀意腾腾的劈向了他的防罩,本做好了被巨大冲击涤荡回来的准备,岂料斧子轻而易举的破开防罩,如同破开一个早已支离破碎的东西那般,被温柔的吞噬了进去。 这是明澜现在所有的感觉,温柔。 温柔的将斧刃最后的怒意送到了他脆弱的身体。 是的,现在失去鳞甲的云昳在破虚空面前便是脆弱,如同重羽、离落之流。 云昳似乎在自杀,这个荒唐的念头在明澜脑海中升起。 但是她的动作没有停,在这千钧一刻的一瞬间她将自己的身体压成飘渺的状态,在瞬息间破了他根本来不及运用的虚空决,抵达他身体的最深处。 她看了一眼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然后她掏了他的五脏六腑,碎了他的金丹,捣了他的剑府。 这一切都是瞬移之中的瞬移,云昳甚至还没有扭过头来。 明澜变回实体虚弱的扶住云昳的肩膀,然后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感受他身体最后的温热 明澜抬头看着他,云昳也在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是一种意味难以明状的解脱,他的气质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彻底脱下了那冷厉的毒蝎一样的面孔。 云昳说:“我……” 明澜抱着他,将匕首再一次插进他的后脑勺里,云昳的话戛然而止。 很久以后她笑道:“我爱你?还是我恨你。” 没人回答她。 明澜:“我们有多久没有抱过了。” 明澜:“我好怕。”她说着话,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颤动,云昳道陨,莲花池不稳,脚下开始剧烈的颤动几乎要有天塌地陷的架势。 明澜低语:“我怕你会再一次活过来,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地面颤动的越来越厉害,紧接着便听到了冰块碎裂的声音。 明澜:“等我,我去把莲花池捣毁。” 明澜从他的肩膀上离开,将他手里的君子剑轻轻拽了出来,然后捻诀将冰雪覆盖在他身上,将他覆盖的严严实实,将他收入到自己的芥子空间中。 由于动静太大,四面八方已经赶来了不少人,诸人立于半空将法器全开运转,蛟舞凤飞,龙嘶鸢鸣,半空中那黝黑深邃的巨大眼睛足有千只,每一只眸子都含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 “布阵”天上不知是谁在嘶吼。 明澜:“一起见阎王去吧!” 明澜知道自己怕是也逃不出去了,她举起剑,斧身照过她光彩夺目的双眼,炽热的宛若火团的双眸,拼尽全力向根茎砍去。 这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剑身里有无数灵魂将力量注入到剑尖,发出山崩地裂的威势,将根茎一举砍断。 于此同时,无数利剑已经破空而来,明澜反应不及回头,就见一少年狂奔而至挡在明澜面前化成一面浑圆的银色盾牌,将利剑弹射而出,而自己在顷刻之间碎成了千万片。 明澜的剑已经砍断了第二根茎,她回过头看见满天的碎裂簇然如烟火,原来她屋里的那个少年不是人,而是一个盾牌。 明澜砍断两根根茎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她喷出一口血已经不能再坚持了。 灰蒙蒙天空的一角开始崩塌断裂,剧烈的抖动晃的明澜脑仁子疼,炸裂般的疼痛几乎□□,这里就要塌陷了,明澜甚至来不及斩草除根,她必须要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明澜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那碎裂的盾牌又化作了一把利剑载着明澜飞了出去,在空中化了一个金色的椭圆洞,身后的追兵已经迫在眉睫,但是莲花池毁,他们的能力大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那把利剑一个猛子扎进去带着明澜逃出了虚空殿。 她听到了身后无力的嘶吼伴随着摧枯拉朽的声音一起在身后咆哮,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手里的剑,畅快又失落,连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 云昳死的太简单了,简单到诡异,简单到侮辱她的智商,简单到像是另外一场早有预算的阴谋。 少年化的利剑降她带到了一座荒山上。 随后,“少年”使命完成,微微一笑,身体土崩瓦解,彻底灰飞烟灭。 明澜到了还是不知道这个每天给云昳打小报告,每天给自己做梨粥的少年到底叫什么,他为什么帮自己,明澜不想去想,也拒绝去想。 明澜累极的身体渐渐得到放松和舒展,蹒蹒跚跚的爬了下去。 这里是她的故乡,故乡已经是六月桃花始盛开,一日后,明澜已经用云昳送她的那把匕首换了一点银子,然后买了身像样的衣服,包了间面朝大街的客房。 关于像样的衣服,明澜不是给自己买的,而是给云昳买的。 她将一件极厚的貂裘披在云昳身上,握了握他逐渐冰凉的手笑着问:“还冷吗?” 端茶的小二走进来,看到坐在桌前的男子,面若白玉,眸似星辰,头发用麻绳松松的绑着,穿着一件不合天气的貂裘。 小二是男子,看到这位客人竟然也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好看的又一丝攻击力,如春风化雨。 小二无比坚信,无论是谁都能坐下来和他交上朋友说几句话,他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拒绝,因为他的眉眼是那样温柔,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好像对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他从小到大的人人生必定非常幸福。 小二移过眼去,见他身旁坐了一个女子身形的人,蒙着面纱,只能看到她含笑的眼眸,只不过有几分冷,冷里又带着一团火,多看两眼就能把人看的夹生熟了。 小二放下茶碗和点心,慌忙退了出去。 明澜夹起点心又放下,笑道:“我忘了,阿昳,你看见这些吃的必然烦恼,因为你已经吃不了了,幸好你还有眼睛,可以看一看,有鼻子可以闻一闻。” 明澜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他的手,他的手已经冷成了一块冰,不再会有一丝温热,但是会在明澜握着他的时候,微微的回应。 明澜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太阳刚刚升起,等到了晚上,她就把他烧了来个永绝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抱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才不是楚楚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虚空殿6 明澜推开窗户,看到外面的街道已经有了稀稀落落的人,担水的人踏着晨雾归家,马道上晃悠悠走过一匹老马,死气沉沉半点灰尘不带起来。 明澜转过头来,看着云昳那不知愁的面容,那淡淡的微笑的表情,突然觉得有几分无趣了,她想知道云昳现在真正的表情,将手放到云昳脑后轻轻抚摸了一下,将迷幻术撤下来。 明澜对云昳下手之后,在他还有生命的一整天里,明澜对他用了幻术。 她希望云昳一整天都是这个样子,可是现在这样的云昳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这自欺欺人的一天又有什么意义。 明澜的手从他的后脑勺移开,云昳眼睛里的光轻颤了一下,紧接着他的指尖向里收紧,低下头渐渐的恢复了神明。 于是他脸上那温柔到有些虚假的表情也消散了,他低头看着桌面,一动不动,应该是在用心感受自己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毕竟,应该身体只剩下一个躯壳应该真的不大好受。 如果是以前,明澜一定会想这样的云昳会非常非常恨自己,可是现在,她不大确定了。 她觉得云昳太可怕,太难以捉摸了,别看虚空殿出变态,虚空殿所有变态加起来都没有他变态。 至少人家坏的真诚,人家有不说谎的优秀品质。 而云昳,即便他只剩下躯壳坐在自己身边,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明澜都毫无怀疑,在自己卸下全副武装的时候,突然邪恶的对自己说:“明澜,你又上当了。” 所以,直到现在,明澜还在时时刻刻的警惕着,就像警惕一条可能在诈死的狼。 云昳很久都没有动,他双臂撑着桌面,脸色苍白的几乎成了透明的颜色,就连嘴唇也是极其极其的浅淡。 明澜下意识的将匕首放到桌子上以示威胁。 云昳看见明澜这举动竟然笑了笑,那笑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在明澜跟他打过无数次鸡飞狗跳的交道中,他这样的笑容通常是发生在他真的觉得很好笑的情况下。 明澜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算了,反正他要死了,她可以忍一忍。 明澜道:“我把血莲池里的莲花捣毁了,你开心吗?” 云昳还没有适应他的身体,张了张嘴,一时发不出声音。 明澜敲着桌子上的匕首:“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真正的目标不是沧溟,而是虚空殿,你隐藏的好深,可是你这样做有点太费周章了,我还是不大明白。” 明澜皱着眉头思考:“首先你假意投靠虚空殿,为了投诚你杀光了沧溟教来完成你伟大的计划。 然后你的计划是在虚空殿一步一步往上爬,乃至于最后你的神元都和虚空殿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然后就是我。你没有杀我,可能是漏杀,也可能我本来就是你的棋子之一。” 外面的人声太躁,清早还困倦的狗汪汪的吠着,明澜只好站起来又把窗户关上,坐回来继续说:“谁料我居然自杀了,我的自杀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接下来你便想法设法要复活我。” 明澜看着云昳,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不同来:“一世一世的转世则是你要我原谅你,可惜你又失败了,巢瓦将你拆穿后,你便不再伪装将我带回了虚空殿,用激将法让我学会虚空决,哦,对了,还有破虚空,那个什么书灵应该就是你。”她说最后一句的语气不是很笃定,因了这也是她的猜测。 明澜:“所以当我进血池的时候,你其实很开心,但是你不动声色,甚至惹怒我,要我杀了你,因为如果你死了,与你神脉相连的血莲池必定动荡,溃不成军。 所以你选择牺牲自己,让我杀了你后,灭掉虚空。” 明澜说完长吁了一口气:“姓云的,我还有漏的吗?” 云昳抬头看着她:“我的计划里从来没有你。” 明澜:“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而你只留下了我。” 明澜想着,如果云昳足够聪明,如果他还想活,他就说一句:“因为我不想你死。” 虽然这么说,没有任何用。 明澜用手撑着下巴,等着他回话。 云昳道:“因为,没有来得及。” 明澜的笑容跟被霜打了一样,僵硬了下去,到了此时此刻,他竟然还是这么可恶,她现在除了哭笑不得已经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他诚实。 她想了想说:“这里太闷了,我带你出去走一走。” 明澜带着云昳往湖边的方向走,湖边站着五六个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正在兴趣勃勃的打水漂,哪一局谁赢了,其他人便要给钱。 旁边一群小厮呐喊,旁边还有五六条大狼狗跟着转圈瞎热闹。 明澜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喜欢不着调的瞎玩儿,但是印象里云昳几乎没有这一回,他小时候不像现在这么贱,至少性格特别安静,是那种如果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就以为他死了。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坐在那儿都瞎想些啥,估计就是想太多了,结果剑走偏锋走的太厉害,一下子偏成了邪门歪道。 所以到了同样的年纪,别人还在找猫遛狗的时候,他就已经敢踩着同门尸骨而上了。 明澜想,以后见到哪个人小小年纪就知道坐着想心事,她就把他踢到一边去玩儿。 那边已经有了一个公子哥儿打出了十三个水漂,在一群惊羡的呼声,赢了满钵,这个公子哥儿是一个非常能沉得住气的人,别看他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但是还是装的放淡云轻,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 明澜坐下来捡起一块石子:“来,老规矩。”她将一片石子飞速的扔出去,云昳不动声色,手指轻弹在半空将明澜的那颗石子击碎,明澜继续沿着同样的路线弹出,将云昳的击碎,如流星赶月,两人循环往复,默契至极。 这种都是闲人玩的,玩到这种境界已经闲出鸟了。 一旁的少年就要看呆了,屏气凝神的看着,然后帮着往他们脚下堆石头,兴致勃勃的观战、惊呼。他们以为是个精彩绝伦的短战,没想到是个持久战。 一个时辰后,两个人居然还没有分出胜负,石子一个追赶一个,后来居上的将上一个击成粉碎,簌簌落入水中。 他们旁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在一旁非常有赚钱头脑的开了个赌注押谁先输,等到了饭点,越来越多的人往家跑,然后抱着碗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一边吃饭一边蹲在旁边继续观战。 他们起初还觉得有趣,看到后来觉得饿两个人杀气腾腾的,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那石子幸亏是往水里削的,这要是砸到脑袋上,一砸一个海棠花酱爆。 明澜一边往外抛石子一边继续在客栈时没有进行完的话题:“那后来为什么你又不杀我了呢。” 云昳:“因为你投降了,天尊有令,梓堂主级别以上者,投降不杀,我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将你留了下来。” 明澜手里的姿势一顿,手里的石子缓了一缓便没有追上云昳那颗,两颗石子纷纷坠入湖中,激荡起两片荡漾的水花。 他们身后一片哀嚎,惋惜的要命,然后换个姿势继续等他俩开新的一轮。 明澜苦笑一声,站起来拔出腰间的君子剑,对准他的方向:“所以,云昳,你真是歹毒,你的计划凭什么要我们整个沧溟为你做垫脚石!” 后面的群众还等着他们继续打石子,谁料等着等着,输的那个人好像输不起了,恼羞成怒竟然要真人搏斗。 群众抱着碗就惊呼:“不要动手嘛,有话好好说,动手多伤和气,输了就输了,再来一局就是。” 明澜握着君子剑,感觉到剑竟然是温热的,她凝神感受竟然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动,剑里面有灵魂! 她闭上眼睛用意识海去感受,然后震惊的睁开眼睛;“这剑是?” 云昳:“贮魂器。” 老教主有一把剑,一把名叫君子剑的剑,这把剑甚至压根排不上名剑前一一千名,平常最大功用就是帮厨房大娘切一切萝卜,然而就是个破铜烂铁,却是老教主的本命剑。 老教主一天到晚抱着它,晚上睡觉也给它盖被子,不许任何人动它的剑,相当之变态,明澜他们一度怀疑这剑里面有个貌美的剑灵,否则老教主的行为举止为何如此诡异。 后来老教主死的时候是被君子剑捅死的,没想到这破烂玩意儿真能捅死人。 凶手就是云昳,云昳人生中捅的第一个人就是老教主,然后越杀越顺手。 老教主的功力一向不比云昳弱,所以云昳到底是怎么杀死老教主的,到至今还是一个谜。 现在云昳告诉自己这君子剑不是剑而是一把贮魂。 它既不是用来削萝卜的,也不是用来捅人的,而是用来贮魂所用,贮魂器天下少有,将人的灵魂贮进去,那人的灵魂便会沉睡,剑内时间也会凝固,等出来以后又是全须全尾的一条好汉。 只是剑主人花费巨量灵石或者功力维持剑腹中能量运转,一个灵魂尚且费力,如果是多个灵魂就更加烧钱,若是灵魂达到一千条,天下巨富都能被榨干成穷光蛋。 云昳:“我当年将我门三千条生命都放了此剑中,我想总有一天会重窥天日,只是你不在此剑中,大仇得报之日,独独少了你,那样我也不会开心,我只好求天尊将你复活,一世一世将你的命吊着,虚空殿下藏不住任何事,我对你隐瞒也是不得已的苦衷,巢瓦之事,我更是手忙脚落,事情败露,我曾在重羽面前对你恶语相向,一是做戏,二是心中确有恨,对不起。” 明澜:“那你瞒一辈子好了,为什么要告诉我。” 云昳:“如今虚空殿不再是威胁。” 明澜真的不敢相信云昳,她不知道云昳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他空口白牙说的漂亮。 明澜勉力维持着微笑:“你在求我不要杀你?” 云昳:“没有,我的的确确伤害到了你,难辞其咎。” 明澜:“没错,那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她将剑抵在地上冷笑:“姓云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我说要杀你,就一定要你魂飞魄散,我已经被你骗了这么久,只有你死了,我才能从梦魇中逃脱出来。” 云昳:“若我死了你能开心,我愿意赎罪。” 明澜觉得喉咙一甜,心情激荡下竟然嚼出一片血,只觉得心中兵荒马乱:“闭嘴!我不想听。” 第52章 虚空7 明澜心情很激荡时,后面又来了一群人:“谁在动刀动剑,此处禁止斗殴!” 天要黑了。 云昳笑了,有种自暴自弃的残酷:“有一句话一直不敢对你说,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沧溟,甚至厌恶,在那种地方真的令我浑身不爽,非常不爽。” 明澜:“……你” 云昳:“可是你喜欢,我就只好忍着,为了你,我可以报仇,我可以牺牲一切,我可以把沧溟当成我的信仰,我可以和更恶心的虚空殿消耗万年的时光,只为了能让你回家。” 云昳想了想又笑了笑:”走到这一步,我罪该万死,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你伤心我难辞其咎,但我还是那句话,若我死了你能开心,我愿意赎罪。” 明澜再听下去,就要动摇了,她将剑举起:“闭嘴,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杀你,那么如你所愿。”她把剑光一抖劈了下去。 后面的人已经疯了,逃跑的逃跑,叫老婆的叫老婆,官兵举起火把将明澜围了起来,明澜跑了出去一口气奔到她早上落下的那座山上,将剑插到泥土里,然后蜷缩在地静静的等待着。 没有云昳的法力加持以及他的保护,剑身逐渐的失去了光华变得暗淡无光,刀柄处已经有了几处龟裂,并有向下蜿蜒的趋势。 寂静的山顶,明澜甚至能听到剑身中发出类似于骨裂的声音,又如冰河炸裂的脆响。 她觉得自己很可悲,无论云昳成了什么样子,是生是死,她都摆脱不了他的影子。 就如同这把剑。 明澜将手伸过去,指尖触摸剑身的一刹那,她感受了一个温暖的躯体将她从背后缓缓抱住,那怀抱结实有力,是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放肆,冲破一切的枷锁与桎梏,犹如坚固的后盾,为她遮风挡雨。 这怀抱来的太迟了,迟到她已经不怀有任何期待、心如死灰的时候才姗姗来临。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背后道:“澜儿,对不起,但我爱你。” 她整个人一僵,犹如被拖拽进了深不可见的深渊,一直向下坠去。 “我一个人努力了很久,每一步举步维艰的生存里她都能渴求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我心一点都不硬,只要你肯解释,我会一直等你。” 可是你的手段直到最后都惨烈的鲜血淋漓,你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身后的怀抱渐渐变得轻盈,轻盈若无物,随即消散在空气里,明澜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冷的瑟瑟发抖。 下一刻,君子剑以极快的速度炸裂瓦解,地动山摇,恍惚中只觉四海八荒都在震颤,天地维和成一个圆,如同一粒苞谷,将万物都咽塞其中,一切颠倒的时间重回轨迹,干涸的血迹、腐朽的白骨、荒焦的山林都被再次在黑暗中昂起头。 明澜想,你不过是用伟大掩盖卑劣、用死亡掩饰疯狂,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连骨头带头发丝都是癫的。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很模糊,反正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所以我说了算。 我觉得你还是个坏人。 天地临合,最后的一丝缝隙都被吞噬在回溯的空间里,君子剑以剑身做天地之府,承主人遗愿,将君子剑第弑主的第一滴血以来所有时间逆回流转,万年荒唐的历史被斩断抹杀涓滴不留。 时间好像居然又回到了沧溟出事之前。 是的,是“好像”,而不是肯定,因为这一切有些怪异而且疯狂,和那个疯子做事风格如出一辙,一看就是那厮的手笔。 沧溟教还是那个山清水秀灵草遍地的山,鹌鹑还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鹌鹑,老教主还是一天到晚闭关不出,三个长老还是一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教风还是一样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明澜这几世里一直将沧溟不断的美化、美化、美化……以至于到她真的回来了,从激动到平静再到被气的心绞骤发只不过用来短短三天的时间。 沧溟真的是太乱了,乱到她现在难以忍受,若是一个外人偶经此地,身上不掉一层皮是肯定过不去这个坎的,沧溟教从不嫌贫爱富,恃强凌弱,只要有外族经过,不管是多大来头都一视同仁的欺负。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而且沧溟又太大了,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在沧溟管辖的上方御剑一日不见边界,所以无论来头再大到了这里都只有被雁过拔毛的命。 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别说是虚空殿,被“替天行道”掉是迟早的事。 说起虚空殿,虚空殿居然变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野鸡门派,偶尔干点鸡鸣狗盗的事,但是由于实力弱,虽然依旧修空间系,守着一亩三分地被邻里日常鱼肉,非常凄惨。 明澜真的怕了他们了,她决定让他们再多凄惨一分,她下令将这个倒霉门派全员抓起来,连狗都不放过一起丢到田里劳作,派重兵把手,让其罪恶的种子扼杀在种萝卜上。 还有,教内凡是过于心术不正的,缺管少打的,欺负外族人的一律去种萝卜,她一定要整顿整顿这里,否则云昳死了都要看笑话。 明澜突然想到:是了,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云昳。 云昳这个人就跟被抹杀了一样,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来世上一遭,干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最后竟在时间的长河里未留下半分雪泥鸿爪。 明澜问三长老:“三哥,你有没有听过云昳这个人。” 三长老:“云什么?” 明澜:“云……没事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很快又黯然下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明澜给自己灌酒庆祝,如今想喝多少都没有敢管,因为再也没有人敢把从她明澜的手里夺走酒罐子了,她想:我是不是终于完完全全的赢了呢,好像是的,嗯,我真牛。” 然而一个人的缺失必会用另一种方式补回来,这样才能凑成一个完整的,无憾的圆,这也是明澜意料之中的。 云昳消失,他的位置被另一个人补替上了。 一个与云昳性格完全对立的人,他叫云非我。 云非我举止洒脱,发扬踔厉,性格极好,广受爱戴,说话做事都特别符合教派,最重要的是从来不会主动找自己的麻烦。 明澜灌酒的时候有点想吐,她酒量一直很烂,但是她说:“我还想喝更多的酒,今天很开心。” 云非我看着一地的空酒罐,投来惊羡的目光,啪唧啪唧鼓掌:“女中豪杰,长老我去再给你搬十坛子来,咱们干到天亮!” 旁边弟子起哄:“二十坛!二十坛!” 明澜心想:这帮逼崽子。 她心中不快,哂笑一声,懒洋洋的骂道:“云非我,天不早了,你还不滚回去睡觉吗?”她说罢撑起发麻的身子转身离开,留下众人茫然的不解其意。 她发现自己真的是矫情的厉害,想做什么却要反着说,明明不想喝却说自己还要喝,别人不懂她的意思,她又要生气,生气了也不说破,留下一个喜怒无常的恶名。 她一个人坐在山崖边吹御魔,调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打,云非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长老,抱歉。” 其实云非我也怪可怜的,莫名其妙就遭到了自己的甩脸子,顾忌自己身份又不敢不来道歉,心里一定委屈的要命。 明澜笑道:“没事,我吹的好听吗?” 云非我谨慎的开口:“闻之欲死,非常有功力。” 明澜道:“可是有人告诉我要曲合心操才能一击即中,我这是瞎吹,抵御不了真正的敌人。” 云非我哈哈笑道:“说这话的人未免要求也太认真,长老衣食无忧位高权重,吹曲便是一个开心,一个自在,况且你是女人,何必要求太多,反而失了人生中许多乐趣。” 明澜的脸沉了下来:“你敢嘲笑我,你是不是活腻了。” 云非我冷汗下来了:“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女人,是好事啊,我也想当女人,要不然咱姐妹相称吧。” 云非我为了保命,一语惊人。 明澜哈哈大笑,气消了一半,站起来:“如你所愿,我会找个手又稳又快的。” 她只是说笑而已,谁料云非我当了真,他大惊失色的站起来:“明长老,我对你好言好语,你为何三番两次刁难与我,你为何不反思一下为何教中众人与你不亲近,看见你就害怕,你的性格实在是太……” 明澜:“说。” 云非我:“请恕罪,我也是为你好,你的性格实在是太唯我独尊,骄纵跋扈,你骨子里有些残忍歹毒,若是永远如此,只怕离心的人会越来越多。” 明澜道:“我虽然一直在吓唬你们,但是我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我何时真的动过狠手,”然后她觉得心里非常堵,黯然道:“算了。”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孤独过,孤独的像是没有家。 作者有话要说:云非我是个戏份很少的,主要作用于助攻的路人角色。 最后的倔强,本文和,我一定能和起来,虽然很多读者只想看男主灰飞烟灭狗带,但是我还是要用我腐朽的声音喊出:“我要和。 第53章 虚空殿终 明澜自认为自己的性格已经在这几世里练温和了许多,但估计是回了家原形毕露,又开始遭人恨的咬牙切齿了。 明澜想,恨就恨呗,反正我是长老,恨又能奈我何,总之老娘我就这个性格,改也改不了。 想是这么想的,第二日明澜见到众弟子时,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她自认为最人畜无害的笑容来挽回她的形象。 然后效果惊人,三天后,她明月楼前几乎“万径人踪灭”了。 明澜记得自己以前特别骄纵张扬的时候,也没人敢避她避的这么明目张胆,怎么现在的人际关系就这么堪忧。 想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云非我身上,云非我这厮八面玲珑,混的风生水起,几乎是振臂一声呼,就有无数迷弟前赴后继,而云非我有点讨厌她,这问题就很严重了,总不能让她去巴结云非我吧。 于是明澜就去巴结云非我了。 明澜主动请他吃饭并且送了他一件不怎么值钱的剑,云非我对她知错能改的态度非常惊讶,并且宽宏大量的接受了,可是之后的日子非但没有更加舒心,云非我的手下将此事拿出去炫耀,反而又成了一个笑柄。 现在谁都知道云非我比明澜更有势力。 就在明澜觉得孤掌难鸣的时候,教主醒了。 教主闭关的时候一年到头坐在铺垫上不吃不喝一动不动,有时候到底是在闭关还是在睡觉,或者直接死了,估计都没人能看出区别。 教主这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吐了一口血,环视一周,大笑三声。 旁边的弟子大惊连忙簇拥上去:“教主!” 老教主嗓子里咯了一口痰,嘟囔半天说不出话,等到明澜他们都赶到的时候,老教主四处在人头里寻找着什么。 大家不知道他找谁,老教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颤颤巍巍的开口:“云昳。” 众人不解其意,唯明澜觉得心头一沉 一弟子问:“教主,云昳是谁?我们这里都姓明,唯有一人姓云,便是非我师兄” 老教主:“何处?” 云非我走了出来,老教主一看脸上出现了寂然之色,他沉默许久,缓缓开口令众人出去,待大门关闭后,明澜却依旧坐在他身边。 明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教主,原来你跟云昳是一伙的,怪不得当年他能夺走你的君子剑,还能杀你做了君子剑的开门生意,厉害厉害,不愧都是做过教主的人,把人耍的团团转。” 老教主问:“云昳死了?” 明澜笑道:“是,我杀的。” 老教主:“你终于还是没能留他最后一命。” 明澜:“啧啧,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好像知道的还不少。”明澜的话一直有些夹枪带棒,非常的呛,这还是她忍了又忍的成果。 老教主:“是,我一直在君子剑里帮他。” 明澜一听,声音不免有些激动:“那,那你知道云昳这厮如何欺负我,他为大业忍辱负重是不假,可是他公报私仇,他像敌人一样对付我,废了我的功力,逼我吃蛇羹,折辱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恨我!” 老教主将手放到她肩头缓缓道:“孩子,你也自己说了,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恨你,他是以报仇的名义来叛教的,他先是和你们决裂,让世人知道你们与他水火不容,这样他才有足够的理由让虚空殿相信他是真的恨你们。” 老教主缓了一口气又道:“而虚空殿的能力是无所不知,他们可以知晓天下最细微的事,云昳必须把事做绝,做到□□无缝。” 明澜:“不用你来告诉我,我都知道!云昳临死前曾对我说,他那样对我除了做戏,是真的对我有恨,他真的恨我。” 老教主惊讶的问:“他为什么恨你?” 明澜:“我怎么知道,你永远也不要想知道一个变态在想什么,这种人睚眦必报,说不定一件小事都能让他记到小本本上随时报复,他恨我有什么稀奇。” 老教主问:“那当你知道他是恨你的,你杀了他之后,再享受这一切时会不会觉得更心安理得一些,因为你无需对他愧疚,你甚至觉得他欠你的。” 明澜:“是。” 老教主:“那你为什么就不能认为,他说恨你也是骗你的,是为了能让你活的更好些。” 明澜:“怪不得你们两个人瞒着所有人,看来你们真的是心有灵犀,我倒是一个可以被欺骗的外人。” 老教主:“那么你也报仇了不是吗?” 明澜:“没有!他让我吃蛇羹,他让我洗衣服,他让我跳到河里捡东西,他,他死有余辜!” 教主:“所以你转世后,他就已经在让你报仇了,女公子。 你一共杀了他四次,每一次可都没有眨过眼。” 明澜:“姓明的!你到底是向着谁!” 老教主笑了:“我怎么会向着他,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心里好受一点,你也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 明澜:“他让我吃蛇羹!让我洗衣服!他让我跳进河里给他娘的捡东西!!” 她好像忘了,她方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老教主哑然失笑,没想到明澜这么大的恨,最耿耿于怀的全来自于这个时候。 老教主:“澜儿,他已经死了。” 明澜:“是他不对!” 老教主:“不错,可他已经死了,明澜你已经报仇了,为何还要如此歇斯底里。” 明澜遇到老教主,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因为你还在替他说话!你不知道水里有多凉,他就在旁边看着我跳下去。” 老教主叹口气:“那就以后再也不要提他了,其实他死了也好,这段过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姓明,他姓云,说到底不是一家人,我们养他长大成才,为教牺牲也是应该的。” 明澜有点懵,教主思维跳跃的太快了,敌我立场太不坚定,居然一句话之间又拐到了自己这边。 明澜一时接不上话,云昳真的是一败涂地,连同盟都觉得他该死。 老教主:“虽说可惜了些,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也不会再替死人惋惜。” 明澜噌的站起身,一言不合就往外走。 老教主在她背后道:“澜儿,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云昳这样可恶的人,你再也没有烦恼了。” 明澜夺门而出,路过矮崖之时,看见风起草长一片苍茫,想起自己曾经和云昳喜欢在这里逮兔子,休息的时候就会坐在旁边的一块石碑边。 现在石碑还在。 明澜抽出剑把石碑砍成两半,想了想觉得不解气,又砍成了四半。 明澜靠在破碎的石壁上,缓缓睡了过去,睡梦中,一道极其厉害霸道的攻击从暗处打来,她来不及做反应,几乎要被迎面正中。 那道攻击有试探之意,并没有下灰飞烟灭的死手,但是来势汹汹,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明澜非常明白这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沧溟有不成文的规定,无论是谁,随意性挑战是允许的,向任何人挑战也是可以的,而沧溟的风气一向又争抢斗狠。 明澜本来可以躲过去,但是攻击距离短且厉害,她又刚睡醒,很有可能躲不过去,卧榻几日不说,丢人就丢大发了。 就在她以为大事不妙的时候,面前倏然于虚空之中开出一朵无精打采,一看就是命不长久的莲花,莲花千瓣哆哆嗦嗦的合拢将攻击尽数吞纳,随即颤颤巍巍的消失。 这是云昳修炼万年的护身莲,在他身后抱住自己的时候,将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了自己,包括这朵奄奄一息的护身元莲。 云非我显出身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大概是没想到明澜会有这么破的护身法器:“长老,好生厉害,失礼了。” 明澜:“你吃饱了撑的。” 云非我哑然失笑:“失礼失礼,长老真的且勤俭持家,这么破财的护身法器还在用,改明儿我送你一个。” 明澜:“不用了,云非我,你以后少来挑战我,我这人碌碌无为过日子,练功也不勤劲,可拦不住你这一下子。” 云非我认真道:“原来如此,以后再不会了,请你喝酒去就当赔礼。” 明澜硬生生的道:“不去。” 可能云非我自己都不知道,明澜对他是真的有敌意。 他就像是一个带有恶趣味的玩笑,让一个完完全全相反性格的云非我顶替了另一人的存在。 正如教主所说,世上再没有如云昳一样可恶的人,也再也没有如云昳般能走进她心里的人。 她突然想去看看他,这么久以来,除了折磨他之外,折磨最多的又何尝不是自己。 当时她把他封到了君子剑中,以贮魂之器,贮其灵魂,魂便在剑身中。 云非我还在软款道:“去吧,去吧。” 明澜不答话,转身回了明月楼的剑房里,把乱七八糟的剑一把一把拿出来,又连开了七八个箱子,解开了十几道禁制,把君子剑抱了出来。 时空逆转后,有四样是除外的,一是教主,二是自己,三是香儿,四是君子剑。 它们四个可以报团取暖了。 香儿由于被连累着跟自己轮回了一遭,现在硬生生被召唤回来了。 据她说,明澜走后,香儿一路奋发图强,傍上了大王寻奴的大腿,一路扶摇直上,眼看就要做夫人,指点后宫江山了,结果在人生最巅峰的时刻,被强唤了回来。 总之,香儿回来后发现明澜居然还在走苦情路线,非常感慨。 香儿觉得明澜整个人丧了不少,是由内而外的整个人都有些颓,她本来是个招猫遛狗的人物,现在愈发眉目清冷不食人间烟火。 香儿安慰明澜:“我跟大王其实还挺恩爱的,虽然我是为了他的地位稍微的勾引了一下吧,但是真爱也是有一点的,你看我都挺过来了,现在勉勉强强以泪洗面个几天也能活下去。” 明澜一点都不觉得她“勉强”,她自打回来之后,短暂的忧郁了一天就完全想开了,现在吃的比以前还丰腴些,春风依旧,寻奴又是哪里的小泥巴。” 这段时间里,香儿竟因为水土不服只能在屋里静养,明澜就让她守着这堆剑。 今日明澜把剑匣打开的时候,香儿看着她打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以为她会掏出来个什么惊世玩意儿,没想到只是一把剑。 还是教主的君子剑。 当年香儿眼睁睁的看着君子剑造的虐,现在本能的对这把剑不寒而栗,敬而远之:“长老,云昳挺疯啊。” 明澜道:“我最后杀云昳的时候,用的是这把贮魂,贮其灵魂,云昳就在这剑里。” 香儿:“……”她立刻坐正面向君子剑,鞠了一把眼泪对着剑身道:“前教主,你死的好惨,弟子好生怀念您。” 明澜发现香儿能当上夫人靠的就是她这不要脸,她人还在这里呢,居然就敢去巴结云昳了。 明澜烦躁:“闭嘴,他出不来的。” 香儿闭了嘴。 明澜:“你跟我进去看一看他。” 香儿惊道:“别,我看不了刺激的东西。” 明澜:“少贫嘴,我需要你。” 明澜握住剑身,将血滴在上面,随即捻决带着香儿走了进去。 香儿捂着眼睛进去,从漏着的指头缝向外看去,只见到这里是很黑,很像是一间牢房,但是又不太像,因为太大了,尽头的柱子上锁绑了一缕虚弱的灵魂,那灵魂不需要任何拷打,折磨就已经脆弱的一吹即散,那根锁绑他的柱子反而成了他的保护,甚至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在维护着他虚弱的灵魂。 香儿要给他们跪了,向她这种一向走小清新路线的,实在有点受不了这刺激,她拉了拉明澜的袖子道:“长老,我永远仰慕你。”她去拉明澜袖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变大了,然后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惊出了一身冷汗。 香儿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明澜!你对我做了什么……” 明澜:“小声点,云昳能听到。” 香儿立刻噤声。 香儿被明澜拉着缓步走过去,然后站在灵魂面前轻轻喊了一声云昳。 灵魂用黑漆漆的空洞的眼睛看着看着她。 香儿腿都抖成筛子了,她不知道云昳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惨绝人寰,灵魂碎成这个样子,连整个都搂不成。 明澜勾起他的下巴。 应该是下巴,虽然他现在面目全非,哪是儿脖子哪儿是脸的都分不太清,但是明澜还是精准的找到了他的下巴。 明澜挽着变成云非我的香儿道:“云昳,我要和云非我结为道侣了。” 香儿:“……!”只觉得一道难以承受的压力从云昳身上散发出来,一股脑的压在她身上,压的她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她下意识的往明澜身后靠了靠,手握着她的后腰紧张无比,确定云昳不会突然暴走干掉她,然后传音给明澜:“明澜!我是无辜的。” 明澜:“他现在比蚂蚁还弱,伤不了你半分。” 香儿松了口气,然后想了想搂上了明澜的腰:“是的,我要跟澜儿结为道侣了。” 云昳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香儿附耳去听,只听云昳轻飘飘的对她说:“你敢!” 香儿黑着脸退了下来:“诶呦嘿,事到如今,你话挺猖狂呀,怎么着您还妄想着能逃出来,哈哈哈,你做梦,澜儿是我的,现在是我的,以后也是我的,你只配做地里的泥,不,我鞋底下的泥,在这之前想要看一看你,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会替你照顾她一生一世!而你只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永世煎熬。” 香儿不愧是宫斗过的,说话气死人的本领实在是太过高强。 云昳:“明澜。” 明澜心情很好的笑道:“嗯?” 云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明澜本来还想讥讽他两句,可是听到他的这句话,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云昳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悲凉与绝望,几乎听的她心尖一颤,痛的说不出话来,她再也不能否认,她对他的爱已经刻骨铭心,直到愈来愈浓。 明澜笑道:“云昳,你以为你逆天改命将一切回归起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么,你欠我,你欠我朝夕相伴,欠我开心喜乐,欠我的你都要还。” 明澜:“我要跟你玩个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后面就是最后一世了,应该,文案上的 第54章 王爷你还是听我的 媒人从魏侍郎家里出来之时几乎是落荒而逃,老远的对着他们家的墙角呸了一口:“真是好没自知之明,你家女儿相貌平平之前还有过婚约,现在却想嫁进王爷府,就等着你女儿永世老在家里,也不怕羞,呀呀呸!” 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生气,上门之时好言好语的给他家二小姐介绍府尹家的公子,谁料家父还未答应,那二小姐竟然一言拒绝。 说起那二小姐相貌实在平平,就是说一句她不好看,那话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远不如她妹妹貌美如花端庄大方,可是眼光高的很,谁也瞧不上,一直呆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嫁出去,今日她去说媒,那二小姐竟然对自己说要嫁就嫁辰王。 媒婆忍不住回了一句:“诶呦,我的小姐你就别闹了,辰王是何许人也,就是你妹妹抬去给人家做小妾,人家也不一定能瞧上,更何况是小姐你,说出去被人笑话不说,惹怒了皇家威严,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话还没说完,她手底下有一个恶丫头,牵了一条恶狠狠的黑狗走出装模作样的来吓唬自己。 媒婆吓得拔腿就跑,心里气不过,就在墙外头咒骂,府里跑出来一个小厮嬉皮笑脸的将些银子放到她怀里:“姑姑,我家小姐性子单纯,说话有些失体统您莫要往外说。” 媒婆欣然接过了银子,过了三天银子一花完,就说梦话把二小姐说的话给传出去了。 这下子,二小姐还没出阁就先出名了。 本来就有人曾见过这家二小姐的相貌,只因相貌普通便被人恶意中伤,说是貌若无盐,现在又传出一个大言不惭要嫁就嫁辰王的话来,更是闹了一个大笑话。 她说旁人倒还好,辰王是何许人也,年方二十风华正茂的亲王,俊美无双,除了不知为何身子骨有些弱不禁风外,哪里都是完美无缺,至今尚未娶妻,无数人争破了脑袋想嫁还没有一个人能进门,坊间甚至流传辰王或有断袖之癖,但是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辰王召男子进府。 后来,有人看见辰王经常去寺庙面前转悠,与大师虚席长谈,或有出家之念。 传来传去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辰王却都安之若素。 再想嫁辰王的都恪守礼仪不敢冒犯,只是私底下暗涌风波,所以魏二小姐这话一说出口就成了个靶子,各人纷纷乘风而起,每次取笑二小姐之时都会有目的的添上一句:某某小姐家风清正,倾国倾城都没敢说出这样的话。” 魏侍郎觉得非常丢人,他年纪也一大把了,在官场混一个清廉正派,没想到家里后院着火,自家女儿这名儿出的他无地自容,非要抹下老脸亲自去府尹家求亲,谁料自己二女儿拦在他面前掷地有声道:“半年之内必嫁辰王,否则嫁猪嫁狗随便父决定!” 魏侍郎被女儿这句嫁猪嫁狗震住了,气的慌不择言道:“你若是半年内能嫁给辰王,老夫就去娶一头猪回来。” 二小姐粲然一笑:“那您准备聘礼吧。” 这二小姐便是明澜,云昳转世成辰王后,她就带着香儿一起踏碎虚空了,正巧找了一个刚死没多久新鲜的壳子附了身,然后顺带把香儿接进府来。 只不过这府里一家子不顺眼的人,父亲迂腐,小娘一天到晚觉得死去的夫人留下来的二小姐没好脸,三小姐美的惊天动地,蠢的鬼哭狼嚎,明澜曾经找机会跟这位三小姐深入探讨了一下,发现三小姐想嫁给辰王的心也非常的急迫。 明澜不急,香儿急,尤其当她听说了王爷的哥哥,也就是当今圣上已经给辰王下旨安排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她就更急了。 明澜淡定的说:“不怕。” 当天夜里,她就跑到了皇宫里偷偷的把圣旨撕了,皇上写一份,她偷一份,合作的非常愉快,到后来动用了重重禁军,结果圣旨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丢了。 皇帝大怒,睡觉的时候将圣旨塞到自己衣服里,让暗卫守了十八圈,可等到他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房顶上,身上被扒的就剩下一个裤衩子,身上的圣旨遗落在一边,上面用朱红的笔血淋淋的写着四个字:少管闲事 皇帝骇然,恍然大悟,这他娘的都是天意啊!天意不可违。 皇帝非常识时务的再也不管了,他坚定的认为是天神下凡,并且把少管闲事那四个字摆到书房,扇子上也刻了“少管闲事”四个字,而且每天都要拜一拜,祈求风调雨顺。 由于明澜的搅局,云昳可能又要单一阵子了。 这个朝代的风俗特别严禁苛刻,尤其是对女人,像明澜这种官宦家子女基本上就是在家绣楼,出门坐轿,不小心被男人看到脸回去都要被骂的那种,所以明澜若是不动用些特殊手段,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云昳。 但是明澜要云昳来求自己,要他困难重重,碾转反侧,九死一生的来求自己嫁给他。 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了,他若是抓不住,那就再也不强求了。 这方面明澜还要请教香儿,那种缺心少肺、狼心狗肺,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心理素质她很仰慕且崇拜,其实香儿这种特别适合修仙来着,但是天赋上稍微差那么一点火候。如果她又栽了,她决定以后跟着香儿混,专修无情王八道。 明澜想了一个不用粗暴的动用武力的法子,决定对自己的容貌上动手,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三天的时间画了一张画,跟自己有七分相似,三分不似。 之所以七分相似,三分不似,并不是她故弄玄虚,而是她的水平实在有限,画到这种程度自认为画了灵魂进去,然后在画像下写了四个字:魏鱼画像。 明澜这一世的名字叫魏鱼,可见老爷子对自己不好并不是毫无预兆的,至少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表达了他对自己女儿强烈的不满,甚至想喂鱼。 明澜将这张灵魂画像卷成一卷,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画卷偷偷的塞到了云昳书下面,期待他能发现。 这种操作并不诡异,因为时常会有人家偷偷买通云昳的小厮,将自家女儿的画像塞到他桌子上,希望能够天雷勾地火,得到辰王对自家女儿美貌的一见钟情,一般情况下,云昳都是不怎么计较,然后将画像揉巴揉巴扔了。 这次,明澜将画像塞过去之后,就静静地伏在房梁上等着 云昳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人沉静了许多,没了那要命的压力的束缚,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就连蹙眉的时候都是浅淡的,话越来越少,好像世间没什么能勾起他的兴趣,惹得他格外的关注。 云昳读书读到很晚,找书的时候指尖终于碰到画像的一角,明澜心里一紧,却见他指尖稍微一凝,熟练的把画卷抽出来揉巴揉巴扔到了纸篓里。 我的画!明澜差点吐血。 她用瞬身术下去把画捡起来,展开了扔到他脚下,然后飞速的伏在房梁上。 云昳读完了书,站起身去睡觉,没走两步不小心就踩到了画,他低头一看,整个人就顿住了,接着他缓缓的把画像拿起来仔细的看了起来。 明澜等着他去求亲,然后她便拒绝他,折辱他,讥讽他,让他困难重重、辗转反侧、求而不得。 谁知道,云昳看了很久之后,把画像揉巴揉巴又扔了,一点特殊待遇都没有,跟其他画像一起殊途同归了。 明澜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瞬身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忙活了一晚上啥也没得到,香儿有点同情明澜:“我觉得魏鱼再像你,她都不是你,所以即便长的像,也不会有什么特殊待遇。” “或者,云昳不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你要怎么样。” 明澜:“那就桥归桥,路归路,我杀了他,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 香儿为她的前半句恐惧,为她的后半句感动,在矛盾的心情下开口:“原来我在你心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一席之地。”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这个时候会敲她门的人只有她那个美的惊天动地的妹妹。 香儿去开门,把妹妹放了进来。 明澜每次看见这丫头都非常的感慨,觉得人家即使是想嫁给皇帝都不算是异想天开,如果皇帝见到他不心动一下不是眼瞎,就是他有问题,辰王也应该不能免俗,明澜记得云昳审美还是非常正常的,比如他就说过自己曾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话说的就非常中肯。 所以假如云昳真的想忘了自己,好好过日子,那么他看上魏鱼妹妹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毕竟他和自己在一起真的是太疼了,不是受伤就是被捅死,两个人好比阎王对魔鬼,回忆起来的历史都是血淋淋的,他和魏鱼妹妹过着举案齐眉平安喜乐的日子不知道比跟自己在一起待遇要好多少倍。 说起魏鱼妹妹的名字,她叫魏琅。 一个喂鱼,一个喂狼,魏侍郎可能是对整个家都有不明的敌对情绪。 魏琅看起来温婉可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是过份的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不知道是不稀罕过脑子啊,还是脑子不允许她过脑子,总之她这个样子估计也够呛进宫,否则进宫三天她爹就要进去收尸了。 明澜问:“这么晚了,琅狼怎么来了。” 魏琅道:“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不好意思来问你,所以我来问问姐姐你觉得乔老爷家的大公子如何?” 明澜发现这家里的二娘特别急迫的想把自己嫁出去,家里这么大的地儿,好像自己碍着她走路了一样,这是什么毛病。 魏琅看明澜不说话,便道:“姐姐年纪也不小了,在家再长几年便真的嫁不出去了,况且姐姐前些日子说的那些话,现在大家都在看笑话,听说话还传到了辰王的耳朵里,辰王大怒,指责了姐姐一通,说姐姐没有自知之明,异想天开。” 明澜:“……” 恕明澜实在想象不出来云昳骂女人的场面,魏琅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自己也碍了她走路的道了?这之前魏鱼过的都是些什么稀巴烂的日子。 香儿问魏琅:“三小姐,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魏琅:“这些话,人人都知了,我也是听来的。” 香儿笑道:“三小姐又没亲耳听见,就拿这话来讽刺你的亲姐姐,我家小姐听了多伤心。” 明澜现在能不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动手,能不动嘴的时候也绝对不动嘴,对付一个话都不能说利索的小姑娘太失身份了,还是喜闻乐见的交给香儿就好。 魏琅不是很怕魏鱼,因为魏鱼性格自卑腼腆,基本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她现在对这个魏鱼突然从外面捡来的侍女非常有意见,意见非常大,却又没来由的有些怕她。 香儿是从乌烟瘴气的沧溟教出来的,跟最乌烟瘴气的长老混了多年,长老已经修炼的不沾人间烟火了,她身上却还带一点绿林的气质,对付一个三小姐她娘都绰绰有余,其实按照她的理念,直接把碍事的捆了教训一顿,万事大吉。 第55章 王爷2 明澜:“香儿,算了,妹妹也不是有意的。” 魏琅的眼睛里沁出一片朦胧的水雾,只怕香儿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哭出来了。 明澜:“妹妹,香儿心直口快了些,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天不早了,你说的话我记心里了,快去睡觉吧。” 魏琅羞恼的绞了一下手帕,然后略愤愤的站起身转身离去,等她出了门,脸上的表情立刻微妙的起了变化,方才的羞恼一扫而光,脸上带了一丝自信的光芒,她噙着笑问:系统,我看魏鱼真的不过如此,不足以为惧。” 系统:【是的,但是宿主还是要小心谨慎,若是魏鱼不厉害,我们也不会请如此优秀的宿主大人来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挑战。】 自从明澜端了虚空殿的老巢后,天尊他们恨失灵体,一部分逃脱了出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军变成野鸡门派被明澜再次一锅端了,此恨绵绵无绝期,于是天尊他们用最后的余力发展了潮流的系统业务,将自己的灵魂可怜兮兮的封存在系统之中,满世界找宿主对付明澜。 他们精心挑选的这位女宿主,斗争经验丰富,是绿茶中的绿茶,狼人中的狼人,曾让无数男人为她抛弃糟糠,放弃佳偶,而魏琅的姿色更是美艳清丽、不可方物。 系统:【再次给宿主强调一遍,魏鱼是由土著修仙者穿来的,和云昳前世便是怨侣,你一定不能大意。】 魏琅:“知道了,但至少要他先见到我。” 系统:【三日后,老太爷过寿。】 老太爷曾在内阁任职教导过辰王,他或许会来,魏琅有信心只要让他瞧自己一眼,他便会沦陷,娶自己过门。 魏琅笑道:“我知道了。” 系统冷飕飕道:【我建议你把她推到水里,虽然此人有法力,但是魏鱼毕竟凡胎肉体,落了水要生病,太爷大寿那日她就只能在床上呆着了,或者往她脸上泼热水,让她毁容。】 魏琅:“……” 魏琅很鄙夷系统的做法,但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也不是不可取。 这三天里,魏琅经常会跑到明澜的房里闲扯,跟她拉近关系,越是闲扯,便越是惊喜,明澜基本上特别上道,基本上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而且看自己的时候一副怜悯的表情,竟是完全被自己天真蠢的演技给蒙骗了,她如今对自己没有一丝防备,包括她身边的那个丫头也是如此。 魏琅的计划便一步一步的展开,首先她要让明澜无意中落水生病,让她三天后都出不了房门。 魏琅便对明澜道:“姐姐,这几日秋高气爽,我看你一直在屋子里憋闷着,莫要憋坏了,今日下午我在松阁池设琴摆席等姐姐赏菊花可好。” 明澜:“行啊,什么时候。” 魏琅:“申时。” 明澜:“好。”她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魏琅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欣喜的光芒,她心里不由感慨了一下,这孩子天天在家里闷着也就这点乐趣了,答应她去赏花这么高兴,难道她其实是很喜欢自己的,只是之前表露的不太明显? 原来还是个傲娇。 明澜是真的被魏琅这人畜无害的表现给骗了,她也是真的打算到了申时就去陪她看花的,结果她不小心把松阁池听成了红阁池。 松阁池是一片正儿八经的池子,地处偏僻少人走动,而红阁池却是一个废弃的书房,明澜站在红阁池,发现这里的确是有一片东倒西歪的菊花,但是魏琅却迟迟没有出现。 香儿:“人呢。” 明澜推测:“估计中午睡过头了,香儿,你要跟我一起赏花吗?” 香儿:“不。” 明澜看着这丑的一塌糊涂的菊花丛,嫌弃了一下:“那咱们就回去吧。” 明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心安理得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结魏琅就抱着琴,带着暗中蛰伏推明澜入水的丫鬟,站在凌乱的秋风中吹了一个时辰,直到夕阳渐沉,等的菊花都谢了,明澜还是迟迟不来。 魏琅沉着脸敲开了明澜的房门,看到她果然斜坐在桌旁跟香儿下棋。 明澜笑道:“你来了。” 魏琅暗想:她骗自己晾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这么沉得住气,既然她笑脸相迎,自己也不能生气。”想到这里,魏琅微微一笑:“姐姐在下棋啊,不如妹妹陪你下一局。” 云昳下棋都下不过明澜,别说魏琅了。 明澜道:“不了,你下不过我的。” 魏琅声音冷了几分:“姐姐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连一战的资格都没有吗?” 明澜:“没有。” 魏琅:“……” 明澜温柔道:“妹妹,你要真想下,我们玩叠棋子吧,看谁叠得高。” 这话简直太折辱人了,魏琅心里的火儿噌就上来了,气的五内俱焚,没想到她还是看错了魏鱼,她表面不温不火,说话居然这么呛人,明里暗里的侮辱自己,随后她心里突然一咯噔,暗想莫非她发现了自己的计划,不行,不能让她怀疑自己,看来自己真的要给她一点好处来拉近关系,消除她的疑虑。 魏琅怯生生道:“姐姐,既然姐姐不想跟我下,那我便不下了,琅儿先练几个月再来找姐姐,免得姐姐没有对手太过寂寞,那琅儿先告退了。” 明澜有点感动:“你别,你若是不喜欢不用强练,因为你就算练十年,我还是寂寞,有这个时间去做点你喜欢的事,什么绣绣花呀,跳跳舞呀什么的。” 魏琅的怒火几乎要按耐不住了,她强行着在自己脸上笑容消失之前迅速了出了门,然后在门口深呼吸。 系统:【宿主,早告诉你了,魏鱼此人心机沉沉,不可小觑。】 魏琅:“不管怎样,三日后我要先见到辰王,到那时候,她肯定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这几日我要想办法让母亲断了她的绫罗绸缎,珠宝钗绮!” 魏鱼因为相貌平凡的缘故很害怕打扮自己,所以屋子里的衣服皆是颜色暗淡,样式普通,明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觉得魏鱼长的本来就一般还穿这些普通的衣服,那就更难看了。 一个人长的越普通,穿衣服便要越张扬,明澜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让侍女去给自己拿几批布和珠钗来,谁料侍女告诉自己家中没有这些东西了。 这个侍女撒谎连个理由都懒得想,这么大的家业连布匹都没有,谁会信! 可是没办法,魏鱼在家中地位好像很低的样子,她说话都不怎么好使,于是打算趁夜黑风高去偷一点。 就在她准备重操旧业的时候,魏琅竟然亲自送了布匹过来要给明澜量衣服,她对明澜说:“姐姐,你若是挑好了颜色就对我说,我让人给你做,三日后,便是老太爷的寿辰,姐姐虽然一直不怎么敢见人,但是这次也要穿的漂亮些” 明澜看着魏琅蹲在自己脚下给自己量尺寸,心里觉得一言难尽,她怎么突然这么的狗腿,难道是原来魏鱼性格和她不对付,自己附身后,她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打动? 魏琅量好后,就抱着布兴奋的出了门,她会在衣服上做手脚,到时候保证让魏鱼当众出丑,到时候别说嫁给辰王了,嫁出去都谢天谢地了。 魏琅为了保证明澜能穿这身衣裳,真的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自己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管交给别人去做,而明澜的衣服她是跟女红挑灯夜战,熬的两眼通红,确保明澜一定会满意的穿出去。 三日后,人都憔悴了一些,但是没关系,只要明澜穿上这衣服,她憔悴一点也值了。 老太爷的七十寿辰京城中各达官显贵都到了,听说辰王吃过宴会习惯去别人家逛园子,她特意早早的打扮好了自己带着几个侍女等候在湖边。 她跪坐在席上,腿上放着一把古琴,古琴旁边放着书卷,衣服上散落着落英,真当是美人如画。 魏琅攻略每一个对象之时,都会去迎合对方的喜好,她觉得辰王应该是一个非常有情操喜欢诗情画意的女子,与京城中那些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一定有所不同,所以当她看到姗姗来迟的辰王手里拎着一个死兔子还跟侍卫商量怎么烤着吃才好吃的时候,她的脸就有一点僵硬。 完了,辰王也是个纨绔子弟。 云昳猝不及防的看见地上有一个美人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想起方才那略欠火候的琴声问:“原来琴是你奏的。” 魏琅没想到云昳真的被自己吸引了,他只瞧了自己一眼,便忍不住的出声搭讪,于是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小女子参见辰王。” 说参见连礼也不行,只是略微欠了欠身,身姿优雅,一片落英从肩膀垂落在皓腕上,明媚的如三月春光。 侍卫看呆了,拿着兔子的手都有些抖。 云昳点头:“听说魏侍郎的女儿琴技一绝,你便是魏侍郎之女吧。” 魏琅点头:“正是,小女子魏琅。” 云昳:“有幸有幸。”他说罢便从魏琅身边走过去,这时,魏琅突然大叫一声撞过来畏畏缩缩的看着古琴的方向,又用柔弱无助的眼神瞧着云昳。 云昳莫名的看着她。 魏琅:“辰王殿下,失礼了,那边有蛇,好怕!”她以为辰王此刻就算不会把她拉到身侧保护,也会出声安慰,谁料,云昳竟然退后五步,脸色一白,转身就走了。 魏琅:“……” 只留下善后的侍卫上前把蛇抓起来憨笑道:“三姑娘别怕,没事了,我把它逮了起来。” 魏琅出师不利心中有几分懊恼,一开始气氛还好好的,到了后面全都被搞砸了,这个辰王不可能不为自己的美色所动,只不过在蛇的威胁下放弃了美人。 魏琅安慰自己,方才辰王已经见过自己一面了,若是父亲去提亲说不定他会看上眼,即便不娶自己,日后机会也多的是。 只是还没有见到魏鱼。 魏琅早就做好了魏鱼会在今天搞幺蛾子的准备,谁料到了现在她连面都还没有露,难道临时胆怯不敢出来了? 明澜的确是不敢出来,因为她穿衣服的时候太用劲把衣服撕扯了,腋下的部分扯出一个大口子。 明澜觉得如果魏琅看见自己辛苦做的衣服被撕扯了一定很崩溃,所以自己还是缝一缝穿出去吧,反正在腋下,矜持一点也不会被人发现。 香儿手残,明澜就亲自上手哆哆嗦嗦的缝补了一个时辰,才将衣服缝的看不出什么端倪。 第56章 王爷三 这个时候,香儿刚去了堂后隔着屏风听到二娘在跟老爷商量提亲的事情。 因为身为郡主的夫人去世,这个二娘严萱不久前也扶正了,严格来讲这个二娘应该叫夫人了才是。 魏侍郎此人比较谨慎也颇有自知之明,认为二女儿相貌凡凡配不上辰王,三女儿虽然长好看些但其他地方也勉强能够上,到时候惹恼了辰王便麻烦,只是女人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软磨硬泡,磨的他心烦意乱。 严萱:“我女儿生的国色天香,你官职不低,老太爷又是辰王的先生,如何拉不下脸来说,到时候拒就拒了,我也便不再起这个心思了。” 魏侍郎呵斥:“真的是不知好歹,我已经在辰王面前透露过些许意思了,辰王聪慧也猜出了一些,分明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严萱:“那是她没有见过咱们家琅儿,之前又被魏鱼吓坏了,我方才听人说,辰王去院子里瞧见了咱们琅儿一面还说了好一阵子话,他见了难免喜欢,你就再去探探口风。” 魏侍郎:“这这像什么话!你你你让我怎么说,琅儿倘若是郡主女也就罢了,我还能拉下脸说说,可是琅儿她他……你让我如何去说。” 严萱怒道:“你是在瞧不起我的身份么,我好歹也是名门世家,父亲官居一品,若不是喜欢你,又怎会下嫁,你也不要太过妄自菲薄,自己贬低自己女儿身价。” 魏侍郎:“行,那我去说!”他气冲冲的往外走,到了云昳暂时歇息的房间里敲门而入,半晌后后,才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走出来,下了台阶,背过脸去,却羞的有几分通红。 云昳跟着从后面晃悠悠走出来看着魏侍郎笑。 云昳穿着宝蓝色长衫,头佩玉冠,一双深灰色的眼睛揉杂不进半点光,眼神分明有几分冷酷,嘴角却含笑。 香儿从刚才就偷偷的跟了上来,此刻见到云昳,不由下意识的按了按心口,她心里对云昳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 一方面,她有时候是真的想对明澜喊:“快跑!远离他。” 另一方面,她觉得明澜也很狼,于是又想对云昳喊:“快跑!” 她觉得这两种人一定会是世敌,谁料他们居然纠缠了这么久,她定睛看过去,只见魏侍郎虚笑着对云昳说着什么。 辰王几乎不进朝堂,所以魏侍郎很少见到他的面儿,方才在屋子里的一番对话,打从进门起,他身上的冷汗就没下来过,魏侍郎也见过不少风浪见过不少人物了,像先皇那种心机深沉的他都对付过。 但是辰王给他的感觉却格外不一样。 他觉得辰王不太像人,他贫瘠的想象力难以形容,若是非要用一种动物形容大概就是蛇。 一条活了千年的蛇,对什么都已经很厌倦了,但是居困在人类的身体里只好无聊的找些有兴趣的事情打发时间,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却像一把铁梳子将自己从头刮到下。 当魏侍郎结巴用无比委婉的话说出自己想要提亲的来意后,辰王的反应几乎是无。 他沉默,魏侍郎也只好尴尬的沉默,沉默久了就有些受不了了,如同芒刺在背,连忙没有出息的转移话题。 屋子里的气氛这才又活泛了些。 魏侍郎觉得此人太可怕,琅儿不嫁他也是好的,若是真嫁过去以她那纯真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在他身边活下去。 魏侍郎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到了,出来的时候晕晕坠坠恨不得撒腿就跑,他艰难开口:“辰王……” 辰王看着远处花从的方向,一片深思熟虑的表情。 魏侍郎不太确定他是就这个说话随时走神儿的做派,还是压根没把自己放到眼里。 魏侍郎又轻声道了一句:“辰王,之前犬女多有得罪。” 云昳道:“嗯,不打紧,你两个女儿都挺厉害的,三小姐会在我经过的地方拦路,尤其是二小姐,竟直接把她的画像让人偷偷送到了我的房间,落款魏鱼。” 魏侍郎:“!!!”什么时候的事! 云昳看了一眼魏侍郎,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恐是要心梗,他笑道:“无妨,我是不计较这些的,只是二小姐容貌似我一故人,看了难免有几分心烦意乱,你转告她一句,若是再让我见到她的画像,我会很生气的。” 魏侍郎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笑里藏刀,他面如姜色:“是。” 云昳走下台阶,将手遮在额头上看了一眼阳光:“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魏侍郎连忙将云昳送了出去。 香儿又跟了出去,她方才亲耳听到云昳说的话,便确定明澜的计划泡汤了,而此刻明澜还在小楼里磨蹭,这他娘的人都散了各回各家了,她连个面都还没来得及露。 香儿想了想,决定牺牲自我,于是从后墙跳了出去,在云昳的马驶出魏家好几里地的时候,带着面纱的香儿站在路边和他来了惊鸿一瞥。 而魏侍郎那里,在等到云昳走后,便怒气冲冲的上了明澜的阁楼,让人将她锁到里面,指着门骂:“魏鱼!你真是胆大包天,老夫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竟然将自己的画像送到了辰王那里!你你你……我想想都后怕!你是不是打算以后老死在家里,我给你一根绳悬梁自尽得了!” 明澜坐在屋子里正跟缠在一起的针线斗智斗勇,猛然听见门咔嚓被关上,然后就是老爷子的痛骂声。 明澜觉得她借用了人家女儿的尸体,白住人家的房子,白吃人家的饭,一点贡献都没有做,再把人家气死就不好了。 所以她犹豫了再犹豫,决定不把门踹开,还是给老人家一点面子比较有礼貌。 明澜就将听感封闭,大约半个时辰后,她将听感打开,外面已经静悄悄了,从门缝向外看去犹能看见一把大的有些不可理喻的锁牢牢的把门闩上。 她推开窗户喊了一声:“香儿……” 如果香儿在五里地之外都能听到,可是她现在在十里之外跟云昳的马大眼瞪小眼。 云昳停在马道上,喊了一句:“明人香?” 香儿非常感激云昳竟然能记住她的大名儿,还能喊的这么迅速清晰,因为她记得她基本上没有怎么跟云昳交流过。 云昳调转马头看了一眼魏家的方向,又低头看了一眼香儿。 他一看香儿,香儿浑身汗毛就一竖,觉得自己怕云昳的毛病治不好了,她觉得云昳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是她生涯中的一个黑秋秋的永垂不朽的影子。 香儿:“云,云大哥。” 香儿刚喊完就想死,她刚才喊了个啥?! 香儿:“云,云师兄…弟,别别,来无恙。” 云昳:“你一个人?” 香儿:“不是,我是……”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自作主张了。 云昳面无表情看着她。 香儿好想把他这双深灰色的眼睛挖下来戳两个洞再安回去,这样好歹能透点光,能多多少少像个正常人的眼。 香儿:“你是觉得那个画像画的不太像,还是……” 就在香儿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时候,云昳一夹马肚策马奔驰狼烟尘土的回了魏家。 魏侍郎才坐下就听到了辰王去而复返的消息,他连忙迎出去的时候,就听说辰王已经让人领他到二小姐阁楼的方向去了。 按礼仪来讲,云昳是不能贸然进到人家女眷的后院,更别提上楼了,可是云昳显然把这些礼仪忘了,他飞快的上了楼,站在门外久久不动。 “你也觉得很有趣吗?”他对着门口道。 过了许久,从里面走出一个国色天香的丽人来,她迟疑的道:“也不是很有趣?” 云昳:“三小姐?魏鱼呢?” 刚才系统让魏琅立刻去解开魏鱼房间的锁,然后将她引出去,自己则呆在她的房间等云昳来。 然后系统就没音儿了,这个破系统十分垃圾,偶尔诈尸般清醒,绝大部分时间沉睡,据这个系统说他能力非常有限,十天半个月能清醒一次就很不容易了,所以一切要靠魏琅自己努力。 虚空殿只告诉明澜和云昳有前世纠葛,而且武力纠纷很多年,其他的便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所以魏琅现在有些不知者的盲目自信,她见过太多天作之合如胶似漆的一对了,她相信这世上没有她撬不了的墙角,如果有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勤快。 魏琅脸一红,红的非常俏艳,语气温婉道:“她出去了,去哪里我也不知道,辰王殿下怎么会突然造访。” 云昳:“何时回来。” 魏琅的冰绡从肩上半垂,露出一点晶莹的冰肌玉肤,她带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嗔怒:“不知,辰王您不如到下面的凉亭等候,这里毕竟是女子闺房。” 她这般销魂的体态与语气自己都要感慨真他娘的美,谁料辰王就跟跟瞎了一样,看自己的眼神跟看门桩子没什么分别,他不再言语,转身就下了楼。 魏琅心里纳闷,难道辰王其实清纯脱俗,比较注重内在美? 云昳下了楼然后靠在墙上按压住手里的剑鞘,让剑鞘的凉意传到自己的燥热的手心里,这时候有人在他背后发出声响。 第57章 王爷4 云昳回过头,看见了魏侍郎正莫名其妙的站在他身后。 魏侍郎努力维持一个看起来不怎么难看的微笑:“殿,殿下,可是遗忘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身为王爷,公然闯人家女儿的阁楼,魏侍郎这么问已然非常的委婉了,希望辰王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太过分。 云昳言辞倒是十分恳切:“魏侍郎,我想见一见二小姐。” 魏侍郎奇怪的问:“这是为何?” 云昳还不想解释那么多:“确实有缘由,请侍郎允。”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上来,附耳魏侍郎轻声道:“老爷,二小姐不在阁楼上。” 魏侍郎皱了皱眉:“去找。”他说罢转身对云昳赔笑道:“这里风有些大,请殿下到堂上等候。” 辰王去而复返,此时站在堂上有些心绪不宁,他的手握着剑柄来回踱了两步,刚好魏侍郎的夫人严萱入内奉茶,他抬眸而眄,正巧碰到严萱偷偷打量的视线,她吓的手一抖,茶盏差点都握不住掉在地上。 魏侍郎连忙咳嗽一声这才将严萱的魂儿叫了回来。 严萱急忙上前奉茶,退到一边时心脏跳的有些厉害,她转过脸去看丈夫,只见丈夫半眯着眼睛,胡子微微翘起,也在偷偷的向她斜视,目光中有几分掺着埋怨的意味深长。 严萱一心想要女儿嫁给辰王殿下,只为了她以后能有个依靠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辰王的名声一直还不错,但是名声都是别人传的,真真假假不如自己看的准,她虽然识人无数,现在却有些闹不清辰王的脾气。 辰王的面相周正温润,本应该是公子如松清风淡雅的性格,脾性也应当很好,可是他的眉宇又藏着一团厉气,若静水湖泊下黑影暗涌,若要一探究竟,才探一探脚,便有可能祸福难料。 总之是,对此人要先敬而远之。 严萱不明白为什么云昳突然要见魏鱼,魏鱼此先虽然说过一些令人羞耻的话,但他们二人之间并无交集,堂堂王爷要见一区区魏鱼着实是有些奇怪,严萱心中有几分忐忑,她从未想过辰王能看上魏鱼,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但是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恐辰王来者不善,往糟糕了想,要是魏鱼在什么地方悄悄的得罪了辰王,那对他们魏家来讲就是无妄之灾。 小厮匆忙走进来附耳魏侍郎,语气迟疑道:“老,老爷,二小姐不能来。” 魏侍郎问:“为何?” 侍卫低声:“刚才逛园子被马蜂蛰在脸上几个包,丑陋无比不能见辰王。” 魏侍郎用口型嘶吼:“院子里哪来的马蜂!” 云昳从小厮一进来目光就追随者他,听到小厮说二小姐逛园子被马蜂蛰,这托词是如此熟悉亲切,他的眼睛就像是狂风遇见大火,烧了个里外通明灿烂。 魏侍郎觉得非常尴尬:“去去去,叫二小姐立刻过来!不得耽误。” 云昳沉默,明澜那个烂理由的用意已经非常的明显了她现在还不想见自己,于是他站起来:“魏侍郎!二小姐既然不便见人,就不勉强了。” 魏侍郎有些懵:“……那,那殿下您……” 云昳:“打扰了,我先回去。”他走出门,跨上马,立于门内,遥遥的看了一眼小阁楼的方向,此时秋雨延至,轻飘若絮,烟雨迷蒙的尽头打上了颜色稍重一层的水渍,半开的小轩窗内立着一绰约的人影,相隔百尺,又遥离生死。 等到魏琅又匆匆忙忙追过来的时候,云昳已经走了,她得知云昳一面都还未曾见过魏鱼,心里才放下了心。 等到了晚上,雨下的有些急了,魏琅去锁窗子,却惊讶的看到了一个人影立在对面的屋顶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漫天大雨里当“鸱吻”。 魏琅心中一动,辰王在半夜独自一人穿过重重守卫,在不惊动任何人,冒着秋雨站在屋顶上与对面的阁楼遥遥相望。 魏琅的心动了没两下,就发现辰王的面对的方向跟自己这里好像有一点偏差,他正对的方向是魏鱼的阁楼。 魏琅的脸黑了黑,她沉着脸搬了个椅子坐在窗口气闷的看着,她的手指抠在窗柩的裂缝里,细嫩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木面,以此来纾解自己燥闷的心情。 魏琅发现自己的任务到现在简直就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辰王对自己的好感度直到现在还是几乎没有,说不定下次相见,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前世情深未必此世长久,何况系统告诉自己他两个人前世是下过死手的那种,那能有多长情?! 魏琅倒要看看他能在上面站多久,说不定待会儿还能来个捉奸成双。 云昳看着明澜,魏琅看着云昳,就这么互相看了一晚上,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云昳才悄然离去。 而明澜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第二日推开窗子往外看,云昳已经不在了。 这时只听门外有人喊话让明澜去老爷那里一趟,她穿好衣服戴上箬笠抄近道,从后窗跳下去下了楼往巷子深处走去,路过转角之时,猛然就撞见了云昳。 明澜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碰见他,她诧异了一会儿,却见云昳并没有什么反应。 明澜想起来她此时借用的是魏鱼的身体,而云昳从来没有见过魏鱼。 他所见过的只是酷似明澜却顶着魏鱼名字的画像。 所以云昳不认得自己是应该的。 明澜住步深施一礼,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就在要走到巷子尽头的时候,云昳突然叫住了他:“站住。” 明澜回过头笑道:“殿下何事?” 云昳看着她问:“姑娘是从小院来的?” 狭路相逢,巷子周围的空气都被他压抑过分的逼仄。 明澜一直觉得云昳说话从来不怎么委婉,尤其不把自己放眼里,属于比较放肆的那一种。 现在看来,云昳平常对自己真的是非常客气了,就算他用剑指着自己的时候都比现在温柔很多。 明澜不是很适应这样的云昳,她觉得自己莫名气场矮了一截。 明澜:“是的,殿下。” 云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澜:……这好像是我家。 明澜回答:“要去老爷那里。” 云昳抬头看了一眼深墙,又用下巴指了指后面:“门在西边,你们这里的规矩下楼都是直接跳窗户的吗?” 明澜咬咬牙:“……有小门,殿下还有事吗?” 云昳:“没事了。” 明澜微微一笑转头就走,他突然上前一步出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原来你就是魏鱼?” 云昳这聪明来的猝不及防,明澜回过头,收起脸上最后一丝笑意,刚要开口,只听袖子刺啦一声,然后肩膀上的皮肤就接触到了冰凉的空气。 雨水打在裸露的肩膀上,明澜打了一个冷颤。 云昳立刻收回了手。 明澜的气势跟着衣服一起烂了。 云昳一步一步走过来,这时一个巡逻的侍卫经过,明澜立刻喊:“有人闯了进来!” 即便有特别的状况出现,她要按着原定的规矩来,这件烂衣服倒是帮了她的忙。 魏侍郎匆匆赶了过来,忐忑之下又有些气闷,当看见明澜的衣衫不整之后,勃然大怒。 万万没想到辰王还是个登徒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二女儿还怎么做人。 丫鬟连忙给明澜披上衣服,魏侍郎暴跳如雷:“你给我上楼去!”他转向辰王,怒火有些压不住:“殿下真是好早。” 明澜披上衣服脸上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都怪这衣服太容易坏了,辰王不是故意的。” 魏侍郎现在特别窜明澜的眼,她现在竟然还敢站在这里没皮没脸的的说话,于是怒吼一声:“没你的事儿了,你进去。” 明澜道:“怎么能没我的事呢,辰王总不是那种看了人家身体也不负责的人。” 魏侍郎差点被气晕过去:“你,你闭嘴。” 明澜用她那张平凡的近乎丑陋的脸问:“辰王肯娶我吗?” 她话一出,四周皆静,魏侍郎觉得自己扭脖子的时候都能听到嘎嘣嘎嘣的脆响,他看着辰王,只见辰王的表情好像如遭雷劈,人间所有震撼与不解的情绪此刻都能在他的面容上找到,复杂到一言难尽。 魏侍郎以为魏鱼这一句话就把辰王吓成这个样子,几乎要死在这里。 魏侍郎:“魏鱼!” 明澜不再说话,披好了衣服转身离开。 魏侍郎:“辰王得罪了,小女年纪还小,说话无状些,请不要放到心上,我们到堂上说话。” 云昳:“魏侍郎,打扰了。” 魏侍郎:“殿下莫放心上。” 云昳突然深施一礼,转身离去,几乎是仓皇而逃。 魏侍郎等辰王走后气的面红耳赤,下令继续把明澜关起来,严萱得知此事后讥讽道:“衣服怎么会好端端的坏了,必定是魏鱼做了手脚。” 魏侍郎不觉得自己的女儿有这等心机,但是此事实在是蹊跷,上好的绸缎料子,那辰王得用多大的劲才能不小心撕下来,难道真的是魏鱼在衣服上做了手脚? 魏侍郎:“怪不得辰王走的时候那般生气,想来是也和夫人想的一样,怀疑是鱼儿在衣服上做了什么手脚!” 严萱冷笑:“什么叫怀疑,那明明就是,魏鱼平常看着也不是这么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辰王怀疑魏鱼没什么,他若是怀疑是老爷想要攀权攀贵,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侍郎极重面子,听到此话,眼白就要翻过去,严萱连忙给他拍背顺气:“魏鱼哪里都好,就是异想天开,她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就想攀辰王,胆子也太大了,现在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辰王对老爷有了什么偏见,以后可怎么办。” 魏侍郎在家里怎么想怎么害怕,担惊受怕了一天决定到辰王府上亲自登门赔罪,让他消除疑虑,他备好了大礼又觉得自己的举止过于奇怪,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正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之际,辰王府抬着浩浩荡荡的聘礼来了。 顾大人亲自说媒,说辰王要娶二小姐过门册封为王妃。 魏侍郎终于晕了过去。 第58章 王爷5 明澜坐在窗边,她的身边围了无数的姑婆小厮,红艳艳的喜服面料把整个屋子都铺满了,霞光艳艳,灿烂无比珍珠执绮横铺在桌上,一面色同样喜气洋洋的女人问明澜:“二小姐,这些料子你可相的中。” 明澜看也不看道:“相的中。”明澜对这些东西过于随便了,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是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她们觉得反正都嫁给辰王做王妃了,还有什么相不中的。 明澜问:“什么时候嫁过去?” 姑婆们笑道:“二小姐也太心急了些,准备准备东西,选个黄道吉日,至少也要一个月往后了。” 明澜:“不行,太慢了。” 姑婆们纷纷翻了个非常隐晦的白眼,好歹是侍郎家的千金,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跟个土包子一样,这可是嫁皇亲国戚,是说嫁就能嫁的吗。 明澜扫视了屋子一圈,对辰王家派来的一个人说:“麻烦你回去告诉辰王,我明天就要嫁过去!” 那人几乎就要立刻喊不行了,但是人家是未来的王妃,要求再荒唐,他也不敢反驳,只好隐含怒气的答应了。 明澜笑道:“既然明天嫁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弄了,简单为上。” 明澜语出惊人,魏侍郎听说以后立刻将她叫了过去。 魏侍郎刚刚大病一场,现在走路还有些颤颤巍巍的,他坐在椅子上嘬着顺气茶,语气有几分难以掩饰的颤抖:“鱼儿啊,你莫要再使性子了,说实话,直到现在爹爹的心还是没个着落,辰王是什么人我不太了解,但是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绝对不会愿意娶你,如今为了你的名声也好,他自己另有打算也好,你嫁过去绝对不是好事。” 明澜配合的说:“哦?” 魏侍郎见明澜肯听进去,于是微微坐直了身子语重心长道:“爹说这些话,不怕你不高兴,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不爱美人的,你生的普通,人也笨,琴棋书画你哪样会,可是辰王偏偏同意娶你,我曾经听辰王说,你的面容似他一位故人,若是此缘故,那就更坏了,你相貌虽似,但性子必定千差万别,到时候辰王厌弃你,冷落你,姬妾无数,你性子慢,只有被欺负的事儿,到时候爹又于心何忍。” 明澜:“嗯。” 魏侍郎:“你若是得罪了辰王,我魏家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只会被你连累,莫说是你,就算是琅儿嫁过去,我都有几分不放心,何况是你,现在木已成舟,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你不要再提诸多要求,什么叫明天就想嫁过去,你是想以后被人笑一辈子吗?女儿家家,这也太不矜持了。” 明澜:“父亲说的有道理。” 魏侍郎倾身看着她:“那……” 明澜:“都听你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后天嫁过去吧。” 魏侍郎觉得身体又要不好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严萱此刻悠悠道:“魏鱼,这天底下没有人喜欢耍心机的人,你这小聪明本来是要给自己惹麻烦的,但是幸好辰王不计较,还愿意娶你过门,但这并不代表你没有做错事情,故意弄坏衣服的伎俩也着实太过幼齿和放纵了些。” 明澜莫名其妙道:“我不是故意的啊,那袖子真的是自己坏的,你说好巧不巧,我才缝了一个,另一个酒杯辰王一把给拽坏了。” 严萱闻言,气的心里发闷,这丫头得了便宜却连自家人都不肯坦诚,真当是心机又重又爱使闷炸,自从辰王说娶魏鱼后,琅儿几乎要气疯了,尤其听不得那件衣服的事儿,想来也被魏鱼的小心机恶心坏了。 但是再恼,严萱也不能当场发作,毕竟她就是要做王妃的人了。想到王妃二字,再想到自己女儿凄凄怨怨的样子,她的眼睛里都要滴出血了,这人的狗屎运怎么就好的这么离谱,琅儿亲口跟她说,做不成王妃,她愿意做妾,凭什么琅儿比她好一千倍,就只有做妾的份儿。 严萱试探着开口:“鱼儿,你过门的时候能不能把琅儿也带过去。” 明澜一是没有领会精神:“什么?” 严萱:“鱼儿想和你一起去服侍辰王。” 明澜忍不住笑了:“你在说笑吗,妹妹怎么会愿意。” 魏侍郎咄了一声:“夫人!你在想什么,琅儿怎么嫁过去做侍妾,你可是她的生母,又怎么忍心。” 严萱道:“难道我不是先嫁给老爷做侍妾的吗,如今不也好好的,只要老爷疼爱,哪里又受得了委屈,琅儿生的那模样,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难道还得不到辰王的欢心吗?封个侧王妃,与鱼儿一起和王爷举案齐眉岂不也是美谈?现在琅儿茶不思饭不想,气出个好歹又怎么办。” 她目光一转落到明澜身上:“即便琅儿真的嫁了过去,鱼儿做姐姐的也会格外疼爱妹妹不是?” 明澜听了心里有几分膈应,但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膈应,但是严萱的如意算盘她大概有些明白了,她大概是觉得魏琅日后一定能得宠,说不定辰王以后会封她做王妃。 明澜想了想问:“魏琅愿意进宫做娘娘吗?” 严萱敏感的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妹妹不识好歹么。” 明澜认真的说:“不,我是说妹妹既然这么漂亮嫁给辰王有点委屈了,不如到宮里去努努力,她若是愿意,我可以帮忙,我保证,当个贵妃是不成问题的,但就是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皇上那个类型的。” 明澜被魏侍郎赶了出来,他让她回去洗洗脸清醒清醒,以后说话前先过过脑子。 明澜说要明日过门的话传到了辰王那里,辰王立刻答应取消了一些隆重的形式,能简则简,用最简单的方式迎娶她过门。 谁料皇上忘了明澜教训他的那句:少管闲事,又开始操心起弟弟的终身大事来,她嫌弃魏鱼长的丑,嫌弃婚事办的仓促,下了个口谕,让辰王再三思三思,然后等他安排。 明澜无奈只得再次去提醒这个皇帝一句,于是当天晚上她偷偷潜入皇上的寝宫把他从床上摇醒。 皇上醒来一看屋里的侍卫不翼而飞,而龙床旁边坐着一个陌生人,陌生人用匕首对着自己的脖颈儿,他不由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楚了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大美人后,又稍微的镇定了一下:“这位女侠所来何事?” 明澜将少管闲事的扇子放到他眼前,皇上惊道:“原来是你。” 明澜将扇子摇了摇,又在他面前将匕首变成了一个兔子放到他枕头边,兔子的毛儿蹭着皇上的耳朵苏苏痒痒,皇上吓得身体一颤,立刻露出明白且服从的表情。 明澜很欣慰,皇帝太上道了。 她站起来就往外走,皇上躺在床上轻声喊道:“请大神保佑我国风调雨顺。” 明澜点点头潜出了皇宫。 连皇帝都不能阻挠,这婚事第二日就仓促的办了,连嫁衣都是火烧屁股赶出来的,明澜不希望大婚能多安静就有多安静,所以当王妃的轿子偷鸡摸狗一样的进了辰王的门,这件大事才沸沸扬扬的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 只不过传跑了味儿。 魏侍郎家的女儿故意扯破自己的衣服让辰王看见,辰王为人正直,一顶轿子就把人娶进了门,但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三小姐魏琅,所以开国以来最简陋的大婚就给了魏鱼。 明澜坐在洞房里,按着沉重的头饰,看着红烛一滴一滴的往下垂泪。 喜娘在房间里絮絮叨叨的告诉明澜要注意的地方,她拿着一本书塞到了明澜手里,一边坐在旁边轻声的指教,一边告诉什么姿势才能讨殿下的欢心。 明澜看着那些画觉得还挺有趣,竟然听的很认真,喜娘要不是看时间仓促几乎要现场指导了。 就在这时云昳推门而入。 喜娘慌忙带着所有的侍女退下。 云昳:“明澜。” 明澜:“嗯?” “你就不怕玩过火吗?” 明澜翻着书道:“瞧瞧,新婚燕尔的,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的。” 云昳走近她,把书从她手里轻轻夺去,用身体将她困在床上的一角:“你身上带剑了吗?” 明澜有些感慨,即使挨得这么近,也要提防对方会不会突然将剑刺进自己的胸口,这几世的生死疲劳换回来的就是咫尺相对也难以拥有信任。 明澜:“没有,夫君,你的第二句话就是问我带剑了吗?” 云昳听到夫君这个称呼,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明澜身上。 明澜挽住他的脖子:“夫君,你不知道报应不爽的么。” 云昳低声:“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明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折磨你。” 云昳笑道:“明姑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明澜心里发怒,我他娘的用你给我机会?你现在是不是搞不清楚这世是谁的主场。 明澜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头发:“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你要明白……”云昳又逼近了一步,将她困进了更狭小的空间里,强烈的压迫直面而来,压的手脚有一瞬间的酥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云昳:“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明澜:看着他不说话。 云昳轻声道:“我以为我已经万劫不复,原来万劫不复的下面还张着血盆大口,所以这条路走不到头了么。” 为啥云昳说的话,明澜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想了想问:“你能不能说人话。” 云昳:“你玩过头,要引火自焚了。” 这句话明澜听懂了,听懂后又有点不爽,不知道是谁玩过头要引火自焚了,真的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云昳伏在她的膝边:“我知道你在报复我,可是你这样的报复,忍不住让我有心生了一些希望,可我不该有这样的希望对吗?” 他抬起头笑道:“或者有一点点。” 明澜抱着被子站起身:“这里留给你了,我去别的地方睡。” 喜娘激动的等在门口,却看到了王妃抱着被子走了出来问:“哪里有屋子能让我睡觉?” 喜娘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指了一个方向,结结巴巴的问:“王,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明澜:“没什么事情,那我过去睡了。” 喜娘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紧跟着屋里的灯就熄了。 大婚第一日,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居然就分床睡,这也有些太惨烈了,喜娘已经预感到,不对,是王妃已经被冷落了。 可是,为什么是辰王独守空房。 第二日清早,王府里最后一盏喜灯也因为被雨淋湿打坏而摘了下来,现在整个王府没有一个地方能看出来昨天是才大婚过的,开国以来皇家最寒酸的大婚匆匆忙忙的就结束了,洞房的时间也估计是有史最短。 王府里辰王一个人住,唯一一个能说上几句话的就是宋阿娘宋离,所以辰王夫妇再怎么不像话,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他们不上心,不代表府里的人也不伤心,第一顿早饭他们煞费苦心,将山珍海味铺满桌子,但是也没能缓解他们之间略有些微妙的关系。 王妃倒也不懒,早早的就起了床,坐在桌子旁开吃后,辰王才姗姗来迟坐在离她稍远的地方。 整个席间,从头到尾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王妃特别能吃,虽然对每一样东西都是浅尝辄止,而辰王就在旁边给她一小筷子一小筷子的夹菜。 每次王妃放下筷子提一口气感觉她要开口说话了,辰王就会停下手中一切动作看着她。 但每次王妃都是打一个嗝再继续吃。 用过了早饭,明澜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正巧香儿从外面赶了回来。 香儿不是时时刻刻在明澜身边的,尤其是明澜到了王府之后,香儿就会经常不在,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和云昳朝夕相对,这对她幼小的身心健康十分不利,她一回来就看到明澜披着斗篷坐在房门口非常有闲情逸致的泡茶。 香儿不客气的拿过明澜泡好的茶一饮而尽,摸着下巴颏子:“你好雅兴啊,要不要跟我出去茶楼看戏。” 明澜慢条斯理道:“不想去。” 云昳走过来:“怎么不想去呢,总在这里闷着也不好。” 香儿:“是,你们去看,戏还是挺有意思的,哈哈。” 明澜:“有什么可看的,没意思。” 云昳叫人来:“备两匹马车。” 明澜:“我都说不去了!” 马车被牵来以后,云昳道:“请夫人上马。” 云昳这个架势大有如果她不动就等到她天黑的架势,他无论要求自己什么都是如此温柔而坚定,其实有些蛮横不讲理,明澜拗不过只好不情不愿的进去。 香儿忍不住道:“这么有钱的么,出门也要两匹马。” 让香儿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他们不止去的时候坐两辆马车,到了茶楼,一个坐东厢房,一个坐西厢房,中间隔着人山人海。 他们关系恶劣。 来这间茶馆的客人非富即贵,而辰王妃这段时间一直非常的有名气,基本上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正主来了,好事之徒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场戏本来要演的是《双柳记》,一个缠绵悱恻的书生佳人故事,按照王妃旨意,临时改成了关东大汉舞大刀,大刀满天飞,恶意满满,吓走不少王公贵族。 而魏琅就在这个时候来了,魏琅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香儿,香儿就领她上东厢房见明澜。 魏琅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反思自己,若是可能,即便进王府做小妾也是比现在更好的选择,魏琅听到魏鱼在此处后,连忙赶了过来。 从那件坏掉的衣服开始,明澜就已经怀疑魏琅了,她觉得魏琅有些死心眼,她真的很想明确的告诉魏琅,她跟辰王是不可能的,让她别想了,可是魏琅非但不会不信,还会对自己产生敌意。 明澜现在是真的觉得魏琅有一点麻烦了。 魏琅这次见到她以后,眼睛就泛起了泪花:“姐姐,我好想你,你瘦了,是过的不太好么。” 明澜摸着自己脸上的肉:“不会吧,才两天不见。” 魏琅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样子生怕自己如果说过的很好,她就会气的伤心欲死。 于是明澜笑道:“很好。” 魏琅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甘心:“姐姐怎么会过的好,身上的衣服还是走时候带的,你若真的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妨告诉我。” 明澜道:“真的很好。” 魏琅:“若是姐姐不开心,我可以到府上照顾姐姐,希望姐姐能答应我。” 明澜宝贵的耐心要告謦了:“琅儿我们不说这些了,你想看什么戏,我给你换一个。” 魏琅几乎是敏锐的察觉到明澜的不高兴,她暗觉自己方才有些太急躁了,只好笑道:“在家里闷久了,我什么都想看,姐姐你说看什么就看什么。” 等到戏开始的时候,魏琅借口方便偷偷的下了楼。 第59章 王爷6 明澜从窗户缝里向外看去,看见魏琅离开了她的厢房后,一路偷偷的从茶馆进了后堂不见了,她问香儿:“香儿,魏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香儿来的时候就把魏侍郎家打听的清清楚楚,她解释道:“这个茶馆是魏琅他娘的亲哥哥开的茶馆,小时候因为郡主的欺负,魏琅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来此茶馆的非富即贵,平素这里女人不可太过于抛头露面,然这里有一间闻花坊,经常会有各夫人聚来此处品茗赏花。” 明澜点头。 正说话间,一伙人簇拥着一公子哥儿从后堂出来上了二楼,那公子哥儿年纪不大,小眼圆脸,身上执绮珠翠叮叮当当,身上还挂着一个极美的女人。 明澜没怎么被公子哥儿吸引到,反而被那美人吸引住了,这美人生的风情万种,烟视媚行,竟然与魏琅不相上下,魏琅因为出身名门多少还要矜持些,这位美人没什么拘束,眼波流转之间更加夺人心魄。 就在明澜看着美人的时候,美人突然就朝她这里望了一眼,眼神中竟是□□的挑衅。 明澜本来是斜靠在软垫上的,看到美人的这个眼神她不由自主的就坐直了,心想这是干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些人进了云昳的厢房。 明澜的厢房坐在二楼伸出来的空台上,一窗临着戏台,手边的小窗户则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东厢房里的一切。 明澜心想这些人去就去了,却还要故意被我瞧见,这又是何居心。 明澜便问身边一小厮道:“方才那位公子是何人?” 小厮回答:“回王妃的话,那位公子是祈世子。” 明澜:“祈世子?” 过不多时,竟然又从后堂走出来了几个世家公子哥儿,一窝蜂的往云昳的厢房里进,这几个人里没有一个不带着美姬伎乐的,环佩叮当莺莺燕燕的塞满了整个东厢房。 明澜问小厮:“其实这里不是茶馆是青楼对吗?” 小厮的脸绿了绿,觉得王妃说的话实在是惊世骇俗:“禀王妃,这里怎么是青楼,王爷世子们又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 明澜:“以前你们王爷会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小厮:“不,王爷是第一次来。” 东厢房里,祈世子坐在云昳对面,他带的那位美姬坐为他们斟酒,而后坐在世子的腿上笑道:“一直久闻辰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风流倜傥。” 云昳现在好歹是个王爷,一个美姬坐在他对面张口就夸风流倜傥,有些不合理仪,然而就是这样的性子却把个个王公贵族迷的神魂颠倒。 云昳对祈世子道:“言贫,这楼有三层,就算骑着马进来跑都没问题,你是一定要带着这么多人挤到我这里来吗。” 赵言贫笑道:“久不见子琛,今日是特地来庆贺的。” 云昳:“既然是庆贺的,那我就不能赶你走了。” 赵言贫道:“殿下的大婚办的虽然对此多有议论,我却知道殿下苦楚啊!不过不要紧,古有无盐嫫母,谏佐君王留下一代美名,君亦可举案齐眉流传佳话。” 云昳:“……你在说什么。” 赵言贫:“幸好听闻魏侍郎家风严谨,女儿们个个温婉有德,你若是觉得日后生活苦闷,我可以将我美妾巧儿送你。” 云昳:“怎么能夺人所爱,你自己留着吧。” 赵言贫看着他那如芍药吐露般的绝代美人,心中还真有几分不舍,他一副慷慨为人的样子:“不碍事,此乃我一番心意。” 云昳:“你这些话别叫王妃听见了。” 赵言贫略奇:“听到又如何。” 云昳没答话,紧接着他看到了云昳的左耳尖轻轻一动,然后就是一声清脆的破碎之声。 赵言贫抬起头向对面看去,正看见一楼的地上有碎掉的茶盏,茶水非常狼狈的流了一地,而正对面的西厢房里窗户半掩,悠闲的垂下来一段手腕。 赵言贫从来不知道只露一个手腕就能露的杀气腾腾的,他声音微微降下来几个调儿:“这,这是王妃砸的?” 云昳:“是,你快赶紧闭嘴吧。” 赵言贫有点懵的坐了下来,想不到王妃的耳力竟然这么好,而且他两人成婚没多长时间,居然这么的有默契,辰王连王妃什么时候摔杯子都先能预知到,简直就跟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赵言贫压低嗓子道:“子琛,你二人这才成婚多长时间,身为王妃,竟然当众砸东西,这也有些太过分了吧……” 他话音刚落,一枚碎瓷片从对面的窗子中刺了过来,带着谋财害命的气势插到了云昳的杯子里。 杯子里的水被激荡的飞溅出了一大片,碎瓷片沉在碗底余威犹存。 这下子,赵言贫见鬼一样的盯着那茶杯,嗓子就像被突然毒哑了一样,一声不再吭。 云昳却笑的有些开心,好像被王妃吃醋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赵言贫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告辞,这时一侍女走进来盈盈施礼:“祈世子莫要走,我家王妃想要见您一面。” 赵言贫的脸有一点绿,他道:“下次,下次,今日本世子身体有恙,下次一定登门拜见王妃。” 侍女笑道:“祈世子先莫走,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王妃就要来了。” 赵言贫只得作罢,脑子里一头雾水,心想怎么着,我不过多说了几句话,这个王妃就要来兴师问罪么,这也太得理不饶人了,正想着,王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一进来,赵言贫就稍稍的镇定了一下,这个魏鱼生的果然如外界传言那般非常的普通,但倒也不是特别的凶,能在他接受范围之内。 明澜看了一眼赵言贫道:“祈世子?” 赵言贫眼皮跳了跳:“正是,言贫见过王妃。”他说着话,全身上下都绷紧了弦,生怕她突然发难,毕竟刚才那枚杀气腾腾的碎瓷片太刺激了。 可是王妃一点为难他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在他脸上多停留一阵,她将目光移到了那美人身上,定定的看着她,连眨眼都没有眨一下。 美人被看的浑身不舒坦,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然后变得难看,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跪了下去:“奴拜见王妃。” 赵言贫虚笑道:“辰王妃,这是我的美妾,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明澜问:“你方才说要把她送到辰王府?” 赵言贫道:“不不不,王妃是误会了。” 明澜问:“误会?难道是我聋了?” 明澜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并没有用王妃的身份压对方,但是在赵言贫的眼里,王妃已经动怒了。 而且发怒都不动声色的,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怒气,赵言贫觉得王妃好恐怖,他想了想艰难的开口:“王妃赎罪,言贫再也再也不敢了。” 明澜:“你为何顾左右而言他,我在问你所以你刚才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 明澜咄咄逼人,赵言贫的脸简直就要绿成黄瓜条了。 云昳走到明澜身边轻声道:“他的意思是有。” 明澜:“殿下,不用你告诉我,难道别人没长嘴?” 赵言贫的脸本来绿已经成黄瓜了,但是看到王妃连辰王都呛的这么不客气,心里一下子舒坦了不少。 跪在地上的美人开始瑟瑟发抖,眼眸中也有了泪花,这个时候她却被王妃搀了起来:“既然祈世子有这个意思,那你就去我辰王府吧。” 美人终于受不了了,眼泪夺眶而出:“王妃饶命,奴愿意在祈世子身边。” 明澜:“不行,说给我了,就是给我了,来人把她拖回辰王府去。” 明澜特意强调这个“拖”字,一般被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美人吓得花容失色:“王妃饶了奴吧,祈世子奴愿意在您身边,您不要这样对奴。” 厢房所有人都缄默无语,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明澜非常的执着:“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美人擦了擦眼泪:“奴即使是姬妾,却也是人,如此像物件一样被送来送去着实屈辱,若是王妃执意要此,那奴就以死明志!祈世子,奴对你一片真心,你好狠!”她说罢一头就撞到了柱子上。 鲜血顺着柱子流下来,美人缓缓躺在了地上,祈世子的良心本来已经被狗吃了一半,方才被那句一片真心戳痛了剩下不多的良心,看到如花似玉的美姬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突然之间就出了命案,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王妃。 谁料王妃心狠手辣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她居然对侍女道:“趁热抬回去。” 趁热抬回去?! 马车里,明澜亲手给美人治了伤,包扎好了伤口,在她头上打了一个丑陋无比的结,然后让人准备好药汤,静静地等候着她醒来。 可能是马车颠的太厉害了,美人不多时就吐出一口浊气,悠悠醒转,醒来之后她看着明澜大惊失色:“你,你是,我是在哪里?” 明澜问:“姑娘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美人摇了摇头,这一摇就觉得脑瓜子疼的厉害,然后明澜就贴心的把镜子拿给她看。 美人一看自己头上的包扎绑带,又吓得差点晕过去。 明澜:“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时候?” 美人摸着自己头上的绷带,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明澜不吭声。 明澜觉得自己有必要拿身份来压一压了,她道:“我是辰王妃。” 美人露出一个我才不信的表情,然后明澜就指着旁边的人道:“真的,你的脚就踩在辰王的斗篷上了。” 美人看了自己的脚果然放荡不羁的踩在一个深红色的斗篷上,然后她抬起头一看正对上辰王的眸子。 美人终于又昏了过去。 明澜建议云昳先出去,然后手忙脚乱的给她灌药汤,等到她的神志彻底清明的时候问她:“现在能说了么。” 美人拘谨的端坐在马车上低声道:“奴最后的记忆是跟祈王在一起,他要将奴送人,奴不愿,世子便掌掴于我,他离去后,我迷迷糊糊的就没了意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这辆马车了。” 明澜问:“那你最后的记忆里除了祈世子之外,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美人想了想:“好像有,但是记不清楚了。” 看样子竟然像是附身,明澜又回忆起美人上楼时对她那挑衅的一眼,好像生怕她不生气,故意要挑拨离间,那个眼神莫名有点像魏琅。 结果最后脱不了身了,干脆自尽来个金蝉脱壳。 明澜本来压根没有将魏琅放到心上,可是附身控人心神这种事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果干这件事的真是魏琅,她可不是一般人。 那么这就有一点麻烦了,不过也不是太麻烦 明澜温声道:“原来如此,你脑子撞的不轻,就先在这马车里休息一会儿吧。” 美人不敢休息:“王妃……” 明澜吓唬她道:“真的,你现在休息不好,以后脑门上怕是要留疤。” 美人立刻就被说服了,规规矩矩的半躺在马车上的软垫闭上眼睛,明澜觉得马车里闷的厉害,她掀开车帘想要透透气,正巧看到了尹家公子骑着马从另一个巷子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明澜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这感觉不是她的,而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 尹公子在她掀开轿帘的一瞬间也看到了自己,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出于礼节性的迅速低下了头。 明澜从来没有好奇过魏鱼是怎么死的,只是随便找了一个死亡时间刚刚好的身份又符合要求的尸体。 可是就在刚才,明澜发现魏鱼好像并没有死透,或者说她有一丝执念仍然残留在这具身体内,按理来说这是不应该的,明澜附身的时候她的确是死透了,难道是自己穿进来后又给她捂热了? 明澜有点疑惑,她又抬眼看了一眼尹公子,那心跳的感觉又很快的消失了,就像刚才都只是她的错觉。 方才莫来由的心跳让明澜以为这尹公子和魏鱼有什么事儿呢,不过仔细想一想,他们两个一个是名门深闺,一个是尹家公子,而且尹公子反应淡淡,就算有什么事儿,也有可能是魏鱼单方面相中了人家。 回到府上后,那淡淡的忧伤还在心头萦绕,她闭上眼睛问:“魏鱼你可有什么合理的遗愿未了?可你的遗愿若是尹公子,那我可帮不了你。”她努力想了想今天晚上吃什么,才强行把这股忧伤压下去,让人把车上的美人暂时卸下来安到了自己旁边的小院子里。 如果祈王随手就把这位美人送了出去,可见也并不怜香惜玉,而她又差点被附身者撞死。既然自己强烈要求要了过来,那就也不能立刻送走。不如就先留到自己身边,反正王府地方大,作为云昳的夫人,帮他花钱也是应尽之责。 说到花钱,明澜想在自己门口挖一个湖,为此她还特地叫来云昳希望他能出钱。 云昳道:“好,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湖。” 明澜想了想:“勾股形吧。” 一阵风吹过来,秋意飒爽,云昳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罩在明澜身上,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在不知不觉中把她的想法扼杀:“先进屋?” 进了屋子,云昳问:“方才在马车里问出什么了么?” 明澜道:“嗯,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大能修士,甚至是更厉害的人,我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推测,但是还不敢妄下定论,你说这里还有同道中人么。” 云昳:“我知道这里有一个。” 明澜惊讶的问:“是谁?” 云昳:“并且有点危险,有可能魔修妖修,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明澜:“没见过,那是道听途说?” 云昳摇头道:“不是,应该没有人见过他,但是我的的确确的感知过他的气息。” 明澜如临大敌:“气息?能将气息用气场散发出来被人感知到一定是非常厉害的妖修之类的了,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感知过,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玄机?他是怎么被你感知到的?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云昳:“也不是什么特殊手段,就是喜欢嚎。” 明澜反应慢了三拍:“嚎?” 云昳:“嗯,嚎叫的时候地动山摇的,全京城的人都能听见,想不感知都不行。” 明澜:“所以,你说的“感知”就是人家自己叫出来的声音?行,那你有没有去看过。” 云昳道:“去过,但是没有找到,很难定到他的位置。” 明澜坐下来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道他说的这件事跟魏琅有没有什么联系。 云昳跟着进来坐在她旁边道:“明澜,我有话想问你。” 明澜:“免开尊口。” 云昳奇道:“我什么都还没有问。” 明澜:“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云昳笑道:“可是我们这样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我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我跟你之间的线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来杀我的,若我满心欢喜,你却又给我一刀,你要我怎么办?” 明澜:“你觉得我是来杀你的吗?” 云昳:“不是,但是偶尔还会这么想一想,毕竟你什么不说,我难免会多想一些。” 明澜:“如果我真的又杀了你呢。” 云昳叹气:”那我可能真的有些伤心了。” 明澜问:“你伤心了会怎么样?” 云昳:“感谢不杀之恩,若是再死一次,便再也没有下一次了,灵魂烂透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明澜:“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大仇了,就是有一些小帐要算,反正你已经一败涂地了,你看就算我现在要做你的王妃,你也不敢不同意。” 云昳反驳:“我不是不敢不同意。” 明澜:“你就是不敢,其实你很喜欢那个美人对吗?我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若不是忌惮我,你早就纳了她了,你这人做的还挺逍遥呀,当着我的面就与美人相对,身边莺莺燕燕!” 云昳惊讶的问:“你是在练习吵架吗?” 明澜:“你眼睛瞎了,我像是裝的吗?” 云昳给她倒了一杯水移到她手边:“息怒,你要是真想吵架说这些自己都不信的话,是解不了气的。” 明澜反手就把茶盏推翻了,不怎么烫的热水溅了自己一手,然后她举起自己手怒气昭然,渲染出了十二分滚烫的效果:“不用管我!” 云昳一边叹为观止,一边连忙配合的端来冷水给她凉敷。 明澜的手本来屁事儿没有,一放到冷水里,畏寒的她打了个冷颤,然而自己作的也要忍着。 云昳问:“还疼吗?” 明澜顺势就爬杆子下来,把手从凉水里拿了出来,面无表情道:“就烫了一下,没事了。”她双腿盘在椅子上,把自己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只耳朵,然后她翘起一根小拇指指着门外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也不想吃东西。” 云昳站起来让人把果脯端过来,然后将盘子放到她面前:“不想吃东西,那就吃点果脯吧。” 明澜不理会。 云昳淡淡道:“有荔枝干来着。” 明澜立刻就把脑袋拔了出来,把手伸了出去。 云昳将荔枝干放到她手上。 第60章 王爷7 明澜有点心碎:“我怕是永远都辟不了谷了。” 云昳:“酒肉穿肠,开心就好。” 明澜刚要反驳,就听得门外有人喊:“殿下,皇上召见您和王妃入宫一趟。” 云昳:“知道了。” 明澜问:“什么事。” 云昳提醒道:“大婚后,你还没有入过宮呢。” 明澜:“能不去么” 云昳:“不去就不去,就说王妃身体有恙。” 明澜问:“那皇上不会为难你么,好像有点不太合礼仪。” 云昳:“没事,以后他们会习惯辰王妃日常不合礼仪的。” 明澜:“……嗯,你很可以。” 云昳:“那我先去了。” 明澜点头。 云昳站起身带门走了出去,明澜去床上把毯子抱下来盖在腿上继续悠闲的啃果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一紧,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明澜疑惑了一下,她放下果脯,拍拍手,轻轻将衣衫解开,将手指按在方才有异样的地方,闭目感受,过不多时竟然被她发现了心口这里隐匿了一道咒语。 这咒语不是什么善茬,属于邪门歪道的那一类,若不是刚才异样的暴露,这隐匿在心口上的东西恐怕很难被她发现。 明澜试着搞了一下没搞掉,虽然这玩意儿对自己的灵魂没有影响,但是一定会对原主魏鱼有影响,难道魏鱼的死和这咒语,或者说这咒语的主人有关?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见到魏鱼尸体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早上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射进来,她就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床上,死因不明,有点像是猝死,身体还有一丝最后的余温,但是灵魂已经彻底凉透了,正因如此,明澜才会暂借了她的身体。 魏鱼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没招谁也没惹谁,为什么会被下这么厉害的咒语,这又会是谁下的。 明澜方才甜果铺吃多了,现在脑子里甜腻堵的一时有点转不动,她想了想,难道是魏琅?毕竟魏琅下手最方便了,可是那种厉害且邪性的咒语绝对不是魏琅这种人能下出来的,不管如何,现在最要紧的是她得赶紧把这东西去掉,所以她需要找到下咒语的人。 正巧香儿刚回沧溟教了,她一个人形单影只找到凶手有点困难,趁着云昳进宫,她回了一趟魏侍郎的家。 自从魏鱼偷偷摸摸的嫁过去之后,一次都没有回来过,魏侍郎一直坐在家里担忧纠结,一方面他怕魏鱼受欺负,另一方面又怕魏鱼做事不得体连累了整个魏家,现在女儿回来了,没少一两肉,气色也很好,这才微微的放下些心来。 就是王妃的这个排场跟灰溜溜的小媳妇回娘家别无二致,连个招呼都不打,从小门直接进了家,让他有点不大舒服。 人家现在是王妃,魏侍郎也不好像以前一样开口就训斥,只得好言好语的相劝,让她在辰王府一定要时时注意身份,不能惹辰王不高兴。 魏侍郎问:“殿下对你如何。” 明澜急着有事儿,魏侍郎问话的时候,她的脚尖就已经朝着堂门外了:“还行。” 魏侍郎:“他是王爷,你要多担待他一些,我们魏家荣辱一小半就捏在你手上了,但若王爷实在过分,你回来与爹爹讲就是。” 明澜:“好嘞,我回小楼去了。” 有些话不能明着问魏侍郎,问曾经服侍过魏鱼的侍女最方便,只不过魏鱼生前孤僻少言,不喜欢人服侍,能问的也就曾经一个给她小院做打扫的丫鬟。 明澜找到那丫鬟跟她简单的交谈了一会儿,却没有套出多少东西,丫鬟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甚至连魏鱼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明澜只好干脆的问:“尹公子这几日来过吗?” 如果魏鱼真的和尹公子有什么事情的话,从这人身上下手也不错。 丫鬟这次终于有了除了一问三不知以外的反应:“小姐还想着尹公子,他的确不曾来过。” 这句话里大有故事啊,于是明澜顺势道:“我当然记得,经历过这么多事,毕竟也不是说忘便能忘了的。” 丫鬟:“您不是只见过他一次么?” 一次?难道是一见钟情?明澜问:“哪一次来着?” 丫鬟道:“那日小姐失踪,尹公子把您送回来的那次。” 明澜索性装傻:“我什么时候失踪了。” 丫鬟:“就是那次,您不知怎么突然不见了,后来尹公子在自家的围场山头后面发现了您,您当时从悬崖上摔下来,浑身是伤吓人的很,是尹公子亲自将您送过来的。” 明澜:“哦,对。” 莫名其妙的失踪,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出现在围场山头后着实怪异,那这咒语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下的。 明澜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了,于是回到魏鱼的屋里自己去找一些线索,明澜之前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魏鱼的房间,只是感觉她的房间相较于其他闺房有些过于冷冰冰了,床又硬,柜子里的衣服也很呆板,首饰更是一个也没有,小女儿家的针线手帕统统不存在,别说找线索了,就连个线头都找不到。 她打听了尹公子所住的府邸后偷偷潜了进去。 潜进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她一路摸索着找到了尹公子的房间,透着窗户缝向里看去,尹公子十分刻苦,正在房中读书,手里捧着一碗粥羹看的废寝忘食,不时的还会咳嗽几声,看起来身体也不是很强壮。 明澜暗想,此人是个很普通的凡人,不可能给魏鱼下那种东西的。 好巧不巧,尹公子正好抬头看向了窗外,明澜连忙隐去身形,接下来她想去看一看围场后山,去当初魏鱼跌落悬崖的地方看一看,不过既然去,这次就要名正言顺的去。 明澜回了辰王府告诉云昳他想去尹家后山逮兔子,让他去跟尹府尹大人说一声。 府尹大人姓尹,每次提他的官职都要咬舌头。 辰王只带仨瓜俩枣的人去他家后山狩猎回去并不算兴师动众,虽说这个季节猎物非常少,非要狩,也总能狩几个野兔子回去。 尹府尹爽快的答应了,在后山临时搭了几个帐篷,怕辰王空手而归,还特意偷偷的放了一些猎物进去,保证不会扫兴。 深秋季节的后山已经非常的萧条了,明澜一踏足这里便有种凛冬已至的感觉,这里比外面更冷,更冻,整个山头都压沉沉的静,天上的浓云厚积,像一道自上而下的枷锁,将山头和其他地方分割而来。 尹公子尹桓是陪猎的,他与辰王才寒暄了几句,就被叫到辰王妃的帐篷里。 辰王妃坐在帐篷里,矮桌前摆了一壶酒,两个酒杯还有一些简单的下酒菜,她盘坐在席子上,见自己来微微的欠身:“尹公子好久不见了。” 尹桓连忙行礼,在她的眼神的示意下坐到了她对面。 明澜道:“尹公子,自从上次你在此山中救了我,我还未好好的答谢,今日故地重游,触景感怀,若不是你我怕也没有今日。”她说完后自己在心里又念了念,自认为说的非常得体,接下来尹桓就该诚惶诚恐了。 果然,尹桓站了起来正色道:“王妃严重了,是您吉人自有天相。” 尹桓的表情非常的正派凛然,看自己的目光那是一点多余的情感都没有,明澜基本上确定了尹桓对魏鱼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可是明澜心头那淡淡的忧伤自打这尹公子出现以后就浮现了好几次。 明澜给尹桓倒了一杯酒:“尹公子请饮此酒,聊表心意。” 尹桓连忙接过去饮了。 酒一上头,尹桓的拘束也减淡了不少,明澜接着问道:“那件事情我一直有些迷惑,当时心中害怕没有敢问的太清楚,那尹公子还记得当初救我之时一些详细的情景么。 尹桓回答:“不敢,当日见到王妃之时,你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但是神志很清楚,后来女医验伤无碍,只不过有些小小的擦伤,我们便将你送了回去。” 明澜:“只是小小的擦伤?” 尹桓:“是,王妃是觉得现在身体不大舒服?” 明澜:“那倒是没有,尹公子,当初可查到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了么。” 尹桓汗颜:“王妃恕罪,并没有,若将此事归咎于奇奇怪怪的妖兽之说也有些太过敷衍塞责了。” 尹恒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凄厉之极的哀嚎声,那声哀嚎似乎是从地底山洞的深处中传来,声音虽不算大但是响彻四面八方,连大地好像都在微微的震颤。 尹恒笑道:“还真是说到就来呢。” 明澜觉得很惊讶,可是尹桓却习以为常的非常淡定,不仅是他,帐篷里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比自己要淡定很多。 明澜问:“这是什么声音?” 尹桓道:“这就是那个妖兽,此处比其他地方的动静都要大,所以听起来会可怕一些,但是没关系的,王妃不必紧张。” 尹桓一脸平静的说出妖兽二字,看来这玩意儿根本给他们造不成任何的威慑力,可是明澜觉得在这种修士都很少的地方,有妖兽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恐慌的事情,他们为什么都不带惊讶的。 明澜道:“你说这里比其他地方动静更大,难道说这妖兽就在这附近。” 尹桓:“是。” 明澜问:“那尹公子不会怕吗?” 尹桓笑道:“这东西自打几百年前就有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想必是永永远远也逃不出来了,那能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他皱了皱眉:“那东西很少会在这个时候叫,他一般会在天气很冷的时候叫一叫,寒冬腊月之时最为常见,今日天气还不算冷,不知道为何会无故哀鸣。” 明澜问:“那它在什么地方?” 尹桓:“只知道在附近的山头,但是具体的位置从来没有人能找到过,以前皇上派兵三千都无功而返,后来又有人多次寻找未果,大家对这司空见惯的吼声也就习以为常了,方才我不敢说,但王妃若是真的好奇自己当时为何会昏迷在这山下,我想这妖兽未必脱的干净。” 明澜:“我想去找一找。” 尹桓为难道:“几百年都没有人能找到,王妃不一定可以,再说了,当年王妃昏迷在山下的事情若真的与这妖兽有关,此举只怕会更有危险。” 明澜笑道:“无妨,此事你先不必再管,若是需要帮我自会请你来的。” 尹桓算是明白了,辰王他们哪里是来打猎的,分别就是来找妖兽的。 尹桓不敢多拦起身告辞,临走前淡淡的扫了明澜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头离开了。 明澜走出帐篷问侍卫:“辰王何在?” 侍卫回答:“殿下在帐篷里,王妃要见殿下?” 明澜骑上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道:“请辰王来与我同去一个地方。”她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弓箭放在侧面的马背褡裢里,把随风飘扬的斗篷在身上围好以免惊了小马,一夹马肚先一步往山内深处走去。 然而走了才不到半里地的路程,小马就怎么也不敢往里走了。 这个时候云昳骑着一匹白马赶了过来,在经过明澜的身侧时伸过手去,明澜将手递出去,握住云昳的手,顺势跳到了他的马背上。 云昳在她耳后轻声问:“你要去哪里?” 明澜:“听说妖兽就在这附近,我们去围猎。” 云昳不解:“它什么时候招的你?” 明澜一手牵着枣红小马的马绳使劲往前拽:“先找到再说。” 小红马一声悲鸣,誓死不从,用尽臀力牢牢的定在地上不肯再往前挪动半分,明澜没辙,怕把它拽伤了,只好拍拍它的屁股让它先回去了,小红马调转马头撒腿飞奔了回去,一刻钟也不想多呆。 明澜道:“这里面果然有很厉害的东西哦?你的马怎么没事。” 云昳:“这马从小有点憨,没个怕劲,龙潭虎穴都敢闯。”话是这么说,明澜低头看去,见这匹枭雄的马腿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明澜:“……先往里走走看吧。” 山外的景色还好,至少能看见撒欢跑的兔子,可是越到腹内的景致就越糟糕,要树没树,要草没草,入眼即是一片荒凉,秃的一览无余,连乌鸦猫头鹰这种专拣僻静地方扎堆的生物都没有几只,几乎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就连天上的阳光到了这里都舍不得多洒出一点进来,活跟掌勺的吝啬厨子一样哆哆嗦嗦的漏一点出来,还生怕漏多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久了再放荡不羁的心胸都能被憋出病来。 明澜设想了一下,如果她被关在了这种地方别说几百年,就是几天都想死。 云昳道:“这里的气氛是有些怪,要小心了。” 两个人骑着马在深山里一路坑坑洼洼的绕着,马在莫名的威慑下心里交瘁都要趴下了。 明澜道:“怪不得没有人能找到,此物不在山洞之内,就在地底深处,非凡人之力所能及,云昳,我跟你先在此处分手,你骑着马到明面上再扫荡一圈,我四处看一看。” 云昳点头:“那你小心。” 明澜下了马,一个人往腹内继续走去,云昳方才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冷,现在一个人走在静的像坟场一样的深山里,冷的牙关都有些颤抖,魏鱼这个身体真当是非常的不经冻。 就在她又走了半里地的时候,一个冷飕飕的黑影冷不防的撞了上来,速度又快又狠,明澜差点被她撞到腰,把魏鱼这个身体二次报废。 她迅速的跳开落在一块石头上,问:“呀呵!是谁在此放肆!”她刚说完,那黑影又猛虎扑山一样的撞了过来,明澜不再避让反手将它砍成了两半。 谁料那东西竟然又慢慢的聚拢成一团恢复了原状,明澜定睛看去这玩意儿就是一团黑雾,还是个斩不断劈不开的难缠玩意儿。 明澜一时间有些英雄气短,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有些怕是人之常情,况且明澜一直觉得自己娘胎里带“怂”,最近虽然长进不少,但是看见这种完全不熟悉的东西还是本能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澜静止在那里不动,那团黑影也按兵不动,他在地上摆了一个坐的姿势,死死的堵着明澜的去路。 明澜觉得这玩意儿还是可以用人话商量一下的,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问:“你……”一个“你”字还没有来得及吐圆润,那玩意儿突然发难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扑了上来。 明澜非常想躲,实际上她也能看清这东西的来向,奈何魏鱼的身体太迟缓,硬生生把她拖慢了一瞬的时间,就这一瞬,她非常悲壮的被这黑东西以虎扑的姿势压倒了。 明澜还从来没有被压的这么结实的经历,她的四肢脑袋都被这团状似黑雾的东西按在地上,要不是她饭吃的早,估计能被压吐了。 明澜真的有点恼了,这是从哪里来的没毛畜生,竟然如此嚣张,难道它就是他们口里所说的那位时常悲鸣的妖兽? 明澜道:“你听好,我不是没办法反抗你,我只是为人比较和蔼不想太粗暴的直接弄死你,你赶紧给我起来。” 再不起来真的要吐了。 那黑雾闻言,竟然又压低了一些,在她耳边口吐人言:“魏 ——鱼!” 第61章 王爷8 明澜一个机灵,心里一下子就来了劲,她将力气灌注于双臂将这团看起来虚然而特别沉的东西摔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下一刻,明澜就觉得这个魏鱼的手要废了。 那团黑漆漆的东西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再飘起来,就在明澜松了一口气之时,它突然一个鲤鱼打滚变成了一个毯子把明澜从头到脚的包裹了起来摄到了山洞里。 山洞里有光,满洞都是白色的发光的小圆片,就像盛了漫天的星星在这里,漂亮是漂亮就是诡异的很。 明澜看着那团黑雾从明澜身子底下抽出来飘飘摇摇的飞到了一条白龙的身上飞进了他的眼睛里。 明澜揉了揉眼睛,确定她没有看错,就在她的正前方卧着一条巨大的白龙。 明澜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条雪白的龙实在是跟这简陋的山洞不相登对,而且这白龙身为龙却也没有龙的觉悟,看见明澜后,摇着尾巴就蹿了上来。 明澜刚在心里想:不会是狗扮的吧!然后就又被压了,这次直接压在了墙上,龙的体重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重,将她压在墙上后,又往前热情的拱了拱,这一拱差点内伤。 明澜咳嗽了一声怒吼:“哪来的你!滚一边去!” 那龙连忙后退了一步,就在明澜以为它终于要安静下来的时候,它又亢奋的像个傻子一样左右横跳。 于是整个山洞又开始地动山摇,乱石滚滚了。 明澜好像听到了它说:“你怎么才来。” 明澜反应过来了,看这龙的样子莫非和魏鱼是老相熟?它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妖兽么,这可是龙啊。 明澜又仔细的瞧了一眼,发现它虽然看起来虽然大,但是龙头圆润,角也很嫩,估摸着应该是一条很年轻的龙。 现在这条龙盘尾蹲在地上,轻轻的扫着地面,龙角竟然诡异的垂了下来做出一副乖巧状,歪着脑袋,用黄灿灿的狭细的瞳孔看着她。 明澜龙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真的没有见过这种性格的龙。 明澜试探着问:“我很久都没有来了吗。” 白龙“以头抢地”重重的点头,然后又开始癫狂的左右横跳。 山洞里又开始地动山摇,乱石滚滚。 明澜蹲在地上思考,这妖兽为什么会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会是伤害魏鱼的样子。 明澜:“坐!” 那龙就真的坐了。 明澜:“……这谁把它当狗养过吗?”你身为龙的尊严呢? 她走过去将手附在它的身体上,闭上眼睛去感知,果然它被封印在了这里,而且那封印不是轻易能斩断的,非常强悍霸道,这条傻龙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为什么它又会和魏鱼一个凡人相识,而且好像还结下了不可说的情谊,那魏鱼的死和它有关吗。 这个时候明澜好像又听到了它的声音:“魏鱼,你为什么才来。” 明澜随口就答了:“在忙。” 那白龙怔了一下,兴奋的说:“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了?” 明澜心想糟糕,忘了这茬了,魏鱼听不懂龙语。 眼看那白龙又扑了上来,明澜连忙制止:“呆着,别动!” 那龙显然是有些忌惮魏鱼,它委屈的盘在地上,委屈的随爪撕下自己的一片龙鳞然后抛到洞顶,洞顶上便又多了一颗星星。 它这个行为非常的像人类啃指甲,可是龙鳞可以随便撕的吗,这龙怎么就这么二!这么二!跟个憨憨一样。 啊,对了,身为一条盐水龙被关在山洞里几百年疯一点很正常。 白龙兴奋了一会儿后,歪着脑袋:“我觉得你为什么不大一样了。” 明澜假扮魏鱼这么久,基本上没有一个人发现,可是居然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被一条龙看出了不是一个人。 明澜问:“咒语是你下的吗?” 白龙死死盯着她,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明澜走上前去,再次将手附在他尾巴上:“得罪了,我要看看你和魏鱼的过往。” 明澜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这里的山洞已经是几年前。 这条白龙生活的地方一直都是这里,所以明澜也只能看这个山洞里的东西,而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并且她能看到的也是白龙记忆深处里最深刻的记忆,假如这个龙脑子不好使,那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幸好,她现在能看到东西。 她看到了魏鱼,真正的魏鱼。 魏鱼整个人是昏迷的,身上带着包袱和伤,有点像是出门却不小心闯进了这个地方跌落进来弄了自己一身伤。 而那条白龙就盘在她的旁边用危险的眸子注视着她,它的尾巴穷极无聊的用很轻的力道拍打着地面,溅起一粒一粒的石子落在魏鱼的脸上,脖子上,割出一道道细小的伤痕。 魏鱼大概是被疼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白龙的一刹那,惊讶了一下,然后别过脸去身子努力的向后挪去,将自己挪出白龙阴影外的地方,做出一个护住自己动作,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龙?” 白龙眼睛狭促的弯了弯,说了一句什么,魏鱼没听懂。 魏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你的地盘?抱歉,我误闯进来了。” 白龙盘尾坐了下来,眼睛眯的更厉害了,用一种很感兴趣的神情看着魏鱼,看了一会儿,他的嘴角淌下来一滴口水,居然看饿了。 魏鱼又往后挪了一寸:“我带了干粮,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分你一半。”她说着将包袱解开,拿出几个饼来递到它面前,龙低头吞了一块,细嚼慢咽的嚼了一会儿,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吞了下去。 明澜注意到这个时候的白龙非常的瘦,体型也小一些,能看出来非常不喜欢吃饼,但是由于饥饿还是吞了下去。 魏鱼又将手里其他的饼递了过去,龙一口叼去一块,前前后后吃了四张,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尾巴一转,头一偏居然嗷嗷的吐了。 看来这是一条纯食肉龙,吃素非常的不适。 魏鱼将剩下的饼收起起来,等着它来吃自己。 白龙吐完以后,绕到魏鱼身边嗅了嗅,表情非常纠结,一方面强烈的想吃,另一方面却又磨磨唧唧的不下口,不知道是人肉的味道也不合胃口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 魏鱼被嗅的非常不舒服,她贴着壁沿站起来:“你不吃饼难道是吃肉的吗,山林外面有兔子,如果你饿想吃,我可以给你打几只来,只要你把我送出去,你放心,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白龙听懂了她的话,迟疑的点了点头,而后它的眼睛里飞出一团黑雾像个毯子一样把魏鱼送了出去。 过了一段时间,黑雾回来了重新钻进了白龙的眼睛里,于是白龙肚皮朝上,扭成一个麻花形开始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 结果,一天过去了,魏鱼都没有出现。 白龙开始焦躁,连着好几次把黑雾放出去探风,都没有把人等过来。 两天,三天过去了,白龙开始在山洞里仰着龙脸哀嚎。 龙嘶长鸣,悲嘶幽壑,山阕迸碎。 就在白龙焦躁到极点然后又慢慢平静下来蜷缩在角落之时,放出去的黑雾载着魏鱼回来了。 白龙一下子精神了,嗖的冲了出去。 魏鱼伸手做出拒绝的动作:“不要靠近我!”她带了两只兔子回来用草绳缚住四肢丢给白龙:“吃吧。” 这两只兔子还是被扒了皮的,白龙一口一个,吃完以后精神大增,喜形于色,而后继续盘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魏鱼:“你既然如此有用,那我就不吃你了,你还要给我继续带猎物。” 魏鱼听不懂它的话,但是能看懂它眼睛里威胁的意味。 魏鱼:“我们人类讲知恩图报,我给你带食物,你没有道理威胁我永远给你带食物。” 白龙不耐烦的看着她:“一个月!” 魏鱼:“一个月,我给你带一个月的食物,到时候你放我走。” 白龙点头,随后开心的想要靠近她,魏鱼伸手:“不要靠近我,我有点怕你。” 自打魏鱼来了以后,白龙的生活一下子好起来,以前几百年都吃土,现在每三天就能吃到两只兔子。 魏鱼虽然性格很冷,很孤僻,但有时候心血来潮的时候还会给它把兔子烤一烤再投喂给它。 白龙可能是太孤独了,有时候看见活的兔子居然舍不得吃,追着兔子满山洞的玩耍,魏鱼看不过去了对它说:“饿了,就吃吧,兔子还会有的。” 白龙对魏鱼越来越依赖,虽然魏鱼对它说不要靠近自己,但是白龙每天都会努力的往她身边挪一寸,一段时间后他居然学会了龙角下垂来讨好魏鱼。 魏鱼听不懂它说的话,它就努力用肢体语言试图让魏鱼明白它的意思。 终于,一个月到了,魏鱼将一只活兔子放到山洞里,对白龙道:“你要信守诺言,能送我离开吗?” 这天,白龙冷酷的像个真正的龙。 当它信守承诺将魏鱼送出去后,整个龙的精神都有点崩溃,关了几百年都没出问题的白龙在见到一束光后,已经再也不愿意回到从前的黑暗里。 然而一个月后,魏鱼居然又回来了,还给白龙带了一背篓的食物。 魏鱼跟白龙聊天的时候说:“上次我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坠崖了,多亏尹公子救了我,否则你又吃不到东西了。” 白龙躺在魏鱼旁边,魏鱼已经不是那么的排斥它了,她甚至会去主动摸它的龙角:“你这个是怎么弯下去的,再弯一个给我看看。” 魏鱼问:“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你出不去吗?” 白龙身上亮了一层银色的光,随后他的躯干上出现了几根缚绑的金箍,金箍的圈很小应该是在它小时候就被套上的,现在它长大了,金箍却没有变大,紧紧的嵌进了它的皮肉里,最严重的一个,几乎要将整条腿从中间勒断。 明澜看着触目惊心,白龙后来还再继续长大,这金箍不知道已经将它勒成了什么样,若是放任下去,必死无疑。 魏鱼的脸上也显出了惊恼之色,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魏鱼的种种表现已经非常厉害了,但是现在她忍不住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白龙善解人意的怕吓到她,身子轻轻一晃,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魏鱼问:“是谁这么对你的,你又做了什么?” 白龙知道魏鱼听不懂它说的话,但还是解释了:“我很小的时候这里发生过一次镇邪法式,我不小心闯了进来,有厉害的妖兽将我变成它们的样子,我才会被镇压在此。” 过了两日,魏鱼带了刀枪剑戟来试图给白龙打开金箍,然而圣物又岂是她凡人之力能够解开的。 可是魏鱼非常死心眼居然整整的鼓捣了半年,结果都失败了。 有一天她突然对白龙道:“我要去修道,我要弄清楚你为什么会被关押在这里。” 白龙:“都说了,我很小的时候这发生过一次镇邪法式……等一下,你要去干什么?” 魏鱼:“我会去沧溟,自来邪修易上手,虽然剑走偏锋,我还是想去试一试,你等我。” 明澜:“……!?” 白龙:“不行。” 魏鱼:“我七日后就出发,小龙,明天我给你带一些食物来,以后你可能又有忍饥挨饿一段时间了。” 白龙:“不行!” 魏鱼:“我一定很快回来。” 魏鱼决定的事,一条龙是改变不了的,它再焦躁也没有办法,于是等到魏鱼走后,它想了很多办法在她明天来的时候能够困住她。 可是第二天魏鱼没有出现,以后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白龙等啊等,没有等来魏鱼,等来了明澜。 明澜睁开眼睛在白龙紧盯着她的目光下后退一步。 如果白龙知道了魏鱼已经死了,可能待会儿山洞就要塌了。 白龙问:“你到底是谁?” 明澜道:“我是魏鱼的姐姐。”她觉得白龙傻兮兮的应该会相信。 白龙游上来一点问:“你是魏鱼的姐姐?那魏鱼在哪里?” 明澜道:“魏鱼去沧溟了,走的急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她让我来看看你,帮你解开身上的箍。” 白龙:“你能解开?” 明澜:“试一试,你解开伪装术吧。” 白龙将身子趴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尾巴轻摇,显出了它的真身。 明澜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了,如果不是被她撞见了,恐怕一年的时间都用不到,它就能被切割的四分五裂而亡。 明澜走上去,轻轻的按在它的身上,那金箍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肉里,几乎看不见,只能看见外翻的血肉和着黄浊的浓水。 伤成这个样子还有这么大的精气神儿,若是没有伤那还不上天啊。 这金箍是法器,坚硬无比,若要强取,金箍还没碎,龙就要先碎了。 她站起身看了看将此龙镇在此山中的封印倒是日久年深没什么效力了,她可以试着破一破。 明澜后退一步深呼吸。 云昳正在山中兜走,突然感觉到了脚下一阵细弱的轻颤,接着天空厚积的云层陡然散开,漏下来稀碎的银光。 马一下子就跪了。 云昳跳下来,看到明澜从深山里晃晃悠悠的走出来,云昳连忙迎上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明澜笑道:“我要你帮我搬个东西进辰王府。” 当云昳看到那条盘在地上的白龙时,眼皮跳了跳:“龙?” 第62章 王爷9 镇管妖兽的有专司,明澜这属于未经允许私放妖兽。 明澜:“嗯,受伤的龙,搬的回去吗。” 云昳:“你是说在万人轰动,百姓围观下搬,搬回去?那可以。” 明澜:“是有一点麻烦,那如何能不知不觉的搬回去?” 云昳问:“它可以变化身体吗?” 明澜道:“有限,因为它身上有金箍,而且没什么法力。” 云昳:“那就找人赶制一张巨大的布将它蒙起来,做一个滚板,趁着晚上把它拉回去,多派一些人手,晚上应该就能做好。” 明澜:“好主意” 两个人回了前山拎了几只兔子带着侍卫们回了辰王府,等到了半夜,他们又带着五六个侍卫抄家伙带着蒙了身的白龙一路偷偷的运回到辰王府。 晚上有四处巡逻的士兵,布满了眼线,虽然是在半夜,百姓是没惊动,但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公然运到了辰王府,一路惊了无数巡逻。 估计明个一早皇上就要关切询问了。 明澜将白龙运到了一处荒废的无人踏足的院子里,这里面有一条通向外面的活水河,可以供它养伤活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把它身上的金箍去掉。 这条龙的生命力是真的顽强,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在院子里以闪电般的速度来回奔驰翻腾,本来这院子里是有几处屋子的,现在全被白龙压成了木板当床睡了。 香儿从沧溟带来了一堆锋利的法器和灵丹妙药,她站在院子里惊羡的喊:“龙!” 明澜对着白龙喊了一声道:“坐。” 香儿吼:“这是龙啊!” 白龙正把头往湖里塞,听见明澜的声音立刻坐端正了,龙角贴在脑袋上,尾巴轻轻的拍打着地面。 香儿整个人都有点懵。 明澜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笑容:“年纪小,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香儿走到龙面前,掏出一根钻子,结果一钻子下去,龙痛的嗷一声,要不是明澜及时的给它施了禁言令,这震天撼地的吼声就要被人发现了。 明澜:“你别动手了,这钻子不行,有没有更细的。” 香儿道:“再细的没有力道,要不然我们把它身体套了箍的地方先砍断,把箍拿走后再把身体接回去。” 明澜:“你以为是接柴火棒呢,这种用脚才能想出来的法子居然还敢说出来,它现在身体虚弱,根本不能这么做。” 香儿:“可它看起来一点都不虚弱的样子,真的是好顽强。” 明澜:“因为它很小就被戴上了这种东西,几百年了,已经习以为常,接受了这种疼痛,否则这不生不死的几百年又该怎么熬。” 香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心疼之色。 明澜想的脑仁都要炸了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把这条龙救出来,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勒死吗?” 白龙折腾累了趴在地上开始休息,它将它的尾巴挂在树上吊起来,那树横遭无妄之灾,在这院子里风雨飘摇的百年这几日就要被摧残的老腰不保,寿终正寝。 明澜带着香儿退出了这个院子,并把门上了锁,以防有人误入惹来麻烦。 她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走到湖边的时候碰见云昳,云昳问:“怎样了?” 明澜:“不怎么样,暂时救不了,这金箍太恶心人了,很是难弄。” 云昳:“:“折腾来折腾去,都不如去找金箍的主人。” 明澜:“几百年了,应该死了,否则那山上的禁制不会运转失效,这条白龙是被遗忘在了那里。” 云昳:“那倒不一定,维持大型禁制封印的运转是要花钱的,可能这白龙不值得花。” 明澜:“也有道理,我最近脑子有点水。” 云昳掏出一个核桃放到她手上,然后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晚上可以加一个鱼头了。” 明澜对云昳总是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对其复杂的心理实在一言难尽,明明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处于了弱势,自己却从来没什么决胜的信心。 即便是很久以前,她也没有这种信心。 明澜可以保护很多人,尽管不想承认,就在她最迷失自我孤独的时候,是云昳出现了,明澜觉得她这辈子再也不能找到一个,刺穿铜墙铁壁走近她的人了。 他将她带出泥沼,又将她推进深渊,在她坠落的一刻又是他用粉身碎骨将她扔了出来。 所以最后连恨都变得那么无力,她现在只想让他补偿自己。 明澜可以自己说自己脑子进水,别人不能说,她要保持她最后的傲骨。 侍女们将辰王的斗篷捧上来呈给王妃。 王妃接过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谁的衣服,想也没想就直接穿在了自己身上。 侍女想要提醒,被另一个侍女轻轻拉住了。 王爷王妃成婚多日,始终相敬如宾,说话保持距离,马车从不同乘一辆,睡觉也未过房,就连给夫君披衣服这种小事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关系之淡如水,好像明个差不多就要收拾收拾和离了一样,侍女们私底下一直在猜测辰王妃什么时候回娘家。 不过今天,两个人站在湖边看鱼,挨的很近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通话,像是关系有所缓和。 然后辰王将手拂向了王妃的发鬓,将碎发整理好,给她戴了一根精致的木钗,温柔的说:“头发好像有些乱了。” 这木钗是心灵手巧的王爷亲手雕的,雕了很久,却原来是送王妃的。 一阵风吹来,夕阳下的枫叶乱舞,美的一塌糊涂。 侍女们心里小鹿乱撞,看的惊羡无比。 只见王妃将木钗拔下来看了一眼扔进了湖里:“不喜欢檀木的,熏。” 眼看就要春暖花开的和谐气氛一下子又重回冰天雪地。 辰王面无表情的看着荡漾的湖面,转身离开了。 现在所有人看王妃的神情都有些咬牙切齿。 结果到了晚上,趁着夜黑人少,明澜又悄悄溜回来,施避水决跳进水里把木钗找了回来,等到手忙脚乱的跳上来跑回到房间的时候,衣服还是有些湿了,冻的直哆嗦。 明澜将木钗放进了柜子里,然后在心里恶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下,扔根钗子怎么了,扔就扔了还捡回来,真是没出息。 她将钗子藏好后,走到厨房拿了几只烧鸡去了后面藏着小白龙的地方给它喂东西吃。 小白龙并不怎么喜欢吃生的,对口味也很有讲究,尤其是到了辰王府后迷恋这里大厨的手艺无法自拔,眼看几天就能胖上一大圈。 这家伙是个易胖体质,明澜不敢再喂了,它一长胖身躯就变大,到时候更痛苦,会加速它的死亡。 明澜觉得自己遇到了有史以来最棘手的麻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带回来的小龙受苦,这么简单的一个金箍却把她整个人都难倒了,令人非常沮丧。 而且今天晚上看起来白龙没有以前欢了,它的生命迅速的流逝。 白龙问明澜:“魏鱼有信吗?” 明澜:“呀,小龙,你懂得还挺多的呀,没有!” 白龙:“你能不能让她快点回来。” 明澜:“她至少要走一百年。” 白龙听了蔫道:“一百年?太久了。” 明澜笑道:“你管人家,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喂过你几只兔子而已,还用不着你管那么多,你安心养伤,以后去找她。” 白龙悻悻的仰天嗷了一声。 明澜听过龙啸的声音,就是没有听过龙嗷的声音。 明澜摸了摸它的爪子问:“小龙,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把你镇压在山下的人长什么样子。” 白龙:“不记得,我要是记得又见了他,一定咬死他。” 明澜:“有志气,但是你要先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啊。” 白龙趴在地上想了半天摇摇头,它这体型太大,下巴搁在地上来回一晃头,土就被刨出一个坑,荡的尘土飞扬。 明澜对它敬而远之,自动后退三步。 白龙:“我想吃爆炒驴丝儿。” 明澜 :“什么爆炒驴丝儿,瞅你现在胖的,以后少吃点吧,不然院子里都盛不下你了就只好把你丢了,我现在要问你一个很要紧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白龙:“好。” 明澜:“你是不是在魏鱼身上下过什么奇怪的咒语。” 白龙:“没有,那是什么。” 不是这白龙,那是谁?合着自己折腾了一大圈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明澜:“没什么,你休息吧,我会尽快帮你想办法把身上这些金圈圈弄掉的。”她站起身走了出去将门重新锁上。 要想找到当年镇压白龙的组织并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明澜请香儿帮她将六百年之内所有的正道沧桑除妖卫魔的圈子都问了一个遍,却奇怪的一无所获,而普天之下会解开这金圈圈的人也一个也找不到,沧溟所有书籍翻边也没用,明澜的头都快秃了。 不能再等了,反正等也是死不等也是死,明澜决定先把白龙脖子上最要命的金箍摘下来,否则过一点时间连进食都是问题。 明澜不敢把白龙弄晕过去,否则弄到要害它出不了声反而是个麻烦。 可真正动手的时候,手抖成了筛子,这可是脖子啊,搞不好嘎嘣一声就断了,她迫于无奈只好去叫云昳。 云昳蹲在龙脖子旁边,轻轻的把它的伤口掰开,清理下所有糜烂的碎肉用水冲干净,然后看着金圈说:“脖子这里嵌的太紧,跟肉长在了一起,就算是金圈的主人来了,都不能让白龙从金圈里面完好无损的解脱出来,现在唯有一点一点的把它打碎,香儿,麻烦把刺骨锥带给我。” 刺骨锥是沧溟第一大酷刑,用来惩治人的,本质上是个凶器,在地牢里横行霸道了很多年,生了灵智,一身戾气,别说锥入人的身体了,就是拿着它都会遍体生寒,一般能不拿出来就绝对不会用它。 香儿将垫着十层布的刺骨锥带给了云昳,犹犹豫豫的问:“这东西行吗?” 云昳捏着锥子对它道:“别刺伤了人,否则我把你熔了做成锅盖。” 当年云昳在地牢的时候被用过这玩意儿,结果以恶制恶,生生把它给降服了,以至于现在见到云昳还很是老实。 云昳将刺骨锥打进了金圈内,一点一点的挫磨,用了一个时辰终于将金圈挫出了一个口子,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尽管刺骨锥已经非常的克制了,但邪物终究是邪物,白龙的生命在刺骨锥的反作用下迅速流逝。 云昳将刺骨锥刺穿自己的皮肤将血液涂抹其上,这锥子对云昳的血有很深的畏惧感,饮了一口整个锥子都不好了,戾气顿收了不少。 云昳舍人救人弄伤自己,心情不太美妙,再次下手的时候以更快的速度在另一边挫出了一个口子,将皮肉一点一点的与其分离,在最后一丝缠绵不舍的藕断丝连后,终于挑了出去。 在白龙脖子上安营扎寨的金箍半截身体躺在地上寿终正寝了。 香儿惊喜万分:“快把剩下半截挑出来。” 将脖子上的金圈完整的挑下来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脖子终于解放的白龙还来不及享受就昏迷了过去。 云昳:“它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不能再挑了,剩下的暂时不会威胁生命,今晚我陪着它,给它上药,如果刚才刺骨锥不小心刺到了它,哪怕是一点点皮肉也很麻烦,香儿,你先把刺骨锥放回地牢,放在外面太危险了,放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不要碰到它。” 香儿走后,明澜将云昳的手腕拉过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给你包扎一下。” 云昳对她的包扎手艺敬而远之,深恐二次受伤,然而她这样望着自己又实在难以拒绝,于是颇为深沉的点了点头。 明澜觉得云昳的血有一股特殊的香气,忍不住好奇的问:“你的血为什么是这种味道。” 云昳:“你应该不想知道。” 明澜:“说说看。” 云昳:“莲……” 明澜立刻醒悟,她现在不想回忆起虚空殿任何的东西,连忙打断他:“知道了,别说了,我也不介意。” 包扎好伤口后,云昳举起来看发现竟然意外的包的很好,于是赞扬:“很好。” 明澜一直非常吃云昳的夸赞,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夸,都会让她顿时飘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她撸了撸袖子:“你身上哪里还有伤,我都替你包了!” 云昳:“啧!没有了,明澜你回去休息吧,方才刺骨锥对你影响也不小,回去调养一下,别沾了它身上的魔气。” 明澜:“我能有你沾的多?” 云昳:“没关系,影响不了我。” 明澜刚要站起来,云昳就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皇上问我那天晚上往家里搬了个什么东西。 明澜:“他怎么这么烦人,我再去敲打敲打他。” 云昳:“他好歹是皇上,你别总去惹他。” 明澜:“知道了。” 云昳守了白龙一夜,第二天他平安醒来的时候,云昳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成功了。 白龙醒来后,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流出了一滴龙泪,云昳顺手抄起旁边的木盆把龙泪接了,龙泪难得价值千金,就当是医药费了。 云昳还在等他流第二滴,小龙居然又睡了过去,等到第二次醒来之际,亢奋的在院子里滚了十八个来回,精神头大的能把高墙撞出一个大窟窿。 白龙趴回到云昳身边,拍着尾巴问:“名字?” 它的这幅神态如果是人,就像是随时能拍给对方十万两的那种架势,云昳有些好笑,没有回答它。 白龙道:“我能去找魏鱼了么。” 云昳:“不能。” 白龙:“为什么。” 云昳:“你不妨出去试试看,是你先找到魏鱼,还是先被人喂鱼。” 白龙将头埋进湖里,咕嘟咕嘟冒了几个白泡泡:“那先算了。” 第63章 第 63 章 为了方便称呼,他们给他起了个名儿叫小白。 这条龙也不知道该说它专情还是该说它没良心,解开它的封印辛辛苦苦把它驮回家居然,又为它疗伤,它竟然只记得魏鱼。 更麻烦的是皇上那边,不久前的月黑风高夜把小白龙驮回家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皇上亲□□问了好几次,又派人到辰王府做客,一定要知道那天晚上他们运了个什么东西回家。 家里这么大一个龙藏也没有地方藏,云昳把人堵在外面,搪塞了好几次,到最后找的理由自己听了都嫌弃。 实在不行就把它埋到湖里面去,可是明里做客暗里搜查军火的大臣总是要有意无意的往湖里瞄一瞄的。 明澜提议:“不然就劳烦一下它的爪子,发挥它狗刨的特长,让它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巨坑,趁人来之前,帮着把它埋进去,等人一走赶紧刨出来。” 云昳等着明澜说:“我是开玩笑的。” 结果明澜是认真的。 云昳问:“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大臣来了以后看到了一大片形状怪异的土堆会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刚翻过的菜园子?” 明澜想了想遂放弃。 这真的是非常苦恼了,为什么小白龙的身形这么巨大,现在只有抓紧时间让它身体恢复,说不定它以后能发挥潜能长个翅膀或者爬个云什么的自己飞走。 云昳问:“它会化人形吗?” 明澜:“肯定不会,否则它为何从来没有变过。” 云昳:“算了,发现就发现吧,发现了就送它去做镇国之宝。” 就在小白龙马上要沦落为镇国之宝的地位时,香儿递给了明澜一方手帕:“从魏鱼房间里找到的。” 明澜将手帕打开,上面竟画着尹桓的画像,那画像七分逼真,栩栩如生,就连眼角的笑纹都十分传神。 明澜露出一个明了的表情:“我就知道魏鱼稀罕尹桓,可是为什么尹桓毫不知情的样子,就跟吃了失忆药一般。” 香儿问:“魏鱼身上的符咒有进展了吗?” 明澜:“没有。” 香儿远远的看了一眼那条傻龙,然后将明澜拽出院子低声道:“我打听过了,附近应该没有什么修道的人,而魏鱼除了和家人在一起,便是和尹桓、小白在一起过,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小白龙撒谎?” 明澜:“撒谎?” 香儿:“你看看小白对魏鱼求而不得的样子,它可能是个隐藏极深的,强取豪夺的霸王龙,因爱生恨,嫉妒她和人类凄美的爱情,于是从中作梗,给魏鱼下了奇怪的符咒,又抹去了尹桓的记忆。” 明澜非常佩服香儿丰富的想象力:“……你都在想些什么?” 结果事实证明,香儿的想象也并非完全扯淡,晚上,明澜又去了小白龙养伤的院子,她才走到院门口从门缝里看到了小白龙的右眼里又飞出了那团黑色的雾气,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的右眼也在飞出一团东西。 明澜连忙顿住了脚步,屏住呼吸的看着。 那是与黑雾相反的白雾,白雾落到地上化成了人形,而黑雾紧跟其上,合贴的裹在人形身上,犹如一件漆黑的斗篷,他背对着明澜,背影年轻强壮,身法矫捷,迅速的溶入了暗夜中。 明澜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曾经窥视过小白龙的记忆,从来不知道它的右眼里竟然元神出体,更不知道他竟然真的可以化成人形,难道她看到的都是他想要她看到的? 难道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果然是一条心机龙? 明澜反应过来后迅速的跟上,随着他翻墙溜瓦,看着小白一路轻车熟路到了尹家。 这么熟悉,好像已经踩过点的样子。 随后,小白龙找到了尹桓的住处,尹桓的房门外没有防守,只有一盏幽幽照亮台阶的石灯,房间里亮起一盏微弱的灯光,尹桓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线像是入了秋的僵虫,命悬一线的嘶哑,沙沙小白龙在门口微微的盘桓了片刻,闪身进了门。 这个时间足够明澜去救人,可是她还是缓了一步,因为她真的没有料想到小白龙会干脆利落的下死手。 他杀人干净利落之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未曾多余,可怜尹桓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他杀了。 血溅在窗户纸上,尹桓被贯穿了血洞的尸体在半空中悬吊了一瞬间,而后“嘭”然落地。 明澜的呼吸一下子凝固住了。 小白龙干什么都很快,杀人快,发现偷听墙角的更快,他的脸转向了明澜。 就在明澜刚要有所动作时,小白龙就像是一阵清风一样神出鬼没的绕到了明澜的身后,将一只冷冰冰的爪子搭上了她的脖颈儿。 明澜问:“你还没杀够?”她觉得被搭着的厚脖颈儿有一点点的酥麻,也就是这一瞬间,小白龙逃走了。 明澜传音香儿让她去截小白龙,自己则去暗中通知守卫,就在她躲在暗中看到房中一片血色和瘫软在地砖上的尹桓的尸体时,魏鱼的记忆第一次被真正唤醒了。 明澜和魏鱼产生了共情…… 明澜回到了辰王府,见到香儿后问:“小白抓到了吗?” 香儿:“没有。” 明澜往荒院走过去,远远的看着沉睡的白龙:“没事,他的龙身还在这里,跑也跑不远。” 香儿问:“出了什么事?” 明澜:“尹桓被他杀死了,没想到小白龙恢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杀人。” 香儿:“他为什么要杀尹桓,难道果然是因为魏鱼?” 明澜在魏鱼的记忆里看到了尹桓,看到了她和尹桓的过去。 魏鱼第一次坠落山崖后被尹桓救了下来,这是她和他第一次相处,到了后来魏鱼偷偷给小白龙喂食物的时候就会经常的在后山见到他。 尹桓这种人不应该总是在荒凉的后山出现,可是魏鱼每次去都能碰到他,就好像他是故意等待在那里,等着和魏鱼见面。 魏鱼性格孤僻难亲,将自己围在铜墙铁壁之中,可尹桓还是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 他不觉得她孤零零的跑到这里匪夷所思,也不会觉得她怪异的轻功和天生的敏捷力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该问的事他从来都没有问过。 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尹桓都懂,他看着魏鱼时的眼睛亮若星辰,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看在心里。 尹桓的见识很多,他会跟魏鱼讲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事情。只是尹桓身体不好,讲久了就会出现极其疲累的神情,他还极其的怕冷,领口的扣子都是系到最上面一个,不露出一丝脖子,袖口也箍的紧紧的,整个人几乎从下巴下面都捂的严严实实的。 魏鱼虽然话不多,气质也是娘胎里带着的冷,和尹桓在一起却也渐渐的温柔了几分,像一个真正的活色生香的人。 虽然她每次都是为了小白龙来的,但是和小白龙在一起时表现的却是拒龙与千里之外,小白龙再好,也终究不是同类。 可是就在小白龙命悬一线的时候,魏鱼却选择了去沧溟,她想在临走之前再看尹桓一次,谁料最后一次相见竟成永别。 从魏鱼的记忆里,根本不知道她身上的符咒是谁下的,也不知道尹桓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了记忆一样。 夜晚,风抟落叶落在地上粘湿的泥土上,魏琅戴着面巾穿着夜行衣在泥浊的小道一路疾行,就在她转过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凉亭时,看到凉亭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 那人很年轻,这种年轻感似一种新生,还没有来得及沾染人世间任何沧桑就长大了,双眸澄澈,是一种极具野性的澄澈,没有多少善意,也没有多少恶意,他坐在亭子积了灰的木板上,双肩微微耸着,两额上生着两团微微荧光的水渍渍的小鳞角。 魏琅整个人就怔住了,她迷茫的想:“妖?” 她的鼻尖闻到了来自年轻人身上的清幽的沾着血腥的湿香,她看到了他很无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疲累柔软的感觉,她错误的认为他已经没有什么攻击力。 这错误的认为还来自于他额头上的鳞角,必定是稀世妖精,若能得到他简直就是一桩大买卖。 魏琅杀过妖,尤其是这种刚开了智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她试探着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魏琅通常不用说一句话,只是站在她想要攻略的人旁边,那人就会为她口干舌燥,心驰神摇。 魏琅刚坐下来,伸出纤手俯下身子去揉捏脚腕,转眸之间像是才发现了小白一样,大惊失色的叫道:“诶呀,怎么这里有人。” 她的双眼看着小白的鳞角,又从龙角移到了他脸上,心想就算最后没得到什么尝口鲜也不错。 对待人类要徐徐图之,对待妖便是另一种说法了,要干净利落的多,他们通常不吃软款的那一套。 小白对这个不速之客敬而远之,他站起身准备换一个地方继续蹲着。 魏琅开口:“这位小哥哥,我是从家中逃出来的,如今天色已晚,腹中饥饿,你能给我一口吃的么。” 小白回过头问:“你为什么要逃出来?” 魏琅心中暗喜,眼中带了一丝泪儿:“家中父亲毒打,母亲不给饭吃,姐姐欺压,不得已才逃了出来,却不知去向何方,小哥哥你……”她说着站起来往前迈了几步:“我走这夜路只听有狼的吼叫和见到巡夜的官差,小哥哥你能带我走么,我只要一容身之所暂歇一晚。” 小白:“我也没有地方去,你去找别人吧。” 魏琅:“他们都是坏人,我害怕,小哥哥你带我走,我已经饿的走不动道了。” 小白从小被压在山下,对这种无力的饥饿感,感同身受,他发现魏琅的眼睛时刻的盯着他额间的龙角,露出一种贪婪的神色,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个姑娘真正的来意。 小白负手:“姑娘,你不该将主意打在我的身上,我很聪明的。” 魏琅没想到被拆穿的这么快,她的脚尖微微后撤了一步,随时准备防御。 小白:“你是想要吃我的角吗?” 魏琅:“啊?” 小白:“你不必再演戏了。” 魏琅: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你别胡说,我怎么敢想吃你的角角?她颤声道:“大,大王你误会了,我……”她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对手的眼睛太过凌厉了,不容质疑的凌厉。 魏琅识相的闭了嘴,掂量着直接动手自己的胜算。 就在这个时候小白却手起光落,将自己的龙角用手刀剁了下来递给了魏琅:“你可以吃,没关系。” 魏琅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居然把自己的龙角剁了下来,他是不是傻?是不是傻的?虽然没有流血,但是二话不说把角剁下来送给一个陌生人是什么意思。 魏琅哪里敢接。 小白:“这是幼角,本来就有点晃,该长新的了,虽说这幼角可以炼成神武的,但你饿就给你吃了。” 一句话立刻将魏琅说的心神激荡,能练成神武的龙幼角,一共就俩,他居然肯给自己一个,还让自己暴殄天珍的吃了,这不是对自己的魅力神魂颠倒又是什么。 在云昳那里失去的信心,一下子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找补了回来,她似乎觉得继续攻略下去,她不仅可以得到龙角,还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因为若是真龙,身上每一寸都是稀世珍宝,若能得到他,她还做什么稀烂鬼任务。 魏琅开始陷入心驰神摇,若要得到的更多,就先将他击晕,夺了他的神志,便能让自己为所欲为。 魏琅接过幼角,感动的泫然欲泣:“小哥哥,你真的是好人,我这一生都未曾有人这般对我。” 小白微微一笑:“曾经有人在我最饥饿的时候给我食物,我很感激她,如今我给你食物,你感激也是应该的。” 魏琅:……呃 脑子这么不够数,如果不对他下手,真的是要天打雷劈的。 眼看他转身就要走,魏琅连忙跟上:“小哥哥,我真的无处可去,你能带我一起走么。” 小白:“不能。” 魏琅委屈:“你怎么能这样,我真的想跟着你。” 小白解释:“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 魏琅:“我不会打扰你的。” 小白不说话了,他想着等着这女人发现他真的是孤零零的漂泊无处可去的时候,她吃不了苦便会离开了,或者在半路上就将她甩掉。 小白往前走着,魏琅就在他旁边跟着陪着他说话,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笑着,就在小白的神色越来越放松的时候,魏琅眼光一黯,蓦然出手,将手里的鞭刀插入他的死穴。 小白快若清风,几乎是在她出手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迅速转过身夺去了她手中的鞭子,然后死死的缚住她的手腕难以置信的问:“你居然要杀我,为什么?” 他的反应非常的迅速敏捷,手腕也极其有力量,魏琅立刻就明白了她不是他的对手。 魏琅:“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不小心。”就在此时,她看到了有一队巡逻兵经过,那巡逻兵的卫长正好与自己相识,她心中电光石火的思忖,凭她的力量一定是得不到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将他逼上绝路。 魏琅大叫一声:“救命啊!我在这里!我是魏家三小姐。” 小白:“你是魏家三小姐?魏鱼是你的什么人?” 看他的神情无半分恶意,魏琅脱口而出:“我姐姐。”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量一软,她趁机逃脱出来,将手里的毒针向小白的咽喉刺去。 小白手变利爪拂袖扬去,在魏琅的脸上留下一道殷红的伤口,但是毒粉还是在空中蔓延了开来。 魏琅觉得脸颊一凉,当即大惊失色,心中痛的无法呼吸。 巡逻的人已经赶到了,魏琅飞速的跑过去指着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他是妖,快抓住他!” 巡逻本来很积极的往上涌,听到魏琅的喊话,全都往回跑。 魏琅气急败坏:“他受了伤,中了毒,谁拿下他就是头功!对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就是镇在尹家后山的大妖!快抓住他!” 他们又冲了上去。 后来全城热烈围捕,小白一路逃窜,窜墙上瓦躲到了一片黑树林后蓦然停住,因为他看到了尹桓。 暗夜的暗林里。 尹桓没有死,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脸上带着有几分狭促的笑意,用手按了按曾被小白贯穿的如今完好无损的胸口:“原来魏鱼身上的味道就是来自于你。” 小白:“你没有死。” 尹桓皱了皱眉:“你怎么变成了独角?” 小白:“那你再死一次吧。” 尹桓奇怪的问:“你为什么会想杀我?”他说着话,手中打出十几张符箓,符箓燃着幽幽的绿光向小白四面八方的包抄过去。 与此同时,辰王府后院的巨龙一个猛子翻滚钻入云霄爬山涉水的落到树林的元神旁,并合二为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朝着尹桓扑过去。 尹桓安之若素,双手结印,将十几道符箓组成一道环形阵法,在阵法的影响下,白龙四肢上的金环越收越紧,深陷入骨,渗出血来染红一片荒野。 小白:“因为你杀了魏鱼。” 如今在尹桓的眼睛里,小白就已经是一条死龙了,他笑了笑,略奇道:“何来这一说,魏鱼如今已经成了辰王妃,你没有看见吗?” 小白的前肢已经断裂,轰然倒地剧烈的痉挛:“我亲眼看见你杀了魏鱼。” 明澜在骗小白,可小白也一直在骗明澜。 尹桓问:”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小白:“你骗他说要娶她,可是当她发现了你的秘密,你竟然就下了手,她那样喜欢你,你竟然要下手杀她。” 尹桓笑道:“你看到了她并没有死,只是突然失忆了,我后来以提亲试探她都毫无反应,如今的她哪里还会喜欢我呢。” 小白:“魏鱼已经不是魏鱼,真的魏鱼已经被你杀死了!你曾经对她海誓山盟,如今却还能笑得出来,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要欺骗她!” 尹桓:“我是真的要娶她,魏鱼相貌平平,性格孤僻,她对我一见倾心也是合情合理,她曾对我言,这世间唯我一人待她好,似这种意乱情迷的小姑娘我骗与不骗她都会爱我无法自拔。” 但凡换一个人都要对尹桓这种不要脸的话破口大骂了,但是小白除了急的在地上咆哮翻滚,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小白后肢上的金环越收越紧,金环嵌进肉里,崩断骨头,凶器承受不住逐渐龟裂碎烂,割进骨缝里在寿终正寝之前咬断了最后一丝藕断丝连的后肢,如今小白四肢俱废,已然重残。 尹桓知道他废龙一个,活不成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堪称慈祥的表情:“你又何必如此意难平,你放心你若是不与我作对,我也不会过于为难你,只是你要告诉我你头上的龙角去了哪里?” 小白翻滚了几下,失去了四肢他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像蛇一样爬行,他将头沉重的抬起来用细窄的双眸看着尹桓:“你既然要娶魏鱼,为何又要因为一件小事杀她,居心何在。” 尹桓有些无奈的皱皱眉:“你不要再和我提魏鱼的事,我在问你龙角去哪里了。” 小白:“你为什么要……” 尹桓:“行了行了,你省些力气,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看着小白笑了笑:“我第一次救了她之后便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那味道便是来自于你的,她的身上沾着一片白莹莹的龙鳞,只一片就价值千金,我正是为了得到你才会接近她。” 小白:“你说你要娶她。” 尹桓:“似魏鱼那般丑陋之人,我尹桓相貌堂堂答应娶她,即便是有了利用之心,那也是她修来的福气,谁料她竟然发现了我修道之事,此后诸多麻烦不是你能想象,我杀她心中愧疚但也是迫不得已,其实我心中已然后悔,但已经覆水难收,若是她能醒转,我必定会补偿她的。” 小白:“她会醒吗?” 尹桓:“那就要你剩下的龙角入药了,魏鱼身上的死咒乃是我亲手所下,世间也只有我亲手能解。” 小白眼睛里蒙上一片血色,他呲牙:“你说的是真的吗?” 尹桓:“我有必要骗你么,你认为现在的你能斗过我么,我要你的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似你这般无能狂怒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白:“我以龙身名义诅咒你,若你得到龙角不能救活魏鱼,我定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黑暗中,尹桓的眼睛亮若星辰,璨若火光,他伸出手:“好,我若是救不活魏鱼,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当众人赶到之时,龙已经没了什么生息,瘫软在地只有一双眼睛呆滞的望着天空,它的龙角断了两根,四肢断裂,身上的鳞片被剥光,血将野林染成红色,发出浓郁的香气。 他们连忙上去围捕,谁料在他们刚刚靠近白龙之时,白龙突然如蛇一样蠕动弹起,调转方向横冲直撞的突破野林,拖拽着触目惊心的血痕逃窜掉了,吓的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龙的生命力太过顽强,精神力也太过坚强,直到此刻竟然还能撑着一口气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说话,还有一章。 第64章 王爷11 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先是听到小白龙伤了魏琅,然后又听到了小白龙受伤逃窜的事。 找一条躲起来的伤龙居然相当费劲,明澜怀疑他是否已经死去并悄悄腐烂的无影无踪了。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尹桓。 明澜明明看到小白龙杀了他的,谁料万万没想到,尹桓不仅活了下来还暴露了他修道者的身份,尹桓是根正苗红的泯山派传人,这是皇帝后来亲自盖的章,皇帝对自己朝廷中有隐藏修道者的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与扶持。 尹桓禀明圣上恶龙是他亲手打伤的,所得价值连城的龙鳞尽数献给皇帝,而龙的龙角尹桓只说在看到恶龙时就已经遗失,这一大笔飞来的财富令圣上龙心大悦。 明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病秧子居然这么厉害,以为是小白龙杀了他,没想到居然是反杀,她跟小白龙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若要在他和尹桓之间做个感情上的选择,她更愿意倾向相信小白,这里面有太多奇怪的事,小白龙一夜之间连伤两人,尹桓就不必说了,魏琅和他无冤无仇为何突然下手, 据魏琅自己说她本在家中,白龙突然闯了进去将她掳走带到树林之中想要对她不轨,幸好巡逻及时赶到。 魏琅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拉着明澜的袖子偷偷含羞带泪的偷偷说的,她现在对魏家极其恐惧,心里受了很大的伤害,想要暂时跟姐姐住几天。 魏琅说这句话的时候包袱都带过来了。 明澜一直想弄明白魏琅到底是干什么的,因此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辰王府有温药泉,对魏琅脸上的伤倒是十分有益处。 魏琅说小白欲要对她不轨,明澜是不大相信的,在她心里小白还没那么大的出息能做登徒子,若是说小白想吃了她,明澜或许还会信一信。 她怕魏琅起幺蛾子,特意让她跟自己一个院子里。 起初魏琅微弱的反抗了一下,后来见反对无效只好退步。 她脸上受了伤,伤口不深,加上太医悉心照料应该不会留伤疤,可是魏琅显然对自己的容貌介意之极,每日暗自垂泪,几日后脸上的伤不大明显了,眼睛但是迅速的肿胀了起来。 但是这也不妨碍她一天到晚想要和辰王制造偶遇的机会,可是来了这几日,一次辰王的面儿都没有见过。 这日魏琅问明澜:“姐姐,我来了已经三日了,姐姐吃饭是孤孤单单的一人,入寝是孤孤单单的一人,冷冷清清。” 明澜无法反驳她,因为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魏琅:“我瞧着姐姐都有些心疼,如今快入冬了,姐姐连件符合身份的衣服都没有。连在家里的时候都比不上。” 明澜裹了裹自己厚厚的貂裘,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冷。 就在这有些微微尴尬的时刻,侍女上前将两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放到明澜面前,行礼道:“王妃,这是陛下给您的。” 魏琅看着盒子愣了愣笑道:“殿下倒是有心。” 明澜心想终于要找到一点场子了,她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一袋蜜饯,旁边有一张字条:晚上去吃鱼么。” 就在魏琅微微好奇的看着她时,明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纸条揉成一团,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片白莹莹的龙鳞,旁边还有一纸条:带上魏琅。 尹桓把小白弄伤弄丢这件事,云昳一直耿耿于怀,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救活了小白,已经产生了深厚的不可动摇的医患关系,谁料居然被这来历不明的尹桓打成重残,下落不明。 现在云昳找到的也只有这一片龙鳞了。 魏琅看着龙鳞惊讶的问:“这是?” 明澜将龙鳞放下,口气认真的对魏琅道:“我想知道当时那白龙化成人形后,是如何对你欲行不轨的。” 魏琅脸一红:“这种事情如何说的清楚,姐姐你怎能这般问我。” 看魏琅这个样子是问不出个五六七了,还是交给云昳干净,她站起身道:“晚上去吃鱼么,辰王请客。” 辰王府后院有一片湖,可以直通外面的大四城湖,湖上有一红板船,船里摆着木桌,船尾钓鱼。 鱼是现成扔到湖里的,用网罩兜了不让游远,基本上闭着眼睛都可以调起来好几条,那鱼也是被养的肥硕鲜美,最小的也有足斤重。 云昳穿了薄毡坐在桌前,领口裘毛垂落在两肩,正闲适的烫酒,看见王妃来,用下巴示意她坐身边。 魏琅笑道:“参见殿下。” 云昳在魏琅身上闻到一股很清幽的香气,他起抬头:“来了,坐吧。” 魏琅微微一笑,遥遥落了座。 云昳问:“这季节鱼正是肥美,王妃平日里可喜欢吃鱼。” 明澜:“喜欢,只是小琅脸上受了伤怕是不能多吃。” 魏琅用半面纱罩了脸,隔了一层面纱也看不到脸上那几户要痊愈的伤痕了,明澜这般说,她的神色还是不自然的闪躲了一下。 云昳看着魏琅问:“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也并无外人,三小姐能否回忆一下当日是如何遇到那白龙的。” 魏琅:“禀殿下,此事说来实在是难以启齿,那日我在房中休息,却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来将我掳到树林中,天见可怜,他还未做什么便被巡逻的人看到了,我才得脱魔爪。” 云昳:“那他什么都没有对你做?” 魏琅:“没有,若是做了什么,我怎还会有脸坐在这里。” 云昳:“三小姐说的可句句实话?” 魏琅:“自然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 云昳问:“当时房中并无其他人看见?” 魏琅:“我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旁,所以出事之时只有我一人。” 云昳:“那你见到他时,他可已经受了伤?” 魏琅:“看不出来。” 明澜用眼神对云昳说:“你看吧,什么也问不出来。” 云昳突然站起身:“有几句话想要对三小姐单独说,能否移步?” 魏琅看了一眼明澜,明澜微微点头,她便跟着站起来:“殿下请。” 云昳带着魏琅下了船走到幽僻处,魏琅心里正在和犯嘀咕与微微荡漾之间徘徊,云昳转过头,一扫方才的闲适,语气微微沉了几分:“三小姐,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说实话了。” 魏琅心里一惊,小声道:“殿下,方才所说句句都是实话。” 云昳看着她:“可出事当天本王便派人悄悄去了一趟魏家,侍女说她们一直都在房门外守着,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去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魏琅:“他毕竟不是人,总有很多手段让人发现不了。” 云昳:“不妨实话对姑娘言,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魏琅深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殿下就是这样误会人的吗?平白无故一个大锅扣下来,这种屈辱之事又有谁会来编排自己。” 云昳道:“谁知道呢,或许有的人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重了,魏琅的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小琅一向最敬重殿下,如今你却这样想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云昳:“把你的眼泪收起来,我不是王妃,不懂的怜香惜玉,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到的小白龙,他为什么会挠伤了你。” 魏琅:“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难道殿下要我凭空捏造一个假的事实么。” 云昳语气冷了下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魏琅心里是真的有些慌了,招是不可能招的,可是辰王咄咄逼人定要她认,这没道理呀,他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难道是在诈自己?可看他的样子,无论是否是在诈,如果自己不说出个一二三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魏琅:“好,我说实话,那晚是我自己出来的,谁料路上遇到了那恶龙化成人形,他求我跟他一起离开,我当时怕极了,不知道他要将我带到何处。” 云昳将手递到她面前,然后徐徐展开,赫然露出一只闪着幽微光芒的龙角:“那么后来,你又是如何夺去他的龙角的。” 魏琅看见那龙角时,大惊失色,下意识就去怀里摸腰间,当摸到那滑凉的东西时,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已经晚了,她的动作已经被云昳看在了眼里。 云昳此刻才是真的在诈她。 云昳一直能闻到魏琅身上有一股很清幽的来自于小白龙身上的香气,这种香气辰王府也有,尤其是魏鱼身上,所以即使和魏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明澜也没有发现,只是魏琅身上的香气比明澜要浓烈的多。 小白龙的龙角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而在他失踪之前,声称有人见过他的除了尹桓就是魏琅,他觉得尹桓又撒谎的可能,而魏琅说小白龙欲对她不轨则绝对是撒谎。 至于龙角会不会在魏琅手里,云昳并没有把握,没想到这一诈竟然真的给诈了出来。 云昳:“拿出来。” 魏琅还在抵抗:“拿什么?” 云昳:“你自己给我,或者我强迫你拿出来。” 魏琅满心不甘,但是她不能保证自己孤身一人能够斗得过辰王府这么多人,她哆哆嗦嗦的将贴身藏着的龙角拿了出来:“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是他亲自给我的,否则我哪里有本事去夺,殿下,此事是我财迷心窍,但绝非是你想的那样。” 云昳:“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何要一直接近我们。” 魏琅:“我接近姐姐也是错的么。” 云昳:“你出现了太多次的失误,每一次失误都不可原谅。” 魏琅:“我真的不明白。” 云昳耐心告罄了:“我让你坦白是给你机会,你若是不肯说,我只好用最简单最方便的法子,干净利落的来解决你这个麻烦了。” 魏琅:“你要对我怎……”她话未说完就意识到了云昳可能要说什么,她声音沙哑:“你,你不能这样,你就算是屈打成招,我也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昳抽出腰间的匕首,闪着寒光的利刃划过魏琅的双眸:“望姑娘知,我没有兴趣屈打成招。” 魏琅:“殿下你若是杀错了人你不怕罪孽深重寝食难安么……等,等一下,我是有话要说。” 云昳:“不想听,晚了。” 魏琅尖叫一声,就在此刻他们身后转来一道身影:“怎么了?” 明澜见两个人迟迟不回便出来看看,谁知道以来就听到了魏琅凄惨的叫声。 云昳将匕首及时收回去,隐在袖子里:“王妃怎么来了。” 明澜走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小琅怎么了。” 云昳看着魏琅道:“我跟三小姐聊了聊当晚遇见恶龙的事,方才不小心看见草丛里跳过去一个什么东西,已经没事了。” 明澜:“没事了便会去吧,我刚才又烤了条鱼,一起去尝尝?” 魏琅见明澜从来没有这么顺眼过,她迅速的跑到了明澜身边,声音还有几分劫后重生的发抖:“姐姐,我们走吧。” 三个人又往回走,明澜先上了船后,云昳轻轻的挡住想要跟着上船的魏琅,魏琅遂惊恐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云昳轻声道:“姑娘,你要是再在王妃面前说一些挑拨我们关系的话……” 魏琅:“我知道,绝对不会了。” 云昳点头:“上去吧。” 魏琅长长松了口气,迅速的上了船,紧紧的挨着明澜坐下,脸色入土,嘴唇都有些发白,她觉得这里不能再呆了,今晚就要离开,什么攻略辰王都去死吧,她只想要活命。 云昳跟着上了船,眼疾手快的尝了一口鱼肉后问:“这味道,王妃是没放盐吗?” 明澜:“你手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有来的及放。”她撒了些盐,撕下一条鱼肉来放到魏琅面前:“尝尝。” 魏琅刚刚被云昳吓到了,腹中正是街难受,恍恍惚惚的去接,云昳道:“三小姐脸上受了伤,还是少吃鱼的好。” 魏琅又把手缩了回来,委屈的难以自持,这人不仅要杀自己,现在天寒夜长,连一顿热饭都不让吃了。 魏琅道:“姐姐,我不是很饿,也不太喜欢吃鱼。” 魏琅不吃,明澜也就不强求她,反正自己烤鱼水平心知肚明,能少祸害一个人就少祸害一个人。 她咬牙看着两个人一个人挑鱼刺,一个人吃鱼,一句话也没有安静的都像是哑巴,辰王看着王妃的眼神没有多少柔情蜜意,很平淡却又很温和,侧脸融进火光里说不出的温柔潇洒。 只见明澜吃饱了站起来说要去休息,魏琅生怕自己落下了遭到毒手,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上。 就在前一刻,魏琅看辰王还是欣赏与期待的,现在她觉得相貌平平的王妃简直就是美若天仙,救苦救难,她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 明澜看她这个样子,隐约的猜到方才云昳应该对她说了些什么,云昳这个人要是对一个疾言厉色起来能把人气吐血,功力非常深厚。 云昳送着他们一直到了明澜的住处,在魏琅刚进去的时候,明澜对魏琅道:“小琅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和辰王谈。” 魏琅点头,慌忙进了院子。 明澜转过头对云昳道:“你方才对她说了些什么。” 云昳知道魏琅绝对不简单,但是他并不想让明澜为这种人操心,等到他全部处理完了再对明澜说也不迟。 云昳这么想着,明澜就说了:“这个人不简单,还是要小心一些。” 云昳微微点头,然后斟酌着语气道:“那你既然这么觉得,为何还要留着她?” 明澜:“我说她有点奇怪,却没有说一定奇怪,我留下她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总之要小心,不用多做什么但也要警惕,你那个龙鳞是什么意思?你找到小白龙了?” 云昳摇头:“明澜,小白龙重伤至此,活下来的机会其实不大。” 明澜:“小白龙是我放出来的,不管原因是什么,他先先后后连伤两人,在酿成更大的祸端之前一定要将他找回来。”她想了想又道:“没想到小白龙的四肢居然断了,他四肢带着金箍,若要连锢带肉一起弄断,什么样的情况下尹桓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云昳:“可能并非尹桓厉害,或许尹桓是镇压小白龙的传人或者控制小白龙身上枷锁的力量,如果是这样的话,杀死小白龙对他来讲是轻而易举。” 明澜:“尹桓和魏鱼本是很恩爱的一对,小白龙和魏鱼关系也不浅,魏鱼甚至要为了小白龙去沧溟,为什么两个人会是仇敌。” 云昳:“这件事恐怕只有他们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小白龙,若他真的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伤天害理的事,龙是我们放的,我们也逃脱不了责任。” 明澜:“是我太过冲动了。” 云昳:“没关系,放也放了,倒是我没有及时取下他四肢上的金箍,也没有看好他。” 第65章 王爷12 明澜回到了院子里,看到魏琅在院子里孤零零的踱步,看见明澜进来连忙迎上去:“这几日叨扰了,妹妹想回去了。” 明澜:“就回去了?” 魏琅的声音很急迫:“是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如今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也有些想家,就不打扰姐姐了。” 明澜真的不知道魏琅到底是来干嘛的。 明澜:“再多住两日。” 魏琅:“不,不住了,真的不住了。” 明澜笑道:“行,那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家。” 魏琅等了一夜,第二日就坐了府上的轿子急匆匆的要出门,谁料轿子还没出大门口就停了下来。 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危机四伏小命堪忧。 魏琅掀开轿帘:“怎么停下来了。” 一侍卫持刀掀开车帘:“三小姐,殿下说要你留下该留的东西。” 他说的是龙角。 魏琅是万万不情愿交出龙角的,毕竟那种傻龙几千年都碰不到一次,她再没机会得到这样的宝物了。 魏琅:“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敢拦我的路,我便去告诉王妃。” 侍卫笑道:“王妃不会知道的,三小姐还是交出来,否则殿下会亲自去魏府做客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魏琅将牙齿咬的咯吱响,那个瘫痪系统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诈过尸了,如今自己真的是孤掌难鸣。 她颤颤巍巍将龙盛着龙角的帕子递出去,就在这时,那个该死的系统终于说话了:【不要交出去】 魏琅激动:“你还敢出来!你快帮帮我。” 可就在魏琅又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系统居然又沉寂了,好像刚才果然真的是诈尸。 魏琅要疯了,这是她见过最垃圾的系统,她觉得这个系统的命不长久基本上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系统拉着她上了贼船后一点金手指都没有不说,自己还要吹灯拔蜡了,简直令人郁卒。 现在她真的只能靠自己了,把龙角交出去?不可能。 魏琅将轿帘放下,当机立断的把龙角吃了下去,总归保不住了,吃了就完全属于自己的了,反正那傻龙不就是要给自己吃的么。 魏琅吃完以后把轿帘掀开:“殿下要的东西我已经吃了。” 侍卫脸色一变,转身离去。 魏琅以为云昳知道了一定会气死,所以现在她已经不打算能够善了,她就不信辰王敢真的杀了魏侍郎的千金,就算真的敢动手,死的也不过是真正的原主,自己顶多算任务失败。 谁料她严阵以待,如临大敌了大半天,辰王竟然放行了,任由她的轿子顺利的走出了辰王府一路平安的回到了魏府。 魏琅不敢相信,辰王好像就这样认栽了一样。 回到家后,魏琅一直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等到了晚上入寝时,心绪不宁的感觉化为实质性的伤害,起先只是胸口,到后来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在撕扯着疼痛。 魏琅疼的大汗淋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她不该吃龙角,想来自己根本无福消受这样的东西。 魏琅浑身颤抖,心中更是恨的咬牙切齿,这个白痴龙竟然害了自己,她心中念想越是强烈越是愤恨,那溶于骨血的龙角竟然与遥远的龙身产生了感应。 魏琅蓦然睁开眼睛,她好像看到了白龙,在一个山洞里,一条濒死的残疾的龙。 魏琅认为白龙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便偷偷出了魏府连夜赶程,于此同时一队蛰伏的暗卫悄悄的跟在了她的身后,一起溶入漆黑的夜色中。 小白龙若是躲起来,便很难有人会找到他,魏琅靠着感应才在一处村落的山坳里找到了小白,现在小白龙已经不能称之为龙了,若是称他为蛇,恐怕蛇都不大乐意。 四肢俱断,光溜溜的脑袋没了龙角就活跟剃度了一样,龙鳞也被扒去了,只有一条尾巴还是活力四射激情澎湃。 只见他的嘴叽里咕噜一阵涮,吐出一个唾沫泡泡,泡泡越升越高,龙尾巴尖就会小心翼翼的拍成无数个玩,等小泡泡都消散后,他的嘴里又是叽里咕噜一阵涮。 都虚弱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能子给自足的玩儿,这货的精神力不是一般的强,魏琅虽然恼恨他害了自己,但还是为他这种身残志坚的精神所震撼。 魏琅不觉得此刻的小白龙能打的过她,所以她站在不远处冷冷的喊了一声:“白龙!” 小白龙嘴里涮唾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将脑袋缓慢的转过来,看见魏鱼的一霎那先是微微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又将下巴搁在石头上,眯起狭长的双眼:“又是你。” 虽说小白龙现在是龙身,但是魏琅因为吃了他龙角的缘故,故而可以听得懂他说话,魏琅笑道:“小白龙你居然伤成了这个样子,我看了都有些不忍心了,只是你害了我,有些帐需要向你算。” 小白龙问:“我怎么害了你。” 魏琅眼眸微闪:“我吃了你的龙角,难以消受如今痛不欲生,你又要如何赔偿我。” 小白龙打量着她,上前嗅了嗅,发现果然正如她所说,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而后他将自己盘成一团眼睛眯成一线天:“我倒是可以救你,只是我好心送你吃的,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攻击我,让人来抓我。” 魏琅心里一动,没想到这傻龙真的有救她的法子,她立刻来了精神,头一垂,眼泪真情实感的流了下来,她是真的想哭,最近真的是太憋屈了,只见她抽抽嗒嗒道:“我如何会想着要害你,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小白龙想不通怎么就误会她了,只觉得她这个人非常讨厌,他恹恹道:“我不想看见你,若不是你是魏鱼的妹妹,我现在就想吃了你。” 魏琅后知后觉的想:怎么,他什么时候和魏鱼有一腿了?是了,他上次跟我提过,我竟然没有往心里去。” 魏琅道:“白龙,你是真的误会我了,我从小身体不好一直都有癔症,有时神情恍惚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想着害你,即便是我想害你,我姐姐也不会答应的。” 小白龙问:“你姐姐回来了么。” 魏琅不知道这些事,故而听到白龙所说一头雾水,但她还是决定顺着往下说:“一切都很好,只是我……白龙请你相信我当时真的并非我本意。” 小白龙沉默。 魏琅现在是真的非常难受,身体的撕裂感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叫嚣着钻出来,她捂住心口,急促的呼吸才让身体好受些,但毁灭性的打击却始终不肯绕过她,现在她非常的烦躁。 小白:“你真的很难受吗?” 魏琅:“是……” 小白:“我不知道龙角会给你带来这样大的伤害,可能你们人的体质各有不同,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最后一缕元神给你,除此之外无药可救。” 魏琅猛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小白:“我已经活不了了,不如把最后一缕元神给你疗伤。”说话间,小白的眼睛里飞出了他的元神,虚弱的犹如一张轻薄的纸,慢慢的向魏琅靠拢。 魏琅只觉得一阵极其温暖而霸道的力量流向了她的四肢百骸,冲散了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可是她心中的震惊远远大于其他感觉。 小白龙居然散尽元神来救她,救一个伤害过他的陌生人。 魏琅这一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在数不尽的坎坷中,她的良心早就泯灭的渣都不剩了,没想到在此时此刻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竟然像被猫挠了一下。 小白龙在最后一口气消失前对魏琅说:“我还有一句话想请你转告……” 月光照在小白龙的尸体上,似乎又焕发了雪白而白莹莹的光泽,就好像当阳光再一次照拂,他便又会睁开双眼。 魏琅从小白龙尸体旁走过去,抚摸着石头缓慢坐下来调息,身体越来越舒爽的感觉令她身心愉悦,然而就在关键时刻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感铺天盖地的将她席卷。 身上居然又开始了新一轮更加猛烈的疼痛。 魏琅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无法挽救的问题,她好像又错了。 从一开始便并非是她无福消受龙角,而是她忘了她是夺舍之人!夺舍之人犹如邪祟,服用龙角确实有天大的好处,只不过这好处是针对原主的,而并非她自己,角的力量加上白龙元神的力量足以让原主变得足够强大而夺回属于人家的身体。 魏琅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没想到她居然输在了这种地方。 魏琅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随后她枕着石壁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流失,她的心中却突然宁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宁静,过月光倾泻如银落了一地,就在这一地银光中她看到了一双靴子。 魏琅淡淡的招呼:“云昳。” 从魏琅出了辰王府后,云昳就派人暗中跟着她,当消息通知到他再赶过来时,已经有些迟了,云昳在她面前蹲下来:“你果然是夺舍之人,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谁派的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你知道我们多少事情?” 云昳的问话让魏琅不由悲从中来,她发现过了这么久,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干成,除了间接跟一条龙同归于尽。 云昳问:“让我猜一猜,虚空殿?” 魏琅生无可恋:“什么殿?算了,不重要了。” 完全卸下了伪装的魏琅说话的时候是很冷静的,只是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团不得开释的怅然所失。 云昳:“你杀了小白龙?” 魏琅咯咯笑了:“我不过三言两语的骗他两句,这个傻家伙为了我散去了最后一点元神,你莫要可怜他,他活该的。” 云昳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不瞎,能看出魏琅脸上的痛苦和口是心非。 魏琅笑道:“哦,对了,他临死之前有一些话要转告魏鱼,我愣是一句也没听懂,你们可以试着理解一下,只是我现在很难受,说不了太多话,你最好要抬个轿子将我先送回去。” 云昳善解人意:“既然说不了话就罢了。” 魏琅微微一笑。 云昳转头对手下道:“准备笔墨纸砚,让她在这儿写,顺便交代遇到白龙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琅笑容瞬间凝固,有了云昳的衬托,小白龙善良的形象越发光辉灿烂。 云昳站起来向山洞走去,看见白龙叹了口气,但凡他早来一步就好了,现在是真的很难救,他浪费了这么多心血给他去身上的枷锁,眼看就要得救了谁料却被两个凡人搞死在这里,想想就窝火。 云昳把小白龙的尸体带回了家,跟明澜商量着是在哪里挖个坑埋了,还是放到海里葬了,最后决定由香儿把小白龙带回去最后救他一救,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过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自魏琅回来之后,她整个人都蔫了不少,处于时刻被夺回身体的游离状态,她把那封自己亲手写的小白龙遗言交给云昳后,云昳也终于放过了她。 明澜看过了这封遗言。 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后山与魏鱼相会的竟然有两个人,当初救了魏鱼的的确是尹桓,后来接近魏鱼与她在后山相会的也是尹桓,但是尹桓只和她相见了几次,这几次都是甜言蜜语诸多讨好,而其他所有时间与魏鱼相会的居然是傻龙。 白龙发现不管自己多么讨好魏鱼,魏鱼最喜欢的还是人类,所以他学会化成的第一个人形就是尹桓的模样,只有当他变成尹桓的时候,魏鱼才会对他真正的交心。 只是他太虚弱,出不了这座山,因为即使是变成人形的白龙也只有在山里眼巴巴的等待着。 怪不得魏鱼的记忆里大多时候尹恒会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原来是变成了人形的小白龙难以掩盖自己的伤口才会如此打扮,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魏鱼记忆里的尹桓性格会有些多变。 那么魏鱼欣赏的难道一直都是小白龙,而且她到死也不知道这个秘密,甚至她都不知道是尹桓杀了她,后来白龙用死来交换尹桓能救回魏鱼,可是尹桓压根没有要救魏鱼的意思,他如今靠着降龙的功劳一路高升春风得意,怎么会记得救魏鱼。 白龙从小被压在山里与人情世故完全不懂,但凡他能在人间历练过几年也不能被坑的这么惨。 明澜越想越窝火,他她好不容易救下来的龙居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给整死了,就算杀龙不犯法,杀人也要偿命,她必须要惩治尹桓。 只不过要用他们当地规矩来办。 明澜从魏鱼的身体里走出来,地上躺着的一具看起来还有些新鲜的但是内里已经完全腐坏的尸体。 明澜能够感受到魏鱼还有最后一缕元神一直和自己共用身体,但是这一缕元神是不可能再回到这具回天乏术的尸体了,若要复活也只有另塑身体。 所以现在这具尸体最大的用处就是扳倒尹桓。 当夜,明澜将尸体偷偷的放到了尹桓的院子里,又派侍卫以寻找王妃之名闯进了尹府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正文完结,然后就是不定时更新的一串番外。好像断更了挺长时间的,这本文写的有点艰难,(男主备受讨厌)后期一直断更,我的错,嘤,所以后面的番外就都放有话说里了。 第66章 正文完 这一招太狠了。 辰王妃的尸体出现在尹桓的院子里,还被辰王的侍卫逮了个正着,尹桓百口莫辩跳进黄河洗不清里都洗不清。 辰王痛失爱妻,勃然大怒,根本不听尹桓解释,上奏天子,将尹桓革职送到了天牢,尹桓入天牢后神情恍惚近乎失常,总是露出古怪而又疑惑的神情嘴里念叨着魏鱼的名字。 他自言自语的道:“她明明死了,为什么又活了,她明明活了,为什么又死了,难道不是失忆性情大变,而是夺舍?” 尹桓的疑惑已经没有人能告诉他了,即便现在放他出去,尹桓整个人人也已经废了,在他见到魏鱼的尸体出现在他院子里时,他的整个人人都受到了非一般的刺激。 魏鱼尸体躺在他院子里时,依旧穿着当日他亲手杀死她时的那件衣服,她的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眼睛微微睁着,侧目看着尹桓。 更诡异的事情他不怕,魏鱼的尸体却把他的魂都要吓飞了,尹桓在天牢里反思了几日后,叫嚷道:“我是杀了魏鱼,可我没有杀王妃!是了!王妃是个贱人,她陷害我,她陷害我!” 尹桓即使不死,在牢里一天到晚的激情发言也能自己搞死自己。 辰下伤心欲绝,闷闷不乐,随后这位职务本来就不多的殿下卸下了所有的担子,说心中烦闷要放荡山水间。 陛下深表同情,便让辰王便独自一人离开了京城搬到了一处远离庙堂的山庄居住。 山庄处地幽僻却是个灵山秀水之地,头枕着群山,脸朝着闹市,幽静是幽静,想买菜的时候也很方便。 云昳如今的身体与其说是人,更不如说是残留人间的一缕魂,即使是一缕魂也是个顽强不屈的,活着很有劲头的魂,明澜觉得无论他处于弱势还是强势,总是能处变不惊的站在高处未卜先知,哪怕他卜错了,也从没有个回头的意思。 偏偏这个世上最懂明澜的就是云昳。 明澜给山庄起了个名儿叫沧溟二庄,这个名儿由于过于庸俗难听遭到了云昳的反对。 然后明澜想了几个更难听的名字来迫使云昳觉得沧溟二庄其实还挺好听的。 沧溟二庄除了名字跟沧溟教有点一样之外,其他完全不一样,就比如这里只有两个人和一条鱼。 一条浑身雪白的鱼,脑袋上生着两只软软的小角,性格过于欢快憨直,短短几天里光从鱼缸里就掉出去三回,最后一次差点窒息而亡。 没想到小白龙变成了鱼之后,憨的更厉害了。 不过能把他救回来变成鱼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憨就憨吧,以后再慢慢教育,说起来小白龙能救回来还要感谢夺舍了魏琅的那个孤魂野鬼,沧溟想破脑袋都没有有想出救小白龙的法子,却被她救了。 “魏琅”她回到异世界后无丝毫悔过之心,继续卖给各种系统做缺德冒烟的任务,后来她意外得了类似于回魂珠的极其珍贵的东西,居然又折了回来把那玩意儿给了小白龙,然后回异世界继续作恶。 她这种顺手做好人的次数弥足珍贵,唯一一次就给了小白。 小白现在小小一条鱼,却始终精神亢奋,知道的是条鱼,不知道的以为家里养了条狗,一点身为龙族的高贵劲儿都没有。 为了让小白练练脑子,明澜下山的时候还会把他盛到瓢里去见世面,跟众位道友相见之时,人家带的要么是高大威猛威风凛凛的灵兽,要么擎的就是高贵冷艳的神鸟。 明澜就带一瓢鱼,还要时刻给他换水,非常的没有面儿。 但是明澜心中怀有一团希望的火光:“希望小白以后还能修炼成一条龙,毕竟养一条龙和养一条鱼出去显摆的差距是非常巨大的。” “把一条鱼修炼成龙的代价应该已经够买一条龙了。”云昳如此回答。 明澜:“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不行,以后得训练小白看家,以后坏人来了我们可以放小白咬他。” 云昳:“如果敌人是乌龟什么的,嗯,那可以。” 小白本来在缸底下趴着听到了云昳的话,游到了水面上来了个激烈的游龙摆尾以示他强烈的不满。 明澜忍不住笑了。 小白龙也良心发现,不终于只是知道魏鱼,而忽略辛辛苦苦养他的明澜了,也不会因为得知魏鱼其实并没有被救活而有寻死的念头时,明澜相信,如果遇到危险,小白也一定会豁出鱼命去就她的,这让觉得甚感欣慰。 但是当明澜告诉他魏鱼的灵魂保了下来贮藏在家里的那鼎香炉里后,小白整条鱼就安静了下来,好像稳重了一百岁,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靠在贴近香炉的缸壁上,争取离魏鱼更近些。 魏鱼对小白龙有不可代替的魔力,不同于任何人的感情。 明澜看守了香炉一会儿后,觉得有点冷,回过头发现云昳刚好在身后。 云昳一身随意的灰杉洒脱的站在她身后,而后走到她身边将她头上的落叶拂去:“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番外就放有话说里了,不定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