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同人)【伊辛】细轨》作者:冷哥哥截了膝盖又摘肾 文案:架空AU,辛小丰无罪设定。 细水长流恋爱文,又名《霸道警长爱上我》(别信)。 第一章 西陇刑警队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杀人案,案犯在被捕时持枪反抗,被副队长,也就是伊谷春冒险拿下。 代价是中枪住院两个月。 两个月后,伊谷春就从西陇刑警大队调到了厦门二警区当警长,这事还是伊谷春那个和市委关系要好的老爹的意思。 伊谷春本人不知道这件事,等伤好了,调任书也已经摆到面前,说什么也没用了。伊谷春窝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还没等这火发出来,年过半百的亲妈先哭上了。任是伊谷春天大的脾气也没了招,回头铺盖一卷直接上任去了。 交接的时候,伊谷春仔细的听前警长说了遍二警区的常态,在局内人员上面尤其问了个明白。 反正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还不如做点实在的。 前警长不嫌烦,局内每个人都唠叨了一遍。尤其一个叫辛小丰的,直叹这人是个天生当警察的,可惜了。 伊谷春问怎么就可惜了呢? 前警长只说辛小丰是个协警,其他的就和伊谷春说你以后就明白了。 前警长把辛小丰夸的天上仅有地下绝无,风吹发断一把快刀。 可伊谷春对辛小丰的第一印象却称不上多么好,甚至有些失望。 交接手续一办好,伊谷春憋着气不想在家里多呆,收拾几件衣服直接奔了二警区,左右警长还有个单独的小休息室,不用白不用。 二警区警局地方小,不大的四层小楼,楼梯窄的走两人都嫌挤。 伊谷春抖落了下雨衣上的水,扭头看了看还亮着灯的协警宿舍,想了一下就把行李往大堂一放,转身就过去了。 几个小协警都在宿舍里,脑袋凑一起正低声说笑打牌,还有一个背对着门口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伊谷春在门口站了一会,见没人搭理他就抬手敲了敲门。 墙边的电视里正在重播球赛,吵吵闹闹的,几个打牌的太投入没有第一时间听见。反到是那个背对门的人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站起来问,“你找谁?” 伊谷春一眼过去才发现,他怀里还有个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大小,正睁大眼睛好奇的看他。 伊谷春皱了下眉,问道,“你们这今天谁值班啊?” 许是他气场太过,问他话的那人结巴了一下道,“张,张所。” 打牌的几个人这才发现有人来了,你看我我看你的站起来。 伊谷春走过去挨个握手,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像是在完成什么程序一样,“我是新来的警长,以后你们都跟着我混。” 他走到刚才那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道,“辛,辛小丰。” 伊谷春挑了下眉头,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辛小丰。 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寸长的头发,裸露在背心外的隔壁肩背筋肉紧实,还有一些新新旧旧的伤疤。辛小丰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悍的男人,前提是不能看脸。 辛小丰那双眼睛说好听了是憨厚,说难听了叫傻。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眼神却总是有些呆滞,加上略有肉感的两颊,让他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很。 伊谷春听不出情绪的说了一句,“我听说过你。” 辛小丰没搭话,弓着肩膀站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模样,伊谷春看着就不喜欢。 伊谷春低头看了看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这是?” 辛小丰小声说,“尾巴,我,我女儿。” 小女孩拉着辛小丰的手往后躲了躲,伊谷春环视了一圈简陋的宿舍道,“什么时候协警宿舍可以住家属了?” 辛小丰心里咯噔一下,他嘴笨,一着急就有点小结巴,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有人看不过去,出声道,“小丰家里没人,闺女就住这一天。” 伊谷春扫过去一眼,那人身上跟针扎的一样,顿时不敢说话了。 伊谷春回头对辛小丰说,“你哪人?” 辛小丰道,“西陇的。” 伊谷春说,“我也西陇的,回聊。”说完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出门回大堂拿了行李,上楼去了。 他一走,几个人这才放松下来,你一嘴我一嘴的。 “吓死人了,赶上演港片了。” “我看是下马威。” “这个新警长不像好相与的,小丰,他这今天逮着你把柄了,你回头要不要…”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去讨好一下,辛小丰低头看了看尾巴,没说话。 尾巴拉着辛小丰的手,小心翼翼的说,“爸爸,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辛小丰说,“没有。” 他把尾巴抱在怀里,捡起地上的故事书,“讲完这个故事咱们就睡觉了啊。” 尾巴乖巧的点头,使劲的往辛小丰的怀里缩进去。 此时的伊谷春合衣躺在休息室的行军床上,枕着一只胳膊一肚子的不满意。就刚才在协警宿舍几分钟的事,他张嘴就能挑出十几个错出来。就算是协警,也散漫的不像话。 这他妈的就是他要呆的地方,这就是他要带的人。 伊谷春点了根烟,躺在床上抽,心里空落落的直想骂娘。 他是喜欢当刑警的,他喜欢那种刺激感觉,喜欢抽丝剥茧还原真相。可是那一纸调令下来,也算是绝了他这门心思。 难道自己这辈子以后就真的要窝在这里,当一个每日里为鸡毛蒜皮小事奔波的民警? 想到这,伊谷春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下。愣了一会神的功夫,烟灰燃了好长一节,他这稍一动,扑棱的落了一脸。 伊谷春被火星烫的一激灵,猛的坐起来把脸上的烟灰甩掉,又恨恨的把烟头按灭在地上。 伊谷春咬牙道,“操!” 在黑暗中坐看一会,伊谷春瞪着眼睛喘粗气,最终还是泄气的扯过被子,脑袋一蒙,睡着就不心烦。 第二章 辛小丰一清早起来,收拾收拾,悄声的抱着还在睡的尾巴出了宿舍。 下了一夜的大雨此时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辛小丰抱着还在睡的尾巴,一手挎着书包举着伞,衣衫单薄的出了门。 昨晚上新来的那个警长就搁楼上住呢,看着似乎是有意见,辛小丰怕走晚了碰上。他快一点,赶幼儿园开门给尾巴送过去,没准能在七点前回局里。 整宿没睡着觉的伊谷春靠在二楼栏杆那块抽烟,眯着眼睛看辛小丰举着伞抱着孩子一路出去,还跟门卫打了个招呼。 伊谷春咬着烟头一脸糟心,看哪哪不顺眼,眼下瞅着辛小丰这样,哪他妈的有快刀的模样,说句话都坑坑巴巴,畏畏缩缩的哪里像个当警察的? 伊谷春性格直来直去雷厉风行,最是看不得辛小丰那副做派,要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他管不着不是。可偏偏辛小丰还是前警长嘴里夸到天上的人,他寻思着是块好料,结果亲眼见了却是满心失望。 不止是失望,还挑了几处想当不满意的地方。 一口把咬的满是齿痕的烟头啐到地上,和着十数个前辈作伴去。伊谷春找了扫帚把烟头烟灰都扫了,扣上帽子转身就下了楼。 尾巴半路就醒了,迷迷糊糊的伏在辛小丰的肩膀上,揉着眼睛说,“爸爸,咱们这是在哪呢?” 辛小丰说,“醒了啊?咱们这是去幼儿园,爸爸找地方带你吃点东西。” 尾巴哦了一声,趴着清醒了一下说,“爸爸,我自己走吧。” 辛小丰看了眼地面,又把尾巴往身上托了下,将她完全的拢在伞底。 辛小丰说,“地上湿,一会到地方我在放你下来。” 尾巴趴在他肩上,小声的说,“爸爸,你今天晚上还不回家吗?” 辛小丰说,“爸爸晚上要执勤,你道爸爸下午接你去鱼排上找老陈。” 尾巴声音更小的说了一声哦,半晌又软软道,“爸爸我想你和你一起住。” 辛小丰脚下顿了一拍,有些心疼,却什么都没说,抱着尾巴进了路边的早餐店。 将尾巴送到幼儿园,辛小丰马不停蹄的赶回警局。时间不过六点半,警局里还没什么人走动。辛小丰举着伞进了大门,一错眼就看见一人搁门口旁边草丛那蹲着,要不是辛小丰眼尖,一准给略过去。 辛小丰退了一步回来,抻头一看就发现是新来的警长,面前一破烂鞋盒子,里面呜呜咽咽的。 伊谷春没带伞,肩头和帽顶都已经湿了,暗色的警服更是深的发黑。辛小丰犹豫了一下就凑了过去,拿伞给他遮了一下,顺势往盒子里瞅了一眼。 伊谷春察觉头上一片阴影,抬头看了眼。 伊谷春的眼神很锐利,他师傅说那是一双天生的警察的眼睛。那是一种能看透人心,不管埋的多深的秘密都能挖出来的眼神。 辛小丰不自觉的后退的小半步。 伊谷春见是辛小丰就说了句是你啊,然后又明知故问道,“怎么起这么早啊?干嘛去了。” 辛小丰支支吾吾的,末了小声道,“送尾巴去了。” 伊谷春看他这样烦的很,想说什么,可话在舌头上打了个滚又咽回去了,只好指着盒子说,“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扔狗扔到警局这来了,叫的人闹心,睡不着。” 辛小丰也蹲下看了看,盒子里一只月大的小黄狗,毛皮斑驳的难看,有些地方都露了腥红的肉。 辛小丰说,“好像是皮肤病,主人嫌麻烦不想治就扔了。” 伊谷春问,“你怎么知道?” 辛小丰说,“经常事,以前还遇到过半夜扔狗的,往湖里,”辛小丰反手指了个方向,“就那边木棉公园的湖,被我们执勤抓个正着。” 伊谷春说,“哦。” 伊谷春说,“这会怎么不结巴了?” 辛小丰愣了下,不说话了。抿着嘴,两颊牵出了点圆润的弧度。 伊谷春抱着盒子站起来,辛小丰也跟着一块。 伊谷春说,“它跟我是一天到这的,也算是缘分。” 辛小丰看着那只气息微弱的小黄狗,问道,“您,要养啊?” 伊谷春说,“嗯。” 他伸手想去拿烟,口袋里摸了一个空才想起早上都抽完了,讪讪的吧唧了一下嘴。 伊谷春摆了下手说,“得了,你进去吧。” 辛小丰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伊谷春是要出去,想把伞给他,伊谷春却扯开衣服把狗护在怀里,闷头走了。 他抱着狗,估计是去宠物医院吧。 辛小丰想,这个新警长虽然性格不太好,但还是个有爱心的。 第三章 “小丰,张所找你!” “小丰,刚那傻逼的指纹录好了没?” “小丰,你看着我搁桌上那帽子了没?” “小丰,这玩意怎么弄啊!?” “小丰!” 伊谷春啪的把手里的宗卷一摔,额头绷了根青筋出来。 辛小丰辛小丰。 一天耳朵边上竟听这三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派出所里就辛小丰一个,没别的人了呢。 伊谷春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灌了一嘴的茶叶沫子,嚼吧嚼吧全咽下去了。 办公室的窗户开着,可潮湿闷热却一点都不少,外面马路上嘈杂的车鸣更是烦人。窗台上一盆绿萝蔫头巴脑的,瞧着就没精神。 在听见第二十七句辛小丰的时候,伊谷春再也忍不住,推开凳子开门就出去了。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 一群人愣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都直呆呆的看着他一时忘记反应。 警察局里,难道不是吵吵闹闹才正常? 伊谷春心里有股邪火,怎么都压不住,只恨不得手里有把机关枪,找个犯罪分子的老窝冲进去突突一阵才爽利。 伊谷春眼睛扫了一圈,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一下。 耳朵得了片刻的安静,伊谷春满意的道,“辛小丰!” 站在门口的辛小丰下意识的站直,喊了一声,“到!” 伊谷春叫完也后悔了,他只是想随便找个人去出警,透口气,可还没想好叫谁一起去,一上午被辛小丰三个字催眠的大脑已经先一步发出了指令。 伊谷春叫人完人也不说话,辛小丰等了一会,疑惑道,“伊队?” 伊谷春憋气的扣上帽子,闷声道,“跟我出去转一圈。” 辛小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旁人,应声道,“哦,好。” 等两人前后脚的出去,路过天井的时候,伊谷春救回来的小黄狗就栓在那,见了伊谷春支起身体冲他使劲的摇尾巴,嗷呜嗷呜的叫唤。 伊谷春没理会它,辛小丰看了它一眼,紧跟着伊谷春走了。 黄狗失落的呜呜两声,落寞的趴了回去,眼睛直直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确定伊谷春真的走远了,屋里的众人才面面相觑道,“新来的警长,脾气不太好啊。” 有消息灵通的开始卖弄起来道,“你们不懂,新警长要是心情好才有鬼。”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凑过来问,“怎么说?” 那人道,“伊队本来是西陇那边的刑警队副队长,前途好着呢。前一阵那个特大杀人案知道不?人就是伊队抓的,为此还被打了一枪,上头还开了嘉奖会。” “这么厉害?那怎么,调这来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想啊,本来大好前景的,突然调咱们这来当个小队长,搁你你好受?” 那人想了想,了然的点点头道,“难怪。” 而此时伊谷春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要让人掀了,按开了车锁,把车钥匙往辛小丰怀里一扔,自己上了副驾驶,降下车窗就点了根烟。 辛小丰看了看车钥匙上的车标,又看了看停在前面的高尔夫,不明白局里什么时候多了一辆车。 伊谷春不耐烦的从车窗探出头道,“愣什么呢,上车!” 辛小丰道,“哦哦!来了!” 车子开出去好一段,辛小丰才想起来有听人说过伊谷春家境不错,这车该不会是他自己的吧? 伊谷春熟练的从储物盒里掏出一警灯来,坐实了辛小丰的猜想。 开了警灯,伊谷春又开始点烟,点到一半突然去看辛小丰,正好和他眼神对上。 伊谷春示意,“来一根?” 辛小丰赶紧收回眼神道,“不,不了。” 伊谷春点了烟,顺手一递。辛小丰余光扫到了,正犹豫要不要拒绝,就瞧见伊谷春隐约烦躁的脸,连忙空出手接过来。 辛小丰抽了一口,坐直了一点道,“那个,谢,谢谢。” 伊谷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了。 一时沉默无言,只有风呼呼的从车窗空隙间吹进来的声音。辛小丰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可憋了半天楞是一个字没憋出来,嘴巴开开合合的,最后索性闷到底。 伊谷春丝毫没有发现辛小丰的丧气,胳膊肘支着窗户捋了两把刘海,看着飞驰而过的马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小丰问他去哪,伊谷春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自顾自的看着外面。 辛小丰无法,只好满大街的开,开到哪算哪。碰巧遇见了一个正要报警的奶奶,两人下了车,走过去询问。 奶奶一件两人身上的警服就拉住不撒手,还通话中的电话也忘记挂,拉着伊谷春说钥匙忘在家里,回不去,可炉上还烧着水,这都半个多小时了。 伊谷春一听不敢大意,抬头看了看成排的窗户问道,“哪家啊?” 奶奶指着上面说,“四楼,就那个,挂着小花窗帘的那个!” 辛小丰也跟着抬头去找。 伊谷春看这高度说,“这得找消防队。” 辛小丰问,“奶奶,你打119了吗?” 奶奶一脸茫然。 辛小丰又问,“开锁公司呢?” 奶奶反问道,“不是有困难找110吗?” 伊谷春和辛小丰对视一眼,现在打119等他们过来还要几分钟,进去楼道看了一眼,门是老旧的那种铁门,厚实,不容易开。 隐约嗅到糊味,伊谷春二话没说,帽子一摘,撸起袖子就从楼道窗口爬出去,打算从窗户进去。 辛小丰一把拉住伊谷春的袖子道,“伊队,我去吧。” 伊谷春扒拉开的手,“松开,下边给我看着点去!” 辛小丰还要说什么,伊谷春灵活的窜出去,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辛小丰只好转身下了楼,站在楼下抬头看伊谷春沿着狭窄的露台边缘攀爬,眼睛都不敢眨,只等伊谷春有一点要掉下来的迹象,他第一时间冲上去做人肉气垫。 奶奶也站在辛小丰的身边,紧张的直叨咕。周围也聚了不少人,都抬头望那边看。 伊谷春的身手出乎辛小丰意料的好,抓着旁边几户窗外的铁栏,矫健的蹭到了奶奶家的窗外。 伊谷春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有浓烈的烧糊的味道从缝隙漏出来。他空出一只手推了两下窗户,从里面锁死了,打不开。 伊谷春往下看了一眼,辛小丰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离得太远,看不分明他是个什么表情。 伊谷春冲辛小丰喊,“往后靠!” 辛小丰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拉着奶奶往后退了好多步,还吆喝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靠边。 伊谷春回过头,把撸到手肘的袖子蹭下来,一个肘击击碎了玻璃。碎掉的细玻璃碴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了一地,伊谷春没去看有没有砸到人。 他快被一股脑涌出来的刺激气味呛晕了。 摒着一口气,伊谷春抬腿把窗框四周的大片玻璃踹掉,矮身钻了进去。屋里没开灯,眼睛被熏的生疼。伊谷春不敢找开关开灯,只能忍疼睁大眼睛摸去厨房。 火还燃着,水壶却早就烧穿了。 一把关了火,转身就把能开的窗户门都打开了,又找着总闸拉了电,这才冲出门去换气。 辛小丰在伊谷春进了窗户的时候就跑上楼,现在正好扶了个正着。 辛小丰搀着他,问道,“伊队,没事吧?” 伊谷春挣开他的手说,“没事。” 伊谷春擦了一把被熏出来的眼泪,眼白上都是红血丝。 辛小丰看着他手上被玻璃划出的口子道,“还是回去消消毒吧。” 伊谷春抬手看了下,无所谓道,“小伤。” 忽又想起什么的说,“和老太太说一声,里面放放味,晚上再回去,窗户破了,找人给老太太换上。” 辛小丰答应道,“知道了。” 等事情都交代收拾好了,辛小丰好不容易摆脱了千恩万谢的老太太,一路逃回了停车的地方。 副驾的座位被放平,伊谷春躺上面睡的正熟。他这几天都没睡好,今个好不容易有点事情做,松懈下来困劲就止不住了。抱着肩膀侧躺着,眉头皱的死紧,眼下一片青黑。 辛小丰在外面站了一会,没去敲窗打搅他睡觉,就这样靠着车,一直等到了太阳都落了山。 第四章 伊谷春开始给自己找事,基本不在警局多停留,那个狭小的办公室会逼疯他。 伊谷春几乎承包了二警区所有的外勤出警,一辆私车公用的高尔夫出没在警区大街小巷,不管什么事,能管就管。协警也好,正式警员也好,都跟着他出过一两次警,最后都纷纷表示承受不住。跟过伊谷春的,回来还没有抱怨过的也就只有辛小丰一个。 理所当然,伊谷春再一次抓壮丁的时候,辛小丰被有意无意的推了出来。 伊谷春没多想,招呼一声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他风风火火的来去,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带着暴躁气势席卷着周遭的一切,让人避之不及。 辛小丰是个习惯于逆境的人,在外人眼里甚至有点逆来顺受,这样的伊谷春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来自上司的命令,他听着做着就是。 辛小丰心里对伊谷春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第一次见面增值了不少,所以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伊谷春。路过天井的时候,他甚至可以顶着伊谷春的眼神揉一把哈修的头,惹来小黄狗讨好的吠叫。 哈修,伊谷春给他的小黄狗起的名字。挺洋气的,就是有点蹩口,警局里没几个人这样叫,逗弄的时候多是嘿来嘿去,只有辛小丰会叫这个蹩口又洋气的名字。 辛小丰没多腻乎,揉了一把就走,伊谷春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表示,毕竟也不是多大事。 伊谷春点了根烟,递给辛小丰道,“喜欢狗?” 辛小丰习惯的接过来,回道,“还行,不讨厌,尾巴喜欢这些小动物。” 伊谷春回忆了一下第一天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小女孩,但是因为时间太久他也没有多在意,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只是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还记得那个女孩。 伊谷春调整了一下座椅,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伊谷夏曾经说过他是个不会聊天的人,和他说话就感觉自己像是犯人。警局里的警员们和他说话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也说不起来。也就是辛小丰,和他能平平常常的说上几句。 伊谷春问,“孩子多大了?” 辛小丰答道,“七岁了。” 伊谷春说,“上小学了吧。” 辛小丰难得有一点愧疚的表情,道,“没,还在幼稚园。” 伊谷春惊讶了一下,“七岁还在幼稚园?” 辛小丰低声说,“入学都要本地户口,难办。我工资也不高,就,就一直拖到现在。” 他的声音很低,面色也不大好看,似乎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伊谷春有一次在辛小丰的脸上看到木讷以外的表情,虽然生动却并不好看。 于是他停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道,“七岁了,我看你也不大,”他算了算,一皱眉,感情辛小丰是高中时候生的尾巴?那对方姑娘多大?这算是犯罪了吧。 伊谷春习惯的用执法者的角度去看问题,辛小丰侧目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他,不怪伊谷春。 辛小丰道,“尾巴她妈,比我大,成年了。” 伊谷春卡了一下壳,百年难遇的有种被看穿的窘迫,不过这种窘迫被掩盖的很好,不会被辛小丰看出来。 忽又想起那天有人说过辛小丰家里没人,所以才把尾巴带去宿舍住,这样想着伊谷春就问道,“那她妈呢?” 只是没事随口闲聊一样,伊谷春并没有想探究的意思,甚至辛小丰不回答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这话一问出口辛小丰就明显的僵了一下,伊谷春反而多了一点关注。 辛小丰目光发直,车子开出了几百米,伊谷春才听到辛小丰看似平淡的一句话。 辛小丰将燃到尽头的烟拿下来,随手在指间捻灭,“死了。” 伊谷春看着辛小丰染着黑色烟灰的手指,开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聊天。 辛小丰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指,勉强笑道,“坏习惯。” 车子里气氛深沉,伊谷春开了窗,透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似乎对自己聊天技能的欠缺不死心,开口来了一句,“早饭吃了吗?” 辛小丰没反应过来,“啊?” 伊谷春不说话了,也不在妄想在这个时候挑战自己,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看着窗外陆续驶过的车子假装自己刚才没有说话,是辛小丰幻听。 恰逢一辆出租车行过,前后坐满了人。伊谷春扫了一眼,后座的壮硕男人一身流气,裸露的胳膊上都是纹身。对方也看到了伊谷春,和他眼神对上的时候明显畏缩了一下,又看清伊谷春的警服后收回了架在窗口的手臂,情绪也紧张起来。 伊谷春眯着眼睛,扶在车门的手敲了一下,辛小丰斜眼也看了一眼出租车,一脚油门踩上,直接甩尾刹车拦在了出租车的前面。 伊谷春手枪上膛,开门就下去了。辛小丰吓了一跳,不明白怎么就直接上枪了呢?慌忙的也跟着下去了。 伊谷春陀枪指着司机,厉声道,“下车!” 司机被这阵仗吓的要死,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辛小丰不等伊谷春说话,上去就把后车座的几个人拽了下来,直接反手拷在地上。 “别动!趴地上!” 伊谷春紧盯着司机,余光瞥到副驾驶的男人手悄悄的伸进皮包,立马抬枪道,“做什么!” 伊谷春喊道,“小丰!” 辛小丰把最后一人拷上,闻声立马过来,照伊谷春的示意把副驾驶的人拽出来拷住,一翻皮包就愣住了。 辛小丰看着包里上了膛的手枪,在看伊谷春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人的眼睛要有多利,观察力又要多强,才敢看一眼就发现不对,一眼就敢拔枪? 伊谷春疑惑道,“小丰?” 辛小丰把枪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伊谷春说,“打电话叫人过来,带他们回去。” 辛小丰和伊谷春在路上立了警示牌,一直等警队的人过来压人。伊谷春不想听那边客气的寒暄,直接招呼辛小丰道,“小丰,走了。” 辛小丰跟接手的人点点头,跟上了伊谷春。 伊谷春收了枪,辛小丰道,“就一眼,你就敢拔枪?” 伊谷春没有直接回答,道,“当警察当久了就会神神道道的,说出来不太科学,但是你信直觉吗?” 这种事一般人都不大会相信,尤其是警务人员,相信科学相信事实相信证据。伊谷春以为辛小丰也是这样,可辛小丰沉默了一会之后道,“我信。” 伊谷春笑了一下说,“带我入行的师父和我说,当警察要用证据说话,可有时候也不能忽视自己的直觉,就像我们也相信这个世界有天谴一样。” 辛小丰反问道,“真的会有天谴吗?” 伊谷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沉如水道,“我相信是有的。” 像是从之前不甚愉快的聊天气氛中脱离出来,伊谷春再次问道,“早饭吃了吗?” 辛小丰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跳的这么快,但还是如实道,“没呢。” 伊谷春说,“前面路口右转,我请你吃面!” 辛小丰下意识的拒绝,“不,不用了伊队,我不饿!” 伊谷春心情不错道,“废话什么!让你拐就拐!” 大概是多说了几句话,也或是抓了一伙犯罪嫌疑人出了火气,伊谷春连日的多云终于有转晴的现象,和辛小丰两个打了牙祭,转了一圈回了警局。 伊谷春拿帽子扇风,应着旁人的招呼声就进了大堂。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即使交谈也都是小声,和平日里差距甚大。 伊谷春道,“怎么了这是?怎么都不说话?” 伊谷春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哎,今天带回来那几个人呢?” 众人匪夷所思的瞪着伊谷春离开的身影,惊的像是见到鬼,心里忍不住的骂人。 他妈的之前说吵吵闹闹像什么样的不也是你吗! 随后进来的辛小丰被众人的视线射了个正着,一脚迈进门里也不敢在动作,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细轨OL 恭喜大侠阻止了一起抢劫案,完成了隐藏任务《的哥的灾难一天》 经验+500 民心+3 观察力+5 辛小丰(可攻略)好感+5 获得辛小丰的忌惮x1 获得残破的线索碎片《辛小丰的往事》x1 (物品描述:辛小丰的过去如同一片迷雾,他到底隐藏了什么,他的过去是怎样的。这个线索碎片很残破,似乎还有很多其他的碎片,收集齐碎片可以合成一条完整的线索,可激活任务-辛小丰的往事。奖励随机。) 伊谷春:等下!那个辛小丰的忌惮是怎么回事!( -᷅_-᷄ ) 第五章 民警的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地方分局,简直比机动队还要机动。基本就是哪里有事哪里跑,甭管大小,一股脑的全归他们管。 家里猫跑了,找民警。路上井盖丢了,找民警。隔壁邻居扰民了,找民警。夫妻打架了,找民警。 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繁杂琐碎的事情,一点点的开始充实进伊谷春的生活。每天睁眼就要开始忙碌,晚上累的闭眼就睡,没了时间再去愤慨自己操蛋的小情绪。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管是否自愿,总会有很多新的人,新的事等待在前面,重新将突然剥离出的缝隙填满。 伊谷春的情绪逐渐趋于正常,并不是说他之前多么不正常,但是明眼人一按就看得出伊谷春之前的暴躁。平日里说话办案都板着脸的犀利警长,任谁都会有压力。 缓和掉情绪的伊谷春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性格中的大方豪爽一点点的显露出来,警区内的众人也不在像刚开始那样抵触他了。 几个才下班的小警员纷纷同伊谷春打着招呼,“伊队。” 伊谷春抬抬手,算是回礼了。他累的半死肚子又饿,实在拿不出力气说话,他现在只想去食堂弄点东西吃,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 一边往食堂走,伊谷春抻了个懒腰,顺势往天井那边看了一眼。 伊谷春随手拉过一人,问道,“哈修呢?” 警员一脑门问号,“谁?” 伊谷春说,“狗呢。” 警员恍然大悟,“哦哦,狗啊,好像辛小丰带去遛弯了。” 伊谷春怔了一下,道,“哦,谢谢。” 遛狗? 这样说来狗的确是要遛的,只不过他一直没时间,就给忘了。那么这段时间遛狗的,一直都是辛小丰? 伊谷春看了看哈修原本栓着的地方,揉揉鼻子,拐弯去了食堂。 辛小丰带着哈修去了警局旁边的木棉公园,晚上吃饭的时间,人不算多,尤其是周边的小路。牵引绳松松的绕在手上,辛小丰和哈修蹲在路边。 辛小丰在打电话,哈修在等辛小丰打电话。 “阿道,我想了几天,觉得还是在外面租个房子。” 杨自道那边好像也是在吃饭,口齿不清道,“你不是喜欢住宿舍吗,怎么突然说要出去住?” 辛小丰道,“尾巴每天这样也不是个事,咱们皮糙肉厚的折腾着没事,她一孩子,连个固定住的地方都没有。” 杨自道沉默了一会,似乎也认同了辛小丰这话,“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一月那点工资,还要给尾巴找学校的事,哪都要钱。” 辛小丰看了下一直拿在手上的存折,上面的数字单薄的很。 辛小丰道,“钱我在想想办法,租房子的事你帮我注意一下。” 杨自道说,“行了,知道了。来活了,先挂了。” 辛小丰反反复复的翻着那几页存折,上面的数字也从不见多。他抓了一把头发,想起那天尾巴趴在天肩膀上,说想和他一起住时候小心翼翼的模样,辛小丰顿时觉得自己就像陈比觉说的那样,就是个傻逼,都不配尾巴叫他爸。 辛小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哈修吓了一跳,站起来冲他叫了一声。辛小丰揉了一把它的脑袋,把存折揣进口袋里,心事重重的牵着哈修继续走了。 伊谷春偷了个闲,坐在天井下的台阶上抽烟,辛小丰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 伊谷春道,“回来了啊。” 哈修见到他,兴奋的冲了过去,扑进他怀里伸舌头就要舔。伊谷春举起夹着烟的那只手,仰头躲避着哈修的热情攻势。 辛小丰拘谨的道,“伊队。” 伊谷春拍拍身边的地面,“坐。” 辛小丰依言坐了过去,伊谷春又点了根烟,递给他道,“这几天都是你在遛哈修?” 辛小丰抽了一口烟,愣愣道,“啊?哦,是。” 伊谷春道,“谢谢了啊。” 辛小丰看着哈修说,“没事,我,我挺喜欢它的。” 伊谷春也看了看哈修,哈修吐着舌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伊谷春道,“吃了没?” 辛小丰道,“没,没呢。” 伊谷春嗤笑道,“这不知道的还他妈的以为你结巴呢,我就那么吓人?” 辛小丰把叼着的烟拿下来,连忙道,“不,不是!没有,我,我就是这个毛病。” 伊谷春拍拍他的肩膀道,“说笑呢,紧张什么。” 伊谷春指着食堂的方向道,“食堂阿姨那边还有吃的,不过晚了就不好说了。” 辛小丰说,“哦,好。”然后抽完最后一口烟,食指和拇指不知疼一样将烟头碾灭,“那伊队,我先过去了。” 伊谷春挥挥手,眼瞅着辛小丰拐弯看不见了,转头瞥到他刚才捻灭的那只烟头,惯性的想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可以养成这种自虐的习惯。 伊谷春吐出一口烟,扯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警局食堂的东西说不上多好吃,但也不难吃,二两米饭一个青菜,辛小丰顿顿如此。辛小丰长得好看,人也老实,食堂阿姨一直挺喜欢他的,每次打菜的时候都会多给他一点。今天也是一样,因为辛小丰是最后一个来的,食堂就他一人,阿姨把最后一块烧肉也舀进了他的碗里。 他心里想着事,烧肉吃在嘴里也没什么滋味。 一面挥着时不时的蚊子,一面食不知味的吃着这一顿迟来的晚饭,辛小丰又把存折拿出来看了看。 饭没吃完,也还没等想出个子午寅卯呢,外头伊谷春的大嗓门就喊上了。 “有喘气的没有!” 辛小丰丢下筷子,条件反射的就冲了出去,存折随手塞口袋里,瞬间就从那个有点木讷的小协警进入到出任务的状态中。 辛小丰跑到前面,“伊队!” 伊谷春匆匆往外走道,“有个姑娘报警,说家门外面有人撬门,赶紧的!” 辛小丰紧跟着他上了副驾,一听这话皱了下眉,直接开了警灯,这样一路飙到了报警人住的小区。 小区大门开着,路灯也坏了好几个,乌漆墨黑的。伊谷春不熟悉这边,辛小丰却熟的很,问清楚了具体地址,拔腿就跑过去了,伊谷春跟在他后面。 报警的姑娘住六楼,辛小丰一口气冲了上去,却并没有见到有别人。 同随后上来的伊谷春对视一眼,辛小丰敲了敲门,过了好半天,里面才有人颤悠悠的问,“谁呀!” 辛小丰道,“警察!是你报警的吗?” 里面的姑娘隔着门,带着哭腔说,“你们怎么才来啊!你们真是警察啊?!” 伊谷春拿了证件,搁在猫眼前面的地方,“我是二警区的警长,我叫伊谷春。你说撬门的人呢?” 伊谷春对辛小丰扬了下下巴,辛小丰点点头,转身去别的住户那边询问了。 姑娘声音带着抖,“你们来前两分钟走了。” 伊谷春道,“你先开下门。” 他这样说,可是门里的姑娘似乎是吓坏了,怎么都觉得信不过他,死活不开门。伊谷春倒也能理解,最后道,“要不这样,明天白天我们在过来一趟,或者你自己去警局做个笔录。” 姑娘抽抽搭搭的答应了,伊谷春左右看了看,又顺着楼梯的间隙往上看下。 辛小丰询问回来,道,“旁边的住户都说没听见什么可疑的动静,也没见到什么不认识的男人。” 伊谷春嗯了一声,往楼梯口走了几步。 辛小丰道,“不会是报假警吧?” 伊谷春蹲下身,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从夹角处捡了一根细铁丝,前端弯曲,整根铁丝很干净,没有锈痕。只是这玩意实在太不起眼,要不是仔细的看,根本找不到。 伊谷春回头又看了看那家的房门,道,“屁!人在咱们来之前就跑了,下去看看。” 小区里黑漆漆的一片,伊谷春和辛小丰一人一个警用手电筒,四处扫着,试图找出点什么来。 伊谷春手电的光指着路灯,道,“看那个。” 辛小丰看了一眼,“人为损坏。” 伊谷春冷笑一声,“总有这么些个东西,净想着些坏主意。” 大晚上撬姑娘的门,要不是姑娘警觉,报了警,他们也赶到了,这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们想都不敢想。 伊谷春道,“操!” 辛小丰说,“我去后边看看。” 伊谷春点点头,“我去前面。”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伊谷春道,“估计不是一人作案,还有个人帮忙看风,一有不对就通知动手的那个赶紧跑。” 伊谷春道,“这么晚也找不到什么,先回去吧。” 辛小丰的意思是他再在这边转转,伊谷春却道,“不用了,这种作案的,引起受害人警觉报警的,一般不会在同一天作案了。” 辛小丰问,“伊队,你这么清楚?” 伊谷春咬牙切齿道,“以前抓到过一个,本来是入室行窃,结果女主人当时在家午睡,那孙子起了歪念头,糟蹋了人家,后怕事发就把人掐死了。” 辛小丰沉默了,伊谷春以前在刑警队,这种案子见的只多不少。累计了无数的经验的同时,也见识了人性会有多丑恶。 伊谷春道,“不说这个了,走了,明天再来。” 辛小丰回头看了一眼报警姑娘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轻轻的嗯了一声,跟着伊谷春离开了。 --------------细轨OL--------- 任务《单身女子的噩梦》是否接受? 是 否 您接受了任务《但是女子的噩梦》任务时限七十二小时,请注意用时。 辛小丰的好感+2 您和辛小丰的好感度上升了。 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 (任务描述:辛小丰似乎有什么心事,请找出辛小丰忧愁的缘由。任务成功奖励经验1000,辛小丰好感20,辛小丰往事任务碎片x1。任务失败,则此人物自动变为不可攻略。) 第六章 伊谷春第二天一早又是忙的天昏地暗,他就不明白了,这么屁大点的地方怎么就那么多的活儿? 他妈的街道居委会联合意见调查,这玩意关他什么事?! 辛小丰早上干完其他人推过来的杂事,站在门口等了一会,从门缝间隙看见伊谷春面对那两个大妈,一个头两个大,一脸恨不得立马开枪的表情。 辛小丰回忆了一下街道居委会大妈的战斗力,在要不要拯救伊谷春这件事上犹豫了半分钟。才下定决心抬脚要走过去,身边突然刮起一阵飓风。 隔壁队的小高急匆匆的冲进伊谷春的办公室,喊道,“伊队!所长找你呢,说是有要紧事!” 伊谷春看到救星一样,抓过帽子往头上一扣,对两位委员长道,“您看到了,我这边忙得很,我给您找个人,”他扒在门口,往外面扫了一圈,“哎,何松!” 蹲门口偷闲的何松回头,“伊队?” 伊谷春道,“过来!给你个任务。” 伊谷春把何松扒拉过来,道,“这两位阿姨,伺候好了,回头给你奖励。” 说完伊谷春拉着小高道,“走走走,所长的事要紧!” 伊谷春发誓,这是他自从调过来之后,看所长最顺眼的一次了。 即使他嘴里的要紧事也没多重要。 被精神摧残完的何松捏着那张通知,愁眉苦脸的对伊谷春说,“伊队,你这任务太艰难了!” 伊谷春给他递了根烟,“甭抱怨,这么多人就你最闲,我不抓你抓谁?” 何松把通知递过去道,“那个,磨叽了半天,说是下个星期街道搞文明汇演,要求咱们派出所也派两个人过去,警民一家。” 伊谷春脑袋都大了,随手挥道,“没工夫看,搁桌上吧。” 何松道,“伊队,你要出去啊?” 伊谷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昨天有个警没处理完,我过去看看。” 伊谷春突然停住脚步,前后看了眼,问道,“辛小丰呢?” 何松道,“啊?辛小丰?不知道,老半天没看到他了。” 伊谷春一撇嘴,道,“行了。” 伊谷春只是想到昨晚是和辛小丰一起去出的警,想到案子自然也想到辛小丰,不过顺口一问,人不在他也没别的说的,想着也许是和何松一样,在哪个角落偷闲呢。 伊谷春谁也没带,独自去了昨日报案女孩住的那个小区,打算当面做个笔录,看能不能问问别的细节。 女孩子隔着门道,“警察?刚才不是来过了吗?” 伊谷春一愣,“来过了?” 女孩明显慌了,“刚才也来了一个人,说自己是二警区的,昨天晚上来过,我还给他开了门!” 伊谷春问道,“他说他叫什么了?” 女孩子道,“他说他叫辛小丰。他不是你们那的?” 伊谷春道,“没有,他是我们那的。可能是时间错开了,没事,我就是再问问,你别害怕。” 伊谷春笨拙的安慰着胆战心惊的姑娘,心里想着没想到辛小丰居然自己上这来了,他还以为是去偷懒了呢。 伊谷春得承认,别的不说,负责任这点上,辛小丰还真是不错。 问完了话,伊谷春叮嘱姑娘换个锁,每天晚上回家反锁门,有情况立刻报警后,楼上楼下又转了一圈。在几户人家门口的墙上发现了几个不明意义的符号,其他倒也没有发现了。 下楼才出了楼门,远远就看见辛小丰和一个工人走过来。 辛小丰没想到能看到他,怔了一下后道,“伊队?” 伊谷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辛小丰对工人道,“师傅,就那几个路灯,麻烦你了。” 伊谷春走到他身边道,“一早上没见人影,就是自己摸这边来了?” 辛小丰垂着头道,“我,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干的。” 伊谷春点烟,递给他道,“发现什么了?” 辛小丰道,“北面墙上破了个口,我问了物业,说是那边原来施工来着,不过因为那几个工人不是什么好人,偷懒耍赖坐地还钱,和物业那边拉扯了好多天,施工就搁置了。” 伊谷春想了下说,“那几个工人的联系方式你问了吧。” 辛小丰道,“问了,顺便打电话去他们公司问了下,那几个干活的工人同时还在另一个工地上工,是市区一处烂尾楼。” 伊谷春道,“烂尾楼?” 辛小丰道,“好像说是要推掉重新盖别的,放那不动四五年了,乱七八糟的,总要人先去收拾。” 伊谷春表示了解了,拍拍他的肩背,抬头去看师傅修路灯。 辛小丰见他不打算说话,也抬头去看师傅修灯,安静的抽完了那只伊谷春递给他的烟。 伊谷春心道,辛小丰比起其他人,还真他妈的不是一星半点的顺眼。 伊谷春在心里搜罗了一圈,发现要在二警区划拉出一个他比较喜欢的人,那还真就是辛小丰了。 比所长还顺眼! 即使辛小丰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是那么好,也否定不了这个事实。 伊谷春手插着口袋,分了一点眼角的余光去看辛小丰。那个男人看着眼前的事物,眼神茫茫的不知道落在哪里,一看就知道是走神了。 伊谷春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操,关于性格这点,他对辛小丰的印象还是不怎么好! 辛小丰全然不知道他的警长在心里把他摆正之后又一巴掌拍歪了,他心里想的全都是今天晚上要早点回去。 杨自道早上给他电话,说是找好了房子,得空了去看看。 他想找点办好这件事,过两天就是尾巴的生日了。他想,至少可以完成一件尾巴的愿望。他给不了尾巴别的,至少可以多陪陪她。 只是这样一来,开支就更多了,协警的工资根本不够。 或许,他真的该像阿道说的那样,放弃这个职业,放弃他的坚持了? “辛小丰?” “辛小丰!” 辛小丰猛的回神,发现是伊谷春在叫他,茫然道,“啊?” 伊谷春皱眉道,“啊什么啊!发什么愣呢!” 辛小丰道,“没事。” 伊谷春道,“完事了,走了。” 辛小丰道,“哦。” 伊谷春斜眼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半步的辛小丰,问道,“你怎么老是跟丢了魂似得,有事啊?” 辛小丰脸上不知道是慌还是懵,道,“没,没事啊。” 伊谷春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照照镜子,哪有点警察的精气神!” 辛小丰没说话,肩膀缩的更严重了。 伊谷春咬牙,“操!” -----------细轨OL-------- 任务《单身女子的噩梦》进度3/5,请大侠继续努力,剩余时间:61:36:07 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进度0/3,剩余时间:221:10:51 请大侠注意时间,限时内未完成任务视为失败。 辛小丰对您的好感度-3。 您与辛小丰的好感度降低了。 请大侠注意攻略态度。 第七章 辛小丰罕见的一下班就跑了,杨自道掐着点的等在警局门口,他一下班两人就直奔了之前看好的租房。 伊谷春准备去食堂吃饭,恰巧看着了辛小丰上了出租车,不自觉的停了下脚步。 跟在后头的何松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道,“那不是杨自道吗?有什么事啊这么急。” 伊谷春道,“你认得?” 何松道,“认得,辛小丰的哥们,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人不错。失物送还见义勇为,他签字的笔录本都能单独订一本。” 何松伸手比了一个夸张的厚度,伊谷春挑眉,他想了想,问道,“我看这里也就你和辛小丰关系比较好,你们认识多久了?” 何松道,“辛小丰这人挺好的,就是不爱说话,性格有点木。他在这好像快七年了,我是两年前来的,开始就他带我。” 伊谷春惊了一下,“七年?” 协警不比编制内,一般就是三年一换,没有例外的。先辛小丰这样一干七年的,真没有。 何松道,“所长舍不得呗。” 伊谷春有些不明所以,一个协警,有什么舍不得的? 何松看他的表情,道,“伊队,你这是还没见过辛小丰抓贼的时候,见了你就知道了。” 伊谷春上手就要去打他,“卖什么关子!” 何松嬉笑着躲开,讨饶道,“辛小丰在我们这有个外号,叫亡命之徒!” 伊谷春一愣,他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不是那么好意义的称呼,也不明白这四个字怎么回和辛小丰联系在一起。 何松道,“伊队你千万别告诉辛小丰啊,这是我们私底下叫着玩的。” 伊谷春瞥了他一眼,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身往食堂走。 辛小丰和杨自道一齐往天界山去,那地距离市区远,几乎快出了厦门了,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 半路的时候下了雨,下车的时候杨自道从后备箱拿了两件雨衣,自己套了一件,给辛小丰一件。 杨自道心情不太好的嘟囔,“这鸟不拉屎的破地。” 辛小丰没说什么,抬头往山上的那座小独栋看去。远远就能看到一棵大榕树,小别墅墙上痕迹斑驳,爬满了植被,看上去有些阴森。 杨自道也抬头看了看,嘴里似乎骂了一句什么。 杨自道说,“走吧,上去吧。” 辛小丰跟在他后面,沿着青石铺的台阶往上走。 榕树下有一处石头垒成的土地庙,杨自道去拍门的时候,辛小丰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跟过去。 铁艺的大门被拍的震天响,半天不见有人,辛小丰道,“你和人家联系好了吗?” 杨自道说,“之前确定好的,说是这时候来看房。” 说着话,房子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抱着只鸡的矮小男人,打着一把不大的伞,神色戒备警惕的看着他们。 杨自道掀开了一点雨衣的帽子,道,“你好,我们来看房的,你是房东卓生发吧?” 卓生发用一种很不舒服的眼神看了看杨自道,又看看辛小丰,道,“我这房子只租给正经人。” 杨自道一瞪眼,“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卓生发被杨自道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他们中间还隔着铁门吗,于是有持无恐道,“爱租租,不租就滚。” 杨自道被这人气的一时说不出话,辛小丰走上前一步道,“你信不信要是换个人在这,他敢揍你。” 卓生发白了他一眼,道,“不乐意就不租,神经病。” 任是辛小丰见多了奇葩,也被这人懵的有话说不出。 杨自道回过气,深呼吸了几下道,“我们当然是好人,”他指着辛小丰道,“他是协警,在市二警区上班的。” 卓生发扫了辛小丰两眼,不屑道,“看不出来。” 辛小丰沉默了一下,小声对杨自道说,“我能揍他吗?” 杨自道拉了他一把,对卓生发笑道,“之前不都说好了吗,我们当然租。” 雨声很大,辛小丰刚才那句话卓生发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押一付一,早退不还。” 杨自道说,“当然!” 卓生发道,“压一年付一年。” 杨自道憋了一会,小声道,“我也挺想揍他的。” 辛小丰看了他一眼,最后咬牙道,“租!” 拉拉扯扯半天,两人总算是进了屋。卓生发收了钱,合同按好了手印就把钥匙给了他们,指着房间里几样破旧的家电说,损一赔十。 等他走了,杨自道把雨衣一摔,“干!什么东西!” 辛小丰闷不做声的往沙发上一坐,“就当被狗咬了。” 杨自道说,“你也是,急急忙忙的就说要租房子,”他四处扫看着,“你攒这么些年的那点工资,也就够这押一付一的了。” 辛小丰从口袋里掏了烟出来点上,这烟不像伊谷春抽的那么好,湿了以后辣的肺都在疼。 辛小丰说,“阿道,我打算辞职。” 杨自道古怪的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辞职?” 辛小丰说,“你说的对,协警这点工资根本不顶事,尾巴上学的事不能再拖了。” 杨自道坐过去他身边,道,“你这话早两年说我都举双手赞成。” “阿道?” 杨自道叹了口气,“钱的事你先别操心了,我这些年也有攒一些,你在局子那边方便,看能不能找找关系,给尾巴插个上学的队。七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两年。” 辛小丰有些过意不去,尾巴是他女儿,可杨自道这些年却是把他们两都当孩子养了。他想说些什么,可笨嘴拙舌的,越是想说越是说不出。 杨自道说,“别特么拿那种眼神看我,两个拖油瓶我还拖的起。” 杨自道想了想说,“差点忘了,还有陈比觉那个傻B,也是个拖油瓶!” 杨自道坐了一会,站起来道,“我要走了,晚上还得出车,你走不走?” 辛小丰低声道,“不了,我在这收拾收拾,尾巴后天生日,我想让她在这边过。” 杨自道说,“那行,我先走了。” 伊谷春吃过饭,寻思着手头没什么事,就摸去了所长那边。 所长正要下班,被伊谷春堵个正着,“辛小丰?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伊谷春道,“跟着我混的弟兄,我总得了解了解。” 所长笑骂,“你当我不知道你对辛小丰有成见?” 伊谷春一摆手,“工作是工作,个人感情不掺和!” 所长把收拾好的公文包扔桌上,回身对伊谷春道,“你要这么想还得出事。” 所长索性坐下来,指着对面的椅子让伊谷春也坐,道,“你是想问为什么辛小丰这协警一干就是七年还没走人吧。” 伊谷春点头,“神机妙算啊。” 所长道,“歇着吧你。” 所长叹气,惋惜道,“辛小丰这人,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可惜了。” 这句话伊谷春不陌生,来报道之前,前任警长也和他说过。说辛小丰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所长道,“最近挺太平,没什么机会动手吧?” 伊谷春道,“太平还不好?” 所长道,“好,当然好。不过等到动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协警本来规定都是三年一换,可是辛小丰这人,说心里话,我舍不得。” 伊谷春道,“能不能别怪外抹角的?” 所长气闷,“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 所长道,“行了行了,跟你就是聊不起来!” 伊谷春憋了一口气,也挺闷道,“怎么就聊不起来了?我有那么不会聊天吗!” 所长道,“你这人,谁跟你聊的起来。” 伊谷春想,怎么就没有,他跟辛小丰还是能聊几句的。 所长道,“话和你说开了,说完赶紧滚!” 所长道,“辛小丰这人干事利索,关键时候靠得住,是咱们警区的一把利刀。头三年的时候我就像让他考个编制内,这小子也是下死功夫,但是没考上。后来也考了几次,也许真是没那根筋,次次都落榜。后来也就歇了心思。我这留了他七年,算算今年也是最后一年了,想留也不行了。” 伊谷春抱着肩膀,怎么也无法把那个眼神有些呆滞的辛小丰和所长口中的利刀联系起来,差距太大了。 伊谷春道,“协警工资不高,他还带这个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 所长道,“你知道他有个孩子?” 伊谷春就把头天晚上来时看到的说了,所长道,“就为这,你对他成见到现在?” 伊谷春道,“不是那回事!” 伊谷春说,“他那跟丢了魂的样,哪里像个当警察的!” 所长说,“人家那是老实!你以为谁都像你,一双眼睛能刨了人的心肝肚肺?” 伊谷春下意识的摸了眼角,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说。 所长道,“你别老带有色眼镜看他,辛小丰这人挺好,他能帮你不少。” 伊谷春笑了下,不置可否。 所长道,“至于他为什么当了七年协警还在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辛小丰这人,心思重,我看不透他。” 所长拿过包夹在胳膊下面,站起来拍拍伊谷春的肩膀,“他心里那点事都快埋到地心去了,他现在是你手下了,你不是喜欢抽丝拨茧么,辛小丰到底在想什么这个难题就交给你了!” 所长看看手表道,“我先走了,我和你这糙汉不一样,我老婆孩子等我回家吃饭呢。” 第八章 个把月前队里打扫卫生的阿姨托辛小丰去买花秧,当时正好尾巴放假,他就带着一起去了。路过热带鱼水缸的时候,尾巴趴上面看了好半天,却也没说要。 辛小丰知道她懂事,喜欢也不说,他当时没表示,但一直记在心里。日前偷偷买了两条,就搁老陈那边了,想趁明天尾巴生日的时候送她。 可计划的再好,现实总是有那么点不如意。 一大早伊谷春叫了辛小丰,开车就去了那几个工人所属的公司。亮了证件又说明了来意,负责人找到包工头,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伊谷春找的那几个人不过是工程开始后人手不够,临时招的。 负责人有些小心的问,“他们犯了事了?” 伊谷春道,“还不确定,只是找他们问问,放心。” 负责人陪着笑,他心里没底,不想工程才开始就闹出事来,这样对公司影响不好。 负责人道,“那几个人不住我们这提供的地,到底住哪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您要找他们,要不去工地看看?” 伊谷春起身道,“行,那我们先走了。你电话给我一个,有事我再找你。” 伊谷春和辛小丰转头又奔了工地,工程刚开始没两天,大型车辆和施工准许才办下来,工地上没几个人在,都躲在背阴的地方纳凉。 辛小丰见伊谷春要拿烟,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掏出来,过去每个人发了一根,顺便打听那几个人。 伊谷春把掏出一半烟盒塞了回去,惊讶的嗯了一声。 几个工人都是老实巴交的,见他们两是警察,就把知道的事都说了。那几个临时工前天就没来了,包工头这两天也没来,就不知道这事。 伊谷春道,“那你们也不说?” 一个工人道,“他们是临时工,本来也不长久,再说他们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伊谷春四处看了看道,“不介意我看看吧?” 几人忙摆手说随便看。 辛小丰把剩下的半盒烟都给了他们,转头对上了伊谷春探究的目光。 辛小丰道,“伊队你那烟太好,浪,浪费。” 伊谷春撇撇嘴,“这烟叫浪费,那你抽的是啥?手纸啊?” 辛小丰道,“伊队,这边有什么看的?” 伊谷春道,“不看看怎么知道。” 辛小丰看不出什么来,只跟着伊谷春身后走。 伊谷春道,“凡是人呆过的地方,总会留下痕迹。那边负责人不是说了么,他们是顾来在观察开始前收拾工地的,就是说前几天这地方就只有那几人,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这是伊谷春罕见的有耐心的时候,他这样的和颜悦色,让辛小丰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伊谷春停在一处闲置的建材零件堆旁边,辛小丰道,“伊队?” 伊谷春矮下身翻了一会,站起来道,“你看出什么来了没?” 辛小丰不明所以,也像他那样仔细看了看,抬头道,“都是卖不上价的,钢和铁的少了不少。” 伊谷春极为隐蔽的赞赏了一下,“一个工地,就算闲置的也不会少那么多。” 伊谷春到,“八成是被人偷去卖了,这事不新鲜。” 辛小丰拍拍手上的灰道,“监守自盗?” 伊谷春道,“晚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伊谷春点了烟递给辛小丰,道,“给。” 辛小丰已经有点习惯了伊谷春这个举动,顺手接了过来叼在嘴里,把这方向盘目不转睛。 伊谷春看着烟盒,回忆了一下辛小丰送出去的那个烟的牌子,突然问道,“你当协警多少年了?” 辛小丰道,“七年了。” 伊谷春道,“协警当七年,够少见的啊。” 辛小丰嗯了一声,“也快到头了。” 伊谷春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聊的开的样子,道,“怎么想的?这么喜欢当警察啊?” 正好一个红灯,辛小丰看了他一眼,伊谷春坐正了一点,直视回去。 辛小丰转过头道,“嗯,挺,挺喜欢的。” 伊谷春道,“不只是喜欢吧?协警这工资我知道,为了一个喜欢,就当了七年协警,你也是行啊。” 辛小丰沉默了一下道,“伊队,你想问什么?” 伊谷春卡了一下壳,道,“随便聊聊就。” 辛小丰没说话,伊谷春说是随便聊聊,却是一副随时准备审问嫌疑人的模样。锐利的眼神就像要刨开脑子,挖出里面所有的秘密一样。 辛小丰闷声道,“想抓坏人。” 伊谷春没料到听见这样一句,就像是充满正义憧憬的小孩子,可辛小丰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充满正能量理想的人。 伊谷春还想问,可辛小丰打定主意不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伊谷春心里骂了一句娘,又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聊天。 沉默着回了警局,伊谷春一下车就被所长抓住拉上另一辆车,风驰电掣的开往市局,辛小丰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车钥匙还没来得及还给伊谷春。 一队的队长靠在大门口,不无羡慕道,“要不怎么是刑警队调过来的呢,重要案子所长第一个想到人家,和咱们就是不一样。” 小高抱着一大叠文档走过,没好气道,“头儿,你有功夫就写报告呗,这个月我都帮你写了好几篇 了!” 一队长立马假装没听见,“哎呀,我尿急!” 辛小丰看他们斗嘴走远,把钥匙揣进口袋,上楼回了二队的办公区。 一直等到晚上七点,伊谷春还是没回来,辛小丰惦记着他说晚上去工地看看,留到了最后还没走,犹豫着要不要给伊谷春打个电话。 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拨号键按下指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和值班的人打了个招呼,自己去了工地。 伊谷春快半夜才回去,脸色有点疲惫,有点黑。 值班的警员本来在玩手机,看见了他的脸色,悄悄把手机收起来,“伊队。” 伊谷春就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道,“就你自己?” 小警员道,“老张也在,上厕所去了。” 伊谷春点点头就要往宿舍走,小警员赶紧叫住他,“伊队!” 伊谷春道,“嗯?” 小警员把他车钥匙拿给他道,“辛小丰留下的,说是转交给你。” 伊谷春哦了一声,问道,“他人呢?” 小警员挠挠头道,“不知道,晚上好像等你来着,你一直没回来就走了,”他看了眼时间,“四五个点了。” 伊谷春脚下转了个弯,又往外走道,“知道了,谢谢啊。” 伊谷春心里有个想法,辛小丰那死心眼的面相,该不会跑工地蹲人去了吧。车在这,也不知道开着去。 他开车往工地的方向去,半夜车不多,一路顺畅,只是这心里却不像这路一样顺。 没等到地方,伊谷春就看到了顺着马路边走的辛小丰,那货照常缩着肩膀,低着头。 伊谷春使劲的按了下喇叭,头探出车窗喊道,“辛小丰!” 辛小丰听见喇叭声,又听人喊自己名字,第一反应是杨自道,可一抬头却看见了伊谷春,不可谓不惊讶。 “伊队?” 伊谷春道,“上车!” 辛小丰上了车,伊谷春道,“你去工地了?” 辛小丰说,“去了。” 伊谷春道,“蹲到了人没?” 辛小丰道,“蹲着了,对方三个人,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抓,他们还藏了些,估计明晚还会去。” 伊谷春说,“挺聪明嘛。” 辛小丰不知道他是说那几个人还是在说自己,就没搭腔。 伊谷春道,“怎么不开我车?你这是打算走回去啊?” 辛小丰说,“不,不太好。” 伊谷春不甚在意道,“有什么不好的,都是办公,没那么多说法。” 伊谷春降下车窗,风呼呼的吹进来,把他额前的刘海都吹起来,伊谷春不耐的捋了两下。 辛小丰道,“伊队,你,心情不好?” 伊谷春道,“没事。” 摆明了聊不下去。 辛小丰其实也是脑袋抽风才问了一句,伊谷春这回答他反而松口气。 又过了一会,伊谷春道,“市局那边有个案子,和西陇联合调查,我之前跟过这案子,就过去帮了点忙。” 伊谷春不太习惯这种把事和人说,他一向自己在心里琢磨。只是有些事憋着久了太难受,总要说出来才好过些。 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说话的对象又是相当于半个哑巴的辛小丰,憋在心头的那口气吐出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 伊谷春道,“我就是,心里有点落差。” 伊谷春强调道,“就一点!” 辛小丰抿着嘴,“嗯。” 伊谷春颇为别扭的观察了一下辛小丰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要笑的意思。 辛小丰不说话,完美的保持了伊谷春对他半个哑巴的印象。 伊谷春想了一下,嗤笑道,“操,这点破事我装个屁呢。” 辛小丰低着眼睛,把眼里的情绪都藏起来。 辛小丰道,“能说出来,挺,挺好的。” 辛小丰低低道,“真的。” ---------细轨OL-------- 任务《单身女子的噩梦》完成度4/5,剩余时间34:01:51 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完成度0/3,剩余时间193:45:40 请大侠注意时间,限时内未完成任务视为失败。 获得辛小丰的钦佩x1 辛小丰好感+5 辛小丰的防备-2 (与辛小丰的对谈中,似乎有什么地方触动了辛小丰,使他放下了一点心防。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任务难度降低5%,此目标任务攻略难度永久降低2%,请大侠继续努力。) 场景提示触发:深夜似乎是一个可以触动人心灵的时刻,合适的时机总是充满惊喜,请大侠注意把握机会。(ps:并非100%适用。) 第九章 陈比觉给辛小丰打了个电话,要他下班后先去鱼排上,把小金鱼带回去。 辛小丰道,“之前不是跟你说不要忘了吗,你想什么呢!” 陈比觉毫不愧疚的骂回去道,“干!我他妈的还要帮尾巴收拾东西,你说搬家就搬家,事多不知道吗!” 辛小丰道,“尾巴那么点孩子能有多少东西。” 陈比觉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回来收拾?” 辛小丰咬牙,“我这忙!” 陈比觉道,“忙你大爷!”然后啪的挂了电话。 辛小丰正要播回去,伊谷春匆匆的从走廊尽头过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辛小丰,何松,老张!你们几个晚上留下,跟我出趟警!” 辛小丰把衣服从伊谷春的手低抢救出来,“晚上!?” 伊谷春道,“对,跟我去把那几个临时工堵了!” 辛小丰惦记着今天尾巴过生日,还要早点去鱼排上拿小金鱼,可是伊谷春的安排摆明了今晚上计划泡汤,当下有些急道,“几个偷钢材的而已,不用这么多人吧?” 伊谷春道,“什么偷钢材,我才从市局回来,顺便去找他们那边法医帮忙看了下那几个人的照片,跟之前小区监控拍下的背影对比了下,八成就是他们。” 辛小丰还想挣扎一下,反正他只是协警,换谁都一样。可是伊谷春压根就没工夫闲扯,交代完事情就冲进了所长的办公室。 何松走过来问辛小丰,“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辛小丰低应了一声,皱着眉头搓了搓手指。 何松道,“要不,你跟伊队说一声,他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 辛小丰点点头道,“我等会去说。” 伊谷春兴冲冲的跑去找所长,本来是想问能不能继续跟市局那边的那个案子,毕竟也算是自己经过手的,能帮忙不是。可话才出口,所长就直接告诉他,这事以后不用管了,当头浇了伊谷春一盆冷水。 所长语重心长道,“小伊啊,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可你也不是小年轻了,工作重心放在哪边,你自己应该拎的清。” 所长说,“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啊!” 伊谷春沉默了一下,站起身道,“我知道了,先出去了。” 所长叫住他,“那个前天街道居委会是不是送你们队一个通知?” 伊谷春想了一下道,“好像吧。” 所长道,“这是促进警民合作很好的机会,你回去重视一下,写个章程出来,啊。” 这就是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伊谷春内心闪过这一行大字,胡乱的点头道,“知道了。” 伊谷春回去找了一下那个通知,杂乱的桌上堆满了各种宗卷文档,找一张A4纸跟大海捞针一样,最后骂了一声,开门喊道,“何松!那个什么居委会的通知搁哪了?” 何松颠颠的过去给他捞了出来,“伊队不是我说,你这桌子都快比队里的杂物室还乱了!” 伊谷春一脚把他踹出去,“你桌子才杂物室呢!” 伊谷春把那几行字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挠着脑袋愣是想不出这玩意有什么章程可写的。吭吭唧唧的憋了一下午,意思差不多的几句话复制黏贴黏贴复制了四五张纸,越看越闹心。 正是快下班的点,街上闹的要死,喇叭声,叫卖声,声声入耳。 伊谷春站起来,砰的把窗户拉上,回身就把手里的章程摔地上了。 刚要敲门的辛小丰吓了一跳,立在门口进退不得,有些慌张的看着他。 伊谷春扫了他一眼,撇着嘴把纸捡起来,“有事啊?” 辛小丰蚊子声一样的开口了,“我,我那个,想,想…” 伊谷春更加糟心,“想什么!” 辛小丰手都不知道放哪,“想,想请假。” 伊谷春皱眉,“什么时候?” 辛小丰道,“今,今天。” 他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伊谷春才布置下任务他就过来请假,怎么也说不过去,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想想尾巴,他就硬着头皮来了。 果不其然,伊谷春一听脸就黑了,却还是控制着情绪问道,“干什么去?” 辛小丰小声道,“去,去取几条小金鱼。” 伊谷春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了一遍,“取什么?” 辛小丰道,“小金鱼。” 伊谷春心头火起,“不行!晚上有任务,取什么小金鱼!谁都不准假!” 辛小丰道,“伊队…” 伊谷春到,“出去!” 密切关注动静的何松在辛小丰退出来一瞬间就凑上去,“怎么样?准了没?” 辛小丰摇摇头,何松满面同情的拍拍他,“要不找那几个没事的小子帮你?你是有什么事要自己去?” 辛小丰想了想,摇摇头,“算了。” 他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回去和老陈阿道说一声。 老陈的电话接通,那边很快接起来,“小丰?” 是杨自道。 辛小丰听着那头隐约传来的,尾巴和老陈打闹的笑声,突然就有点说不出口。 杨自道把手机拿开看了下,“小丰?” 辛小丰道,“阿道。” 杨自道说,“你在哪呢?找到金鱼了吗?” 辛小丰道,“阿道,我今晚上有任务,临时…” 杨自道一时没说话,辛小丰咬着下唇上的死皮,眉头皱成了结。 杨自道沉默了一会,“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辛小丰说,“嗯,尾巴…” 杨自道说,“你一年到头也陪不了她几次,有你没你都一样。” 辛小丰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无措的啊了一声,听着那头挂断的忙音,好半天才放下电话。 晚上的任务是根据辛小丰踩点的时间往前提了一个小时,方便安排人。几个人坐在车里,关了大灯,就等那几个孙子踩网。 辛小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看时间。明明灭灭的手机屏幕惹的伊谷春侧目,最后还是何松捅了他一下,才停止这种无意义的举动。 伊谷春道,“着急?” 几个人不敢说话,辛小丰道,“没,没有。” 伊谷春道,“逮着这几个孙子,明天放你们半天假。” 何松和老张眼睛都亮了,当上警察别说放半天假,多一个小时的假那都是求神拜佛来的。他们都很兴奋,只有辛小丰,依然木着一张脸。 等了一个多小时,几人这才看见了目标偷偷摸摸的闪进了工地。 伊谷春坐直了一点,“别燥,等十分钟,让他们放松点。” 伊谷春掐着时间,十分钟一到,立马带人下车,直接往他们藏东西的地下室去。 行走间听见有东西落在地上发出的空响,老张快走了几步,在地上捡起一个工用手电,递给伊谷春看。 伊谷春接过来,直接推开电源。 这楼盘废弃时间太久,加上前段时间大雨,地下室积了齐腰的污水,里面各种垃圾和动物尸体,腐败的味道直熏鼻腔。 手电在油绿的水面照射,最后停在一处可疑的飘起上面。 伊谷春示意几人看那,“嘿,兄弟!” 几人定睛去看,可不是一个人背朝上浮在那呢,大概是水性不好,想藏没藏明白。 大伙笑的不行,何松捡了块石头丢过去,“藏你大爷呢,都看着你了!” 伊谷春喝道,“过来!” 那人可怜巴巴的把头抬起来,捋了一把脸上的水,露出一副颇为猥琐的脸来,“警,警官。” 伊谷春蹲下,对他招手道,“过来!” 那人趟着水走过来,缩着肩膀看他,伊谷春想这出跟辛小丰还真他妈的像,一副小心翼翼的贼样,不过辛小丰比他好看就是了。 伊谷春道,“就你自己?” 那人点点头。 伊谷春照他脑袋打了一巴掌,“放屁!看着你们进来的!人呢?” 那人被伊谷春的眼神看的心惊胆战,谎话在嘴边绕来绕去,最后侧眼看了看身后的水面。伊谷春手里的手电立马移过去,也就十几秒的事,一串气泡咕噜噜的冒出来,随即一人憋不住气,猛的从水里冒出来。 伊谷春道,“你也过来!” 谁知他只是惊恐的看着伊谷春,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还不等伊谷春下令,一直装隐形人的辛小丰立马跳下水,“站住!” 何松和伊谷春也赶紧跳下去帮忙,“叫你站住没听见啊!” 水里的阻力拉着脚步迈不开,辛小丰奋力去追,一个大意就被藏在柱子后面的第三人扑个正着。 这人本打算挟警,刀都架辛小丰脖子上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警察不要命。脖子上被刀扯出一个口子,愣是不管不顾的回身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他直接缴械了。 这一手实在漂亮,要不是时机不允许,伊谷春简直想夸他一句。 辛小丰把人掼在柱子上,手铐一拷,扭头就去追跑的那个。 伊谷春晚了一步,把拷好的人丢给老张,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辛小丰突然没进水里,半天没出来,只有一个警帽孤零零的飘在水面上。 伊谷春喊道,“辛小丰!” 嫌疑人跑的远了,伊谷春想也不想拔枪示警,“在不站住我开枪了!” 伊谷春喊道,“何松!交你了!” 何松答应了一声,伊谷春艰难的挪到辛小丰没顶的地方,左右看了看,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辛小丰一脚踩空,陷进了一个挺深的坑里,脚卡在废弃的铁笼间隙,天知道这水底下怎么会有这玩意。 他水性其实不算多么好,又是突然间掉下来,来不及闭气,突然涌进肺里的水变成了火,燎掉了肺里大半的氧气,剩余的那些也在挣扎间消耗干净。 铁笼纹丝不动,辛小丰很快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松懈下的肌肉任由压力将血液中的气体也压榨出去,顺着口鼻,连同生命。 辛小丰仰着头,半开的眼睛努力看向水面,他看见水面上有光透下来,颜色温暖明媚,不该存在在这个废弃楼盘的地下室里。 大概是幻觉吧,他从不知道从水下看向外面的世界会是如此瑰丽,像是从地狱看向天堂。 鼓胀的耳膜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脑袋里回荡的尖锐的嗡鸣。充满液体的肺不在疼痛,辛小丰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看见那片光芒变成细碎的泡沫,一个人影撕开了虚幻温暖的光线,强势的向他游过来。 肮脏的污水刺的眼睛疼痛,伊谷春顾不上。辛小丰被卡在水底,毫不挣扎的仰着头,嘴边只有一些细小的气泡涌出,脖子上的伤口还丝丝缕缕的出着血。 伊谷春心里暗骂一声,飞快的游过去掰笼子的铁条,努力了半天,却只沾了一手的锈渣。 伊谷春憋的脸色通红,辛小丰的身子正往下沉。他拍了拍辛小丰的脸,没反应。 伊谷春破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辛小丰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他睁不开眼睛,只感到唇上异样的触感,而后便有空气渡进嘴里,下意识的往肺里跑。 水喝空气在肺里搅和着,刺激的他想吐。 伊谷春立马拉过他的手,捂住他的嘴。然后继续去掰那个操蛋的铁笼,手使不上力就用枪。子弹暴起一团水花,在水里搅起一串旋转的水涡,擦着铁条边上打过。 伊谷春连开了三枪,还被其中反射的一枪擦伤了脚踝。鲜红的血化在水里,和辛小丰的一起,被淡化的再也看不见。 断开的铁条被扯向两边,伊谷春拔出辛小丰的脚,肩背顶着他的胸腹,憋不住的带人上去。 何松和老张一人看着嫌疑人,一人找了截挺长的棍子,见两人一出水立马递过去,“伊队!抓着棍子!!” 伊谷春用全身的力气抓着棍子,脱力的让何松把他们两拉上去。 辛小丰被丢在平坦的地上,何松紧张的不行,“叫120吧!伊伊伊队,小丰他没气了啊!” 老张努力做心肺复苏,辛小丰本来就想吐,这么一按,肚子里的水喝秽物一起呕了出来。死命的倒抽气,眼泪都呛了出来。 伊谷春半坐着松了口气,躺在地上,脚腕一抽一抽的疼。 将人带回警局,在车上辛小丰恢复的差不多,后怕的靠在椅子上喘气。 伊谷春道,“没事吧?” 辛小丰摇头,“没事。” 他去看伊谷春的脚,“伊队,你的脚?” 伊谷春也摇头,“小事。” 开车的老张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两直咧嘴,就这还没事呢,晚一点回头直接开追悼会好了。 这都什么人啊! 下了车,何松跑进去喊人,伊谷春推开辛小丰要来扶他的手喊道,“都上去洗澡换衣服,下来我请宵夜!” 他冲老张道,“把那三个孙子关一晚上先,谁都别搭理他们。” 老张答应一声,压着人进去了。 伊谷春对辛小丰道,“赶紧洗澡去,把伤口弄弄,消消毒!” 辛小丰摸了一下脖子,“哦。” 辛小丰看着伊谷春一瘸一拐的上了楼,自己也从另一边的楼梯回宿舍拿了衣服去洗澡。 热水褪去了身上的寒气和污水的酸臭味,想着等下要回去,怕尾巴闻出来嫌弃,又多洗了两遍。等出去的时候,大伙早就走光了。 这样也好,省的他还要费口舌推脱。 伊谷春靠在警局门口的摩托上,点了烟在抽,哈修坐在他旁边,吐着舌头。伊谷春脚边几个烟头,看样子等了有一会。 辛小丰傻了,“伊队?” 哈修欢乐的冲辛小丰叫了一声。 辛小丰道,“你,你没去和他们宵夜啊?” 伊谷春道,“没劲了,给钱让他们自己去了。我去遛了圈哈修。” 伊谷春递了一下手里的烟盒,辛小丰摇头拒绝了。 伊谷春审视着辛小丰,依然是那副木讷无趣的样子,好像抓人缴械的悍将完完全全是另一人一样。 伊谷春道,“干什么去?” 辛小丰咽了下口水,“我,还想趁这会,去,去拿下小金鱼。我,我保证天亮前赶回来!” 伊谷春忍俊不禁道,“这小金鱼,有那么重要吗?” 辛小丰没说话,沉默的低头。 伊谷春道,“去哪拿啊?” 辛小丰道,“金元岛。” 伊谷春喷出一口烟,“切,一百多里地,你赶个屁!” 辛小丰扯着嘴角想要笑一下,失败了,讪讪的指了一下方向,揣着口袋绕过伊谷春,径直走了。 伊谷春和哈修一起转头去看他的背影。 哈修呜咽了一声,伊谷春低头,“干嘛?还想再遛一圈?” 哈修叫了一声,伊谷春道,“不想?嗯,我也不想了,你回去睡觉吧。” 伊谷春把哈修栓回天井那边,自己取了车,想想就往辛小丰离开的那个方向去了。 凌晨时候车不好拦,辛小丰徘徊在马路边上,希望运气好能遇见辆出租车或者摩的。这时候潮湿的空气还是有些凉,他拉上了衣服的拉链,左顾右盼着。 伊谷春转个弯就看到了他,抬手按了下喇叭,把车停在他面前,开门下车。 辛小丰帮他把着车门,“伊队?” 伊谷春拖着脚往副驾走,“你来开。” 辛小丰吞回了拒绝的话,这个时候拦车太难,他急着去拿小金鱼。 两人都是一宿没睡,又是高强度工作下来,就不停的点烟提神。伊谷春也不敢睡,他怕辛小丰一个人出事。 又点了根烟递给辛小丰,看着他打了个哈欠,寻思着说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你们西陇有种笋,白色的,长在溪水边,叫绿笋。” 辛小丰嗯了一声,伊谷春道,“没吃过绿笋前就觉得冬笋是天下最好吃的了,吃过了绿笋却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冬笋更好吃的笋。” 辛小丰肯定道,“对,最好的在宿安。” 他的神情里带了一点不自知的高兴,那是一种人对家乡的自豪感,他自己没有发现,伊谷春看的分明。 伊谷春回忆道,“第一次吃是在师父家,师父老婆是宿安的,从老家拿了一大编织袋的绿笋,这绿笋娇气,不吃马上就老。师父就把我们几个单身汉叫到家里吃绿笋,全是绿笋,绿笋宴!” 伊谷春这样说着,鼻端似乎个闻到了那股子绿笋的香气,“好吃!” 辛小丰也跟着他笑,伊谷春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勾着嘴角想,我这聊天不也聊的挺好。 笑着笑着,伊谷春突然就沉下了脸,记忆的前行也跟着牵扯出了不是很好的回忆。 辛小丰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伊谷春道,“吃完绿笋第二天,宿安水库就出了灭门案。” 辛小丰眼神一瞬空茫,伊谷春没有发现,他沉浸在那个骇人听闻的惨案里。 伊谷春说,“那是我第一次参与的大案,师父带我去了现场……终生难忘。” 辛小丰看着前面,没有说话,溺水时脑海里回荡的嗡鸣声再次响起,他听不见伊谷春还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 “到今天依然像刀刻在脑子里一样,”伊谷春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的死心眼,“忘不了。” 烟烧到了尽头,炙热的温度透过烟蒂烧到嘴唇上,他丝毫没有感觉。他的灵魂跟着伊谷春的语调,一齐回到了那年的水库边上。 车前窜过一只流浪狗,辛小丰动作比脑袋快,踩下刹车的同时猛打了下方向盘,在刺耳的刹车声中斜斜停在路上。 伊谷春额头撞在车窗上,懵了好一会,回神怔怔的看向辛小丰,又回头去看那只跑走的流浪狗。 辛小丰的烟燃到尽头,烟灰断掉落了一身,伊谷春不知道骂他好还是说点别的什么好,“辛小丰,我他妈说你…” 伊谷春拽下自己的烟,随手丢在路上,见辛小丰还愣着,又道,“你烟!” 辛小丰哦了一声,把烟拿下来,随手捻灭。 伊谷春看着他不怕疼的掐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 启车重新上路,这下两人是谁都精神了,所有的疲惫都被吓的一干二净。 伊谷春呼出一口气,试探的和辛小丰再次聊起这个案子,“这么大的案子,你当时没听说啊?” 辛小丰道,“听说了,凶手至今未落网。” 伊谷春道,“一家五口,女孩,外公外婆,父母。女孩学美术的,和父母下来写生。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尸水遍地,满屋蛆在爬。” 辛小丰闭了下眼,脑子里全是漂亮女孩子洁白的脸颊,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画画时候认真的眼神。他还想起女孩死时候瞪大的眼睛,女孩父母破坏的头颅,遍地的鲜血。 伊谷春放下靠背,“算了,不说这个了。哈。” 好好聊着天,又他妈的搞砸了。 伊谷春转移了话题道,“你这么执着取那个小金鱼,这么重要?” 辛小丰看了烟路牌,道,“我女儿昨天过生日,小金鱼,是给她的礼物。” 伊谷春哦了一声,“所以你昨天才想请假?” 辛小丰说,“嗯。” 伊谷春抱着手臂,去看辛小丰的侧脸,“当协警还带孩子,挺辛苦吧?” 辛小丰道,“还行,我兄弟帮忙带。” 伊谷春道,“你还有兄弟?” 辛小丰道,“不是亲的,从小长起来的哥们。” 伊谷春想起来了,“那天开车接你那个?” 辛小丰说,“嗯。” 辛小丰说,“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协警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正打算,打算辞了换个工作。” 辛小丰低声道,“多陪陪女儿。” 伊谷春没想到他有这个念头,“的确不长久,不打算考个正式的吗?” 辛小丰苦笑,“考过,我,不是那块料。” 伊谷春想起所长说起过,辛小丰考过几次都没考上,就没再说话。 伊谷春道,“取了小金鱼就回去陪女儿吧,说了给你们半天假的。” 辛小丰勉强的笑,“谢谢。” 伊谷春把人送上了开往岛上的船,靠在车边上吹风,心里有种古怪的别扭感,说不出来。 伊谷春喃喃道,“辛小丰。” 辛小丰上了鱼排,简陋的小屋里贴满了各种天文海报和星图,桌上凌乱的拜访着稿纸和书本。少了尾巴的东西,顿时比往日空了不少。 辛小丰找了一圈,最后在窗口的桌上看见了打翻的鱼缸,小金鱼落在地上,早就死了。 辛小丰蹲下身把它们都捡起来拢在掌心,无力的撑着额头。 伊谷春等在码头,挺不住的睡了一会,最后还是辛小丰回来敲窗户才吵醒他。 伊谷春开了锁,辛小丰坐到驾驶上,随手把空鱼缸放到后座。 伊谷春看了一眼,又看看辛小丰,“鱼呢?” 辛小丰道,“死了。” 伊谷春匪夷所思道,“你没和人说好?” 辛小丰结结巴巴的,“上面,上面人不在。” 伊谷春被他气笑了,“真他妈的一根筋!” 辛小丰闷闷的,知道自己这事别人看的确有些蠢,倒也不辩解。 车开进市区,伊谷春突然道,“前面拐弯。” 辛小丰道,“啊?” 伊谷春道,“啊什么啊,拐!” 辛小丰依言拐了个玩,前面就看见花鸟市场的大门,这块他不陌生。 停了车,伊谷春带头下去,找了家卖鱼的对辛小丰道,“挑吧!” 辛小丰站在门口瞪眼睛,伊谷春道,“瞪什么瞪,在瞪眼睛要掉出来了!赶紧挑,买完给人姑娘送去!” 辛小丰看看他,又看看鱼。 “谢,谢谢…” --------细轨OL------ 恭喜大侠完成任务《单身女子的噩梦》,经验+500,民心+10,势力(二警区)声望+20。 您的影响力增加了。 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完成度1/3,剩余时间90:23:40 请大侠注意时间,限时内未完成任务视为失败。 获得辛小丰的感恩+50 辛小丰好感度+10 辛小丰的防备-3 (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难度降低8%,此目标人物攻略难度永久降低3%,请大侠继续努力。) 恭喜大侠点亮技能-聊天。 (此技能为被动技能,受人物好感度加成影响) 聊天技能点-2 (请谨慎。) 第十章 辛小丰婉拒了伊谷春送他回来的提议,抱着新买的小金鱼回去了天界山的租房,临近门前把衣领竖起来遮着伤口。 阿道还没走,尾巴抱着个布娃娃坐在床上和陈比觉认星座。见到他回来,嘟着嘴把头扭过去,面对着墙也不看他。 捧着个鱼缸,一个大男人在女儿面前手足无措,“尾巴。” 尾巴小小的哼了一声,梳理着布娃娃棕色的头发。 老陈也哼了一声,“黄花菜都凉了。” 杨自道扯了他一下,陈比觉才不甘不愿的闭嘴。 辛小丰把鱼缸放在床头柜上,尾巴悄悄的看了一眼,惊喜的眨眨眼。 辛小丰蹲在床边,“尾巴,对不起,昨天没能陪你过生日。” 尾巴低着头说,“你答应过的。” 辛小丰张了张嘴,“对不起。” 尾巴还是那句,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你答应过的。” 辛小丰伸手要去擦尾巴的眼泪,瞥到自己拇指粗糙的烟疤,又换了一只手,轻轻的抹去她的眼泪,把女儿揽到怀里。 辛小丰说,“以后,以后…” 以后怎样,辛小丰不敢说,只能把话咽下去道,“尾巴,原谅爸爸这次吧。” 尾巴赌气的把他推开,“我不!” 辛小丰可怜巴巴的,看看尾巴,求救的看向杨自道。 杨自道看够了辛小丰的热闹,装模作样的看着鱼缸惊呼,“哎呦,这鱼怎么这么好看啊!” 尾巴悄悄的看向鱼缸,三条小金鱼在水中悠闲的游着,红色的尾鳍飘着漂亮的弧度。她有点心动,可是还在生辛小丰的气,左右为难。 陈比觉抱着肩膀道,“几条金鱼就想收买人啊。” 辛小丰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陈比觉道,“看什么?我又不怕你。” 杨自道也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陈比觉掂量了一下,不说话了。 辛小丰道,“尾巴,这样好不好,我周末带你去游乐场!” 尾巴憋着嘴说,“我不信你了。” 辛小丰举手保证,“真的,我保证!” 尾巴摆弄着布娃娃道,“不骗人?” 辛小丰信誓旦旦,“不骗人!” 尾巴勉强原谅了他,抱着辛小丰买来的小金鱼,挨个给它们起名字。陈比觉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凑过去和尾巴一起玩金鱼。 杨自道暗地里骂了他一句,拉着辛小丰走到门外,“挂彩了?” 辛小丰摸了下脖子上的伤口,坐在台阶上,掏出烟来点,“小伤,不碍事。” 杨自道也伸手要了一根,跟他一齐坐着抽烟,“你也多注意点,不要命一样。你出事,尾巴怎么办。” 辛小丰吞了口烟圈,“我晓得。” 杨自道说,“你知道个屁!” 辛小丰低声说,“我打算辞职了。” 杨自道说,“你想好了。” 辛小丰应了一声,“早该辞了,这几年尾巴跟着我没少受苦,还连累你们。” 杨自道说,“别扯我。你可想好了,七年你都坚持过来了。” 辛小丰道,“要找到早就找到了,这么多年那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也许这辈子都抓不到了。” 辛小丰道,“那案子早被挂起来当悬案,除了我,也没几个人还惦记着。” 辛小丰突然想到伊谷春,也许还惦记这案子的人,还要算伊谷春一个。 杨自道叹口气,“你自己想好就行了。” 辛小丰吞吐着烟雾,把面上的表情尽数敛去。 伊谷春把压在柜子里的档案翻了出来,宿安水库灭门案的档案他一直带在身边,从西陇调过来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几个档案袋,是他放不下的心病。 昨天和辛小丰说起这事,今天他就忍不住拿出来看。各种剪报,推论,证据,照片,厚厚一叠,他全都烂熟于心。 辛小丰掐着薄薄一张辞职信,在伊谷春门口犹豫了半天,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伊谷春办公室从不关门,他抬头就看见了辛小丰,问道,“这么快回来了?有事?” 辛小丰抠着门框上的木屑,“嗯,啊。” 伊谷春把桌上收拾出一块空地,才把手里的档案放上去,堆成半人高的杂物就掉了一地,手忙脚乱的去接。 辛小丰顾不得别的,立马过去帮忙。 伊谷春愤愤道,“桌子就不能弄大点的吗!” 辛小丰看了看伊谷春那张被他的大一圈的桌子,没说话,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归置整齐放在桌上。看着乱七八糟的桌面,没忍住帮他收拾了一下。 伊谷春道,“谢谢啊,哎哎,那个给我留出来!” 辛小丰帮他整理了一下桌面,虽然没有整齐到哪去,但也比他原来要好很多。细碎的纸张收归靠边,露出了玻璃桌面下压着的照片。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长长的头发,满身安静的书卷气。 伊谷春把一直夹在怀里的档案放在桌上,“真干净不少啊。” 辛小丰连忙推开,想把辞职信递过去,又猛然看见了那份档案。宿安书库灭门案几个字,刺的他眼睛发红,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 伊谷春敏锐的观察到他的细微的表情,眯起眼睛道,放慢了收拢文案的手,“辛小丰?” 辛小丰有一瞬慌张,马上把过于外漏的情绪收敛,“伊,伊队。” 伊谷春把档案推到他面前,“要看看吗。” 辛小丰想拒绝,可是那份记录的诱惑太大,他抗拒不了。他只是协警,再怎么关注这个案子,有些事情也是他接触不到的。 伊谷春端着保温杯,嚼着泡透的茶叶梗,观察着辛小丰专注的表情。 辛小丰这人还真是有意思,他是西陇的,他知道这个案子,他对这个案子似乎格外的在意。辛小丰是个无趣又木讷的人,他很骁勇,不怕疼不怕死,拿着微薄的工资协警一干就是七年。 辛小丰这人简直满身都是谜团,最初的那点印象一点点被刷新,那层人皮下的漩涡让伊谷春无法抗拒,就像辛小丰无法抗拒伊谷春推到他面前的档案一样。 吸引他们的事和人,同样来自七年前的宿安水库。 像是个诅咒。 辛小丰把这上面每个字都掰开来,揉碎了看,一页笔记他看了半小时。看到后面的照片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伊谷春探头看了一眼道,“巨人观,没见过?” 辛小丰说,“没,没有。” 他的确没见过,警方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在夏日的高温下已经腐烂发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照片上的那堆组织,他无法断定那就是他爱过的人。 伊谷春紧迫的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有什么看法?” 辛小丰道,“我,我就一协警,能有什么看法。” 伊谷春道,“真没有?” 辛小丰道,“没有。” 犹豫了一下,辛小丰道,“伊队,你还没放弃这个案子吗?” 伊谷春把材料从他手里抽回来,仔细的收进口袋道,“既然当了警察,总要有点坚持。我信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信不信?” 辛小丰道,“我,挺想信的。” 伊谷春吐掉嚼的没味道的茶叶梗,把档案锁紧抽屉,“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什么叫想信?” 伊谷春道,“你还没说你来干嘛呢。” 辛小丰回神,“啊?哦!” 他摸了一下口袋,辞职信刚被他随手塞进去,安静的躺在里面,纸张折起尖锐的棱角扎着皮肤,有点轻微的刺痛,和一点痒。 辛小丰道,“没事,我就,就是想说,周末的时候,能不能不给我排班。” 伊谷春道,“周末?” 辛小丰说,“对。我周末,答应孩子陪她了。” 伊谷春看了他一会,挥挥手道,“尽量吧。” 辛小丰出了门,把辞职信展开来看,看完团成一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伊谷春点了根烟,靠在窗口往外看。辛小丰不知被人推了什么任务,拎着个大剪子就出了警局大门。 伊谷春拿指节敲着窗台,心里估摸着辛小丰这人。不怪他想多,辛小丰的表现实在太过可疑,伊谷春敏感的觉得辛小丰是知道什么的,至少没有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伊谷春道,“辛小丰,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伊谷春回头去看锁上的抽屉,心想要不要再试着查一查。 手机的铃声把伊谷春从沉思中拉出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小夏。 “喂?” 伊谷夏兴冲冲道,“哥!哥!!” 伊谷春把手机拿开一点,等伊谷夏嚎完才道,“干什么,耳朵都聋了。” 伊谷夏道,“哥!我抓了两个贼!” 伊谷春道,“歇着吧你,还抓贼了,不遭贼不错了。” 伊谷夏道,“哎呀我怎么就!我跟你说!我今天被人抢包,一个的哥帮我把那几个贼撂倒了!” 还真是遭贼了! 伊谷春道,“你没事吧?在哪呢你!” 伊谷夏道,“我在医院呢。” 伊谷春一激灵,“伤着了!?” 伊谷夏道,“不是我!是那的哥!胸口被那贼划了一刀。” 伊谷春松了口气,随即道,“哪个医院?那的哥叫什么啊。” 伊谷夏道,“市二院,那的哥叫杨自道。” 伊谷春一愣,下意识的去找辛小丰的人。 “杨自道?” 伊谷夏道,“你认识啊?” 伊谷春道,“算是吧,你在那等着。” 挂了电话,伊谷春拎着衣服往外走,在大门口左右看了看,在树后的梯子上找到了正在修剪树叉的辛小丰。 伊谷春道,“辛小丰,跟我走!” 辛小丰把大剪子递给旁人,跳下梯子,“伊队,出任务?” 伊谷春一边走一边道,“你那兄弟进医院了。” 辛小丰一愣,“谁?” 伊谷春道,“还能有谁,杨自道。” ------------细轨OL--------- 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进度2/3,剩余时间82:16:09 请大侠注意时间,限时内未完成任务视为失败。 触发剧情任务《宿安水库灭门案》 (七年前的一起震惊福建的灭门悬案,似乎又有了新的线索,辛小丰对此格外留意,他到底和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 此任务为剧情任务,每得到新的线索皆会获得阶段性的奖励。 辛小丰的好感度+60 辛小丰的信赖+10 (辛小丰似乎将你当做了某种统一战线的战友,请大侠继续努力。) (此目标人物攻略难度永久降低5%) 您与辛小丰的好感度超过80,触发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朋友》,请努力成为辛小丰认可的友人,完成任务可获得辛小丰大量好感度,同时将随机奖励剧情任务道具。 开启支线任务《妹妹的恩人》(连续任务) (这位路见不平的的哥正是辛小丰的发小,阴差阳错帮了伊谷夏,某种奇妙的关系正在展开。) (完成任务可获得杨自道好感度,好感度达到一定数值,可获得辛小丰攻略增幅与随机奖励。) 开始新人物界面。 杨自道,好感度2。 第十一章 杨自道伤的颇重,前胸被刀扯了一条近二十公分的伤口,深可见骨。 辛小丰和伊谷春到医院的时候,杨自道还在急救室里缝针,伊谷夏守在外面,一见到伊谷春立马扑了过来。 伊谷夏叽叽喳喳道,“哥哥哥哥哥哥!!” 伊谷春把她扒拉到一边,“行行行行行行!没聋呢!说说,怎么回事?人家伤怎么样?” 伊谷夏道,“人还在里面缝针,大夫说伤口太深要住院,还怕刀上不干净,感染。” 辛小丰绷着脸,心里有些怕。 伊谷春拍了拍他的手臂,对伊谷夏道,“这事怎么回事?抢你包伤人的你看见脸了没有?” 伊谷夏道,“我今天和以前的同学出去玩,妈让我回家时候带点东西,结果在买东西的时候就被人扯了包了。还是那的哥见义勇为帮我追人!” 伊谷夏一脸崇拜道,“哥你不知道!他老帅了!那车技,风驰电掣!追到建筑工地,一人单挑对方两!” 伊谷春赶紧制止妹妹的逗比,问道,“说正事呢!看见人脸没有?” 伊谷夏道,“看见了,本来那两个贼被工地的工友揍了,不过的哥伤的太重了,我一时害怕,那两人也趁机跑了。” 伊谷夏道,“哥哥哥!你是不是要抓人去?” 伊谷春道,“故意伤人,你说抓不抓?辛小丰。” 盯着急救室门看的辛小丰回头,“哎?” 伊谷春道,“算了,我自己去吧,你在这看着,有事打我电话。” 辛小丰道,“伊队,有什么事,我跑一趟吧。” 伊谷春道,“得了,你兄弟受伤你也担心,在这待着吧。小夏,跟我回局里做个口供。辛小丰,你兄弟的就交给你了啊。” 辛小丰扯了下嘴角,“好。” 伊谷夏道,“哎?你兄弟?小哥你认识我恩人啊?哎哎,伊谷春你拉我干什么!” 伊谷春捂着她嘴把人拖走,“你怎么那么多话呢!” 辛小丰看着兄妹两个一路拉拉扯扯的走远,心想伊队这个妹妹,和他真是一点都不像。 伊谷春带着伊谷夏回警队录口供,问了下对方大致长什么样,在什么地方被抢的。一水的问下来,大概也就知道是谁了。 都说警匪一家,其实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谁辖区里都有几个惯犯,平时小打小闹也不到进号子的地步,每每教育批评一顿就放了人,一来二去大家都混了个脸熟。 老张是老人了,自然认识那两人,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次犯到了太岁头上。 老张小心道,“伊队?抓人?” 伊谷春瞪眼道,“见义勇为的的哥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说抓不抓?” 老张赶紧起来,“抓抓抓!伊队你别瞪我,我害怕!” 安排下去抓人,伊谷夏逮着空道,“没我事了吧?没我事我去医院了。” 伊谷春道,“去吧,买点东西记得,给妈打个电话。” 伊谷夏道,“知道了,你真烦人。” 伊谷春气结。 伊谷夏买了一堆水果鲜花,兴冲冲的跑去医院,问清了病房号后毫不矜持的冲了上去。 辛小丰倒了杯温水,喂杨自道一点点的喝,“你老说我拼命,你反倒比我先进医院。” 杨自道脸色发白,有气无力道,“说的好像你以前没进过一样,闭嘴吧。” 杨自道说,“别和尾巴说啊。” 辛小丰道,“我知道,我给老陈打过电话了。” 杨自道说,“哦,他怎么说?” 辛小丰说,“他说你是傻逼。” 杨自道说,“干!” 杨自道一时激动扯到了伤口,额上冷汗顿时下来了。 辛小丰道,“你慢点。” 伊谷夏阳光明媚的推门进来,“恩人!” 辛小丰和杨自道齐齐转头看她,病房里另一床的病人也是一脸惊讶。 伊谷夏嘻嘻笑着蹭到杨自道的床边,把手里果篮鲜花一放,“恩人你还好吧?恩人你还认识我吧?恩人咱们早上刚见过!” 杨自道脸上更白了,抬手道,“别…” 伊谷夏道,“别什么?” 辛小丰从惊吓中回神道,“他说你别叫他恩人。” 伊谷夏道,“那我叫你什么?你叫杨自道,那我叫你,” 伊谷夏极其自来熟的把辛小丰挤开,对杨自道道,“老头!我看你身份证比我大那么多,也挺老的,我就叫你老头了。” 伊谷夏一拍胸脯道,“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来来来,老头咱们交换个电话。” 辛小丰这回是真被吓到,伊谷春这个妹妹,可真是和他不一样。 杨自道自觉年纪大,被她这么一吓,顿时脑袋发晕。 辛小丰道,“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杨自道捂着胸口道,“辛小丰…” 伊谷夏道,“哎?麻烦你了!我给你钱吧!” 辛小丰赶紧跑了。 医院门口有很多饭馆,辛小丰找了一家卖粥的,要了份粥和小菜。等菜的时候接到了伊谷春的电话,这还是伊谷春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辛小丰看着屏幕上伊队两个字,愣了下接起来道,“伊队。” 伊谷春道,“伤你兄弟那两人抓着了,小夏在那边吧?叫她什么时候过来认人,走个程序。你兄弟怎么样?” 辛小丰道,“挺好的,没有感染,还要再住几天医院。” 伊谷春道,“那晚上,” 他想说晚上辛小丰回去值班,转念一想又似乎有点不地道,兄弟在医院躺着,家里还有孩子要带,逮人壮丁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辛小丰识趣道,“我等会就回去。” 伊谷春道,“你…行。” 辛小丰回医院的路上顺便取了钱,之前急救时的钱还是伊谷夏垫的,总该还人家。具体数目不清楚,就直接取了两千。 回到医院把粥给杨自道放下,“我得回去警队了,尾巴那边我和老陈说过,他今天不回鱼排了。” 伊谷夏道,“你放心吧,我在这呢!” 辛小丰不知道该不该说女孩子也要早点回家。 杨自道强撑着说,“你一姑娘家,早点回去。” 伊谷夏道,“我不。救命恩人住院,我还回家吃吃喝喝的,那算什么啊。” 辛小丰不敢和她驳,只好道,“那个,那个你之前垫的医药费。” 他把钱拿出来,放在伊谷夏面前,“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少,这是两千,你拿着吧。” 伊谷夏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人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这钱我理当出!” 辛小丰见识了伊谷夏的语言造诣,也不和她多说,钱一放,调头就走人。 伊谷夏气的跺脚,回头想找杨自道说。杨自道多机灵,直接装睡,他是病人他最大。 伊谷夏咬牙,掏出手机直接拨给伊谷春,“我还就不信了!” 伊谷夏把这事和伊谷春说了,抱怨道,“哥,你说他这人怎么这样!你这手下是不是缺心眼!” 伊谷春笑的喷出一口烟,仔细的想了想,辛小丰和缺心眼联系在一起,也真没有违和的地方。 伊谷春道,“给你你就拿着吧,你还他他也不会要的,他这人就这样。” 伊谷夏道,“你就这么了解人家?你才调过去多长时间啊。” 伊谷春怔了一下,的确,他才调过来没多久,认识辛小丰也没有多久,可他就是知道,就是感觉他有些了解辛小丰。这个男人,其实和他自己是有点相像的。 伊谷夏道,“你们像?像在哪?我觉得辛小丰比你好看。” 伊谷春翻了个白眼,拉下窗上的百叶,正巧就看见辛小丰远远走来的身影,“不说了,我挂了。” 伊谷夏大叫,“等下!” 伊谷春不耐烦道,“还什么事?” 伊谷夏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妈在家长吁短叹的,我和老爸都要受不了了!” 伊谷春道,“再说吧。” 挂了电话,伊谷春往外走,正值下班的时候,他混在人群里,辛小丰一时没看着他。 伊谷春叫住他,“辛小丰。” 辛小丰停住脚步,“伊队。” 伊谷春道,“吃过了没?” 辛小丰道,“还没呢。” 伊谷春拉着人道,“走吧,一起去食堂。” 辛小丰跟上他的脚步,“审完了?” 伊谷春道,“审完了。那两个小子就是个怂货,当时挺凶的,回过神想起伤了人才慌,警察上门直接就软了,什么都交代了。” 伊谷春道,“你和小夏说了没,让她再过来一趟。” 辛小丰尴尬道,“我,我忘了。” 伊谷春道,“就光顾着推钱呢吧。” 辛小丰更加尴尬了,“伊队…” 伊谷春道,“行了,我也没说别的,这顿我请。” 伊谷春紧着肉点了两个菜,一股脑的堆到辛小丰的碗里,“吃吧。” 辛小丰道,“伊队,这,太多了。” 伊谷春道,“拉倒吧,赶紧吃。” 伊谷春扒拉着碗里的饭道,“这两千块钱其实我该是还你的,不怪小夏说你有病,这本来就是她该的。” 辛小丰道,“不是。” 伊谷春道,“不是什么?见义勇为不求回报?你们这主人公意识是不是太重了点?我当这么多年经常都不敢这么说,辛小丰,你说说,你到底要什么?” 辛小丰举着筷子,认真的想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 伊谷春奇了,“不知道?活了这么多年,连点想法都没有?” 辛小丰道,“原来有,后来,就没了。” 辛小丰道,“硬要说的话,也就是希望尾巴过得好吧。” 伊谷春来不及说话,一队长端着茶杯就凑了过来,“呦,挺丰盛啊。听说你那边刚抓了两故意伤人的?” 伊谷春道,“对,拘留所关着呢,具体怎么说法明天再说。” 一队长道,“前几天那几个,再加上今天的,老伊啊,你这算不算是新官三把火?” 伊谷春道,“那我这火要烧上挺久的了。” 小高端着两个餐盘,冲这边喊道,“头儿!过来接一把啊!” 一队长道,“我是队长还你是队长!帮我端个饭这么了!” 这么说着,一队长起身赶紧把餐盘接了过去,顺腿还踹了他一脚。小高极习惯的闪开,嘴里嘻嘻哈哈的逗贫。 伊谷春看着他们两闹,脸上带着笑,眼里划过一点点钦羡。 辛小丰眨眨眼,低下头,慢慢的吃着他的那份肉多过饭的堂食。 第十二章 伊谷春站在树下仰着头,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刺的眼睛眯起,只能勉强睁着一条缝。 伊谷春扯着嗓子喊道,“哎,你慢点!” 辛小丰扒在树干上,冲着缩在枝丫上的肥猫伸出手,听见伊谷春的叮嘱也没有功夫回答。 那只姜黄色的肥猫萎缩在角落,肥肉随着树枝晃动而颤悠悠的。辛小丰十分仔细,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到它,摔下去吓死树下那个鬼哭神嚎的猫主人。 伊谷春斜了一眼那个涕泪横流的猫主人,心中不以为意的直哼哼。一只猫而已,报警的时候还他妈的以为有人跳楼呢,操! 不就是一只猫吗,害的他给哈修洗澡洗一半,泡沫都没冲呢,也不知道局里那几个小子会不会帮忙给冲干净。 辛小丰拼着被猫挠了三条细伤口的代价,揪着它肥硕的颈肉抱到怀里。 那个猫奴咋咋呼呼道,“你轻点轻点!” 伊谷春强忍着揍他的欲望。 辛小丰轻巧的从树上跳下来,伊谷春从他怀里把猫提溜出来,一把塞进猫主人手里,严肃道,“这位同志,下次报警的时候请把情况说明,不要把猫上树下不来说成你爸爸要跳楼!” 辛小丰舔着手背上被挠出的口子,皮肤上还残留着肥皂的味道,黏在舌头上很涩。他默默的看着伊谷春训人,心里有点解气。 伊谷春打发走人,一脸不高兴的转身,“舔什么呢!别再有狂犬病,打针去打针去!” 辛小丰道,“没事,头儿,又不是被咬了。” 伊谷春道,“今天不去回头出事不算工伤,” 伊谷春突然顿了一下,问道,“你叫我啥?” 辛小丰吱唔道,“额,头儿?” 伊谷春摸着下巴,伸手翻了烟出来。 辛小丰解释道,“我想,总是叫伊队太,太,” 这种煽情的话说起来真心有些别扭,辛小丰心里拧的要死,恨不得立马飞回局里继续给哈修洗澡去。 伊谷春听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也难受,抬手道,“得了,我知道。” 这话要是别人说来,伊谷春保准以为是要拍上司马屁。可从辛小丰嘴巴里说出来,他怎么听都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不过不得不承认,伊谷春心里挺受用。 他想像往常一样,点了烟递过去,可是烟盒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丝漏网的烟丝。 伊谷春捏瘪了盒子,对辛小丰,“你先上车,我去买盒烟。” 辛小丰道,“要不我去吧。” 伊谷春道,“我瘸了还是傻了?滚车上去!” 辛小丰扯着嘴角,见伊谷春小跑着往烟杂店跑,自己转身去停车的地方等他。 伊谷春丢了一百块钱在柜台上,点了抽惯的烟的牌子。他钱包里满满两千块钱,还是伊谷夏杀到局里,死命塞给他的,数落辛小丰的同时还不忘把他这个亲哥也损一遍。 等找钱的功夫随意的看着柜台里的烟,一眼就看到了辛小丰抽的那个牌子的烟。 在工地的时候他瞄见过,记在心里。 那时候辛小丰还说他的烟比伊谷春的便宜,还说自己抽不惯。如今伊谷春看清了价钱,心道这还真不是便宜一星半点。 老板找了钱道,“同志,你的零钱。” 伊谷春从零钱里抽了五块递回去,指着看好的那个牌子的烟道,“这个再给我来一盒。” 往回走的时候伊谷春接到了他师傅的电话,这个半退休的老刑警可不是个什么黏糊人,一年到头主动两个电话就不错了,今天这种不是节不是假的日子,伊谷春着实惊讶了一下。 伊谷春开了车门,一面说话一面把烟丢到辛小丰的身上。 好的那一盒。 辛小丰知情识趣的拆封,抽出一根点上递给伊谷春,犹豫了一下自己也点了一根。 伊谷春接过烟夹在指间,“我不就是顺了几个档案袋么,留那边也是落灰。…这么小气,还告状到您那边去了。”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伊谷春玩笑的脸沉下来,道,“师傅,你教过我,说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下的事总有败露段一天。对,我承认,水库那案子我没放弃。” 辛小丰听见这一句,一口烟梗在喉咙里忘记吐出去,直接串了气管,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伊谷春被他突然爆出的咳嗽吓一跳,转头去看他,辛小丰连忙摆手示意。 师傅问了一句谁在那边,伊谷春解释道,“队里的协警,”他想了下,补充道,“是个能人。” 师傅似是没料到还能从他嘴里听见这样一句评价,对方还是个协警,但也没有多问,只说有空去看看他。 伊谷春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顺档案的事就揭过去了,师傅又留下这样一句话,八成也是要聊聊案子。 不止是他,师傅也从没有放弃过。 挂了电话,伊谷春斜眼就看见辛小丰眼巴巴的看着他,“干嘛?” 辛小丰道,“那个,我听到,我不是故意听的!那个,那个案子,你还要查吗?” 伊谷春发动车子道,“怎么不查。” 辛小丰道,“…这么多年了,还能查到吗?” 伊谷春道,“甭管有没有希望,我查我的。再说,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辛小丰瞪着眼睛看他,一贯没什么神采的眼神难得有了一点期待。 伊谷春道,“我说过的,我师傅,他也一直在等待线索的出现。” 辛小丰喃喃道,“是吗,还有这么多人记得。” 伊谷春观察着他的表情道,“是啊,不止我们,还有你啊。” 辛小丰一愣,抬头看向伊谷春。对方锋利的眼神似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剥开,连带着灵魂也惊慌的颤抖。 辛小丰一直都不懂,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锐利到如同实质。 伊谷春道,“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辛小丰喉结吞咽,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被伊谷春的眼神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没,没有。” 伊谷春撤回视线,打着方向盘将车子驶出了车位,“哦。” 辛小丰的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可心底还是有股力量在阻止他。他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叫喊着可以信任伊谷春,他可以帮你,若是七年前的案子还有转机,那这个转机一定就是伊谷春。可另一半的他,却不安多疑的害怕着伊谷春,冥冥中预感着他将会把自己拉入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 怕是他面色太过精彩,伊谷春竟不在探究,换了一个话题道,“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有困难?” 前后的话题变化的太快,辛小丰一时没有跟上,愣愣道,“没,没有啊。” 伊谷春笑了下,笑他不自量力,“你当我这么多年警察白当的?打前几天你就支支吾吾的,在我门外面晃悠什么呢。” 辛小丰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这事他本不想说的,但是和伊谷春前一个问题想比,这点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出口的困难了。 辛小丰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尾巴。” 伊谷春道,“哦,你女儿。” 伊谷春问道,“她怎么了?” 辛小丰道,“尾巴都七岁了,还没有上学,我,我在想,想这事。” 他说了个大概,具体怎么想的没有说。可伊谷春是什么人,别人说了前头他就知道后面,尤其是这种需要猜测和推论的,尤其之前辛小丰还有露出过辞职的倾向。 伊谷春道,“所以你想换个来钱多的工作,给尾巴找个学校?” 辛小丰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什么被看破的尴尬,反正他这话出口了,就不怕伊谷春知道了。 伊谷春不死心的问,“真不打算在考考?” 辛小丰道,“头儿,要能考上我早考了,也不必等到这时候。” 伊谷春嗯了一声,不说话了,辛小丰也跟着沉默下来。” ” ” ” ---------细轨OL--------- ” ” 机遇任务《辛小丰的心事》完成度3/3 ” 恭喜大侠获得经验+1000 ” 辛小丰的好感度+20 ” 您和辛小丰的好感度上升了。” 获得道具:辛小丰的往事任务碎片X1 ” (随着对辛小丰的了解加深,这个男人身上的迷雾就越重,他对宿安水库灭门案有这超乎寻常的关心和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还需要更多的碎片拼凑迷题的答案,请大侠留意机遇任务。) 第十三章 杨自道住院半个月,期间陪床任务被伊谷夏强制承包了,辛小丰被伊谷夏挑鼻子挑眼的赶到一边,愣是一点手插不上。 陈比觉曾经来过两次,后来就再也不来了。 陈比觉的原话是,“阿道这傻逼挨一刀还挨回一个媳妇,那黏糊劲,我眼睛都要瞎了!” 杨自道觉得不好意思,陈比觉这话说的他臊得慌,回头能下地了就急着要出院。伊谷夏被他假笑着推拒了两回,骂了他一句死老头,三天没出现。 辛小丰帮他收拾着行李,犹豫道,“阿道,你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杨自道艰难的换衣服,“她个小孩子懂什么,你赶紧收拾,早点回去接尾巴,老陈那傻逼我信不过他。我车你开过来了吧?” 杨自道的东西不多,小小一个提包几下就收拾好了。 辛小丰道,“开来了。” 杨自道问,“小丰,你辞职那事怎么样了?” 辛小丰道,“辞职信我扔了。” 杨自道说,“哦。” 辛小丰解释道,“阿道,我想再等等,就,再等等。” 杨自道说,“你别跟我解释,跟尾巴解释去。” 辛小丰不吭声,提着杨自道的行李率先出了。杨自道叹了口气,揉了下心口,跟着他后面走出去。 杨自道说,“小丰,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尾巴不小了,上学的事不能耽误。老陈说是教她,天天教她认星星能教出什么来?以后和他一样窝在鱼排上写书做梦?” 辛小丰道,“阿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可是,有那么一点希望我总得抓住。” 辛小丰道,“七年了,阿道,就在让我给自己一个清醒的机会,我怕我后悔。” 杨自道无奈,他就是个老好人的性格,怎样也是狠不下心的,“什么机会?你那新队长?” 辛小丰道,“他是个好人。” 杨自道说,“才认识多久你就知道他是好人。” 辛小丰道,“阿道…”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辛小丰停下脚步拿手机看了一眼,“是我们头儿。” 杨自道想,这怎么就改口了呢? 辛小丰接起电话道,“喂,头儿?” 伊谷春道,“小丰,你在哪呢?” 辛小丰道,“我在医院呢,我兄弟今天出院。” 伊谷春低骂了一声,道,“行了,我找别人。” 辛小丰赶在他挂电话前道,“头儿,出什么事了?” 伊谷春道,“小五给我电话,说南…” “老头!” 伊谷夏的声音从他们两的听筒和耳边同时冒出来,伊谷春看见刚才还有气无力肚子疼的妹妹生龙活虎的往后面跑,辛小丰只觉得一股飓风吹过,杨自道身上已经挂了一个。 杨自道尴尬的把伊谷夏从身上撕下去,“你,你怎么又来了。” 伊谷春举着电话回头,辛小丰也举着电话往他的方向看去,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不由同时怔住。 伊谷春眼睛眨都没眨,他好像是笑了一下。他们中间隔着太多的人,辛小丰没有看清。 辛小丰挂掉电话,看了看伊谷夏和杨自道,抬脚往伊谷春的方向走。 伊谷春闪避着来往的人群,“要走了啊。” 辛小丰道,“啊。那个,头儿你怎么在这?” 伊谷春道,“陪小夏来的。” 辛小丰道,“哦。头儿,你刚才说找人,什么事?” 伊谷春说,“南区有个跳楼的,局长喊人呢。你送你兄弟吧,我一会自己过去就行。” 杨自道拖着伊谷夏走过来,和伊谷春打了个招呼。 伊谷春皱眉道,“小夏,你干什么,下来!” 伊谷夏道,“我不!” 伊谷春道,“你不疼了啊?” 一听这话,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伊谷夏立马萎靡了,“疼。” 杨自道问,“怎么了?” 伊谷夏笑嘻嘻道,“你关系我啊?” 伊谷夏道,“大姨妈疼,没事!” 杨自道更尴尬了。 伊谷春挑眉,看了看伊谷夏又看了看杨自道,咳了声暂时没说什么。 辛小丰道,“头儿,我跟你一起去吧。” 伊谷春道,“那你兄弟…” 杨自道明白他们这是有任务,当下道,“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 伊谷春道,“那行,小夏。” 伊谷夏不等他说话,立马道,“我坐老头车回去!” 伊谷春被她怼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愤恨的一挥手,“走了!” 辛小丰匆匆跟上伊谷春,一直到车上才忐忑的说,“头儿,阿道和小夏他们…” 伊谷春道,“我看得出来。小夏打小想一出是一出,你那兄弟我看着人不坏,不担心她出什么事。” 伊谷春接起内线,“我是伊谷春,正往案发地去。” 辛小丰疑惑道,“跳楼案还是谋杀案?怎么感觉这么严重?” 伊谷春一撇嘴道,“死的据说是个挺有名的唱戏的,市长是他戏迷,哼。” 开着警灯一路到了一处高档小区,伊谷春停好车,抓着外套摔门下车,辛小丰跟着他后面。 小区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了,人群聚在外面指指点点,几个协警维持着秩序,见着了伊谷春和辛小丰,连忙招手喊他们。 伊谷春瞄了一眼中庭那具被盖上白布的尸体,红红白白的浆状物一直蔓延出很远,“问笔录了吗。” 老张道,“正问着呢,不过人太多,一时半会搜集不完。” 伊谷春道,“问仔细了,我上去看看,”伊谷春招呼着混进协警队伍的辛小丰道,“小丰,跟我上去!” 死者住在十八楼,房门大开着,也封了警戒线。屋内没人,伊谷春和辛小丰四处翻看。这房子里随处可见两个人生活的痕迹,还是两个男人。 不同码数不同颜色的西装,风格迥异的休闲服,成双成对的杯子碗筷,无一不彰显着这里曾经还有另一个人住过。 屋子里随处可见戏曲的元素,角落还放着一身黄袍戏服,茶几上的凤冠,餐桌上半瓶喝剩下的洋酒和一张合影。 伊谷春拿起那张合影,上面是两个男人。坐着的那个脸上勾着油彩,应该正是死者,从后面抱着弯腰把死者圈在怀里的男人长着一张白脸皮,温文尔雅,眼神软的像是棉花。 这两个人的神态亲昵,若不是亲人便是情人。 伊谷春把照片放回去,准备找人查一下照片上的人,他对辛小丰道,“小丰,你看着点,我下去一趟。” 辛小丰走到死者跳下去的阳台,探头往下看,又心有余悸的缩回脑袋。听见伊谷春的话答应道,“好。” 伊谷春转身出了门,等电梯的时候接了电话,低头进电梯的时候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嗅到了一股明显的男士香水味。 伊谷春揉着鼻子,不喜的皱了下脸。 第十四章 房间里只剩下辛小丰一个人,他有点恐高,阳台看了一眼就不太想过去,打发时间似得的在房间里逛来逛去。 他拿起桌上那瓶洋酒看了看,咋舌的想估计这一瓶顶他一年的工资。放下酒瓶又拿起照片,看了两眼就放下了,他没有伊谷春想的那么多,也不会去推敲照片上两个人的关系,纯属无聊。 注意力很快被一面墙的书架吸引的辛小丰并没有发现门外游魂似得进来一个人,他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给尾巴也弄一面这么多书的书架。他心里想着事情,没料到屋里多了一个人,一回头就罕见的吓了一跳。 辛小丰板起脸怒斥,“你谁啊!” 那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举起桌上半瓶洋酒对嘴就灌,另一手轻轻的拿起照片,满目温柔的看着。他本该是个好看的人,只是神色颓靡,腮上青青的胡茬和眼下的黑眼圈把原本的好样貌折去不少。 辛小丰觉得他有点眼熟,上前躲下他手里的相片,“问你话呢!” 那人任辛小丰夺去照片,只贪恋的看了一眼,啪的把酒瓶放下,哆嗦着嘴唇道,“对不起。” 辛小丰警惕的看着他,“什么?” 那人一抹脸,眼睛看向阳台,扶了一下桌面,拔腿就冲了过去。 辛小丰下意识一句我操出口,手指追着他的衣领跟着就过去了。 这个男人以不符合他疲惫姿态的矫健翻过了阳台,十八楼的高度看下去,人群和世俗都被踩在了脚下。辛小丰多年从警历练出来的身手让他及时的拉住了男人的一直袖子,但也只是一只袖子而已。 被踢翻的花盆从高空极速坠落,擦着伊谷春的被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泥土和枯叶。 在场众人都惊了,伊谷春更是激灵了一下。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上望,就连骂街的话都准备在嘴边了,可看清了情况又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骂街还是骂出来了。 距离太远,伊谷春无法分辨挂在楼外的人是谁,但是他却明确的知道抓住人的那个是辛小丰。 人命关天,伊谷春拔腿就往楼里跑。电梯盘桓在二十几楼,迟迟不下来。伊谷春等不及,扭头奔了消防通道。 辛小丰死命的拽着人,手指深深的抠在衣服上,他甚至感觉自己听见了布料撕裂的声音。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就这样全部压在他的两只手上,辛小丰下了死力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辛小丰艰难道,“手给我!” 五楼。 伊谷春一步三个台阶,闷头往上冲,心里盼着辛小丰坚持住。 那人抬头看了看他,眼中一片平静,毫不在意辛小丰一松手自己就会粉身碎骨。他只是说,“不要救我。” 高层上有风吹过,辛小丰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反正这个时候他说什么也无所谓。 那人自顾自的说,“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他,一命偿一命也好。” 九楼。 伊谷春大口的喘气,火烧的嗓子干咳了一声,脚下丝毫不敢停。 辛小丰气的要死,自己在这里手指都要断掉,这人还嘀嘀咕咕的,怒极攻心道,“你他妈的把手给我!” 这一句粗口爆的那人回了神,他笑了下,“太不友好了。” 被扯紧的衣服勒的他有点难受,他颇为困难的伸手拉了一下衣领。 辛小丰怒道,“把手给我!你先上来!” 男人看向辛小丰,“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说,“我是同性恋。” 十三楼。 伊谷春甩掉外套,衬衫的后背被汗打湿一片。脚步歪歪斜斜,却还坚持着奔跑。 伊谷春心想,辛小丰你可坚持住,快刀的名声可不能坏了! 辛小丰骂道,“你他妈的先上来!” 那人看着他的眼睛,怎么都要从他的眼睛看出那么一丝半点的厌恶来,“你要让我上去,那你敢和我约会吗?” 他想,这下总该会放手了吧。 十六楼。 伊谷春大腿都快没了知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只能机械的运动着脚步,有几次还差点绊倒摔下楼梯。 辛小丰说,“好!我答应你,你上来!” 那人愣住了,不由仔细的去看这个一口答应和自己约会的男人。 辛小丰现在一点也不好,他快坚持不住了。涨红的脸和条条鼓起的青筋,让他看起来像是恶鬼一样,有些凶。 辛小丰伸出手,男人着了魔一样握住。 十八楼。 伊谷春推开消防门,踉跄的扑向那间扯了警戒条的房间。 辛小丰靠在阳台旁的墙边坐着,仰着头死命的缓着气。他身上还趴着一个,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像是走了魂一样的瘫软。 伊谷春撑着门框缓缓滑倒,一口气跑上十八楼的后遗症这才发出来。肺里像是着了火,从气管烧上头,烧到喉咙,又烧到胃里。 他有些想吐。 还好,人救下来了。 这件突发情况被辛小丰及时拦下,少一条人命案子,局里就少一份焦头烂额的报告检讨,也不需要应付吸血的媒体,不可谓不家大欢喜。辛小丰被口头嘉奖了一次,伊谷春被着重表扬,还给了奖金。 伊谷春黑着脸,“再说这奖金给谁的?” 所长知道他什么意思,指节敲着桌面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可是这是上面给的话。辛小丰是个协警,不长久,你可是要长长久久干这一行的人,档案上总要有些好看的。” 伊谷春气笑了,“我要做成绩,还他妈的要抢手底下人的功?协警怎么了?协警就不是人了?” 所长皱眉,“伊谷春,注意你的态度!” 伊谷春沉默了一下,骂了一句,抓着封了奖金的信封出了所长办公室。一路上黑脸吓退了不少人,给他送文件的老张吓的一哆嗦,转身就想逃。 伊谷春道,“站住!” 老张哆哆嗦嗦的站住了,硬着头皮道,“伊队。” 伊谷春道,“干什么的?” 老张都不敢看他眼神,“那个,就几个排班表和报告什么的,你没空我一会再给你送过来。” 伊谷春伸手要过来,“给我吧。” 老张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想跑。 伊谷春再一次叫住他,“等下。” 老张苦着脸道,“伊队,还什么事?” 伊谷春道,“辛小丰呢?” 老张道,“刚被户籍室叫去帮忙了,我给你找回来去。” 伊谷春点点头,拍了拍手里纸张,推门回去了办公室。随手把文件丢在桌上,准备等下看,可视线触及那叠奖金,他心里又是一阵堵的慌。 辛小丰急急忙忙的跑上来,一进门就看到伊谷春抱着保温杯,嘴里不停的嚼着茶叶梗。 辛小丰道,“头儿,你找我?” 伊谷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信封往他面前一丢,“给你。” 辛小丰拿过来,拆开一看,厚厚一叠钱,两三千左右。 辛小丰疑惑道,“头儿,这是啥啊?” 伊谷春道,“钱呗,你的奖金。” 辛小丰一头雾水,“什么奖金?” 这一叠钱比他工资都多了,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奖金。 伊谷春波澜不惊道,“你救人有功,为局里树立了正面形象,这个上面给你的奖金。” 辛小丰一听这话,默默的合上信封,推回伊谷春的面前道,“头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奖金是给你的吧。” 伊谷春语塞,瞪眼强硬道,“让你拿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辛小丰道,“头儿,我不能要。” 伊谷春怒极,“什么能要不能要!人是你救的,不给你给谁?你给我拿着!” 辛小丰倔到底,戳那不说话,脸上救两个大字:不要。 伊谷春气的想拿水杯咂他,“你女儿上学你不用钱了?我说辛小丰你脑袋是不是有病?之前杨自道的医药费你给了我没说什么,但是这次该你得的你不要,你是不是有毛病?” 尾巴永远都是辛小丰的软肋,伊谷春只提了一句,辛小丰面上便露出了一点动摇的神色。 辛小丰道,“头儿,你别为难我。” 伊谷春提高的音量,“我还要你别为难我的呢!啊,你不要这钱是你高尚,我要是拿了这钱我算什么?” 辛小丰沉默了一会,“不行,反正我不能要。” 伊谷春仔仔细细的看了辛小丰一会,侍奉想把辛小丰的脑袋刨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辛小丰道,“头儿,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何苦为难我呢。” 伊谷春愣了一下,辛小丰这句话简直是直接打在他心上,他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相对无言了好半晌,伊谷春一挥手道,“滚滚滚!看你就烦!” 辛小丰挠头,讪讪的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酝酿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这个天赋,只得作罢。 等辛小丰出去了,伊谷春愤愤的把那封奖金丢进抽屉最下面,一辈子都不打算在看见它。然后认真的思考起,辛小丰这么个死脑筋,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但是伊谷春不得不承认,他对辛小丰,是又恨又爱,越发的看着顺眼了。 这样想着心情突然好了那么一点,随手翻着老张递上来的文件,看见了一张月值班表。 伊谷春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在表上寻找着辛小丰的班。早早晚晚一共十几个班,伊谷春皱眉,这简直把人当牲口使,辛小丰到底是有多好脾气。 找到周末的那一栏,辛小丰的大名依然高挂。伊谷春拿笔划掉了辛小丰的名字,随手把自己补了上去。 下一张,周末街道居委会联合活动,促进警民一家亲密合作,要求局内务必出席两人。 伊谷春没忍住,“操!” -------细轨OL--------- 辛小丰好感+3 您与辛小丰的好感度上升了。 民心+5 您的影响力增加了。 势力(二警区)的声望上升了。 开启支线人物-David(可攻略)(不建议攻略) (在自杀案中与死者关系匪浅的男人,正在接受调查。大侠职业权限可以查阅,请谨慎使用,权限使用过多会影响势力声望。) David对辛小丰的好感度+?(不可看) 辛小丰对David的好感度+?(不可看) 伊谷春:凸(艹皿艹 )不可看就不要让我看见!操! 第十五章 辛小丰周末成功得了一天难得的空闲,带着尾巴和老陈去了游乐园,杨自道要出车,死活不来。于是现在就变成了辛小丰趴在铁栏上,看着尾巴和老陈一人一个冰淇淋,坐在旋转木马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辛小丰想,阿道说的对,陈比觉就是个傻逼。他这样想着,一面举起了手机,在尾巴转到面前的时候咔嚓一声。 尾巴开心的对他招手,“爸爸,你也来呀!” 辛小丰挥挥手,还不等他说话,木马已经转了过去。 辛小丰嘴边蓄着笑,眼神柔软的看着尾巴小小的身体。看着看着又想起尾巴上学的事情,就愁的笑不出来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搓着手指却没有抽的欲望。 手里的电话嗡嗡的响起来,辛小丰看了一眼,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喂。” 伊谷夏响亮的嗓门直刺耳朵,“辛小丰!” 辛小丰傻愣愣道,“啊?我是,你谁?” 伊谷夏道,“我是伊谷夏!老头儿呢!” 辛小丰茫然的挠了下脸颊,“阿道?他没跟我一起,出车去了。” 伊谷夏抱怨道,“他不接我电话。” 辛小丰对安慰姑娘一窍不通,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有我电话?” 伊谷夏道,“找我哥要的。”然后啪的挂了电话。 辛小丰哦了一声,把电话收起来,继续微笑着和尾巴挥手,在心里发愁,又开小差的想,阿道这是走桃花运了?看伊谷夏的样子挺认真的,不过,伊谷春会答应吗? 伊谷春埋首在办公桌上,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脑袋都快扎进电脑屏幕里去了。 外面有人喊道,“辛小丰!辛小丰?” 脚步声叮叮咣咣的跑来跑去,陈年的旧地板拼命的嚎叫着。何松楼上楼下跑几圈,没找着辛小丰,纳闷的直挠头。 伊谷春扯下从打印机里缓慢挤出的纸,开门出去道,“喊什么喊呢!” 何松道,,“伊队?你怎么在这呢?你不是休息吗今天。” 伊谷春道,“我乐意来,干什么玩意,找辛小丰干嘛!” 何松道,“不是我找,是有个台湾同胞找他。” 伊谷春道,“门口值班表没长眼睛啊,辛小丰今天休息!” 何松张大嘴,“休息?辛小丰?” 伊谷春道,“怎么的,他休息不行?” 何松道,“我没说不行啊。他以前每次周末都在,我这不是不习惯么。” 伊谷春撇嘴,把纸递给何松,“喏,贴门口去。” 何松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啊?全体警务人员身体精神素质提高活动,伊队,这是啥啊?” 伊谷春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拍拍他肩膀道,“上级指示,下个月开始全员政治体育大练兵。” 何松惊的肥肉都多抖了两下,侥幸道,“协警,不用吧?” 伊谷春道,“你说呢?别废话,贴出去。” 何松哭着捧着纸下楼了,两分钟后又回来敲他房门,“伊队,辛小丰不在,这台湾同胞交你了啊。” 伊谷春刚想说人找辛小丰的,你丢我干什么,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作死欲殉情跳楼的男人。 伊谷春咽下拒绝的话,抬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找辛小丰?” David温雅的笑,对伊谷春伸出手道,“伊sir你好,我叫David,我是来道谢的。” 伊谷春握了下他的手,道,“哦,你来的不是时候,辛小丰没上班。” David道,“我听刚才那位警官说了,辛sir不在,伊sir你我也要感谢的。” 这事的后续处理对伊谷春来说无异于吞苍蝇,恨不得忘了才好,听David提起来更是膈应,立马制止道,“拉你上去的是辛小丰,我没干什么,别对我说这个。” David一脑门的问号,却也顺从道,“好吧,我最近要回去台湾一趟,短期内不会回来。想在走之前当面感谢一下辛sir,”他抽出一张名片,推到伊谷春面前,“这个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麻烦伊sir帮我转交给辛sir。” 伊谷春瞄了一眼,“放那吧,回头我给他。” David眯着眼睛笑,“多谢,那我先走了。” David一离开,伊谷春抽抽鼻子,起身推开了掩着的窗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不浓郁,却如骨附蛆。 伊谷春最烦男人喷香水,娘们唧唧的。当着David的面不好表示,人一走就不行了。 他捡起David的名片看了看,“设计师?” 伊谷春翻出手机,从电话簿里找出一个号码播过去,“喂?老刘,上次托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伊谷春听着那边人说话,一面从口袋里翻出一包新烟,单手拆开了,看也没看就塞嘴里一根点上。 “你再帮我问问。不是,不是我,一个朋友。” “成,回头指定请你吃饭!” 挂掉电话,伊谷春深吸了一口烟,然后被廉价的辛辣一路呛进了脑门。 “咳咳咳咳!” 伊谷春诧异的看了看夹在指间的烟,又看了一眼随手丢在桌上的烟盒。是他之前心血来潮,买的一盒辛小丰抽的那个牌子的烟。 伊谷春悻悻道,“还真他妈的跟手纸似得。” 按灭了还剩下半根的烟,捏着烟盒想了想,还是丢进了抽屉,和那封可怜的奖金一起锁上。 辛小丰陪着尾巴玩了一整天,彻底哄好了小姑娘,解决了一次父女危机。 第二天精神百倍的上班,何松看见了,问道,“捡着钱了?” 辛小丰心情很好的笑了下,“早。” 何松道,“对了,昨天有个台湾人找你来着,不过你没在。” 台湾人?什么台湾人? 辛小丰茫然的看着何松,“谁?” 何松揽着辛小丰的肩膀道,“都不知道你还认识台湾同胞呢,那人一看就有钱!” 辛小丰压根就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他也不认得什么台湾人,只好扯开话题道,“头儿人呢?” 何松道,“去那个什么街道居委会的活动了,你是没看到伊队走时候那个脸色,都快赶上上断头台了。” 辛小丰去签到,何松全程跟着他,就想打听出他和那个台湾人什么关系。辛小丰被追的没招,“我,我去找头儿,之前还有点急,急事。” 辛小丰落荒而逃,何松奇怪的对旁边的老张道,“小丰和伊队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伊队原来不是挺不喜欢小丰的吗?” 老张抖落开一张报纸,道,“等你什么时候能少打几把牌,知道的事就会多了。” 辛小丰知道居委会的活动场地在哪,二警区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毕竟呆了七年的地方。没花费什么力气的就摸到地方,一个小会堂里,已经开始过半。 伊谷春坐在第一排,黑色的制服特别明显。 辛小丰没有进去,就靠在门边,半身隐在阴影里。 台上居委会代表讲话完,激昂的邀请伊谷春上台讲几句。伊谷春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咳了两声,站起身走上台,面色精彩。 辛小丰没忍住,极轻的笑了一声。轻微的气流带起一点共振,转瞬就消散在空气中,本就不会有人听见,可伊谷春偏偏就听见了。 与其说是听见,还不如说是感觉到。 伊谷春撑着讲话台的边缘,撩起眼皮看向会场的大门处,自己的正前方。他看见有个人站在门口,穿着黑色的警服,半身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样貌。 是辛小丰。 这个认识蹦进了伊谷春的脑袋里,他只是短暂的看了一眼,清了下嗓子,面对一群大爷大妈,开始程序化的念出之前背好的稿子。 辛小丰一直就站在后面,人不知鬼不觉的,除了伊谷春没有别人发现。后面的活动伊谷春借口办案推拒了,逃似的出了会场。辛小丰也悄悄的跟着一起,从后面溜了。 辛小丰知道伊谷春一早看见了自己,走上前去道,“头儿。” 伊谷春扶着车门道,“怎么来了?” 辛小丰道,“我,我听何松说你在这。” 伊谷春恨恨道,“这群臭小子!一听说居委会活动,跑的比兔子都快!操!” 辛小丰腼着脸笑,伊谷春斜了他一眼,“闺女哄好了?” 辛小丰应了一声,伊谷春点了烟递给他,辛小丰接了,“带她去玩了游乐园,她挺久之前就想起来着。一直,一直没空。” 伊谷春点点头,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道,“上车。” 启动车子的时候,伊谷春从外衣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精致的名片丢给辛小丰,“给你。” 辛小丰看了一眼上面印的字,“这是什么?哪个案子的线索?” 伊谷春笑着道,“你脑子里就是案子是不是?” 伊谷春道,“之前跳楼自杀的那个案子还记得不?” 辛小丰点头,“记得。” 伊谷春道,“那个打算殉情又被你拉上来的台湾人,他昨天来找你来着,你不在,就留下个名片给你。” 辛小丰有些尴尬,“找我?” 感情早上何松说的那个台湾人就是他? 伊谷春被他逗笑了,“人是找你道谢又不是讨债,你苦着脸干什么?” 辛小丰扯着嘴角勉强道,“头儿,我,我最应付不来这个。” 他看了看名片,还是随手塞进口袋里,没有什么想要回复的心思。 --------细轨OL------- 民心+10 您的影响力增加了。 势力(二警区)声望上升了。 David好感+5 您与David的好感度上升了。 大侠确定要攻略此人物吗? 是 否 随机任务《上级的指示》 (接到上级下达的文件,警区内所有警务人员,不包括食堂阿姨,增强政治与身体素质,心体全面发展。请大侠带领小队成员完成任务指标,最先完成可获得丰厚奖励。) 自动开启团队模式。 辛小丰加入您的团队。 何松加入您的团队。 老张加入您的团队。 哈修加入您的团队。 xxx加入您的团队。 xxx加入您的团队。 …………… 成功将辛小丰设为焦点。 伊谷春:等下!我没有啊!!!! 第十六章 一般遛哈修的任务都是辛小丰做的,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值夜班就晚上遛,不值班就早起遛,有事绊住脚了,伊谷春也就等他有空再遛。 意思大概就是,伊谷春几乎没遛过他的狗。 值夜班的时候辛小丰怕前半夜有人报警,所以遛狗都是在十二点后,就在警局旁边的木棉公园跑两圈。时间也不长,但足以让哈修对辛小丰死心塌地。警局众人都觉得哈修到现在还没有抛弃伊谷春,简直就是狗中的义士。 晚上公园没人,辛小丰丢松开牵引绳,让哈修撒欢,自己则随便找一地蹲下抽烟,忙碌的一天结束,也就只有烟草可以犒劳一下自己。 哈修跑了几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辛小丰竖着耳朵,断断续续的听见哈修刨土的声音和惊喜的叫声。 前两天伊谷夏给自己打电话问杨自道的事,这两天太忙都给忘在了脑后,这时候才想起来。杨自道睡得晚,这时候估计还没睡,打电话过去问问怎么回事也好。 这样想着,结果伸手拿电话的时候扑了个空。身上口袋翻了个遍都没有摸到,好像是忘在局里了。辛小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无所谓的继续抽烟,决定回去再问。 两根烟抽完,嘴巴里肺里都是廉价香烟的味道,和伊谷春给的那烟差的远了。辛小丰摇摇头,吐干净了剩余的烟气,拍拍裤子站起来,向着远处打了个呼哨,没一会就听见哈修爪子在砖地上奔跑的声音。 隐约看见哈修嘴巴里咬着个什么东西,看样子不是骨头就是树枝,鉴于公园满地的植被,哈修不至于对这个树枝子流口水,所以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最近公园的环境治理要找人说一下,随地丢这么大一骨头太不像话。可等哈修跑到面前坐下,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的时候,辛小丰觉出不对来了。 伊谷春刚睡下就被伊谷夏的电话吵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无奈的抹脸,“大半夜的,怎么还不睡觉。” 伊谷夏蹲在阳台上,委屈的说,“哥,我失恋了。” 伊谷春道,“你失恋找我干什么?” 伊谷夏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哥?” 伊谷春说,“我也怀疑当年把你抱错了。” 伊谷夏气愤道,“伊谷春!” 伊谷春立马投降,“行行行!你说你说。” 伊谷夏软下声调,“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伊谷春想了想道,“该不会是杨自道吧?” 伊谷夏道,“就是他,他最近都不理我。打电话不接,去他家堵人也找不到。他是不是躲我?” 伊谷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无声了叹了一口气。 “人家躲你你还上赶着找,人家不乐意就算了。” 伊谷春掀被起身,简陋的行军床嘎吱作响,坐在床沿暗自心里思索着这件事。他观察力敏锐,伊谷夏和杨自道的不对劲他在医院就看出来了,只是没细想。若是细想了,这事他心也不是不愿意。 伊谷夏是他亲妹妹,打小含着银汤匙出生的,一点委屈都没受过,捧在手心里长这么大,说要跟一个出租车司机好。哪怕是伊谷春这个爱民如子好公仆,都是有那么一点意见的。 伊谷夏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 伊谷夏说,“哥,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伊谷春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吭哧半天道,“先睡觉,别想那么多。明天,明天我问问辛小丰。” 哄着伊谷夏挂了电话,伊谷春在睡不着,想着今天好像是辛小丰值班,套上裤子就下楼去了。 白炽灯惨白的灯光晃得值班大厅格外空荡,桌子后面只有一个打瞌睡的老张,辛小丰不见踪影。伊谷春到天井看了一眼,哈修不在,辛小丰大概是遛狗去了。 伊谷春毫不惭愧的想,什么事交给辛小丰还真是放心。 可惜了,怎么就是个协警。 天气渐冷,晚上的风凉。伊谷春上身只穿了件短袖衫,此时觉出有些冷的搓了搓手臂。 伊谷春回到大厅,看了一眼还在瞌睡的老张,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想着这个时候大概不会有报警,就没有叫醒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想事情,一边等辛小丰回来。 玻璃门上贴着警局的字样,外面夜色浓厚,路灯幽黄的光并不能照的很远。一朵一朵的,却足以让伊谷春认出辛小丰缩着肩膀的身影。 辛小丰远远看到有人坐在门口,还以为是老张,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伊谷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隔着玻璃门对视,辛小丰和伊谷春一样,只穿了一件短袖衫,外套抱在手里。 辛小丰推门进来,伊谷春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衣服,那里面好像包了什么。开门声吵醒了老张,他眯着眼睛看过去,见伊谷春在,吓的彻底精神。 老张一下子站起来,椅子在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哈修被惊的呜咽了一声。 老张讪讪道,“伊队,你,你怎么下来了?” 伊谷春挥挥手,示意没事。 辛小丰道,“头儿,你在正好。” 伊谷春问,“怎么了?” 辛小丰把衣服放在桌子上,小心的拆开来,“这个,哈修在公园刨出来的。” 伊谷春凑近了看,衣服里包的是一节沾满泥的骨头,二十多公分长,上面还有被啃咬过的痕迹,有的地方断裂了大半。 伊谷春只看了几眼,面色凝重。 老张也凑过来看,他没有伊谷春那么火眼金睛,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卧槽!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辛小丰没说话,伊谷春道,“应该是人骨。小丰,哈修在哪刨出来的?” 辛小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范围应该没错。” 伊谷春道,“我去穿衣服,老张,你去叫人拿工具,小丰带上哈修,走一趟!” 老张得了话立马去叫人,伊谷春三步并一步的跑上楼,一时间只有辛小丰自己留在大厅等人下来。辛小丰低头看了眼哈修,打了一下它的头,制止它扒在桌沿去够骨头的爪子。 哈修趴在地上,把脑袋搁在前爪上,不开心的哽叽了一声。 没等三分钟伊谷春就衣衫不整的冲了下来,老张叫人还没回来,伊谷春等不及的先去拿了铁锹之类的工具,辛小丰和他一起。 还有哈修。 伊谷春道,“你这遛狗也能捡回骨头来,真是太佩服你!” 辛小丰抓着铁锹,不晓得如何回答伊谷春这句看似打趣的话,毕竟伊谷春很幽默这个标签就已经很吓人了,更不要说这句话说的其实并不是那么恰当。 辛小丰道,“不,不是我,是,是,是哈修捡的。” 哈修适时的汪了一声,似有邀功嫌疑。 伊谷春一听辛小丰又结巴,就知道自己不会聊天的诅咒又犯了,摸了摸鼻子,心里感谢公园里还有具尸体等着,不在废话的去开车。 住宿舍的不管是协警还是编制内的都被叫了起来,人手一只手电筒一把铁锹,浩浩荡荡的往木棉公园去,街上偶有车子路过,都不禁侧目。 木棉公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活人容易找,但是埋在地里的死人就没那么容易了。还好辛小丰定了个大致的范围,还带着哈修,到了地方一松手,哈修回头看了看他,得到首肯后撒腿就往发现宝贝的地方跑。 伊谷春带人跟着过去,在极角落的一棵木棉树下找到正在刨土的哈修。辛小丰把哈修拉开,立刻有人抄着铁锹上去开挖。 伊谷春卷着袖子第一个上,忙活了半天只挖到两三截骨头,蹲下观察了一会,手电照着骨头的断面,抬头道,“分散开,继续挖!” 分尸案! 众人心里一惊,背后冒出凉气来,不敢怠慢的两人一组分别搜索去了。 伊谷春把挖到的骨头装进证物袋,辛小丰把哈修松开,打算让它在发挥一下狗的天性。 伊谷春扛着锹,招呼道,“走,继续!” 刑警队稍后也到了,简单问了两句就加入到搜寻的行列里。一直到凌晨三点四十分,尸骨被全部找齐。 尸体被分成了六份,分别埋在了公园木棉林的树下。 辛小丰看着被挖的面目全非的地面,想起每年都开的旺盛漂亮的木棉花,鲜红绵密,一望无尽。 何松拄着铁锹小声道,“卧槽,我他妈的还在树下睡过午觉呢!” 木棉公园就在警局旁边,大家没事的时候都爱过来转转,可谁想过这树下还藏着零碎的人体,想想都一身的鸡皮疙瘩。 刑警队队长对伊谷春道,“这事虽然归我们管,但是就在你们警局旁边发现的尸体,还就剩个骨头了,估计还要你们多帮忙。” 伊谷春一口答应,“应该的,失踪人口我们会去查,不过每年都有很多人失踪,为了缩小范围,还是要等法医给出死亡时间好做判断。” 队长道,“好,那尸体我们先带回去了,有后续消息咱们在联系。” 刑警队的人如他们来时一样,分风风火火的有走了。伊谷春看着他们手臂上的警章,扯了下嘴角,转身对累了一晚的兄弟道,“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哎,留两个人把公园先封起来,联系管理处立个牌说是暂不开放。” 交代完事情,走的走留的留,伊谷春打算等到最后,人群散开后,蹲在一旁搂着哈修的辛小丰就格外的显眼。 伊谷春走过去,踢了下他的屁股道,“干嘛呢?” 辛小丰掰着哈修的嘴,回头对伊谷春惊恐道,“头,头儿,哈修好像,吞,吞了一块。” 伊谷春懵了下,“吞了啥?” 辛小丰道,“骨头!” 伊谷春道,“卧槽!” 辛小丰夹着哈修的脖子,伊谷春使劲的掰它嘴,“妈的!快点吐出来!!” 哈修,“嗷呜!!” --------细轨OL-------- 机遇任务《无名尸骨》 (木棉树下被分尸的无名骸骨意外被发现,是多年冤魂昭雪,还是又一桩无头悬案?尸体是谁?被谁人所害?这背后又是怎样一个故事?) (此任务为机遇任务,完成后可获得奖励。) 是否接受任务? 是 否 支线任务《妹妹的恩人》开启二段,更新为《妹妹的伤心事》 (杨自道因不明原因似乎在躲着伊谷夏,为了妹妹的幸福,请大侠需要先找到杨自道了解情况。) 此任务为活性任务,大侠可选择不同方向,不接受任务指示则伊谷夏与杨自道结合性降低40%。 大侠是否接受任务指示? 接受 不接受(此选项不可选) (任务完成可获得杨自道好感度,好感度达到一定数值,可获得辛小丰攻略增幅与随机奖励。) 伊谷春:你大爷!! 聊天技能点-2 (请谨慎。) 第十七章 哈修吃掉的那块骨头最后还是没有吐出来,一想到哈修吞了块陈年人骨,重点是人骨,辛小丰和伊谷春整个人都不对劲,连带看哈修的目光都带着异样。 辛小丰蹲在哈修旁边,对伊谷春道,“头儿,少块骨头,行么?” 伊谷春也蹲一边,“…大概吧,回头我去市局那边看看,估摸着就算吐出来也不能用了。原本也少了不少,不缺这一块。” 辛小丰发愁道,“那哈修怎么办?那玩意吃了没事吧。这都好几天了,都没见它拉出来。” 伊谷春道,“给它吃点泻药怎么样?” 辛小丰和伊谷春齐齐看向哈修,哈修不知死活的欢乐对他们两摇尾巴。 辛小丰道,“头儿,还有一事。” 伊谷春道,“嗯?” 辛小丰道,“报告…” 伊谷春立马道,“这事你最先发现的,你写,写完我给你签字。”伊谷春抽出一根烟,点了递给辛小丰道,“好好干,啊。” 辛小丰咬着烟,看伊谷春脚底抹油的溜了。 辛小丰本来想说,那篇报告已经写好了,什么时候伊谷春给签个字就能递上去。 伊谷春打了个招呼,开车就去了市局。辛小丰搂着哈修的脖子想,今天可以早下班,他去接尾巴好了。 分尸案已经交接到刑警队了,伊谷春本以为等法医那边给出大概的死亡时间,自己这头帮忙找找材料,搜集下证据也就差不多没他们什么事了。可事情却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他前脚踏进市局大门,后脚就被刑警队的队长抓进了办公室。 他一进门,里面坐着的几个人一齐扭头看他。 伊谷春扶着门框,惊讶道,“师傅?” 一身干练的老刑警回头看了他一眼,头发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 “来了?来了就坐下吧。” 伊谷春同屋里其他的几人点头打招呼,挑了个靠中心偏后的位置。才坐下,师傅就把一本摊开的文件夹推过去,“看看吧。” 伊谷春看了看其他人,众人没说话,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他低头认真的看起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上面从尸骨的死亡时间推算,性别年龄,大致死因,最后还附带了一张已确认的失踪人口报告,以及一份相应的绑架案。 伊谷春翻开嫌犯的那份报告,手一抖,险些碰掉手边的烟灰缸。 老师傅按下他的手臂,“我知道你放不下当年的水库案,所以才把你叫过来。关于这个嫌犯,你也下了不少功夫。” 伊谷春咬着后槽牙没说话,手指将薄薄的纸页掐出明显的折痕。 刑警队最后确定的嫌犯是一个叫张军辉的前科犯,蹲过七年的牢,出狱后下落不明,可是根据之前警方抓捕的从犯交代,他参与过很多大案,件件都是人命案子,至今在逃。 其名下一连串的案件中,宿安水库也被列在其中。 伊谷春艰难的吞咽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一个案子的时机,只把文件抓在手里,往前倾了下身体道,“我的确查过这个案子,但是线索太少,也无法确定凶手。” 师傅道,“嗯,这个咱们回头再说,你先听着。” 辛小丰罕见的按时下班,换了衣服就直奔了幼儿园。 这幼儿园本来是全托的,但因为全托的价格比半托的贵上一倍不止,辛小丰早早就放弃了全托的想法打算另找地方。赶巧的陈比觉认得幼儿园的园长,做了个人情特例托了半日,晚上三人轮流去接尾巴回家。 对此杨自道的说法是,陈比觉个拖油瓶也有有用的时候。 辛小丰和杨自道上班都早,于是轮到他们送孩子的时候都赶的极早,别人家的孩子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尾巴却已经独自坐在活动室里自己玩了。 辛小丰对此愧疚的不行,便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尾巴百依百顺。 今天早就和杨自道打好招呼自己去接尾巴,幼儿园门口的保安认得他,这一区的几乎没有不认得他的。保安熟悉的招呼了他一声,转头给他找人去了。十分钟,早就收拾妥当的尾巴就跟着出来了。 尾巴扑进他怀里,“爸爸!你怎么来啦?今天不是道爸爸接我吗?” 辛小丰抱起女儿,在她尖锐的笑声里咧开嘴巴,笑道,“开心不?” 尾巴抱着他的脖子,用力的点头,“开心!” 尾巴问道,“爸爸,你今天回家住吗?” 辛小丰道,“回家。不过老陈回去鱼排了,道爸爸还没下班,所以咱们两个出去吃!” 尾巴小小的欢呼了一声,“我要吃烧烤!” 辛小丰道,“好!烧烤!” 父女两个说说笑笑,就像是这市井中最最平凡的一对父女。辛小丰脸上少有的纯粹的笑,带着一些憨厚的幸福,尾巴大声的说着什么,脸上红扑扑的。 伊谷春隔着车窗看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降下车窗喊了他一声,“小丰!” 辛小丰对伊谷春的喊声几乎有了应激反应,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要背回头去寻找伊谷春的身影,眼神瞬间变成了那个悍将。 坐在副驾的师傅挑了下眉毛,意味不明的嗯了声。 辛小丰看到了街对面伊谷春的车,还有探出车窗的伊谷春,他左右看了看,小跑了过去,“头儿。” 确定不是什么紧急事件也没有小偷当街抢劫之后,辛小丰的眼神在度软化下来,伊谷春清楚的看到他是怎么从一把刀变成一块豆腐。 辛小丰看到了副驾上的人,和对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被那道犀利的视线惊的心底一哆嗦。 伊谷春道,“这是我师傅,我和你说过的。”又转向师傅道,“师傅,这个是我上次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协警,辛小丰,快刀!” 师傅点点头,“听说了。” 辛小丰被人当面夸,有些局促不安,拍了拍尾巴道,“尾巴,叫人。” 尾巴脆生生道,“叔叔好,爷爷好。” 师傅这才露出一点笑颜,伊谷春打趣道,“还记得我不?” 尾巴点头,“记得。” 伊谷春笑了下,辛小丰注意到他眉宇间散不去的一股阴郁。 伊谷春道,“回家?” 辛小丰道,“没,带她吃饭先。” 伊谷春回头看了一眼师傅,对辛小丰道,“上来吧,正好一起。” 辛小丰拒绝道,“不用了,我们就,地摊上随便吃吃。” 伊谷春道,“让你来就来,别废话。” 伊谷春知道辛小丰的倔脾气,撇嘴道,“上来吧,一会聊点事,你估计也愿意听。” 辛小丰看了看伊谷春,又看了看师傅。对方那种剖析人心,拆骨剥皮的视线像极了伊谷春,让他一瞬间以为看见了二十年后的伊谷春。 或者说,伊谷春像他。 第十八章 伊谷春强硬的把辛小丰父女两拉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问道,“打算去哪吃啊?” 辛小丰看了眼副驾上挺得笔直的背影,小声道,“没,头儿你说了算。” 尾巴安安静静的贴着辛小丰坐,一声不吭。 伊谷春一瞪眼,骂道,“你烦不烦人!?” 辛小丰被骂的习惯,扯着脸皮笑了下,看了看尾巴,道,“那就,烧烤吧。” 伊谷春启动车子,忍不住教训他,“这么大点小孩,别老吃那些烤的,不好。” 辛小丰也不反驳,他说什么都点头称是,憋的伊谷春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直拿他没个好眼色。不过辛小丰就是这么个滚刀肉,这段时间下来,他倒也有点习惯。 最后伊谷春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大排档,四个人就捡了室外的小方桌坐了。点了吃的后辛小丰跟个哑巴似得闷头洗杯子,尾巴怯生生的看看伊谷春,又看看一脸严肃的师父。 伊谷春下意识的想要拿烟,想想又放了回去,拇指和食指使劲的搓了搓,“今天局里没什么事吧?” 说到公事,辛小丰立马变了个人,“还好,就那些小事。” 伊谷春应了,想了想说,“我今天去了市局,那个公园挖出来的尸骨案有进展了,定下了个大致方向。” 伊谷春吧唧了一下嘴,“水库的案子你也知道,凶手八成是一个人。” 辛小丰失手打翻了一个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的。 尾巴吓了一跳,“爸爸?” 师父抬起眼睛没有说话,伊谷春盯着辛小丰的脑袋顶,想起下午和师父说起辛小丰的时候,从第三人的角度看,越想越觉得辛小丰这人不简单,越想越觉得他和水库的案子有关系。 伊谷春不想怀疑他,可又忍不住去怀疑他,去揣测他心里到底憋了什么事。 伊谷春道,“小丰?” 辛小丰安抚的摸了摸尾巴的头发,抬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笨手笨脚的。” 老板娘很快拿了扫帚把碎玻璃扫起,又把他们点的烤肉和啤酒端上来一些。伊谷春起开酒盖给师父倒上酒,自觉跳过了那个话题,当着孩子的面,这种事不好多说,而且事情也没到逼人的地步。 辛小丰捡了串重辣的肉串,拿筷子撸下来放在盘子里给尾巴,道,“只能吃一串辣的。” 尾巴连连点头,抓着筷子直盯着盘子里的肉。 伊谷春大口的咬着肉,他开车不能喝酒,有孩子在也不能抽烟,嘴里没滋没味的只能挑重辣的吃。眼看尾巴几口吃光了盘子里的肉,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中间大盘子里红彤彤的那一堆。 辛小丰不为所动,拿了没有辣椒的给她放在盘子里,“不能在吃了。” 伊谷春道,“哎!人孩子想吃你就给她呗。” 辛小丰道,“她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刺激的。” 伊谷春哦了一声,一旁的师父悄悄递过去辣串的手顿在半空,又默默的收回去。 伊谷春随口问道,“身体不好?怎么回事啊?” 辛小丰道,“心脏病,先天的。” 伊谷春沉默了一下,师父叹道,“不容易吧。” 辛小丰道,“还,还好。” 师父端起杯子里的半杯酒,冲他示意了一下,一口喝干了。 师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我听谷春说过你,是个能人,当协警可惜了。” 辛小丰有些惶恐,“没,没没有,我就是,一普通小协警。” 伊谷春嗤笑,“你要是普通,何松他们都该吊死在所长家门口去!” 辛小丰抿着嘴不说话,脸上有些窘迫。 师父喝了口酒,笑着道,“年轻人,谦虚一点好啊。” 师父问道,“没想过考个编制?” 辛小丰道,“考过,没考上。” 师父嗯了一声,“可惜了。” 这句话辛小丰听了好多年,他倒是不觉得哪里可惜。 伊谷春低头吃东西,听着他们两说话。等菜都吃的差不多了,伊谷春突然说到,“法洛四联症?” 辛小丰诧异的转头看他。 伊谷春心里一沉。 伊谷春不由分说的把辛小丰和尾巴送回了天界山,看着他们进了屋,这才调头回市里。 师父靠在位子上,把车窗摇下来一点,“有想法了?” 伊谷春点了烟,“水库那一家五口的女儿据说和人生过一个孩子,对方比她小,只是没人见过那人,也没人见过孩子。” 伊谷春道,“那女孩也有法洛四联症。” 师父道,“要真是这样,那辛小丰关注水库案的事情倒也说得通了。可是这些都是推测,并没有证据。” 伊谷春想起他曾经问起过尾巴的妈妈,辛小丰说尾巴的妈妈比他大,已经死了。 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他不会是凶手,七年前他还是个学生吧,那么多大案,他对不上号。” 伊谷春当然知道辛小丰不是凶手,可是辛小丰心里埋的事就是这个吗?他总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师父道,“我看他是个聪明人,就是防备心太重。你话都说到了,他要是信你,自然会和你说。” 伊谷春掐了烟,“缺心眼的聪明人。” 辛小丰心事重重的抱着尾巴回家,杨自道正坐在沙发上泡脚看报纸,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 辛小丰把困顿的尾巴放床上,拿杨自道剩下的半壶热水给她擦脸擦手擦脚,然后塞进被窝。 杨自道看着他倒腾,直到尾巴睡下了才问,“你平时心事就重,今天这重的也太过了,谁死了?” 辛小丰没心思和他贫,往他旁边一摊,想了一会道,“伊谷春,好像知道了什么?” 杨自道拿毛巾擦脚,“知道啥了?” 辛小丰不说话,杨自道冷笑,“你憋这么多年有完没完?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杨自道一摔毛巾,来火道,“你还能不能像个爷们点?不就你爹那点破事,你还自卑到什么时候去?你还是小学生呢?!” 辛小丰低头任他骂,杨自道看他这样就来气,“你平时对付犯人那能耐劲呢?” 辛小丰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小夏…” 杨自道一激灵,端着洗脚盆就出去了,“我倒水去!” 打发走了杨自道,辛小丰支着胳膊想事。没两分钟,杨自道从外面探头进来,“你不天天说怕后悔么,赶紧的别回头又蹲墙角哭!” 第十九章 辛小丰打路口就远远瞧见一队穿警裝的从街头跑步过来,边跑边喊口号,排头的就是一身肥肉的何松,路边不少人在围观,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 辛小丰一头雾水,想了半天忽悠一下想起之前所长说的那个什么警队全体人员体质大练兵,树立警员良好形象什么什么的。那一串一串的排比句,辛小丰实在记不住。 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实在打眼,何松一双贼眼立马逮到了他,喊道,“小丰!嘿!辛小丰!” 也不知道是跑了几圈了,何松累的直吐舌头,一头一脸的汗不要钱的往下掉。辛小丰看了眼队伍,所里多半的人都在。 伊谷春和一队长跑在后面,伊谷春对他喊,“跟上!” 辛小丰答应一声,把外衣拉链一拉,利索的跟上了队尾。 辛小丰看着伊谷春的后脑勺,脑子里拉拉扯扯都是要不要和他说说以前那事。想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句话--伊谷春后脑勺有条伤疤呢。 伊谷春何等敏锐,早就察觉身后辛小丰的目光,直勾勾的芒刺在背,死人都感觉的到。 一队长悄悄的说,“老伊,你那辛小丰怎么的了,怪渗人的。” 伊谷春心情不错道,“鬼知道!” 伊谷春回头看了一眼,辛小丰木着一张包子脸,瞪着一双死鱼眼和他撞上,“头,头儿,那个……” 伊谷春打断他,“有事回去说。” 辛小丰答应道,“哦,好。” 一队长看着伊谷春的表情,有些牙倒。 十圈跑下来,辛小丰和伊谷春倒还好,其他人基本死狗一条。伊谷春看着微喘的辛小丰,缓老几口气道,“行啊,身体不错啊!” 辛小丰一脸状况外,谦虚道,“还,还行。” 伊谷春撇嘴,把人拉到办公室,端着茶缸子在手里,慢悠悠问道,“刚才,想说啥来着?” 昨日一番敲打的话还是有些作用,师父说辛小丰是个聪明人倒也没说错,虽然木了一些,但是心眼活。 辛小丰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也猜出伊谷春是知道什么,或者怀疑了什么。他心里知道伊谷春这人,信得过。可是这事憋了那么多年,要他一下子说出来,还真是有点难。 伊谷春也不急,靠着办公桌等他说。 辛小丰吭哧了半天,“头儿……” 伊谷春道,“嗯。” 辛小丰道,“你后脑勺有个疤啊?” 伊谷春气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摔,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憋了半天就要说这个!?” 辛小丰也愣了,他没想到自己把这句话给蹦出来了。 伊谷春脑门上青筋蹦起,“你管老子后脑勺有没有疤呢!辛小丰辛小丰,我说你,”伊谷春咬牙切齿道,“你特么,操!” 伊谷春把辛小丰踹出了办公室,“辛小丰!今天别让我看见你!” 众人一脸新奇,伊谷春这是有多久没对辛小丰动过气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人贱兮兮的凑上来,“小丰,你行啊!你这是干了啥了,把伊队气成这样?” 辛小丰尴尬道,“也没什么。” 那人不信,“说说呗。” 辛小丰沉默了一下,道,“我去给外面的树修修叶子。” 伊谷春嚼着茶叶梗,扒着窗户的百叶看辛小丰在外面爬上爬下的修树枝子,心底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冲出去掐着辛小丰的脖子吼他一顿。 唰啦一声松开百叶,伊谷春恨恨道,“个孬货!” 心不在焉的忙了一天,傍晚的时候辛小丰端着食盘缩在食堂角落里吃饭,期间有人来问他有没有看见伊谷春。 辛小丰一天都没敢往伊谷春面前凑,哪里知道他去哪了,只好道,“啊?没看见啊。” 倒是何松听见了,指点道,“伊队啊?下午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到点就走了。” 来人奇道,“伊队还有踩点走人的时候呢?”平日里就算是半夜一点都能在所里找到人,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于是感叹道,“咱们伊队还有不带上小丰的时候,真是难得啊!” 辛小丰闷头扒饭,一点没有搭茬的意思。 等到晚上辛小丰快睡觉的时候接到了伊谷春的电话,旁的寒暄没有,直接开口道,“明天上班把身份证和尾巴的户口本带着。” 辛小丰道,“啊?” 伊谷春骂到,“啊什么啊!让你带着就带,别忘了啊!” 辛小丰看着挂断的电话,心想难道伊谷春这是猜到什么了,要查尾巴的身世? 辛小丰坐在床上想了一会,起身翻出钱包,从自己和尾巴的合照下面又抽出一张照片来,上面一对情侣站在水库边上,笑的无忧无虑。 男的是辛小丰,还是个学生模样,还有些青涩。旁边女孩挽着他的胳膊,半长的头发被吹起,脸上笑的明媚。 辛小丰叹了口气,把照片塞了回去。 第二日,辛小丰听话的把证件带齐了,还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摊牌。在伊谷春门口徘徊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敲门。 伊谷春抬眼看到是他,道,“来了啊?东西带了吗?” 辛小丰道,“带了。头儿,昨天我…” 伊谷春一巴掌把他挥到一边去,“带着证件先跟我走。” 辛小丰不明所以的被伊谷春开车带到了辖区内一所私立小学门口,辛小丰认得这小学,挺出名的。 辛小丰心里揣踹的,“头儿?” 伊谷春停好车,“下车!赶紧的。” 辛小丰下了车,摸了摸口袋里的证件,不敢想伊谷春的意思。 伊谷春和门口的警卫说了自己的名字,看着警卫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里面出来一个人,笑容满面的接了两人进去。 伊谷春抽空对辛小丰道,“我有个朋友,和这学校董事挺熟的,咳,”伊谷春清了清嗓子,毕竟觉得这种走关系的事情不太好,“我寻思着尾巴的事你也没什么法子,就说了这么一下,别耽误孩子上学。” 辛小丰说不出话,一团麻绳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堵的慌。 辛小丰道,“头儿。” 伊谷春赶紧道,“你可别哭啊!我可没有安慰男人的经验。” 辛小丰扯着嘴角笑,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却看得出真心实意的感激在里面。伊谷春摸摸鼻子转过身去,有些不好意思。 办好了手续,辛小丰揣着校方的证明一脸虚幻的幸福感,显得有些恍惚。伊谷春看的新奇,时不时的打量他几眼。 本来尾巴的情况可以申请补助,看在伊谷春的面子上还免了书本费和制服的费用。可辛小丰怎么都不干,说能有上学的机会就很好了,不能再占别的便宜,学杂费他拿的出。 上了车,辛小丰扭扭捏捏道,“头儿,谢谢。” 伊谷春一脸受不了,嫌弃道,“去去去去去!别跟我整这套,看见你就烦!” 辛小丰摆弄着自己老旧的钱包,安静的坐在副驾,不说话了。 伊谷春瞅了他一眼,道,“怎么的,还想请我吃饭啊?你那钱包还没我电话本厚的,快拉到吧。” 辛小丰抽出那张照片,看了一会,趁着红灯的时候递到伊谷春的面前。 伊谷春接了,低头去看。 辛小丰道,“那是尾巴的妈妈。” 照片上,一个是辛小丰,另一个,是水库案里最年轻的那个死者。 第二十章 当年辛小丰和姑娘谈恋爱,姑娘21,大二。辛小丰17,高二。差了好几岁,而且辛小丰年纪太小,两人也没敢让家里知道。 辛小丰苦笑,“其实主要是她家,我家也没人了。” 可这事到底没瞒住,第二年姑娘怀孕了,姑娘的爸把辛小丰揍了一顿,扬言养闺女一辈子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人。姑娘死活不打胎,死撑着把孩子生下来了,家里人也没了法子,再说那孩子实在是可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辛小丰道,“她家每年夏天都会回去度假,我实在是想她们,想偷着去看看。杨自道和老陈知道了,闹着和我一起去,说是被发现了就给我撑场子。” “然后,”辛小丰重复了几次,声音慢慢小了下去,最终没能说出什么。 伊谷春看着手里泛黄的照片,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烫手,嘴巴里干巴巴的,想抽烟,难耐的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 后面的事,他想他已经知道了。 辛小丰有些抖,抿着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舌尖,嘴里都是铁锈味。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和内心翻腾的心绪不一样的,伊谷春的声音冷静的几乎冷漠。 辛小丰怔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谁会信呢,我这样一个,”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很小声,似乎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他感到丢人,若不是伊谷春一直关注者他,一定会将这句话漏过去。 “杀人犯的儿子。” 杨自道收车回到家,才进门就被尾巴扑到身上,赶紧把住了门框才没仰头栽下去。 低头一看,尾巴穿着新衣服,脸红扑扑的也在抬头看他,“道爸爸!道爸爸!” 杨自道被她叫的脑仁疼,一把将人抱起来,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哎呦,我们尾巴的新衣服怎么这么好看呀。” 尾巴搂着杨自道的脖子,笑的大眼睛弯成一条缝。 屋里辛小丰正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的包着书皮,身边还放着一个簇新的粉红色的书包。 杨自道看了一会,咂摸过味来了,“辛小丰,你这是给尾巴找到学校了?” 辛小丰嘴角掩不住的喜意,“嗯,找到了。” 他报了学校的名,杨自道惊讶的瞪大眼睛,“卧槽你怎么搞定的?那学校可不好进啊。” 辛小丰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头儿帮的忙。” 杨自道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转头和尾巴玩去了。一直等到晚上尾巴睡着了,这才拧着个台灯,小声问辛小丰,“咋回事?” 辛小丰挺在床上,直勾勾的看了一会天花板,小声道,“那事,我跟他说了。” 杨自道一时没动静,过了一会才道,“挺好的,你早该说了。当年那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犯不着这么多年跟自己是杀人犯似得作践自己。” 杨自道起身在包里把存折翻了出来,转手塞辛小丰枕头底下,“孩子上学才是正事,那学校学费不低,折里几万块钱你掂量着用。” 辛小丰还是那姿势,眼睛都没眨一下,“阿道,谢谢。” 杨自道在自己床上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道,“滚蛋!” 杨自道没一会就睡熟了,辛小丰却是一宿没闭眼。 坐在自己简陋的行军床上的伊谷春同样睡不着,床上铺着水库案的材料,看了半宿又仔仔细细的收起来,坐在床沿开始想辛小丰。 这案子要说辛小丰做错的也有,没第一时间报警和破坏案发现场,偷着带走自己孩子,给破案增加了难度和间接误导侦查方向。 可那时他才18,突然面对这样一件灭门大案,拎不清也正常。而且要说罪无可恕也不至于。 下午的谈话之后,之前辛小丰身上种种的谜团和违和都有了解释,合情合理。 工资不高的协警一干就是七年,他说想抓坏人。 对水库案的格外关注,他说他信天谴。 伊谷春又摸了那张照片出来,黑暗中也看不见什么,就那么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转着。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了心上。 伊谷春一直坐到天蒙蒙亮,随便擦了一把脸,开车去了他师父哪里。时间太早,又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师父,我是伊谷春,起了没?” 伊谷春靠着车门,看着逐渐亮起的天际道,“对,有点事。” 辛小丰早早就到了局里,协警都没几个起的,空气里泛着潮湿的凉意。 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辛小丰站在天井抬头看二楼,哈修吐着舌头坐在他旁边,一脸的兴奋。 值班的打着哈欠走出来,道,“甭抽了,伊队早上五点不到就出去了,”他左右看了看,啧啧道,“要我说有你在,所长早该省了保洁阿姨的钱。” 五点不到就出去了?是有啥案子的线索吗? 辛小丰想来想去,最近的值得伊谷春这么早跑出去的好像只有自己昨天坦白的那个案子。 辛小丰低头给哈修扣上绳,道,“我去遛遛狗。” 哈修舔了舔辛小丰的手背,欢快的吠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着辛小丰出了大门。 木棉公园的分尸案还没告破,不过封锁倒是解了,只是出了这事,大家心里膈应,也没几个人来了。想要在热闹起来,估计要好久。 辛小丰一路紧盯着哈修,生怕它再刨出点什么来。 放着哈修跑了两圈,看时间差不多了,辛小丰打了个呼哨,哈修听话的奔回来坐在他脚边抬头看他,尾巴使劲的扫着。 辛小丰揉了一把哈修的脑袋,重新拴上绳子,熟门熟路的找了个早点摊,一块五的包子三块钱的粥和五块钱的面之间瞄了一圈,最后花一块钱买了个茶叶蛋。 一边走一边吃,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正好就到了警局门口。 老张看他进了门,喊了他一声,“辛小丰,有人找!” 辛小丰茫然的转头,“我?” 门口长椅上有人站起来,白色的西装下摆扫过旁边刚开的月季花,带下来几片花瓣。 那人生的英俊,看着辛小丰笑的风度翩翩,“好久不见,辛sir,还记得我吗?” 辛? --------细轨OL------- 机遇任务《无名尸骨》完成度1/2 获得道具:辛小丰的往事任务碎片x1 已有任务道具:辛小丰的往事任务碎片x2,可合成,是否合成? 是 否 开启支线任务《辛小丰的往事》 完成度1/2 辛小丰的信任+30 辛小丰对大侠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请大侠谨慎平衡,存档。如不小心辛小丰此人物可能转变为不可攻略。 「伊谷春:你特么在逗我?!」 开启支线任务《杀人犯》 (逍遥法外的凶恶杀人犯,手上重案垒垒,似乎许多大案都与他有着关系。) (完成此任务可大幅度提高攻略人物-辛小丰的好感度,以及高额的声望。) 是否接受任务? 是 否 随机任务《上级的指示》(已完成) 获得奖励:势力(二警区)声望上升了。 您的影响力增加了。 何松退出了您的团队。 老张退出了您的团队。 哈修退出了您的团队。 xxx退出了您的团队。 xxx退出了您的团队。 完成支线任务《尾巴的学校》 辛小丰的好感+50 您和辛小丰的好感度增加了。 杨自道的好感度+50 您和杨自道的好感度增加了,辛小丰攻略增幅+2% 陈比觉的好感度+5 您和陈比觉的好感度增加了,辛小丰的攻略增幅-0.05 开启攻略人物:陈比觉 是否攻略? 是 否 「伊谷春:黑人问号。」 「伊谷春:我就一个问题,这怎么都特么是支线?」 开启主线任务《辛小丰的追求者》 (重拾心情的David总是忘不了那个救了自己的警察,郑重的思考了两个月后,David决定来找他。) 主线任务具有唯一性,请大侠谨慎选择。辛小丰与David之间好感度大于与大侠的好感度,则辛小丰与David都将变为不可攻略。 「伊谷春:操!」 第二十一章 辛小丰一时有些傻,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样体面的人,那一身衣服,光看是面料都要比他一年的工资还要高。 David见他不出声,笑了笑,主动走上前伸出手道,“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David,是一个设计师。这次来是专程来感谢辛sir的。” 辛小丰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叫辛sir,洋气的和哈修的名字有的比,他还真是不习惯。 他伸出手同David握了一下,“你好,我,我是辛小丰。”那股懵劲过了,辛小丰挠着脑门问道,“你说感谢啥?” 这位警官原来真的是不记得自己了,David这样想着,提醒道,“感谢辛sir的救命之恩,半年前,那个想要跳楼殉情的傻子。” 说到案子,辛小丰的脑子一下就清楚了。他再一次仔细的看了看David,一下就想起了那个挂在十八楼的窗户外面,抬头问他敢不敢和他约会的男人。 辛小丰恍然大悟,“哦,是你啊。”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不好意思,一时没认出来,你这变化,有点大。” David下意识的去看了眼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是吗?” 可不就是这样么,也怪不得辛小丰认不出他来。半年前辛小丰在案发现场看到的那个男人胡子拉碴,衣服也咸菜一样邋遢的很,整个人都不修边幅,颓废的厉害。可现在眼前这人,衣衫整齐,形容举止都干净好看,只有眉宇间还透着些没隐藏好的抑郁。 David跳过了这个话题,对辛小丰道,“辛sir现在有没有空?我这才是专门为了辛sir你来的,请务必让我做个东。” 辛小丰立马拒绝,“不用了,没多大事,你别往心里去。” David笑道,“救命这样的恩情,怎么能说不往心里去的。” 辛小丰余光扫到门边假装忙碌实际听壁脚的何松老高他们,无奈道,“真的,我们这有规定。” David也轻轻的看了一眼门边的几个人,恍然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这样,”他抽了一张名片递给辛小丰,“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辛sir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打给我,我最近会在厦门住一段时间。” 辛小丰结果名片,依稀记起伊谷春似乎有给过自己一张来着。翻到背面,打印的电话号码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号码。 David道,“这个是我的私人电话,打这个号码随时都可以找到我的。” 辛小丰不觉得自己需要找他,嘴上还是道,“好的。” David假装看不出他的敷衍,依旧风度的和众人道了再见。 何松凑过来,“小丰,你这走大运了啊,这一看就一有钱人。” 辛小丰把名片随手揣进口袋,没吱声。 老高道,“你也真是的,人家估摸着早饭都没吃等你一早上,你这两句话就打发了。” 辛小丰无奈,不然他还能怎么的。 不过说到早饭,辛小丰进屋找一次性杯子灌了两杯凉水下肚,刚才那个茶叶蛋实在有点干。 何松和老高还在讨论David,“我说台湾同胞这么洋气,跟咱们伊队有的一拼,哎你还记不记得伊队刚来那天,下大雨, 伊队顶着雨进来……” 辛小丰走到一边,没再去听他们闲聊,不过心里想了一下,有一点赞同。 伊谷春的确是一个洋气的人。 不是说穿西装梳油头那种,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他有时看伊谷春,总觉得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 也许,伊谷春和David会聊得来? 伊谷春连着打了个喷嚏,头疼的躲着伊谷夏的炮轰。 伊谷夏揪着他的衣服,愤怒的指责,“你上次还说给我问老头儿的事!结果呢,都一个多月了,你连个电话都没有,之前还答应我回家的!” 伊谷春心虚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伊谷夏道,“伊谷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食言而肥!” 伊谷春拖着她往车边走,“我这不是忙么。行行行我回去就给你问行了吧?” 他就不明白了,伊谷夏怎么就认准了杨自道了。 伊谷夏绕到副驾,在伊谷春赶人之前扣好安全带,背包潇洒的往后座一扔。 伊谷春气结,“我不顺道。” 伊谷夏道,“我跟你去你局里看看。” 伊谷春板着脸,“胡闹!” 伊谷夏白了他一眼,“你甭拿这套对付我,没用!伊谷春同志,你现在没有信用,赶紧开车。我今天就赖定你了,你出警我也跟着,你今天必须和我回家!” 伊谷春掐着腰,死死的瞪了她一会,最后没辙的上了车,嘟囔道,“我要是杨自道也躲着你。” 伊谷夏没听清他说什么,拿着手机给亲妈发了条短信,保证今天一定给伊谷春拽回去。 得了信儿的老太太打中午开始就张罗起菜,晚上下班回来的老爷子也没忍住,下厨炖了条鱼。 伊谷春无可奈何的带着伊谷夏回了局里,车还没熄火,就见一队长带了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出来,后面还跟一辛小丰。 伊谷春搭着车门,皱着眉看他们。 伊谷夏钻出车门,特别热情的和辛小丰招手。 一队长和他打了声招呼,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你辛小丰借我一会,回头就还你!” 辛小丰也对他们点点头,“头儿。” 伊谷春撇嘴,对着一队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当他是个东西呢!”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是骂人,伊谷春自己说完也回过味来,咂摸了两下,“去去去。” 一队长笑的不行,出了大门伊谷春都还能听见他那破锣嗓子。 伊谷夏道,“哥,辛小丰不是你手底下的人么?怎么还跟着别人出任务呀?” 伊谷春撇撇嘴,辛小丰何止还跟着别人出任务,他那就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搁这二警局,谁有事搞不定喊一声辛小丰保准好使。 真是操了蛋了! 伊谷春心想,不行,他回头必须整顿一下这股不良风气。 今天难得的清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于是一下午,伊谷春都在想着这事,猫着腰窝在电脑后面,有莫有样的弄了份表格报告出来,最后打印出来贴在了楼下告示栏。 伊谷夏看了两页就不行了,她哥这文案水平见长,密密麻麻的小字她看着眼晕,转头找哈修玩去了。 一直到下班,一队的人都没回来。 伊谷春翘着椅子,够着看了眼外面,又看了看表。 伊谷夏背着包,堵在办公室门口,“伊谷春同志。” 伊谷春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吧,回家。” 自调到二局之后,这是伊谷春第一次回家,之前因为他爹把他私自调离一线之后,他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各种借口找着,拖了大半年都没回来。 不过等到真的回了家,看着一桌子的菜,伊谷春这才发现,其实那股气早八百年就没了。他甚至可以心平气和的和爸爸聊起局里的事,局里的人,局里鸡毛蒜皮的案子。 伊谷春摇头道,“刑警和民警没什么区别,到哪不都是人民公仆么,谁也不比谁差到哪去,一样重要。” 伊爸爸叹气,举起啤酒杯,“你能这样想就好,来,走一个。” 爷俩碰了一个杯,伊妈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呵呵的对伊谷春道,“喝了酒,晚上在家住吧。” 伊谷春放下一桩心事,心里轻松的很,随口应了。 结果没轻松多久,第二天大早一上班,知道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辛小丰住院去了。 工伤。 第二十二章 伊谷春心急火燎的往医院去,脑门上压不住的官司。他就不明白了,这辛小丰怎么一出任务就挂彩,逮着贼就不要命的往前冲的毛病他非要…… 伊谷春摔上车门,低骂了一句。 进了病房,伊谷春张嘴就想骂人,结果话都到嘴边了硬是被他给憋了回去。 原因无他,床上躺的不是辛小丰,是一队长。 躺床上翘腿吃包子的一队长突然见他闯进来,脸上一黑一红的,唬了一跳。 “老伊?你怎么来了?” 伊谷春扫了一眼,辛小丰不在,隔壁两个床一个同是一队的队员,另一个是不认得的普通病患。 伊谷春摘了帽子,抓了把头发,“听说你们躺了,来看看。” 一队长坐起来,不小心扯到了肚子上的口子,疼的呲牙咧嘴,“哎呦承情了,你可真够意思的,这一大早的。哎,你坐啊。” 伊谷春摇摇头,“不坐了,这就走了,所里还一堆事呢。” 一队长点点头,“我这边少了几个人,这几天你多担待点。” 伊谷春嫌弃的摆摆手,意思他少说这些没用的,又问道,“怎么回事?” 一队长叹气,一脸的恼火和丢人,“一闹医院的傻逼,乙肝。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心里不痛快,拿刀去闹医院。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不要命的还撂倒我们几个。” 一队长气的大骂,“这孙子还到处对人喷口水,割了胳膊对着人就甩,卧槽!” 床板被他捶的震天响,还不等伊谷春出声阻止,一小护士推门进来,柳眉倒竖,“病房里保持安静!” 伊谷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情绪激动。” 小护士看他一身警服,冷哼了一声,白了一队长一眼扭身走了。 伊谷春劝道,“得了,别那么大火气,安心养伤,所里少你一个不少。” “……你特么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又说了几句话,伊谷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辛小丰的事,打算出去问问医院前台,和一队长招呼了一声,拎着帽子走了。 辛小丰的事一队没提,估计是事不大。 伊谷春这么想着,就准备回去所里了,走没几步,就见辛小丰拎着个一次性的塑料袋,打走廊拐弯的地方冒出来。 辛小丰也看见他了,愣了一下道,“头儿?” 伊谷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早饭?” 辛小丰点头,“嗯,一队长他们下不了地,光吃包子噎的,我给带点粥回来。” 伊谷春道,“这尿性。怎么样?没事吧。” 辛小丰道,“没事,我一会就回去。” 伊谷春看了眼表,“得,你先给他送过去,我车停外面,捎你一起。” 辛小丰听话的点头,“行,那我先送去。” 伊谷春看着辛小丰小跑着往病房去,心里寻思着谁他妈的告诉他辛小丰受伤住院的,回去非怼死不可。 伊谷春对一队长说是少他一个不少,可真要是少了那么几个人,手上的事好像就一下翻了好几倍一样。原本每天还能有那么一会的空闲时间,这下可真是从早忙到晚,脚跟打后脑勺的连轴转了。 这一忙起来,伊谷春和辛小丰也凑不上全天搭伙了。接了警的时候辛小丰不在旁边,伊谷春也是随手抓个人就跑。 一次两次还好,四次五次之后伊谷春就不得劲了。不是这个动作慢,就是那个脑袋笨,连个眼神都看不懂,谁谁都没有辛小丰好。 辛小丰那头也是一天见不着伊谷春几面,甚至连接尾巴放学的时间都没有,伊谷春随口和他说伊谷夏见天待着没事,让她去接一下就完了。辛小丰听见了,可忙的脑子里过不了什么事,回头就给忘了,快到点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杨自道,让去接下尾巴。 杨自道应了,结果到了校门口就傻眼了。 辛小丰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坑了一把兄弟,临时接到报警说是一个度假山庄有人闹事,调头就奔了报案地。 这度假山庄据说背景大,老板是某个富豪,来头不小。整个山庄包下了一个山头,吃喝休闲一条龙,平均消费都要五位数。 辛小丰可算是见识了有钱人的世界,连保安都比别的地方硬气。 掰扯了半天,辛小丰火气也上来了,“我警告你,你这是妨碍警务!” 保安也是寸步不让,“同志,都说了我们这没人报警,也没人闹事。要是真有,我还敢拦着你么。” 同行的何松道,“兄弟我们也不为难你,你把你们这管事的叫出来。我们接到报警,必须是要进去看看的。” 保安看看他,又看了看一脸精悍的辛小丰,挣扎了一下,拿起内线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辛小丰和何松顶着个大太阳站在大门口,一肚子火气没处撒。 何松低声骂了一句,辛小丰眯着眼睛往大门里看,远远看见有人出来,就把摘下扇风的帽子又扣回了头上。 来人走近了,辛小丰认出他来,不想居然是个熟人。 David有点惊讶的看着他,“辛sir?” 辛小丰皱眉道,“你是这儿老板?” David见他的表情,也收敛了一下面上轻松的笑容,“有什么事吗?” 辛小丰道,“我们接到报案,说是这里有人闹事。” David愣了一下,看眼保安。保安苦笑道,“真没有,我说了,这两位同志一定要进去看看。” David点点头,转而对辛小丰道,“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带二位进去看看。” 保安这回不说话了,让开了门口的路。 辛小丰缓和了神色,和何松交换了个眼神。 David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主动道,“报警的事我还真是不知道是真回事,不过要是有人闹事我们这都是有内线通知的,我想可能是有人报假警吧。” 辛小丰没搭话,何松笑呵呵道,“没准呢,不过我们也是有流程,有人报警了就一定要问清楚的。” David点头,“我懂的。” 他带着辛小丰和何松前前后后的跑了一圈,路上辛小丰还拦了两个客人问有没有看到有人闹事,又简单的做了个记录后,这才卸下了那副冷硬的表情。 辛小丰道,“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David笑容更甚,“没关系,只是没想到再次见到辛sir是在这种情况下。” 辛sir这个称呼,辛小丰怎么听怎么别扭,于是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David见他不自在,心中暗想和自己说话这么难受吗?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人际关系方面还不错。 何松也知道辛小丰那不爱说话的德行,主动道,“既然这边没事,那我们就先回了。” David顺着台阶道,“好,我送二位。” 送到门口,David想说下次有空可以一起喝茶,可转头看辛小丰闷头往前走,压根就没想和他寒暄的样,话就又吞了回去。 David情不自禁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社交能力是不是退步了。 出了山庄,何松感慨道,“果然是有钱人玩乐的地方,连特么厕所都是熏香的。咱们派出所,就算所长的办公室也只就84了。” 何松凑到辛小丰旁边,“哎哎,小丰,那台湾人不一直说要报答你来着么?” 辛小丰格外想念伊谷春。 回到所里,门口碰上出警回来的伊谷春,又帮着把车上拘着的几个小年轻招呼下来。 何松惊叹道,“伊队,这趟收获不小啊!” 伊谷春一脸不高兴,“年纪轻轻不学好,毛都没长齐就学人玩勒索,还特么团伙作案。给他们关上几天就知道好坏了,也不知道现在这些个学生都学的什么。” 几个人都闭嘴不说话,鹌鹑一样不去撩伊谷春的刺头。 伊谷春靠在车门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他们几个把人从车上揪下来,弄进去做笔录。 辛小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有股若隐若现的香味窜进鼻腔,那味道有点熟悉,但是太淡,一时分辨不出。 伊谷春抽了抽鼻子,有点想打喷嚏。 第二十三章 那股邪乎的忙劲过去之后,伊谷春给下面的人挨个排了半天的休息,算是奖励了。干他们这行的,也没什么加班奖金,只能尽可能的给多排那么一点休息。 只是底下的人都有假,伊谷春自己却整天整天的窝在派出所,之前答应父母说经常回家的事也撂下了。 只是伊谷夏这几天居然没来盯梢,让他有些惊讶。好像从上次让她帮辛小丰接个孩子开始,这丫头就见天的没影了? 伊谷春站在大门口,享受了一下得来不易的空闲时光。 身后有人道,“诶,这是啥啊?” 伊谷春回头看了看,背着手跺到布告栏旁边,“好好看看,回头咱们队上开个会,都提高一下个人的思想觉悟,那个升华一下,大家的主人翁精神,啊。” David驱车路过的时候,放缓了车速,向热闹的派出所张望了一下,理所当然的没有看见辛小丰,倒是那位警长在。 他看了一会,没有再停留,只心里想着总该找机会做些什么才好。 辛小丰拿着半天的假,买了一堆菜回家,打算晚上给尾巴弄点好的。提着两大袋的东西,路过烟酒店的时候,摸了一下钱包,毫不犹豫的拐了进去。 直接略过低价区,只扫了一眼就找到了伊谷春惯常抽的那个牌子。 不便宜,一条就小几百了。 拿出钱包,发现只剩下几十块钱的现金,又抽了张银行卡出来。 “老板,这烟,给我装两条。能刷卡吧?” 辛小丰给杨自道打了个电话,那头过了一会才接起来,听声音似乎心情不错。 “阿道,晚上能接下尾巴么。” … “不是,没加班,我今天半天假,先回去把菜弄上,在收拾收拾。” … “肉菜我不动,等你整……嗯,我一会打电话给老陈,让他也过来。” … 挂了电话,又拨给陈比觉。相比杨自道,陈比觉隔着电话都是一股火气。 辛小丰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一定是稿子又被退回去了,这似乎是今年的第二次了。 “老陈,今天过来吃饭,尾巴说她想你了。” 陈比觉这人烦的很,总是看谁嫌弃谁,一堆的屁话。可只要搬出尾巴来,保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带有二话。就好像尾巴生来就是为了克他一样,比起他这个亲爹,陈比觉更要溺爱尾巴。 辛小丰放下手机,不自觉的笑了下。 这本是该开心的一天,他们兄弟三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凑在一起,原就该吃个饭喝个酒,再被尾巴挨个把酒瓶抢走。 可杨自道载着尾巴和伊谷夏回到天界山的租屋,却只听见房子里争吵的声音。杨自道以为出了什么事,不敢让尾巴下去,就叫伊谷夏在车上看着尾巴,自己下了车,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去。 尾巴扒在车窗上喊他,伊谷夏搂着她,同样看过去,却是没有多担心的样子。 杨自道在她心里,打从徒手力斗持刀劫匪开始,就是没有什么搞不定的。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杨自道先是冲回租屋,门口简易厨房里蔬菜和肉都在板上,屋子里倒了一桶水,地面湿了大半。 没有人在。 于是又冲上房东的二楼,一眼就瞧见了憋的脸红脖子粗的陈比觉和拦着他的辛小丰,以及被揍青了嘴角的房东。 地上一片狼藉,耳机,电线,不知道什么用处的机器摔了一地。房东卓生发养的那只公鸡吓的跳到柜子上,鸡毛飞的到处都是。 杨自道也上去拉住陈比觉,“怎么回事!” 陈比觉还想去踹卓生发,“干你母个变态,老子打不死你!” 辛小丰面色同样难看,可还是拽着陈比觉,斥道,“老陈!” 卓生发萎在地上,尖声道,“你敢打人!” 陈比觉道,“我他妈的还想打死你呢!你有本事就打110报警!” 说到报警,卓生发有些忌惮起来,强硬道,“你们滚,房子我不租给你们了!” 辛小丰忍不了道,“你想租我们也不租了!” 辛小丰给杨自道使了个眼色,“阿道,走!” 杨自道自始至终一脑门的雾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帮着辛小丰一头,他既然说要走,也一定是有什么非走不可的原因。 两个人连拉带扯把陈比觉弄下楼去,伊谷夏拉着尾巴的手在车门口等他们,看他们下来了,这才跑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 辛小丰看到她愣了一下,又去看杨自道。 杨自道干咳一声,问道,“是啊,怎么回事啊?” 陈比觉挣开他们两的钳制,冷哼一声抱起尾巴就进了屋,“尾巴走,咱们收拾东西,回鱼排去。” 辛小丰默认了他的做法,从口袋里掏了只窃听器出来,“这房东有问题,他他妈的在咱们的屋里按这玩意,还一直监听。”辛小丰道,“我先报警,把东西收收,这地不住了。” 杨自道一听也黑了脸,只是他比较冷静一些,“不行,房租是压一年付一年,必须得要回来!” 伊谷夏一蹦老高,“哎哎,老头儿我跟你一块去!” 辛小丰报了警,转身进屋,也拽了一个行李袋出来,和陈比觉一起收拾。 尾巴拉着辛小丰的衣角,“爸爸,你打架了吗?” 辛小丰摸摸她的头道,“没有,爸爸没打架。” “咱们又要搬家了?” “嗯,搬。尾巴你自己收拾自己的课本和衣服,可以不?” 尾巴懂事的点头,“我自己可以!” 辛小丰打定主意这地方不能呆,刚才要不是陈比觉先动手了,说不准他下手更狠。卓生发敢装窃听,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变态癖好,他怎么敢让尾巴住这种地方。 没一会杨自道和伊谷夏就回来了,辛小丰不抱希望的问,“要回多少?” 杨自道说,“全部。” 辛小丰以为自己听错,“多少?” 伊谷夏一脸得意,“全部呀。感谢我吧,维护了你们的权益,押金租金我都给你们要回来了。” 辛小丰惊讶的看着她,陈比觉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伊谷夏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辛小丰嘴拙,却也真心实意道,“谢谢!” 伊谷夏一挥手,“谢什么,你是老头儿兄弟就是我兄弟了!” 杨自道赶紧拦住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来。 陈比觉看着他嘿嘿的笑了一声,同尾巴挤眉弄眼的。 他们这地方太偏,等警察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也是他们东西少,拢在一起也不过三个提包。 年轻的警员敲门,“谁报的警?” 辛小丰走出去开门,“我。” 年纪大一些的那个警察认出他来,“辛小丰?” 虽然不是一个辖区,但是辛小丰这人太出名,认得他的人不少。 卓生发抱着他的鸡趴在二楼的窗户上,“谁让你们随便进来的!!!这是我家!!都滚出去!”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辛小丰压着火道,“这我租的房子,房东在屋里按窃听器。” 年长的警察对卓生发道,“这是整窃听风云呢还?下来下来,赶紧的。”随后又低声对辛小丰道,“辛小丰,这种事你也知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多也就是罚个款做个批评,再多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辛小丰这事没得追究,可是被人当着面这样说心里还真是五味陈杂。今天这里住的是他们几个大男人,要是住的是个单身女性,真要出事,说什么都晚了。 辛小丰叹口气,心想要是出警的是伊谷春的话,大概不会是这样得过且过的态度了吧。 卓生发被口头批评了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歉。等警察走了,指着辛小丰的鼻子叫他们快滚,又赶在陈比觉和杨自道动手之前逃回二楼。 伊谷夏气的鼻子都歪了,“什么人啊这是!” 辛小丰把行李都塞进杨自道车子后备箱,“行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伊谷夏道,“那你们今天晚上怎么办啊?”她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一圈,“要不,去我家住?” 杨自道尴尬道,“瞎说什么呢,我们有地方住,你甭操那心,一会我送你回去。” 伊谷夏白了他一眼。 辛小丰道,“阿道,你和尾巴晚上跟老陈回鱼排上住去吧,早上你出车把尾巴送学校去。” 杨自道答应着,“成,那你呢?” 辛小丰道,“我回宿舍住几宿,这两天看看找房子。” 尾巴仰头叫他,“爸爸。” 辛小丰抱起尾巴,把她塞进车里,“尾巴和老陈住几天,过几天爸爸找好房子了,就接尾巴,咱们还一起住。” 尾巴摸摸辛小丰的头,“尾巴听话,爸爸别不开心了。” 辛小丰的心软成了一片,承诺道,“爸爸没不开心。爸爸很快就去接尾巴。” 因为不顺路,辛小丰让杨自道在公交站把他放下,然后去送伊谷夏,再和陈比觉尾巴一起回鱼排。 一番折腾下来,辛小丰到宿舍都快晚上九点多了,围在一起看球赛的几个协警看见他还挺惊讶。 “辛小丰?你不是休息吗,怎么回来了?” 辛小丰道,“回来住几晚,有地方吧?” 何松道,“怎么没有,你床位给你留着呢。” 辛小丰把随身的小包塞到床下,拽出脸盆出去打水。天井趴着的哈修老远就闻到他的味,站起来摇尾巴,看见他了才叫了两声。 辛小丰又蹲下和它玩了一会。 有人路过,还以为他要去遛狗,提醒道,“伊队晚上走前溜过了啊。” 走前? 辛小丰抬头看了看二楼,伊谷春回家了? 真难得。 伊谷春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眼看时钟跳过十一点大关,门口才传来伊谷夏蹑手蹑脚的声音。 伊谷春懒洋洋道,“干嘛去了?这回家跟做贼似得。” 伊谷夏吓的哆嗦了一下,见到他一个人,放松道,“伊谷春你烦不烦!” 伊谷春作势起身回屋道,“行,我烦,那明天你跟那老两口解释去吧。” 伊谷夏连忙拉住他,“哎哎哎我就那么一说,我错了错了错了!我这不是陪尾巴吃个饭又送她回去金元岛么,这才回来晚了。” 她毫无惭愧的把耍赖强行送尾巴改编了一下,可怜杨自道送陈比觉和尾巴回去,又送伊谷夏回家,最后自己再开车回金元岛,好几百里地,估摸着睡下都得后半夜。 伊谷春转头,“金元岛?” 伊谷夏正愁满腔愤慨无人可诉,立马就将下午那事连说带比划的都抖落了出来。 “你说那房东是不是太变态了,要我说这种人简直是危害社会!” 伊谷春没有发表什么评论,只是道,“金元岛百多里地,孩子早上还上学,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伊谷夏道,“我也这么说呀,我想让尾巴来家里住,他们还不干。” 伊谷夏选择性的忘记了她原本的说法是让尾巴和她三个爸爸一起来住,他们要真干了才叫开玩笑。 伊谷春道,“知道了,老头老太太那边我都给你找好借口了,下次别这么晚,赶紧睡觉去。” 把伊谷夏打发上去,伊谷春又坐了一会,眼睛瞄了几次茶几上的车钥匙,最后还是关了电视回房间去了。 第二十四章 伊谷春端着他那个不锈钢的保温杯,站在自己办公室对外的窗户边上,往街上扫来扫去。过了一会,又看了看表,走出门抓了个人问。 “辛小丰还没来?” “辛小丰啊?早来了,被所长叫去说话了。” 伊谷春嗯了一声,转身又进去了。 被伊谷春拽着这人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心里想着,这辛小丰也是真会做人的。你说就一协警,所长惯常找谈话,警长更是离不开他。 伊谷春浑身不得劲,总觉得有哪根筋没搭好,报告都看不下去,坐了一会,开始收拾起杂乱的办公桌。 文件报告,各种没用的来不及的丢的单据,杂七杂八的叠了好几层,伊谷春找了几个档案袋,分类往里塞。 久不见天日的玻璃案面露出来,也不见得多整齐,玻璃板下面同样压了很多纸张。有警察内部的黄页,有他手抄的一些电话号码,早就忘去脑袋后面的备忘,朋友的照片。 辛小丰推门进来的时候,伊谷春正一手使劲的抬着玻璃板,一手从桌面和玻璃板窄小的缝隙间够东西。 “头儿?” 伊谷春听见声音,刚转过头,手上一个秃噜,玻璃板连着上面搬不下来的电脑的重量就都压在他那几根手指头上了。 “我操!” 辛小丰也吓一跳,腿比大脑快的往后一步退了出去。 伊谷春搭不对地方的那根筋更抽抽了,气不打一处来道,“跑什么跑!滚进来!” 辛小丰在他骂人的时候就又进来了,“头,头儿,对不起。” 伊谷春攥了两下拳头,手指头也就疼那么一下,也没啥事。 “什么事啊?” 辛小丰把手里的单子往前递了一下,手只是稍稍的抬起,甚至都没有举平。 伊谷春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什么玩意?” “头儿,我这周晚上的班没排。” 伊谷春把桌面归置了一下,随口道,“没有就没有,哪那么多事。有那闲工夫就把这几个报告帮我写了,”伊谷春嫌弃的嘟囔,“怎么他妈的妇女节报告都要写。” 辛小丰低头看了看排班表,往后一个星期他都是正常作息,他都好几年没见过这么空的晚班栏了。不过,也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抓紧时间没准这两天就能找到房子。 伊谷春见他还杵在那,问道,“还有事?” 辛小丰立马道,“没事!” 辛小丰转头出门,盘算着回头去找人问问,两步到了了门口又停下来道,“那个,头儿。” 伊谷春头也不抬道,“嗯?” 辛小丰道,“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吧?” 伊谷春反应了一会,这才抬起头惊讶的看了他一会,有意思的笑道,“我没听错吧,你是辛小丰吧?” 辛小丰十分局促的看着他,但是表情很坚定。伊谷春手里的笔尖点点桌子,转念就想明白了他这顿饭是请的什么神仙,于是道,“晚上再说吧。” 突然又想起来辛小丰一大早就被所长叫去说了半天话,想问问他都说什么了。可想想辛小丰没提,估计也没什么要紧的,转就把这个丢去脑后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辛小丰拎着个包蹲在天井等伊谷春。哈修拿鼻子一直拱他怀里的包,辛小丰就把它脑袋推开,“不是给你的吃的。” 伊谷春站在大门口喊他,“辛小丰。” 辛小丰站起身,把包背在肩上向他跑过去。 伊谷春没开车,他就打算随便找个面店吃一点,可是拧不过辛小丰,最后各退一步,找了家小饭馆,点了几个菜,两瓶酒。 伊谷春道,“真该让所长他们看看,辛小丰你这也算是会给上司溜须拍马了。” 辛小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了啤酒给伊谷春倒上,“早该我请的。” 伊谷春和他碰了一个,一口干了杯里的酒,“不是什么大事,这顿让你请了就别叽歪了。” 辛小丰勤快的给他满上,伊谷春吃了两口菜,随口聊道,“孩子上学没什么问题吧?能跟得上吗?” 辛小丰道,“都好。尾巴挺聪明的,学校跟着不难。” 伊谷春想起辛小丰说他考了几次编制都没考上的事,笑他道,“那好,不像你。” 辛小丰也笑,“嗯。” 伊谷春想了想,挫着后槽牙把这个话题别开了,“我听说那个台湾的设计师找过你?” 辛小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谁,“啊?对,见到过两次,说是要请客,我没答应。” 伊谷春道,“你这觉悟比我高。” 菜都上齐了,伊谷春见着有盘焖笋,连着塞了几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笋呢。” 辛小丰想起来,伊谷春似乎是说过他喜欢吃笋的,只是他那时说起的话,每一句都比竹笋要重要的多,他也顾不得去注意。 伊谷春道,“你看我干什么?吃啊。” 辛小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他不太饿,吃不多。没几口就放了筷子,手搭在身边的包上,有些犹豫。 伊谷春正吃着,冷不防看到辛小丰拿了两条烟搁桌上,仔细一看,还是自己一直抽的那个牌子,当下伊谷春的脸就黑了。 “什么意思你这是。” 辛小丰不说话。 伊谷春道,“你还没完了是吧?” 辛小丰道,“头儿,这不值什么钱。” 伊谷春顿时气的肝疼,“什么不值什么钱,这两条小一千,你钱多没处花了?有那钱给孩子买几套衣服去,我说辛小丰你没长心啊?” 辛小丰闷头让他骂,可那两条烟怎么也不收回去。 伊谷春道,“好好一顿饭让你弄这么没劲,你也真是本事。” 辛小丰见他不说话了,这才出声道,“头儿,这事在你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在我这都是救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套,但是,我也没别的能报答你了。” 伊谷春很少能听见辛小丰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便也没有打断他。 辛小丰说,“不是钱不钱的事,要说再多我也拿不出了,就是我的一点心意。要说您帮我这么大一忙,我还什么都没表示,那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伊谷春沉默了一会,伸手拆了一条烟,扣了两盒塞进口袋里,剩下的推回去,“行,我收了,知道你不是哑巴了。” 伊谷春道,“剩下那些你拿回去,随便你自己抽还是送人,别放我眼前。” 辛小丰笑,知道这是伊谷春的底线了,顺从的把剩下的烟收了回去。 伊谷春也吃不下多少了,两人聊了一会别的。伊谷春摊在椅子上,突然问道,“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辛小丰呆了下,“没,没事啊。” 伊谷春状似不经意道,“我听说你昨天晚上在宿舍住的?” 辛小丰权衡了一下,“伊小姐和你说了啊?” 伊谷春道,“她说的不太靠谱,你在和我说说,这房东我听着不对劲。” 第二十五章 一队长伤愈回来报道,顺道把压在伊谷春桌上的事物分了一半过去,临走非要请伊谷春吃一顿,好好谢谢他,伊谷春没推过,只好应了,再订时间。 看着瞬间空下去的案板,伊谷春有点不适应,于是又开始了带着辛小丰出外勤的日子。手头上的事跑完,又拐到天界山辖区的派出所,问了一下卓生发的档案。 民警一边调档一边问,“怎么了?卓生发犯事了?” 伊谷春随口道,“没,就是另外一个案子和他有点牵扯,先来了解一下情况。” 民警点点头,把电脑屏幕掰到伊谷春那个方向,“卓生发这人在我们这边挺有名的,一般老人儿都知道他。他家原本好几口人,但是几年前一场大火,家人都烧死了,他那天不在家逃过一劫。” 辛小丰弯腰猫在伊谷春身后,两人盯着屏幕,伊谷春负责拉进度条。 伊谷春道,“我看这写着报警的人就是他?” 民警道,“是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着火,结果警察和消防到的时候都烧没了快。” “周围邻居没有发现吗?” “那偏僻地方别说好几年前,就是现在也没几户人家,警车开过去都要十分钟。” 辛小丰看到报告上的照片,突然问道,“他现在这房子不是原来那个?” 民警道,“不是。原来那个都烧没了,现在这房子是后来推倒重新盖的,当时保险金不少。” 伊谷春把座位让给辛小丰,自己靠在桌子上道,“没有作案嫌疑吗?” 民警道,“当时也想过,鉴定和法医都看过了,来来回回开会,最后确定是意外。” 他抬头看了看办公室,正值午休期间,人都去吃饭了,于是道,“虽然这事算了了解了,但是卓生发这些年我们也看在眼里。人不坏,可是不是什么大好人,这当年那事之后,总是好像故意做好事一样,怎么说呢,跟赎罪似得。” 三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伊谷春道,“成,这事我知道了,今天麻烦你了。” 民警起身和他握手,“应该的。” 出门上了车,伊谷春坐在副驾上点了根烟,递给系好安全带的辛小丰,“你怎么看?” 辛小丰接过烟叼在嘴里,“不好说。” 伊谷春嗯了一声,“回头再去查查他之前的交际关系,这一家人都不是深山老林里当野人,总有点亲戚朋友什么的。” 辛小丰应了,“头儿,那咱们现在回所里?” 伊谷春道,“先找地方吃点东西,这都几点了。诶,辛小丰,你房子找到了吧?” 辛小丰点头,“找着了,多亏伊小姐帮忙。” 伊谷春翻了个白眼,“我说怎么成天不着家,老太太找人都找我这来了。” 辛小丰立马道歉,“都怪我!” 伊谷春把座椅放平,拢着衣服躺道,“有你屁事!” 辛小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以为伊谷春睡着了,可没一会就听伊谷春道,“改天,把你那兄弟叫出来,咱们吃个饭。” 辛小丰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哦。” 一根烟抽完,烟屁股拿手指碾灭,辛小丰看了看伊谷春,小声叫道,“头儿?” 伊谷春闭着眼睛,“有事说。” 辛小丰道,“其实,阿道人不错。真的,他这人仗义,负责任,能吃苦能赚钱,做家务还特别好!” 辛小丰绞尽脑汁的夸了杨自道半天,伊谷春忍不住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看他。 伊谷春问道,“你兄弟多大年纪啊?” 辛小丰不说话了。 伊谷春道,“过几天,外省有个联合行动,你和我去,家里记得安排好。” 辛小丰道,“我?我一协警……” 伊谷春不耐烦,“我这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意见。什么协警不协警的,协警不是警了?” 辛小丰只好答应。 伊谷春的态度又软下来,“辛小丰,别老把自己放的太低。” 杨自道听说伊谷春要找他吃饭的时候,吓得筷子都掉了一支,捡起来后没事人一样,“行,我知道了。” 辛小丰道,“阿道你别担心,头儿他这人不错,是个讲理的,特正派。” 杨自道看了他一会,道,“得了,担心我的事干什么,你还是早点把房子收拾好,把尾巴接过来,金元岛那地方来回上学,孩子遭罪。” 辛小丰道,“就这两天的事了,我晚上再去打扫一遍。” 杨自道说,“我晚上还得出车,不跟你去了。” 辛小丰道,“你自己小心。” 辛小丰新租的房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面,一室一厅。虽然年头多了些,但是环境保持的不错,住户多是老人,安静的很。价格不算便宜,不过伊谷夏人甜嘴也甜,哄的老房东开心,每个月愣是又减了三百块钱。 没事的时候辛小丰就想,伊谷春和伊谷夏这对兄妹人好,自己欠他们的太多了。 地砖和窗户擦了一遍,坏掉的灯泡也跑了趟小卖部换了好的,床板地下都仔细喷了杀虫剂丢了樟脑丸。估计明天再来收拾一遍,后天就差不多能住人了,毕竟原本也不是多差的环境。 水桶抹布拖把都堆在墙角,关好了电闸。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估计走回宿舍要十一点多。 辛小丰想的开,自己点了一支烟暖身子,揣着兜加快了点速度。 他兜里两盒烟,一盒是伊谷春抽的那个,一盒是自己抽的。他记得伊谷春曾经打趣过,说他那烟,抽起来跟手纸似得,烧的慌。 辛小丰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抽习惯了。 临近凌晨,街上基本没什么人了,只是偶尔有车经过,冷冷清清的。 辛小丰沿着人行道走,却不想意外的遇见了认得的人。 辛小丰皱着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捂着额头的David抬起头,见到是他,眼睛一瞬间亮了一下。辛小丰吓了一跳,那眼神亮的太过。 David不敢相信道,“辛sir?” 辛小丰看着他一身灰尘脏污,拿开他的手看了看他额头的口子,“被抢了?” David苦笑一声,手帕被血染透了,也不再往头上捂,“流年不利吧,辛sir怎么在这?” 辛小丰道,“我路过,你没报警?” David道,“被抢走了,我刚刚还在想,要是有路过的好心人……” David没有说完,辛小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问,“能走动吗?” David点点头,艰难的站起来,因为失血,有些晕眩的晃了几下,辛小丰忙掺住他的手臂,直接搭在肩上,“我先送你去医院,然后报警。” David小心的把重量转移到辛小丰的身上,“麻烦你了,辛sir。” 辛小丰道,“别叫我辛sir,不习惯,你直接喊我名吧。” 小丰,辛小丰。 伊谷春坐在一楼的办公桌后面,正对着大门口,面前摊着一张今天的报纸,手边茶杯里的水已经没了热气。 另外几个值班的,不是正低头和女朋友聊微信,手指噼里啪啦的没停过,就是抱着书在啃。 接报警电话的没有听出来辛小丰的声音,只说是有人报警抢劫,现在人在医院,伊谷春抓着帽子就出门了。 等到了医院,见到人了,伊谷春这才知道报警的居然是辛小丰,“你报的警?” “头儿,”辛小丰站起来,指着刚打完破伤风的David,“我路上遇到他被抢劫,手机也没了,就给打了个电话。” 伊谷春点点头,走到David身边,掏出随身的本子,“说说吧,怎么回事。” David将被抢前后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对劫匪的容貌穿着的印象,态度平静的实在不像是刚刚被抢劫,脑袋上还缝了三针的。 空气里除了医院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掺杂了什么其他的味道,很淡,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到。可伊谷春奇怪的就是注意到了,还感觉到一丝熟悉。 伊谷春顿了一下道,“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你这算是故意伤人,可以立案了。回头有信儿了,我们会随时联系你。” David道,“多谢。” 辛小丰见伊谷春收了本子,接口问道,“要帮你通知家人吗?” David道,“不用了,我家人都在台湾,这边只有我一个人。” 辛小丰呆了下,“啊,哦。那,米朋友什么的呢?” David笑道,“不用了,医院有护士,我自己可以的。” 他已经这样说,辛小丰只好点头,“你自己有注意就行。” 伊谷春道,“那我就先回了,”他又转头问辛小丰,“要不要捎你一起?” 辛小丰点头,“一起吧,我正要回去。” 辛小丰对David道,“那我先走了。” David抬起手挥看下,“好,慢走。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顿了一下,叫了他的名字,“小丰。” 伊谷春突然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奇怪。 辛小丰道,“没事,我走了。” 辛小丰上了伊谷春的车,脱离开消毒水的味道,伊谷春在他身上又闻到了那股细微的香味,他想起来之前也是在辛小丰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第二十六章 锁 第二十七章 一顿乔迁饭吃的并不是那么痛快,留下陈比觉照看杨自道和尾巴,辛小丰自己则是送了伊谷春出去。 伊谷春把钥匙丢给他,“我喝酒了,车你明天开过去吧。” 辛小丰接了钥匙,“头儿…” 伊谷春道,“没吃好吧?我搁这给你赔不是了。” 辛小丰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说完两人又沉默下来,这本来就算是伊谷春的家事,辛小丰虽然是杨自道朋友,但是在这事上还真没啥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伊谷春点了根烟,顺手递了辛小丰一根,看了看他道,“这事其实我也不是想要他们两怎么样,这都什么年代,再说我一公职人员总不会搞歧视那套,就是家里…” 解释似得说了一串,伊谷春突然顿住,讪笑,“嗨,我说这个干什么。” 辛小丰道,“头儿,我懂。” 伊谷春道,“你懂啥?” 辛小丰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再好听的话从辛小丰嘴里说出来都干巴巴的,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你,连个笑容都懒得给。可伊谷春就是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虽然心口还憋着一股气,但也不烦了。 伊谷春把烟两口吸掉,暗骂,“这特么矫情劲。”又对辛小丰道,“行了你回去吧,我溜达溜达。” 辛小丰道,“我送送你。” 伊谷春道,“送个屁,我个大老爷们能丢啊?” 辛小丰被他撵回了家,杨自道三瓶啤酒就醉死,现在已经人事不知。说来没人信,他们三个里面,酒量最好的居然是陈比觉,杨自道和辛小丰完全就是看着厉害。 陈比觉收拾了桌子,尾巴正噘着嘴给杨自道擦脸。 尾巴指控,“你们又喝酒了!” 辛小丰心虚了一下,卖了杨自道,“我没喝,就阿道喝了!” 尾巴道,“才不信呢,老陈都和我说了。” 辛小丰尴尬,生硬道,“作业写完了吗?” 尾巴道,“写完了。” 辛小丰道,“那去看电视?” 尾巴看了看床上倒着的杨自道,有些小犹豫。 辛小丰立马道,“我看着他,你玩去。” 哄走了尾巴,辛小丰摸到厨房,随手抓了双筷子扒拉着凉饭。 陈比觉问他,“杨自道那傻逼说他月底走这事,之前跟你说了吗?” 辛小丰摇头,陈比觉嘴里骂的难听,“这傻逼是没把咱们当兄弟,操!这么大的事,他有了对象忘兄弟,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辛小丰不想搭理他,吃完自己去洗碗,“你也先别回去了,这边住几天,我过两天要出差。” 陈比觉说着你一协警哪来那么多事,也没有拒绝,对于和尾巴一起住一起玩这件事,他向来是求之不得的。杨自道曾经说,要不是他们防的严,陈比觉说不定早偷抱着尾巴跑了。 伊谷春这两天似乎格外的忙,来去匆匆的。中间他们几个警长和所长开了个会,回头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辛小丰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据说是市局那边的大案子,和省外合作的。 不过这些辛小丰都不是那么再议,他本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每天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直到临行前一天伊谷春给他电话,叫他收拾好东西,明天早上警局门口等他。 伊谷春钦点辛小丰跟着去,肯定是有人说嘴,有人不服气。他一协警,都不在编制内,凭什么这种混简历的事不给正式警员? 辛小丰也知道自己现在招风,但是伊谷春咬死了没办法,人家甚至都给他在所长那备案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所长的。 第二天辛小丰提前半小时就等在大门口了,伊谷春到的也早,辛小丰才等了十几分钟他就来了。 和他师父,还有另一个刑警。 师父看到辛小丰并没有多么意外,另外那个刑警倒是多看了他几眼,同他做了自我介绍。 伊谷春看了表,“人齐就走吧,火车还两个小时开。” 直到现在辛小丰依然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案子,又是要去做什么。他可以问伊谷春,只是因为旁边有别人在,就又缩回角落装起了鹌鹑。 一路上四人没有多交流,气氛有点压抑的严肃。 到了车站还有时间,老爷子还没吃早饭,伊谷春当仁不让的去买早餐,辛小丰什么也没说的跟着去了。 辛小丰拎着一袋包子,和伊谷春靠在一边等豆浆打出来,抽空问道,“头儿,这次到底是什么事啊?” 伊谷春听见他问的了,但是一时间没有回答。 辛小丰小心翼翼道,“不能说?” 伊谷春清了清嗓子,换了个站姿,“也不是不能说,就是个流窜行凶的,几个大案都挂身上呢,这次也不止是咱们这边,还其他市的。” 辛小丰开始没多想,只思考回忆着有什么比较震惊的大案需要联合执法,还和厦门沾边的,还叫上了伊谷春这个调到了民警部门的前刑警,和办退休的伊谷春师父… 辛小丰并不笨,他只是平时不善于表示他的那种聪明。 几个关键词的串联,还有伊谷春这样模糊的态度,一个可能的答案挂在他嘴边。 “头儿…是,是抓到了吗…?” 伊谷春接过豆浆,付了钱,隐晦的看着辛小丰,“别在这边说。” 伊谷春从他手里拿过包子口袋,扯着已经半木然的辛小丰离开。他没有否认辛小丰,默认了他心里想的那件事。 辛小丰反手抓着他的袖子,“头儿!” 伊谷春皱眉,“这是车站。” 辛小丰不说话了,伊谷春走在前面没有看到辛小丰的表情,只感觉到掌中绷紧的筋肉。 辛小丰的眼睛亮的可怕,带着不敢置信的震惊。身上那层灰蒙蒙,软吞吞的气息一扫而光。 他锋利的像是一把刀。 第二十八章 辛小丰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清醒过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着,高喊着,亢奋的将里灵魂都挤出了身体,飘在空中看着伊谷春拉着他从人群里向前走。 他无法做出什么动作,无法控制自己,只有本能的跟着伊谷春的脚步。 上了车他还没有从这种状态中彻底恢复,即使紧握着拳头也抑制不住颤抖。坐在旁边的伊谷春瞧见了,伸手将他的手腕抓牢紧紧压着。 师傅将他们两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同行的刑警不明就里,倒也没多嘴说什么。虽然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抓捕要带着两个民警,伊谷春这人他知道,以前是刑警队的,但是辛小丰个辅警凑什么热闹? 到了当地之后,伊谷春和辛小丰被安排到警察局旁边的招待所,师傅则是跟着专案组去开会。虽然一起来了,但是这案子和他们其实算是没关系的,行动安排很明确,能跟着来旁观也是全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执着。 伊谷春把辛小丰推进卫生间道,“去好好洗把脸,冷静一下。” 辛小丰在卫生间里傻傻的站了一会,突然惊醒似得来回踱步,又开门冲了出去,跑到伊谷春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紧张道,“头儿,你和我说,这是真的吗?!” 伊谷春抽出袖子,将手里大杯冷水灌进肚子,把人按在床上坐下,自己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辛小丰!” 辛小丰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伊谷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辛小丰,像是一个陌生人。那个柔软沉默甚至感觉有些懦弱的男人不见了。眉目锋利眼神明亮,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有点圆润的脸颊弧度都绷成了冷硬的线条。 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他一点都不认识。 伊谷春斟酌了一下道,“目前掌握的线索的确指向当年的凶手,但是哪怕有99%的可能都无法下定论,这点你应该知道。就算最后真的抓到的是他,咱们在这也只是个旁观的,不能参与抓捕不能参与审讯,你明白吗?” 辛小丰面上的凶戾化去了一些。 伊谷春道,“你只能看着,懂吗。” 辛小丰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坚定的点头,“我懂。” 辛小丰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就闭口不言,可看着他的眼神伊谷春心里一跳,有种莫名的胆战心惊,这一刻他开始有点庆幸,还好辛小丰无法参与抓捕。 在确定辛小丰情绪稳定之后,伊谷春带着他一起去了警察局的监控室,行动的后方由这边全程指挥。 他们没有靠的太近,只是挑了一个可以听见声音的角落。 辛小丰木然的靠着墙,眼睛死死的盯着人群。伊谷春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换了个姿势,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拇指不断的摩擦着食指的关节,伊谷春心里的念头一点都不比辛小丰少,他也很想亲自上阵把那个王八蛋给毙了。 可是不能,他要遵守纪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身体的重心换了一条腿,继续等着行动结果。 两个人就这样各想各的,丝毫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不知谁喊了一句抓到了,这才猛的回神,却也只是蒙圈的站在那里。 这样就,抓到了? 辛小丰心里空落落的,抬腿就想过去,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伊谷春按着胸口压了回去。 “老实等着。” 监控台前的师傅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头去笑着同别人点头。 具体的审讯结果出来还需要好多天,伊谷春没办法丢下工作等在这里,但是他让辛小丰留下,还托师傅照看他。 辛小丰却拒绝道,“不了,头儿,我跟你一起回去。” 伊谷春道,“想好了?” 辛小丰点头。 伊谷春靠在车门上抓了一把头发,点了一根烟,半晌道,“走吧。” 辛小丰突然叫住伊谷春,“头儿。” 伊谷春回头,“嗯?” 辛小丰道,“谢谢你!” 伊谷春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挥挥手。像是回应他突如其来的道谢,又像是要驱散些什么。 往后的日子平静的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两个人都隐隐关注着期待着。周围的人惊讶的发现辛小丰变了,可是要说变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月末的时候辛小丰几人聚了一次,伊谷春兄妹俩也在,算是践行,第二天杨自道就走了。 在车站伊谷夏哭的像是送杨自道上战场,伊谷春叹气拍拍妹妹的肩膀,安慰她说过几年他就回来了,可以打电话不是么。 伊谷夏只是哭,哭完趁着伊谷春不注意,买了第二天的车票就去追杨自道了。 伊谷春气的铁青了脸,倒也没有把人抓回来的意思。 伊谷夏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这样的风风火火。伊谷春看着自己办公桌下面压着的照片,心想要是自己当年有她一半的冲动,今天谁知道又是什么样。 下班前伊谷春接到所长的任务通知,从总局下来的命令,听完之后扭头就要去找辛小丰,可来来回回看了半天也不见人。 何松特别懂的说,“刚才有人找,估计在门口呢。” 自从知道辛小丰有个女儿之后,David回去想了很多,他对于辛小丰从一开始的一点感激到后来的一点点心动,其实也没有多么深刻的不能割舍,最多也就是一些惆怅。 本想把这点惆怅抛在脑后,死了心,可又总是忍不住的想起辛小丰。 他是个很感性的人,相信爱情,相信缘分。满腹情伤,纵身越出高台的那一天,辛小丰抓住了他的手。被抢劫的那天,他落魄的坐在街头,辛小丰远远的从黑暗中走出来,支起了他的身体。 这难道都不是缘分吗? 这样想着,又有一点不甘心了。找了各种借口四处打听,在得知辛小丰是单亲爸爸之后嘴边差点咧到耳根。 于是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想见一见他。 David看见辛小丰的那一刻突然就没了话,嘴巴开合了几次,最后只憋出个合体的笑容,像是对待工作室的客人一样。 辛小丰疑惑的看着他,“有事?” David说,“你变了好多。” 辛小丰一脸莫名其妙,“啊?” David仔仔细细的看他,原来的辛小丰暮气沉沉,脸上总有着疲惫和麻木,像是一个被压在尘土里的人。而现在,面上的暮气被吹散掉,露出从没有过的清晰面庞,眼睛里有了神采,变得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David道,“好久没见了,想着约你去吃饭。” 辛小丰没有拒绝,心里盘算着这几天的空挡休息,可还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辛小丰!” 伊谷春站在警局的门口,远远的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看着辛小丰。 辛小丰对David道,“不好意思,我上司叫我。回头有时间了,电话联系吧。” David笑道,“你工作重要,回头联系。” 辛小丰同他道别后,向伊谷春跑去。 David目送他离去,越过他的肩膀,和伊谷春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那个男人就那样看着他,不经意的一眼,却带着明确的压迫感。 第二十九章 伊谷春召集了人手,两张通缉令铺在桌上。 “总局下来的命令,两个逃犯,抢劫杀人,持枪。都看清楚了,有人见过没?” 众人看了看通缉令,又看了看辛小丰。 辛小丰看了两眼,不负众望道,“见过,双子大厦,没带台胞证的两个。” 伊谷春皱眉,“你什么时候去查的?” 辛小丰道,“就前两天,例行酒店规范调查,那边人手不够,我去顶了一天。” 伊谷春道,“我怎么不知道?” 旁边人提醒道,“伊队,那天你不在,就周二那天。” 伊谷春想了想,记起那天他爸被伊谷夏气的差点高血压,他不回去不行,请了半天假。一个没看住,辛小丰又被人捞走了。 都特么赶上警队公共财产了。 操! 伊谷春挥手,“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出发!” 众人应声,伊谷春突然道,“辛小丰,你等下。” 辛小丰停住脚,站在门口,“头儿?有事?” 等人都走光了,伊谷春又犹豫起来,想了半天道,“那个台湾人,你和他有来往?” 辛小丰怔了一下,“见过几次。” 伊谷春看着桌子上的两张通缉令,仔细折起来塞进口袋,“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他经常来找你。” 辛小丰道,“是想道谢吧,跑几次估计也就烦了。” 伊谷春想这哪是跑几次,他觉得总能看见那台湾人。上次也是,辛小丰不在,那台湾人开车在门口转了一圈才走。 辛小丰突然道,“头儿你放心,” 伊谷春道,“嗯?” 辛小丰道,“我心里明白,不会干岔事的。” 伊谷春看了他半晌,“你明白个屁!” 辛小丰一头雾水,“啊?” 伊谷春挥手,“去去,出去准备一下,看你这样就闹心。” 辛小丰听话的开门出去,伊谷春反而更闹心了。叉着腰瞪了半天眼,稍稍顺气的换了衣服,检查证件配枪和弹夹。 辛小丰与何松几个辅警是没有配枪的,每人就配了根警用甩棍,到时正面对上也不会让他们冲在前面。 伊谷春怕出事,从一队那边叫了几个人。 车上的时候伊谷春叮嘱,“那两人手上带枪,你们几个辅警看好前后出口,有情况立刻通报,”伊谷春看着辛小丰道,“尤其是你。” 辛小丰低头不说话,要不是伊谷春坐在副驾,保准立马踹他。 一行人前后分拨到双子大厦,伊谷春几个打的头阵,下车前示意他们几个在车上等一下,他自己走到前台,隐蔽的出示证件后问道,“你们经理在吗?” 前台吓了一跳,道,“请您稍等。” 经理是个姑娘,匆匆的赶来道,“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伊谷春拉着人到一边,拿出通缉令问道,“这两个人记得吗,之前住你们这,现在还在吗。” 经理也不敢确定,转头去询问前台调出入记录,“还在,19楼,1910。不过这两人刚出去,也就20多分钟。” 伊谷春问道,“大门?” 前台点头,“对。” 伊谷春拿出电话通知车上的人,“速度进来,让老高他们从大厦后面走。” 挂掉电话对经理道,“带我们上去。” 怕逃犯回来的太快来不及对应,伊谷春路上就把人手安排好,分别守住安全梯和后门,自己带着几个人上了19楼。 伊谷春看着身后的辛小丰,“不是让你去安全梯那边吗?” 辛小丰茫然道,“你不是让我跟你走吗?” 伊谷春回想了一下,电梯里自己分配任务的时候,好像,似乎是顺嘴让他跟着自己? 实在不是寻思这些的时候,伊谷春想了一秒就丢在脑后了。 走在前面的经理突然拦住众人,指着旁边的房间道,“就这个。” 靠在猫眼的死角,伊谷春冲经理示意敲门。 “您好,服务员。” “……” “您好,服务员。” 等了一会,经理道,“没人。” 伊谷春轻声道,“开门。” 门锁刷开瞬间,伊谷春和辛小丰,一个把人拉开一个速度破门而入,众人冲进房间,快速的搜查。 “没人。” 伊谷春看了看打开的行李箱,还有台面上的相机,“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几个去守电梯,辛小丰和何松留下。抓紧时间!” 各自分散执行任务,伊谷春道,“图给我。” 辛小丰掏出大厦的建筑图展开,伊谷春问道,“通知刑警队了没。” “应该快到了。” 图纸才刚展开,就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枪响。伊谷春愣在当场,三人对视一眼,拔腿往外冲。 守在消防通道的几个人倒在地上,其中两人生死不明,辛小丰脱了外衣压在对方伤口上,“老赵!” 还清醒的一人指着楼梯道,“…上面。” 伊谷春没等他说完就冲了上去。 辛小丰拉住何松道,“叫救护车!”一面捡了老赵的枪,跟在伊谷春身后上了天台。 大厦一共就二十几层,没几步就到顶了,只是还没踹开天台的门,两人就被子弹压了回去。 “操,那两孙子在上面守着呢。” 伊谷春骂道,“我他妈就不信他们会飞!” 伊谷春握着门把手深吸气,看了一眼辛小丰,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枪,抬了下下巴。 辛小丰低头,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把保险拉开了。 刚刚推开的门缝又被对方几枪弹了回去,伊谷春憋屈的要死,可也不能冲动,缓了一下,猛的开门冲到了对面的掩体后,对面的冷枪擦着耳朵划了过去,吓出一身冷汗。 门口的辛小丰见他没事,镇定了一下,咬牙冲着对面胡乱开枪,狼狈的滚到伊谷春旁边。 原本还算冷静的伊谷春被他的两枪吓的一哆嗦,“我操!” 辛小丰紧张的大喘气,特别无辜的看着他,伊谷春暗骂一声,“没事吧?” 辛小丰摇头。 眼角扫到有人跑过,伊谷春手比脑快的开枪,“要跑!” 一路追到天台边缘不见了人,伊谷春踩着空调机往下看,“操,他们要跑对面楼去。” 辛小丰跟着他跳到外缘的缓台,一串带血的脚印,辛小丰顺着看过去,伊谷春是裤脚早就洇透了,只是他本人没痛觉一样毫不在意。眼看伊谷春脚下打滑,辛小丰吓的心跳都快停了。 伊谷春站稳的第一件事却是回头对辛小丰道,“小心,小心!” 辛小丰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往下看,伸手去拉住了伊谷春。 伊谷春看了一眼下面,只觉得风大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不禁反手握住辛小丰。 “小心。” 两幢大楼中间的横梁不到一米宽,其中一人之前被伊谷春打中了肩膀,慢了一步被堵在这头,另一个眼看就要逃去对面,伊谷春顾不得许多的追过去。 逃犯手里有枪,伊谷春却没有子弹了。他举起枪的瞬间,伊谷春本能的退了一步,脚下粘稠湿滑的血迹划出一条狰狞的痕迹。 辛小丰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只袖口,这画面该死的熟悉,辛小丰简直想要骂人。 逃犯手里的是空枪,他看了看无暇他顾的辛小丰和伊谷春,又看了看对面的同伙,咬牙抽出藏着的匕首。 辛小丰看见了,只能当没看见。 伊谷春也看见了,他挣了一下手,“辛小丰!” 辛小丰憋的脸色涨红,“那只手给我!” 伊谷春想要踩着点什么借力,可中弹的那条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辛小丰死命的抓着他的手,抓破了袖子,连指甲都掀开。 血很烫。 眼看逃犯越走越近,伊谷春费劲道,“松,手!” 辛小丰没有来由的生气,怒火烧红了眼睛,“你他妈的装什么英雄!”又转头冲逃犯吼道,“查个证而已,动刀动枪的干嘛!!!!!” 失血加上高空悬挂,让伊谷春有点晕,整个人都没力气。他固执的抬着头,死死的看着辛小丰,连响起都枪声都没有在他脑袋里留下什么痕迹。 何松带着增援爬上来,逃犯一人被捕一人击毙。 伊谷春被救起,连着辛小丰两个人一起被扶到天台上。瘫在角落,他和辛小丰的手还紧紧扣在一起。 痛觉猛然反扑,可腿上的伤再严重,也没有手腕上细密的痛感来的深刻。他一根一根的抠开辛小丰的手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都翻开了,食指也劈了一条裂痕。 辛小丰其实怕高的很,刚才全凭着一股气撑着,这下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软了,脸色比受伤的伊谷春还要白。 伊谷春点了根烟塞进辛小丰的嘴里,自己又点了一根,“还行吧?” 辛小丰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伊谷春嗤笑,“你他妈还有怕的时候。” 他抬手把辛小丰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歇会吧。” 肩膀上的重量很安心,伊谷春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遥遥望向天空。 那生死一瞬间,他的世界里,只有辛小丰。 第三十章 伊谷春没有赶上嘉奖会,因为腿伤,所长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假让他修养,奖金也直接给他送去了。 伊谷春坐在病床上,捏着信封皱眉道,“辛小丰…” 所长可算是怕了他了,“他也有!你说你这人。” 伊谷春放了下心,又问道,“给了多少?” 要不是看他是伤员,所长早就踹他了,“伊谷春你有完没完?哪学的臭毛病,懒得跟你置气,我走了!” 伊谷春撇嘴,想要起身送他出去,被所长嫌弃的挥一边去了。 伊妈妈将人送到门口,转回身对伊谷春说,“你的这个上司看起来人还挺好。” 伊谷春嗯了一声,估摸了一下信封里大概有几千块,辛小丰怎么也没他这个多,他那边还养个孩子,上学吃饭哪哪都要花钱,回头找个什么由头塞过去。说起来之前因为那个台湾人的事,还有几千块在他办公室锁着呢。 伊妈妈拽了个椅子到床边,剥着橘子道,“你这些年的上司都是好人,打头从你师傅算,一个个对你都是没的说。” 伊谷春把橘子推回去,“突然说这个干嘛?” 伊妈妈试探道,“这不是看到纤纤了么,就想起来了。” 伊谷春一时没反应过来,“纤纤?” 伊妈妈没有抬头,却用余光注意着儿子的表情,“嗯,好像是离婚了,前几天回来的。你不知道啊,你师傅没和你说?” 伊谷春没说话,随手把信封塞到枕头底下。 纤纤。他师傅的小女儿。他压在办公桌玻璃板下面的照片。他每年都会寄去贺卡的人。他一见钟情的初恋。 可他如今在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了他曾以为会有的悸动,一如一位平常的普通朋友。 伊谷春道,“没听说。” 伊妈妈有些失望,“说来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找一个?” 伊谷春忍住扶额的冲动,盯着自己的伤腿看,“能不能不说这个?” 伊妈妈小声抱怨,“每年都不让说,你这都多大岁数了,一年拖一年,不让人省心。” 伊谷春心里烦的很,只恨自己瘸着,只能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回去吧,老爷子自己在家你也不怕他把家点着了。” 伊妈妈气的隔着被子打了他一下,“我还不是为了你!”打过了又伸手揉一揉,“我不说了,省的你烦我,我明天再过来。” 可千万别来了! 伊谷春窝在床上,心里猫抓一样的。想要抽烟没有,茶水也没有,每一件顺心的事。想睡一觉,可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辛小丰憋红的脸,劈开的指甲,一分一秒都没个休息。 那天之前他本来以为自己活的挺明白的,可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明白了。 伊谷春靠坐在床头,心里想着现在谁要给他来根烟谁就是他祖宗。 辛小丰走进病房,“头儿。” 伊谷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辛小丰笑了下,“来看看你。” 伊谷春摆摆手,“有什么好看的,过几天就出院了。” 辛小丰把手里提的水果放下,“应该的。” 伊谷春看着口袋里的橘子,道,“带这玩意还不如给我带盒烟。” 辛小丰走近道,“医院禁烟。” 伊谷春道,“我知道,就这么一说。这地方只有凉白开,嘴里淡出个鸟来。” 辛小丰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犹豫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伊谷春眼睛一亮,又怀疑的看向辛小丰。 这老实人可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啊。 出乎意料的,辛小丰并没有把烟给他,反而自己叼着点了一根,深深了吸了一口。 伊谷春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看向他的嘴唇,鼻梁,眼睛。 辛小丰掐掉了只吸了一口的烟。 伊谷春急道,“哎我说辛小丰,你什么时候学的这缺德…” 多余的话消失在想接的唇间,伊谷春所有的话都飞走了,傻逼兮兮的僵硬在哪,被渡了一腔烟草味。 砰。 砰砰。 心跳骤然加速。 伊谷春猛然惊醒,几乎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正在捡水果的辛小丰吓了一跳,蹭的站了起来,“头儿,我,我吵醒你了?” 伊谷春看见他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一下,等看清楚了辛小丰那张熟悉的呆脸又回过神,“辛小丰?” 辛小丰道,“啊。” 伊谷春抓了一把头发,“啊什么啊,说话。” 辛小丰立刻道,“是我!” 伊谷春道,“你怎么来了?” 辛小丰道,“来看…” 伊谷春立马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得,我知道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这都几点了,没你班?” 辛小丰道,“刚下班。” 伊谷春挥手撵他,“下班不回去陪闺女,赶紧走走走。” 辛小丰手足无措,“我,我刚来。” 伊谷春刚想说连盒烟也没带你在这也没啥用处,可话到嘴边又让他生生的咽了回去,憋的差点咬到舌头。 辛小丰把掉在地上的水果都捡起来,放回塑料袋里。伊谷春看了看,明白估计是这玩意掉地上的声音把自己弄醒的。 大恩大德。 辛小丰退到门口,“那,头儿,我就,先走了?” 伊谷春道,“去吧,早点回去。” 辛小丰想说你哪天出院要不要接你,转头又想起伊谷春家里人应该会安排好,又把话压下去,站在门边等了一下,确定伊谷春没话要说,正要离开。 伊谷春道,“诶,等下。” 辛小丰道,“头儿?” 伊谷春道,“你后天开我车,过来接我。” 辛小丰点头,“哦,啊?” 辛小丰道,“后天?头儿,你腿…” 伊谷春道,“让你去你就去,在这躺下去我非废了不可。” 辛小丰第一反应是去告诉大夫,“头儿,你这伤口还没有封口呢吧。” 伊谷春不在意道,“不剧烈运动就行,废话那么多。” 眼瞅着伊谷春是越发没耐心,辛小丰只好答应了,确定后天早上来接他出院,这才犹豫着走了。 辛小丰走后,伊谷春呆坐了半晌,板着脸想这交流起来挺正常的啊,可那操蛋的梦是怎么回事!? “操!” 第三十一章 伊谷春瞒着伊妈妈偷偷的出了院,同伙是被强权威胁的辛小丰。 辛小丰忍着没去扶一瘸一拐的伊谷春,频频往后看道,“头儿,你真没事吧?要不还是找大夫问问吧。” 伊谷春轰苍蝇一样轰他,“去去去去,哪那么多话?赶紧开车!” 辛小丰没法,只好坐上驾驶。才发动车子,那边伊谷春就伸手过来道,“来根烟。” 辛小丰装死不说话,耷拉着眼睛平稳的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伊谷春一挑眉,“长能耐了啊?” 辛小丰道,“头儿,忍忍吧。” 伊谷春枕着手臂靠在副驾座上,吧唧着嘴说,“天天白菜豆腐都要成和尚了,医院伙食这不是一般难吃。” 伊谷春问道,“这几天局里没什么大事吧?” 辛小丰道,“没什么事,一队长帮了挺多忙的。” 伊谷春道,“算他有良心,哎,他没可劲使唤你吧?” 辛小丰跟个发面团似的笑,“没。” 伊谷春换了个姿势,手指搭着口袋,那里面一叠现金,硬邦邦的。 “孩子上学都还行吧。” 提起尾巴,辛小丰的话多了起来,“挺好的,前天还拿了个奖状回来。” 伊谷春也笑,“呦,这不错啊!” 说起来他也挺长时间没见过那小姑娘了,上次见还是辛小丰搬家的时候,他奔着杨自道去的,也没顾上和小姑娘说几句话。 当父母的似乎都很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听伊谷春这样说,辛小丰还算是矜持的没有笑的太过,可是这眼睛里总是有那么点得意和与有荣焉。 看着这样的辛小丰,伊谷春也没什么烟瘾了。 挺不错的。 所里对于伊谷春突然归队这事都表示时候惊讶,尤其是所长。 张所脸一板道,“你这不是闹呢么!那枪伤是闹着玩的吗,你才在医院呆几天赶紧回去。” 伊谷春反倒不是那么在乎,“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心里有数,在医院住的我都快出精神病了可他妈的饶了我吧!” 旁边默不作声的辛小丰想,对了,他都要忘了伊谷春调来之前是刑警队的,还中过枪。 而伊谷春心里则是想,可千万别让他住院了,那地方估计风水不太好,不然怎么总是做些不着调的梦。 张所拿他没辙,气的直跺脚,可心里得意啊。我所里的人,受伤都不忘坚守岗位,这必须回去做个报告炫耀一下。 张所道,“行,老子管不了你!”又转头对辛小丰道,“辛小丰,你看着点他!” 辛小丰啊了一声,“我?” 张所背着手走了,伊谷春转眼把辛小丰也撵了出去,“干活去,我有什么好看的。” 等人都走了,伊谷春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吸吸鼻子。一股子陈年档案和烟味,比医院那消毒水味可好闻多了。 桌子上散着一些文件,都是他住院前的那些,近期的大概都被一队长揽去了。把东西都归置在一起,空空荡荡的桌面还让他有点不适应,打他调来这边开始都是一直忙碌的,桌上就没见过底。 伊谷春看着玻璃板下面压着的照片,记起他妈说过,纤纤好像是回来了,只是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他也不知道这事。 看了半天,费劲的抬起玻璃,伸手把照片翻了个面,白底冲上的重新压住,琢磨着哪天去师傅家看一看,打个招呼。 一队长敲门进来,见到他笑得鸡贼,“哎,英雄回来了!” 伊谷春一叠废纸打过去,“会不会说话?” 一队长接住纸,贱兮兮的进来,“我这不是给你送点事来干吗,别不知好歹啊。” 伊谷春拧开茶杯,里面干干净净,也不知道谁给他刷的,“有事说事。” 一队长道,“真没啥事。不过你回来也好,别看你平时不怎么招人待见,结果一出事你队上那几个,有一个算一个的愁眉苦脸。尤其那辛小丰,可赶紧撸撸毛吧。” 听见辛小丰的名字,伊谷春抬头问道,“辛小丰?他怎么了?” 一队长道,“我怎么知道闷葫芦想什么,看着他就憋死个人。” 伊谷春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拄着拐就要去倒水。 一队长抢过他的杯子,“我给你倒去。” 然后伊谷春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了门,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辛小丰。” 一队长招过辛小丰,“给你们队长冲点茶水去,个残废。” 辛小丰越过一队长道肩膀看了一眼伊谷春,接过杯子应了声好。 一队长转过身,就看见伊谷春盯着他看。 “看我干什么?” 伊谷春把玩着手里的杯盖,“我算是知道你队上的人都不得意你是怎么回事了。” 一队长道,“你人身攻击干什么?半斤八两你好意思说我?” 伊谷春没搭理他,翻开他送来的案子,随即皱眉,“小区安全管理规范?这玩意给我干什么?” 一队长道,“你现在这腿脚也就适合谢谢报告了,这几天出任务你那辛小丰还是借我啊!” 伊谷春张嘴就想说不借,辛小丰敲门就进来了。 “头儿,你茶水。” 伊谷春接过来,看了一眼杯子里面,八分满开水,茶叶梗两根。 “局里这是没茶叶了?” 辛小丰说,“没事我先出去了啊。” 一队长道,“我也走了。” 于是人又都走了,伊谷春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还不如不来呢。” 伸开腿试着动了动脚腕,小腿上的肌肉抽着疼,“操!” 口袋里的电话嗡嗡的响,费劲的摸了半天才掏出来,来电显示上就一个字。 妈。 伊谷春捂着额头想,我的妈。 接起来那头果不其然的开口就是炮轰,伊谷春嗯嗯嗯的听着,爱怎么骂怎么骂吧,反正他死都不回去住院。 伊妈妈气的够呛,“我和纤纤来看你,结果人家护士告诉我你出院了!?” 伊谷春道,“纤纤?” 伊妈妈道,“你现在在哪呢!” 伊谷春道,“所里呢。” 伊妈妈道,“所里所里,所里是你家啊?” 伊谷春想,可不比家还亲么。 伊妈妈道,“晚上滚回来吃饭!” 伊谷春道,“行行行,我这边有事呢。挂了,啊。” 第三十二章 被亲娘严令归家的残疾人士伊谷春不得已再次征用了辛小丰做司机,对此他还十有些过意不去。 伊谷春问,“不耽误你接闺女吧?” 辛小丰系好安全带,摇摇头说,“老陈会去接她。” 伊谷春道,“不耽误事就成。” 辛小丰开着他的车,一路给他送回了家,到了地方,伊谷春把着车门说,“要不你在这吃吧。” 辛小丰愣了一下,“不了吧。”他想了想说,“头儿你一会还要回去?” 伊谷春转头看开门出来的伊妈妈说,“怎么都得回去啊。” 辛小丰倒不是非回去不可,但是去伊谷春家里吃饭他还是有点怂,“要不…我在这等你出来吧?” 伊谷春不乐意了,“这事你干的出来?” 伊妈妈走近了道,“怎么还不进来!”她看见车上的辛小丰,换了笑脸,“这是你同事?” 伊谷春嗯的应了一声,招呼辛小丰道,“赶紧下来。妈,这是我所里的兄弟,辛小丰。” 伊妈妈热情的说,“快进来,赶紧的,别客气!” 骑虎难下的辛小丰硬着头皮下了车,跟在伊谷春身后跟个吓破胆的耗子一样。 伊谷春看准没人,小声说,“看你这样,去去,我妈能吃了你啊!” 辛小丰沉默的错开两步,没搭伊谷春这话茬。 家里餐桌上摆了两道冷菜,他们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纤纤端了道菜从厨房出来,看报纸的伊爸爸看见他们站了起来,道,“回来了啊。” 伊谷春叫了一声爸,辛小丰跟着打了个招呼。 伊谷春对纤纤道,“好久不见了啊。” 纤纤笑了下,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她是一个很文雅的姑娘,连高兴都很安静。 纤纤说,“好久不见。” 多年未见的人如今这样仓促的相见,短短四个字却显得有些尴尬。伊谷春转头对辛小丰道,“这是我师傅的女儿,纤纤。” 辛小丰见过她,在伊谷春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那张照片被伊谷春保存的很好。白衣服的姑娘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漂亮极了。 这应该是一个对伊谷春很重要的人,可他只是轻飘飘的用-师傅的女儿-这样的身份来介绍她。 伊妈妈和纤纤一起,从厨房往外端菜,对他们道,“既然回来了就洗手准备吃饭,有什么话饭桌上说。” 伊爸爸想要去拿酒,被伊妈妈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伊爸爸讪讪的对伊谷春说,“这小伙子介绍一下。” 伊谷春说,“他叫辛小丰,我兄弟。” 辛小丰拘谨的厉害,一直跟个木头人似得坐在那,听见伊谷春介绍他,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叔叔您好!” 伊爸爸笑了,“哎,坐坐坐,就跟自己家一样。” 伊谷春颇为自豪的说,“这可是我所里的快刀,干什么都没的说。” 伊爸爸早年也是一线的,只是后来升上去了,但是对一线的警察那都是喜欢的不行,当下就细细的和辛小丰说起话,伊妈妈不时打个边鼓,气氛倒也还算是融洽。 伊谷春添了一筷子菜,抬头问坐在对面的纤纤,“什么时候回来的?” 纤纤道,“上个星期。” 伊谷春道,“我倒是前几天才知道,还想着什么时候去师傅那看看你。” 纤纤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跟着阿姨去医院看你,谁知道你偷着跑了,倒是和以前一样。” 伊谷春听这话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但是想想也就释怀了,“医院那地方,实在呆不住。” 伊谷春问道,“这次自己回来的?呆多久?” 纤纤给伊妈妈和伊爸爸各自舀了一碗汤,道,“自己回来的,呆多久还不确定,但是这几个月应该不会走了。” 伊谷春点头道,“也好,师傅这几年也挺想你的。” 纤纤看着他没说话。 一旁被伊妈妈问起有没有女朋友的辛小丰求助的看向伊谷春,谁知道伊谷春压根就没看他,低头吃饭。 辛小丰有点绝望,小声说,“…阿姨,我女儿都上小学了。” 伊妈妈惊了一下,“哎呦,看不出来的啊!我还以为你比老大年纪小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辛小丰干笑,他的确是比伊谷春小,他总不能说他高中的时候有的尾巴吧。 伊谷春这才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快吃。” 伊妈妈看看伊谷春又看看纤纤,叹气道,“看看人家女儿都小学了,我家这两个,一个也不知道想什么就是不找对象,眼看老大不小也没个着落。另一个野的很,跟着个男人跑了!” 伊爸爸皱眉,咳嗽了一声。 辛小丰有些尴尬,伊谷夏追着跑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兄弟,这事他更不好说了。 伊谷春听到这个也脑袋疼,他头也不抬的在桌下踢了下辛小丰。 辛小丰看了一眼表,特别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我女儿看不到我晚上不肯睡觉的。” 伊妈妈傻眼了,“这就走了啊?” 伊谷春道,“正好,我回所里,带我一道。” 伊妈妈道,“你怎么还回去?” 伊谷春道,“我这边都销假了,脚上伤也没啥事。” 伊妈妈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伊爸爸却说,“你自己掂量着,要是真没事早点回去也好。民警事多,总不好一直休着。” 伊妈妈道,“行吧,哎,正好先把纤纤送回去,这么晚她一个女孩子不好走的。” 伊谷春道,“行,纤纤,你是回去哪边?” 纤纤背上自己的包说,“去我自己房子那边。” 伊谷春道,“成,走吧。” 辛小丰鞠个躬对二老道,“叔叔阿姨,再见!” 伊谷春瞥了他一眼,瞧着他僵硬的身板没说话。 伊妈妈一拍脑门,“哎呦,差点忘了,家里还有几箱水果,你带回去两箱,给同事们分分。” 当场三个男人,一老一残,辛小丰当仁不让的去帮忙搬了水果。透明的硬塑料盖子下面,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绿色果子,看着挺丑的。 伊妈妈叮嘱道,“路上小心啊。” 伊谷春在副驾上摆摆手,“知道了,回去吧。” 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远,伊谷春伸手对辛小丰道,“给我根烟。” 辛小丰无奈,“头儿,烟暂时不能抽。” 伊谷春低骂了一句,也没坚持。 纤纤安静的坐在后座,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或者说,是没什么话好说。 伊谷春对她的感情她一直是知道的,但是那个时候她对伊谷春却只是对哥哥一样,没有别的想法,所以一直到出国她都装作不懂。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每年都会互送明信片,只是上面的贺语一年比一年少。 如今她回来了,再次见到伊谷春,就知道这个男人心里,那个位置已经空了,或是有了别人,总之不在是她了。 这样也挺好的,也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 伊谷春扭过头道,“纤纤,你一个人住没事吧?要不送你回去师傅那?” 纤纤道,“不用了,爸爸应该已经睡了,我没带家里钥匙不好叫醒他们。” 伊谷春道,“那行,有事你给我电话啊。” 纤纤下了车,笑着点头,“好。” 伊谷春一直等到她上了楼,家里的灯亮起来才示意辛小丰开车离开。 辛小丰小心的观察了一下伊谷春的表情。 伊谷春道,“看什么呢。” 辛小丰道,“没,没什么。” 伊谷春道,“贼头鼠脑。” 伊谷春降下车窗,让风吹进来,装作不经意道,“我妈说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干嘛拒绝啊。” 辛小丰没想到他说这个,傻了一下,“女女朋友?” 伊谷春笑了,“结巴什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就这么单着?” 辛小丰突然就闷了下来,嘴巴闭的死紧,倒是有点伊谷春刚刚认识他的时候的样子。 伊谷春一脸莫名其妙,心里也有点没底起来。 过了好一会,辛小丰才道,“我一协警,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还带着个孩子,找什么。” 这话伊谷春不爱听,沉着脸道,“协警怎么了!说的什么话,你差到哪了!” 辛小丰笑了下,伊谷春听来却像是根刺一样。他一口气列了辛小丰好几个优点,末了还强调说,“我这人不爱夸人,但是你这么贬自己这不是打我脸呢么!” 辛小丰哭笑不得,“头儿,你这是评优秀警员呢,人家姑娘又不看这个。” 伊谷春嫌弃的一挥手,“别他妈废话,我说是就是。” 行吧,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辛小丰把他送到所里,伊谷春让他在门口停了车,说,“车你先开回去,搁这也没用。还有后备箱那释迦,你带一箱回去。” 辛小丰说,“那是给兄弟们…” 伊谷春说,“好几箱呢够他们分了,你拿一箱回去,我送尾巴的。” 辛小丰还要推辞,伊谷春最烦这套,“别和我磨叽赶紧的,我这脚疼着呢。” 辛小丰这才答应了,只是车他还是进了库,没有开回去。 伊谷春的车,他总是开算怎么回事,最终只是抱了一箱水果。 伊谷春将水果分了,自己也拿了一个坐在天井的台阶上,一边和哈修逗趣,一边掰开手里的释迦。 糖分充足的汁水粘在手上黏黏糊糊的,一口咬下去,除了光滑的籽,全是柔软甜腻的果肉。 辛小丰回家的时候,尾巴还没睡,被陈比觉带着看动画片。 尾巴趴在沙发背上喊他,“爸爸!” 辛小丰笑着应了,陈比觉说,“拿的什么啊?” 辛小丰把箱子放在厨房,拿了两个出来,一个丢给陈比觉一个掰开给尾巴。 陈比觉惊讶道,“呦,释迦?这玩意可不便宜,你捡钱了?” 辛小丰懒得搭理他,就说,“上司给的。” 陈比觉嘟囔了几句。 尾巴一连咬了好几口,嘴巴上粘了一圈果水,眼睛亮亮道,“爸爸,好吃!” 辛小丰伸出手让她把籽吐在自己手上,说,“吃完要去刷牙。” 尾巴使劲点头,把他拿着果子的手推向他,“爸爸,你也吃呀!” 辛小丰小小的咬了一口,说,“嗯,吃了。” 看着尾巴一口口吃掉这个不算小的果子,辛小丰将压在舌下的果肉一点点碾碎咽下去。 很甜。 第三十三章 翻过元旦的时候,张军辉的判决下来了。 这个潜逃多年的杀人犯对自己多起案件供认不讳,亦不上诉,判了死刑,最高法院核实之后一个星期直接就执行了。 从判决到执行,快的离谱。 伊谷春把这事告诉他的时候,辛小丰还有点傻,“头儿,你说什么?” 辛小丰有点不敢置信,他等了七年,结果短短七天就了结了? 伊谷春说,“张军辉的死刑已经执行了,今天早上。” 辛小丰把帽子拿下来又扣上,“不是上个星期才判决么。” 伊谷春说,“判的就是立即执行,也就一个星期的事。” 辛小丰表情空白的站了一会,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怎样的一个表情,“真,真死了。” 伊谷春点了烟给他,“死了。” 辛小丰把烟推回去,坐在派出所门口的花坛上,肩膀垂的很低。 伊谷春把烟叼在嘴里,看着马路边上那个卖早餐的小贩,“给你三天假。”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去了,看都没看辛小丰一眼,这种时候他没什么热闹凑的。估计辛小丰自己,也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他心里排演了无数版本的剧本,设想了无数的结局,堪堪彩排了一半还未等高潮,就轻飘飘的结束了。就像是这世界上那么多无足轻重的事情一样,不值得大肆报道,就这样揭了过去。 让他的那些慷慨激昂全都落空。 或者早在这七年的时间里,他的慷慨激昂就已经消磨殆尽了。只剩下一股誓不罢休的坚持,最后坚持到了一个结果。 辛小丰使劲抹了一把脸,五官都挤变了型。他没有坐很久,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也回去了。 晚上下班,辛小丰亲自去接了尾巴放学,顺便帮她请了一天假。 尾巴牵着辛小丰的手,抬头问他,“爸爸,请假去哪里呀?” 辛小丰看了她一眼,把她脸旁的头发别到耳后,“去看你妈妈。” 这是尾巴自有记忆起,辛小丰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词。 女孩子一家灭门,后事操办基本都是当地警局弄的。骨灰在殡仪馆停了一年后,移到了公墓,不算靠边的位置,旁边有棵很大的树。大概是有专人看顾着,墓旁鲜有杂草。 照片上的人和记忆里的有很大的差别,他很久没来,只是头一年的时候悄悄来过一次,他对着照片说抓不到凶手他就不来见她。 那时候尾巴才两岁多,一点都不记事。如今记事了,看着照片上的母亲,也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无措的看着辛小丰。 尾巴说,“爸爸。” 辛小丰低头,“嗯?” 尾巴说,“这就是妈妈呀?” 辛小丰说,“是,她就是你妈妈,你小时候看别人家有妈妈,自己也哭着要。” 他没法了,就哄着尾巴说老陈就是她妈妈。老陈恨的他牙痒痒,可对尾巴那是要多好有多好,甚至那段时间尾巴喊他妈,他都磕巴不打一个的应着。 尾巴说,“我不记得了。” 辛小丰说,“好多年前的事了。” 尾巴抱着辛小丰的腰,仰头看他,“爸爸,你别难过。” 辛小丰摸摸她的头,把她抱起来,脸埋在她的脖颈里,“我不难过。” 尾巴拍拍辛小丰的背,“拍拍就不难过了,爸爸没有妈妈,但是还有我。你别难过,你不陪我过生日我也不生气了。” 辛小丰哽咽着说好。 出去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辛小丰把外套罩在尾巴身上,抱着她在墓园外面打车,只是地处偏僻,少有出租车经过。 墓园的门卫大爷开门喊他,“先带着孩子进来避一避。” 辛小丰看了看空旷的街道,猫着腰跑进门卫室里。 大爷坐在小桌子后面,脚底下支着个电暖风,“这里车不好打,你等等。” 辛小丰说谢谢,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抱着尾巴,衣服还裹在她身上。 大爷说,“看着你面生,瞧哪家的?” 辛小丰把尾巴往上抱了抱,说了个名。 大爷想了会,“哦,你是第一次来?没见过你啊。” 辛小丰说,“第二次,头回来是好多年前了。” 大爷道,“我说呢,年纪大了记不得久的事。不过你说那家我记得,倒是每年都有个姓伊的小伙子来看看,只是今年还没见着他呢。” 辛小丰愣了一下,有些局促。 是伊谷春吧。 辛小丰道,“他每年都来?” “都来。” 他倒是每年都不来,要是来了,也许能遇见他。 大爷从抽屉里拿了一把糖给尾巴,“丫头,吃糖不?” 尾巴看了看辛小丰,伸手接了一个,“谢谢爷爷!” 大爷笑眯了眼睛,心满意足的靠回去。他看了一眼窗外,“这雨越下越大,你要不要叫个人来接你?” 辛小丰也看见了,摇头说不用。 总不好麻烦别人。 最后还是他顶着雨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拦到车,自己淋的湿透,尾巴倒是好好的只湿了鞋子。 在车上往后看去,墓园在雨里洇湿成淡墨色,被雨水化成一团黑白,渐渐的消失不见。 辛小丰扒拉了下头发上的水,慢慢揉搓着手指上的烟疤。 一月份在外面淋雨,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辛小丰第二天就光荣中枪,感冒发烧。倒也没到晕迷不醒人事不清的地步,甚至准时起床给尾巴弄了点吃的,在送她去上学。 尾巴摸着他的脸说,“爸爸,你脸好红,生病了吗?” 辛小丰道,“没,爸爸是热了。” 尾巴说,“你骗人。” 辛小丰说,“不骗人,”他抬起头,“不信你摸。” 尾巴摸了摸他的脖子,“真的热?” 辛小丰肯定道,“真热!” 尾巴叮嘱,“你可不能生病呀,我会担心你。” 辛小丰说,“一定不会让尾巴担心的。” 父女两黏糊了一会,辛小丰把尾巴送到学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打算随便找家药店买点药,然后去上班销假。 这月份,正是忙的时候。 然后也不算是赶巧的,被守株待兔的David遇见了。 “小丰!” 他的语调发音太过缱绻,辛小丰一时没有听清,待他喊第二声的时候,辛小丰回过头去,正看见他从马路的对面跑过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David一直等在暖和的车里,看见他连外套都忘记拿,就一件单薄的衬衫,等跑到辛小丰跟前的时候,已经被冷风吹透了。 David又叫了他一声,“小丰,又见面了。” 辛小丰看到他停在车位里的车,没有戳破他偶遇的借口,“你怎么在这?” David道,“只是路过。” 辛小丰倒也没再问下去。 David说,“既然遇见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他带着那么点期待的看着辛小丰,让辛小丰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有点沉的脑子也不想思考太复杂的东西。 辛小丰道,“行。” 辛小丰说,“你先把外套穿上,不冷啊?” David回头看看自己的车,对辛小丰道,“那你等我?” 辛小丰点头,“嗯。” David跑到对面拿了衣服,锁了车。 回过头,辛小丰还在对面等他。 第三十四章 原本阴沉沉的天空转眼就下起了雨,由小到大,还没回过神就噼里啪啦的打下来。 带着点故意的讨好,David就近找了一家不是很贵的店。他平日里会去的地方,辛小丰大概不会喜欢,他还记得辛小丰那次去会馆时的样子。 他们坐的位置靠着窗,可以看见警局的一角,只是雨势渐大,雨水汇成流糊在玻璃上,什么都看的不清楚。 David把菜单递到他面前,“吃点什么?” 辛小丰低头看了一眼,道,“我随意,你点吧。” David没有再坚持,还没松开菜单的手又原路收回来,“那我随便点两个,”他抬了两次眼,瞥着辛小丰随手放在桌角的塑料袋,“你感冒了?” 辛小丰揉揉鼻子,“有点。” David伸手招来服务生,点了几个小菜和一锅热粥,苦笑道,“你和我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辛小丰眨眨眼,似乎不太懂他的意思,“啊?” 辛小丰的眼睛很大,只是惯常的低眉顺目,显得没什么精神。脸颊上怎么都消不下去的一点腮肉和半张的嘴,跟个金鱼似得。 形容一下就是一个字,木。 伊谷春常说看不惯他这德行,丢了魂儿似得,没一点警察的样。 可在David看来,这个样子的辛小丰只让他觉得柔软。 他见过辛小丰狰狞着面目在高空抓着他的样子,见过辛小丰执勤时严肃着脸孔的样子,见过辛小丰面对好意手足无措腼腆笑着的样子。 这些所有的表情都带着一丝挥不去的疲惫,这种疲惫在他放空的时候无数倍的疯长,于是就变得木然,变得柔软。 David叠着手,捏着自己的拇指,“其实,我是在这边等你,只是你昨天好像不在。” 辛小丰道,“昨天我请假,有事?” David道,“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找你一起吃个饭。” 辛小丰愣了一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 David想,我直接来还能和你一起吃个饭,电话的话估计就是各种情况回绝了。 David道,“你们平日都好忙,我总不好打搅。反正我很闲,顺路就过来这边看一看,碰上你有空就刚好。” 呼呼的风将雨水都吹的打斜,室内温度适宜,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外面的狂风骤雨都像蚊声大小。 David温声细语的同他说话,眼神专注,眼睛微微的弯着,眼角细纹都带着柔和的温度。 辛小丰去拿水杯的手顿了一下,他很多年不曾被人这样注视过。努力挖掘一下,遥远记忆中,苍白模糊的十几岁,有个女孩子也这样看过他。 David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点过,好在点的菜及时上来,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热腾腾的蔬菜粥熬的粘稠,刚下炉还冒着泡。David动手盛了一碗放到辛小丰面前,“你感冒,吃点粥吧。” 辛小丰连忙接过来,“我自己来。” David给自己盛了一点,道,“顺手而已。” 辛小丰不怕烫一样,还冒着热气的粥,他只吹了两下,勺子也没用就大口大口的灌下肚。小小的碗,也就够他三四口的样子。 David勺子举在半空,粥还没入口,辛小丰已经喝了一碗。 David默默把粥勺的柄放去辛小丰那边,“多吃点。” 辛小丰习惯了大口吃饭,执勤的时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任务,和David的细嚼慢咽完全两回事。 辛小丰放下碗,看到David碗里没少的粥,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局里。他看看自己的碗,对着David扯了下嘴角,“习惯了。” David笑道,“有胃口挺好的,生病也好的快。” 辛小丰又盛了一碗,倒也没有客气,连着菜吃了半锅粥,到后面基本是David看着他吃,看的还挺开心的。 David几次想说点什么,想想又吞回去了。辛小丰低头吃饭,倒也没发现他的欲言又止。 David心道,再等等。 辛小丰吃的头也不抬,面上看不出来,其实心里一刻没停的想着事情。他只是看着木讷,又不是真傻,而且David的确是表现的很奇怪,他隐有预感,又怕是自己想多。 他的确是知道David喜欢男人,但是自己这样的人,什么都没有,怎么想David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揣测人心这样的事情实在很累,他琢磨了一会就觉得进退不得,十分想立刻回去上班。 吃过饭雨还没有停,辛小丰找前台借了把伞,拿给David道,“就一把,你拿去。” David道,“你呢?” 辛小丰道,“我就拐个弯,跑两步就到了。” David道,“你生病,伞你拿去。” 推拒了半天,辛小丰拉住想要冒雨的David,“我送你去车上,然后再回去。” 这个方法几乎两全其美,只是忽略狭小的伞面只遮得住两人一半的身子,外面的一半几乎都被雨打湿。 David按开车门上了车,降下车窗喊住要走的辛小丰,“小丰!” 辛小丰压低了伞,“什么?” David道,“你周末有空吗?” 雨太大,辛小丰没有听清,弯下腰道,“你说什么?” David靠近了一点,“我是说,你周末有空吗?” 辛小丰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回答,“不知道,要看排班。” David笑了下,“我不急,你有空在和我说,没有空也没关系。对了,”他从后座拿了个保温杯,塞到辛小丰手上,“这里有点热茶,我还没喝过,感冒多喝点热的。” 辛小丰怔怔的拿着保温杯,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懵。 David道,“我走了,拜拜。” 辛小丰哦了一声,退后了两步,看着David的车子缓慢的开车停车位,隔着窗和他挥别。辛小丰看着车子开走,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 辛小丰回到局里的时候几乎都湿透了,膝盖以下都是湿漉漉的,一半的肩膀手臂也是湿的。 伊谷春拖着还有一点点跛的脚和一队长从所长办公室出来,一队长道,“呦!劳模回来了。” 伊谷春看见他这幅样子,皱眉道,“不是放你三天假吗,搁这干嘛呢。” 辛小丰脱了外套,里面的衣服湿的不多,看见他道,“头儿,一队长。”又听伊谷春这话,就道,“一天够了。” 伊谷春道,“一天够干个屁,有假都特么不休。” 除了他以外的人倒都是很高兴,“小丰你可回来了,忙死了!快来快来!” 伊谷春手里的卷宗啪啪敲着桌子,“没他活不了啊?!” 众人就当没听到,嘻嘻哈哈的闹了两句又各自忙起来,辛小丰把衣服和杯子都放在桌子上,跟着何松走了,积极的很。 伊谷春骂了句,一错眼就看见辛小丰桌上的杯子。挺素净的杯子,什么图案也没有,就不起眼的地方标着牌子名。 伊谷春挑了下眉。 一队长感叹,“真该给你们两都颁个奖。” 伊谷春不搭理他,看了下表,扬声道,“小丰,等会跟我出去一趟。” 那头辛小丰也大声应道,“诶!” 一队长腹诽,他这还有脸说别人呢,自己照样还不是离不开辛小丰。 第三十五章 月底的时候,陈年分尸案也有了结果,木棉公园的封也解了,只是里面埋死人这事传的人尽皆知,就算解封也没几个人,冷清的很。 辛小丰倒是不在意这个,每天晚上还在这边遛哈修,只是不敢撒手了,怕它又刨出什么来。 稍晚的时候有个大爷跑到派出所,煞有其事的说在公园里发现骨头了,不知道是不是人的,让他们去看看。 其实公园早被掘地三尺刮了一层地皮,再发现人骨的可能性不大。这种说是发现人骨的报案多半最后都不是人骨,自从公园解禁之后已经不止一起了。 不过有人报案总不好不去,就算明知道不是,也还是要去走一圈。 辛小丰刚处理好手上的事,伊谷春去开会,暂时没什么别的事,正准备下班。见周围人倒不出功夫来,扣上帽子就跟着报案人去了。 公园里人气稀少,看起来阴森森的。 所谓的人骨果然还是误会,不过是野狗埋在树下的肉骨头,因为前几天下雨露出一半,白花花的看错也正常。 辛小丰做好记录和联系方式,准备回去派出所打卡下班。走到公园门口的时候正巧看见伊谷春牵着哈修,看样子似乎是遛狗来的。 这个倒是有点稀奇的,伊谷春养的哈修,自己却很少遛,基本都是辛小丰在遛的。辛小丰不在,就随便谁想起来跑几圈,想不起来就几天都不遛。 哈修拖着自己的狗绳狂奔向辛小丰,围在他脚边使劲摇尾巴。伊谷春走过来,捡起哈修的狗绳缠在手上,伸手把哈修的脸推到一边。 辛小丰道,“头儿。” 伊谷春道,“还以为你下班了呢。完事了?” 辛小丰道,“嗯,没事,猪骨头。” 伊谷春道,“三天两头的报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有个杀人魔呢。” 辛小丰听了就笑,把本子卷起来收进上衣口袋。 伊谷春看着他,突然就想起来,刚才开会所长说起辛小丰再两个月就该走了,协警做了七年多也该是个头了。 伊谷春道,“跟我走走?晚上吃饭,去不去?” 辛小丰啊了一声,为难道,“不去了。” 伊谷春道,“有约了啊。” 辛小丰道,“不是,尾巴有点发烧,得回去看着点。” “没事吧?” 辛小丰道,“没事,前几天淋雨,可能是着凉了。” 伊谷春想起辛小丰似乎也生病来着,这两天偶尔看见他躲角落吃药。只是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该出勤出勤,抓人的时候也一点不含糊,也瞧不出生病的样。 伊谷春想说你自己也注意点,不行就休息下,别逞强。可这话总感觉黏糊,想想也说不出口,就摆摆手,道,“那就早点回去陪陪孩子,去吧去吧。” 辛小丰有点过意不去,不自觉的搓着手指,“对不起啊,头儿。” 伊谷春道,“滚蛋。” 伊谷春道,“赶紧回去吧,我带狗跑两圈。” 辛小丰让开一步,往边上站了站,“哦,好。” 伊谷春看了他一眼,带着哈修小跑着上了边上的小路。 尾巴有点轻微的发烧,没什么食欲,但是精神头还好,晚上还和杨自道伊古夏聊了半天的电话,亲亲热热的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辛小丰看她这样就把提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尾巴的身体不好,时常的生病,他总是怕哪次就严重了。 吃完饭之后尾巴躺在沙发上他手机里的贪吃蛇,危险时候还跟着扭来扭去。 辛小丰蹲在沙发前面摸了摸她额头,还是有点热。 “难受吗?” 尾巴摇摇头,“不难受。” 辛小丰问,“想吃什么?” 尾巴想了想,小声说,“我想吃橘子罐头。” 辛小丰站起来说,“行,我给你买去。” 辛小丰说,“给老陈打个电话,问他干嘛呢,半个多月没见着人来。” 陈比觉整天窝在鱼排上写他的书,写了多少年也不见得写出来什么,要没人看着一准把自己弄的跟个收垃圾的一样。 尾巴俏皮的敬了个军礼,“遵命!” 楼下小区里的小超市还开着,巴掌大的糖水橘罐头,几块钱一罐便宜的很。辛小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往篮子里放了几个,又扫了一堆零食,水果也买了一大袋。 辛小丰盘算着,大概要开始物色一下工作了。他协警干了七年,本来早该退的,现在张军辉的案子结了,他更没有理由赖在警局里。况且这几年,也的确是委屈尾巴了。 伊谷春晚上开车去了师父家,开门的是纤纤。师父听见他来了,抬手招呼他道,“来的正是时候,你师母烧的笋。” 像是印他说的,师母端着一盘油亮的烧笋出来,见着他也笑。 伊谷春打过招呼,被师父拉到桌上。 师父道,“你那小兄弟没和你一起来?” 伊谷春道,“他闺女生病了,没人看顾。” 师父还记得尾巴,点点头道,“小姑娘招人疼。” 这顿饭其实也带着点收尾的意思,这案子伊谷春和他师父都关注了很多年,现在凶手伏法,喝上一顿算是个给自己个交代。本也该带上辛小丰这半个当事人的,只是人家闺女生病,不好强拉来。 师父满上酒,举起杯子道,“走一个。” 伊谷春略低一点的碰了杯,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旁边师母见了,刚要说话,师父连忙道,“就这一杯!” 然后把杯子扣在桌上,以示诚意。剩下的大半瓶酒,就全数杯放在了伊谷春的手边。 师父叹道,“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 伊谷春夹了一筷子笋想,可不是吗。 师父道,“你那兄弟没来,挺可惜的。本来还想和他喝一杯的,小伙子不容易。” 伊谷春满上一杯酒,敬了一下倒进嘴里,“我代他喝一杯。” 他喝的快,有点上头。 师母舀了一碗汤给他,纤纤道,“你也别喝了,意思一下就行了。” 师父笑道,“你代哪门子的酒。” 想起辛小丰,伊谷春就闹心,连喝酒都没了心思,就顺势放下了酒杯。 师父吃着菜,问道,“有心事?” 伊谷春就把辛小丰要离职的事说了,说完更烦了,“虽然有时候浑了点,但他真是个当警察的料子。” 他当警察这些年,很少有像辛小丰一样得他眼的人。说舍不得是真心的,他上哪再找一个像辛小丰这样,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的。 而且… 师父听他说过辛小丰的事,“他的事是挺复杂的,协警当了七年也是少见,况且还养着个孩子。” 师父说,“你要是担心你这兄弟,就帮着找个靠谱点的工作,介绍一下。” 伊谷春转着小酒杯,闷声说,“不是这回事。” 师父问,“那是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 伊谷春想起辛小丰桌子上的那个保温杯,时常停在派出所外面的宝马,还有曾在辛小丰身上闻到的,和那个台湾人一样的香水味。 还他妈能是什么事。 第三十六章 过了两天,尾巴一直低烧不见好。老陈不知道跑哪去了,辛小丰没办法只好带着尾巴去上班。 这事他以前不是没干过,局里人也都认得尾巴,只是自从伊谷春来了之后就没带过来。他记得伊谷春刚来的那天,看见他带着尾巴去局里,不是很高兴。 只是今天实在没办法了,杨自道不在,老陈也找不到人。 辛小丰往尾巴的小书包里装了一堆零食,带上作业本和铅笔盒,零零碎碎的塞的满满。 辛小丰说,“今天爸爸上班,你在宿舍等我行吗?写作业看电视都行,要是有事就去找陈阿姨,你知道怎么走。” 尾巴抓着他的衣摆,点头道,“行。” 辛小丰又摸摸她的额头,不是很热,精神也挺好,“不舒服就和我说啊。” 尾巴吸吸鼻子道,“好。” 尾巴把手里的鸡蛋饼举起来,“爸爸你吃吗?” 辛小丰给她推回去,“你自己吃,我吃饱了。再给你带瓶酸奶?” 尾巴踮着脚看自己小书包里的零食,说,“爸爸,你中奖了啊。” 辛小丰按着她的脑袋压回去,“以后天天给你买零食。” 伊谷春惯常在派出所扎营,辛小丰躲着他没敢走大门,贼一样带着尾巴从后面的侧门溜进去的,碰见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打了个招呼。 不过正应了那句,怕什么来什么,打死辛小丰也没料到伊谷春会在协警宿舍。 伊谷春正站门口,抱着肩膀指使何松他们几个收拾宿舍,离远就听见他嫌弃的声音,“我说你们平时睡的狗窝啊?警容警纪知道不!诶,我说你那被单多长时间没洗了?” 辛小丰简直瞬间僵硬,变身木头一样戳在那,低头看了看尾巴,吭叽了半天道,“头,头儿…” 伊谷春站在那头也没回道,“来了啊。” 等了半天没听见辛小丰回话,伊谷春一回头,就看着跟在辛小丰身边,眼巴巴看他的尾巴。 伊谷春卡了下壳,“哦,怎么带来了?” 辛小丰又灭火了,紧了紧握着尾巴的手,“那个,她,她有点发烧,没人看,就带来了…” 辛小丰解释道,“头儿,尾巴就在宿舍等我,保证不耽误工作!” 尾巴好像也知道自己添了麻烦,往辛小丰身边靠了一点,不敢抬头。 伊谷春看着这爷俩,心想自己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成了恶人了。 伊谷春道,“发烧?还没好呢啊。” 辛小丰道,“没。” 伊谷春走过去,在尾巴面前蹲下身,想想有没啥安慰孩子的经验,只好又讪讪的站起来,“没带去看看?” 辛小丰道,“打算下班还烧着,就去医院看看。” 伊谷春道,“走吧,让孩子上我办公室待着去,你们宿舍这跟狗窝似得,还把孩子放这。” 何松抱着一盆被单从后面路过,听见伊谷春这话,冲着辛小丰做了个鬼脸。伊谷春背后长眼睛了一样,一脚就踹了过去,“赶紧的,收拾完回去干活。” 他这般和颜悦色,辛小丰反而傻了,“啊?不用了。” 伊谷春道,“什么不用了,你把人孩子当你呢啊,哪都能蹲着?走走走。” 尾巴被伊谷春强硬的拽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待客的沙发上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宗卷,比起协警宿舍并没有好多少。随手拢在一起都塞进柜子里,伊谷春堆尾巴说,“坐这。” 尾巴抱着小书包就坐下,沾个边,没敢坐实。 伊谷春转了两圈,再看她还是那样,就问,“你认得我了啊?” 尾巴说,“认得。” 尾巴说,“爸爸说,那个特别甜的水果就是叔叔给的,谢谢叔叔。” 伊谷春听着挺高兴的,“你自己玩啊,有事就出去找他们。” 伊谷春抓了车钥匙出去,刚扣上帽子,一转头就瞧见辛小丰不住的往他办公室瞄,他抬手就把钥匙丢他脑袋上,“看什么呢!” 辛小丰被打回了神,“头儿!” 伊谷春道,“走,跟我出去趟。” 辛小丰又看了一眼他办公室,“好。” 伊谷春伸手就要揍,“我办公室有狮子能吃人啊!” 辛小丰看着伊谷春这态度,实在拿不准,头儿不是不喜欢公私不分吗?他带尾巴来上班,居然没发火?是有什么好事,心情好吗? 伊谷春上车前扫了一眼派出所门口,除了一排警用摩托空空旷旷,也没什么碍眼的宝马,心情就更好了。 连续出了几个警,倒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最多是邻里纠纷商户冲突,甚至还有个恶作剧假警。不过总的来说,这是出奇空闲的一天。 伊谷春买了两瓶水,拿了一瓶给辛小丰,“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你就早点下班,带孩子去看看。” 辛小丰道,“不用,来得及。” 伊谷春摆摆手,“随便你,别耽误人孩子就行。” 辛小丰不吭声的喝水,过了一会,不太熟练的说,“头儿,今天你,你挺高兴的?” 伊谷春道,“啊?” 辛小丰道,“就是看你,心情挺好的。” 伊谷春扒拉的两下刘海,“还行,那样吧。” 伊谷春道,“辛小丰。” 辛小丰道,“嗯?” 伊谷春按下车窗,换了个坐姿,道,“那个,前天所长找我说,你过两个月就要退了?” 辛小丰说,“嗯,是。” 他应的倒是挺顺当的,伊谷春咂摸着嘴,怎么想都不是个心思,“没想过转编内?” 辛小丰苦笑,“不是没考过,真不是那块料。” 伊谷春低骂,“不是个屁!” 辛小丰没听清,疑惑道,“头儿?” 伊谷春道,“七年协警,怎么都有点感情了吧。” 伊谷春清清嗓子道,“这话我本来不想说,现在所里忙,人手本来就不够用,那几个小子要么老油条,要么生瓜。” 你再这一走,怪舍不得的。 伊谷春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得了,不说这个。两个月说过就过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辛小丰打他刚才那句话开始就低头不知道想什么,搓着指尖的烫茧,伊谷春招呼了他两声才回神。 伊谷春道,“想什么呢。” 辛小丰道,“没什么,之后,还没想好呢。” 哪能没感情呢,一身警服经常被穿的皱皱巴巴的,也不好看,可这衣服的重量担了七年,说脱就脱了,总是想起来就空落落的。 伊谷春憋了半天,别扭道,“要是有能帮忙的地方,吱声啊。” 辛小丰吓了一跳,“啊?啊!没,没有。” 伊谷春压根不想听他说话,道,“开车,回去了。” 其实伊谷春总想着让辛小丰再去考一次,哪怕是最后使一把劲呢?可辛小丰对自己没信心到家了,怎么都不信自己考得过,死了心等到日子自己收拾走路。 伊谷春想起来就觉得气人,一气就不想跟辛小丰说话,看见他都觉得脑仁疼。 于是前一刻气氛还不错,下一秒就沉闷的不行,一路闷回了派出所。伊谷春也不知道琢磨什么,也不搭理他,直接回了办公室。 大家都莫名其妙,有人凑到辛小丰旁边,小声问,“谁招他了?” 辛小丰也茫然的很,不知道伊谷春怎么了。不过想想,大概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他了吧。 尾巴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作业本,安安静静的写作业,听见开门声就抬头去看,被伊谷春的黑脸吓一跳,怯怯的。 伊谷春扯了个笑脸给她,“写作业?” 尾巴点点头。 伊谷春道,“写吧。”然后径直窝回自己办公桌后面,开了电脑开始琢磨事情。 过了一会尾巴蹭过来,扒着他对面的桌沿,“叔叔,你生气了吗?” 伊谷春坐好,拿了支笔装模作样,“没有。” 尾巴跑过去把小书包抱过来,一把一把往外掏零食,推到伊谷春面前,“给你吃。” 伊谷春顿时十分尴尬,又推回去,“你吃吧。” 尾巴说,“我吃不完,都是爸爸给我买的,咱们一起吃。” 然后伊谷春就真的和她一起吃了,之后想想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伊谷春看着手里的薯片袋,觉得辛小丰这父女两个,都是克自己。 伊谷春抖抖还剩下半袋的薯片,“你爸天天给你吃这些?” 尾巴道,“不是,因为我生病了。你不爱吃薯片吗?我和你换。” 伊谷春把吃的都堆到她旁边,“都给你。那个,你喜欢你爸爸当警察吗?” 尾巴道,“喜欢呀,警察叔叔都是好人。” 伊谷春问,“不能天天陪你也喜欢啊?” 尾巴好像是有点累,使劲的深呼吸两下,“爸爸喜欢的我就喜欢,我喜欢的爸爸也喜欢!” 伊谷春看她有点闷,就起身把窗户打开,“我也觉得你爸爸挺喜欢当警察的,尾巴,”他转头,刚想找尾巴一起怂恿辛小丰去考编制,就看见尾巴在揉眼睛,“困了啊?” 尾巴摇头,“没有困。” 辛小丰停好车,不知道伊谷春为什么不高兴,就没去触他霉头,钥匙打算下班的时候在给他。才进了屋,就被人拉去抓壮丁。 编内的老警察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做事手忙脚乱的都是几个新进的协警和正式,都没找好节奏。想起回来前伊谷春说人手不够,辛小丰挠挠头,想帮他但是心里一时没个主意。 不管他当初做协警的初衷是什么,这七年下来,他是真的喜欢警察这个职业,喜欢身上这身黑皮。 可喜欢不能当饭吃,编内考不上,协警的工资本来就低,张军辉的案子结了,他也该考虑考虑别的了。这几年,尾巴跟着他吃够了委屈。好吃的没有,好看的衣服也没有,怎么说他也该为尾巴想一下,至少给她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 一队长晃晃悠悠的又过来撩闲,左右看了一圈,“诶辛小丰,我听说你把闺女带来了?人呢。” 周围的目光都看过来,辛小丰叫了声一队长,也没说尾巴在哪。 一队长道,“我偷闲过来的,快让我看看小孩,我等下就回去了。” 辛小丰道,“她……” 伊谷春用力打开办公室的门,喊道,“辛小丰!” 辛小丰立刻站直,“到!” 伊谷春骂道,“到你大爷!快过来!” 辛小丰不明所以,“头儿?” 伊谷春道,“快点!尾巴晕倒了!!” 第三十七章 要说辛小丰最熟悉的公共场所,除了派出所估计就是医院了。 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医院,尾巴先天性心脏病,三岁之前基本都是在医院中过的。那段时间,医院就是辛小丰的第二个家。他熟悉这里的每道转弯,每个医生,每间手术室。 医生曾经说过,尾巴的病还有复发的可能性。辛小丰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真到这一天的时候,他拿着病例单的手都在抖。 伊谷春一把抓住他的手,那页薄薄的纸终于不再抖。 伊谷春低声道,“懵什么!孩子要住院,你回去给拿点换洗的衣服什么的。” 辛小丰没说话,伊谷春看了看他的表情,伸手狠狠的拍了下他的脑袋,把车钥匙塞他手里,骂道,“别愣神,赶紧的!” 辛小丰被他一巴掌打醒,点点头,看了一眼尾巴转身就往外走。可没走两步又被伊谷春拽了回来,车钥匙也被抢走。 伊谷春道,“魂不守舍的再把我车撞了,你家钥匙给我,你在这看着。” 辛小丰听话的把家里钥匙给他,“头儿,谢谢。” 伊谷春道,“醒神了啊。” 伊谷春道,“我用得着你谢,收收心该张罗什么都张罗起来。” 辛小丰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尾巴,心情沉重的说,“我知道。” 伊谷春说,“看着啊,我快去快回。” 伊谷春出去的时候带上了房门,从门上的玻璃窗看见辛小丰走到床前,弯腰摸了摸尾巴的头发。 伊谷春拦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同志,请问下你们这缴费处怎么走?” 伊谷春走了没一会,尾巴的主治医生就把辛小丰叫了出去。 辛小丰说,“大夫,尾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医生说,“病人是先天性的心脏畸形,法洛四联症估计你也知道。不过别太担心,四联症矫正的手术成功率很高。具体的手术方案我们还要观察几天患者的身体情况,家属这边先把手术费用准备一下就行。” 辛小丰道,“好,我知道了。大夫,手术费要多少?” 医生想了想道,“手术费用大概四万左右,加上用药住院和后续的治疗,你先准备五万吧。” 辛小丰家里的东西并不多,简单的客厅简单的厨房,一眼看过去家具很少,除了必备的生活物品,偶尔一两个颜色鲜艳的摆设,包括门口的一缸小金鱼,也都是像小女孩的东西。 伊谷春对这几条小金鱼印象深刻,为了几条鱼,辛小丰任务前要请假,凌晨赶一百多里地去金元岛,最后还是自己带他去买的。 那时候自己对辛小丰,那还真是有点不顺眼的,哪里想得到自己有今天。 伊谷春啧了一声,不再去想那些不着调的心思,找了个布兜装了几件尾巴的衣服,床头的玩偶也顺手塞了进去。卫生间收拾洗漱用品的时候看见辛小丰的毛巾牙刷,想起来辛小丰大概也要在医院陪着,于是又翻了个袋子去给辛小丰也装了件换洗。 伊谷春心想大概尾巴的房间是这个房子里最活泼的了,辛小丰的房间简直是监狱配置,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老破的衣柜,房间还不朝阳,白天要找什么也要开灯。 这人就跟个不知道冷暖的傻子一样。 给辛小丰装衣服的时候,伊谷春在衣柜的最下面翻出两条烟,好几百一条,是自己当初推回给辛小丰的那个。一条没拆封,一条少了两盒。感情除了自己敷衍性的拿了两盒,辛小丰就没动过这烟。 回想了一下辛小丰平时抽的那烟的味,和那低廉的价钱,伊谷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抬头看这家徒四壁的模样,伊谷春想辛小丰这爹当的还真是不称职,一边又惦记着自己银行卡里有多少钱能拿出来。 尾巴单是前期的住院和治疗就好几千,各种检测的钱还不算。他们那帮协警的工资他比谁都清楚,辛小丰要是能存下钱才有鬼。 可他也是向来有钱就花,基本月光,也没存下来多少,不过总比辛小丰强点,大概是够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伊谷春拎着两个大包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随手抓了一把鱼食丢进鱼缸。 辛小丰这个时候的确是在想钱的事,他刚才去缴费,结果人家告诉他,钱已经缴过了,还预留了一些,辛小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问清一共付了多少,辛小丰在医院旁边的ATM机上取了钱,又看了下余额。 刨去还给伊谷春的,也就还剩下小两万。原本其实还要多一些,只是尾巴的学费用了一些出去,那小学费用不低,他不好意思让人家看着伊谷春的面子再免去学杂费,想着省吃俭用一些总能攒下尾巴几年上学的钱,可谁又想到尾巴突然发病。 想想周围的朋友,阿道自己在外面打拼,总不好找他借。老陈更别想了,自己活都成问题,时不时还要来自己家蹭饭。 伊谷春拎着衣服和盒饭回来,就看见辛小丰拿着个存折在看,见他进来就飞快的收起来。 伊谷春翻了个白眼,“藏什么呢,过来接一把。” 辛小丰接过他手里的两个满满当当的袋子,伊谷春说,“你们爷俩的,我都给拿来了,你看还少啥。” 辛小丰看了看装着尾巴衣服的包,说,“不少,够了。” 他看见袋子里的玩偶,拿出来放在尾巴的枕头边上。 伊谷春把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招呼辛小丰吃饭,转头就看见辛小丰欲言又止。 伊谷春递了双筷子给他道,“什么事啊?” 辛小丰说,“头儿,尾巴的住院钱,是你垫的吧。” 伊谷春不在意的说,“这个啊,”伊谷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先吃饭。” 辛小丰犹豫了一下,接了筷子,坐在他对面,吃了两口,道,“这钱,我得还你。” 伊谷春道,“你有钱?” 辛小丰说,“有。” 伊谷春骂道,“你骗鬼去吧你!你那点工资够活就不错了,还存钱呢。” 辛小丰被拆穿也不窘迫,只说,“头儿,我不能用你钱。” 伊谷春道,“借你的。”说完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银行卡,推到辛小丰面前,“里面四万多点,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拿着。” 辛小丰没动,伊谷春道,“你要真是有钱,我也不上赶着借你。还是你有别的法?” 还真没有。 伊谷春说,“还是你打算借别人的?” 伊谷春突然就想起那个台湾人,他放下筷子,笑着说,“能找别人借,我的就不借?” 辛小丰说,“头儿,这不一样。” 伊谷春问,“哪不一样?我少胳膊少腿了?” 辛小丰不说话,伊谷春是真的有点看不懂他了,或者说他一直就没看懂过辛小丰,这家伙太会藏了,那点心思都沉的特别深,伊谷春总是挖不到点子上。 辛小丰盯着伊谷春制服袖口的一块污渍,放在桌下的手指不停的扣着结痂的烟疤。他就像一个被老师盘问坏事的学生,用沉默掩饰着忐忑不安的心思,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无辜样子。 伊谷春放弃了,他把银行卡又推回辛小丰的面前,说,“就放你那吧,要是最后真没用上,你回头再给我。” 辛小丰张开嘴还没等出声,伊谷春眉毛一竖,想起这是在尾巴的病房,又压低声音威胁道,“别跟我磨叽,拿着。不然你试试我敢不敢在这揍你!” 辛小丰想起手术费,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尾巴。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在现实面前溃不成军,他默默的收下卡,垂头丧脑的说,“算利息。” 伊谷春烦死他了,筷子一放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一堆事呢,你假我帮你请了,老实在这呆着吧。” 辛小丰看他没动几口的饭,站起来送他,被伊谷春一巴掌呼了回去。 伊谷春说,“走了。” 辛小丰目送他出了门,低头看看手里的银行卡。在心里埋的那些事情上,又厚厚的盖了层土,使劲的踩几脚,夯实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第三十八章 派出所里依旧吵吵闹闹的,办公室里都脚步匆匆,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公用的两个电话一个接一个的炸,挂一个响一个。前面报案的人高声用方言吵嚷,因为口音太重,接待的警员询问了几遍也没弄明白他说什么。 伊谷春一身是汗的从外面进来,刚进屋就把帽子摘下来,撸了一把汗湿的刘海。交代了一下同行的下属把今天的案子做个总结,伊谷春三步并两步的跨上二楼,砰砰砰就去敲所长的办公室。 何松灌了一大杯凉水,直觉得累的一天掉了十斤肉,“哎,真是见鬼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事?” 要是平时还会有人停下和他贫两句,可今天谁也没工夫搭理他。 何松左右看了看,叹气,拉了把椅子放在报案人的旁边,“坐下,慢慢说。” 所长在伊谷春把门锤碎前开了门,“干嘛啊?拆房子啊!” 伊谷春拿着帽子扇风,“有事!” 所长把他让进来,“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 伊谷春把帽子扣在桌上,找了个一次性的塑料杯接水,几杯水下肚才开口道,“辛小丰那事。” 所长翻了个白眼,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他那事不是说清楚了吗,下个月底就离职。不是我不想留他,我都留了他七年了,实在是扣不住了。” 伊谷春道,“不用你扣,就留个档,成不?” 所长问,“你要干嘛?” 伊谷春道,“我想让他再去考一次。” 所长说,“他不是不愿意吗。” 伊谷春道,“这事我跟他说,你就说行不行吧。” 所长奇怪了,“嘿,我说伊谷春,你怎么对辛小丰这么上心啊?他闺女生病你帮着张罗,工作的事也操心,你原来不是不喜欢他吗?” 伊谷春把杯底剩下的水倒进窗台的盆栽,空水杯丢进垃圾桶,“我这不是惜才么,辛小丰是个干警察的料,走了可惜了。” 所长道,“合适干警察的多了去了,要是挨个惜才,还活不活了?” 伊谷春说,“他救过我的命,行了吧?要不是辛小丰,我早他妈从大厦楼顶掉下去摔死了。” 伊谷春道,“赶紧的,行不行给个话,我这一堆事呢。” 所长道,“你这什么态度?我是所长还是你是所长?” 所长想了想道,“我再想想,你先回去,成不成我回头告诉你。” 八成是靠谱了。 伊谷春得了话,拎着帽子转身就走。 所长眉毛差点从脸上挑飞出去,“你都不谢谢我就走?” 伊谷春道,“这不是还没确定呢么,忙着呢,走了。” “卧槽!” 伊谷春回去自己办公室,一个上午的外勤,桌上又积了一叠要签字确认的单子。把不那么重要的挑出来,一口气全签了。剩下的需要仔细看的,单独归理在一边。 保温杯里的水已经空了,就剩下厚厚一层茶叶,伊谷春拧开盖子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一点都不想去接水。加快速度把手上的活干完了,出去走了一圈,看谁那有事忙不过来就帮一把。 派出所本来就人手紧张,辛小丰一请假,更是雪上加霜。 帮着录完口供,就听见有人说,“小丰什么时候回来啊。” 伊谷春抬头去看,“你管他干嘛?” “小丰最近总是请假,他是不是不干了?” 伊谷春低头把最后一点口供记录好,让记录员签了名字,“管别人干什么。走了,跟我出趟勤!” 又是一下午的连轴转,回到派出所都已经七点,隔壁户籍处都关了门。 伊谷春才坐下就接到伊古夏的电话,撇撇嘴接起来,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呦,难得啊,红拂女记起自己亲哥了?” 伊古夏隔空给他一个大白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伊谷春道,“我说话不挺正常的?” 伊古夏自觉理亏,不在纠结他口气问题,转问道,“还没下班呢啊?” 伊谷春道,“有事说事。” 伊古夏道,“辛小丰最近没事吧?” 伊谷春心里一跳,“干嘛这么问?” 伊古夏道,“今天老头给辛小丰打电话来着,觉得他不太对劲,又问不出来什么,我就打电话问问你。” 伊谷春差点背过气,“要不是你那对象有事,你都没打算给我打电话是吧?” 伊古夏就嘿嘿笑。 伊谷春沉吟了一下,辛小丰这是没打算给杨自道说尾巴的事。估计是因为杨自道在外面打拼,要是知道尾巴的事,八成得赶回来,辛小丰怕是不想给杨自道添麻烦。 伊谷春道,“辛小丰能有什么事。” 伊古夏道,“真没事?” 伊谷春道,“没事。” 伊谷春扯开话题,问道,“你手上钱够不够?” 伊古夏说,“够,我自己有钱。” 伊谷春道,“没钱说话啊,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伊古夏美滋滋道,“知道啦!” 伊古夏又问了爸妈最近怎么样,磨叽了好一会,最后被伊谷春不耐烦的挂掉了电话。 伊谷春靠在椅子里瘫了一会,想起因为忙,已经两天没去看尾巴了,站起来就要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屉。 里面两个装钱的信封,加起来大概有五千块钱,还有几包烟,两袋水果硬糖。 烟有两包是辛小丰给他的,一包是他心血来潮,买的辛小丰抽的那个牌子。糖是尾巴的,那天尾巴突然发病,留在这没有拿走,被他随手放进抽屉。 伊谷春拿了装钱的信封,又把辛小丰抽的那个烟揣进口袋,准备去医院看看他们父女两。 David等了一周,临近周末想着不知道辛小丰有没有空,试着打电话给他。 辛小丰那边很安静,不像是在警局,“喂?” David道,“小丰,是我。” 辛小丰放下手里的报纸!走出病房,小心的带上房门,“我知道,听出来了。” David道,“你感冒好了吗?” 辛小丰道,“早就好了,有什么事吗?” David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问你周末有没有空,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辛小丰有些为难,“周末?对不起,我最近有点走不开。” David听出他语气中的歉意,想必不是拒绝他的借口,“没空也没关系,最近很忙吗?” 辛小丰道,“也不是,是我女儿生病了。” David啊了一声,他只是不想那么快挂电话而找一个聊天的话题,却不想辛小丰的女儿生病。 “严重吗?” 辛小丰回头从窗户看病床上玩玩偶的尾巴,道,“还好。” David并不是很相信他这句“还好”,他敏锐的预估出辛小丰这两个字的保留程度,心思急转,“你在家?还是在医院?” David抓起钥匙和外套,“你在医院吧,地址告诉我。” 辛小丰惊愕,“不用。” David语气异常的严肃,“小丰,” 辛小丰停住拒绝的话,安静的等他说完。 David道,“请不要拒绝我,也许我是对你有一点超乎友谊的期望。但是现在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想要探望关心一下你女儿的情况。还是说,你并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 辛小丰没了话。David太会说,语气也太过温和,让辛小丰不知道如何拒绝。他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找不出一点可以回绝的理由。 David没有催促他,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车钥匙。过了一会,辛小丰报出一所医院的名字地址。 David忍不住笑起来,低声道,“我马上到。” 辛小丰收起电话,回到病房。 尾巴问,“是老陈吗?” 辛小丰说,“不是。” 尾巴歪着头,“好久都没有看见老陈了,我想他了。” 辛小丰想了想,的确是很久没有老陈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又猫着干嘛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辛小丰说,“那我改天去鱼排找他,问问他在干什么。” 尾巴说,“我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辛小丰问,“他干什么去了?” 尾巴说,“老陈说,他要出书了。” 辛小丰听了,决定保留意见,陈比觉那傻逼天天说要出书,说了好几年了,他们连个封面都没看见过。 辛小丰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又拿起报纸,翻看着上面的招聘。 尾巴往他的方向蹭了蹭,“爸爸,你在看什么?” 辛小丰制止她,搬着椅子往前坐了一点,“别乱动,针头要滚了。” 辛小丰说,“随便看看,饿了吗?” 尾巴说,“不饿。” 尾巴探头去看辛小丰看的那一面,辛小丰怕她扯到针头,就把报纸摊开来,任她看。 尾巴看见被圈出来的一个个小方块,问道,“爸爸,你要找工作吗?” 辛小丰说,“随便看看。” 尾巴抓着他的手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骗我。” 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可爱又好笑。 辛小丰说,“爸爸想换个工作,以后就可以给尾巴买好看的衣服了。” 尾巴说,“我不想要好看的衣服,爸爸,你不是喜欢做警察吗?” 辛小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喜欢做警察?” 尾巴挺着小胸脯说,“我是你的女儿呀!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尾巴想起那个伊叔叔悄悄和自己说的事情,“爸爸,你不做警察,是因为我吗?” 辛小丰说,“不是,别想这个,不饿就睡一会。” 尾巴噘着嘴道,“你欺负我是小孩子,不和我说。” 辛小丰低头看着报纸,“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尾巴抱着玩偶说,“我返老还童了。” 辛小丰听了忍不住发笑,脸上都是柔软的神色。他有这样一个可爱懂事的女儿,为了她,他还有什么不可以放弃。 第三十九章 辛小丰才放下电话没半个小时,David就拎着两个大袋子出现在病房外面。 尾巴不认得他,David自我介绍说是辛小丰的朋友,听说她生病了,来慢看她。说完还把带来的东西给她看,一个洋娃娃和一大袋各种水果零食。 这些东西看起来就不便宜,尾巴也没敢要,只是看着辛小丰。 辛小丰把David拦住,“这些东西太贵了。” David说,“还好,都是我俱乐部里的东西,来的时候顺手带的而已。” 辛小丰还记得他的那家私人俱乐部,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David安抚道,“真的没有花钱,而且这些东西你不要,我就算拿回去也没有用呀。” 辛小丰实在是推拒不了,只好收下,尾巴不用他说,就乖巧的对David道,“谢谢叔叔。” David笑着说不客气,又逗她说了几句话。 他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可就是觉得尾巴可爱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辛小丰女儿的关系,爱屋及乌的喜欢。 辛小丰扯了把椅子给他,两个人坐在病床旁边说话。 David问起尾巴的病,辛小丰剥了个橘子给他,道,“遗传的毛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David接了他给剥好的橘子,看着尾巴床头那些仪器,没有追问他略去的那大部分重要的信息,“那就好,小孩子身体弱,遗传的问题也不容易好,还是要多注意。” 辛小丰又给尾巴剥了一个,随口问起,“你不忙吗?” David自称是个设计师,辛小丰不太懂这些,这种行业离他很遥远,他不知道设计师都是设计什么的,只是他似乎总是频繁的看见David,就好像David很有钱,可又没什么事可以做一样。 David似乎是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解释道,“我有做一点投资,还有经营工作室,钱够用就不怎么接太多工作。” 他看了看辛小丰,道,“你不会觉得我没上进心吧?” 辛小丰愣了下,“啊?不会。” 一时间又没了什么可以说的话题,David手腕比辛小丰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察觉到气氛有冷下来,就挑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说。辛小丰其实也不想让他尴尬,只是他本来就不是会找话题的料,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其实要是之前也还好,只是刚才那通电话里,David坦言承认对他有除开朋友之外的别的意思,他就更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对David了。 David终于在他的沉闷中放弃了找话题,苦笑道,“我让你为难了?” 辛小丰看了一眼尾巴,她正专心的和自己的玩偶说悄悄话,他小声道,“没。” 大概自己还是太心急了吧,David看着辛小丰低垂的眉眼,“算了,不说这个了。” David重新端起合适的表情,“那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和我说,不要客气。” 辛小丰跟着他站起身,“真没有。” David想,辛小丰这样的人,有困难也不会和别人诉苦求助。他转头同尾巴道别,说改天再来看他,制止了要送他出去的辛小丰,“我自己就好,你留下好好陪小孩。” 辛小丰道,“我送你到外面。” David道,“真的不用了,下次吧。” David离开后,尾巴问,“爸爸,这个叔叔是谁呀?” 辛小丰重复了一遍David的说辞,“是爸爸的朋友。” 恰时有个新病人住进病房,占了尾巴隔壁的床位。辛小丰帮着那家人收拾了下东西,忙活了一阵就把这个话题放到一边去了。 伊谷春连着打了两个电话,愣是没有一次打通的,也不知道那二愣子干嘛呢,电话也不接。 停好了车子,正寻思着辛小丰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经常喝辛小丰在一起的台湾人。伊谷春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一定是搁辛小丰那边出来的。 David也看见伊谷春了,这位警长的存在感太强,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总是让人忍不住注意他。 要是平时估摸着David只点点头当做打招呼就离开了,可今天他却不想就这么走了。 David走到伊谷春面前,“伊sir,好巧。” 伊谷春听这称呼别扭,总觉得他在演电影,这话不好直说,就敷衍的点点头,“巧,看病啊。” David道,“不是,来看小丰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伊谷春总觉得他那句小丰叫的别有深意。 伊谷春道,“哦,这就走了啊。” David回头看了一眼医院人来人往的大门,“坐着说了一会话,小孩子生病,总不好一直打搅。” 伊谷春想这人是哪根筋搭错了,在这和他扯什么闲,他们也不见得多熟。 “行吧,我先过去了,有空聊啊。” 本来随便说几句就差不多了,谁知道David意外的叫住他,“伊sir,有空聊一聊吗?” 伊谷春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David道,“聊聊小丰的事。” 隔壁床的病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因为心血管的问题住的院,几个儿女前后伺候着忙乱了半天。辛小丰这边呆了好几天,有点经验,仔细告诉他们要干什么去哪办手续,前后安排好了,又被人家拉着感谢一通,话说起来又聊到尾巴。 可怜辛小丰这一会说的话比一天都多,最后变成尾巴主动回答一应爷爷叔叔阿姨的问题,辛小丰不好意思让女儿给自己解围,硬着头皮有问必答,没一会家底都快被掏光,还是护士进来说病人要休息,陪院的家属留一位,其他人明天再来,这才救了他。 才歇了一口气,就得了陈比觉的电话,一接起来那头咋咋呼呼道,“辛小丰你个傻逼!家里怎么没人?你把尾巴藏哪去了!!” 辛小丰连白眼都懒得翻,走到门口道,“医院呢。” 陈比觉傻了一下,“你?还是尾巴??!” 辛小丰道,“尾巴,她心脏病犯了,要做手术,你干嘛去了。” 陈比觉没搭理他,“操!哪家医院?还是以前那家?房号告诉我赶紧的!操你大爷,这事你不跟我说!” 辛小丰压低声音骂他,“我他妈找得到你吗。” 陈比觉自知理亏,“房号!” 辛小丰报了房间号,挂了电话看手机,发现半小时前有两通伊谷春的未接。估计是刚才光顾着帮人家忙,手机震动也没发现。 辛小丰按了回拨打过去,“头儿,刚才没听见,有事?” 伊谷春站在天台边上点了根烟,腹诽这人什么毛病,说个话还得找这么个地。 David看着楼下蚂蚁一样大小的人,高空的风吹乱了仔细梳好的头发,“从这里往下看,倒是让我想起和小丰第一次见面。” 伊谷春知道他说的是他那次殉情未遂,被辛小丰扯着挂在十八楼外面那事。对于这种给他们添乱的行为没有表示什么,但心里还是颇为不以为然的。 David道,“我该道歉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伊谷春挥挥手,没说是不是。 David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道,“要不是小丰,我估计早都摔成一滩泥了。我当时吊在外面,小丰拉着我,表情看起来有点吓人。” 伊谷春不懂他和自己说这个干嘛,讲真的他要谈心也不该是跟自己。 David道,“他怎么都不肯放手,我说我是同性恋,他要拉我上去,那他敢不敢和我约会。”他转头问伊谷春,“你猜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那傻逼一定答应。 David说,“他居然答应了。” David自己都带着点不可思议的问他,“你们大陆的人,不都是对同性恋避之不及吗?” David道,“真是奇怪,我自己都很惊讶我…” 他后面的半句话说的含糊,伊谷春没有听清。一根烟燃到了尽头,掐灭又抽出一支。 David道,“伊sir,你也喜欢小丰吧。” 伊谷春点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锐利的视线紧迫的逼视他。 David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虽然和你认识的不深,但是我看得出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也许办案抓人我不如你,但是感情上的事情,我却比你在行。” 伊谷春道,“你把我半道上拦下,扯这吹风就是来听你猜这个的?” 伊谷春觉得自己今天的涵养简直到家了,居然见鬼的在这吹了半天的风,还听这个碍眼的台湾人剖析情感顺便再剖析一下自己的。 伊谷春道,“救人是人民警察的责任,说实在的咱们这也算不上什么瓜葛。您要是真有什么想说的心里话,找个知己朋友说,真不行不是还有心理医生呢么。” David忽视他话里隐约的火药味,“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要是冒犯到你,我道歉。” 伊谷春也觉得自己的话欠妥,缓和了口气,将烟盒递过去,道,“抽吗?” David抽出一根,在手指间把玩,“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喜欢小丰,可是他并不喜欢我,可是我有耐心,慢慢等,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喜欢我。” 伊谷春没忍住,他真心有点理解不了David这种看似浪漫的钟情,道,“说实在的,你们也没认识多久,你喜欢他什么呢。” 辛小丰这人,又木又呆,还不知变通,跟块滚刀肉一样,喜欢他什么呢? David点上烟,被突然窜进肺里的辛辣味道呛的咳嗽不止,伊谷春吓一跳,抬手帮他拍了下后背。 David消受不起的掐了烟,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抽不太惯这种味道。” 伊谷春看着手里的烟,是辛小丰平时抽的那个,“没事。” David平顺了呼吸,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可是,”他撑着平台的边缘,看着楼底,紧紧的闭上眼睛,“可是,当我在坠落的边缘的时候,那种自己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他的感觉,你一定没有经历过。” David笑着摇摇头,“其实我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对不起,拉着你说了这么一大堆。” 伊谷春看着远处,眼神深沉自顾自的抽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David倒是有点看不懂他了。 David道,“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先走了,多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伊谷春依旧沉默着,David也不没有一定要他回答,道别之后便离开了。 伊谷春一直到抽完一支烟,狠狠的丢掉烟头,才低声道,“你他妈的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过。”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的响,伊谷春看来电是辛小丰,便接起来。 “头儿,刚才没听见,有事?” “没事,我一会过去看看尾巴,有什么要帮忙带的没。” “没有,什么都不缺。” “行了,我马上到,挂了。” 伊谷春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破事。” 第四十章 陈比觉对尾巴可算是掏心掏肺,一听尾巴住院,火烧眉毛一样赶过来,居然比伊谷春还要早一步进病房。 陈比觉看着病床上的尾巴,指着辛小丰就骂,“我他妈就知道你这傻逼不会照顾孩子!” 辛小丰对他可不客气,“我不会照顾,要你的时候你他妈跟哪呢?!” 尾巴似乎是对这种情况已经免疫,拽着陈比觉的袖子说,“老陈,你去哪里了呀?我都想你了。” 陈比觉一颗心都化成了汤水,立马不搭理辛小丰了,转头问尾巴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差跪地上了。 辛小丰嘴上嫌弃,可还是给他拽了个凳子。 陈比觉问,“你给阿道说了吗?” 辛小丰道,“没有。” 陈比觉没说好不好,就是说,“他回头知道指定抽你!” 辛小丰道,“他自己在外面不容易,这事等以后再告诉他吧。” 陈比觉撇嘴,从怀里掏出一信封和书,信封直接甩辛小丰怀里了,书则拿到尾巴面前献宝。 尾巴特别开心,“哎呀,老陈你出书了呀!” 陈比觉鼻子快撅到天上去,“我就说我早晚会成大作家,厉不厉害!” 尾巴鼓掌,“厉害!” 辛小丰打开信封,厚厚一沓钞票,“这什么?” 陈比觉道,“钱呗,你瞎啊?” 陈比觉道,“我出书的版酬,给尾巴手术的。” 辛小丰把钱塞回去,“我有。” 陈比觉道,“拉倒吧,你都穷的快当裤子了,扯什么。” 辛小丰不说话,陈比觉看看尾巴,回头道,“这么些年吃你们的住你们的,都你和阿道养着我,当我还你钱了。” 辛小丰想了想,把钱收起来了。 妈的陈比觉这傻逼突然煽情起来,他还怪不适应的,这钱搁他这,以后他用再给他吧。 恰时伊谷春从外面进来,正好瞧见他收了陈比觉的钱,挑了下眉毛。辛小丰看见了,也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伊谷春,小声打了个招呼。 伊谷春直了直腰板,嗯了一声。 相比David东一包西一包的礼物,伊谷春倒是双手空空的来,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警服皱皱巴巴的,满是烟味,口袋鼓鼓囊囊的。 伊谷春也发现了,在外面还不明显,病房里收拾的干净,他就跟个烟囱一样明显。 随手把外套脱了放在门边的椅子上,一旁还放了几个袋子,装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零食之类的,塑料袋印着某个进口超市的logo。 伊谷春和站起来的陈比觉道了声好,转头问辛小丰道,“还好吧?” 辛小丰把陈比觉的钱收起来,道,“挺好的。” 伊谷春就当没听见,又去问尾巴,“怎么样?好点了没?” 尾巴一张圆圆脸,笑的讨喜,“我好多啦,谢谢伊叔叔。” 伊谷春看着她,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几块糖,他来之前顺手揣的,“给你…” 伊谷春回头问辛小丰,“能吃吧?” 辛小丰说,“能吃,一点没事。” 伊谷春就把糖放在尾巴的手心里,“慢慢吃。” 他不太擅长安慰小孩子,虽然尾巴是个挺懂事的小姑娘,挤出个和善的笑脸和几句平常的寒暄已经是极限。 陈比觉是个脑残中二,他还记着伊谷春给杨自道下套那事,对他爱搭不惜理,辛小丰罕见的十分机灵的转开话题。 辛小丰道,“头儿,局里挺忙的吧。” 伊谷春道,“没什么事。” 说话的时候正看见自己袖口的油渍,伊谷春想起他都两三天没换衣服了,忙起来昏天黑地的,别说衣服,连胡子都没有时间刮。 伊谷春将袖口卷起,摸了摸自己扎手的下巴,心想不怎么说谎话,偶尔说一次还露馅。 辛小丰哦了一声,也没拆穿他,道,“我这边个没什么事,尾巴挺好的,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特地过来的。” 伊谷春笑了下,这愣头倒是没说回去帮忙,开窍了不是? 才这样想,伊谷春就看见放在尾巴床脚桌台上的报纸。厚厚一叠,对折了露了一点中缝,还能看见铅笔勾圈的痕迹。 辛小丰也看见了,默默的把报纸收起来,卷成一卷也不知道放哪,就反手插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 伊谷春没在继续这个话题,道,“刚进来时候看见那个台湾人了。” 辛小丰道,“嗯,他来看尾巴。” 伊谷春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他倒是上心,你们挺熟的?经常看见他去找你。” 辛小丰总觉得他今天话中有话,不太像他平日里直来直去的作风,“头儿,你…他又犯事了?” 伊谷春沉默了一下,有点臊,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也没回答是不是就把这茬扯开了,凑合着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差不多是那么回事了,冲着辛小丰抬了抬下巴,示意出去说。 辛小丰找饮水机去了,伊谷春搁走廊等他。医院哪里都禁烟,伊谷春左右看看就放弃了,找了个窗户靠着,开了个缝,吹进来的风不大,也不凉快。抖了抖酸菜一样的外套,随便的搭在手臂上。 辛小丰远远瞧见,突然就想起来户籍处的那几个姑娘经常说伊谷春挺有型的。他不太懂有型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是觉得伊谷春是好看的。 辛小丰拿一次性的纸杯接了杯纯净水给他,伊谷春端在手上也没喝,“小夏今天给我打电话,问起你来着。” 辛小丰一听就知道是他和杨自道打电话,被听出了端倪,伊古夏这是去伊谷春那打听去了。 辛小丰道,“头儿,你没说吧?” 伊谷春道,“没有,不过你这事要一直瞒着你兄弟啊?” 辛小丰道,“阿道他自己在外面不容易,不能这时候还给他添麻烦。” 伊谷春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纸杯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手术时间定了吗?” 辛小丰道,“下周末。” 伊谷春算了算时间,下周末他应该是没有排班,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加班。 他拎着外套,拍打了一下上面的灰,抬头打量了一圈辛小丰。估计在医院也休息的不太好,眼睛下面挂着挺大的黑眼圈,脸上看起来疲惫,眼睛里到还是透着点不错的精神头。 辛小丰奇怪道,“头儿?” 伊谷春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这就打算辞职了,话到嘴边了,又被他给吞了回去,只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抽了两个信封。 伊谷春递过去,“拿着。” 辛小丰不用想就知道是钱,立马拒了,“头儿,我有钱。” 伊谷春不和他废话,直接把钱怼他怀里了,“这是头几次那奖金,我看着膈应就一直扔办公室,正好这次用了。” 辛小丰一听更不想要了,“头儿,这是给你的。” 伊谷春道,“给你就拿着,别人的钱能拿,我的钱就不能拿?” 同样的话他上次就说过,伊谷春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同一件事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回的。 伊谷春道,“一回两回的,你总不能这样给我没脸吧?” 辛小丰捂着这两个信封,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不想欠伊谷春的,他欠谁的也不想欠伊谷春的,这不一样。 他怂着肩膀,低眉顺目的站在伊谷春面前,结结巴巴的像是伊谷春刚认识他的时候,木呆呆的。可又不是很像那个时候,他的眼神不一样。 伊谷春等着他说话,等了半天就听辛小丰道,“算,算我借你的。” 伊谷春笑道,“那我这还借着你一条命呢,回头也还你?” 辛小丰摇头。 伊谷春拍拍他的肩膀,“我回去了,所里那边你别多想,好好陪闺女。还有,所里人要我带问好,这段时间挺忙的,过几天闲一点了,他们来看你。”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哈修也挺想你的。” 辛小丰听了,有点迟钝的笑,看着还是呆。 伊谷春道,“走了啊。” 辛小丰道,“我送你。” 伊谷春道,“不用了,回去吧。” 辛小丰坚持送他到了楼梯口,看着伊谷春挺直的背影消失,这才转回去病房。 尾巴正被隔壁床的大爷拉着说话,大爷陪床的孙女人不大,也跟着听自己爷爷八卦。 大爷问,“闺女,刚才那警察同志是你什么人啊?” 尾巴道,“伊叔叔是我爸爸的朋友。” 大爷道,“这位警察同志一身的气度,看着就是干过实事的,不是我吹牛,我这眼睛啊,毒着呢!” 陈比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尾巴道,“爷爷,什么叫气度呀?” 大爷道,“就是看着就是好警察。” 尾巴立即道,“那我爸爸也是个有气度的人!” 大爷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辛小丰是干什么的呢,之前挖家底的时候都被辛小丰给混过去了。 “闺女,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尾巴道,“我爸爸也是警察,特别特别好的警察!” 辛小丰的手停在门把上,听着里面尾巴自豪的夸耀他的声音。 尾巴说,“我爸爸穿警服特别的帅!” 辛小丰笑了下,抽出口袋里的报纸,看了看上面被选出来的几个招聘启事。 伊谷春没有回去派出所,他答应他妈晚上回去住。伊古夏跟着人跑了,他这也总不能不着家,至少每个星期也得回去住两天。 才进了家门就被亲妈嫌弃的撵去洗澡,老太太捏着鼻子说,“你这多久没洗澡了?你这都馊了啊。” 老太太一边唠叨着大男人一个人就是不靠谱,还是得找个媳妇。 伊谷春赶紧拿着衣服去洗澡,躲了。 洗完澡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寻思得一天空去把头发剪了。抬着下巴左右看看,伊谷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今天看见那个台湾人。 人模狗样的。 伊谷春一边翻剃须刀一边嫌弃,“大男人喷什么香水。” 一边挂刮胡子一边想,辛小丰倒是不太会长胡子,以前一起加班熬夜,连着几宿不收拾,也就是嘴上一点小绒毛。不像他,三天不刮胡子就像流浪汉。 伊谷春心情不错的想,那台湾人娘们唧唧的,他… 伊谷春骂了一句,“我跟人比这个干嘛。”刮胡刀一丢,洗了把脸擦着头发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伊谷春又进来把另外半边脸上的胡子刮了,还修了个型。 伊谷春道,“操!” 第四十一章 杨自道还是赶在尾巴手术那天回来了,风尘仆仆的,把辛小丰堵在医院怼了一顿。 告密者陈比觉厚颜无耻的说,“我就说他得抽你!” 杨自道骂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我就算搁月球上我他妈的也是尾巴的爸!” 这话一出,引得病房里其他不知内情的人侧目。 杨自道憋了一口气,补充道,“干爸。” 辛小丰揉着肚子,杨自道这下是使了狠力气,一点没留情,“我问过大夫,尾巴这手术不是什么大手术,成功率很高。” 杨自道懒得搭理他,“滚蛋!” 陈比觉靠在床头那边,嘚瑟的第三遍给尾巴读他那破书,尾巴罕见的没有给面子,反而够着胳膊对辛小丰道,“爸爸,我给你揉揉,你疼吗?” 辛小丰放下手,“不疼,闹着玩呢。” 尾巴道,“道爸爸,你别生爸爸的气。” 杨自道一口气堵在胸口,哄着尾巴道,“嗯,没生气,闹着玩呢。” 伊谷夏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几个面包,“这个点医院食堂也没什么东西了,先垫一下吧。” 几个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空腹的尾巴可怜巴巴的看着那几个面包的时候。说是小手术,可在自家孩子心口上开刀,哪个不发慌的。 辛小丰把面包放下,道,“我再去问问大夫手术的事。” 杨自道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伊谷夏看着他们出去,转头看尾巴,蹲在她床边小声问,“饿不饿?” 尾巴摇摇头,也小小声说,“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打早上到现在快八个小时了,一点东西都没吃,水也没喝,大人都难受,何况尾巴一个小孩子。 陈比觉心疼死了,也很想加入这个悄悄话小组,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找了个借口出去门口蹲着。 尾巴偷眼瞧着陈比觉关门出去了,转过头更加小声的说,“小夏妈妈,我有点害怕。” 一句话说的伊谷夏又是心花怒放又是心疼的差点哭出来,她拉着尾巴没有挂点滴的那只手,“尾巴不怕,睡一觉很快就好啦。等尾巴好了,小夏…小夏妈妈带尾巴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尾巴缩成小小一团,和伊谷夏头靠着头,“小夏妈妈,我可想你们啦。” 伊谷夏道,“我们也想尾巴。” 伊谷夏没有问尾巴为什么这样叫她,她欣然的,甚至说十分高兴的接受了这个称呼,心里默念了几遍,觉得比小夏姐姐,她更喜欢这个。 伊谷夏摸着尾巴细软的头发,侧首在尾巴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尾巴不怕,我们都在呢。” 病房门口三个男人像是罚站一样,他们没听见尾巴和伊谷夏说什么,可看她们那么温馨的模样,不约而同的等在了门口。 下午三点,尾巴被推进了手术室,几个人凑在手术室的门口,气氛沉重。 辛小丰把他沉默寡言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像个泥塑一样。 伊谷夏有意缓和一下他们的心情,临时抱佛脚的科普了手术的成功率和操作方法。杨自道知道她好心,捧场的应答了几句。只是辛小丰,一会换一个地方站着,心不在焉的嗯嗯的应着。 一会看看表,怎么才过去十分钟? 伊谷春提前打了招呼,紧赶慢赶的还是赶来了。 其实他可以不用来的,毕竟他帮的忙太多了,他也没什么很必要的理由来。可因着心里面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伊谷春还是来了,对外的借口是得力干将的女儿手术,他这当人老大的怎么也要去关心一下的。 辛小丰可算是多说了两个字,“头儿,你,你怎么来了?” 伊谷春跟他说话,眼睛余光瞥着伊谷夏,“孩子动手术,来看看。” 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那个死丫头躲在杨自道身后,缩着肩膀长蘑菇。 辛小丰出息的没有多废话,他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这么多年他有什么事都习惯了往肚子里咽,就算是杨自道和陈比觉,也不见得能从他嗓子眼里抠出点他不想说的事来。可在伊谷春这,辛小丰这操蛋的个性突然就折了,人情一个一个的欠,小本本都快写不下了。 后来欠的多了,辛小丰也就不记了。本子上前面几张不相干的撕掉,封页上写了伊谷春的名字,后面余了很多空白的也不在写什么,直接锁进抽屉里。 只是辛小丰对伊谷春是越发的低眉顺目,搞得伊谷春很郁闷,他总感觉辛小丰似乎是和他疏远了。可仔细想想,又没哪里不对,人家这样的态度也是正常,他也没法说。 辛小丰憋了半天,闷声道,“头儿,谢谢。” 伊谷春见他憋了半天就憋出两个词,也是心累,嘟囔了句麻烦个屁,走到杨自道面前和他握了个手,“回来了啊。” 杨自道面对大舅哥还是拘谨,一点没对辛小丰时候的牛气,“嗯。” 伊谷春吊着眼角看他身后的伊谷夏,“没看见我啊。” 伊谷夏陪着笑脸,撒娇讨好,“哥~” 伊谷春哼哼两声,“你短电话里那嚣张呢?” 这和电话里怎么能一样,打电话他也抓不到自己不是。 伊谷春道,“晚上和我回家。” 伊谷夏一缩脖子,“哦。”她拉扯杨自道的袖子,“你和我一起回去。” 杨自道看看她又看看伊谷春,没说话。 伊谷春道,“这个你们回头再商量,先等尾巴出来再说。”他问辛小丰,“进去多久了?” 辛小丰看看表,“十--二十六分钟。” 伊谷春看着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和他问起尾巴的事情,医生对手术的解释,术后的修养注意等等。 其实说的和刚才伊谷夏说的都是一回事,只伊谷春这个人有种神奇的安抚力,大概是因为底气足的关系。 辛小丰早习惯了伊谷春对他发号施令,一问一答也不拖泥带水,这样反而多说了一些话,情绪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伊谷春把他扯到走廊边的椅子上按下,“别跟个木头样戳那,我看着闹心。” 把辛小丰团吧那了,伊谷春又去楼梯拐角的地方接了两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辛小丰主动问起,“头儿,所里挺忙的吧?” 伊谷春本想说不忙,还行,但是看看辛小丰,又改口道,“忙的都快尿血了,协警那帮子有两人期满了,正在办手续,进来个新瓜什么都不懂,净他妈添乱了,我也是来这顺便歇口气。” 辛小丰却没把他的话当真,他太了解伊谷春了。忙一定是真的,可伊谷春就算再累,也不会故意来躲闲,他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使,风风火火的。 这样一想,辛小丰就更是浑身不舒服。 伊谷春斜眼看他,瞧着他那倒霉德行就知道这榆木脑袋又闹毛病。 伊谷春吸吸鼻子,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别乱想啊。” 第四十二章 尾巴的手术很成功,第三天就转到普通病房去了。一帮大人谨遵医嘱,从早到晚围着尾巴转,保证孩子身边从不缺人。 期间伊谷春拎着伊谷夏回了趟家,杨自道也跟着回去了。谈了什么辛小丰没有问,杨自道和伊谷夏也没说,只是等尾巴术后彻底稳定下来,留下一万块钱就走了。那天伊谷春也在,靠医院外面抽烟,看见辛小丰,就把自己刚抽了一口的烟给他,自己重新点了一支。 辛小丰接了,“头儿。” 伊谷春嗯了一声,皱着眉眯着眼,看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我这个当哥的,挺不合格的哈。” 辛小丰没回答,跟他并排靠着抽烟。 伊谷春道,“你那协警的班月底就到头了,我这边是最多再给你拖两个月,你看是怎么个想法。” 辛小丰怔了一下,好半天没回过神。 伊谷春也没催他,过了一会辛小丰的烟燃到了头,火星呲啦啦的燎着皮肉,这才醒过神。食指和拇指一捻,就将烟头掐灭在指间。 辛小丰低声道,“我,过几天去办离职。” 伊谷春看着他指尖黑灰色的痕迹,鬼使神差的也学着他那样用手指掐灭了烟头。 伊谷春被烫的嘶的一声直甩手,“操!” 辛小丰被吓了一跳,“头儿!” 伊谷春讪讪道,“没事。” 辛小丰也站直了,重复道,“我过几天就去办手续。” 伊谷春把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催促辛小丰赶紧走人不要占地方一样,伊谷春补充了一句,“我…局里其实都舍不得你的,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要在多呆两个月也挺好。” 这话倒不像是伊谷春平时会说的话了,辛小丰颇为惊奇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这话听来的确好听的紧,乃至于辛小丰有一瞬间的心动。 辛小丰想笑,半途又抬手把这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揉掉了,“不了,早晚都是要走的。” 伊谷春那话说完也是有点后悔,听到辛小丰这回答一时间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滋味,含糊的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还有事呢。” 辛小丰道,“好,我,我送送你?” 伊谷春摆摆手,“有什么好送的,我走了。” 辛小丰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伊谷春开车离开,他低头看了看一地的烟头,沉默的回到病房。 陈比觉正在给尾巴削苹果,果皮带着肉削掉了半个还多,最后剩下那点果肉切了几小块,一点点的喂给尾巴。 陈比觉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啊。” 辛小丰坐在床的另一边,过了一会拿过床头柜上的报纸,看着上面自己圈出的招聘信息发呆。 陈比觉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干嘛一副失恋样?” 辛小丰眼睛都没抬,“别乱说。” 陈比觉白了他一眼,深觉辛小丰是个傻逼,那一身低迷样就差上天台了,装个屁呢。 尾巴拿了一块苹果伸到辛小丰的嘴巴前面,小声说,“爸爸,吃苹果。” 辛小丰怕她抻到刀口,连忙把苹果接过去,“老实点,别动。” 尾巴道,“爸爸,你别不开心。” 辛小丰道,“没有。” 陈比觉咬着苹果皮,哼了一声。 晚上辛小丰留在医院守床,陈比觉晚饭之后就回去了,说是明天再来。 病房关了灯,静悄悄的,只有床头的仪器时不时的响一下。辛小丰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借着门外透进来的一点灯光看着手里的一张银行卡。伊谷春借给他的那张,他经常拿出来看一看,卡号密码包括上面的字,他都能背下来。 薄薄的一张卡片,在两只手间翻来覆去的转面,辛小丰就这样发着愣,一坐就是一宿。 此时此刻伊谷春同样没有睡觉,他翻箱倒柜的把自己以前国考的书都找了出来,厚厚的一垒,还有好几本的笔记,一敲一蓬灰,书页翻开都是陈旧的声音。 伊谷春坐在地板上,卷着袖子挨个翻,能用的放在一边不能用的丢开。 老实说他还是不死心的想怂恿辛小丰去考公务员,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辛小丰轻易的放弃这个职业,哪怕可能性很低,他还是想试一试。 只是想起辛小丰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伊谷春就有点气不顺。你说自己操这心,也不知道辛小丰是怎么个想法,说什么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别人说什么都好,一点自己的注意都没有。他哪怕,哪怕是给自己透那么一点心气,他也好有个底不是? 伊妈妈披着件外套,轻轻的推开门,“怎么还没睡?” 伊谷春回头,“妈?吵醒你了?” 伊妈妈轻步走进来,“没有,起来喝水看你这屋还亮灯。”伊妈妈看着一地的书本,疑惑道,“你这是干嘛呢?” 伊谷春把地上的书都归置好,“找点东西。” 伊妈妈看着他忙活,找个地就坐下了,伊谷春道,“有事啊?” 伊妈妈看了看他,语出惊人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伊谷春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哽了半天,“瞎想什么呢。” 伊妈妈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样子,“别跟我装相啊。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工作上的事我是不懂,可你心里有没有事我一清二楚。” 伊谷春无力道,“您这大半夜不睡觉,来给我做心理咨询呢?” 伊妈妈不搭理他,“什么心理咨询!别弄那些我听不懂的。哎,儿子,你知道你最近什么样不?” 伊谷春敷衍道,“什么样?” 伊妈妈道,“就是你大学认识纤纤时候那样。” 伊谷春手一顿,“大学?我大学挺好的。” 伊妈妈翻白眼,“别忽悠我,你和纤纤的事我一清二楚。” 伊谷春投降,“行行行,您老火眼金睛,赶紧睡觉去吧,啊。” 伊妈妈不满道,“你推我干吗。” 伊谷春连哄带推把亲妈推出门,“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我这要睡觉了。” 伊妈妈扒着门框,“我和你说呀,你这闷葫芦和你爸一个样!有喜欢的人就赶紧和人家说,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子了!” 伊谷春道,“没有的事,您别瞎想了,睡去吧!” 伊妈妈看着关上的门,不死心的敲了两下,“你好好想一想啊!”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灯也关了,“我这都是为了谁嘛!一个两个的不省心,你们兄妹俩个中和一下,也不至于我白了这么多头发。” 伊谷春在屋里听着外面脚步声远去,呼出一口气,啧了一声,打定主意明天去睡宿舍。和衣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妈这番话其实真的有点吓到他了。 “有这么明显?” 他妈看出来了,那个台湾人也看出来了,可偏偏辛小丰无知无觉,让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伊谷春抬起手,黑暗中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只手的轮廓。搓了下指尖,被烟烫出的水泡已经挑破了,按着不是很疼,只是一丝一缕的,让人介意。 第四十三章 辛小丰拖了两天,等到尾巴恢复稳定后,叫陈比觉帮忙看顾一天,自己趁清早的时候去派出所办离职手续。 街上车很少,除了早餐店也罕有店铺这个时候开门。辛小丰打算赶早上没那么忙的时候,派出所过了九点就少有歇口气的空闲了。 伊谷春捏着两个包子,正坐在天井的台阶上,和哈修面对面吃早饭。他吃皮,哈修吃馅。 伊谷春看见他还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辛小丰应该是来办离职的,两口把包子塞嘴里,站起身道,“来了啊。” 辛小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垂在身边,“嗯。” 哈修好久没见他,直想往他身上扑,扯得锁链哗啦啦的响。辛小丰走过去两步,让哈修蹭着他的腿摇尾巴,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伊谷春问道,“吃了吗?” 辛小丰道,“不饿。” 伊谷春都不听他说话,直接招呼一声,“食堂大妈还念叨你呢,走,吃点去。” 不饿个什么,伊谷春脑袋不用转弯就知道辛小丰什么打算。因为尾巴手术用了太多钱,这是到处抠钱的省呢。 伊谷春不等他拒绝,直接抓着人往后面走,“正好我还没吃饱呢。” 最后辛小丰还是被热情的食堂大妈塞了三个包子一碗米粉,伊谷春也拿了杯豆浆,两人坐在角落自己吃自己的,也没说什么话。 这些东西就早餐来说的确有点多了,辛小丰捡了个包子,剩下两个推到伊谷春面前。伊谷春拿了一个,剩下一个又推了回去。 辛小丰心里想着离职的事,他这走了,以后和伊谷春见面的机会应该也不多。他和伊谷春相处没有多么长久,可是零零总总的,着实欠了很多。他总想还伊谷春一些,可却找不到机会,反而债上加债,越欠越多。 这样算来,十分让人丧气。 伊谷春没见到辛小丰还好,这回冷不丁的见着了,就又想起那天晚上他妈的那番话。 他大学的时候跟了师傅,认识了纤纤,也很喜欢纤纤。可那时候年纪轻又要强,想着自己再出息一点,有了本钱再去谈感情。可后来又本钱了,纤纤却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甚至出了国,只留给他一张照片作为一段青涩记忆的终结。 他妈说他闷葫芦,他自己也知道,他那点情商智商都用到破案上去了,留给感情这方面的实在少得可怜。他也想说清楚,可这事,要他怎么开口,他甚至都不知道辛小丰这木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活了三十多年就没这么憋屈过,伊谷春心里暗骂一句,咬咬牙就要来个干脆。 眼看一顿早饭磨磨叽叽的吃完,伊谷春把空的塑料杯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回头就要和辛小丰说,“我和你…” 话还没说完,那边辛小丰一张银行卡就啪的按在他面前,伊谷春一下哑了火,盯着那张眼熟的银行卡看了又看。 辛小丰道,“头儿,这你借我的钱,我用了两万,之后我慢慢还你。”他很少说这样感性的话,总觉得说出口都臊得慌,结结巴巴道,“你帮我挺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要是有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都干。” 他这话说的诚心诚意,罕见的真情流露,简直不能挑剔更多,要是以往,伊谷春一定是要看一看外面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可眼下伊谷春就像直接被照脸怼了一拳,什么话都怼没了。 伊谷春看了辛小丰一会,把银行卡收起来,“让你杀人放火你也干啊。” 辛小丰知道他在开玩笑,也跟着点点头,“干!” 伊谷春嘟囔了一句,“你这卖身钱够便宜的。” 辛小丰没听清,“头儿,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伊谷春站起来,“什么也没有。吃完了没?吃完走了,一会就忙了。” 辛小丰赶紧跟着起来,把碗和盘子归在一起拿到回收窗口。 伊谷春承认自己这事干的怂,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但是不代表他能雷厉风行的问下属愿不愿意和他处对象,而且这下属还是个男的。 哦,现在不是下属了。 直到辛小丰拿着离职证明,收拾了几包东西站在门口和同事道别,伊谷春连把想要给他的书都没有拿出来。 操蛋。 辛小丰挨个道别,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谢谢再见两个词来回倒,关系好一点的就握个手。最后来到伊谷春面前,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规规矩矩的站着,“头儿,我走了。” 伊谷春看着他眼睛,视线滑过去看见他鬓角早白的头发,抬手拍了拍辛小丰的肩膀,也没什么说的,憋了半天问道,“用不用送你?” 辛小丰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的旧行李袋,“不用,东西不多。” 他在这里干了七年,宿舍办公桌两边加起来也没装满一个袋子。墙上执勤面板上,辛小丰的名字早被擦去,从今天起,这里就再也没有这个干事拼命的辛小丰了。 伊谷春道,“行,那就不送你了。” 他皱着眉,表情严肃的像是他刚调来的时候,辛小丰以为是他手上事多烦的,就没有多逗留,同众人告别之后,拎着自己那点东西就离开了。 伊谷春站门口点了支烟,没怎么抽,等烟自己燃到尽头,丢到地上踩灭,继续回去干活了。 辛小丰没有直接去医院,先是拿着东西回了趟家,自此尾巴住院,他一直都在医院里陪着,期间也就急急忙忙的回来过两次,没有收拾过。 桌面上附着薄薄一层毛毛灰,陈比觉有时来这边住也不会收拾这些。 沙发上还丢着两个尾巴的布娃娃,辛小丰把它们都收起来放在尾巴的床头。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开始打扫。正好今天回来还有点时间,总比等尾巴回来再收拾的好。 小居室并没有多大,最多一个小时就收拾的差不多了。辛小丰打包了一堆垃圾堆在门口,打算一会下去顺手丢掉。 放在门口柜子上的鱼缸积了一层水垢,里面的三条小金鱼都死了,死因不明,只剩下瘦巴巴的干尸陈尸缸底。 辛小丰看了一会,把死鱼也丢进垃圾袋,鱼缸洗干净放在门口。 这几条小金鱼还是伊谷春带他去买的,作为缺席尾巴生日的道歉礼物。 伊谷春这个人看着严肃不近人情,可相处久了就发现,在工作以外,伊谷春格外的好说话。学历高,背景强,窝在这个小地方带着他们这一群小民警,成天操心这区里大小一堆事。亲力亲为同吃同住,一点不像个高干子弟。 辛小丰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就是突然的想起伊谷春,闪过的却都是优点,缺点是一个都没有。 辛小丰叹了口气,拎着垃圾抱着鱼缸出了门。 去医院之前,他还得再去一趟花鸟市场。 第四十四章 鉴于辛小丰现在财政属于只出不进的状态,离职之后找工作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尾巴抱着鱼缸和陈比觉一起看金鱼,小声的说,“小巫婆怎么不一样了?” 陈比觉仔细看了看,“一样的吧?” 尾巴指着其中一个黑红相间的金鱼说,“小巫婆好像变了。” 陈比觉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没变。” 辛小丰没掺合他们两的小对话,自己窝在一边回杨自道的短信。退回界面的时候顺手往下划了一下,正好看见之前David的问候信息。 辛小丰想着,怎么说也是朋友,总该告诉他一声。 【我离职了,以后不要去警局找我了。】 还没过一分钟,David的回复就过来了,【你离职了?还在医院吗?】 【在。】 David没有再回复,而是直接播了电话过来。辛小丰愣了一下,站起来和尾巴说,“我去接个电话。” 然后出去走廊接电话,“喂。” “小丰。” “嗯。” David听见他的声音,从小小的雀跃中平静了下情绪,“怎么会突然离职?” “我不是编制内,到年限就得离职。” “那你是要先歇一段时间,还是马上要找工作了?” “不歇了,工作的事等尾巴出院就差不多了。” “哦,这样。” David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请你一定告诉我。” 说完又怕是辛小丰误会,匆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忙而已。” 辛小丰并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心细如发的样子,在有关自己的地方他多数时候都比较不上心。David这样小心,他却是要反应一下才明白David的意思。 辛小丰道,“没,没误会。谢谢你,就是现在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都挺好。” David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失望,只好转开话题,“你女儿还好吧?” “挺好的,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情况好下星期就可以回家了。” “下个星期吗?我正好有空,我去接你们好不好?” 辛小丰卡了壳,“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行。家离的不远。” David没敢步步紧逼,顺势松口,“好吧,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顿饭吧。” 辛小丰答应道,“好,我请你。” 他还记着上次感冒时David请他的那顿饭,还有那个看起来不是很便宜的保温杯。 David道,“好,那你忙,我先挂了。” 其实还是想再和辛小丰多说一会的,但是这事得慢慢来不能急,要是逼急了就不好了。 辛小丰挂了电话,下楼去旁边的小饭店了买了两碗粥和两个小菜。等出锅的时候,顺便跑到自助提款机那边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存款。 粗略的算一下,剩下的这些钱抛去尾巴的学费,也就堪堪够三个月的房租,中途要是再有什么意外,就真的是窘迫了。 大概真的等尾巴出院自己就要去找工作了,只是有些不放心尾巴。辛小丰心里盘算着,陈比觉其实是可以帮忙照顾尾巴的,只是他刚刚出了书,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忙是不忙。虽然这么多年的好友,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把女儿丢过去,尤其尾巴刚做完手术。 要是可以,辛小丰真的是想亲自照顾尾巴的,可是他要真的休息,又到哪里去赚钱。 他现在欠着杨自道一万,伊谷春两万,看起来不多不少,但就他目前的情况,也焦虑的很。 辛小丰拎着吃食回去病房,把小桌子支在床上招呼尾巴,“吃饭了。” 陈比觉把鱼缸放在床头柜上,嫌弃道,“又吃粥。” 辛小丰头都不抬道,“那你想吃啥。” 医生嘱咐这一个星期尾巴多吃软嫩的流食,清淡少油,于是辛小丰和陈比觉就陪着吃粥,清汤寡水的,嘴里淡的没有味道。 陈比觉哼哼唧唧的,“吃粥挺好的。” 他懒得和辛小丰拌嘴,只不过看在尾巴的份上才迁就的,不然他早会鱼排去了。 尾巴给他们两各自夹了一筷子小菜,“老陈,你吃呀。” 辛小丰拿了一碗粥,分了大半给尾巴,撇了一眼陈比觉那个傻逼,没说话。 等中午尾巴睡午觉的时候,辛小丰扯着陈比觉到外面,问道,“你这段时候有空没有。” 陈比觉道,“你要干嘛?” 辛小丰道,“我派出所离职了,得赶紧找工作。” 陈比觉愣了,“你这么穷了?” 辛小丰无奈的看着他,“就说有没有空。” 陈比觉道,“看尾巴是吧,没问题。” 要说真没问题也是扯淡,陈比觉想了想道,“不过中间可能有两天我得离开,你能倒开时间吗。” 辛小丰道,“行,我自己想办法。” 于是这事暂时就这么敲定了,剩下的事情就比较好办。等到尾巴出院的那天,辛小丰也联系好了一个送快递的工作,做六休一,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加班有加班费。 尾巴出院的事辛小丰没和伊谷春说,他们这段时间也没有联系。以至于那天看见伊谷春出现在医院,辛小丰看着他傻了好一会。 辛小丰道,“头儿,你怎么来了?” 伊谷春看着辛小丰眼睛底下的青黑,说,“孩子不是出院吗,我顺道,送你们回去。” 辛小丰只是想问他怎么知道尾巴今天出院的。 陈比觉抱着收拾好的尾巴的衣服,从辛小丰身后钻出来,“你在这堵门干什么。” 陈比觉看见伊谷春,打了个招呼,“哎你来了啊。” 辛小丰看着陈比觉,顿时知道了是谁告诉伊谷春的。 伊谷春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发什么愣呢,抱着孩子走了,车在下面呢。” 辛小丰说好,从床上小心的抱起了尾巴,让她和同病房的爷爷说再见。 尾巴看见伊谷春,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伊叔叔!” 伊谷春也对她笑了一下,“走了。” 他看了一眼辛小丰,不客气道,“我要是问你,你都不带说的吧。” 辛小丰道,“啊?” 伊谷春道,“啊什么啊。”他扒拉了一下落在眼睛前面的刘海,“你哪来那么多闹鬼的毛病?非得别人推着你才走。” 辛小丰习惯了他数落自己,一点都没想反驳。 辛小丰道,“头儿,你帮我的够多了。” 伊谷春反问,“那我还差今天这点汽油?” 伊谷春道,“一脚油门的事,我说…” 伊谷春咂咂嘴,后面的话想想还是没说,又吞了回去。他以前是说辛小丰说习惯了,需要改一改。 他停了口,辛小丰又不习惯了,“头儿?” 伊谷春道,“我自己跟自己说呢,赶紧上车,有风别给孩子吹着。” 第四十五章 做快递物流这一行,出了名的幸苦。只要不是台风地震,酷暑严寒,风雨无阻的上工。工资底薪少的可怜,提成全按送件次数计算,丢件自己赔,客户投诉自己想办法。 两个字形容,累,坑。 辛小丰高中都没毕业,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那七年的协警工作经验,可他一不做保安,二不考编制,这点优势也没了什么用处。 辛小丰打算的好好的,快递累是累,但是吃的了苦就赚得多,他不怕吃苦,熬一熬,还了钱再攒一点,拿去做个小买卖,日子总会过得下去的。 就是委屈了尾巴。 尾巴抱着自己的布娃娃,站在门口看陈比觉迷迷瞪瞪的张罗早饭。 尾巴问,“老陈,我爸爸呢?” 陈比觉说,“上班去了。” 早饭是他刚刚下去买的,他可没杨自道那手艺能下厨,“来吃饭。”陈比觉打了个哈欠,看来一眼时间。 早上七点,等下还能再睡会。 尾巴爬上凳子,把布娃娃端正的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自己捧着豆浆的碗小口的喝。 尾巴问,“老陈,爸爸晚上回来吃饭吗?” 陈比觉随口道,“回来吧。” 他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的药,按照辛小丰写在纸上的比例,一个个的配好了,放在一旁。 尾巴一双圆圆的眼睛,从碗沿偷看那堆药片,小心的把不开心藏起来。 爸爸工作很辛苦,老陈照顾她还要写书也很辛苦。她要好好的吃药,不可以让他们担心。 一碗豆浆咕咚咕咚都喝进肚子里,只剩下碗底还没化开的砂糖粒。 尾巴问,“老陈,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呀?” 陈比觉道,“等你好了的。” 尾巴说,“我好了。” “早呢。” “真好了。” 陈比觉奇怪,“你这么喜欢上学啊?” 尾巴点点头,“嗯,我想去上学。” 陈比觉说,“那等晚上问问辛小丰。” 自诩是天才,打小不爱上学的陈比觉奇了怪,学校有什么好的?辛小丰一以前也不爱念书啊。 陈比觉想了想,大概尾巴像她妈。 辛小丰扯着衣领擦了把脸上的汗,从公司配的小电瓶后面把几个同地址的货捡出来,这些都是送去二区派出所的。公件私件都有,零零碎碎的抱了一怀。 派出所的人他都认识,以前也帮别人签收过快件,轻车熟路的挨个给人送去。门卫看见是他,也打了个招呼,瞧着他手上没空就让他出来的时候再补个登记。 辛小丰虽然人不爱说话,但是人缘着实不错,一路上认识的,忙不忙都招呼他一声“来了?”还有人嘴瓢的说了句,“回来了啊。” 辛小丰听着耳朵里记在心里,说开心也是开心,说不是滋味也不是滋味。 这地方,真就是跟回家一样,舍不得走。 以前处的比较好的几个哥们,偷着空问他,“咋样,忙不?” 辛小丰道,“还行。” 几个人看看他,比在派出所天天出勤还黑了一层,“干这行也是辛苦。” 辛小丰笑了下,还是那句,“还行。” 大家倒是早习惯了他这说话的毛病,“可惜伊队刚出警去了,前两天还念叨你来着。” 辛小丰脚下一停,“我?”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伊谷春的车,猜到他大概是不在,只是不知道他念叨自己什么。 有人玩笑,“拿你当范例呗,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说你都离职了,还跟个三好学生似得,跟你一比我们都被批成孙子了。” 辛小丰哦了一声,把手上剩下的几个件送了出去,道,“没的事。” 几个人也是跟他顺路,才跟着聊了几句,到了地方就该干活干活去,只跟辛小丰道,“改天有空了咱们喝酒去啊。” 辛小丰答应了一声,压下眼底那点羡慕,转身走了。 出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派出所的二楼,白色葡萄牙式的洋房。看了好几年,墙面上有几块霉斑他都知道。二楼那几个办公室的玻璃还是他找人擦的,伊谷春那间旁边带个小宿舍,本来是个杂物间,伊谷春来了之后支了个行军床,给他当成了临时窝点。 那屋不是住人用的,潮湿阴冷,还有股怪味。伊谷春住了两月,实在受不了了才捯饬了一遍,灯管也是他帮忙换的。 伊谷春从马路对面的超市出来,就看见这个傻子站派出所大门口,仰着脑袋发愣,看辛小丰那件印着快递公司名的衣服就知道他是来送件的。 辛小丰找到工作第一天就跟他说了,他干什么伊谷春也知道。辛小丰经常过来送快递,只是两人也没遇上几次。两个人工作都忙,联系也少的很。 伊谷春把手里冰镇的矿泉水换了个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水,走过去拍拍辛小丰,“干嘛呢?” 他手心冰凉,辛小丰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头儿。” 伊谷春道,“在这发什么愣呢。” 辛小丰哪好意思说自己想这了,说,“啊,乘凉。” 伊谷春看看没个遮拦的门口空地,道,“太阳底下乘凉,你他妈有病吧。” 辛小丰话出口就知道自己有脑子有病了,听伊谷春骂人也不反驳,索性认了,“嗯。” 伊谷春倒是被噎了一下,把他扯到旁边树荫下面,“挺长时间没见了,进去坐会?” 辛小丰道,“不去了,改天吧。还要送货去呢。” 伊谷春也不好强留,也没法再说别的什么。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辛小丰一圈,黑了,瘦了,脸上那点消不下去的婴儿肥也没了。以前当协警,辛苦是辛苦,三餐不说准时但也能吃饱,现在估计是能混就混。 伊谷春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把刚买的冰水往辛小丰手里一塞,“解个热。等改天有空了,在一起吃个饭。”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师傅之前还说起你来着,下次带着你闺女,一起。” 辛小丰傻了吧唧的拿着水,听见伊谷春说起那位老刑警,不自觉的站直了点,应了一声,“好,改天!” 伊谷春皱眉,“怎么抬出问师傅你就这么干脆。” 辛小丰就冲他笑。 伊谷春道,“笑什么笑,”从口袋里掏了烟盒出来,习惯的点了一根给辛小丰。 辛小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抽完了一根烟,伊谷春抓了一把汗湿的刘海,他心里惦记着事,不好说,只好摆摆手道,“走了啊。” 辛小丰看着伊谷春走进去,转身也回去停车的地方。 矿泉水瓶上沁出的水珠冰冰凉,辛小丰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从里到外的透凉。 伊谷春走到派出所门口又拐回来,丢开了心里那点婆婆妈妈的纠结,“诶,小丰。” 辛小丰没想到他去而复返,“头儿?” 伊谷春道,“你之前可答应我,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干来着。” 辛小丰一愣一愣的,“啊,是。” 伊谷春道,“算数吧。” 辛小丰说,“算!” 伊谷春干脆的一点头,“行了。” 辛小丰不懂他要干嘛,小心道,“头儿,你这是?” 伊谷春道,“挟恩图报,没听说过啊?忙你的去吧。” 辛小丰茫然的看着他又走了,不明白伊谷春的意思。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图的,反正伊谷春也不会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他要做什么,自己也不会有二话。 辛小丰低头看了看瓶子里还剩下的一点冰水,抬手都倒在了头上。 祛热。 就是冻的有点脑仁疼。 第四十六章 伊谷春那天说起要找辛小丰一起吃个饭,没过两天就真的打电话过来,特地问了尾巴的恢复情况,问清楚孩子能出门了,这才定下时间。他也没问辛小丰吃什么,直接告诉人地址,到点直接去,甭废话。 伊谷春太了解辛小丰了,要问他吃什么,保准回一句都行。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考虑着老人孩子的口味,定个合适的地,反正他也不是真为了吃什么好吃的才去。 于是当天伊谷春难得准点下班,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伊谷春先去接了师傅,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十几分钟去的饭店,还没下车就看见辛小丰抱着尾巴已经到了,正站在门口等他们。 辛小丰看见他们,把尾巴放下来让她自己走。伊谷春停好车和师傅一起过来,“等半天了啊。” 辛小丰道,“没,刚来,正好看见你车,就等了一下。”回答了伊谷春的话,又转向师傅,站直了打招呼,“杜老师。” 师傅已经退休了,没警衔,算是警队返聘的专家,大家平时也都尊称一句老师,辛小丰也跟着这样叫。 师傅有些冷淡的应了一声,然后略微弯着腰去逗尾巴说话。 伊谷春把手里提着的一包东西塞给辛小丰,招呼道,“进去说。” 辛小丰接住他塞过来的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平整方正,像是一包书。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伊谷春塞给他,他就抱着了。 “头儿?” 伊谷春道,“给你的,一会给你说。” “哦。” 师傅听见了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领着尾巴跟着服务员往餐桌走。还问尾巴累不累,要不要抱。 师傅年纪大了,喜欢小孩子。芊芊没生育,看见别人家的乖孩子,没有对比就更是喜欢。 相对于对尾巴的亲近,师傅看辛小丰就显得不冷不热了。 不过辛小丰和伊谷春都没有多想。 辛小丰有种诡异又奇怪的自卑,尤其面对这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都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摆很高,哪怕师傅全程冷着脸他只会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丁点不会认为师傅态度有什么有问题。 而伊谷春,师傅对他有时候都是一脸审犯人的样,他压根没多想。 只有尾巴小心翼翼的往辛小丰身边凑了凑。 师傅和伊谷春各自点了两个菜,轮到辛小丰果然还是那句,“都行,你们点。” 点完菜,伊谷春问起辛小丰最近的情况。 辛小丰给每个人都倒上茶,道,“挺好的。” 伊谷春压根没指望他能说出别的来,反倒是辛小丰觉得自己回答的有点少,“我挺好的,尾巴恢复的不错,下个月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伊谷春道,“那还真是挺好。”他想了想,问道,“工作忙不忙。” 辛小丰老实答道,“能应付。” 那就是有点忙了。 不过也是,这种靠提成吃饭的行业,越忙赚的越多。 伊谷春想着辛小丰每个月打到他卡里的两千块钱,喝了口茶水,也没提这事。既然辛小丰每个月能挤出这两千,那就是真的还有点富余,毕竟尾巴还要上学养身体,辛小丰再怎么自己节衣缩食,也不会拿尾巴开玩笑。 伊谷春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辛小丰的脸色,瘦是瘦了点,精神倒是还好。 他们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师傅听着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和尾巴说的开心。不止问生活上的事,连学习也问,态度可谓和蔼可亲。 菜陆陆续续的上齐,吃到一半的时候,伊谷春突然说起了辛小丰之前的那个房东。 辛小丰愣了一下,“卓生发?” 伊谷春嗯了一声,“之前不是跟你一起去调了他家的那个案子么,问后面跟着又查了下,发现他家那场火灾有点蹊跷。” 辛小丰停了筷子,“人为?” 伊谷春道,“倒也不是人为,不过本来应该不至于都死了,火警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火警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能是堵车,可能是火势大,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意外。 辛小丰看了看伊谷春的表情,“他故意拖延了?” 伊谷春道,“没有确切证据。” 没证据,也没否认。 辛小丰还行再问,却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警察了,这些事他都不该问的。只是伊谷春反常,和他说了这些。 伊谷春喝了口茶水,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筷子指指放在一旁的那包书,“问给你找出来的,都是我以前的旧书。” 辛小丰跟着看了一眼,什么旧书? 伊谷春道,“上面我都记了笔记,”他看着辛小丰茫然的表情,道,“今年国考,你再去试试。” 辛小丰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下,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伊谷春会提起这事来,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我,”辛小丰声音有点干涩,甚至有点难堪的低声道,“头儿,我,真不是那块料。” 他不是没考过,可每次榜上无名都没有现在这样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 伊谷春看着他僵硬的肩膀,有一瞬间不想把下面的话说出去。沉吟了一下,还是硬着心肠道,“就最后一次,你不说问让你干什么都行么。” 这话说出来,伊谷春自己都觉得丢人。 辛小丰一时没有说话,尾巴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好,抓着筷子,鼓着两腮,看看辛小丰又看看伊谷春,不敢说话。 倒是师傅像是没感觉一样,哄着尾巴继续吃东西,余光扫了他们一眼,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强人所难的事估计伊谷春是第一次干,他自己都觉得不自在,低头吃饭也不看辛小丰。 尾巴安静了一会,小声的说,“爸爸,我想去厕所。” 辛小丰啊了一声,过两秒才应道,“问带你…” 师傅挥挥手,“我带孩子去,你们聊。” 说完也不等辛小丰答应,站起来拉着尾巴的手,问了服务员卫生间在哪里。 师傅问尾巴自己进去可不可以,尾巴点头说没问题后,就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远的地方等,时不时的转头去看看辛小丰和伊谷春,只是有点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伊谷春道,“其实早前就想给你说来着,后来事多,一直没机会。” 辛小丰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干脆放了筷子。 伊谷春讪讪的,面上看不出来,还是那副高深的模样,“我没强逼你的意思,就当我是惜材。” 辛小丰也是真没想到伊谷春之前说的挟恩图报是这事。 他欠伊谷春的实在是太多,只要是伊谷春要他做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他不会有别的话。哪怕说让他割个肾下来,他立马就能去医院做体检。 可他从没想伊谷春说要他去考公务员。 不,他之前说过的,可过去那么久,辛小丰早就忘了这事了,没想到伊谷春这个时候又提起来。 这事还真不难,他又不是没考过,再去考一次无所谓。 可是,他真的考不上。 他早知道自己不是读书考试的料,混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和伊谷春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本来就和伊谷春相差的太远,他早就知道的,何必有什么扬长避短的心思。 其实他也没什么长处可以传扬的吧,辛小丰丢开那点窘迫,垂下眼睛道,“成,我试试。” 他这头答应下来,伊谷春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皱起眉头,看着辛小丰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说什么了?辛小丰怎么又缩回他那王八壳子里去了。 伊谷春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 师傅带着尾巴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说完这个话题了,这页揭过去又说了点不痛不痒的话,转头就散了。 伊谷春强硬的把辛小丰和尾巴送回了家,到了地方师傅摸摸尾巴的头,说,“以后有空去爷爷家玩。” 尾巴乖巧的和他们道别,辛小丰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书,“头儿,谢谢。” 伊谷春在肚子里哼哼了一声,摆摆手就走了。 车上少了两个人,师傅闭着眼睛也没说话。 伊谷春道,“师傅,有事?” 师傅也哼哼了一声。 伊谷春道,“是您自己要跟着来的,来了也不说话,真稀罕那小姑娘啊?” 师傅没搭理他,过了一会道,“你对那小子挺上心的。” 伊谷春道,“嗯。” 师傅问道,“就是他啊。” 伊谷春从后视镜看了师傅一眼,天黑,看不太清楚师傅的脸。 伊谷春道,“您说什么呢。。” 师傅道,“敢在我那借酒消愁,在这不敢认?” 第四十七章 张军辉的案子判了之后,伊谷春去师傅家喝酒的那个晚上自己一个人干了大半瓶白的。他酒量不错,虽然喝的多但也还有数。 喝的有数,说的也有数。 可芊芊都看出他不对,又何况带了他那么多年的师傅。伊谷春心里细细一算,怕是他亲爹都没有师傅了解他。师傅那一双能给人扒皮拆骨的眼睛,伊谷春那点花花肠子在他老人家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师傅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拽了下衣服的下摆,“真有出息了,喝闷酒。” 伊谷春眼瞅着师傅这是要谈话的意思,索性把车就停在路边,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师傅,倒也没着急否认,“那小姑娘,挺懂事的。” 师傅把烟推回去,“戒了,回去身上有味你师母该骂我了。” 伊谷春自己点了一根,笑着说,“我这么多年就没听师母大声说话过。” 师傅刚想笑,又立刻板了脸,“别岔开话题。” 伊谷春道,“没啊。” 师傅道,“那小子。” 伊谷春道,“您不也觉得他是个当警察的料么。” “那也不是你上赶着操心的理由,这么多年你见过的好料子还少了?怎么不见你挨个操心。” 伊谷春扒了一把头发,“您真要和我谈这事么。” 头发没扒顺,反而落了些烟灰在脸上,伊谷春低声骂了一句,对着后视镜把脸拍干净,顺势看了一眼师傅。 师傅两眼一瞪,“怎么着我管不了你了?” 伊谷春烦躁的说,“不是。” 师傅哼了一声,“老大不小了,学人玩这个。” 师傅看着他两口抽完一根烟,手没停的又点了一根,“他知道吗?” 伊谷春点烟的动作停住了,火苗被窗缝的风吹的东倒西歪,“大概,不知道吧。” 他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他他妈的有时候总觉得辛小丰啥都知道,就猫在哪个拐弯看自己笑话。不过每次看见辛小丰那双死鱼眼,他就又不确定了。 师傅没好气道,“怎么的,打算把这事烂肚子?” 师傅心里其实是挺这么希望的,最好伊谷春自己能想明白。他在警队干了一辈子,这种事说实话见的不少。他们做刑警的,每每生死一线绑在身边的都是同事战友,把自己的背后和命都交给对方,这种情况下发生点别的什么心思谁也不意外。可是,好下场的又有几个? 他不想自己的徒弟也折在这上头。 他这么多年真的是把伊谷春当儿子看的,当年伊谷春和芊芊的事他其实很乐见其成,一度都认定伊谷春是他女婿了。可后来两个孩子依然没有走到一起,他和妻子也是失望了很久。 打火机有些烫手了,伊谷春松开丢到旁边。 烂肚子里?好像还真没有,他好几次都想说了,可每次都因为各自原因没成行。 师傅叹了口气,“我不是老古董,只是你得考虑清楚,咱们这社会还没开放到那个地步。你得为你的前途多想想,也为辛小丰想想。” 伊谷春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上气,简直操蛋的想骂爹。 伊谷春道,“师傅,我知道。我现在就是想帮帮他,考个编,以后也好。” 师傅看了他后脑勺一会,一挥手,“滚吧,送我回去。” 伊谷春手指一掐直接把烟头捻灭了,发动车子先送师傅回家。 师傅眼瞅着他这个以前没有的自虐习惯,心里掂量着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伊谷春聊辛小丰。 什么考虑伊谷春心情的,师傅压根不惯着他。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搞暗恋,还不行他说了? 毛病! 师傅说,“辛小丰比你还小几岁呢吧。” 伊谷春算了算,“五岁。” “看着倒和你差不多,我看他两边头发都白不少。” “操心的多吧,养孩子不容易,还得赚钱。” “干快递的么,是辛苦。”师傅没忍住,还是找他要了根烟,“公务员不是说考就考,你当吃饭喝水呢?” 师傅也不是铁石心肠,尤其辛小丰这种属性的,就格外招年纪大的心疼。师傅虽然没有那么矫情,但也有点话说。 伊谷春知道师傅什么意思,没给刀子嘴豆腐心的师傅拆台,只道,“我知道他现在这情况考指定辛苦,辛苦就辛苦点吧,趁着现在辛苦拼一拼。” 师傅瞥了他一眼,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掐了。不敢多抽的,过瘾一下就得了,不然回家要挨唠叨的。 “师傅,到了。” 师傅抻头看了一眼留了灯的门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我的话你好好想想。” 伊谷春看着师傅进了门,顺手关了门廊的小灯,这才掉头离去。 辛小丰和尾巴回到家,先把尾巴的药配好,看着她吃了。等尾巴跑去洗澡,这才把伊谷春给他的那叠资料拆开。 上面的编号是差不多十年前的教材了,书页泛黄,纸张柔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笔记。伊谷春的字迹工整却锋芒毕露,鲜少有连笔,和他现在的笔迹有很大的差别。 辛小丰看过很多次伊谷春写的东西,批条写报告做记录,为了节省时间基本一笔连过去,和书上这些出入很大。 辛小丰翻了翻,除了基本考试的资料笔记,最下面还有两本刑事实录。他看了一眼出版社,估计是警校内部的,大致翻了两页,还挺有意思的。 尾巴洗好澡,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扒着沙发的靠背叫他,“爸爸!” 辛小丰回头,“洗好了?” 尾巴绕过来,爬上沙发,“爸爸,帮我吹头发。” 辛小丰起身去拿吹风机,“哦,好。” 尾巴跪坐着看他摊开的书,一滴水顺着头发滴在书页上,一瞬间就洇出一圈水渍。尾巴哎呀一声,捂住垂下来的头发往后一仰,没有坐住的倒在沙发上。 辛小丰吓了一跳,“怎么了!?” 尾巴爬起来,捂着头,“爸爸,书上滴到水了!” 辛小丰确定她没有什么不舒服,松了口气把书放到茶几上,“没事,过来吹头发。” 尾巴爬过去,在辛小丰身前坐好,呼呼的热风吹在脑袋上,“爸爸。” 辛小丰道,“嗯?” 尾巴仰着头问,“伊叔叔要你去考试吗?” 辛小丰说,“嗯。” 尾巴道,“考了一百分,爸爸就可以还当警察吗?” 辛小丰挑眉看了看她,“谁和你说的?” 尾巴噘着嘴,踢踢脚,“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老是当我是小孩子。” 辛小丰算了一下,这才小学二年级呢,真是早熟啊。 辛小丰突然想起尾巴在医院里,特别自豪的和别人说,“我爸爸是警察。”还有伊谷春说,“你是个当警察的料子,可惜了。” 辛小丰一点点把尾巴揉成杂草的头发捋顺,“尾巴。” 尾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辛小丰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询问,“你喜欢,爸爸做警察吗?” 尾巴毫不犹豫道,“喜欢呀。” 辛小丰道,“可是爸爸当警察,就不能天天接你放学,会经常加班,经常不在家,也许你生日我都不一定能陪你过。” 尾巴道,“那也喜欢。” 辛小丰抓了抓她还有一点点潮湿的头发,关掉了吹风机,“不能陪你过生日也喜欢?” 尾巴道,“因为爸爸喜欢当警察呀。我最喜欢爸爸,所以爸爸喜欢的,我就喜欢!” 这个等式做的毫无破绽。 辛小丰心口一窒,感动的差一点哭出来,赶紧低头把吹风机的线收好。他弓着背,好像把自己窝起一点,就能更好的掩饰情绪。 尾巴转过头,“爸爸?” 辛小丰摸了下她的头发,“爸爸也最喜欢尾巴。” 伊谷春鬼使神差的绕了一段路到辛小丰家楼下,没打算上去,也没下车。就搭着车窗,往楼上看了几眼。 辛小丰家的灯亮着,暖黄色的。不是很明亮,就是看起来挺暖和的。 他没多待,停了一会就走了。 已经有点晚了,估计开回家里,老爷子老太太都睡了,索性就不回去了,派出所将就一晚。左右他隔三差五的住那边,比在家住的时间都多。 哈修应该会很乐意看见他,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去派出所还有狗陪他呢。 辛小丰哄睡了尾巴,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了一盏小灯,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放在茶几上的那本书,滴到水的那里已经干掉了。抽抽巴巴的,突兀的鼓起一块。 辛小丰伸手按了一下,已经干透了,也压不回去。 将书合上,压在书堆的最下面,又抽了一本材料出来翻开。 辛小丰小声的自言自语,“最后一次。” 第四十八章 辛小丰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接到David的电话。 说是中午休息,其实差不多已经一点半左右,刚吃了两口饭,就接了电话,听那边满含歉意的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 辛小丰道,“在休息,怎么了?” David道,“其实不该麻烦你,不过我暂时找不到人,能不能麻烦你一下。” 辛小丰闻言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David道,“唔,其实,我现在在警局。” 辛小丰道,“啊?” David道,“你能来保释我一下吗?” 辛小丰二话没说结账,匆匆往外走,“好,我这就过去。” 他没有问David是为什么进了警局,也没想会不会耽误上工的时间。 “二区的警局吗?” David不太弄得懂他们的分区,“就是你之前工作那里。” 伊谷春咬着茶叶梗,靠在办公室的门口翻着手里的笔录,“啧,稀客啊。” David保持着体面的微笑,扯到嘴角的伤口也没有表现出难受的模样,“伊sir。” 伊谷春道,“打架斗殴,不像啊,你还能干出这事来呢?” 倒也不是伊谷春多了解David一样,只是David这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实在不像是会和人当街斗殴的人。 David道,“意外来的。” 伊谷春没想和他唠什么,他也没闲得有功夫来给人做笔录,只是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这,好奇的过来看看而已。 笔录本一合,伊谷春把这还给负责的警员,“没什么大事,你找个人来保释吧。” David看了一眼腕表道,“多谢费心,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大概快到了。” 伊谷春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结果才回头就听见门口有人说了一句,“呦,小丰,又来送件?” 其实说话的声音没太大,可听见小丰两个字的时候伊谷春下意识的就竖起了耳朵,不是很明显的瞄了一眼。 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也没有离开,就站在那里随手从别人的桌子上拿了个本子看,没看两眼就觉得没趣的放下了,插着口袋走到门口。 辛小丰和打招呼的人说了两句,进门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伊谷春。 辛小丰愣了一下,“头儿。” 伊谷春看他手上空空,心想估计不是来送件的,“今儿休息?” 辛小丰道,“没有,不休。” 伊谷春稍微往后仰了一下,打量了一番辛小丰,尤其是他眼睛下面浓重的黑眼圈,“有事?” 话才出口,伊谷春心思急转,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背对他们坐在小隔间里,还在等人保释的David。 辛小丰也跟着他往那边看,证实了他的猜测,“我来保释他。” 伊谷春觉得有点不太爽,想说他进局子你来保释什么,他是你什么人啊。 不过这话也就是想想,“行,你去吧。” 还有时间抽空来凑热闹,估计那点复习资料也没那么有压力。 辛小丰反倒是踌躇了一下,“啊,那我,去了啊。” 伊谷春摆摆手,“我也还有事,忙呢。” 一听他要忙,辛小丰让开地方,“那你忙,”他指着小隔间那边,“我去办手续。” 伊谷春看着他过去,从隔间的玻璃窗看进去,David一脸的温柔高兴。 伊谷春喝了一口茶水,晃晃悠悠的回去自己办公室。喝到嘴巴里的茶叶也懒得再嚼,呸呸呸的都吐掉。 David情节不严重,而且还是港台同胞,也没什么大事,口头警告教育了一番就算了事了。辛小丰过去签了保释单,当下就能回去。 David站在大门口,扯了一下身上满是灰尘的衬衫,有些不自在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辛小丰道,“没事,”他想了想,“你和人打架?” David更是局促,“和人起了口角,一时气愤而已。” 辛小丰有点小意外,David在他印象里脾气好的很,对谁都是很有礼貌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他和人发生口交到打架的地步。 David笑道,“很意外吧?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好多年都没有和人打过架了。” 辛小丰道,“还好吧。” David看了他一会,道,“你不问我打架的理由吗?” 辛小丰还真没想问,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就顺势问了,“为什么?” David苦笑道,“你还真是。” 辛小丰有点莫名。 David指着对面的木棉公园道,“介意和我一起走一走吗?” 虽然还有工作,但是辛小丰也没拒绝。对于朋友之间,要不是什么大事他一般都不会拒绝,这也是当初他还当协警时经常排班满的原因。 辛小丰道,“行。” 木棉公园像它的名字一样,里面种满了木棉树。花期已经快过了,但树上还是有不少木棉花在,大朵的红花连绵起来,时不时的掉下一朵来,漂亮的很。 辛小丰并不是一个会欣赏这些的人,他看了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David却是一个感性的人,他站在公园门口,惊叹的赞赏了一番才走进去。 “好漂亮。” 辛小丰道,“都快谢没了,你早半个月来估计开的更多。” David道,“可惜。” 自从辛小丰离职之后,他也没有往这边跑的兴趣,错过了花期。 两个人安静了走了一段,David不开口,辛小丰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 David道,“小丰。” 辛小丰道,“嗯?” David看着他,问道,“是你本来就不太爱说话,还是因为,和我没什么话说?” 这话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想问过,只是因为性格和教养,一直隐忍没有开口。他认识辛小丰的时间不长不短,除了单方面的心动,他并没有很了解辛小丰。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机会,没有门路。 他无往不利的温柔体贴一点都敲不开辛小丰的心,站在一个普通朋友的地界上,找不到更近一步的路。他觉得辛小丰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就算看起来木讷,但是David就是觉得辛小丰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的很多,他只是不说而已。 辛小丰道,“我,不太会说话。” 他上学的时候好像还是挺活跃的人,后来恰逢巨变学会了在心里想事情。生活的重压和埋在心里的往事让他变得沉默,慢慢的也就不太爱说话了。现在想一想很多年前那个好像开朗的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 David看见一处无人的长椅,走过去坐下,拍拍身边的椅子,辛小丰顺着他的意思坐过去。 David拿出烟来,“不介意吧?” 辛小丰摇头,“你抽。” David道,“要吗?” 辛小丰接了一根过来点了,这烟的味道比他和伊谷春经常抽的都好太多。 David道,“其实我可以找别人来保释我的,我说找不到别人,是骗你的。” 辛小丰道,“哦。” David看着他,“你没别的想说的?” 辛小丰道,“你找我也没事,我正好也有空。” 这样说来也没有错,既然可以找朋友来保释,那为什么不可以找辛小丰?他也是朋友不是吗。 David呆了一下,语塞道,“…是我心里有鬼。”他沉默了一下,“小丰,我很喜欢你。” 他说话的语速并不快,甚至有点刻意的慢悠悠,加上口音,让人听起来格外的缱绻。 辛小丰手一抖,这事自从上次David在医院挑明了之后他就真的知道了。可这么清清楚楚的说出来,还是第一次,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才好。 David道,“吓到你了?” 辛小丰弹掉烟灰,“没有。” David道,“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一直在一起的那种。” 辛小丰想要说话,被David抬手压下去,“听我说就好,我大概只有这一次的机会说了。” 辛小丰听话的没有再说,David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我是个很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的不是很好,现在想起来我也不是很想去回顾。” 这种毫无理由的喜欢,从辛小丰拉住他的手,答应和他约会的那一刻开始。在慢慢的接触中,一点点加深,他第一次搞不懂这是不是爱。 因为他对辛小丰的感情来的太突兀,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细水流长,就像是抽奖得了头彩,那样的不真实,可又那样的惊喜。 “我有时候也会想,我有没有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知道很多人对同性恋的印象不好,而且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想给前男友殉情,结果转过头就说喜欢你。我有想过慢一点,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更深的了解对方,不要那么着急。” 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他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站在辛小丰朋友的位置上,在没有前进的路可以走了。这个有求必应的老实男人,并没有他看起来那样好接近,想要让他另眼相待实在太难了。 辛小丰最亲近的那几个人,除了他的朋友和女儿,大概也就是伊谷春了吧。 想到伊谷春,David心里就是一沉。他这样沉不住气,有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伊谷春。 伊谷春也喜欢辛小丰。 David笃定的想,没有一点怀疑。David不是很了解那个警长,可是对于自己的情商,David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碾压伊谷春。 David看着辛小丰,一字一句道,“不管你心里对我有什么样的看法,小丰,我只想知道,我有机会吗?” David迫切的想要一句肯定,哪怕没那么肯定也是一点希望。他看得出来伊谷春对辛小丰的喜欢,可却看不透辛小丰的。 辛小丰太会藏了,David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端倪。 辛小丰细细的把烟头碾碎,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抹出一片脏污,他罕见的皱紧了眉头,有点不知所措。David这样突然的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肚子里贫瘠的词汇反复组合,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辛小丰抿着嘴,“…对不起,我对你,真的没那种意思。” David静静的听着,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果然如此的松了一口气。 辛小丰缓缓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对同性恋也没什么看法。只是我真的,只把你当朋友。” 辛小丰费劲的把这句话妥善的说了,也不知道这样说合适不合适,他实在不是很擅长对付这样的场合。他安慰人的经验也只有对尾巴,可拿对尾巴的姿态对David显然也不合适。 David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辛小丰沉默,David也没有说话。 一阵风起,吹乱了David的头发,他扒了一下拂在脸上的头发,给辛小丰递了一块手帕,苦笑一声,“我要回台湾了。” 辛小丰接过手帕才明白他的意思,白色的手帕干干净净,是给他擦手的。 辛小丰一阵窘迫,“不用,我这,习惯不太好。”然后将手指上的烟灰在裤子上擦了擦,又将手帕还了回去。 辛小丰道,“什么时候。” David摆弄着手帕,“下周就走了。” 辛小丰道,“那你那个会所?” David道,“有专门的经理人打理,我不是一定要在这边坐镇。” 在这边停留了这么久,也是意外来的。 辛小丰道,“那我送你去?” David道,“不用,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David抓抓头发,“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你去送我的,但是还是算了,我怕我舍不得走。” 辛小丰没有回答这种对话的经验,尴尬的张张嘴,什么都没说。 David看了眼时间,“我耽误你很长时间了吧,走吧。” 辛小丰跟着他站起来,“没,我这工作时间挺弹性的。” 晚上把时间补回来就行。 David道,“小丰,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温柔。” 辛小丰想,还真没有。 David道,“真的有点不甘心。小丰,” 辛小丰道,“嗯?” David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辛小丰傻了半天,面上波澜无惊,心里却有点慌乱。还想着要怎么回答,就看见David被树上掉下的花砸到头上。 David懵了一下,伸手顺势一接,那朵碗大的木棉花就掉在了手心里。 David低头看着花,笑道,“算了,别告诉我了。”他把花递到辛小丰面前,“送你。” 辛小丰道,“我?” David保持送花的动作没有动,“嗯。” 辛小丰不好让他一直举着,只好接过来,硬着头皮道,“谢谢。” David看着他手里的木棉,“木棉花,又叫英雄花,蛮适合你的。” 辛小丰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送花,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像个傻子一样举着个花,顺拐的往外走。 David道,“你,第一次收到花吗?” 辛小丰道,“…尾巴送过我花。” 野外采的,和老师奖励的小红花。 David没忍住,笑道,“这么说我是第一个。” 也算有点安慰。 David道,“就当是提前给我送别,可以拥抱一下吗?” 辛小丰道,“哦,行。” David看着辛小丰坦坦荡荡的张开手,自己也上前一步抱住他,收紧手臂,稍稍侧脸道,“谢谢。” 伊谷春站在派出所门口,半天没有动。 他本来是要开车去出勤,正要去拿车,只是看见了对面公园门口的两个人,看清是谁之后就没有动了。 他不知道辛小丰和那个台湾人在说什么,只看见了辛小丰手里的花,台湾人的笑容和他们随即的那个拥抱。 “伊队,还走不走了?” “走。” 第四十九章 连着一个多月白天高强度上班,晚上高强度看书,天天半夜一点睡,早上六点起,辛小丰走路都有点开始打飘了。 要不是有陈比觉帮忙照顾尾巴,辛小丰估计都活不到考试了。 其实时间还有多半年的功夫,只是考砸了两次,辛小丰对自己实在是没什么信心。想着既然答应了伊谷春,也总要拼一把的。反正成不成就是这一次了,下定了决心,他甚至把之前买的那些书都找了出来。 他这日子过的倒是紧实,一晃眼个把月过去,却是一点都没伊谷春的消息。 倒也不是说他们平时联系的多么频繁,但偶尔也时不时的聊几句。信息也好电话也好,问问复习问问尾巴说说伊谷夏和杨自道,总都有些说的。可这回过了这么久,伊谷春就像消失了一样。 辛小丰想起来的时候就看看手机,他上班送件也偶尔会去派出所,不知道是不是错开了,也没见到他。 大概是很忙吧。 辛小丰不太好意思主动去找伊谷春,怕自己打搅到人家。 伊谷春的确是忙,不过也没忙到见天找不到人的地步,辛小丰遇不到他,有一部分其实是伊谷春故意避开他。 不是说后悔对辛小丰动了心思,想要冷静下什么的。而是他和辛小丰聊着聊着,总是不自觉的想到那天辛小丰和台湾人在公园门口的拥抱。辛小丰对台湾人大概是没什么想法的,他总想着那天的事也没意思,可这玩意说实话还真不是什么可以主观控制的东西,时不时的就冒出头来找一下存在感,然后再被他狠狠的摁回去。 不就是果然拥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个爷们抱一下怎么了,他又不是没抱过。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小肚鸡肠还是因为别的,伊谷春讪讪的把这段心路历程掐了,臊的脸疼。 伊谷春不知道David回台湾的事,他最近糟心的很。避开辛小丰这段时间,他没主动联系辛小丰,短信电话都断了。然后他发现,自己不主动联系,辛小丰也跟个死人一样,悄默声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伊谷春挫着牙花子心想,操! 此时此刻,伊谷春坐在车里,看着马路对面正在吃饭的辛小丰,特别想骂人。 伊谷春眼看他快吃完了,探出头喊了一声,“辛小丰!” 辛小丰鼓着两腮,茫然的抬头四顾,他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 伊谷春乐了一下,还真是稀奇,“往哪看呢?这!” 辛小丰把嘴里的饭都咽下去,找到对面的发声源,看清是伊谷春的车,一下就跳下自己那个破电动车站直了。 这边一溜都是路边停车,伊谷春那车混在里面挺不起眼的。 辛小丰跑过去,“头儿?” 伊谷春说了句废话,“吃饭呢?” 辛小丰道,“吃完了。” 伊谷春看他眼睛底下乌青的黑眼圈,跟中毒了一样,皱眉道,“你晚上做贼去了?” 毫无幽默细胞的辛小丰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伊谷春问道,“忙不忙?” 辛小丰道,“还成。” 伊谷春道,“我前段倒是挺忙的,这下空了点,回头一起吃个饭。” 辛小丰点头,“诶,好。” 伊谷春笑道,“你说话就不能多蹦几个字?” 辛小丰就对着他咧着嘴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叫了一句,“头儿。” 伊谷春抽了一支烟,点燃了递给他,“你都不在我手底下干了,别叫头儿了。” 辛小丰接了烟,抓了抓脑袋上短硬的发茬。 不叫头儿?那要叫什么? 伊谷春? 谷春? 辛小丰沉默了一下,“…伊队。” 伊谷春,“……” 伊谷春觉得他对辛小丰挺没辙的,这茬不动声色的揭过去道,“你这一身汗,上来坐会?” 辛小丰抬头看了眼正午明晃晃的大太阳,“还行,不太热。” 伊谷春下了车,靠着车门跟他说话,“尾巴恢复的怎么样了?” 辛小丰道,“挺好的,上个礼拜去复查,大夫说平时注意一下,下个月就可以回去上学了。” 伊谷春刚想问他照顾的过来吗,心念一闪一下就明白了辛小丰这黑眼圈是怎么来的了。 工作赚钱,照顾孩子,还有自己给他找的那对复习书。 伊谷春道,“挺辛苦的吧?” 不等辛小丰回答,伊谷春道,“趁现在辛苦辛苦,你这么年轻怕啥。那个复习资料我回头给你找找今年的新版,你要是上班忙,照顾不过来尾巴就给送我那边去,我妈退休在家都快闲出病了。” 辛小丰被他一顿抢白,话题跳的太快。伊谷春说起他妈,辛小丰背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伊谷春纳闷的看着他,“你心虚什么?” 辛小丰闷头抽烟,平复了一下发毛的心跳,“没,没有。” 伊谷春说起他妈,辛小丰的确是心虚。就算这辈子没打算说出来,可他心里怎么说还是惦记人家儿子来着。 两个男人。 两个人站着抽完了一支烟,伊谷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你忙吧,改明个找时间见吧。” 辛小丰让开一步,“好。” 伊谷春上了车,降下车窗,看了一会辛小丰。 辛小丰,“?” 伊谷春突然叫了他一声,“小丰。” 辛小丰道,“啊?” 伊谷春想了想,“算了,走了。” 辛小丰一头雾水的目送伊谷春开车离去,回到马路对面检查了一下电瓶车上的快件。 今天头儿怎么怪怪的。 辛小丰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算明知道自己对揣测别人想法不太擅长,这时候也挺丧气的。 他就那样站在太阳底下,皱着眉抿着嘴,突然就对自己生气起来。 辛小丰侧过头,看见自己在店铺玻璃上的倒影。 像是每个为生活奔波的人一样,早白的鬓发,木讷的眼神,混在人群中就在也找不到的那样不起眼。 而且,一事无成,身无分文。 第五十章 伊谷春说着要找辛小丰出去吃饭聚一聚,话说出去半个月没动静,偶尔联系也都没提这事。伊谷春说话干脆,问两句近况。辛小丰更是话少,嗯嗯啊啊就没了。 搁旁边人听着都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伊谷春跟线人联络呢。 伊谷春办公室桌上有本日历,每天撕一张,时不时的算一下考试的日期,眼看着日历越来越薄,伊谷春没忍住又去淘了一堆书,打算给辛小丰拿去。 结果书堆在车后座两三天,还没等给辛小丰送去,伊谷春先等到老太太给他准备的相亲宴。 当然明面上不是这么说的,老太太的说法是:和朋友吃个饭,你送我去。 这个时候伊谷春就特别想去把伊谷夏抓回来。 等到了地方又被老太太扯进去一起吃了点东西,看着同桌坐着的姑娘,伊谷春开始还没什么想法,等老太太和她的老姐妹眉来眼去了半天,不懂也懂了,心里顿时一阵腻歪。 不过老太太也有分寸,除了叫他一起吃个饭,见他跟个煤矿似的黑个脸,也就没多说,顶多没人的时候翻他几个白眼。 回去的路上老太太试探的问起,“芊芊…?” 伊谷春道,“早八百年的事,您可快歇歇吧。” 老太太叹气,“没良心的讨债鬼,我不都是担心你。”老太太扒着前面的靠背,“你就和我说说,你还打不打算找了?我岁数大了,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但是你妈我接受能力好啊,你喜欢的就带回来。” 伊谷春越听越不对,趁着红灯回头看了他妈一眼,“说什么呢?” 老太太又白了他一眼,“灯绿了,回家!” 老太太腹诽儿子,顺手就开始收拾起后座,“你说你,好好的车都脏成什么样了!衣服乱丢,堆这么多书干嘛?你看啊。哎呦,这怎么还一个泥脚印呢!” 伊谷春耳朵连着脑仁都开始疼,他皱着眉头想老太太是不是又更年期了,要不改明个给老头老太太报个旅行团,出去玩玩可别在家憋着了。 老太太心里也琢磨,回家给小夏打个电话。这死丫头一走,她在家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可愁人。 处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伊谷春把老太太送到家门口,屋都没进直接走人了,临走时还特别真诚的说局里忙。 老太太使劲的掐了他一把,道,“明天必须给我回来吃饭!” 伊谷春刚想说话,老太太抢先道,“就咱们一家,没别人。” 伊谷春道,“哦。” 十分钟后,说着局里忙的伊谷春路口调头奔了辛小丰家。 辛小丰下班没多久,晚上九点多,伊谷春还记得提前打电话问了一声。 就三个字,“在家呢?” 辛小丰道,“在。” 伊谷春道,“给开下门。” 然后挂了电话。 辛小丰手里还抓着一次性的筷子,开了大门就看见伊谷春拎着一垒书,顿时脑袋涨着疼。 伊谷春呦了一声,“吃饭呢?” 辛小丰让开地方让他进来,“啊。” 尾巴刚准备睡觉,听见开门声,从卧室探了个小脑袋除了,甜甜的叫他,“伊叔叔。” 伊谷春把书放下,“来的不是时候。” 辛小丰道,“没,她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伊谷春走过去摸摸尾巴的头,“身体怎么样了?” 尾巴举起两支柴火棍一样的胳膊,“特别棒!” 伊谷春看辛小丰,辛小丰道,“恢复的挺好,大夫说在复查一次,不出意外就没什么事了。” 伊谷春对尾巴道,“成,等彻底好了,咱们找地吃麻辣火锅去。” 尾巴抱着伊谷春大腿,看了辛小丰一眼,然后抬头对伊谷春道,“伊叔叔,我可喜欢你啦!” 伊谷春活了三十多年,烦死人的小孩见了不少,尾巴这么讨他喜欢的还真就这一个。 不过在怎么喜欢也快词穷了。 辛小丰对尾巴道,“再看二十分钟动画片,必须要睡了。” 尾巴立刻松开伊谷春,边往电视前面跑边保证,“知道啦!谢谢爸爸!” 伊谷春对辛小丰抬抬下巴,“你吃你的。” 辛小丰的确还饿着,听话的坐回餐桌前继续吃他那盒快凉掉的外卖。 伊谷春坐到他对面,习惯性的刚把烟掏出来,反应过来还有孩子在,又塞了回去。换了个坐姿,问辛小丰,“你天天就吃这个?” 辛小丰道,“没,今天下班晚,就随便买了点。” 伊谷春想,你这工作,哪天不晚。 伊谷春问,“那尾巴呢?” 辛小丰道,“老陈在。” 伊谷春想了想陈比觉那人,接触不多,不太像会做饭的。 伊谷春不好盯着人吃饭,烟也不能抽,就四处打量着屋里。 这地他挺熟的,来过好多次。尾巴住院的时候,他也过来帮忙拿过东西,就是都没仔细看就是了。 到处都是小姑娘的东西,阳台上晒的衣服多半都是尾巴的,就边上挂着一件刚洗过的旧外套。电视沙发茶几一圈都是尾巴的地盘,电视上放着动画片,茶几上摆着画本水彩笔,沙发上躺着布娃娃。 伊谷春又看看餐桌角落的纸笔书本,平时家里的生活情景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辛小丰飞快的扒拉完晚饭,饭盒一丢,顺便给伊谷春倒了点水。 他挺想给沏个茶什么的,但是他家里实在没茶叶,总不能给伊谷春冲尾巴喝的果汁吧。 伊谷春不渴,也不在意喝什么,接过来搁手里捂着,“你这日子过的还真叫随便啊。” 不是说尾巴,是辛小丰。 辛小丰道,“和以前也差不多。” 他当辅警的时候也这样,三餐不定时,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忙起来不吃也是经常事。 伊谷春指着那堆书道,“给你的,复习的怎么样?” 辛小丰没什么信心道,“还行吧。” 伊谷春第一反应是锤他,脸色都没撂下呢又突然笑出来,“哎,辛小丰,你知道我最开始对你是怎么个印象不?” 辛小丰说,“什么?” 伊谷春自说自话道,“特别烦,你说一大男人怎么老是畏手畏脚的,一点都没个精神头。”他指着辛小丰道,“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畏手畏脚的辛小丰一点都没有精神头的说,“是吗,我,我就这样,头儿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他这个性吃过不少苦头,他改不了也没想改,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像是游离在世界的外层,旁人的情绪不太能感染到他。 他以为所有的情绪都给了尾巴,只能多分出一点给陈比觉和杨自道。剩下的,早就死没了。 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伊谷春,蛮不讲理的就扯着他往前走,不走就锤,横眉竖眼的没个好脾气。 辛小丰抓过一本书,随手翻看。 伊谷春看了他一会,问道,“累不累?” 辛小丰瞪着两个带着黑眼圈的大眼睛说,“不累。” 伊谷春道,“坐那么直干嘛,我这训话呢?” 辛小丰一步一个指令的把挺直的背靠在椅背上,放松的往下坐了一点。桌下伸展开一点的腿脚不可避免的,在狭窄的空间里碰触到对方。 伊谷春喝了几口水,看着辛小丰的脸色道,“难啊?” 辛小丰苦笑,“我看什么都难。” 伊谷春压低声音道,“要不是孩子在旁边,我真想捶你。” 辛小丰就闭嘴了。 两个人一个喝水一个看书,谁也没说话,安静的像是自己都不存在,只有电视机里动画片的搞怪声音,和尾巴嘻嘻哈哈的笑声时不时从冒出来。 尾巴是个非常乖的孩子,二十分钟一到准时关了电视。 “爸爸,我去睡觉了!” 奇异的氛围突然打破,伊谷春发现自己干坐了好一会了,放下手里的空杯子道,“得了,我也该走了。” 辛小丰站起来送他,尾巴跟在他后面,“伊叔叔再见。” 伊谷春一边换鞋一边道,“对了,明天你几点下班。” 辛小丰道,“不知道,怎么了。” 伊谷春道,“出去吃个饭,带着尾巴一起。” 辛小丰想了想,说,“行,我…” 伊谷春截住他话头,“用不着你请客啊,甭来那套。明天有人安排了,你带着孩子去就行了。” 辛小丰想,哦,有人组局啊。 八成是之前一起工作的那几个吧。 辛小丰没多想的,就答应了。 伊谷春晚饭时候那点憋屈散的差不多了,心从辛小丰家走出去,心情也挺好。回去局里逗了一会哈修,还记得上网给他爸妈订了个旅行团。 第五十一章 辛小丰一脸蒙圈的牵着尾巴站在伊谷春家的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伊谷春也没说是来他家吃饭啊。 伊谷春停好了车,转头就看见辛小丰傻站在他家门口,见怪不怪的走过去,从后面顺手捂住尾巴的眼睛,抬起一脚把辛小丰往前踹了一步。 辛小丰转身道,“头儿,不好吧?” 伊谷春反问,“哪不好?没别人,就吃顿饭。” 没别人就更不好了,你们自家人吃饭,我们两外人掺和着算什么事。 辛小丰道,“我去买点水果!” 伊谷春扯着他胳膊给拽了回来,“进去。” 伊谷春一把抱起尾巴,掏钥匙开门,进门就喊了他妈一声。 老太太就等着他呢,早被知会过会带朋友回来,也还记得辛小丰。只是打客厅出来,看见伊谷春抱着个小姑娘,后面跟这个腼腆的辛小丰,总觉得哪里不对。 家里没有小孩子可以穿的拖鞋,老太太找了伊谷夏的,拉着小姑娘看来看去,真是喜欢。 辛小丰硬着头皮低声道,“阿姨好,打扰了。” 老太太道,“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等会就吃饭了。” 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稍微弄一下就能上桌,辛小丰跟着伊谷春在客厅坐了一会,老爷子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热络的聊了一会,在得知辛小丰离职了之后还感叹了一下。 辛小丰有问有答的说了几句,频频回头看向厨房,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坐不住。他看了伊谷春一眼,灰溜溜的摸进厨房想看能不能帮点忙。 五分钟后,辛小丰又灰溜溜的出来了。 伊谷春就搁外面等他呢,见他一脸尴尬,笑着说,“让你进去找不自在。” 热心的老太太都有个通病,看见单身的好孩子就喜欢问人家的感情生活,就算老太太是个矜持的知识分子,那也是矜持的询问感情生活。 上次知道辛小丰有个上小学的女儿,这次见着了自然问起孩子的妈妈。辛小丰不好说谎,只说孩子妈去世好多年,后果可想而知。 辛小丰摸摸鼻子,赔笑。 伊谷春道,“知道你不自在,走,带你转转。” 伊谷春带着他四处转了一圈,他家是个二层小别墅,带个小花园,被老太太伺候的绿茵茵的。 伊谷春道,“上次来也没带你看看。老头老太太也不吃人,你怕什么。” 辛小丰没说话,伊谷春也不在意,单纯的归结到辛小丰没什么父母爱的家庭环境。辛小丰跟着他身后,把这房子前前后后的溜达了一圈,又跟着伊谷春进了他房间,表情甚是纠结。 伊谷春的房间里整整齐齐的,和他宿舍办公室一点不一样,也就是满柜子的刑法办案书籍有那么一点伊谷春的痕迹。 伊谷春大概是看出他心里想的,解释道,“我不怎么回来住,都是老太太收拾的,要我住家里这就得成狗窝了,”他比划着书柜上的书,“那都我以前的。” 辛小丰就站书柜前看,也没伸手拿。 伊谷春推开窗子,抽了根烟点上,招呼他过来。 辛小丰接了,和他两个人一左一右的靠在窗户边上,呼出的烟雾被潮湿的风吹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伊谷春闲聊似得说起,“前几天所长还说起你来着。” 听见十分照顾自己的老上司,辛小丰站直了一点看向伊谷春。 伊谷春道,“他快升职了,他媳妇也怀孕了,春风得意啊。” 辛小丰道,“他媳妇?” 所长今年都快四十了吧? 伊谷春道,“老来得子,他得意的很,这几天走路都带风。” 伊谷春笑道,“我看他是想和所有人都显摆一下,他还念叨着,说你走了就跟死了一样,除了工作都不回去看看,没把他们放心里。” 辛小丰讪讪的挠头,道,“我改天回去看看,一定!” 伊谷春道,“和我保证干什么,我又不是见不着你。” 还真是这样,以前工作的地方,现在最常联系的还真的只有伊谷春。没了那层上下属的关系,一点点更深的了解对方的生活,他们变得有点像是朋友。 辛小丰不知道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在他看来,伊谷春已经快接近于恩人的存在了。 八年前的案子;尾巴的学校;尾巴的病;还有对他诸多的照顾,林林总总,清算不清。 辛小丰下意识的遗忘了自己救过伊谷春的事情,或者说他心底某个角落阴暗的不想让伊谷春这些行为,是出于报答的基础上。 伊谷春想起什么的笑,把落在眼前的刘海拨开,道,“一见面就问你复习,估计你都不想看见我了吧。” 辛小丰掐了烟,“没的事!” 老太太上来叫他们吃饭,推开掩着的房门就看见靠在窗边的两个人。伊谷春手里还掐着一节烟头,脸上带着笑,看见她来了,顺手就掐了烟。 老太太端详着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三人下了楼,老爷子正撅在冰箱前面给尾巴找饮料。 伊谷春顺口道,“那孩子身体不太好,别给喝凉的啊。” 辛小丰见老头看自己,连忙道,“喝一点没事,别多就行。”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一反之前的热情,时不时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死心的又试探的说起帮辛小丰介绍个对象,辛小丰和尾巴低头吃饭不说话,伊谷春憋笑。 抱怨伊谷春一把年纪了总是不找对象,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孙子。辛小丰还是低头吃饭当没听到,伊谷春撇嘴。 老太太看不懂了,难道是她想岔了? 最后还是老爷子看不过去了,一头雾水的冲媳妇使了个眼神。 老太太幽幽的看着他:你什么都不懂。 老爷子:????? 一顿饭吃的辛小丰是坐立不安,他总觉得伊谷春妈妈话里有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贼心虚,吃完饭坐了一会就想跑,只是看着老人拉着尾巴喜欢的样子,要走的话就说出来。 伊谷春看了一眼时间,“走啊?” 辛小丰咬牙想,再坐半小时! 伊谷春站起身去拿外套,“走吧。” 老太太道,“这就走了?” 伊谷春道,“他明天上班,孩子要上学。” 老太太一听,叫老爷子赶紧去装一些饮料水果给尾巴,辛小丰臊的不行。空手来别人家吃饭,走的时候还要拿人家的东西? 绝对不行! 辛小丰连鞠躬带挥手,就差给老人家跪下了,伊谷春难得体贴的帮他推了,道,“不要就不要吧。” 眼看伊谷春是要和他们一起走,老太太迟疑的叫住儿子,“老大。” 伊谷春穿好鞋,回头看了自己妈一眼,又看看后面的老爷子,道,“别多想,早点睡。” 伊谷春送了他们两回家,辛小丰下车的时候把着车门,看着他说,“头儿,谢谢。” 伊谷春问,“谢什么?” 辛小丰道,“什么都谢谢。” 伊谷春把着方向盘,看着前面道,“我好像说过我最不耐烦你谢来谢去的。” 辛小丰道,“说过。” 伊谷春说过的话,他大多都是记得的。可是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感谢堆在他的心里,总要说出去那么一些,才好让新的那些再堆进来。 吃饭的时候有好多菜都是适合尾巴的,他猜到大概是伊谷春提前和家里人说了,整个晚上都很照顾尾巴。 辛小丰低头看了一眼尾巴吃的鼓起来的小肚子,对伊谷春道,“尾巴平时吃的也挺好,她学校有小饭桌,我也和她老师沟通过她身体的事情。” 辛小丰强忍着那点自作多情,道,“我,我自己也饿不着,头儿,我们都挺好的。” 原来不是个傻的,伊谷春想。 伊谷春嘿的笑了一下,冲他撵人一样的挥手,“得得得,回去吧,都知道了。” 第五十二章 头几天才和伊谷春说没事会回来看一看的辛小丰还真就回去二区派出所了。 不是以离职员工回旧单位探班的身份,而是见义勇为好市民。 几个手头上没那么忙的家伙都凑了过来,拍着辛小丰的肩膀道,“行啊你!身手不减。” 负责带他们回来的笑着说,“你们是不知道,辛小丰那狠劲,不明真相的路人看他那不要命的样,还以为他是歹徒呢。” 几人闻言嘻嘻哈哈的调笑起辛小丰来,辛小丰低着头在笔录上签字,嘴角微微的勾起来一点,闷着开心。 他们这边热闹,所长晃晃悠悠的也走过来听了一耳朵,背手道,“不愧是咱们二区出去的哈!” 辛小丰看了看传闻中春风得意的所长,“张所。” 所长详做装腔作势道,“你这一走就不打算回来了是吧,怎么说都是老同事了,这我得说说你。” 说着所长就要批评教育辛小丰一顿,顺便说说自己怀孕的老婆多么操劳,自己多么幸运这么大把岁数还能有孩子。 伊谷春从审讯室里出来,眼见所长要抓人,手快的把辛小丰拽过来,“哎哎,辛小丰,这边过来。” 然后不等所长说话,扯着人就往后院去了。 哈修蹲在天井下面,看见辛小丰,扯着链子就要窜过来,辛小丰赶紧两步上去把兴奋过头的哈修搂怀里了。 伊谷春提着裤腿坐在台阶上,“它挺长时间没洗澡了,别抱它。” 辛小丰道,“没事,我衣服也没干净到哪去。” 伊谷春上下看了看,可不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脏水泥印,估计是抓人的时候蹭的。 伊谷春道,“回头开会,张所又要拿你当典型激励那些崽子了,你这走了也招人恨哈。” 辛小丰就笑,不说话。 伊谷春看他藏起来那点小得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你这样跟难民营里出来似得,一会洗洗再走,衣服我这有给你拿一件。” 辛小丰道,“不用了,我下午得赶紧回去,刚才丢了两个件还得去处理。” 伊谷春道,“等会给你开个条子,没事。” 辛小丰干脆坐在地上,让哈修在自己怀里乱拱,抬手和几个路过的熟人打招呼。 伊谷春点了根烟,觉得要是辛小丰一直在这真的挺好的。他都死了心在这干一辈子了,怎么也得在跟前摆个顺心顺眼的人。 “等考上了,还回来当民警吧。” 辛小丰头也没回,“嗯,回。” 伊谷春没声的笑自己,坐了一会道,“走了,偷懒也差不多了,问给你找件衣服你先去洗洗。” 辛小丰道,“派出所内部的浴室,我这用不太好。” 伊谷春道,“什么好不好的,”他四处扫了一眼,“哎老高!” “伊队?” 伊谷春指着辛小丰,“给他绑浴室去。” “好嘞!” 伊谷春把人一推,“先去,我给你拿件衣服去。” 辛小丰半推半就的跟着走了,不想麻烦别人是一回事,但是推的多了就矫情招人烦了。 辛小丰想起还在外面的电动车,“我先去把车…” 伊谷春道,“我找人给你推进来了,前院门口跟警车停一块,没人敢动。” 辛小丰速度的冲了个水。 这个速度的意思就是伊谷春上楼给他找了件换洗的衣服,给送到浴室门口的时候,辛小丰已经洗完穿好裤子了。 伊谷春把衣服递过去,“你是不是就脱了衣服糊弄我呢?” 辛小丰抖了抖胳膊上的水珠,“没啊,洗了。” 伊谷春看着他精瘦的上身说,“赶紧穿上。” 辛小丰把那件灰色的衬衫套上,他和伊谷春身高差不多,就是比他瘦点,衣服穿着倒还合身,就是感觉没有伊谷春穿着好看。 伊谷春瞄了一眼他后颈突出的骨头和背上一块乌青,撇嘴,“头发擦干再出去啊。” 也是快下班的时候,辛小丰出去的时候正赶上一拨人打卡。 有人招呼他,“小丰,一起吃饭去?” 辛小丰摇头,“下次吧,还有事。” “行吧,你这可比以前还忙。” 辛小丰左右没见着伊谷春,出了大门才看见伊谷春站在他那电动车旁边,伸手翻里面那几个快件。 辛小丰两步跑过去,“头儿。” 伊谷春把东西扒拉到一边,“你这是还去送件,还是怎么的?” 辛小丰道,“把这几个送了,再回去站点那边。” 伊谷春点点头,“加班?” 辛小丰迟疑了一下,“应该不用。” 他还要赔人家的东西呢。 伊谷春没再问,不用想也知道有带个语气词那就是没准。 伊谷春道,“赶紧去吧,早点完事就回去歇着。” 他本来是想问辛小丰晚上要不一块吃饭,他今天难得没排班,爸妈被他一个旅行团打发出去溜达了,他自己孤家寡人只有一只狗,想想怪凄凉的。 说起旅行团,他妈估摸着是看出什么来了,总想要从他这撬点什么出来,阴阳怪气了好几天。本来这旅行团还不想去,结果一听是去伊谷夏那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同意了。 伊谷春对于把自己爸妈打包给妹妹送去这事没有一点愧疚感。 把辛小丰打发走了,伊谷春在派出所里又蹲了一会,难得没什么心情干活的走人了。 陈比觉急急忙忙的从出版社赶去接尾巴放学,辛小丰那孙子天天加班加班,加他大爷的班,尾巴这半个月都是他接的。 想起尾巴那委屈样,陈比觉就一阵肝疼。 他去的时候有点晚了,学校门口呜呜泱泱的都是熊孩子。陈比觉没怎么费事就看见尾巴了,还有蹲尾巴旁边和她说话的伊谷春。 陈比觉皱着眉挤过去,“尾巴!” 尾巴转头,“老陈,我在这呢。” 陈比觉看看尾巴,又看看伊谷春,“你怎么在这呢?” 伊谷春站起来,“顺路,过来看看。” 陈比觉想起来尾巴学校这事还是他办的,不情不愿道,“哦。” 陈比觉低头道,“尾巴,下次我来晚了你就在教室等我,别和陌生人说话。” 伊谷春挑眉。 尾巴道,“伊叔叔不是陌生人,他是爸爸的好朋友。” 陈比觉道,“坏人怎么办。” 尾巴噘着嘴看他。 其实比起吊梢眉鼻孔朝天总拿眼白看人,一副二五八万的陈比觉,穿着警服的伊谷春更让人信服些。 伊谷春咳嗽一声,“你们这是回家还是吃饭去啊。” 陈比觉低头看看尾巴,尾巴抬头看看他。 陈比觉道,“吃面条去。” 晚上九点,杨自道终于受不了陈比觉的废话,言简意赅的说,“你再废话我就挂了啊!” 陈比觉吭吭唧唧的告状,“我就说伊谷春那人他不安好心!之前尾巴上学生病就他帮前帮后的,我那时候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就辛小丰那王八蛋被人给收买了,让人卖了还帮着查钱呢。” 杨自道揉着脑门道,“嗯,然后呢,怎么了他。” 陈比觉道,“还能怎么?那个伊谷春,贼眉鼠眼的,今天还去接尾巴放学,还请我们大餐。你是没看见那殷勤样,一直在给尾巴夹菜,问这问那,比她亲爸还亲呢!” 杨自道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总觉得和伊谷春的形象对不上号。 杨自道说,“那你什么意思,打电话哭来了啊。” 陈比觉大骂,“哭个屁!我是给你通个气!伊谷春那家伙不是好人,他指定是看上尾巴了!” 杨自道懵逼,“啊?” 陈比觉道,“他老光棍一个没儿没女,一定是看尾巴可爱起了坏心了!你们这群傻逼才没发现!” 杨自道这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居然听陈比觉这白痴说了这么久。 杨自道说,“行了,你赶紧吃点药歇着吧,挂了。” 杨自道放下电话,觉得心累,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辛小丰让他带陈比觉看看病去。 伊谷夏脸色纠结的从外面回来,和一脸无奈的杨自道打了个照面。 杨自道奇怪道,“怎么了这是?你不是陪你爸妈玩去了吗?” 伊谷夏整理了一下语言,“我觉得我妈更年期。” 杨自道,“啊?” 伊谷夏想起她妈语重心长的和她说伊谷春估摸着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走上了不该走的路,她怎么这么命苦,儿女都不省心,老伴也是没长心的,连个存在感都没有。 伊谷春?喜欢别人? 可算了吧,伊谷春那性格要是能喜欢别人,她真要给那姑娘点个蜡。 伊谷夏和杨自道一起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各自洗漱去了。 熄灯后,杨自道和伊谷夏睁着眼排排躺了一会,异口同声道。 “我哥…” “你哥…” 尾巴抱着娃娃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辛小丰坐在餐桌那边看书,父女两时不时说几句话。 尾巴道,“伊叔叔带我们去吃了炒菜。” 尾巴道,“老陈吃了四碗饭。” 派出所里孤家寡人正在给哈修洗澡的伊谷春,“阿嚏!” 第五十三章 见天督促辛小丰复习,对他考公务员最是上心的伊谷春,罕见的没有在辛小丰考试前夕有什么说法。 别说说法,他压根人就没在厦门。 辛小丰看了两次手机,就不在去想这事了。伊谷春这人不太停的下来,估计,有是忙起来了吧。 尾巴站在他身后,软软的给他捏着肩膀,“爸爸,你别紧张,考试嘛,很简单的!” 辛小丰默默的收拾着面前厚厚的书本,对女儿的安慰表面上看起来挺欣慰,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考公务员这事,辛小丰低调的很,基本谁也没说过。但是不知道陈比觉那个傻逼是怎么知道的,以至于杨自道知道了,伊谷夏也知道了。 打从晚饭的时候杨自道就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让他放轻松,半点也不提别的。辛小丰跟他这么多年交情,稍微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电话最后,杨自道还让辛小丰带陈比觉看看脑子去。 伊谷春头半个月就被派出去学习了,本来是想着和前几次一样,找一队长顶了名去,反正查的也不严,一队长也挺乐意的。 可所长揪着他不让跑,愣是把这事给搅黄了。 外出学习和给居委会大妈普及知识演讲一样让伊谷春讨厌,连辛小丰考试都没赶上。当然,不是说他没去就能陪辛小丰一起考试去一样,他还没腻乎到那个地步,辛小丰也不是他儿子。 就是这么一说,反正报名他是跟着一块去的。 伊谷春算了算,等这破玩意结束了,他回厦门的时候辛小丰笔试都过了好几天了。 他就没考虑过辛小丰笔试过不了的情况。 伊谷春心不在焉的权当放假,虽然说闷了点,无聊了点。不止一次想给辛小丰打电话问问,没别的,就问问准备的怎么样。但是又怕给人心理压力,这都考了好几次了,这次压力指定比以前强。 就这样过了两天,伊谷春把手机翻出来,“辛小丰我兄弟,关心下怎么了。” 然后辛小丰就在睡觉前接到了伊谷春的电话,晚上十点半。 辛小丰轻轻带上尾巴的房门,走到阳台接电话,“头儿。” 听着辛小丰压低的声音,伊谷春才想起这时候可能有些晚了,“打扰你了啊?” 辛小丰道,“没,早呢。” 伊谷春道,“明个考试你早点睡,书也别看了,不差这一天。” 辛小丰答应着,“我知道。” 伊谷春道,“我现在人不在厦门,下周回去,到时候出去庆祝一下。” 辛小丰换了个姿势站着,“头儿,我这还不一定能过呢。” 伊谷春道,“你就不能往好了想?” 他只是实际的想而已。 说过这个话题,伊谷春又问起了尾巴和工作,也不是都想要知道,只是随口闲聊的一点细小琐事。辛小丰有的会说的多一点,有的嗯嗯的应答,跟着笑上两声,多数的时候还是伊谷春在询问和嘱咐。 而向来有话说话,没话挂电话的伊谷春头一回觉得这样居然也还不错。 这种感觉好到差点让他说出点别的什么来。 辛小丰等了一会不见伊谷春说话,“头儿?” 伊谷春道,“累了,挂了啊。” 辛小丰道,“哦,好。” 话音刚落,伊谷春就挂了电话。辛小丰倒是好像习惯了伊谷春的这种个性,不太废话,说挂就挂。 伊谷春放下电话,靠在临时宿舍外面的栏杆边上吹风。 十一月底的晚风吹的脸疼。 有人出门来抽烟,看见他就打了个招呼。 伊谷春点了下头当回应了,低头翻着手机。 刚才一通电话聊了二十几分钟,真他妈能唠。 又是一条短信息进来,银行的台号提示短信扣款。往前看同一个平台号一连好多条,每个月定时的工资进账,取款提醒,还有最近几个月稳定汇款进来的两千块。 辛小丰还他的钱。 当初借了两万,前前后后还了一万多了。 还有一条,伊谷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过来的,一直没看见。 (伊谷春同志,你是不是爱上有夫之妇了?) 伊谷春都没看第二眼,直接给删了。 伊谷夏等了一天没等到回信,盘算着伊谷春那性格,自己打电话过去也免不了被挂断的命运。 于是伊谷夏又等了一天,等辛小丰考试完了,拉着杨自道给辛小丰打电话。 杨自道说,“不是我找你,是小夏。” 伊谷夏不等他说完一把抢过电话,“辛小丰。” 辛小丰道,“嗯,怎么?” 伊谷夏道,“我跟你打听个事。” 辛小丰道,“什么事?” 伊谷夏神秘兮兮的问,“你和我哥关系好,你知不知道我哥最近什么情况?” 伊谷春出了什么事了吗?前几天打电话还挺好的啊。 辛小丰想了想,“什么什么情况?” 伊谷夏恨铁不成钢,“就是,感情方面的。” 这句话一下戳到辛小丰的软肋上,他四处看了看,走到没人的角落,咳嗽了一声,“什么感情方面?头儿他,有对象了?” 伊谷夏泄气,“啊?你也不知道?” 难道还真有? 不得不说,伊谷夏在她妈妈的洗脑下,从开始的将信将疑到现在的坚定不移,可以说是进步神速。不过伊妈妈顾忌儿子,没有说的太清楚,只说了伊谷春行差踏错。 伊谷夏脑洞不够大,思来想去她哥那样的死倔脾气,一定是要个温柔人妻来拯救。想了好半天行差踏错这个成语,把她哥归结到了婚外情的那波人里。 辛小丰听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的好。甚至隐隐开始怀疑,伊谷夏和伊谷春到底是不是亲兄妹,怎么性格差这么多。 辛小丰干巴巴道,“我也,不太认识什么,什么结过婚的人。头儿他的朋友,我也不认识。” 伊谷夏失望道,“我还以为他会和你说。” 辛小丰奇怪,“为什么会和我说?” 伊谷夏道,“你不老是和我哥在一块么。” 这个误会大了去了。 辛小丰想要辩解一下,至少帮伊谷春辩解一下清白,他觉得伊谷春不是那样的人,这个是原则性的问题。 且不论辛小丰能不能帮伊谷春把他在伊谷夏心里的形象掰正,说是回来找辛小丰庆祝一下的伊谷春被师傅的电话叫过去了。 打上次关于他对辛小丰的事之后,师傅就没怎么搭理他。 进了门还是没怎么给他好脸色,只把一个档案袋给他了。 伊谷春接过来,“这什么…” 辛小丰的档案。 伊谷春道,“您给我这个干嘛。” 师傅白了他一眼,“你叫人去考公务员,其他的就不管了是吗?” 伊谷春道,“反正能考过。” 师傅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其实考不上?” 伊谷春把档案塞回去,坐在师傅对面,“知道,笔试能过就行。” 师傅道,“那政审呢?你之前怀疑他的时候,不也是调查过他吗。他家庭成分必然过不了政审,笔试考过了又能怎么的?” 伊谷春没说话,低头给自己倒了杯水。 “政审过不了也不是他的问题。” “至少让他知道,他不是一无是处。” 第五十四章 不管在怎么表现的没那么在意,成绩出来的时候,辛小丰还是不可避免的松了一口气,就连和伊谷春讲电话的时候都多了点底气。 伊谷春听出了那么一点端倪,笑问,“怎么着?这考完试就跟改革开放一样,我这得自比封建老财了啊。” 辛小丰道,“头儿你就别打趣我了。” 伊谷春道,“说好了出去撮一顿,也别改天了,就今晚上。诶,尾巴也带着。” 辛小丰道,“尾巴被老陈带去了,晚上不在家吃饭。” 伊谷春哦了一声,“成吧,那就咱们俩,你挑地。” 辛小丰本想说哪里都行让伊谷春找地方,可那一瞬间脑子里愣是闪过一个地儿,话锋一转说了个店名。 伊谷春听着有点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是哪。直到辛小丰说了怎么去,这才想起来不就是派出所隔壁那条街头的面馆子么。 伊谷春道,“这是我怕我敲你竹杠还是怎么,挑这么一地。” 辛小丰道,“没,就是突然想吃了。” 伊谷春也是开玩笑,他对吃的什么还真不太在意,辛小丰说了想去那,他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晚上等两个人店门口一碰头,熟门熟路两碗沙茶面一碟小青菜,伊谷春找话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了。 辛小丰和进来的一个以前派出所的熟人打了个招呼,挑起一筷子面条回答,“想了。” 这店要说好吃也没有,就是那种街边随处可见的苍蝇馆子,要真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也就是离派出所近,关门晚,还便宜。以前所里那帮人经常来这打发肚子,跟第二食堂也差不多了。 他们俩坐在角落的小桌,头顶头的吃面。半碗热汤下肚,伊谷春看着油腻桌面上没有擦干净的一块污渍,突然道,“考过了,挺好啊。” 辛小丰塞了一嘴的吃食,含含糊糊道,“嗯。” 伊谷春道,“之后呢,考上了之后,还打算回来么。” 辛小丰笑了下,拿筷子把小青菜往汤底按,“不了,我打算再攒攒钱,做个小买卖。” 伊谷春惊讶自己居然没有感到意外,他十分平静的问,“你知道啊。” 辛小丰点头,“知道,这么多年协警也不是白干的,政审这事我也知道。” 伊谷春问,“那你还答应我去考这个?” 辛小丰索性放了筷子,罕见的把话说的明白,“其实你的意思我多少能猜到一点,你是想我把这坎迈过去。说实话,这么多年了,要说没有不甘心那是骗人的。” 伊谷春习惯的呛人,“不甘心你他妈的还拖这么多年,之前干嘛去了!” 辛小丰噎了一下,坑坑哧哧道,“我这不是,我知道我性格不太干脆。” 伊谷春道,“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辛小丰倒也不是不干脆,他是对私事优柔寡断,对公事干脆利落,要不然伊谷春刚到这边的时候就把他踢出去了,所长也不会说辛小丰是一把风吹发断的快刀。 伊谷春道,“聪明人,可惜了。” 辛小丰没说话,只看着门口。那时不时会有顶着冷风进来的客人,还有好几个穿制服的。小小的馆子里热腾腾的,虽然不是个讲究地方,可就是让人舒服。 曾经辛小丰也是他们其中一个,制服都没换就和同事一起,来这边随便打发一顿饭,也不太说话,具边角坐着,听他们天南地北的聊。 伊谷春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辛小丰,转过头继续吃自己的面条,还学着辛小丰那样把小青菜涮一涮。 他哪里是想这馆子,他想的,是他干了七年的行当。 辛小丰低下头,小声的说,“头儿,我想当警察。” 他憋了那么久的情绪在嗓子眼里翻涌,东突西撞的到最后只吐出这一句话来,还有那么多的憋在喉头吐不出来,憋的眼角酸胀。可抹一把脸,却是干干净净一滴眼泪都没有。 辛小丰道,“头儿,我是真喜欢那身衣服。” 伊谷春头也不抬道,“我知道。”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明明那么喜欢,那么努力,可就总有些事情是再怎么喜欢和努力都没有用的。 伊谷春承认他曾经是动过走后门找关系的心思的,但也就是动过,之后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伊谷春加快速度的把碗底都吃完,看着辛小丰道,“没哭吧?” 辛小丰道,“没。” 伊谷春道,“那就走吧。老板,结账!” 伊谷春领着人出去,站在街口被冷风打了个透心凉,不禁裹紧了衣服,“这破天。” 正是晚饭的时候,街面上人多车也多。 伊谷春招呼辛小丰道,“走吧,找地抽根烟。想着找你出来喝酒,你倒好,直接来碗面条。” 辛小丰没什么意见,反正是伊谷春说什么他就是什么,跟着就对了。 不过最后也没找到什么合适抽烟的地方,这么冷的天,搁大马路上抽烟才叫傻逼。最后伊谷春直接带人回了派出所,说是随便抽烟还能整杯热茶喝。 还没下班的几个看见了辛小丰十分热情,纷纷责怪他这么久不回来看看,把这帮兄弟都给忘了。还有人小声的和他说,他走了伊队长发脾气都没人顶了。 伊谷春把他们挨个的踹走,手一挥叫辛小丰一起上楼。 还是那张办公桌,只是没了堆了半人高的宗卷档案,只留下一台电脑和几本孤零零的书,看起来都有点不像伊谷春的地盘了。 伊谷春抓了把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边上,“坐。” 辛小丰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烟。 伊谷春从抽屉里拽出半袋茶叶,说,“等着我去倒杯水。” 趁着他去倒水的功夫,辛小丰左右看了看这间办公室,角落里有个纸箱,里面装着一本本的资料。桌面上干干净净的,没了杂物的遮挡,桌角一块擦不掉的茶水渍明晃晃的暴露出来,旁边是一张倒扣过去的照片。 伊谷春端着两杯水进来,“看什么呢?” 伊谷春捏着杯子边把水放在辛小丰面前,不等他问就自己说了,“升职了,副所长。” 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伊谷春提了这一句就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辛小丰,哦了一声后道,“恭喜。” 伊谷春道,“有什么可恭喜的,一队长天天阴阳怪气的,尽等着宰我呢。” 伊谷春心里突了一下,看着辛小丰道,“没告诉你不是别的,就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换了办公室的事。” 就算伊谷春真是这么想的,搁别人听起来也是心里总有点嘀咕,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辛小丰却没有多想,或者说他知道伊谷春不是那种人。 说起来矫情,这种你懂我我懂你的话,两个人都是羞于出口。总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太腻乎,心里知道不就好了,于是不约而同的转开了话题。 说了一会别的什么,话头又转回到政审那事上。 伊谷春貌似随意道,“不然我去帮你走个后门得了。” 辛小丰苦笑,“头儿你就别拿这事涮我了。” 伊谷春沉默了一下,吹着水面上的茶叶末,低声道,“这事我是真想来着。” 辛小丰掐掉燃到尽头的烟,“不了。” 伊谷春道,“这事就这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辛小丰道,“头儿,我这人,知足的。” 辛小丰说,“张军辉伏法了,尾巴的病好了,学校好成绩也好,老陈的书出版了,阿道和小夏日子也过得好。这些放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我真不能要更多了,总得有点不如意是吧?” 伊谷春听着没说话,半晌道,“那你自己呢?说这么多,没带上一句你自己。” 辛小丰也不答,就看着他傻笑,笑完就低头去揉搓那一节烟头。 他也很好,他遇见了伊谷春。 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伊谷春出现之后才好起来的,他得了最大的好,就是认识了伊谷春。 伊谷春弹了弹裤腿,讪讪道,“这辈子头一回想违个规还被人给怼回来了。”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怎么就折你手里了。” 伊谷春抢过他手里的烟头随手丢进一个废弃的纸袋里,抽出一支新的给他,“真不委屈?” 之前考不上也就算了,死了心的脱制服走人。可这考上了,有了希望,可还是得脱制服走人。这里面的落差又怎么是一句知足可以带过。 辛小丰这些年,于公,上司倚重他,同事佩服他,都夸他靠得住能力强,任劳任怨随叫随到。于私,对兄弟两肋插刀,对尾巴操心甚多。二十多岁的年纪活出了四十多岁的沧桑,有时看着镜中自己斑白的鬓角都忘了自己才二十六岁。 阿道和老陈都是他掏心掏肺的兄弟,可是这么多年谁也没有问他一句,真的不委屈? 那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似乎一下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心中再是如何平静,眼泪都止不住的流下来。 辛小丰弓着背,将脸埋在掌心,眼泪一点一滴的洇湿了指缝。 伊谷春伸出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五十五章 年前一段时间,杨自道和伊谷夏回来了。 杨自道先是和伊谷夏回了一趟家,收拾的人模人样。伊谷夏说他提前在镜子前面练习怎么和准岳父岳母打招呼说话,握手点头,练了两三天。 其实去了具体说什么,辛小丰也不知道。不过伊谷春是在场的,回头给辛小丰转达了一下,大致就是老头老太太也死了心了,谁让伊谷夏要死要活的跟定杨自道。而且杨自道这人也的确是不错,为人正派,吃苦耐劳老实肯干,老一辈人最是吃这套。 辛小丰道,“那这是没事了啊?” 伊谷春就笑他,“杨自道是你兄弟还是你儿子?这么操心你昨天跟着去不就得了。” 辛小丰道,“我一外人,跟着去算什么事。” 伊谷春道,“你也别担心他了,你兄弟的婚姻大事没什么操心的,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辛小丰问道,“我?我有什么事操心。” 辛小丰一边和伊谷春讲电话,一边看见路边的水果摊上又卖释迦果,想起伊谷春之前送给他的那箱尾巴很喜欢吃,便停下来问了一下价钱。 伊谷春道,“你干嘛呢?” 辛小丰说,“给尾巴买点水果。” 伊谷春就是随口问一句,又说回辛小丰身上,“我妈之前,还念叨你来着。” 辛小丰手上一秃噜,险些没拿稳东西,“啊?念叨,念叨我?” 伊谷春想起他妈也是牙疼,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住了,伊谷夏和杨自道回家那天他也是吃完饭就跑了。老太太认定了他和辛小丰的事情,任他如何否认都没有半点好转。 可这八字没有一撇的事,他想承认都没法承认。他也是昏了头,就这样说来试探辛小丰。 伊谷春道,“说是想尾巴,哪天,去家吃个饭。” 辛小丰站在水果摊前面一呲牙,不知道是为了释迦死贵的价格,还是去伊谷春家里吃饭。 辛小丰挣扎了一下,拎着那颗付过钱的果子,站在路边说,“要不,改天吧?最近…” 话还没说完,辛小丰眼尖的看见公车站等车的人群里,一个瘦高个鬼鬼祟祟的,看着还挺眼熟的,是这附近的惯偷。 辛小丰把手机拿开,走过去两步,冲着那边喝了一声,“干嘛呢!” 他这一声吓着了好几个人,那个偷儿吓的一个激灵,也是认得辛小丰,看见是他耸着肩膀转身就溜。 辛小丰小跑过去,看了看等车的几个人,问道,“有没有谁丢了东西的,都看看。” 一问之下还真有人丢了手机钱包,辛小丰跟着惯偷溜跑的方向追过去,还不忘和伊谷春说一句“有点事,回头说。” 伊谷春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抓了下脸颊,他大致也猜到辛小丰是遇见什么事了。这个人,不当警察了也改不了那身警察的习惯。 伊谷春也没在想这个事,辛小丰抓个惯偷,又不是什么通缉犯,他压根就没想过辛小丰会失手的可能性。结果快下班的时候,另外一个辖区的熟人给他打了个电话,刚接起来就笑个不停。 伊谷春听他笑了一会,道,“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挂了啊,没空听你笑。” 对面显然开心的不行,“哎呦可笑死我,辛小丰,原来你的人吧。” 伊谷春挂电话的手又拿开了,“辛小丰?他咋了。” 对方道,“人在我们这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谷春听着也不像是辛小丰出事的样子,又耐下心问,“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哈,我们下午,哈哈哈哈接到报警说是有人当街逞凶,结果去了一看,你们那辛小丰,被几个哥们按在地上,可笑死我了。” 伊谷春没料到这出,懵了一下,“啊?” “他追小偷,那小偷跑不过就喊杀人,他就被几个好心的哥们给扣了,估计是没法对群众下手吧。他这不是退了么,百口莫辩啊。也不是我说,辛小丰那狠起来不要命的样,要是是不认识他,也得把他当歹徒。” 搞明白事情的伊谷春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偷儿呢。” “抓着了,都是挂了号的惯偷,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伊谷春问,“辛小丰人呢。” “还在这呢,一会就能走了。” 伊谷春看了看表,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正好手上也没什么事,就准备去隔壁派出所见识一下被抓起来的辛小丰。 可见识了被抓起来的辛小丰,伊谷春又笑不出来了。 辛小丰没想到他会来,拎着自己那点东西,一脸窘迫,“头儿。” 伊谷春看着他鼻梁上还在冒血的一块淤青,“怎么还挂彩了?” 辛小丰抬手把鼻梁上的血珠擦掉,“不小心撞门上了,没破。” 伊谷春道,“撞的够狠的。” 辛小丰问,“头儿,你怎么来了?” 伊谷春道,“这边熟人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我的人的被他们抓了,我得来看看不是。” 伊谷春想了想,“作为一个被人民群众抓住送官的人民警察,你也算是再一次出名了。” 辛小丰有些尴尬,这事的确是闹的有点搞笑了。 伊谷春招手,“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看着辛小丰手里沾了泥土的菜,“买这么多?” 辛小丰跟上去道,“晚上阿道和老陈说要聚一顿。” 本来还买了鱼和肉,但是追人和被按倒的时候掉地上,在找的时候就没了,就这一袋被踩了几脚的青菜和碎了一半的释迦。 伊谷春道,“去菜场啊?” 辛小丰点头。 伊谷春和辛小丰一起,重新把东西都买了,他这辈子进菜场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到,一路跟在辛小丰身后,看他买菜称重熟练的很,可以和老太太一拼。 不过想想也是,辛小丰还养着个孩子呢。当爹又当妈的,这些事熟练也正常。 伊谷春看他两手都是袋子,就接了两袋帮忙,“都买好了啊?” 辛小丰点头,“好了。” 伊谷春挨个袋子看过去,转头带他又去了卖水果的店,捡了三四个释迦要老板去结账。 就这三四个,两百多块钱。 辛小丰拦着他,“头儿!” 伊谷春看了他一眼,“给尾巴的,那就剩半个了能尝出什么味。” 辛小丰道,“我自己买。” 伊谷春付了钱,带着辛小丰一路回去车上才道,“小丰,你是觉得我在施舍你还是怎么?每次给你点东西怎么这么难?” 辛小丰道,“不是。” 伊谷春问,“那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毛病?” 辛小丰道,“我就是,不想欠你太多。” 伊谷春一针见血的指出,“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我就正常给兄弟孩子买点吃的,你又欠我什么了。你是不是非要我把救命之恩搬出来是吧?” 辛小丰不说话了,他心里的确是有鬼。 伊谷春将辛小丰送回家里,辛小丰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伊谷春给拒了,他们兄弟自己就不掺和了。 陈比觉一早接了尾巴回来,杨自道也在,就等他一个人。辛小丰之前打过电话,他们也知道回来晚是怎么回事。 杨自道搁阳台抽烟,看见伊谷春送他回来。 收拾鱼的时候,杨自道问起,“你和伊谷春挺好的啊。” 辛小丰道,“还行,他人好。” 辛小丰问,“小夏呢?” 杨自道说,“回家了,说咱们兄弟几个好好聚聚,她不跟着掺和了。” 陈比觉和尾巴在客厅看动画片,厨房门关着,还能隐隐听见笑声。 沾着水的鱼下了热油锅,哗啦爆出好大的炸油声。 杨自道说,“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小丰心里一惊,“什么怎么回事?” 杨自道说,“无缘无故的,他对你太好了点。”他拿着铲子给鱼翻了个面,“还是老陈说的呢,他说伊谷春那人老献殷勤,不是对尾巴图谋不轨就是对你图谋不轨。” 辛小丰问,“你信他?” 杨自道说,“他自己都不信,他说就你这傻逼样,哪懂搞那种时髦事。” 杨自道侧头看了看在洗菜的辛小丰,“不过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辛小丰道,“嗯?” 杨自道说,“之前,小夏她妈不是去我们那吗。那时候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对,还老打听你的事,还有尾巴她妈。我那时没多想,还以为老太太是挑我刺呢。后来小夏和我说了老太太说伊谷春的事,我就大概有点明白了。你别看小夏平时看着挺机灵的,这丫头傻着呢,就没往她哥和你这想过。” 杨自道问他,“你和伊谷春,玩真的啊?” 辛小丰低声道,“没的事。” 杨自道哦了一声,就没在问了。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尾巴睡觉之后,三人挤到阳台支了个小桌,拎了一提啤酒,窝在阳台那小地续摊。 杨自道喝的有点多,话也比平时多,“真是没想到,咱们哥三还有今天这好日子呢。” 辛小丰在心里附议,可不是么,这样有奔头的日子,以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陈比觉道,“那是你们,我这么天才,美好前途是早就预料到的!” 杨自道和辛小丰都没搭理他,陈比觉就骂他们两傻逼,于是就演变成揭短大会。 杨自道说,辛小丰最是缺心眼,协警干七年也没说涨过几次工资,委屈尾巴跟他吃苦。 辛小丰说,陈比觉这傻逼都能出书,这世界还有没有谱了。 陈比觉说,杨自道才是傻逼,以前开出租车,捡了那么多次包,就没说昧下一个。 说说笑笑,都是感慨。 三个人干了瓶啤酒,杨自道对辛小丰说,“你也算是熬出来了,这么多年,我都怕你把自己熬死。” 陈比觉道,“没熬死,就是熬傻了。我记得上学那会他挺聪明的,怎么越来越木。” 辛小丰道,“阿道那时候还是个混子呢,谁能想到能变这么稳重。” 杨自道叹气,“老陈倒是一点都没变。” 辛小丰点头,“还是个傻逼。” 杨自道问辛小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现在干的也不错,要不你来跟我一起吧,辛苦几年。” 辛小丰想了一会,摇摇头,“我不想离开厦门。” 陈比觉奇怪,“你不是公务员考过了吗,干什么买卖,不回去做警察了?” 辛小丰喝了口酒,“不了。” 杨自道拦着陈比觉没让他再问,“考了公务员又不是只能做警察,只要肯吃苦,不怕没出路的。钱不够就吱声,自己兄弟没差这一句话的事。” 辛小丰和他碰了瓶,没有费口舌说谢。 第五十六章 杨自道和伊谷夏要年后才走,顺道和伊谷夏家里商量结婚的事情。 辛小丰家里本来就不大,鱼排更不可能住下多两个人。最后杨自道和伊谷夏回去她家里住了,虽然两位长辈都没说什么,可伊妈妈总是找杨自道打听辛小丰的事,让杨自道颇为不自在。 伊谷春平时不回家,就把自己那屋让给杨自道住。 杨自道对于辛小丰那憋蛋什么都不说的性格没招,逮着伊谷春就想问个明白,却没说是伊妈妈老是找他问辛小丰。 伊谷春皱眉,“辛小丰跟你说的?” 杨自道问,“你们,真有这事?” 伊谷春秉持着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想了一会,问道,“我妈跟你说的?” 以他对辛小丰的了解,他有什么事都烂肚子里,会和别人说才有鬼,排除一下就只剩下他那不太靠谱的亲妈了。 伊谷春说,“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杨自道说,“小丰是我兄弟,我总得帮衬着点他。” 伊谷春喷笑,“这事你怎么帮衬?” 看伊谷春这样,估计他有心思是真的。就是不知道辛小丰是不是有那个意思,要是没有,杨自道怎么也是要帮着辛小丰的。 帮兄弟,怼大舅子。 伊谷春拍拍他的肩膀,“歇了吧,走了啊。” 杨自道想,回头还是要去撬辛小丰的嘴。 伊谷夏咬着酸奶的吸管溜进来,“老头,你和我哥说什么了?” 杨自道说,“随便聊聊。” 伊谷夏问,“我哥有没有说他的感情生活?” 杨自道纳闷,“你哥和我说什么感情生活?” 伊谷夏说,“哎呀,你们男人之间总是有点共同语言吧?他说没说是不是喜欢上有夫之妇了?” 杨自道说,“小夏。” 伊谷夏道,“啊?” 杨自道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伊谷夏傻了,“啊?怀,怀孕??” 伊谷夏想,老头这是想要小孩子了? 杨自道摸着伊谷夏的头,心里叹气。不都是一孕傻三年嘛,这丫头怎么这么傻? 伊谷春出门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他刚才问杨自道是不是辛小丰和他说的,杨自道只是回答问他是不是真有这事,用的还是“你们”。 他和辛小丰之间这些隐隐约约的苗头从来都没有挑明过,一来一往间也没有特地的往那方面拐,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不去做,就不会发生。就像是隐藏在无数平凡日子里,潜伏在宁静水面之下的轨迹。不足以让人发觉的纤细,却不可避免的将发生的,没发生的事情带往不可预知的终点。 伊谷春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调转了车头回派出所去。 他有一瞬间是想去找辛小丰的,但是想想又放弃了。都这个点了,有什么毛病去敲人家门。 以伊谷春的性格,能把一件事拖到现在也是不容易。可问题是这并不是一件说出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不是说顾忌什么说出来朋友都没得做那回事,没得做就没得做,又不是非要手拉手一辈子哥俩好,谁少谁活不了? 他和辛小丰也没有什么要死要活的爱情。 伊谷春清楚的知道他们还不是爱,就像师傅说的那样,一个他另眼相待的战友,无数次托付背后,生死之间变质的感情。朝夕相处同进同出,将这份虚无缥缈的感情妥善的安放了下来。 是惯性,是习惯,是安心,是喜欢,却还不是爱。 若是拉开距离不去联系,也许时间久了,这份感情也会淡下去。 伊谷春不知道辛小丰是怎么想的,可他自己是不想去淡化这份感情的。即使不是爱,可他也是真的想要和辛小丰有点结果。 但是话说回来,这事要是想要有结果,还得是他开口。那个辛小丰那个憋蛋,估计要等到下辈子去。 伊谷春一想起辛小丰那什么话都不说的性格,气是不打一处来。 伊谷春开着车,自己骂了一句,“操!相中这么个人,我脑子也他妈的有水!” 城市另一头的辛小丰丝毫不知道他前队长的蛋疼心理,把尾巴哄睡着之后,自己坐在客厅里开始算账。 要说送快递辛苦,但是赚的的确是比协警多很多。 这大半年干下来,除去尾巴的学费药费,定期还伊谷春的,居然还攒了一些。虽然不多,但也是个好兆头。要是明年也是这样,估计他很快也会有点闲钱,去做些别的稳定些的工作。 辛小丰挺满意的,仔仔细细的将进出的钱都记的清楚。伊谷春的在另外一个本子上,再有两个月也就还清了。 算一算也快过年,正好伊谷夏回来了,可以托她带尾巴去买些新衣服。他和老陈买的那些,尾巴总是有点嫌弃。 还要找时间去看看尾巴的妈妈,以前他都不敢去,觉得没什么脸面去看她。她死后他偷偷的去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一直等到张军辉伏法,他才敢再去。 倒是伊谷春,似乎每年都有去。他也不说,要不是那次下雨,偶然听墓地守门的大爷说起,辛小丰估计一直也不知道。 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他。 除了谢谢,也许还可以有点别的? 辛小丰想了一会,就把这个念头掐死了。 他拿什么资本去想这种事呢,伊谷春什么都比他好,什么都不缺。他带着个女儿,租房子住,没有积蓄,性格也不讨喜。 细细想来,竟觉得没有一丝半点的优点。自卑之余,也就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罢了,见不得天光就要压死在心里面。 说起来伊谷春的其实也是有这个心思,他又不傻,连伊妈妈都看得出来,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知道又怎么样,他不能因为别人的好感就上赶着扒上去。他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久,就可以继续装下去。 辛小丰觉得,自己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忍耐了。 伊谷春不说,他也不说,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当个朋友,没事出来吃个饭,想起来问候一声,也挺好的。 第五十七章 也不知道是谁露了个口风,说是伊谷春是下放基层历练,回头还是要调回市局去的。 这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一时间大家似乎都默认了下任的所长是伊谷春了。直到张所开会时怒气冲冲的骂了一通,才稍稍节制了一点。 只是一队长好几天看见伊谷春都没个好眼色,摆谱了好几天忍不住凑上去,偷偷摸摸别别扭扭的问伊谷春。 “老伊,你和我说个实话,真有这事?” 伊谷春叼着笔,皱着眉头写报告,脑袋都没转一下道,“快歇着吧,我自己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到是比我都清楚。” 一队长琢磨了一下,“真没有?” 伊谷春道,“别瞎传了,有功夫抓典型去,张所这都快退了,出这事捅到上面去不是给他扣屎盆子呢么。” 一队长收起八卦脸,站直了上上下下的看他,哼哼道,“就看不惯你这假正经的样。”说完拔腿就窜了出去,摩拳擦掌的准备卖张所的好去,伊谷春愤而丢出去的笔撞在门上,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伊谷春关上东拼西凑还没写多少的报告,走过去把笔捡起来。 这事他也听说了,只是作为主角不好表态。要是早一年,他没准还会火气上头的拍桌子骂人,然后私底下在问问师傅。 可现在,伊谷春觉得自己大概快到退休年龄了,回不回市局真是无所谓了,派出所的事跟市局比也没差啥,在哪不是干。只不过这次不知道哪来的传言,传的人太多估计要出事。下任所长拍板定钉,跟指着他鼻子说他黑幕暗箱差不多了。 伊谷春把笔扔回桌子上,所长跟他打过招呼,就等纪检上门了,他甚至都开始做好交接准备了。这两天把事一堆,自己窝在办公室玩俄罗斯方块,然后没事和辛小丰发几条短信,聊几句。 伊谷春喝着茶水,自言自语道,“堕落!” 然后伊谷夏打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伊谷春咬着茶叶梗,口齿不清的问,“干嘛?” 伊谷夏说,“晚上我们出去玩,打车不方便你来开车。” 伊谷春道,“你不是有本么,自己开。再说不是还有杨自道呢么。” 伊谷夏道,“车钥匙在咱妈那呢,老头这几天不知道什么毛病,不敢和咱妈说话。你说他是不是有丈母娘综合恐惧症?” 伊谷春撇嘴,“你来拿…还有谁啊,你们晚上。” 伊谷夏毫无心机道,“辛小丰和尾巴啊。” 伊谷春说,“哦,你们在哪,我去接你们。” 伊谷夏问,“你不是上班呢么?” 伊谷春道,“下班了。” 辛小丰本来只是想要伊谷夏带尾巴买两件小女孩喜欢的衣服,然后伊谷夏到哪都不忘带上杨自道,再然后心疼杨自道怕他不自在,就拖上了休息的辛小丰。 辛小丰其实不太懂买衣服有什么不自在的。 伊谷夏说,“那我要是逛个内衣店什么的,老头站外面等我,多尴尬啊。” 辛小丰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杨自道,对伊谷夏说,“那我跟他一起站外面,就不尴尬了?” 伊谷夏道,“有个伴么。” 辛小丰暗道,卧槽。 辛小丰考虑有什么借口逃走,杨自道就逮着他说,“正好我有点事问你。” 辛小丰说,“什么时候不能问。” 杨自道说,“就今天。” 只是他们两谁也没想到,伊谷夏还把伊谷春给叫来了。辛小丰看着伊谷春的车拐过来,停在面前,心想,真好,三个凶神恶煞的老爷们一起站内衣店门口。 伊谷春大概一点没意识到这种情况,尽责的当个司机任劳任怨,伊谷夏指哪去哪,时不时的和他们搭话说几句。 杨自道看看辛小丰,又看看伊谷春,愣是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本来想和辛小丰说的话,现在伊谷春在场也不好说了。 杨自道本来都想着改天再找辛小丰详谈了,然后辛小丰个傻逼就开口道,“阿道,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杨自道看了他一会,愣是被他这一句噎的半天没吐字。 伊谷夏抱着尾巴在前面,没听见他说话,好奇的回头,“老头?” 连伊谷春都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 杨自道憋了一下,说,“你之前不是说快过年了,要去看看尾巴她妈么。” 说完还试探的观察他们俩的表情,尤其是辛小丰的。 辛小丰点头,“嗯,过两天就去。” 辛小丰被他一提醒,想起他还没对伊谷春道谢,于是又对伊谷春道,“头儿,谢谢你啊。” 伊谷春一时间也没闹明白他倒什么谢。 辛小丰道,“这些年麻烦你了。” 伊谷春哦了一声,“没事。” 他有点想解释他去帮忙扫墓是因为这案子是他的一个心结,还因为那一家死绝了也没个人扫墓怪凄凉的,又因为… 思来想去这说起来长篇大论的,最后也就出口一句没事。 伊谷春道,“你哪天去?我最近没什么事,一起去吧。” 杨自道不懂了,拿手肘杵了下辛小丰的胳膊。 辛小丰羞愧的小声解释道,“这些年,多亏头儿帮忙扫墓来着,我也是上次去才知道。” 杨自道彻底懵了,一脑门的问号。 辛小丰和伊谷春不是有点不清不楚么?辛小丰一直没脸去扫墓他知道,可伊谷春帮着顾了这么多年是怎么回事? 下车后杨自道纳闷的问伊谷夏,“我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 伊谷春和辛小丰三言两语定下来时间,约好到时候一起去。 尾巴抓着辛小丰的两根手指,问他,“我能去吗?” 辛小丰道,“落不下你。” 得了准信的尾巴不再粘着他,又跑回伊谷夏身边,让她领着自己逛街。辛小丰和伊谷春坠在后面跟着,杨自道走在中间帮伊谷夏拎包,顺便竖着耳朵听后面两个人说话。 听他们聊了半天派出所的狗之后,杨自道又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伊谷春问辛小丰,“快过年了,有什么打算没?” 辛小丰早就想好了,“过年前快件多,给加班费,我打算多干几天,有不少钱。” 伊谷春差点一脚踹过去,“我是问你过年上哪过去,谁问你加不加班!” 辛小丰哦了一声,“在家啊,叫上老陈弄桌菜就差不多了。” 每年都是这么过的,他们三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只是今年杨自道指定是要去伊家过了,就剩下他和老陈带尾巴,也就这样了。 伊谷春道,“要不你们来我家一起过得了,人多热闹点。” 辛小丰不出意外的拒绝了,“不了,老陈那人有毛病,不爱去别人家。我不好把他扔一边自己过年。” 伊谷春被拒绝也没抓着不放,又和他说起别的事来。 杨自道听了半天没再听出别的什么有用的事来,忍不住回头就看见他们两个肩并肩的走路说话闲聊家常,见他回头还一起用疑问的眼神看过来。 杨自道默不作声的转回去,过了一会又回头问辛小丰。 “对了,你跟老陈说今天不在家了没?” 辛小丰愣了一下,“忘了。” 尚不知自己被遗忘的陈比觉拎着一袋新买的菜,走在去辛小丰家的路上,美滋滋的准备跟辛小丰和尾巴炫耀他和出版社签了下一本书的好消息。 第五十八章 陈比觉就杨自道和辛小丰没良心这一点,单方面和他们绝交了。 这事说起来还的确是杨自道和辛小丰不地道,陈比觉像是抓住他们小辫子一样扬眉吐气农奴翻身,语言上糟践了他们好几天。 然后他又赶在过年前,单方面的和杨自道辛小丰和好了。比较过年要一起的,这时候不和好,到时候辛小丰那傻逼真的不叫他怎么办。 陈比觉悄悄的和尾巴倾诉了一下自己的心思,然后尾巴和她的小夏妈妈悄悄话的时候把这事也说了一下。 于是这帮人就都知道陈比觉这点小心思了。 包括伊谷春。 伊谷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划进了这个小团体里,反正感觉还不错。彼时他和辛小丰坐在警局旁边的面馆子里,听辛小丰笑话陈比觉。 这馆子以前他们经常来,便宜实在,局里的同事也时不时的过来这边吃。就他们坐这一会,已经来来回回两三波人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前看见辛小丰和伊谷春,都会过来打个招呼什么的,现在看见他们,多数都是绕着走,远远的点个头,少有几个过来打招呼的,看着也别别扭扭的。 伊谷春似乎没什么意见的样子,辛小丰觉得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但是见他不说话,也没问,低头吃自己的东西,之前的话题也打住了。 伊谷春倒是觉得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吃完饭等旁边没人了,他主动道,“没啥大事,暂时停职了。” 前前后后的倒腾一遍,也不过就是不知道哪个孙子乱嚼舌头,伊谷春这个靶子太明显,直接就命中了。至于无不无辜暂且另说,伊谷春自己都不敢肯定这个下任所长是不是内定,因为他调回市局这档子事他还真是听师傅暗示过,只不过他现在没以前那么迫切了。 辛小丰默默的点了根烟给他,还顺手拍拍他的肩膀。 伊谷春喷笑,调侃道,“你这是安慰我呢?” 辛小丰也笑,转了话题问道,“我和尾巴周末打算去扫墓,头儿你去不?” 其实这话说起来辛小丰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虽然伊谷春都扫了七八年了,但是他这个野路子家属约他一起去给自己孩子的妈扫墓,想想也是有点奇怪。 伊谷春道,“成,周末早上我去接你们。” 两个人靠在街边抽烟,眼看着路灯亮起来。 伊谷春突然道,“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辛小丰问,“哪样?” 伊谷春掐了烟,“嘿。” 周末那天辛小丰起的很早,自己收拾完还要连哄带骗的把尾巴叫醒。 陈比觉前几天就过来住了,这时候被辛小丰吵醒,不高兴的蹲在阳台门口,顶着个寸头两黑眼圈,活像个劳改犯。 辛小丰路过的时候嫌弃的踹了他一脚。 陈比觉呸了他一嘴,瞄了一眼洗手间里迷迷糊糊洗脸的尾巴,小声嘟囔,“显摆什么。” 辛小丰问,“我显摆什么了?” 陈比觉指着他,“你和杨自道都不是个东西!有对象就忘了兄弟。” 辛小丰收拾东西,懒得搭理他。 陈比觉耳尖的听见车声,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对辛小丰说,“诶,你对象来了。” 辛小丰也听见了,也看了一眼,正巧和抬头的伊谷春对上视线。 辛小丰脸色不变的说,“别乱说话。” 陈比觉撇嘴,得意道,“可拉到吧,也就杨自道那个傻逼还懵圈,我什么没见过,你们两那点破事我还看不出来?” 辛小丰没说话,把尾巴的衣服抖落了两下,喊道,“尾巴,洗好了没?” 尾巴精神了点,听见他问就跑出来,“好啦!” 辛小丰给尾巴穿好外衣,“帽子呢?” 尾巴又跑回房间去拿帽子。 陈比觉扒拉了两下辛小丰,“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死?” 辛小丰压低声音说,“别他妈瞎说。” 陈比觉一脸不乐意,“我第一眼看见那姓伊的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我可一直等着你跟我说呢。” 辛小丰说,“我跟你说什么。” 陈比觉说,“说你喜欢男的啊。” 陈比觉自觉十分贴心,“你放心,咱们哥们我不歧视你这个。主要是我觉得姓伊的不是个好东西啊,你跟我说我给你参考参考。” 辛小丰说,“滚蛋!” 尾巴带好帽子出来,正好伊谷春上楼来敲门。辛小丰赶苍蝇一样的把陈比觉撵到一旁,“靠边,看你就闹心。”然后领着尾巴出了门。 陈比觉气的一个倒仰,骂道,“辛小丰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辛小丰从门缝里回了他一句,“我是你爸爸!” 伊谷春开车的时候忍不住笑,“你们哥三挺有意思哈。” 辛小丰知道他说什么,回道,“老陈脑子不好使,想一出是一出。” 伊谷春笑了一会,又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你跟你兄弟说话,和跟别人说是两回事啊。” 辛小丰道,“我们认识久了,没什么好装的。” 伊谷春呦了一声,“就你还装呢?” 辛小丰道,“怎么也得端着点。” 伊谷春想了想,打从认识辛小丰起到现在,的确是变了不少。 伊谷春说,“刚认识你那会,我还以为你是结巴呢。” 辛小丰有点不好意思,尾巴在后面坐着,他不太好接毁形象的话。 尾巴扒过来,挤在前座中间的空位,“我爸爸不结巴。” 辛小丰咳了一声,伊谷春稍微侧头看她,跟辛小丰说,“诶,你给你闺女学一个?” 辛小丰被伊谷春挤兑的特别不好意思,压着尾巴的脑袋给她按回去,“老实坐着。” 伊谷春也没咬着不放,问道,“不买点纸钱什么的?” 辛小丰道,“我带了,昨天买的。” 伊谷春扭头看了一眼他带的那个小包,“这点够吗?” 辛小丰道,“又不是真能收着,心意到了就行了。” 人死了就死了,还能真指望什么。要是真有什么说法,这一家子也不会等到胀发了才被发现,这案子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他也不会好好的活到现在还没见着过谁。 伊谷春过了一会说,“也是,咱们党员也不兴那套。” “……” “……” “头儿,我不是党员。” 操,忘了。 第五十九章 end 过年前趁着伊谷春送来年货的时候,师傅逮着他悄咪咪的问他到底想不想回市局。 伊谷春纳闷了,平时他师傅可最烦人打听这个,今儿怎么自己主动提前来了? 伊谷春想了想,也没拿乔,“想是指定想,但要是回不去也没啥,我现在这也挺好的。” 师傅问,“真心的?” 伊谷春哭笑不得,“我跟您还装什么?” 师傅拍拍他肩膀,“行,回去吧。” 这没头没尾的,伊谷春也没往心里去,不然天天惦记着,这年可就过不好了。 出门的时候师傅又把他叫住了,避开他师娘问他,“你那个辛小丰怎么样了?” 伊谷春说,“他?也挺好的。” 师傅就把他撵出去了,“行了,滚吧。” 伊谷春就滚了。 伊谷春想,我那个辛小丰。 嘿。 伊谷夏找到伊谷春,问他,“过年什么安排?” 伊谷春说,“还能有什么安排,吃饭拜年发红包。” 伊谷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今年红包没你份。” 伊谷夏急了,“凭什么!” 伊谷春说,“你都都多大了,要什么红包。” 伊谷夏说,“就算我八十了我也是你妹妹!” 伊谷春算了算,手一挥,“你八十的时候我没准都埋了。” 伊谷夏翻了个白眼,“不给就不给,反正老头儿会给我。” 伊谷春不明白了,“你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个对象还是找了个爹?” “要你管。”伊谷夏把话题拉回来,“问你正事呢,过年怎么安排?” 伊谷春问,“和往年一样呗,怎么?你今年不打算在家过?老太太能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伊谷夏说,“信啊。” 伊谷夏说,“我和老头儿说好了,过年中午去咱们家吃饭,晚饭前他就回去,他扔不下他兄弟和尾巴。其实我有点想把尾巴带家去,就是怕辛小丰不愿意。然后我们掂量了一下,他晚饭回去,咱们陪爸妈吃完饭再去。” 伊谷春说,“你们都商量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伊谷夏理所当然的说,“这样你就是共犯了,不然咱妈骂我的时候你又要坑我。” 伊谷春道,“居然还知道找同伙了。” 伊谷夏回去后和杨自道说,“妥了,我和我哥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 杨自道取了一千块钱,正在包红包,问她,“你哥什么反应啊?” 伊谷夏说,“没什么反应啊。” 三个红包,一个一千的两个五百的。 伊谷夏问,“哪个是我的?” 杨自道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包好的,“这呢。” 伊谷夏兴高采烈的拿过去,抱住他mua了一口,“谢谢老头儿!” 伊谷夏迫不及待的拆了红包,厚厚一叠证件。 银行卡医保卡优惠卡会员卡身份证居住证驾驶证献血证。 伊谷夏拿着这一堆卡,又是感动又是一言难尽。 杨自道说,“身份证我能不能自己拿着?” 伊谷夏说,“……” 他们大人这边商量的有鼻子有眼,小孩子那头也开了自己的小会。 陈比觉十分正式的和尾巴说,“尾巴,今年不一样了,你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吗?” 尾巴也十分正式的说,“我知道,道爸爸有小夏妈妈了!” 陈比觉问,“还有呢?” 尾巴说,“老陈是大作家了!” 陈比觉问,“还有呢?” 尾巴说,“爸爸心情好了!” 陈比觉问,“还有呢?” 尾巴说,“还有…还有经常给我买好吃的的伊叔叔!” 陈比觉想,狗比伊谷春,不止对我兄弟心怀不轨,还拿食物贿赂我尾巴。 陈比觉说,“不对!” 尾巴不懂了,“还有什么呀?” 陈比觉恨铁不成钢,“今年收成好,红包特别厚啊!” 陈比觉掰着手指头给它算,“咱们说是你今年能收多少红包,阿道,你爸爸,我,小夏,伊谷春。” 尾巴恍然大悟。 陈比觉咬了咬牙,“都收红包了,是不是得给人家说说好话?” 尾巴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是的啊。” 陈比觉说,“来,我教你怎么说。” 陈比觉想,这章必须给我个全场最佳,辛小丰和杨自道两个傻逼没指望。 而作为本文的另一个主角辛小丰,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正认真的当一只勤劳的蚂蚁,坚持岗位到最后一刻。 反正有老陈在家陪着尾巴,他多干几天,加班费不少,到时候拿钱多给尾巴包一点压岁钱。 辛小丰心中充满了干劲。 然后他就接到了伊谷春的电话。 伊谷春好像在街上,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在哪呢?” 辛小丰说,“送件呢。” 伊谷春看了眼时间,“还没下班?” 辛小丰说,“快了,有事?” 伊谷春说,“那你家有人没有?” 辛小丰想了想,“老陈和尾巴应该在家呢,怎么了?” 伊谷春说,“给你拿点东西。” 辛小丰回头看了看自己今天刚买的节礼,“额。” 伊谷春听出他语气不对,“怎么?” 辛小丰说,“要不,头儿你等我一会?” 伊谷春说,“行,那我去你家小区门口等你。” 约好了地方,伊谷春挂了电话转头看站在车旁边的陈比觉,“巧啊。” 陈比觉说,“我这下楼买个菜怎么还能遇见,你这人民警察搁人家小区门口干嘛呢。” 伊谷春举了下手机示意道,“我和小丰约这见面。” 陈比觉瞪着死鱼眼想,臭不要脸。 陈比觉问,“嘛事啊?” 伊谷春毫不介意他找茬的口气,“没啥事。”他开门下车,掏出烟来问,“抽吗?” 陈比觉说,“来一根。” 伊谷春给他上了一根,他没穿警服,衬衫外面裹了件灰色的呢子大衣,人模狗样的。 陈比觉抽着人家的烟,还在心里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可以说很不是东西了。 伊谷春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没见过,陈比觉这点小白眼他还真没放心上,差着段数呢。 陈比觉抽完烟,说了一句尾巴等吃饭呢就走了。 伊谷春原地又等了半个点。 辛小丰赶回来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见了,顺脚把地上的烟头踢车轱辘后面去。 辛小丰骑着个电三轮,手指头冻的通红。 辛小丰说,“等半天了吧?” 伊谷春说,“没一会。” 辛小丰把电三轮后面的几个包不错的盒子抱下来,伊谷春一看就笑了,“呦,年礼啊。” 辛小丰说,“不是什么太贵的东西,是个心意,头儿你带回去。” 伊谷春顺嘴就问了一句,“给我的还是给我爸妈的?” 辛小丰愣了一下,“给你家的。” 伊谷春没推辞,开了后备箱放进去又把自己带来的那份给堆到三轮的后面,两箱水果两箱饮料一箱海产。 辛小丰想,完,自己还是礼薄了。 伊谷春都没多想,直接开口,“闭嘴啊。” 辛小丰想,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伊谷春说,“我还不知道你,行了我也没别的事,你赶紧回去吧,进屋暖和暖和,我也走了。” 辛小丰说,“哦。” 于是辛小丰送出去一堆年礼,转手又收进来更多,回家搬了两趟才搬完。 陈比觉不知道抽什么风,也不知道帮忙,就站门口看。 陈比觉问,“你那队长送你的吧。” 辛小丰问,“你咋知道?” 陈比觉心里恨,刚问伊谷春还说没啥事呢,操。 陈比觉说,“下楼买菜的时候看见他了。” 辛小丰看了看桌上已经做好的饭,哦了一声。 尾巴问,“爸爸,我能喝一瓶饮料吗?” 辛小丰说,“拿吧。” 另一头伊谷春也回了家,搬着东西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老太太坐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玩手机,老爷子一边看熬报纸,看见他回来了就咳嗽一声。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回来了啊。” 伊谷春嗯了一声。 老太太十分矜持的站起来,“回来就吃饭。” 伊谷春问,“小夏呢?” 老太太说,“别提她。” 伊谷春就不提了,把东西都搬到厨房去。 老太太看了看,“谁送的啊?” 伊谷春说,“小丰给你们买的。” 伊谷春成功的把老太太给怼了。 饭吃到一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老爷子突然开口,“人家送了东西记得回礼。” 老太太哼唧了两声。 三十那天辛小丰起了个大早,还把陈比觉和尾巴拽了起来。 尾巴穿着新衣服也很精神,陈比觉就差的多,歪在沙发上随时都能过去。 辛小丰拿出两个红包,尾巴一个,陈比觉一个。 尾巴说,“谢谢爸爸!爸爸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辛小丰抱着她亲了一口。 陈比觉数了数红包,“我比你大。” 辛小丰说,“那你还我。” 陈比觉收起红包,哼哼唧唧的说,“新年好。” 辛小丰把他轰下去,“擦地去。” 陈比觉收拾卫生,辛小丰收拾鸡鸭鱼,尾巴监工。 辛小丰感叹,今年大概是他过得最顺心的一个年了。虽然少了个杨自道,有些冷清,但心里就是特别的舒坦。 中午的时候杨自道打了个电话,说是中午在小夏家吃,晚饭就回来。 陈比觉特别欠的抢了电话说,“你回不回来无所谓,把钱打过来就行。” 杨自道慈爱的说,“把电话给小丰。” 辛小丰本来也是想让杨自道别来回折腾,老实在那边刷丈母娘好感。杨自道也没搭理他,自己就拍板了。 陈比觉说,“你甭操心了,歇会准备包饺子。” 辛小丰说,“我不会擀皮。” 陈比觉说,“怕啥,我也不会。阿道不是晚饭前回来么,准备好了等他来包。” 辛小丰有两秒钟为杨自道不值,然后他就坐下歇着了。 手机里都是群发的拜年的短信,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重复的。辛小丰挨个的回了,没什么花哨,就四个字,新年快乐。 看起来特别没诚意。 中午的时候陈比觉下厨炒了三菜,下了一锅面条,“先垫一口,怎么晚上吃好的。” 杨自道和伊谷夏是快五点的时候过来的,他们来之前有提前说,等进门的时候桌上已经上了两个菜了。 只是辛小丰怎么也没想到,伊谷春也来了。 还穿着那件呢子大衣,里面的毛衣像是新的,进门笑着说了句,“新年好啊。” 辛小丰回了一句,“新年好。” 辛小丰问,“头儿你怎么也来了?” 伊谷春把大衣挂门口,“不欢迎啊?” 辛小丰说,“没有。” 伊谷春说,“我家来了一堆亲戚,过来躲清静。” 一听就知道瞎说。 伊谷夏和尾巴抱在一起在客厅转圈圈,转完了拿出两红包给尾巴,“尾巴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尾巴说,“小夏妈妈也快乐,越来越漂亮!” 伊谷夏心花怒放,“尾巴嘴真甜!” 陈比觉说,“真腻乎。” 进门就被拉去包饺子的杨自道没好气,“帮忙!” 伊谷夏又拿了两个给陈比觉。 陈比觉比尾巴还腻乎的说,“谢谢嫂子!嫂子真是人美心更美!” 伊谷春把尾巴叫过来,拿了三个红包出来,“尾巴新年快乐。” 尾巴看着三个红包傻眼了。 伊谷春说,“这个是我给的,这两个是伊爷爷和伊奶奶给的。” 尾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的去看辛小丰,又回头看陈比觉。 陈比觉说,“拿着。” 辛小丰说,“不行。” 伊谷春说,“拿着吧,我爸妈特地嘱咐的。” 尾巴收下了红包,想着陈比觉教她的,上去抱了一下伊谷春,“谢谢伊爸爸,伊爸爸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一个屋的人都静了。 陈比觉一握拳,嘿,好样的尾巴! 尾巴被这种氛围弄的不知所措,询问的看向教她这样说的陈比觉。她这一看,辛小丰就知道是谁在作妖了。 辛小丰特别尴尬,“头儿…” 伊谷春从兜里又掏出一红包,塞尾巴手里,“得,改口费。” 伊谷夏和杨自道目瞪口呆。 陈比觉说,“欢迎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辛小丰瞪他,你大爷。 陈比觉给他找台阶,“人家伊队长这前前后后的帮你多少忙,尾巴生病那会人不是还借你钱来着么,你们这交情让尾巴叫人一声爸爸怎么了,还不许认个干爹么。” 辛小丰心想,卧槽你私底下骂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伊谷夏呼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也是,反正尾巴都叫我小夏妈妈了,都是一家人了!” 几个人看向伊谷夏的目光复杂极了。 杨自道和伊谷春心里叹气,这傻姑娘。 虽然理由找的很好,无奈辛小丰心思不纯,总觉得不得劲。反倒是伊谷春,八风不动,还有点高兴。 辛小丰也就莫名的放下心来,把这茬揭过去了。 辛小丰跟陈比觉在厨房忙活,听着外面尾巴一会一声伊爸爸。 陈比觉凑过来,“谢谢我。” 辛小丰说,“你大爷。” 陈比觉说,“伊谷春不是挺高兴的么,你骂我干什么。” 辛小丰转头看了一眼,伊谷春和尾巴在客厅玩抽王八。 辛小丰小声说,“你别裹乱。” 陈比觉踹了他一脚,“不知好人心!” 虽然插曲不少,但是这个年还是过的不错。 尾巴吃完了,几个大人在桌上一边吃一边聊,说到兴起就想喝一杯。但是因为今年只有陈比觉和辛小丰尾巴三个人,没想到最后凑了一桌人,家里没有准备酒。 伊谷春站起来去拿大衣,“我出去买几瓶。” 辛小丰赶紧跟着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伊谷春说,“别拿钱包了,我这有零的。” 杨自道起来嘱咐说,“别买白的,啤的就行。” 辛小丰答应道,“知道。”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辛小丰把衣服拉锁拉到最上面,缩着脖子走。 伊谷春也把大衣领子立起来,说,“冷也不知道拿个围巾。” 辛小丰说,“近,没事,买完就回去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楼下的小超市禁闭的大门傻眼了。 伊谷春说,“也是,都回家过年了。” 辛小丰说,“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没关门的。” 两个人走了二十分钟才找到一家没关门的,一人拎了一提啤酒往家走。 街上冷冷清清的,半天看不见一辆车,除了两旁楼上的灯火和偶尔传来的隐约的喧闹,这城市就像没了人一样。 路灯把影子拉的长长的,伊谷春说,“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消停一会。” 一阵寒风吹过来,两个人齐齐一缩脖子。 陈比觉打电话过来,“你们酿啤酒去了?” 辛小丰说,“这就回来了。” 陈比觉说,“赶紧的,还以为你们私奔了呢。” 辛小丰啪的挂了电话。 伊谷春说,“等急了。” 辛小丰说,“死不了。” 伊谷春说,“今儿上你这躲清静还真不是闹着玩,过年一来亲戚我就闹心。” 辛小丰听着就笑,他没什么亲戚,这么多年都是哥几个带着尾巴,凑一起吃顿好的就算是过年了。 伊谷春应该也是想到了他的情况,但也没把这话题绕过去,继续道,“问工作问对象,没个心意,以前我都是吃完饭就躲局里去。” 辛小丰干巴巴的应道,“哦。” 伊谷春看了他一眼,“哦就打发我了?” 辛小丰想了想,“人多也还好,热闹。” 伊谷春说,“你这挺热闹了,”他单手从口袋里拿出烟,掂出一根咬嘴里,又给了辛小丰一根,“口袋里有火,帮我拿下。” 辛小丰绕到他的另一边,从他大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们俩点上。 伊谷春继续道,“今天还认了个闺女,意外之喜。” 辛小丰就猜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总觉得伊谷春话里有话,但是伊谷春不说明白,他不敢乱下定义。 伊谷春弹着烟灰,瞄了一眼辛小丰。路灯昏暗,也瞧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伊谷春突然说,“辛小丰。” 辛小丰道,“嗯?” 伊谷春正视他,“我这人平时其实挺懒的动心思的,你别老让我猜你想什么。” 辛小丰紧了紧被勒疼的手心,组织了一下语言,“头儿,我不太会说话,怕说错。” 伊谷春说,“怕个屁。” 怕说错,可不说就什么都没有。 伊谷春说,“我这些天一直惦记个事。” 辛小丰问,“什么事?” 伊谷春撂下说了一半的话就不说了,辛小丰看了他两次,情不自禁的又开始在心里琢磨。 伊谷春看他的样子就想叹气,也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时候。 他知道他和辛小丰的性格都不是很合适,单就他们俩这不爱把话说明白的德行就有的磨。可他就是喜欢这个人,总是惦记着,搁心里摆着,总想给放到正地方去。 尾巴叫他爸爸他不是不惊愕,可开心也不是假的,本来给辛小丰准备的红包也都塞给尾巴了,要不是现往红包里塞钱不好看,他都恨不得把身上的钱都塞进去。 简直没法。 伊谷春现在还真他妈的有点理解伊谷夏了,喜欢这东西还真是没法藏。掖的久了,憋的自己特别难受,只想要个痛快。 眼瞅着到家,伊谷春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辛小丰快走了两步去开楼道的门,闻言道,“就那样过呗。” 伊谷春哦了一声,把啤酒换了一只手。 伊谷春把住门,跺跺脚让楼道的灯亮起来。 伊谷春轻描淡写的说,“要不,你跟我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