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卿X尤川】练蛊 作者:日日又 第零章 当尤川知道蚩梦收了侯卿为徒时,是又惊慌又担心的。 侯卿何许人也?玄冥教尸祖,岂是蚩梦小小一个万毒窟圣女可以对付的。如此大人物真的仅仅是想学习以音律御蛊拜入蚩梦门下吗? 尤川觉得应该去打探打探侯卿的底细。 “咳咳。” 体内的蛊又发作了。 但是侯卿的功力深厚,恐怕除了不良帅,天底下也再无第二人可以比拟。所以尤川理所当然地被侯卿一掌拍下了树。 只是尤川实在运气不好,与侯卿对掌时,蛊毒突然发作。 侯卿一愣,捉起他的手腕。 认真的问: “这是万毒窟的捕心蛊?” 尤川看见侯卿的表情,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侯卿一心学习以音律御蛊,已在蚩梦的教导下学会用音律解开不少的蛊,然而蚩梦总不敢教给他太过高深的蛊术,理由是怕操之过急。 实际也是防着侯卿加害李星云。 毕竟尸祖喜怒无常特立独行,谁也不能把握他的心思。 侯卿有些憋不住,总想找个蛊练练手。 万毒窟的捕心蛊,意在控制人心为己所用,若是对手不肯降伏,便用此蛊控制对方,若有异心之人,便会被蛊虫啃食五脏六腑。天下还未有过能解开此蛊的人。 简直是一个绝好的练手材料。 侯卿认真地解开尤川的衣衫,隔着皮肉按压了几下,有些惋惜:“看来你也不是个听话的,内里竟被蛊虫啃食地七七八八,如今还活着,应当是用别的蛊虫来吊自己的命了吧?” 义父总是逼迫自己杀掉蚩梦,带回蚩梦的人头。为了保住蚩梦的命,也为了拖延时间,尤川自愿服下了捕心蛊。 于是他不得不每日都要搜集各种蛊虫,活生生将还在扭动的蛊虫咽进腹里,让蛊虫代替内脏喂食捕心蛊,然而总有那么几日搜集不到蛊虫的时候,每每至此,五脏六腑被捕心蛊啃食的痛楚让尤川生不如死,每每熬过一次蛊毒发作,都仿佛是度过一场生死之劫。 尤川接受这样的后果,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蛊虫啃食成森森白骨,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意孤行会落得如此下场。 侯卿有取之无尽的蛊虫,他再也不用忍受没有蛊虫喂养捕心蛊的疼痛,却被迫每日都要被侯卿剥去衣衫,被侯卿的手掌一寸一寸地抚摸全身的皮肉。 即使知道侯卿只是为了探寻那捕心蛊游走到了何处,尤川也难忍那屈辱的感受。 不仅如此,侯卿还要一边抚摸,一边严肃让他放松些,肌肉绷紧就摸不到蛊虫了。尤川气得眼角发红,侯卿却困惑他为何看起来像快哭了一样委屈,手依然往更过分的地方探去。 终有一日,尤川寻得机会逃了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用以御寒的薄被。 然而他没逃出多远,便被侯卿找到了。 侯卿有些生气,练习用蛊的材料竟然自己跑了。 他决定要给不听话的人一点惩罚。 第一章 『结束』 “尤川……” 蚩梦上前扶起刚呕出一口血的白发少年,还未来得及为少年搭脉查看伤势,却被不着痕迹地撇开手。 “我没事。”尤川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痕,对蚩梦安抚性地笑了一下。 “可是你替我接了一掌……”蚩梦忧心忡忡道,不良帅几百年的功力,就连李星云与张子凡合力也无法正面对抗半分,尤川竟不要命了般替她生生受了这掌,怎么可能没事?? “我真的没事。”尤川面上却瞧不出什么端倪,只道,“李公子似乎伤的很重,你不去瞧瞧吗?” “啊,小哥哥!”蚩梦回过神来,赶紧去瞧李星云,此刻姬如雪正将李星云温柔托起唤他的名字,蚩梦也急忙跪在李星云身边,吹笛御蛊为李星云疗伤。 “咳咳,咳咳!”尤川待蚩梦走了,才捂住嘴拼命忍着,剧烈咳嗽了几声,半晌,掌心便是浓烈的血腥味。 果然还是——不行啊…… 胸腔内剧痛难忍,仿佛有无数只利爪在里面抓挠翻滚,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只白骨森森的骷髅爪子剖开他的胸膛。 尤川捂着心口,抬眉望去。 此次与不良帅生死一战,不良帅固然一死,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星云和张子凡首当其冲,此刻都重伤昏迷,只见姬如雪和陆林轩还有蚩梦那三个女人围在他们身边,一边默默垂泪,一边却坚毅地为他们疗伤。当然也少不了倾国倾城和上官云阙。 果然女人的坚韧不会输给任何男人呢。 其余人也伤的不轻,不过看起来还可以自己动弹的模样。 “咳咳!” 不能耽搁了。 尤川很快看见正轻飘飘掸去身上污尘的那人,强忍下腹腔内的疼痛,点了周身几处大穴,才慢慢踱步过去。 侯卿到底身为尸祖,虽与不良帅苦苦交手,受伤倒也不重,只是难得狼狈了一些。 他皱着眉拂去发梢上的碎砾,心想要寻个地方好好洗洗才是。 只是听见有脚步声渐近,虚浮不稳,应是伤势极重,回头一瞧,只见那个温和少年正微微蹙眉走来:“尸祖请留步。” 侯卿只看他。 尤川听说过侯卿的古怪脾气,犹豫了几分,才说:“听闻尸祖已拜入圣女门下,向圣女学习……” “都挺忙的,说重点。”侯卿却直接打断。 尤川微愣。 果,果然名不虚传呢。 不过也好,他的时间本就不多。 “晚辈想拜托尸祖前辈一件事,请尸祖前辈务必照顾好蚩……圣女,莫让圣女再有安危之困。”尤川抱拳鞠躬,向侯卿深深作揖。 侯卿奇怪道:“她是我师父,我自会护师父安全。又何须你来说道?” 尸祖侯卿虽然性情古怪,但是一言九鼎,说的话能烫金字招牌。既然应下护蚩梦安危,便是一定能做到的。 “有前辈这句话,晚辈自当安心。”尤川宽慰一笑,最后心结已了。 “等等,你与师父同辈,理应我才是晚辈,我应当称你师伯才对。”侯卿突然想起这桩严肃的事情,“师伯可不要乱了辈分!” 他怎敢让堂堂的尸祖侯卿称他一声“师伯”?岂非叫他折寿? 尤川刚要推诿,喉头一股腥甜,竟又咳出一滩血。 “师伯伤得极重,还是让我看看吧。”侯卿可不是蚩梦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防范,尤川猝不及防便被捉了手腕搭脉。 侥是见惯了死人的尸祖侯卿,在摸到尤川脉象后也不由得愣神了一下。尤川趁这瞬间收回手,仍挡不住侯卿的发问―― “你的脉象为何已有死相?” 尤川慌忙应对:“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却和师父有关。”侯卿说着就要信步离开,“师伯若不愿告诉我,我便去告诉师父。”“等等!”尤川赶忙拉住侯卿,堂堂尸祖为何说话处事都像小孩子一般任性自我,叫他完全不知道从何应对! “那师伯是愿意告诉我了?”侯卿一脸认真地问。 尤川权衡之下,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人多眼杂,等之后收拾完毕,我再告诉你,还请……”尤川顿了顿,勉强接受了“师伯”这个称呼:“请你不要告诉你师父这件事情。” “既是师伯的命令,侯卿当然遵从。”不知为何,尤川总觉得这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第二章 『炼尸洞』 尤川再次醒来,是几日后的事情了。经脉间的沉重凝滞不知为何消散许多。他怔然地捏紧拳头,又松开,那种虚浮无力的感觉仿佛是做梦一样虚幻。 “这是……” “师伯醒了?”有人撩开帘子,外面的光透进来,尤川下意识眯了一下眼,才看清这人:“怎么是你?” “师伯叫我侯卿就好。”侯卿正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打量尤川。 “呃,我这是在哪?” “炼尸洞。” “炼尸洞?”尤川一惊,“我为何会在这里?” 侯卿不慌不忙:“师伯那天伤势过重,与我说完话便血气不接晕了过去,我为了不让师父瞧出端倪,暗中将师伯送来此地休养,只告诉师父师伯已提前回万毒窟处理琐事。不过看师父那模样瞒不了多久,现下师伯已醒,我也好交差了。” “如此……倒是多谢前辈……你了。”尤川咳了几声,抱拳作谢,只是心下仍然忐忑不安。传闻尸祖侯卿性格古怪,做事常常不按照常理出牌,贵为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一,也能放下身段拜蚩梦为师,手中泣血录更是令江湖闻风丧胆。 更要紧的是,侯卿做事必有他的理由,无利之事从来不会去做。 他既帮了自己,又有什么利益可图? 尤川下意识攥紧了床单。 侯卿却好似没有发觉尤川的戒备,不过即使发觉了,以他们的功力差距之大,他也不会在乎这几乎可以忽略的戒心罢了。侯卿脚步一转让出身形,尤川才看见对面的石壁已凿出层层橱架,放着不少书本和其他古怪的东西。此处倒不像“炼尸洞”这个名字一样可怖,倒像是一处储物的地方。 侯卿走到书架前,拾起一本书,翻阅道:“此处是我平常炼尸的去处,为了方便,我在这里找了一个山洞稍作整理,就成了借宿的地方。这里地方隐蔽,外面有阵法护持,一般人闯不进来,师伯在这里尽可以安心休养。” 想来侯卿说的便是这“炼尸洞”了,难为他还有闲情逸致给借宿的山洞煞有其事地取这么一个名字,不知道的听了名字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无价之宝的封存之地呢。 “我睡了几天?”尤川问。 侯卿想了想:“不多不少,刚好四天。” 四天?那他怎么……尤川探自己脉搏,不由得惊诧:“我竟睡了四天吗?可是我体内的……” 侯卿晃晃手中的书:“师伯晕倒后,我特意细细查看了师伯的脉象,发现师伯脉象虚浮,内脏受损极为厉害,师伯应当是中了万毒窟的‘捕心蛊’,我说的如何?”表情虽没什么变化,小动作却显得很骄傲的样子。 “你知道这蛊?” “原先是不知道的。不过师父给了我这本书。”侯卿又晃晃手中的书,尤川才注意到那书的封皮七歪八扭地写着《万毒窟蛊类百科全书》。 尤川:“……” 蚩梦你确定你把万毒窟奶娃娃才会看的这种儿童百科全书给侯卿当教材,侯卿知道以后真的不会捏死你吗? 尤川还是温柔地决定不戳破这本书的秘密。 侯卿却在那里自言自语地开始翻出一本一本书来:“这段时日师父虽然教了我不少以音律御蛊的本事,不过有些地方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把每本书都丢到尤川躺着的床上,尤川一边见他一本一本丢着,书却完全不会四处散乱,倒是乖乖地一本一本摞起高塔,一边暗自惊叹侯卿的功力之深,竟能如此精准掌握投掷力道和角度。 只是惊叹归惊叹,尤川一瞧那些书名,就觉得眼睛抽搐。 也不知道蚩梦都是从哪里搜刮来的乱七八糟的杂书,《万毒窟蛊类百科全书》这种纯粹为了给小孩子看看的杂书也就罢了,那些下九流的蛊书或是歪门邪道的小玩意儿也都一股脑儿塞给了侯卿,也不知道是蚩梦是自己也半桶水实在不会教人练蛊,还是她故意防着侯卿不教侯卿真正有用的蛊术。 或许两者都有吧。 侯卿终于收拾出这最后一本《春日骨醉》,拿着那书走过来,点点数量:“师父总共给了我四十七本书,这些书我都已经背下,自认为基础已经小有所成,可是师父仍然不肯教我更高深的蛊术,说是我还修炼不够得当。” 尤川看着那本《春日骨醉》就脑袋隐隐作痛,心想蚩梦给你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还会有万毒窟人人必备一本的堪比金瓶梅的《春日骨醉》。 “师父不愿我练习更为高深的蛊术也不打紧,我自己去找就是了。只可惜这段时日事务缠身不能分心,如今不良帅已除,姬如雪也已没有大碍,李星云带着师父和姬如雪去整顿不良人。我也算是没什么事情了,正打算去找练蛊的材料,不想就有送上门来的……” 前头的话尤川听着,腹诽照蚩梦给的这些书来看,你就算背熟了四百七十本书也没有用,后面的话却让尤川突然警戒:“你什么意思?” 侯卿突然笑:“师伯,你可愿意帮我一件事——做我练蛊的材料?” 第三章 『强迫』 “你要拿我练蛊?”尤川一惊,“凭什么?” “师伯身中蛊毒已久,即使不被我拿来练蛊,也时日无多,不过是凭着那些蛊虫和草药吊着命罢了。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用给我练蛊,也好物尽其用。”侯卿全然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错处。 尤川狠声道:“你想的倒是挺美。”连尊称也不记得了,直接一掌拍出,谁料侯卿只轻巧地捉住尤川手腕,四两拨千斤,一下捏住脉门,再一转手,便听得喀嚓一声。 手腕骨断了。 尤川“砰”地跪在地上,握着被折断的右手手腕,疼得冷汗淋漓。 侯卿却还在那边叹气:“师伯何必这么想不开呢?能帮到我学习蛊术,师伯应该开心才是。” 尤川忍着剧痛,身子都在微微发颤,咬唇道:“你不是已拜了圣女为师,何必那么心急,圣女总会教你蛊术,又何必自己找练蛊的材料揠苗助长?” “我确实拜了师父,不过这不意味着我自己不能自学罢了。”侯卿抱着谦虚好学的态度,半蹲下来,抬起尤川的下巴,“这段时日,还请师伯多多指教了。” 尤川眼前一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眉间血红的滴血勾玉。 似乎在闪着暗红的微光。 “小白脸,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呀?”侯卿一踏进后院,就看见蚩梦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小姐姐又不舒服了,你快去看看呀。”侯卿来不及休息,就被蚩梦半拉半拖地拉扯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原来是姬如雪早起就觉得不适,方才又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蚩梦这才心急如焚地四处找侯卿,却死活找不到这家伙。 侯卿为姬如雪把了脉,不紧不慢地说:“没什么大问题,她体内的血刚被换过,一时不能适应罢了。你们给她的饮食多弄一点补血气的食物即可。” “多谢侯卿公子。”姬如雪淡淡微笑着道谢。 “好,正好本姑娘闷着发慌,这就出去给小姐姐打只野猪来弄点猪血。”蚩梦摩肩擦掌地开始盘算下午的行程,忽而眼珠子一转,“小白脸你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每次有要紧事情找你都不在,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侯卿一脸认真地捧着骨笛:“没什么事情,我只不过谨遵师父教诲,每日练习音律御蛊罢了。这段时日事情多疏于练习,故而这几天加紧练习而已。” 蚩梦脸微红,似是对自己这个不务正业的师父有些难为情,她原本也只是权宜之计才收了侯卿为徒,不想侯卿倒是挺认真的,她随便塞给侯卿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竟都叫侯卿背得滚瓜烂熟。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毛病,似乎天底下再没有除了学习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了。 嗯……既然现在大局已定,小哥哥和小姐姐也没什么大碍了,那中原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下来的地方了。不如带侯卿回万毒窟,在那里好好教这家伙怎么御蛊吧……万毒窟,万毒窟?尤川哥不是提前回了万毒窟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尤川哥因为自己先前执意要给小哥哥做小生气了才不理自己的吗?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想给小哥哥做小了呀…… 蚩梦时而满面坚定,时而又蹙起眉头,短短瞬息就变换了二十几种脸色,最后一捏拳:“算了,尤川哥不来消息,我自己去找他便是。小白脸,我们去找尤川哥吧。” 侯卿面不改色道:“师父要回万毒窟?” “怎么这么急要走?”姬如雪挽留道,“不再多留几天吗?” “不啦不啦,毕竟万毒窟才是我的家,如今大坏蛋都已经死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蚩梦先是摇头,然后歪头一笑,“等到小哥哥和小姐姐定下正事了,我再来吃你们的喜酒。” “师父不如再等等吧。师伯是巫王义子,师父是蛊王独女,先前巫蛊的纠纷本就错综复杂,如今师父要回万毒窟,怕是会让师伯在万毒窟的身份尴尬。”侯卿悠悠说道。蚩梦不解:“怎么会呢?我又不想掌管万毒窟,只要苗疆好好的就可以了呀。我不会跟尤川哥争的。” “侯卿说得对。”李星云也来劝阻,“你固然无意争夺万毒窟,可是不代表其他人不是这样想的。倒不如等尤川处理完事情了,你再回去,到时候你们之间权力如何交接,都无关他人的事情了。现在你回去,只会徒增麻烦。” 蚩梦听了,面露沮丧:“咳——连小哥哥都这么说,那我只好不回去了。” “不回去正好,我这几天忙着管不良人的事情,无暇分身,你替我多陪陪雪儿吧。”李星云拜托道。蚩梦义气拍胸脯道:“行,我肯定把小姐姐照顾得白白胖胖的!走,小白脸,我们去打野猪!” “是,师父。”侯卿淡淡一笑。 第四章 『威胁』 “万毒窟的捕心蛊,意在以蛊虫控制人心,却并非夺人心智,只是依下蛊者的心意,若中蛊之人违逆其心意,便会蛊毒发作,蛊虫啃噬五脏六腑。”侯卿摸着下巴琢磨书简,“一般来说,这种蛊都会分母子蛊,母蛊控制子蛊发作才对。” 他扭头看向被束缚住的尤川:“你的蛊应当是巫王下的,但是如今巫王已死,你还身陷蛊毒之害,是给你下蛊的另有其人,还是这捕心蛊并非母子蛊操控?” 尤川折断的右手手腕夹了夹板固定断骨,他被绑在十字架上,神情虚弱,并不回答侯卿的话。 “不肯说?” 尤川闭目不瞧侯卿。 “那好,”侯卿认真地对照着书上说的内容一字一句念,“那我就先不管这是母子蛊还是什么蛊,这书上还说,有些蛊是可以隔着皮肉摸到蛊虫的,捕心蛊不知道算不算其中一种?” 侯卿慢慢踱步到尤川面前,审视着这人:“若是啃噬五脏六腑,那便是……” “你要做什么?”尤川一惊,睁眼怒视侯卿。 侯卿的手已经握住尤川腰间的衣带:“你既不肯松口,我只能自己来探索了。” “你敢?” “我为何不敢?”说着就将腰带一抽,尤川的外衫顿时散开衣襟,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衫。 “你!”尤川实在没有想到侯卿如此不要脸,涨红了脸叫停,“捕心蛊是摸不到的!” “嗯。”侯卿的手浅浅盖在尤川内衫上,既不解开,也不撤去,只是认真地瞧他。 尤川咬了咬牙:“这蛊……确是母子蛊。” “嗯。”侯卿点点头,终于撤手,取了毛笔开始写笔记。 “……只不过一般的母子蛊,母蛊死去,子蛊也会消亡。捕心蛊的母蛊死去,子蛊却不会消失,反而变成不受控制的蛊虫,不定时地发作,也无法解除,中蛊的人若想活命,就只能服用别的蛊虫喂食,不过这法子,也只是拖时间罢了。”尤川说完一段话,眼瞧着侯卿沉迷记录自己的话,暗自松了口气。只是他外衫已被侯卿解开,仅着内里薄薄一件亵衣,在这阴晴不定的男人面前,不由得更防备了几分。 “巫王已死三月,你能撑到现在,也是每日服用蛊虫的缘故吗?”侯卿问。 尤川只能点头。 “若用这个法子,能拖多久?” “如果是在苗疆,每日都有大量蛊虫,可以拖上半年。”尤川回答。 侯卿便已了然。 此处并非苗疆盛产蛊虫之地,尤川又跟着众人四处奔波,更是难以保证每日的蛊虫缓解,那么能拖到三个月,已是强弩之末。 怪不得搭脉时,这人的脉象会有死相,如今看来,他剩下的寿命随时都能结束。 “你知道这蛊的解法吗?”侯卿又问。 尤川不想回答,可是眼见着若是不回答,这人又要想古怪的法子来折腾自己,他不畏疼痛,也不惧折磨,偏偏侯卿的法子从来不是那些以疼痛折磨人的法子。尤川仍记得刚才侯卿要脱自己衣服的模样,抿了抿唇,才不情愿地说:“要解蛊,必须要用母蛊引出子蛊。” 可是母蛊已死,子蛊就再无解蛊之法。 侯卿陷入了沉思。 尤川以为他总该放弃这莫名其妙的练蛊想法,结果侯卿却道:“那也没事,我有一个法子,说不定能解蛊。” “你要用泣血录为我换血?”尤川立刻想到。 “非也非也。”侯卿却摇头道,“你身中蛊毒已久,身体已不能承受泣血录的内力,再加上,用泣血录换血,也并非真正的解蛊之法,这岂不是违背了我当初的练蛊初衷?” 这家伙,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无谓地斤斤计较。 尤川自知命不久矣,也懒于打发侯卿,只是默默闭目养神。 于是便忽视了侯卿眼底一丝狡黠。 第五章 『疑问』 “捕心蛊?”蚩梦嘴角边还沾着一粒米饭,“为什么问这个?” 侯卿勤勉好学地捧着一本书问:“这上面写着苗疆有一种可控人心智的蛊虫,名为捕心蛊,徒弟对这种蛊很感兴趣,才来向师父请教一二。” 一旁的李星云和张子凡面面相觑,陆林轩也有些感叹:“早就听说尸祖侯卿勤学好问,十分刻苦,今日所见,才知道传言属实。”如今天下大定,再无人可威胁到侯卿的武学地位,可这人依旧孜孜不倦,真叫人汗颜。 “我看一下。”蚩梦暂时放下饭碗,拿过侯卿的书,嘟起嘴,“唔……这书上写的不完全对,捕心蛊虽然能控人心智,却不是让中蛊人失去清醒。怎么说呢,比方说我给你下了捕心蛊,要你去帮我洗碗,可是你不愿意,这时候蛊就会发作了。” “世间竟有如此霸道之蛊。”张子凡摇头皱眉。 李星云下意识握紧姬如雪的手,片刻后才想起姬如雪的蛊已解,稍稍松了口气。 侯卿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蛊没有解吗?” 蚩梦摇摇头:“这蛊是巫王八那坏家伙鼓捣出来的,我爹反对这蛊过于残暴,所以苗疆明确禁用此蛊,巫王八已经死了,据说捕心蛊必须得有母蛊引出子蛊才能解开,这样的话,这世间就没有解蛊的方法了。” 蚩梦又眨眨眼:“怎么,有谁中了捕心蛊吗?” “没有,只是徒弟好奇一问而已。”侯卿只笑,“既然捕心蛊必须得有母蛊引出子蛊才能解开,那是不是说明,子蛊潜伏在人体内时,是会顺着人体经络游走的?” 蚩梦一愣:“应该是的。” “那如若,没有了母蛊,是否有可能通过解剖经脉捉出蛊虫?”侯卿大胆地假设。 “你是说,找到子蛊的位置,直接剖开人的皮肤,把蛊拿出来?”蚩梦瞪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这理论上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这蛊虫怎么能轻易找到?即使找到了,这开膛剖肚的,人没死在蛊虫上,倒要先流血死了。” “是啊,那么小一个蛊虫,怎么可能用刀子剖开找到呢?”陆林轩也匪夷所思道。 李星云倒来了兴趣:“侯卿兄说的其实也有几分可能性,人体经络复杂无比,有些是致命之处,有些却可以用刀具剖解治疗,我看只要能确定蛊虫在哪条经络里,用刀子剖开皮肉找到蛊虫,也并非天方夜谭。” “话虽如此,只是若要如此解蛊,一来必须十分熟悉人体经脉,二来又要精通蛊术和医道,这其一容易满足,其二却就难了。”张子凡也补充道。 “小白脸,你怎么会想到如此古怪的法子解蛊?”蚩梦又是吃惊又是困惑。 “徒弟只是想,从前的解蛊之法,不外乎都是以蛊虫作法,可若是有朝一日,连对应的蛊虫也不能解开,那该用什么法子解蛊罢了。”侯卿认真地解释。 张子凡微微挑眉,看向李星云,李星云这时也回望过来,兄弟两心照不宣地递了一个眼神。 侯卿再回到炼尸洞中时,看见尤川正在闭目歇息。 这段时日他一直将人绑在架子上,入夜了也未曾放下,以至于这人连续几日无法好好入睡,本就不怎么康健的身子垮得更是厉害。侯卿这才后知后觉地解了绑,再在洞口设了阵法,叫人只能在这小小洞口行走自如。 尤川正躺在洞里唯一可以躺下歇息的美人榻上,金黄的虎皮上睡着一名白发少年,少年暗红色的眼尾有些湿润,偏瘦的身躯没有安全感地蜷缩在一起,右手手腕绑着白色的纱布和固定架。 侯卿慢慢走近,没有惊醒尤川。 他捏起少年的手指,纤瘦的骨骼,指节修长如玉。皮肉却是疤痕累累。侯卿轻轻撑开尤川捏紧的左手手掌,摸到掌根处厚厚的一层老茧和虎口的几道伤疤——那是常年玩暗器和匕首留下的痕迹。 侯卿离近了,又看见尤川看似精致完美的脸上竟也有几道淡淡的疤痕,只是平日不仔细瞧瞧不见罢了,最明显的一道狭长的,落在额边眉上,看起来是一道鞭伤。 也不知道这人中的捕心蛊,会隐藏在哪处的伤疤底下? 侯卿想了想,伸手探向那人的腰带。 不过很可惜,刚一解开外衫,他的手就被惊醒过来的美人抓住:“你要做什么!” 第六章 『美丽的误会』 尤川怎么也没想到一睁眼会是这种局面。 他一连几日无法安睡,即使后来侯卿大发慈悲给他解了绑,他也必须绷紧精神提防这人各种古怪的手段。如今总算能趁着这人不在的时候偷个空歇息一下,便在这美人榻上浅眠一会。 只是没想到这美人榻上没有以为的尸臭味,倒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安定人心。侥是生平难得睡过一个好觉的尤川,竟也在这清香中慢慢真地睡着了。 美人榻是侯卿从一个皇帝坟里挖出的宝贝,用千年不朽的黑檀木精雕细作而成,木头自然散发的檀香是安神的好物。而美人榻上的虎皮是侯卿一次无意间猎到的白虎,柔软暖和,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尤川生来便被巫王用以刀刃,小小年纪手里握的是伤人伤己的利刃,吃的是粗糙刮喉的杂食,喝的是艰涩腥苦的死水,睡的是风霜雨露的树梢与屋檐。即使后来做了巫王义子身份尊贵,也难以享受人间的美食佳肴与醉卧枕榻的欢乐。 于是一沾到这美人榻,他不由自主地就先恋上了这几分的温暖。 只是没想到,一睁眼,便是这人面禽兽又来脱自己的衣衫的场景。 侯卿却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多流氓,只是强硬地反手扣住尤川的手,将两只手腕都压在了榻上:“我仔细想了想,你虽然说捕心蛊是摸不到的,但是如果要用我的法子解你的蛊,还是要试一试。” 尤川不知道侯卿又想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只见这流氓又要来解自己的衣服,一蹬腿踢去,就被侯卿捉住脚腕。侯卿皱眉啧了一声,身体也挪上榻,便成了一只手按着尤川两只手腕,腰身挤进尤川两腿间的姿势。 “你乖乖的别动,我不想再废了你的左手。”侯卿慢条斯理地说道,另一只手已经解开尤川的内衫。 “你无耻!”尤川涨红了脸,从未预想过自己会有被女人一样羞耻地压在榻上的经历。 侯卿不闻不问,手按住尤川的脖颈,感受动脉的跳动:“嘘,别说话,我要好好探一探蛊虫的动静。”尤川此刻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苍白的小脸把嘴唇咬得发白,整个人都失去了血色一样。 侯卿倒真的目无别物,只专心致志地顺着尤川的经络一路摸下去,从脖子摸到锁骨,再摸到心口。 不得不说,苗疆的人似乎都天生皮肤白皙,蚩梦如此,尤川也是如此。若不是看见这副躯壳上的累累伤疤,就这一身的细皮嫩肉,说他是一个富家公子也不为过。 尤川咬着唇,怨恨的眼神能化作刀子将侯卿刮得骨血分离。这人竟能恶毒至此,捉弄自己到这种地步……当侯卿的手掌还要顺着胸线往下,摸到敏感的腹部时,尤川忍耐不住,张口去咬,侯卿一偏头,就被尤川咬住了肩膀。隔着衣服的撕咬自然是不痛不痒的,只是配上他已摸到尤川薄薄的腹肌的动作,怎么说怎么有点不对劲。 “你杀了我吧。”尤川松开口,受不了这种羞辱地对侯卿说道,“我若是哪里得罪了你,还请你给我一个痛快,何必要这样羞辱我?” “我没有羞辱你,我不过是要拿你练蛊而已。”侯卿摸到尤川的腹侧,虽然还没探出什么异端,却意外地感觉手感不错,没忍住揉了几下。尤川被激得弹了几下身子,眼角都激出氤氲的湿气。 侯卿愣了愣,觉得这人暗红的眼尾氤氲实在是有点好看,于是他变本加厉地又摸了几下。 “你!”尤川又惊又怒,这人说什么要查看蛊虫,可手上都是什么流氓举止? “你这样的姿色,在苗疆做杀手,实在是可惜了。”侯卿突然说,这话放在这情景,无异于讽刺,尤川抬脚去踢侯卿,却也只能换来又一次禁锢:“你瞎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你这样的姿色,如果不是在苗疆,而是在中原,绝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侯卿懒得理会尤川无关痛痒的反抗,正要再细细查看,却听得外头异响,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不速之客突然闯入—— “你!你们在做什么?” 李星云和张子凡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 第七章 『解脱』 被撞见这样的场面,尤川羞愤欲死,一下子推开了侯卿,侯卿正吃惊自己的阵法被破,也没提防,竟真的就给尤川推开了。 李星云和张子凡就见尤川推开侯卿后背过身去整理衣服,颇像是个被人占了便宜又无从伸冤的清白姑娘一样委屈……“咳咳。”李星云打住两人跑偏的想象,“尤川兄不是说先行回了万毒窟吗?怎么会在这里……”张子凡立马用手肘顶了一下李星云,叫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尤川手忙脚乱地系好衣服,回头恶狠狠地剜了侯卿一眼,转身要走。 侯卿忙上前拦住:“你不准走,我还没解开你身上的蛊。” “解蛊?”李星云和张子凡双双一愣,“难道是捕心蛊?” “我说了,与你无关!”尤川挥开侯卿的手,侯卿顺势要捉住手腕,他便一掌出其不意拍向侯卿心口,逼迫侯卿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脚步一转,便要离去。 只是下一秒,腹腔突作剧痛,于是那一掌生生在半途失了掌风。 侯卿正好握住尤川两只手腕,接住蛊毒发作剧痛不已的尤川。 尤川腹内蛊虫开始噬咬内脏,疼得他双膝重重跪倒在地,额上沁出豆大的冷汗,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他便支撑不住身子,痉挛地往旁边倒去,却被侯卿一拉,无法抗拒地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他今日还没服用药丸,你们快去拿架子上红色的盒子,在盒子里拿一粒药丸来。”侯卿一手抱着冷汗淋漓的尤川,一手握住尤川的手,转头吩咐张子凡和李星云。 李星云眼尖,一下子看见了侯卿说的盒子,立刻取来了药丸。 侯卿接过药丸,喂进了尤川嘴里。 尤川紧闭着双眼,头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脸颊上,他心里极不情愿这样懦弱地躺在侯卿怀中,但蛊毒的疼痛却让他甚至连昏死过去也无法松开侯卿的手。 “他中的是捕心蛊?”张子凡忧心忡忡道,“你问蚩梦那些话,就是为了给他解蛊?” “不错。”侯卿见尤川颤抖的身体慢慢趋于平静,呼吸间急促的频率也慢慢缓和下来,才伸手抱起虚弱的这人,将他重新放在美人榻上,“他中了巫王的捕心蛊,需要每日服用大量蛊虫才能缓解毒性,不过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最多只能拖得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我才在想办法如何解蛊。” 李星云上前搭脉,神色沉重:“不说捕心蛊,就是他服用缓解毒性的那些蛊毒日积月累起来,也是会要人命的。” “那个药丸是……”张子凡拾起盒子,数了数里面还有四颗药丸。 侯卿将盒子收回袖口:“我觉得那些蛊虫长得太丑,又不喜欢血淋淋的生吞活剥吃法,就将蛊虫捣碎,加以药材做成了药丸,既可以缓解毒性,也不至于叫他毒性积累太厉害,来日无可回转。” 没想到尸祖竟也有如此为人考虑的一面。李星云不得不暗自开始忧心蚩梦的归属。 尤川再醒来的时候,身下是柔软的被褥,眼前是泪眼汪汪的蚩梦。 尤川:“?!” “呜哇——尤川哥你终于醒了!”蚩梦哭得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一块,见尤川醒转,立刻抱紧了尤川,“你怎么连中蛊都不告诉我呜呜呜——你早点告诉我我好早点去找办法救你啊呜呜呜——” 少女伤心地哭着,少年只能叹口气,轻轻拍拍少女的头:“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蚩梦依旧委屈地抽鼻子,尤川温柔地给她擦干眼泪:“别哭了,怎么还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小白脸说,你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你还骗我?”蚩梦抹抹眼泪,“我以前对你那么差,我还没来得及补偿你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不行,我一定会救你的!我和小白脸还有小哥哥他们都会救你的!” “师父,别哭了,外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哭丧呢。”这时侯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一见到这家伙,尤川就不由得绷紧了身子,眼神也凌厉了几分。 蚩梦没有察觉,叉腰开始教训侯卿:“还有你!你怎么可以帮着尤川哥来骗我?我是你师父还是他是你师父?” 侯卿这时候倒会装巧卖乖:“是是是,师父教诲的是,徒弟知错了。徒弟只是一心念着师伯的安危,没有考虑到师父的心情,徒弟以后不会再犯了。” 这家伙,把自己练蛊的私心抹的一干二净,叫人尽以为他是真心实意要给自己解蛊了!尤川分明看见侯卿讨巧的嘴脸上那个狡猾的眼神,心头怒火一起而无法宣泄。 第八章 『治病』 “可是尤川哥,你也太不小心了。”蚩梦又捧起尤川的右手腕,“既然身体不好就不应该一个人乱走呀,你看,还把自己的手腕也摔断了。”她吹了吹,好像这样能减轻一点疼痛似的。 “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尤川暗自腹诽侯卿说谎的技术简直是炉火纯青,半点破绽也没留出来——若让他自己说自己被一个男人强迫什么的,他是绝对不肯说的。 “只是现下,师伯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耽误多少时间了。李公子已经先行去查阅医馆资料预备开刀取蛊,还请师父也务必加以教授蛊术。”侯卿握紧手中的骨笛,“集结师父和李公子还有我的能力,一定可以救治师伯。” “等等,什么开刀取蛊?”尤川一愣。 “尤川哥,小白脸想了一个法子来救你的命——找到蛊虫在你体内的位置,开刀把蛊虫给拿出来。”蚩梦认真地解释,“就像你中箭了给你把箭头取出来一样。” “这怎么可能?”尤川大惊,“这种解蛊的办法怎么可行?” “自然是可行的。师伯且看。”侯卿指向窗外,尤川才看见窗外的院子里阴森森地站了一排死尸,“在救治师伯前,我们会先在尸体上进行练习,这样等到正式为师伯治疗后,成功的把握就大大增加了。” “但是捕心蛊并非其他蛊类寻常,游走与发作都不可论一而语。” “尤川哥放心,我已经拜托温韬小哥哥带着我的信物快马加鞭前往万毒窟,巫王八死后肯定留了不少东西,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捕心蛊,实在不行,我也在钻研捕心蛊的制作方法,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蚩梦握紧拳头宣誓。 尤川再也没什么话可说。 于是这座小小的医馆暂时封闭了营业,张子凡和陆林轩留了下来帮手,李星云和侯卿还有蚩梦连日研究捕心蛊的法子,因为白日会吓到百姓,于是每晚侯卿都要提前备下几具死尸练手。 尤川被挪到了位置最好的房间,正对阳光,又僻静,适合养病,每日陆林轩和姬如雪都会轮流送来饭食——和缓解毒性的药丸。 第一次陆林轩递上药丸时,尤川就认出了这药丸出自谁手——毕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般地闲情逸致在小小的丸药上还要雕上几段花纹。 没想到这家伙结束了所谓囚禁后,还会给自己做这药丸。 尤川心情有些复杂地咽下丸药。 侯卿在有些事情上的执著实在叫人无法理解,他不在意功名利禄,不在意所谓的江湖名号,却在这小小的丸药上用尽了心思,尤川留心看了,每日送来的药丸都是不同的花样,第一日是朵牡丹,第二日是菊花,不知是不是连续两天雕烦了这琐碎繁复的花纹,第三日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梅花枝。 丸药吃着,蛊毒拖着,身体却一天一天无法避免地消瘦下去。 当他又一次在喝了陆林轩精心煲的鸡汤后没忍住吐了出来,伴随着咳出一大滩鲜血后,李星云前来把脉,神色凝重地告诉众人。 他的生命不超过七日。 七日,其实也足够了。 尤川轻轻拍拍哭得发抖的蚩梦:“我有点饿了。” “尤川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啊。”蚩梦边哭边说。 “就做……你最拿手的瘦肉粥好不好?”尤川安慰地笑。 “好,你等着,你一定要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蚩梦抽噎着鼻子,像是尤川下一秒就会死去一样着急火燎地跑出了房间。 一旁的人都轻轻地叹了口气。 “姬姑娘,陆姑娘……” “尤川公子有什么事?”姬如雪问。 “能否拜托两位姑娘——”尤川顿了顿,“帮我买些胭脂?” “胭脂?”在场人均是一愣,不明白尤川的用意。 侯卿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回答:“我正要上街替李兄买点药材,便帮你一同带来就好。” 尤川盯着侯卿的眼睛,发现内里平古无波,却什么都看得清,认得清。 “既然如此……多谢。” 第九章 『女人可怕的直觉』 “老妹啊,你说这人什么毛病,都快要死了还惦记着要我们给他买胭脂?” 因为侯卿和张子凡出来购置药材,倾国倾城也硬是贴着跟来了,还在后面一边在小摊贩上挑挑拣拣,一边抱怨尤川的古怪要求。倾国看中了一枚钗子,拍了银钱就插在了头上,倾城跟着别了一双耳环:“姐姐,这我们哪能知道呢?你说是不是他心里有了爱慕的姑娘,还惦记着要买胭脂给她啊?” “我说你们,”张子凡头疼地回过头,看着出来走一趟,全身都已经挂满了首饰的两姐妹,“能不能别在这里胡乱猜测了,李星云要买的药材数量不少,你们不来搭把手,还在那边叽叽歪歪添乱。” “相公不要生气啦,我们姐妹这就来帮忙!”倾国倾城顶着全身叮叮当当的珠玉,两人一沉气,就把张子凡手里头百来斤重的药材稳当当地背在了身上,颇有种力拔山兮气盖兮的气势。 张子凡长长地松了口气,抱怨李星云要买这么多药材为何不雇辆牛车来拉,倒叫他们几个苦力来搬运。正想着,就看见前头长身亭立的某人伫立在胭脂铺子前凝神着什么。 “怎么,在给尤川挑胭脂?”张子凡卸了重担,重新恢复优雅地执起扇子走到侯卿身边,拿起一小盒胭脂瞧了瞧,“只是他只说了要我们带胭脂回去,也没说究竟要怎么样的胭脂,这里的色儿这么多,一时也真不知道挑什么——咦,老板,这盒玉兰花的胭脂怎么卖?”张子凡眼睛一亮,看中一个极适合林轩的胭脂,最近林轩总抱怨好看的胭脂水粉都留在了天师府,如今正好带一盒回去给她。 “老板,帮我挑几盒显得人气色好的胭脂出来。”侯卿淡淡道。 气色好? 张子凡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几可说病入膏肓的尤川半躺在床上,唇色苍白,也要安慰蚩梦说饿了,叫她做粥给自己吃,而后便拜托人带胭脂回去。 当时侯卿第一个应了,也唯有侯卿应了。 张子凡瞧的真切,尤川那时的眼里是有几分讶异的,随即便敛去了那种情绪,低下头,看不清神色,低低地说了声“多谢”,他也看到侯卿冷淡地“嗯”了声,眼神分明是锁在尤川身上的。 联想到那日闯入山洞看见的情景,张子凡更觉得这两人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呀,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当回了医馆后,张子凡一边口渴给自己倒茶,一边叨叨地告诉林轩自己的感受,陆林轩眼睛一亮,搬张小板凳坐在张子凡旁边,捧着脸道:“我和雪儿也这么觉得呢!” “姬如雪?”张子凡微眯眼,“你们又讲什么了?” “前几日,我不是和雪儿一起轮流给尤川送饭嘛。”陆林轩回想着,“我每次去送饭,总觉得那里除了我们两个人,还有别的人,可是我的武功显然不如那个人,好几次我想去找下痕迹,都被那个人给逃了,我起先还担心是不是什么对付我们的细作。不过后来,雪儿告诉我她也有这种感觉。” “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尤川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那尤川知情吗?” 陆林轩摇摇头:“他应该是不知情的,他的身子太弱,一身内力都用来护住心脉了,哪还有别的份留意动静?不过雪儿很快发现了端倪——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在断枝上发现了一根金色的头发。” “金色的头发?”张子凡差点噎着,“侯卿?” “嘘!”陆林轩赶紧捂住张子凡的嘴,这里医馆的隔音性并不好,万一窗外谁听到了就尴尬了。张子凡忙低下声音来:“可是侯卿不是在跟李星云还有蚩梦一起研究蛊术吗?怎么还有空去尤川那里?” “所以啊,我和雪儿后面轮班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侯卿每次都是我们中一个人去送饭的时候不见的,似乎是专门踩着饭点去的。”陆林轩悄悄说,“我们想了想,觉得只有一个理由最为合适,那就是侯卿要看到尤川吃下丸药的反应,来确定第二天的丸药该放多少的药材,多少的蛊虫。因为每次尤川要是吃了丸药,药效不明显的时候,第二天的丸药的药香,一定会跟前一日的不同。雪儿特地留了心眼,让师哥每日鉴别药丸,才发现得端倪。” “好精细的心思。”张子凡不由得惊叹侯卿的耐心,“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自己去探望尤川,非要偷偷摸摸?” 陆林轩突然脸有点红:“雪儿告诉我,侯卿可能是那个。” “那个?”大写的直男张子凡陷入困惑。 “就是……哎呀,我和雪儿以前也误会你跟我师哥的那个。”陆林轩涨红了脸更明显地暗示。 “嗯?”张子凡更加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紧要关头怎么就这么笨!陆林轩气不打一处来地提起张子凡的耳朵,俯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卧槽!”张子凡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一样,“你们女人怎么这么可怕?” 第十章 『胭脂』 侯卿按约带回了胭脂,尤川被半扶起来靠在床边,随意地翻拣着散落的盒子。侯卿便说:“这些都是老板说的能显得人气色好的颜色,不过你的肤色太苍白了,太艳的颜色不适合你。”他随后拿起一盒淡色的摩画着细碎花纹的胭脂盒,比在尤川脸侧:“不如用这盒。” 尤川没有说话,只是垂眼瞧着侯卿沾了点胭脂,往自己脸上轻轻点着。 “你懂这些?” “我在死人堆里的时候,常常嫌他们长得丑,要给他们弄点脂粉才显得好看一些。”侯卿面不改色地替尤川上着淡妆,“几年前在乱葬岗,有一个被乱棍打死的小倌,和你一样皮肤白皙,细皮嫩肉的,可惜脸上有人划了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我嫌丑,缝了起来又上了妆,才叫他不至于连死都那么难看。” 尤川听见侯卿把自己和小倌相比,不由得皱眉,下意识避开了侯卿的手。侯卿却不以为意,继续端详着给他上妆涂抹:“你知道那个小倌是怎么死的吗?” 尤川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侯卿的声音冷了几分:“那小倌是个卖艺的清倌,被一个将军看上了,宁死不从,被将军掳走锁在了府内。偏偏那将军夫人是个善妒的,叫人凌辱了那人三日后,丢在城头乱棍打死了,因为嫉妒他的美貌,将军夫人还拿刀子划烂了他的脸。” 尤川不至于倒吸一口冷气,但面色却更沉了,只觉侯卿话里的将军和所谓夫人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谁知侯卿上好了妆,转头翻拣时淡淡道:“我将那小倌做成了傀儡,带他去了将军府拜访。” 带一具尸体上将军府?这也只能是侯卿能做出来的事情了。尤川几乎可以想到那个将军夫人吓得花容失色的场景,暗暗为侯卿做事的古怪却不失利落而动容。 “将军夫人吓成了失心疯,被一纸休书送回了娘家——抿一下。”侯卿递过一张红纸,是女子上唇色时用的唇纸,尤川僵硬地低头抿了一下,失去血色的嘴唇染上淡红色,侯卿却不往下讲了,尤川没忍住问:“那那个将军呢?” 侯卿微愣,尤川又觉得自己这样对侯卿说的话产生了好奇心,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好在侯卿似乎根本不在意尤川这些别扭的情绪:“将军用八抬大轿将那个傀儡抬进了府中,正妻之礼,明媒正娶。” “啊?”出乎意料的结局令尤川有些诧异。这个本该是强取豪夺的悲惨故事忽而染上了一抹有情之人无缘相守的悲剧色彩。但侯卿似乎不愿再多谈内幕,而是收起了胭脂盒,递上一面镜子:“好了。” 尤川看见镜中的自己,原本病恹恹的憔悴神色被脂粉掩盖,虽然肤色依旧苍白,但神色明显好了许多。 他的眼神蓦得柔和起来。 侯卿突然手指抚上他的嘴唇。 尤川讶异地望着侯卿。 侯卿却只是轻轻一抹,将有些不匀的唇色抹匀:“好了。” 他收回手,将手放在背后,悄悄捻了捻手指,这人的嘴唇,意外地软。 第十一章 『发病』 蚩梦见到尤川时,脸上惊喜的神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尤川哥,你怎么下床了?” 尤川强撑着:“今天觉得天气好,想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蚩梦扶着尤川坐下,这段时日尤川一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难得下床走动,忍不住叫她欣喜非常,好似尤川从未生过什么大病似的。蚩梦安置好了尤川,给尤川指着:“你瞧,这几日我和小哥哥一直在好好研究怎么把蛊虫弄出来,已经有很大的把握了!” 只见侯卿懒洋洋地一打响指,屋外就有一具尸体听从召唤走进躺下,蚩梦将蛊虫放入尸体中,三人凑在一起,对着书和人体筋络指指点点半天,最终才定了位置,由李星云持刀,快狠准地在腹侧划开一道小口子,镊子一夹,便夹出了活生生扭动着的蛊虫。 再接下来便是缝补清洗伤口,李星云熟练的流水般一连串动作,就连尤川都有了几分模糊的自己似乎还有希望活下去的念头。 李星云突然叹了口气,停了动作。 蚩梦也莫名垂下头来。 侯卿却见怪不怪,招招手,屋外又进来两具尸体,将已经作废的傀儡尸体抬了出去。 尤川尚未明白这是怎么了,就见侯卿过来,半俯下身子给自己搭脉:“从脉象来看,蛊虫应当是已经潜到腹腔深处,下一次发作便是死期,我们得赶紧加快动作。”“可是若蛊虫潜到腹腔深处,要去除蛊虫,就避不开五脏六腑,一旦有什么差错……”蚩梦不敢再说下去。 “我倒是能保证不误伤那些内脏,”李星云握紧了手中的刀子,“但是,我怕尤川撑不住。” 要绕开错综复杂的血管和内脏,精准地取出只有小拇指指甲盖一半大小的蛊虫,还要在极短的时间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否则拖得时间越长,失血越严重,尤川本就不堪负重的身子反而垮得越快——李星云却没法百分百保证自己一定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 “没关系,小哥哥,我相信你可以的!”蚩梦散去不愉快的情绪,为李星云加油打气。 “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侯卿若有所思。 “什么办法?”李星云和蚩梦一齐问。 “李兄为师伯治疗时,若是能有吊人气血的蛊虫护住心脉,便能拖上一时三刻。只是不知苗疆有没有这样的蛊虫?”侯卿缓缓道。 蚩梦眼睛一亮:“有!我这就去做!” 于是众人心头的阴霾也被拂去一半,蚩梦甚至也有了心情,同姬如雪和陆林轩去了集市上买菜,几个人难得好好做了一桌满汉全席,尤川依旧是侯卿替上的妆,也入了席,平安无事地与众人一起吃酒吃菜。 宴席上张子凡和李星云叫嚣着拼酒,姬如雪和陆林轩头疼地分别阻拦自家对象别冲动上头;蚩梦和上官云阙意外地谈得来,开始说起了什么颜色的衣衫配得上蚩梦的发色。 尤川微微一笑,想伸手为自己倒杯酒,却被身旁人拦住。 “师伯还是莫要喝酒的好。”侯卿递过一杯茶,“不如以茶代酒。” 尤川也不好推辞好意,接了茶杯。 侯卿却问他:“等师伯痊愈了,有什么打算?”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痊愈?”尤川挑眉看他。 “师伯是不相信师父还有李兄的实力吗?” “不,”尤川淡然,“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不相信我能撑下去而已。 “那师父不妨可以相信我,”侯卿说的话听不出开玩笑的成分,“向来尸祖要的人,阎王爷还没有敢收的。” 尤川怔怔看他,难得发现侯卿的瞳孔原来认真盯着人时,是像一把锁的——锁住了人,叫他想撇开视线,却又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你……”尤川犹豫开口,想问问侯卿是什么意思,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话音刚出口,便突然觉察腹内一阵疼痛,“哇”得一口呕出一滩鲜血,两眼一抹黑就倒了下去。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要倒在地上,心想晕过去也好,也不至于摔痛了,却似乎又没有摔倒。 有人惊呼,有人哭喊。 唯独抱着他的人冷静地指挥众人,说什么要烧热水,烫剪子,还要干净的被褥。 “会没事的。”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有人这样说。 第十二章 『新生』 “睡了?” “嗯。” 姬如雪轻轻地将盛满血水的脸盆和刀具端出去。李星云给尤川做好最后的包扎,用剪子剪断绷带。侯卿用热毛巾洗净手上的血迹。他们回头一瞧,彻底放下心来的蚩梦早就累得靠在床榻边上睡着了。两人面面相觑,决定让温韬把蚩梦抱回了房间去睡。 刚从生死线上走过一趟的尤川此刻还陷入昏迷着,但是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他的腹侧被开了一道口子,伤口旁的鲜血还未来得及擦干净。 这时姬如雪已经重新端进来干净的热水,侯卿接了热水,浸了毛巾,给尤川擦起身子。 李星云伸了个懒腰,只觉这历经半个时辰的战役让他腰酸背痛得不行,姬如雪只得先扶了李星云出去,屋内只剩下侯卿照顾尤川。 被血浸透的被褥早就让陆林轩拿了出去,换上了干净的新被褥。尤川腹侧有伤,还不能穿衣,于是屋内点了炭火盆,虽然不是冬天,也要防止尤川着凉的可能性。 侯卿用湿毛巾擦拭着尤川染血的身子,感受到薄薄的一层肌肉下渐趋平稳的呼吸,象征着这人已经度过了生死存亡之刻。 就在适才,李星云切开皮肉欲取蛊虫时,他们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尤川的体内内脏已被蛊虫毁得不成样子,残缺不堪的器官勉强运转着,而被喂养地肥圆体彪的蛊虫正贪婪地噬咬着这人的血肉。若是放任下去,尤川的肚皮就会被活活啃噬出一个血洞出来。 好阴毒的蛊虫,好心狠的蛊术。 蚩梦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掉下眼泪来。 如今蛊虫虽已经除去,但是这人为了缓解捕心蛊的毒性,又以毒攻毒服用了不少的蛊虫,那些蛊毒日积月累,也已经深入体脉,来日也要细细调养才能缓缓祛除一二。内脏伤成这样,好长一段时日也只能食用流食,还要配以药膳调理。 侯卿擦完尤川的身子后,似乎什么都没想,却又什么都已经想好了。 昏迷的人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侯卿这才回过神来,替尤川盖上了被子。 不过日后这人怎么样,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所谓的“师伯”,也不过是侯卿为了练蛊,胡扯的理由而已。事实上,除了正儿八经拜过师父的蚩梦,还没有什么人算是侯卿的前辈,更没有什么人值得他礼让三分。 也包括这人。 这人不过是自己找来练蛊的材料罢了。侯卿细细回想,觉得自己在这段时日在巫蛊上的心得收获颇多,也算是圆满达到了自己的预想。只是若练蛊已成,勤而好学的他就得寻找新的学习目标,另起征程了。 “水……” 失血过多正干渴的人在梦中恍惚呢喃,期盼着有人捧一掬清水以解口干。 水?侯卿四处瞧瞧,见桌上的茶具,走过去拿起晃一晃,茶壶的水犹温。 倒了一杯给这人,没想到这人仍然意识昏迷着,连自己喝水都做不到,一杯水都喂给了被子。 侯卿皱皱眉,觉得照顾这人有点麻烦。 但是尤川紧闭着眼睛,眉头因为喝不到水,有些委屈地皱了起来,而后,不满地,略带一点撒娇地,蹭了蹭侯卿的手。 手心猝不及防地碰到这人的脸颊,有点凉,好在没有发烧,又意外地柔软,叫人很想捏一捏。 “水……”这一回的声音更低了,听着也更委屈了。 侯卿沉默了一会,一仰头,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水,然后托起这人的头,低头哺了上去。 “啊呀——”屋外似有异动,有什么人叫了一声,又被捂住嘴“唔唔”地拉走。但是侯卿倒不介意被看见,只是耐心地将口里的温水哺给这人。 因为终于喝到了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甚至在清水哺尽后,还略带焦急地抓紧了这人的衣角,想要再多一些。 第二次便有了些经验,手自然地托住脑袋,低头靠近嘴唇,将嘴里的水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流,灌进这人的口中,溪流尽了,还会有软软的舌头依恋地伸进来舔一舔,像是要把剩下的水也舔掉似的。 还要,还要一些。 小半壶的水就这么一口一口地被喂进了,口渴的人也终于安分了,乖顺地窝在被褥里安睡。侯卿轻轻松开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有喂水时碰触尤川嘴唇的触感。 炭火盆点得太热,好像自己也有点口渴了呢。 第十三章 『恢复』 “回去?不,我不回去!”蚩梦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尤川只能叹口气,无奈地看着蚩梦撒娇:“尤川哥,你身子还没好透呢,就让我再陪陪你吧。” “但是万毒窟这么久无人照料,怕是已经乱成一团了,你若不回去,便只能我回去了。”尤川半真半假地哄骗蚩梦。 “你,你要挟我!”蚩梦委屈地指责。 “好了,你别闹了。”李星云搭完脉后,点头道,“恢复的还不错,不过暂时只能吃点流食,这段时日你就在医馆好好调养吧。”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可以。” 尤川捂住仍然隐隐作痛的腹部,起了一下身子,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 “巫蛊两王的信物。”尤川将盒子郑重其事地交到蚩梦手里,“如今我暂时没法回去苗疆,苗疆却急需有人主持大局,这正是你回去的好时机,戴上这两件信物,回去整顿巫蛊两脉,好好将万毒窟的那些毒虫拔除干净。” 蚩梦瘪着嘴,十分不开心地捧着盒子。 “让侯卿跟你一起回去,有他保护你,我也能安心一些。”尤川转向侯卿,“就拜托你了。”虽然这人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但终究是最能保护好蚩梦的人。 结果侯卿还没回答,蚩梦就已经强烈拒绝:“不成不成,叫小白脸留下来伺候你,给你做牛做马。我可是万毒窟圣女,一个人来中原都没什么问题,不过是要回一趟老家,那有什么难的?小白脸,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师父。”侯卿回答。 尤川仍然有些不放心,不过李星云宽慰他:“没事,我叫上官云阙和温韬随行保护蚩梦就行。”蚩梦本来也嫌麻烦,但是看尤川这样不放心,只能一哼鼻子,勉强答应了:“哼,尤川哥老是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不放心。” “你本来就比我小,我自然把你当成小孩子。”尤川终于能够放一些心,心头疏散了,腹内疼痛又明显了,于是眉头忍不住皱起。 这时候侯卿突然道:“师伯的药应当煎好了。” 蚩梦被提醒了,大叫一声:“哎呀我忘了药还煎着呢,我去拿药!小哥哥你也来看看药煎得中不中。”于是风风火火地拉着李星云出了房门。 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的性子,怎么能让自己放心她一个人回苗疆?难保路上不会被什么居心叵测之人骗走。尤川正这么想着,忽而捕捉到什么异样,抬头一瞧,是侯卿正盯着自己。 有些奇怪,自醒来以后,这人总是在私下无人之处这样盯着自己,难道睡了一觉,自己的脸出了什么问题?尤川曾偷偷照过镜子,却没发现什么端倪,于是更加捉摸不清侯卿的动机。 而且,他这样的眼神,总觉得不像是无意识的发呆,倒像是——自己和他有什么事情似的。 尤川隐隐有些受不住侯卿这样明目张胆地瞧他,正要抬头回视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了,这人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移开了目光,这倒叫尤川不好开口了。尤川敢断定,如果自己再开口问,侯卿这家伙一定会不要脸地死不承认。 但是,但是这家伙究竟是怎么了呢? 第十四章 『不叫师伯……叫你的名字可好?』 蚩梦折返回了万毒窟,而张子凡等人也要回天师府或者其他地方,于是医馆就只剩下李星云和姬如雪还有侯卿和尤川四人。尤川的身子仍然不怎么康健,好在李星云医术精湛,一天一天地也算是好了起来,只是到现在依然只能吃点流食罢了。 “这是镇上西铺的桂花糕。” 这天,侯卿回来时带了点糕点:“我问了李星云,说你的胃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可以吃一点酥软的食物,不过不可贪多。”他认真地想了想,拨了两块给尤川:“就先吃两块解解馋吧。” 连日来的清汤寡水,让尤川嘴里都快忘了酸甜苦辣是什么味道。接过桂花糕,尤川纵然素日怎么提防侯卿,此刻也是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意:“多谢。” 甜甜软软的桂花糕,香甜软糯,质嫩爽口,入口即化,舌尖似乎还可以品尝到桂花的清香。 尤川低着头捧着桂花糕小口小口吃着的样子,倒是很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少年郎贪吃的模样。 不过好像,眼前这人还不足二十岁? 门外,李星云悄悄掩上了门。 “星云,你怎么出来了?”姬如雪正抱着一堆未晒过的药材路过,“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是在给尤川切脉吗?” 李星云努了努嘴:“用不着我,里头那两家伙正忙着谈情说爱呢。” 谈情说爱?姬如雪想起那天在屋外瞧见的情景,脸一下子红了。 那天侯卿和尤川……两个男的……也可以? “雪儿,你不会对这方面有什么歧视吧?”李星云见姬如雪神色古怪,挤眉弄眼地劝慰姬如雪,“其实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先前时候不还有龙阳之好,断袖分桃之说嘛。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是无关男女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姬如雪认真地说,“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李星云表示很愿意为爱人解疑答惑。 “你和张子凡也会做那个吗?”认真脸。 “???” “你能不能别老是盯着我?” 尤川只吃了半块桂花糕,就吃不下了,一半原因是因为他的胃还没养好,小半块桂花糕已经有些消化不良,另一半原因是,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桌子边喝茶时,眼睛总是锁着自己,这怎么叫人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侯卿被抓个现行也不心虚,坦坦荡荡地回答:“师伯吃东西的样子好看,我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师伯介意?” 谁会不介意?尤川叹了口气,将剩下的桂花糕重新包好,等到有胃口了再吃:“蚩梦不在这儿,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师伯叫我了。”反正侯卿心里是从未把他正儿八经当过师伯看待的,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蚩梦回了万毒窟,他们也不必来这套惺惺作态了。 “不叫师伯?”侯卿说话时,尾音似有似无地上扬了一点,“那叫什么?” “随便你。”尤川无所谓道。 谁知侯卿眼里含笑,歪头撑着手道:“那我叫你——阿川可好?” 尤川整个人像抖糠筛一样打了一个寒颤,回过头用“你莫不是傻了”的眼神瞧侯卿,可是侯卿一脸无辜又认真地盯着他,好似那话是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尤川脸上有些发烫,侯卿的眼神叫他无故想起了那天被张子凡和李星云撞破的尴尬场景。 “这、这个不行!” 侯卿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思考换个什么称呼好,又好像觉得阿川这个称呼挺有品位的,不明白尤川为什么不同意。 尤川怕他又语出惊人,赶紧说:“你叫我名字就好。” “叫你名字……”侯卿有些遗憾地叹口气,觉得这样一点也不特别,更不能显得自己很有品味,可是舌尖缱绻萦绕了一会,依然缓缓吐出两字:“尤——川?”恍若爱人轻轻呢喃一样温柔。 虽然只是名字,可是侯卿这样紧紧盯着他,这样念他的名字,倒好像是,好像是…… 尤川的耳根莫名更烫了。 第十五章 『医馆』 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除了邻近的百姓,方圆几里的年轻姑娘都慕名而来,不管什么大大小小的病痛,都要来医馆请李星云瞧一瞧,原因不是李星云的医术突飞猛进,也不是这医馆真的有什么灵丹妙药。 而是这医馆里的两个小哥哥,实在太过养眼了。 “公子,奴家这几天总是心慌,胸闷,喘不过气来,李公子现下正在帮别人看病,公子你帮奴家瞧瞧可好?”年轻姑娘捏着汗巾,挤眉弄眼地朝柜台里低头抓药的尤川暗送秋波。尤川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旁的侯卿就说:“你这么胖,衣服还勒这么紧,当然会喘不过气来,没有腰就不要强求勒出腰身了。” “你!”身材稍显丰腴的姑娘被说的面红耳赤,小脚一跺,哭哭啼啼地跑出了医馆。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个借着抓药名义来搭讪的女人了,侯卿望望仍然高高挂在天上的日头,心想医馆不过才开门营业半个时辰,就有这么多无聊的人来烦他们,大病也就算了,连手指头被针刺破了都要哭哭唧唧地来找尤川抓药治病,还真当医馆的人都是瞎子不成? 可是回头一瞧,那头有一个徐娘半老的风韵少妇趴在柜台上,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尤川衣领:“小哥哥生的那么貌美,有没有相好的姑娘呀?若是没有,我家女儿年芳十六,正好可以说给小哥哥呢。” 好吧好吧,医馆的人是不是瞎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搭讪的人心好得过了头,那些狂蜂浪蝶的姑娘们的心意一点都不懂,还真当别人是真心实意上门求医的。猪油糊了眼睛都没这人迟钝得这么过分,心眼儿怕是一窍都没开过。 想想自己以前还觉得这人是不是对蚩梦情有独钟,便觉得好笑,如今看来,这家伙不过是对他好的人太少,才将所有的温情一个劲全奉献给了蚩梦罢了。 侯卿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想你们一个一个那么饥渴做给谁看,这家伙的初吻都给了自己,你们还有什么可争的余地?一想到那天尤川无意识的举动,虽然只是口渴想要水,但在侯卿心里,尤川已经占了自己便宜,就得对自己负责——能把借着喂水实则吃豆腐的行为扣成尤川占便宜,侯卿的脸皮之厚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他冷哼一声,大发慈悲过去给尤川解围:“这位哥哥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大婶就别操这份心了。” 少妇凤眉倒竖:“你!你叫谁大婶?” 尤川及时打断侯卿的出言不逊,将称好的药材装给女子:“这位姐姐不要生气,他说话就是这样没礼貌的,姐姐这么年轻漂亮,真看不出是有女儿的呢。这是姐姐的药材。”少妇得了夸赞,又是脸红又是高兴,也忘了要给自己女儿说媒的事情,轻飘飘就离开了。 “哼。”侯卿不耐烦地又冷哼一声。 尤川摇摇头,拿他没辙,他身子渐好,觉得平白无故麻烦了李星云那么多时日很是过意不去,才会自告奋勇来替李星云打打下手称称药材,这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也一定要来凑热闹,可是他就只是霸着柜台什么也不干,还要对每个来称药的姑娘都要冷嘲热讽一番,不知多少无辜的姑娘被他一张嘴巴说的当场就被气哭了。 不过,好在这些姑娘心胸宽大,大多数总是第二天就又来了医馆。 若是从前,尤川也会对这些扰人清静的女人们不屑一顾,甚至如视蝼蚁,他的心全被万毒窟和蚩梦满满占据着,再放不下其他人,又怎能对别人付出那微薄的可怜的温情? 只是如今天下太平,万毒窟和蚩梦都已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那么,他也愿意试着,做一个平凡人,不管是柴米油盐,还是嬉笑怒骂,或者是这种烦闹的市井生活,试着像一个平凡人一样去经历看看。 只是……尤川一边对着药方抓药,一边暗自称奇,这里的人好像身子都不怎么好啊,有十几户的人家几乎天天都来抓药,难道不练武的人比习武之人的体质真的要差上那么多吗? 第十六章 『这家伙,是不是终于开窍了』 李星云把柜台的事情目睹得一清二楚,哀叹着摇头,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魅力真的不复从前了吗?那些爱慕我的帅气的姑娘,怎么一个个都投奔到尤川那边去了呢?” 姬如雪冷冷瞥他一眼:“怎么?难道你想要那些姑娘一个个扑到你怀里喊你情哥哥才对吗?” 李星云立马赌咒发誓表忠心:“没有没有!雪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呢?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啊!” “没有最好。”姬如雪将一打账本丢给李星云,“账本我对好了,你自己慢慢检查,镇上东街的王大娘风湿病又犯了,王家派人请你去给看看,马车已经在外面备着了。” “服务这么周到?看来我‘妇科圣手’的魅力还是在的嘛!”李星云那副有人捧着就翘起尾巴要上天的臭屁模样依旧未改分毫,姬如雪毫不客气地打了他后脑勺一下。 于是医馆只好暂时不看诊只抓药,绞尽脑汁给自己编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毛病的姑娘们唉声叹气,随即又灵机一动,回家去找以前用过的药方子回来,再找尤川和侯卿抓药。 尤川一人自然是应付不过来的,这边的柳姑娘说她爷爷摔了一跤,要膏药敷着才行;那边的周姑娘说她母亲得了风寒,要按药方抓驱寒辟邪的药材……尤川又是好脾气的,面对这么手忙脚乱的场景,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你们慢点来,不着急,我一个一个看了药方抓药好吗?” 他长得本就俊秀,声音也温柔,一说话,那些姑娘就像是看见了如意郎君一样激动,结果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于是根本就没辙了。 侯卿皱着眉见他被三四个姑娘缠得没办法了,烦躁地上前一把抓过那些姑娘的药方:“一个一个来,排队叫号,第一个是谁?”侯卿的黑脸一出,一干发花痴的人们都被泼了一桶凉水似的冷静下来。 “说呀,刚刚不是还跟一群老母鸡似的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这会哑巴了?”侯卿不耐烦道。尤川忙顶了他一肘子:“你别胡说。”侯卿心里不服气,觉得自己又没说错,可是偏偏嘴巴紧紧抿着不说话了。 先前惧怕侯卿毒舌功底的姑娘们见这人竟这么听话闭嘴了,一时都有些新奇地看他们。 尤川倒没意识到这点,只是抱歉地笑笑:“真不好意思,医馆的人手不足,各位能不能耐心点排队,每个人把药方交给他,他按照顺序再给我,我帮你们抓药可好?” 这回姑娘们终于安静了,乖乖地依次排队将药方递给了侯卿,然后三两成群地走开静候着,同时还低低私语着什么:“这个小哥哥脾气真的很好啊,温温柔柔的,我们刚才这么吵,他都没骂我们。” “是呀是呀,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哥哥脾气就很臭了,上次还说我红裙子配绿腰带是赛狗屁,气得我回去哭了好久,哪有这么说人家的呀?” “上次那个小哥哥还说我厚嘴唇就别涂浓妆了呢,可我那天只不过抿了一下,哪有那么浓的妆呀,简直就是鸡蛋壳里挑骨头——有病!” “可是他倒是听小哥哥的话,小哥哥叫他不要说了,他就真的没说了。” “你们说,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呀?难道是兄弟,可是我看着长得也不像呢。” “说不定是结拜的义兄弟呢。” “义兄弟怎么会这样子相处的,你们瞧瞧那人眼神,像要吃了小哥哥似的。你家的义哥哥会这样子看你吗?” “啊呀,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 尤川自然不知道这些对话,只是终于能够清净下来,让他松了口气。侯卿皱着眉捏着药方过来了,递给他一张:“这是治跌打损伤的。”尤川接过药方,一味一味对着方子抓药,侯卿就靠在他旁边的柜子上:“那些女人这么烦,你也不生气?” “何必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川低头看着药方,“木防己、生地……”“生地”这味药材在高处,尤川够不着,正转头看踏凳去了哪里,侯卿已经走过来,替他开了柜子,然后低头问:“生地多少?” 不知是不是侯卿故意的,尤川猝不及防地被夹在他和药柜之间,一时都不知道手脚怎么放,侯卿一低头,呼吸就喷在尤川的耳后。 “生、生地三钱。” 从侯卿的角度看去,这人白皙的耳朵分明染上了红晕。 侯卿抓了药给尤川,尤川耳根发烫地赶紧避开三步,祥装无事地去称药。 啧,这家伙。 侯卿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角度。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开窍了吧? 第十七章 『助攻』 “哟,这个月进账三十多两,把先前亏空的部分都补上了,还余下十两银子可以用。”李星云一边打算盘一边说,“有你们两个做招牌接客,我这医馆赚的不少啊。” 侯卿没搭理李星云的贫嘴,尤川则回头看了看在一边生闷气的姬如雪:“姬姑娘真的不要紧吗?” 王家大娘觉得李星云医术又好,长得又端正,是个可靠的小伙子(并不),就要将自己的女儿说给李星云,偏偏王姑娘确实生的不错,丹凤眼点绛唇,生的楚楚可怜,李星云口头说着对姬如雪忠贞不渝,手上却狗改不了吃屎地忍不住去摸人家的手,气得姬如雪一咬牙,放话说要与李星云绝交。 李星云泄了气,偷偷瞧姬如雪,那厢依然绷着脸,一把菜刀剁肉,挥舞得虎虎生风。 “要我说,李兄也该好好反省下自己。既然已经认定姬姑娘,又何必再招惹旁人?”尤川剥着笋壳,压低声音悄悄劝告李星云,“李兄好好跟姬姑娘道个歉,拿点诚意出来,以后也别再犯就是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一见到那么多的漂亮姑娘,我就全给忘了。”李星云苦着脸道,一边的侯卿冷哼一声:“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是做不了大事情的。”尤川皱眉,一把拿走在侯卿手里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小竹笋:“你不会剥笋壳就不要剥了,浪费了这么多。”可不是吗,地上都是被侯卿无聊掰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笋,看得都叫人心疼。 那头姬如雪已经剁完了猪肉,把肉下了锅焯,一大锅的猪肉看得直流口水,这是一户养猪的人家感谢李星云治好了他家男人的痔疮,送了一头油光水滑的公猪来,是做种猪用的上好苗子,可惜医馆没适合养猪的地方,姬如雪便手起刀落直接将猪给宰了。 尤川剥完了笋,将笋都装在篮筐里,然后递给侯卿:“你既不会剥菜,洗菜总是可以的吧?”侯卿撇了一下嘴角,倒也没说什么,抱着篮筐就去洗笋了。李星云见他们如此相处,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凑到尤川身边问:“尤川兄,我一直把你当做好兄弟,你知道的吧?” 尤川手上的泥巴都没擦干净,就被李星云揽住了肩膀称兄道弟的,他心头困惑,也只能勉强回答:“呃……知道。” “那好兄弟是不是应该相互分享一下好东西呢?”李星云笑得十分鸡贼。 “呃……是的。”尤川仍然摸不清楚李星云的脑回路。 “那你就教教我呗,怎么样才能让雪儿不生我的气,还能对我这么和颜悦色的?”李星云也不嫌泥巴脏,苦巴巴地握着尤川的手哀求,“我实在是搞不懂雪儿的脾气啦,动不动就跟我生气发火,你是我好兄弟,就教教我吧!” 尤川愣住:“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这种问题,你不应该去问张子凡吗?” “切,张子凡那家伙跟我是一路货色,我们半斤对八两,谁也没比谁好。”李星云一想起陆林轩成日朝张子凡发火叱骂的场景,就忍不住抖三抖,说到这里,陆林轩和姬如雪还真是脾气都如出一辙,好像是亲生姐妹似的。他和张子凡要么吃了点酒,要么多看了几眼街上的姑娘,都能引来这两位祖宗的河东狮子吼。 女人果然是难办啊。 “那我也不了解这男女相处之道啊……”尤川有些尴尬,“我又没有这样的女子……” “不不不,用不着你传授男女之道,你只消告诉我,你平日是怎么对付侯卿这家伙就行了。”李星云认真道。 “侯卿?为何?”尤川愣住了。 “你没发觉吗?这家伙平日心高气傲,除了蚩梦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些天在医馆,来看病的病人,哪一个是没有被他那张嘴气到快要晕厥过去的?就算是蚩梦叫侯卿做点事情,也得绞尽脑汁威逼利诱的拿师父身份压他。可你不一样,放眼望去,天底下独独就你能使唤的动他去做事情。”李星云一条一条娓娓道来,末了还努努嘴,“呶,你叫他去洗菜,他可不就听话地去做事了吗?” 尤川抬头一瞧,侯卿正在门口蹲着,紧紧抿着嘴洗笋,动作虽然生疏,倒是很认真。堂堂杀人不见血的玄冥教尸祖侯卿竟然会如此心平气和毫无攻击力地洗菜,说出去怕是天下人都不敢信的。 李星云越说越肯定尤川有什么秘籍,于是更坚定地缠着尤川讨教:“快说,你用的是什么办法,叫侯卿这么难搞的刺头也对你千依百顺的?” “千依百顺”这个词让尤川莫名有点难为情,他心想也没那么夸张,口头还要分辨:“我也不清楚,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他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千依百顺吗?尤川想起那段被困在炼尸洞的日子,是了,一开始的侯卿性情古怪,做事强硬,完全不顾他的意愿,就将他生生扣在了炼尸洞说要练蛊。然后,洞里的日子不能说难过,却也不是顺心如意,每天都要被一个男人剥去衣裳,难堪地展开身体……他还折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尤川下意识摸上右手手腕,感受手腕的脉动。虽说折了手腕,但是侯卿一定是留了情的,否则他不可能在短短一月好全了,也没碍着手上的功夫,要知道,若是有心为之,以侯卿的功力,折了右手手腕的同时,也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但是……但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对自己转变了呢? 尤川模模糊糊回忆着,记忆锁定在某个片段:“好像……自从我体内的蛊毒被拔除后,他便开始与我交好了,估计是照顾我这个病人吧……”这个理由尤川自己说的都不自信,侯卿是何许人也,会因为一个区区病号就收敛起自己的坏脾气? 可是他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了,难道是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昏迷动都不能动,又能做什么事情…… 尤川突然浑身一震,抚上自己的嘴唇。 他昏迷时,他昏迷时…… “水……水……” 唇上有温暖湿濡的触感。于是口干舌燥的人获救般地含住那清泉,索求着那点解渴的温水。 那触感…… “哇,你的脸怎么突然变这么红?”李星云还没瞧出端倪,他还想追问尤川到底是怎么让侯卿这么乖巧听话的,话题的另一个男主角便已经绷着脸地走了过来:“手上都是泥巴还往嘴上摸,你是真不嫌弃脏啊。”于是侯卿便摸出手帕,握住尤川的手擦起泥巴来。 这样亲密过头的动作,他做的倒是很自然,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李星云看着这手帕有点眼熟,而后一拍脑袋,心想这不是侯卿日日用来擦拭骨笛的手帕吗?竟也舍得给尤川用来擦手上的泥巴。 尤川触电般地收回手,脸上的红晕怎么都消散不下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然后飞快地低头避开了侯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脚步不至于跑起来,却也急急忙忙地像是逃避着什么似的。 侯卿眼睛一眯,看向李星云:“你们说什么了?” “啊,我就是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啊。”李星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侯卿看着尤川几乎可以说是仓皇离开的背影,眼神情绪莫测。 “哦。” 第十八章 『酒窖』 姬如雪这回生气有些狠了,不仅白日里对李星云冷颜厉色的,晚上也不让李星云进自己的屋子了,以至于李星云又不得不滚回自己的屋子唉声叹气,连平日都不搭理那些姑娘了。 “你说姬姑娘要气到什么时候?”侯卿一靠过去,尤川就总能找到要忙的事情远离他,撇开头做事情:“不知道……看样子要气很久。”虽然答着侯卿的话,但是眼神一分也不肯分给这人。 这是故意避着自己了。 侯卿心知肚明,凑过去顺势要取高柜上的药材,不着痕迹地碰了下尤川的肩膀,这人果真跟看见什么似的,慌慌忙忙就侧着身子躲开了。 虽然是开了窍,但是这样从早到晚避着自己,也不是个办法。 侯卿眼珠一转,便不再骚扰尤川,而是去找了李星云,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话,窃窃私语着就出去了。 尤川见侯卿出门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将不小心拿错的药材重新搁回了柜子里。 他总是无意想到昏迷时那个吻,虽然不算是正经意义上的亲吻,只是为了渡水……但是于他而言,却是第一次这样切切实实碰触到某个人的嘴唇。 还不止一次。 尤川的脸颊控制不住地烧起来,不得不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让它快点冷静下去。 这样可不行啊,要是还不能赶紧冷静面对的话,这家伙一定会看出端倪的。 尤川并不想和侯卿说破这件事,一来他是个男人,实在犯不着为这种事斤斤计较;二来,他总觉得侯卿要是知道了他想起来这茬,一定会拿这件事情捉弄他。 其实尤川自己也想不明白侯卿为何会无缘无故来逗弄自己,只是内心莫名有了这种直觉而已。 “李星云?李星云!”这时姬如雪的声音唤回了尤川的心思:“雪儿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姬如雪板着脸,手里捏着一卷信笺:“天师府来了信找他,这小子却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天师府的信?”那不就是张子凡和陆林轩的信吗?尤川好意提醒,“既然是天师府的信,姬姑娘看了和李兄看了,都是不要紧的。” “哼,我又不是他的谁,他的东西我怎好随意拆开看?”姬如雪依然在生闷气,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刚才看见他和侯卿出去了,或许是有什么要事吧?”尤川硬着头皮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正发脾气的女人,从小到大蚩梦倒是发过不少脾气,可他总不能像哄蚩梦那样哄姬如雪吧,身份也不合适。 “他能有什么要事?不良帅都已经倒了,不良人也全数握在他手上听候调遣,我看他是上街去喝花酒看姑娘了。”尤川这才明白姬如雪是醋海了,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连连摆手:“李兄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定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姬如雪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只是一想到李星云至今都改不了这种好女色的毛病就心生闷气,又拉不下脸,便道:“即使不是喝花酒,便是去酒窖找酒喝了,总归离不开这两处的。” 尤川心想姬如雪可真是对李星云了如指掌,不是酒就是女色,看来李星云在姬如雪心中的形象已经如跌深渊了。他不善处理这种感情之事,便想赶紧脱身了事:“姬姑娘既如此肯定,我便去酒窖找找李兄,若是李兄真在酒窖喝酒,我就把他押过来,给姬姑娘处置。” 没等姬如雪回答,他就赶紧丢了药材,走出了医馆。 酒窖离得不远,就在后院他曾经修养治病的房间旁边大约三尺之地。里面存的都是李星云行走江湖时淘来的好酒,李星云时不时就躲在酒窖里头喝酒,每每被人发现,都必定是酩酊大醉。 若是李星云真在酒窖里头,姬如雪必定又要发作一番。很难理解为何这两人明明两情相悦,日子里却还要针锋相对大吵小闹的尤川想到此处,又觉得有些头疼。 反正自己的身体养得也快差不多好了,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继续打扰,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了呢? 正想着,他到了酒窖口,发现小门是开着的。 难道李星云真在里面喝酒? 尤川下了酒窖,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酒坛子摆的整整齐齐,一个人正在酒坛子之间低头寻觅着什么。 “侯卿?” 第十九章 『流光曲』 尤川觉得尴尬,想转身就走,可是这样又未免太过刻意,只能硬着头皮若无其事地走下酒窖:“你怎么在这里?” 侯卿倒没觉得奇怪,背着手看酒坛子:“受李星云所托,来这里挑一坛赔礼道歉的好酒。” “赔礼道歉?”尤川随即反应过来,“是要和姬姑娘一起吃酒吗?” 侯卿没正面回答,只是敲敲酒坛子:“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我只消帮忙挑一坛酒出来。”他点了点一坛,说:“这是桑落酒。”又揭开另一坛的盖子闻了闻:“这是富水春。”而后转过头来问尤川:“你觉得什么酒适合赔礼道歉?” 尤川闻着酒窖里的酒香,只觉得酒香醇厚,眼睛所见之处都是难得的好酒,他虽不嗜酒,但是这样多的好酒摆在一起,闻着也是舒心的:“若是要赔礼道歉,过烈的酒就不行了,宴席上应酬的酒也不行。” 他看见一坛青色的坛子,低头捧了出来,仔细闻了闻,有些惊讶:“这是什么好酒,我倒是从未闻到过这样的酒香。” “李星云倒是舍得下功夫。流光曲这样的酒也被他寻来了。”侯卿接过小坛子,倒是很不客气地直接饮了一口,尤川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好直接吃他的酒?”侯卿却吟起诗来:“愿我如君星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是流光曲。” “流光曲?” “流光曲传闻是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召尽天下匠人,才酿出的此酒。醇馥幽郁,蜜香余长,可谓是名酒中的极品,可惜此酒意在醉卧美人榻,此后便只在青楼勾栏之处稍稍一见,你觉得若是姬如雪知道了李星云有这酒,会怎么样?” 尤川一时无言,虽然知道侯卿不过是狡辩自己偷酒喝的原因,但这理由摁出来,倒叫他哑口无言了。 说到底还是怪李星云过去实在太不检点,稍有不慎便是错漏百出,叫人想补救都只觉是堪比女娲补天的难事。这样的酒……想想就知道大概是李星云哪一次穿梭美人玉枕间讨来的好酒吧。 侯卿已喝了几口,见尤川不言不语,就把酒递给他:“你也喝几口?” 反正这酒总归是要被糟蹋的。尤川自己也想尝尝传闻中流光曲的味道,便也没客气,接了酒仰头饮了一口。 侯卿只是看着他喝酒,眼神微微一亮。 “这酒……”尤川抹了抹嘴角的酒痕,“比我想象的甜好多。” “流光曲的酿造要用到葡萄,自然是会偏甜的。”侯卿解释。 尤川微微惊讶地看他:“你懂这些?” “我曾入过一座坟,坟墓的主人随葬品中有几本酿酒的书,提到的酒都是珍品。”侯卿言简意赅地回答。 他倒是忘了,侯卿在与他们正式打交道以前,是以赶尸人的身份行走江湖的,掘人坟墓这种阴损的事情倒是做的不少,且理所当然。 尤川觉得这酒味道不错,又喝了几口,才道:“其实苗疆有一种酒,是用蛊虫配以毒药酿造的,酿出来的不是鸩酒,而是比流光曲更好的酒,这种酒的名字叫‘春华浓’,是用春天的晨露酿的,需要收集整整一个春天,才能酿出这么一小坛。”他举起手里的酒坛子,比划了一下大小,肯定地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 侯卿静静听着这人说苗疆的酒,这人大概还没发觉吧,不过几口清酒下肚,脸上便已经泛起可爱的红晕。 他忘了告诉尤川,流光曲醇馥幽郁,伴随而来的便是这酒易叫人醉,侥是千杯不醉的人,喝了此酒三杯,也要面色发红,若是一整坛下去,就要醉上三日。因此,这酒还有个别名叫“七口醉”,说的便是人喝了七口,就要醉倒。要不然,这酒怎会成为勾栏之地人人都想要的奇珍异宝? “我和蚩梦曾在七岁那年,两个人抱着这样小的小瓮,去林子里收露水,现在想来,我的轻功便得益于那时的任性,每日清晨都在树林里穿梭飞跃,可不是要健步如飞了吗?”尤川声音已经有些飘荡,“我们收了一整个春天,也只收了一小瓮,蚩梦那时一直在哭,我便去求苗疆相识的人,用别的物什跟他们换春日的晨露。” 他的思绪晃晃悠悠回到那年的晚春,稚嫩的男孩为了心爱的女孩儿,敲遍每一户人家的门,或是用十条珍贵的毒蛇来换,或是只能在外头买到的羊肉来换,总之,在晚春的最后几天,疲惫的少年郎终于换足了剩下的晨露,欣喜地捧给了女孩。女孩儿甜甜地叫他哥哥,抱着露水开心地笑了,男孩默默收起被荆棘割伤的手,也发自内心地高兴。 思悠悠,心往悠悠。 一小坛的流光曲就这样被尤川一口一口地饮尽了。 侯卿数了。 不多不少,正好七口。 第二十章 『迷醉』 侯卿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步,接住身形有些摇晃的尤川,和即将掉落的酒坛,将空坛子轻轻放在架子上。 尤川的眼神微微迷离,已经不知不觉醉了。 “那你喝到那酒了吗?”侯卿低声问着,两只手自然地将尤川揽在了怀中。 尤川摇摇头,觉得头有些发晕:“没有——那酒是蚩梦给她父亲的礼物。” 原来你这样忙碌一场,只是给他人锦上添了花而已。 侯卿轻轻按着尤川的后脑,叫这人靠着自己的肩膀能舒服一些,可醉酒的尤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推他:“你、你别靠过来……” “为何?”侯卿问。 尤川皱了皱眉,依旧推他:“你亲了我,占了我便宜。” 侯卿才知道尤川一直躲他的原因:“那不叫亲,是给你喂水,真要论起来,是你占了我便宜。” 尤川却摇头不认同:“你强词夺理,明明是你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这人平时看起来一声不吭的像个闷葫芦一样,背地里是这样看他的? 侯卿突然起了玩心,抬起尤川的脸叫他看着自己。 “你知道什么是吻吗?就敢这样子乱下定论。” 尤川迷惑地看他,眼睛都是醉酒氤氲的湿气,晶亮又朦胧迷离,叫人忍不住想好好疼爱一番。 事实上侯卿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握紧了尤川的腰,低头吻上那微微翕张的唇,没给尤川半点反应的时间,灵活的舌头便已经撬开这人的牙关,与里面尚未反应过来的木讷的舌头交缠在了一起。 尤川愣愣地还未清醒过来,两只胳膊已经下意识地抬起拥住侯卿的脖子。于是侯卿像得了鼓励一般更变本加厉地抱紧了尤川,将人抱起,又放在石桌上,挤进双腿之间相拥着接吻。 他们的口里还残留着流光曲的香甜,津液都毫无保留地交缠混合在一起。 可侯卿知道,这人还醉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舌头僵硬笨拙地被自己勾着,手臂也只是虚虚地握着自己的肩膀,一双眼睛半眯半睁,显然还没想通现在的情景。 不过不要紧,这些都不重要。 他会好好教教这个人,什么样才是真正的亲吻。 侯卿从尤川的头发摸到脖颈后边的脊骨,隔着薄薄的衣服摸到脊背,最后两手握着尤川的腰,更用力地往自己贴紧了几分。他的气息本就绵长,而为了仔细教导尤川,更是潜意识用上了习武时用的吐纳之术,于是这意外的一吻便被他纠缠成了黏腻不堪的,连气息都被裹上甜腻腻的糖浆似的缠绵云雨。 一吻毕,他轻轻含着尤川的嘴唇,只觉这人的嘴唇难得的柔软,再瞧脸上,眼角泛红水汽氤氲的迷离模样,怎能叫人想到平日这人古板无波的样子? 一想到尤川是在自己怀里才变得这么柔软可欺负的,侯卿就觉得身上热了几分。这酒窖为了存酒,本是阴凉偏寒的,侯卿却生生出了一身细汗。 “乖,你把腿张开些。”侯卿轻声细语的,像是哄孩子睡觉似的。 若是此刻尤川清醒着,一定会被眼前这人的表情吓到——从未见过的隐忍、占有欲、和不可忽视的温情,全糅杂在侯卿的脸上,含在这人的眼睛里,藏在这人紧抿忍耐的嘴角里。 可惜尤川已被流光曲醉倒了,头脑发昏身体发沉的感觉有些像从前受了万毒窟刑罚后大病一场之后的身子,于是侯卿即使温柔地叫他张开腿,他也以为又回到了万毒窟的牢狱里,要伸出腿被拷上枷锁而已。 但是他没等来冰凉坚硬的枷锁,倒是有一双手摸上腰间的佩带。 尤川困惑地握住那双手,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 侯卿沉默着,解开了尤川的腰带——好在这人虽然疑惑,却没反抗。顺从地让他脱了衣衫。 简直是乖得有些过分了。 侯卿呼吸蓦得沉重起来——不怪他,要怪,便怪这人。偏瘦的体型,腰身几乎可以两只手堪堪握住,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肉白皙如玉,身上的伤疤纵横虽破坏了美感,却更叫人想凌虐一番。 他那日在炼尸洞,怎能忽视这样的风景。 侯卿几乎是有些狂乱地低头俯上尤川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这人身上淡淡的体香,有点像草药的气味,大约是在苗疆待久的缘故,却没有草药那般浓烈冲鼻,淡淡的清香,叫人忍不住——想吞吃入腹。 尤川有些冷了,皮肤上泛起细碎的疙瘩,寒意叫他有些清醒过来,下意识搂了搂已经脱到手肘的衣衫,但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想推开抱着自己的古怪男人,但是酒窖阴寒,这男人身上又热的要命,于是尤川一时竟不能分辨是推开好还是不推开好。 这一瞬间的迟疑,侯卿已经松了他腰间的亵裤,叫他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胯上。 第二十一章 『迷情』 尤川醉了酒,那处便没有平日敏感,不过侯卿本也不打算在这酒窖要了尤川,一来太过草率没法显示自己的真心,二来尤川的身子也架不住在这阴冷的地方承受他的予取予求。但是不能在这里要尤川,不代表侯卿没有别的享受法子。他紧紧按着尤川的腰肢,已有了反应的坚挺在尤川的腿间不紧不慢地磨蹭着。同时他低头埋在尤川的胸前,细细啄吻着胸膛,吻到某处,便含住了那颗粉嫩的茱萸。 “唔……”从未有人造访过的胸口某处被这么猝不及防地含住,尤川身子抖了一下,腿间还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混沌的大脑渐渐有些清明,“嗯……侯卿……你……”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惊觉自己几乎是浑身赤裸着被侯卿搂在了怀里,还被侯卿……做着那样私密的事情! “你!”尤川惊愕地忘记要赶紧推开侯卿。 “你这酒醒的倒快,看来酒量不浅。”侯卿松开他的乳尖,留下上面一圈湿濡的水渍,尤川又羞又急,猜到在他腿间磨蹭着的正是侯卿的东西后更是恼羞成怒:“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侯卿贴着尤川的脸,又要去吻他,“我在教导你,什么是真正的亲吻。” 哪有亲吻会需要把衣服脱掉的?尤川被再度吻住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而后才羞恼地发觉这根本不是重点,他这时候才想到要推开侯卿,怎奈侯卿早有防备,什么招式都被这人轻巧地化解于无形。偏偏尤川神志虽清醒了六七分,手脚还残留着酒意发软,动作都有些迟缓无力,只能任人揉捏着臀部,搂在怀里肆意索吻。 “唔……你别……啊……”尤川好不容易摆脱这人的唇舌纠缠,刚想开口,却被侯卿又低头含住了乳尖。尤川从未想到男人的这里也是可以跟女人一样被如此玩弄挑逗的,未经人事的他无助地抱着侯卿的头,被侯卿又舔又吸弄得浑身哆嗦,两条腿都发软夹不住侯卿的腰,要从桌子上滑落下来。 侯卿大发善意地托住尤川的身子,却不肯放过他的胸口,舌尖不依不饶地舔着那两颗小红豆,突然又狠狠含住吸吮,将乳尖都吸得红肿发亮。 尤川浑身都在发抖,迷迷糊糊感觉侯卿腾出手做了些什么,随即屁股上抵上一根滚烫的东西。他吓了一跳,死命抗争着不让侯卿亲近他:“不行,这个不行!” 他快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傻了——不过是来了一趟酒窖,怎么就变成了在这里和侯卿做这种苟且之事? “别怕,我不会在这里要你,但你得帮我。”侯卿呼吸沉重地挤进尤川的腿间,快速而用力地挺动起腰来,又握住尤川的脸,去亲吻他的舌头。尤川被亲的迷迷糊糊,腿间火热坚挺的东西摩擦得飞快,让他也觉得自己双腿间都要着起火来。 “嗯……唔……”暧昧黏稠的声音在酒窖回荡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止歇,到最后,侯卿用力卡着尤川的腰,身子一僵,才在尤川的腿间射了。而尤川早已被侯卿弄得手脚发软,下身更是黏腻不堪。 激情过后的身子总是疲软,这是跟练武过后的酸软毫不相同的体验,尤川整个人都被侯卿抱在怀里,像个婴孩一样蜷缩起身子,只觉得全身都疲乏得不像话。他的心里嘴里都发苦,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半推半就地跟侯卿在这酒窖里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若是,若是李星云和姬如雪知道了……尤川脸色一下子惨白,赶紧扭头去瞧那些脏东西都沾到了哪里,却被侯卿安抚地揽住:“没事,我没射到别的地方,就在你身上和你的衣服上了。”恬不知耻的话点燃了尤川心头的怒火,他恶狠狠地瞪着侯卿:“你是故意的。” 侯卿故作无辜地看他。 “你故意不告诉我流光曲容易让人醉,故意看我喝了那么多酒,故意……”尤川面色红潮未退又起,已经说不下去了。侯卿不紧不慢地接上:“故意趁你酒醉占你的便宜,故意早早看上了你却不告诉你,故意借着练蛊的名头对你动手动脚满足私欲,是不是?” 尤川听到后面的话,错愕地看他:“你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对我有了这份心思? 尤川没问出口,侯卿却明白。 “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这样了,是哪样了?尤川动了动,才回神自己还赤裸地窝在这人怀里,而这人不过是松松解了裤腰带大喇喇溜着鸟罢了,有桌子挡着,这人看起来还像是衣冠革履的模样。 尤川红了脸,要拿衣裳穿起来,看见衣裳上都是自己和侯卿弄的乱七八糟的污渍,又是羞愤自己禁不住诱惑,又是委屈被侯卿占了便宜还没处说理,眼角竟憋屈出了泪意。 侯卿虽然有心捉弄尤川,却没打算弄到这程度,看尤川凄苦地背对着自己抱着衣服生气,便大方地脱了自己的外衫裹住尤川:“你的衣服脏了,就先穿我的吧。” 尤川狠狠剜了他一眼。 第二十二章 『尴尬』 “别怕,不会有人去酒窖的。李星云为了给姬如雪道歉,早就拿了酒去准备惊喜了,此刻他们应该都在房里——‘促膝长谈’吧。” 侯卿尽职尽责地把人半拖半抱弄到了房里,又弄来热水和浴桶,尽心伺候着这人洗净身子。 尤川又惊又气:“你又骗我?” 侯卿却低头吻他:“谁叫你躲我。” “我哪有?”尤川被戳破心事,扭头躲开侯卿的吻,他自己都没发觉,和侯卿云雨一场后,某些界限便不知不觉地消失了,比如现在,他从前绝不会这样多地在一个人面前恼羞成怒,也不会这样含羞带嗔地瞪视着某个人。 虽然听起来很古怪,但是真真切切如此。 侯卿自是能感受到的,浴桶里的这人虽然还防备着自己,整个人都紧紧缩成一团泡在热水里,仅仅露出半张脸。 但是这人又过分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了,毫无保留地将后背展露给自己,习武之人最该防备的颈后致命之地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真是别扭的人啊。 侯卿一点也不后悔自己仓促地在酒窖里对尤川做了那样的事情,即使这让他在尤川心里重新沦落为负分形象,但不若如此,只怕尤川永远都看不破他们之间的关系。 侯卿摸着尤川柔软的脖颈,感到手下僵硬防备的肌肉,却没推开自己,可能是因为功力不足有自知之明没法反抗他,也可能是因为木已成舟不想搭理他,但总归是亲近了一步。 他想起初次见尤川的那个月夜,澄澈月光下少年郎的脸庞仿佛镀了一层银光,白发红衣,在月夜的森林里像一个食人精气的妖精。而后的每一次交手,红色的血染上少年白皙的皮肤,妖冶诱人,因受伤而虚浮的步伐,更想让人用力握住这人的脚踝,仔细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珍品。 倔强、韧性、温柔……或许某些缘分,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尤川将自己紧紧缩回热水中,脸上的红晕可能是被热气蒸出来的,一直没有消退。侯卿的手还按在他脖子后那块突出来的骨头上,他没有躲避,也没有拍开侯卿的手。他的脑子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什么也没法思考。 侯卿,侯卿…… 尤川几乎要整个人都沉进水里了。 今后他该怎么面对侯卿?两个男人做出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有蚩梦,如果蚩梦知道了又该怎么办? 他纠结而又无奈地低下头,水面倒映出一张愁容满面的脸。 等到尤川收拾好心情重新鼓足勇气踏出房门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他到医馆前内心还百般地忐忑不安,总担心李星云和姬如雪会看出来什么,一会儿忧心酒窖那边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一会儿忧心侯卿会不会不顾他们在场做些什么事情,于是短短几十步的路程生生被尤川拖足了快半柱香的时间。 然而总是要面对的。 尤川深吸一口气,才踏进了医馆的门槛,却瞧见李星云正哼着小曲儿在挑拣药材,没看见姬如雪的人。 “早啊。”李星云什么都没看出,跟往常一样向尤川打招呼。 尤川讷讷点头:“姬姑娘呢?” “雪儿……估计今天是来不了啦。”李星云笑得怎么看都是有猫腻,若是从前,尤川必定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如今他看着李星云像吃饱了的猫一样靥足地笑,还有脖子上那怎么都忽视不了的咬痕,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尤川又尴尬起来,摸摸自己的脖颈,祈祷着自己身上可不要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出现。这时候的他还没想到将来的每一天,他都会在如何遮盖自己身上的痕迹的烦恼中度过。 “侯卿今天也来得这么早啊?”李星云又看见侯卿走进来,心情颇好地也打了招呼,“幸亏侯兄昨日支招,小弟在此多谢啦!” 支招? 尤川猛地看向侯卿,却见这人道貌岸然地点点头,一副老学究的古板模样点点头。 所以,所以昨日是他支开了旁人,笃定了李星云和姬如雪不会来酒窖,才,才…… 尤川再一次被侯卿的算计和预谋震惊到无以复加,嘴唇抖动了几下也没说出话来,只能不甘心而愤怒地转头就走。 “哎哎?他怎么了?” “没事。”侯卿看着尤川离去,只是笑,“不过是害羞了。” 第二十三章 『旁若无人』 不管尤川与侯卿的关系如何尴尬,这个世界总有许多意外的事情发生。 比如那份到现在才被正主启出来的信,原来是告诉他们天师府将办喜事,请他们一同前去。 信是李星云在餐桌边拆的,其余三个人都一声不吭地吃着饭,李星云觉得很奇怪:“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说什么?” “我师妹终于要和张子凡那家伙成亲了,他们办了多少次婚事总是被搅混,这次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去搅浑水了。”李星云攥紧拳头,“雪儿,你说做师兄的,要送给他们什么礼物好。” “去喝喜酒还要送礼?不是给些银子就好了吗?”侯卿疑惑道。 “你懂什么?林轩她无父无母的,就我一个师兄,张子凡家大业大手里握着通文馆和天师府两大势力,怎么算都是我师妹吃亏,我这个做师兄的总要给她备点嫁妆吧?” “你不是袭了不良帅的位置吗?有你这个新的不良帅在,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敢欺侮你的师妹吧?通文馆说到底不也只是不良人的一个分支罢了?”侯卿倒是说的很有道理。 “啧,我当时懒得管那么多事情,把幻音坊和通文馆都分出去了,就连玄冥教我都直接划给了这位,”李星云努努嘴,“只不过这家伙懒得管,把事情全丢给石瑶去做了。” 把玄冥教丢给孟婆?这倒真像是侯卿会做的事情。 尤川借着余光看了眼,侯卿好似自己只不过是丢了个什么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似的。 “诶,尤川,你一向聪明,你帮我想想看,我若是要帮我师妹备嫁妆,可以备些什么?”李星云见姬如雪和侯卿都没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就把求助放到了尤川身上。 尤川正咬了一口菜,突然被这么提到,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旁边的侯卿更是光明正大地停了筷子看他,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 他没法理直气壮地对上侯卿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咽下了菜,才不肯定地说:“李兄刚才所说,无非是担心日后陆姑娘受了欺负,无从说理,想给陆姑娘找个傍身的势力。最好的嫁妆,莫过于让陆姑娘也有自己的家产。” “家产?”李星云来了兴趣,“你是说让我把不良人送给林轩?” “不不不,”尤川忙摆手,“陆姑娘……是个性情中人,心肠耿直,性格爽快,让她一个人处理不良人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她怕是应付不过来。以我所见,不如按照天师府和通文馆的比例,给陆姑娘划去同等的份,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帮忙看管也就是了。日后陆姑娘若真受了什么委屈,也有腰杆可挺。” “尤川说的有道理。”姬如雪点点头,“你那个师妹嫉恶如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你一股脑儿把不良人全塞给你师妹,就不是送礼而是送终了。” “这……那我该划给林轩什么资产呢?”李星云掰着手指头盘算,“天师府和通文馆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势力错综复杂,依然不能小觑,既要拿出足以与这两股势力相匹敌的资产,又不能让我师妹应付不过来……” 尤川见李星云已有了思路,就不再发话,只是安静地用餐,心思默默游走到了他处。姬如雪思考了片刻,提议道:“不如这样,你把不良人在天师府方圆百里的人手和资产,拨一半给你师妹,再把其余地方拨个三分之一,也就够了。” 李星云觉得可行,已经忘记还要吃饭,拿着纸笔就跟姬如雪一来一往地商讨起来,这么一讨论,不仅是李星云要补嫁妆,姬如雪都在考虑要拿出自己名下幻音坊的多少来补嫁妆了,可惜幻音坊仍是女帝的资产,姬如雪也只能在银子上补足数量了。 侯卿倒不怎么关心这场关于嫁妆的讨论,他不紧不慢地用完了餐,见尤川仍然心不在焉地咬着筷子,一时起了玩心,伸手握住了尤川的手。 第二十四章 『逃跑』 尤川一惊,刚想动手警告侯卿,又想起这是在餐桌上,李星云和姬如雪还在旁边,便不得不忍下了。他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却被侯卿握得更紧。侯卿的手有些老茧,摩擦在皮肤上有些痒意,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酒窖的那场意外,侯卿的手抚摸着他身体的感觉。 侯卿如愿看见这人仅仅只是手的碰触,就坐立不安地连饭都吃不下了,脸色通红还要拼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若不是不想因为李星云和姬如雪还在场,做的太过分也不行,他早就要好好揉搓揉搓这个人了。 “……不行,林轩那个老是喊打喊杀的性子你送她这些衣服铺子没用呀,要我说不如送武馆,叫她一生气就可以找人扁……”那头李星云还在跟姬如雪认真地讨论,这头侯卿已经不知不觉坐到了尤川身边,稍显强硬地挤进尤川的指头缝间,十指紧紧扣着。 尤川彻底吃不下饭了,满心都是害怕被对面两人发现的忐忑不安。 还有,他袖袋里的那封信。 尤川低头看着脚尖。 信是昨晚小灰带来的,是蚩梦写的信。 蚩梦已将万毒窟一切都整顿好,请他带侯卿回去参加祭天大典,蚩梦和他要在仪式上正式继承巫蛊两王的位置。 或许…… 尤川全身防备的状态微微松懈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却也让侯卿足以惊讶,然后得寸进尺地挠了一下尤川的手心。 尤川微微抿紧嘴,下了某个决定。 而这个决定,在第二天便出了结果。 “不告而别?”姬如雪讶异地看着李星云,“尤川?” “是啊,我看都日上三竿了他还没到医馆,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就去他房里找他,结果人和行李都没了,就留了一封信,说什么去找适合送林轩大婚用的礼物,要我们不要担心。”李星云简直丈二摸不着头脑,“要送礼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还来个不告而别,他和林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和你师妹的关系好不好我是不知道,但是和你后面那位关系好不好,我看出来了。姬如雪暗自腹诽着,为了李星云的安全起见赶紧把他拉远了几步。 侯卿从知道尤川不告而别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好像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但身上不悦的气息,十米开外都浓烈地吓人。 “信给你,你们之间的问题,还是你自己去解决吧。”姬如雪聪明地把信塞进侯卿手里。 侯卿看着上面尤川的字迹,有些潦草,看起来是下定了决心要赶紧离开。 若是从子时算起到现在,他已经走了六个时辰,六个时辰的快马加鞭,早已经追不上了。 但是,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侯卿默默捏皱可怜的纸张。 你既然要逃跑,最好祈祷别被我抓到。 事实上,这六个时辰,尤川一刻也没浪费,写了道别信,买了快马赶到码头上,为了防止侯卿寻来而走了水路。他心慌极了,只觉得自己这样不告而别有些胆大妄为,更有些不负责任。 但他真的没法坦然接受侯卿一日比一日亲近的做法,他自小一个人孤独惯了,最大的亲近也不过是追在蚩梦身后默默守护蚩梦罢了。 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强势地闯入你的世界,你的命,你的身体,你的心意都不受自己的控制,都被这人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身中捕心蛊,他已有死志,却被侯卿生生从阎王殿里抢回了人。 离了苗疆,他本意一人逍遥自在,却被侯卿不容反抗地结了肌肤之亲。 侯卿这人,强大,聪明,算计得他毫无招架之力,若是再留在医馆,他一定会被侯卿算计地什么都不剩下。 他才不要这种被人摆布的生活。 “公子,要变天了,你还是快进船舱,别淋湿了!”船家在船头吆喝提醒他。 “多谢船家。”他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这时却已乌云满布。 果真要变天了。 第二十五章 『祭天大典』 “尤川哥?尤川哥?” 蚩梦一连叫了几声,窗边发呆的某人才回过神来:“啊,蚩梦,你刚说了什么?” “尤川哥你怎么了?自打回来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身体还没养好太累了?”蚩梦关心道,尤川自从回来以后,常常时不时走神发呆。 她本在信里写了让尤川带侯卿回来一同参加祭天大典,却忘了祭天大典只有苗疆中人才能参加,幸好尤川哥还记得这条,就没带小白脸回来,否则她还真没时间一边准备祭天大典,一边还要教小白脸音律。 但是尤川哥这样子,也让她很不放心。 “没事,可能是回来路途奔波,有些累到了。”尤川摇摇头宽慰蚩梦,转移话题,“怎么样,你的礼服做好了吗?” “做好了,尤川哥的也做好了,你跟我一起去瞧瞧吧。”蚩梦拉着尤川去看礼服。祭天大典上,他们要穿着正式的礼服继承巫蛊两王的位置,然而尤川却拉住蚩梦:“你的礼服做好就行了,祭天大典上,我依然是少祀官。” “尤川哥?” “义父与你父亲相争那么多年,做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若是平安无事继承了义父的位置,万毒窟定不会轻易罢休。”尤川看着蚩梦,“所以,巫王这个位置,我不能坐。” “尤川哥,那些事情是巫王八的错,又不是你的错……”蚩梦还想分辨,却被尤川打断:“可那些人都是我杀的,在别人眼里,我与义父的荣辱本就是一体的。” “尤川哥……” “不仅如此,祭天大典上,你还要宣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从今以后,万毒窟,只会有一位蛊王。” 蚩梦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尤川的意思。 尤川背手望着天边的弯月,神情严肃:“数百年来,万毒窟一直由巫蛊两王共同管辖,巫蛊两派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至今日,已不知牺牲多少人的性命。从今往后,万毒窟便只有一位王,蛊王为尊,巫王为辅,同时再增设毒医两脉,三相制衡,便能大大减少祸端。” 蚩梦呆呆地看着尤川:“尤川哥,你这几日心不在焉地,就是在想这件事情?” 尤川沉默了片刻,也或许是迟疑,才点了点头。 “那你呢?我做了蛊王,你做巫王来辅佐我,不是很好么?”蚩梦着急地想挽留尤川。 “蚩梦,一旦你做了蛊王,万毒窟就不会有第二个王了。”尤川耐心地跟蚩梦解释,“巫毒医三方,你只能设为大祭司,不能也给他们同样的权力,这样,万毒窟才能真正地掌握在你手里。”他看见蚩梦还欲分辨,便直接打消了蚩梦的念头:“我不能,蚩梦,我不能做大祭司。” “我是蛊王的义子,手上染的鲜血是这一辈子都洗不掉的。你若是提拔我,便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说你忘恩负义,蚩梦,我是你的仇人义子,你让我继续做少祀官,既不会被人痛骂忘仇,也不会落下苛待旧人的臭名,这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尤川本想说,让他离开万毒窟,便可杜绝所有的危险。 但是他看见蚩梦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一软,话到嘴边,便成了仍留在万毒窟,做他的少祀官。 “可是尤川哥,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蚩梦低头哭着。 “没什么不公平的,对我来说,还能活在这世上,就已经很幸运了。”尤川温柔地将心中悲伤的女孩拥进怀里。 祭天大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蚩梦早早被叫了起来,睡眼朦胧地被一干仆从服侍着穿上瑰丽奢华的礼服,花纹繁复的长裙,各种银饰叮叮当当。而尤川也要穿上少祀官的礼服,对襟短衣和宽边短裤,脚踝系着一对银镯。 “少祀官,少祀官。”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汇报。 “何事如此慌张?”尤川这时正戴上银项圈。 “外头有人要找您,说是你欠他账,兄弟们想拦没给拦住,还打伤了好几个。”那人鼻青脸肿的,牙齿都掉了两颗,很是委屈,“他拿出了蛊王大人的信物,我们也不敢伤他。” 听到是蚩梦的信物,尤川心猛地一沉。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了? 他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桌布,身体都有些发抖。 “少祀官?少祀官您没事吧?” “没事……”尤川深吸了一口气,“祭天大典已经开始了,这个节骨眼不能生乱,你们别拦着了,把人放进来……让他在偏厅等着,告诉他,仪式结束我就过去找他。” “诶诶,可是,如果他不听呢?”那人害怕地捂着脸问。 尤川抿了抿唇,看了看桌上,把自己卸下来的素日带着的项圈丢给那人:“带着我的东西去,告诉他乖乖等着,若是一定要生事……” 尤川脸红了红:“我就再不见他。” 第二十六章 『相见』 “我说了,只要你们肯交人,我就走。” 侯卿冷着脸,将脚边已爬不起来的小喽啰一脚踢开,便要往前走。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被反复折腾的守门的小喽啰快哭出来了,这古怪的家伙自称是玄冥教的尸祖侯卿,要来找人。他们说要禀报蛊王才能定夺,这急性子的家伙就把他们揍了一顿,若是直接杀了他们也就罢了,每次都是紧要关头就收了手,害得他们不得不撑着伤拦人,然后又是一顿挨打。 守卫哭哭啼啼地摸着自己肿起来的脸暗自委屈。 “大侠请留步!”终于前去禀报的小守卫回来了,带着救命的东西回来了,“我们少祀官说了,请你去偏厅等候,等仪式一结束,他就来见你!”说着,毕恭毕敬地捧上一个银项圈。 嗯?那不是少祀官往日里常戴的项圈吗? 侯卿一皱眉,这人擅自逃跑不说,还敢让他等? 于是他一抬脚就要继续往里走。 那报信的守卫马上扑腾一跪,中气十足地喊:“我们少祀官说了,若是大侠一意孤行要强闯进去,他就再也不见你了!” 嗯? 一旁的小弟们表示很疑惑。 少祀官这话,怎么听都像是生了气的妻子不让丈夫进自己房门一样别扭。 一定是错觉吧!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这金发男人本来就阴沉的脸更黑了,鼻子里冷哼一声,更生气了。 完了完了,我们一定会被这家伙当出气筒打死的! “带路!” 没想到侯卿只是黑着脸,一手劈下夺过守卫捧着的银项圈,虽然看起来更不好惹了,但好歹是收了手不再单方面殴打他们了。 诶……停手了…… 少祀官算的好准啊…… 这时祭天大典的钟声远远地已经敲响,侯卿抬头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神情莫测。他旁边负责带路的人一脸讨好地赔笑,生怕他又发怒动手,身体还时不时瑟缩一下。 侯卿终于大发慈悲地不再折磨这帮可怜的人的小心脏,大踏步朝着偏厅方向去了。 奏乐。 行礼。 祝辞。 祭天。 尤川跪在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中,目送着蚩梦终于戴上属于巫王的王冠。 “跪——” 礼乐终于响起,苗疆在这礼乐声中结束了长达数百年的巫蛊相争的历史,此后便只剩下一名蛊王统领苗疆,内设巫毒医三位大祭司辅佐。 他终于能目送心爱的女孩得到幸福的结局。 仪式过后就是整整三日的宴席庆贺,篝火已经点燃,待宰杀的牛羊猪也已经准备就绪,酒香盈满杯盏,新任蛊王的蚩梦已经被长老们架走,要进行新王的教诲仪式,尤川起身擦掉膝盖上沾染的泥泞,这时又有手下跑过来提醒他:“那位已经在偏厅等了两个时辰了,您快去看看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尤川吩咐道:“好好看着蛊王,别叫蛊王在宴席上吃太多酒,我去去就回。” 此刻的人都聚集在宴席上狂欢,庆贺新王的到来,期盼新日子的到来,以至于偏厅显得冷冷清清,甚至有些叫人不寒而栗。 尤川进了偏厅,却没看见人,他疑惑地四处看看,正想叫人问问,突然身后就有人拥住了他—— “终于不逃了?嗯?” “侯卿……唔……”尤川来不及说完,就被身后的男人用力按到了墙上,侯卿按着他,又撩起他一缕白发。尤川偏过头去,避开侯卿的视线,却将美人筋露在了眼前。 侯卿只见平日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还要带个鬼面具的尤川,却从未见过他穿这样的苗疆服饰,白发被繁琐的银饰攒起,对襟短衣其实什么都没遮住,胸前的风景一览无余,下面只穿了宽边短裤,两条修长的腿并紧着,白皙的脚踝还系着带铃铛的银镯。 这大概是苗疆特有的服饰吧。侯卿心想着,只觉得尤川这样穿着,更叫人心痒难耐。 尤川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在侯卿面前脸红了,只要一牵扯到这个人,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带了一点不可察觉的祈求:“你别这样。” “为什么要逃?”侯卿逼问他。 尤川咬唇不语。 “不说?”侯卿捏住他的下巴,“那就做好觉悟吧。” 第二十七章 『势在必得』 根本不用做什么觉悟。尤川在侯卿捏住他的下巴时就已经预感地闭上双眼,果不其然,这人的唇就欺了上来,与上次的水乳交融不同,这一次的亲吻明显带了几分怒气,唇瓣被用力地碾磨,舌头不容拒绝地闯入,口里的津液都要被吸吮干。 侯卿的手毫无遮挡地握住尤川的腰,惩罚性地用力留下发红的指痕。他竟敢在其他人面前穿这样的衣服,竟敢肆无忌惮地让那么多人看见他的身体。 这时屋外响起歌舞声,是宴席到了高潮时刻。 侯卿松开尤川,唇舌相接的地方有银丝相连,然后侯卿又将尤川的衣衫脱到肩头,去吻他的锁骨。 “不行……会有人来……”尤川的身子都泛红了,去推侯卿却没推动,倒有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侯卿在尤川的锁骨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与银项圈相配很是好看。 他还要继续欺负这人时,却有人来煞风景:“尤川哥,你在吗?” 是蚩梦。 尤川突然就挣扎起来,手脚挥舞着推开了侯卿,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还要理好被侯卿弄乱的头饰:“你,你让开,蚩梦来了,不能让蚩梦看见。” 侯卿气极,又抱住尤川:“为什么不能让她看见?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不行,别让她知道。”蚩梦的声音越来越近,尤川却一时半会没法挣脱侯卿的禁锢,侯卿铁定了心要让蚩梦撞破,他急得不行了,只能放软了态度,“求你……求你别让她知道……” 这大概是到现在为止,尤川第一次这样求他。 侯卿既觉得满足了内心小小的变态欲望,又有些吃味于这是尤川为别人求他。这家伙总是在不该有眼色的时候意外该死地灵敏。侯卿依然揽着他,只是不再强硬:“那我要是放手了,你依我什么事情呢?” 尤川已经能听见蚩梦的脚步声,已经慌不择路什么都肯答应了:“什么都行,什么都依你。” “这是你说的。”侯卿坏笑。 于是他终于发了善心地松手,尤川也得以赶紧在蚩梦进来前收拾好自己的着装。蚩梦踏进偏厅时,便看见尤川身旁站着一人说些什么话:“尤川哥,你怎么不去宴席……小白脸,你来了?” “师父的大好日子,徒儿自然要来贺喜。”侯卿这时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知从哪摸出一枚玉佩,“这是徒儿给师父的贺礼。” “哇,好漂亮的玉佩,很适合我的笛子啊!”蚩梦眼睛一亮,拿着玉佩往自己的笛子上比划了几下,“小白脸,你对我可真好!我本来还写信让尤川哥带你来的,可惜祭天大典不能让外人参加,尤川哥才没带你来,你不会生气吧?” “哦,是吗?”侯卿淡淡地瞥了眼尤川。尤川心虚又尴尬地别过头:“蚩梦,你偷偷逃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宴席去吧。新任的蛊王是要听遍所有分支的贺词的,快点走吧。”说着便赶紧拉着蚩梦往外走。“我是来找你的嘛,听他们说你有客人就过来了,没想到是小白脸……”蚩梦一边被尤川往外拉着一边还要回头叮嘱侯卿,“小白脸乖乖等着啊,我马上叫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尤川哥你慢点,别走那么快啊,我要摔倒了。” 侯卿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扮演着一副好徒弟的乖巧面孔,只是眼神一直锁着低头逃避的某人。 尤川拉着蚩梦一直走到门口,心有所感地回过头,就看见偏厅昏暗的烛火里站着侯卿,光影里的面孔看不清神色,但那双眼睛的压迫感却依旧强烈。 侯卿也看着月色下回首的尤川,身上的银饰闪着月光,脚踝的铃铛走起来叮当作响,他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如此皎洁的月夜下蓦然回首,竟像是月宫里偷跑出来的清冷仙人。 尤川抿了抿唇,又别过头,拉着蚩梦远去了。 侯卿只握紧了手里的笛子。 第二十八章 『相约』 “看,那便是蛊王的贵客,据说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天呐,我还以为蛊王的客人是个糟老头子,才不得不让万毒窟上下都好好招待,没想到长得居然这么俊俏。” 侯卿经过之处,总能看见几个苗疆女子聚在一团窃窃私语,他虽听不太懂苗疆话,但从那些女孩子的表情上也能猜出一二。 侯卿想了想,一拍笛子,上前问:“你们有会说中原话的吗?” 几个女孩子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个稍显年长的女孩怯生生地点点头:“我会说一点,大人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们的少祀官去了哪里?”侯卿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也让女孩子们放下了戒心。 “少祀官一早就陪着蛊王去巡查啦。”人们热情地叽叽喳喳用奇怪的口音告诉他尤川的一举一动,“蛊王刚刚上任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少祀官现在是蛊王的一把手哩!” “原来如此。”侯卿若有所思。 “大人也认识少祀官吗?”女孩子们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侯卿,“大人知道少祀官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嘛?” 侯卿眉梢一挑:“怎么,少祀官在苗疆很受欢迎?” “是啊是啊,少祀官那么帅,又温柔,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哩!” “可是少祀官好像只喜欢蛊王一个人,又好像只把蛊王当妹妹。” “我好喜欢少祀官的!可惜我阿爹不让我接触少祀官,说他是巫王义子一定是大坏蛋,我才不信我阿爹的胡说八道内!” 她们七嘴八舌的,将尤川卖了个一干二净。 侯卿了然于胸,心里已有了计较。 “多谢你们,那你们能否再告诉我,现下少祀官和蛊王去了哪里?” “他们应该是在大殿那边吧,我过来时看见蛊王的仪仗过去了。”女孩子们热心地提供了线索。 大殿上,蚩梦正听着尤川的教导。 尤川铺开苗疆的地图,一一将哪里是天险,哪里是地堑告诉蚩梦,哪里要排多少人手,哪里要建多少城墙,哪里要防山洪,哪里要防人祸,不知不觉便已讲了两个时辰。 “尤川哥,你喝点水吧,我们慢慢学。”蚩梦见尤川说得口干舌燥,忙给尤川倒了杯水。 尤川接了水,眼睛依旧盯着地图,思考自己是否有什么遗漏。 “尤川哥,你是不是和小白脸闹别扭了?”蚩梦突然问。尤川吓了一跳,差点把水呛出来:“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蚩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昨天去偏厅找你,看你和小白脸很奇怪,就觉得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尤川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你都看见了?” 蚩梦认真地点点头:“我看见了,你们两个傻乎乎地站在偏厅里大眼瞪小眼的,根本就是在生气吧?” 好险,好险没有被看见。 尤川一颗心这才放回肚皮里:“没有,没有吵架。”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嘛!一大早就急吼吼地拉我出来学习,连跟小白脸一起吃早饭都不愿意。”蚩梦挥了挥拳头,“如果小白脸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打他!” 欺负我……尤川忍住不去想和侯卿的事情,摇头道:“他好歹是你徒弟,别这么整天对人家又打又骂的。哪有师父这么不待见自己的徒弟?” 蚩梦瘪瘪嘴:“又不是我要收的徒弟,我可还记恨着他为了拜师差点让我死掉的事情嘞!”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竟敢擅闯神殿!”紧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交手打斗,听起来竟有些激烈。 蚩梦与尤川愣了一下,赶忙出去查看情况,却见三位大祭司满面恼火地相互扶持着,对面的侯卿神定气闲地执扇伫立。 “小白脸?你怎么跟大祭司打起来了?”蚩梦一头雾水,而尤川一下子猜到了原委,头疼地捂住脑袋。 “蛊王殿下,此人太过嚣张,未经通传便要擅闯神殿,我等欲加阻拦,却不能够,是我等失责。”三个大祭司本就因为三打一都如此狼狈而深觉羞愧,见蚩梦出来了,更觉无颜面对蛊王的信任。 “没事啦没事啦,他可是玄冥教的尸祖,你们打不过也是正常的啦!”蚩梦安慰着三个大祭司受伤的心灵。 “什么?玄冥教?蛊王殿下何以认得玄冥教的尸祖?”大祭司大吃一惊。 蚩梦只能长话短说,把与侯卿结识的经历一一说给他们听。 而尤川看了看情况无碍,才走到侯卿面前,皱着眉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又闹事了,我不是说……”“要是我再闹事,你就不再见我是不是?”侯卿已经接上话,“可我不过是在殿外等着,这几个老头子见了我跟见了什么仇敌似的一下子呼啦涌上来打我,我难道还不能回手?” 尤川眉头锁得更紧:“你真的没有一定要强闯进来?” “我若是要强闯,神殿的守卫早就拦着我了,怎么会等到他们来才开始闹事?”侯卿悄悄往前走了一步,与尤川的距离近得能够数清对方的睫毛,他低着头注视着这人,“看来即使你费心为我师父算计一切,也还是有漏网之鱼呢。” 尤川不敢接侯卿的视线,只能镇静地盯着侯卿的衣襟:“是谁先闹的事情?” “我若告诉你,你要给我什么报酬?”侯卿故意逗他。 尤川红了脸,回头一瞧蚩梦,蚩梦还在努力应付着难缠的大祭司。 “晚上,晚上我去找你。” 第二十九章 『心意』 锁 第三十章 『做局』 “有内鬼?” 蚩梦压低了声音,瞪大眼睛看尤川,对尤川带来的情报很是惊讶。 “嘘。”尤川只是小声提醒她隔墙有耳,“你还记得那天在神殿外头,侯卿被三位大祭司阻拦刁难的事情吗?”“记得。”蚩梦点头,“难道事有蹊跷?” 尤川点头:“那天并非是侯卿故意闯入——而是有人从中作梗。三位大祭司当中的毒,曾经是我义父的手下。” “毒……你是说……”蚩梦想起了什么,“可他原先不是我爹手下的长老吗?” 尤川皱眉:“是我疏忽了……我以为已经将义父的爪牙都拔除干净,不想还是有漏网之鱼……蛊王的死,或许也与这位石长老有关。没想到这人藏得那么好,我竟没查出一点端倪。” “可是你怎么知道……”蚩梦又困惑了,不明白尤川怎么突然就发现了疑窦。 尤川却迟疑了:“……有人告诉我的。” 尤川可不是那种会随便轻信别人的话的人。蚩梦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什么念头:“是小白脸,对不对?” 尤川沉默不语。 “尤川哥,我从小白脸肯为你治蛊就有些怀疑了,但我觉得只是我想多了……可现在,我又觉得不是我多心。”蚩梦试探地问,“你和小白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没敢说出那个敏感的事实。 “没事,没有什么事情。”尤川却只摇头,“我们继续说正事吧。” “尤川哥……”蚩梦咬着唇望着尤川。 她好希望,尤川能顺应自己的心意做一件事情,不要再顾忌别人的情绪和心思。从前是巫王,现在是她,将来呢?将来又要如何?难道尤川这一辈子都要为别人而活,不能再有自己的半分主宰的人生? 但尤川却不想再谈这些,转头说起内鬼的事情:“如今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好动手,只能设局钓出来。” “钓出来?” “义父的势力所剩无几,余下的都是顾念旧情分不好除去的老部下,也没什么威胁,他们隐藏的这样深,无非就是想取得我们的信任,慢慢夺取权力。”尤川以杯子代替,将两盏杯子划到对面,“我们不如放一条大鱼给他们。” “你听说了吗?蛊王似乎很重视毒支的大祭司啊?” “毕竟蛊王刚刚上任对教内事务还很不熟悉嘛,三位大祭司当中,也只有石长老曾经辅佐过老蛊王呢。” “说的也是呢,可是如今蛊王将教内大事都交给石长老,甚至连祈福仪式也要石长老代理……如今虽然有巫毒医三位大祭司,毒支一脉却远远超过了巫医两脉,眼瞧着蛊王设立的新规矩根本就是摆设了呀。” “没办法呢,祈福仪式规矩那么多,蛊王不过是小小的女孩怎么能懂那么多规矩呀……” 这么快就动手了么,还真是果决。 侯卿躺在树上,安静地吹着骨笛回忆学过的音律。 那晚尤川躺在他怀里,被他问假如完成了所有的事情,将来要去哪里的问题。尤川沉默了很久,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你问我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意义?侯卿不相信他不明白。 “以后的路究竟怎么走,我确实没有想过。身中蛊毒时,我以为我必死无疑,那时候我想,人赤条条地来到这世上,也总要赤条条地离开,我没什么可遗憾的。”尤川顿了顿,似是斟酌了一下,“但是你救了我——不管过程如何,你总归是把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去。” 侯卿静静地听他说着,有些冷了,又将被子盖住两个人的身躯。“我想……我活下来了,总该做些什么。”尤川动了动身子,“我的前半辈子一直活在义父的掌控里,如今自由了,我总要做些什么。” 侯卿抱紧了他:“但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做,只能一如既往地守护我师父,是不是?” 尤川又不说话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师父终会觅得良人,成亲,生子,待她的心上人出现,这些事情,你就再也没理由做了,到那个时候,你又要做什么?”侯卿把人翻过来抱在怀里,双腿紧紧夹住尤川,“于是到那个时候被我师父抛弃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为什么不早点找个可以依靠的地方,独属于你的,不会被别人抢走的地方?” 他说的有些自信过头了,尤川被箍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不信。” “嗯?” “那个地方,我不信有,更不信你会是那个地方。”话语竟带了一点天真的倔强意味。 不信吗……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让这人相信,天下之大,唯有他的怀抱才是这人的归处。 侯卿更拥紧了尤川。 第三十一章 『禁地』 苗疆的祈福仪式是三年一次,新王登基那年必定更加隆重。祈福仪式繁多复杂,蚩梦年级尚轻,不懂许多规矩,只在表面上将仪式大权都移交给了石长老。然而内里,却将石长老的统筹谋划悄悄暗自告诉尤川。 他们躲在尤川的屋内,未敢点亮烛火,只能用一盏小灯浅浅照亮小小一方羊皮纸。 “石长老说,禁地那里惯例是只有王才能进去的,不过今年我新上位,情况特殊,便让他进了禁地布置。”蚩梦压低声音说,“我估计,若他要动手,肯定是在禁地动手。” “禁地地形错综复杂,确实适合袭击。”尤川倒没很在意,反而笑了,“只不过他一定想不到,你打小就不听话,早就偷偷溜进去不少次了,如今万毒窟只怕是除了你,没人会对禁地更熟了。” 听了这话,蚩梦骄傲地抬头:“那是自然!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禁地的一草一木长在哪儿,更别说是要知道这臭老头要干什么事情了。” “那你说,他们会哪里设埋伏?”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三处地方都有天然的溶洞,洞口偏偏杂草丛生,很适合隐蔽。”蚩梦低头画出禁地的地形图。 正画了大半,屋顶传来笛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眼房梁。 “有人来了,我得走了,尤川哥你今晚背熟这地形图,我明晚再告诉你其他事情。”蚩梦赶忙噌噌几笔涂完剩下的一半,把墨迹未干的羊皮纸晾在了桌上,尤川点头:“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蚩梦穿上夜行衣,悄悄溜出房门。 尤川也跟了出去,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才道:“多谢。” 屋顶跳下一个人,手中的骨笛光滑如新:“只谢我这么一句?” 尤川已经能面对侯卿这样不痛不痒的挑逗的话做到面不改色,从容地回答:“等到事情完结后,我和蚩梦都会答谢你。” 侯卿走过来,撩起他耳边的白发,捏在手里把玩:“若要答谢我,就给我那个答案吧。” 什么答案,他们心知肚明。 尤川别过头,却没抗拒侯卿拨弄自己的头发。 侯卿贴近他,呼吸都能烫到耳垂:“禁地……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尤川难得这样坦率诚实地回答,“祈福仪式会在禁地举行,只有蚩梦和三位大祭司可以进入禁地。”“但是你也会进去,是不是?”侯卿捏着尤川的脸迫使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我会尾随他们进去。” “如果你被发现了,会被视为叛徒吧?”侯卿肯定地说,点点自己的脑袋,“师父教了我不少万毒窟的规矩,你不要想瞒着我。” “我不会被发现的。”尤川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侯卿就打断他的话:“你记不记得那时我们第一次交手。那时候你能被我发现,明日你就有可能被那三个人发现,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但那三个人加起来武功都不及你。”尤川反驳。 “如果考试时你拿不到甲等,就代表你一定能拿到乙等吗?”侯卿却回答,“你能被我发现,就一定代表你不会被比我武功弱的人发现吗?况且他们有三个人,六双眼睛和六对耳朵。”尤川正要插嘴,侯卿就飞快说了下去:“我知道你要说他们只不过一个内鬼,你要对付的只是一个人。可是另外两个老头子可是什么都不知情,你被发现了,他们只会觉得是你居心叵测擅自闯入禁地,却不会信另一个人会是内鬼。” 尤川被驳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侯卿低头看了看,将尤川的手握住吻了吻,“我替你去。” “不行,禁地的地形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去就是送死。”尤川吓了一跳,忙摇头拒绝。 “你担心我?”侯卿看着他,眼底像是有星星似的。 “谁,谁担心你了……”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炼尸洞那里的地形不比苗疆好多少,况且我的功力放在江湖上,还少有人能伤我。”侯卿突然抱住他的腰,鼻尖对鼻尖地贴紧,“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尤川被揽住腰身,整个人都往后仰去,侯卿还这样紧迫地盯着人看。 他抿抿唇:“若你能防得住我一招,你就替我去,若是防不住,就让我去。” “好大的口气?怎么?才这么几天你的武功就突飞猛进,足以与我匹敌了?”侯卿听了这大言不惭的话很是感兴趣,尤川一向谨慎,怎会轻易说出这样放肆挑衅的话?难道他不在的那几天,这人果真有什么武学上的奇遇? 却见尤川盯着他的脸,一脸坚定,似是有什么笃定的筹谋。 下一秒,脸上有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然后耳畔是熟悉的声音:“你输了。” 侯卿猝不及防地捂着脸,看见这人脸也红了,慌张就转身回了屋子关门不再见人。被亲过的地方后知后觉地才涌上热度,又有点酥麻的痒意。 第三十二章 『事变』 三日期限很快到了。尤川悄悄跟在蚩梦一行人身后,借着树荫遮蔽飞快隐入灌木丛中,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近了:“……请蛊王殿下小心慢行,此处泥泞难行,常有毒蛇出没。” “谢谢大祭司提醒。”听脚步声,是踩在了水中的石头上。 禁地地形复杂,水洼众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砌出纵横交错的水道。先祖依照阴阳八卦之理,依风水之道算出其中一处溶洞为苗疆圣地所在,命人开凿溶洞,加以修缮,日日香烛祭品供奉,除了历代巫蛊两王,除非祈福祭祀,任何人都不准无诏进入禁地。 但是如今万毒窟只剩下蚩梦一个蛊王,于是便只有蛊王和三位大祭司才能进入禁地。 尤川早把蚩梦画的地形图背的烂熟于心,费了点时间绕过先祖设下的阵法与陷阱,堪堪抢先一步藏匿在圣地神像的背后,足有二十丈高的苗疆神像将他藏得很好,洞内点满了一千八百多根长烛,日夜不息,一根长烛能燃七七四十九日,一根熄了,就要由守洞人换上新的一根。自然,守洞人是永生永世都不得踏出禁地一步的。 洞壁嵌着八十一颗夜明珠,个个斗大如星,将漆黑的溶洞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尤川只有幼时跟随老巫蛊两王进入参拜祈福的经历,那时他与蚩梦被任为侍奉神灵的神子神女,在这幽禁的洞内跪足了三日,留下的记忆也只有烛火摇曳中光影不定的神像庄严的宝相。 而今日他要重入禁地,在苗疆神灵面前大开杀戒。 尤川默默双手合十,已在神像背后深深忏悔自己的罪行。 只要杀一人即可,杀完此人,为蚩梦铲除干净异己,他便来做这守洞人,终身不再踏出禁地一步,在神灵身边赎罪。 蚩梦和大祭司进来了,祈福仪式正一步一步进行,杀机也渐渐接近。 蛊王上香祭拜,三位大祭司也虔诚祈祷。蚩梦低低吟唱着苗疆的古老颂歌,赞扬上天的好生之德,赞扬神灵保佑苗疆又度过一年平安,还要祈求神灵继续眷顾他们这些世俗凡人,保佑苗疆传承万年。 温柔的歌声满载着苗疆的希望,在洞内荡出幽幽的回音。 尤川握紧了手中的暗器,借着阴影看站在蚩梦身后的三个正低头参拜的人。 突然那人就动手了,挥起权杖将两位没有提防的大祭司击成重伤,都直接击在心口处,两个大祭司都来不及防备,致命处就遭到重创,哇地一口喷出鲜血,功力失了七分。石长老没有停歇,权杖直接刺向蚩梦。 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铮”一声,都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人,一枚银针就将袭向蚩梦背后的权杖打偏。所有人还未分清情况,就见有人突然从神像跃出,深色的衣衫来不及瞧清是什么颜色,就有一股掌风逼到眼前。石长老忙举杖抵挡,被这攻势逼退三步:“尤川,你竟敢擅闯禁地!” 尤川冷冷地瞧着他,收掌伫立。 蚩梦不知何时也已经拿出笛子,一脸严肃:“他能进来,自然是得了本王的允许。石长老,你未免也太胆大包天,竟敢在神灵面前动手杀人?” “蛊王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突袭重创的两位大祭司已经盘膝而坐运气疗伤。 “这位石长老,是老巫王八的手下,潜伏在我爹部里几十年,如今还要来杀我。”蚩梦从未这样冰冷地说话,“所以我设了局钓这个臭老头出来,今天,我就要在苗疆先祖面前肃清门户!” “肃清门户?你也敢?”石长老却冷笑,“你这个毛头娃娃自认为设了局钓我出来,却不该狂妄自大将万毒窟的大权都交给我,更不该把祈福仪式的大权交给我!哈哈哈哈,你要杀我?你知不知道,我已在这圣殿都设了机关,我一死,机关就会开启,蛊毒就会流入苗疆的水源,不仅你要死在这里,整个苗疆都会为你陪葬!你敢杀我?” 尤川皱眉:“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和蚩梦观察多日,自然知道这老头动了手脚,却没想到这老头心狠手辣至此,竟敢赔上整个苗疆的性命!他自然能护得蚩梦一人的安危,可他却无法保证也能护得整个苗疆的安危。 尤川正迟疑间,蚩梦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道:“说的都是废话,真烦。尤川哥,我们一起杀了这老头,拿这老头的肉给我爹爹做下酒菜!”说着蚩梦已经吹笛御蛊,凶悍的蛊虫从四面八方向石长老攻去,石长老一杖挥开涌上的蛊虫,直接杀向蚩梦。尤川已握着短刀上前,将蚩梦护在身后,与石长老打斗起来。 蚩梦指挥着蛊虫围攻着石长老,这人为刺杀蚩梦,浑身都淬了剧毒,若非尤川自小被蛊虫浸养,中了捕心蛊后更是每日食遍百毒,亦可以算是百毒不侵,早就要死在这人掌下。而蚩梦的蛊虫也因此一波波死去,没一会功夫,竟堆出了小山般的蛊虫死尸。 当尤川终于将短刀刺入石长老胸膛时,他咳出喉中淤血。 “为什么?为什么开不了?我明明设了机关……”石长老的眼睛瞪大,满是不可思议。 蚩梦得意地笑,看着蛊虫爬上石长老的身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设了机关?早在进来时,我便让人去破了你的机关!” “不可能!那机关,除非碰了上面的剧毒才能破除,不可能有人破得了!”石长老的表情已经狰狞无比,蛊虫顺着他的七窍爬进去,将他慢慢啃成一具白骨,“那个人必死无疑!必死无疑!” 趁蛊虫还没爬上前,尤川上前拔出自己的短刀,用衣摆擦掉上面的污血,回头一瞧,却见蚩梦脸色惨白:“蚩梦?”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蚩梦嘴唇发抖着,握着笛子说—— “是小白脸。” “去破机关的人,是小白脸。” 第三十三章 『最后一次欺骗』 “侯卿!你在哪!”这是尤川第一次如此焦急地喊着某个人的名字,“回答我!” 他踉跄了几步,丢下匕首,抛下了还在殿内的蚩梦,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向那个机关阵眼的地方。蚩梦的安危,万毒窟的事务,他此刻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侯卿!”他在山林间呼唤着,期盼能得到一丝回答。 “与我无关,却和师父有关。师伯若不愿告诉我,我便去告诉师父。” “师伯,你可愿意帮我一件事——做我练蛊的材料?” “这段时日,还请师伯多多指教了。” 你这家伙,你若是敢有什么事情……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们还没算清楚! “侯卿!”尤川一掌劈开丛生的荆棘,踏着泥泞湿滑的山路攀上去,阵眼已被人为拔取,那也就是意味着……尤川身子一晃,又倔强地撑住一旁的石头。 “我没有羞辱你,我不过是要拿你练蛊而已。” “你不准走,我还没解开你身上的蛊。” “我正要上街替李兄买点药材,便帮你一同带来就好。” “侯卿……”尤川蹲下身,伸手抹了一点地上发黑的血迹,是人血。可是往前几步,却又没了踪影。这血……是蛊毒已经发作了吗?他到的太晚了吗? “我将那小倌做成了傀儡,带他去了将军府拜访。” “这是镇上西铺的桂花糕。” “那我叫你——阿川可好?” “侯卿?”尤川终于找到草木被踩踏过的痕迹,不妙的是这些低矮灌木七零八落,惨状非常,说明走过的人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他的武功这样高,那样剧毒的蛊毒可能已经入侵了心脉。尤川神色一凛,顺着脚步追了上去。 “这位哥哥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大婶就别操这份心了。” “手上都是泥巴还往嘴上摸,你是真不嫌弃脏啊。” “愿我如君星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是流光曲。” “你知道什么是吻吗?就敢这样子乱下定论。” “侯卿。” 尤川慢慢停下来,抚上自己的嘴唇。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侯卿出事,他竟会慌成这个样子?不管不顾地将蚩梦丢在那里,甚至还有受伤的两位大祭司,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么不沉稳的人? “终于不逃了?嗯?” “那我要是放手了,你依我什么事情呢?” “若你帮蚩梦安定了万毒窟,你要去哪里?” “侯卿!” 尤川不知不觉已寻到了圣泉,此处是苗疆圣地的中心,泉水清澈见底,灵气蕴厚,是修炼治病的绝好地方,传说圣泉能治百病解百毒,苗疆中人更是视之如宝,才将圣泉作为禁地中心。他看见泉水汩汩间,那头金色的长发漂浮在水面,好似已经溺毙。尤川心中咯噔了一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哪怕这是苗疆代代信仰供奉的圣泉,他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尤川游到侯卿身边,才发觉他不是溺水,而是水底有石块接住了侯卿,远远看着就像这人溺死了似的。 “侯卿!侯卿!你醒醒!”尤川晃着人,没有反应,他又去探鼻息,发现呼吸微弱,忙从袖中拿出一枚药丸要喂给侯卿暂缓毒性。可是昏迷的人哪咽得进去? “求你咽下去,侯卿,我求你咽下去……”尤川狼狈地捧着侯卿的脸,怎么都喂不进那颗药,急的眼里已经现出了泪花。 “那不叫亲,是给你喂水,真要论起来,是你占了我便宜。” 尤川将药丸含在嘴里,低头吻上侯卿的唇。侯卿没有拒绝地张开嘴。尤川用舌尖尽力将药丸抵到侯卿口腔深处,才叫人艰难地咽了下去。他又把了侯卿的脉,虽然毒性剧烈,好在圣泉有解毒功效,侯卿误打误撞晕倒泡在圣泉中,反而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侯卿……”尤川喃喃念着侯卿的名字。 “冷……”这人突然打起寒颤。 可这正是酷热时节,怎会突然冷?难道是蛊毒发作?还是解毒的并发症状?尤川顾不上想这么多,忙抱紧了侯卿,可是侯卿好像还觉得冷,即使紧紧抱着仍然在打哆嗦,尤川当机立断,扯断了侯卿的衣带,又解开自己的衣衫,赤裸地拥紧了侯卿,用内力和体温去蒸热这人。 侯卿终于不冷了,双手在昏迷中也紧紧缠着尤川。 尤川从来没有这样主动抱着侯卿过,如今在水里这样紧紧相拥,才让他发觉侯卿的肩膀是那么宽厚,两只手臂都搂不过来。那么高大的男人,此刻像一个婴孩一样紧紧贴在自己怀里。他个子及不上侯卿,每次被侯卿抱时,总是他依偎在侯卿怀里的姿态。如今上下调转,却是侯卿身中剧毒,性命垂危…… 若是他没事…… 尤川一个激灵,突然把人推到岸边的石头上:“侯卿!” 被推到岸边的人不仅半点没有中毒的模样,还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阿川。” “你又骗我?” 第三十四章 『占有』 侯卿试图第十九次从身后抱住尤川。 “还在生我的气?” 尤川只挣脱他,游到一边不言不语。 他们的衣衫都湿了,还沾着血迹,侯卿便直接就地洗了两个人的衣衫,架起篝火烤起衣服来。尤川在水里一直默默忏悔擅自污染了圣泉,祈求神灵的原谅。 可是知道侯卿没事后,他的内心竟有些该死地后怕和惊喜,就连侯卿要拿圣泉的水洗衣服都难以撼动那几分的感情。 “我早知道机关上有毒,早有准备,带了一具尸体进去。从头到尾我都没碰过那道机关,你尽可以放心。地上的血和那些痕迹,还有晕倒在圣泉里……都是我骗你的,我就想听你说真心话。”侯卿第二十次游到尤川身边抱住他,“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我再也不骗你了,真的。” 尤川这回倒没挣脱,只握住他的手:“说着不骗我,又骗了一次。”他捏住侯卿的手指,举起给侯卿看他手指头中青黑色的淤血:“这是什么?” 侯卿尴尬地想收回手:“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他过分自负地错估了那毒的厉害,仅仅是御尸,毒性也能从尸体传到主人身上,好在他内力颇深,赶在毒性蔓延前拆除了机关,又撑着到了蚩梦所说的可解百毒的圣泉借圣泉之水解毒。若非蚩梦提前也让他背了地形图,只怕他真的就要命丧此地。 好在他命不该绝,甚至还收获了一颗真心。 “还说什么要做我可以依靠的地方……你这样子,什么都是白赖!”尤川气狠了,咬着下唇重重打了侯卿一拳,转身就要上岸,“衣服干了,我们回去了。” “阿川,阿川!”侯卿一把将尤川重新揽回水里,掰过人家的脸一边亲一边抱怨,“你也喜欢我对不对?要不然你不会说那样的话?阿川,你也对我有情,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尤川只觉得自己像被一头体型巨大的金毛巨犬一样缠着舔吻,他们浑身湿透地泡在水里相拥接吻着,侯卿火热的下身紧紧蹭着尤川的腿,唇舌一刻也不肯离开尤川的肌肤。 “别在这里,这里是圣泉……”尤川悲哀地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侯卿的索取,经历刚才那一番生死较量,他的内心竟存了一个奇妙的念头,只要侯卿能活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就在这里……我才不会再放你走……你逃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才说你喜欢我,我怎么可能放你走……”侯卿将他压在水边的石头上亲吻,腰身挤进尤川两腿间,用力顶着柔软敏感的会阴,把尤川顶的气息不稳,只能紧紧攀着侯卿的肩膀:“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嗯……你别磨那里……” “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这么担心我?”侯卿堵住尤川那张口是心非的嘴唇,手往下探去揉搓着尤川挺翘的臀部,又摸到已经微微硬挺的秀气的分身,一把握住与自己的并在一起摩擦起来。 “唔……唔……”尤川偏头承受着侯卿的亲吻,舌头被对方强势地勾起共舞,涎液都来不及咽下,顺着两人的唇角流下,混入清水中再不见痕迹。侯卿摸到尤川的臀肉中间粉色狭缝,终于按捺不住地揉着那柔软的穴口,伸了一个指节进去。 “不行!不行!”尤川一下子知道了侯卿的意图,脸羞得都要滴出血来,这里是代代苗疆之人供奉的神灵之地,他怎么能在这里被侯卿……可是侯卿的手一摸到他的皮肤,他就忍不住泛起酥麻的快感,更别提侯卿用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他,呢喃地念着他的名字:“阿川……我想要你……阿川……” 尤川的脑子像醉了一样糊涂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眼里只有满是情欲的侯卿的脸,呆呆地捧上侯卿的脸,心想,这人的表情是这样子的吗?每次碰触我,都是这样的脸在面对我吗?明明已经满头大汗浑身发烫,也要苦苦压抑那份冲动,以至于眼睛像是要吃了人似的紧迫地盯着自己,嘴巴却温柔地亲吻着自己。 一半成神,一半成魔。 尤川的身体渐渐不再抗拒侯卿的侵入,侯卿顺利地卡进两根手指,触摸着尤川内部的柔软,嘴上还要说那些蛊惑人心的话:“阿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再抛弃你……你想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要留在万毒窟,我也陪你。” 他的手指尽心尽力开拓着尤川的穴口,期盼那脆弱柔嫩的地方能经受的住自己蓄势勃发的欲望,嘴唇温柔地吻上尤川的喉结,顺着脖子吻上锁骨,直到胸口的朱蕊,所经之处都留下一串细细碎碎的粉红吻痕。 尤川仰着头,两只手无处安放,只能搂着侯卿的脖子。他觉察到侯卿的手指从自己的腿间抽了出去,换上了什么硬硬的,冰凉的东西抵在身后,不像是想象中的部位…… “侯卿,拿出去!拿出去!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这个!”尤川浑身一抖,双手双脚都紧紧缠上侯卿的身体,羞臊地都要哭出来了。 侯卿要插进去的不是别的,竟是顺手将岸上藏有泣血录的红伞拿了过来,伞头正危险地抵在尤川臀尖,正要进去。尤川拼命摇头拒绝,这种被泣血录直接插进去的感觉太古怪了,根本不是他能想象得了的。侯卿只安慰着他:“你那里太紧了,手指不够,我用泣血录给你扩张一下。” 那种东西,那种东西怎么可以用来做这种事?尤川恼羞成怒地狠狠咬了一口侯卿的肩膀,留下深深的牙印。侯卿只倒吸一口冷气,下半身却更加地火热滚烫起来:“你别再招我了,我怕我忍不住直接插进去伤了你。”说着他就重新按摩起尤川的穴口,作势就要把泣血录插进那柔软的谷穴。 “别,别用那个。”尤川眼角已有了羞极了的眼泪,他像一只小猫一样柔顺地窝在侯卿怀里,小心讨好地吻着侯卿的脸,一下一下地啄着,说的话害羞地整个身子都变成粉红色,“我不要别的,用你的……你直接进来……” 侯卿呼吸粗重起来,差点要直接折断手中的泣血录。 “你说真的?” “……嗯。”尤川难堪极了,把脸都深深埋起来。 “你会疼的。” “……那也不要别的。”他不是女人,能接受侯卿的一切已经是极限,怎么能再接受别的东西进入他的身体,哪怕是没有生命的泣血录? 侯卿终于丢掉泣血录,双手紧紧抱着尤川用力吮吻着他柔软的唇瓣,坚硬的下体抵上已经被按得柔软的神秘的粉色穴口。 “啊!”冠头顶进去的刹那,尤川控制不住地痛号一声,忙重新咬住侯卿的肩膀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可那样的啃咬无异于撒娇和引诱,侯卿的腰弓得就像准备捕食猎物的豹子一样,粗大的分身不容拒绝地一寸一寸挤进紧致柔软的穴道。 “唔……唔……”尤川闷哼着呻吟,下身被插得很胀,肉壶违反意志地紧紧裹着入侵者,柔软的肠肉层层蠕动着将火热的分身层层包裹着。侯卿那东西长的出气,他几乎要被顶到喉咙似的窒息。 侯卿吻吻他额角的汗水:“好了。” “好、好了?”尤川又疼又胀,唇色都有些发白,“都插进去了?” “嗯。”侯卿引导着他的手,往下摸去。两个人结合的部位紧紧地楔在一起,一点空隙都没流出来,好似这两个人天生就该这么在一块似的。尤川只摸到侯卿留在外面的囊袋,便羞愧地飞快抽回手,躲在侯卿怀中不敢抬头。 侯卿满心都是终于占有这人的快乐:“我动了?” “……嗯。”像小猫一样柔顺无害的回答。 第三十五章 『交缠』 “嗯……唔……”尤川捂着嘴,双腿大开着承受着男人的侵犯。 他们像原始的野兽一样露天席地,在这泉水里肆无忌惮地交媾着,侯卿的凶器在他体内一下一下凶狠地撞击着,似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撞出来似的。 “喊出来,我想听你的声音。”侯卿掰开他的手,下身一刻不停飞快进出着,穴口摩擦间都带出白色的黏液。 尤川已经去了两次,浑身湿漉漉地躺在侯卿怀里,面色潮红,眼睫毛上都挂着亮晶晶的水珠,看起来就像是这人被自己欺负哭了似的。侯卿拨开他额前海藻一样浓密柔顺的白发,将他整个人都抱紧坐在自己胯上,尤川体内那东西便更深了几分:“嗯……太深了……” “深点不好么?”侯卿放缓了攻势,游刃有余地将性爱拉成绵长的战线。他们在水中借着水的浮力沉沉浮浮,每一次顶入抽出,就好像船在海面上起伏波荡似的。尤川怕自己掉下去,只能紧紧抱住侯卿的脖子喘息。 侯卿那东西对初经人事的他来说长得实在过分了,尤其是这样在水里慢条斯理地抽送时,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勃起的孽根上脉络分明的青筋,还有粗大的冠头,肆意欺负碾磨着柔软的嫩肉。而他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小腹被顶的又酸又胀,敏感的地方还没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侯卿明显是故意逗他,在这紧要关头偏要矜持地不紧不慢弄起来,搞得他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侯卿……”他小声地叫这人的名字,双腿无意识讨好地夹了夹侯卿的腰,“别这样……” “别哪样?”侯卿却故意听不懂,慢慢地插进去,又慢慢地抽出来,每一次抽插都要灌一波水进去,弄得里面又涩又难受。 尤川羞愤极了,又苦于没法反抗这人的恶劣手段,更小声地发出了像小羊羔呜咽一样的声音:“别那么慢……快一点……”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侯卿变本加厉。 “我、我要你快一点……”尤川被欺负得直掉眼泪,愤愤地咬住侯卿的肩膀。 “呃啊——”谁料侯卿突然重新将他按在石头上,公狗腰像打桩似的飞快顶弄起来,横冲直撞地像是要把尤川撕碎似的,“太快了啊——水,水进来了——”侯卿却不依不饶地按着他操弄:“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快一点?” 也不是这样子快的呀。尤川辩解的话都被撞成支离破碎的呻吟,侯卿专门朝着那敏感的一点撞着,小腹酸涩得不行,下身也在这样的顶弄中不受控制地高高翘起,顶头渗出点点清液,他先前已经射了两次,没想到第三次的高潮来得那么快。 “嗯……不行……不能再射了……”尤川哆嗦着去拉侯卿,抬头求饶地吻着侯卿,“别弄了好不好……嗯……别弄了……” “说话不算话的小坏蛋。”侯卿反客为主地吻着他,不肯轻易饶过尤川,掐着他的腰更加用力快速地顶撞起来。 怎么,怎么更加深了……尤川呜咽着在侯卿不肯罢休的索取中颤抖着达到了第三次的高潮,白浊溅满了腹部,甚至沾到了侯卿的脸上。侯卿也闷哼一声,终于在尤川体内第一次泄了出来。 “呼……”泄身过后的尤川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躺在石头上,眼睁睁看着侯卿一脸玩味地伸出舌头舔掉唇边他的浊液,他累得连脸红的力气也没有了。 侯卿翻过尤川,叫他趴在岸上,又握着自己的东西顶了进去。 “呜……你怎么还有力气……啊……”尤川被再次进入的时候都要哭出来了,他的腰酸的不行,却还要再经受这头禽兽的求欢,不管什么男人的尊不尊严,他真的没法再来了。 “我才只有一次呢?”侯卿压在他的背上,舔弄他的耳廓,手不安分地握住他的东西重新撸动起来,“你欠我那么多笔账,总该还清吧……” “能不能……能不能以后还……”尤川都没力气跟这不讲道理的发情的野兽讨价还价了,只想赶紧让侯卿退出去。 “以后那是你作为妻子的义务,才不叫还债。”侯卿吻着他的脖子和肩胛骨,下身在那还没恢复过来的幽穴进出着,因为还没从高潮恢复过来,那处的嫩肉紧致得不像话,又湿滑得不行,叫侯卿恨不得就这样插在里面整整三天三夜。 尤川边流泪边咬着自己的拳头,他不想哭的,可是侯卿这样欺负他,他总不自觉地就这么哭出来了。腰好酸,肚子好胀,大腿内侧也一定被磨破皮了,又疼又辣。至于小穴根本就被蹂躏到麻木地疼,穴口被摩擦得火辣辣的,有一种被撑得缩不回去的感觉。可是侯卿每次撞进来时,那处的卷毛扎得人痒痒的,又让他忍不住更听话地塌下腰撅起屁股迎合那人的索取。 “哈……啊……”淫荡的呻吟声在这山野间回荡着。侯卿插了几下觉得不满足,又把尤川抄起来,叫他坐在自己身上动。尤川被操得双目都是情欲,整个人柔软得像是一条水蛇缠在侯卿身上。他心里明明不想满足侯卿这个变态的要求,可是腰却不听话地自己动了起来。 侯卿满足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上已经完全沉溺于情欲中的人,伸手摸着尤川的脸,手指带了点刁难意味地塞进这人口中,他也听话地含着手指,舌头乖乖地被手指捉着。 好乖。 侯卿的心变得柔软起来,抽出手,抱着尤川发了力把他往下摁。 “不行……”尤川仰着头,像濒死的雀鸟一样,攀着侯卿的手臂哭叫着,侯卿一点也不留情地掐着他的腰自下往上顶弄着,尤川感觉到小腹逐渐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瞪大了眼睛,挥手不断拍打着侯卿,“放开我!放开我!” 侯卿却不肯饶他,还过分地含住他胸前的红果,吃奶似的咬着吸着,尤川本就被弄得浑身敏感,哭着求他:“别弄了……别弄了,我要……唔……”小腹胀痛地越来越明显,他快要忍不住了,侯卿却一点也不理会他的求饶,将他两个乳头都吃得红肿发亮。 “啊……”一声略带些尖锐的呻吟,一柱水柱便直接泄了出来。 侯卿惊奇地看着尤川坐在自己身上,精液和尿水都混在了一起:“你……” 尤川这回真的是无颜见人了,眼泪彻底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你太过分了!” 侯卿知道自己错得过火了,忙贴心地吻上他:“别气别气,又没人看到。” 可是你看到了呀……尤川大概是人生第一次这样委屈地哭着,还被人搂在怀里温柔地哄着,虽然气极了侯卿,可是他却该死地贪恋着这份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温柔。他从小就未曾享受过这样被人抱在怀里轻拍脊背安慰的温柔,却在侯卿这里体会到无数次的呵护。 无人想过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无人想过他也会孤独寂寞伤心落泪。 侯卿想过。 侯卿做过。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给你洗干净。”侯卿那东西还硬着没释放出来,便要拔出来。 尤川却扭头抱住了他。 “阿川?” 真的陷进去了……哪怕这人这样过分地欺负自己,也不想放开他。 尤川低着头呼吸着侯卿身上的味道,因为过长的性爱,这人身上都有些渗出精液的麝香味。 但是奇怪地不讨厌。 因为这是侯卿。 尤川红着脸,闷闷道:“你……轻一点。” “阿川。”侯卿又惊又喜,也回抱住了尤川。 水中一对恋人缠绵悱恻地亲吻着,不知日月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