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西尼 文案 【正文已完结。】 欧内斯汀·海明威小姐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开始写作 一位青年走进咖啡馆,独自在一张靠窗的桌旁坐下,他长得很帅气。 欧内斯汀小姐很想把他写进自己的小说或者别的什么作品里。 青年注意到她的视线,走上前问:“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欧内斯汀小姐:“如果你是出自真心,那么,请你嫁给我吧。” “自杀的阴云笼罩在我的家族头顶,已经延续了三代人。” 又名:《硬汉与娇妻》 看名即知异能出处。 言之有据属于文豪,胡说八道都属于我。 作者手残,日更困难。但你夸夸我,我会加油的;如果你想骂,我看不见。 cp:厄娜小姐x太宰先生 内容标签: 少年漫 甜文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欧内斯汀(厄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听到丧钟了吗? 第一章 欧内斯汀·海明威有一栋带庭院的别墅。庭院有着舒缓的坡度,倾斜着延伸出厚而不实的草地。 邻居相隔很远,这里多的是树木,鲜花和绿地。 没有工作的晴朗下午,欧内斯汀会铺上野餐垫,大大咧咧地仰面躺着,在半睡半醒中浪费整个下午。 上一个委托结束后,欧内斯汀返回奥克镇休假。 明媚的午后,她平躺在草地上,阳光在脸上缓缓爬过,温暖馥郁的微风把她吹得醉醺醺的,昏昏欲睡。 有人走进了她的庭院,高跟鞋踩在草地上响起干燥的声响。 “厄娜……” “休假中,不接单。” “你听过‘收藏家’吗?” “……知道。” “情报放在这里,酬金已经打进账户。” “厄娜!” 庭院外传来另一道朝气蓬勃的声音自,“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声音来自邻居家的男孩,马诺林。他常常跑来听欧内斯汀讲有趣的故事,分享他自己的生活,也总爱问一些这个年纪独有的天马行空的问题。 这是马诺林第一次在欧内斯汀的庭院里看到陌生人。 只是看背影,他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大美人,深红的长裙像极了电视里那些欧洲贵族穿的裙子。 “静候佳音。” 欧内斯汀仍旧闭着眼。 女人转身时裙摆扬起的风打在她的脸上,短发飘起,将她的侧脸分割成一格一格。 马诺林看到了陌生女人的正脸,和他想的一样,这是一个大美人。 自然,女人也看到了庭院外的马诺林,便对他露出了端庄优雅的微笑。 马诺林因此呆愣原地——应该是表达友好的微笑,他感受到的只有冷淡和压迫。 “马诺林,”欧内斯汀温和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所有的不安都在这温和里化去了,“把地上的袋子拿进屋子。” 马诺林这才回神,应声道好,把地上的档案袋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回到庭院后,马诺林抬手整理了蓬乱的头发,清咳两声,开口是故作深沉的声音,“厄娜,什么是生活?” 欧内斯汀瞥了他一眼,男孩故作深沉的脸上有明亮的一双眼,里面是燃烧的阳光。 欧内斯汀勾起了嘴角,又阖上眼:“生活就是阳光,微风,鲜花和大地。” 马诺林对她敷衍的回答感到不满,认真地强调:“我很认真地再问你。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正在思考我的人生。” “好吧,思考人生先生,”欧内斯汀拖着尾音,声音时轻时重,仿佛下一秒就会立刻睡去,“那就是咖啡和朗姆酒配薄荷叶加冰块了。” “嘿,厄娜,”马诺林有些生气,大声喊她的名字,“我才不想听这些小东西,我要知道真正的生活。” “还是不对吗?”欧内斯汀睁开眼,让马诺林坐近些,然后握住了他的手,“那就是这个了。” 这个回答依然无法让马诺林满意,但他隐约听到母亲正在喊他回去吃饭,只好先就此作罢。 “我要回去吃饭了。再见了,厄娜。” “再见了,”欧内斯汀和他道别,对他不满的神色视而不见。就算马诺林继续问她什么是生活,她照样是会胡乱回答的。 现在的难题是,晚上吃什么,欧内斯汀想,睡了一下午其实也不怎么饿。 “厄娜,”马诺林又跑了回来,“妈妈请你一起吃饭。” “多谢你,传话筒先生,也谢谢你的母亲。”欧内斯汀道谢。 她利落地起身,跟着男孩去接受邻居好心的馈赠。 …… 晚饭后本是写作时间。 欧内斯汀是一名作家,并对自己能写出优秀小说这点充满自信。 虽然目前为止,她不光没有成功写完一本小说,副业也比主业出名不少。 但今晚,笔记本没有打开。 上面放着一个空的档案袋。 欧内斯汀在等一个电话。 菲茨杰拉德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时隔一年的再次联系,难免让欧内斯汀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争吵。 那时候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嗜酒狂人。谁要是想找她,只要去德朗布尔路上的酒吧看看,保管能看到坐在高脚凳上醉醺醺的欧内斯汀。 菲茨杰拉德也知道这点,每每有事,就去德朗布尔路找欧内斯汀。坐在高脚凳上的欧内斯汀,周围是一群不值一提的人,她喝完了第一瓶香槟,正准备喝第二瓶。 他们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后因为一本神奇的“书”反目。 菲茨杰拉德的妻子因为女儿的死亡而精神崩溃,他想要得到“书”复活女儿,重新让妻子得到幸福。 欧内斯汀从不相信“万能许愿机”的存在,因此在知道有一本能实现写在上面的一切愿望的“书”时,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退一步,就算“书”真的如此神奇,但文字的意义因读者的理解而截然不同,书又会怎么理解“复活”这个词。 再退一步,复活的方式多种多样,追寻更好的方式是内在本能,亡者于是不断“死而复生”。生者和亡者,说不清哪个更痛苦。 菲茨杰拉德并不理会她的想法。他因这可能的奇迹而陷入某种狂热。在这狂热的催化下,他的自信产生了刚愎自用的化学作用。 欧内斯汀那时已有了离开组合的打算,争吵过后,也不解释,索性直接叛出了组合,成了一名自由佣兵。 “厄娜。” 菲茨杰拉德一如既往的自信华丽的声线打断了欧内斯汀的回忆。 欧内斯汀在等的正是菲茨杰拉德的电话。 “近来如何?”菲茨杰拉德问。 这正常而普通的开场白反而让欧内斯汀意外。虽然那次反目不会真正动摇他们的友情,但以她对菲茨杰拉德的了解,正常的开场白应该是——厄娜,我需要你做件事,开个价吧。 “看来破产给你造成的打击不小。贫穷终于教会了你什么是礼貌吗?” 话音落下,她隐约听到了另一个女声在劝说些什么,应该是路易莎。 其实菲茨杰拉德没有理会欧内斯汀的嘲讽,还颇有兴致地分享近来的感悟:“你一定不会知道特卖品有多有趣。” 他的心情听起来很不错,欧内斯汀也就放心地调侃,“希望你没有因为便宜购置一堆用不上的破烂。” “……” 菲茨杰拉德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辩解,“这世上没有无用的东西,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正确的场合。” 寒暄的场面话结束,菲茨杰拉德开门见山,直言道:“我需要你,来横滨吧。” 欧内斯汀正在看组合在横滨的事件资料,手指在‘首领疑似死亡’一句上摩挲,“理由呢?” “虽然我对已经离手的钱没兴趣,但就这么被偷走的话也会不爽。” “仅仅是拿回财产,你不需要我的帮助。还有其他理由。” “你不想拿回玛丽亚的异能吗?” 第二章 玛丽亚…… 这个名字让欧内斯汀恍惚,过去发生在那里,一部分的她就永远停留在那里了。 回忆过去,就是穿越浓雾,和那部分的她对话。可惜那个她并不友好,不肯开口,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丧钟。 玛丽亚是为了救人死去的。 得知玛丽亚居住的街道突然被浓雾笼罩的消息后,欧内斯汀立刻意识到危险,急忙赶过去,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瞬间,欧内斯汀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的大脑被酒精浸透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她跌跪在玛丽亚身旁,前方是玛丽亚的家。 她们就站在那栋高楼的顶层天台,隔着臃肿的外套拥抱。 天空离得那么近,云块层层累积,屈膝跪倒,在阳光的裂缝下旋转,猛烈如火山般爆发,边缘灼灼发亮。 “厄娜,我不是个聪明人。即使知道你的过去,也始终无法了解你。尽管如此,我依旧爱你。你是光辉灿烂的生命,而不是那副烂醉的皮囊。”玛丽亚的声音渺茫而温柔,像是冬日里腊梅的香气,天地静敛,唯有那小小的花朵散发隐隐暗香,“我明白愚人自以为是的爱可笑且一无是处,我仍旧想试一试。” 玛丽亚将掌心贴在她的掌心上,她们的手指扣在一起,手腕交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玛丽亚的手、手指和手腕传到了欧内斯汀的手、手指和手腕上,这种感觉就像海上飘来的清风,微微吹皱平静的海面,又像轻轻擦过唇边的羽毛或者无风时飘下的落叶那么轻柔。 欧内斯汀沉迷酒精,因为酒精可以让她远离清醒,烂醉不省人事,才能感到自己真实存在。 她将自己蜷缩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而玛丽亚提着灯来找她,轻声问: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现在,玛丽亚离开了,灯却没有熄灭。 欧内斯汀取出玛丽亚握着的手机,记事本里打着一段长长的话—— “厄娜,虽然我的异能想要杀了我,幸运的是,她和我一样的喜欢你。 所以我请求她,至少等我写完这份信。她干脆地同意了,还托我代她向你问好。 首先,关于今天的事,我必须承认,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巧合,它是针对我也是针对你的阴谋,但我还是选择了救人。 但是我自私的希望,我是一个积极的,愉悦的朋友;而非令你苦大仇深,为了复仇伤痕累累。 所以,我不会为复仇这件事高兴。你无法依靠手刃仇人来获得解脱。真正的解脱只来自于你自身。 否则,你只会重蹈覆辙。 这样不行,我会生气。 其次,我知道你一直好奇,为什么看着你烂醉如泥的蠢样,我会那么笃定,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因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在授勋仪式上说的话。没错,那个时候我也在那里,你说—— 未来永远是光明的。 最后了,给我扫墓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你的小说里,老人究竟有没有抓到鱼。 再见,厄娜。 这次的分别,可能要久一些了。” 欧内斯汀面容平静地将手机放进外套的口袋,内心翻腾不休地滋滋作响。 自那以后,她戒掉酒瘾,退出组合,开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电话那头的菲茨杰拉德一直没有出声,直到听到欧内斯汀低低地轻笑了声,才胸有成竹地问:“我帮你定船票?” 欧内斯汀将资料翻到了“收藏家”的那张,语调轻缓却不容反驳地开口:“菲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涩泽龙彦,通称‘收藏家’,异能力龙彦之间,发动时能够产生笼罩整个区域的雾气,区域里普通人会消失,只有异能力者存在。异能会与异能拥有者分离,并杀死拥有者。只有破坏嵌在异能上的结晶才能重新拥有异能。不过,要是拥有者被异能杀死了,异能就会变成结晶被他收藏。” 菲茨杰拉德很是爽快地分享情报,“世界各地异能力者连续自杀案的真凶,有超过五百名异能力者被自己的异能力断送了性命。他现在的藏品应该很是丰盛了,背后有横滨政治机关异能特务科的扫尾……” 欧内斯汀比对着两者的情报,拼图的空缺部分渐渐填满,从中浮现出她所预见的结果。 “失控的武器只有被销毁的结局。我不会帮你找‘书’。至于财产,我的出场费可不低。” 菲茨杰拉德自信地笑道:“厄娜,尽情开价即可。另外,横滨的美酒可不少。” “那就在横滨等着我吧,”欧内斯汀说,“我对酒的品质可相当挑剔。” 电话挂断后,欧内斯汀继续翻阅着资料。突然觉得这足以写为一个故事了。 她在空白的文档里打上了故事的开头—— 在看不到前方的浓雾中,与古老的过去纠缠在一起。 …… 欧内斯汀定下了一天后出发的船票。 “厄娜,”马诺林的妈妈送来新鲜的蔬菜,看到她正在收拾东西,“这么快又要出门了吗?” “是啊,新委托催得急,”欧内斯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蔬菜,放到厨房,“真是新鲜,一定非常美味。” 马诺林的妈妈看着行李箱里胡乱叠着的衣服,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这样放,到时候衣服拿出来都是皱的。我来帮你吧。” 欧内斯汀从善如流。 衣服被一件件拿出来,重新折叠,然后整齐地放回。 “这次要去多久,”马诺林的妈妈一边利索地收拾,一边和欧内斯汀闲聊。 “不是麻烦的事花不了多久,或许都不用我干什么。” “听起来是很轻松的工作,”马诺林的妈妈笑着调侃,“这次还是去拯救世界吗?” “没错,”欧内斯特靠在墙边,再懒散的姿势,因为她挺直的脊背,也多了几分精神。 她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而且这次还有两份收入。” “那可真不错。你回来前,马诺林每天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这么快又离开了,他会很难过的。” “替我转告他,我会给他带礼物的。” 第三章 邮轮即将到达横滨。 顶层甲板上,欧内斯汀正在写作。天空和大海相互延伸,迎面的风夹杂着咸腥的水沫,是个晴朗舒爽的好天气。 “没有灵感吗?” 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接过服务生端来的朗姆酒,放在欧内斯汀面前的桌上,毫不见外地说,“请千万不要放弃,在坑里的书迷真的很辛苦。” 欧内斯汀将酒杯举高与视线齐平,结满冰霜的朗姆酒触感冰凉,清澈透亮,仿佛邮轮前进时船头切开的白浪。 她微微抬头,杯身对向说话的男人,酒杯后面是对方清秀病弱的面容,缓缓开口:“我在观察。” 男人拉开欧内斯汀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下,双手撑在桌上,手指交叉,手背托着下巴,紫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欧内斯汀:“有发现吗?” “一只老鼠。”欧内斯汀说,举杯邀请道:“来一杯吗,费佳。” 被她称为费佳的男人,全名为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发出低低的笑声,“你早就发现了,却偏偏要等着我主动过来。真是过分啊,厄娜。” “看在你的长相是恰好是我喜欢类型的份上,”欧内斯汀微微笑起来,嘴角甚至在说话时都扬起细小的弧度,“如果你的小老鼠们肯把狙.击枪从我身上移开,我会真诚地和你道歉。” 陀思仍旧看着欧内斯汀,他在观察她。 女人的长相偏中性,并不柔美。浓密的黑发与双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又立体的官立体,让她看上去干脆利落,是与众不同的精致与英俊。 从他在甲板上发现欧内斯汀起,她的腰部和背部始终是挺直的。端正的上体和驼背的他对比鲜明,很明显,尽管对方不想承认,但军旅生涯的影响从未在她身上消退。 “我以为你的理想型会是真诚勇敢的硬汉,作家往往会把自己喜欢的品质赋予笔下的主人公,不是吗?” 陀思对狙.击枪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谈起了欧内斯汀的小说。他毫不掩饰早就监视对方的事实,甚至恶人先告状地不满道:“没有异能,却愚蠢到敢和大海搏斗的人,是多么令人敬佩啊。我一直在好奇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可却再也没有后续了。” 欧内斯汀毫不在意这位读者的指责,顺着对方的理论回应:“所以你剧本里那些病态的心理和极端戏剧化的情节,原来是你自己的影射。” “没错,这就是异能者的糟糕之处了,”陀思承认得爽快,语气忽的下沉:“可你却令我失望了。” 欧内斯汀冷静地将冰冷的酒杯直接按到了陀思的脸上,“清醒些了吗?” 陀思表示他一直很清醒,清醒又坚定地行走在目标上。 面对眼前这个导致自己失败的棋子,满是遗憾地说,“为异能者为敲响的丧钟,那会是多么美妙的声音。玛丽亚是位优秀的女士,只可惜她是你的朋友。你早就明白,不幸的源头在于你,她是因你而死的。” 陀思就是想让欧内斯汀愧疚并且自我折磨。 他是把情报提供给涩泽龙彦,促成玛丽亚死亡的人。 欧内斯汀将那杯贴脸的朗姆酒放在陀思的面前,抬手又叫了一杯。 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调侃道:“事情很大,可以黑化。” “但你没有。”陀思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 “费佳,虽然你是个糟糕的混蛋,但能力强大,立场坚定,所以你非常稳定。”欧内斯汀饮尽了新端来的朗姆酒,冰冷的酒顺着喉咙滑入她的胸膛,反而变得温暖起来,“黑化是以人格的崩坏为前提的,一个好的朋友只会让人格更加稳定。” “你似乎不否认我的理想。” “我不能批判一个尚未存在的世界。”她放下酒杯,明示陀思:“该道别了,费佳。” 陀思自始至终没有察觉出欧内斯汀的情绪波动,他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骂我呢?” “因为世界上没有比你更不快乐的人了。” 陀思离开后,欧内斯汀点着键盘,思考片刻,敲下了故事的后续—— 魔人将剧毒的苹果献给了拥有执念的幽灵。 邮轮前行。 欧内斯汀的目光被一座奇怪的岛的吸引,那上面没有一点自然之物,比起岛屿,更像是不合情理的巨大机械。 这与众不同的岛,揭开了横滨之行的序幕。 邮轮到港。 “厄娜!” “厄娜小姐!” 早已在港口等待的菲茨杰拉德和路易莎轻易地找到了人群中身材高挑的欧内斯汀。 “好久不见,路易莎。” 欧内斯汀绕过前方的菲茨杰拉德,走到路易莎面前,放下行李,给了她一个拥抱,“直接叫厄娜就好。” 极少和他人亲密接触的路易莎,因为这个拥抱一下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问好:“……厄娜……好久不见……” “叙旧就到此为止了。”菲茨杰拉德打断她们,出声提醒:“厄娜,路易莎是我的人。” 欧内斯汀闻言松开了路易莎,转而向菲茨杰拉德伸开双臂,挑眉笑问:“怎么,你是也想抱一下?” 这不羁的表情让菲茨杰拉德回想起在德朗布尔酒馆那些烂醉如泥的日子,他如今的酒量完全拜欧内斯汀当时热情的灌酒所赐。 实在是久违了。 在酒店安顿好后,菲茨杰拉德开口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找个网络畅通,环境舒适的地方写作,”欧内斯汀认真地回答,“我现在正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小说家而努力。” “你自己看着办。超市的促销时间要到了,我还要去采购,”菲茨杰拉德仿佛要去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自信满满地宣告。 一旁的路易莎因此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欧内斯汀知道他如今的爱好,“有什么推荐的地方,直接送我过去就好。” “有家不错的咖啡馆,安静舒适,网络通畅。老板是咖啡的行家,味道你一定会喜欢。” 菲茨杰拉德所说的是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 “好啊。” 既然是她向菲兹询问建议,任何合理的回答她都不会有意见。 …… 被评价为不错的咖啡馆里却没有客人。 欧内斯汀进门后,漂亮的服务员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热情地迎上来问她需要些什么。 “一杯美式,谢谢。” 欧内斯汀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准备开始写作。 一位青年走进咖啡馆,他有着卷而蓬乱的头发,穿着卡其色的长外套,脖子上缠着白绷带,脸上笑眯眯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抬起手和服务员打招呼,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令人忍不住想要轻吻。 欧内斯汀很想把他写进自己的小说或者别的什么作品里。 如果是他的话,即使是白雪公主这样美丽的角色也能胜任吧。 第四章 太宰治察觉到了欧内斯汀的目光。 欧内斯汀的目光没有移开,却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她温和而坦荡地望着太宰治,眼神干干净净,明亮却不刺眼。 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虽说对外营业,但接待的客人基本都是侦探社的内部成员。这位出现在这里的陌生女士引起了太宰治的兴趣。 他知道她是谁。 组合在横滨生事时,太宰治调查了其所有成员的情报。欧内斯汀那时已叛出组合,这个名字只在菲茨杰拉德的上位史里出现过。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了,连异能也只知道个名字。 在这个特殊时刻,她来到了横滨,还和陀思乘坐同一艘邮轮。 太宰治想知道这位和菲茨杰拉德与陀思都有关联的女士出现在侦探社的楼下的目的是什么。 可他无法从欧内斯汀的目光里读出除了对陌生人的欣赏以外更多的东西。 欧内斯汀知道太宰治。 收藏家是太宰治请来横滨的,阿加莎的资料里也包括他。 亲眼所见,他和欧内斯汀的想象不同。他仍是一个孤独的人,遵循着最简单的生死逻辑。 可他又尽可能地引导了另一些同样对未来感到迷茫的人踏上救赎之路。 视线汇聚在一起。 欧内斯汀望着男人的面孔,没有移开视线,眼皮下的血管开始用力跳动,睫毛沉沉,像是要等待一朵美丽的花打开吐露它不存在的内心[1]。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只忧郁的飞鸟正飞过平静无波的海面,一片羽毛从它身上脱落,极轻极缓地飘荡。 时间被延伸,拉长,有了不同的度量,变得透明而富有弹性,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等待着那片羽毛曲折地飘荡下落。 在羽毛触碰到海面的刹那,欧内斯汀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可这种感觉也是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被吹走了。 欧内斯汀对太宰治眨了眨眼,明目张胆,眉梢轻挑,挂着几分恣意的笑。 太宰治突然开怀大笑起来,轻快地向欧内斯汀的方向走来。 欧内斯汀仍旧坐在窗边,她盖上笔记本,伴随那轻快的脚步声,太宰治越来越近。 又或者,是她正在慢慢靠近太宰治,就像是海在飞向鸟。 太宰治走到欧内斯汀的身边坐下,微笑着邀请:“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你是出于真心吗?”欧内斯汀反问道。 太宰治在说这话时眼里毫无抑郁的死意,仿佛只是发出了一个普通的邀请,如同在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而要做出回答的欧内斯汀却收起了原本的笑意,认真地向他确认,很明显,她在慎重地考虑这个建议。 太宰治的殉情邀请被当作过轻佻的玩笑,神经错乱的胡言乱语,甚至是示爱的告白。却是第一次得到这样慎重地回应。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一直在追求着死亡。” 他说得简短,欧内斯汀却像听完了一场纯粹而敏锐的自我告白。 她想到了很久以前,酒精麻痹的作用消退,对生活的意识重新回归,内心空虚而倦怠,开始害怕自己的生命将如芭蕉叶不落而腐烂一样,站立着自行腐烂下去[2]。 有人在她身边等了好久,去她孤独而黑暗的内心,把那里更改了又更改。 真的,她比谁都幸运。 “如果你是真心的话,”欧内斯汀又重复了一遍,在一声温柔而坚韧的叹息后,嘴角又挂回了最初的笑意。 “我的家族一直被自杀魔咒所笼罩,我的长辈们无一善终,不是死于酗酒,就是死于精神抑郁,全部都是自杀而死。” 欧内斯汀看向太宰治,“如果你是真心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问得太过认真,反倒显出几分冷硬。 海蓝色的眼睛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雪,太宰治清楚地知道海的温度永远不会下降。 即使是太宰治也预料不到这样的发展了。他的殉情之旅第一次遇上了一位自杀经验比他还丰富的小姐。 “我们可以交流经验,”他高兴地说,拿出了一本名为《完全自杀手册》的书准备与欧内斯汀分享,对于其后的求婚只字未提。 欧内斯汀没有因这变相的拒绝而恼怒。 她俯身靠近太宰治,瞳孔里映出太宰治的模样,等到鼻尖抵着鼻尖时,她停了下来,含着笑等待。 太宰治没有躲开,也没有拒绝。他凝视着欧内斯汀,如果他有心,那一定是旷野的飞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大海。 太宰治闭上了眼睛。 欧内斯汀吻上了太宰治。 大概世界上的咖啡馆一直都在观看着这样的戏码,在这个公开又私密的空间里,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在咖啡馆里,要么沉默,要么接吻。 欧内斯汀如同在亲吻一个溺水者一般,想要使他从她的深吻中苏醒,复活,重新回到人间。 太宰治的手臂用力收紧,身体贴紧怀抱中的腰身。 久别重逢的灵魂在此刻牵连,除了他们,这里空无一人,时间停止了,发梢和指尖都是带有血液温度的滚烫。 “砰——” 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一头火红头发的女孩惊呼道:“厄娜?” 她没法去在意脚边被打翻的托盘了,只是那么震惊地盯着欧内斯汀。 欧内斯汀先放开了太宰治,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露西,”她笑着和女孩挥挥手,“你在这里工作吗?” 如今在咖啡店打工的露西·蒙哥马利曾经也是组合的一员。 欧内斯汀在孤儿院发现了她,将她带回了组合。在欧内斯汀牵着她的手离开孤儿院的刹那,蒙哥马利开始偷偷将她视作自己的妈妈。 可是对方却离开组合,也抛下了她。 初见的震惊之后,蒙哥马利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恶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转身跑出了咖啡店。 “不追吗?”太宰治问,“教育孩子可不能太过严厉。” “她应该长大了,”欧内斯汀冷静地摇头,“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你有资格教育我吗?” 太宰治撒娇地将头靠在欧内斯汀的肩上,“不要太严厉了,厄娜。” 他们毫不掩饰早就知晓对方身份的事实。 “太宰!你又翘班!” 气冲冲出现的不速之客是太宰治的搭档国木田独步。 “看来今天就要到此为止了,”欧内斯汀笑道,太宰治的摸鱼时间要结束了,“祝你好运,太宰。” “真是无情啊,厄娜。”太宰治此时才松开欧内斯汀,轻声问出了最开始的问题:“你是为白雾而来的吗?” “不,”欧内斯汀否认。 她领会到了,于是回答太宰治:“我为你而来。” 国木田独步已经走到了他们的桌边。 “……这位小姐?” 国木田有些意外的看着欧内斯汀,原以为太宰治又在骚扰女性殉情了,但他们看起来关系亲密。他犹豫着问,“你和太宰有约吗?” 对着太宰治的眼神,欧内斯汀笑着摇头:“已经结束了。” 国木田便不再多问,欧内斯汀点头道别,拖着太宰治离开。 太宰治没有反抗,只是到咖啡馆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回头喊她,笑着说了句什么。 欧内斯汀没有听清。 直到她打开电脑,开始书写之后的情节时,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 的确,她听见了,他在说—— 第五章 咖啡馆的门在欧内斯汀面前关上了。 在刚刚的某个瞬间,她被一阵风捕获了。 由飞鸟的翅膀所煽动的风,掀起了风浪,使她想要涌向他,淹没他,拥有他。 现在,门关上了,风平息了,潮退去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欧内斯汀哼笑出声。 这吻美好吗?好像没有。不好吗?也不是。总之,来横滨是个不错的决定。 店长晃动着咖啡壶,在吧台旁观了一切的店长慢条斯理地开口:“美式咖啡正如一场不需要规则的游戏,随心所欲,毫无禁忌。” 闻着咖啡扑鼻而来的浓香,欧内斯汀品味着舌尖残留的略带苦味的甜味,夸奖道:“店长真是咖啡的专家,美妙的滋味和美好的香气。” “能够让您喜欢是我的荣幸。”店长谦虚地回应她的赞美。他注意到欧内斯汀面前的笔记本,好奇地问:“您是一位作家吗?” 欧内斯汀笑着点头,“我正为此努力。” “祝您成功。”店长祝福她。 “谢谢。” 道谢后,欧内斯汀将注意力移回电脑,她想记录他们的相遇。 但在动笔前,欧内斯汀想起了自己的某个“忠实读者”,有了些别的想法。她搜索了许多情感读物,整理了似是而非的修饰语。 修饰性的句子总是容易掺杂上假话。 “我曾构思过一个悲剧,而他恰好是我想象中主角的模样。 他是聪明的,敏锐的,所以他注定是孤独的,寂寞的。 若是要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孤独,却又难免怀疑是不是自己不配被爱。 怀疑自己不配被爱实在是太痛苦了,会连活下去都难以坚持。为了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便去接近充斥着露骨的暴力和死亡、本能和欲望的人们。 在这些人之间,世界是残酷的,人类的本质也是残酷的,他必须变得无情才能适应世界,变得更虚伪更狡诈才能活下去。 但世界始终有光明而温柔的东西,存在与残酷矛盾的一切,关怀,信任,牵挂和爱。 这也和他的认知相悖。 我们始终对自己是信任的。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信任自己的认知。 这似乎难以反驳,因为连自己的想法都是不可靠的话,那还能相信什么呢? 他就是这样一个胆小鬼,在这种无可置疑和自相矛盾的混乱中只好选择自杀。” 欧内斯汀停下了,她在思考唯一的读者——陀思,看后的想法和态度。在要不要增加“真情流露”的表白这一点上犹豫片刻,考虑过犹不及,她最后还是没写。 菲茨杰拉德结束了他的抢购活动,来电询问她要什么时候回去。 “就是现在了,”她保存好文档,和店长道别后走出咖啡馆等待。 太宰治从窗户往外瞧,看到正在街边等待的欧内斯汀。 “太宰先生,你在看什么?” 欧内斯汀正上车准备离开。 太宰治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坦荡地回答:“我在偷懒。轻一点,别让国木田听见。” “太宰,快把报告写了!” …… “厄娜,晚饭一起吗?”路易莎邀请道。 “荣幸之至。” 食材是菲茨杰拉德抢到的超值低价促销品,是需要有足够的智慧和健壮的体魄才能从一群主妇妈妈之间抢到的精品。 确实足够菲茨杰拉德自豪了。但面对他那张满是迷之自信的脸,欧内斯汀就想打击他。 “所以,为了买到这些菜,比起正常价格,你多花了多少?”欧内斯汀肯定地说:“你用异能了吧。” “想要收获,总要有所付出。”菲茨杰拉德辩解道。 欧内斯汀有些同情路易莎遇上这样一个Boss,菲茨曾经能够白手起家,也许只是因为幸运值太高了。 “你打算怎么找到玛丽亚的宝石,”菲茨杰拉德突然问,“那成千上万的宝石可难以区别。” “会有人替我找的,”欧内斯汀轻松地回答,“你不问问怎么拿回财产吗?” “你有什么计划?” 欧内斯汀原先确实有个计划,不过,现在知道了一个好剧本,自然就,“不需要计划了。” 菲茨杰拉德了解欧内斯汀,她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性格,“理由?” “横滨是一座三方平衡的城市,陀思想要搞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破这个平衡,从中得利。”欧内斯汀说,“重要的是有耐心。” “你打算收多少?” “友情价,十万美元。” “我听说,你在欧洲无偿帮一对母女拿回了被夺回的财产。” “不是无偿,”欧内斯汀微笑着辩解,“我收了报酬。” 菲茨杰拉德举起酒杯,“一杯朗姆的报酬?” “还不够吗?”欧内斯汀反问,将酒杯举起到同样的高度,“路易莎?” 路易莎急忙也举起酒杯。 “Chess!” …… 成功把菲茨杰拉德灌醉后,欧内斯汀回到了酒店。 深夜,陀思来电。 “晚上好,费佳,”她接起电话,和对方问好,“你还没有猝死吗?” “晚上好,厄娜,”陀思咳嗽了两声,就开门见山:“你竟然爱上了太宰治!” “总是看作者存稿的读者是不受欢迎的,奉劝你现在就放弃这个恶习。” 欧内斯汀早知道陀思会来试探她。安眠被打扰的暴躁感,使她无需假装被监视的不满,她不耐烦地回答:“是,没错,一见钟情。” 陀思沉默了,他在思考——可以利用这点做些什么。 在他的剧本里,他需要太宰治的异能来解除异能结晶的限制,此后太宰治的障碍就会被涩泽龙彦杀死。 “作为你们的朋友,我真替你们高兴,”陀思的声音听起来真诚极了。只要他愿意,他总是能伪装成最真诚的朋友,心里只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谎话哄骗对方。 这真诚的声音,在欧内斯汀听来就是毒蛇吐信子时那十分怪异的,绝非人语的声音。 但她没有揭穿对方的不怀好意,还相当体谅陀思一边教唆涩泽龙彦,一边欺骗太宰治,现在还要花心思哄骗她的辛苦。 她主动提出:“我们合作吧,费佳。” “嗯?”陀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要和太宰合作阻止涩泽龙彦,不是吗?” “然后我会背叛太宰治,让他被杀死,”陀思说,“厄娜,你怎么不把这点也说出来。” 当初陀思也是这样,以死屋之鼠首领的身份,与组合合作悬赏人虎。暗地里却搜集组合异能者的情报,随时准备背叛同盟。 欧内斯汀早已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复,“对太宰来说,你和涩泽组合在一起,或许就有了可以使他死亡的希望,这也正是他一直追求的事。” “仅仅只是见了一面,厄娜就很了解太宰了啊。” 不仅是他,我也了解你和涩泽龙彦。欧内斯汀想,你们三个组合在一起,就是三种高智商坏蛋的样子。只要站在一起,立刻就会让人联想到“干坏事”三个字。 虽然在这件事里,她也谈不上是光明磊落的好人。 真正的小说里,关于他们的相遇,欧内斯汀写的开头是—— “好人”太好了,就如白水般无味。故事只有发生在坏人身上才称之为爱。 第六章 中岛敦正在寻找太宰治。 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是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平日里,翘班摸鱼的太宰先生总是会在这里邀请美丽的小姐姐和他一起殉情。 “不好意思,你们见到太宰先生了吗?” 得到否定答案的中岛敦转身就要跑出咖啡馆,却被蒙哥马利扯住耳朵,拉到了一边。 “好痛!痛死我了!” 蒙哥马利松开手,严肃地问他:“我问你,太宰治和厄娜是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问题,昨晚她辗转反侧,实在想不出两者之间存在的联系。可是,她确实看到了他们的亲吻。如果不是被她打断,那吻可能还会继续下去。 “厄娜?”中岛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他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这是谁?” 蒙哥马利想到中岛敦也许不知道厄娜的昵称,呼了口气疏解自己的急切,向他介绍:“欧内斯汀·海明威。前组合一员。” 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有些难过地喃喃:“我视为母亲的人。” 中岛敦对组合成员的了解仅限于那些来横滨搞事的,听到欧内斯汀身份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组会要卷土重来了吧。 他没有听清蒙哥马利的后半句,紧张地追问:“你的什么?” “就是一个和你一样,不遵守承诺,说走就走的混蛋!”蒙哥马利的脸一下涨红了。她盯着中岛敦质问道:“她和太宰治是什么关系?” 中岛敦的气势被她吼得立刻弱了一截,摇着头呐呐回答:“我不知道。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难道组合又有什么阴谋?” “没有,厄娜不一样。”蒙哥马利毫不迟疑地反驳,一脸失望地冲他挥手:“算了,你走吧。” 那场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让蒙哥马利耿耿于怀,以致转身回去端盘子的时候也在自言自语,“那他们怎么会……” “他们怎么了?”中岛敦好奇地问。 “没什么,去找你的太宰先生吧。” 中岛敦还想问,但手机上催促的短信暂时打消了他的好奇心。即使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出国木田独步此时暴躁的模样。只好匆忙地和蒙哥马利道别,向着太宰治可能出现的地方跑去。 “你在哪里啊,太宰先生?” 中岛敦着急地在街头跑着,不慎撞倒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正拿着一个甜筒开心地舔着。被撞倒后,仍旧完整的冰淇淋球整个掉到了地上。 男孩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冰淇淋球,又抬头看了眼中岛敦,“呜哇——” 他极其悲伤地嚎啕大哭。 “对,对不起。”中岛敦手足无措地道歉,想要伸手摸摸男孩的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又被哭声吓得缩了回来。 男孩的母亲被哭喊吸引跑了过来,了解缘由后苦笑不得一起哄男孩。 欧内斯汀也在街头闲逛,被着可爱的一幕逗笑了。 她走到卖甜筒的地方,买了同款的甜筒,将甜筒递给了中岛敦。 “道歉要有诚意才行。” 中岛敦接过甜筒,送给男孩后想向欧内斯汀道谢,对方却已经离开了。 “诶?” …… 中岛敦几乎跑遍了横滨,才终于在远离人烟的墓地找到了太宰治。 没想到,横滨还有这样的地方啊,中岛敦意外地想。 这里真是十分偏远了,在山崖边突出的空地上排列着冷漠的墓碑,尽头是海,大海吹来的海风里带着浓郁的潮气。 在其中的一块墓碑旁,靠坐着的正是太宰治。 他闭着眼睛,靠着墓碑,单腿屈起,随意地坐在草地上。 埋葬在这里的人,是他的朋友。 即便是死亡,人依然会寻找一个安身之处,比如挖一个坑,将自己埋起来。铁锹足够锋利的话,一个上午就能挖出十几个这样的坑,一生就能挖出十几万个坑。 这十几万的其中之一可能会有他的归宿。 有谁会替他填土呢,不管是谁,希望覆盖在身上的土是轻轻的。 要是太重了,和他清爽明亮的信条相悖,他是一定会回去恶作剧的。 中岛敦的到来惊醒了太宰治。 太宰治仰头看了一眼,问:“你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不,但是,”中岛敦的声音里有着能和艰苦的人共鸣的温柔,“这一定是对太宰先生很重要的人。” “是这样吗?为什么会那么想?” “因为我是第一次见太宰先生扫墓。” “我看起来像是在扫墓吗?” “看起来很像啊……” 太宰治愣住了,他睁大眼看着中岛敦,很快低下头,重新闭上了眼,只是嘴角却翘了起来。 “该不会是太宰先生喜欢的人……之类的?”中岛敦低声猜测,又立刻自我否认道:“如果是喜欢的女性早就一起死掉了,太宰先生的话,会这么干才对……” “你说了什么吗?”太宰治听得模糊,便又仰头问他。 中岛敦可没有当面说的勇气,连连摇头否认:“不,没什么。” “是朋友。” 太宰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在为什么而感到愉快,因而露出来了难得一见的纯粹的,温和的微笑。 “是给我创造了离开港口黑手党而加入侦探社契机的男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黑手党里杀人。” 这样温柔袒露的时刻太过难得,太宰治很快变成了那副散漫的样子。 “骗你的,”他轻快地说。 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想到中岛敦由一脸认真突然变为不可置信的滑稽模样。 “对了,太宰先生,”所幸中岛敦已经学会了忽视太宰治时不时冒出的坏心眼。他想起了蒙哥马利的问题,好奇地问:“太宰先生认识一个叫厄娜的人吗?” “真是些麻烦的小鬼,”太宰治说,“不是认识。” “不认识啊。” “姑且来说,是我目前的恋人。” “……诶?”中岛敦震惊地接收着这个消息。 太宰治不想让中岛敦继续问下去了,他站了起来,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径直向着出口走去,“是国木田让你来找我的吧。” 中岛敦连忙跟上他:“对,因为有会议要开,所以来喊你。” “不去。”太宰治干脆利落地拒绝。 “诶诶!?” “我要去约会了。”太宰治没有回头看他,“你就好好帮我骗过国木田吧。” “又来?”中岛敦的耳边已经响起了国木田先生的怒吼。 “真是的,我该怎么对国木田先生说啊。” …… 太宰治去和欧内斯汀偶遇了。 欧内斯汀正在横滨的街头漫步。 太宰治见到她的时候,她刚才一家珠宝店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超长的黑色外套,挺括流畅的剪裁掐出了完美的腰线,飒爽又洒脱。大大的太阳摆柔和了她的气质,显出几分慵懒的优雅。 人间种种灰尘,掩盖不了她身上的光芒。 她的眼睛明亮深邃,是自信的,睿智的,热忱的,甚至还有一点点的顽皮,让人相信她一定是能够创造出优美文字的小说作者。 太宰治嫉妒着欧内斯汀。 他在她的唇上尝到过甜蜜的味道。 嫉妒疯狂不已在他身体里萌芽,肆虐生长,驱使他变成一只狗,嗅来嗅去,去寻找甜蜜的源头。 “厄娜。” 他冲着前方的背影大声喊出这个名字。在欧内斯汀回头时,不慌不忙地,深深地,露出了一个坏笑。 “太宰。” 欧内斯汀转过身,向太宰治走去,衣摆扬起的弧度间流淌着她的微笑。 太宰治带欧内斯汀去了他常去的Lupin酒吧。 他在今天总有种想要吐露什么的冲动。 “也许织田作说的是对的。” 欧内斯汀不了解那些过去的细节,但她明白太宰治想说什么,“救人的一方让你觉得有趣了吗,太宰?” “前提是能够活下去的话,”太宰治晃动着酒杯,突然停下,冰块发出了清脆的“咔拉“声,他看着杯里晃荡的冰块。 “厄娜,你会救我吗?” “王子的任务就是要吻醒公主吧。”欧内斯汀回答,酒杯中的液体保持着同样的高度。 太宰治已经饮尽了杯中酒,“不喝吗?”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的酒量很差,只是没人看得出我喝醉了。” 第七章 “厄娜,你该出发了。” 平静冷漠的声音唤醒了欧内斯汀。她慢慢坐起靠在床头,在暖黄的灯光下,仔细打量说话的人。 那是从她身上剥离出的异能——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是有着和欧内斯汀相似外表的幽灵体生物。给人的感觉和她的声音一样,冷漠平静,没有多少感情色彩。额头的红宝石因为灯光而有些许亮芒,也像是反光的钢铁一样冰冷无情。 “从这个角度看,我的下颌线真是完美,”欧内斯汀边说边打着哈欠掀开被子,懒散地起床。 她走到丧钟对面,站定,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很高兴见到你,丧钟。” 丧钟学着她的样子勾起嘴角,也想要露出微笑。只是脸上其余部分却依然平静无比。 她保持这样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应欧内斯汀,“很高兴见到你,厄娜。” 丧钟将准备好的衣物递给欧内斯汀。 欧内斯汀接过折叠整齐的白色衬衫,马甲,外套和长裤,夸赞道:“真是贴心,戏服都已经全部搭配好了。” 她直接换上衣服,“这件衬衫是在哪里买的,穿起来很舒服。” 等欧内斯汀换好衣服,丧钟拿出了两种包装的解毒剂。 欧内斯汀拿走解毒剂,丧钟又拿出了止血药与绷带。 “丧钟,”欧内斯汀好奇地问,“你还准备了什么?” 丧钟拿出了不同口味的口香糖。 欧内斯汀看着口香糖,有些无奈:“你的意图是什么?” “咀嚼口香糖有助于清洁口腔,”丧钟平静地和她解释,“一次持续10秒的吻,就会交换8000万细菌。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请记得让太宰治也嚼一嚼。” 欧内斯汀选了苹果味的口香糖扔进嘴里,忍不住调侃丧钟:“好吧,我的仙女教母,接下来,你要变成白马了吗?“ “……厄娜。”丧钟平稳的声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抖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冷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做?” “独立以后就无法知道我的想法了吗?”欧内斯汀有些意外。 丧钟摇头,“不,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 为了证明这点,她把欧内斯汀至今为止的所知所想全说了出来:“陀思妥耶夫斯基欺骗涩泽龙彦——太宰治的异能就是他想要的,但因为无效化的异能力,只有杀死太宰治才能得到。同时,他假意与太宰治合作,利用他的异能使结晶恢复原有形。还有已身处浓雾中的你,涩泽龙彦的异能让他有机会直接得到我,并且解放我。 对太宰治来说,他经过了全面的调查,清楚地知道会‘被背叛的时间’。但他认为自己看到了获得死亡或是得到拯救的希望,并以此为基点将所有的行动同步进行。 而涩泽龙彦,这个存活着的异能只是觉得太孤独了,也许这两个人能够理解他,才与他们合作。他有自信可以控制这两个人。” 没错,套娃一样的三人,丧钟所说的和欧内斯汀所想完全一致。 所以欧内斯汀疑惑,“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无法体会你的情感。”丧钟坦白地说,“委托是解决‘涩泽龙彦’。但因为情感,你更改了计划。我无法判断你基于情感的行动。” “是这样啊。理智可以分割成两份,但情感却不行。”欧内斯汀嚼着口香糖,思索了片刻,给出了一个答案,“简单地说,就是吻醒我的公主殿下。” “我不明白。” “但你准备了口香糖,”欧内斯汀觉得自己像在和一个固执单纯的孩子交流,“丧钟,你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我们是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是相互补充,同生共存的,”丧钟的声音仍旧是毫无起伏的平静,她只是认真地说:“你是我所爱的人。” “这和你对太宰治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丧钟强调。 “这是肯定的,”欧内斯汀理所当然地回答:“爱自己和爱他人,本质就是不同的。我爱自己,必然胜过我爱他人。” …… 横滨笼罩在浓雾中,正被看不见的手所摆弄着。 欧内斯汀走在雾中,原本狭窄的小径,变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辽阔世界,使人无法窥探全貌。 雾里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她能感到头发上有白雾凝结成的小水珠。 “丧钟,记得去揍罪与罚一顿。”欧内斯汀突然说,“坏人总是臭味相投的,费佳和他的异能应该也是一对手拉手的好朋友。” “我能杀死罪与罚,”丧钟平静地说。 欧内斯汀明白丧钟是在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对方。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她能立刻说出很多个理由,但在丧钟面前,反而一个也说不清楚。 她只有含糊地回答:“因为各种原因吧……” 声音散在浓雾里,也像是飘渺的雾。 丧钟坦诚地表达出自己的困惑:“我不明白。” “本来就是不值得明白的事。”欧内斯汀笑了,“你就当作,一出好戏总少不了一个鬼才编剧。” “但是太宰治可以替代他。” “太宰的话,更像是个导演。所有的剧本都要经过他的手,不是更有意思?” “你似乎很有经验。” 欧内斯汀侧首看她,“从刚刚我就想问了,丧钟,你在吃醋吗?” 丧钟没有回答。 她们即将到达目的地——在横滨租界的中心地带,一座被称作“骸塞“的废弃高层建筑物。 太宰治站在窗口往外望,他想起咖啡馆门口突然的冲动,他对厄娜说—— 来找我吧。 他肯定厄娜听见了。 那个时候,是什么促使他说出了那句话,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说出口的那一刹那,那些东西,确确实实,就从他的身体间穿过去了。 也许是沉重、污浊的嫉妒,他如满是泥泞的野犬一般在水沟深处奔走,因此也想把所爱的人拖进来,一起下沉。 他在等待厄娜,雾中走来的女人正是他的爱人。 他希望她救来他。 “太宰君,”涩泽龙彦打断他的沉思,走到他的身边:“一直注视着那种东西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 “是啊,无聊,”涩泽龙彦说,深红色的眼睛因感到索然无味而倦怠地低垂,“只有苍白与虚无,除了粗粝,一无是处的世界。今夜,整个横滨都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这次也没出现能够超越我的头脑,颠覆我的预想的人。实在是无聊。” “我曾经也像你一样感到无聊。”太宰治离开了窗边,在中间的椅子坐下。 桌上放着装满苹果的果盘,水果刀正插在一个苹果的心脏中。 “哦?那你是如何走出来的?” 太宰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说不如做来得快一些。” 第八章 黑色的巨塔矗立在横滨中央,精细到近乎偏执的装饰,如同没有血肉装饰的枯骨,围绕着中央重叠缠绕而上。 骇人的夜晚正栖息在塔顶。 欧内斯汀即将达到塔底。 这不祥的塔内,正举行着一场只有三人的宴会。 暧昧的音乐里,太宰治以一副悠然的姿态坐在椅子上,继续和涩泽龙彦的交谈:“实际上你现在并不了解我的真意,到底是在协助你,还是打算利用完以后背叛你呢?” 他的视线仍旧投向窗外,话语平静,无从窥探真心。 涩泽龙彦却微笑着回应了太宰治的挑衅,“会觉得无法预测的仅仅只有你自己罢了。” 太宰治轻轻低下头,视线也随之下落,看着桌上的苹果,被小刀刺穿的苹果变为了两个,“果然,对你来说救赎是必要的。” “你认为有谁能够来拯救我?”涩泽龙彦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 “这个嘛……那到底会是天使呢,”太宰取下苹果上装饰的骷髅,“还会是恶魔呢?” 骷髅的两颊像是曾经被什么划过一样,有着倾斜的伤痕。不知何时,被小刀刺穿的苹果增加到了三个。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长靴踩踏地面的脚步声,陀思登场了。 尽管换上了同款白色的外套,他依然戴着那顶俄罗斯帽,耳套部分随着走动轻轻摇曳着。 而他紫水晶一般的眼瞳,正睥睨着太宰治与涩泽龙彦。 “要我来说的话,两位的真意可都显露得一清二楚呢。”他像是觉得极为有趣似的,从太宰手中拿过了骷髅。 “这种程度谎言可无法编写出众的戏剧,观众也会觉得扫兴的。”他微笑着,姿态随意地坐到了椅子上,“毕竟我们的观众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作家,那位小姐的眼光可十分挑剔。” “魔人,费奥多尔君……”涩泽龙彦以温和的目光迎接他的到来,“我不知道,我们还邀请了一位小姐。” “作为你们的合作对象,我也是演员之一呢,自然希望有懂得欣赏的观众。” “合作?”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背叛的可能性可是最高的。” “正是如此,”陀思愉快地赞同了太宰治:“至于那位小姐,若是太宰是让异能无效的人,那么,那位小姐,就是可以杀死异能的人。” “不管那是谁,”涩泽龙彦依旧柔和而自信地说,“总之,迄今为止都没有一人都超出我的预料。” “我很期待哦。” 三人相对而坐,彼此的意图与目的互相交错碰撞。 “话虽如此,”陀思以像是歌唱一般的语调说道,“现在最悲惨的,莫过于这城市之中的异能者了吧。” 他的脸上浮现出冷酷无情,如同极寒之地的冰雪般的笑意。却像是突然被人重重地在肚子上打了一拳,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蜷缩自来。 太宰治见状,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她来了。” “还真是野蛮啊,”陀思捂着肚子抱怨,“明明对太宰那么温柔。” 到达塔外的欧内斯汀和丧钟遇到了陀思的异能——罪与罚。 “果然看起来和本人一样的惹人厌,”欧内斯汀打量着拦在前方的异能体,“揍他一顿,丧钟。” “厄娜,不杀了我吗?”罪与罚笑着问。 “不至于。”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丧钟已出现在罪与罚的面前,一脚踹上他的腹部,使他跪倒在地并卸下了他隐藏的匕首。 随即手肘一弯,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地上,狠狠向上一提,仿佛要勒碎他喉骨的力道让罪与罚喘不上气。 罪与罚的能力对丧钟无效,只能被丧钟按在地面摩擦。 欧内斯汀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在寒冷的西伯利亚,他们互不相识,陀思救过她。他曾经是她的恩人,现在也是她的仇人。 人就是如此矛盾,有时这样做,有时也那样做。无法归纳,无法总结,无法评价。 不过,罪与罚作为陀思的异能,和他本人自然十分相似,有着一样顽强的生命力,非常的抗揍。 他很快适应了挨打的疼痛,一边承受着丧钟的攻击,一边还能和欧内斯汀讲话,“厄娜,你是来殉情的吗?” “太宰治,没准备解毒剂吧,”罪与罚说,“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若是你放弃了他,他就一个人去死,若是你不幸死去,他就和你一起死。” 在Lupin酒吧里,太宰治将他准备的解毒剂给了欧内斯汀。 “我知道,”欧内斯汀并不意外地回答。 “诶~,厄娜总是不怀疑自己相信的人。”罪与罚很为她担忧似地叹着气,“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菲茨杰拉德要让你来横滨,为什么太宰治让你来骸塞。” 他的声音里浸透着驾轻就熟的无耻。 欧内斯汀早就习以为常,她知道罪与罚说这些的原因,“既然如此,现在就陪你拖延时间吧。” 罪与罚不意外她发现了,和聪明人说话直来直往也是种手段,“没错,高潮前需要有足够的铺垫才行。厄娜也很期待吧,所以要耐心等待。” “或许吧,”欧内斯汀看着放弃挣扎躺着挨打的罪与罚,突然问,“费佳,你想写在‘书’上的愿望,改变了吗?” “没有。”罪与罚肯定地回答,“那么你呢?” “这世上所谓能够实现一切的,往往都是一场空。”欧内斯汀回以同样肯定的语气,“不过,对你这种等级的编剧来说,倒是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发挥。” “但是不会实现啊,厄娜总是不肯配合我的演出,”罪与罚撒娇似地抱怨,“主角都不配合,戏还怎么演得下去。” 欧内斯汀俯看着罪与罚,突然蹲在他的身旁,“费佳,我告诉你那个故事的结局。” “嗯?” “那个与海搏斗的故事。他奋力与鲨鱼搏斗,与风暴拼搏,最后得到了一副骨架。” “真是可怜。”罪与罚评价道。 “是吗?” “是啊,这不是一无所获嘛。” 欧内斯汀独自走进骸塞,声音隐在浓雾中,有些湿润的笑意,“恰恰相反,他得到了全部。” …… 被无数殷红色结晶装点的收藏室内,赤色的光芒下,太宰治正倒在那里,背部扎着一把小刀。 陀思的手里是一颗鲜活的,剧毒的,闪耀着鲜血殷红的苹果,那是两颗极为特殊的异能结晶的融合体。 “属于你的片段,就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他对欧内斯汀宣告道。 一把匕首突兀地捅进了欧内斯汀的后背,冰冷的刀刃被送入她的血肉之中。 身后贴着她的异能体有着欧内斯汀十分熟悉的味道。 “玛丽亚……” 欧内斯汀抓住了她的手,很快从腰侧划过,无力地垂下。 “果然,能够伤到厄娜的,只有玛丽亚的异能。顺带一提,这把匕首上沾染着的剧毒,可与太宰治的不同。”陀思兴致勃勃地问,“我亲爱的厄娜,永远的承诺是虚假的,你是选择和他一起殉情,还是让他一个人活下去?” 欧内斯汀倒在地上,温热的鲜血缓缓渗出,赤红色的光芒中,她仿佛是正被阳光洒满的玫瑰花瓣。 玛丽亚的异能走回了陀思身边。 两块殷红的宝石掉落在了陀思的手上。 第九章 “助兴节目自然是越多越好,”陀思的脸上浮现出了这一切非常有趣的表情,“好比罗密欧与朱丽叶,在爱情故事里,殉情可是从古至今都抱有的精彩结局了。” “有点遗憾,龙可难得一见啊,”欧内斯汀也笑起来,声音夹杂着疼痛的喘息: “你太急切了。” “毕竟有机会拿到厄娜的异能,我也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 陀思握着两枚宝石,在经过欧内斯汀时,俯身将代表玛丽亚异能的那块放进了她的口袋。 “再见,厄娜。” 欧内斯汀的视线开始模糊,模糊地望着陀思消失在收藏室外。 “涩泽龙彦”的记忆已经开始回归。 收藏室的地板与墙壁开始变得透明,不断地膨胀,显露出它作为异能收藏混合体的本来面目。 这条由异能化成的巨龙正试图将横滨吞噬殆尽。 此时,欧内斯汀和太宰治身处龙的体内。 透明而□□的幽灵出现在了欧内斯汀的身边,与欧内斯汀有着相似的外貌,额头上没有殷红的宝石。 她将一颗蓝白色的胶囊放入欧内斯汀的嘴中,捏住欧内斯汀的下巴,让胶囊被咬开,药液缓缓溢出。 海蓝色的双眼缓缓睁开。 欧内斯汀背后的匕首被幽灵拔出,伤口也细致地抹上了止血药。身体被轻缓温柔地抱住,在这拥抱中,逐渐与幽灵融为一体。 异能回到了欧内斯汀的身体里。 明亮的光自她的双眼晕染开来。 “骗过皇后真是不容易。不过这样一来……”她站了起来,拔出了太宰治背后的小刀,“我来苹果内部拜访你了,公主殿下。” 在酒吧时,当欧内斯汀承诺自己会救太宰治时,太宰治却说—— “可我在苹果里面。” “那我将往苹果内部拜访你。” 龙的内部是正常活物无法抵达的地方。欧内斯汀可以杀死龙,但这和太宰治的本意相悖。 既然她认可了太宰治的计划,自然会以此为基准展开行动。 苹果内部的果核是锐疼的肿块,那是太宰治的恐惧。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是能长久的,要是真心爱上谁,对方消失后,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反倒更难以忍受。 他需要欧内斯汀陪着他,听刀子绕着他们,一圈圈的削皮,直到刀刃插进苹果内部。 欧内斯汀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颗解毒剂,外表由纯洁的白色和有毒的红色构成的胶囊在她嘴里裂开。 太宰治红润的双唇,已如焚烧后的田地般,成了黑色。 他的呼吸重新变得清晰,能尝到欧内斯汀嘴里甜蜜的味道,那来自于她咀嚼的苹果味口香糖。 当欧内斯汀吐气的时候,他将气吸了进去,在这彼此交换之间,他们宛如拥有了同一颗跳动的心脏。 既然太宰治清醒了,欧内斯汀就准备和对方谈谈了。 可她的离开被阻止了,太宰治按住她的腰,让她倒了回去,用嘴唇探索和感受她的脸,轻柔干爽,温柔地触及,从她明亮的双眼,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回到柔软的双唇。 就像海难中唯一的幸存者,在漂流到荒无人烟的孤岛后,心中充满孤独,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他忍受着千辛万苦,最终得到获救的机会。 当他重新踏上大陆时,他是如何带着快乐与陶醉面对每条街道,每幢高楼,每个行人的;又是如何既兴奋又小心翼翼地将每朵鲜花、每个果实放进嘴里品尝的,那么太宰治也是在用同样的陶醉和眩晕慢慢地感受这一切。 “这位大胆的小姐,趁着别人熟睡的时候偷吻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这位先生,劳烦你先把手松开。” “不行哦,如果松开了,小姐不肯对我负责怎么办。” “既然如此,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欧内斯汀·海明威。自由职业者,正在努力成为一个小说家。” 缺失的自我介绍重新补上了。 “我是太宰治,虽然曾经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但已经叛逃啦。洗白履历后成了武装侦探社的社员。算是有着稳定工作的社会人士。如果小姐愿意的话,请和我结婚吧。” 不等欧内斯汀回答,太宰治又很快地补充,“现在拒绝也没关系,一人一次……” “不,我答应了。”欧内斯汀打断他。 “我对你说谎了。”太宰治突然平静地说道。 他的眼睛里有着黑暗的裂缝,里面藏着无望而深切的孤独。 “玛丽亚的异能是我解放的。” “我知道,”欧内斯汀平静地说,“太宰,我从来不是个道德高尚的人。要从那琳琅满目的宝石中,找到玛丽亚的异能并不容易。我同样对你说了谎。这只能说是,彼此彼此。”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一种极端的快乐,他极力克制着这种快乐,努力摆出一副感动愧疚的面孔。 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真诚和激动的时刻之一,而他却偏要做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 “厄娜,如果你不好好对我,我会死的。” “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欧内斯汀说,“但是,吻你时的感情,不是假的,别忘记了。” 太宰治撒娇一般将脸埋入她的颈窝,嗅着她的味道。 空间突然开始扭曲,像是正在承受着极其猛烈的攻击。 欧内斯汀推了推太宰治,提醒他事情还没结束,“有个人正需要你。” “真是个麻烦的小矮人。”太宰治不满地抱怨。 在野兽般的嘶喊里,周围的光芒变得灼热,越来越深的红色光芒里,龙正在死去。 残留的碎片脆弱地继续崩坏,在光的尽头,露出了被污浊侵蚀,如野兽一般的面孔。 太宰治:“小矮人来了。你说他应该叫什么,糊涂蛋还是喷嚏精?” 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中原中也,暴动的异能力立刻被无效化,身上污浊的痕迹消失,露出了属于中原中也的人类的面孔。 太宰治感动地说道:“你是因为信任我才使用了污浊吗?我都要被感动哭了。” “啊啊,我信任你啊,还有你那该死的生命力和坏心眼。”中原中也嫌恶地回答。 意识恢复清醒,他注意到了一旁的欧内斯汀,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太宰治却先开口了,“小矮人就不要妄想了,厄娜是我的王子。” 中原中也因为感到恶心拒绝和太宰治交谈。 龙的残骸变成的光芒逐渐消失,构成骸塞的大大小小的无数碎片落了下来。 他们随之落了下来。 欧内斯汀伸手推了一把中原中也,让他趴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两位体谅一下吧,雾还没有消散。” “事情还没有结束?”中原中也惊讶地说,他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宰治认真地点头,“恐怕现在才正要开始。” “可恶……”中原中也不甘心地低吼。无奈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他失去了意识。 “交给他们就足够了吗?”欧内斯汀确认。这个剧本的主角是年轻的少年们。 “足够了。”太宰治轻松地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了不得的人生经历了。” 随后,他坏心眼地笑起来,“陀思用你的异能的时候,不知道会露出何等失望的表情。” 因为陀思拿到的,只是一块红宝石而已。 “我已经安慰过他了。奋斗后得到的,即使是没有灵魂,没有血肉的骨架,也是很有意义的。” “诶?原来那是在安慰他吗?” “当然,开导他过程要比结果重要。”欧内斯汀也坏笑着,“而且那可是真正的宝石,还是偷了菲茨的买菜钱买的。” 浓雾仍在弥漫,龙在静静地变换着形态。 横滨踉跄地等待着龙的到来。 他们却轻松地坐在废墟里聊天。 “厄娜,这个故事的结局你会怎么写呢?” “大概是,故事到此结束了,但太阳还是升起又落下,每一天依旧很美。” 第十章 骸塞。 陀思拿出了代表“丧钟”的宝石。宝石的切面照出他紫红色的眼睛,像是凝固其上的血痂。 他抚摸着宝石,指尖触碰到了小小的凸起,那是一个小小的字母S—— Surprise! 这个词使他的神经受到了某种亢奋,低笑了起来。 陀思开始思考厄娜是怎么做到的——在倒下那一刻,让宝石出现在他手上的,使他误以为那是异能的结晶。 那时他的视线集中在厄娜身上,还能够行动的个体,只有玛丽亚的异能。 更早之前,接触过异能的只有他和太宰治。 “这就是玛丽亚的异能了,”陀思从琳琅满目的珠宝里拿出其中一颗。 “这便是玛丽亚的异能,”太宰治重复了一遍,“厄娜在寻找的就是这个。” 随后他伸出手,触碰了这块宝石。 宝石很快散为一团淡红色的雾,从那雾中,出现了一个长发的女性幽灵。 她双手交叠于腹部,优雅地飘在空中,安静地目睹了太宰治被陀思背刺的全程。 直到陀思命令她杀死欧内斯汀,她才有了行动。 当幽灵将匕首捅入欧内斯汀的后背,她念出‘玛丽亚’的名字时,所有权便不在陀思手里了。红宝石放在她的口袋,幽灵触手可及的地方。 陀思“召回”幽灵的同时,宝石便一起掉在了他的手上。 恰如他所说,他急了。他忽视了两点,异能的所有权是可以转让的,以及,涩泽龙彦的异能并不是对所有异能都有用的。 总之,不管怎样复盘,他这次就是失败了。 龙已经被白虎打败,浓雾即将散去了。 陀思能够想象到,厄娜是如何走进珠宝店的。她愉悦的脸和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块块宝石,选择了最适合的一块,又要求店员增加上新的刻字。 他那神经紊乱式的微笑仍旧挂在他的嘴角。 他真爱她说谎的声音。 陀思给欧内斯汀发了一条信息—— 很美的宝石,我很喜欢。 …… 欧内斯汀正和太宰治一起前往浓雾的中心,晕倒的中原中也自然还躺在原地。 太宰治不仅自己不打算背中原中也,也不乐意欧内斯汀去背他。 “现在已经安全了,还管这个小矮人做什么,”太宰治振振有词,“黑手党会派人来接他的。” 于是,中原中也就被他们落下了。 感受到口袋里的振动,欧内斯汀看到了陀思的消息,这让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太宰治问,同时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像只要看到厄娜笑,就觉得我也在笑了。” “陀思非常喜欢我送的宝石,特地来信感谢我,”欧内斯汀回答,收起手机应付太宰治,“真是会说情话啊,太宰。” “因为对象是厄娜。” “这样就好。”欧内斯汀能捕捉到太宰治眼底隐藏的喜悦,“很开心啊。” “开心到飞起来。” 他们的前方,中岛敦正跪在骸塞的废墟中,垂着头,双掌撑地,看不清神情。 白虎,白雾,白骨,白制服。 浓雾在这哀悼的画面中彻底散去。 “这就是白虎啊。终于能够理解老虎不是要被驯养的坏东西了吧。”欧内斯汀轻声说,“我家的孩子很喜欢他,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尽管骸塞已成废墟,她还是站在骸塞外,像是一个有礼的客人,在等待主人准备妥当。 她在等待里面的人接受此刻的情绪。 “敦的异性缘就是很好啊,”太宰治也乖乖地站在她的身侧,“真羡慕他有那么多可爱的小姐姐喜欢。” 欧内斯汀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妄想,继续夸奖着中岛敦,“确实啊,他那伤痛和觉醒的生命力真的了不得,由此催生的和艰苦共鸣的温柔,更是令人折服。” “诶?”太宰治摆出十分紧张担忧的样子,“难道厄娜也更喜欢敦这种类型吗?” “当然,”欧内斯汀认真思索后回答,“毕竟可爱的小白虎谁不爱呢?” “啊,”太宰治顿时发出哀嚎般地惨叫,“我要死了,被冷酷的未婚妻伤到,我要心痛至死了。”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太宰治的耍宝,“在下……” 太宰治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表演。 “芥川龙之介,”倒是欧内斯汀不想理会太宰治的胡搅蛮缠,看向走来芥川龙之介,夸赞道:“和异能的那一战,赢得很漂亮。” “厄娜是怎么知道的?”太宰治停止惨叫,漫不经心地问,“那个时候,厄娜应该正在往骸塞赶吧。” 欧内斯汀瞥了他一眼,看透他突然的敏感,只装作不知地解释:“丧钟的速度比我快。我到骸塞的时间,足够她绕横滨一圈了。” “原来如此啊。”太宰治又笑眯眯地说,“真是好用的异能。” 欧内斯汀从没低估过太宰治的智慧,又故意说出他敏感的事:“也可能是这其中隐藏了别的秘密。” “什么秘密?”太宰立刻震惊地问。 欧内斯汀因为这可爱的样子而加深了笑意,但还是给出了不被期待的答案:“不如猜猜看吧。” “诶~不能告诉我吗?” “就算撒娇也不行哦~”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被冷落的芥川龙之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冰冷的视线紧盯着欧内斯汀。 “芥川,”太宰治冷声警告他,“这和你无关。” 黑色的衣袖突然变为巨兽的刀刃,一刻不停地咆哮着冲向欧内斯汀,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该说真不愧是太宰治教出来的学生吗,欧内斯汀叹了口气,“虽说如此介绍过于厚颜,我是欧内斯汀·海明威,太宰治的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这个身份从没出现在芥川龙之介的设想里。因为和太宰治这个名字放在一起的,应该是殉情对象才对。 芥川龙之介收回了罗生门。 他突然想起和太宰治的初遇。面对他的攻击,劝诱他加入黑手党的太宰治也是如此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他的行为。 但是不同的是,太宰治的那双眼,似乎觉得什么很有趣、又好像厌倦了一切的,茶褐色的瞳,受到了袭击也没有丝毫改变。 而欧内斯汀的眼,觉得什么很有趣,又以明亮的心接纳着一切,海蓝色的眼睛,受到了袭击依然自信深邃。 一旁的太宰治坦率而愉快地承认自己有了结婚对象的事实。 “没错,我们超级恩爱的。” 欧内斯汀出声打断难以接受的芥川,“如果还有余力,不如去扶一扶中原先生?” 第十一章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明晃晃的太阳,抖动着闪光的树叶。自高层的阳台向下望,有一瞬间感觉自己飞在空中,下面是熙熙攘攘的充满活力的横滨。 欧内斯汀悠哉地躺在躺椅上和菲茨杰拉德通话。 “今天就应该躺在阳光下什么也不干才对……”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舒展着身体,像只慵懒的猫,柔软地化成一团在阳台上沐浴着阳光,浑身洋溢着松弛的幸福感。 菲茨杰拉德来电自然是询问浓雾事件的来龙去脉。欧内斯汀省略了部分细节,简单地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想到涩泽龙彦的异能效果,突然提问:“菲茨,被金钱殴打是种什么感觉?” 菲茨杰拉德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淡定地把话题岔开,“白鲸的坠落果然与费奥尔多有关。” “和费佳合作就是与虎谋皮,白鲸事件后,他拿到了组合的四成财产。”欧内斯汀说,“不过坦白说,这其中固然有他推波助澜,但组织本身也有问题。只靠你一人维持的组织,在你死亡后,群龙无首,内乱是不可避免的。” “我明白,这是‘组合’存在的问题,”菲茨杰拉德说,他的声线厚实饱满而干脆利落,自信满满地宣告,“新组合绝不会重蹈覆辙。” “提前声明,我不会加入你们。但也祝福发展顺利。”欧内斯汀停顿片刻,像是在等对面的菲兹接受她的祝福。然后才重新提问:“关于赫尔曼,你有什么打算?” “你会拒绝已在我意料之中。正因此,你不应该和太宰治扯上关系。”菲茨杰拉德认真地说,将自己的图谋全盘托出,“我本打算想让你近距离调查,‘人虎’和‘书’的关联。就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至少这对我无害。” “不管怎么说,欧内斯汀·海明威,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至于赫尔曼,”菲茨杰拉德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等我把特务科买下来了,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经典的菲茨杰拉德式做法,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欧内斯汀笑出了声,“菲茨,你还记得我们在酒吧里喝多了发酒疯,一边哭一边笑,叫嚷着要有很多很多的钱,很大很大的权力,让所有在乎的人都得到幸福。玛丽亚和姗儿达就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微笑,然后把我们两个醉鬼送回家。真庆幸你在横滨的失利后能重振雄风。” “哼!你以为我是谁。”菲茨杰拉德理所应当地说,“倒是你,你想做些什么呢?” “可以的话,我什么也不想做。”欧内斯汀说,“一个能让人舒服地躺着晒太阳的世界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那你只能躲在家里了,外面的世界可从来都不轻松。” “哪有什么外面里面,这世界只有一个。” 菲茨杰拉德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厄娜,那可真是了不得的梦想。这样我们就都有各自的梦想,可以不断向前了。” …… 与此同时,太宰治正瘫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 浓雾事件结束后,休息中的侦探社社员们都聚集在咖啡馆,东倒西歪地疏解着自己的疲劳。 “好累啊……” 唯独国木田独步仍旧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前一日重伤的痕迹。他迅速地翻阅记事本,确认今日日程,突然出声问道:“敦,你的伤好些了吗?” 被点名的中岛敦“虎”躯一震,“好多了,国木田先生呢?” “我不碍事。怎么说呢,这次的委托,成功解决了浓雾的幕后黑手,解决了日本灭亡的危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拯救了世界。作为社里的前辈,我有句话要对你和镜花说。”国木田独步一把拍住中岛敦和镜花的肩,神情严肃,“明天之内把报告交上来!” 在国木田独步的絮絮叨叨声里,太宰治感慨地说:“这次的委托真是前所未有的麻烦啊。” “最倒霉的是我吧!”谷崎润一郎躺在对面的沙发上,悲愤地喊,“全程!我一直只是在挨打啊!” 谷崎直美搂住谷崎润一郎的头靠在她的膝盖,“我好心疼你啊,哥哥。” “太宰先生,”中岛敦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自己好奇的事,“那时候和你一起的小姐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过来送咖啡的蒙哥马利捂住了嘴。 一旁的泉镜花立刻上前帮助挣扎的中岛敦,想把他从蒙哥马利的钳制中扯出来。 “恭喜你了,太宰,”江户川乱步递给太宰治一张纸,“记得买这些糖和点心。” “恭喜什么?”趴在桌上的与谢野晶子好奇地问。 “恭喜我要结婚了!”太宰治高兴地宣布。 “结婚!?”除了江户川乱步以外的所有人震惊地重复,“不是殉情?” “我不同意!你这个自杀狂,”蒙哥马利干脆地放弃和泉镜花的拔河,气愤地走到太宰治面前,“厄娜的决定太草率了!” “和你无关,”太宰治的眼里骤然闪过一道冰冷而锐利的光芒。眨眼间,他又笑眯眯地耐心纠正:“不是殉情,我要和厄娜结婚了。” “她的眼睛瞎了吗?”国木田独步喃喃。 “不哦,国木田明明也见过,厄娜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太宰治炫耀道:“而且是厄娜先和我求婚的。” “是当时在咖啡馆的那位女士!”国木田独步找到了那一面的回忆,不可置信又带着认真地问:“难道那位女士是什么绷带供应商,现在滞销卖不出吗?” “不如下午带她来侦探社吧。”与谢野晶子提议,“我们都很好奇会是怎样的人。” “今天不行哦,”太宰治无力地趴回桌子抱怨,“厄娜和一个讨厌鬼有约了。” …… 下午,欧内斯汀准时去了海边赴约。 海水拍打着陆地,与溅起的浪花声声相应。 坂口安吾是在第十下潮声响起时到达的。 “丧钟少校,让您久等了。”坂口安吾满是歉意地说,“关于这次的事件,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 等到这波潮水完全退去,欧内斯汀才将视线转移到坂口安吾身上,“我很久没听到这个难听的称呼了。” “您被授予十字军功奖章和少校军衔时,我也在场。”坂口安吾解释,“我永远不会忘记您说的话——未来永远是光明的。” “那么,无所不知的情报人员也应该知道我作为逃兵,被剥夺了军衔的事,”欧内斯汀并不喜欢回忆军队的过往,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她随后揶揄,“我很好奇,你们都在什么时间睡觉?” “看我的黑眼圈,您就知道了。我们从来没时间睡觉。浓雾是散了,但我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要收拾这么大的烂摊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睡觉。为了减轻我们睡眠不足的状况,还请您务必配合。” “坂口先生,”欧内斯汀说,“在此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打算出多少钱来买我的情报?” 坂口安吾早已做好了欧内斯汀拒绝或是刁难的准备,他猜测这会是个远远超出预算的价格,“你在为特务科放任涩泽龙彦在国外作案,害死你的朋友而愤怒吗?” “我不是你的犯人,不是吗?情报是有价值的,如果你非要逼问我,我也只能求助大使馆来保护他们的公民了。”欧内斯汀不在意坂口安吾刻意的激怒,“你不用故意激怒我,坂口先生,我知道你的意见在当时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激怒我,揍你一顿,不会让你有心灵的放松。当然,我要是动手了,这情报确实只能免费交给异能特务科了。” 欧内斯汀看着坂口安吾绷紧的脸,“你用异能看过那些被自杀者的回忆吗?” “……看过。” “会有被回忆吞噬的感觉吗,像是火焰燃烧般地嘶嘶作响。” 坂口安吾站在欧内斯汀对面,她伫立在海边,放松而舒展,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之前很难想象,太宰会和你一见钟情。”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吗?” “不,是我想当然了,”坂口安吾摇头,“我和织田作一直以来只是站在边缘。所以太宰一直在等待,与一个能在他身上看到他自己的人相逢。” “异能特务科不如钟塔侍从富有,可能出不了你开的价钱,”坂口安吾收起了外露的情绪,变回了冷漠的情报人员,“所以我可以提供你一个情报,作为交换。” “什么情报?” “格特鲁德·斯坦要来横滨。” 第十二章 突然听到熟悉的名字,关于它的记忆就都回来了。 格特鲁特·斯坦是欧内斯汀参军时的长官。 斯坦教会了欧内斯汀如何敬礼。 “肌肉绷紧,腰腹收挺,双腿笔直,脚跟靠拢。明白吗?士兵?明白吗,士兵?明白吗,士兵?” 她绕着肃立的欧内斯汀,靴跟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斯坦教会了欧内斯汀使用异能。 “异能是超越想象的能力。想象本身对它就是束缚,贫瘠的想象更是灾难。了解你的异能,不要被认知束缚。明白吗,士兵?明白吗,士兵?明白吗,士兵?” 异能产生的玫瑰缠绕欧内斯汀,尖刺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身体,她被命令杀死根源的一朵来解除束缚。 没错,斯坦是个很喜欢重复的人,她认为重复能够更好地传达她的命令。那些日子里,欧内斯汀听到最多的就是不断重复的——“明白吗,士兵?” 而她也必须如此重复,大声回答三次:“是,长官。是,长官。是,长官。” 起风了。 潮水更高地涌上来,高高溅起的浪花,在碰到衣摆时破碎,打湿了欧内斯汀的衣摆。这冰冷的湿意使她回神。心脏跳动的有点激烈,使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没有回答坂口安吾的提议,望着起伏的波浪试图让心脏跳动得慢一些。 良久,欧内斯汀开口质疑,“作为军方最强的战力之一,她不会轻易离开北美。” “她已经退役了。”坂口安吾解释,“只是以旅游的名义,没人可以阻拦她。” “确实,算算年纪,她也是个老太太了。”欧内斯汀有些感慨时间的飞逝,“她是来找我的吗?” 坂口安吾摇头表示不知道,“没有情报显露她此次来横滨的目的。但是可以肯定,天人五衰和她有联系。” 讲到天人五衰,不免提起刚刚被她耍了的陀思,“真是小心眼,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她盯着坂口安吾,“只有天人五衰和她联系过吗?” “没错。”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目前只有这些情报。” “坂口安吾先生,”欧内斯汀平静地喊出他的全名,“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对你也算有了一些了解。你在撒谎,对吗?” 欧内斯汀一边说,一边观察坂口安吾的表情。 “情报人员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坂口安吾苦笑着说,“我们只能根据已有情报来判断事件的走向。” “不要紧张,”欧内斯汀收回了视线,“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会配合你的工作。” “什么事?” “你给过太宰关于我的情报吗?” “没有。”坂口安吾不假思索地给出答复。 欧内斯汀哼笑了声,“这次的事,不要告诉太宰。关于浓雾的情报,我会把我自己知道的这份整理成报告,也算给你们减轻工作量。” “多谢。”坂口安吾道谢,“范围仅限您所知道的吗?” “当然。不要太贪心了。”欧内斯汀说,“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想要钟塔侍从的情报,你得自己和他们交涉。” 坂口安吾答应了欧内斯汀的要求,他们的交易就此成立。离开前,他突然感慨,“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的奇怪。” …… 欧内斯汀仍旧站在海边,等到起伏的波浪完全平静地她内心的波澜,才向和太宰治约定的地方走去。 “厄娜,”太宰治等欧内斯汀走到面前后抱怨,“你好慢啊。” “讨价还价就是要慢慢磨的事嘛,”欧内斯汀说,视线凝聚到太宰治突出一块的腹部,好奇地问:“你藏了什么?” “是苹果,”太宰治炫耀地掏出苹果,得意地说:“独家限定,超甜蜜果实。” “哇哦,”欧内斯汀配合地发出惊叹。 但太宰治却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很委屈地说,“厄娜,我捂不热。” “为什么要捂热?”欧内斯汀哭笑不得地问。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样怎么可能捂热。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回答:“太冰了,女孩子要吃热的比较好吧。” 欧内斯汀拿过苹果,同时捂住了太宰治的手,“这么凉的手,怎么会捂热呢?” 欧内斯汀无法完全包住太宰治冰凉的手,但热量仍旧遵循最基本的定律从她的掌心传向了太宰治的手背。 “明明吹了这么久的风,为什么厄娜的手还是这么热?” “因为穿得多吧。” “太敷衍了,”太宰治不满,“至少也应该是因为看见我热情似火这种理由吧。” “重来一次如何?” “不要。” …… 他们乐此不疲的聊着毫无意义的幼稚话题,很快回到了横滨。 横滨是个熙熙攘攘的充满活力的城市。但这座城市还有另外一副面孔。若是从热闹的大街上离开一步,就能看到至今还残留着的黑手党对抗的抓痕。 “太宰。”有人喊住他们。是一个牵着小女孩的中年男人。 “森先生。”太宰治回答,“真巧啊。” “这就是你的未婚妻,”森鸥外看着欧内斯汀夸赞,“真是位美丽的小姐。” “多谢赞赏。” “我听中也提起过,你在浓雾事件时就和太宰在一起了,” “是啊,”欧内斯汀从容不迫地回应森鸥外的试探,“看不出来中原先生这么关心太宰。” “啧,”太宰治插入他们的话题,“不好好养伤还有心情八卦吗?” “两位是正要去用餐吗,不如一起?”森鸥外邀请道,“爱丽丝酱也很希望邀请两位。是吧,爱丽丝酱?” “不要,”太宰治干脆地拒绝了,“看着你的脸我吃不下。” “哈哈哈,因为林太郎太丑了,”爱丽丝开心地笑起来。 “咳咳,爱丽丝酱,”森鸥外向爱丽丝求饶地摇头,“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我们的婚礼不要邀请他,”森鸥外走后,太宰治负气地说。 这个要求的意思是,“你在准备婚礼了吗?” “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太宰治紧张地说,“厄娜是要反悔吗?” “当然不会,”欧内斯汀立刻否认,“只是没想到太宰的效率这么高。” “哼,”太宰治有点生气地鼓起脸,“明明是厄娜先求婚的,结果只是嘴上说说吗?” “我错了,”欧内斯汀如同哄着孩子般低头认错,“求求太宰原谅我好吗?” “那你要来侦探社一趟,”虽然江户川乱步已经证实了结婚对象的真实性,但被怀疑了的太宰治还是不开心,“他们都不相信,我要打他们的脸。” “好。”欧内斯汀毫不犹豫地答应。 第十三章 今天,太宰治有一个大计划。 就在早晨,太宰治发现国木田独步的安排比以往都要密集,如果他打乱了国木田的计划,一定会得到很有趣的反应。 计划就命名为——[轻松让国木田抓狂计划]。 在国木田出门后,太宰治给所有国木田在意的人都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可以在今天联系国木田。 想象着对方因为时间冲突而进退两难的模样,他愉快地哼着歌。 “真是太坏了,”经过太宰治的谷崎润一郎感慨。他正要出门,恰好撞见了欧内斯汀。 欧内斯汀偏爱干净利落的服装,今天也不例外。她穿了一件海蓝色的修身风衣。因为暖和的天气,没有系腰带,而是直接敞开,腰背挺直,硬朗帅气。 看到谷崎后,她便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谷崎立刻被欧内斯汀的风度折倒。很多人在这样偶然的相遇时,总会因心不在焉而眼神飘忽,但面前的女士不同,她的目光温和而真挚,眼神干干净净的。 他回以同样微笑:“这位小姐,您是来委托的吗?” 欧内斯汀还没回答,忙着打电话的太宰治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 “厄娜,”太宰喊,挤开谷崎抱住了欧内斯汀,“你终于来了。” “这不会就是……”看到太宰的动作,一个猜测跑到了谷崎的嘴边。 欧内斯汀肯定地点头:“你好,我是欧内斯汀·海明威,太宰治的未婚妻。” “你好你好,我是谷崎润一郎,太宰治的同事。”虽然谷崎很想继续和她交谈,他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好奇极了。可惜他现在要赶往一场车祸案的现场,只好就此道别:“抱歉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后,谷崎又对着屋里的人提醒道,“乱步先生,记得早点过来啊。”便匆匆离开了。 谷崎润一郎离开后,太宰治直接拉着欧内斯汀到了自己的位置,向侦探社的社员介绍欧内斯汀。 “太宰先生,”刚回社里的中岛敦惊讶地喊,“厄娜小姐也来了。” “你好啊,敦君,”欧内斯汀和他打招呼,“虽然想和你谈谈,不过现在乱步先生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没错,敦君,这个委托就交给你了。”江户川乱步将车祸案的资料扔给了中岛敦。 “诶?但这个委托是给乱步先生你的……” “不行!我的烤点心现在热乎乎的,正是好吃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干脆利落地拒绝,“谷崎在等你,快去吧。给你们一个提示吧,要是解决不了,就去花店。” 中岛敦只好拿着委托跑去找谷崎润一郎了。 “花店啊……” 太宰治听到欧内斯汀的低声自语,“厄娜知道这件事?” “在‘神之瞳’里看到了,”欧内斯汀说,“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科技比起异能好用多了。” “但科技也有很多制约呢。” “比如断网吗?” 太宰治被这个理由逗笑了,坏心眼地说:“厄娜是在为断更找理由吗?” 欧内斯汀无奈地摇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着欧内斯汀,太宰治突然问:“厄娜,你在神之瞳里看到过,一般情况,普通人在父亲死的时候,会做出什么表情?” “你在担心什么?”欧内斯汀反问。 “事情的结果不如人意,又很难追究原因,”太宰治将头枕在欧内斯汀肩膀,紧贴她温热的面颊,“就先让芥川去送材料吧。” “我的老师曾经教导我,要想往前走,应该去明确目的而不是追究原因,”欧内斯汀将手轻拍在太宰治的头上,“正如此刻,你这么做,想得到什么,会得到吗?” “因为追究原因容易沉溺过往嘛,”太宰治的声音没有抬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就这么做吧。” …… 太宰治和欧内斯汀一起离开了侦探社,在楼下分别。太宰治去了海边,欧内斯汀去了咖啡馆。 欧内斯汀很喜欢咖啡馆的环境。一进咖啡馆,她就注意到了正在发呆的蒙哥马利。 今早,就在咖啡馆,泉镜花知晓了父母死亡的真相。蒙哥马利看着靠在夜叉白雪怀里的泉镜花,突然觉得很羡慕。因为她只有一个房间,只有一个人。 在给欧内斯汀上咖啡的时候,蒙哥马利终究没忍住,隐含期待地问:“厄娜,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离开?” 在欧内斯汀回答前,她又郑重强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欺骗我,厄娜。” “大人只是喜欢告诉小孩,等你长大你就懂了。” “哼!” 欧内斯汀侧头看着气呼呼的蒙哥马利,认真地问:“你觉得你长大了吗,露西?” “当然。” “那你应该懂了,也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了。” “厄娜!” “哈哈哈。”欧内斯汀明朗地笑了起来,“露西,你有时间坐下陪我喝杯咖啡吗?你可以给自己点一杯果汁。” “我不是小孩子了。”蒙哥马利再次声明。然后乖乖地走到吧台询问老板,并拿回了一杯果汁。 “请坐吧,”欧内斯汀说。在蒙哥马利落座后,她却看着咖啡,沉默了很久后才终于开口:“我的离开与你无关。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欧内斯汀对蒙哥马利笑着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下面这些话,对你可能毫无用处。不过只听这一次,也不算浪费时间。” “朋友之间存在分歧非常正常,只是我和菲茨的争吵恰好提供了一个太过合理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我找到了我想做的事。 露西,你知道吗,坠落是件很神奇的事,在开始的时候,你感到浑身的神经都开始疼痛,你会忙于麻痹这种疼痛,而无力去预测究竟今后会怎么样。但坠落又是件很快的事,你只要停止思考一秒钟,就会发现事情已经千变万化了。” 蒙哥马利坐在欧内斯汀的对面,安静地听着,灯光照亮她脸上的讶异。 “某一天,看着桌上喝了一半的朗姆,我的意识突然被剥离出身体,我疑惑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就是这样猝不及防,然后又恍然大悟,我明白我要做什么了,所以我离开了。我实在不是一个负责的人。我得到了一粒宝贵的种子,却随意地把它仍在了土里,既不浇水,也不施肥。” 欧内斯汀伸手摸了蒙哥马利的头,她笑得极为动人,薄薄的嘴唇在笑,明亮的眼睛在笑,长长的眉毛在笑。“不过也许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我也给不出任何有效建议。” “厄娜,你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蒙哥马利问。 “阳光,大地,微风和鲜花。”欧内斯汀说,伸出的右手下落到蒙哥马利面前,掌心向左,恰好对着窗外的阳光。 “愿意和解吗?” 这一幕和当时在孤儿院时重合了。但那个时候,向蒙哥马利伸出手的女人,身上有着酒味,眉目冷淡,令她满怀期待却也惴惴不安。 她再一次握住了欧内斯汀的手,很快又主动放开了欧内斯汀。 少女无忧无虑地笑起来:“当然愿意。” …… 欧内斯汀离开咖啡馆时,心情很好。太宰的电话没有打通,她想了想,索性决定去海边找他。 太宰治结束了和中岛敦的谈话。 独自沿着海岸线回去的路上,在一望无际的海边,他突然升起一种跳海自杀的冲动。 海风沁凉,欧内斯汀系上了腰带,显露出风衣的A字下摆,行走间,帅气利落却也风情万种。她看到了站在边缘的太宰治,迅速跑了过去。 在即将纵身跃入大海前,太宰治第一次主动停了下来。 就在此刻,欧内斯汀已经跑到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臂。 太宰治扭头,他们相视笑了起来。 “怎么来找我了?” “我来找你,需要理由吗?”欧内斯汀反问,但看着太宰的神情,还是给出了理由,“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那么,你想见我吗?” “当然。”太宰治肯定地回答。 “我也想见你。”欧内斯汀坦率地说,“既然我们都想见彼此,我们的见面就有理由了。” 太宰治没有挣脱欧内斯汀的手,只是可惜地看着海面说:“水中之吻应该很浪漫吧。” 欧内斯汀坚定地拒绝这个想法:“被水呛到可不舒服,而且鼓着脸憋气的样子真的很丑。” “诶?” “海边已经是个足够浪漫的地方了。” 比起长而拖沓的话语,真实的亲吻更容易铭记在心。是谁开始的不重要,总之,这是他们在海边的第一次亲吻。 …… 刚刚拒绝了一个不符合配偶条件三十一项的女孩,距离找到配偶仍旧遥遥无期的国木田独步,在解决完炸弹事件后碰上了正在亲吻的两人。 国木田愣了一下,直接跑回了侦探社。 …… “太宰,没想到你竟然很有经验。” “经验是有意识记录并分析的成果。可是爱人间的亲吻,只是出于彼此之间的相互喜欢。因为爱着彼此,所以应该想怎么吻就怎么吻。”太宰治一脸认真地反驳。 “是这样吗,”国木田问。在得到确认的答复后,立刻在记录在了记事本上。 “骗你的。”太宰治拿着落在侦探社的手机大笑着离开。 国木田折断了正在记录的笔。 太宰治完成了他的计划。 第十四章 欧内斯汀一早去了菲茨杰拉德的安保公司。在公司门口恰好遇到了路易斯。“早上好,路易莎。亚寇伯博士在吗?” “早上好,厄娜。博士在办公室。” 她驾轻就熟地来到亚寇伯的办公室,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早上好,博士。进展如何?” “针对监控视频中因为遮挡的不确定性导致识别率低下的问题,我想到了解决方法。通过特征点遮挡判别分类器定位遮挡,再利用多值掩模做人脸重建。” 亚寇伯激动又骄傲地向欧内斯汀介绍道,“我把这个方法更新到了‘神之瞳’上,现在普通的遮挡已经无法欺骗‘神之瞳’,甚至,对大面积的极端遮挡也具有很高的识别率。” 看着亚寇伯展示的使用效果,欧内斯汀真诚地赞美,“这可真是厉害啊!”这样一来,‘神之瞳’可以轻易地找到身处横滨的任何一个人。“我想找一个人。她是反侦查的专家。” “有清晰的照片吗?” “这是她的照片。”欧内斯汀将准备好的照片递给亚寇伯。 照片里是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她正在敬礼,上体正直,右手抬起,五指并拢自然伸直,目光凌厉地注视着镜头。 “真是气势惊人啊。”亚寇伯评价了一句,“没有问题。只要她踏上横滨的土地,‘神之瞳’就能找到她。” “这还远不及本人。”欧内斯汀看着照片说,“那就麻烦你了,博士。” 博士一边扫描照片,一边承诺,“一检测到目标就通知你。” “多谢,我先告辞了。”欧内斯汀道别离开。 “厄娜!!”离开公司前,有人叫住了她。 “路易莎?”欧内斯汀停下脚步,等到路易莎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才疑惑地问:“什么事?” “厄娜,那张照片……“路易莎仍在急促地喘息,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没有故意,博士,照片,桌子上,给文件,看到了。” “不用紧张,这本来就无需保密。” 菲茨杰拉德式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很好地安抚了路易莎的情绪,“菲茨杰拉德大人,您又买了什么?” 欧内斯汀也注意到菲茨杰拉德手里的东西,笑着调侃,“三瓶油,这次是买二送一,还是三件八折?” “对于生活必需品,在促销时多买一些是明智的做法。” 眼看话题就要变成‘囤油的必要性’,路易莎赶紧出声问:“菲茨杰拉德大人,您也知道斯坦将军的事?” “当然,经过我的许可才能使用‘神之瞳’。”菲茨杰拉德说,突然转头看向欧内斯汀,“等等,斯坦?格特鲁德·斯坦?” 欧内斯汀点头肯定他没听错,“没错,就是格特鲁德·斯坦。” 菲茨杰拉德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她要来横滨?” “厄娜,你不会有麻烦吧?”路易莎也担心地问。 “不会有麻烦。”菲茨杰拉德肯定地打消了路易斯的担心,又对欧内斯汀说,“我还以为你是要找‘鼠’。算了,随你用吧。” “不问问我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太宰治?” “不是,是一个带眼睛、穿西装的正经人。” “看来你在横滨过得不错,认识了不少人。” “托太宰的福。”欧内斯汀愉快地挥手与菲茨杰拉德以和路易莎告别。 …… 欧内斯汀仍旧去了咖啡馆写作。她决心要在今天写完‘浓雾’的故事,要是继续拖延下去,下个故事都要结束了。 “还是一杯美式吗?” “谢谢。” …… 欧内斯汀正专心写作,双眼突然被蒙住了。 一双修长冰凉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只是须臾,她就猜出了这双手的主人。 “今天的太阳真好啊,不如来玩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太宰。” “不是!“太宰治否认,“嗯。今天的风很舒服。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那么,是津岛吗?” “也不是。” “那会是谁呢,我猜不到了。”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如果你赢了,我就放开你,否则,哼哼!” “什么游戏?” “近义词句。”太宰治说,“就比如,‘我喜欢你’,也可以说成‘今天的太阳真好’,‘今天的风真舒服’,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欧内斯汀说,“开始吧。” “你真的明白了?” “是啊,”欧内斯汀认真地说,“出题吧。” “真是的,”太宰治松开了手,轻巧地坐到了欧内斯汀的旁边,靠在她的身上,怀疑地问:“真的没有听懂吗?” “今天的太阳这么好,”欧内斯汀问,“所以你要偷懒了吗?” “剩下的交给国木田就好了,我已经偷偷写到他的‘理想’里了。你呢,完成计划了吗?” “看来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欧内斯汀故意叹了口气,“还差一个结局。”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才对,”太宰治摇头晃脑地,像猫咪一样从欧内斯汀的肩上抬起头,“好啦,这回我可以等你了。” 太宰治坐在一旁,侧头看向欧内斯汀。她正写到什么愉快的情节,嘴角露出了笑容。像是大海拥抱飞鸟的笑容,世界在她笑容的裂缝里,他也在里面。 小说只剩下一个结局,欧内斯汀已经有了思路,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很快就写完了最后的一章。 她合上笔记本,随意地问:“太宰,过会儿有什么打算?” 太宰治没有回应。 “太宰?”欧内斯汀转头,太宰治正认真地看着手机。 他敛去了嬉笑的表情,侧脸线条有着不加掩饰的锋利感。橙红色的落日和他的卡其风衣,产生了极强的冲突感,一边是热烈,一边是清冷。 “太宰,你在看什么?” “一个大计划。”太宰治转头看向欧内斯汀,在他的脸上,欧内斯汀读到了微妙的转折和细节,使他整个人焕发深不可测的魅力。 “什么计划?” 太宰治的长睫毛下,鸢色的眼睛,正望着她,神秘而确凿地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第十五章 “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吗?” “时机未到,我不能再说啦, ”太宰治将手机放回口袋,他极具欺骗性的清澈眼睛正视欧内斯汀,“晚上想吃什么?” 欧内斯汀轻笑了声,不再挖掘这个话题。她足够相信太宰治,他们都是很理智的人,所以,如果他们在一起了,一定只是因为相爱。 至于这次的偶然发现,她心里已有些猜测,陀思仍旧隐藏在横滨,太宰治所谋划的无外乎此。 佩戴假面的暗杀者、三方平衡的横滨、牵扯其中的葛特鲁德·斯坦,欧内斯汀目光染上了暗色,斯坦是军方最强大的异能者之一,也是她的老师,即使是她,也没有完全战胜对方的信心。 太宰治同样在观察欧内斯汀,她那从容的了然和冷静的温柔,让太宰治想起坂口安吾资料里的照片。厄娜喜欢把自己放在守护者的位置上。 安静醒来的早晨、温暖明亮的太阳、意气相投的朋友,还有他,一见钟情的爱人,他们的亲吻,拥抱,肩并肩手牵手的闲逛,都是厄娜想保护的美好。 但她是在太不坦率了。太宰治心里清楚,横滨的暗流涌动对厄娜来说一目了然,她一定会揣测他会如何对付陀思,在恰当的时候帮助他。明明自己也遇上了“麻烦”。 所以厄娜猜错了,两个组织在横滨盘踞多年,哪会这么容易被老鼠蚕食殆尽。 这个计划与她有关。 接下来的安排也是稀松平常,一起去吃街边的小店,然后牵着手漫步长长的街道和窄窄的小巷。 晚饭是咖喱拌饭。有点辣的咖喱饭和有点咸的味增汤。 匆匆结束了令人失望的晚饭,太宰治和欧内斯汀在街头闲逛。 “厄娜,你知道炸弹狂魔吧。” “一个专门把装有炸弹的旅行箱交给行人引爆的罪犯。听说已经被抓住了。” “但是地铁上还有一颗炸弹。”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道。 “看来是完美解决了。” “没错,国木田也是很厉害的,人群被及时疏散了。但是,有个小女孩还在车厢里。” “你救了她。”欧内斯汀肯定地说。 “没错,”太宰治得意地讲述,“在我抱着她跳出了车厢的时候。她还奇怪地问,为什么车厢里会放烟花。真是太可爱了。” 他语气温柔地接着诉说:“她的小书包上挂着一个紫色的独角兽玩偶,我告诉她,那是我的魔法,我正在召唤独角兽。但是如果她睁眼,独角兽就会被吓跑了。她害怕燃烧产生的巨大声响,我就告诉她,那是独角兽煽动翅膀的声音。” “她一定特别想睁眼看吧。” “我当然不会答应她。她不睁眼,但有很多问题。不断地问,那是暮光闪闪吗?为什么暮光闪闪不说话?别的小马会来吗?我告诉她,如果她继续说话,我的魔法就会失灵了。后来我才知道,暮光闪闪是小马宝莉里的角色。”太宰治说,“如果是我们的女儿,我可不会让她痴迷这种玩具公司为了卖玩具拍的幼稚卡通片。” “那你打算让她看什么?”欧内斯汀好奇地问。 “当然是《完全自杀手册》。” 欧内斯汀无奈地轻笑了声,突然狠狠地拍打了太宰治的脑袋,“你可以试试。” 太宰治听出她话里的威胁,立刻放弃又抛出了一个选项:“那么《人性的弱点》?” 欧内斯汀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她觉得,他们之间偶尔也需要这样尴尬的沉默来让她能够保持冷静,以免发生家暴行为。 沉默的小巷头顶,星星也开始发呆。一切是恰到好处的安静。 太宰治突然说:“来跳舞吧?” 这个提议让欧内斯汀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我只会简单的社交舞步。” “难道厄娜没有和人跳过舞吗?” “那倒不是,”欧内斯汀回忆着,“很早以前,和战友跳过,但只是简单的前后迈步罢了。” 闻言,太宰治反而更开心了,他兴致勃勃地搂住欧内斯汀的腰,“我来教你吧。” 明明是个在宴会上独自一人甚至时常偷溜的家伙,华尔兹意外跳得很好。 “放轻松,跟着我的节拍。” 轻声打着节拍,他们配合得相当默契,肢体毫无束缚地自由流动。 太宰治先迈出了左脚,引导着欧内斯汀动作,“右脚。” 欧内斯汀便向右推出右脚,却被太宰治的左腿阻挡,好像奔腾的水流突然遇到阻碍,于是向后溅起水花。她同样随之向左拧身,衣摆扬起,她的腰,胸,连同头颈在空中划出半朵美丽的玫瑰。 在花朵绽放的一刻,欧内斯汀突然说,“我珍惜此时的每一刻。” 太宰治微微用力,让欧内斯汀转回身体,变回了身体紧靠的拥抱,他轻声问:“你最喜欢这一刻的哪一点?” “是感觉吧。有些轻飘飘的,又有些耀眼……你呢?” “能拥抱你。” 相视的目光被突如其来的刺耳响声割开。 “太宰,你听到声音了吗?”欧内斯汀轻松愉悦的神情褪去,皱着眉头问:“从前面小巷传来的。”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迅速向前跑去。 太宰看到昏倒在地的福泽谕吉,立刻通知与谢野晶子前来治疗。 “看来遇上了那位‘假面的暗杀者’。”欧内斯汀观察着小巷里刀锋造成的杂乱伤痕,洒落的鲜血还未凝固。凶手才离开不久。欧内斯汀猜到了那是谁,“太宰,我去看一看。” “小心。”太宰治没有阻拦欧内斯汀。 与谢野晶子一赶到现场,就发动了异能‘请君勿死’。能够将濒死之人救回的异能竟然失效了,焦虑很快覆盖了她的神情,“不行,我治不了社长,他中毒了。” 太宰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毒是某种异能的效果,而答案只有陀思知道。 “太宰,你要去哪?” “你送社长回去。”太宰说,“如果半小时内我没回去,就让敦来找我。” 另一边,欧内斯汀已经追上了杀手。 “霍桑,”欧内斯汀直白地喊出他的名字,“你还要躲吗?” “霍桑是谁?”霍桑毫无情感地缓慢反问,如同失去自我的傀儡,在主人的操纵下只知道发出攻击。 欧内斯汀侧身躲过袭来的鲜血,这个回答让她的眼神变得冰冷,毫不掩饰的攻击性使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这样。” 她不再克制自己的力量,释放出的强大气场让霍桑开始颤抖。这股力量裹挟着霍桑,使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本能警示他逃离,可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脚宛如压上了千斤重担,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欧内斯汀越走越近。 地面上,鲜血无声地蜿蜒着。 欧内斯汀向他伸出了手。 “就在此刻,为血字鸣响吧,丧钟。” 第十六章 另一处僻静的小巷。 陀思走进这狭小的封闭空间,弯腰打开堆在角落的箱子,“帽子呢?” “在找东西吗?”身后有人友好地提问。 “……?”陀思停下了动作,直起身回头看。 带着俄罗斯帽的太宰治站在巷口,堵住了空间唯一的出口。 “推断出你的行动路线后,我就在这里埋伏等着了。”太宰治自信地说,“帽子适合我吗?” “一点也不。” “那就还给你吧。”太宰治将帽子扔回给陀思。 陀思接住帽子戴上,“特地把厄娜支开来找我吗?” 太宰治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开始分析:“教唆那名可怜的神父成为暗杀者去袭击两个异能组织的首领,你的目的是什么?能告诉我社长所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吗?” “浓雾事件的失败很不甘心吧。为了得到‘书’什么都愿意做,甚至不惜要把横滨的异能者悉数摘除。但死屋之鼠并没有如组合般可以把横滨街巷化为焦土的兵力,因而采取了暗杀除去侦探社和黑手党头领的计策。” “为什么这么想?”陀思的眼睛里恍然浮现了一丝孩子般的迷惑不解。 “因为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如此行动。” “我们果然是同类,”陀思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神经质笑容,奸猾地低笑:“也好,我下的毒是‘共喰’异能。超小型异能生物体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在两名宿主体内增长,将其啃食殆尽。但是,在这之前,只要一名宿主其中一方死亡,异能即会停止。” 太宰沉思道,“所以如果要救社长,就必须让作为另一方宿主的森先生死亡。” “这种情况异能无效化不会生效,要找出并触碰隐藏在重要器官中的病毒,无疑是自杀。要怎么办呢,找黑手党商讨吗?” “无法无效化,那就直接杀掉好了。”太宰说,“你忘了厄娜还在横滨吗?” “她已经自顾不暇了。”陀思满怀恶意地说道,“我并不喜欢杀人。厄娜的异能是罪孽深重的异能者的赎罪之道。可既然她不愿意净化他们,那就只能我来了。” 他怀着充斥恶意的悲悯之情,继续诉说,“人类啊,皆罪孽深重且愚昧无知。就算知道阴谋但仍无合适的方法令其停止。必须要有人去净化这些罪孽。” “因此我寻求着‘书’,就如此刻。” 子弹穿过了太宰治的腹部。 在巷口对面楼房的窗口,狙.击手提枪离开。 陀思朝太宰治走去,“我的行动也是在意料之中吗?”他步伐不停地经过太宰治走到小巷的出口,“放心,这次避开要害了。你啊,还要负责去告诉他们真相来引发冲突。” 倒在地上的太宰治脸上丝毫没有意外之色,“你跟我果真是同类啊,但我们有一点不同。的确,人类皆是作孽深重,而且愚昧非常,但是,这样子未必不好。” 他的脸上同样看不出对陀思所说厄娜‘自顾不暇’的担忧之情,他像是早有预料般,冷静地问:“万一我提前联络斯坦女士了呢?” “因为她不会相信你的。”陀思肯定地说,“仅凭特务科的资料,你根本无法想象她对厄娜的恨意。” 太宰治却不以为然地笑了声,“‘书’的真面目是一本小说,一本把写在其上的内容化为真实的白纸文本。” “是啊,我要用那本书。”陀思声音里有着难言的罪与恶,他势在必得地说,“以创造一个罪孽深重的异能者不存在的世界。” “你就去试试看啊,前提是你做得到。” “太宰先生,你在哪?”远处的声音打断了陀思,他不再和太宰争辩,匆匆离开了小巷。 …… 回到欧内斯汀所在的窄巷。 欧内斯汀把地址发给了菲茨,通知他把前组合成员带回去。 小巷内的压力突然变得沉重,她犹豫片刻,已经来不及离开。昏暗的小巷中绽放出鲜活的玫瑰,她们翩然而起,花束缠绕住欧内斯汀的身体。尖刺狠狠蛰了她一口,让她脑子发懵,又麻又涨。 “老师……”意识到来人,欧内斯汀呐呐出声。 “好久不见,”格特鲁德·斯坦走进小巷,“有人告知了我你的近况。” “是吗,”欧内斯汀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深知,这种时候,慌乱只会加速她的溃败。 “是的,”斯坦向她靠近,军靴落地的沉闷声响应和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心上。 “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把我所知的一切都教给了你。希望你接替我的位置,”斯坦平静地指责,“可你却当了逃兵。” “如果您是来兴师问罪的,我还是最初的那个答案,”欧内斯汀说,“我害怕了,所以逃了。” 斯坦定定地凝视她良久,方才满意地收回视线,“你想过,为什么你的审判结果仅仅只是剥夺军衔和奖章。” 欧内斯汀苦笑了声,“负责审判我的人与您不和,我有想过您是为了帮我,但……” “因为只有你也相信了,才能完全骗过那家伙,”斯坦解释。 一直以来的负担突然‘哗啦’一下一股脑的掉下,欧内斯汀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斯坦的面容上仍旧只有冷淡的平静,“我告诉过你,人会害怕,是因为见识浅或能力不够。我明白,你发现了阴谋,受益方是不正义的,你害怕自己助纣为虐,所以你逃了。” “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斯坦平静的声音里有一丝笨拙的温柔,“孩子的恐惧是要谅解的。” “但是,现在,”斯坦问,“重新面临当初的选择,你会害怕么?” 花束紧紧缠绕着她,再隐蔽的动作都会立刻被藤蔓捕捉,但尖刺却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身体。 “不会了。”欧内斯汀说,“因为一切殊途同归,未来永远是光明的。” “我一直在看着你,虽然有段时间我确实很失望。但你最后向我证明了,我的期待没有错。” 欧内斯汀已经意识到斯坦从来没有相信过敌人的教唆,她开始疑惑是什么原因使斯坦来的横滨,“所以,您为什么要来横滨?” “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不仅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孩子,”斯坦说,“这么重要的事,我总得来看看。” 欧内斯汀完全明白太宰治的‘大计划’是什么了。他真的在用心地准备一场婚礼。说实话,她想过太宰联络斯坦的可能。和坂口安吾对话时,她就知道,坂口安吾已经把她的情报卖给太宰了。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考虑这些事。 “我想亲眼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一见钟情。”斯坦说。 “您打算怎么看呢?” “一个人在危机时刻的抉择更能体现一个人真意。” “他不会让您失望的,”欧内斯汀肯定地说,“在此之前,能把玫瑰收了吗。” “自己解决。” “既然您这么说了,”欧内斯汀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下颌敛出利落的曲线,栖息在身上的玫瑰枯萎掉落。 第十七章 太宰治因为枪伤被送去医院急救手术。通知欧内斯汀的是中岛敦。 那时,欧内斯汀和斯坦在回酒店的路上。 “厄娜小姐?” “是我,”欧内斯汀说,中岛敦用的是太宰的号码,所以,“太宰出事了?” “是,枪伤,太宰先生正在医院急救。”中岛敦的声音有浓浓的担心,“因为无效化异能,与谢野小姐的异能也无法使用。情况不是很好。” “我知道了,”听到消息的欧内斯汀却不担心,反而安抚他,“伤口应该避开了要害,不用担心。” “您知道!?” “基本可以猜到。”欧内斯汀说,这也是她最开始会猜错太宰‘大计划’的原因,“我现在就过来。” 电话刚挂断,就听到斯坦冷哼一声,在她看来这样的行为毫无价值,“竟然为了一点情报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听到这话,欧内斯汀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很难说要是斯坦知道,他们俩在几天前顺着陀思的谋划一起“殉情”,先死的是她,太宰还是陀思。 “那我现在去看他了,”欧内斯汀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和我一起,还是先回酒店。” 看着欧内斯汀讨好的笑容,斯坦就知道她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说,“年纪大了,熬不动了。你自己去吧。” “那我先送您回酒店。” “不需要。” …… “厄娜小姐,”中岛敦看到欧内斯汀后立刻站了起来。 “还在手术啊。”欧内斯汀先看了一眼急救室的灯,才对中岛敦说,“辛苦你了。现在去找侦探社的同伴吧,这里我陪着就好。” 中岛敦拧着眉头,抿嘴没说话。 “你已经知道敌方的阴谋了吧。作为一个强大的战力,你应该过去以防黑手党突然的攻击。”欧内斯汀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不用担心,我的异能姑且还算厉害。” 中岛敦被说服了,皱着眉离开,和侦探社的同伴会和。 欧内斯汀独自一人等在急救室的门外。 “侦探社的人,让我帮忙把他们的社长藏起来。”蒙哥马利发消息过来。欧内斯汀刚刚看完,第二条消息来了。 “如果不是哭着求我,我才不会答应。” 欧内斯汀完全可以想象出蒙哥马利此时别扭又自傲的模样。 她编辑了一条夸赞的回复,静静地等待病房前的灯熄灭。 陀思让侦探社和黑手党自相残杀的计策并不高明,却足够有效。她的异能尽管没有触碰的限制,但必须准确说出人体内异能病毒体的名称。否则,丧钟会无条件杀死指定范围的所有异能,其中包括了福泽谕吉的异能。 要想破局,就要找到病毒异能力者。 欧内斯汀坐在医院走廊的等候椅上,十指交叉着托着下巴思考。病毒异能力者是异能犯罪者,罪犯想要离开横滨,正常的逃亡路线被特务科把持,秘密路径又被黑手党掌控。 要想找到犯人,侦探社一定会去异能特务科或是军警异能犯罪对策课要资料。这对名侦探江户川乱步而言易如反掌。 不对,陀思一定能想到这点。所以,那份资料一定是假的。在假犯人所在处等着侦探社的…… 欧内斯汀拨通了中岛敦的电话。 “怎么了,敦。”国木田问。 江户川乱步已经推断出犯人的位置,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正准备出发。 “厄娜小姐的电话。”中岛敦回答,接通了电话。 “阿敦,别去找那个假犯人。” “假犯人!?”中岛敦惊讶地喊。 “什么假犯人,”一旁的国木田听到中岛敦的喊声焦急地问。 中岛敦把电话开成免提,里面传来欧内斯汀的声音。 “你们手里异能罪犯的资料是伪造的。” 江户川乱步:“你怎么知道?” “毕竟能被称为‘魔人’,他的手段令人极其厌恶。” 江户川乱步立刻明白了,“他在利用我的推理能力。就算循着那份资料找到犯人后又会出现新的‘真犯人’,然后又是别的新犯人,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绕圈子,真正的犯人已经远走高飞了。” “没错,恐怕还不止如此。”欧内斯汀肯定了江户川乱步的话,“我没猜错的话,去找犯人的是国木田和敦君吧。” “以我对他的了解,假犯人所在的地方,一定会发生足以令人人格崩坏之恶事。国木田是侦探社现在的代理社长吧。之前在抓炸弹狂魔的时候吧,找出了最优解呢。”欧内斯汀说,“所以这次,那个无耻的罪徒会很可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而你无能为力,以此来摧毁你的意志。” “你好像很了解陀思的样子。” “认识久了,自然就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永远比人能想象的更加恶毒。”欧内斯汀说,“所以最佳的应对方式,就是不要理会他给的选择,说服黑手党一起合作。” “如果能找到罪犯的地点,合作自然不是难事,”国木田说,“对于罪犯的地点,厄娜有什么建议吗?” “我有个最简单的作弊办法,利用菲茨的‘神之瞳’。” “菲茨杰拉德?他怎么会帮我们?” “组合的财产在死屋之鼠手里。”欧内斯汀说,她没忘记自己接下的菲茨的委托,这确实也是最简单的方式,“以组合被夺走的财产作为报酬,他会答应的。” 急救室门口的灯熄灭了。 “手术结束了,”欧内斯汀说,“我先看看太宰的情况,之后再联络。” 麻醉还未失效,太宰治仍在昏迷中。欧内斯汀陪在他的床边,看着心电图上实时监测的身体状况。 在某个时刻,那规律的心跳突然发生了变化,欧内斯汀立刻想要呼叫医生。却发现,那个心跳波动的意思是——对不起,我错了。 “为什么道歉,以身涉险还是联系斯坦?”欧内斯汀平静地问。 “都是,”太宰治睁开眼睛,他的长睫毛下,茶褐色的眼睛,正求饶地望着欧内斯汀。 “你是怎么做到的用心跳来传递讯息的?” “自杀多了摸索出的经验。” 欧内斯汀不知道说些什么,太宰治总是会给她非人的惊喜。但看着对方因失血而比往日苍白的脸,她还是说道,“厉害的绝技。” 这就是原谅的意思了,达成目的的太宰治乖巧又飞快地揭过这个话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侦探社正在全力寻找病毒异能者。” “这样啊,”太宰治转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高升,一只猫姿态优雅地走过他的窗,“见到斯坦了吗?” “有点意外,该说,”欧内斯汀停顿了下,“不愧是你吗?” “哈哈哈,因为婚礼上长辈是很重要的,”太宰治爽朗地笑道,“为了让长辈满意,我要出院了。抓到罪犯的黄金时间正是病毒发作前的十二个小时。” 欧内斯汀深信他无与伦比的生命力,也不阻止,只是提醒道,“斯坦想看看你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如果她不满意呢?”太宰治紧张地问。 “那婚礼可能得取消了。” “这不行,”太宰治飞快拒绝,随后极其认真地提议,“不能结婚,我们就私奔吧。” 第十八章 为了避免陀思想到‘神之瞳’的存在而刻意躲到监控的死角,太宰治选择配和陀思出演——认真地推测所有脱身之路里最真实的那个替身。 太宰治的战术是让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一起追踪敌人。首先是让那两人同时出现在他面前,乖乖地听他部署。 在厄娜的配合下,太宰治成功地按住了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脑袋。 “请,请放开我,太宰先生!”中岛敦说。 “不行,要是放开的话,你们就要用异能打起来了吧。” “真是有趣,”欧内斯汀笑起来,“你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像靠谱的大人了。” “厄娜小姐!” “是你!” “要给你们任性的太宰先生换药啊,”欧内斯汀无奈地说。 “是哦,你们要是太闹腾了,我肚子上的伤口会裂开的哦。”太宰治笑眯眯地威胁道。 “但是为什么,攸关社长性命的逆袭作战要带上芥川。”中岛敦问。 “没问题的,我有个想法。你们两个同时潜入敌方的基地,位于旧炭矿的遗址里,全长数百公里,内部应该布满了应对入侵的探测器和陷阱。你们最先的逮捕目标是病毒异能者,毕竟如果不让那家伙的异能失效,社长他们就会死了。其次是头目陀思妥耶夫斯基。”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作战,就更不应该……再说芥川对我的憎恨非比寻常?作战怎么可能成功嘛。” “好像是这样呢,你怎么看?”太宰治问芥川。 “我会执行作战。” “……这可怕的集中力是怎么回事……!?” “时隔四年,你再次成为我的直属部下呢。”太宰治笑眯眯地说,“就让我看看你是否有所成长吧。” “遵命。” “芥……芥川?你是芥川吧?”中岛敦惊讶地问。 “是啊。” “你打算和我共同战斗?” “是啊。” “昨天的晚饭是什么?” “是啊。” “好了,国木田到了,我们出发吧。” …… 车在距离炭矿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停下。 “到了。”国木田说。 中岛敦探出车窗望向炭矿,“看守的数量好惊人……” “人员总数会通过无线设施传回本部。而且看守的生命体征每隔一分钟传送一次,”国木田对他们解说,“一旦有异常,目标会立刻逃走。” “也就是说,别说是杀掉看守了,就算是让他们稍微紧张一下都不行吗?”中岛敦问,“入口处的感温探测器是用来对付谷崎的幻象异能的吧。” 中岛敦还在认真听国木田讲解难点。芥川龙之介已经下了车。 “喂,芥川……”中岛敦喊他。 “人虎,给我记住两点,”芥川头也不回地说,“跟不上的话就丢下你,妨碍我的话就杀了你。明白了没?” 不等中岛敦回答,罗生门猛然将芥川抬起,直接从看守上方跨过到达炭矿门口。 “他又变强了,但是,”中岛敦不甘示弱地说,“我也出发了。” 中岛敦说完,利用‘虎’的能力进行加速,飞速到达炭矿门口。不仅是探测器,连看守的耳目都躲过了。 两人走后,“这样战战兢兢地应对,也是迷惑敌人的有效之法。”国木田说,“‘神之瞳’真的能找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吗?” “没有问题,不过在此之前,”太宰说,“我们得让陀思相信我们中计了才是。” “这片区域的每个出口都安排了监视,不会让他逃走的。”国木田检查着监控,回头看到欧内斯汀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睡着了吗?” 从上车起,欧内斯汀一直没有开口,昨晚和斯坦的对话让她卸下了重负,之后便感到疲惫。现在不需要她做什么,此时已经靠在太宰治的肩头睡着了。 太宰治索性伸手把她圈在怀里。这动作让欧内斯汀的睫毛微颤,就要醒来。 “睡吧,我会好好抱着你的,”太宰治哄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好好休息吧。” “我至今还是无法相信,你会爱上一个人,”国木田说,“我还记得用以前那个用炸弹威胁你的……” “嘘——”太宰治打断他,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厄娜知道,虽然瞒不过去,但能瞒一天是一天,“不要说。” 国木田第一次感觉自己可以战胜太宰治。 “好吧,婚礼会邀请你的,”太宰治妥协地说。 “你真的决定了,”国木田认真地问,“这不是玩笑。” “这次不是骗你的。” …… 车载电台开始放起了新的曲子,是巴赫的《马太受难曲》。进行曲式的开场演奏在车内反复合唱着沉重的低音,锡安的少女们正为耶稣的受难而悲伤。 “谢幕的乐曲奏响了,”太宰治对醒来的欧内斯汀说,“该去给幕后人员一个惊喜了。” …… 谢幕的地点是露天咖啡馆。菲茨杰拉德早已等在这里,正看着报纸上的促销广告打发时间。 如约而至的陀思惊讶地瞪着向他挥手的太宰治和欧内斯汀。 “果然,你感到惊讶了。”欧内斯汀笑着说,“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很想这么问吧?” 回答欧内斯汀的是太宰治,“通过电台传递消息确实是高明之举,无论多厉害的黑客或是超推理,都不可能在空中无数电台短波之间,而且是极其普通的节目中,解读他们的对话。可惜科技在不断发展,没有人可以躲过包含市内所有监控的天眼。” 一旁的菲茨杰拉德放下了遮挡的报纸,陀思终于想到了他的遗漏之处,“神之瞳……” “一般的手段无法瞒过你,这也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太宰治故意叹着气说。 陀思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开始记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太宰治。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坂口安吾适时地带着军警的人包围了他们。 不同于欧内斯汀和太宰治还和陀思闲聊了一会儿,军警被警示犯人的危险性后没有多说,高度警惕地捆住陀思后,立刻带走了他。 这以后,菲茨杰拉德也很快离开了。 露天咖啡馆只剩太宰治和欧内斯汀。 “初步结束了。”太宰治说。 欧内斯汀太过了解他。关在牢里并不影响陀思搞事,太宰治不可能就此放心,但是,“我不会同意你去牢里监视他。” “看到这样的蓝色,我会想跃入海底。”太宰治心虚地望向大海,“让那层层叠叠的蓝,由浅入深地侵蚀我。” “现在呢?” “我想画你,”太宰治说,“在阳光下的,鲜活炽热,自由而充满活力的厄娜。” “听说你的画可以吓哭小孩,”欧内斯汀说,“你确定要画我吗?” “那个‘魔人’的行动难以预料,我确实这么考虑过。但是,”太宰治说,“想到要和厄娜分开,就觉得好难过。” “这样啊……”欧内斯汀说,“你真的是很糟糕的丈夫人选了。” “菲茨杰拉德把客轮送给我们了。” “所以?”欧内斯汀疑惑他怎么突然提起客轮的事。 “婚礼就选在客轮上吧。” “这就是你的计划吧。”欧内斯汀说,“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呢?” “婚礼确实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我还有别的目的,”太宰治否认,“我希望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可靠的人,你可以坦率地告诉我你的心情。”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怀疑我想操控你,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吗?” “太宰,你真的很温柔啊。” “嗯?” “只有温柔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担心。我们做个约定吧,”欧内斯汀说,“我们都有心底深处的秘密,不要深掘。但是,如果因为那个秘密而痛苦,我们也可以互相说出来,互相关怀。你往前看。”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不只在他们面前,它一直延伸到天空,将视线带去更远方。在长久的凝视间,能够看到时间的痕迹。 “看到了吗?” “看到了。”太宰治回答。 欧内斯汀站在他的右边,她是可以触碰的,没有重力和阻力的限制,只要温柔地伸出手就能拥抱她。 “我猜是——”欧内斯汀抬起了左手,“右边的口袋?” “我想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给你戴上。”太宰治从右边口袋掏出了戒指盒打开,单膝跪地,他的眼里闪现着爱情,倒影出欧内斯汀的模样,“活着本身倦怠而平常,因为你一切都显得难能可贵。我第一次由衷希望,余生越快开始越好。” 太宰治将戒指戴在了欧内斯汀手上。 第十九章 相遇是什么呢? 是在灰暗的生活里扔入的一朵玫瑰。 …… 即使是太宰治这样与众不同的人,婚礼也与常人没什么不同。或者说,他刻意遵循了‘普通’婚礼的每一个步骤,希望这‘普通’的仪式能保护未来的幸福。 爱是美的基底。太宰治怀抱着爱意设计了婚礼场地。他本身就是‘做到什么都不奇怪’的天才式人物,设计出使人惊艳的场地也不意外。 现场的主色调是红色,大量使用的玫瑰、芍药、大丽花等花材,暗示了火焰般热烈的情绪,明亮又甜蜜。这是为了纪念他们的初遇——一见钟情的多巴胺渗透到每一处细胞,冲动中绽放出的爱情。 配色是蓝色,欧内斯汀瞳孔的海蓝和大海的钴蓝色,琢磨不透的清冷、深邃和暧昧,巧妙地中和了红色的痴狂,冰火碰撞出复古又浪漫的戏剧感。 “这也——”看着他设计图的社员们惊艳地赞叹,“太美了吧。” 场地的布置是在侦探社社员的帮助下完成的,江户川乱步非常开心地接受了甜品的准备工作。所以毫不意外,婚礼上有着不可胜数的味道惊艳的甜品,和一个十分巨大的主蛋糕。 在结婚日那天的照片上,摆好姿态的丈夫与妻子,他们的手共同握紧刀子,沉入一层一层的甜蜜的蛋糕。 “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年轻漂亮还是容颜老去,你都始终愿意与她,相亲相爱,一生一世吗?” “我愿意。” “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年轻漂亮还是容颜老去,你都始终愿意与他,相亲相爱,一生一世吗?” “我愿意。” 在互相佩戴戒指的环节,太宰治突然开口,以只有欧内斯汀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宛如满身泥泞的野犬,朝着水沟深沉漫无目的地奔走。水沟深处,很脏也很臭。我可能会拖着你进泥潭,弄脏你的衣服。” 这个问题欧内斯汀已经用行动回答过一次了。这次,她还是认真地回答:“我知道水沟深处很脏也很臭,但想要走出去,就能走得出去。” 一起走出去吧。 在戒指推进的瞬间,他们同时这样想。 互相宣誓并佩戴戒指的环节很快结束,在其他人虎视眈眈要一雪前耻,灌醉太宰治的目光下,太宰治拉着欧内斯汀逃了。 海上的风鼓动着欧内斯汀的裙子,“果然,”她说,“会做出这种事才比较符合你的风格。突然站在中间,很不习惯吧。” “主管婚礼的神明一定已经看到我的诚意了,”太宰治说,“站在那里真的是酷刑。” “今天太阳真好啊。” “是啊。” “太宰,我想写写以前的事。写写失落和绝望中的放浪形骸,醉生梦死中的寻求慰藉。” “还有为了把天翻地覆的世界一点点摆正做出的努力。”太宰治接着补充。 欧内斯汀看着太宰治微笑,“是啊,有很多素材呢。” “书名叫什么呢?”太宰治问。 欧内斯汀转身眺望大海,顺着她的目光,太宰治看到了明媚的太阳。 “太阳照常升起。” …… 婚礼主角的消失没有影响到现场热闹的氛围,毕竟对于那两个人,这也不是出人意料的惊人之举。现场毫无障碍地由婚宴切换成了庆功宴。 至于主角们,既然已经溜出了现场,也不在乎直接溜回家了。 太宰治拿出了准备好的酒,倒了两杯,“厄娜,你知道‘交杯酒’的习俗吗?” 欧内斯汀拿过其中一杯,笑了笑,“要喝吗?” 许久之后…… “为什么声称酒量很差的人现在还没有醉?”太宰治醉醺醺地说。 “这要看情况。”欧内斯汀笑着回答。 …… 在这特别的一日,太阳照常落下,夜晚如期降临,卧室的灯准时熄灭。 各位可以关灯休息了。 第二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 第二十章 一开始是太宰治先醒的,偷偷地亲了欧内斯汀,“就算是厄娜睡觉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欧内斯汀是在太宰治的目光中醒来的。可等她洗漱完,先醒来的太宰治还是继续赖在床上。她坐在床边催促,太宰治裹紧被子,像个蚕蛹一样从另一边滚到欧内斯汀腿边,撒着娇不肯起来。 “你是打算放弃蜜月旅行了吗?”欧内斯汀站在床边无奈地问。 “没有!”太宰治立刻坐起,“我已经期待很久了,这次终于可以去厄娜的家看看了。” “那就快点起来吧。” “要厄娜亲亲才能起来。”太宰治伸出手摆出幼儿求抱抱的姿势。 欧内斯汀刚想弯腰,就听到门铃发出的响声,与此同时,她的手机来了两条讯息。 欧内斯汀先查看了讯息,“是银行和阿加莎的消息。”她说,“有个委托,情报资料正在门口。” “快拒绝。”太宰治说。 “我去看一看。” “快、拒、绝。” “肯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旅行,我保证。”欧内斯汀再次俯身亲吻了太宰治的额头,“快起来吧。” 随后,她走出卧室,去屋外签收了快递。 “哇,这也太多了,”晃悠着走出来的太宰治看着客厅巨大的包裹,“都是些什么。” “那些是新婚礼物,”欧内斯汀拆开档案袋,看着其中的资料。她的眉头慢慢皱起,“太宰,前几天你是不是和我提过,侦探社有个委托要去岛上抓盗贼。” “那个笑话岛吗?”太宰治将礼物翻得乱七八糟,显然,这其中没有合他心意的礼物,“是哦。” 欧内斯汀抖了下手里的情报,“这份情报显示,有个‘知晓未来的男人’会在那座岛上引爆异能武器。” “!”太宰治惊讶地凑到欧内斯汀身边,紧挨着她的头一起看情报。 他们提到的岛,与其说是岛,不如说是一艘巨大的船。是由德国、英国、法国这欧洲三国共同设计的大型洋上浮动都市——‘航海岛’,也是这三国共同统治的领土。依靠操舵拥有独立航海能力,对海洋温差发电、波力发电、太阳能发电、网上风力发电等进行综合应用,在能量上不需要依靠陆地,完全是自给自足。岛内并排着再现了从中世纪起到近代的欧洲建筑,既是疗养地,又是给世界上的富豪们慷慨散财的地方——为了寻求最适合发电的气候,平常都是漂浮在南太洋,但偶尔也会飘来横滨。 正是欧内斯汀初来横滨时所见的奇怪的岛。 “领土权交织在一起,政府也难以出面。需要委托厄娜也是没办法了。好吧,”太宰治妥协地说,“旅行的第一站就去岛上吧。” “现在有个问题,岛上的通行需要身份证明硬币,”欧内斯汀说,“我们只有一块金币……” “所以?” “所以,你只能自己潜上岛才行。” “没有多一张吗?” “没有呢,”欧内斯汀说。 “为什么只有一张啊?”太宰治不满地嘟着嘴。 “因为委托人是单身,只考虑了一个也情有可原,”欧内斯汀哄道。 “好吧,”太宰治很快又高兴起来,“这么特殊的日子,我要想一个与众不同的潜入方式才行。” …… 要登陆‘航海岛’唯一的办法是乘坐‘航海岛’的游轮。现在,欧内斯汀正站在这艘游轮的某个角落。 “所以,”她站在一个垃圾桶前,非常艰难地问,“这就是你说得与众不同的方式?” 太宰治把自己塞进垃圾桶,“没错,”他坐在垃圾桶里探出头,海风冰凉,欧内斯汀没有穿外套,抱着手臂取暖,“厄娜,包里有准备外套。” 他从一旁取来盖子,“你爱别人就不要让他担心。岛上见吧。”说完,他给自己盖好盖子,在垃圾桶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随着他的动作,垃圾桶也随之左右摇摆。 “不管从什么角度讲,”欧内斯汀想,“这真的与众不同。我确实忘不了今天了。” “小姐,”一位路过的船员看到欧内斯汀迷惑的表情,靠近询问,“您需要帮助吗?” “您能告诉我餐厅怎么走吗?”欧内斯汀从容地转身,露出羞涩腼腆的微笑,“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游轮,不知不觉就找不到方向了。” “当然可以,”被笑容迷住的船员热情地提供帮助,“我带您去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欧内斯汀道谢。离开前,她又回头看了眼垃圾桶摆放的区域。 “怎么了?”一直在偷瞄她的船员问。 “船上需要这么多垃圾桶吗,这些看起来也挺干净的?”欧内斯汀好奇地问。 “这些是要送去岛上的。”船员解释,“我们也负责处理岛上的垃圾。” “这样啊……”欧内斯汀轻声呢喃,又好奇地问,“那游轮负责物品寄送吗?” “没错,”船员回答,“今天还有人寄了一包书呢。” “这很奇怪吗?”欧内斯汀露出了很困惑的表情。 “因为很少见,不如说,基本没有遇到过,”船员解释,“而且啊,地址也很奇怪。” “奇怪?” “是运去地下五……”船员突然停顿了一下,欲盖弥彰道,“该转弯了。” …… “厄娜。”国木田惊讶地喊。太宰治在几天前就说过他要去美国度蜜月,所有工作都别找他,但现在蜜月的另一个主角竟然出现在船上。 欧内斯汀对国木田挥了挥手,“我看到我的朋友了,”她说,“多谢你了。” “不客气,那……那我先走了,”船员不舍地离开,“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欧内斯汀只对船员挥挥手,然后径直走向国木田,“好巧啊,国木田。其他人呢?” “都在房间。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宰呢?”国木田问。 “临时改变了行程,至于太宰,”欧内斯汀说,“在港口的时候,突然很开心地就跳进了海里,可能是打算自己游到岛上吧。” 国木田:“……”确实是太宰治会做出来的事。 欧内斯汀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笑着寒暄:“你们是要去岛上查一起盗贼案吧。” “啊,没错。” “那就祝各位马到成功了。” …… 上岛之前,所有人要接受严格的身份确认,包括指纹,虹膜和所持物品的安全检查。其严格程度让人觉得即将要进入军事设施或是战争状态中国家的机场。顺利通过身份检查后,欧内斯汀和侦探社的社员们一起在码头下了船。 在欧内斯汀面前展开的,是古典的伦敦街道景象。路面上铺设着形状各不相同的藏青色石板。道路两旁排列着复古风的酒红色砖造楼。每一户都装饰涂了石灰粉的窗户,还有带着格窗的玄关走廊,其中甚至还有利用水流转动的水车小屋。 一匹马拉着马车经过她,在大道上踩着哒哒哒的声音行进。 街道对面,耸立着外墙由蜂蜜石所建的钟塔,可以看到巨大的指针正指着11点12分。 欧内斯汀看着转动的钟表,规律而无从变更的时间,在这座岛上是这样违和,这样不可思议。 “这里是英国领土。”国木田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说,“是模仿19世纪伦敦街道的地区。话虽如此,基础部分和室内也塞满了最尖端的技术。喝生水不会拉肚子的,放心吧。” 严谨负责的国木田自然不会忘了代表身份的硬币。他从口袋里拿出几枚银币,分发给社员。 出乎意料的是,在国木田开口前,先介绍的是中岛敦,“普通游客拿的是铜币,这枚银币发射出来的信号,可以让我们进入普通游客无法进入的区域。”他接过银币,像是随意地问,“厄娜小姐准备的是铜币吗?” “不哦,我的是金币。” “金币!”中岛敦惊讶地说。 欧内斯汀眨了眨眼,简单地解释:“是一个朋友的新婚礼物。”游轮已经开始搬运垃圾桶了,“我要去等太宰了,就和各位告辞了。” “真的能游来吗?”国木田问。 “毕竟是太宰啊,能做到什么都不奇怪。” 第二十一章 根据阿加莎给出的情报,异能武器在它开发者,一名挂着照相机,穿着西装的金发女性手上。委托的内容是阻止异能武器爆炸,并将其回收至英国或者原地销毁。 在与中岛敦他们分别后,欧内斯汀独自走向了放置在街角里的一个灰色垃圾桶。突然拿起了垃圾桶的盖子,“哇啊!” “呀!” 在欧内斯汀对着垃圾桶大喊了一声之后,里面的人连带着垃圾桶都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蹦了起来。 垃圾桶很快掉了下来,随即抖了两下,从中探出太宰治的脑袋。 “太过分了!”太宰治谴责,双手搭在垃圾桶口,仰着头,睁大眼睛,像是被弃养的小猫。 欧内斯汀却笑了起来,眼角弯弯,可爱又得意。 “成功上岛了,”太宰治爬出垃圾桶,“厄娜已经有了代表最高级身份证明的金币,我要想办法去偷一个才是。” 欧内斯汀站在一旁看着他灵活的动作,突然说,“太宰,有两个能干的学生真好啊。” 太宰治得意地微笑,“你发现什么了吗?” “首先是敦,在游轮上看到我的时候,完全不意外呢。上了岛也是,他的眼神在告诉我,这一切只是褪了色的无聊标记。熟悉的程度就像是早就来过一次。”欧内斯汀回忆着,“而且,在听到我有金币的时候,露出来很可怕的眼神呢。” 顺利地确定了第一个‘知晓未来的男人’,太宰治接着说,“芥川也是如此呢。但是,情报里提到的人又是谁呢?” 欧内斯汀在脑海里比对着情报和已知信息,“这不奇怪,”她说,“对方的异能与时间有关吧,穿越回来的人是敦,想必是因为某些限制吧。” “情报里的恐怖分子并不是引爆异能武器的人,”太宰治顺着她的思路继续讲,“敦一定是为了拯救异能武器被引爆的未来回来的,那凶手又会是谁呢?” “船员告诉我,今天有个装着书的包被运到了地下五层,”欧内斯汀说,“也就是武器库的最机密的地点。” “能够做到这点的,只能是能出入底层武器库的人,”太宰治分析,“就猜是大佐吧,顺利地结束了呢。” 欧内斯汀还有别的在意的事,“太宰,问题还在于这座岛。” “传说这座岛有个‘守护神’呢,”太宰治眨眨眼,故弄玄虚地问,“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他会主动来找我们的。”欧内斯汀说。 “就是敦要辛苦一些了。”太宰治轻松地说。 “太宰,”欧内斯汀敛起笑意,“世事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位大佐的部下,被本部背叛,到处逃亡,被称作是士兵里的mimic,流落到这个横滨,在失意中死去的。如果……” 太宰知道欧内斯汀在说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那双眼睛里所眺望的,不是现实的风景,而是头脑之中残留着的鲜明的回忆。 太宰治摸着手上的戒指没有说话。 …… 中岛敦正走在岛的石阶上。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异能武器爆炸的盛况了。残留的影像仍旧在他眼前不断重现,又不断消失。巨大的火球、消失的横滨,开枪的威尔斯、照相机的光芒。 离异能武器爆炸还有55分钟,他不能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送他穿越回来的威尔斯警告过,不要对任何人说未来的事,如果同伴们改变了行动,犯人说不定也会改变自己的主意,提前启动武器。 “自己也好歹是侦探社的一员。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想着依靠谁独自哭泣的话,是无法担任侦探社的一员的。”中岛敦在内心鼓励自己。 找到威尔斯的话,应该就能知道些什么。毕竟威尔斯对于穿越过去的事比较详细,而且也还掌握着不少岛的内情。但是——威尔斯本身无法回到过去,不一定有足够的情报,而且也不一定会相信他。 中岛敦为了该不该去找威尔斯而烦恼着来回走着。“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威尔斯可是被称作“神出鬼没”的恐怖分子啊。而且现在根本找不到一丝她的踪迹。”想到这点,中岛敦更加着急了。 在他附近的一条长椅上,欧内斯汀和太宰治正悠哉悠哉地相互依偎着欣赏异域风情。 “或者我们可以去欧洲旅游,”太宰治提议道,“反正有足够的假期,即使环游世界也可以。” “是个好主意。”欧内斯汀赞同,“既然第一站是美国,从西向东越过日界线的时候,时间还会退回一天。” “那我们就又多了一天。” …… 终于商量完旅行计划的两人把注意力放回了中岛敦身上。“敦看起来真的很苦恼呢,”欧内斯汀说,“这样不断地来回走可是很引人注意的。” “敦还要继续努力啊。”太宰评价,“果然,国木田也发现敦的异常了。” 在两人的视线里,国木田独步正笔直地走向中岛敦。 …… “你在这里啊。”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中岛敦回过头。 “国木田先生……” “社员们一个个都跑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国木田交叉着手臂走了过去,“我可是侦探社的一员。看到部下慌慌张张的,很快就知道了。……你有什么事吧?” 对着直切重点的国木田,中岛敦一句话也说不出啦。 “果然啊。”国木田抓了抓脑袋,“我一直感觉这座岛肯定有些什么,没想到最开始察觉的是你啊。我想你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就缄口不语吧。但是你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被迫的吧。” 中岛敦动了动嘴唇。 “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情报吗?” 中岛敦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能说的理由,也同样不能对任何人说吗?”国木田继续问。 敦再次点点头,用快要消失的声音说到,“……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决定了。”国木田毫不犹豫地说到,“告诉那家伙。” “那家伙……是……” “就是那家伙。你现在脑海里浮现出的人。”国木田一脸理所当然,“把‘绝对不能对那家伙说的事’作为前提,找他商量。反正他现在应该也在这座岛的哪里。虽然是个很差劲的家伙,但是如果是关乎性命的事情的话,而且你也是认真地想要做些什么去拜托他的话……” 国木田似乎是从心底里讨厌那个家伙,叹了口气,“交给那个家伙的话,肯定没有问题。” 中岛敦点点头。都不需要确认,他就清楚地知道国木田所说的人是谁。 “国木田先生,”中岛敦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到,“您愿意什么都不问的跟我一起去吗?” “被说是个很差劲的家伙了呢,”欧内斯汀揶揄。 “太过分了啊,国木田,这是找人帮忙的态度吗?” 第二十二章 “太宰!?” “是哦,”太宰治坏心眼地笑着,“你们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太宰先生,”中岛敦握着拳,深呼一口气,像是要吹散眼前的迷雾。他以毫不迷茫的坚定姿态说,“我有件事想让你听一下。” “那我就听听吧,”太宰治高兴地耸了耸肩膀,“不过在那之前,”他和欧内斯汀对视一眼,“我想确认一件事实。” “你——”太宰治俯视着中岛敦,海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的神情因看不清晰而显得高深莫测,“来自未来吧。” 看着太宰治和欧内斯汀笃定的眼神,中岛敦闭上眼睛笑了起来。他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抓捕盗贼只是把社员集中在这座岛上的借口,真正的委托是阻止异能武器在横滨海附近引爆。 在抓捕盗贼的过程中,“委托人”船长意外死亡,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的社员们,被当成恐怖分子的同伙受到□□。正在岛上度蜜月的太宰治牢房解开了中岛敦的手铐,让他利用异能从换气口爬出去。 欧内斯汀在钟塔准备了假的异能武器欺骗恐怖分子,他的任务是到钟塔去协助欧内斯汀抓住恐怖分子。 因为不知道哪些事会成为线索,所以中岛敦就把他记得的所有事情详细地,照实地说了出来。 在这期间,其余三人都只是沉默地听着。除了时不时地回应之外,没有说任何其他的话。 说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中岛敦松了一口气。 这时国木田说到,“若这是事实的话,这可是未曾发生过的大事件啊。”他的眉头皱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但是,能肯定地说敦所讲述的话不是白日梦或者幻觉,而是真实发生了的未来吗?” “可以,”欧内斯汀说,“毕竟敦知道了只有我和太宰知道的关于异能武器的详细情报。” “你们早就知道?”国木田惊讶地问,说来也是,太宰和厄娜表现得太过冷静了,就像早就知道一切会发生一样。而且,蜜月地点也确实太过巧合了。 “没错,”太宰谴责道,“这个恐怖分子打算和四百万人一起殉情呢,真是太贪心了。” 欧内斯汀先国木田一步动手拍打了太宰的头,“那位威尔斯小姐所说有一定的说服力,如果在明面上闹出骚动,别说正午了,犯人有可能现在就启动兵器了。” 太宰治和欧内斯汀对视,眼睛眨得很慢,乖巧地说:“并且还不知道犯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兵器所在之地……” 看着同时陷入沉思的太宰和欧内斯汀,中岛敦稍微有些不安,难道,这回的事件,所有人都无从下手了吗? 欧内斯汀突然伸手撸了一把白虎的脑袋,“别担心,这次的事件,办法多的是。” 太宰治将视线投向西边的街道,“没错,只要敦所不知道的某些不确定因素,没有在某处发生——就好了。” …… 距离武器引爆的预测时间,还有33分钟。 中岛敦现在所在的,是岛上的德国领地。在宽广的石阶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观光客和马车川流不息。“自己的一举一动可都关乎着四百万人的性命。现在连一秒钟也不能浪费。”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不断加快着步伐。 作战方案的中心人物是亲眼见证了“一周目”,知晓全过程的中岛敦。接下来的作战,是只有中岛敦才能完成的。按照“一周目”的流程,与盗贼团相识,利用“穿墙”异能者的异能潜入武器库。 与此同时,国木田负责去拷问船长和联系其他的社员。 至于太宰治和欧内斯汀—— “毕竟我现在正在休假中,帮到这里已经是额外加班了,现在我要和厄娜继续蜜月了。”这样理所当然地说着,太宰治拉着欧内斯汀离开了。 由各国共同所属的岛屿是绝佳的游览胜地。太宰治和欧内斯汀手牵手漫步其中,“现在,只要等敦拿出假的公文包,然后被大佐抢走就行了。”太宰治轻松地说,“等到那时,他就会现身了。” 利用欧内斯汀的金币,他们在最初就将假的公文包放进了武器库,并控制了监控摄像头,确保大佐能看到“敦偷走公文包”的一幕。到大佐被抓捕为止,都是依据“守护神”的希望而行动的。 等到他们因危机解除而放松时,‘守护神’就会出现了。那个时候,失去了“守护神”的岛屿将沉入海底。 因此,在与中岛敦分开后,太宰治将事件概要的录像传给了江户川乱步,对方自然会通知沿岸的警卫队派出救生艇,对岛上人员进行救援。 …… 岛上的广播发出了紧急事态的通告。 “这座岛,就要沉没了啊。”欧内斯汀叹息地说道。 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买来了爆米花,“真是意想不到,在这样复古的岛上还有如此现代的食品,”他向嘴里扔进了一颗,“味道不错诶,作为观剧的辅助食品来说,非常合适了。” 太宰治总是能在欧内斯汀情绪低落的时候用出其不意地方式把她逗笑。 “真是过分,”欧内斯汀笑骂,“这样的危机在你眼里只是精彩的节目吗?” “已经重复了上万次的‘现在’,终于迎来结束的一刻,这样的结果,难道不该欣喜吗?” 他们正向着钟塔走去,在钟塔最顶层的观测室——岛的“守护神”正在那里等他们。 “太宰,”欧内斯汀突然喊他。 在相视的目光里,太宰觉得欧内斯汀看的并不是他,在这座时间紊乱的岛上,也许欧内斯汀喊得是过去的他。 欧内斯汀温柔地笑起来,“你爱别人就不要让她担心。” 两人乘坐直升电梯来到最顶层的低一层,然后走楼梯上了最顶层。 威尔斯正坐在窗边的圆椅上,远眺着窗外。他们静静地走向威尔斯。突然,她的身体稍微顿了一下,倒在了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 “诶,”太宰治带着了然一切的微笑,“挺能干的嘛,考虑得真周到。” 在他们背后,手持短刀的“守护神”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利刃即将刺入太宰前,钟塔的钟声响起了。 “已经是正午了啊。”欧内斯汀转身,微笑着问好,“中午好,守护者先生。” “中午好,”太宰治也转过身,笑眯眯地说,“守护者先生。” “对于这个称呼,我的回答是yes也是no,”男人退后两步,抬手,地面立刻升起巨大的土色石手臂,“无法触碰就不能无效,不知名字就无法杀死。就算是你们,也无法阻止我。” “不,到此为止了,”欧内斯汀平静地念出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儒勒·加布里埃尔·凡尔纳,以及你的异能——神秘岛。” “便以丧钟为您送别,为神秘岛鸣响吧,丧钟。” …… 海岸处的水位正在不断上升,岛屿即将沉没。幸运的事,警卫队派出的救援艇也即将抵达。 太宰治抬头望向远处,晃眼的阳光轻轻摇晃,像一个走了很远的朋友,在轻轻地招手,“结束了啊,”他说,“那位大佐也死亡了。” “你知道吗,”欧内斯汀突然说,“据说人体相互接触时,血液中含氧的血红素会快速增加。” 彼此拥抱时的气息刺激着神经末梢,亲吻如此顺理成章。 过去的记忆停留在过去,理智也早已学会了冷静面对,但亲吻时,那些记忆似乎也产生了含氧的血红素,新生的组织在生长时刺激敏感的神经,开始传递起愈合时发痒的信号。 竟然跟太宰治一样学会了撒娇。 …… 码头渐渐聚起了人群,看着停留在岸边的救生艇,太宰治突发奇想,“反正这些也足够了,不如我们直接抢一艘救生艇出海吧。现在的话,还能赶上原定的游轮。” 欧内斯汀思考了片刻就同意了,“听起来很有趣。不过,抢就不必了,去和国木田打个申请吧。” 太宰治不乐意地走到了国木田处,不知道说了什么,欧内斯汀就看到国木田生气地喊着“又这样乱来”直接把他踹了过去。被踢飞的太宰身体弯成了“く”形。 欧内斯汀却爽朗地笑起来,同时不忘用手机向委托人发送了结果—— 【委托完成,异能武器已经被销毁了。】 太宰治嘟着嘴委屈地走回来,“真过分,不过是一艘二人快艇。” “足够了,我们出发吧。” 太宰治已经启动了快艇,却没有出发,歪头问看向欧内斯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很是乖巧的样子,“要往哪个方向呢?” 欧内斯汀安静地微笑起来,“我能把你丢下吗?” 正午时的太阳是非常璀璨的导航,快艇切开白浪飞快地向前,清澈透亮的水沫打在脸上,让太宰的话也带着清爽的味道,“已经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