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同人)白娘子本传(修缮版)》作者:长乐宫乐 文案: 以历史的眼光看待神话传说,总能从中找到时代的影子。 《白娘子本传》颠覆近千年的神妖传说,还原南宋历史大潮中的凡人白娘子的原型故事: 白娘子与许仙乱世中的因恩结缘,小青与子温唯美而曲折的爱情。 普通人与大人物的命运交织,正义与奸邪,谣言与真相。悬疑、推理、权谋,爱情、友情、亲情。 内容标签: 传奇 历史衍生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娘子,小青 ┃ 配角:医女,许宣,子温 ┃ 其它:秦桧,岳飞,韩世忠 一句话简介:还原南宋历史大潮中的凡人白娘子 立意:普通人被历史裹挟的抗争与无奈。国家与小家,正义与奸邪,谣言与真相。悬疑、推理、权谋,爱情、友情、亲情。 ☆、前言 白蛇传最早的故事记载与明末冯梦龙的《警世通言》之《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之后有多种形式多种版本的传说流传,都大同小异,脱不了人妖相恋,报恩赎罪的故事。我们知道,神话源于现实生活,神话中的每一个主要人物往往都有其历史原型,这样一个流传千古的传说必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白蛇传的历史原型又是怎样的呢?它为何会被妖化、神化? 根据不同版本的故事情节,我们大致可以知道:白素贞在遇到许仙前生活在四川青城山附近,她的身份来历有些讳莫如深,说不清道不明,她自称父亲曾是某个地方的总镇、统制,她父母早逝,有一个师傅教了她一些武艺,还懂医道,她在下山的路上收了一个打家劫舍的丫鬟叫小青,主仆二人都是超凡脱俗的大美女。她跟许仙有婚姻的约定,她跟法海之间有过节,这个过节发生在她学艺期间。成年后,她应约去找许仙完婚,二人共同经营药店,济世救人,不想遇到法海。法海勾结官府,成心破坏他们夫妻关系,最终将白素贞关进了寺庙监狱,许仙被迫出家,后两人的儿子高中状元,为父母申冤成功,二人得以出狱。白素贞是怎样与法海发生了过节,作为一介平民,又如何惹上官府让自己被关长达20年呢? 白娘子的故事发生于宋朝南宋绍兴年间,即1131年到1162年。这期间最重要的历史事件就是岳飞抗金被冤杀,20年后的1162年才平反,而白素贞被镇雷峰塔也刚好是二十年左右。再往前追溯便是有名的1127年的靖康之变。 此外,造成白娘子被镇雷峰塔的直接原因是水漫金山,而据史料记载,1144年五六月间,也就是岳飞被冤杀后的第三年,江浙一带不少地方确曾发生了洪水灾害。这意味着,水漫金山可能确有其事。但水漫金山明明是一个□□,为何会被加罪在一个女子身上呢? 另外,宋朝历史上并没有梁王爷这个爵位,但同时期与宋朝在战争与和平中博弈的金国却有一个梁王爷,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兀术。而史载宋朝同时期的大奸臣秦桧府中确实有一个靠贪污搜刮来的珍宝库,堪比皇宫,这与原故事中的小青到梁王府盗宝最终杀了梁王爷的儿子而被迫躲进观音菩萨的净瓶又有什么样的关联的? 这些时间、事件的吻合,仅仅是巧合吗?白娘子和小青的真实身份到底是怎样的?她们又到底是如何被妖化、神话的? 通过蛛丝马迹的信息推测还原,故事也许是这样的: ☆、一、西湖巧遇 大宋绍兴十二年,清明佳节,临安西湖。 三四月的天,春暖花开,阳光明媚,西湖到处一派春意盎然,湖边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的游人中,有两个妙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只见两位女子,一位白衣飘飘,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一位全身上下清一色的青草色衣衫,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两人正是二八年华,身着一青一白飘飘长裙,走在这花红柳绿碧波荡漾的西湖边,宛如下凡的仙女,引来无数路人驻足侧目,都不禁暗暗赞叹:“哪里来的两个仙女!”西湖的商贩和常来常往的行人却知道,这两个仙女已经接连在西湖游玩了两日了。 白衣女子个子稍高,年龄也稍也长些,每见路人驻足侧目,不免略显娇羞。青衣女子身材娇小玲珑,一脸的俏皮与灵动,时而娇笑连连,时而与侧目之人对视,毫无怯意。只听白衣女子时不时轻声叫道:“小青,别跑那么快,好多人看着我们呢!”青衣女子回道:“姐姐,怕什么,看就看呗,还能把我俩怎样……” 姐妹二人手挽手一路沿西湖轻快地往雷峰塔而去。 中午的时候,姐妹俩到了雷峰塔后山,在山上走了走,看了看,又往山下而来。清明时节雨纷纷,俩人刚下得山来,天竟不声不响地下起毛毛细雨来。两姐妹没带伞,只得走到不远处一个桥边的一棵大树下,在树下的石礅上坐下歇息避雨。两人刚坐了一会儿,突闻不远处有人吟道:“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 白衣女子循声扭头,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正独自站在桥上,面朝西湖,手里拿着伞,却不撑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见那男子身着布衣,侧面看着颇是清俊儒雅,一派斯文。虽谈不上玉树临风,却也是文质彬彬。一时不由得看楞了,以至于一旁的小青连叫了她两声姐姐她都没留意。 小青忍不住大声道:“姐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这一叫,白衣女子转神回过头来,那桥上的男子也闻声扭头望了过来。这一望,那男子不由得也呆住了:只见嫩绿的大树下一白一绿两位妙龄女子如仙女般坐在那里,正看着自己。那男子呆看了好一会儿,方走近几步道:“敢问两位姐姐,方才是叫小生吗?” 小青一歪头微瞪着他道:“我跟我姐姐说话,谁叫你了!”那男子有些尴尬局促地说:“抱歉!抱歉! 误会了……”说着边忍不住又看了看两人,然后目光停留在坐在一旁笑而不语的白衣女子身上,眼睛竟似看直了般。小青见状不由的怒道:“好色之徒,看什么看!”那公子听了,不禁脸色微红,囧道:“小生唐突二位姐姐了。”说完匆匆一拜,狼狈而去。 小青忍不住咯咯笑道:“原来还是个胆小鬼。”白衣女子道:“小青,你吓着人家了。依我看,这公子是个正派人。”小青:“嗯?姐姐怎么就知道他是个正派人了?难不成姐姐是看上人家了?那……我们还要不要找许宣啊?”白衣女子嗔道:“瞎说什么呢,我告别师傅,千里迢迢来临安不就是来找许宣的?我说他是正派人,是看他刚才局促又脸红的样子。若真是登徒子,不知道脸皮有多厚呢?哪还会如此不知所措。”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许宣如今是什么样的光景。” 小青听了,灵机一动,打趣道:“不如我们先去偷偷打探打探那许宣,如若长的丑陋粗鄙,那我们就跟师傅说没找着他,然后去找刚才这位公子如何?” 白衣女子又嗔道:“又胡说,我与那许宣乃是自幼定下的亲,也算父母之命,怎可见异思迁随便反悔?何况,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小青道:“那我们只能期盼许宣也如刚才那个男子一般,不让姐姐失望咯。” 白衣女子微仰着头遐想道:“我与许宣又不是指腹为婚,小时候原是见过面的,只是当时我们还年幼,都记不清了。但师傅当年既然为我做主许婚,想来那许宣长的还说得过去,即便如今长大成人了,也不会相差太大吧。何况常言道,相由心生,那许宣幼年时就那般心善救了我,师傅也说他们一家都是至善至良之人,品行自是可靠,长的必然也不会丑陋粗鄙吧。”小青听了,愣了一会儿,突发奇想道:“咦,姐姐,要是刚才那人就是许宣多好!” 白衣女子摇摇头叹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姐妹俩说着,看看雨似住了,便起身往回走。不想走到半路,突闻几声春雷,雨竟渐渐又下了起来,且有俞下俞大之势。小青环顾四周道:“这里没有避雨的地方,姐姐你看那湖中有个小船好像刚行不远,不如我们叫住那船,走捷径渡过对岸回去吧。”白衣女子道:“好吧,只能这样了,只不知人家愿不愿意掉回头来接我们。” 小青说着就站在岸边喊了起来。那小船听见喊声,不一会就靠过岸来了。只见一个人从船舱出来道:“二位姑娘快上船来,小心淋雨。”二人定睛一看,竟是刚才在桥上那男子,那男子显是也认出她们了,讪笑道:“原来是二位姑娘,真巧,又遇到了。” 小青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问艄公道:“师傅,雨下大了,我和姐姐没带伞,不知师傅是否方便载我们过对岸去?”艄公道:“老身正要载这位公子往对岸去,刚才正是这公子让回船来接上二位姑娘的,想必是方便了。”小青道声谢,看了那男子一眼,拉着姐姐跳上船来。 那男子又道:“两位姐姐请进船舱去避雨吧,小生站在这里就行。”说着,撑开手中的伞,站在船头。二人在船舱坐下,白衣女子见那男子站在船头又是风又是雨的,忍不住悄悄对小青道:“让人家进来吧避雨吧,这船原是人家先雇的。”小青道:“万一他是个假装好人的登徒子呢,我们与他共处一室,岂不是有损我们的清白?”白衣女子道:“怎么会呢!以你我的身手,哪个登徒子能靠近我们?” 小青听了,起身一边走过去,一边嘀咕道:“看我不试他一试。”因站在船舱门口对那男子喊道:“那位公子,我姐姐请你进来避雨。”那男子道:“谢姐姐好意,小生有伞,在这儿站着不妨事。”小青道:“你这个人,装什么装?让你进来你就进来!”那人只得收伞进船舱来,道:“姐姐说小生装?不知何意?”小青道:“没什么意思,我随口说说。”那人哦了一声,站在旁边不再言语,只偶尔拿眼睛瞟一下白衣女子。 小青假装往船头走了两步,悄悄把头上的玉钗丢在舱板上,回身来又就着小船的颠簸,撞了那男子一下。那男子急忙闪开,一时立不稳,跌倒在船舱。正欲起身,见舱板上有一枚精致的玉钗,忙捡起来,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嘴里嘀咕着什么。白衣女子与小青扭过头假装没看见,小青拿眼睛斜睨着,只见那男子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对小青二人道:“这里丢了支玉钗,想是二位姐姐的吧?” 小青这才假装摸了摸头,讶然道:“哎呀,果然是我的,多谢公子,要我怎么谢你才好呢?”那男子道:“哪里话,既是姐姐的东西,自当还给姐姐,不必言谢。”说完一边恭恭敬敬地递过玉钗,一边嘀咕道:“怎么会这么巧……”小青道:“什么这么巧?公子是想说今日我们多番相遇太巧吗?” 那人忙道:“不是不是,姐姐误会了。小生是看到这玉钗,想起小生家里也有一个玉钗,好像跟这个很像,嗨,想是我记错了。”白衣女子与小青听了心里一咯噔,不禁对视一眼。小青道:“是太巧了,那敢问公子家的那支玉钗,是哪里买的?”那男子道:“这个,好像不是买的,是多年前别人送的,后来家母留了下来。这东西,我又用不上,一向是我姐姐收着。”小青道:“那可巧了,我这支也是别人送的,不知送我们这东西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那男子道:“不会这么巧吧,小生都不太记得送我们那钗的人姓啥名谁,长啥样了。”正说着,船靠了岸,小青还想再问点什么,只听艄公催着三人下船。 小青挽着白衣女子,看了看船外面道:“外面还下着大雨,我们没带伞,这可如何是好?”那男子忙道:“姐姐若不嫌弃,可将小生这伞拿去,小生家离这里不远,一会儿就跑回家了。”小青道:“那怎么好意思,这么大的雨,再近也会被淋湿的。” 那男子道:“不妨,小生堂堂男儿,淋一点雨不怕的。万一淋坏了,小生自己就是大夫,吃两副药就好了。”小青道:“那……我们就先借用公子的伞了,只是回去后,怎么还给公子呢?”那男子道:“不用还,一把伞…….”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又道:“不若等明天天晴了,小生去找两位姐姐拿如何?” 小青知他心思,抿嘴一笑道:“那好,公子你记着,我们住在城北双茶巷的悦来客栈。”那男子一边点头称记住了,一边似不经意地又看了白衣女子一眼,见白衣女子也正含笑看着他,不由得又是一呆。 小青轻声笑道:“真是个呆子!”说着挽着白衣女子撑伞离去。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忙回头喊那男子,一转身见那人还站在雨中呆呆地看着她们,并没离去。不禁一笑道:“公子方才说,你家里的玉钗跟我的很像,不知是否可以请公子明日来拿伞时,顺便把那玉钗带来看看?没准儿,我们的玉钗真的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儿呢。” 那男子听了先是一愣,忙又不迭地点头道:“好!好!小生明日就带来给姐姐一看。” 姐妹二人回到客栈,收拾一番坐下。白衣女子道:“小青,那位公子刚才说他家里也有一个一样的玉钗,你说,他会是许宣吗?”小青调皮道:“姐姐希望他是呢,还是希望他不是呢?”白衣女子佯嗔道:“姐姐跟你商量正事呢!”小青笑道:“早知姐姐的心思,我不是已经诓他天晴后带着玉钗来找我们了吗?等他来了,我们见过玉钗,再设法问清楚便是。”“那他要是不来呢?”“姐姐放心,他若不来,我们可以去找他还伞啊。师傅不是也告诉我们许宣家的住址了,他若是许宣,我们去那里也定能找到他。” 姐妹俩一时无话,白衣女子心里想着那男子,那张清俊的脸庞时不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与幼年许宣那模糊的影子交替着在她脑中浮现。想起自己来临安的目的,不禁矛盾忐忑。许宣长成什么样了呢?心性如何呢?是否也像他这般清秀儒雅、温润如玉?如若不是,自己该如何?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让她来赴此婚姻之约的师傅。 她叫素贞,从小被师傅收养,与师傅在青城山长大。师傅姓白,是名女医,周围的人都叫她白大夫。后来师傅因她找回父母无望,便让她随师傅姓白了。自小她便跟着师傅在山上学医习武,这么多年不曾分开过。两人虽名义上师徒相称,但内心里,早已如同母女。只因师傅一直不曾成亲,她才不便称师傅为母亲。 后来,她外出行医时,在路上救了在外流浪的小青和她的五位朋友福禄寿禧财,师傅便收留他们几人一起在山上生活,也不曾分离。如今自己和小青几个人都离开了师傅来到临安,一别两月,甚是想念独在山上的师傅。想到此,两个月前在成青城山辞别师傅,师徒一起欢欢乐乐过春节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师徒之情 去年春节,师徒几人围炉守岁,师傅叹道:“中秋节之后,素贞就年满十八岁了,这过完年可就进十九了,小青也马上十五岁了,算来那许宣也该有十八了。”素贞笑道:“我的生日原本也是生造出来的,我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哪年哪月哪日生,这年龄原也是不准的。” 师傅道:“有什么要紧,这世上原本很多事情都不是能明明白白的,就好像世人都知道岳飞将军一心抗金,尽忠报国,眼看胜利在望,却还是被朝廷以莫须有的罪名下狱了。”顿了一下又道:“但欠人的恩情、承诺的事情却是明明白白不可忘的。” 素贞知道师傅的意思。小时候她因故被拐,幸得一个叫许宣的牧童和其爷爷所救,师傅便做主让她与许宣定了亲以报答许家,约定十八岁时去找许宣完婚。于是撒娇道:“师傅,我是不想离开你嘛!”师傅道:“傻孩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你能有个幸福的归宿,便是为师最大的安慰。何况你都大姑娘一个了,不去嫁人,跟着我守在这山里算什么?” 小青突然接口道:“姐姐现在不想离开师傅,只怕成亲后就不想离开姐夫了。”众人忍不住一通欢笑,素贞起身追打小青,两姐妹笑闹着。师傅似自言自语地道:“今日年关,也不知道岳飞将军在狱中如何了?” 说到岳飞将军,小青忍不住停下来接道:“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岳飞将军是冤枉的,岳将军自己知道,老百姓知道,朝廷大臣也知道,皇帝也知道,皇帝也知道大家都知道岳将军是冤枉的,大家也知道皇帝知道岳将军是冤枉的,皇帝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他知道岳将军是冤枉的,岳将军也知道皇帝知道他是冤枉的,皇帝也知道岳将军知道他知道岳将军是冤枉的,可他为什么还是要杀岳将军呢?”。 大家一时被她这一连串的“知道”给绕晕了,愣了片刻,忍不住都笑了。素贞笑道:“小青,你说什么呢,绕口令一般。”小青义愤道:“本来就是嘛!也不知道这皇帝老子怎么想的,自断手臂,哪天让我遇到了,非抓住皇帝老儿问个明白,替岳将军打抱不平!”师傅看着小青道:“小青,你性子如此刚烈,让为师很为你日后担心。” 师傅知道,小青从小随着父母在马背上长大,后来父母又都战死沙场,自己做了那么多年流浪孤儿,难免性情乖张刚烈。乃耐心劝导道:“正如你刚才所说,岳飞将军之冤,天下皆知。多少重臣义士为他叫屈都没有好下场,你如何能妄求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小青小声道:“凡事不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嘛!” 师傅道:“这个世界上,弱者的愤怒是没有意义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固然勇气可嘉,但终究只能是以卵击石,起不了什么作用,弄不好还会白白丢了性命。小青,为师知道你满腔正义,你若是个男儿,为师也可支持你去创一番功业。可现实是,我们不过一介平民,又身为女子,能做的只能是做好自己,尽自己的所能做一个好人。为师不希望看到哪一天你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的回来。”停了一下又道:“自然,你们还年轻,如果有一天机缘巧合,让你们有机会、有能力去帮岳飞这样的忠臣伸张正义,为师也会支持的。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咱们还是要活在现实里。” 小青见师傅不快,便不再吭声。素贞却知道师傅内心所忧,这话是说给她们听,也是说给师傅自己听。师傅有个未婚夫叫王经,是岳将军麾下将领,十几年前一直在参与对金作战,两人也因战乱一直没能成亲。后来王叔叔突然就没有了消息,直到现在七八年了都渺无音讯。师傅曾出去找过一年多都没找到,回来后便脱去铅华,形同出家,带着她在这山上道观隐居至今。如今岳将军又如此遭遇,只怕王叔叔更是生死难料了,师傅定是因此忧心烦恼。因此忙转移话题安慰道:“师傅放心,以后我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小青,帮师傅看着她,免得她闯祸。”小青道:“那你嫁人也带着我吗?”素贞道:“带着带着,谁让你是我收回来的呢。”二姐妹又是一番笑闹。 正月刚过完的时候,她们得到消息,岳飞将军已经于腊月二十九被杀于大理寺。师傅痛心之余,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一天。白素贞与小青和福禄寿禧财几个伙伴也都感到愤懑不快。 他们几人都是自小受战乱之苦,失去家人独自流落飘零的孤儿。小福稍微年长点,今年十六岁,小禄与小青同年,今年刚十五岁,最小的小财才刚满十三岁,另外两人也都才十四岁左右。自然,这些年龄也都是他们自己说的,准不准也没人能知道。都还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从小流浪在外,吃不饱,穿不暖。直到遇到白素贞师徒,收留他们在山上,才学会了采草药,自力更生吃口饱饭。师傅还教会了他们读书认字,也跟着小青姐妹练了点拳脚功夫。 稍董事后,岳飞便成了他们心中保卫家园的英雄。他们虽不懂什么国家民族大义,但岳飞抗金却是他们心中懵懵懂懂的希望,如今这希望却被扼杀了。白素贞还知道,师傅的痛心不仅在于岳飞将军,也在于王叔叔。岳飞将军活着,王叔叔总算还有一丝希望,哪怕这希望很渺茫。如今岳将军死了,师傅的最后一线希望也要断了。师徒几人因此都闷闷不乐了几天。 之后一天,师傅把素贞与小青叫到房里,道:“听闻如今大宋已经与金停战修和了,想是天下要太平了。素贞既已到婚配年龄,自当去临安找许宣完婚。”说完又问她们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多少,而后又把两人的身世和自己这些年带着他们的遭遇一一详细说与两姐妹。 然后拿出一包首饰,分给二人道:“这些东西都是当年我跟素贞逃难时带出来的一些小件。这块玉佩和玉钗,原都有一模一样的一对儿,其中一个玉佩那年给了许宣,玉钗也留了一支在许家,作为素贞和许宣的订婚信物。你们完婚时,许家自会将其送还于你作为聘礼。玉佩原是感恩送给许宣的,如今你可凭这一块玉佩去与他相认。这剩下的一支玉钗,就送与小青了,如此你们姐妹刚好一人一支,也算姐妹一场。这翡翠扳指和珍珠项链你俩就带上,自用也好,日后若是日子艰难,也可拿它去周济。” 小青忙道:“哎呀,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既是姐姐家带出来的,就都给了姐姐吧。”素贞忙道:“胡说,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我家的呢?再说,你我姐妹,何分彼此!”说完,拿过翡翠扳指,套在师傅手上道:“师傅,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您,这扳指,您就留着,也算我们师徒的一点念想。”师傅道:“你们走了,我自去行医,闲暇时研制药方,无需担心。”白素贞还是坚持要把扳指留下,师傅只得随她。 白素贞又拿过珍珠项链给小青戴上道:“小青,你我姐妹今生也算有缘,姐姐今日就借花献佛将它赠于你。”小青只得道:“那我替姐姐暂时保存吧,日后小青就是姐姐的贴身丫鬟和管家。”素贞道:“哪里话,我们原是姐妹,何须论主仆生分了。” 师傅见状,会心地笑道:“你姐妹如此,为师就放心了,日后你们行走在外,要姐妹同心,相互扶持照顾。小青性子刚烈,凡是要多听素贞的话,素贞亦要看顾好小青。”二人点头称是。 师傅又道:“关于剩下的那些珍宝,为师今日也都告诉你二人。你二人须记住,那些都是我大宋的国之珍宝,待时机成熟之时,须得将其归还国家或用之于民方不负其为国之珍,亦不负我等拼死护其许多年。素贞你已跟我学医有十年,此番出去,你与许宣若无营生,自可行医为业。无论何时,须得牢记我医圣祖师的话: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上疗君亲之疾,下救贫贱之厄。” 素贞顿首道:“素贞谨记师傅教诲。”师傅又将藏宝地点和许宣家住址详细说给两姐妹。素贞道:“如今隔了这么多年,要是找不到许宣呢?或是人家已经娶亲了呢?”师傅道:“有缘千里能相会,你二人若是注定有缘,此番去定有你的际遇。若是尽心而不得,你还回来青城山来便罢,也算你践诺了,问心无愧。” 素贞只得答应着,靠在师傅身边伤感道:“师傅,素贞真的不舍得离开师傅,师傅一人在山上,素贞担心……” 师傅道:“担心什么?没了你们在身边整天叽叽喳喳,我一个人在山上,落得清静,正好多研制些药方。” 白素贞知道师傅是安慰她,又道:“师傅,要不我们设法再去找找王叔叔?如今我们都大了,都能帮师傅去跑跑,也许……”“不必了,他是去了金国失去音信的,金地虎狼之地,多少被俘虏的汉人有去无回,岂是你等能轻易乱闯的?为师断不能让你们去以身犯险。”师傅淡淡地道。 师傅又将这些年与素贞行医积攒的银两全部给了二人,让二人去买几匹马,剩下的做一路上的盘缠。银两并不多,她师徒二人虽医术高超,行医多年,声名远播周边的十里八乡,但一来师傅一向仁善,行医向来不计诊金,任由病人随意打发,有钱的便收些银两,平民百姓没银两的给些粮食瓜果之类也行,实在困难的,分文不取,经常对穷苦人家免费诊治舍药。师傅总告诫她,如今乱世之秋,百姓生活不易,她们住在山上,衣食周全就够了,无需积累许多银两。二来这些年他们师徒七个人的吃穿用度全靠她俩行医,因此并没有存下多少银钱。 素贞接下银子,与小青收拾一番。小青要带着她的五个朋友一起走,白素贞本想留下两个人在山上陪着师傅,师傅却说:“他们都大了,男孩子,是时候该出去闯闯了,或许能有一番机遇。即便不能建功立业,也该成家了,跟我在这山上没得虚度光阴,荒废了青春。你带着他们下山,日后也好做个帮手。”白素贞只得带着他们同行。 为了路上方便,小青便让五人都跟着师傅姓白,分别叫白福白禄白寿白禧白财。素贞听了笑道:“这倒不错,听起来像百福百禄百寿百喜百财,样样都是一百。”小青道:“那是自然,姐姐以为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当年我们几个在一起讨饭时说了,以后他们五个要是都发达了,一定要福禄寿禧财俱全,因此他们便分别给自己取名叫福禄寿禧财。如今跟着师傅和姐姐,也算是圆满了,可不是样样一百?” 师傅与白素贞听了都忍俊不禁。白素贞笑道:“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像是你的杰作呢?取个名字都这么偷懒,大概是从哪个大户人家的春联上看来的吧?我们这一出去,人家听见这名字,还以为我们是哪里来的一群土财主呢!”小青道:“土财主就土财主,有什么不好?总比当五个穷酸鬼好。” 几人说笑着下山,买了四匹马,素贞与小青共骑一匹,其他人或共骑,或独骑着一起出发了。除却小时候逃难流浪外,几个年青人这是初次独自出远门,满心好奇与欢喜。骑着马时不时一阵疾奔,遇到景色优美之地,又停下来游历一番。偶遇不平之事,也管上一番。如此大约两月的功夫,几人方到了这临安城。 年青人终究是精力旺盛,刚到临安,几人找了个客栈住下,吃了个饭,白福他们几个便嚷嚷着要去西湖游玩。小青道:“你们几个就知道玩,忘了我们来临安是干什么的,都要听姐姐的吩咐。”白素贞道:“西湖美景三月天,如今三月刚过,到处花红柳绿的,想必是十分美的,就去逛逛何妨。” 于是几人这才到了西湖去游玩一番。接连在西湖边游玩了两日,第三日,白福他们说想去临安城里逛逛,小青让他们自去。小青与姐姐仍往西湖而来,姐妹俩去看了看师傅说的藏宝的地方后,见无异常,便不动声色的地离开了,路上就遇到了那男子。 姐妹二人在客栈中想着师傅,一夜无话。 ☆、三、雨伞为媒 第二日,雨过天晴,白素贞与小青也不外出,只在客栈房间里呆着,小青时不时到门外看一看。半晌的时候,果见那男子来了。小青躲在房间门口的楼道上看着他,见他站在客栈门口呆站了一会,跺来跺去,似是要进来又不进来,犹豫不决的样子。小青心笑:“真是个十足的呆子。”过了一会,见他似终于下定决心,跑进客栈。又听他找店小二问两位仙女似的姑娘住哪个房间,小青连忙进到房里关上门,轻声告诉白素贞:“他来了!” 不一会儿,只听有人敲门问:“请问,两位姐姐在吗?”小青打开门,只见果然是那呆子站在门口。见了她,略显局促地道:“两位姐姐,小生……小生应约来取伞了。”小青一边把他让进门,一边道:“只是来取伞吗?”那呆子道:“自然,自然,也是想来探望两位姐姐。”小青道:“只怕探望我们是假,借机结识美女是真吧?”那呆子脸一红,局促道:“小生,小生……那姐姐把伞还我,小生这就走吧。” 白素贞见状,忙悄悄碰了下小青。小青又道:“还没请教公子大名呢,我们姐妹他日也好记得公子今日借伞的恩情。”那呆子道:“不敢,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生姓许名宣,小字汉文。”白素贞与小青听闻许宣二字,心头俱是一震,不由得互看了一眼。 白素贞按捺住心头的惊喜,不动声色地问道:“敢问许公子,家住何处?”许宣见白素贞亲问,脱口而出道:“小生家住钱塘县县衙附近。”小青接着道:“那许官人来见我们姐妹,家中娘子可知?”许宣道:“叫姐姐见笑了,小生尚未娶亲,哪来的娘子。” 白素贞闻言心里又是一喜,问道:“公子一表人才,怎会还未娶亲呢?想是从小就定下了吧?”许宣笑道:“听家姐说,小时候确曾定过一家。不过爷爷活着时嘱咐过,说那家人将闺女许于小生,是因为人家落难时,小生和爷爷对人家有点小恩。爷爷说那家人不是凡人,我们平民百姓不可趁人家落难之时小恩索报,跟人家攀亲,所以这事就……就做不得数了。” 小青又道:“那你还记得那姑娘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吗?”许宣难为情地道:“这个……当时小生才五岁,都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好像是姓……姓啥来着?咳,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 至此,白素贞心里已确定他就是跟自己自幼定亲的许宣。听了他的话,又不由动容,心道:果如师傅所言,这家人竟如此良善。只听那许宣继续道:“只顾说小生,还没请教两位姐姐的芳名呢,为何住在这客栈中?”小青忙道:“我姐姐名叫白素贞,我叫小青,是她的丫鬟,我们到临安是来……” 白素贞恐小青要说出实情,忙道“我们是来投亲的,不想亲戚搬走了,只好暂住在这客栈中。”许宣讪笑着道:“原来是外地来投亲的,难怪二位姐姐生的如此出众,小生又自幼长在此地,从前却不曾见过二位姐姐。”小青刁钻道:“如此说来,这城里但凡长的出众的女子,你都认识了?”许宣忙道:“不是,不是,小生不是那意思,小生轻岂是那等轻浮之徒……” 小青见他的傻样,笑道:“公子说带你家里的那钗来看看,不知带来了吗?”许宣听说,忙一边从袖里掏出玉钗递给小青,一边道:“姐姐不说,我差点忘了。姐姐瞧,就是这个,我刚从家姐房里找了好久才找出来的。” 小青一边接过,一边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支,放在一起一看,果然一模一样。不由地暗暗给白素贞使了个眼色。姐妹俩心里一边窃喜,一边装着若无其事地说:“果真跟我的一模一样,可巧了。” 小青因一心想着姐姐的终身大事,一边把玉钗还给许宣,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定的亲不作数了,那令尊令堂也不曾与你重新说亲?”许宣道:“爷爷在我六岁那年染病去了,第二年家父家母也相继去了,小生跟着长姐长大,如今无功无业,还不曾重新说亲。” 白素贞道:“怕是许公子眼界高,没遇到中意的吧?”许宣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之前是没有遇到中意的,不过也不是小生眼界高,实在是小生过于平庸,没人看得上……” 白素贞又道:“那如若之前许亲的那家人自己找来了呢?”许宣摇了摇头道:“怕是不会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那家人的消息,也不知道搬到哪去了。再说,如今这状况,人家哪里还看得上小生。” 小青道:“按你说来,那家人是忘恩负义之辈了?”许宣道:“哪里,是小生自己配不上人家”。小青又道:“如此说来,公子自认为配不上那家人,倒配得上我姐姐了?” 许宣闻言,脸又一红,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小生不是这意思,小生……”话没说完,转身夺门而去了。 白素贞嗔道:“小青,你看你刁钻的,又把人家吓跑了。”小青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既已知道他的底细,还怕找不回他?倒是姐姐,又不告诉他真实身份,打算如何与他完婚?” 白素贞叹道:“他家既是如此本分善良之辈,施恩不愿图报,我又何苦为难人家呢?与其让他以为我只是来报恩的,倒不如不提此事,让他以为我们只是西湖巧遇的有缘人,结为夫妻是出自双方本心。”小青道:“原来姐姐考虑如此深远,那不如等两天,缓一缓,小青再去找他?”白素贞道:“也只能如此了。” 既已找到许宣,白素贞与小青决定安定下来。二人将身上剩下的银子拿来就在客栈附近找了个房子租下,带着白福几个人一起安顿下来。小青嘱咐几人:以后白素贞是家里的小姐,小青是丫鬟,另外几人都是家仆,日后大家就跟着姐姐在临安安居乐业了。二人安顿好,已经过了三日,于是小青带着那把伞去找许宣。 按照许宣所说的地方,小青找到钱塘县县衙。一番打听,果然得知许宣和他姐姐姐夫就住在县衙不远处的街道上,许宣本人在另一条街上一个药铺里当学徒已经三年了。小青想了想,来到药铺,见一个跟许宣年龄相仿的伙计在堂内应承着,小青上前问许宣许公子是否在此。 那年轻伙计热情地道:“许宣啊,他在。姑娘来的真巧,他前两日淋了雨,大病了一场,今日才刚好点,师傅让他在后堂歇息。”小青道:“许公子病了?”那伙计道:“是啊,病的还不轻呢,在床上躺了两日,此刻还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呢。”小青道:“那烦请官人帮忙请许公子出来,就说白姑娘找他。”那年轻伙计看了小青一眼,满眼疑惑地进去了。 不一会儿,许宣果然出来了,见是小青,惊喜道:“白姑娘找我了?白姑娘在哪儿?”小青道:“姐姐自是在家里啊,你还知道想着姐姐!”一旁的年轻伙计见状,笑道:“原来汉文兄是得了相思病啊!” 许宣难为情地红着脸讪笑道:“师兄别笑话我了……”药铺里面坐堂的一位老者见状也走出来道:“既是白姑娘找,今日就还放你一天假,快去吧,见了白姑娘,没准病就好了。”小青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许宣跟着小青来到她二人租来的住处,小青先进内屋将许宣得相思病之事说与白素贞,白素贞听了不禁心里一动。姐妹俩来到外间,白素贞道:“青儿年青,前日说话过了,许公子勿怪。”许宣忙道:“不敢,不敢,两位姐姐不嫌弃小生唐突,小生怎敢生二位姐姐的气呢?” 白素贞又道:“我姐妹自幼丧失父母,跟师傅在青城山上长大。此番从蜀地来临安,原是来投奔姨娘,想请姨娘做主为素贞择良人婚配的。不想姨娘已过世,家人也已不知搬至何处……” 白素贞似是伤心不愿再说下去,小青接道:“许公子明白了吗?公子既是对姐姐有意,何不立请媒人来提亲?难道要让我姐妹无功而返?还是继续流落在外?”许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喜出望外道:“蒙姐姐不弃,小生,小生这就去找家姐请媒人来提亲。只是…只是小生自幼由家姐与姐夫养大,如今还是药铺一学徒,只怕…只怕……” 小青道:“真啰嗦,只怕什么啊?”白素贞道:“公子是怕没有合适的聘礼吗?无妨,你我既因雨伞结缘,这把雨伞就算是聘礼了。” 小青道:“你这人真迂腐,你家里不是有个跟我的一样的玉钗吗?拿来给姐姐做聘礼岂不正好?”许宣道:“那玉钗…那玉钗…听家姐说是小时候定亲的人家留下的。爷爷说,人家来了要还给人家的。”小青道:“那就先借用一下,等人家找来了再还给人家不就行了?或者,你要实在不愿意,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玉佩之类的物件,拿一件出来也行啊。” 白素贞忙道:“小青,不要……” 小青道:“不要什么啊,哪有用雨伞做聘礼的?伞就是散,还没成亲就要散伙,听起来多不吉利。”白素贞听了不禁愕然,因笑道:“是,这次还是小青考虑周到。” 许宣也忙道:“青姐说的是,小生这就回去请家姐做主,把那玉钗先借用一下。说到玉佩,小生还真有一件。也是那年许亲的那家人给的,说是给小生保平安的,爷爷没说什么,小生就一直贴身带着。”说着转过身从衣服里解了玉佩递给白素贞道:“就是这个了,权做我小生的定情之物吧。”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白素贞将那玉佩与临下山时师傅给自己的玉佩拿出来一对比,果然也是一模一样,不由得欢喜地叹道:“果然如师傅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想不到此番下山竟这么顺利就找到他了。”小青也欢喜道:“更难得的是,他恰好就是姐姐心仪之人,也对姐姐有情。” 白素贞忽又道:“要是我们此番下山也能顺利找到王叔叔,那可就皆大欢喜了。”小青也道:“但愿老天保佑吧,要是能找到王叔叔,我们就认王叔叔和师傅为爹娘。有王叔叔在山上陪着师傅,我们在这里也安心。” 姐妹俩一边说着一边目送许宣离去。白素贞对小青道:“青儿,我们带来的银两已所剩不多了。眼下要成亲,日后要生活,须得先筹一笔银子才好。依我看,那几匹马暂时是用不上了,不如先拉出去卖了。” 小青道:“成亲,不是该许宣家筹办吗?难道还要让我们倒贴?” 白素贞道:“说什么倒贴不倒贴的,许宣方才不是说了,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姐姐抚养长大,如今还是药铺学徒,哪里能有积蓄?只怕他姐姐家也不宽裕,何必为难他呢!” 小青:“我们已经不要他的聘礼了,姐姐是嫁,又不是招赘,这办婚礼原本就是男方的事,怎么为难他了?”白素贞一笑道:“青儿有所不知,许宣和他爷爷之所以当年会救我,就是因为他们一家本性良善。听师傅说,当初师傅原本要给些东西答谢他们,都被他们拒绝了。如今即便家里不宽裕,也没有将师傅留下的玉钗卖掉,而是想等着哪天物归原主。这样的人家,我们又这么突然地成亲,让他们去筹办,若是简单了,怕我们不满意,铺张了又筹备不起,可不是为难人家?” 小青听了只得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小青这就出去把马卖了给姐姐筹办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有情眷属 小青来到马棚,想了想,留了两匹,只牵上两匹马,叫上白福一起出去了。二人牵着马沿街边走边叫卖,一路无人问津,只得打听了一番,牵着马往郊区的马市而去。刚出城门不久,还没到马市,突然从旁边窜出两个人来,以触不及防之势,抢过小青和白福牵着的马绳,翻身上马而去。二人瞬时反应过来,小青怒道:“敢抢本姑娘的东西!”一边发足追去。 得益于从小的经历,小青奔跑速度原比一般人快,紧追不舍。马上人见小青追的紧,忙回身扔了一个东西过来,小青飞手接下,摸着像是一袋碎银子,也不细看,带着继续追着马跑。一口气追了有两里多地,两条腿到底比不上四条腿,小青跑不动了。幸亏四周空阔,小青远远地看着那两人好像骑着马钻进了远处树林旁边的一座废旧房舍后面去了。等小青来到跟前,见是一座破败的岳王庙,骑马之人已经没了踪影。 小青进到破庙内,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没有踪迹,只好就着一根柱子坐下喘口气。刚坐下,白福也追到了,累的也顾不上多问,径直在她对面的草堆上坐下。二人歇息一番,小青道:“我二人也算棋逢对手了,从前打劫别人,今日竟也被别人打劫,可惜了那两匹好马。”说着站起身来准备走。 白福双手撑地,也准备起身,突然感觉手掌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下意识地扒开一看,不由得惊叫道:“青姑娘快看,银子,这里有银子!”小青闻言,忙扒开草堆,果见草堆下,有一锭银子,半截陷在地下,露出上面的部分。银子旁边有一块木板,两人揭开木板,见下面是个小小的地坑,里面有一个布袋装着一些银子,两人打开来查看一番,见是十两一锭的银子,共一百两。 小青道:“定是刚才抢马的劫贼留下的,说不定这里就是他们日常的窝点。”白福道:“难道那人故意把我们引到此地,让我们取银子,好别再追着他们?”小青想了想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着依旧用那布袋装着那一百两银子,又看了看刚才那劫贼扔过来的银袋,见约有十多两碎银子,于是一起收好,二人离开破庙回家去了。 路上小青又嘱咐白福道:“我们来卖马是为了帮姐姐办婚事,如今马没了,只好拿这银子一用。这捡来的银子,千万别跟姐姐说。否则以姐姐的性子,定让我们给人家还回来,那我们再去哪儿弄银子来办婚事?”白福答应着:“不说,我肯定不说。” 回到家,小青便依言只把那包一百两的银子连袋子交给白素贞,没提马被劫的事,也没提那十多两碎银子。白素贞吃惊道:“这么多?四匹马卖了一百两银子?”小青道:“哪有,只卖了两匹呢。只是我们半路上遇到一个商队,他们的两匹马半路死了,急着要赶路,就不计价钱买了我们的马。”白素贞道:“那也不用这么多吧?”小青道:“人家拉的都是很贵重的货物,又说我们的马是难得的好马,就随手多给了一些嘛。”白素贞闻言不再多问。 二人自去筹备婚礼,买了婚服和一些婚礼用品,小青要立即布置起房间。白素贞道:“青儿,你忙糊涂了,我们还没正式定亲呢,还不知他姐姐姐夫怎么说。他们等下要是过来提亲,见我们婚房都布置好了,会怎么想?”小青笑道:“是了,我太心急了。这要让他们家来提亲时见我们婚房都布置好了,还以为我们姐姐有多急着想嫁给那傻小子呢。” 却说许宣回到家,找到长姐,简述了遇到白素贞的经过,要姐姐给自己做主提亲。姐姐许娇容听了,不禁犯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忙去找姐夫李公甫商议。 李公甫一听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你弟弟一个男儿,无权无势,又无万贯家财,谁还能骗他什么不成?再说,他们成婚就在咱们一处,有咱们看着,还能有啥事?我看这小子从小就有福气,你爷爷不就说过从前跟汉文许亲的那家不是凡人吗?如今刚成人,又有这么好的姻缘送上门。依我看,不若赶紧给他们成亲,以免夜长梦多。” 许娇容听罢,不禁想起当年爷爷的话,想想公甫的话也有道理。忙依了许宣的要求,回去拿出了那个玉钗。又去央许宣做学徒的药店李掌柜娘子为媒人,带着许宣来找白素贞提亲了。 许娇容一行来到白素贞的住处,看那房舍住处,倒也是寻常人家,心下放下一半。待进得屋来,许宣忙介绍白素贞和小青给姐姐和李掌柜娘子。 饶是许娇容这样的女子,一见面前这一白一青两姐妹,也不禁侧目。暗自道: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美的这般超凡脱俗,一个温婉娴雅、端庄有度;一个俏丽机灵、顾盼神飞。难怪弟弟说她们是仙女一样,迷得神魂颠倒。看容貌举止,倒像是良家女子。只是,这样的女子,怎么就看上许宣了呢?自己这弟弟虽说长的还算斯文,也算不得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又无权无势,一看就是平民人家。莫非,这俩姐妹对我们家有什么误会?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委身下嫁?许娇容心里不禁又泛起了嘀咕。 只见那白衣女子往前两步姗姗施礼道:“素贞见过许姐姐。”许娇容忙扶起她道:“我等平民百姓,姑娘不必多礼,敢问姑娘芳龄?令尊令慈何在?”白素贞见问起家世,因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情况,自是想起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傅。她知道师傅的未婚夫王叔叔曾做过岳飞将军军中统制,便道:“白素贞今年年方十九。家父在世之日,原是军中统制,早些年去了,家母亦早亡。素贞从小蒙师傅收留,跟着师傅长大。” 许娇容喃喃道:“白素贞,白素贞,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小青忙道:“许姐姐哪里话,我们姐妹初次来临安,许姐姐怎么会听过我姐姐的名字呢,想是同名同姓的吧。”许娇容道:“是了是了,天下同名同姓的原也常见。”说完又迟疑道:“不知许宣可曾向白姑娘讲过我们家的情况。我们家世代居于临安,我父母也早逝。汉文,哦,就是许宣,是我跟他姐夫带大的。他姐夫是个小捕快头,我们家也就是勉强过得去,算不上什么富庶人家。汉文早些年读了点书,这几年在药铺里当学徒,还没出师,只怕要委屈姑娘了。” 白素贞知道许娇容这是在试探她,因微笑道:“许姐姐说哪里话,素贞父亲虽曾为官,然也已是过去的事了。素贞这些年一直与师傅住在山上,何尝不是平民百姓?素贞此番来临安原是师傅念素贞成年,让素贞来寻姨娘,想由姨娘做主婚配的,不想姨娘家搬走了。素贞本欲回山找师傅,不想与许公子有缘在西湖相遇。原是因着缘分才结亲的,并不为贪图其他,何来的委屈?” 许娇容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遂拿出玉钗,交与李掌柜娘子道:“如此,那我做姐姐的就放心了。就请李大娘为我弟弟操劳,我家汉文原是高攀姑娘了,婚事一切但听白姑娘吩咐,不可委屈了白姑娘。”当下,小青收了玉钗算是聘礼。在李大娘的操持下,双方择定第三天良辰吉日就在白素贞和小青的住处完婚。 送走许家姐弟,白素贞赶紧坐下来喝了杯茶道:“好紧张,原来丑媳妇见公婆果然不容易。幸好,许姐姐也是和善之人。”小青笑道:“哪里是丑媳妇,明明是傻小子白捡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他姐姐倒是实在人,一眼看出许宣配不上我们姐姐,生怕我们姐姐是图了什么才下嫁的,还把家世说的清清白白。” 白素贞道:“青儿,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什么配不配得上,我与许宣前有恩情婚约,后有西湖之缘,也算是美满姻缘了,姐姐我很知足。” 小青道:“是,美满姻缘,姐姐以后有了许宣,别忘了青儿才好。”白素贞笑道:“怎么会。”笑罢,姐妹二人这才布置起婚房来。 婚礼那天,除了白素贞小青和白福他们几人外,就只请了许娇容夫妇和许宣做学徒的药铺里掌柜夫妇跟他们的女儿晓慧及许宣的师兄刘平,婚礼简单而文馨。 席间,师兄刘平羡慕道:“汉文兄真是命好,去一趟西湖,娶回个这么漂亮的娘子。” 晓慧自一进门就一直盯着白素贞和小青看不够,此刻终于忍不住道:“白姐姐和小青姑娘好漂亮啊,跟你们一比,我感觉自己像草芥。” 许娇容怕白素贞生疏不知应对,忙道:“晓慧姑娘兰心蕙质,怎么会像草芥呢。” 白素贞也忙道:“正是,素贞自小长在山野,初到临安这繁华之地,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晓慧姑娘,还望晓慧姑娘把素贞当姐妹看待,莫要生分了。” 晓慧热情地道:“姐姐不嫌弃妹妹粗俗,妹妹自然愿与姐姐和小青姑娘姐妹相称。”小青见这晓慧姑娘虽然相貌平平,却也随和有礼,热情开朗,一见就觉得亲切,也道:“姐姐多了个妹妹,小青却多了一个姐姐。” 许娇容见她们相见甚欢,一边给大家劝酒一边道:“按理,本该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把素贞娶进门才是。可是一来这事情太突然,我们一时也没得准备;二来,我们家人口也不多,除了我和他姐夫,也就是些街坊邻居,如此急匆匆地去下贴请人家来破费,未免失礼。倒是让弟妹破费了,终究是我们家委屈了素贞。也得亏李大娘和李掌柜费心帮忙做媒,又来帮我们添喜气。” 素贞笑道:“姐姐又客气了,素贞不觉委屈。素贞天性不爱热闹,就这样简简单单挺好的。结婚图的是一辈子的事,又不是图这一日的乐活,何必破费费事。” 李大娘也笑道:“我这个媒婆也是坐享其成的,没费啥心。白姑娘说的可不是?结婚图的是一辈子的长久日子,今天有他们几个贴心的年轻人一起热闹热闹就够了。” 姐夫李公甫听了道:“想不到汉文清明节去给你爷爷和爹娘扫个墓,竟遇如此佳缘,弟妹如此贤惠。想是爷爷和爹娘在天有灵,姐夫我也算是对你爹娘有交待了。” 许宣起身道:“许宣感激姐姐姐夫的抚育之恩,感谢师傅师娘还有师兄师妹的照顾。” 李公甫道: “一家人,谢什么谢,你夫妻二人成亲后当好好谋算一番,谋个好营生,好好过日子,就算对起你姐姐和我了。别像我大老粗一个,只能吃捕快这碗饭,一天到晚没个清静。这不,喝完这杯酒,我就得走了,前几天衙门官银失窃,到现在还没抓到窃贼,你姐夫我难交差啊。”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嘱咐了几句要许宣日后好好待娘子,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就先离去了。不久,众人也用罢离席。 晚间,白素贞与许宣在房内。白素贞道:“今日席间姐夫的话不无道理,你我二人既已成家,日后自当自力更生,不能还靠着姐姐姐夫,官人可有什么筹划?”许宣道:“我能有什么筹划?我跟李掌柜当了三年学徒,会的也只有医药这一行。”白素贞道:“那不如我们也开个药铺可好?不瞒官人,奴家跟着师傅在山上也曾学过几年医,正好帮衬着官人。”许宣道:“原来娘子也是同道中人,如此你我夫妻开个药铺,悬壶济世倒真是个好营生,只是…只是…这开药铺需要本金,为夫做了这几年学徒,原是没什么酬劳的,一时只怕拿不出这笔本金。” 白素贞道:“在这临安城开个药铺需要多少本金” 许宣道:“我们刚起步,不求多大,想来八十两银子足矣。”白素贞笑道:“官人不必忧心,奴家家里虽然败落,区区八十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说着,将小青前几日拿回的一百两银子中,捡了八十两出来与许宣包好。许宣自是高兴,想着以后也算有家有业了,二人满心欢喜地宽衣准备就寝。 白素贞又将许宣送她的那枚玉佩拿出来,亲手给许宣戴上。许宣说:“这是我送娘子的定情之物,娘子怎的又给我还回来了?”白素贞笑道:“如今情已定,我的不也是你的?况且,官人不是说了,这玉佩是当年被你所救的人家给你保平安的,岂可随意取下?奴家也希望它能保佑官人一生平安。”许宣道:“那便以娘子之意,愿它能保佑你我二人都平平安安。” 两人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心愿甜蜜入睡,却不知现实往往事与愿违,灾难已然将临。 作者有话要说: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五、官银悬案 第二日,许宣起床用过早饭即告别白素贞,带着白素贞给的八十两银子回到姐姐家,让姐姐帮忙找个店面,筹备开药铺之事。姐弟二人正说着,几个衙门的官差来找李公甫,说要一起出去办案。许娇容一边起身去叫李公甫,一边顺手将许宣带回来的银子放在桌上。 李公甫正出来,几个官差也起身准备走,突见桌上的银子看着像官银的制式,忙拿过一看,果然是官银。李公甫急道:“这银子哪来的?”许宣见问,忙答道:“这银子是我娘子拿出来与我开药铺的本金。”几个官差看着李公甫道:“捕头,这像是失窃的官银啊!”李公甫道:“汉文,你娘子怎么会有官银?”许宣一时茫然道:“官银?怎么会呢?”李公甫道:“既如此,少不得要带你去衙门当堂问问了,免得别人说我包庇。”几个官差不由分说拿下许宣往衙门去了。 许娇容一时没明白发生了啥事,呆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忙喊道:“公甫,公甫,你干什么,那是我弟弟哎。”李公甫边走边道:“我知道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可是他拿的这确确实实是官银啊,我这做姐夫的职责所在,不得不带他去问问话。你还不赶紧去问问他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娇容听了,这才急急忙忙跑到白素贞的住处,将许宣被官差拿去之事告诉了白素贞。又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你给他的银子怎么会是失窃的官银?”白素贞也吃了一惊,忙问小青。小青闻听,知道闯了祸,忙将那日卖马的遭遇说与两个姐姐。一急之下,也忘了提那袋碎银子的事。 白素贞听完道:“想那劫马贼许就是盗官银的贼,也怪我二人一直跟着师傅住在山上,不曾见过官银,缺少经验,如今连累了官人。”许娇容道:“别说你们,我不也没留意到,眼下如何是好?”白素贞道:“不如实话实说,我们将银两上交官家便是。” 小青忙进屋拿出剩余的银子二十两,就用原本的那个袋子装着。姐妹三人这才细细看起这包银子,发现这银子与寻常银锭并无多大差别,只是底部印有官府的印记,上面内陷处也有一个小小的标记,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徐娇容又拿起那个袋子看了看,凝眉道:“这布料,倒不像是临安一带常用的布料。” 白素贞接过来摸了摸,看了看,也道:“素贞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布料。摸起来,倒不像布,倒像什么动物的皮……”徐娇容拿过又仔细看了看道:“弟妹说的对,这不是布,是动物的皮,只是用久了,磨的像布一样了。” 白素贞笑道:“还是姐姐有眼光,我和青儿终究是不经事。只是,什么人,才会用这动物的皮做银袋子呢?” 几人想了想也没头绪,便依旧用袋子装着剩下的二十两银子一起去县衙。大堂之上,小青将那日如何卖马,如何被劫,如何追至破庙,如何得到银两的经过如实讲了。白素贞又把自己对那装银子袋子的看法说了。县太爷听罢,便派李公甫带了几个人,立时到小青所说的破庙查看一番,无啥收获,只得继续把许宣羁押着,让李公甫继续侦破。 李公甫道:“大人,如若审理确认不是许宣夫妇所为,还望早日放了许宣。” 县太爷道:“如何证明不是他夫妇所为?虽然只起获了一百两银子,离我们失窃的一千两银子相去甚远,但目前许宣是唯一的线索,岂可随便释放?你可不要假公济私包庇小舅子。” 李公甫申辩道:“我若是成心包庇他,就不会把他给大人送来了。只是,我弟妹和小青姑娘刚刚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讲明白了,那银子是他们被抢马贼引到那破庙里拾得的,如今也已经如数奉还了。不知者不罪,还望大人念他们夫妻年轻不经事,放了他们。” 县太爷又道:“你怎么证明他们说的是真话?” 白素贞道:“白素贞自能证明。敢问大人,官银何日丢失的?” 那县太爷昂着头不答,李公甫只得道:“是清明节第二天夜里丢失的。” 白素贞道:“这便对了,大人,清明节那日白天,我与小青游西湖遇到我官人许宣,找他借了伞。第二日,他便上我们住的客栈找我们取回伞,我们几人在客栈相谈有时。后来许官人回家,我们姐妹便一直在客栈不曾外出,此事有客栈伙计可以作证。许官人回家也自有他家里人和药铺掌柜作证。第三日,许官人便病了在床上躺了两天,此事也有他姐姐和药铺掌柜可以作证。我们姐妹后面几日的行踪也都有人可以作证。大人明鉴,我们姐妹和许官人任何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况我姐妹初到临安,在今日之前,连县衙门大门朝哪儿开尚不知道,如何盗取官银?想来官银必是存在库房里时常有人看守,大人看我官人一介文弱书生,可有能力进得去那库房?况我官人家世代居于此地,一向良善本分,姐夫又在衙门吃着俸禄,我们为何要冒险盗取官银?如若盗了,又为何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这么急着拿出来用?岂非愚蠢?” 县太爷听了白素贞这一番辩白,一时不语,李公甫道:“我弟妹说的甚是。他们夫妻既没有作案动机和能力,也没有作案时间,都有不在场的证人。依卑职看,可以洗去嫌疑了。” 县太爷想了想道:“放了他们,我们这案子怎么继续查下去?又怎么交差?” 李公甫道:“案子怎么查,也不能牵连无辜啊。难不成这案子查不出来,就拿许宣做替罪羊?望大人先放了许宣,卑职愿意继续追查此案,如若再有证据证明许宣夫妇与案子有关,卑职定大义灭亲,再次亲自押送他来伏法。” 县太爷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再给你两日,你要么再找出许宣无罪的证据,要么把案子破了。否则决不轻饶许宣。” 李公甫只得让白素贞和徐娇容小青几个先回去,说自己再想想办法。 白素贞道:“姐夫可否把银库失窃的前后跟素贞讲讲?” 李公甫看了看那包银子,又把案件的相关情况前前后后捋了一遍,边走边说道:“说来也奇怪。平日县衙夜间都有人值守巡逻,银库更是有人日夜不离的看守。那夜,偏偏外面值守的两个家伙喝了点酒醉了,也没发现什么动静。银库的两个看守说,他们就跟平常一样值守,后半夜的时候,其中一个拉肚子去了几躺茅厕。另外一人也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第二天就发现少了一千两银子。”说完,转头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道:“衙门里有人传言说,兴许是被鬼魂偷走了。因为岳飞将军年前被杀,城里好多冤魂野鬼,今年是他们的第一个清明节,没人敢给他们烧纸钱,他们只好自己来取了。” 徐娇容听了,急道:“哦弥陀佛,既是鬼魂偷的,如何赖到汉文身上?” 李公甫道:“看你就是妇道人家,这话只是大家私下猜测的,县太爷哪敢如此上报啊,报了只怕他也要做鬼了。” 小青气道:“我看这县太爷如此好赖不分,破不了案,就拿许官人顶罪,就该去做鬼才好。” 白素贞沉吟道:“鬼魂之说,太过虚无,只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放出来扰乱视听的也不定。以姐夫做捕快多年的经验看,什么样的人会用动物皮做这袋子?” 李公甫顺口道:“这哪里知道啊,我侦察案件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用动物皮袋装银子的。穷人无非用麻布,即便是有钱人家,也是用好一点的棉布、绸缎或者各种箱子匣子之类的。况且,动物皮哪有布耐磨?银子那么硬,用动物皮,一不小心就弄破了。除非是哪个傻子以为动物皮比布还容易得才拿来装银子吧。” 白素贞道:“动物皮比布还容易得?” 李公甫听白素贞重复一问,突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什么地方的人会认为动物皮比布容易得呢?”说完,与白素贞异口同声道:“以放牧为生之人!” 徐娇容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窃贼不是我汉人?”李公甫道:“娘子,你终于说对了一回。依我看,这窃贼多半不是汉人。听说那些异族蛮子们常年放牧打猎为生不织布,各种猎物或是自己养的动物皮对他们来说,自然比布容易得,所以他们习惯以皮毛代替布匹使用。这下好了,看那县太爷还有何理由不放汉文。” 说完李公甫又赶紧去找县太爷,将刚才的分析讲了一遍,又道:“大人当知,我们家和汉文家,还有我那新婚的弟妹都是汉人,绝不可能用动物皮来装银子。大人可派人去搜,看我们两家家里可找得出半块那样的皮毛?别说用来做袋子装银子,我连皮毛做的衣服都穿不起。” 县太爷道:“那可不一定,我们中原地区,皮毛虽贵,却也不是没有,老爷我就见过顶头上司的老娘戴着皮草做的帽子,还围着狐狸皮做的围脖呢,兴许这银袋子也是你小舅子从哪个大户人家家里偷来的。” 李公甫道:“大人这话是怎么说?我小舅子难道天生就是做贼的?” 县太爷:“除非你拿出让老爷我信服的证据来证明不是他。” 他们两个在争论的时候,白素贞见那袋银子还放在案桌上,就把袋子里的银子倒出,又把袋子拿过来里里外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突然发现袋子的右下角里面有一些黑色的绣线形成的一个图案,而外面的对应位置没有绣线,只有一些淡淡的针孔,有些针孔里面还有一些很短的线头,显然是外面的绣线已经被磨去了。这里原来应该绣有一个图案,会是什么图案呢? 白素贞找县太爷借过纸笔,仔细对照着里面的绣线走向和外面针孔的痕迹,将图形的样子画了下来。画第三个的时候,图形已经很清晰了:“大人请看,这袋子上绣着一个这样的图案。” “这能说明什么呢?银袋子上绣图案不是很寻常?”县太爷道。 白素贞:“大人,袋子上绣图案是很寻常,可大人平时见过有人绣这样的图案吗?” 县太爷看了看那图案:“这是什么东西?狗头?” “像狗,也像狼,但是大人,无论绣的是狗还是狼,都不是我中原人的习惯吧?我们一向要么绣花花草草,要么绣一些吉祥祥瑞的动物,没有谁会绣狼绣狗。”白素贞道。 县太爷:“那也未必吧,兴许有人爱好特殊呢!” 白素贞:“那依大人看,我官人可像是有这种特殊爱好之人?你看见过他其他的东西上有这种图案吗?” 一旁站着的一个捕快突然说道:“小人倒是曾听一个从前跟金人打过仗的弟兄说起,金人很喜欢狼。很多金人的衣服、腰带上都绣有狼形图案。他们从俘获的金人身上亲眼见过。” 县太爷听了,这才道:“那依你们之见,这窃贼非我族类?他若跑了,我们上哪里去抓?” 李公甫道:“上哪儿去抓是另一回事,若真是金人,偷了银子逃回自己的国家,绝非我们之力可以抓获的。大人这回可有理由向上面交代了。可以先放了许宣吧?” 县太爷还在犹豫,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县丞突然俯在县太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县太爷听了先是一愣,接着眼珠子转了转,这才道:“放是可以放,但他仍难逃嫌疑,毕竟那一百两银子是从他身上找到的,谁知道他与那贼人是否有勾结?既然你这个捕快头为他求了,本官便给你个面子,就从轻发落,先打二十大板,发配到苏州去看管三年,如若哪天有新证据证明他与那贼人有勾连,再抓他回来。” 李公甫还欲再求,县太爷道:“你再啰嗦,便再加二十大板。”白素贞也在一旁道:“姐夫,不如我们先认罚,脱了牢笼再说。”于是李公甫只得作罢,忙去牢里带许宣出来,把县太爷的判决告诉他,让他忍着点。一边又去打点掌刑的衙役们,让他们手下留情。那帮衙役一向与李公甫还算交好,又见许宣一介文弱书生,确实无辜,便轻飘飘地做样当堂打了二十大板。 白素贞在一旁一边等许宣,一边小声问道:“姐夫,刚才那个师爷模样的人对县太爷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李公甫道:“那不是师爷,那是县丞,鬼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不会是为汉文求情的话。我平时与他交情一般,他素来也不是什么善人。不管怎么样,汉文先脱了牢笼就好。” 白素贞又道:“不是求情的好话,那能让县太爷改变注意的就只能是警告或威胁的话,可我们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害怕呢?” 李公甫道:“没准人家不是怕我们,是怕金人呢。” “怕金人?也就是说,那窃贼可能真是金人?可县丞老爷又怎么知道的?” 李公甫说:“算了弟妹,他们当官的事,咱们想不通就别去多想了,汉文的板子打完了,你们快回去吧。”白素贞只得作罢。 李公甫又托人打点,让押送之人看在同仁一场的份上,路上善待许宣。药铺李掌柜也赶过来,交给许宣一封信,说他在苏州有个朋友吴员外,也是开药铺的。许宣去了苏州,可以带着信去找他,他自会照顾许宣。刘平和晓慧也赶过来送行,众人一番告别。许宣便由两个衙役押着上路望苏州去了。白素贞姐妹三人便自行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医业初兴 回家路上,许娇容道:“汉文这一去,要在苏州呆上三年,弟妹不如搬到我们一起住吧。”白素贞道:“承蒙姐姐照拂,但此事原是我和小青不当心连累了官人,我自当去苏州陪官人。姐姐放心,三年后,我定将官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许娇容听了不禁含泪道:“弟妹果然是仁义有情之人,难得你愿与他共患难。也好,你们夫妻刚刚新婚,一别三年也是不妥,那就去吧。记得去了要多给姐姐写信,有事尽管告诉姐姐,我回家收拾点银两给你们带上。” 白素贞谢道:“多谢姐姐,银两就不必了,我们既已成家,就当自立,哪能老让姐姐破费。我与小青还有些银两可去苏州,可暂保无虞。日后若有需要,再找姐姐不迟。”说完二人分头回家。 路上,小青道:“姐姐,这事都怨小青不该捡回那袋银子,小青给姐姐惹麻烦了。”白素贞拉着她道:“小青,说什么呢,你去卖马是我的注意,你捡回那袋银子也是想为我办婚礼,我怎么会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那劫马贼。再说,你被打劫,姐姐没保护好你,反而怪你,当姐姐是什么人了?你别多想了。” 白素贞回到住处,先写了一封信给师傅。告诉师傅自己已于某月某日到了临安,并找到了许宣,已与之完婚,略去了因官银发配之事。写完,一边让白福去寄信,一边和小青退了房子,收拾一番,准备也骑马往苏州去。留了些银两,让白福他们随后自行去苏州找她们。 二人骑着马,一天功夫就追上了许宣一行。见许宣已去了枷锁,跟两个官差有说有笑的。二人安下心来,便尾随着他们一路前行。路上,小青欲言又止地道:“姐姐,方才收拾行李时,我发现了这个。”说着拿着一个银袋递给白素贞,白素贞接过来道:“这是哪来的银袋?里面还有些碎银子?”小青道这才把那日卖马时贼人扔过来这个银袋的一节说了,又道:“那日事发突然,大堂之上,我竟忘了这一节。” 白素贞停下马,仔细看了看那银袋道:“看这用料、绣花,甚是讲究,似非寻常之家。只是这花纹图案也甚是奇怪,不像我们常见的花色。”小青道:“姐姐与李姐夫昨日不是说,那窃贼可能是异族吗?这花纹会不会也是异族的?” 白素贞道:“很有可能,那个大袋子上有狼形图案,这个银袋上又有这么少见的图案。看来我们的推测是对的,没准儿就是金人。只是,姐夫说的也对,如若窃贼是金人,偷了银子逃回金国,只怕小小一个钱塘县衙门是奈何不得的,这案子只怕一时破不了了。也罢,如今官人已经定论,多说也无益,这个银袋先收好吧,说不定哪日或可作为呈堂证物。”小青收起银袋,姐妹俩上马继续前行。 白素贞姐妹想不到的是,她们一时的忍让认罚不仅没让她们因此消灾,反而为她们以后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几年后,每每想起这个官银失窃案,小青都恨的牙痒痒。要不是这个案子,她们就不会去苏州,也就不会遇到那么多麻烦,更不会与那些此刻她们根本没想到过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不日,一行人到了苏州,官差自带着许宣去当地衙门交差,白素贞与小青牵着马走在苏州城街道上。白素贞愁道:“如今要在苏州呆上三年,为营生考虑,药铺还是要开起来。可眼下没有银两,官人又身陷囹圄,只好我先行行医慢慢攒起来。”小青道:“靠姐姐一人行医,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凑够八十两银子?”白素贞道:“那便如何是好?我们又变不出银子来。” 说完,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临走时师傅送的那块玉道:“这块玉,师傅曾说是宫中之物,想必还值些银两。小青,不如把它拿去当了,先解眼下之困。”小青道:“这是师傅送你跟许宣相认的信物,怎能当掉?”白素贞道:“我与官人如今已经成亲,这信物也用不上了,放着也是白放着。” 小青推道:“姐姐,你自去找合适的铺面,银钱的事就交给青儿来想办法吧。”白素贞道:“你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又去哪里捡一袋官银来,我们刚来就给官人带来如此灾祸,可不要再生事端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青道:“姐姐,你想哪里去了,我是想把这珍珠项链拿去卖了,这不也是宫中之物?定能卖不少银两。”说着摘下颈上的项链。 白素贞道:“这……岂不是委屈你了,姐姐总共就送了这么一件东西给你……” 小青道:“委屈什么啊,当初就说好是先替姐姐收着的。”白素贞道:“那好,小青,就先拿去当掉,注意是当不是卖。等日后有了钱,姐姐一定重新赎回来给你。”小青答应着去了。 白素贞在街上一番转悠,看中了一个店面。不一时,小青找回来,二人与房东一番商谈,当即盘下店铺。第二日,白素贞在店内料理,小青外出采购药材。二人里外忙碌,不过十几日功夫,药铺就开起来了,取名保安堂,其间白福他们几个也到了。翌日,白素贞让白福他们五人先看好店铺,自己与小青去找许宣。来到衙门一打听,方知道,许宣到苏州当日办了手续即被带到一个药铺去了,由药铺代为看管。 二人来到药铺一打听,原来正是李掌柜介绍的吴员外的药铺。许宣见到白素贞与小青,也是意外惊喜。当下随白素贞来到保安堂,见店铺已准备就绪,只等坐诊大夫就开业,不禁惊喜道:“娘子,让为夫怎么感谢你才好呢?这才几日功夫,娘子跟小青就把药铺开起来了。” 白素贞笑道:“那许大夫,什么时候来开诊啊?”,许宣笑道:“自然,我这就去跟吴员外说清楚,咱们明日就开门营业。” 吴员外一听说许宣自己开了药铺,先是诧异,继而立马眉开眼笑地道:“恭喜恭喜,贤侄这么快就在苏州扎根立业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千万别见外。”许宣谢道:“承蒙吴员外照顾,许宣初来乍到,在苏州也只有员外这一个长辈熟人,以后还望员外多多指点。”吴员外依旧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 第二日,白素贞与许宣一早起来开门,挂上许大夫的名号,开业义诊三天。如此,夫妻二人也算在苏州立起业来。初到咋来,保安堂的生意有些冷清,眼看开业两个月了,没啥起色。许宣也不以为意,无人时就日日在店中研读医书。白素贞心里却暗暗着急,想着要怎么帮许宣尽快把名声立起来,这七八个人的生活也得有着落。 这日,左右店里无事,白素贞与小青姐妹结伴去城里的寺庙烧香。两人烧完香,刚出门,只见迎面来了一个孕妇,大腹便便,由丫鬟扶着进庙门来了。白素贞出于习惯地多看了那孕妇几眼,心里估摸着有七八个月的样子。二人出的庙门,见寺庙门前院子里围着一圈人,似是有人叫卖着什么。二人出于好奇,也围了过去。 只见一个道人在叫卖一种草药和丹药,口称“无论男女老幼,头疼腹泻,喝一剂草药,吃两粒丹药,保管药到病除,包治百病。”当下有几个围观者上前试图购买。白素贞见状不由怒上心头,正想看看他怎么给这几人诊断,小青在一旁道:“原来是他?”白素贞道:“你认识他?”小青道:“姐姐你忘了,我们从蜀地来临安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和尚?”“和尚?” 白素贞仔细一看道:“果然是他,一个游方和尚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道士,在这里招摇撞骗。” 原来在来临安的路上,她们曾遇见此道人,那时是个和尚,正沿途向乡民兜售一种灵符,说是烧掉灵符兑水喝掉便能祛病消灾。白素贞当场揭穿了他的把戏,小青和白福他们五人将其一顿痛打,抢回了他骗取的银两分还给了乡民,并让他保证以后不再行骗。不想他竟然改头换面又跑到这里来继续行骗。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青忍不住欲上前阻止他骗人,白素贞按住小青道:“慢着,看我的。” 白素贞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对那道人道:“请问道长,你说你这药包治百病,那么请问,你这两味药分别是由那些药材构成呢?各种药材的分量几何?”那道人闻声抬头见是白素贞和小青,不由一凛。眼见周围人群都等着他回答刚才的问题,也不敢发作,只得支吾道:“这草药包含甘草、黄连、大黄、人参,还有……还有……” 白素贞道:“好,那我现在就买道长一包草药,请你拆开了,找出你方才所说的几味药材来给大伙看看可好?”那道人眼见要露陷,慌忙支吾道:“道人之药,乃仙家配方,岂可随意示人?”白素贞道:“不然,道长方才只说了四样,并未说出完整药材清单,亦未说明各种药材的分量,如何会泄露配方?” 道人无言可对,立时原形毕露,低声道:“白素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待怎样?”白素贞大声道:“道长此言差矣,道长既然售药救人,想必是我杏林中人。白素贞与夫君俱习医数年,从不曾听说有什么药能包治百病,特向道长请教一二。”那道人不语,白素贞继续道:“道长既能研制出能包治百病之药,想必是我辈高人,怎会连自己所售之药的配方都说不清?更不会连自己方才所说几味药都不认识吧?或是道长之药中根本没有方才所说的几味药材?” 周围围观人群听至此,多少有些明白了。有人跟着起哄道:“这位娘子说的是,道长请按娘子所说,指给我们看看,方可放心购买啊。”那道人眼见行骗不成,意欲溜之大吉。小青一个闪身擒住他,揪住头发令其抬起头来。不想这一揪,那道人的头发竟脱落下来,露出一头显然是刚蓄不久的短发茬。围观的众人一阵吃惊,继而哄笑道:“原来是个假道人!”有人道:“人都是假的,药能是真的吗?” 白素贞见时机已到,拿过一包草药,当众拆开来,捡看了一番,对众人道:“各位,白素贞与夫君许宣乃保安堂药铺掌柜,从医数年。在此以保安堂的名誉向众位乡邻保证,此药包里绝无这假道士方才所说的黄连、人参几味药材,这几味并非罕见药材,想必有不少人都认识一二,大家不妨自己看看。”人群中有人拿过药包看了看,连连摇头道:“确实没有。” 白素贞接着道:“这药包里不过是一些甘草这样的寻常草药随意混在一起,喝了既治不了什么病,也无啥大害。如遇重症要症病人,反而会耽搁诊治。至于这丹药,对正常人来说,服了更是有害无益。”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白素贞继续道:“各位如若仍心存疑虑,不妨当场让素贞来把把脉,看素贞所诊断是否与各位的病症相符。” 人群中一阵安静。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那就请白大夫帮奴家看看奴家的胎相如何,何时生产?”白素贞循声望去,见正是刚才在庙门口遇到的孕妇。于是从容搭脉,稍许功夫,白素贞诊断道:“夫人怀胎已七月有余,胎相安稳。如今是六月,想必九月重阳佳节前后,夫人即可生产。”那妇人喜道:“正是,奴家怀胎恰是七月有零。”白素贞接着道:“而且,白素贞还断出,夫人怀的乃是双生子。”人群中一阵啧啧声,有人质疑道:“孩子还没出生,你怎么敢如此断定?要是断的不准呢?”“要是断的不准,三个月后,诸位可以去保安堂摘了我们的招牌。”白素贞朗声道。 于是,将信将疑中,又有几个人让白素贞现场诊断,白素贞一一搭脉断过,所述病症与病人自我感受一一吻合。于是不断有人赞叹道:“白大夫好手段!”一时断完,白素贞道:“诸位乡邻,白素贞与夫君许宣乃保安堂药铺掌柜。夫君许宣医术更在白素贞之上,刚才诊断过的这些乡邻,还有各位如有亲戚朋友想看病,都可来保安堂详细诊疗。保安堂接下来三天正要进行一月一次的义诊。”人群中一阵叫好。 白素贞叫过小青,二人对那假道人再次晓谕一番,令其将所带所有草药和丹药都当众烧掉,才放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七、新仇旧怨 处理完和尚,白素贞和小青正欲离去,忽闻身后有人叫道:“白娘子请留步!”白素贞回头,见是方才第一个诊断的孕妇,忙走上前去扶着她道:“夫人有何吩咐?”那孕妇道:“不瞒白娘子,奴家乃苏州府陈知府之妻,方才见娘子拆穿那假道人,免了一众百姓上当受骗,奴家替夫君谢谢娘子。苏州有白娘子夫妇这样的大夫,真是苏州百姓之福。” 白素贞道:“原来是陈夫人,夫人过誉了,治病救人,乃医家本分。”陈夫人又道:“白娘子方才说奴家怀的是双生子,可是真的?”白素贞笑道:“夫人,此等大事,白素贞怎敢信口开河?夫人难道不觉,夫人的肚子较寻常孕妇要大许多?”陈夫人道:“奴家是第一次怀胎,不懂这些。自怀胎以来,也有大夫问过脉,不曾告诉奴家这些。” 白素贞道:“不同的大夫原是各有各的专长,想是那大夫不曾留心也未可知。白素贞从小跟师傅习医,师傅多年前原是专为女子诊病的,自是更擅长千金一科。夫人放心,三个月后瓜熟蒂落,自见分晓。只是,届时怕夫人要遭点罪了。”陈夫人道:“听娘子如此说,奴家就放心了,以后如有不妥,还请白娘子关照。”白素贞道:“如有需要,但凭夫人吩咐。”二人话罢道别各自离去。 白素贞与小青回到保安堂,将方才之事简要讲述一番,告诉许宣准备明天开始三天的义诊。第二天,果然前来求医问药的病人比平常多了些,到义诊第三日,就诊人数更比第一日多了一倍还多。从此保安堂许大夫和白娘子的名声在苏州渐渐传开,保安堂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三个月后重阳佳节刚过的一天,白素贞与许宣刚开门营业,就来了几个官差,火急火燎地说要请许大夫和白娘子去帮忙接生。许宣道:“我是大夫,不是接生婆,又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去接生呢?”官差道:“我们知府老爷夫人,昨日黄昏开始生产,生了一夜也没生出来,疼痛难忍,许大夫怎能见死不救呢?再说是我们夫人亲自要求来请许大夫和白娘子的。” 许宣还欲辩白,白素贞在一旁道:“官爷说的是,容我二人收拾一下,立马就随官爷去为夫人接生。”说着拉着许宣进到里间,道:“官人只管去接生,那陈知府夫人,我曾为其搭过脉,无啥大碍,只是腹有双生子,生产有些艰难罢了。官人只管先去照看准备着,待为妻备一点催产药随后就到。”许宣只得跟着官差去了。 白素贞立时配了些药也追着去了。夫妻二人来到知府府邸,号脉煎药,一番照料,临近晌午时分,那陈夫人果然生出了一双龙凤胎儿女,母子平安。陈知府喜出望外,对两人大加犒赏。赏银之余,更说要亲书一块“医者圣心”的牌匾送给保安堂。白素贞和许宣又开了一些月子调理的药给陈夫人,嘱咐一番方离去。 很快,陈知府喜得龙风胎,是保安堂许大夫和白娘子接生的消息在苏州传开了,其中不少人想起三个月前白素贞在庙前的那番诊断,不由得赞叹白素贞医术之高。之后,保安堂的生意可谓蒸蒸日上,顾客盈门。白素贞主要负责接待女病患,许宣则负责接待男病人,二人仍然坚持每月举行三天义诊。如此,夫妻二人很快名满苏州。 到了过年的时候,白素贞算了个账,高兴地道:“这半年的时间,咱们不仅赚回了开店的本金,还小有积蓄呢。许宣道:“嗯,这样下去,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咱们就能赶上那些大药铺了。说不定啊,到时候,咱们保安堂也成了一个老字号。”小青道:“没错,到时候啊,许官人就成了许员外。再娶几房小妾,做个美滋滋的富翁,那日子才叫逍遥呢。” 许宣难堪地道:“青儿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娶小妾呢?我有了娘子,这辈子很知足了。再说,这药铺的生意全靠娘子帮衬着,就算咱们以后发达了,也是娘子做富婆,我做不来富翁的。”白素贞笑劝道:“青儿,净胡说!”说着,拿了些银子给小青,让她去把当初当掉的珍珠项链赎回来。 说话间,到了绍兴十三年,白素贞和许宣小两口的日子忙碌而和美地过着。一家人来苏州已经一年多了,保安堂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白素贞与许宣忙着接诊病人,小青和白福负责药材采购,白禄和白寿在药铺里帮忙抓药,白禧和白财两个小的也里里外外的帮个手。一家人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其乐融融,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模样 。 然而,俗话说,树大招风,白素贞与许宣的声名鹊起,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悦。他们不知道,去年在寺庙门前售卖假药的假道士实乃那寺庙的人。原是寺庙默许,假扮道士在门前向前来寺庙上香的香客兜售药品。自被白素贞和小青当场拆穿后,不仅假药再也卖不出去,就连寺庙的香客也愈来愈少。这一年多,眼看白素贞和许宣的保安堂生意越来越好,自己的寺庙却日益冷清,那和尚与寺庙住持自是心生不满。 一日,一个游方高僧来此寺庙挂单,住持免不了向高僧诉苦道:“自那白素贞与小青两妖妇一闹,我小庙收入是日渐不济。眼看满庙僧众难以生存,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啊!”那高僧听完,意外道:“白素贞?你说那妇人叫白素贞?”住持道:“正是,法海禅师可是认得她?”那被称作法海的高僧道:“那妇人长何模样?” 一旁的一个和尚道:“若论相貌,那白素贞与小青都堪称绝色。去年春天小僧遇到她们,听闻她们是从蜀地来的。她们不仅懂医,还身怀武艺,着实不好惹。”法海道:“原来如此,定是她无疑了。”住持又道:“禅师想是认得她了?”法海道:“岂止认得,老衲太清楚她的底细了,只是她怎会在苏州?” 住持道:“听闻她与夫君许宣还有那叫小青的丫头是一年多前才来苏州的。一来就在街上开了个保安堂药铺,坐堂问诊。附近的百姓求医问药者都被他们吸引过去了,连我庙里的香客也少了。”法海若有所思。住持又道:“禅师若是认得她,可否代为说和一二,让其给本寺留条生路”法海道:“住持放心,既为我佛门中事,老衲必不会袖手旁观。” 之后,法海自去一番打探,确定了白素贞就是他要找的人。于是,保安堂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日,白素贞与许宣正坐堂问诊,突闻门外一声“哦弥陀佛!”二人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和尚正进门来。许宣忙迎道:“师傅是有何不适吗?”那和尚道:“许大夫,老衲今日登贵宝店不为看病。”许宣道:“那师傅是……”那和尚道:“想必许施主不认得老衲,白施主,你可还认得老衲?” 白素贞见问,一时也想不起面前这和尚在哪儿见过,倒是有些面熟。那和尚提醒道:“十年前,白施主与师傅白大夫在青城山上时,老衲曾带着昔日的娘子去找过白施主和白大夫。” 白素贞听了,仔细一看,这才恍悟道:“师傅是…裴……”“老衲如今法名法海。”“哦,是法海、法海禅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老衲游方,途经苏州,听闻有故人在此悬壶济世,声名远播,自是来看看故人,你师傅可好?”白素贞答道:“蒙禅师过问,师傅安好。” 几人一番寒暄,许宣见是娘子故人,忙招呼留下来用顿便饭,那法海也不推辞。饭后,众人闲话一番,那法海道:“老衲有些旧事想问问白施主,许施主可否容我二人单独一谈?”许宣道:“既是旧事,小生自当回避。”说完自去药铺坐诊,小青也自出去了。 屋里只剩白素贞与法海,白素贞道:“不知禅师有何事相问?”法海道:“白素贞,你如今倒是圆满了。老衲听闻,你一到临安便与他成亲了,因此老衲大胆猜测,许宣便是当日把你从人牙子手里救下的小牧童?”白素贞道:“正是,不过官人并不记得此事了,素贞也未向他提起。”法海道:“如此,你二人倒是另有一番夫妻情缘了?”白素贞笑而不语。 法海又道:“看到你夫妻如今恩爱和美,倒让老衲想起当初与娘子……”白素贞知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忙劝慰道:“往事不可追,禅师如今已是得道高僧,又何必执念于前尘俗事?”法海道:“往事不可追,但有一桩往事,老衲却不能不再问。” 白素贞诧异道:“不知禅师所问何事?”法海道:“这话十年前,老衲在青城山就曾问过你。你师傅白大夫当年带你出逃时,曾带了一批珍宝,不知现在何处?”白素贞心下一惊,果然如师傅所说,这裴虚德至今还惦记着那批珍宝。 见白素贞不语,法海继续道:“白施主或许不知,那批珍宝,原是老衲哥哥所有。当年,哥哥与老衲约好了时间地点去接应他,准备一起带着珍宝逃走。不想哥哥被金人所害,那批珍宝被试图救哥哥的大夫,也就是你师傅所得。今日,老衲想拿回本该属于自家的东西,不为过吧?况且,你师徒如今人生也算圆满了。而老衲却家破人亡,只剩老衲一身残躯。那珍宝既是哥哥之物,老衲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还望白施主成全。” 白素贞缓缓道:“禅师,素贞自幼跟在师傅身边,从不曾听师傅提起过什么珍宝,自然也不知在何处。据素贞所知,师傅淡泊名利,一心悬壶济世,如今也已是半个出家人,久居深山。若是真如禅师所说,想必也不会隐瞒这些身外之物。” 法海道:“哦弥陀佛,老衲若无证据,岂会乱说?当年你在临安走失,你师傅曾托老衲去卖一颗珠子。那珠子,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宫中贡品,老衲曾在古玩铺营生多年,岂能不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颗硕大的珍珠。 白素贞心里一沉,原来这珠子不曾变卖,竟被这斯私吞了。想到此,不由道:“素贞曾听师傅说起,那年托禅师卖的乃是师傅家传之物。师傅家人多在军中效力,颇有功劳,得些宫中赏赐原也是有的。只是……只是师傅既已托禅师去变卖珠子,为何此珠现还在禅师手中?” 法海不由得尴尬道:“哦,老衲……当年老衲去卖珠子,怎奈兵荒马乱,卖不起价。老衲怕糟蹋了这珠子,便自己留下了。自然,老衲也给了你师傅五十两银子。卖与他人,也不过这价。”白素贞道:“既如此,此珠便归禅师所有。至于禅师所说其他珍宝,恕素贞不知了。”说罢起身做送客状,法海只得起身告辞,临走仍悻悻道:“白素贞,你好好想清楚了,老衲还会再来的。” 白素贞见法海走远,忙找来小青,说起师徒二人与法海之前的一些过往及法海出家的缘由,和法海今日的来意,要小青日后须得小心,万不可将藏宝之地泄露于他。小青愤愤道:“一个出家人,还如此贪婪,算什么出家人!” 白素贞道:“修生养性,原不在外在形式身份表象。想我们师傅虽未明言出家,却是淡泊简素,心系黎民。似法海这等批着袈裟的高僧,却心心念念不忘奇珍异宝。只是,那珍宝之事,原本只有我师徒三人知晓,今既被他惦记上,我们须得万分小心才是。”小青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八、乐极生悲 约一个月后,法海又来过一次,白素贞还是只推不知打发了他。那法海显然已是不悦,两人再次不欢而散。白素贞也不理会他,只是事后暗自嘱咐小青,日后更得防着法海。 许宣见法海多次前来找白素贞独谈,不禁问起:“这法海禅师,为何总来找娘子?又为何每次都要避开旁人?”话一出口,自己也不禁意识到这话问的有些不妥,听起来倒像是怀疑他们两人有啥事,忙又解释道:“哦,不是,为夫是怕那法海为难娘子。若是娘子有什么短处被他拿住了,说出来,为夫也好跟娘子一起面对他。” 白素贞笑道:“官人你想多了,奴家能有什么短处被他拿住呢?他是来问关于师傅的一些旧事。我告诉他了,他又不信,三番两次来问个没完没了,以后不用理他就是了。”许宣又好奇道:“你师傅跟他……?”白素贞见他的样子,忙道:“哎呀,官人你想到哪里去了!师傅与他不过是从前在逃难途中遇到过两次,后来发生了一点误会,他便对师傅耿耿于怀。但他又自知不是师傅的对手,便来找我纠缠。官人放心,我自能应付他。”说完便不再多谈,许宣也就不再多问。 两日后的一天,小青外出采购药材,回来的路上,碰巧在城外遇到了出城的法海。法海原在保安堂见过小青两次,知她是白素贞的姐妹,当下拦住小青道:“施主,老衲有几句话想与施主一谈。” 小青自然知道他所为何事,说道:“老和尚,你前两日才去烦我姐姐,今日又想找我,还是想问你那宝贝吗?”法海道:“施主既然已知老衲之意,老衲就明人不说暗话。你与白素贞亲如姐妹,想是她有什么事也不会瞒你。不妨你来告诉老衲,白素贞师徒所盗之宝到底藏于何处?” 小青伶牙俐齿道:“老和尚,你说话要负责任,我师傅和姐姐何曾盗窃别人宝物?如若真如你所言,拿贼拿脏。你既知道,为何当时不拿住了或是报官,这么多年了才跑来一遍又一遍呱噪?或者?……想是你所说的宝,原也不是你的,你不敢声张 再说,我跟师傅这么多年,师傅一直住在山上简衣素食,我跟姐姐到苏州来也是一穷二白起家。如果真有你说的什么宝物,我们岂不早发财了?何必辛辛苦苦行医,过这苦日子?倒是你个老和尚,身为出家人,却养的这么肥胖,想是平时贪了不少好吃的。只怕,佛门戒律在你眼里也是虚设的吧?惹恼了本姑娘,小心哪日本姑娘也去金山寺告上一状,告你个不守清规戒律,敲诈勒索!” 小青一口气说完这些,那法海一时竟无话可接,没想到宝物没问到,却被这丫头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当下不悦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竟敢污蔑老衲。” 小青道:“你也知被人污蔑的滋味不好受?你长的肥胖是事实,本姑娘因此说你贪吃、不守清规戒律,也算有凭有据,你尚且不悦。你诬赖我师傅和姐姐贪占宝物却是无凭无据、事隔多年,本姑娘不悦不也是情理之中?” 法海见说她不过,心道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比白素贞更难缠,只得悻悻离去。小青也不理他,自赶自己的路去。 回到家后,小青将路遇法海之事告诉了白素贞,二人不禁哈哈大笑。白素贞笑道:“也亏得你一张利嘴,竟说的他哑口无言。说人家肥胖就是不守佛门清规这种事,也就你想得出来。”二人一番笑谈,都盼着以后再也不要见着这法海和尚,见了定要防着他,躲着他。 之后好一阵子,没见到法海再来纠缠。白素贞与小青暗自松了口气,想着那法海许是已经相信了她们的说辞,不再纠缠。不想年底的时候,突然收到许宣姐姐转过来的一封来自蜀地师傅的信。 信中说:一个月前,法海突然找到了青城山,话里话外打探珍宝的下落。说什么是他哥哥留下的遗物,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师傅只推说不知道打发了他。不想两日后,师傅外出行医时,山中的道观里里里外外、房前屋后被翻了个底朝天。想是那法海趁师傅不在自行寻找了一番。师傅在信中嘱咐:如今法海在山上寻不着,怕会来找白素贞麻烦,要她和小青务必小心。同时谨记,那法海并无实据,姐妹二人勿要守口如瓶,不可轻易让国之珍宝落入贪婪之人之手。 看完信,姐妹二人不禁义愤。这些日子没见那法海,还以为他相信了她们的说辞消停了,谁知是跑到青城山去骚扰师傅去了。 小青生气道:“老秃驴,竟然敢去骚扰师傅,不知师傅一个人在山上,能否对付他。”白素贞道:“不知那法海如今武艺如何。当年在山上时,他不敢明着找师傅麻烦,只敢私下找我打探,想必是忌惮师傅。如今他虽在佛门修炼有年,然师傅习武几十年,想必能应付他一时。只是,他如像前番纠缠我们般对师傅纠缠不休,时间久了,师傅一人也怕是疲于应付。依我看,不如请师傅到苏州来,我们师徒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怕那法海纠缠。”小青道:“如此最好,那法海再来,我必提剑迎他,叫他以为我姐妹是好欺负的!” 言罢,白素贞立即提笔给师傅回信,讲了法海前几番来家里纠缠索要珍宝被她言语搪塞打发了之事,不想又跑去骚扰师傅了,想那法海必不肯轻易死心,让师傅也务必小心。同时也让师傅放心,自己和小青必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让那法海得逞。另外简单讲了她和许宣已经在苏州安家,开了个药铺叫保安堂,生意兴隆,足以颐养师傅。让师傅也来苏州,师徒在一起相伴,免得两地互相担心。 信寄出后,白素贞与小青日日期盼着,却一直没收到师傅的回信,也不见师傅前来。姐妹二人忙碌之余难免略有失望,心里暗暗担心师傅独自一人在山上生活,不知可安好。 这年过完年,正月底时,白素贞发觉自己怀孕了,夫妻二人和小青自是一番欢喜。许宣忙写信告诉姐姐和姐夫。白素贞也赶紧再次写信给远在蜀地的师傅。告诉她几人在苏州的近况,盼师傅尽快来苏州找他们,大家一起生活,也好让自己和小青能照顾师傅,以尽孝心。 谁知,没欢乐多久,夫妻俩某日在接诊时突然发现一些不详的端倪。 那日,保安堂打烊时,许宣若有所思地道:“娘子,我这两日接诊了几个病人甚是奇怪,他们彼此不认识,却都有相同的病症。”白素贞道:“是不是都有发热、咳嗽、头疼、肌肉酸痛、浑身不适的症状?”许宣道:“正是,娘子也接到了同样的病人?”白素贞道:“可不是?我前天就接诊了两个,原以为是巧合,不想今日又遇到几个一样的,不过我这里的有两个是一家人。”“那以娘子看?这病……”白素贞皱着眉头忧心道:“依我看,只怕是瘟疫的征兆。” 许宣颤声道:“瘟疫?瘟疫?我爹娘和爷爷当年就是染瘟疫死的。”白素贞安慰道:“官人,依为妻看,这次的瘟疫,尚属初发。你我既已发现,当尽力医治,想必不会……” “只怕你我之力,挡不住瘟疫蔓延。”“官人,事在人为。我们不妨一边跟踪医治这两日的患者,一边让小青他们去挨家挨户查看,发现同样的病患,及早给予医治,争取减少蔓延。同时,你我也得加紧找出治疗的良方才好。”许宣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如此了。” 从此,保安堂没日没夜的忙碌起来了。白素贞让小青准备了些棉布,用热水煮过后,浸泡在烈酒里,拿出来晾干后,用带子系着,蒙在面上,说是能挡一部分瘟疫进入口鼻。小青等人就这样蒙着面去挨家挨户查看,遇到有类似病症的,无论有钱没钱,都让其到保安堂来诊治。没有病症的,就教他们按照同样的方法制作面罩,外出时带上以防染病。很多百姓对此做法将信将疑,认为带着面罩出门是歹人才有的行为,只有少部分人效仿。 如此两三天下来,白素贞和许宣发现,前来就诊的同症状患者越来越多,他二人已然顾不过来。小青道:“如此下去,只怕保安堂要不了几天就要关门大吉了。”许宣一边忙着一边随口道:“这是为何?”小青道:“为何,你说为何?跟人家说了有钱没钱都可以来医治,很多人就不给钱。天天免费接这么多病人,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病人却越来越多。如此下去,还能撑多久?” 许宣一愣道:“说的也是,我和娘子这几天都忙晕了,不曾考虑到这些。”白素贞道:“那就改一下,病患中,有钱的就量力随缘给些钱,实在没钱的贫苦人家就免费。这样我们能撑久一些,也能救治更多的人。”许宣点头称是。 白素贞让许宣去其他药铺看看情况,结果看到的情况都是一样的,每个药铺都应接不暇了。最麻烦的是,到现在,包括保安堂在内的药铺,都没有治病的良方,只能用一些药慢慢调理,治疗缓慢。有些病症比较严重的患者已经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形,眼看性命难保,各药铺大夫都束手无策。于是几个药铺掌柜一合计情况,立即聚集到苏州的安济会商议,许宣和白素贞一起去了。 经过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大家一直认为:应该请官府出面,协助宣传治疗,维持秩序,将重病的人单独安置起来,防止更多人感染。在安济会黄会长的协调下,陈知府很快来到了会所。在听取了各药铺掌柜的建言后,陈知府立即答应,将官府的几个闲置库房和部分闲置的官衙用来专门安置重症病人。并由官府库房拨出一批银两用来救治穷苦病人,不必各药铺承担医药费。但各药铺仍需齐心协力,尽心救治,不可借瘟疫发财。众掌柜连连称是。 许宣又提议,将安济会的场地用来安置所有已患病的轻症病人。陈知府照准,又对许宣道:“许大夫夫妇医术高明,这次瘟疫,可要依赖二位了。”白素贞忙道:“白素贞愿意负责照看重症病患。”许宣听闻忙道:“娘子你有孕在身,还是让为夫来吧。”其他掌柜也道:“我们这么多男人在此,怎么能让你一介女流担当如此重任呢?” 白素贞道:“官人,我才刚怀孕,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让小青过来帮着我就是了。”说完又对陈知府和众掌柜道:“大人,诸位前辈,白素贞自小学医之余也曾习武,体魄较寻常人更为强健。且素贞年轻,自当替前辈们多分担些。就由白素贞来照看重症病患,让官人许宣留在保安堂继续接诊吧。” 众人听了,心里都不由得对白素贞肃然起敬。 陈知府也道:“如此,只好辛苦白娘子和许大夫了。”许宣只得道:“我夫妇自当尽力,还望同行们多多交流,尽早找出治疗此次瘟疫的良方才好。”众掌柜忙道:“自当同心协力!”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九、瘟疫之灾 之后,保安堂和各药铺及官府按照会上所议,各自忙碌。白素贞带着小青辗转于几个重症病区之内,日日忙到深夜方归,一早一晚姐妹俩轮流守护。许宣则在保安堂内继续接诊病患,也是忙的不可开交。白福和几个兄弟便分班两处照料着。如此惶惶了近一月,情况依然没有好转。各药店一边救治病者,一边研究治病良方。一个月中,每天都有人死于瘟疫,死亡人数越来越多,甚至有药店伙计因为帮忙诊治病人而染病身亡,有两个药店掌柜也染了病。 白素贞与许宣眼看着一个个患者在自己面前倒下,染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禁忧心如焚。一时苏州城里人心惶惶,谣言纷起。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瘟疫是金人故意传过来的。前年八月份,两位太上皇的灵柩刚刚从金地运回临安,一路上经过了多少地方?想想太上皇他们在金地十几年了,死都死了好几年了,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前年放回来了,这瘟疫没准就是那时带回来藏在哪里,如今不小心暴露出来了,又赶上春发才爆发。也有人说,是喝了不洁净的水而致的。甚或有人说,因为当权者无道,忠奸不分,瘟疫是天神播下凡间惩罚无道的…….自然,这些谣言都是老百姓私下悄悄议论的。 这一个月里,城里有钱的达官贵人,没患病的都携带家眷逃走了。已经患病的也有想逃到其他地方去寻医问药的,不想到了外地,医家一看,连连摆手避之不及,那些人只好又回到苏州医治。再到后来,附近的城镇都知道了苏州在流行瘟疫,碰见苏州来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甚至有个别地方的人直接轰人,一些店铺也对苏州来的人闭门谢客。苏州人一时都无处可去了,只能留在城里。 面对这些情况,陈知府和安济会的众医家掌柜们都焦头烂额,每日里忙的不可开交,瘟疫却丝毫不见好转。白素贞决定去外面看看,她想弄清楚瘟疫到底来源于何处,为何传染如此之快之多?为何患病的人明明都单独安置了,还有那么多人被传染?她跟许宣和小青交代了一下,骑着马带着斗笠独自一人出门去了。这几天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加上瘟疫横行,外面的行人很少。第一日,她骑马沿着城东缓缓走到城西,第二日,又沿着城南走到城北。 经过两日走访,她发现:苏州城的很多坟地都集中在河流上游,很多染病身亡的病人被匆匆埋在那里。看着雨水一注一滴地落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新坟头上,她若有所思地往回走。走到里北城门不远的地方,突然见路边草丛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她心里一咯噔,莫非有患者死了被扔在这里?这岂不是会传染给过路之人?想到这里,她立即下马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男子面朝下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滚了不少泥巴,已被雨水淋透,但湿漉漉的背上,似乎还有血迹。她费力地翻过那人,只见那人前面也与后背一样,泥泞中夹杂着血迹,似乎受了刀伤,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白素贞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仿佛还有一丝气息,又摸了摸脉搏,发现这人还没死。 医者的天性让她不容多想便将那人扶起来架上马背。想了想,她又在路边采了些足有一米多长的艾草,用草简单编织一番,盖在那人身上。如此既能遮些雨,又能掩人耳目。收拾好,才牵着马回去了。此时天已暗了,阴雨天本就灰蒙蒙的,加上暮色,路上行人很少,一路上都没有人留意到她马背上背了个人。 回到家,白素贞径直把马牵进后门。马棚在后院,一向骑马回来从后门进,因此也没人留意。见白福正在后院忙碌着,忙喊过白福,白福远远地见马背上一堆草,边走过来边纳闷道:“白姐姐,怎么不骑着马,驮这些草回来?让兄弟们几个去割草料便是。”走近仔细一看,只见草下藏着一个人。心知有事,忙不动声色地帮忙把马上的人扶进里屋的一间空房里。许宣和小青在里面看她带了个人回来,都赶过来看。白素贞这才把路上发现这个人的经过简单讲了一下,让白福去烧水给他清洗,换上干净衣服。 不一时,白福收拾好了,过来叫白素贞和许宣。夫妻俩赶过去,白福道:“许官人,白姐姐,这人还有救吗?他身上可到处都是伤。”许宣揭开那人的衣服,果见那人肩上、胸前、腿上好几处刀伤尚在渗着血水。除了新鲜的刀伤,还有好几条纵横交错的旧疤痕。许宣把他翻过身,看到后背也是一样的情况。 许宣看了看娘子,又伸手为那人搭脉,道:“他不仅受了重伤,还感染了瘟疫,且感染颇深,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白素贞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咱们就尽力治吧,救死扶伤原是我医家的本分。只是,他身上这些伤,甚是可疑,大家不要声张才好。以后就由白福照顾他,我们悄悄地为他医治,一切等他醒过来再说。”白福答应道:“是,我等必定守口如瓶,免得给保安堂招来是非。”许宣立即开了一些内服外用之药让白福去准备。 一时,白福拿来了外用之药,许宣一边帮那人处理伤口,一边道:“以娘子看,这人会是什么人?”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顺口道:“依我看,像是行军打仗之人,小时候我见过我爹爹和他一起的那些叔叔们身上就经常是这样,一个伤疤接着一个伤疤”。许宣诧异道:“哦?青儿的爹爹也是军中之人?” 小青没有回答。白素贞看了眼小青,知她是触景生情了,说道:“没错,青儿的爹娘都是驰骋沙场之人,为国捐躯的。”许宣道:“失敬了,想不到青儿竟也是烈士之后。”白素贞看了看那人的伤口,又道:“青儿说的没错。你看他那处伤疤,像是箭伤留下的,这两处疤痕又像是刀伤和长枪所伤。一般习武之人,断不会同时被这么多种武器所伤。”说着,又翻开那人的手掌看了看道:“你看,他这一双手掌,老茧这么厚,想是长期拉马缰绳、使兵器所致。”许宣道:“娘子言之有理。只是如今已经不打仗了,还有这么多新伤,怕是被仇家追杀所致。”白素贞道:“没错,所以,我们千万不能声张。” 安顿好这个特殊病人,夫妇俩嘱咐白福好生照料着便出来了。 白素贞想着这两日走访所观察到的情况,便来到大堂,翻看起之前留下的所有病患的住址,一番查看思索,她恍然大悟。 许宣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发现?”白素贞道:“我想,我知道这瘟疫为何连绵不绝了。”许宣道:“为何?”白素贞道:“依我看,都是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闹的。”许宣诧异道:“娘子这是何意?难道瘟疫是随雨水落下来的?” 白素贞道:“自然不是,但却是因雨水传播的。经过为妻这两日查看发现,苏州的坟地集中在河流上游地带。病亡的人,体内的瘟疫之毒并未随之死亡。被埋下后,尸体内的瘟疫随着雨水进入地下水及河流,再随河流暗道流至下游,进入千家万户百姓的井水中,民众们饮用了含有瘟疫病毒的水,自然染病。官人你看,最近这些病亡的人,大部分都住在靠近河流上游的地方。想是这些地方离埋尸地近,染过尸体的雨水经土壤过滤不足即被饮用,而下游的人饮用的水经过了更多的土壤过滤,瘟疫被滤去一些,是以病症都相对轻些。” 许宣吃惊道:“那该如何是好?当下正值江南的梅雨季节,这雨一时怕是难以停下。”白素贞道:“我们左右不了老天,就只有在人上面想办法了。”“娘子有何妙计?”白素贞道:“不如你我即刻去安济会,此事须得陈知府做主才好办。” 二人连夜来到安济会,只见陈知府和几个药店掌柜也都还在,白素贞忙请陈知府把其他苏州府的药铺医馆掌柜都叫来。 等大家都到齐了了,白素贞将自己这两日的考察发现和推断讲了一遍,而后道:“为今之计,对活着的人,首先,要从饮用水上隔绝瘟疫。还请陈知府和各位掌柜一起,向百姓宣导,井水一定要烧开了喝,且要在开水里泡上一些祛瘟疫的药材,最好将药材熬煮透了日常当茶喝。对于买不起药材的穷人,官府应支几口大锅,熬煮药水免费施于百姓饮用。另外,外出时,所有人一定要戴面罩,小青他们几人与我日日穿梭在病患之间,接触到不少病患,却未曾染病,除却我们是习武之人,体魄强健外,就是面罩能挡住部分瘟疫的证明。” 陈知府听了忙道:“这些都可照办,本官派人去统一采购药材,在各街道路口支锅煮药汤挨家挨户送去便是。面罩之事,本官也可派官差上街巡逻,监督外出之人戴上。” 白素贞道:“如此甚好,只是这些还不够。除了活着的人要防御,当前重中之重,是将那些因瘟疫已经死亡的人做特别处理。”陈知府奇道:“已死之人,还要如何处理?”白素贞道:“对已死之人的,只怕……只怕要焚烧了。” “焚烧?白娘子是说焚烧亡灵吗?”众人不禁纷纷摇头。陈知府道:“是啊,白娘子,自古亡者入土为安,如今你要焚烧亡灵,只怕百姓不会同意啊,本官也不好违逆民意。” 白素贞道:“这也正是白素贞要请陈知府出面做主的。眼下,瘟疫肆虐,久治不断,非常之时,必得采用非常之法。从源头上阻断瘟疫蔓延,方可救百姓于水火。焚烧尸体,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 众人一阵沉默。良久,陈知府道:“白素贞,你有把握吗?焚烧了尸体,就能停止瘟疫传播?” 白素贞道:“眼下,怕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诸位都是杏林高人,请各位想想,我们明明把患病者都单独安置了,民众也没有聚集在一起生活,为什么还是不断有人被传染?刚才我已说过,瘟疫正是通过死者的尸体随雨水渗透到地下,进入了老百姓的井水中的。而要彻底杀死死者身上的这些瘟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靠火。我们都知道,瘟疫最怕火,只有火能彻底消灭瘟疫病毒。”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老掌柜道:“从医理上说,倒是这么回事,可是从伦理上说,焚烧亡者,老百姓只怕难以接受。”白素贞道:“素贞也知此事不好办,可若不如此,这瘟疫何时是个头?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咱们不得不替活着的人着想。” 陈知府听了,思索一番,道:“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本官就依你之言,明日趁雨停时派衙役去将新埋下的尸体挖出来烧掉。新死亡的,也一起焚烧掉。”有人道:“直接去挖人坟墓怕是不妥吧?要不要先去找亡者家属知会一下?” 陈知府想了想道:“论理是该如此,可眼下情势紧急,况且,老百姓一时定难以接受焚烧尸体。不如我们快刀斩乱麻,先行焚烧,同时按照墓碑所记,记下那些人的姓名家世,待烧完后,将骨灰再埋入墓中,但愿能瞒天过海。之后,如有人问起,我们再慢慢晓之以理,毕竟救活人要紧。诸位店家明日正常诊治病人,尽量稳住别让老百姓去现场闹事。”众人见知府如此说,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便都答应着照办。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焚尸现场 第二天,幸得天阴无雨。陈知府立时派了几队衙役去河道上游坟地,准备挖坟焚尸。白素贞和几位年轻的药店掌柜一起随往,指导衙役们焚烧。小青因不放心姐姐,也跟着去了,许宣留在家里继续诊治病患。 一行人到了坟地,陈知府便一一安排衙役们分成若干小组,有的专门负责挖新坟,有的专门负责记录,有的专门负责焚烧,有的专门负责埋骨灰。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尽快赶在老百姓知道之前处理完,以免引起骚乱。 谁知刚烧了两具尸体,就有老百姓陆陆续续闻讯而来。被烧者家属上前哭天抢地,咒骂不止。其他老百姓也纷纷站到自家的坟前,不许衙役们靠近。白素贞和几个掌柜只得挨个不停的给民众解释,说的口干舌燥,还是无济于事。 眼看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衙役们只得停下焚烧,阻拦群情激愤的民众。各药铺掌柜跟着白素贞一起仍不断劝说,奈何他们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无人听见。百姓们有人上前抢尸体,有人哭闹,有人咒骂,甚至有人捡石头砸向官差,一时场面混乱不堪。陈知府只得一边暗暗派人回去叫更多的衙役过来维持秩序,一边苦口婆心地跟着一起劝导。 正焦头烂额间,只听围观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请问知府大人,自古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敢问是谁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此等不忠不孝,违背人伦之事?” 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语,白素贞只得站出来道:“是我建言的。” 说完又把焚烧尸体的理由重复一遍。 然没等她说完,就听那人接着道:“大人,诸位乡邻,只怕这妇人妖言惑众,不可轻信啊。老头子活了这把岁数,还从没听说过这样治疗瘟疫的,更没见过这等烧人亡灵之事。”白素贞循声望去,这才留意到说这话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老者。 白素贞心下一沉,仍耐心道:“这是治疗瘟疫需要,绝非什么妖言惑众,焚烧是彻底消灭瘟疫病毒的唯一途径。大家也都知道,每逢瘟疫之时,不少人都会拜火神,便是这个道理。可是眼下阴雨不断,火神不显灵,我们只有自己用火去灭瘟疫。”白素贞想借老百姓信任的火神转移大家对焚烧亡灵的质疑。思索了下又道:“焚烧尸体绝不是焚烧亡灵。人死之后,亡灵早已超度升天。大家可曾听过火神危害亡灵的事?既然火神不会害亡灵,我们的火又怎么会能焚烧到亡灵呢?” 老百姓被她这一通偷换概念的说辞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时都将信将疑,不由得顺着她的思路去想。有人在心里想:好像是她说的这么回事。既然能拜火神,为什么不能用火灭瘟疫?火神跟亡灵既然不冲突,这凡火就更烧不到亡灵了。于是人群中渐渐开始安静下来。 白素贞诸人正自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突听人群中又有人道:“好一番巧言令色!方才那位老人家说的不错,你们就是妖言惑众。还什么消灭瘟疫病毒?我看这瘟疫就是你这妖妇带来的。”一旁的小青不禁怒道:“你张口妖妇闭口妖妇说谁呢?嘴巴干净点!”那人接口道:“说的正是你俩,苏州府多年未曾发过瘟疫,你俩刚来一年多,今年就发生瘟疫。现今你们又出此违背天理人伦之烂招,还借口火神妖言惑众,可见你们定非善类,必是妖孽作乱人间,祸害我苏州百姓!”这番话,等于是把众人的矛头都引向了白素贞。 白素贞循声用目光去找说话之人,怎奈那人站的较远,又把头缩在人群中,天色又阴暗,况且瘟疫这段时间,经过他们之前的宣导,已有不少人戴着面罩外出,现场不少人都戴着面罩,她一时看不清那人模样。小青怒道:“妖言惑众,包藏祸心的明明是你,你如此生事,只会害瘟疫无法消除,更多的人死去。我们辛辛苦苦帮乡邻们治病救人,你说我们是妖孽,有何证据?” 那人一时语塞,围观群众中不少人曾得过白素贞和许宣的医治,都将信将疑地扭头找那说话之人,却都没看见说话之人在哪里。过了半晌,只听人群中又有人道:“证据,证据自然会有的,日久见人心,还怕你们两个妖女不会露出本相?”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是人已经换了个位置。话音刚落,离那人不远处又有人附和道:“说的是!妖精就是妖精,总有原形毕露的那一天,我们都等着看妖精的真面目呢!”众人环顾四周,依然没发现到底是谁在说话。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有人低声道:“难怪她们长的如此美丽,却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原来竟然是妖孽化身。”小青怒道:“有胆量站出来说话,躲在人堆里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身?”说着准备跳过去动武,白素贞忙一把拉住她道:“有陈知府在,不可造次!” 一边高声对着围观人群道:“白素贞一家来苏州时间是不长,一向也承蒙各位高邻照顾,白素贞没齿难忘。可是白素贞和保安堂过去的所作所为大家想必也有目共睹,这里有不少人都是保安堂的老熟人了,白素贞何曾害过人?今日之言,实乃白素贞作为一个医者为救瘟疫之良言。” 陈知府也正言道:“诸位,白素贞和许宣一家已到苏州快两年,未曾做过恶事,这里的很多百姓倒是都受过白素贞和许宣大夫的恩惠,诸位何以说她和小青是妖孽呢?方才是哪两位?” 人群里窃窃私语,方才说话之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也不再发言。 只听另一个声音道:“大人怎知这不是两个妖女迷惑众人的行径?先略施恩惠迷惑众人,再一边发瘟疫祸害众人,一边又充当救治者,以此骗取百姓钱财,还想让百姓感激她们的救治之功,沽名钓誉。” 陈知府听完怒道:“胡言乱语!如若瘟疫是她二人所发,她们如何又要如此卖力救治?本次瘟疫,白素贞夫妇和小青姑娘一直尽心竭力,前期免费为百姓医治,不曾有私心。后白素贞又怀着身孕负责照看所有重症病患,不眠不休。保安堂至今仍对穷苦患病者免费救治,又何来借瘟疫敛财之说?再者,如若白素贞所言不当,诸位可有良策阻止这瘟疫蔓延?” 众人一时沉默不言。白素贞和小青都用目光在人群中找方才说话之人,无奈人头攒动之下,依然没发现是何方神圣在说话。 陈知府又道:“诸位百姓,自瘟疫发生以来,白素贞和保安堂的所作所为想必你们都有目共睹。你们中有很多人的家人亲人都是白素贞在负责照料诊治。白素贞夫妇素来医术高明,焚烧尸体的建言虽是她提出来的,但也是经过了我们安济会的诸位医家共同商议过,本官认同了的。本官听从她之言,焚烧亡者尸体,也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再染上瘟疫,大家是愿意让更多的家人活着呢?还是要坚持让已逝者入土为安呢?况且,我们并不是不让大家祭拜亡灵,尸体焚烧后,我们会把亡者的骨灰依旧埋入坟墓,你们的亲人不会尸骨无存,魂魄无依。还请诸位宽心,为活着的人着想。”围观的群众闻言这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恰在这时,陈知府暗遣人去调集的大批衙役赶到了,立即组织起来,让一批衙役拦起围观群众,另一批继续挖尸、焚烧、埋骨灰。有百姓继续痛哭喊叫,但没有人再强行阻拦。就这样,因瘟疫死亡的尸体都被挖出来,浇上油当场焚烧了,新亡者也都烧掉,留给家属们一捧捧灰烬,重新埋入坟墓祭奠。衙役们忙碌了三天,才处理完这些。 晚上,白素贞和小青回到家,吃饭时,小青仍愤愤不平。许宣问起,白素贞才把白天焚尸现场的情形跟许宣几人讲了。许宣也不禁郁闷道:“这可真实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救人之人反成了害人的妖精。”小青道:“可惜了,今天没看清生事的那几个人是谁,不然本姑娘非得去撕烂他的嘴,叫他再敢血口喷人。”白福几人起哄道:“就是,我们帮你撕。” 白素贞劝道:“算了,青儿,都是些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许宣也道:“正是,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人心是杆称,日子久了,大家自然会明白我们是什么人,等慢慢的瘟疫消散了,那些人就会明白娘子所言不谬。” 小青道:“是,是,你们两个都是宽宏大量的大好人,就我是小心眼。岂不闻,人言可畏?说我们是妖孽……”许宣笑道:“就是,若说我是妖孽还行,我许宣一介穷酸书生,即无功名,又无财势,却娶了个这么漂亮贤惠的娘子,还得了个这么漂亮又伶俐的妹妹,没有点妖孽的手段哪能行?我们青儿这般可人疼的美人儿,怎么会是妖孽呢?”几个人一时都被许宣的话逗笑了。小青见许宣打趣她,放下碗筷道:“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看看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小青出来道:“姐姐,那个人怎么还没醒啊?”许宣道:“唉,那人受伤过重,瘟疫之症也不轻。这几日,白福每天都给他定时换药,又按我开的药方熬了药按顿灌下,外伤是见好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没什么起色,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白素贞听了,来到里间,见那人仍然双目紧闭,昏睡不醒,但面色已比刚救回那日好了很多,有了血色。于是搭了脉看了看,又把许宣的药方拿过来,想了想加了几味药进去,让白福照着煎了。 慢慢的,每日新染病的人开始逐渐减少,半个多月后,就几乎没有人新染病了,死亡人数也也来越少。保安堂众人这才稍微喘了口气。白素贞与小青所照看的重症病人也逐渐减少,剩下的病症也在逐渐转好。于是两姐妹也不必日日守在哪里,每日只去查看个三两次,配了药让白禄他们几个轮流去照看着病患家人煎药服药。 这日晚间,小青又去看那里间的特殊病人。白素贞知道,她幼失父亲,如今见到与父亲相似的人,难免多关心一些。于是也跟着一起去,见白福正在给那人按摩周身。白福说:“是许官人要这么做的,说是这人长时间这样躺着,气血流通不畅,须得时不时按摩疏通一下,好助他早点醒来。” 白素贞点头道:“官人说的没错,若是这样长期躺着不动,只怕好人也会成废人。”说完又搭了脉检查起来。 小青在旁静静地看着,突然道:“姐姐你看,他嘴巴动了一下。”众人一时都凝神屏声,注视着那人,过了好一会,只听那人梦呓一般,微弱地含了一声“将军!”小青突然含泪道:“你们看,我说的没错,他果然是行军打仗之人,他刚才喊了将军。”正说着,只听那人又声音微弱地叫了两声“金戈”,便又无声息了。 小青道:“他刚才说什么?金戈?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金戈铁马?”白素贞道:“看来他定是我大宋军中将士,只是不知道他叫的是哪位将军?如今伤成这样,又是被谁所害?我等须得更加小心看护他才是。好在他终于开口了,总算捡回一命。” 于是保安堂众人治疗瘟疫之余,便悄无声息地医治、照料着这个特殊的病人,期盼他早日康复醒来。 又过了半个月,城里的大部分病患也渐渐被治愈了,只剩下少部分老幼病患,各药铺继续治疗着。白素贞和许宣总算松了口气,但里屋那位特殊的病人仍然没有醒来,自那次之后也再没说过一言半语,几人只好继续照料着。白素贞见他虽没醒来,但气色却日渐恢复如常人,便也稍许安心。吩咐白福每日除了喂药之外,再弄点稀粥慢慢喂下。 这时四月已经快结束了,这场瘟疫整整闹了二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一、谣言徒生 白素贞姐妹和许宣一心扑在救治瘟疫上,却不想苏州城里关于她们姐妹俩的谣言却悄然蔓延起来。 那日,白素贞与小青去收治重症病患的官衙查看最后几个病人,回来的路上,姐妹俩想着忙了这么久,就想放松一下。如今城里瘟疫渐消,街上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小青便指着路边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道:“姐姐,我们去看看吧,好久都没好好收拾自己了。” 姐妹俩便走了过去。正低头挑选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道:“你们听说没有啊,听说她们两个是一青一白两条蛇妖所变化的,你看长的多美。”另一人道:“真想不到啊,白娘子和青姑娘居然是蛇妖,亏我们以前还经常找她看病,想想就后怕。”又有人道:“你们不知道吗?上次焚烧尸体就是她们的注意,寻常人哪能想出这样的注意来?” 还有人说:“我怎么觉得,白娘子和青姑娘不像是妖精啊,蛇是冷血动物,那白娘子和青姑娘生的如此美貌,人见人爱,何曾冷血?这城里多少人都得到过她们的救治啊,有这么好心的妖精吗?” 话音未落,又有人接口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妖精才那么美呢,我们寻常人家闺女谁能长那么美?”还有人道:“可能她们真是比较好心的妖精,人都有好有坏,没准儿妖精也有善有恶呢……”另一人道:“你们说,那许宣一个穷书生,也没啥本身,怎么就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呢,怕是被妖精迷惑了吧……” 这些话,声音虽小,却像风一样灌进了姐妹俩的耳朵里,自然也灌进了周围其他人的耳中。白素贞饶是一向好性子,听了也不禁气闷。拉了小青想回家去,小青忍不住转身对那群人怒道:“青天白日的,你们说谁是妖精?我小青是吃了你们肉还是喝了你们血了?说我们是妖精?” 那几人见小青发怒,下意识地往后躲。其中一个道:“小青姑娘,可不是我们说的,我们也是听他们说的,如今街上都在传言呢。”白素贞道:“他们,他们是谁?”那人道:“我不知道,反正大伙儿都这样说,我也是跟着说说而已。”说完忙一溜烟跑开了。 小青想追上去问个清楚,白素贞拉住小青道:“算了,青儿,我们回去吧。”小青道:“姐姐,你没听他说,街上都在传言吗?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何不让我去抓他来问个明白。”白素贞道:“正如他所说,他也是道听途说,跟着说说而已,抓了来也问不明白。不如我们先由他去,看让那幕后捣鬼之人还有什么花招 ,等他慢慢露出狐狸尾巴,再抓他来问不迟。”小青道:“那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白白受这污名?” 白素贞劝道:“小青,何必太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呢?我倒是挺想师傅的,端阳节就快到了,也不知道师傅收到我们的信到底来不来。师傅一个人在山上一年多了,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年节的。我们是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师傅一个人过节岂不冷清?”小青这才道:“被姐姐这一说,我也挺想念师傅的,要是王叔叔在多好。”姐妹俩一时都陷入了对师傅的思念里。 白素贞有些伤感地道:“小青,你知道师傅本名叫什么吗?”小青疑惑道:“好像姐姐从前给我说过一次,叫白秒一?”白素贞:“没错,师傅的本名叫白妙一。小时候听师傅说过,师傅出生医疗世家,她的爷爷、父亲、叔叔都是行医的。师傅没有兄弟,她父亲这一支,就只有她一个独女。她父亲给她取这名字原本是希望她将来一心传承医业,能有妙手回春之术。那年,我们刚上青城山时,道观里的师太曾说,师傅这名字听起来像修行之人的法号。不想如今竟一语成谶,师傅纵有妙手回春之术,却终究孑然一身,虽未明言,却形同出家。” 小青听了,也不禁伤感。过了一会儿,小青又问道:“姐姐,你见过王叔叔吗?”白素贞道:“我哪里见过,要是能见到,或许师傅就不会一个人在山上生活了。我只知道王叔叔叫王经,曾经是岳飞将军麾下的后军统制。后来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就一去杳无音信了。算下来,也有八九年了。后来有一次,师傅将我托付给山上的师太,独自下山找过一年多,都没有结果。听师傅说,他俩自靖康之变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也已经十好几年了。我只记得很久之前,听师傅偶尔说起他与王叔叔的一些事,她叫王叔叔‘经哥’。”“经哥?这一听就是军营里的叫法,我记得我娘以前也叫我爹‘强哥’”小青道。 “经哥,经哥……”白素贞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小青,我们家里的那个病人,上次是不是也叫的‘经哥’?”经她这一提醒,小青也想起来了:“是了,那人那天先是叫了一声将军,后面又叫了两声‘金戈’。我们以为他是想起了金戈铁马呢,姐姐的意思是?” “你说他身上的伤像是行军打仗留下的,那么说明,他一定是某个军队的将士,那他叫的‘将军’、‘经哥’,会不会是王叔叔呢?”“姐姐的意思,他可能跟王叔叔认识?”“没错,也许,他就是跟王叔叔一起的。如今他没死,却被人追杀,那王叔叔……”白素贞说着,拉上小青道:“快,我们快回去看看,要是他醒了,赶紧问个明白。” 姐妹俩急急忙忙回到家,见许宣正在堂里接诊一个病人,也不打扰他,径直往后面去看那个特殊的病人。进门一看,白福不在,那人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小青焦急道:“姐姐,你说都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醒来呢?” 白素贞一边搭上脉一边道:“想是他受伤太重,需要养些时日。如今,他身上这瘟疫之症已是消退了。剩下都是些皮肉之伤,按理,即便不能立时康复,也该醒来了才是。看他这脉象,已是平稳有力,不似刚来时那般虚弱了。莫非……是头部有伤?坏了脑子?”说着,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额头,检查了一番头部,没发现异常。只得道:“再等等吧,估计也快醒来了,让白福每天弄点肉放在粥里一起熬了给他服下。每日逐渐加大分量,兴许吃些粮食,会恢复的快一些。”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福试探地问道:“白姐姐,小青姑娘,你们这两日有没有听到什么流言?”小青看了白素贞一眼道:“怎么没听到?传的可难听了。居然说我跟姐姐是蛇妖,也不知道谁编出来的。蛇那么可怕的东西,从前在山上,我们见了半大的蛇都怕,还蛇妖,那得是多大的蛇才能成妖啊?”白福忍不住笑道:“说的是呢,要是能成妖,不得大树那么粗的蛇啊。那要是一出来,不用怎么着,吓都能把人吓死。” 小青听了,也不禁乐道:“照你这样说,我还真希望自己是个蛇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要敢污蔑我跟姐姐,欺负我们,我就上去吓死他……”白福笑道:“那你可就厉害了,以后跟人打架,剑都不用了,吐一吐蛇信子,就能把人卷进嘴去。尾巴扫一扫,能扫倒好几十个人。” 小青忍不住咯咯一笑,正欲再说,白素贞听她二人你来我往地胡说,出口制止道:“青儿,越发胡说了!”一直闷不吭声的白禄忽然道:“就是呢,小青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是小时候滚过一个草窝的,你要是蛇妖,那我们是什么?螃蟹鱼虾?还是老鼠蛤蟆?我可不想做这些东西。”众人被他这话逗的一时忍不住喷饭。 许宣笑道:“可别,这蛇鼠一窝可不是什么好话。笑归笑,你们不说,我倒差点忘了,今天,一个来看病的人神神秘秘地问我晚上睡觉怕不怕。我说:有什么好怕的?他说什么有没有睡到半夜感到身边凉凉的。我说,你脑子烧坏了吧 感到凉了,盖好被子不就行了。他这才说,外面都在传言,说娘子是蛇妖幻化的,还要我小心之类的,真是一派胡言……” 白素贞听了,看着许宣道:“官人,你会信这些流言蜚语吗?”许宣道:“自然不信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编出来的,真是荒唐。”小青道:“外面传的这么厉害?你不怕我们真是蛇妖吗?”许宣道:“我怕,我怕你姐姐不嫁给我做娘子,我怕哪一天你嫁人了,我就见不到你这个妹妹了。” 小青这才道:“总有一天,我抓住这幕后造谣之人,绝不轻饶了他。”许宣道:“眼下瘟疫未清,大家都无暇顾及。等瘟疫之事了了,我定要去找陈知府,让他给娘子和青儿做主。查查这造谣生事之人,看他到底是何居心。娘子也就罢了,小青还没出嫁呢,弄坏了名声可怎么行。”小青一听扯到她的婚事,忙道:“说谣言的事呢,怎么就扯到我出不出嫁了?” 半天没出声的白素贞突然道:“官人,这两天来保安堂就诊的人数有无变化?”许宣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减少了一些,以前我们保安堂哪一天不是人满为患忙都忙不过来?这两日倒是清闲了不少。我原以为是瘟疫渐渐好转病人本就少了的缘故,以娘子的意思?是受这谣言的影响?” 白素贞道:“但愿不是吧。想来这事只怕跟那日焚烧尸体有关,那日就有三四个人在场出言不逊。可惜当时场面太混乱,除了第一个老者,其他几个生事的人,我们一直没看清是谁。若只是寻常百姓闲来无聊造个谣也就罢了,过一阵子就烟消云散了。就怕是有人另有所图,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此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小青道:“会不会是有人嫉妒我们生意好,故意想坏了我们的名声,好让我们生意做不下去?” 白素贞道:“倒是有可能,若只是这样,倒不难办,等谣言一过,老百姓该看病的还是得来。毕竟我们这两年在这里也还是有些薄名的。蛇妖是谣言,保安堂的信誉确是实实在在的。” 许宣叹道:“唉,常言道,谣言止于智者。可惜这世上智者何其少,多的是那人云亦云,不思不辨,是非不分之人。洪水尚可疏,这悠悠之口却难堵。也罢,我们暂且过好自己的日子,由那些无聊之人去说吧。” 白素贞道:“官人说的没错,如今只是些流言,除了生意受点影响,到底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不如暂且不去理会他,看那幕后之人还有什么招数,再见招拆招。” 当下众人无话,各自收拾了休息去了。 第二日,城里的寺庙突然派人挨家挨户发炮竹。说是瘟疫闹了这么久了,寺庙和尚天天烧香拜佛,昨晚菩萨终于托梦给庙里,让寺庙免费给大家发炮竹驱邪,家家户户都在明天早上辰时末一起放炮竹驱驱晦气。菩萨说了,放完炮竹瘟疫就会散去。 老百姓一向亦知炮竹能驱邪的古说,今见寺庙免费发炮竹,又说是菩萨托梦,都深信不疑。许宣也收到了寺庙给的炮竹,既然和尚如此说,他也没太当回事,第二天跟大家一起放就是了。 白素贞听许宣说起是寺庙免费发的炮竹,心里难免纳闷,要说是官府挨家挨户做这事,还说得过去,寺庙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事?但既然是家家户户都发了,又叫都一起放,也就没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二、迷雾蛇祸 第二天一早,各家各户都看准了时辰放炮竹,一时间,苏州城里炮竹声此起彼伏。许宣一家也早早起来准备在保安堂门口放完炮竹继续接诊。这几日瘟疫治疗虽已七七八八了,但每天都有些之前已经治愈的患者陆陆续续来复诊,这也是他们之前治疗时就嘱咐了的。 白素贞小青白福他们都还在里面忙着,许宣先来到保安堂开门,一开门,只见外面烟雾缭绕,烟雾浓到几乎到了让人睁不开眼,看不清街上行人的地步,许宣一边嘟囔道:“这是谁放这么多炮竹,弄这么多烟雾出来。”一边拿出自家的炮竹点燃。和尚共给了他三个大炮竹,他点完两个,门口的烟雾似乎散去一些,他这才隐约看见门口站了几个人,大约都是等待就诊的病患,忙道:“诸位稍侯,待我放完这个炮竹就请诸位进来。”一边说着一边点燃第三个炮竹丢在地上,刚腾出手来正欲招呼众人进店,门口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叫道:“蛇!保安堂里好多蛇!” 许宣闻言下意识地回头望屋里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堂中地上数不清多少条青的、白的、灰的,还有花花绿绿的蛇正在蠕动着到处爬,甚是瘆人,有几条已经爬了门口,正在他脚下蠕动。许宣不由得吓得大叫一声,一时不知所措,吓得直跺脚竟然不知道该往哪儿躲,门口众人见状,也吓得边尖叫边往后躲。 正在里屋收拾的白素贞与小青听见门口的尖叫声忙出来查看,刚走到大堂内门,只见堂内烟雾缭绕中,地上到处都是蛇,一时间不由得也吓得心里发毛,小青也忍不住一声尖叫。白素贞眼见许宣和门外众人在门口吓得不知所措,脑子里瞬间闪过幼时在山上用剑斩蛇的情景,情急之下也未及多想,忙硬着头皮吩咐道:“青儿,快去拿剑来,叫白福他们也一起来用剑斩蛇。” 小青应声转身一边叫白福,一边先取了两把剑出来,姐妹二人挥着剑在堂内一通砍杀,将目光所及之处的蛇都砍作了几节,方来到大堂门口。只见许宣倒在地上,身下几条蛇还在蠕动。白素贞忙扶起许宣,小青挥剑斩了那几条蛇,姐妹二人正欲进去,突然发现门口的众人一动不动、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们。姐妹俩不由诧异地互看一眼,均不明白众人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素贞干笑一声道:“诸位乡邻,对不住了,保安堂今日不知因何跑来了这许多蛇,官人吓坏了,今日暂停营业,诸位复诊的请去其他药铺医馆吧。”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木鱼声传来,那法海从人群后走向前来,口念哦弥陀佛道:“百闻不如一见,青白二蛇妖,你们今日还有何话可说?”白素贞与小青见状,不由异口同声道:“法海,原来是你搞鬼!” 法海大声道:“两个妖女,休得血口喷人,老衲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这些蛇可不是老衲招来的。诸位百姓见证,听闻今日苏州城内家家户户燃放炮竹驱邪,独这保安堂一早便妖气笼罩,老衲偶然路过,一看便知有妖邪作祟。此刻这青白二蛇妖身处妖气之中,身边还有这么多蛇环绕。想是众乡邻方才燃放的炮竹惊动了妖邪,以至她二人现了原型,城内诸蛇亦被惊动,齐聚于此会这二妖来了。寻常人见了几条蛇都怕,独她二人身处这么多蛇中却不知惧怕,可知她二人原是与蛇同类,可惜老纳来晚了一步,许官人已被她们所害,哦弥陀佛,善哉,善哉!” 白素贞与小青听了法海一通胡言,这才发现保安堂内此刻仍烟雾缭绕,比外面街上的烟雾格外浓一些。想必她二人方才挥剑斩蛇时,落在门口众人眼里,便成了两个美貌女子挥着剑在烟雾缭绕和群蛇环绕中乱舞,氛围甚是诡异,才那般看着她们。 其实门口众人方才只顾惊异于那么多蛇,都不曾留意到方才许宣燃放的最后一个炮竹根本没响,却释放出浓浓的烟雾,经外面的风稍微一吹,就都飘进了保安堂内,才造成了如今法海口中的“妖气”。 姐妹二人瞬间明白了法海的诡计,小青忍不住怒道:“法海你个秃驴,敢诬陷我和姐姐,让你胡说八道!”说着用剑挑起一条还未及砍杀的蛇朝法海掷来。却见那法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大钵盂,见小青以蛇掷来,忙以钵盂接住蛇,口中道:“青蛇妖,老衲今天便先收了你!”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钵盂中的蛇,作势道:“妖孽,进了我的钵,休想再逃脱!” 围观的众人原也不知法海手中的钵盂是何物,听他如此说,不禁都伸过头来看一眼,见那钵颇深,那蛇在里面一动不动,一时心里都暗惊道:“这和尚果然是得道高僧,那钵也不知是何宝物,竟能收蛇。”法海环视众人一眼,见方才的话效果已经达到,又不失时机地道:“青白二蛇妖,老衲恐伤及无辜,不愿在此与尔等斗法,你二妖如有胆,跟老衲到郊外去,看老衲怎么收了你们!”说着急步往城外奔去。 小青不及多想,接口道:“去就去!”说完提着剑朝着法海追过去。白素贞见状,忙叫白福先把许宣扶进去,检查下有没有被蛇咬,如果有,先简单处理下伤口,等她回来。简单嘱咐完,也提着剑追赶小青而去。 白福把许宣扶进屋里躺下,见许宣面色不佳,忙检查一番,见其小腿处果然有一处小小的伤口,显是被蛇所咬。白福与小青一起在青城山上随师傅采药多年,山中又一向有蛇出没,因此也懂得一些简单的药理和蛇伤处理,见许宣那伤口颜色已变深,心知是被毒蛇所咬中毒了,忙让人用绑带绑住许宣的腿,找来清水和烧酒轮番清洗伤口。 正处理着,那许宣许是被烧酒所刺激,醒了过来,见白福正与他处理伤口,不由得连声惨叫,脑子里却慢慢想起方才的蛇祸,明白自己这是受惊吓而晕倒后被蛇所咬了。想到此,忙口述了个药方,让白福去铺里取药来敷上。 不一会儿,白福依言取来药,许宣看着白福几个人忙里忙外,方想起道:“娘子和小青呢?我晕倒前隐约见她俩在里面挥剑杀蛇,如今是在外面接诊病人还是也被蛇咬伤了?”白福道:“还接什么诊哦!保安堂如今就你一个病人了,那么多蛇把人都吓跑了。白姐姐和小青方才在门口与那法海和尚争执,法海当着众人说保安堂被妖气笼罩,说白姐姐和小青是蛇妖,要收了她们,这会儿,三人到郊外打架去了,我安顿好你,也得去帮忙了。” 许宣惊道:“法海?这、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法海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今天那么多蛇又是哪里来的?”白福道:“那么多蛇,八成跟那法海和尚脱不了干系,装神弄鬼反说别人是妖。”许宣不解道:“可是,法海为何要这么干呢?他不是你们从前的故人吗?就算有些误会,也不至于如此处心积虑吧?”白福道:“故人,故人,谁知道他是哪门子故人。这你要等白姐姐回来问她了,反正我跟小青在山上时从没见过法海,不知道他们何时相识,又因何结下了梁子,看来这梁子结的可不轻。” 二人说着话已经敷好了药。白福收起手中的东西,道:“官人你要没事就先睡一下,我去看看白姐姐和小青,白禄他们几个在外面应着,有事叫他们一声就是了。”许宣挣扎着想下床一起去,谁知脚刚沾地就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软软地又躺下了。白福见状,安置他躺好,见他面色比方才似乎更青了些,心里隐隐感到不妙,但他又不会诊治,只得嘱托白禄他们几个照看好许宣,自己急急忙忙往郊外找白素贞和小青去了。 白福出了保安堂,找了匹马准备去找白素贞和小青,一时却又不知他们三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正想找街坊问问,却见街上不少人围在一起,朝着保安堂指指点点。白福边走边留心听了几句议论,只听有人绘声绘色地说:“可吓人了,刚才我们都亲眼看见了,一群蛇聚集在保安堂,里面瘴气弥漫,那白娘子和小青就在里面挥舞着剑,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看来她们确实跟蛇是同类,多漂亮的两个人啊,竟然是蛇变的……”白福边走边听着,心道不好,这谣言怕是要坐实了,白姐姐和小青如何能堵得住这悠悠众口?这招好狠,也不知时不时那法海干的。如此想着,却也不好去质问议论之人,只得装作没听见,径直走了过去,在街道口找了几个临街的店家打探了一番,方知道白素贞和小青追着法海和尚往钱塘门方向去了,忙也钱塘门而去。 东城门郊外。小青追着法海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小青一上来就挺剑刺向法海,口中一边骂道:“老秃驴,我让你血口喷人,让你作妖!”法海挥着他那禅杖迎上,只一回合,小青就感觉到自己不是他对手,手中之剑被那禅杖震的只欲脱手,只得避其锋芒,左右见缝插针地进攻。只见那法海轻轻巧巧便躲过小青的进攻,又反手两下夺下小青的剑掷在地上道:“你这妖女,戾气如此之重,就凭你这功夫,还想跟老衲动手!” 小青道:“老秃驴,上次你擅自跑到青城山去骚扰我师傅,我们还未找你算账,如今你还敢找上门来装神弄鬼,污我们清白!”法海冷然道:“有何不敢!老衲所求之事未了解,自然要来。”小青怒骂道:“秃驴,贪得无厌,无理取闹!”说着趁法海不备,再次捡起剑,凭着灵巧的身子快速跃到法海背后出招,法海不及转身,被动受了一招后才又迎战,小青汲取经验不与他正面交锋,专抢在他背后进攻,法海身躯不及小青灵敏,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小青,但小青亦感到吃力。 两人正斗着,白素贞提剑赶到了。眼见小青不敌法海,已是吃力,忙持剑上来相助,姐妹联手之下,局面很快转变。法海虽仍在力战,却已不占优势,但白素贞姐妹也一时胜不了他。双方势均力敌地斗了几个回合,均已明白,今日谁也占不到对方的便宜,便都各退后一步,停下打斗。 白素贞道:“法海,我姐妹与你无冤无仇,算起来也算患难故人,何以欺压我姐妹至此?”法海冷笑道:“妖女,还装蒜!你师徒霸占了我兄弟的珍宝这么多年,还敢说无冤无仇。 不交出宝物,老衲容不得你们这两个妖孽。” 白素贞见他如此说,也禁不住怒道:“法海,我一向尊称你一声禅师,想不到你如此不尊重。小青的父母乃是抗金的将领,为国捐躯,小青乃忠良之后,我的身份来历你也很早就尽知,如今却污蔑我等是蛇妖,口口声声称妖女。身为出家人,你三番五次地纠缠所谓的珍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法海冷笑道:“良心!自从十年前我娘子被你师徒,尤其是你这个妖女害死,一尸两命的时候,我就没有心了。你们师徒,害了我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还要昧下我哥哥留给我的宝物,你们良心又何在?” 白素贞回道:“法海,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娘子的死有目共睹,如何便是我师徒害死的,至于你说的宝贝,我等从未见过,你不要胡搅蛮缠!” 法海道:“白素贞,你休要狡辩,从前你师徒有韩将军做靠山,老衲奈何你不得,如今韩将军已失势,现下你又在临安惹了官司,如今又在苏州不得人心。说你们是妖的是苏州老百姓,老衲只是顺水推舟,你最好好自为之,趁早还回属于老衲的东西,老衲或许可以助你恢复名誉。” 白素贞道:“顺水推舟?说的好轻巧,你敢说今日保安堂那么多蛇和烟雾跟你没关系吗?年前你私自跑到青城山搜查我师傅的住处,你当我们不知道吗?搜查结果如何?即便如今韩将军已退出朝堂,我师徒生平未做亏心事,亦无贪婪之心,自然也不必畏你这道貌岸然之人的诬陷”。 法海冷笑道:“白素贞,空口说大话救不了你和许宣,如今你二人是蛇妖已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何须老衲诬陷?今日那些蛇和烟雾都与老衲无干,老衲只是碰巧赶上了,顺口说了几句大家的心里话罢了。许宣也是被你害死的,苏州你是混不下去了,一天不交出老衲所要的东西,都休想安身,老衲定让你无立锥之地!”说完拂袖而去。 ☆、十三、闯山求药 小青生气道:“这法海,欺人太甚,只恨我学艺不精,打他不过”,白素贞安慰道:“小青,这不怪你,那法海原是师傅同辈人,身为男子,本就身强体壮,又在佛门精心练武十年,他习武时间只怕比你的年龄还大,如今又因贪婪变得心狠手辣,你我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小青道:“那便如何?难不成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被他欺负?”白素贞缓缓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突然想起方才法海之言,道:“他刚才说官人也是被我害死的是何意?”小青见问也是一愣,一时也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姐妹二人正自诧异,忽见白福骑着马赶来了。 白福下马见两姐妹安然无恙,不见法海,忙问道:“白姐姐和青姑娘你们没事就好,那法海和尚呢?”小青道:“打不过我们,走了。”说完又嘟囔道:“不过,我们也打不过他,甚是可恶!”白素贞还在想着刚才法海之言,见了白福忙道:“官人呢?到底是吓晕了还是被蛇咬了,现下如何?”白福忙回道:“我赶来正要跟姐姐说这事,许官人是晕倒后被蛇咬了,我与他清洗了伤口时,他醒了过来,自己开了药让我给他敷上了,不过我出来时,又昏睡过去了,我看他面色泛起青,怕是中毒不浅,姐姐快回去看看吧。” 白素贞听了,心道不好,忙骑上马先行回城去了,嘱咐小青与白福也快回去。 小青与白福边走边说起今早之事,白福道:“如今蛇虽杀死了,可这街上的流言蜚语怕是止不住了,青姑娘与白姐姐预备如何应对?”小青道:“应对啥啊,我们本来就是人不是妖,难道还要我们去刻意证明给别人看我们是跟他们一样的人?这就好像我小青站在你面前你不认识,你非要我证明给你我是我,这要我如何证明呢?” 白福担忧地道:“俗话说吐沫星子淹死人啊,昨天还只是空口无凭,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腾,大家都认定你和白姐姐是蛇精所化,我们以后要如何在这里立足呢?谁还敢到保安堂看病?”小青道:“今天这事,明摆着是被人设计了。多半是那法海捣的鬼,他刚才还放话不会善罢甘休,倒是该好好想想如何对付那他。那烟雾多半是夹杂在炮竹里弄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那么多蛇来,又是怎么放进保安堂,我们晚上都睡的太死了,竟然没发觉有人潜入”。白福道:“没准儿,人家就是算准我们这些日子忙着治疗瘟疫累的不轻,刚刚放松一点,定然睡的死,才下手的。” 二人边说边往回赶,刚到保安堂门口,只见白素贞急色匆匆正欲出门。小青忙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白素贞焦急地道:“官人不好了,中毒颇深,这是白禄他们刚从早上杀死的蛇里找出来的,官人多半是被这个毒蛇所伤,你看,这毒蛇我跟师傅在青城山住那么多年都不曾见过。”小青就着姐姐手中的布袋看了看,见那蛇虽不大,却花花绿绿,确实不曾见过。原本他们过去长期生活在青城山里,对各种毒蛇的防治颇有经验,但这种毒蛇却未曾见过。白素贞接着道:“如今我们店里没有可解的药,我正准备去请其他药铺掌柜帮忙看看,你们二人回来的正好,我们分头去城里的各家店铺找找”。小青与白福记下那毒蛇的样子,三人分头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三人均两手空空地先后回来了,小青与白福都道:“问遍了各个药铺掌柜,都说没见过这种毒蛇,不知该如何解毒。”白素贞似乎并不意外,只道:“我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不过,有个老掌柜告诉我了一个地方,说那里或许能找到这种蛇。”小青不解道:“找到这种蛇有什么用啊,能救许官人的命吗?” 白素贞道:“青儿你有所不知,老掌柜说的那地方,是个专门养蛇的地方,城里不少药铺和药材商都找他们买过蛇胆。这蛇如是他们所养,他们必有解毒之方,我这就去求他们要解药。”小青忙道:“那是哪里?我陪姐姐一起去。”白素贞道:“不用了,青儿你留在家照看官人,我先按我们在青城山时治蛇毒的经验给他配了点药,你与白福照看着官人先服了,能解多少是多少,等我回来。还有,照看好里屋的那病人,今日之事太过蹊跷,不能大意。”小青只得答应着。 白素贞骑着马一路狂奔往老掌柜说的地方而去,那是苏州城外西北方向山上的一户养蛇人家。半个多时辰后,白素贞来到了山中的一处人家,这是一处山坳,看了看周围,整个山坳里只有这一户人家,门前高高的围墙围着,白素贞叩了几声门,一个年轻男子来开了门,但并不请白素贞进去,而是拿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只得施礼道:“敢问府上可是养蛇的?”那男子道:“没错,我们是养蛇的,小娘子到此有何贵干?”白素贞道:“我是城里保安堂药铺的,我官人被蛇咬伤,性命垂危,想求府上看看有无解毒的灵药。” 那男子听了欲关上门,道:“找药去药铺,我们是养蛇的,不是卖药的。”白素贞忙一边挡住他关门,一边急道:“公子,这蛇毒罕见,寻常药铺里没有解毒的药,听闻这蛇可能是府上所豢养,故来求求府上,万望救我家官人一命。” 那男子不耐烦道:“谁告诉你咬伤你官人的蛇是我家养的?你先让他来对质!我家不卖药。”白素贞哀求道:“求求公子,救救我家官人……”二人正纠缠,忽听里面有个老者的声音传来:“门外来者何人?”白素贞忙高声回道:“奴家是保安堂药铺的白素贞,因官人被蛇所伤,性命垂危,特来向府上讨点解毒之药,还望老人家行个方便。”过了一会儿,里面的老者道:“请进来吧。”门口的男子这才悻悻地开门放白素贞进去。 白素贞进得院内,只见诺大的院子里,到处摆着笼子,笼子里养着大大小小各色蛇类,猛一看甚是瘆人。白素贞只觉心里发毛,不敢多看,径直走向坐在屋门前的老者。恭恭敬敬一拜道:“白素贞见过老丈。”那老者看了看她,道:“你官人因何中了蛇毒,中的是何蛇毒?”白素贞道:“回老丈,今早我官人一开门发现药铺里地上到处都是蛇,一时惊吓晕倒,被地上的蛇所咬伤,老丈请看,就是这种蛇。”白素贞说着拿出装着半截蛇的布袋给老丈看。 那老者看了看袋中的蛇,又道:“这种蛇甚是罕见,虽不比七步倒那般毒,却也是的极少见的毒蛇之一,若被它咬了,没有解药,最多七日必然毙命。但它寻常只在深山出没,怎么会跑到你家药铺去呢?”白素贞回道:“老丈说的甚是,只怕今日之事,实乃有人故意为之,不然何以一下子那么多蛇闯入铺里?苏州城里只怕一时也难以找到这么多蛇吧,敢问老丈,近日是否有人上贵府买过大量的蛇?” 那老者瞟了一眼旁边的年轻男子,对白素贞道:“我家养蛇为生,日常上门买蛇的自然不少,不过大都是药材商,买去自然是取胆制药用的。”白素贞道:“不瞒老丈,素贞与官人亦是医家,亦知取蛇胆入药的道理,只是寻常取蛇胆,并不需要此类毒蛇吧?”老者道:“这可不好说,或许有人想制某种特殊的药,我们卖东西的总不好干涉人家。” 白素贞心知,作为卖方,他自然不肯轻易透露买家的情况,无谓得罪买家。看这老者方才的情形,保安堂的那些蛇多半是从这里买去的,只怕跟那年轻男子脱不了干系。然眼下最紧要的是救许宣的性命,因道:“老丈说的是,眼下素贞也并不想追究谁放的毒蛇,只想救官人的性命,还请老丈看看,可有解此蛇毒之药,素贞必当重谢!” 老者道:“重谢就不必了,我们备这解药也不是为了赚钱。此蛇既罕见,解毒之药也难寻,你既敢独闯我这蛇山来了,老夫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说着进屋里拿了一黑一白两个小药瓶出来递给白素贞道:“快拿去救你官人吧,白色的瓶里内服,黑色的瓶里外敷。” 白素贞拿了药千恩万谢地辞别老者出得门来,正欲下山而去,突然多了个心眼,溜到围墙一侧,听听里面的动静。果然,只听那老者厉声道:“我说过你们多少次了,这种毒蛇只能卖给知根知底的老熟客。不然万一碰上那心术不端之人买去害人,我们岂不成了帮凶?”刚才那年轻男子的声音道:“我自然记得爷爷的教诲,只是前几日那买蛇之人只说买去调制药品,还说是吴员外铺里的,虽然之前没见过,但人家给的银钱多……” “你就作孽吧,见了银两就忘了本分,跟那见钱眼开的奸人有何区别?”还是那老者的声音。 白素贞心里一惊道:吴员外铺里的?这怎么可能呢?官人刚来时就在吴员外铺里落脚,这一两年,我们跟他常来常往的,虽不算多亲密,也算老熟人了,两家并无嫌隙,他怎么会这么害我们呢?那年轻男子方才还说,从前没见过,可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忙着治瘟疫,吴员外铺里似乎并没见有新伙计,难道是有人知道我们两家走的近,特意假冒他的名义?那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者,真的是吴员外派的其他人…… 可那烟雾肯定是那炮竹弄出来的,那炮竹却是寺庙发的,这吴员外跟寺庙有什么关联呢?今天放炮竹难道也只是碰巧赶到一起了?这也太巧了吧?难道这事真跟法海无关?只是如今救官人性命要紧,倒没工夫理会他们了。 想到此,她不动声色地牵了马下山往回赶。一口气奔回家里,赶紧拿出药给许宣内服外敷。收拾完,打发小青他们先去休息了,自己守在许宣床前。 第二天一早,许宣果然醒来,脸上的青色已退,腿上伤口处的青乌色也已消的差不多了。白素贞喜道:“这药还真灵验。”许宣睁开眼见白素贞坐在床前,回想了下昨天的事,迷迷糊糊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娘子怎么不睡?”白素贞笑道:“官人蛇毒未清,性命堪忧,奴家怎么睡得着呢。如今毒解了就好,天都亮了,奴家就不睡了……” “娘子竟然为我守了一夜未眠?这怎么行呢,昨日你跟小青出去与那法海打架,为夫一点都帮不上忙,还没问你跟小青是否安好,有无被那法海伤着?”说着慢慢坐起来。 白素贞一边扶他坐好,一边道:“官人放心,我跟小青没事,论斗武,我们虽一时胜不了法海,倒也不输于他。只是如今瘟疫未清,官人又受伤,一时倒没工夫追查昨日蛇祸的真相了。”“蛇祸的真相?娘子的意思是,昨日的那些蛇是有人故意为之?”白素贞笑道:“不然呢,难不成官人真以为奴家和小青是蛇妖?才引来那些蛇?” 许宣忙道:“为夫不是这意思。只是,这谣言原本起于瘟疫焚尸,那法海为何要搅进来污蔑娘子和青儿?他不是娘子的故人吗?”白素贞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等官人好了,奴家再细细说与官人知道。如今,官人先歇着吧,奴家去准备早餐。” 许宣忙道:“这怎么行,娘子劳累了一天一夜了,怎么也该歇息一下了,早餐就让为夫去准备吧。”说着批衣下床,谁知起身刚走了一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像踩在棉花上,眼前一黑,又晕倒了。白素贞忙把他再扶上床,口中一叠声地喊着“官人、官人……”,许宣在呼喊声中睁了一下眼,迷糊了一声“我这是怎么了?”就又双目紧逼昏睡过去了。 ☆、十四、盗草救夫 外面的小青听到喊叫,也跑进来问道:“怎么了?官人又怎么了?”白素贞忙搭脉检查了一番,沉吟道:“不好,官人怕是感染了瘟疫了,昨日只顾与他解蛇毒,不曾想到其他”。小青急道:“瘟疫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么会?”白素贞道:“这两个月以来,我们日日接触瘟疫病人,纵有防护,也非万无一失,被轻度感染而暂时不发病也是有可能的。你我从小习武,自是体健,官人却不同。加上这些日子本就累着了,昨日经过这么一闹,又受了惊吓兼中了蛇毒,以至体虚失去了防护能力,就发病晕倒了。幸好,这瘟疫我们自己会治,先让他睡一会儿,待我开个药方,你去柜上配了来煎上。” 小青拿着白素贞开的药方来到药铺给许宣配了药,回到后房一边煎上一边对白素贞道:“姐姐,官人这一副药顶用吗?”“自是不够的,吃完了再配便是。”“姐姐,这其中的两味药可是没有了,刚才最后一点都被我放进来了,跟你要的剂量比都还不太够,哪还有下一次?”白素贞道:“是了,这药是治瘟疫的必备药,这两个多月怕是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铺子里没有了,去别家铺子里看看便是,另外,让白福他们准备再去采购些吧。” 小青嘀咕道:“哪有那么简单,要是能采购到,我早就去采购了,瘟疫期间,这药天天消耗,好多药铺早就没有了,我们幸得准备的早,才用到现在。”白素贞意外道:“竟有这事?我忙着治病倒没留意,这便如何是好?”小青见姐姐着急忙又道:“姐姐别急,所幸只需官人一个人的用量,我再去各药铺看看,兴许有药铺还有剩一些。”说完便出去了。 药煎好后,白素贞再次叫醒许宣,只见许宣悠悠醒来,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白素贞不动声色地道:“官人只是累着了,来喝点药,好好休息休息吧。”许宣喝完药,仍然感到头晕目眩,昏昏沉沉,不一时又恹恹睡去了。白素贞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然发起热来。不禁暗自焦急。 中午的时候,小青回来了。“怎么样,找到药了吗?”白素贞急切的问道。小青摇了摇头道:“各药铺都说用完了,有两个药铺本来还剩一点,前几天也都拿去给剩下的几个病人用了,不过……”小青欲言又止,白素贞急道:“不过什么啊,青儿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吞吞吐吐的了?” “不过我倒是打听到,城里的寺庙在瘟疫发生不久就曾大量买进此类药,屯了不少,看来是准备趁瘟疫发财的,听说如今有些药铺急用此药了,就是去那寺庙高价购买的。我今日原本也想先去高价买一点,可是一去,姐姐你猜我在那庙里见到了谁?”“谁?法海?”“那倒不是,我见到了被我们两次拆穿把戏的假道士。姐姐可还记得,前年刚来时,我们在那寺庙门口拆穿了他卖假药,没想到,原来他竟然就是那寺庙的,如今,他又怎肯把药卖给我们?”白素贞听了,焦急地道:“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都怪我疏忽了,不曾防备,如今细想来,苏州闹了两个月瘟疫,恐怕不仅苏州城,周边地区的关键药材怕是都被买光了,现下再去其他地方买,又来不及……为今之计,只有去求求那寺庙。” 小青转了转眼珠道:“那寺庙既然纵容和尚行骗,如今又趁瘟疫屯药,可见不是什么好庙,今番这蛇祸多半跟那日所放炮竹有关,那炮竹不正是寺庙让放的?这里面水还不知道有多深呢?去求他们还不如……不如去偷来的容易。” 白素贞一惊道:“偷?这……这行吗?”小青道:“姐姐,如今官人命在旦夕,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这事就让小青来办吧,我等下夜深了就去。”白素贞犹豫一下道:“既如此,姐姐一起去,为了救官人,顾不得了。论起来,也是那寺庙不义,趁灾难囤积居奇在先。” 姐妹俩商量妥当,暂且先睡了。是夜子时,看许宣仍旧睡着,两姐妹换了身深色衣服出门往那寺庙而去。夜色中,二人从寺庙后院翻墙而入,见整个寺庙除了前门处隐隐有灯光外,四下黑暗而寂静。白素贞知道,前门那灯光是庙里的长明灯,此刻想是僧众们都睡下了。寺庙不大,这么多药材必是放在库房里,二人于是从后院进去,见临院是一个厨房,二人从厨房旁边的过道走进去,没多远就闻到一股干药材特有的味道。 二人就着微弱的月色,循着气味来到一间房间前,只见房间门锁着,小青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三下五去二打开了锁。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白素贞让小青在门口看着,自己进去,摸索一番,凭着气味,她认出了几种药,但不是她要的。房里药材种类不少,纵然她很熟悉药材,一时黑暗之中也难以逐一辨认,情急之下,她只好拿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这才看见这个不大的房间里竟然摆满了各种药材,大都是这次治疗瘟疫必需的药材,心中暗道:“这寺庙也忒不地道,之前卖假药,如今倒是卖真药了,却是趁瘟疫之灾大囤关键药材,发不义之财。”一边想着一边拿出随身带着的包裹,捡紧要的药材先各装了一些。 正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药材是目前短缺的,忽听外面有人似半睡半醒地喊道:“谁在里面?”她一骇,不由得往门外看去,见小青也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闪身到过道对面去了,随后外面传来了打斗声。白素贞忙捡重要的药材又捡了几样,收拾起包袱吹熄火折出来。只见小青与两个和尚缠斗在一起,白素贞忙上前助小青,姐妹二人联手,没几招就将两个和尚打翻在地,二人忙仍从后院出来。 正待翻墙时,那两个和尚追了出来,只听其中一个道:“白素贞!你个妖女,竟然敢到本寺来盗取药材!”白素贞听着像是之前卖假药的那和尚,忙一边催促小青先翻墙上去,一边回道:“明人不做暗事,药是我白素贞盗的,为的是救人性命。你这寺庙趁瘟疫之灾囤积居奇,妄图发不义之财,日后如有病人无药可治,我必告知官府来查封你的药材,你等好自为之!”说完见那和尚并没追近来,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自觉斗不过姐妹二人,忙翻身跃过墙去。 二人离开寺庙,一路急奔回家,见许宣仍睡着,白素贞马不停蹄地重新配了药煎上。天亮时分,果然见许宣发热的厉害起来,忙将新煎好的药喂他喝下。如此一连三天,白素贞衣不解带地与小青轮番照顾着。所幸,这几日保安堂也没什么客人,那寺庙也没再来找麻烦,不知是不是真被白素贞的一番话镇住了。三天后,许宣终于渐渐好了,白素贞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许宣睁眼瞧见白素贞面色憔悴,似是几天没睡好的样子,忙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躺就躺了这几天,让娘子为我操劳”。小青坏道:“怎么啦,还不是想偷懒了,一会儿被吓晕,一会儿头晕,简直比我和姐姐还娇贵”。白素贞笑道:“官人只是最近过于劳累了,现在休息调养了几天就没事了。”许宣难为情地道:“唉,我这做丈夫的真是无能,论起来这段时间娘子比我更加劳累,却也没事,我一个大男人反倒累倒了,又劳娘子照顾这些天。” 小青道:“你才知道,姐姐自从嫁给你,心里何曾有过她自己,你以为她不累吗?她又不是铁打的”,许宣忙起身扶着白素贞道:“是是,青儿说的都对,娘子你快躺下休息,从现在开始到你生产前,都让为夫来照顾你。”白素贞笑道:“官人大病初愈,尚需休息几日方可。不论如何,官人到底赶在端午节前好了,正好让咱们过个开开心心的端午节。” 许宣道:“哎,这一晃就到端阳了,是该好好过个节了。娘子想怎么过?都依娘子。”白素贞笑道:“这端阳佳节自古有之,别人怎么过,咱们便怎么过便是。奴家不过想借节日偷个懒,好好休息一番,这几日大家着实累着了。节后,还有一桩要紧事得赶紧办起来了”。 小青与许宣都诧异道:“什么要紧事?”白素贞道:“如今瘟疫虽渐消,但城里短缺的那几味紧要药材仍不可或缺,那寺庙不是囤积了大量货想发财吗?咱们断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祸害同行,坑了百姓。依我看,等端午节后,白福他们几个不如加紧去其他城镇大量采购。”见许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素贞这才把许宣前番感染了瘟疫,小青找遍城里药铺都找不到所需的其中两味药材,打探到城里寺庙倒是在瘟疫期间囤积了不少,可是寺庙与她们结怨已深,姐妹俩无奈之下,只得夜闯寺庙去盗药之事说了一遍。因又把如何因两次揭穿那寺庙和尚卖假药与其结怨的前因也说了,许宣这才恍然大悟。 小青道:“姐姐这是要断他们的后路?可是,我们一下子采购那么多药材回来,一时又用不完,倒要压不少本金。”白素贞笑道:“青儿担心的有道理,所以,这药不能由我们一家药铺来消化,得联合其他药铺。我们去采购,回来后分卖给各药铺,大家一起卖,让那寺庙的药材无处可卖。”许宣道:“娘子此计甚好,咱们可不能学那寺庙发不义之财,咱们一定要便宜点卖给同行。” 白素贞笑道:“我们根本不借此赚钱,咱们什么价买回来,照原价转给各药铺,咱们只是义务代同行们跑个腿。如今瘟疫已退,这药的价格已经降回了瘟疫之前的正常价,我们联合各药铺一起进行大批量采购,还可以压低采购价。另外,不妨去远一些的地方,尽量找到药材的产地附近去采购,定下货后,有多少先运多少回来,后面的陆续运回来。只要大家知道这药以后能保证供应,就不会去买寺庙的高价药。小青,你和白福这两日有空就可去各药铺说明此事,把他们各自的需求量一一记回来”。小青答应着说等下就去办。 晚上,一家人吃饭时,小青和白福说起今日去联合城里各药铺的事,说各掌柜一听姐姐的计划,都赞不绝口,说保安堂此举不但解决了各药铺药材短缺的问题,断了那寺庙和尚妄图发不义之财的后路,更降低了大家的进货成本,又节省了各药铺的人力,真真是为同行谋了福利,大家纷纷加入联合采购计划,有人甚至主动介绍采购门路。还剩几家药铺今日没来得及去,明日就去,回来一起计算好了,等端午节一过,大家就分头行动。 白素贞想起里屋那病人,道:“这几日只顾忙着照顾官人,不知咱们那个特殊病人如今怎么样了?”小青道:“白福和白禄每日轮流照顾着呢,我也去看过几次,听说如今吃的多了一些,不过还是老样子,没有醒来。”白素贞道:“那便继续照料着吧,但愿这几日的事跟他没有关系。”小青奇道:“姐姐的意思是?追杀他的那些人发现了他,故意来找茬的?” 白素贞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是多提醒一句罢了,小心为上总不会错。” ☆、十五、端午雄黄 第三日便是端午节,保安堂一众人经过两个月没日没夜的忙碌,都是疲惫不堪。许宣便说,不如今日暂停营业,大家都好好歇息一日。小青几人自是欢呼雀跃,说几人自来到苏州,还未曾出去玩过,如今又累了这么久,得要趁着这暮春初夏的时光出去走走,白素贞见状也道: “那就停业一日,我等也好好好过个端午佳节, 许宣笑道:“娘子怀着身孕忙碌了这两个多月,最是辛苦,今日娘子就好好歇息,让为夫来侍奉娘子”,白素贞笑道:“如此,为妻便安享一日了”。于是小青几人一早结伴自出去游玩,许宣与白素贞自在家独享二人世界。 二人关了保安堂大门,在家插蒿打扫过节。忙碌了一番,又安顿好那个特殊病人。半晌时,吴员外让伙计送来了些粽子和一壶酒,说:“我们掌柜知道许大夫和白娘子最近忙于瘟疫,估计没空准备,我们家准备的多,就给许大夫送些来尝尝,这酒是我们掌柜自家去年酿的桂花酒,我们掌柜知道白娘子怀有身孕,特地交代了不要在酒里放雄黄,这酒就是纯桂花酒。”许宣忙收下东西,谢道:“许宣多谢吴员外的盛情,等忙完这一阵,我和娘子一定备下酒席,专门答谢吴员外。” 这吴员外是许宣被发配到苏州时,李掌柜介绍给他的,他刚来苏州就在吴员外的药铺落脚,后来娘子为自己开了药铺,就离开了。吴员外的药铺跟保安堂只隔了一条街,离的不算远。刚开始时,许宣还担心保安堂抢了吴员外药铺的生意会让吴员外不高兴,谁知吴员外似乎毫不在意,啥时候见了都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许宣安心不少。这一两年里,两家一直不近不远地走动着,在这苏州城里,吴员外也算跟他们家走的比较近的熟人,如今人家又巴巴送来了节日礼物,许宣自当收下,日后再答谢人家。 中午的时候,许宣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夫妻二人关上门,一起边用餐边闲聊。许宣道:“娘子,今日端午佳节,难得你我独聚,当小酌一番,方不负这良辰美景。”说着给两人斟上酒,白素贞笑道:“官人,奴家身怀有孕,不宜饮酒。”许宣道:“哎,娘子,你我都是大夫,少喝一点无妨的,来来,先吃点菜,品尝一下为夫的手艺。” 白素贞只得喝了一杯,吃了两口菜,问道:“这不像我们家的酒,官人什么时候出去买的酒?”许宣一边又斟上一杯,一边道:“这可不是外面买的酒,这是人家吴员外家私酿的桂花酒,今天早上特地送过来给我们过节的。”白素贞推道:“官人,不可再饮,奴家平日原也不擅饮酒的。” 许宣劝道:“娘子,今日不同平日,今日是端阳,你我难得如此放松一天,又不用出诊,醉了睡一觉便是”。说着亲自把酒端到白素贞嘴边,白素贞只得又抿了半杯。这才想起许宣刚才的话,因又想起那日在蛇庄听到的话,不禁问道:“官人方才说,这酒是吴员外送来的?”许宣道:“是啊,不仅这酒,这粽子也是他们送的呢。那伙计说,吴员外知道我们俩最近忙于治瘟疫,没空准备,他们家准备的多,就一起尝尝,我就没客气。等什么时候咱们有空了,也该准备个酒席,好好请人家来家里坐坐才好。”白素贞嘴上一边不动声色地答应着:“官人说的是。”一边心里却又纳闷起来,那日听到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白素贞正想着,许宣自己喝了一杯,又给两人满上,道:“佳节美酒伴佳人,来,娘子,你我二人借今日之兴,碰一杯。”白素贞推道:“官人,奴家无论如何不能再饮了。”正说着,白素贞忽然觉得浑身燥热发痒,说什么也不再喝了,站起身道:“官人,奴家突然有点不舒服,你自己喝吧,奴家去里面躺一下。”说着径直走到里间,宽衣躺下,揭开内衣,只见身上已经布满了红色疹子。心里纳闷:怎么突然长出这么多疹子?难道刚才喝了酒的缘故? 正想着,许宣进来了,问道:“娘子哪里不适?果真一点酒都不能喝吗?哎,为夫只想着端阳佳节,家家户户都在喝雄黄酒,又难得你我独酌……”白素贞一惊:“雄黄酒?官人,莫非刚才喝的酒里放了雄黄?”许宣:“雄黄?没有啊,别人家是在喝雄黄酒,可是娘子有孕在身,禁用雄黄,为夫身为大夫怎么会不知道呢?” 白素贞慌道:“可是,官人,你看奴家这症状是不是雄黄过敏的症状?” 许宣:“这?为夫还从来没见过雄黄过敏的症状,不好判断呢。要不我去查查医书?” 白素贞:“不必了,官人有所不知,奴家从小怕雄黄,小时候就曾雄黄过敏过,就是这个反应,只是时间久了,一时都想不起来了,方才官人说起雄黄奴家才想起来。”说着已经感到浑身越来越燥痒的厉害,忙一口气喝了几大杯白水。 许宣急道:“怎么会呢?方才吴员外的伙计还说,吴员外知道娘子怀有身孕,特地交代不要放雄黄的啊,我拿过来也不曾放,怎么会这样呢?况且,那酒喝起来只有浓浓的桂花香味,我也没喝出里面有雄黄啊?”白素贞一边饶痒一边道: “官人,不会错了,这就是雄黄过敏的症状,只怕是兑了酒喝,发散的更快,幸好喝的不多。快!你快去!按我说的配方,熬一副药来……”说着口述了一副药方给许宣,许宣答应着,急跑出去配药去了。 许宣来到药铺,刚配好药准备回后房去煎,迎头见那法海又来了,口念阿弥陀佛。许宣想起前几日之事,知这和尚绝非善类,但眼下要救娘子,只得匆匆道:“你这害人的恶和尚又来干什么?我娘子喝雄黄酒过敏了,今天没空见你,我们家也不欢迎你。”说完也不管那法海,径直进去煎药去了。一阵手忙脚乱地煎好药,端到房间来,许宣亲喂白素贞喝下,连喝了两碗,白素贞说声好累,沉沉睡去。许宣长吁一口气,收起药碗,坐在房里守护着白素贞,一时也忘了那法海还在保安堂,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木鱼声。 许宣小心关好房间门,来到药铺大堂,只见那法海正自坐在堂里敲木鱼。许宣不由得生气道:“你这和尚着实可恶,不在自己佛堂念经,跑到我这保安堂来敲哪门子木鱼?这是我家的药铺,不是你的佛堂!”法海面无表情地念了声哦弥陀佛道:“许施主,老衲今日是来渡化于你的,老衲观你家有妖气笼罩,许施主也被妖气缠身,特来渡化于你。” “胡说!我家哪来的妖气?你这和尚才是满口妖言!你给我出去,出去!” 许宣边说着边把法海往外推,法海则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后退道:“许官人,你前几日因何晕倒不起?今日白素贞又为何病倒?许官人被妖孽缠身而不自知,可怜可悲!老衲今天正是来收伏妖孽,助许官人渡化的……”许宣怒道:“我为何晕倒?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们弄那么多蛇来害我,我娘子误喝雄黄酒病倒,关你何事?我不要你可怜,也不要你渡化!”法海道:“许官人此言差矣,老衲虽修行得道,却也是凡身肉胎,如何能招来蛇群?许官人身为大夫,难道不知蛇怕雄黄?” 许宣本未听说过雄黄致人过敏的旧例,今日吴员外家送来酒时又特地说了里面没有雄黄,如今被法海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愣,然一念而闪之际,脑子里很快又被白素贞温婉贤良的样子所代替,对法海怒道:“你一个出家人,管我家的闲事干什么,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说着关上了保安堂的大门。 看着门口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法海对着大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身而去。刚才他故意在门口大声说了那一通,他知道门外已经围了不少好事者,与许宣的那些对话,落到这些好事者耳里,对白素贞是蛇妖的谣言无疑是火上浇油。 白素贞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感觉好了很多。见许宣坐在床前发呆,问道:“官人怎么了?”许宣见白素贞醒了,忙陪笑道:“娘子醒了?身上可还发痒?来,喝杯水。”说着递上一杯水,白素贞道:“奴家已经好了,身上不痛不痒,这原是老毛病,来的快去的也快,所幸今日喝的不多,腹中胎儿也安好,官人勿忧。官人方才因何出神?” 许宣道:“没什么,就是那法海和尚刚刚又来过了,又胡说八道了一通。”白素贞意外道:“法海?他居然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许宣迟疑道:“他一个出家人,到底与娘子和师傅有何过节?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我们家?” 两人正说着,小青几个回来了。见白素贞躺在床上,小青问道:“姐姐怎么了?难得休息一天,竟不出去走走,大白天尽躺家里睡大觉了?”白素贞笑道:“哪里,是我中午误喝雄黄酒过敏了,吃了药,睡了一觉,刚醒来。” 小青听了吃惊道:“姐姐怎么会误饮雄黄酒呢,你不是从小怕雄黄吗?何况还有孕在身?”白素贞道:“酒是吴员外送来的,说是桂花酒,官人说今日是端阳佳节,要跟我小酌一番。那酒桂花香味甚浓,也是我们最近劳累,精神不济大意了,竟都没察觉,加上我从小怕雄黄,甚少接触,一时也没留意,就喝了一杯。” 小青扭头对许宣道道:“都怪官人,明知姐姐怀着身孕,喝什么酒嘛!”白素贞道:“这不怪官人,他也不知道酒里有雄黄,吴员外也特地嘱咐了,说不要放雄黄的,许是吴员外家的其他伙计不知情误放进去的。”小青道:“酒呢?我倒要看看这桂花雄黄酒有多香,让官人如此把持不住……” 许宣愣了一下道:“酒?还在外面桌上吧,娘子刚才发病睡着,我一直还没来得及收拾。” 小青转身出去了,少时,拿着酒壶进来道:“这一壶酒都喝完了,还没发现里面有雄黄,官人这大夫是怎么当的啊?”许宣诧异道:“嗯?没喝完啊,娘子才喝了一杯,就浑身不适,我也才喝了一杯,怎么会喝完了呢?”小青倒举着酒壶道:“你看,这里面可还有一滴酒?桌上的杯子里也是空的。”许宣摸了摸脑袋道:“咳,可能是刚才慌乱中我倒掉了吧,瞧我这脑子。” 白素贞见状,劝道:“青儿,算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这事真不怪官人。”小青嘟囔道:“是不怪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谁让他是官人呢。”许宣只得在旁陪笑道:“小青说的是,都怪我,怪我。” 两人在一旁说着话。白素贞心里又想起那日在蛇庄听到的话。买蛇人自称是吴员外铺里的,今日这酒又是吴员外家送的,可他又特地说了没加雄黄,难道是为了故意骗我喝下吗?但如若真是吴员外,他这样做不是一下子就让我们知道是他做的了吗?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吴员外断不是这么蠢笨之人,他也没有理由这样做啊?难道真是有人故意利用我们两家的关系来害我们?那这人会是谁呢?吴员外自己知道吗?今日法海又出现在现场,又像他说的只是巧合吗?这事倒是越来越蹊跷了。 正想着,许宣碰了碰她道:“娘子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白素贞想了想,这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免得他一急跑去找吴员外问,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尴尬?也坏了两家的关系。因而仍旧不动声色地道:“没什么,许是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 ☆、十六、安济会长 端午节后第三天一早,有个药铺伙计来叫许宣,说是安济会黄会长邀请各药铺掌柜大夫前去商议要事。许宣丢下手中活计赶来,只见其他掌柜也都到了,大家正在讨论此次瘟疫的一些事情,陈知府也在场。 只听有人义愤地道:“此次瘟疫,我们医家药铺没日没夜的辛苦了两个月。眼看瘟疫渐祛,那寺庙却横插一脚,弄几个炮竹,说是菩萨托梦,瘟疫就变成他们驱走的了……”有人附和道:“就是,那寺庙前期跟我们抢购药材,哄抬市价,后面又抬出菩萨来跟我们抢功。如今药材短缺他们又高价惜售。幸好如今保安堂帮我们大家一起去采购,压下了价格。”又有人道:“正是,这寺庙一面拿菩萨糊弄老百姓放炮竹驱除瘟疫,一边私下囤积药材,高价卖出,这像是专与我等过去不去呢……”。 许宣驻足听到此,也忍不住道:“诸位说的没错,那寺庙甚是可恶,只因他们之前卖假药被我娘子和小青揭穿,他们便怀恨在心。前日我被奸人所害,中了蛇毒差点一命呜呼,后来又染了瘟疫,找他们买药,他们竟然不肯卖。” 众人这才发现许宣来了,立即有人附言道:“许大夫说的没错,如今城里谣言纷纷,说白娘子是蛇妖所变,我们跟白娘子共同医治瘟疫这么久,怎么没发现她蛇妖?偏他们让人放炮竹那日,保安堂就来了那些蛇,只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许宣道:“多谢诸位对娘子的信任,正如诸位所说,此事没这么简单。那法海和尚原与我娘子的师傅有些旧过节。蛇祸那日,他偏偏也在现场,妖言惑众,说那些蛇是我娘子和小青招来的。虽说法海是外地僧人,保不准跟那寺庙有勾连。”一时间,众人义愤不已。 半响,黄会长方发言道:“以老夫看,这事,还得陈知府做主。这不仅是许大夫一家的事,亦是我等医官药铺的事。且不论此次救治瘟疫之功,和尚们如此行事,让我等日后怎么治病救人?难不成日后老百姓有病不求医问药,都去找他们的菩萨?”众人忍俊不禁道:“只怕菩萨要累死了,托梦都托不及。”黄会长忙笑道:“罪过罪过,我等并不是成心亵渎菩萨,望菩萨勿怪。”突然一人提议道:“和尚们再如此,我们便罢馆停医。” 许宣一听,忙道:“不可,不可,诸位同行万不可因我一家之事罢馆停医。和尚们虽可恶,毕竟不关老百姓的事。我等若如此,正中了和尚的下怀,受苦的还是城里的穷苦老百姓。” 一旁的陈知府听了许宣的话不禁点头道:“许大夫说的没错,不能因几个和尚让老百姓受苦。保安堂蛇祸的事,本官也听说了。那些传谣言的老百姓只是不思不辨,人云亦云罢了。本官相信,经过此次瘟疫,大部分老百姓心中还是会记得白娘子夫妇的善良仁义的。毕竟,人心都是一杆秤。诸位放心,许宣夫妇在这次瘟疫中的贡献有目共睹,本地寺庙也好,法海和尚也好,本官绝不允许他们陷害许宣夫妇。只要本官在苏州一日,必要护的保安堂周全。如今城里谣言和保安堂蛇祸之事,虽说暂时没有证据,但本官可借他寺庙瘟疫期间囤积药材敲打敲打他,让他以后安分守己。否则,本官封了他那寺庙。如今瘟疫治疗虽近尾声,但接下来赈灾也是千头万绪,刻不容缓。本官近日正忙着催朝廷的赈灾款,安排补救春耕。待瘟疫之事彻底了了,本官着人去细细查访谣言和保安堂蛇祸一事,许大夫以为如何?” 许宣忙拱手道:“如此甚好,多谢陈大人住持公道。” 陈知府又道:“难得许宣虽年轻,却如此识大体明大义。今日诸位聚在此,原是要推选下一届安济会会长,不知各位心中可已有属意人选?” 下面的各掌柜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都不说话了。陈知府又问了一遍,才有人道:“这会长一职,自该由德高望重的老掌柜担任。苏州城里的老掌柜就那么几个,如今黄会长要卸任了,那么按照惯例,就由黄会长从剩下的两位中提议一位就是了。” 黄会长道:“剩下的两位就是吴员外和马掌柜,可马掌柜早已私下跟我说自己年老,精力不济,恐无力担任这会长一职。那么就剩下吴员外,不知道吴员外意下如何?” 吴员外笑眯眯地道:“老夫谢黄会长抬爱,可老夫一向闲散惯了,怕是操不来这份心了。如今这苏州城里也是人才辈出,不如趁此机会从年轻一辈里推选一位,也好让我们这些老人家偷个清闲。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一时又不出声了。陈知府见状,忙道:“吴员外言之有理,这会长一职没什么丰厚报酬,却要帮忙处理会中诸多繁务,劳心劳力,也该传给年轻一辈去担当了。以本官看,许宣正可担当这会长一职,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闻听此言,不禁是一阵沉默。许宣咋听此提议,也不由得一愣,稍顷反应过来,,忙推辞道:“不可,不可,小生初到咋来,又年轻道行浅,担不起如此重任,有诸位前辈在,小生万不敢造次。纵然吴员外和马掌柜谦让,也还有中间一辈的前辈,如论如何也轮不到小生。” 陈知府道:“许宣你不必多虑,本官做此安排,还有一层考虑:如今不是有人造谣说你娘子和小青姑娘是蛇妖吗?本官虽堵不住悠悠众口,却可借此向众人表明官府的立场。再者,此时任你为安济会会长也等于向众人宣告:苏州医馆药铺行业同仁是相信、支持你和你娘子的。谁若再与你家为敌,便是与整个苏州医馆药铺行业为敌。此举若能使谣言不攻自破,岂不一举两得?诸位以为如何?” 众掌柜听陈知府如此说,也都深表认同,纷纷赞同。吴员外也笑眯眯地道:“不错,许宣与白娘子夫妇,一向仁义,医术高明,原是当得起这个会长的。”许宣还欲推辞,只听陈知府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许宣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新一届安济会会长就是你了,七月起正式上任,为期三年。年轻有年轻的好,你既觉得自己年轻,便多替会中诸位前辈承担些会中诸事就是了,遇事多向诸位前辈请教。”许宣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拱手道:“那不才后辈就暂且忝居会长了,以后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推举好下一届会长,众人又讨论起一年一度的安济会集会来。黄会长道:“按照惯例,以往的集会一般在三月三举行,主要由各药铺介绍自己过去一年最新发明的新药方的功能或新发现的药材。如没有新药方药材,就展示一些奇珍异宝,或者奇花异草。今年因为瘟疫耽搁到现在,且经过瘟疫这一闹,估计大家都没准备,也没什么心思展示新药方了。不如今年换个花样如何?”大家听了,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却没个结果。 于是黄会长提议道:“方才陈知府说,如今瘟疫之后的救灾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朝廷的救灾银又还没有着落。以我看,不如,今年的集会,大家如有新药方药材,或奇珍异宝、奇花异草的,就照例拿出来展示,观看者须购票入内观看。没有的,我们各自捐出一些其他东西,只要是有用之物均可。至于那些奇珍异宝、奇花异草等等,也可卖。是卖是展,全凭主人自己做主。请陈知府出面广邀各地富人前来观看购买,所得银两尽数捐给刚刚遭受了瘟疫的苏州老百姓可好?” 此提议一出,陈知府立即道:“如此甚好,今年瘟疫闹了两个多月,耽搁了春耕,苏州城粮食短缺,价格昂贵。很多百姓家里如今已是青黄不接,揭不开锅了。只怕逃过了瘟疫,也难免饿死。本官正为此着急上火,多次上书,但朝廷的赈灾银两仍迟迟不到。安济会此时举办募捐义卖,于百姓,无异于雪中送炭之举。以本官看,不若由安济会牵头,把募捐范围扩大到苏州城的所有富商绅士。各位如有认识富商绅士的,都可去倡导相邀,本官也会亲自去邀请。这些富商们总不会拒绝与外地富商结交沟通的机会吧。他们来了,可捐可买可结识外地商贾,没准还能做成几笔大生意呢,本官相信他们会感兴趣的。” 众人见知府如此说,都点头称是。于是散会各自回家准备捐献物品,约好十多天后的五月二十一至二十三日在此集会募捐义卖。集会由新旧会长共同操办,陈知府负责邀请各地富商前来参会。 许宣回到家,不禁长吁短叹。白素贞问道:“会上所说何事?让官人如此为难?”许宣只得如实把如何被推选为新任会长之事说了一遍,白素贞笑道:“这是好事啊,官人何需烦恼。”许宣道:“娘子,咱们初到咋来,抢了一众同行的生意,自是该低调本分一些。如今又抢了人家的职位,这让咱们以后如何在此立足啊?”白素贞道:“官人,我等自凭本身吃饭,不曾与同行为难,这会长一职又是众人推举的,不必多虑。”许宣道:“那我们又到那里去弄值钱的东西来捐卖?你我白手起家,身无长物,之前赚的一点银两,这次瘟疫又花去不少。如今作为新任会长,恰逢苏州百姓遭受大难的时候,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带头捐献救灾,以后如何让众人信服?” 白素贞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道:“官人这一说,奴家倒想起,家父当日曾留下一些东西。师傅原说给我做嫁妆的,因一时用不上,现存在一个可靠的地方。不如现下正好拿出来捐卖救灾。官人放心,我那几样东西,想这苏州城里是绝对找不出第二件的,卖了可救助不少百姓,必可一举让官人在安济会立威。” 许宣道:“既是岳父大人留给娘子的嫁妆,怎好拿去捐卖呢?娘子跟着我,本就受苦了,我还从来没给娘子买过像样的东西,如今却要捐卖娘子的家传之物,不妥,不妥。”白素贞道:“有何不妥?官人过虑了,你我既已结为夫妻,我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何况那些东西,你我原本也用不上,家父原也说要留着有朝一日能为国为民尽一点力的,如今拿去捐卖救老百姓,也算遂了家父的心愿。”许宣还欲再推辞,白素贞道:“官人不必再多言,我这就让小青去取回。” 说完径直到后面找到小青,悄声嘱咐道:“青儿,你快马去临安,取回那埋在地下的四样珍宝。”小青吃惊道:“取出那宝贝?我们当时可是答应师傅,待时机一到,必要还给国家或用之于民的,姐姐怎的突然要取出来?” 白淑贞把许宣和安济会募捐的事给小青讲了一遍,道:“如今拿出来义卖救助百姓,正是用之于民,原也不违反师傅的初衷,更好过交还朝廷后哪天被贪官污吏贪了去。且眼下法海步步紧逼,纠缠不清,不如捐卖了,也好让他死心。还可解了官人的忧虑,帮他在苏州杏林立威。” 小青一听也有道理,立即简单收拾一番,准备骑马往临安去。白素贞又嘱咐道:“注意只取那四样,其他地方的,先不要动。”小青答应着去了。 里屋的那位神秘病人依旧没有醒来,白福继续照料着。白素贞和许宣时不时去看一看,用药调理着。白素贞一心盼他早日醒来,好问一问他口中的“将军”和“经哥”,希望能为师傅带来意外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七、神秘病人 小青去了临安,白素贞独自在房里,闲暇之余,忍不住捋一捋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瘟疫,谣言,炮竹,寺庙,蛇祸,法海,吴员外,还有那躺了一个多月的神秘病人。 她推测:那烟雾显然是与寺庙发放的炮竹有关,那些蛇自然是从北城门外的山上蛇庄里买来的,只是这买家到底是不是吴员外的人呢?如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假冒的呢?谣言的起源必定与那日焚尸现场出言生事之人有关,只不知法海是纯属巧合利用谣言生事呢,还是一开始就参与了作孽?这些事应该跟床上的神秘病人没什么关联。 她相信,到目前为止,应该没有外人知道那个人藏身保安堂。那么只剩下寺庙、焚尸现场生事者、买蛇放蛇之人、法海,吴员外。这几方中,焚尸现场生事者和买蛇放蛇之人目前尚不明确,不知道他们跟寺庙或法海有无关联,或者就是他们派的人?跟吴员外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法海和寺庙到底是勾连在一起呢还是凑巧赶到一起了呢?如今要怎么取得证据? 如果能找到焚尸现场生事者或者买蛇放蛇之人一问,这事就真相大白了。可要找出焚尸现场生事者并不容易,当时现场太混乱,很多人都戴着面罩,他们或衙役都没看清那说话之人,要找只能去慢慢走访老百姓。买蛇之人倒是可以再问问卖蛇人,让他出面指认,只是这事需由官府出面对方才会配合。白素贞想起许宣前日说,他在安济会开会那天,陈知府亲口答应等瘟疫之事彻底了了,就派人去调查此案。于是来到大堂找许宣,准备让他去找陈知府,申请调查此案。 保安堂里此刻没有病人,许宣与白福坐着闲聊。白素贞出来正欲开口,突然门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只见几个衙役用担架抬着两个人闯进来,不由分说把担架放下,然后分成两队闪到一边。 许宣正欲上前询问,只见从两队衙役中间走进来一个年轻公子,仰着头,傲慢地问:“谁是这药铺掌柜?”许宣忙道:“在下许宣,是这保安堂掌柜。”那公子道:“这两个是我朋友,在你们苏州染上了瘟疫,听说你是这苏州的名医,便由你来为他们诊治吧。”许宣道:“既是染了瘟疫,我可以治,但我这保安堂并无病房,这病人放在这里怕是不便。” 那公子依旧傲慢地道:“那你想到哪里医治?”许宣道:“病人是你朋友,自然是你找地方给他们住。” 那公子道:“放肆,你是大夫,人由你来治,你便负责到底,他们患的可是瘟疫。”许宣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患的是瘟疫,就该给他们找个地方单独医治。我这保安堂人来人往,若是感染了他人,再引起苏州全城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公子道:“那简单,保安堂即日起封了不让人来人往便是,直到他们两个病愈。”许宣道:“那怎么行?我这是药铺,要开门做生意的,再说,我的家人还要在这里生活呢。” 那公子不耐烦地道:“休得啰嗦,就这样吧。”说完示意衙役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守着!”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两个衙役守在保安堂门口。许宣站在门口喊道:“你们也太霸道了吧?有这样请人看病的吗?”门口的一个衙役也傲慢地道:“省省吧,许大夫,我们家秦大人请你看病,那是你和你们保安堂的荣幸。”许宣道:“秦大人?哪个秦大人?”衙役道:“你说哪个秦大人?这大宋还有几个秦大人?我们大人是秦相国的公子,这两个病人,可是我们公子的贵客,你得好好替他们医治!”许宣哭笑不得道:“秦相国?哼!那可真是荣幸!” 许宣无奈只得进来安排白福把担架上的两个人弄到后面的一个小套间里,着手为他们医治。白素贞站在里间门口看着这一切,先是见那公子甚是无礼,后又听说他是秦相国的儿子,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所幸这几日求诊的客人不多,因此她便没出声。 见许宣号完脉出来开药方,因问道:“怎么样?病的重吗?跟这次的瘟疫是不是同类病症?”许宣道:“是同类的,八成是在瘟疫结束前就染上了的,拖到现在才来治,病的不轻了,有些棘手。”白素贞道:“要不我来吧,我之前照看过重症病人,有经验。”许宣忙道:“哎,娘子,怎么能让你去照料这两个臭男人呢,你怀着身孕,这段时间本就辛苦了,既然他们封了门,你索性就休息休息,让为夫来照看这两个病人吧,遇到不明白的,再找娘子商讨便是。” 白素贞便由着他去,准备回到后房休息。走到过道,看见白福拎着几件衣服从那两个病人的房间出来,随口道:“怎么不让那两个衙役去给他们换洗?”白福道:“姐姐你看那两个瘟神一样的人,咱们能叫的动吗?这一家子主子奴才都这么跋扈,赶紧治好了好送走瘟神才是。”白素贞正无奈地摇头,忽见白福拎着的衣服里掉出一根腰带,上面的花纹甚是眼熟,忙叫住白福,问道:“这些都是那两人身上脱下来的?”白福诧异道:“是啊,都是他们身上穿戴的,因病情甚重,官人让拿去烧埋掉,反正那帮人也不是买不起新衣服。” 白素贞拿过那个腰带道:“这个留下,其他的你拿去烧埋掉吧。”白福疑惑道:“姐姐留着这个脏东西干啥?”白素贞道:“你别管了,去吧。” 白素贞带着那根腰带来到后面,用开水冲洗了一番,拿到房里,边看边想着: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甚是特别的花纹,而且应该是件很要紧的事,不然她不会印象这么深刻。这个花纹显然不市面上是常见的花色,针法也大有不同,到底之前在哪里见过呢?她在脑子里快速地由近及远捋着最近遇到的一些重要事情。 想起来了,是之前官银盗窃案中小青从劫匪手里得到的那个银袋。当时她俩在来苏州的路上,小青特地拿出来给她看过,所以她印象颇深,当时她就让小青保存好,怕以后还有用。 想到此,她忙来到小青的房间里找出那个银袋。拿出来一对比,果然,两个物件上的花纹配色、造型、针法,几乎一模一样。她心里不禁一喜,这盗银案有眉目了;然而,转瞬间又忧虑起来:这腰带的主人是秦桧儿子的朋友,那门口的衙役说还是他的贵宾,难道,这官银盗窃案,竟与秦家有关?可秦桧身为堂堂相国,为和要让儿子去盗取官银呢?他家还缺银子?即便他想要银子,还怕没人送吗?而且,我们当初推测,那窃贼可能是金人,那这秦桧父子跟金人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一大一小两个银袋,一个指向金人,一个指向秦家父子,看来这里面定然另有文章。也不知李家姐夫查案查的如何了,想当初,自己和许宣不就是因着这个案子被发配来苏州的?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有所发现。可惜眼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收起这两样证据,以备来日。 从小青房里出来,因又想起,小青如今该快到临安了吧,也不知道取那几件东西可还顺利。看着天已经快黑了,许宣和白福还在照料着那两个病人,她便去准备一家人的晚餐。 第二天,白素贞一早起来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白福突然进来小声道:“姐姐,不好了,里屋的那个病人不见了!”“不见了?”白素贞吃惊道。“是啊,昨天晚上临睡前我还去看过他,好好地在床上躺着,早上起来我再去看,人就没了。”白福有点慌张地道。 白素贞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跟着白福来到里间,见房间里一切无常,只是床上空了。白素贞问道:“最近,他一直没醒过吗?”白福道:“没见他醒过,每次来都跟个死人似的躺着,喂他粥,倒也能咽下去。” 白素贞道:“我看他脉象早就恢复正常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醒来。如今突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自己醒来跑了呢还是被仇家发现给虏走了?”“可是,如果是他自己醒来了想走,好歹跟咱们说一声啊,怎么说,咱们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照顾他这么久,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白福带着哭腔道。 白素贞道:“也许他有为难之事。恩人不恩人的倒无所谓,只是,我本来还想在他身上打听点事。如今我担心的是,如若真是自己走了还罢,如若不是,那他岂不危险了?”白福道:“那现下咱们该当如何?”白素贞道:“还能如何,走都走了,咱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且先不去管他了。” 吃饭的时候,白素贞把这事悄悄跟许宣讲了,于是大家都不再提此事。 十天后,小青从临安回来了。见保安堂门口站了两个衙役,不禁奇怪,想到自己包袱里的东西,忙闪身从后门进去。白素贞见小青从后院进来,知道她已经看见了门前的瘟神,忙把她带到房间里,轻声问了一番,小青取出包袱里的东西,白素贞一一拿起来看过,正是师傅说的,一个羊脂玉净瓶、一柄玉如意、一个古玉杯盏和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姐妹俩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果然如师傅所说,实乃稀世珍宝,当下收好,只等义卖集会那天卖个好价钱。 收拾好后,小青才问起前面的两个衙役怎么回事。白素贞把这些日子保安堂的事一一告诉她。小青不满道:“姐姐怎么不拦着他们,任由他们把人丢在这里,求人治病还这么跋扈!”白素贞道:“青儿你有所不知,一来,身为医家,救死扶伤乃是本分。姐姐八岁开始跟师傅学医时,师傅就曾告诫我:‘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性命所托,众生平等。’我也没有将病人拒之门外,见死不救的道理,尽管他们是秦家的人,但此刻也只是个病人。二来,那秦桧的名声你我不是不知道,姐姐不想招惹上他们。赶紧治好了让他们走才是上策。” 然后又说起那神秘病人突然不知所踪,小青不禁怅然若失。忽然道:“为什么秦家的人一来,他就不见了?这事会不会跟秦家有关?”白素贞经她一提醒,也道:“是了,我从前只顾想着他是不是与前面发生的那些事有关,加上秦家的人那日来的也突然,而且确实是来找人看病,不像是有其他事,倒一时没想到这一层。秦家的这两个人一来,他就不见了。那他到底是被秦家的人发现弄走了呢?还是他自己醒来,看见了秦家的人而走了呢?难道,追杀他的就是秦桧的人?” 小青道:“可惜如今他不在了,我们什么都问不到了,没准儿他还以为我们跟姓秦的是一伙的呢。”白素贞又道:“说起从秦家的人,小青你来看,这是那两个病人身上的腰带,这腰带上的花纹,跟你之前从劫马贼手里得到的银袋上花纹是不是很像?”小青拿过来一看,也甚是惊奇:“果真很相像,虽不是完全一样,但这配色风格,这针法,可不是一样的?难道官银失窃案也跟秦家有关?” 白素贞道:“只怕是!”说着把自己的怀疑跟她讲了一遍,小青道:“可惜我们当初并没看清那抢马之人的长相,不然如今或可认一认了。”说完,小青心生一计,找了个借口到那两人跟前晃悠一番,暗自观察那两人的反应,看他们是否能认出自己。谁知那两人竟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跟她一样压根没看清被抢的马主人长啥样,还是真的无辜,抑或是刻意装的。小青只得作罢,不过也算是记住这两个可疑之人了。 后天就是义卖募捐的日子了,那两个病人也逐渐康复,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门口的守门官差便放松了些。许宣作为新任会长要参与筹办集会,因此保安堂诸人便又忙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八、珍宝引狼 安济会集会义卖那天一早,白素贞拿出那几件珍宝一一介绍给许宣,许宣边看边啧啧称赞道:“果然是稀世珍品,反正我长这么大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宝贝,这其中任何一件都可称得上是价值连城啊!”说着,突然不舍道:“要不,咱们只展示不卖了吧?毕竟是娘子的家传之物,又都这么珍贵。” 白素贞摇头道:“只展不卖,只怕会引得贪婪之人觊觎珍宝,万一让贼人惦记上,岂不后患无穷?且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吃不能喝,你我留着何用?趁此机会卖了,可救不少百姓,方不负物尽其用。”许宣又道:“那只卖一件吧,这一件就能卖不少钱了。”白素贞摇摇头道:“既然都取出来了,还是都卖了吧,只卖一件,剩下的还得费心去保管,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可就罪过了。况且这些东西用在老百姓身上,是它们最好的用处,胜过白白被人贪了或是埋在地下。” 许宣想想也是,于是喜滋滋地拿着四件珍宝去参会。集会上,果然富商云集,许宣带着宝贝径直到了义卖区,宝贝刚一亮出,立即引起轰动,众人争相围观称赞,都道是无价之宝,世上罕见。 陈知府见是罕见珍品,忙私劝道:“许宣,本官知道你一向大仁大义,可是这东西也太过珍贵,要不你还是到展示区,展示一番就行了吧?不必卖了。”许宣摇摇头道:“这东西是我娘子的家传之物,我娘子决定要卖了救助百姓,物尽其用。况且我娘子说了,只展不卖,会引的贪心之人觊觎,后患无穷,我们还是都卖了用来救人省事,大人就不必多虑了。”陈知府只得作罢,嘱咐道:“那你小心点,本官留两个衙役在此帮你照看着,注意,你这东西价值连城,可不要贱卖了。”许宣一一答应着。 然一番围观下来,却无人敢出价,眼看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许宣正自着急,只见一个看起来干瘦精明的长者在摊位前停了下来,拿起那几件宝物一一仔细看了一番,问许宣道:“敢问官人,这几件宝物从何而来?”许宣道:“是小生祖传之物。”那人盯着许宣道:“果然是祖传的?官人祖上是何身份?”许宣见此问,只得老老实实道:“不瞒大人,此物乃是小生娘子家传之物,乃岳丈大人留给娘子的嫁妆。” 那人又道:“那你岳丈又是何身份?姓啥名谁?”许宣支吾道:“小生岳丈……曾是军中统制,不过小生没见过岳丈,小生娘子从小失去父母,说来惭愧,小生只知道岳丈姓白,名字却不知道……”那人紧接着问:“那他曾在哪路军中任统制?”“这……这……岳丈大人去世的早,娘子没说过,小人也不知道,娘子大概也不记得了吧。”许宣依然支吾道。那人又问:“官人高姓大名?今年贵庚?”许宣道:“小生姓许名宣,今年虚度二十。” 那人看了看许宣,不再言语,走开了,许宣一阵莫名其妙。 当天集会结束时,几件珍宝也没卖出,许宣只得带着回家,跟白素贞讲了今天那怪老头。白素贞闻言心下暗道不好,原想趁此机会不声不响卖出,不想今珍宝已亮相,却没卖出,那人如此打探,官人又说不清,只怕已经让人起疑了,恐怕后面会有麻烦。 第二天,集会继续,白素贞想着昨日之事,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拍卖这几件东西。突听门外有人砰砰砰敲门不止,小青忙去开门,见是一帮官差,径直闯进来说奉命带白素贞和许宣去衙门问话。 许宣尚未弄明白,白素贞心下却已猜到怕是与宝物有关。当下道:“敢问官差大人,我夫妻犯了何法,为何要去衙门问话?”那官差道:“我们只知奉命办差,有何疑问,去了衙门不就知道了?”许宣道:“陈知府不曾说是为了什么事吗?”领头的官差道:“陈知府?小小一个陈知府还使不动我们。”许宣惊道:“不是陈知府的人?那是何人传唤我夫妻?”那官差道:“废什么话,去了就知道了,说着让人押上白素贞和许宣就走。”小青还要理论,白素贞怕她跟着受牵连,忙道:“青儿勿急,在家看好家,我们没做亏心事,想是去问问话就没事了。” 二人被押着来到知府衙门大堂,见陈知府端坐在堂上,旁边还坐着一个年青的公子,正是前些日子带着两个瘟疫患者去保安堂封门求医治的秦大人。二人疑惑地看着陈知府,不知所以,陈知府忙介绍道:“许宣、白素贞,你等听好了,这位是秦相国的公子,小秦大人,今日召二位来,是因为……你夫妇在安济会募捐会上准备义卖的珍宝,似是宫中遗失之物,特召你二人来问个明白。” 白素贞暗道不好,许宣急道:“胡说,那明明是我娘子家传之物,怎么会是宫中之物呢?”只见台上那秦大人一拍惊堂木,道:“刁民许宣,你夫妻是如何盗取宫中之物,还不从速招来!”许宣惊的瞠目结舌。白素贞忙道:“大人,何以见得我夫妇的珍宝是宫中之物?大人既说是我夫妻盗窃所得,须得大人给出证据才是,我夫妇未曾行盗窃行为,自然无从招起。” 那秦大人闻言冷笑道:“白素贞,本官听说你是个蛇妖,果然擅狡辩,你是晾我年轻,没见过从前宫中之物么?本公子还告诉你,你这几样宝物,皆是宫中登记造册之物,靖康年有人趁乱从宫中盗走,皇上至今还在命我父追查,那日许宣在安济会上义卖,被我父亲一眼认出,这才让我来追查此案,你等休想抵赖,速速从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 白素贞听完心下暗惊,心道这下怕是难以应付了。她知道,如今秦桧权倾天下,岳飞将军就是被他构陷害死的,如今这稀世珍宝被秦桧盯上的东西,怕是难逃魔掌了,他连岳飞将军这样功勋卓著之人都能陷害致死,何况自己一介平民。如若不承认,自己和官人显是无法脱身的,但如果从实说,只怕会连累师傅,况真正的盗取之人早已死,死无对证,万一他们查出师傅从前的身份,非说是师傅从宫中盗取,岂不连累师傅?事已至此,应该由我一人应承了方为妥当。 正想着,那秦大人又一拍惊堂木道:“白素贞,还不从实招来!”白素贞只得边快速思考边道:“禀告大人,此宝物的来历原是有些隐情,今既蒙大人过问,民妇从实道来便是。此四样宝贝原是多年前,民妇路遇一将死之人,民妇可怜他,就救了他,为他医治,不想他病入膏肓,几日后还是一命呜呼了。死前,他留下了此四样宝贝给民妇,要民妇待时机成熟之时交还国家,或者用之于民。民妇苦于身份卑微,无法上达天听,又怕宝物招来贼人惦记,因此一直独自隐瞒此物,连我官人也不知个中情由。恰逢此次苏州瘟疫,民妇就想着将其义卖,捐给百姓,也算完成那人用之于民的心愿了。不想义卖不成……今大人即是相爷公子,想必能上达天听,那民妇就将其交与公子便罢,也算完成所托。” 说完不等秦大人开口,又接着道:“刚才民妇如此那般说,原也是想看看秦大人是否是可托付之人,民妇原不知此物是来自宫中,这些年也不曾敢私用,还请大人明察。”那秦公子面露得意之色,道:“那你是何年何月在何地遇到那将死之人的?”白素贞做回忆状略一思索答道:“禀大人,那是绍兴八年在江陵府的一个乡间小路上,当时民妇正在乡间四处行医。”她故意把地点指在江陵,为的是避免把对方引往师傅所在的成都府,她们从成都来临安时经过过江陵,还在那里游玩了两日,略有了解,不至于被对方识破所说不实。 陈知府忙也道:“秦大人,本府认为,白素贞所言不虚,本府可以作证,白素贞夫妇一向忠厚本分,这么贵重的宝物在身边多年却从未挪作自用,可见其不仅不是盗宝之人,且护宝还宝有功……” 那秦大人打断道:“陈知府,你休想包庇他们,白素贞纵然交还宝物,也罪责难逃,她所说那携宝之人,时隔多年,死无对证,即便她所说属实,也难逃窝藏之嫌。本公子先拿此四样宝物去向父亲大人复命,若有事,还要来找白素贞夫妇,你可给我看好了他们。” 正说着,小青急匆匆跑来,边跑边带着哭腔喊道:“姐姐,姐姐,一群官兵跑到我们家把那四样宝物抢走了。”白素贞知道定是这秦大人派的人,忙拉过小青道:“无妨,就让他们拿去吧,姐姐回头再给你细讲。”那小秦大人见状,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见小秦大人离去,陈知府走下来对二人道:“许宣白素贞,本官相信你们的为人。只是,如今捐宝之人变成了盗宝嫌疑,二位也看到了,本官想袒护你们却也无济于事,那秦熺似不愿放过两位,你二位现且先回去,待本官再斡旋一番,看如何处理,再通知你夫妇。在此期间,你二人不要离开苏州。”白素贞与许宣点头答应着。白素贞又道:“那人叫秦熺?”陈知府:“是啊,秦相国的儿子,可不就叫秦熺。” 三人告别陈知府,自行回家。路上,许宣还在追问珍宝到底哪来的,白素贞道:“自然是家父祖传的,不过也确实是宫中之物,奴家并不曾欺瞒官人,那是奴家爷爷当年因军功得皇上赏赐传承下来的。只是爷爷早已过世,家父当年又曾在岳飞将军麾下任职,如今岳飞将军被秦桧构陷冤杀,如若奴家说出家世,只怕那秦桧父子不会放过我等,牵累官人和师傅,因此才说珍宝是路上所得,有任何事都是奴家一人之事。” 许宣这才道:“原来娘子一番苦心只为保护我,但愿那秦家父子能相信娘子所言。为夫不能给娘子荣华富贵,又不能护住娘子家传之物,如今还要娘子独自承担干系来保护我,为夫真是无能。”白素贞道:“官人无须多虑,奴家本不图荣华富贵,珍宝之事,原本是奴家之事,岂可连累官人。只是官人需记住,日后无论秦家父子何时问起,都要按我方才在堂上所说,其他你一概不知,青儿也是一样。” 许宣和小青答应着,三人一同回到家。许宣仍忍不住后悔道:“早知这样,就不拿出来义卖了,真是鸡飞蛋打,白白丢了娘子的嫁妆。”小青也道:“是啊,如今义卖不成,白白被那秦大人抢了去,我们怎么跟师傅交代?不如……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把偷回来?” 白素贞忙道:“青儿,千万不可莽撞,那秦桧父子岂是好惹的?况且,他刚抢去,我们就去偷,他肯定知道是我们干的。如今他本就诬赖那东西是我们从宫中盗来的,你还想给他送上把柄去?我只希望他们拿了那宝贝,再不要来招惹我们就烧高香了。至于师傅那边,我回头跟她解释,她也必然不希望我们因那宝贝惹上祸事。” 许宣吃惊道:“小青,你….. 怎么偷啊?那秦大人不是说是皇上让他们追查的吗?他们拿去自然是要交回皇宫。那皇宫守卫森严……”白素贞忙打断他道:“官人,你看不出来小青是一时的气话吗?她一个姑娘家,哪里会偷了!” 小青在一旁嘟囔着:“他要是真交回皇宫就好了,只怕是肉包子打狗,都进了他们自己的狗嘴了。”白素贞道:“捐卖是我的注意,你们俩这说来说去,是在怪我吗?”许宣和小青听了,立即闭口不再多言。 陈知府这边,回到后堂,不禁把今日之事向夫人诉苦,那陈夫人原对白素贞行侠仗义的行为颇为赞许,因此道:“我相信白素贞所言无虚,这原本像是她的行事风格,况且,白素贞许宣夫妇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苏州百姓的救星,我们岂可忘恩负义?官人须得从公处理,勿要为难白素贞夫妇。”陈知府道:“我何尝不相信白素贞所言?又何尝不想帮他们开脱?可是那小秦大人咄咄逼人,如今朝中又都是秦相国的天下,岂是我一介小小知府能抗衡的?”说完唉声叹气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十九、再配镇江 白素贞与许宣回到家后,仍如同平常一样在保安堂坐诊,继续治疗秦熺的那两个病人,只不能外出。三日后,有官差来找,说陈知府有请二位。 两人跟着官差来到知府衙门,见陈知府正在大堂踱步思考着什么。见二人到来,忙让坐下,道:“关于珍宝之事,近日本官已多番托人找小秦大人说情,怎奈他一口咬定珍宝是盗自宫中,说案子还没查清,不可轻纵。安济会集会那日,秦相国父子碰巧在苏州,秦相国也确曾去会场亲眼见到那宝物。二位如今已是推无可推,本官一心想维护二位,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本官只好借保安堂他那两位病人尚未完全康复,苏州瘟疫也还没清除干净,还需要你二位帮忙救治为由,他才略微松口。以本官之见,不如略微给二位一点惩罚,也好对小秦大人有所交待,希望因此能让他不再盯着你们,你二位意下如何?” 白素贞与许宣听完,互看一眼,共同道:“大人既如此为小民考虑,但听大人处置。” 陈知府道:“处置谈不上。如今秦熺据说还要在苏州盘桓些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那你二人就先去镇江呆三个月,一来避开他,二来也算跟他有个交代。三个月后若那秦公子不再盯着你等,你二人可还回苏州行医救人,本官也会择机向朝廷陈述你二人在救治瘟疫中的功劳,也好让他们念在你二人有功的份上放过此事。”二人点头道谢欲离去。 白素贞忽想起一事,又问道:“不知陈大人是否知道,小秦大人日前强行放在我保安堂医治的那两个瘟疫病人与秦相国父子是何关系?”陈知府道:“这个,本官却不知,小秦大人只说是他朋友。那日他带着那两个人找遍了苏州城内药铺医馆,众医家都知他父子不好相与,都借口医术不精不予救治,后来不知他怎么打听到许宣是苏州名医,才找上保安堂去的。” 白素贞又问:“那陈大人可知,秦熺因何要在苏州盘桓吗?”陈知府摇摇头道:“本官也不知道,他自本月初来苏州,快一个月了,平常并不住在府衙,带着一帮人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本官懒得问,问了他也不会搭理本官吧。” 白素贞谢过陈知府,与许宣回到保安堂,收拾一番。秦熺的两个病人已经基本康复了,许宣又给他们开了一些后续康复的药,让他们回去自己调理着。让白禄他们四人留守保安堂,即日起关门停业待他们回来。小青和白福则跟着白素贞许宣一起去镇江。安排妥当,第三天,几人在两个官差的陪同下往镇江而去。 路上,白素贞小声跟小青说:“听陈知府说,那秦熺是本月初来到苏州的,来了没几天就送了那两个病人去了咱们保安堂。当天晚上,咱们之前的那个病人就失踪了,如今看来,这事多半跟他们脱不了干系。陈大人又说,他自称还要在苏州盘桓些日子,你说,他会不会是为了找那个人?” 小青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还好了。这起码说明,那个人的失踪不是被他们掳走的,至少现在他们还没找着他,那他也就还是安全的。”白素贞道:“也是,可是,咱们这一走,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再被他们抓住。这以后,咱们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那个人,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王叔叔的线索,如今又断了。”小青也道:“是啊,可是咱们如今连自身都难保,但愿那人吉人有天相吧。” 停了一会,忽然又道:“姐姐你说,那人都已经被伤成那样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对他穷追不舍呢?”白素贞思索着:“这个,不好说,难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若是如此,以秦桧的势力,大可公开通缉,一旦发现,直接杀死即可,可他们并没有。从上次我们救他时他身上的伤来看,外伤虽多,却都不是致命的,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直接下杀手。莫非,那人是拿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小青道:“哎呀算了算了,姐姐别想了,这一切现在都只是我们的揣测,我们现在既不能找他们任何一方来问,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吧。还是先管好我们自己的事。”白素贞也道:“说的也是,我们还是想想到了镇江该怎么办吧。”说罢二人追上许宣他们赶路去了。 负责押送的两个官差是陈知府的下属,原本知道白素贞与许宣的品行和经历,一路上自是没为难他们,反倒很照顾,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到了镇江。两个官差找到当地衙门,将白素贞与许宣之事简要说了一下,又拿出一封陈知府的亲笔信交与对方,对方看罢信道:“既有陈知府做担保,好说,便让他们来登记一下,之后就任由他们自便吧,无事别离开镇江就好。”两个官差叫过白素贞与许宣,将衙门的意思说与二人,二人听闻大喜,谢过两个官差和陈知府后,便按镇江衙门要求做了个登记,而后便自行离开了。 白素贞夫妇和小青、白福一行在镇江街道了转了一下,找了个客栈先住下,白素贞道:“我等要在这里呆三个月,没有营生整日住客栈不是长久之策,还得想办法把药铺开起来才好。”许宣忙道:“娘子,你已怀孕四月有余,前几个月治瘟疫劳顿,如今又经此波折,长途跋涉来到镇江,是万万不能再操劳了,生计的事,就由为夫来想办法。” 小青道:“咱们苏州还有一摊子现在无人经管,银两也大多压在那边,身上所带银两不多,拿什么又开个药铺呢?”许宣道:“小青说的对,依我看,不如我们找个房子住下,娘子就由小青照顾着安胎歇息,为夫出去走街串巷行医赚点口粮如何?” 白素贞道:“小青说的是有道理,但是这镇江原不比乡下,历来不缺医者,我等初来,谁都不认识,官人出去行医,只怕难以取信于民。况且,靠官人一人赚我四人口粮也是不易的。以奴家之见,我们可以将所带银两,开个小药铺,只备些常用药材,暂且安身,你我二人共同坐诊,日后回苏州时,再将药铺卖掉。” 众人听了都认为没有比这更周全的办法了,便都同意。当下,许宣和白福出去找了间小巧的里面带房舍小院的门面盘下,第二日众人收拾一番就去安顿下来,准备新药铺开业。 不几日,药铺准备妥当,仍取名保安堂,即日开业。刚开业,自是门可罗雀,那日,白素贞见左右无人,就在后堂休息,许宣独自在保安堂坐诊,小青与白福外出寻找药材商,以备日后之用。突见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一个小斯进的门来,许宣忙迎上,二人寒暄一番,许宣方知道,对方是镇江的药材商徐员外,见新药铺开业,自要来结交一番。 许宣答应等小青回来就去找徐员外商谈日后采购药材之事。第二日吃早饭时,许宣就把找徐员外来访之事告诉了小青,让小青吃过饭去看看,也算回访一下,日后如有需要,也是现成的药材货源。小青答应着待会儿就去。 不想,刚过两日,那徐员外又来了,又是一番寒暄,与许宣称兄道弟,许宣也不知他有何事,所幸店里无人,只得陪着闲聊。二人东扯西拉地聊了半日,那徐员外忽然道:“汉文兄家的小青姑娘不知是兄什么人?”许宣道:“徐兄说小青啊?”徐员外忙道:“正是那位姑娘。”许宣笑道:“小青名义上是我娘子的丫鬟,不过却与我娘子情同姐妹,我们一向拿她当家人看,怎么?她可是冒犯了徐兄?” 徐员外忙到:“哪里,哪里,小青姑娘怎么会冒犯我呢,只是…只是…….” 许宣笑道:“那徐兄这是?”那徐员外吞吞吐吐道:“不瞒汉文兄,自那日见过小青姑娘,小青姑娘冲为兄一笑,为兄便寝食难安,日思夜想,故而想请汉文兄……”许宣见状已猜到几分,道:“徐兄是想娶小青为妻?” 那徐员外忙道:“不,不,为兄已有妻室,为兄是想娶小青姑娘为妾……自然,为兄一定会对小青姑娘好。”许宣为难道:“这,这怕是不行,适才已向员外说过,小青与娘子亲如姐妹……” 徐员外道:“正是如此,为兄才想求汉文兄从中说和。”许宣心道:娘子定然不会同意,只不知小青心下如何,如是她自己愿意……想到此,只得道:“如此,容为兄问问娘子和小青的意见方可答复员外。”那徐员外听了才肯离去。 晚间饭桌上,许宣向白素贞和小青提起此事。白素贞一听立即道:“不可,此事万万不行!”许宣道:“娘子,你也听听小青自己的意思嘛!” 只见小青慢悠悠地道:“做妾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那人入得了本姑娘的法眼。他徐员外凭哪一点觉得他能入本姑娘的法眼?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啊?本姑娘看他妻妾成群还如此贪心不足!” 许宣试探着道:“徐员外说,你冲他笑了,他大概以为你对他也有意吧?”小青啪地放下筷子:“这帮臭男人,哪里来的自信啊?本姑娘冲他笑那是出于礼貌而已,咱们开药铺做生意,不就得笑脸迎人吗?本姑娘跟他说几句话,冲他笑一下,就是对他有意了?当本姑娘是什么人了?恬不知耻!” 白素贞也不悦道:“都不必说了,此事绝无可能!”许宣只得作罢道:“娘子,不行便不行嘛,何必生这么大气呢?”白素贞叹道:“官人你也不是不知,小青虽非名门,却也是忠烈之后,她父母还是我师傅的故人。小青从小颠沛流离,受尽苦难,我几年前遇到她后,与她结为姐妹。下山前我曾答应师傅,务要照顾青儿安好。如今,我怎么能答应她去给那样一个底细不清的人做妾呢?就算小青年幼,一时糊涂答应,我也绝不会答应的。”许宣只好不再提及,道明日便回绝了那徐员外。 第二日没见那徐员外来,第三日许宣便索性去他府上找他,也好了了此事。见到徐员外,许宣也不客套,直接看门见山道:“今日来乃为前日所说小青之事。”那徐员外一听,只当有了眉目,当下喜出望外:“小青姑娘可是答应了?” 许宣迟疑了一下:“抱歉了徐员外,小青和娘子都认为此事不妥。”徐员外不料是这个结果,忙问:“有何不妥?难道我徐某家世、人品配不上小青姑娘?想我徐某家资丰厚,在镇江也算首屈一指……”许宣吞吞吐吐道:“不是的……” 徐员外道:“那是嫌我徐某长相粗鄙,人品恶劣?我徐某虽不敢称貌比潘安,也算风流倜傥吧?”许宣依然吞吞吐吐:“这……这……”徐员外又道:“或者是怕我娘子嫉妒?不会善待于她?这你放心,我娘子最是贤惠,我纳小青,她是同意的。不然,我让她当面向汉文兄说明?”许宣忙到:“不,不,是……是……,是小青她师傅早年曾给小青算过一命,说她不宜婚配。”说完也不待徐员外反应,落荒而逃。 之后一连几日,徐员外没再来。许宣以为这事总算应付过去了,不料刚如此想着,第二天一早,那徐员外又来了。 这时白素贞也在药铺坐诊,听许宣叫徐员外,想起前几日之事,忍不住暗暗观察一番。这一看,白素贞只觉得哪里不舒服。只见那徐员外眼皮浮肿,一双三角眼里红血丝隐约可见,那眼神更是让人见了浑身说不出的不舒服。心道:此人定非善类,不仅小青不能嫁他,官人以后也得离他远点才是。当下也不答言,不动声色地往后堂去了。 许宣以为又是为小青那事,正想着如何推托打发了才好,却听那徐员外完全不提之前之事,客气地道:“久闻汉文兄医术高明,今日为兄特来请汉文帮我一个朋友诊治。”许宣听说是看病,忙说:“自当效力,不知员外那朋友在哪里?” 那徐员外道:“这正是为兄专门来请汉文兄的原因,我那朋友,远在山上一个寺庙,原是个得到高僧,近日偶感不适,托人带信来让为兄代为请良医上山诊病,还望汉文兄不辞辛苦,跟为兄走一趟。” 许宣闻言,也未多想,当下收拾医药箱,跟白素贞说声出去行诊,就跟着那徐员外走了。 ☆、二十、巧言圈套 两人出门好一番走,约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来到一个山上的寺庙门前,许宣累的气喘吁吁地抬头一看,只见那门匾上挂着“金山寺”几个大字。两人又登了一段台阶,左拐右拐方进到一个庙室内,只见一个和尚正背对着门安静打坐。 徐员外对那和尚叫了声禅师,那和尚方回过头来,许宣一见,见那和尚竟是法海,不由纳闷,想起之前在苏州的种种,许宣调头欲走,却被徐员外一把拉住:“汉文兄,这就是我请你来看的我的朋友法海禅师,法海禅师是我们镇江有名的得道高僧,还请汉文兄不要推脱。”说完又对法海道:“法海禅师,许大夫已帮您请到,小生先告退了。”法海说声徐施主走好,那徐员外留下许宣径直出去了,走时还随手带上了门。 许宣看了看那法海,只冷冷地道:“员外说他有朋友生病了,没想到是你,请问哪里不适?”只听那法海道:“哦弥陀佛,老衲今日请许施主来,不为看病。”许宣诧异道:“我是个大夫,你既不看病,召我来何事?”“救人!”“救何人?”“正是施主你”,“我?我有何事需要你救?你又想胡说八道吧?”许宣不悦道。那法海看着许宣,缓缓道:“老衲何曾胡说八道?老衲所言句句属实,只是许施主是被妖孽的色相迷了心窍,不愿相信而已。” 提起此事,许宣心里一阵不痛快,冷然道:“你休想再污蔑我娘子和小青!”法海:“哦弥陀佛,如此说来,许施主是不信白素贞是蛇妖了?” “污蔑之言,自然不信,我娘子贤淑仁善,谁人不知?”许宣昂着头冷冷地道。那法海又是一声哦弥陀佛道:“许施主可知,谣言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不知许施主是否还记得,十四年前,许施主与爷爷在如今的临安城外救过一个小姑娘?”许宣依旧冷冷地道:“确有此事,那便如何?”法海道:“当日,你用一笼蛇救下了那小姑娘,你可知,为何连人牙子都怕蛇,独那小姑娘却不怕蛇?”许宣原对小时候的事记不太清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只听那法海又道:“你又可知,那小姑娘是谁?”许宣顿悟道:“你是想说,那小姑娘如今正是我娘子?”法海道:“不错!”,许宣道:“那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你娘子本身就是蛇妖,所以才自小不怕蛇,那次你碰见的,不过是她蓄谋勾引你的一个计策。”“你胡说,即便那小姑娘是我娘子,何以见得她不怕蛇就是蛇妖?你既说我用一笼蛇救了她,为何不说我也是蛇妖?再说,我许宣一介平民,无权无势,我娘子为何要蓄意勾引我?即便她真是你所说的蛇妖,她勾引我也总有目的吧?可我们成婚这么久,我娘子何曾害过我?你说!你说!你说你凭什么说我娘子是蛇妖?”许宣一口气喊出这些质问,盯着那法海。 那法海也不看他,继续说道:“近的来说,许施主可还记得端阳节那日?”许宣懒得理他,法海接着道:“那日,家家户户喝雄黄酒,白素贞喝了酒就浑身不适,躲上床去,你可知是为何?许施主身为大夫,不会不知蛇怕雄黄吧?”这话端午那日法海就曾说过,当时许宣也有一念恍惚,今日再次听法海提起,突然想起白素贞那日跟他说自己从小怕雄黄,而吴员外送来的酒里又说没有雄黄,那她到底是为什么突然不适呢?自己那日一时慌乱,直接倒了剩下的酒,也忘了检查酒里到底有没有雄黄,想到此,不禁喃喃道:“蛇怕雄黄,蛇怕雄黄……” 那法海见有了苗头,接着道:“那白素贞喝了酒,谎称让你去给她配药煎药,她自己躲上床去,是因为她被满城的雄黄之气所熏,要现出原形了,怕被你撞见。再往前,苏州城放炮竹那日,因炮竹驱邪,大量的炮竹齐放,惊动了城里的群蛇,白素贞与小青也被影响,释放出妖气,群蛇被同类的气息所吸引,聚集到了保安堂,碰巧被你和一众百姓撞见,白素贞与小青只好杀蛇以撇清自身……”静静的禅室内只听法海那张嘴一张一翕地说着这耸人听闻的事,许宣由不得听的心惊肉跳,毛骨悚然。那法海又一边说一边敲着木鱼,莫名增加他的紧张感。 法海继续道:“你可还记得那日你蛇毒解除后又晕倒了很久又是为何?”许宣不由得顺着他的话道:“我娘子说我是太累了晕倒了。”法海忙道:“错了!那是因为你醒来看到了白素贞蛇妖的原形,再次被吓晕了。后来白素贞施了法术才把你弄醒,却欺骗你说你是太累了晕倒的,又假装弄些药给你喝。施主不妨再想想,自遇见白素贞以来,施主灾祸连连,先是被当作盗银贼,发配苏州,如今又因为一桩珍宝案被罚至镇江,这又是为何?” 许宣听的瞠目结舌。这些话如果是从一个村野老夫那里听得,他自是不会信,但从法海这种僧人嘴里说出来,他一时不由心神不定,无所适从,愣愣地呆坐着。法海见他如此,紧敲了几声木鱼,也不再言语,关上门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禅室内。这禅室是个内间,只有个小小的对外间开着的窗户,没有对室外的窗户,原本不甚通透,许宣一路气喘吁吁地上来就被关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原本就有些气闷头晕不清醒了,再经法海一通洗脑,难免乱了心性,顺着法海所说胡思乱想起来。 他独自在禅室内左思右想,完全忘了此来的目的。他想到了与白素贞的西湖相遇,想起她和小青的超凡容貌,想起两人相识几日即在小青的撮合下成婚;想起法海多次去找白素贞私谈,白素贞却总是语焉不详;想起此次的珍宝祸事,白素贞先告诉他珍宝是她家传的,后来公堂上又说是路遇之人留下的;想到那日在珍宝义卖会上,那老者问的那番话,娘子的父母到底是谁?他一直都不知道;又想到白素贞和小青文会医,武能斗,不同于凡夫俗子……越想越乱,越想越没有头绪,就这样恍恍惚惚过了一天,晚上就倒在禅室内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一个小和尚给他送了些吃的过来,他方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忙问:“法海呢?”小和尚不理他,关上门出去了,他吃了点东西,准备自行离去,却发现禅室外面的二门已被锁,他这才慌了,急得大喊,却没人理他。 下午,法海又来了,又与他讲了一番白素贞与小青如何由蛇妖变化为人,说白素贞是白蛇妖,小青原是一条青蛇,变幻为人,都是为了迷惑他,让他迷途知返云云,还与他谈经论道一番。许宣经过上午之事,已有些明白法海似想扣留他,经过了一夜,脑袋也清醒了些,知道自己昨日被法海乱了心性。因此也不再理会法海之语,只要求快放他回去,法海置之不理。 却说许宣一夜未回,白素贞自是焦急,许宣走的当天下午,天降大雨,瓢泼大雨整整下了两个多时辰,白素贞心想:难道是大雨隔住了?第二天一早她去找徐员外问,徐员外说,昨日大雨,且他朋友病的有些重,想是许大夫留下照料晚了就留宿了,让白素贞别担心。 白素贞觉得眼皮直跳,当天下午,又下了一下午大雨,晚上也是一夜未停,许宣仍未归。第三天,她又一早去找徐员外,却扑了个空,徐的家人说,徐员外一早外出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又焦急地等了一日,下午又是一下午的大雨,直到天快黑时才停。雨停没多久,徐家有个下人来找她,说徐员外让转告她,许宣大夫去了金山寺出诊,如要找他,可去金山寺找法海禅师。 白素贞听闻法海两个字,一阵头晕目眩,小青忙把她扶到屋里,气愤道:“说什么出诊,原来又是那法海老和尚在使坏。”白素贞道:“难怪我近日眼皮直跳,我们来镇江一月竟没想起,那法海就在镇江的金山寺,真是冤家路窄。”小青道:“姐姐别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陪姐姐去金山寺找那法海要回官人。”白素贞道:“只有如此了,想那法海扣留官人,就是为了逼你我去找他吧。”是夜,只听雨又哗哗啦啦地下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停住。 白素贞不知道,那徐员外与法海都是镇江城里数得上的人物,二人原本相识多年。那日徐员外求亲小青被拒后,感觉颜面尽失,心有不甘,在家郁闷了几日,往金山寺找法海禅师闲聊散心,说起了被小青拒亲之事,那法海细问之下得知,徐员外所说的小青一家,正是他要找的白素贞与小青。那时他刚听说了白素贞与许宣在苏州捐卖珍宝的风波,正准备去找白素贞,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素贞竟然跑到镇江送上门来了。 于是他心生一计,跟徐员外说:“徐员外你没娶成那青蛇妖,应该感到幸运。白素贞与小青丫头是苏州人尽皆知的蛇妖,老衲正想要收了她们,为民除害。不想如今她们竟然又招惹上你徐员外了。”那徐员外一听,不禁感到后怕,吃惊道:“禅师说她们二人是蛇妖?……难怪她们长的如此美丽!小生自问也算阅女无数,家里也有几房不俗的妻妾,可跟她们一比,却都黯然失色,难怪小生那日一见那小青丫头,就心神不宁呢?” 法海说:“没错,那妖女惯有手段,如今已经迷的许宣神魂颠倒,妖气缠身而不自知。老衲既然与徐员外交好,自然不能眼看着徐员外跳入火坑,也当为徐员外出口气,就请徐员外帮老衲将那许宣引到金山寺来,老衲自有办法对付那青白二蛇妖。”徐员外忙不迭地答应着:“是,是,多谢禅师相助。”忽又担心道:“小生再去找那许宣,万一被那蛇妖发现了怎么办?”法海道:“无妨,光天化日之下,那妖女还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只说请许宣来金山寺出诊就行了。”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之下,就出现了诱骗许宣上金山寺的一幕。 法海经过前几次交锋,知道找白素贞和小青要回珍宝已是无望,于是他决定从许宣入手。把许宣扣留在金山寺,就是为了逼白素贞交出宝物。至于编出白素贞是蛇妖的那些瞎话,一是为了稳住许宣,二是为了在他们夫妻之间制造裂痕,好让他有机可乘,各个击破。当然还有一点他不愿意承认的小心思,当年他娘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如今他看到当年亲眼目睹他遭遇这一切的白素贞跟许宣恩爱和美,心里就莫名的不舒服。 次日一早,白素贞和小青准备上金山寺要人,临出行,白福道:“连日来大雨不断,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雨,上山道路难行,白姐姐又身怀有孕,不如我陪姐姐和小青姑娘去吧。”白素贞与小青答应了,三人锁好门,带着伞出发了。小青想了想,又回身带了两把剑。由于上山的道路泥泞难行,三人走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金山寺。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一、水漫金山 刚到寺门口,小青一阵大叫:“法海老和尚,你给本姑娘出来!”刚喊了两声,那法海就出来了。也不让三人进庙门,庙里一时也见不到其他人影,想是都被法海打发开了。四人就在门前的空地上理论起来。 法海:“白素贞,你果然来了,老衲等了你两天了!” 白素贞道:“法海,你把我官人扣在这里是何意?” 法海道:“老衲可没扣留你官人,是许施主自己看破了你的妖女身份,不想再被你迷惑,要找老衲剃度出家。” 白素贞道:“你胡说,我官人怎么会要出家?定是你成心破坏我夫妻关系,你身为出家人,居心何在?” 法海也不与她多说,直接道:“白素贞,老衲前番数次找你,你都推说不知道珍宝之事,一个多月前,你夫妇在苏州捐卖的珍宝又是怎么回事?” 白素贞心道:他知道的可真快,想了想道:“既是禅师已经得知,那么想必也已知道,那宝物原属国家所有,如今已经交还给秦大人。禅师如还认为是自己的,该去找秦大人要。” 法海冷笑道:“白素贞,你瞒得过朝廷,却休想瞒我,除了那四样宝物,还有一个无价之宝。如今那四样宝物既已落入权臣之手,老衲也不再与你计较,你只要交出那图,就算了结了你我之间的恩怨,老衲够宽容的吧。” 白素贞道:“什么图?我们师徒从未见过。” 法海道:“白素贞,你无需狡辩。那幅画,原是我哥哥早就与我商量好,一定要带出来的。其他的东西,老衲尚且不知详情,唯有那幅画和那夜明珠,老衲一早便知,今夜明珠既已被秦大人收取,老衲也不再追究,你交出画便可。” 白素贞:“我们没有什么图什么画,夜明珠既已被秦大人拿去,你想要,自去找他要。我官人跟这事无关,快放了我官人。” 法海:“白素贞,到了今日你还想推脱,当老衲是三岁小儿吗?今日不交出东西,你休想带走许宣!你不让老衲好过,你和许宣也妄想夫妻团圆!” 白素贞不禁怒道:“法海,你还敢枉称自己宽容,你贪婪不属于你的东西,为了一己之私故意拆散我夫妻,如何配称宽容?” 那法海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道:“白素贞,你已与秦大人结怨,那宝物放在你手上于你全家有害无益,不如交由老衲代为保管。” 白素贞道:“我所有之物已经交给秦大人,并没有什么图,如何交与你?” 法海恼怒道:“白素贞,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青也怒道:“姐姐,不必与这秃驴废话”说着便持剑跃来,法海以禅杖迎战,白素贞也只好拔剑出手帮小青。 三人只顾打斗,却未曾察觉,刚才他们理论之时,天已经暗下来了,这会儿已是乌云压顶,本来是正午时光,却暗无天日,如同夜幕降临前的昏暗时刻。趁着他们理论的功夫,白福已经偷偷溜进寺庙拉着许宣从后门逃走了。 白福从前跟着小青在街上流浪,做过几年小贼,自有一股子机灵劲儿。这溜门撬锁带逃跑的功夫原也是他的长项。这几年也跟着小青学了些功夫在身,一两个小和尚自然能应付。许宣起先不肯独走,白福劝他道:“白姐姐和小青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你走了,她们心下无牵挂,才能安心应付法海。况她们都会武,缠住法海一会儿,等你跑出去了,她们自会找机会脱身。”许宣这才跟着他从寺庙后门溜走了。待白素贞三人开始打斗时,这二人已经离开寺庙了。 三人正酣斗不休,突然倾盆大雨下来了。那雨下的让人睁不开眼,三人只好暂停下来,躲到寺庙门檐下避雨。这次的雨下了约半个时辰就渐渐小了。三人正自松了口气,走出门檐,忽见寺庙附近的山路上有零零散散的人正上山来,三人赶紧走到空地边往下一看,只见山下洪水滚滚,一些逃难的人正在从山腰上拼命往上爬,那水似有越涨越高之势。 小青忙扶着白素贞往寺庙旁更高的地方走,那法海大概怕二人趁机溜了,也跟着往上走。三人在一高处站定,白素贞颤声道:“青儿,这是发大水了吗?这么大的水,镇江城岂不是要淹没了?”小青道:“是啊,好可怕的洪水,幸亏我们几人今日都在山上。” 旁边的法海道:“白素贞,老衲今日可是救了你一家,你若知恩图报,趁早交出那图。”白素贞怒道:“法海,你难道毫无慈悲之心吗?如此洪水,多少百姓生灵涂炭,你却还 一直惦记着宝物。” 小青也道:“秃驴,这么大的水,你要的那画,真要有,只怕也被淹了。有本事,你去 洪水里捞去。” 法海怒道:“小妖女,休得胡搅蛮缠,老衲已经忍你很久了,不交出宝物,今日休想离开此地。”说着抡杖打来,小青与白素贞迎战,三人又缠斗在一起。 白素贞原本怀孕有月,经过上山这半日折腾,刚才又淋了些雨,经过这一番打斗,忽感腹部不适,正欲抽身停下来,那法海却不管不顾一杖打来,白素贞急忙以剑挡住,然终究不敌,身子一软倒下了。 小青见状急的一边叫姐姐,一边挺剑过来护白素贞。但小青原不是法海对手,被法海两杖也打到在地,法海冷笑着举起禅杖道:“白素贞,老衲劝你不要再做无谓挣扎。” 白素贞道:“法海,你要趁人之危吗?你明知我怀有身孕不敌你,还步步紧逼,你连我未出生的孩儿也不放过吗?” 法海道:“不是老衲步步紧逼,是你自己一错再错!” 白素贞道:“我何错之有?你要的东西我没有,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丈夫。” 法海道:“休得再狡辩,你交出那画,老衲自会放许宣回去与你团聚。” 白素贞道:“法海,你身为高僧,却如此贪婪成性……” 法海打断她道:“你说老衲贪婪,你不贪婪你为何置腹中孩儿性命于不顾也不肯交出那珍宝?你的孩儿如有意外,是你自己杀死的,与老衲无干。” 小青见他二人理论,忙从后面又一剑刺来,法海扭身一杖推开,小青甩了出去。法海再举起禅杖,冷笑着道:“白素贞,你的儿子是死是活就看你了,你到底是要儿子丈夫还是要珍宝?” 二人正自理论着,突闻不远处一声怒喝:“法海,你还记得你娘子是怎么死的吗?”法海回头一看,见是白素贞的师傅白大夫。只见白大夫依然一袭灰白色长袍,头发简单束起,提着一把剑,隐隐似仙家道友。白素贞与小青也在一旁惊喜道:“是师傅!”来者正姐妹俩的师傅白秒一,法海眼中的白大夫。 法海闻及自己娘子,忍不住怒道:“没错,我娘子正是白素贞害死的。如今我夫妻阴阳两隔,她却独享夫妻恩爱,我今日正好为娘子报仇” “满口胡言!你明知你娘子是难产而死,素贞当年只有十岁,尚且帮忙照顾你娘子,如何是被她害死的?”白秒一厉声道。 法海强词道:“若不是这妖女照看不周被蛇所伤,若非你师徒当年不尽心医治……” “别忘了,那蛇是你抓回的,是你不曾处理好,如何怪罪到当时不过十岁的素贞身上!你摸摸良心说,我师徒当年如何不尽心?当年我就曾说过,我是医者,不是神仙!救死扶伤不是起死回生!” 法海沉默不语,白秒一接着道:“难到你想让素贞跟你娘子一样,让她腹中孩子跟你孩子一样?你枉为出家人!天良何在?” 法海一来到底是天良未泯之人,二来也自知白秒一武艺不在自己之下。纵然白素贞身子不便,如今她师徒三人若联手,自己也未必有胜算。又兼之想起当年之事,想起自己的妻儿,他不禁微微动容道:“一尸两命,一尸两命……罢,罢,今日念你身怀六甲,老衲暂且饶过你。待得麟儿出生,老衲再来与你算旧账。”说完转身离去。 白素贞与小青惊喜地叫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师傅一边扶起白素贞,一边给她搭上脉道:“你怎么如此大意?大着肚子还与他打斗,不要命了吗?……还好,幸得你自小习武底子好,赶紧回去好好调养一番。”说着扶起白素贞。又拉过旁边的小青看了看,问道:“青儿没受伤吧?”小青道:“师傅我没事,只是打他不过。”师傅看了看她道:“两年多不见,青儿倒是长高了不少。”小青嘟囔道:“个子是长了不少,功夫却没大长进。” 白素贞道:“官人被法海扣押在寺里了,我们是来找官人的。” 师傅道:“白福已经带着许宣逃走了。我方才在后山上遇见他们,听白福说了,才赶来找你们的。”白素贞与小青闻言一喜,三人一起下山而去。 路上白素贞与小青才知道,原来年初她们写信告诉师傅怀孕之事后,师傅就动身来看她们了。只是师傅习惯边走边行医,走的比较慢。谁知到苏州找到保安堂,却只见到白禄他们几人留在家里。几人细讲了白素贞和许宣在苏州的遭遇后,师傅就立即追到镇江来了。 因连日大雨,在城外耽搁了些日子。今日早上赶路,却见官道上因山体滑坡致不少道路被淤泥堵塞,无法通行,她才绕道山上。半路见天阴的厉害,似又有大雨,她担心山上再次出现滑塌,就一直往山顶上走。下大雨时,她见不远处有个大岩石山,就想跑到那石岩下避雨。没想到在石岩下遇到了正带着许宣避雨的白福。三人便一边避雨,白福一边讲了白素贞和小青上山来的情形。雨一停,她让白福带上许宣先下山去,她立即就找过来了。 三人一同往后山下山而去。白素贞讲了方才见到镇江内城被淹之事,师傅一声叹息:“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了。”小青道:“如今我们往哪去呢?镇江被淹成那样,估计新开的药铺也没了,苏州又暂时回不去。”白素贞道:“官人唯一的亲人就是他姐姐,如今我们只能暂时回临安他姐姐家。”师傅道:“那便回他姐姐家。你这已怀胎近半年,经历了如此多周折,不能再奔波了。白福带着许宣找不到我们,自然也会回去。” 白素贞还欲去追上许宣一起走,又怕许宣回过头来找自己,小青道:“姐姐,官人一个大男人,又有白福跟着,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一个弱女子一点都不疼惜自己,大着肚子去追两个大男人,像什么话!” 师傅也道:“小青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去许宣姐姐家等着吧。白福知道我来了,必定不会让许宣再回来找你们了。”白素贞只得依言。三人一起往临安方向而去。 另一条路上,白福正带着许宣一路下山而去。两个男人身轻体健,下山原也比上山容易,两人不久就下山了。因下大雨时,他们已到了后山,未曾看到镇江被水淹的情景,因此二人一番绕道,又回到了镇江城内。刚一进城,只见满街一片狼藉,尸首横陈,到处是哀哭痛嚎之声。二人找到保安堂,已经是废墟一片,许宣失声痛哭道:“怎么会这样,两三日功夫,镇江城就成了这样?” 白福道:“官人,这几天一直大雨不断,昨日夜间下了一夜的大雨,刚才又下了那一场,想是发洪水了。白姐姐她们方才在山上,定是已经知道城中被淹,想必不会回来了,不如我们也走吧。”许宣带着哭腔道:“我们能去哪儿呢?”白福道:“官人忘了?苏州不是还有我们的保安堂吗?如今虽然发配期未满,但镇江被淹,官府此刻没空管我们的。不如你我悄悄回苏州,把保安堂变卖了,带上银两逃之夭夭。等官府回过神来,发配期已满。”许宣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依言,两人沿着官道往苏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二、谣言再起 许宣与白福一起走了半响,白福的脚力比许宣快不少,许宣老是要追着他走,白福则边走边催。二人正如拉力赛般走着,许宣突然道:“白福,你好像很精于……逃跑之道?”白福一愣道:“嘿嘿,官人有所不知,在遇到白姐姐之前,我们几个跟小青姑娘在外面流浪了几年,干过一些小打小闹的勾当,常被人抓住毒打,不会逃跑哪行啊?”许宣道:“那你们又是怎么遇到娘子的?” 白福道:“那时我们整日饥一顿饱一顿,那年冬天,我们几个冻的缩在破庙里不敢出去,两天没吃东西,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就说出去弄点吃的,结果就遇到了白姐姐一个人在路上走,于是……嘿嘿,当时小青还开玩笑说,那个姐姐长的那么漂亮,抢回来给她做压寨夫人,人财两得。没想到白姐姐功夫了得,一下就抓住了小青。不过她没为难我们,还把我们都带到了山上,跟她师徒一起生活,教我们采草药,习武艺,读书识字,我们几个孤儿这才算有了家。” 许宣喃喃道:“家,家,是啊,娘子是如此仁善之人。”白福提起声音道:“那是,白姐姐和她师傅,是我见过的最仁善的人了,简直就是活菩萨。”说完又讲了许多几人在上山时的趣事。 许宣忽然又道:“可如今那法海一口咬定娘子和小青是蛇妖所幻化,真是着了魔了。”白福道:“可不是,那法海自己着了魔,却非说别人是妖。晌午我们刚上山时,我听见他跟两位姐姐胡说八道了,白姑娘和小青姑娘怎么可能是蛇妖呢?我们跟小青混了那么多年,从小一个草窝里滚大,你忘了白禄还曾笑言过,她要是蛇妖,那我们是什么?螃蟹还是鱼虾?官人你可别受了奸人挑拨,心存疑虑。” 许宣道:“也是啊,娘子与我成亲以来,贤淑温良,都怪我,被那法海和尚一通胡说,就乱了方寸。”白福道:“官人,法海那是跟白姐姐和咱们师傅有旧怨,公报私仇,故意那样说的。”许宣问:“那他们到底有什么旧怨呢?从前我问过娘子,娘子也没说明白,只说有点误会。”“这我就不知道了,刚才在山上,恍惚听见那法海要姐姐交出什么宝贝,可是姐姐的宝贝不都被官府抢去了吗?难道那法海也想抢宝贝?”二人一路闲话着往苏州赶去。 进了苏州城,二人趁天快黑时,溜进保安堂,找到白禄他们四人,让他们第二日想办法把店铺盘掉,换成银子。不几日,几人将店铺变卖,把银子交给许宣,许宣说如今家没了,只有先回临安姐姐家,等娘子回来再做打算。于是几人趁着傍晚又出城往临安而去。 白素贞师徒三人和许宣白福分两路各自往临安而去。却不知在他们刚离开的身后,一场阴谋又在酝酿中。 如今六月的天气,连日的大雨滂沱,给镇江带来了一场几十年未遇的夏汛。水漫金山那日,城内有钱的达官贵人富商豪强都提前得到消息逃走了。 徐员外就是其中一员,许宣离开的第三日,白素贞去找他时,他就听说连日大雨,镇江只怕会有洪水之祸,已经一早先行带着家眷逃走了,只留了几个下人在家收拾,他让下人们收拾好家里后再走,临走之前再去通知白素贞许宣的去向,免得她再来纠缠。而白素贞他们因初到咋来,人生地不熟,对镇江连日大雨的后果完全不知,她们因许宣被扣,到金山寺找许宣躲过一劫纯属偶然。 镇江知府张庸也是其中一个,作为地方官,他早知镇江多年河道不通,河堤损毁失修,如遇洪水,难免遭水淹之灾。连日的瓢泼大雨,他明知会有水患却束手无策。只得在洪水淹城前一天带着家人偷偷逃跑,置满城百姓于不顾。 水患过后,该回的还得回。张庸回到城里,看着满目苍夷,捶足顿胸哀嚎一番,开始想着怎么给朝廷上折,收拾残局。找有钱人募捐点钱,再找朝廷要点赈灾银两救灾自然还是要做的,更重要的是怎么隐瞒下自己的无能与过失,最好还能捞上点功劳。于是他一边连日在官衙里与师爷算计,该怎么写这个奏折,一边派人去邀请镇江的富商巨贾来府衙喝茶,要他们捐钱捐物支持救灾,好为自己的奏折里添上一笔政绩,就算不记功,好歹也能将功折罪。不想他的奏折还没写出来,朝廷的奏折先到了。皇上在奏折中痛批他为官不为,要他立即解释清楚镇江为何连几场暴雨都抵不住,导致满城被淹,又打算如何赈灾。 这下张庸慌了,连忙与被他请来喝茶的富商们商议,让他们无论如何得帮自己一把,该捐钱的捐钱,该出注意的出注意。徐员外作为镇江数得着的富商,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他答应了张庸捐出一些草药给受灾的老百姓防治灾后瘟疫,张庸才放他走。 徐员外回到家,想起洪水之前许宣被他骗至金山寺,白素贞多番来找,不知道如今如何了。于是他闲来无事又来到金山寺找法海打探,法海告诉他,许宣已经逃走了,白素贞也被他暂时放过了,等她生产后会再去收伏她和小青。两人闲聊之中,徐员外又说起这两日被知府张庸请去喝茶之事,因又说了张庸如今的烦恼,只怕会因洪水被朝廷追责。 法海一听,机会又来了。他虽答应白素贞师徒在她生产前不再为难他,但之后该怎么对付她们师徒,夺回宝物,他并没有把握。如今白素贞是蛇妖的谣言在苏州已是传遍了,但她若离开苏州,自己又该怎么对付她?眼下这倒是个机会可以再利用一番。 于是他装着若无其事地道:“这洪水并非天灾,但亦非人力所能左右,知府大人虽为父母官,却也是一介凡人,如何能防的了妖精作祟?” 徐员外道:“禅师的意思是?这洪水是妖精作祟所发?”法海道:“不错,这洪水正是那白蛇妖所发,那日我与她争斗,她施法力发洪水想水淹我金山寺,抢回她官人许宣,被我以法力挡住了,于是洪水便落在了镇江城内。” 徐员外吃惊道:“那白素贞竟有这本事?那禅师怎么不收回洪水?”法海道:“员外岂不闻覆水难收?那白素贞乃千年白蛇妖所化,原有些道行,蛇本就能水,她悍然发水淹金山,老衲虽保得住金山寺,却收不回她那水。” 徐员外道:“原来如此,禅师都对这洪水无法,何况我等凡人。” 于是,第二日,徐员外就去官衙将法海的话告诉了知府张庸。张庸咋一听,甚是骇疑,道:“这,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朝廷……会信吗?”徐员外道:“这是法海禅师亲口说的。禅师还说,白素贞和小青丫头是蛇妖这事,在苏州早已是人尽皆知,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一旁的师爷也道:“既然是法海禅师所言,想必不是虚言。卑职记得一个多月以前,确实有个叫许宣的被从苏州发配至此。大人想想,镇江好几年都没遇过这样的洪水,为何那白素贞一来,洪水就来了?卑职也曾听说,白素贞在苏州时就有传言说她是蛇妖,还曾有人说,苏州前两个月的瘟疫就是她们带去的,听说她还借口治疗瘟疫,鼓动苏州知府焚烧老百姓的亡灵呢,寻常人哪做得出这种事来?” 张庸疑惑道:“可这也不能证明洪水就是她发动的啊?毕竟……之前下了那么几天的暴雨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法海一人之言,朝廷能信吗?” 师爷又道:“大人,朝廷信不信不要紧,只要一个人信就行了。” 张庸:“谁?皇上?” 师爷:“不,大人,如今朝中有个人说话可比皇上还管用,只要他肯信……” 张庸:“你是说秦相国?” 师爷:“没错!大人,小人曾听说那白素贞夫妇是在苏州得罪了秦相国父子才被发配来我镇江的。如今朝中大事小情都先经过秦相国,大人的奏折如若先到秦相国手中……?没准秦相国还会因此对大人高看一眼也未可知……” 张庸听师爷这么一说,脑袋一转,心头一喜道:“那还不快去动笔写奏折?一个千年蛇妖,我张庸斗不过也很正常嘛。”顿了会儿又道:“还有,这事不能让我一个人抗,让那帮穷老百姓也知道知道真相,别都以为是我张庸不救他们,就知道在背后骂我,让他们明白,实在是遇上修行千年的妖精了,非人力可为。” 于是,不几日功夫,白素贞为救夫水漫金山的谣言便传遍了镇江内外。 不久,身在临安的秦桧也收到张庸奏折。他咋一看,觉得这张庸甚是荒唐,竟然把洪灾推到一个妖精身上。他早已知道,五六月间开始,江浙和福建一带多地都遇到了水灾,公私房舍尽坏,民众溺死甚众,皇帝前番给遭灾之地都下了旨意,要求悉力赈济,镇江不过是其中之一。张庸收到的旨意,虽有斥责之意,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并不会真的追究他的责任。没想到他竟然找了个虚幻的妖精来顶缸,甚是可笑。但当他看到妖精的名字叫白素贞,其夫叫许宣时,立刻想起了苏州珍宝事件。于是他压下了奏折,皇帝那边,日理万机,过几日就忘了镇江洪水的事,只要他秦桧不报,皇帝就不会知道。 这白素贞……蛇妖?不管是真是假,没准哪天能派上用场,他暗暗想。自他从金营回来,便一直在留意靖康之变中从宫中遗失的一件珍宝:清明上河图。当年金兵把皇宫的人财物洗劫一空,但由于场面太混乱,无论是人还是财物,都难免有漏网之鱼,清明上河图便是其中的漏网之鱼,从此下落不明了。处理完岳飞的事情后,他便开追查图的下落,但由于事隔多年,很多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两年多来,他的调查一直没什么头绪,直到在苏州的义卖会上看到许宣卖的那四件珍宝。 那几件东西一看就是宫中之物,通过对许宣的一番询问,他便推测,许宣此宝来历不明。于是他让儿子以官府之名去没收了宝物,并审讯了许宣和白素贞,白素贞的说辞虽然验证了他的推测,但也并没有得到其他有价值的信息。清明上河图会不会也在许宣手中呢?于是他决定再次审讯白素贞夫妇,看能不能从中得到有关图的线索。 想到这里,他没有把张庸的奏折呈给皇帝,而是直接做了批示,不痛不痒的责骂了张庸一番,令他好好赈灾,将功补过。同时告诫他:他所做的一切,自己尽知。这等于是默许了张庸的甩锅行为,同时把他的把柄拿在了自己手里。同时,他让儿子再次派人去找白素贞夫妇来问话。 秦桧父子派人从临安再次来找白素贞和许宣时,白素贞和小青师徒三人正在镇江往临安的路上,而许宣跟白福也刚离开苏州,正在往临安来的路上。 因考虑到白素贞有孕,不宜走的太急,师徒三人身上也无足够银两买马,只得沿途走一段,遇到马车就雇个短途马车再行一段,如此,等许宣他们到苏州时,这三人距离临安还有一大半的路程。按照这样的走法,她们师徒三人和许宣白福两路人很可能不久都会跟秦桧的人迎面撞上。自然,此刻的她们是还不知道这个情况的。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三、两地明月 一路上,白素贞边走边与师傅详细讲述下山以来的种种遭遇。 先说了在西湖巧遇许宣,隐瞒身份与之成婚,到因官银失窃案被发配到苏州。再说道苏州瘟疫之时,自己和小青被污蔑为蛇妖,官人中了蛇毒,染上了瘟疫,而法海一次又一次上门纠缠生事。为了断了法海的念想,也为了帮许宣在安济会立威,就想把宝贝卖掉救民,没想到又招来了秦桧父子。自己只得编了个谎话,说那宝贝是路遇之人留下,让他们死无对证。而法海又因此断定那图在她们手中,更加不依不饶,以至闹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师傅叹道:“当初我受托保管这些东西之时,委托之人就曾说过不要外露以免招灾的话。不想时隔多年,还是被她老人家言中了。”白素贞道:“都怪我,要是不拿出来,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 师傅摇头道:“这事原也怪不得你,你的想法是不错,拿出来救助百姓是这些东西最好的用途。只是你们毕竟太年轻,涉世未深,不知道如今这世道,人心是多么险恶,没想好万全之策便贸然拿出来义卖。听你说来,那法海之前便多番纠缠于你们,但直到今天,他都未向第三人透露他找你们的真实目的。人前只是借口你们是蛇妖,要收伏于你们。这便是他比你们老道的地方。因为他知道,一旦被人知道他找你寻珍宝,于他名声有损还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会引来更多的人觊觎珍宝。到时就不止他一人与我们争夺珍宝了,他绝不愿再多一个竞争对手。只怕,秦桧父子夺走珍宝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而你当时被谣言所困,只想着如何摆脱法海,又一心想帮许宣立威,情急之下怀着满腔的赤诚之心想捐出珍宝义卖救灾,却忘了这世上贪婪之人远不止他法海一个。如此稀世之宝一旦现世,岂能不引起奸邪宵小之徒觊觎?为师只怕此事才刚刚开端,后面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故事呢,我们日后得万分小心才是。” 白素贞面露愧意道:“是素贞太天真。” 师傅叹道:“也怪师傅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早早地告诉你们,让你们过早地承担了这么重要的责任。为师原是怕自己哪天如有什么意外,这珍宝之事就永埋黄土了。只道你姐妹一向聪慧,却忘了你们即将面对的是临安、江南这些鱼龙混杂、充满阴谋诡计、权谋较量的名利场,而不是清静如世外桃源的青城山。若论起阴谋诡计、权术算计,连师傅也自问不是法海与那秦桧的对手,何况你们?要不然那秦桧也不会权倾天下了,他法海也不会半路出家不到十年便成了金山寺住持。所以,如今事已至此,后悔自责无益,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为师只怕,那秦桧远比法海更难对付,但无论如何,为师相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白素贞又道:“怎能怪师傅呢,师傅即便不告诉我们,那法海也会认为我从小跟着师傅,必然知道内情,依然会找上门来。事到如今,师傅,此事既然我已当堂招了是我在江陵路上所得,跟官人也只说是我家传之物,已经圆了过去。师傅千万不要为我出头了,以免连累师傅,或是因此暴露出那图的蛛丝马迹。如若那图再落入奸人之手,那素贞真是罪无可恕了。便让素贞一人来承担吧。况且时隔多年,晾他们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师傅点头道:“倒不是连累不连累的话,只是眼下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贸然翻案只怕会吃力不讨好。你放心,为师绝不会让你独自一人承担。至于许宣,你处理的很好,他不知道此事,对他和他姐姐一家都更安全。”小青也道:“就是,我和师傅都在你身后呢!” “说到身后,为师倒有一个想法。” 白素贞和小青同时面带疑问地看着师傅,师傅接着道:“如今你们在明,秦桧父子在暗。他们会怎么调查我们,我们不得而知,也无力阻挡,甚是被动。但如若我们隐身到暗处,让他们在明处,局面或许会不一样……”白素贞忙道:“师傅预备怎么做?” 师傅思忖片刻道:“咱们不如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素贞和许宣已经与秦桧父子打过照面,当堂交锋过了,且许宣姐夫又在钱塘县任捕快,你们俩是没法隐身了。不若,就由你们俩在明处稳住秦桧父子,我和小青暂时隐身,暗中关注他们的行动,也好主动应对。” 白素贞点头道:“如此我们既可以变被动为主动,也可掐断那图的线索,以免秦桧由我查到师傅,再由师傅的身世查到那图的线索。” 小青也道:“我明白了,姐姐是蝉,秦桧是螳螂,那我和师傅就是那黄雀。秦桧盯着姐姐,我们便盯着他,等他想咬姐姐的时候,我们便先一步咬住他。” 师傅笑道:“青儿果真聪明,不过,秦桧这只螳螂却比我们这个黄雀庞大凶狠多了,并不好下口,咱们要万分小心才是。” 小青又问道:“那我们要如何隐身?” 师傅看了看小青,道:“要隐身,得先换掉你这身标志性的青色衣衫,改变之前给人留下的固有形象,让对方不能一眼认出你,才好方便行事。” 白素贞也苦笑道:“没错,我跟小青一个喜欢白色,一个喜欢青色,常年穿一个颜色的衣衫,给人留下了颇深的印象。当初那些造谣生事之徒正是因此而污蔑我们是一白一青两个蛇妖。” 小青道:“就换件衣裳就行了吗?” 师傅思索着道:“自然不行,你我此番回到临安后,不能跟素贞她们住在一起了。我们到附近找个僻静的地方独住,既能照看着素贞一家,又能暗中观察秦桧父子的动静。还有,素贞既然在大堂上说了珍宝是在江陵所得,秦桧父子早晚必会派人到江陵去查,须得早做准备才好。”姐妹俩立即明白了师傅的话,小青道:“等回到临安,我就乔装去江陵做准备。” 说完秦桧父子,白素贞突然又想起那神秘失踪的病人,因此又把自己救那病人的前后并自己的怀疑跟师傅讲了。末了道:“现在想起来,那人在保安堂医治了一个多月,明明身体已经恢复了却一直没醒来。偏偏秦熺带来两个病人的那天,他就突然失踪了,未免太巧了,不能不令人生疑。如若那人真与王叔叔有关……”师傅道:“若果真如此,咱们就更要暗中注意秦桧父子了,没准儿从他们身上能找到王经的消息。” 师徒几人正边走边说着,白素贞忽感内急。这日几人原本没雇车,小青就扶着白素贞往路旁边的山林里去方便,师傅就坐在路边等她们。这时只见四个官差牵着马走过,边走边聊着。 一个道:“苏州知府说那许宣和他娘子被发配到镇江去了还没回来,可镇江近日发了大水,也不知道那两口子会不会被淹死了,可别害我们白跑一趟。”另一个道:“他们要是被淹死了,我们该如何向公子交待?听说镇江那洪水正是白素贞发的,想必他们自己不会被淹死。但也不知道会借机逃到哪里去,没准儿还会回到苏州呢。不如,我们还是先去苏州等他们吧,等不到了再沿途从苏州往镇江去堵他们……” 几人边说着边远去,白秒一闻言却心里一惊。 待的白素贞和小青回来,白秒一将方才听到的官差之言讲与二人,道:“果然,秦桧父子并没放过此事。”白素贞一听急道:“他们去苏州会不会遇见官人?官人岂不是危险了?”小青道:“苏州不是还有他们四个人吗,再说,官人未必就会去苏州,去了也未必遇得上,姐姐你急什么。” 白素贞道:“我怎么能不急呢,官人他一介文弱书生,秦大人的那些官差一个个如狼似虎。如今我们又一路上都没看见官人他们的踪影,他们必是回苏州去了。这些人一去,岂不抓个正着?” 师傅见状道:“这样,小青陪着你继续往临安,在许宣姐姐家等着。我去赶在那几个官差之前到苏州找到许宣他们几个。官差不认识我,也方便行事。”白素贞听了,也有道理,只得谢过师傅。 白秒一有功夫在身,又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很快赶上了那几个官差。但不久那几人就骑上马奔去,白秒一想了想,抄到山间小路,一阵疾奔。快出小路时,在林间拽了一捆青草,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小药包,混在一起撒在青草上。然后闪身在山路与官道的接口处等着。 不一会,果见那几个官差不紧不慢地来了,白秒一忙将手里的青草打散了丢在路边,然后从容地从官道上走了。没走多远,悄悄回头一看,果见那官差的几匹马停下来在吃她丢的那几把青草。白秒一放心往前赶路,赶了不到两个时辰,已经见不到那几个官差的影儿了,料想是那几匹马开始拉稀,拖住了他们。 白秒一知道,马毕竟跑的比人快,自己最多比他们快了一天的功夫,须得尽快找到许宣他们方可。白秒一沿途边走边留意打听,在离苏州城还有大约三日路程的地方,终于在一个路边茶棚里找到了许宣一行。 白秒一简单跟他们讲了路遇官差正往苏州来的路上,须得避开才好。几人忙匆匆起身,绕道从山路上往临安而来。刚进到山林中,只听山下的路上有马匹奔过的声音,几人躲在树后悄悄一看,正是那几个捕快,心道:好险! 白素贞知道师傅亲去苏州,必能找到许宣,索性放慢脚步,边走边等,小青也只得由着她。七月十六日那天,两人终于到了临安,从钱塘门进得城来。白素贞道:“小青,官人和师傅还没到,不如我们去西湖走走吧。”小青道:“要是姐姐不觉累的话,我当然没意见啦,正好去看看西湖的夏天。”于是姐妹二人结伴去游西湖。 白素贞睹物思人,看着远方的雷峰塔道:“想前年,春光大好之时,我与官人在西湖相遇,满以为自己的生活要拉开新篇章了。不想两年的时光,如今又是绿柳成荫的月圆之夜,我们却天各一方,各自奔波在异乡的路上,也不知道官人他们如今在哪里?是否遇上了秦桧的爪牙。从前我们跟师傅在山上,日子过的简单而快乐。如今下山才刚两年多,遇到这么多风波,也不知道官人被那法海一番迷惑挑唆,是否真的如法海所说动过出家的念头。” 小青不悦道:“官人,官人,姐姐你现在恨不得三句话不离官人,要不是他,我们这会也许还在山上跟师傅一起无忧无虑呢。何况他现在身边还有白福他们五个和师傅,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嘛!”白素贞道:“小青,你还小,等你有天做了母亲你就会明白,官人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我怎么能不挂念他呢,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恩人。” 小青只得道:“是,姐姐你这辈子就是欠他的。姐姐放心,他要是敢听那和尚的挑唆对姐姐有二心,小青第一个不答应。”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聊着,一边沿着湖边走走停停,一直到了天黑,看到一轮明月挂在了天上,映在湖波里。小青只好就近找个客栈,两人先住下。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四、断桥重逢 第二日,两人也不急着走,在客栈睡到快中午时才出来,沿着西湖准备往许宣姐姐家去,白素贞忽然道:“小青,前年我们离开临安时,我曾对许姐姐说,一定把官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如今官人下落未明,我们俩就这样回去,该怎么跟许姐姐说?” 小青听了,想了想道:“那不如姐姐先留在这里将养一两天,我去城门口等着官人和师傅,等他们来了我们一起去找许姐姐他们?”白素贞道:“如此甚好。”小青又嘱咐了白素贞一番,径直往城门口去了。 姐妹俩在西湖等了两天,每天下午小青就去城门口等着。第三日,同样如此,白素贞一个人在西湖边漫步,黄昏的时候,她感觉走累了,就在一个桥边停下来坐坐。 只听两个过路的女子道“这就是有名的断桥。”白素贞听的心里一刺:断桥?好好的桥,为什么叫断桥呢?我在等官人,怎么就走到这断桥上来了呢?莫非我与官人的缘分……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隐隐像是小青的声音。她忙站起来,走到桥中间的高处四处张望。叫声越来越近,她这才看见有两个人从桥的一边远远地奔过来了“官人!”她忍不住喊道。 奔过来的两个人正是小青和许宣,夫妻二人近一月未见,此刻断桥相会,不禁热泪盈眶。许宣道:“娘子,那法海没把你怎么样吧?”白素贞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官人你呢?他关了你两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许宣道:“他能说什么,无非是些挑拨离间的话。” 白素贞看着许宣:“他说官人想跟他出家?这是真的吗?”许宣:“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要出家?是他一直在拿娘子和青儿是蛇妖的谣言说事,危言耸听,要我迷途知返之类的。我一去就被他关在一个小禅房里,密不透气,被他那么一通胡说八道,一时脑子有些晕了,才忘了及时走掉。后来他就把门锁上了,我慢慢清醒过来,就明白了他没安好心想扣押我。” 小青在一旁听了道:“没有最好。要不是你,姐姐也不会大着肚子跑上山去跟那法海打了一场,还淋了雨。要不是师傅及时赶到,只怕你此刻老婆孩子都被那法海害了。”许宣听了急道:“那法海一个出家人竟如此狠心?娘子你有没有事?”白素贞道:“我没事,后来师傅去了,他就不敢乱来了。”小青道:“什么没事啊,姐姐自己都那样了,还一路上都在担心你。我小青今日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耳根子软,敢有负于姐姐,我小青定饶不了你。”白素贞忙道:“小青,你说什么呢。” 几人正说着,师傅和白福他们几人也都赶到了。按照师徒几人路上商量的,师傅让白福、白财跟着白素贞和许宣回李家,白福帮忙里里外外照看着,白财还小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便跟着她们到处跑,就留在家里帮衬着许娇容。当着许宣只说小青和白禄几人要跟她去找她的一位故人,只怕要耽搁些日子,就不跟着回去了。 许宣听说忙道:“师傅远道而来,怎能不到家里住几日呢?说来,我与娘子成亲以来,师傅作为娘家人都还没来过。”白秒一想了想说:“也好,今日天色已晚,为师便送你们三人去你姐姐家,顺便见见你姐姐姐夫,明日再去赶小青他们吧。”说完几人一起往许宣姐姐姐夫家而去。 小青自是明白师傅的用意,暗暗跟师傅约好明日见面的地方后,带着白禄他们几个自行走了。边走边嘱咐白禄他们几个,说姐姐和许官人现在遇到了麻烦,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也避免自己被卷入,就暂时不跟他们回去了,跟着师傅在外面另外找地方住段时间。今晚几人就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让白禄去找个房子租下来,白禧在约定的地方等师傅。自己去外地办点事,回来再找他们。嘱咐妥当,几人就找个了客栈先住下不提。 许娇容与李公甫正吃饭,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只见许宣夫妻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一时不禁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道:“汉文,弟妹,你们怎么突然这时候回来了?前几天还跟你姐夫说,下个月就中秋节了,都几个月没收到你们的信了,我还准备做了月饼,让你姐夫托人给你们送去呢?”许宣忙道:“姐姐,进屋再说。”说着把几人领进屋,又给姐姐姐夫一一做了介绍。 许娇容忙重新准备饭菜,安排众人用饭。又看白素贞挺着个大肚子,忙让李公甫去杀鸡炖汤。白素贞这才发现,许娇容也怀孕了,看肚子似乎比自己稍小一点,姑姐俩一番相互问候不提。众人用过饭,收拾一番,许娇容让许宣早点带娘子去安歇,说月份大了不能劳累。二人也着实累了,便先行回房休息。 房间内只剩下夫妻二人,两人忍不住说起这些天来各自的遭遇和心情,末了,许宣道:“都怪我,那日被那法海和尚一通忽悠,乱了方寸,竟不知道逃走。我若像娘子一样,拼上去与他一番闹,晾他也不敢加害于我。一时懦弱,害娘子挺着肚子辛苦跑上山去找我,还跟那法海好一场打斗。” 白素贞安慰道:“官人,也不能这样说,若不是这样,兴许我跟小青和白福就逃不过镇江水患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许宣:“娘子这样一说,我心里总算好受一点,娘子不怪我就好,以后我许宣再不疑娘子任何事情。” 白素贞沉默片刻道:“原也不怪官人,有些事情,是奴家之前没跟官人说明白。那法海所言,倒也不全是虚言。为妻,确实就是当年官人在城外救下的那个小姑娘。”许宣一听,愣住了。白素贞继续道:“只因当日官人说已经不记得昔日之事,又说爷爷曾嘱咐不能图报。奴家不想让官人以为奴家只是来报恩的,便想借着西湖巧遇的情缘,成就你我的夫妻缘分。没想到倒被那法海钻了空子,挑拨离间。”许宣闻言,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白素贞拿出师傅给的那块玉佩和许宣贴身戴着的那一枚放在一起:“官人你看,这两枚玉佩一模一样。你的这一枚是当年师傅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给你的,我这一枚是临下山时师傅交给我,让我来与你相认完婚的。还有这玉钗,原也是一对儿,一支给你们家做了定亲信物,另一支给了小青,师傅说这样我们姐妹就一人一支了。” 许宣接过一对儿玉佩,对比着看:“是了,是了,这是当年你姑姑送给我,说给我保平安的。爷爷当年虽不让我们图报,这块玉佩却一直让我戴着。那玉钗原是遵爷爷的嘱咐,想等着哪日你们寻上门了还给你们的,没想到……” 另一间屋子里,师傅和许娇容正一起收拾碗筷。许娇容一再让师傅去休息,师傅道:“许娘子可还认得我?”许娇容不解道:“师傅,我们之前见过吗?”师傅:“娘子可还记得十多年前,令爷爷和年幼的许宣外出放牛,曾救下了一个被拐的小姑娘一事?” 许娇容凝神一想道:“哦,确实有这事,那时我十四岁,能记得一些事,许宣当时才五岁,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这事事过多年,爷爷当时又让我们不必放在心上,不可小恩图报。后来爷爷和家父家母相继离世,这事就渐渐淡忘了。” 师傅道:“贵府一家至善之家,品格高贵,受恩之人却不敢忘。今日白素贞就是那当年被救的小姑娘,应约来与许宣完婚的。我就是当年给他俩定亲的白素贞口中的姑姑白秒一。因为素贞从小跟父母失散,我是受人之托收养的她,并不是她的亲姑姑,后来我教她学医,她便改口叫我师傅了。” 许娇容听完一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道:“我说汉文怎么这么有福气呢,清明节出去一趟,没几天就一文不费地娶了个天仙似的娘子,原来这都是姻缘前定啊!”师傅又道:“白素贞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在山上生活,虽说不上大家闺秀,所幸生的一颗仁善之心。如今因为我和法海的一些旧事遭到法海的纠缠,又因为一些麻烦惹上了官府,传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谣言,还望许娘子和李大人以后多多包容。” 许娇容忙道:“师傅这是哪里话,白素贞既已进得我许家的门,就是我的亲人,日后一家人自当相互包容,共同扶持。谁要敢污蔑她,欺负她,我许娇容第一个不干。”师傅道:“如此,我便替素贞谢过姑姐。” 两人收拾完来到堂屋,听许宣和白素贞还在里屋说话。许娇容心想,也不知汉文这傻小子知不知道自己与娘子的前缘。弟妹和她师傅一日不曾忘记当年的婚约,大老远跑来赴约报恩,他可不能糊里糊涂。于是便叫道:“汉文,你俩既然还没睡,不如出来说说话吧。” 许宣和白素贞听见喊,忙出来堂屋。徐娇容这才道:“汉文,你们刚成亲就去了苏州,这两年多,姐姐也不知道你俩过的怎么样,你可不能仗着弟妹好性子,欺负她。”许宣笑道:“我的亲姐姐,你倒护起娘子,不管我这亲弟弟了?我怎么会欺负娘子嘛。” 徐娇容又道:“没欺负最好,你可知道你娘子是谁?”许宣一时摸不着头脑:“我娘子是谁?我娘子当然是我娘子啊,姐姐这话是何意?” 徐娇容:“弟妹这么漂亮贤惠,为什么要自掏腰包嫁给你这个傻小子呢?” 许宣这才恍然大悟,又奇道:“姐姐已经知道我与娘子幼时定亲的事了?” 徐娇容道:“我也是刚才听师傅说才知道的。爷爷当年不让咱们小恩图报,可是弟妹和师傅却把这举手之劳记了这么些年。如今又不远千里专程跑来履行诺言,与你成婚。你可不能仗着自己的一点恩惠,觉得弟妹欠你的。这以后啊,是你欠着弟妹的,你可得好好对她。”许宣忙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娘子不嫌弃我这个没本事的穷小子,还处处帮衬着我,可不是我欠娘子的?我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回报娘子。” 师傅听了,不禁会心笑道:“你跟素贞的缘分啊,是天注定的,谁欠谁的只怕这辈子都算不清了。佛家讲究因果,当年你们都还年幼,便因恩结缘,后来又那么巧,在西湖就遇上了,焉知不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来还的?” 徐娇容:“是啊,说起来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真是奇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幂幂之中真像是被月老在脚下牵了红线般,总能在各种巧合下偶遇。哎,师傅,当年他们两个小家伙到底是怎样巧遇的?左右闲来无事,跟我们说说呗。” 师傅笑道:“这事啊,要从我带素贞逃难到临安---当时还叫杭州---说起。” 那年也是四月初的时候,我带着六岁的素贞历经奔波,终于到了杭州。那时皇帝也到了杭州,他的到来带来了大量的逃难人群,杭州城里人满为患。我带着素贞好容易找到一个简陋的客栈住下,安顿一番休息了两日,开始外出打听我家人的消息。 我打听到姐夫可能也在杭州城,我便决定去找他,在城内找了几天没找到,我就带着素贞骑马到城外去找。那天刚刚雨过天晴,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城外道路泥泞难行。我们正骑着马艰难地走着,突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野狗,冲着马匹狂吠。马匹受惊趴下,我俩不曾防备,跌落下马来,滚了一身泥巴,我还因此腿部受了伤,只得带着素贞慢慢回到城里客栈住下修养。没想到,就在我生病修养期间,小素贞从客栈里走失了…… 众人静静地坐着听师傅缓缓讲起当年的往事。 ☆、二五、前尘往事 那天回到客栈天已擦黑了,白秒一从包袱里拿出随身带着的跌打药给膝盖敷了一点。又自己开了个药方,趁天未黑定,去药店配了药回来煎上。两人用过晚饭,白秒一喝了点药睡下。 凌晨时分,许是药劲过了,一阵阵难受让白秒一醒来,膝盖火一般的疼痛加上头昏昏沉沉地让她忍不住□□出声,吵醒了睡在里侧的小素贞。素贞黑暗中翻身过来抱着她道:“姑姑,姑姑你怎么了?” 白秒一忍痛拍拍素贞,安慰道:“没事,姑姑有点不舒服,你睡吧。”二人相拥着到天明。 天刚放亮,素贞就爬起来,把昨天的药渣兑上水,继续煎起来,又跑过了摸摸白秒一的额头道:“姑姑,你病了,让素贞照顾你吧。”白秒一知道,身边的银两已经不多,素贞又如此年幼,自己绝不能病倒,必须马上好起来,于是挣扎着道:“好孩子,难为你了,你去找店家弄点吃的来吧,姑姑想吃点粥。” 素贞闻言开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带着店小二端着一些吃食上来了。小二放下食盘,看着白秒一的情形道:“小娘子像是病的不轻啊,别怪小人说句实在话,你这还带着个这么小的孩子,银两可还充足?兵荒马乱的,小店小本经营,可是概不赊账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店也是概不负责的。” 白秒一拿过包裹,从中拿出一些银两递给小二,道:“你放心,我没什么大事,这些够三四天的店钱了,另外求店家去帮我买点药来。”说着递过开好的药方,小二接过银两和药方,一眼瞟见那包裹里尽是一堆旧衣服,银两已经所剩无几,市侩地道:“得,果不出我所料,我可是说好了,我这小店人手有限,如今逃难的人又多,寻常客人都招呼不过来了,今儿权且帮你买一次药,出门左转对面街上就有个药店,以后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说完转身出去了。 白秒一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希望这一剂药下去,自己能赶快好起来。不久,店小二买回了药,又留了些碳在房间里就走了,素贞就在房间里帮她煎药。 两天后,她感觉好了点,只是膝盖上的伤还有些重,行走不便,她打开包裹,想拿点创伤贴再敷一下,才发现自己随身带的贴药已经用完了,那天受伤回来天黑又头晕,她竟没留意到,因此前两天让小二帮忙买药时也没想起这事。 素贞在旁边看出她的意图,忙说:“姑姑别担心,我去求店小二再帮姑姑买点药回来敷上就好了。”白秒一微笑着说:“好,你再去好好求求店家,顺便,让店家给我们炖一只鸡,我们俩好好补充补充体力好出发。”素贞欢喜道:“太好了,姑姑很快就能好了!”说完拿着银两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白秒一靠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中又睡去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惊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想起素贞刚才下去找店家,怎么还没回来,忙在房间里喊了几声,没人应。她忍痛试着下床,扶着桌子慢慢走出房间门,站在过道上,叫了几声素贞,还是没人应,她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忙急着朝楼下喊店小二。 好一会儿,店小二出来,站在楼下的院子里抬头看着她道:“我这正忙着大伙晌午的吃食呢,喊什么?”白秒一急忙道:“看见我的孩子了吗?刚才我让她下楼来找你,帮忙买点药,炖只鸡,她没去找你吗?” 小二恍然道:“哎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了,刚才你那孩子确曾来说过这事,不过我当时正忙,随口说了句:兵荒马乱的,哪来的鸡给你炖,要买药,自己找人去。怎么,她还没回来?” 白秒一感到一阵眩晕,急忙问道:“那你记得从那会儿到现在多久了吗?我刚才在不小心睡着了,不记得时辰了。”那店小二估计也预感到自己疏忽酿成大麻烦了,想了一下道:“约摸大半炷香的功夫了吧,这孩子八成是自己跑出去买了,你别急我让人出去帮你找找看,兴许是迷路了。”白秒一瘫坐在地上。 隔壁房间的住客听见她和店小二的对话,都走出房间来看热闹。有人窃窃私语道:“这兵荒马乱的,那孩子怕是丢了吧。”“要是碰上个人贩子,这会儿只怕已经往城外跑了。”这些话传到白秒一耳朵里,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无底洞,心里没找没落的,她扶着栏杆想起身,却感到浑身瘫软。 这时一双女人的手伸过来扶起她,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白大夫,是你吗?”白秒一抬头,看见裴虚德夫妇站在她面前。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抓住夫妇二人的手臂道:“我的孩子不见了,就是上次你在扬州见过的那个姑娘,她下去帮我买药,许久没回来,求求二位,帮我去找找……”裴虚德夫妇忙道,别急别急慢慢说,一边把她扶进屋里。 三人在屋里坐下,白秒一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简单说给了夫妇二人。裴虚德道:“原来如此,你别担心,既然我见过那孩子认得她,我出去帮你找。”裴娘子也道:“你看这么巧,我们昨晚刚到这个客栈住下,今天就碰见你们,一定是上天让我们来帮你的,小素贞定会逢凶化吉。”说完裴虚德吩咐他娘子留下照顾白秒一,自己出去找素贞去了。裴娘子给白秒一弄了些吃的,照看着她吃完,听说她膝盖上的伤还没好,让她躺别着急,自己出去帮忙买药去了。 白秒一半躺在床上,心急如焚,这两年多,她带着素贞一起逃难,两人相依为命,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如今素贞却为了自己丢了,自己怎么对得起年幼的她。 很快,裴虚德娘子买药回来了,白秒一把药贴敷在膝盖上,为了快点痊愈,她特地多贴了一些。裴娘子又把剩下的药熬了一遍,白秒一把它全喝了,她必须快点恢复起来。天擦黑的时候,店小二和裴虚德也陆续回来了,白秒一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们,可从他们的神色中,白秒一看到的是失望,素贞没找到。 店小二说,客栈对面卖菜的王大娘见过素贞。素贞找她说要买鸡,她说这年头哪有鸡卖,素贞听了,没说话,站了一会儿就走了,王大娘见她往左街拐去,还问她去哪里,素贞说去给姑姑买药。之后,人来人往的,她就也没再留意素贞的去向。左边药店的掌柜却说,今天一天没见过小孩来买药。 白秒一把剩下的银两全部拿出来交给店小二,说:“求求店家,帮忙多请些人手去找,在找到素贞之前,我就一直住在店里了,这些先给你,不够了我再想办法。”店小二迟疑了一下,接过银两答应着去了。 裴虚德说,他找了附近街道的所有药店,都说没看见这样的小孩。白秒一听完禁不住泪崩,裴娘子又好言安慰了一番。二人准备离开,白秒一突然想起一事,叫住裴虚德,从包袱里拿出一颗大珍珠说道:“刚才二位也看见了,我所有的银两都给了店家,除了一包旧衣服,如今我已身无分文,这颗珠子是我家传之物,请裴官人帮我拿去换些钱,多请些人帮忙找素贞。裴虚德接过珠子看了看,答应着离开了。 第二天,裴娘子一早过来照顾白秒一吃了些东西,半晌时分,裴虚德来了,说已经把那颗珠子拿去卖了,换了五十辆银子。 白秒一未及多想,接过银两,拿出一锭交给裴虚德道:“还得麻烦裴官人,明天再帮忙出去找找。” 第二天,白秒一感觉能起身了,一早就起来,嘱托店小二继续帮忙去城东去找,又请裴虚德往城南去找,自己骑着马往成北和城西去了。直到天色黑定,白秒一才筋疲力尽地牵着马回到客栈,裴虚德和外出的店小二也已经回来了,三人汇总了下各自的找寻情况,都是一无所获。 如此又找了三五天,还是没有线索,那天晚上,裴虚德带着娘子来找她,说街上都在传言,金军要打进杭州了,皇帝又要移驾到建康去了。白秒一明白,他们夫妻二人这是想随着皇帝逃难到建康去了。只好说,感谢他们夫妇这些天的帮忙。 次日,她自己又出去找了一天,依然没有收获,天快黑的时候,她牵着马到了一个景色秀丽的湖边,她看看周围的情形,猜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湖了。她满心焦虑地沿着西湖走着,没找到素贞,也无心回客栈,那晚,她在西湖边的雷峰塔廊檐下凑合了一夜。第二天,继续骑着马去找素贞。 在城门口,她看到大量的逃难人群又在赶着出城往健康逃去,但她不能走,那个客栈是她与素贞最后的联系,必须回到客栈,继续寻找。如此想着,她骑上马沿路一边寻找一边回客栈而去。 太阳落山的时候,白秒一带着失望,一身疲惫地回到了客栈,栓好马,准备上楼上房间休息,走到楼梯口,店小二突然满脸堆笑地跑出来拦着她道:“出去两天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位许官人在此等了你半天了,说是有你孩子的消息呢。”白秒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地问道:“素贞回来了?在哪儿?”“你就是白大夫?素贞说的姑姑?” 白秒一闻声这才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中年男子,愕然看着他道:“是的,我姓白,素贞说的姑姑就是我,素贞在哪儿?她安全吗?有没有受到伤害?”许官人看她焦急的样子,忙道:“你别着急,素贞很安全,现在我家里住着,走,你现在就跟我去领她。详细情况等见着她再说。”白秒一也不多言,跟着许官人,出门雇了个马车,二人上车而去。 大概一个半时辰后,马车按照许官人指引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白秒一跟着许官人进得门来,一眼看见小素贞与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一起正吃东西。素贞也看见她了,忙放下碗筷奔跑过来一下扑在白秒一的怀里,口中带着哭腔一叠声地喊着姑姑、姑姑。白秒一一把把她揽入怀中,不由得潸然泪下。 两人紧紧搂着好一阵,白秒一才想起是在别人家中,忙起身来抱歉地看着身后的许官人,许官人正微微笑着看着他们,见她起身,方笑道:“好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孩子好着呢”,白秒一忙拉着素贞一起跪下道:“多谢许官人救命之恩!” 许官人见状忙扶起二人道:“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大礼,说来也是赶巧了,这孩子是我家小汉文和他爷爷救下来的。也是两个孩子有缘,还是小汉文先发现素贞的呢。”说着指着一旁的一老一少介绍道:“这是家父,这是犬子汉文。” 话音刚落,旁边叫汉文的孩子接口道:“是我先看见素贞被装在一个篓子里好可怜。”许官人接着道:“汉文说的没错,他爷俩早上去城外放牛,路上遇到素贞被人贩子藏在一个竹筐里,素贞喊救命,汉文央求他爷爷救下了孩子。” 白秒一正要问详情,一旁的许爷爷道:“天色已晚,先别说了,一起吃点晚饭吧,吃完饭,慢慢说。”许官人也道:“我看你那客栈挺远,这孩子惊魂未定,不如今晚就在舍下住下”。 白秒一知道这家人是自己和素贞的大恩人,必得留下问清楚这家人的详细情况,以后也好报答人家的大恩,于是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于是众人一起边吃边说了救下素贞的经过,晚上在床上,素贞又细细讲了她这几天的遭遇,白秒一才明白整件事的经过。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六、乱世姻缘 原来那日素贞下楼去找店小二帮忙买药炖鸡,店小二忙碌中随口打发了她就没再理她。她因一心想着姑姑快点好起来,也记得上次小二说过出门左转就有一个药店,就自己跑出去买。出门看到对面有个卖菜的大娘,想起姑姑说想炖只鸡而店小二说没有鸡,就去问大娘哪里能买到鸡,大娘说这年头没有鸡卖,她就转身去买药了。刚拐过街道,遇到一个人问她是不是要买鸡,她说是,那人说他家里有鸡,可以带她去买,她就跟着那人走了。 那人带着她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她觉得自己找不到回客栈的路了,感到害怕,就不肯走了,那人抱起她捂着她的嘴把她带到了一个小院里,她大叫,那人威胁她说再叫,金军听到了会来杀人的,这两年到处逃难的生活让她知道那群叫金军的家伙是会到处杀人的,因此也不敢再叫。 那人把她藏在屋里,塞上嘴巴,天快黑的时候,那人把她装进一个竹篓带着她到了荒郊野岭的一个地方,四周无人,在一个茅草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听背她来的人对另一个人说:“这孩子虽穿着男装,却是个女娃,长的如此清秀,跟画上一样,卖到刘妈妈那里,定能卖个好价钱。”素贞听了这些话,知道自己遇到坏人了。 她被关在那里呆了几天,那两个人每天一个出去,另一个留在这里看着她。就这样,她也不知道过了几天,那天快晌午的时候,那两个人在茅屋外面说了一通话,一个人就进来又把她装进竹楼,塞上嘴巴,盖上盖子,背着她走了。一路上下素贞不断在竹篓里蹭,终于把嘴里的棉布钩住了一根断竹签,没几下竟然被她把嘴里的棉布弄掉了。她呆在竹篓里,没过多久,她从竹篓的缝隙里看见外面似乎有人,她赶紧大喊救命。 碰巧那日许汉文和爷爷许厚赶着牛去山上放牛,许爷爷平时放牛时也顺便在上山捕蛇卖给药店取蛇胆。那日晌午,爷孙二人带着捕到的蛇,赶着牛准备回家吃午饭,牛边走边吃草,爷孙二人就跟着牛慢慢的走,快到钱塘门的时候,坐在牛背上的许汉文看到两个人背着个大竹篓,低头赶路,竹篓盖子一顶一顶的,他本来觉得好奇,没想到顶了几下后,那竹篓盖子竟被顶开了,一个小孩伸出头来大叫救命。 背竹篓的两个人大惊,许汉文与爷爷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两人,那两人一时也不好当着人面塞上素贞的嘴,其中一个人假装喝斥素贞道:“马上就见到你娘了,不许乱叫。”另一个人讪笑着对许爷爷道:“我们逃难的,带自己孩子去逃难。”许爷爷将信将疑正要问,竹篓里的孩子急道:“他们是坏人,我不认识他们,爷爷救我,我没有娘,我要找姑姑。”一旁的许汉文也忙道:“爷爷救救她,她好可怜。” 许爷爷放下背上的蛇篓,提了提手里的镰刀,问那两人道:“你说她是你的孩子,她叫什么名字?”两人一时语塞,许爷爷又道:“听这孩子口音,似不是本地口音,你二位却是本地口音,这是何故?”那两人见被人戳穿,立即露出本性,一人捂着小素贞的嘴,另一人恶狠狠地对许爷爷道:“死老头,少管闲事!” 许爷爷道:“二位,这里离钱塘门不远,我孙儿若现在跑过去,城门口的守兵很快就来了,老头子虽然不敌二位,但拖住一时等官兵来还是有把握的。”说着,掂了掂手中的镰刀。那两人见状,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要我们放了这娃也行,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你得赔我们银子。”许爷爷道:“老头子出来放牛,不曾带银子,你若现在放了这孩子,明天这个时候,老头子自将银子送来与你。” 那两人道:“你这老头,当我们傻啊,你回去后定会报官,如何还会送银子与我们?”许爷爷道:“那该如何,老头子随身就这一头牛儿,难不成你们要这牛来换?”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迟疑间,一低头见几条蛇正在自己脚下蠕动着,不由得惊叫道:“蛇,蛇,哪里冒出来这么多蛇?”原来小汉文趁着爷爷与二人理论的功夫,偷偷打开了爷爷的蛇篓,把蛇放在了二人脚下。而他自己天天跟着爷爷上山,随身的香包里装有雄黄,自是不怕蛇的。 只见那二人一边跺脚跳开一边急道:“罢罢,这死丫头真是晦气,引来这么多蛇,老头,老头,就用你那牛来换,留下牛,这丫头你带了去吧。”许爷爷见状,赶紧古来抱过素贞,将牛与了那二人,那二人牵着牛急急的往山里去了。 许爷爷收起剩下的几条蛇,带着素贞和汉文正准备回家,不远处路边突然一个马车赶过来停在了三人跟前,一个青年男子下车来到面前,向许爷爷揖拜道:“老丈真是心善,用自己的牛救下这孩子,这姑娘我认识,她亲人找她好几天了,正着急呢,你将她送回去,她姑姑定当重谢与你。” 许爷爷听了,心道这人既说认识这孩子,又知道我用牛救人,想是躲在车里看了半天的热闹了,竟不出来帮忙,嘴上道:“官人认得这姑娘的家人?”那男子道:“没错,在下裴虚德,是这孩子姑姑的朋友,还曾帮忙找了她好几天呢,她姑姑现正焦急,在下因与娘子急着赶路,不便带你去了,她姑姑姓白,是个大夫,现下住在城东的客栈。”说完捡了个树枝在地上连说带画,将客栈的地址详细说与了许爷爷,而后上车离去。许爷爷带着两个孩子回得城来,已过了晌午。回到家,许爷爷又问了问小素贞,见素贞说的地方与裴虚德所说无啥差错,就赶紧让汉文爹按照裴虚德说的详细地址去客栈找白秒一了。 白秒一这才知道,这里是杭州府的钱塘县,离钱塘门很近。这户大善人家共五口人,许爷爷叫许厚,独子许颖就是汉文爹;汉文有一个大九岁的姐姐叫许娇容,已经许了人家,尚未成亲;汉文名叫许宣,汉文是他的小字,今年五岁。汉文爹平日在街上做点小生意,汉文爷爷养着一头牛,平时在山上放牛时,也抓点蛇卖给药店取蛇胆入药。一家人不算宽裕,倒也过得。白秒一边琢磨着该如何报答这一家人,边安稳睡去,这么些日子悬着心,一直不曾好好休息,如今总算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第二日晨起,白秒一先拿出三十两银子交予许爷爷,让许爷爷去重新买头牛,许爷爷说什么也不收,说白秒一带着素贞在外逃难,一路上不能没钱,牛可以等他卖蛇胆攒够了再买不迟。白秒一说自己会行医,一路上边走边行医,不愁没盘缠,况且很快就能找到姐夫了,一切就都有着落了,二人好一番推托,许爷爷才收下银子。 白秒一又拿出一块玉佩,说要送给汉文,一扭头只见汉文与素贞两个正在一旁说孩子间的悄悄话,只听汉文道:“那个坏人说你是妖怪,是真的吗?”素贞道:“当然不是,我要是妖怪,早就把那两个坏人打跑了。”汉文顿了一下又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娘呢?小孩子都有娘的。”素贞不语。 白秒一接口笑道:“汉文说的对,每个小孩都有娘,素贞也有娘,只是素贞跟她爹娘走散了,一时找不到了。”汉文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白秒一拉过汉文,将玉佩给他戴上,说道:“这块玉佩是素贞家传的,今日你救了素贞,姑姑就把它送给你,希望它保你以后平平安安。”汉文终究还是孩子,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也不理会白秒一的话,接着对素贞道:“那你别走了,住在我们家,我让我娘也做你娘好吗?” 白秒一闻言心里突然一动,想着素贞跟自己东奔西走逃难这两年,不曾安定过,今番又险些把她丢了,幸亏这一家人相救,这岂不是素贞与这家人的缘分?这乱世还不知何日是个头,如若能给她定个亲,将来万一自己有什么差池,素贞也好有个着落。也好报答了这家人的恩情。 想到此,她对许爷爷说道:“不知小公子是否许过亲。”许爷爷意外道:“我们穷苦人家,哪有人家看得上,小汉文还不曾许亲。”白秒一拉过素贞问道:“素贞,你爹娘怕是难以找到了,你可愿听姑姑的安排,报答汉文和他爷爷的救命之恩?”素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素贞愿听姑姑的话。” 白秒一起身对许爷爷道:“既如此,今日我这做姑姑的做主,将素贞许配于小公子,老人家可愿意?”许爷爷忙道:“这如何使得?救下孩子,原是本分,区区小事,何足以让孩子以身报答,况且姑娘方才已经给过银子了。”白秒一道:“老人家,大恩不言谢,区区银两焉能报的万一,两个孩子年龄相仿,让他们定亲,也不全是为了报答,老丈难道不觉得这两个孩子很有缘分吗?” 许爷爷还没搭话,一旁的汉文娘笑道:“说的是啊,我也看这俩孩子是挺有缘分的,你看他们在一块儿处的多好。素贞这孩子如此聪慧俊俏,我也喜欢,就怕我们家汉文配不上素贞。” 白秒一笑道:“即是有缘,谈什么配得上配不上,贵府一家如此良善,实乃品格高贵,积善集福之家,素贞能有如此归宿,她爹娘知道了也会安心的。”说完从包袱里拿出一枚玉钗交与汉文娘道:“逃难在外,不成敬意,此钗原也是素贞家传之物,今日权当作两孩子定亲信物,他日无论我们漂至何处,定让素贞来杭州找贵府,届时请娘子凭此信物给二人完婚。”汉文娘忙道:“这,这太贵重了,我们拿不出这样贵重的回礼。”白秒一笑道:“无妨,娘子只管收好,他日二人成婚之时,以这钗给素贞做聘礼就算回礼了。” 汉文娘只得收下,汉文爹在旁边见状,忙道:“既如此,我来记下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吧,说完找出笔墨纸张,先写下许宣的生辰八字,白秒一见了忙道:“白素贞,宣和五年….” 白秒一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捡到素贞时见她三四岁的样子,猜想她是宣和五年出生,却不知道她具体的出生日期和时辰,一时不由得囧住了:“你看我这做姑姑的,竟忘了素贞的出生日子。”话音未落,只听小素贞接口道:“姑姑,我是喝桂花酒,月亮最圆的时候出生的,我记得我娘那年给我过生辰,喂我喝桂花酒,给我讲圆圆的月亮里住着小兔子的故事。” 白秒一一愣,随即忙道:“哦,对了,叫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素贞是癸卯年八月十五日戌时出生的”,汉文爹忙记下。众人又商定,等两个孩子十八岁时就给他们完婚,而后白秒一带着素贞又一再拜谢,方告别许家而去。 路上,白秒一问道:“素贞,你真的是喝桂花酒,月亮最圆的时候出生的吗?”素贞道:“是,我记起来了。”白秒一又道:“那你想起来你爹娘姓啥名谁了吗?”素贞摇摇头,白秒一叹道:“既如此,就算你是宣和五年八月十五日戌时出生了,戌时,正是赏月的时候。记住了,从今以后,在没找到你父母之前,你就跟我姓白,叫白素贞了。”素贞点头答应着。 听到这里,徐娇容忍不住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当年你们走了后,爷爷看着欢喜无比的我爹娘,叹道:‘你们不可欢喜过早,看那素贞姑姑拿出的那两样玉件,绝非凡物,可知她们身份不凡,我们一介平民,救了人家闺女那是为人本分,不可图报,更不可趁人家落难之时攀亲,那两样东西收好,日后若是人家反悔,不可强求,将东西归还人家便罢。’从此我们一家也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七、法海俗怨 许宣听罢,这才恍然大悟,感叹道:“原来我与娘子的缘分十几年前就定下了。说起来,那个叫裴虚德的,也算是个见证人,若无他指点,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师傅,只是他当初既然认得娘子,为何我和爷爷与那人贩子理论时,他却在旁边袖手旁观呢?” 白素贞摇了摇头道:“裴虚德就是今天的法海。”众人忍不住齐声惊呼:“啊,裴虚德就是法海和尚?”白素贞:“没错,法海是半路出家的。你看他如今出家了还如此贪婪,就可知他当年也好不到哪儿去。不仅如此,他还对多年前我师徒未能救得他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儿一事耿耿于怀,那日当着师傅,他情急之下竟说出了因为他夫妻阴阳两隔,看不得你我夫妻恩爱这样的话。” 白秒一叹道:“说起这法海,当年战乱中,我们与他多次相遇,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原本也是乱世中的苦命人,只是……” 沉默半响,师傅才又讲起与法海的纠葛。 跟许宣定亲后,为安全考虑,白秒一决定带小素贞回蜀地老家避难。两人回到成都府青城山下破败的老家旧屋住了几个月。一天,二人在青城山上采药时,素贞不小心摔伤了腿,晚上二人便留在山上一个相熟的道观里过夜。那天夜里,山下村里来了一伙土匪,一番劫掠之后,放火烧了村庄,她们的旧屋也未能幸免。二人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地,道观的师太便邀请她们去上山的道观里住。就这样,二人住进了青城山的道观,并开始教素贞学医习武。 素贞十岁那年春天,道观的主人----两位师太说要趁着大好春光出去走走,二人就结伴外出游方去了。白秒一与素贞自在山上如往常一样研习医术,勤练武艺,隔几日下山走乡行医。这日,白秒一又带着素贞欲下山去乡里行医,刚走到快到山脚下时,见一男一女正低头爬山,那男的扶着女的,二人缓慢往山上而来。白秒一与素贞停住脚步,待他们走近,讶然发现,竟是裴虚德夫妇,只见裴娘子大腹便便,已是临盆在即的样子。 夫妇二人见到白秒一与素贞也是又惊又喜,裴虚德道:“果然是你,前两天听说青城山上有个白大夫,医术高明,我就猜到是你了,果然不虚我大老远找过来”。说完,看着身边的素贞道:“这就是那年在杭州走丢过的孩子吧,都长这么大了”,一旁的裴娘子也道:“多亏了那放牛的老头和孩子,我们当日在旁眼看着却…..”话未说完,只见裴虚德用胳膊碰了碰他娘子,示意她住嘴。白秒一移开视线权当没看见,问裴娘子道:“娘子这是要临盆了?” 裴虚德忙道:“正是,娘子如今已经有孕七个多月,我们刚花了两个多月从临安回到蜀地,娘子说,不想孩子出生后再颠沛流离,就回蜀地来待产,蜀地原也是娘子的故乡,不想五六天前刚到成都府,娘子就感到浑身不适,找了几个大夫都无济于事,前天才听说这里有个白大夫,就带着娘子来了”。白秒一听说,忙带着夫妇二人返回道观,安置裴娘子躺下,又准备了些饭菜,二人吃罢方歇了一会儿,裴娘子突然说有点腹痛。 白秒一搭脉一看,心知是怕是要早产了,但裴娘子身体虚弱,似有难产之兆。转身对裴虚德说:“你娘子要生了,怕是有凶险,我这里药材有限,尚差几味药材,我们现在去山上采,你去北山,我去南山,素贞你帮忙生炉子多烧些水,准备煎药生产之用”。裴虚德惊道:“不是才七个多月吗?”白秒一看了他一眼道:“你娘子本身体弱,又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劳顿,只怕要早产了”。说完将所需药材的形状样子详细讲与裴虚德,让裴娘子躺下先睡一会,二人分头出去,留下素贞照看着裴家娘子。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只见裴虚德抓了一条颇粗的大蛇回来,口中念道:“嘿嘿,好大一条蛇,等娘子生下儿子,拿你炖肉给她补身子,听说用蛇胆泡酒喝还可以强身健体。”素贞见那蛇又粗又长,软软地从他手中垂下,不由的一边后退,一边叫道:“好吓人,裴叔叔,我姑姑说蛇有毒,不能吃的。”裴虚德道:“你小孩子懂啥,我娘子颠簸一路,正需要大补”,说完把蛇放进一旁的一个采药篮里,盖上竹篮盖子,转身出去继续采药去了。 素贞正在一旁生火烧水准备煎药,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转身一看,只见药篮倒在地上,那蛇正朝床上爬去,看样子是想爬到床里侧的窗户而去,素贞不由得连声大叫。叫喊声惊醒了床上的裴家娘子。她恍惚间见一条大蛇正从自己面前爬过,也忍不住一声大叫,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推开蛇。素贞这时反倒突然镇定了,她一边喊到:“婶婶别动,别碰它!”一边转身去拿师傅挂在墙上的剑,剑挂的有点高,她一时够不着,忙转身搬了个凳子。 方才取到剑,只听裴家娘子一声尖叫,素贞慌忙双手握着剑闭着眼睛往床上一通砍,连砍几刀后,素贞睁开眼,只见那蛇已经被砍断作几节了,裴家娘子昏倒在床上,她忙用剑挑开蛇,见被子似被砍破了,揭开被子一看,只见裴家娘子的小腿处被砍出了两道血痕,幸亏被子厚而软绵,伤口并不深。素贞提着的心总算放下,长出一口气,忙去叫醒裴家娘子,裴家娘子悠悠醒来,抬了抬手,虚弱地道:“姑娘,我被那畜牲咬了一口,又被惊吓,腹中疼痛的厉害,怕是马上要生了,快,快去叫你师傅。”白素贞急道:“婶婶你撑一下,我这就去叫回师傅。”说完转身跑出。 山中原比较空旷,素贞来到房后一处高台上,放开嗓子大喊道:“师傅,裴叔叔,快回来,裴婶婶被蛇咬了……”连喊了几声,料想师傅已经听到喊声,遂转身进来赶紧烧水,另找了些清水和棉布忙裴家娘子清洗被蛇咬过的伤口。 白秒一在山上正准备往回赶,听见素贞的喊声,虽没听清喊的什么,料想必是出事了,急忙收拾起新采的药材一路疾奔往回赶。方进得门,见裴虚德后脚也回来了,两人齐声忙问:“怎么回事?”素贞带着哭腔将刚才的情形讲了一遍。白秒一急忙来到床前查看裴家娘子,只见她面色青白,双牙紧咬,气息虚弱,手臂上一处小小的伤口已经显青,小腿上两道浅浅的刀痕。 白秒一扭头对裴虚德道:“要你去采草药,你怎么会抓条蛇回来?蛇肉是否滋补尚未可知,但被蛇咬了,中毒是肯定的,你娘子原本有难产之兆,如今被惊吓又兼中毒,怕是凶险了。”素贞听闻,在一旁不由得哭了起来,刚才杀蛇之时,原已忘了害怕,如今有了大人在身边,想起刚才的情景,又听闻师傅的话,不由的又后怕,又担心。白秒一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砍蛇时误伤了裴家娘子,忙说道:“腿上的伤口很浅,无妨。” 裴虚德在一旁急道:“我只想着一路逃难颠簸,茶饭不济,致娘子身体虚弱,想给她补一补,况且我捉回来时,那蛇明明已经被我捏死了,不想……” 白秒一:“想必是蛇并未死绝,只是一时被你捏晕,转瞬即醒了。” 裴虚德道:“这蛇不是剧毒蛇,以师傅的手段,定然能解,对吧?” 白秒一:“若是寻常人,解毒自然不难,但你娘子此刻临盆在即,身体虚弱,又有难产之兆,谈何容易!如今只有尽力一试了。” 裴虚德道:“白大夫,一定要救活我娘子和孩儿啊!对了,雄黄,雄黄就能解蛇毒,有雄黄吗?我去找。” 白秒一:“雄黄是可以解蛇毒,可是孕妇禁用。况且我这里也没有雄黄,我们素贞对雄黄过敏。” 说完白秒一一边吩咐素贞去煎药,一边撕下一块棉衣,绑起裴家娘子被蛇咬的那只臂膀,又找来烈酒,兑了点清水,清洗一番,照料裴娘子喝药生产。 忙活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凌晨,孩子仍然没生出来,裴家娘子却越来越气息微弱,床上一片血污。白秒一让又素贞加重药量,熬了些更浓的催胎药,想给产妇灌下去,可裴家娘子已经牙关紧咬,滴水不进了。不到一刻功夫,白秒一感觉产妇脉搏停止,鼻孔无息,扒开其眼睛一看,已经瞳孔放大,回天无力了。只能对裴虚德叹道:“我尽力了,裴官人请节哀吧。” 裴虚德悲痛欲绝,跪在地上抓住白秒一的腿,不甘道:“不,不,你是医术超群的大夫,怎么会救不了?怎么会!我的娘子,我的儿子,都没了,都没了,一尸两命,一尸两命啊!”“我是医者,不是神仙,你娘子原本体弱,怀着身孕,月份又大了,怎经得长途颠簸?难产难免,如今又受惊吓,中蛇毒…….” 白秒一还未说完,裴虚德起身哭喊着跑了出去。 素贞递过一块手巾给白秒一擦手,双眼含泪道:“师傅,婶婶和她腹中的宝宝都死了吗?” 白秒一拉过素贞道:“是的,为师无能,没能救下她们母子。”“不,不是师傅无能,都怪那条大蛇,怪素贞没能早点杀死它。”“傻孩子,这事不怪你,你已经很勇敢了。”“裴叔叔一定很伤心吧,我也难受。”“自然,谁碰到这样的事都会伤心欲绝吧,都怪这乱世,让他们怀着身孕长途颠簸。”白秒一喃喃道。 说到这里,师傅似又陷入了对裴娘子的伤感之中,众人难免也听的伤感。寂静半晌,白素贞接着道:“我师徒俩为没能救下裴娘子而自责不已,而裴虚德却因此心怀不满。后来他伤心之余出家为僧,没想到事隔多年,我们在苏州又遇见他。他不知怎么打听到家父留给我的宝贝,多番找我纠缠,非说我师徒拿了他的宝物。我为了断了他的念想,更为官人在安济会立威而将宝贝义卖,不想又招来了秦大人父子,为了不连累家人,只好编出一番谎话骗过秦桧父子。真是狼还没送走,又迎来了猛虎。方才师傅不说,我都忘记了,原来法海早就知道我对雄黄过敏,端午节那日,我喝了雄黄酒,他就那么巧出现在保安堂,如今看来,只怕都是有预谋的。” 众人听了不免一番感慨。师傅知道白素贞是在圆之前跟许宣的说辞,当下也不多言。 第二日一早,师傅告别众人,说要带小青他们去找一位自己失散多年的故人和小青的家人,可能要耽搁些时日,短期内就不回来了,又嘱咐白素贞和徐娇容好好养胎。许宣忙拿出些银两说是给师傅做盘缠,师傅收下银两离去了。 白素贞和许宣就暂时在许娇容夫妇家安顿了下来,许宣拿出变卖苏州药铺和之前积累的一些银两,说要交给姐姐做一家人生活之资。许娇容见这么多银子,忙道:“汉文,这日后过日子还长远,既有银两,该拿去做点营生,细水长流才是。”白素贞也道:“官人和我都是医者,不如还是开个药铺吧。” 李公甫道:“这回可好了,本金现成的,上回就是为开药铺惹上官银失窃案,给弄到苏州,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如今既然回来了,药铺就开在咱们这条街上吧,都是熟人,也好照应着,少些是非。” 白素贞听姐夫提起官银失窃案,想起在苏州的发现,忙问道:“姐夫还在查官银失窃案吗?有何进展?”李公甫道:“哪有什么进展,你们走后,县令大人又让我们胡乱查了两日,没什么收获,便以窃贼似是异族,作案后逃走,无从查起为由上报了上司,之后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白素贞听了也不再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八、如影随形 于是众人又是一番筹备,就在姐姐家附近将药铺开起来。许宣说:“之前苏州和镇江的保安堂经历了那么多是非,风风雨雨,这回咱们重新取名叫保和堂吧,希望以后能和和顺顺,和气生财。”白素贞嘴上笑道:“都依官人之意,这保和堂日后定能如官人所愿,和和顺顺。”心里却仍隐隐不安,她知道,之前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多半跟保安堂无关,跟自己身后的秘密有关。如今秦桧父子和法海都不会善罢甘休,这以后的日子只怕也难得安身。 两人正在新店铺里忙碌筹备着准备开张,只见刘平带着晓慧来了。晓慧还没进门就叫道:“汉文哥和白姐姐回来了也不去看看我们,我们可一直担心着你们呢?”许宣忙迎上去寒暄道:“师兄师妹快请进,我这刚回到临安,这几日忙着筹备药铺开业,还没来得及去看师兄师妹还有师傅师娘。这不,我和娘子正商量着今天收拾完了去请师傅和你们来家里聚聚,明日我这店铺开业,还想请师傅帮忙挂个牌匾,捧个场呢。” 白素贞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情形,想起这两天听许宣姐姐说起过,刘平和晓慧去年年底也成亲了。忙也道:“是呢,还要祝贺师兄师妹新婚之喜呢。”晓慧听了,扭过头来看着白素贞,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多谢白姐姐,我们也听说了一些白姐姐和汉文哥在苏州的遭遇……”话没说完,身旁的刘平忙拉了拉晓慧的胳膊,小声对晓慧道:“瞎说什么呢!”一边又对白素贞道:“我们是听说汉文兄在苏州赚了不少钱呢,要不然怎么能一回来就开起这么大的药铺呢,恭喜恭喜!” 白素贞看这二人情形,似乎有什么别扭,一转头,只见晓慧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的肚子看,心下不禁纳闷。晓慧见白素贞发现了自己怪异的眼神,忙掩饰道:“姐姐这怀的……有几个月了吧?”白素贞看着她,一笑:“妹妹好眼力,已经六个月了。” 几人寒暄一番,刘平拉着晓慧走了,白素贞跟许宣说声出去买点东西,暗暗跟了出去。只见那二人出门没走多远就边走边交头接耳起来,小声说着什么,白素贞不声不响地快步跟上。 只听晓慧道:“都说白姐姐和小青是蛇妖,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刘平道:“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蛇妖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看出来的?你没听说,在苏州时,就是一个高僧认出他们是蛇妖的,听说那高僧还要收了白娘子和小青去呢。” 晓慧:“那你说她那肚子里怀的是蛇还是人啊?那么大的肚子,要是蛇,该有很多条吧?听说蛇是一窝多生的。” 刘平:“谁知道呢,没准儿是蛇头人身,或者人头蛇身呢。蛇是下蛋孵卵的,又不是怀胎的,她总不能是怀了一肚子的蛇卵吧?” 晓慧:“哎哟哟,说的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亏咱们从前还跟她们那么亲近。只是可怜了汉文哥,日日与一条蛇同床共枕,只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刘平:“唉,说起来,我从前还对汉文羡慕又嫉妒,医术没我学的好,家里也不比我们有钱,却一文没花地娶到那么漂亮的娘子,原来是被妖怪迷上了。” 晓慧揪起刘平的耳朵道:“你现在知道白娘子和小青为什么那么美了?你们男人都一个样,色迷心窍,你从前是不是也对那两个妖精有过念想?” 刘平一边掰弯开晓慧的手一边道:“哪有,我只是有那么点嫉妒汉文比我命好罢了。我如今还不是娶了你?还是你这普普通通的娘子好,日子过的踏实……” 那二人只顾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浑然不觉身后的白素贞跟了一路。白素贞听着这些无稽之谈,心里只觉得一阵发凉,她想追上去找二人说个明白,又觉得没必要。听他二人之言,这谣言是从苏州传过来的,只怕临安城里私下议论的不止他们俩,自己总不能逢人就去解释一通吧,何况这种事,传谣者只怕更愿意听蛇妖的故事。想想也罢,这些老百姓也就是嘴上传个闲话流言,到底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倒是该留心防着秦桧父子和法海才是。想到这里,白素贞不动声色地回到药铺,见许家姐姐也来帮忙收拾着。 见她从外面回来,徐娇容忙问:“弟妹去哪儿了?你这肚子大了,街上闲人多,风也大,没事别去街上,小心碰着了、着凉了。”白素贞听她似话里有话,回道:“劳姐姐挂心,也没走多远,我就是去送了送刘师兄和晓慧,姐姐…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徐娇容道:“唉,还不是一些流言蜚语,不提也罢,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养好胎要紧。”白素贞不由得心下感激姑姐。 晚上,许宣邀请了李掌柜夫妇来家里做客,本来一并邀请了刘平和晓慧,那两人却推说家里有事,饭菜都端上桌了,两人还没来,徐娇容只得自己再亲自去请,总算把两人请来了。 白素贞一边给李掌柜夫妇斟酒,一边说:“一杯薄酒,不成敬意,不知刘师兄高堂在哪儿?怎么不把他们一起请来喝杯酒?”刘平看了看大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李掌柜淡淡地道:“刘平父母不在了。”白素贞一愣,忙道:“是素贞失礼了,没弄清楚,勾起了师兄的伤心事。” 李掌柜说:“无妨,不知者不罪,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徐娇容听了顺口道:“说起来,刘师兄的身世跟弟妹有点像呢,他也是靖康之乱后随父母逃难到临安来的,父母在逃难途中染病去了,李掌柜就收留了他,如今又招为东床。当时刘师兄大概也就七八岁吧?”李掌柜点点头,又奇道:“侄女说刘平的身世跟白娘子有些像?” 徐娇容答道:“可不是?你们都以为许宣去了趟西湖就娶了个美娇娘回来了,其实她们十几年前就定下亲了,我弟妹去年就是专程来临安找汉文完婚的,只是在西湖碰巧遇到了。弟妹怕我们为难,就没说,我们也是最近他们回来才知道的。” 李大娘道:“竟有这样巧的事?”李掌柜道:“可这跟刘平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徐娇容:“李掌柜你听我说,你们知道我弟妹跟汉文因何定亲的吗?还不是那年我弟妹跟她姑姑逃难到临安时,不慎走丢落入了人牙子手中,是我们汉文和我爷爷碰巧撞见救了她。她姑姑就做主让两个孩子定了亲,说是等到两人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来找汉文完婚。那时他们都才五六岁,我们爷爷当时就觉得高攀了弟妹家,说我们不过是一点小恩,不值当人家报答,所以这事我们家也就没再提过。没想到,我弟妹跟她姑姑却一直记着,按时来赴婚约了。” 李大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呢,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馅饼掉下来,还砸中我们平民老百姓呢,原来这善因早早就种下了。这样说来,白娘子的身世还真跟我们平儿有些像,都是因逃难到此跟我们结下缘分的。” 李掌柜也道:“说的也是,金人作乱的那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们救下的不过万一,这都是孩子们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啊!” 徐娇容:“可不是?这世道啊,都是讲究因果的,我们汉文小时候种下的一点善因,换来了他一辈子的美满姻缘。李掌柜当年的善因,也换来了一对儿女佳偶。” 晓慧听了这半日,忍不住插嘴道:“原来白姐姐是来报恩的,那街上怎么都在说白姐姐是蛇妖,说汉文哥是被白姐姐迷……”话未说完,李掌柜扬手轻轻给了晓慧一巴掌道:“别跟着那些人胡说八道,以讹传讹。” 晓慧委屈道:“我只是听人家说的嘛,又不是我说的……” 李掌柜呵斥道:“这谣言是从苏州传过来的,想必是汉文他们在苏州的药铺生意好,树大招风,得罪了人,让人家造谣的,我们这些老街坊对汉文一家知根知底的,你白姐姐的身份来历方才也说清楚了,怎么能信这些鬼话呢?你们年轻人,不辨是非,就知道跟着瞎起哄。”刘平忙劝解道:“父亲莫怪,师妹也只是好奇,忍不住多问一嘴,想着以后再碰到长舌的,也好帮忙分辩几句。” 白素贞也忙感激地道:“素贞多谢李掌柜的信任。这谣言原本是我们在苏州时,治疗瘟疫期间传出来的。正如掌柜所说,许是我们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我们也没法自证清白,与其越描越黑,索性不去理会它了。”刘平试探着道:“汉文兄,弟妹,你们不怕人言可畏吗?”许宣道:“怕,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倒不如,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由那些无聊的人去说吧。” 第二天,保和堂热热闹闹地开业了,开业又义诊了三天。许家和李家原都是此地的老住户,街坊们彼此都熟知,加之一些往来客商已逐渐将白素贞和许宣在苏州行医的义举传开来。自然,随之传开的还有白素贞和小青是蛇妖的传言,老百姓虽茶余饭后乐于八卦一番蛇妖的传言,但也不影响他们来保安堂看病,毕竟很多人是看着许宣长大的。在他们看来,白素贞夫妇医术高,在苏州时又经常举行义诊,救过不少人,这就够了,妖还是神,在他们心中其实差别不大。甚至有人怀着好奇之心,借看病之由,来一睹传闻中的蛇妖。因此,保和堂的生意一下子就打开了局面。白素贞心里稍稍安慰,暗自期盼这样的日子能长久。 这日晚饭间,李公甫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啊?”徐娇容:“什么传言?说咱们弟妹和青姑娘是蛇妖吗?”李公甫道:“是啊,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啊?” 徐娇容:“那些鬼话,你信吗?弟妹什么人难到你我还不清楚?”李公甫:“我当然不信啊,要不是那帮捕快问我,我还不知道呢,他们说街上早就在传了,说什么汉文小时候在山上救过一条被捕蛇人抓住的蛇,长大后,那蛇化为美女来报恩,就是咱们弟妹,还说弟妹在镇江时为了救汉文,施法水漫金山,淹了镇江……” 许宣不由得喷了口饭道:“又传成这样了?小时候的事咱们就那天跟李掌柜一家说过,怎么就传成这样了呢?这话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是漏洞百出:之前说我娘子是千年蛇妖,如今又说是我小时候救过的一条蛇,十几年前救的一条蛇,如今就能成蛇妖吗?还能施法发大水?那人家家里养了十几年的牲口岂不都能成精了?” 李公甫:“可不是?最近临安城里都在议论,说上个月好多地方都被洪水淹了,死了好多人。”说着扭头看看门外,压低声音道:“人家都说是宰相失德惹怒了上天呢!” 又接着道:“关咱们弟妹什么事?她哪有那个本事嘛!我跟他们说,咱弟妹是来报恩的不假,可我们汉文小时候明明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一个小姑娘,就是咱弟妹,怎么就变成从捕蛇人手里救下一条蛇呢?我看啊,八成是晓慧那丫头添油加醋胡说出去的。” 正说着,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道:“李大哥,你可真冤枉死我了,我晓慧是那种人吗?”说着晓慧人已经进来了,徐娇容忙打圆场:“这可是,背后不能说人,晓慧,你李大哥也没说别的,就怕你口无遮拦说出去了,让人添油加醋一番就变味了。” 晓慧委屈道:“还是许姐姐明白我,我是听他们议论的不像话,想跟他们说清楚白姐姐的来历,好让他们别再以讹传讹,谁知传来传去就成了这样,水淹镇江那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正想来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回去跟他们说明白呢……” 许宣道:“得,果然是越描越黑,这谣言啊,可真是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白素贞拉着晓慧的手说:“不管怎么样,姐姐谢谢妹妹的心意,既然越描越黑,咱就不去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二九、正义之愤 水漫金山的谣言传到临安时,苏州的陈知府也听到了谣言。只是,他比一般老百姓知道的还多一点,他知道镇江知府张庸上奏折将镇江洪水的责任推到了白素贞身上。他感到愤懑又自责。 晚上,他回到后衙,临睡前在房里跟夫人说起此事,郁闷地道:“那张庸为官多年,明明知道镇江水患是自己治理河道不力造成的,况且六月间,江浙一带多地都遭遇了洪水之灾,又不是他镇江独有,他倒好,竟把责任推到一个虚无飘渺的蛇妖身上。如果说镇江的洪水是白素贞发动的,那其他地方的洪水又是怎么来的?真是无稽之谈!论起来,白素贞蛇妖的谣言还是从苏州传起来的,他们夫妇去镇江也是我安排的。许宣夫妇在治疗瘟疫上帮了我大忙,我作为父母官,却没能阻止谣言蔓延,又亲手把他们送进了是非之地,以至于他们今天被小人借机陷害,惭愧啊!” 陈夫人听了也愤懑道:“白素贞夫妇纯良仁义,这你我都知道,她被诬陷为蛇妖,也是在帮苏州治疗瘟疫期间。当时一来忙于治疗瘟疫,没有精力,二来以为左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没想到如今愈演愈烈,还成了镇江水患的罪魁祸首。这不是比窦娥还冤吗?如今大宋,上有秦桧这样的权臣陷害忠良,下有张庸这样昏庸滑稽之官陷害百姓,白素贞许宣这样正直善良之人处处遭受诬陷,想当个过安稳日子的老百姓都不行,可真是没了天理了。官人,白素贞夫妇于公于私都对我们有恩,我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如今瘟疫之事已了,官人是否该着手查查这谣言的真相?还白素贞以清白?” 陈仑:“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从何查起呢?再说那张庸的奏折敢如此甩锅,也必是得到了秦大人的默许的,白素贞夫妇前番又因义卖珍宝被秦大人盯上了,只怕,就算我查出了谣言的真相,也难以还白素贞以清白啊!弄不好秦桧还会因此找我麻烦,上次珍宝之事,那小秦大人就不满我袒护白素贞夫妇了。” 陈夫人道:“官人,事在人为,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先尽我们的力。就算最后不能得偿所愿,我们也该把此案先查清留档。以免等日后有机会还白素贞清白了,却因时间久远,查无可查了。奴家相信,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再则,以官人的品性,本就与秦大人不是一路。光前年到去年,秦大人又是贬又是罢,排除了那么多跟他意见不同的官员。去年开始到处粉饰太平,今年又有多少官员因言获罪被流放罢免。照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官人了。官人若因此事得罪了秦大人无法在官场立足,倒还胜过哪天被他白白冤枉,奴家也愿陪官人就此回乡下去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不必再战战兢兢受这窝囊气。” 陈仑思索了片刻道:“嗯,夫人说的没错,大不了老夫挂冠而去!不管怎样,我们先查清了留档。这谣言……就从保安堂蛇祸查起。毕竟,那场蛇祸差点让许宣丧命,谣言也是从那时开始‘坐实’的。当初在安济会,我就曾答应过许宣,等瘟疫结束后腾出手来就帮他查清蛇祸案凶手。可是疫还没结束,他们就遇到了秦相国父子,以至拖延至今。” 于是,陈仑开始着手调查蛇妖谣言。每日处理完日常公务,他就带着一个随从外出查访。他知道,谣言最初起于瘟疫期间的焚尸现场,但是当时现场混乱,很多人又戴着面罩,大家都没看清说白素贞是妖孽的人是谁。后来那个叫法海的和尚倒是多次公开说白素贞姐妹是妖孽,还口口声声要降妖除魔,可法海到底是利用了谣言呢?还是参与制造了谣言?并没有证据。他又非苏州本地人,没有证据去跨地区抓人审问,显然不妥。那寺庙之前多番生事,碰巧在他们让人放炮竹那日,保安堂就出了蛇祸,多半也脱不了干系。可这些都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贸然惊动他们,弄不好会打草惊蛇。眼下之计,只能先从焚尸现场周边的住户走访起,他们是最早赶到现场的人。 然一连几天的走访下来,除了找到第一个发言的老者之外,别无所获。那老者就住在离焚尸现场不远的地方,但一番询问下来,那老者只说自己当时顺口质疑了那么几句,后面就没再多言,另外几个出言不逊的人,他也并没看清。周边的住户也都说没看清另外几个说话的人是谁,听声音,也不像他们附近的熟人。 陈仑又去找当时在现场的人一一走访,包括现场的衙役和几个药铺掌柜,这些人都是有登记造册的,很好找。然一番询问下来,还是没人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不过有个衙役的话倒给了他一点提示。 衙役说:“那天,小人曾看见一个算命瞎子也在现场,因瞎子看不清路,小人还扶过他一把,听他说是因为有家人埋在那边,听说要掘坟焚尸,便也去了现场。算命瞎子不是会算吗?大人何不找他算算?小人知道那个瞎子常年在城里转悠给人算命,能找到他。” 这话提醒了陈仑,算命瞎子虽然算不出是谁造谣的,但是,瞎子的听觉通常较常人更敏锐,或许,他能根据声音找出人。于是立即让衙役带路去找那算命瞎子,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他。陈仑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并说了白素贞夫妇如今的遭遇,言明想查清谣言,还白素贞清白。 算命瞎子道:“保安堂许宣夫妇的遭遇,我老瞎子也听说了,确实可叹。他们救过那么多人,如今却救不了自己。既然陈大人有意为他们做主,老瞎子也愿意略尽绵力。老瞎子平时说过不少瞎话,今日却要说句实话,那日,老瞎子虽没看清说话的人,却记住了那几人的声音,再听到那个声音,老瞎子必能认出。那日说白娘子姐妹是妖孽的前后有四个人,第一个是个老者,后面三个年龄都不大,第二个人先后两次站在不同的地方说话,老瞎子都听出来了。而且…….这个人,老瞎子应该之前在哪里遇到过,似乎是……某个药铺的伙计。”陈仑听了,高兴道:“甚好,第一个老者,本官已经找到了,他只是当时顺口说了那么几句话,跟后面的事无关,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便劳烦先生跟着我去走访,找出那后面三个造谣之人。” 于是陈仑让算命瞎子扮做他的幕僚,由衙役扶着,一起去走访,对人只说他这几日患了眼疾,有些不便。他说那人可能是某个店铺的伙计,现场首先能确定的便是几个药铺掌柜,几人便从这几家药铺开始走访起。一天走访下来,算命瞎子都说没有要找的那个声音,第二日,陈仑便带着他从剩下的药铺开始走访,下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东大街的吴员外的药铺,吴员外不在,两个伙计在店里,陈仑便与他们攀谈起来。 陈仑说:“如今街上关于白素贞是蛇妖的谣言越传越盛,作为同行,又是相熟的人,你们怎么看?”其中一个伙计道:“大伙都这么说,不过小人着实看那白娘子不像蛇妖,我们掌柜跟许宣是朋友,许宣刚来苏州时,还在我们店里呆过几天,我也接触过白娘子好几次,端午节那天,我们掌柜送了他们几个粽子和一壶雄黄酒,还是我送去的呢?反正我看不出来,她哪里像蛇妖了。” 另一个年长点的伙计见他话多,在一旁用胳膊碰了碰他道:“大人面前别乱说,像不像蛇妖岂是我们能看出来的?”说完又对陈仑道:“不过,我们掌柜跟许宣确实是朋友,就算别人说他娘子是妖孽,我们掌柜也还是拿他当朋友,我们做伙计的自然也不会多说……” 正说着,旁边的算命先生咳嗽了一下,问道:“还是这位小哥会说话,如若那白娘子真是妖孽,你们与她交往,不怕吗?”那伙计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怕,自然是有些怕的,凡人哪能不怕妖孽呢,不过,倒也没见她害过人,再说,如今他们已经离开苏州了,妖孽不妖孽的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道:“嗯,说的甚是。”说完站起来对陈知府道:“大人,既然吴员外不在,咱们不如改日再来?”陈仑立即明白了算命先生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道:“那就改日再来吧。” 陈仑一行人离开了吴家药铺。算命先生立即轻声对陈知府道:“大人,那日第二个说话之人就是方才这个伙计。老瞎子故意引他说了几次‘妖孽’二字,认定他就是那日第二个说白娘子是妖孽的人,错不了。” 陈知府道:“好,那本官就派人立即拿他审问。”回到官衙,陈知府立时签下文书,着人去拿了那伙计来,开始审问,算命瞎子依然扮做幕僚坐在旁边。 陈知府:“堂下之人,姓啥名谁?居于何处?做何营生?一一报上来!” 那伙计诚惶诚恐地看着陈知府道:“小人……吴信,是东大街吴员外药铺的伙计,不知大人传唤小人所为何事?” 陈知府:“大胆吴信,你做了不法之事,还不知本官为何传唤你?还不如实招来!” 吴信:“大人,小人不曾做什么违法之事,委实不知从何招起啊?” 陈知府:“便从你如何在瘟疫焚尸现场污蔑白素贞是妖孽说起!” 吴信听到焚尸现场,不由得一缩:“大…大人,小人,小人不明白大人说什么。小人不曾去过瘟疫焚尸现场,也没有污蔑白素贞是妖孽。小人只是听街上的人传言,跟着议论过几回。” 陈知府:“吴信,你休得狡辩,你那日戴着面罩在焚尸现场两次出言污蔑白素贞是妖孽,虽然没人看清你的脸,却有人记住了你的声音,你推脱不了。” 吴信愕然:“声音,声音?大人怎知那说话之人的声音是小人的声音?或许只是声音相似呢?” 一旁的算命先生冷笑道:“吴信,你可知我患了何眼疾?”吴信摇摇头。 算命先生:“我不是患了眼疾,我是个瞎子,瞎了几十年了。瞎子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有过耳不忘之能。那日在焚尸现场,你第一次站在西北方向说话,第二次又溜到东南方位说话,企图混淆视听,却没逃过我的耳朵。且在那之前,我就曾遇遇到过你。瘟疫开始时,我家里有人染病,因为一直医治不好,我便跑了多家药铺分别求医,其间就去过你们药铺,是你给我抓的药,那时我便听过你的声音,只是时间久了,进过的药铺又多,一时记不起来了。今日和陈大人再去你们药铺,你一说话,我就认出你了。” 吴信瘫坐在地上。 陈知府:“吴信,还不如实招来?为何污蔑白素贞?又如何制造了保安堂蛇祸?受何人指使?可有同伙?一一从实招来!” 吴信闻言一惊,急道:“大人,保安堂蛇祸可与小人无干啊,小人、小人只是那日在现场顺口说了几句妖孽的话,保安堂那些蛇,小人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陈知府:“本官记得当时在现场,小青姑娘问你,说她们是妖孽,有何证据,是你说‘会有证据的’吧。” 吴信:“是,小人是说过那样的话,可…可那不是当时话赶话顺口胡诌的嘛,小人哪有什么证据……” 陈知府:“保安堂的那些蛇不是你弄出来制造证据的?” 吴信:“不!不!不!大人,小人哪想得到…那么好的招数?也弄不来那么多蛇,听说看着很瘆人的……” 陈知府:“那你又为何要在现场污蔑白素贞姐妹?” 吴信低着头,嗫喏道:“小人…小人是想替吴员外出口气。大人可知,自那许宣夫妇来到苏州开了药铺,我们药铺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保安堂离我们药铺只隔着一条街,不是他们抢了我们的生意还能是什么原因?快两年了,小人看着吴掌柜整日唉声叹气,为药铺之事忧心,就想找机会治治许宣夫妇,那天在焚尸现场,见有人质疑她们,便跟着说了几句,也算不上什么大罪吧?” 陈知府:“那你做这些,吴员外可知道?” 吴信:“小人那日回来后,跟员外说过此事,员外还问了另外说话的两个人是谁,小人说没看清,员外就没再问了。后来保安堂出了蛇祸,员外还问小人,是否知道,小人说不知道,员外就没再提这事了。” 陈知府:“你确定从头到尾没有受人指使?” 吴信:“没有,绝对没有啊,大人!” 陈知府:“那你是否认识城里寺庙的人和后面两个说话之人?” 吴信诧异道:“寺庙?认识倒是认识,吴员外跟他们住持有些交往,不过来往不多,小人私下不曾跟他们有过交往。后面两个说话之人,小人委实没看清,听声音也不熟。” 陈知府思忖片刻,吩咐衙役:“将吴信先收押,着人去请吴员外来。”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十、善恶之间 衙役得令,其中两个人带了吴信下去收押,另两个人正待出门去请吴员外,突听门外有人道:“陈大人,老夫不请自来了。”说着,人已进了大堂。 陈知府忙请坐。吴员外小心坐下,开门见山道:“老夫外出回来,听说吴信被大人带了来,特来问问,不知他犯了何事?” 陈知府道:“本官正欲派人去请员外过来,也是想询问员外关于吴信的事。吴信涉嫌造谣诽谤,诬陷白素贞和小青是蛇妖。员外知道,当日保安堂突然聚集了很多蛇,其中还有剧毒之蛇,差点酿成命案。在那之前,已经有关于白素贞是妖孽的谣言,自那之后,苏州城里关于白素贞是蛇妖的传闻更是尘嚣日涨,本官作为父母官,自当查清此案,让企图害人性命者绳之以法,还百姓以清白。而第一个说白素贞是妖孽的正是吴信,因此本官带了他来问话。” 吴员外:“那大人可问清楚了?” 陈知府:“问清楚了,吴信说他造谣生事是为了替你出气,所以本官想再问问你。” 吴员外:“唉,说起来,也怪老夫。这许宣原本是老夫在临安的朋友推荐给我的,他是我那朋友药铺里的学徒,刚学了三年,还没正式出师。他刚被发配来苏州时,老夫就看在朋友的面上收留了他。不想没几天,他们就自己开了药铺,不到半年,就抢了我的生意。我在这街上经营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抢了生意,以至门庭冷落,老夫心有不甘啊!就私下跟吴信念叨着想找机会压一压保安堂的风头----哦,这吴信不是一般的伙计,他是我本门的一个侄子,我有什么事也会跟他商量----但去年一直也没找着机会。后来就遇上了瘟疫,大家都忙着医治,我也没再去想这事儿,不想吴信这小子倒对这事儿上了心。那天,他在焚尸现场见有人向白娘子发难,便跟着起哄,说了那么几句。回来他跟我邀功,我以为不过是几句话,要是能坏了保安堂的声誉,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气,就没太当回事。不想后来保安堂出了蛇祸,谣言愈盛,我才感觉这里面有问题,也找吴信那小子问了,他说他也不知道。大人,吴信确实参与了造谣,可保安堂蛇祸,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之前是对许宣有不满,却从没想过要害他性命啊!” 陈知府:“吴员外所说,与吴信所言大致一致。或许,吴信是说者无心,然听者有意,许是有心人听了后利用了他的话。员外请放心,这件事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冤枉无辜。” 吴员外忙站起身一揖:“多谢陈大人开恩!唉,真是罪过,说起那许宣,老夫也没料到后来事情会成这样。瘟疫之后,老夫也算明白了,许宣是初出茅庐不假。可是他那个白娘子,年纪轻轻也不知在哪儿学的医术,实在是个杏林高人。何况如今他们已经离开了苏州,老夫对他们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倒是挺同情他们的遭遇。大人如想还他们清白,老夫跟吴信但凡知道的,一定配合。” 陈知府点了点头,又问道:“员外跟城里寺庙有来往?” 吴员外:“寺庙?老夫多年前就给那庙里的住持看过病,因此认识,逢年过节也会带家人去庙里烧个香,跟他闲聊几句,说不上多深的来往。” 陈知府:“瘟疫期间,他们有没有找过你或吴信?” 吴员外想了想:“那倒没有,那时我们都忙着治瘟疫,店里每天进进出出都是瘟疫病人,和尚们大概也怕传染,没找过我们。不过……端阳节时,那庙里有个和尚倒是来过,他来买雄黄。当时我正吩咐伙计给许宣送些粽子和酒去,那和尚听说了,还提醒说,端午的酒,少不得雄黄。我说,白娘子如今怀有身孕,不宜用雄黄酒。因为之前瘟疫刚爆发大家在一起商议对策时,许宣就说他娘子有了身孕,当时我们都在,所以我知道这事。我当时心里还嘀咕,外面都传言白娘子是蛇妖,蛇也怕雄黄,这端午节家家户户都喝雄黄酒,空气里都是雄黄酒的味道,也不知会不会对她有影响。后来,就听说白娘子喝了雄黄酒出了事,那个叫法海的和尚在保安堂门口声称要收妖渡化许宣。我心里还纳闷:我那酒里明明没放雄黄,许宣他们自己也是大夫,当知道孕妇禁用雄黄,也不会自己加雄黄,难道白娘子真的是蛇妖?闻了别人家的雄黄酒就受不了了?如今听大人一提,这事倒甚是蹊跷。” 陈知府:“那员外可曾记得,当时那和尚可曾接触到那壶酒” 吴员外回想了下,道:“老夫没看见,当时他买完雄黄就走了。我吩咐完伙计之后,自己也在药柜里包了点雄黄准备晌午配酒。那时候,伙计去了里面拿竹篮装粽子和酒,我包好雄黄后见店里没人就进里屋去了。” 陈知府:“也就是说,这中间曾有短暂的时间,店里没人,送给许宣的酒就放在柜台上。” 吴员外:“好像……是这样,时间久了有些记不太清了。” 陈知府:“员外之前可认识那法海?” 吴员外摇了摇头:“从来不认识。” 陈知府点点头道:“多谢员外配合。既然员外亲自上门,那吴信就由员外先带回去。后面如有需要,本官再传他。在本案查清之前,他不可离开本地,须得随传随到。” 吴员外连连称是,跟着衙役去领了吴信回去。 送走吴员外叔侄俩,陈知府在堂内踱来踱去,说道:“如此看来,这吴信只是个逞口舌之快的长舌之徒,我们还得另外找线索。” 算命先生:“大人不是怀疑寺庙和尚吗?为何不去寺庙走访,没准儿那后面两个说话之人就是寺庙的和尚。” 陈知府:“寺庙当然有嫌疑,正是因为他们嫌疑大,咱们才不可轻易打草惊蛇。必须有了一定的证据方可行动。谣言、烟雾、蛇祸、雄黄酒,这些如果不是凑巧的话,那么设计这一系列计谋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一旦打草惊蛇,只怕他们会消灭证据,咱们的线索本来就不多。” 算命先生:“那大人预备接下来怎么办?” 陈知府:“去找许宣夫妇,他们作为当事人,手中或许有些线索。”想了下,又对算命先生说:“先生不妨先回去,等本官找许宣夫妇了解清楚情况,再去找先生,帮忙识别那最后两个说话之人。” 送走算命先生。陈知府一边派人去找许宣夫妇,他知道镇江水患后,许宣他们已经离开镇江了,又没有回苏州,他们之前从临安而来,此刻想必又回临安去了,于是径直派人快马加鞭去临安找。并特地嘱咐衙役:“注意是请,请他们过来配合调查保安堂蛇祸案,不可无礼!根据案底,他们应该是临安钱塘县的,你们此去可直接去钱塘县找一个叫李公甫的捕头。”同时,他自己另外带着人去城内的几家炮竹作坊去微服私访,他要弄清楚,蛇祸那日,保安堂的烟雾为何那么浓。 陈知府的衙役在来临安的路上时,小青也刚从江陵回来。她先回到师徒几人租来的小院里,见过师傅,讲了此去江陵的经过,等天黑后,趁着夜色来到李家,又趁大家都在厨房和堂屋忙碌着,悄悄把白素贞叫到房间里。 多日不见,白素贞见小青果然像换了个人一样,不再着她那标志性的青色衣衫,而是穿着一件临安城寻常女子常见的衣服,披着一件戴帽子的深色的披风,发型也改变了。俨然一副行走江湖的侠女装扮,脱下披风则又是一个大街上的寻常女子。 白素贞不禁笑道:“青儿这一改变,姐姐差点认不出来了。”小青道:“姐姐都认不出,那其他人不就更认不出我了吗?看来我的隐身还是很成功的。不过,姐姐可不能真忘了青儿。”白素贞笑道:“怎么会!你就算扮成个男子,姐姐也认得出。”小青:“姐姐提醒的好,日后青儿还可以时不时扮作男儿,那秦桧的爪牙就更认不出了。想当初,第一次遇到姐姐时,我不就是男儿装扮?”姐妹俩玩笑一通,小青这才把此去江陵的结果详细讲给白素贞,好让她有所准备。 此去江陵,按照白素贞之前在公堂上的说辞,她找了几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山脚附近,埋了几年的一个孤坟。又借口寻找走失的亲人,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了那个坟确实是无主的,谁也不知道里面埋的是谁。坟头上本来有一个简易的木碑,经过长时间的风催日晒,木碑已经腐化严重,上面刻的字已经模糊了。为保险起见,她直接把木碑移走了。相信过几天,再下一场雨,就看不出木碑的痕迹了。说完,她把坟头所在的位置,绘了一个简单的地图给白素贞。 而后又嘱咐说:“姐姐,我跟师傅她们住在离此不远,靠近城门口的一个叫梧桐巷的僻静小巷子里,有一个小院,里面就住了我们几个人。师傅只跟房东说我们是外地来寻亲的,我们会暗中盯着秦桧他们。我会时不时晚上来看看你们,如果有事,也可让白福去找我们,前几日白禧已经来找过白福,白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住处。” 白素贞点点头:“秦桧的人上次去苏州没找到我们,估计很快就会找到临安来了,我们是该准备着了。你跟师傅他们在外面也要小心,照顾好师傅,银钱用完了,尽管让白禧来取就是了。”说着,又拿出一些银两交给小青。小青也不客气,接过银子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小青回来没两天就是中秋节了,那天晚上,小青和师傅他们几个一起来到家里,一大家人趁着月色过了个团圆的中秋佳节,第二天一早,师徒几个又早早离开了,依然说去继续寻亲。 节后第三天,保和堂就迎来了陈知府的四个属下。那天,四人径直找到钱塘县府衙说要找李公甫,李公甫见了并不认识他们,正待问,几人先问道:“不知李捕头是否认识许宣?”李公甫:“许宣?是我小舅子,你们找他?他犯了什么事吗?”一个衙役回道:“那我们就找对人了。李捕头放心,许宣没犯事,我们是苏州府衙的,我们陈知府派我们来找许宣和白娘子回苏州去配合调查保安堂蛇案,为的是查清白娘子蛇妖谣言的真相,还他们清白。”李公甫:“原来是陈知府的人,还他们清白可太好了,跟我走吧,我这就带你们去找许宣。” 于是李公甫带着四人来到保和堂,说明来意,许宣忙道:“辛苦几位差官了,难为陈大人还惦记着我们的事,只是,我娘子这怀胎已经七个月了,这临安到苏州这么远,怕是经不起颠簸啊。”白素贞闻言,忙道:“官人,无妨,既然陈大人有心为我们查清谣言,我等自然该去配合,你我这就收拾收拾去苏州。”许宣踌踌道:“可是,娘子的身子......”白素贞:“官人,我不碍事的,我们雇个舒适点的马车就是了。”说着,简单收拾一下,又暗暗嘱咐白福去告诉小青和师傅一声。就跟着几个差官往苏州而去。 白素贞一行前脚走,白福后脚就赶去告诉了小青和师傅。小青急道:“姐姐的肚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去长途颠簸嘛,让我去就行了啊!”师傅摇摇头道:“你姐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被谣言困了这么久,一听陈知府要帮她查清谣言,你让她不去,只怕她也难以安心养胎。”小青又道:“可师傅不是说当年法海的娘子就是怀胎七个月时,长途颠簸难产而死的吗?” 师傅:“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法海娘子当年本就身体虚弱,经不起颠簸。你姐姐从小习武,体质一向不错,上次从镇江回来,我就给她号过脉,胎像甚是安稳。但你担心的也对,不如,咱们就陪着她去吧,你我骑马暗暗地跟着就行了。” 因白素贞怀着胎,马车也不能跑的太快,一前一后两行人花了近二十天才到苏州。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一、一米阳光 陈知府见到风尘卜卜的许宣和白素贞,歉然道:“是本官疏忽了,忘了白娘子还怀着身孕。”白素贞忙道:“陈大人,我还吃得消,陈大人有心为我们做主,我们自当尽力配合。陈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陈知府遂把自己前段时间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二人,许宣听了,吃惊道:“吴员外的伙计?怎么会呢?吴员外一直对我们挺好的,我原本也曾担心抢了他的生意,可是我什么时候见到他,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对我们也一如既往的好,我还以为自己多想了。端午节那日,娘子喝了他送来的酒就有了雄黄过敏的症状,我们都没有他想,他怎么会对我们心怀不满呢?” 陈知府道:“没错,吴员外自己也承认了,不过,他现在对你们已经释怀了,还很同情你们,也愿意配合调查。那个叫吴信的伙计,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他们跟保安堂蛇案无关,也不认识法海,雄黄酒的事,他们或者是被利用了,或者另有蹊跷,此事待查。关于炮竹的事,本官也查访到了一些情况,寺庙的炮竹确实是从城西的炮竹作坊买的,但是他们买的都是合格的炮竹,正常燃放不会产生大量的浓烟。但是,作坊也告诉本官,如果把炮竹中的燃料成分用量稍微调一下,就可能产生浓烟。所以,本官让你们回来,就是想听你们仔细讲讲当天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证据或线索。” 许宣先把自己那天早上开门看到的情况仔细回忆了一遍。他晕倒之后的事,白素贞接着讲了,并讲了自己去城外西北山上蛇庄里的所见所闻,又简单讲了法海因妻儿惨死而跟自己结怨的过往,以及在苏州那段时间,法海几次出现的情况。又说了之前两次揭穿寺庙卖假药,与之结怨的经过。最后,白素贞又把自己当时的怀疑讲给陈知府参考,末了又道:“寺庙和法海与我们有过节是肯定的,只是这吴员外……买蛇,送雄黄酒都涉及到他,当时我还想他可能是被人利用了,没想到如今造谣生事果然有他。” 陈知府道:“关于吴员外,本官相信他的话。他曾有不满是真,但买蛇和送雄黄酒的事,他多半是被人利用了,只不知这利用之人到底是知道你们之间的嫌隙呢还是无意间利用的呢?” 许宣又讲了端午节那日的经过,末了道:“如今经大人一提,确实蹊跷,那日的酒,我跟娘子各喝了一杯,后面又斟的一杯还没来得及喝,壶里也还剩颇多,可是后来小青回来想看看那酒,酒就没了。当时我还以为自己记岔了,忙乱中倒掉了。如今细细想来,那日娘子不适之后,我就忙着给她煎药服药,之后一直在房里守着她,根本没想起来去收拾残酒,那酒却莫名没了。” 陈知府听完,点头道:“没错,如此看来,寺庙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证据。”说完,陈知府又道:“情况既已问明白,剩下的就由本官来查证,你二人可以在此休息几日再返回临安。以后如再有情况,本官派人去问你们就是了,你们也可派人来告诉本官。” 二人谢过陈知府,准备离去,陈知府突然又道:“一个月前,秦大人的人来苏州找过你们,只怕还是因为之前珍宝的事。如今这水漫金山谣言的背后,只怕也有秦大人的影子。你们回去......要小心应对,不要落入别人的圈套或是给人留下把柄。我会尽快查清谣言,上奏朝廷,为你们请功,希望能为你们添一点砝码。” 白素贞一直隐隐不安的内心突然一阵感动,拜谢道:“多谢知府大人,白素贞与官人在苏州时遭遇颇多波折,但能遇到陈知府这样的父母官,实是我们莫大的幸运。”许宣也道:“要是我大宋多一些陈大人这样的官,我们大概也不会遭遇这么多波折。我们就是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姓,只想平安顺遂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力所能及地尽一点自己的力,可天总不遂人愿。” 陈知府叹了口气道:“本官也是实在不忍看到你们两个纯厚善良之人连番遭遇陷害,无奈很多事,本官也是有心无力啊!但无论如何,本官会尽自己的本分去为你们努力,只盼能帮你们拨开一点头顶的乌云。” 正说着,陈夫人突然从后面闪身进来了,拉着白素贞道:“白娘子,你和许宣都是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这个世道或许就如同这天气,会有昏暗的时刻,但也必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希望我们都能等到那一天。善自珍重!”白素贞酸着鼻子道:“夫人也保重!你和陈大人也是好人。” 陈夫人道:“没错,不论这世道多么昏暗冷酷,我们这些好人起码要互相照亮取暖。” 白素贞与许宣心里暖暖地告别陈知府夫妇,回到客栈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依旧雇了马车返回临安。路上,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小青和师傅骑着马赶上来,问清了见陈知府的情况,白素贞将陈知府和陈夫人的话并陈知府查案的情况一一告知。 师傅听了道:“陈大人这样的官实在难得,陈夫人也是个难得的有大智慧的女子,只可惜,如今这天下,这样的官实在是凤毛麟角。但愿如陈夫人所愿,好人都有好报!” 白素贞又说起吴员外,说道:“想不到谣言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我们比较亲近的人,那吴员外啥时候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大好人,没想到心里却对我们有那么多不满。唉,我当时怎么就没听出那吴信的声音呢?” 许宣道:“我们与那吴信来往本就不多,吴员外一向派他另一个小伙计与我们来往,连我都不曾与吴信说过几次话,娘子又怎么能听出他的声音呢?” 小青道:“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我们以为的好人,却在心里想着怎么害我们,我们以为不是什么好人的,或者从不曾留意的人,却在关键时候不遗余力地帮我们,比如那算命瞎子。” 师傅道:“所以说看人不可轻易下结论、贴标签,坏人也不会把自己是坏人写在脸上,他们通常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何况,善与恶很多时候就是一念之间。善恶之根其实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只是有人的善根多一些,有人的恶根多一些,就看在面对利害冲突的关键时刻,是善占上风还是恶占上风。有的人有了恶意就会付诸实施,便产生了恶行,比如保安堂蛇祸的幕后之人;有的人有了恶意,只会宣之于口,逞口舌之快,比如吴员外叔侄;还有的人有了恶意,只是在脑子里转转,最终被善意压了下去,比如其他那些被你们抢了生意的药铺掌柜。好在吴员外如今总算释然了,他们叔侄到底也不曾作恶。” 小青又问道:“那以师傅之见,吴员外叔侄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师傅道:“好人坏人也不是绝对的。俗话说人心难测,人性的复杂性决定了很多人都不可能是纯粹的好人或坏人。好人也有私心杂念的时候,坏人也有义气温暖的时刻。有的人放在坏人堆里,算是好人,放在好人堆里,又只能算坏人。比如法海,比起秦桧那样不择手段、陷害忠良、赶尽杀绝、明抢暗夺的大奸之人来说,他到底还存有一点天性,上次在金山寺,他终究没有下狠手对付素贞和她腹中的孩儿。但跟我们比起来,他贪婪自私,无疑是恶人一个。以为师看,吴员外叔侄不算好人中的坏人,也不算坏人中的好人,他们是本性良善,却有着正常的私欲的普通人,只是,他们很善于掩饰自己的那点私欲。” 师徒几人边说边走,很快又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师傅说声“赶路吧!”就不再言语,白素贞明白师傅的意思,拉上马车的帘子催马快行一阵,师傅和小青则放慢速度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许宣不解道:“师傅和小青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她们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我都不知道。”白素贞掩护道:“她们骑着马哪有我们坐车轻松?想是走累了想走慢一点吧,再说,师傅和小青原本在寻亲,就是为了护送我们才悄悄跟了一路,如今见我们没事,大概师傅想走慢一点边走边打听吧。” 许宣:“那到底是寻的什么亲人呢?这么久了还没找到?”白素贞:“师傅想找找她自己的一门亲戚,还有小青和白禧的家人,师傅的亲戚据说就隐居在临安。小青的父母虽故去了,但师傅推测她其他的家人也流落在临安一带,但也不确定。至于白禧的家人,目前还没有线索,只能慢慢找,因此得花些时日。唉,说起来都是金人作乱留下的祸患。”许宣又道:“那她们不能住在咱们家慢慢找吗?”白素贞掩护道:“他们每日早出晚归的,很多时候都不在临安城里,再说,连我俩如今都住在姐姐家,这么多人,只怕姐姐家都要不够住了。” 许宣又嘀咕道:“青儿如今这打扮,我都快认不出了。”白素贞笑道:“官人你忘了刚才师傅的话,我们不能随便给别人贴标签,同样也不能给自己贴标签啊,再说,女孩子嘛,天□□打扮,每天穿戴一个样也会腻烦的。”许宣自言自语道:“也是,小青也渐渐大了,要是能找到她家人,我们一起给她在临安定门亲,她也算圆满了。” 师徒四个人一前一后的回到临安。师傅和小青径直回到她们的住处,白素贞和许宣回到家。刚进门,徐娇容迎上来:“哎哟,汉文弟妹你们可回来了,担心死姐姐了,你们刚走没几天,又来了一帮官差,说是奉秦大人之命来带你们去问话。你姐夫说你们被苏州的衙役带去问话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好说歹说才打发了他们,我跟你姐夫都担心他们去苏州拦截你们。你们去苏州没遇到什么麻烦吧?”许宣道:“姐姐,别担心,我们去苏州是去见陈大人,陈大人可是个好官,你看,我们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陈大人还说啊,一定帮我们查清谣言,还娘子和小青以清白。” 徐娇容合掌道:“哦弥陀佛,总算遇到个明事理的好官,弟妹和青儿本来就是清白的。”说着转身对白素贞道:“弟妹大着肚子奔波了这一个多月,可还吃得消?上回长途颠簸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又奔波这么久,这都八个月了……”说着已经看出白素贞面色发白,忙扶着她道:“汉文你看,你娘子肯定是累坏了,你一路上怎么照顾的?快去房里躺着,让汉文给你开副安胎药,再去杀只鸡炖了,好好养起来,这以后可不能再操劳了。”白素贞强打精神道:“姐姐,我没事,只是累着了,姐姐你也好好养着吧。”说完跟许宣回到自己房间。 许宣道:“娘子面色很不好,感觉如何?如今都九月了,天气渐凉了,我们一路上只顾赶路,莫非受了凉?这以后啊,你就不要去保和堂了,我一个人照看着就行了,你就跟姐姐在家好好养胎吧。”说着搭起脉来,白素贞一边由着她搭脉,一边道:“官人,没事的,我只是颠簸的有些头晕,又累着了。”许宣搭完脉开了个方子,白素贞看了看,又在里面添了两味药,许宣拿去抓了药煎起来。 晚上,白素贞在房间里喝着药,对许宣道:“官人,姐姐说那秦大人的官差已经找上门了,我们这一回来,估计很快他们就会再来,官人切记按我上次交代的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们手中确实已经没有他们要的宝贝了,我们日后的日子才能消停。”许宣道:“娘子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不让他们再带娘子去折腾,一切由为夫来应对,况且,我们手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宝贝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二、风起云涌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刚在家休息了三天,秦大人的官差就又来到了保和堂,径直说要带白素贞和许宣再去问话。许宣道:“你们没看见如今的保和堂就我一个人在吗?我娘子大着肚子被你们连番折腾,如今病了正躺在床上呢。要问什么话,问我就行了。” 领头的官差不屑地道:“什么病?我们秦大人问话,你娘子只要没死,就得去回话。”许宣怒道:“你这是什么话,秦大人堂堂相国,如今还是国公,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吗?我娘子犯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们去问话?”那官差不耐烦道:“你们犯了什么法,要看我们秦大人怎么定,休得啰嗦,快叫你娘子出来跟我们走!” 许宣正待回击,只见白福从后面出来道:“几位官爷勿怪,不是我们东家娘子不愿去,实在是不能出门。我们东家娘子前几日从苏州回来得了瘟疫,如今一个人在房里躺着呢,这时候让她去见秦大人,岂不是害了秦大人吗?要是秦大人和各位大人都被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好?”说完又对许宣道:“东家也真是的,对秦大人的属下,直言相告就是了,秦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几个月前苏州的瘟疫,如今天气凉了,正是瘟疫又泛滥的时候了。” 许宣立时反应过来,也道:“没错,苏州今年春发的那场瘟疫,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我跟娘子当时为了治病救人,天天在瘟疫病堆里混。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这次去了躺苏州,回来路上就发现染上瘟疫了,八成是苏州的瘟疫还没消干净,如今天气凉了,又死灰复燃,被我们赶上了。如今我娘子每日一个人躺在家里,不敢出门,就是怕把瘟疫染给临安城里的人。你们要是非要带我娘子去见秦大人,万一造成瘟疫在天子脚下扩散,这责任可是要你们来承担的!” 几个官差一时被吓住了,面面相觑一番,领头的指着其中一个道:“你跟他们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患了瘟疫。”白福忙热情地领那官差去。那官差不情愿地跟着白福来到李家,走到白素贞的房门口,只见门口挂了个厚重的帘子,白福掀开帘子,那官差站在门口远远地向房里看了一眼,见白素贞果然躺在床上,床前放着一盆燃的正旺的炭火,房里一股浓浓的药味,家具物品上凌乱地用布遮盖着。 白福笑着解释道:“官爷您看,那炭火一是因为瘟疫病人怕冷,二是用来烧瘟疫病毒的……”话没说完,那官差已经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嘴里嘀咕着“真晦气!”。 回到保和堂,那官差对领头的耳语了几句,领头的道:“既然如此,许宣你就跟我们走吧。”许宣昂首道:“去就去,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领头的官差道:“许宣,你说话当心点,说谁是鬼呢?” 许宣回道:“自然说的是阎王跟前的小鬼啊,你自动对号入座干什么!” 许宣跟着官差来到一个地方,果见上次那小秦大人秦熺端坐在上,领头的官差上去在小秦大人耳边小声汇报着。许宣看了看周围,不像是衙门大堂,便问:“这是哪里?”那小秦大人只盯着他,也不回答,旁边一个官差道:“这是我们秦大人的府邸。” 许宣听了,忙喊道:“你们凭什么把我抓到这里,私设公堂?我要告你们!”那秦熺冷笑道:“许宣,休要张狂。今日本官让你来,是关于上次白素贞窝藏珍宝案,如今又有了新线索,本官今日所问之事,你须得老实回答。”说完又问了一遍上次问白素贞的那些问题,许宣咬定是白素贞路上救人所得。 秦熺又问道:“里面有一幅画哪去了?”这许宣原本就不知道画的事,自然说不出,只道:“画?什么画?压根儿没有什么画,没听过,没见过,不知道。” 秦熺又问:“那人留下的共有几样宝物?”许宣回答:“只有那四样,已经全部被你们拿走了。” 如此几番下来,许宣总是这些说辞。那秦熺只得道:“许宣,本官会继续追查你夫妻所言之事,如若发现你们所言不实,欺瞒本官,你们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许宣道:“秦大人什么时候问,我们都还是这些话,这本来就是实话,秦大人不信,也没办法。” 秦熺又道:“你娘子的瘟疫什么时候可以治好?案子没查清,她可别死了。”许宣冷然道:“秦大人放心,我不会让我娘子有事的。瘟疫你又不是没见过,年初苏州的瘟疫闹了两个多月,我娘子染病很重,只怕至少要两个多月才能康复。”小秦大人挥挥手,示意放许宣回去。 许宣回到家,将小秦大人所问之事详细讲与家人听,众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许宣这才发现小青站在旁边,忙问:“青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幸好晚回来了一步,没让那帮官差撞见。”白福笑道:“官人,青姑娘不是晚来了一步,是恰好早来了一步,刚才白姐姐患瘟疫的计就是小青安排的。” 许宣:“啊?原来是青儿安排的,我说白福怎么就把那官差糊弄过去了呢。”小青道:“不是我,是师傅,师傅料定你们回来后秦桧父子不会善罢甘休。姐姐如今月份大了,不能再劳神与他们周旋折腾了,就让我来嘱咐你们借瘟疫拖上两个月再说。” 许宣恍然大悟:“师傅她人呢?怎么不来家里?”小青道:“师傅安排好后,继续去寻她的亲了啊。我来看看你们,也要走了。姐姐临产前这两个月,料想会安静一阵子,你跟白福就在家好好照顾两个姐姐生产吧。”白素贞道:“青儿说的没错,这两个月暂时不会有麻烦了。官人你快去铺子里照看着吧,咱们都一个多月没好好营业了,我这腹中的孩儿还嗷嗷待哺呢!”许宣一笑道:“好好好,当爹的这就去给我孩儿赚口粮。”说完带着白福出去了。 支走许宣,白素贞与小青小声道:“看来我们所料不错,秦桧父子并没有证据,我们只要咬定之前的说辞,谅不至有事,你回去让师傅放心吧。”小青道:“师傅我会照顾好,姐姐你安心待产,等你生产完,身子方便了,咱们再一起对付他们。今日之事,幸亏师傅提前就想好了对策,让我在暗中伺机而动。这段时间,我都会乔装在这周围暗中看着李家和保和堂,姐姐尽管放心。”白素贞道:“多亏有师傅和你在暗中周旋。” 于是许李两家的生活暂时恢复了平静,静待白素贞和许娇容生产。七月间刚从临安回来时,师傅替两人搭过脉,知道二人生产日子差不离,许宣每日从保和堂回来都给两人检查一番。 小家之内平静如水,小家之外却是风起云涌。小青师徒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一点都不平静。白秒一之前在青城山时对朝中局势关注不多,得到消息往往也很滞后。如今到了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又招上了秦桧,难免对朝中大势有了关注。这些日子,她同小青一样,变换着不同身份装扮,出没于一些茶馆酒肆,关注朝中局势和秦桧的动向,一来是想再打探打探有没有王经的消息,二来自然是盯着秦桧。 这日晚间,白禄他们几个早早地睡了,师傅和小青住在一个房间,师徒二人在房内夜话,说说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师傅说:“听闻今年以来,秦桧已经因言贬斥罢免了十多名朝中官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简直成了他秦桧一家的天下。相比起那些官员,我们几人在秦桧眼中怕是只能算个蝼蚁吧。陈知府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小心应对。”小青道:“有师傅和姐姐在,青儿什么都不怕,就算我们是个蝼蚁,也要在他秦桧的手掌缝里找到空隙,不能被他轻易捏死。” 师傅道:“自然,我们要尽量避免跟他硬碰,只要他不招惹我们,我们亦不去招惹他。这世道啊,也不是我们几个能翻得过来的。听说去年八月,被扣留金地十五年的宋使臣洪皓等人终于回来了,据说是因为金国皇帝喜得贵子,大赦天下,才释放了一批宋人回归,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王叔叔,或者至少能得到他的一些消息?要是能找到洪皓大人,或许能打探到一些信息。可是洪大人去年回来刚一个月就被秦桧贬黜到了饶州。今年六月份,就是你们在镇江遇到洪水的时候,我们本家一个叫白锷的右武大夫,依仗自己是随韦太后从金地归来的亲信,因为江浙一带的洪水,说了几句对秦桧不满的话,又称赞了洪大人几句,就立即被秦桧投进了大理寺监狱,很快又被罢官,发配到万安军去了。洪大人也因此被罢官回家了,这还没完,据说八月份,秦桧又在指使亲信构陷他。如今我们倒不能轻易去找他了,既怕因此给他带来麻烦,也怕秦桧因此找上我们。如今只有你姐姐在他的视线里,他又没有证据,我们只要隐身好,还算安全,要是被他也盯上,他顺藤摸瓜,我们和那图就都危险了。” 小青:“是,我们都安全了,那图也就安全了。只是,师傅,我们要不设法再去找其他人打听打听王叔叔的消息?” 师傅摇了摇头道:“你王叔叔的事涉及太多,眼下这局势,万一他还活着,只怕贸然打探反而给他带来危险,还是先等你姐姐生产完了再说吧。这段时间,咱们就暗暗留意着就好了,不必刻意打听。”顿了下忽又问道:“小青,还记得你韩叔叔吗?” 小青愣了一下道:“自然记得,只是…印象很模糊了。我还记得小时候跟韩叔叔家的子温哥哥一起念书学武的情景,也不知道如今子温哥哥长成什么样了…..” 师傅:“ 说起来,我都还没见过你子温哥哥呢,从前,听说过他,却从没见过。你韩叔叔如今啊,也是个大闲人了,据说就隐居在西湖一带。改日有空,我们去打听一下他们住哪儿,如今既然回到临安,也该去看看他们了,只怕他们还不知道你的下落呢。” 小青愣愣地道:“说起韩叔叔,我倒想起从前姐姐救回的那个神秘病人。那个人身上跟我爹爹和韩叔叔他们一样,浑身是伤痕,一看就是行军打仗之人。我和姐姐一直觉得他身上或许有王叔叔的线索,可惜后来被秦熺他们一搅和,他就莫名失踪了。如今,洪皓大人可能有王叔叔的消息,又被秦桧破坏了。唉! 可恨! 都跟秦桧父子有关!还有之前害我们被发配苏州的官银失窃案,据姐姐推测,也可能跟他们有关,我们是不是上辈子跟秦桧有仇啊,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师傅叹道:“我看啊,不是我们跟他有仇,是他秦桧跟这个国家,跟这个天下有仇,被他害的人何止千千万万。” 小青道:“唉,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是他们说的蛇妖,那样的话,我第一个先咬死那秦桧父子。那几件宝贝就这样被他白白贪去了,还嫌不够,还要没完没了地找姐姐去问话,比法海还贪婪,真恨不得去把那几件东西再偷回来,让他一件都落不着。” 师傅告诫道:“青儿,你姐姐说的很对,不可莽撞行事,秦桧府中岂是好随便出入的?那些东西,暂时被他贪了就贪了吧。如今这情形,他贪的也绝不止咱们那几件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他又不能吃了那些东西,死的时候也带不走,怎么着都还在我大宋国土之内。咱们眼下,只要防着他不要再来害咱们就行了。” 小青郁闷无语。师傅劝道:“天晚了,睡吧! ”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三、意外发现 这日,小青照例在李家附近转悠了一番,看看天快黑了,准备回到师徒几人的隐秘住处。走到离钱塘门不远的地方,忽然一个人撞着她的胳膊,从她右侧擦身而过。 她一边埋怨什么人这么莽撞,跑这么飞快,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撞的右侧胳膊。这一摸,吓了一跳:右侧胳膊的衣服被沾了些湿湿的东西,她用手搽了一下,就着微弱的亮光,发现居然是血。“那个人受伤了!”她断定。 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突然听到身后似又有人追上来,而且不止一个人。小青忙闪身到路边的一棵树背后,向来人方向看去,果然,来了两个人!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不远处房舍的廊灯已经点亮,来人的方向正好迎着光。随着那两人越来越近,从她面前经过,她慢慢看清两人的脸。 竟然是他们?原来那两人竟是在苏州时被秦熺送到保安堂治疗瘟疫的两个人。他们怎么会来临安?又在追什么人?前面那个人受伤了,是否是被他们所伤?这秦熺的朋友,定然不是什么好人,不如跟上去看看他们又在祸害谁。 这天小青刚好穿着男装,背上的包袱里装着几件女装衣服,这是她与师傅隐身后师傅教给她的出门标准配置。如果穿的是女装,就在包袱里装几件男装以备不适之需。师傅说她当年带着姐姐逃难时就是这样的配置的。除了衣服,里面还有一点常用药品和简单轻便的工具,比如绳子,石灰粉之类的。石灰粉这些小东西是她自己发明的,那是她跟白福他们当年在外流浪时常用的武器。想了想,她随手在路边抓了一把土望脸上一抹,这样就算那两个人撞见,一时也难以认出她。 收拾好,她悄悄跟了上去。此时城门已关闭,那几个人只能在一些小巷子里追逐藏身,跑不了多远。小青跟着追了两条街道后,发现那人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心想,看来这人不是傻蛋就是对城里不熟。 果然,那人也很快发现前面没路了,后面的两个人慢慢逼近那人,小青跟着慢慢靠近。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巷子里很黑,后面的一个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点燃,被追的那人一下完全暴露在后面两人的面前。后面的两人道:“看你还望哪儿跑!” 火光一闪,照在前面那人的脸上,小青再次吃了一惊:那人竟是之前在保安堂躺了一个多月又神秘失踪的病人。难怪这两人到的那天晚上,他神秘失踪了。看来她和姐姐此前的猜测是对的,那人的失踪跟秦桧父子和这两个人有关。 不必多想,这个人她要救。 小青一边从地上摸起一把带土的小石头,一边拿出包袱里的石灰粉,悄悄从侧面靠近那两人。找到合适位置后,她仍出石头砸向那人手中的火折。火光熄灭的瞬间,她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又迅速靠近,将手中的石灰粉撒向两人的眼睛。然后跳上去拉上前面那人往巷子外跑。 小青带着那人一边左拐右拐地跑,一边远远地听到后面的两个人追过来了。听声音,离他们恰好是巷头到巷尾的距离。 小青和那人又跑到一个巷子拐角处,正想着该朝那边跑,突然从旁边跳出一人,一把拉住她往一个房子背后墙角闪去。小青见这是一个破旧房屋的后檐下的墙角,旁边还堆了些杂物。三人在墙角蹲下,屏声静气,小青这才隐隐看见拉住她的那人。“师傅!”她轻声喊着,师傅以手势示意她噤声。听着附近没有动静,师傅才轻声道:“带他从右边回去,我去引开那两个人。”小青急忙道:“不,我去引开他们,师傅带他回去吧!”说着从包袱里扯出一件衣服递给那人道:“把伤口包一下,不要留下血迹。”说完也不等二人回复直接站起来往巷子拐角处跑去了。 白秒一示意那人别动,站起身走到墙边往拐角处看了看,见小青在那里稍停留了一会儿,往左边跑了,没一会儿,后面追来的两个人果然追上去了。等他们走远,她带着那人从右边拐了两圈,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才带着他回到住处。 刚进门,白禄他们听见声音,都赶过来了。见状也不多问,白禄帮忙扶着那人进屋,白禧忙看了看门外,关上院门。白秒一嘱咐道:“他受伤了,扶他到你们房间里面的那间小空屋。”那间小屋因为白天也很暗,白禄几个就没住,一直空着,里面有一个简陋的床板。白禄将那人扶进去,白寿忙从自己的床上拿来被子铺上,谁知那人刚一挨着床就晕倒了。 白禄正欲喊,白秒一带着医药包进来了,让白禧撑着灯,白禄帮忙褪去衣服,她开始给她处理伤口。只见这人旧伤上面又添新上,胸前和左臂各有一个新鲜的颇深的伤口。 刚处理到一半,只听有人轻声敲门。白秒一轻声道:“是小青回来了。”白禧去开了门,果然是小青回来了。“甩掉那两人了吗?” 师傅问道。“自然,甩掉他们后,我又绕了一圈才回来的。”小青回答。“嗯,青儿一点就透,身手也越来越好!”师傅夸赞道。小青得意地一笑,道:“师傅可知他是谁?” “难道是你们从前失踪的神秘病人?”小青意外了:“师傅怎么知道?是白禄告诉你的?”“我可没说,师傅带回来就忙着给他处理伤口,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呢。” 师傅一边低头处理伤口一边道:“是我自己猜的。天黑了还没见你回来,我就去找你,看你跟着那几人跑,我就也跟了上去。后来见你看清人后,出手救下他,就知道有原因的。刚刚又看见他身上这些伤痕,想起你前几天说的那个神秘病人的情形,可不就猜到了吗?” 小青道:“师傅猜的不错,正是他。他这伤不要紧吧?为什么我们每次救回他他都是昏迷状态?” 师傅:“伤的不轻,不过没有性命之忧,他是回来后才晕倒的,估计太累了,又失血过多。”说着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又嘱咐白禄他们:“在外间睡觉时照看着点。”说完跟小青回自己房里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小青悄声道:“师傅,你知道刚才追杀他的两人是谁吗?”“是谁?”是秦熺送去保安堂要求给治瘟疫的那两个人,就是他们到保安堂的当晚,这个人神秘失踪的。当时我们就曾经怀疑,他的失踪可能跟秦熺和那两人有关。”师傅思索着道:“如此看来,他们先后在苏州和临安的同时出现绝不是巧合。这事确实跟秦桧父子脱不了干系,所以咱们得好好治好他,藏好他,秦熺知道他被人救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天,那人还没醒来,师傅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小青道:“他的伤得养几日,我们这里药品不足,去保和堂拿些药。”小青接了药方就欲走,师傅叫住她:“这个方子是治风寒的,你要拿的药没几样,用脑子记住。记不住了就跟许宣说是治刀伤的,让他直接拿给你。告诉他,如果有人去问,就说从来没人在保和堂买过刀伤药,你今天从他那里买的是治寻常风寒的药。”说完口述了一个方子,小青在心里记下方子,说声“明白!”转身出去了。 今天小青穿着大街上寻常女子的衣服,在保和堂门外观察了一阵,趁店里没人的间隙直接从大门进去了。见许宣和白福都在,她简单按照师傅的嘱咐跟许宣说了,许宣吃惊道:“谁受了刀伤?”小青道:“官人别问了,我们师徒几个都很好,记住我说的话,任何人来问你,保和堂近期从来没卖过刀伤药。”说完拿起药走了。 回到住处,白禄立马煎药给那人服下,傍晚时分,那人果然醒来了,只是还不能大动。白禄扶他坐起来,又忙叫过小青和师傅。小青见他醒来,一时又惊又喜,道:“哎哟,总算见到你睁开眼的样子了。”那人见了小青,也愣了一下,道:“姑娘,是你?”小青有点不悦地道:“你还认识我?”那人道:“两次得蒙姑娘相救,怎能忘记!”小青道:“看来姐姐说的果然不错,原来你当初在苏州时早就醒了,为何装昏迷不醒?又不辞而别?” 那人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欲言又止。小青道:“你尽管放心,这位是我师傅,是位大夫,这位是我兄弟,昨晚后来就是我师傅带你回来的。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我知道追杀你的那两个人是秦桧父子的人,我们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你尽可信赖我们。” 那人动了动嘴巴,道:“有吃的吗?”师傅以目光示意白禄,白禄立即出去拿了些吃的进来,那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师徒几人就静静地看着他吃完。那人吃饱喝足才道:“让各位恩人见笑了,躲躲藏藏几天没吃东西了。” 见小青满脸疑问地看着他,这才缓缓道:“在下是岳飞将军的旧部,几年前不小心做了金人的俘虏,年初好不容易逃回来,却被金人一路追杀到此。昨晚追杀我的那两个人正是金人。年初,我一路逃到苏州,赶上苏州遇到瘟疫。我当时受了重伤,逃无可逃,只得冒死进了城,他们因怕染上瘟疫一时没敢进城。后来我得蒙姑娘一家相救,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四月底的时候,其实我的伤已经好了,但身子还有些虚弱,因不知道姑娘一家的底细,就一直继续装昏迷。后来又养了几天,正想着醒来打听一下姑娘家的情况,却在姑娘家看到了那两个人。那天他们什么时候到姑娘家的我并没有留意。午后的时候,我见另外一位兄弟在忙进忙出,外面门口站着衙役,心里纳闷:怎么还有跟我一样住到人家药铺的病人?还有衙役看守?晚上就悄悄去看了下那两人,这一看,发现他们竟然就是一路追杀我的人。惊异之下,我既怕他们醒过来找我麻烦,也怕连累姑娘一家,就赶紧趁夜逃走了。估计他们也是看瘟疫快好了,急着进城抓我,感染上瘟疫的。我逃出来后,一路辗转来到临安,在城外的山上藏了两个多月,以为已经摆脱他们了,就进城来想找找过去的战友亲人,一直没找到。前天晚上,我打听到岳将军从前在临安的旧宅,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们发现了,一路追杀了两天。也幸亏是在大宋境内,又是天子脚下,白天,他们也不太敢大张旗鼓,我才得以周旋至今。还请姑娘和师傅给我用重药,我得尽快养好伤后离去,因为我是岳将军旧部,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临安到处是秦桧的眼线,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过来,在下不能连累恩人。” 小青怔怔地听了半响,此刻方道:“金人?你说那两个人是金人?当日秦熺强行将他们送到保安堂要求给他们医治,只说是他的贵宾朋友,没想到居然是金人,那他们……?” 那人道:“没错,这两人从金地就一路追着我,到了大宋境内才换上宋人的衣服的。他们跟秦桧父子……早就有勾连。” 小青还欲问些什么,师傅拉了拉她道:“你先安心在此住下吧。这里比较僻静,平时少有人来,一切等养好伤再说,今日说了这么多,你先休息吧。”说完领着小青和白禄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四、命运交织 回到两人自己的房间里,小青道:“师傅为何不多问问他,关于王叔叔的事?”师傅摇摇头道:“他方才所说不尽属实,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俘虏,何以被金人紧追不放这么久?他两次受伤严重,那两个金人如只是想杀他,想来也不是难事,却为何追而不杀?他既已逃回大宋,又知道岳飞将军已经被害,为何不去乡下躲起来,而要冒险来临安?按说,他已经认出你,足以信任我们了,为何还是不愿意说实话?这里面定有重大隐情,他不肯轻易透露。” 小青听了点了点头:“没错,上次我们被发配到镇江时,姐姐就担心过,秦熺一行人留在苏州怕就是为了找他。当时我们就疑惑,秦熺的人一直追而不杀,会不会是他拿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过了会儿又道:“当初秦熺的那两个人在保安堂医治时,姐姐从他们的腰带上发现了与当年抢我们马的窃贼的银袋上相似的花纹。我们根据那装银两的大袋子也推测出窃贼可能是金人,如今看来,他们果然是金人。可是,秦桧父子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师傅道:“那秦桧父子做出什么勾当都不奇怪,没有底线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接下来两天,小青白天依旧变换着装扮去李家附近暗中看护着。这天下午,见周围没什么情况,就趁人不注意溜进去找白素贞。这个时候,许宣和白福在保和堂,徐娇容在后院做针线。姐妹俩就在白素贞房里说起悄悄话。 小青跟姐姐说起再次偶然救回那个神秘病人的经过和他自己的说辞以及师傅的疑虑。白素贞吃惊道:“难怪前两天官人回来悄悄跟我说你去找他拿刀伤药,又给个治疗风寒的方子掩人耳目,我正担心你们遇到啥事了呢。不出师傅所料,昨天果然有人去保和堂查问最近卖出刀伤药的情况,据说各个药铺都问过了,官人按你嘱咐的应对过去了。” 小青看了看白素贞的肚子道:“姐姐勿忧,我跟师傅能应付过去的,姐姐安心待产就是了。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师傅说了,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你安然产下孩儿。那人自己也说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会尽快养好伤离开。” 白素贞:“在他离开之前,一定要打听出王叔叔的消息啊,既然他是岳将军军中人,多少能知道些王叔叔的情况吧?”小青道:“可是师傅说他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们,不肯透露实情,我们也不便问的过多。另外,师傅这段时间也打探到不少情况,说去年有一批被扣留金国多年的大宋使者回来了,有个叫洪皓的大人在金营留了十五年,可能知道不少情况,可是洪大人一回来就被秦桧陷害,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又说王叔叔的事本身牵涉太多,不能贸然打探。” 白素贞想了想道:“也是,如果那人真如师傅所说,有重大隐情,他即便信任我们,也未必会轻易透露实情。就如我们的隐情,连官人一家也不敢透露一样。这可真是,两个有重大秘密的人凑到一起了。”想了下又道:“这样,青儿,你回去,找机会试探他一番,看他是何反映。” “怎么试探?”白素贞在小青耳边耳语一番,小青笑道:“不错,我等下回去就试试。” 接着又道:“姐姐,还记得官银失窃案吗?”白素贞:“怎么不记得,要不是那个案子,我们也不会被发配到苏州,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咦?青儿方才说,那个神秘病人告诉你,秦熺的那两个朋友是金人?”小青道:“是啊,我也想不通,如果这两个人就是当年的窃贼,那秦熺跟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素贞思索着:“没错,当初发现他们腰带上的那个花纹的时候我就想过,秦桧堂堂相国,怎么会跟官银失窃扯上关系呢……?” 小青郁闷地道:“还是师傅说的,秦桧父子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白素贞幽幽地道:“只是,我们一介草民,他是权倾天下的相国,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官银失窃案被发配到苏州,在苏州又因为珍宝被他盯上。回到临安,好不容易找到王叔叔的一点线索,又被他破坏了。到头来,这桩桩件件都跟他有关系。” 小青回到住处,轻声敲门,敲了几声,只听白禄在里面问道:“谁啊?”小青道:“是我。”白禄这才过来开门,又警惕地看了看门外,见没有其他人,赶紧拉进小青,栓上院门。小青诧异道:“怎么啦?”白禄小声道:“今天有官差来搜查过,说是大理寺里跑了一个身带刀伤的犯人,师傅和那人怀疑,就是来搜查他的。”“那那个人呢?”小青急问道。白禄小声道:“他没事,官差进来时,他赶紧□□跳到了我们背后的那个院子里,碰巧那个院子荒废着没人住,他在里面躲了好一会儿,等官差走了才又□□回来。” 小青说声“好险!”急忙进屋去看那人,只见师傅正在给他的伤口换药。”小青问道:“伤口恢复的怎么样?”师傅道:“还行,不过还得再拿些药回来,再换两次药估计就差不多了。”小青道:“说起药,姐姐说,昨天果然有人去保和堂和其他药铺查问过刀伤药的买卖情况,幸亏师傅早有防备。今天的搜查,没露出什么马脚吧?”师傅:“没事,今天他们没有起疑心。不过,不知道什么他们时候会再来,这里确实不宜久留。明天再拿些药回来给他换上,就送他出城去山上躲躲。” 小青答应一声,挪过一个凳子在房里坐下,静静地看着那人,彷佛不经意地道:“第一次看到这位叔叔,我就想起了我爹,昨天晚上,我又梦见我爹娘了。梦里,听见我娘一直喊着我爹‘强哥’,可是我爹却听不见……”小青说着,彷佛陷入了对爹娘的思念,呆了一会儿又道:“师傅,听姐姐说,你以前也叫王叔叔‘经哥’是吗?”师傅憋了小青一眼,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小青道:“师傅,给青儿讲讲你和王叔叔的事呗。”师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床上那人突然道:“小青姑娘的爹娘是……?”小青随口道:“我爹娘跟你一样是军中之人,从前是韩将军军中的。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死了。”说着,见师傅已经处理完了,忙跟着师傅出来了,路上还缠着师傅念叨着:“师傅,就给青儿讲讲王叔叔嘛。” 这会儿,白寿外出买菜还没回来,白禄在厨房准备做饭,白禧在院子角落里刷马。师徒二人回到自己房间,师傅看着小青道:“小青,你今天是怎么啦 ” 小青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爹娘了。要是王叔叔能跟师傅团聚,那青儿就像看到爹娘一样了。”师傅看着她,说:“你是想把你王叔叔和我的关系暗示给那个人,试探他吧?”小青低头道:“师傅,明天他走了,咱们要是再也找不到他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王叔叔的一点线索……” 师傅道:“你们当初救他,是为了打探你王叔叔吗?”小青愕然:“那倒不是,姐姐第一次救他,是本能。我这次救他,除了有王叔叔的因素,更因为……因为之前我就看出他是跟爹爹一样的人,又正被秦熺的人追杀。那秦熺不是什么好人,他追杀的人,青儿自然要救。”师傅道:“这就是了,你救人家既不为打探消息,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明天送走他,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小青道:“听说师傅跟王叔叔已经快二十年没见了?”师傅轻叹一声道:“可不是?自从靖康之乱后,我们就没见过面。要不是靖康之乱,我们…早就成亲了。我当年带着你姐姐回到蜀地,也是他的建议。那几年,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直到绍兴五年之后,再也没收到他的书信。后来,我把你姐姐留在山上,独自出来,追着岳将军的部队辗转找过他一年多,都没有任何消息。最后,还是你韩叔叔帮忙打探到他的一些情况,说他去了金国执行秘密任务。因为事情牵涉颇多,你韩叔叔让我不要再找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再告诉你们,不要贸然行事……”小青小声道:“哦,那好吧,听师傅的。” 第二天,小青又去保和堂照上回一样拿了些创伤药回来。师傅给那人换了药,又给他包了些带上,另外准备了些碎银两、衣服、干粮。收拾好,叫过白禄,只见白禄提着两个粪筐过来了,里面还装了一些马粪。师傅对那人和白禄道:“你们二人去换上农夫的衣裳,背着它,假扮成捡马粪的父子。小青,你过来。”小青应声过来,师傅俯在她耳边嘱咐一番。小青听完,牵来一匹马,对二人说:“你们先走,到城门口等着我。”说完也小声嘱咐二人一番。三个人一前一后出发了。 中午时分,钱塘门的行人不算多,官差们也正是用餐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小青一副公子哥的打扮,穿着披风,骑着马往钱塘门奔去。快到城门口时,小青拿手中的小刀,猛地在马屁股上扎了一下,马刺痛受惊,长嘶一声往前狂奔而去,小青伏在马背上一声不吭疾驰而过。守城的两个官差看见一人一马突然闯关而去,意识到有情况,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趁着这个空挡,白禄带着那人,背着粪筐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城门。 奔了一阵后,小青又暗暗拍了一下马,嘴里大喊着:“快让开快让开,这马要驾不住了。” 两个官差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叫道:“站住!站住!”小青假装失手,一边从马上滚下来,口中一边道:“好你个畜牲,几天没驯你,你就不听话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腿,叫道:“疼死我了!” 两个官差面面相觑地看着她,其中一个不甘心地问:“好好的,你跑什么跑?”小青假装抬头一愣,看着他们,反问道:“我跑?你没看见是马受惊了吗?哪是我跑了?我就想出城去遛遛马,也不知道这畜生哪根筋犯抽了,看给我摔的!”另一个官差道:“公子有没有事啊,没事我们就走了,以后骑马小心着点。”小青道:“多谢大哥,我没事,歇一会儿,我自己能走。” 看两个官差走远了,小青起身骑上马从容而去。 按照那人说的地方,她来到城外的宝石山西坡,站在进山的路口等了一会儿,果然见那人从一个小路出来了。小青道:“还没问义士姓名呢?怎么称呼你?”那人道:“姑娘小小年纪如此侠义机敏,在你们面前,在下不敢称义士,我姓张,你就叫我张叔叔吧。”小青道:“张叔叔,我师傅说,每隔两天,我会送些吃的来给你,你就在这山上先躲一躲,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那人道:“好,大恩不言谢,每隔两天,我就在这里等姑娘,姑娘来了也可学三声布谷鸟叫,我就知道了。这山上有个山洞,足够我容身。如果哪一天……姑娘来再没见到我了,就顺着这条小路上山,在大约三里地的地方,右侧有个山洞,里面我会将一些重要东西托付于姑娘和尊师。”小青好奇道:“是什么东西?”那人道:“姑娘先别问了,记住,姑娘和尊师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岳飞旧部,也没见过金人。好好保重!” 小青回到家,把张叔叔的话告诉了师傅,师傅沉吟道:“看来,他还是信任我们的,只是没到时候,或者有其他顾虑,暂时不愿跟我们透露实情。” 之后小青就每两日出城往宝石山上去一趟,其他时间依旧暗中守护在李家附近,时不时去看看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五、阴谋一角 转眼间到了十月下旬了,离白素贞临产只有一个月了。小青越发不敢懈怠地两边跑,逢她去城外山上给张叔叔送干粮时,她就让白禄乔装在李家周围看护着。 这日,小青照例往上山送了东西回来,快到城门口时,突然又见到了秦熺的那两个金人朋友。自上次从他们手中救下张叔叔后,这些日子都没再见到他们。此刻他们出城要往哪里去呢?会不会是发现了张叔叔的行踪,要去上山抓他?想到这里,小青心里一惊,忙暗暗跟上那两人。 走了一段,见两人并没往宝石山方向去,心里才送了一口气。转而又想,按张叔叔所说,他们是从金地追着张叔叔来的,如今不去找张叔叔,他们会去干什么呢?犹豫了一下,小青继续跟了上去,只见他们在城外两里地附近的一个茶棚里坐下了。小青这日是寻常书生打扮,脸上抹黑了些,晾那两人一时认不出她来,就不声不响地也进了茶棚,隔了一张桌子,背部斜对着那两人坐下,要了一壶茶。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坐在那两人的对面。小青凝起神听他们说话。只听新来的一个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人答道:“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差点就抓住他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人袭击了我们,把他救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发现他的踪影了。我们一直在找,也找杨大人帮忙搜查了,还没搜到。”新来的那个道:“废物!你们两个抓一个人,抓了一年多了还没抓住。主子让我告诉你们,今年年底前再不找回他手中的那些东西,你们就不必回去了。”“是,我们一定尽力!”说完,那两人站起来走了。 听得脚步声渐远,小青假装找店小二,转过身来,暗暗看清了这新来的两人的长相。方才听他们的对话,这两人跟那两个人是一伙的,那么他们也是金人了。他们来大宋只是为了督促那两个人追杀张叔叔吗?他们要从张叔叔手里找回什么东西呢?对了,现在可以断定,当初抢马之人就是金人,或许也是官银失窃案的真凶。之前那两个人在保安堂治病时,曾经试过他们,仿佛跟这事没关系,那会不会是这两个人呢?正想着,见那两人也起身走了,等了一会儿,小青也起身离开,暗暗跟着那两个人。 跟着跟着,小青发现那两人走上了那年她追着劫马贼跑的路线。果然,他们跟那劫马贼有关,小青恨恨地想。远处就是那片树林,树林前还是那个破败的岳王庙,那年正是追到这里劫马贼失去踪影,她与白福在破庙里捡到了那一袋官银。一边想着一边见那两人远远地正朝破庙方向去,小青看了看周围,改道从一旁绕到庙后的那片树林里去。 到了树林,小青先找了个靠另一头路边的地方栓住马。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找出一个面罩戴上。这面罩原是在苏州瘟疫时,她们用来防护瘟疫的,如今师傅教她隐身之后,她便随身带着两个以备不时之需。收拾好,小青从林中悄悄绕到破庙后面,悄无声息地靠近破庙后门,还没进门,只听见里面有人轻声说话。 小青忙闪身到门旁悄悄听着,只听一人道:“我们王爷此番专程遣我们来,一是谢你们大人前番献的那两个宝物,那羊脂玉净瓶和夜明珠王爷都很喜欢。二是谢你们救了我们两个护卫的瘟疫之病。这是我们王爷给你们大人的亲笔密信,你收好,里面另有要事知会你们大人。” 正是方才在茶棚说话的那个金人的声音,他们提到了羊脂玉净瓶和夜明珠?小青一边吃惊,一边偷偷看去:只见那两个金人和另外一个人站在庙中已经破坏的塑像右侧。两个金人背对着庙中间的塑像,另一个人则站在他们对面,三人刚好都侧身对着后门。小青能看见对面那人,他们却看不见后门的小青。他们脚下,正是当年捡到官银的地方。此刻,说话的那个金人正递过一封信给对面的那人。 只见那人一边接过信封随手放进腰间,一边道:“还有其他事吗?”还是那个金人道:“还有,自然是我们哥俩……我们,还有另外那两个兄弟……在这里的花费,还有回去的盘缠,还需你们安排。”对面那人似有不悦道:“上次不是给你们弄了一千两吗?”那个金人道:“上次那一千两,都两年多了,我们哥俩往返这一趟,还有另外两个兄弟为了追踪那个逃犯都在这里耗了一年多了,早花完了。再说,当初我们也只拿了九百两,剩下的一百两不是留给了兄台你嘛?”对面那人道:“别说了!我没拿你们的钱!区区一百两银子,我还不稀罕!”那个金人道:“兄台没拿?怎么会呢?那银子就藏在这地下的。难不成还在这里?”说着弯腰准备去扒开地上的草。 小青在外面听的心惊肉跳,原来是他们!果然是他们! 她顾不得再听,看了眼周围,从地上抓起两把草混着泥土往头上身上撒下,又几把把头发揉乱,在地上滚了一下。起身低头佝偻着腰往庙里去,边走边压着嗓子咳嗽道:“好心人,给点吃的吧。我从外地来,途中染了风寒,盘缠花完了,几天没吃东西了,咳!咳!咳!……”说着径直往接信的那人靠去。 两个金人一时愣住了。对面那人不耐烦道:“去去去,这里没吃的!”小青不理会他,抓着他在他身上纠缠着一通乱摸,像是在找银子。那人一边躲开几步一边推了小青一把道:“滚开,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小青顺势一个趔趄退到后门口,依然低头佝偻着腰出去了。 出了庙门,小青迅速把摸来的信贴身藏好,立即往拴马的地方跑去,三下五去二解开马绳骑上马飞奔而去。刚跑没多远,远远地听到身后几个人大叫着“站住!站住!”小青知道他们已经发现密信被摸走了。对方有三个人,自己只有一个,不能与他们缠斗,须得尽快脱身才是。 小青一边想着一边催马往宝石山的方向奔去。这段时间经常往宝石山送东西,她知道那边山多林密,只要躲进去,就不难脱身了。一阵疾奔,眼看快到宝石山附近了,突然一个人骑着马从左侧斜刺了冲出来挡在了她前面。她定睛一看,正是刚才其中的一个金人。 来不及多想,她抽出剑刺向那人,两人斗了起来。小青明白,必须在另外两个人赶来之前解决掉这个人,加上已经知道对方是金人,国仇家恨激愤之下,小青下手毫不留情,招招直取那人性命。两人斗了几个回合,对方虽然力大,但功夫平平,也远不及小青灵巧。小青瞅准一个机会一剑刺向那人脖子,那人拿着刀一边还击,一边下意识地一偏脖子,锋利的剑刃深深划过那人的脖子一侧,鲜血立即涌出,那人倒下了。 小青抽回剑,感到左肩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发现那人的刀也刺中了自己。幸好不是要害部位,但刀口颇大且深,鲜血已经透过了衣服。小青正待从随身的包袱里拿件衣服包扎,突然听到前方右侧又冲出一人,直奔自己而来。看来那三人对自己形成了包围,小青顾不得多想,只得调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奔去,肩下的伤口还在流血,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小青一边疾奔,一边想着该从哪里脱身。跑了两里多地,正想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是否追上来,突然又听到一侧城门口方向又有马蹄声隐隐传来而来,定是另外一个人堵在了城门口的方向。这样想着,她只好继续往斜前方奔去,她想起那边靠近西湖附近有座孤山,要是能躲进那个山也不难摆脱追兵。 于是小青强忍着伤口的疼痛,随手扯下脸上的面罩先捂在伤口处,发狠拍着马往那边疾奔。伤口依然在流着血,她感到头已经有些晕了,只得趴在马上紧紧的抓住缰绳。幸好座下的马儿似乎知道主人遇到了大难,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小青在马上已经渐渐不支,意识越来越模糊......。 离孤山不远的西湖边的草地上。一个年轻公子正临湖作画,旁边一个书童闲卧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看天,突然见不远处一匹马奔过来,从马上滚下来一个人。书童随口喊道:“公子,你看,那边好像有人从马上摔下来了!”作画的公子听闻,扭头一看,果然见草地另一边一个人躺在路边的地上,一匹马驻足在他前方不远处。“去看看!”说着,年轻公子起身快步跑向那个人。 只见地上的人面朝马路侧躺着,像是趴在马上溜下来的。年轻公子俯身看了看,见是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左肩下鲜血已经浸透了衣服,胸前也被染红了一大片,显然已经流血多时。这人正是乔装的小青,她带着伤在马上疾奔,颠簸之下,伤口流血很快,由于失血过多,她在马上渐渐失去了直觉,由马带着奔到这里时,就滑落下马了。 “他受伤了!像是被人追杀的!”年轻公子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环顾四周。正想着要如何处理,路上又一个人骑马疾驰而来了。看见这情景立即下马,扶起地上的小青,快速打量了年轻公子一番,才道:“公子,他是被金人追杀受伤的。后面还有两个人正在追来,求公子赶紧把他藏起来,我去引开追兵。” 年轻公子吃惊道:“金人?光天化日的,金人竟然敢在临安城附近追杀我宋人?”那人道:“没错,公子,来不及细说了,请公子赶紧把他藏起来,追兵马上就到,拜托了!”说着拿起手中的刀在他刚骑的马屁股上刺了一刀,马受痛,疾奔而去。那人又骑上小青的马也往前奔去。 年轻公子赶紧抱起小青一边往草地另一侧的树林里奔去,一边嘱咐书童:“赶紧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一下。”刚将小青背进树林,掩藏在一个土丘后的深草丛里,就听见远处路边又有马蹄声传来。他赶紧从树林里出来,回到作画的架子旁,书童也已经处理完地上的血迹,正朝这边走来。两人刚坐下,就听见身后有两匹马停了下来。年轻公子嘱咐道:“不要怕,我来应付他们,你装哑巴就是了。”书童点点头,年轻公子拿起画笔继续做起画来。 只听背后一人喊道:“喂,画画的,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伤的人骑马从这里过?”年轻公子闻声回头起身,往路边走来,走近路边站定,愣愣地看着两个骑马的人:“问我吗?......骑马的人?有,不过不止一个。加上你们两位,已经有四个骑马的过去了,有没有受伤就不知道了。”马上人又问:“前面两个人都往哪个方向去了?”年轻公子指了指路前方道:“这里就这一条路,自然是往前面去了。”马上两人听了,又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发现,拍马而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了,年轻公子回到画架旁,对书童道:“你坐在这里看着,有人问,就说我拉肚子方便去了。要是刚才那两人回来,赶紧吱个声。”书童答应着。年轻公子拿起一旁地上的水壶和一个小食盒往树林里去。 来到草丛,他扶起小青,轻声喊着:“公子!公子!你醒醒!”见小青没反应,他拿起水壶喂小青喝了几口水,又解下小青身上的包袱,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一看包袱里是几件女装和一些小杂物,不禁纳闷:这人出门怎么带着女子衣服? 他随手扯起一件衣服,准备给小青包扎,只见衣服里落下两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里面像是些药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创伤药,他想。不管怎么样,先把血止住再说。冬天穿的比较多,他解开小青的外衣,正准备继续解里面的衣服,小青悠悠醒来了,本能地用手护住胸前的衣服。 年轻公子见小青睁开眼睛,忙道:“公子醒了?你受伤不轻,这药包里是什么药?我给你敷上。”小青看了看他,愣了一下,问道:“这里什么地方?”年轻公子道:“这是西湖边,出了这个树林那边就是孤山。方才公子从马上滚落,后面来了一位大叔说你是被金人追杀,他骑着你的马去引开追兵了,我就把你藏在这里了。”小青不及多想,虚弱地道:“求公子快带我离开这里,恐怕金人找不到还会返回来找。”年轻公子道:“那好,我在湖边停了个小船,我这就带你去,我们划船离开。” 说完,年轻公子背起小青,把食盒里的东西装进包袱,提着包袱和水往湖边而去。这是一个带棚的小船,他把小青放进船舱,嘱咐她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补充精力,自己在外面划着船往清波门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六、国仇家恨 小青在船舱里歇了一会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慢慢感觉恢复了点力气,挣扎着给自己上了点药,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又换上包袱里的女装,并将束在头顶的头发打散,静静的躺着等船到岸。躺了不一会儿,晕晕沉沉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耳边有人轻声呼唤。她再次醒来,见是方才划船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意外地看着她:“原来你是位姑娘?我还以为......这里是凌波门了,离钱塘门已经很远了。我家离这里不远,我带姑娘去我家养伤吧。” 小青道:“谢公子救命之恩,但我不能去公子家。追杀我的是金人,我抢了他们重要的东西,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想连累公子一家。况且,我师傅是大夫,养伤更方便,我不回去她也会担心的。求公子帮我雇个马车,送我去钱塘县梧桐巷。” 年轻公子道:“好,我送你回去,不过不是怕连累。你抢了金人的东西,好样的!既然你师傅是大夫,治伤确实更方便。你受伤不轻,我这就去找个马车,你等等。” 不一时,年轻公子找来一辆马车,扶着小青下船上了马车,拉上帘子,赶着马车往钱塘县而去。按照小青的指引,马车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前。年轻公子上前敲了敲门,白禄来开了门,见是个陌生人,诧异道:“你找谁?”年轻公子还未回答,小青揭开帘子道:“白禄,是我。” 白禄跑向马车,见小青年色惨白地半靠在马车里,不禁惊异:“小青?你怎么了?”小青道:“受伤了,先扶我进去再说。”白禄忙把小青扶下马车,背起她往屋里走。小青抬起头虚弱地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年轻公子道:“我姓韩。”白禄接口道:“多谢韩公子送我妹妹回来,小青伤成这样,我就不送公子了,改日再登门致谢!”韩公子愣了愣:“小青?”见白禄已经进门了,忙道:“不用谢,应该的。”说完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周围环境,坐上马车离去了。 白禄背着小青刚走到院子中间,见白禧出来了,忙道:“赶紧栓上院门,再去烧些热水来。”师傅闻声也出来,在门口接着小青道:“怎么了?这是遇上谁了伤成这样?”一面说着,一面扶小青在床上躺下,拿出医药包开始给她检查伤口。 小青躺着,虚弱地说:“师傅,我在城外遇到了抢我们马的劫贼,是金人。我跟着他们到了破庙,发现他们与秦桧的人在接头,钱塘县的官银是他们偷的,我们的宝贝也落到了他们手中,还有...还有... ...” 小青说着又支持不住晕了过去。师傅忙给她脱了衣服,敷上药,又吩咐白禄把上次那人没用完的药煎上。收拾好,又叫过白禄道:“趁天还没黑,赶紧拿着这个药方去保和堂,让许宣按照上次的方子,开些治刀伤的药,内服外用的都要,让他开至少七天的量。嘱咐他,跟上次一样,无论谁去问,保和堂从来没卖过刀伤药。”白禄答应着去了。 晚上,小青喝过药后,慢慢醒来。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见换过了,便扭头到处看,师傅见了道:“你在找这封信吗?”小青点点头,开始跟师傅详细讲起今天的事。说完,小青看着师傅道:“师傅,我是不是又闯了祸了 ” 师傅扶着小青的头道“不,青儿,你没闯祸,你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听说这两年有很多江湖义士、正直人士想除掉秦桧都不得,没想到你一下拿住了他这么重要的罪证。作恶的是秦桧父子和金人,今天的事,任何一个有良知之人撞见了都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这些事原本就牵涉到我们,就算我们想与世无争也不可能了。这信我已经看过了,你看看。”说着,拿出小青刚换下衣服和包袱里之前换下的男装,朝门口喊道:“白禄,进来把小青换下的这几件衣服拿去洗了,这沾血过多的里衣和这件男装拿去烧掉。” 小青接过信,不解道:“为何要烧掉?洗洗还能穿呢!”师傅摇摇头道:“你今日与他们近距离接触过,又杀了他们的人,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必定很快到处搜查你。这沾血的衣服已经洗不净了,留着难免让人生疑,这男外衣留着也很容易被他们认出,烧了干净。” 小青想了想道:“还是师傅考虑周全。” 过了会又想起了什么,道:“师傅,我今日跟踪他们到茶棚时,听追杀张叔叔的那两个金人说,他们有请杨大人帮忙协助搜查。他们说的杨大人又是谁呢?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他们是秦熺的人,难道不是秦熺帮他们搜查的?”师傅想了想道:“杨大人……多半是秦桧的同党爪牙,又或者,是他们的暗号?”小青道:“暗号?也是,今天听他们谈话中,从头到尾没提到名字,要不是听他们说起羊脂玉净瓶和夜明珠,又提起帮忙救了两个护卫的瘟疫之病,我都不知道他们说的大人就是秦熺。” 说完,拿出信看起来,只见信上写着:桧启:上次所送之羊脂玉净瓶与夜明珠甚佳,深喜之。然清明上河图还须加紧查找。另,去岁宋使南返时,有宋人名王金者与其同伙数人盗取你我往来之书信数封,混迹宋使队伍南返。吾发现后遣人追踪,已杀王金数人,然其同伙另有两人逃脱,追查至今无果。王金一众于□□年前随一批游民一起被俘而来,自称平民,但文武皆通,曾任我儿之师,曾闻其有妹会医,或为大夫。你须协同追查此人及逃脱者,设法找回信件毁之,倘有其他知情者,一并斩草除根。不然将不利于你立足宋之朝堂,恐于你我大业不利。落款是兀术。 小青看完吃惊道:”王金?这个王金会不会是王叔叔?另两个逃脱者?是张叔叔吗?兀术是谁?” 师傅沉痛地道:“兀术,就是那个多次带兵攻打我大宋的金兀术,听闻他如今已被封为金国的梁王。为师有一种直觉,信中所说的王金就是你王叔叔,大概是他的化名。”说完搂着小青道:“青儿,你帮为师找到了为师期盼了十几年的消息。虽然这消息是令人悲伤的消息。” 小青宽慰道:“师傅,也许不是呢,也许王叔叔还活着呢?毕竟被金人俘虏的宋人很多,同名同姓的怕是也不少。我们不如再等等,等哪一天再见到张叔叔了问问他。” 师傅道:“你张叔叔此刻只怕也凶多吉少。方才听你所言,那韩公子救你时,有个人骑着你的马引开了追兵,只怕就是你张叔叔。”小青道:“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呢?韩公子说是位大叔,还说那位大叔告诉他我是被金人追杀。除了张叔叔还有谁会舍命救我,还能一眼认出追我的是金人?我明天就去找张叔叔!” 师傅按住她道:“你现在受伤这么重,不可再出门,先养几天吧。你把他藏身的地方告诉我,我明天去找找。希望他吉人天相!” 小青又道:“师傅,那我们以后怎么办?金人跟秦桧勾结,我们本来就被秦桧盯上了,如今又杀了金人,抢了他的私信,只怕那奸贼不会放过我们,姐姐眼看要临产了,万一......” 师傅肃然道:“没有万一,我们必得保护你姐姐平安生下孩儿。之后,就算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也要去找他!秦桧奸贼,竟然将从我们手中夺取的珍宝献给了金兀术。如若是归还朝廷,为师绝无怨言。哪怕是像你们之前说的,被他自己贪了,为师也还能容忍,终归还在大宋的国土上。可他竟然把东西送给了金人!还要帮着金兀术追查清明上河图。咱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得逞。还有你王叔叔、张叔叔的事,他想斩草除根,咱们岂能坐以待毙?得做点什么!” 小青道:“那师傅预备如何做?”师傅道:“为师现在还没想好。但你抢下的这封密信,还有你王叔叔他们用命换回来的那些信件,都是那奸贼私通金国的罪证。咱们要好好保护好,也许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你先安心养伤吧,最近就不要外出了。” 小青依偎在师傅怀里道:“不论师傅预备怎么做,小青在所不辞,赴汤蹈火也不怕。我父母都死于金人之手,我们还有白福他们都是因为金人入侵才沦落成孤儿。我和姐姐被发配到苏州遭遇这些麻烦,也是因为金人盗窃官银而起。如今,秦桧父子认贼作父,夺我们的国宝向金贼献媚,还要帮金人来杀我们,我小青誓与他们不共戴天!” 师傅道:“谁说不是呢,不止你们,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大宋子民死于金人之手。为师的姐姐,你韩叔叔的第一个夫人,病死于逃难途中。我父亲在你韩叔叔军中任军医。那年你韩叔叔带着队伍在黄天荡与对金兀术持四十多天,军士受伤颇多,父亲带着病没日没夜地忙于医治伤者,活活累死。你王叔叔又……还有你姐姐,至今不知道父母是谁,是死是活。当年靖康之乱中,金人把大宋的皇室宗亲,男女老少,连一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都掳走了,据说还专门找大宋要了六百个童女带走了。简直是灭绝人性。” 小青道:“没错,师傅,我和姐姐还有白福他们,都幸亏是遇见了你才免遭厄运,得以平安长大。可如今还是难逃他们的魔掌,既然无处可逃,咱们便新仇旧恨一起算,国仇家恨一起报。” 师徒俩相拥着说了半天话,师傅怕小青支撑不了,便道:“来,吃点东西,早点睡吧,吃饱睡足了有利于伤口愈合。” 第二日,小青沉睡未醒,师傅一早起来,嘱咐白禄道:“今日先不必去李家守护了,那边有白福照料着,晾不至有事。今日你们在家好好照顾小青,让她按时吃药,留意外面的动静,我出城去一趟。” 白禄答应着,见师傅打扮成道姑,背着个竹篓出门了。 傍晚时分,师傅回来了,竹篓里装着些草药。白禄忙给师傅端来饭食,小青则急着道:“师傅找到张叔叔了吗?”师傅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下床了?好好躺着。”小青道:“我伤的是肩,又不是腿。”师傅不言,过了会儿道:“没找到你张叔叔,官兵在钱塘门外到处搜查,说是捉拿命案犯。已经张贴了画像,画的是两个男子,都不像你,另一个估计是你张叔叔。看来他们并没看清你,你暂时是安全的。我去你说的周边都看了,没发现什么情况,倒是见到了不少官兵,就没敢进山,怕我一进去,反而引起官兵注意,万一你张叔叔藏在山里,岂不带给他危险?进出城查的也很严,估计他进不来。从官兵搜查的情况看,他应该走脱了,现在是安全的。” 小青舒了口气,有点得意地道:“幸亏师傅教了我隐身术,如今我小青站在他们面前,只怕他们也认不出吧。而且韩公子带我从水路离开的,在船上我就换回了女儿装,他们查钱塘门有什么用?”师傅叮嘱道:“不可大意。真要认真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正说着,白福来了。见小青好好地站着,道:“原来青姑娘没事啊?昨天白禄去保和堂拿了那么多创伤药,白姐姐听说了,担心的不得了,一定要让我过来看看,今天又没见你们过去,我只好跑过来了。” 师傅道:“小青伤的确实不轻,需要将养些时日,不过伤在肩部,不妨碍稍微走动一下。我让白禄一次性拿那么多药,也是以防万一。万一搜查的紧了,这几天我们便不能去那边,也是怕累及你们。你最近没事也不要往这边跑,以防秦熺的人起疑。” 白福道:“那到底是谁把青姑娘伤的这么重的?”小青道:“是秦熺的爪牙和金人,我发现了秦桧的人和金人勾结的证据,他们就追杀我。”停了下又问:“姐姐怎么样?什么时候生啊?”白福道:“姐姐很好,天天在家里装瘟疫,最近官差确实没再上门。师傅的这招还真奏效。至于什么时候生,我就不知道了,到了日子就生了呗。” 师傅听了道:“装瘟疫的事,不可懈怠,那些做样子的东西要时时备着。另外,我们最近可能没空关注那边,让他们全家都时不时地戴戴面罩吧,放个风出去就说素贞瘟疫加重了。”白福一一答应着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七、蛇案背后 小青躲在家里养伤,秦桧父子借命案之名大肆追查抢密信之人却毫无头绪时,苏州的陈知府追查的保安堂蛇祸案也进展不顺。 一个多月前,送走许宣和白素贞后,他认真分析了两人提供的信息,展开了行动。 那日,他带着衙役直接找到了白素贞所说的山上的蛇庄,卖蛇老人听了陈知府对保安堂蛇祸案的相关说明和白素贞夫妇的义举之后,亦深深感到不安:他们养的蛇差点害了一个大好人的性命,还助长了这么大的谣言。于是他叫来自己的孙儿刘宝,就是之前白素贞在蛇庄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在爷爷的责问和官府的威势下,年轻人说了实话:“那天来买蛇的是两个人,样貌……说不太清,就是普通人吧,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不过,其中有一个人的头发,似乎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小人也说不清,两人的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他们自称是城里吴员外药铺的伙计,但吴员外家的伙计,小人见过,不是他们,想着也许是新来的,就没多想。他们说要多买些蛇取胆,准备研制治疗瘟疫的新药。开始小人按照惯例都是拿的普通蛇给他,后来一个人看见了我们笼子里的毒蛇,就说,这个蛇也要两条,说是毒性大,没准能以毒攻毒。因为爷爷之前嘱咐过,剧毒蛇不可轻易卖,必得是知根知底的老顾客,且说明用途才可卖。因此小人就说,这蛇不卖,养着有用的,可是那人拿出了两大锭银子,说就要两条。小人想着反正是吴员外家的,就答应了。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陈知府听完,道:“那你现在先跟本官去吴员外府上认人,看能不能找出你说的那两个人。”说完告诉一旁的老人道:“老丈放心,本官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他是重要人证,今日带了他去,如若认了不是吴员外府上之人,还要再等着辨认其他嫌犯,需暂时拘押几天。案子查清后,自会放他回来。”说完带着年轻人下山了。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又赶到吴员外铺里,陈知府说明情况,吴员外吩咐:“除了女眷外,让所有家人伙计都出来。”一时,几人面前站了一排男人。卖蛇的年轻人一一辨认一番,摇头道:“衣服打扮有些像,但不是他们。”吴员外道:“老夫铺里家里最近都没来新人。” 陈知府只好先带着他回府衙。接下来就剩寺庙和那法海和尚嫌疑最大,但没有证据,该如何去查呢?正想着,有人来报:“大人,前日帮忙破案的算命先生来了,说有重大线索跟大人商议。”陈知府:“快请!” 算命先生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道:“大人,老瞎子发现了第三个现场造谣者!”陈知府:“哦?快说来听听!”算命瞎子坐下来道:“就在刚才,老瞎子在城南十字路口摆摊,来了一个人,说:‘算命的,给我算算最近的运气,有无什么灾难?’老瞎子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只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便试探道:‘官人可感到最近有什么不顺吗?为什么会觉得有灾难?’那人道:‘也没什么,顺便问问,你没听说最近城里都在传言,有妖精啊?我是怕……’老瞎子一听,这不正是那日现场说‘妖精就是妖精’之话的人吗?便故意道:‘你又不是那妖精,怕什么?’那人停了下道:‘你个算命瞎子怎么说话呢?正因为我不是妖精,我才怕妖精啊,你难道不知道妖精会吃人吗?听说那妖精厉害着呢?’他一连又说了四次妖精,老瞎子愈发肯定,他就是那日第三个说话之人。因此便打发他道:‘官人近日会因口舌带来麻烦,但如若没做其他伤天害理的勾当,此麻烦不难化解。今日申时,你再来此找我,我给你一个化解灾难的法子。’打发走他,老瞎子就赶紧来向大人报告了,听声音,那人年龄应该不大,是个男的无疑了。” 陈知府道:“甚好,那我们就申时去会会他,你可帮了本官大忙了。” 于是,陈知府安排两个衙役扮着小摊贩,跟算命先生一起的城南十字路口等着。申时,那人果然来了。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算命先生一声咳嗽,两个衙役上来就抓住了那人,立即带回衙门过审。陈知府一番软硬兼施,没几下,那人就如实招供了: “大人,小人牛三是城里寺庙附近的住户,家里就小人一人,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营生。那日在焚尸现场,小人也不过是跟着起起哄。因小人曾在路上遇见过保安堂小青姑娘,见她长得漂亮,就……就调戏了一下。不想那小青姑娘功夫了得,上来就把小人痛打了一番。小人心里不爽,又打她不过。那日焚尸现场听见有人说她们是妖孽,小人就跟着起哄了一句,原不过是过过嘴瘾,以报被打之恨。谁知十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一个不认识的和尚找到小人家里,说小人诬陷小青姑娘和白素贞是妖孽,她们都知道了,不久就会来找小人算账。小人因知道小青姑娘的厉害,一时怕了,就请和尚师傅帮帮小人。那和尚就说,要小人按照他说的做,不仅不用怕小青和白素贞,还可给小人一笔银子。小人一听有这么好的事,就答应了。于是过了几天,那和尚带小人去城外西北山上买了一些蛇,说过两天城里家家户户都会放炮竹,让小人在那天凌晨时把那些蛇悄悄放到保安堂就没我的事了,完了之后,他们会给小人二十两银子。还说这样做之后,小青和白素贞就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于是,小人就……照他们说的做了。第二天,他果然给了小人二十两银子,还让小人出去避一阵子,并保证以后守口如瓶。小人拿了银子就去外面躲了几个月,这才回来没几天,就想找算命的看看还会不会有麻烦,没想到就被大人抓住了。” 陈知府:“银子呢?” 牛三:“花完了。” 陈知府:“那和尚多大年龄?长什么样?” 牛三:“年纪,好像跟小人差不多,也就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吧,长的,说不上来,不胖不瘦的,中等个儿。” 陈知府:“再见到那和尚,你可还认得出?” 牛三:“自然认得出。” 陈知府又带出卖蛇的年轻人,让他辨认,那刘宝一见牛三道:“就是他,他就是其中一个买蛇之人。” 陈知府心道,这样一来,案子就很清楚了,定是那寺庙的和尚指使牛三买蛇放蛇。当下,带着刘宝和牛三及算命先生立即往寺庙去。 寺庙住持见陈知府亲自带着人驾临,忙迎出来:“不知知府大人驾临有何要事?” 陈知府一边吩咐人守住寺庙的前后门口,只许进不许出,一边对方丈道:“方丈当知,之前瘟疫期间城里传了一些谣言,说保安堂的白素贞和小青姐妹是蛇妖。后来保安堂又发生了群蛇伤人事件,许宣大夫差点一命呜呼。端午节时,身怀有孕的白素贞又喝了被掺了雄黄的酒,差点伤了腹中幼儿。这些害人性命之事发生在苏州,本官职责所在,要查清此案。现有牛三供认,有个和尚去他家威逼利诱他买蛇放蛇。这城里就你一家寺庙,因此本官带他来相认,找出那作恶的和尚。” 住持听了道:“阿弥陀佛,知府大人言之有理,此等作恶之人,自当绳之以法,小寺该当配合。”说着转身吩咐身边的一个和尚:“去,把寺里所有僧众都叫出来让知府大人辨认。” 不一时,庙里十数个和尚一一站到了陈知府面前,牛三和刘宝逐一上前辨认。然,一番下来,两人都摇摇头道:“没有那个和尚。”“都不是另一个买蛇之人。” 陈知府又道:“还请方丈把寺里的僧人登记册拿出来逐一核对。” 住持依言取出寺里的人员登记册。陈知府检查了一番,按照登记册,这寺里近几年并没有新进出僧人,人数也与眼前站着的僧人一致。陈知府又一个一个来回点名了两次,确认面前的人与登记册上的人一致无误。然后又要求僧人们每人念了两遍“妖孽”二字,让算命先生听声音识别,算命先生听了也连连摇头。 难道竟不是这寺庙的和尚?可除了他们,外地的和尚没有条件做下这么周密的案子,也没有动机去害白素贞和保安堂。那法海和尚嫌疑虽大,但根据刘宝和牛三的描述,显然不是买蛇之人,况且若真是他做的,他也没有理由屡次出现在现场暴露自己。 陈知府心知有诈,但一时也没有证据,只得道:“既不是你寺之人,方丈可曾见过有外地和尚来过你寺,或是苏州城?” 住持:“阿弥陀佛,小寺庙小,在籍僧人都在此了。并没有其他僧人来过,只有一个镇江金山寺的法海禅师五月份来过一次,略坐坐,吃了顿斋饭就走了。” 陈知府只得带着人打道回府。 路上,算命先生道:“看来寺庙做了充分的准备,知道大人在查案,涉案之人提前躲了。” 陈知府道:没错! 如今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外地和尚不会对苏州城和许宣夫妇与吴员外及牛三的过节都了解。且那日在焚尸现场事出突然,出言生事者并非有预谋。当时瘟疫正盛行,也不会有外地人在现场。那么能利用现场的造谣者,并有机会、有动机作案的,就是这寺庙了。他们也承认了认识法海,法海两次出现在保安堂现场,绝非巧合,定是这寺庙和法海勾结,如今庙里的涉案之人躲了,只能先从那法海下手了。” 回到府衙,陈知府就写下文书,让官差第二日就出发,去镇江找那法海过来配合调查。因法海不是本地人,跨区带人需要知会当地官府。因此陈知府同时写了一个文书给镇江知府,请他协助办案,想到之前镇江知府的甩锅行为,他特地没提蛇妖的谣言。只说是查保安堂许宣夫妇遭遇的蛇祸和雄黄酒案。 这下问题就来了。镇江知府张庸之前把镇江洪水的责任甩锅给了白素贞,那时他就知道了许宣就是白素贞之夫,他们开了个药铺叫保安堂。那洪水到底是不是白素贞发的,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如今苏州知府要查白素贞夫妇遭遇的蛇案和雄黄酒案,虽然没说跟白素贞蛇妖的传闻有什么关系,但他不能不多想:莫非陈仑是想借这个案子查白素贞蛇妖的传言?于是他立即着人去请法海来问个明白。一问,果不其然。 法海道:“听闻白素贞夫妇与苏州知府有些私交。苏州知府此举无疑是想帮白素贞查清蛇妖传言,保安堂群蛇和雄黄酒都没有让人丧命,有何可查?”张庸转了转眼珠,盯着法海道:“那白素贞到底是不是蛇妖?当初可是禅师你说洪水是白素贞发动的!” 法海答非所问:“大人的奏章已经上呈到朝廷,可还能更改?如若现在有人说白素贞不是蛇妖,那洪水不是她发的,那么大人小则涉嫌推卸责任,大则可就是欺君之罪了。”张庸一听,当即道:“法海,你可不能去配合他陈仑调查,你近日就呆在本官府衙,哪儿也不能去,看那陈仑敢来我府衙拿人。我再跟秦大人奏上一本,参他陈仑包庇妖精,胡乱到我镇江拿人。” 于是陈知府送到镇江的公文石沉大海,派去的官差扑了个空,还被镇江当地的官差说他们未经允许跨境办案,给轰走了。陈知府又让衙役在镇江城外守株待兔,但至今也一直没见到那法海的踪影。显然是法海已经知道了消息,避开了。 案件眼看要水落石出,却就此陷入了僵局。陈知府明知张庸故意阻扰,却无可奈何。只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那张庸不仅阻止他查案,还在秦桧面前参了他一本。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八、金营八年 临安这边,第一日师傅出去没找到人后,接下来三天,师傅依然每天出去,回来都是一样的结果,没有发现张叔叔的踪迹。第三天的时候,说看到官兵已经在搜山了。师徒几个都期盼着张叔叔能躲过搜查。就这样又过了三天,师傅发现,官兵的主要注意力转移到城内了,城外只留了几个人巡查,猜想是搜山没有结果。师徒几人又暗自为张叔叔庆幸。 师傅决定再出去找找,这一次,师傅进了山,但依然没有找到人。不过师傅说:“我找到了小青说的你张叔叔落脚的那个山洞,在里面留下了信号。如果他回去,应该会知道我们去过。”小青好奇道:“师傅留下了什么信号?”师傅神秘一笑道:“我呀,在里面留下了一把用白布绑着的青草,他可不就能猜出是你小青去过了?”小青跟白禄几个都笑了:“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形象。” 第二天,师傅又出去了,她决定再进山找找。她来到宝石山脚下,看了看周边没人,按小青说的,学了三声布谷鸟叫。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动静。她就继续朝前走,见前面又是一座连绵的山。想了想,她走进两座山之间的峡谷,又学了三声布谷鸟叫,还是没动静。她接着再叫了三声,这次刚叫完,她听到宝石山后面的山上也传来三声布谷鸟叫。莫非是他?她一边观察周围,一边往山上走去。没走多远,从密林中走出一个人,正是他! 两个人见到对方,不约而同地都停下来,警惕地听了听周围,没有异常,才又一起向丛林深处走了一段路。找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一边注意着山下,一边开口道:“张将军,总算找到你了,这几天我们都很担心,小青受了伤不能出来,所以我就代她来了。”白秒一道。张将军立即抱拳道:“白大夫,别叫我将军,我叫张正,是王经大哥的属下,论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嫂嫂或姐姐。小青怎么样?伤不碍事吧?” 虽然已经猜到几分,但当张将军亲口说出来,白秒一还是忍不住激动:“你?你真的认识王经?”张将军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们不仅认识,还一起去的金营,在那里呆了近八年,王大哥经常跟我们说起你。我离开你们前的那天晚上,你跟小青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可是因为实在事关重大,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想把你们拖进来。王大哥已经不在了,你们几个弱女子在这世道生活本就不易,再把你们拖进这混糟糟的漩涡,我怎么对得起王大哥 何况你们又两次救了我的命,是我的大恩人。有时候我在想,这也许就是幂幂之中王大哥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吧。” 说着递给白秒一一个折叠着的很旧的信封:“这是经哥给你的信。经哥说,当时我们走的突然,也没想到会一去这么久,都没来得及给你去封信。在金营的那些年,他每年都会给你写封信,但是又没办法寄出,也不敢写的太明白。这些信,是写给你,也是写给他自己。这些年,他时常一个人拿出这些信反复读。我们分别的时候,他把信交给我,让我万一有机会的时候交给你。”迟疑了下又道:“经哥还说……要是他回不来了,让你改嫁,说他这辈子对不起你……” 白秒一一边摇头,一边接过信,强忍着泪水,哽咽道:“经哥他……是怎么死的?” 张将军沉痛地道:“被金兀术的护卫杀死的。我们兄弟一行八人,有两个去金营不久就被杀了,中途又有一个病死了,只剩下五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又被杀了三个。除了我,还有一个至今生死不明,我一直在找他,金人也在找他。” 白秒一颤抖着:“果然!……金兀术追杀你们,是因为你们拿了他与秦桧的一些往来信件?” 张将军意外地:“白大夫怎么知道?” 白秒一忍痛道:“那天青儿之所以被追杀,是因为她跟踪追杀你的那两个金人时,无意中发现了另有两个金人与秦桧的人秘密接头,探听到他们的一些事,并抢下了金兀术给秦桧的密信。信中说到了一个叫王金的人,窃取了他们的信件逃跑了,要秦桧协同追查,找到信件销毁并斩草除根。当时我就怀疑里面说的王金是经哥化名的。” 张将军道:“难为小青姑娘了,小小年纪,竟被卷进这些惊天大丑事,幸好走脱了。那天我收到小青姑娘送来的东西后,还没回山上,在山脚附近转悠,突然听到马蹄声和打斗声,就赶紧跑出来看。远远地看见小青姑娘往对面跑去,后面一个人紧追不舍。我跑近一看,见一个金人死在地上,猜到是小青所杀,就赶紧骑上他的马也追了上去。后来半路上又跑出一个人来追她,我就蒙起面抄近路到前面拦住那两个人缠斗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大概急着追小青,无心跟我纠缠,我就找机会从小路抢到他们前面去追上了小青。把她拜托给路边一个公子后,我把金人的那匹马赶到前面,我骑上小青的马往另一条路上跑,这样才分别引开那两个人。后来我丢了马悄悄回到小青落马的地方找过,见她和那公子都不在了,就猜到她应该是被救走了。前几天我也偷偷下山看过一次,见了他们的画像,知道小青已经脱身了。” 白秒一:“小青回去说有个人骑着她的马引开了追兵,我们就猜到是你了。前些天,官兵在附近大肆搜查,我怕给你带来危险,一直没敢进山来找。直到前天,官兵的注意力转到城内去了我才敢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白秒一开口道:“说说你们去金国的事吧。” 张将军看了看山下,缓缓道:那是绍兴五年八月。一天夜晚,岳将军与王大哥找来我们几个人,说有一个秘密任务,很危险,但是不做良心过不去,问我们愿不愿意作为敢死队去完成任务。我们问什么任务,只要是尽忠报国的事,我们万死不辞。岳将军说,收复河山,迎回二圣一直是他的夙愿。可多次上书朝廷却无回应,二圣在金地生死不明。他想找几个生死兄弟秘密去金地,设法带两位太上皇回归故土。于是经哥带着我们共八人,立下生死盟约,出发了。 我们先来到金宋边界,化妆成老百姓,混在难民堆里。当年底,我们如愿被金军俘虏,来到金地,准备找机会打探太上皇的情况。在金地,我们被当着奴仆,为金人养马喂猪,日子过的很苦,却一直没有打探到太上皇的所在地。直到后来,我们在一个叫冷山的地方遇到了洪皓洪大人。他是使臣,比我们早到金地几年,已经打探到不少消息,也曾请归二帝,被金人拒绝而流放到冷山,我们这才知道二帝被关押在五国城。 洪大人对我们很照顾,那时他利用自己使臣的身份救助过不少被俘到金地的宋人,我们是其中之一。但是一开始我们并不敢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他。后来有一次,我们私下商量准备从冷山去五国城找二帝,结果还没逃出冷山就被抓住了。金人怀疑我们是奸细,严刑拷打,我们没有一个人开口。 洪大人看出我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于是多番周旋。在他的担保下,我们被放了,跟在洪大人身边。我们这才告诉他,我们来金的目的,但没敢说是受岳将军之命,那时朝中关系复杂,我们怕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对岳将军不利。我们只说自己曾是岳将军军中之人,后来打了败仗,藏身在流民中时被金兵俘虏来的,既然来了,就想设法带回二圣,将功赎罪。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化名,因此洪大人并没有疑心我们。王大哥的化名就叫王金,他说取谐音亡金之意,我那时化名叫张止。 后来,在洪大人的掩护下,我们中的三个人秘密去了五国城,找到了二帝曾经的容身之地。这才知道,道君皇帝早已在我们来的那年五月就亡故了,我们见到了尚在世的先皇。而道君皇帝死后,尸体竟然被金贼烧做灯油了。我们试图带尚在世的官家逃离,几番尝试不得,只好先离开。后来,我们又随着洪大人到了燕京,想再找机会带先皇及太后回归,无奈金人看管甚严。洪大人只好密遣我们设法求得囚禁中的皇太后的手书,派人秘密送回大宋,先后送了几次密信。 在此期间,王经大哥和另外两个兄弟经洪大人推荐,在金兀术的府里养马,我和另外一个兄弟在另外一户人家养马。有一次,金兀术的一个儿子病了,金人不懂医治,王大哥用一个偏方救了他儿子。金兀术因此对王大哥另眼相看,王大哥跟他说自己妹妹和故去的父亲都是大夫,所以自己略懂一点医药。金兀术见王大哥识文断字,便让他担任儿子的护卫和教习,教他儿子学我汉文化。王大哥因此得以接近金兀术的内宅。 一个偶然的机会,王大哥发现了一些金兀术及金国其他重臣与秦桧往来的一些信件资料。想起秦桧当年从金地回宋的一些传闻,就留心偷了一些信件藏起来,开始并没有被发现。后来,我们得知岳帅被秦桧构陷杀害,兄弟几个义愤不已。同时,金人终于允许太后带着道君皇帝的灵柩南归,我们觉得再留下了已经没有意义,开始筹谋逃走。 几个月后,也就是去年,金国皇帝得了儿子,大赦天下,洪大人和一众使臣才被允许回归。洪大人私下安排我们混在他们一起逃走。王大哥想起那些信件和秦桧的卑劣行径,就想临走前再去偷一些信件,看里面能不能找到秦桧勾结金国构陷岳帅的证据。偷到信件后,我们几个就跟着洪大人他们的队伍一起逃走。走到半路,金兀术发现信件被盗,就派兵追来了,听说他们同时也后悔放洪大人南归,想再抓回去。于是我们和洪大人一起赶紧逃亡。 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为了不连累洪大人他们,我们哥几个决定跟他们分开走,好分散敌人的精力。果然,我们成功引开了金兀术的亲兵护卫。逃亡中,之前跟王大哥一起在金兀术府上刷马的另外两个弟兄被他们追上杀害了,剩下我们三个人。王大哥说,这样不行,万一再追上我们谁都跑不脱。他是主要目标,比较引人注意,且那些护卫都认识他,而我们两个因为没在金兀术府上呆过,护卫们并不太认识。他就把信件分给我们两个人,嘱咐我们分开逃跑,勿要保护好信件。回到临安后,在城外的岳王庙会和,以后伺机拿出这些证据为岳帅洗清冤屈。然后王大哥只身去引开了追兵,我们两个分开逃走。 我逃到大宋境内后,才听追杀我的护卫说王大哥已经被他们杀了,从他身上没找到信件,所以才对我们紧追不放。我痛心之下,更加感到责任重大,就拼了命地与他们周旋。历经辗转,逃到了苏州,被小青姐妹俩所救。后来遇到追杀我的那两个人后,又赶紧逃出苏州,一路辗转回到临安,准备与另外一个弟兄会和。可是找遍了临安城外几个岳王庙,也没等来另外那位弟兄,倒是发现追杀我的人也追到了临安。 那日我冒险进城,混到岳帅旧宅想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位兄弟的踪迹,没想到旧宅已经被改做太学了。返回的途中,就遇到了那两个护卫,与他们一番交手后,我受了伤逃跑,他们紧追不放,幸好遇到小青姑娘和你出手相救。 回到临安后我一边找另外那个兄弟,一边打听洪大人的消息。后来打听到洪大人去年八月就回来了。可是刚回来一月就被秦桧诬陷贬斥了,如今也是岌岌可危,我也不敢擅自去找他。另外那个弟兄至今没有踪迹,也不知是死是活。 听完这些曲折经历,两人一时都无语。沉默良久,白秒一问道:“洪大人知道你们偷取信件的事吗?”张正摇摇头:“不知道,事关岳帅的冤屈,我们没敢跟他透露。” 白秒一:“听说洪大人也是因为提及了秦桧在金国的一些事,才被秦桧忌惮诬陷贬斥的。”张正叹道:“是啊,秦桧奸贼一直是不遗余力排除异己。” 过了会儿,白秒一又道:“如今我们手上也有了秦桧私通金国的罪证,就是小青抢回来的那封密信。你预备怎么办?” 张正摇摇头:“还不知道。现在秦桧如日中天,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那么多王公大臣都斗不过他,我们现在出手,无疑是以卵击石,稍有不慎,只会是前功尽弃,枉费了王经大哥和那几位兄弟的性命。何况,另外那位兄弟手中的东西还没找到。” 白秒一点点头道:“没错,咱们得等时机,在这之前,咱们勿要保护好证据。你放心,既然这是王经的愿望,便也是我的愿望,他没完成的事,我会尽力帮他完成。何况,青儿姐妹也已经被秦桧盯上了,就算我们不想卷进来也不可能了。国仇家恨,我们没有选择了。” 张正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完成王大哥的心愿。这段时间,城里搜查的紧,我就不回城了,我要继续找找另外那个兄弟。如果……万一哪天我回不来了,就请白大夫代为保管好那些信件。我带的那些信件安放在苏州北城门附近的岳王庙的后门左拐五步远的一棵树下,用油布包着,用泥巴封上了,埋地地下。当时我怕我活不成了,就先埋起来,想着日后如果有重建岳王庙的那天,就有可能被挖出来。……以后,如果我找到另外那个兄弟,再设法联系你们。你们……勿要保护好自己,一切从长计议。” 白秒一也道:“你也一样!” 说完留了些衣物和银两给他,二人互道珍重后各自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三九、真假明暗 回到家,白秒一伤痛又愤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进门一声不响地拿出王经给他的信来。只见这些信纸张都已经磨损,折痕明显,显是放了很久,且被反复摩挲过。她摊开信,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笔迹,每封信上都只有寥寥几句前人诗句,也没署名,白秒一读来却字字锥心断肠: 第一封: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下面有个小小的八字。 第二封:相见时难归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梦但愁鬓毛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胡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第三封:此中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西南。 第四封: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惟愿,明月天涯共此时。 第五封:恨我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卿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只盼,星月长相伴,夜夜相皎洁。 第六封: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第七封:行行重行行,与卿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第八封:相离徒有相逢梦,门外马蹄尘已动。 每封信下面都有一个小小的数字。白秒一知道,这一到八代表了王经在金营的八年。“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那几句,大概是他们听说了岳将军被害的消息时写的。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原来人痛到深处时竟是无泪可流的。 一旁的小青看出师傅神色不对,双手似在颤抖,试探地问道:“找到张叔叔了吗?他......” “找到了,他没事,现在很安全。”师傅平静地道。小青又小心地问:“那,问到关于王叔叔的消息了?这些信是……?”师傅沉默了片刻,依然平静地道:“是。密信中的那个王金,就是你王叔叔,已经被金兀术的护卫杀死了。这是他这些年留给我的信。”小青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哭道:“师傅,我们替王叔叔报仇吧,杀了秦桧父子和那几个金人!” 师傅揽过小青,痛心道:“是,咱们是要报仇,不仅为你王叔叔,还为你的父母,岳飞将军,以及我们所有被奸臣和金人所害的人。你王叔叔和你张叔叔他们是因为拿到了秦桧私通金国的罪证,准备回来替岳飞将军洗清冤屈而被金人追杀的。他没完成的事业,为师要替他完成。”说着也突然忍不住崩溃,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王经的消息,她伤心过、失望过甚至绝望过,却从不曾流过泪,心底仍藏有那么一丝期盼,盼着什么时候能有奇迹出现。刚才在听张正诉说时,她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破灭,强忍着悲痛听张正讲完了他们的经历,刚才读信时的肝肠寸断让她也一时无言无泪。这会儿小青的哭勾起了她强压在心底的痛,于是她彻底崩溃了。 而小青则因为从小失去父母,孤苦飘零了好几年。后来跟着师傅和姐姐,她内心深处一直把师傅当母亲,想着王叔叔如果找到了,她就像找回了父母。可是,如今这个小小的希望又破灭了,她仿佛再次失去了父亲,忍不住大哭起来。 师徒俩抱头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复。师傅一抬头,见白福白禄他们几个人都站在门外,面带悲伤地静静看着她俩。忙擦擦眼泪,意外地道:“白福,你怎么来了?你姐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白福忙道:“没有,没有,白姐姐那边很好。只是...只是...我今天在保和堂外看见法海了,不知道他又跑来想干什么,就赶紧来跟师傅说一声。”师傅听了,想了想道:“法海......他的目的倒很明确。这样,白福你赶紧回去,见了法海,告诉他,明天中午,我在钱塘门等他。就说我有重要的话告诉他,他必定会去的。” 白福答应着,又道:“我是中午看见他的,他并没有进门,只在外面转了一圈,此刻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他。”师傅道:“不要紧,如果今天碰不到他,改天再碰见他,你就这样告诉他。”说着在白福耳边耳语一番。白福答应着去了。 晚上,吃饭时,师傅道:“明天见过法海,为师要去一趟苏州,替你张叔叔他们办一点事。小青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仍不可大意,不要随意外出。说起法海,为师倒有了一个想法。我此去苏州,快则半月,慢则二十天,必定会在你姐姐生产前赶回来。这段时间,为防万一,咱们不妨也利用一下法海制造的谣言。” 小青不解道:“关于我和姐姐是蛇妖的谣言?”师傅道:“没错,这谣言如今已经传遍了临安,别人能利用,咱们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不能白白背了这个妖精的名声。”小青:“怎么利用?”师傅道:“白寿白禧你们哥俩明天出去到集市上买些蛇回来,注意别让人看见了,就说是你们自己买来玩的,让卖蛇的把毒牙给拔掉。然后交给白福,让他隔三岔五放在李家附近。” 小青吃惊道:“啊,放在姐姐家附近?那要是吓着姐姐和许家姐姐两个大肚婆了呢?再说,这也吓不倒法海啊?他又不怕蛇,也知道我们不是蛇妖。”师傅摇头道:“这蛇不是用来吓唬法海的。自然也不能吓着你姐姐她们,所以,提前得给她俩讲清楚。这些蛇拔掉毒牙之后就无毒了,再让白福在她俩的房门口窗台都撒些雄黄,提醒她们两个孕妇注意不要碰到雄黄了。这蛇嘛,是用来震慑秦桧的那些爪牙的。他们之前就知道了关于蛇妖的谣言,以秦桧的脑子,自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如今咱们就让他们见一点半真半假的东西,也不指望他们因此相信,只要让他们心里产生那么一丝疑云就够了。再加上瘟疫的威慑,晾他们近期不敢轻易上门生事。过了这段时间,我从苏州回来了,你姐姐平安生产了再做其他打算。” 小青几个答应着。师傅又道:“青儿你切记,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不要出门。这段时间也不要再女扮男装了,以免被人认出。等再过十天八天,你姐姐临产前,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就去李家先照应着,就以小青从前的装扮回去。万不可让她们两个被蛇或者雄黄伤了胎。另外,如果外面查的太紧,躲在你姐姐家,对你也是一个保护。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青答应着,又道:“要不要让白禄陪着师傅去苏州?好有个照应。”师傅道:“不必,我之前并不常露面,除了法海,没人认识我,我明天就去会会那法海。” 第二天,白秒一用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骑着马就出发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果然在钱塘门等到了法海。白秒一开门见山地道:“法海,你答应过我,在素贞生产之前不再来生事的,为何又去了保和堂?”法海也不客套:“白大夫,老衲是答应过你,可老衲总要看看白素贞到底生产了没有吧?而且,据老衲所知,现在盯着她手中之物的可不仅是老衲一人,老衲也不想被人捷足先登。白大夫,你们这是何苦呢,把那画交给老衲,你们不就解脱了?” 白秒一不露声色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画。不过,我倒是有几句话,是你所关心的。”法海:“什么话?”白秒一肃然回道:“你哥哥临终前留下的,也是关于一幅画,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那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法海紧问道。“我认为合适的时候。”白秒一正色道,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在这之前,不许你找白素贞夫妇生事,否则你会后悔的。” 师傅走后,小青按照师傅的嘱咐,躲在家里养伤。白素贞和许宣一家的生活在瘟疫和时不时出没的蛇的掩护下也一派平静。但秦桧父子的家里这段时间却不平静。 自那日密信被抢,梁王爷金兀术的使者被杀后,秦桧坐立不安。如今朝野对他的风评本就不佳,他虽然利用手中的权利极力压制,但如若他和梁王爷的那些信件此刻泄露,那将对他大大的不利。 此刻,他正在室内来回地踱步,儿子秦熺坐在一旁也是一筹莫展。旁边两个人垂手而立,正是那日小青碰到的秘密会面的三个人中的两个,另一个自然是被小青杀了。 秦桧道:“都搜了十多天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站着的一个人道:“没有,城里城外都没发现任何踪迹,附近的住户也没有见过那个人。”说话的正是秦桧的秘使,叫高益恭。这些年,秦桧跟金国之间的秘密交往,一直是他在负责接头传递。 另外一个站着的自然就是金兀术的护卫,他也开口道:“当时那人低着头进来纠缠一番就出去了,还戴着面罩咳嗽着,浑身脏兮兮的。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患了痨病的叫花子,并没有在意,因此没看清他的脸。后来我那位兄弟追上了他,跟他对打,可是又被他杀了。从伤口看,一剑封喉,显是那人功夫了得。可是看他身材瘦小,又中了我那兄弟一刀,从刀上的血痕看,入刀颇深,况且目前外面也没有关于信中的消息传出,会不会那人也已经重伤身亡了?” 秦熺道:“死要见尸。这些天了,找到尸体了吗?” 秦桧一边踱着步一边道:“你们俩都是往来多回的老手了,竟然在一个小叫花子手里失了手,给老夫和王爷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老夫刚刚处理了一批心怀异心之人,又禁止了野史,让熺儿任秘书少监,监督史官之笔,并烧毁了自罢相以来所有涉及老夫的诏书和奏章,眼看就要处理干净了,你们却给老夫捅出个这么大的篓子。那密信内容一旦泄露,胜过烧毁的所有诏书和奏章。” 那金人道:“在下虽然没看过信,但听王爷大致说过,信里主要是谢大人上次献的两件宝,并要大人加紧追查清明上河图,还有就是,请大人协同追查王府逃跑的那几个人。前几天在下已经派人回去禀报王爷,重新写信了,想来不日即可收到新信。” 秦桧厉声道:“这还不够吗?王爷的信老夫早看晚看,看不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别人不能看到。”停了下又道:“熺儿,再去多找几个画师来,让他俩仔细回忆,正面背面都要画,互相对比识别,务要画出那凶手的真实模样。外面的搜查,也不要停止,同时扩大搜查范围。” 另外三人同时道:“是!” 于是,小青几人住的地方,先后迎来了两次搜查。此时小青早已换回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装扮,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白禄他们几个男孩子,身材与小青有差距,不必太担心。家里的剑按照师傅之前的嘱咐,已经撒上了一层灰尘,像是许久没用的样子,小青换下的衣服已经烧掉,因此几人倒也轻松应付过去了。 但是白禄却不放心道:“如今搜查的这么紧,小青你不如去姐姐家去吧,别忘了师傅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姐姐家现在有瘟疫掩护着,他们应该不会进去搜查。”小青一听也是,姐姐最多还有十来天就要临产了,况且她好久没见姐姐了,早就有些想念了。于是简单收拾一番,换上小青的一袭青衣,回到了李家。 多日不见,许娇容见小青回来,高兴地道:“青姑娘你可回来了,找到你家人了吗?这段时间你不在,我们都挺想你的呢。尤其我们姐俩,都挺着个大肚子,你这一回来,我们可就享福了。”小青道:“正是呢,小青就是专门回来照顾两位姐姐生产的。家人还没找到,不过快了,有了些眉目。师傅还在外面找,不过也会在姐姐们生产前赶回来的。” 回到白素贞的房间里,白素贞急忙拉起小青的手上下看道:“怎么样?身上的伤都好了?”小青笑道:“你看,我这不是都好好的了吗?”于是姐俩在房间里说起这段时间的遭遇。 白素贞听完叹道:“师傅说的很对,如今就算咱们想与世无争不被卷入也不可能了,既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跟他们拼到底。我只是为师傅担心,师傅当年也不过你我如今的年龄,只身带着我逃难长达两三年,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在青城山安定下来等着王叔叔,却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如今对王叔叔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师傅的心里还不知道有多痛呢,还要面对这些奸臣贼子。但,既然师傅要完成王叔叔未完成的事业,我们姐妹自然要与师傅同舟共济,为了岳飞将军的冤案,也为了咱们自己的冤屈。官银失窃,捐宝却成了盗宝,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谣言。” 过了会儿又道:“青儿,论起来,姐姐不如你刚烈,也没有师傅的坚韧和深思熟虑。姐姐从前有些随遇而安,一心只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想过为他们报仇。可是,现实却事与愿违,有人偏让咱们的小日子都过不安身。” 小青道:“姐姐不要这样说,姐姐你最大的好处是善良仁义啊,又温柔贤惠,不像小青老是惹是生非。你会在路上救下打劫你的小青,会救下素不相识的张叔叔,会把珍宝拿出来救助说你是蛇妖的老百姓,会为了许官人不管不顾,这些,小青自问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白素贞笑道:“论起这些,姐姐又不及咱们师傅了。师傅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子,与你我还有白福他们都非亲非故,却收留养大了我们。教我们读书识字,谋生技能,还有为人处事。姐姐做的那些,不过是师傅从小的言传身教罢了。” 小青道:“那倒是,遇上师傅,是我们七个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十、一喜一忧 白素贞和小青在说着师傅的时候,师傅白秒一正在返回临安的路上。按照张正说的地方,她果然找到了一包信件。一路上,她思考着该怎么保护利用这些证据。以秦桧的势力,她们师徒几个加上张正,都无疑是羊入虎口。秦桧随便捏造个什么罪名就可置他们于死地而不会引起任何波澜。那样一来,他们不仅不能完成王经的遗愿,更是亲手将好不容易获得的证据拱手送到了秦桧手中。 想来想去,也没有万全之策。也许,可以找姐夫商量商量。如今,能深谙朝堂形势,多少能在朝中递得上话,还能帮她筹谋建议的,也只有姐夫了。她刚到临安时就听说姐夫如今退隐在西湖附近,只是因为心灰意冷,加上避嫌,连从前的旧部也不轻易见。是时候去看看他们了。 于是,到达临安的时候,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沿西湖走,一路打听姐夫韩世忠的住处。快到凌波门的时候,她见一个老者在岸边的沟渠旁洗鱼,于是问道:“请问老丈,知道韩世忠将军的府第在哪里吗?” 那老者慢慢地起身,转过来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是……?”“韩叔?”白秒一惊喜地喊道。“果然是你,白姑娘,自从靖康之乱那夜一别,十好几年了,没想到我老头子还能再见到姑娘。”老者颤巍巍地道。白秒一也激动道:“韩叔,没想到能在临安再见到您老人家。”韩叔这才问道:“白姑娘是来看韩将军吗?哦,不,如今该叫清凉居士。” 白秒一:“清凉居士?这是姐夫如今的雅号吗?我今日路过此地,听闻姐夫在此隐居,特来看看。” 韩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宅邸道:“那就是如今的韩府。将军如今隐居,闭门谢客,所以门前也不标识。不过姑娘今天来的不巧了,将军今日一早钓了这些鱼送回来,就出游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白秒一:“出游,去外地游玩吗?”韩叔道:“老头子没问,不过将军如今随性惯了,经常游玩起来几天不归家,也说不定晚点就回来了,姑娘去家里住下等吧,都是自个家里。”白秒一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想了想道:“既然姐夫不在,我改天再来吧。姐夫回来您告诉她,我在临安遇到点事,想找他拿个主意。” 找到了姐夫的住处,告别韩叔回到家,白禄来开的门。白秒一随口道:“小青呢?” 白禄:“小青去姐姐家了,前几天官府查的严,来家里搜查了两次,我就让小青先去姐姐家避一避。”“去了也好,你姐姐估计也快生了,身边得有个人随时照顾着。那边最近没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师傅刚走没两天的时候,听白福说,又有官差去保和堂查问刀伤药的卖出记录了,白福和许官人按照师傅的嘱咐应付过去了。还有就是,听说最近官府抓了好多身材瘦小的青年男子去问话。白寿和白禧个子比较小,也被带去了,说是让他们佝偻着腰,重复地说一句话,说什么‘好心人,给点吃的吧,我从外地来,途中染了风寒,盘缠花完了,几天没吃东西了’,然后再咳嗽几声。然后还让他们每人拿着剑舞了几下,白寿和白禧装着不会,混过了。” 白秒一听了笑了一下道:“他们也算是下足功夫查此案了。只是,如此大张旗鼓,真有凶犯也早就跑了。” 白禄也笑道:“说的是呢,查了这么久,他们连是男是女都还没搞清楚。” 白秒一看了他一眼:“别乱说,小心为上。” 白禄忙噤声。 第二日傍晚时分,白秒一跟白禄几人简单交代了一下,换上寻常妇女的装束,也赶去李家了。她知道,白素贞的生产就在这几日了。 见到师傅归来,白素贞和小青并许娇容都很高兴。白秒一道:“我是特地赶回来当接生婆的。” 许娇容道:“有师傅为我们接生,我们姐妹俩可是福气了。” 那天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小青道:“也不知道两位姐姐什么时候生,按日子也该生了,难不成两个小家伙还想在娘肚子里多呆几天?”白福好奇道:“也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 一旁的李公甫听到这话,忙道:“汉文,如果咱们生的是一男一女,不如结为儿女亲家如何?”许宣道:“当然好了,但若是姐姐和娘子都生了儿子或女儿呢?”李公甫道:“那就结为兄弟或姐妹。” 小青笑道:“姑老爷可真糊涂,他们本就是表亲姐妹或兄弟,如何还要结拜呢?”众人闻言也不禁哑然。白秒一在一旁笑道:“放心,这亲家是做得成的。”许宣和李公甫闻言高兴道:“既是师傅这样说,那就是必定做的成了,那不如现在就定下亲吧。”许娇容笑道:“看把你们两个男人急的,好像生孩子的是你们。” 正说着,谁知吃完饭不久,白素贞感到腹痛难忍,众人忙准备起来,当晚凌晨天快亮的时候,白素贞生下了一个儿子。夫妻俩为其取名许仕林,许宣还为其取了个小字叫及之。众人道:“还是仕林念起来顺口,及之这种名字,一听就是你们读书人的那一套。”于是众人便习惯叫这孩子许仕林,对及之这个字很少叫。没两天,许娇容也生了,生了个女儿,取名李碧莲。白素贞将她和许宣的玉佩一块给碧莲戴上,一块给仕林戴上,算是两孩子的定亲信物,这娃娃亲就算定下来了。 一家人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之中,暂时忘记了外界的烦恼,商量着满月时,给两个孩子一起办个满月酒。 与许李两家的喜悦不同,秦桧府上诸人最近丝毫高兴不起来。密信被抢,密使被杀已经一个月了,案子查的毫无进展。他们将城内城外所有身形相仿的男子都带来一一试探过了,让他们重复作案者那日说过的话,模仿他的姿势,通过舞剑检验他们的剑术水平,能想到的招都试过了,依然没发现作案者的影子,那人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日,案件的当事人之一,秦桧的密使高益恭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私宅,他的一个新娶不久的年轻小妾迎上来道:“官人,好几天都没见你人影了,这么晚回来还这么没精打采,奴家在家里都快闷死了,官人也不陪陪奴家。” 高益恭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去!去!去!案子没进展,烦着呢!”小妾不满地都囔着:“官人不陪我,我明天就自己出去逛。”“妇道人家,不在家呆着,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不守妇道乱跑,小心我把你那双脚也缠起来。” 高益恭依旧没精打采地道。 小妾不满道:“谁不守妇道了?天天守在这深宅大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都憋死了。再说,奴家是女扮男装出去的,不靠近,谁能认得出来啊?”说着,伸手来拽着他的腰带撒娇道:“官人……” 高益恭正欲推开她,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小妾的手翻来覆去看了看,道:“你刚才说什么?女扮男装?谁能认得出?……你去,扮一个来给我看看,现在就去!”小妾不解:“现在?官人想看看奴家男儿装扮吗?” “是!是!是!马上扮来给为夫看看。” 高益恭有些激动道。 不一时,小妾果然兴高采烈地扮了男装过来。高益恭让她佝偻起腰,前前后后转来转去看了看,又再次抓起她的双手看了看,兴奋地道:“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一早,高益恭来到秦府,吩咐那些画师们:“按照我们说的,重新画,画成女子来看看。”说完又匆匆忙忙地去对秦桧父子道:“大人,卑职昨晚有了新发现。”秦桧疑惑道:“什么新发现?” 高益恭急忙道:“大人,那作案者身材瘦小,虽着男装,却未必是男子。之前我们的搜查一直局限于男子,是否方向错了?且卑职想起,当时那人的手在卑职腰间摸索时,卑职曾憋见那双手纤细瘦小,似不像男子之手……” 秦熺看了看父亲,道:“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现在才说?亏你做了这么久的密使!” 高益恭嗫喏道:“卑职…也是昨晚见了小妾女扮男装才联想到的……”秦桧慢慢道:“女扮男装,是了,一个女子放在男子中,自然显得身材瘦小,若放在女子中,倒未必了。身材偏瘦,双手纤细,会使剑,会骑马,这样的女子不难找。立即全程搜捕,城外也不要放过。宁可错抓,也不可漏过!” 于是临安城里又开始了新一轮抓捕,新的画像又张贴了出来,同样的画像一男一女贴在一起,引起不少人围观议论:“听说杀人者干净利落,一剑封喉呢,搜了这么久,原来是个女子……”“可不是?也不知哪来的侠女,居然敢杀相国府的官差……”“嘘……,小声点,没准人家原本是想杀相国呢?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干没敢干……” 白禄看到新贴的画像时,也心里一惊:果然如师傅说的,不能大意,前几天还说他们连是男是女都没搞清,这就转向女子了。虽说画的根本不像,但他们若再像上次那样见了身形相似的女子都带去试探,小青岂不是危险了? 于是白禄赶紧跑到保安堂给白福报信。白福接到信,立即赶回李家。家里小青姐妹和许娇容都还沉浸在两个小生命的喜悦之中,师傅白秒一虽然心里隐隐着急,但也不忍打破两人初为人母的喜悦。听了白福的话,只淡淡的道:“没事,你们继续留意着吧,好在你白姐姐如今已经产下麟儿,咱们少了一重牵挂,外面的蛇继续放着就是。”作为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医者,白秒一实在不忍心打断眼前的人伦之乐。就让眼前的幸福多延续一日是一日吧!且静观其变,看看秦桧父子接下来是什么招数。 果然,没过两天,保安堂和李家就迎来了一批官差。声称捉拿命案嫌犯,带嫌疑人去问话,要家里的女子都出来接受检查。保安堂里只有许宣和白福在,倒好应付。到了李家,还没进门,见门前两条蛇在蠕动,站在门口见院子里还有几条。几个官差一时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蛇?”有个官差之前在苏州时就去过保安堂,小声道:“你没听闻吗?这保安堂有两个蛇妖呢?就是那白素贞和丫鬟小青。另外几个官差将信将疑地退了两步,另一个道:“岂止如此?这家上次大人让我们抓白素贞时就来过,白素贞患了瘟疫,不知道好了没有呢。”刚才的官差道:“怪不得,没准就是因为蛇妖患了瘟疫,小蛇才到处乱跑的吧?” 几人正说着,许娇容和师傅出来了。许娇容没精打采地道:“几位官爷,到我家何事?”一个官差大着胆子道:“我们来搜查一个命案嫌疑犯,叫你们家女眷都出来接受检查。”许娇容道:“我们家里现在三个女人,我弟妹白素贞患了瘟疫一直没好,又刚生了小孩,如今还动弹不得。正独自躺在里间呢,剩下我和这位接生婆,你查吧。”说着用手指了指白素贞的房间,只见厚重的门帘里,隐隐有人躺在床上,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 几个官差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女人,又皱了皱眉,终究没进白素贞的房间。 官差走后,小青从姐姐的房间里出来道:“师傅,我们就这样躲着吗?真恨不得去杀了那几个官差爪牙!”师傅缓缓道:“自然不能一直躲着,但也不能逞匹夫之勇。” 许娇容道:“青儿这是怎么啦?他们抓他们的命案嫌犯,跟咱们没关系,只要他们不再来纠缠什么宝贝,找你姐姐的麻烦,咱们就别去招惹他们。” 白素贞看了看师傅道:“姐姐有所不知,他们抓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命案犯,听说是有人杀了个金人奸细,秦桧这是在抓同胞替金人报仇呢!听说杀金人的是个女子,长的身材瘦小,跟小青挺像的。小青是怕他们找不到人了,就抓小青这样身材相似的女子去当替罪羊。师傅也怕秦桧借机诬陷我们,他可不正愁珍宝一事在我身上找不到证据?” 许娇容吃惊道:“哎呦,这可像是秦桧的一贯手段。那可怎么是好?青儿不如出去躲一躲吧?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师傅道:“许姐姐说的有道理,我今天晚上就带小青出去躲躲。” 白素贞还想说什么,师傅道:“素贞不用担心,我带青儿出去躲一阵子,好在你姑姐俩的孩子都平安生下来了,为师也少了一重牵挂。你的事,秦桧没有证据,况他现在忙着抓命案犯,一时估计也顾不上。你就先安心在家养着吧,照顾好许家姐姐母子。” 白素贞只得嘱咐道:“那师傅跟青儿都小心着点,找好了容身之地,给我来个信儿。”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一、聚散离合 天快黑的时候,师傅带着小青消失在暮色中。白天搜查了一天,这会儿街上停止了搜查,城门口也已经关闭。师徒二人匆匆走着。小青道:“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去你韩叔叔家。”“啊,去韩叔叔家躲?那万一?”“不是去躲,是去找他商议对策,咱们难道要坐以待毙?或是躲一辈子?”“是,咱们不能躲一辈子,更不能坐以待毙!”小青愤愤道。 不一时,师徒二人来到韩府,师傅敲了敲门。小青看了看周围:“这不是凌波门附近吗?”师傅:“没错,是凌波门附近,我从苏州回来时特地来找过了,你韩叔叔家就在这里。”“这么巧?上次救我的那个韩公子,也说是住在凌波门附近。”小青小声道。正说着,门开了,白秒一叫了一声“韩叔!”韩叔道:“快进来,将军在家等了你好几日了呢。”师徒二人跟着韩叔进了门。白秒一环顾了下院子,只见院落虽然不大,倒也干净别致。三人穿过第一进房屋,来到后院的一个正房里。韩叔让两人先坐下喝杯茶,他进去叫韩将军。 不一会儿,韩将军出来了。白秒一起身,抬眼看去,只见眼前的韩将军已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雄壮威武,完全是一副乡野村夫的模样。白秒一不由心下一酸,一时说不出话来。小青忙上前施礼,脱口喊了声:“韩叔叔!” 韩将军见白秒一带着一个少女,又听少女叫自己叔叔,不由得一愣。白秒一知他心中疑惑,忙道:“这是小青,是梁小芸的女儿。几年前我们在成都府遇见在外流浪的她,就将她带在身边。”韩将军闻言,打量了小青一番,不由的一声叹息:“原来是小青。当年,我们还以为你随你母亲一起牺牲了,或是被金人虏去了,怎么会到了成都府?还这么巧遇上了白姨娘?”三人正说着,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小青?是小青妹妹吗?” 白秒一闻声扭头,只见一个年龄跟小青相仿的青年公子正从里屋出来。韩将军忙道:“子温,快来见过你白姨娘。”一边对白秒一道:“这是我的长子,叫韩彦直,子温是他的小字,比小青年长一岁。” 白秒一知道,堂姐当年与姐夫成婚多年,但姐夫一直在外打仗,堂姐好不容易育了一个女儿,又夭折了。后来靖康之乱时,堂姐带着家眷在逃难途中因病早逝,便不曾留下儿女。这个子温自己倒是知道,只是之前从未见过。 子温来到近前,朝白秒一施礼道:“子温见过姨娘。”白秒一忙扶起他:“子温,你认识小青?”子温未及回答,直看着旁边的小青,脱口道:“是你?”韩将军在一旁代他答道:“他俩从小一起在军营里长大的,小时候天天混在一处。” 小青也认出眼前的少年公子正是那日在路边救她离开,并送她回家的韩公子。不禁也惊喜道:“原来你是子温哥哥?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来凌波门打听一下韩公子,好登门致谢呢!刚才师傅说这里是韩府,我还在想怎么这么巧,没想到真就这么巧!” 子温看着她道:“是好巧。那日我送你回家,听见那个白禄叫你小青,我当时就纳闷了,年龄名字都对得上。只是,他说你是他妹妹,我就......” 小青忙道:“白禄是我的结义兄弟,是我在流浪时认识的。”说着又扭头对师傅道:“师傅,那日就是他在路边救了我,又划船送我离开的。” 子温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青道:“想不到,几年不见,当年的假小子出落成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小青含笑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羞涩道:“子温哥哥又来笑话我,几年不见,哥哥的武艺练的如何了?”子温有点难为情地搔着头道:“让妹妹见笑了,哥哥我如今只怕比不上妹妹了……” 韩将军和白秒一在一旁见他二人的情状,不由互看一眼。韩将军道:“子温,你带小青去一旁叙话,我和你白姨娘有事商量。”子温闻言带着小青去后面的花园里去了。白秒一看着二人的背影,问道:“子温如今不习武吗?”韩将军叹道:“日常倒是还习着,只图健体防身罢了。我与岳飞从武一辈子,一心保家卫国,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习武有何益?孩子们将来如能从文便罢,如无才干,倒不如做个普通百姓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落个清净自在。” 白秒一知道姐夫此时的心境,一时也无言。韩将军又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孑然一身?”白秒一苦笑道:“这些年我带着素贞和小青住在青城山上一个道观里,倒也自在。”韩将军疑惑道:“你是怎么遇上小青的?怎么知道她就是梁小芸的孩子?素贞......又是谁?” 白秒一先简单讲了自己当年如何受托带白素贞与一批珍宝逃难两年多的经过和遭遇,然后才又将如何决定带素贞回蜀地避难,在城门口遇见梁小芸和襁褓中的小青,后来在成都府,白素贞如何救回小青的经过一一道来: 那是建炎三年五月,白秒一带着小素贞逃难了两年多了。来临安找姐姐姐夫一家,没找到,小素贞却在此落入人贩子之手,幸亏得到钱塘县的许宣和他爷爷相救。安全起见,白秒一决定带着她回蜀地老家。 那天正要出城,突听身后有人喊道:“白姑娘,白姑娘!”白秒一驻马回头,只见一个年轻妇女同她一样骑着马,怀里兜着个小孩,正有些迟疑地望着她。白秒一停马待那人渐渐走近,定睛一看,原来是姐夫二夫人梁红玉身边的一个姐妹名叫梁小芸的。 梁红玉当日家中败落,身边唯有这个昔日的丫鬟相伴,二人一同流落到烟花之地。后来梁红玉遇到了姐夫韩世忠,得以赎还自由身。这梁小芸就一同被赎了,跟在梁红玉身边一起在军中效力,武艺颇精,后来嫁给了军中一个小将领。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到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小芸姐姐,是你!”那妇人也道:“果然是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白秒一也急道:“你怎么在这里,姐姐姐夫呢?”二人一瞬间均有很多疑问想问对方,就干脆就近找了个茶棚坐下来详聊。 一番长谈,白秒一才知道,梁小芸是三月随二夫人梁红玉来杭州府协助姐夫平定苗刘兵变的。兵变平定后,二夫人即和姐夫韩将军将军队驻扎在城外不远的一个乡村,前几天才又开拔到北方抗金去了。姐夫大军开走后,皇帝就移驾到建康去了。梁小芸因为怀中的孩子病了,才暂未随军走。这几天孩子渐好,这才准备去追韩将军的队伍。 白秒一问起堂姐和家眷以及父亲在军中的情形,梁小芸道:“白姑娘放心,白老大夫在军中一切安好。韩夫人和家眷现在都在建康府落脚。韩夫人如今被封为秦国夫人了,上个月还来信报过平安,还问过白姑娘你的消息呢。你瞧,我们小青出生时,夫人还赏了这个玉坠子呢。”说着,从怀中孩子的胸前掏出一个青翠欲滴的玉坠。 白秒一伸手就着那孩子胸前看了看,忆起果然曾是姐姐之物。佩戴在那孩子雪白细嫩的颈脖之下,越发显得剔透青翠,甚是好看。乃随口问道:“她叫小青?多大了?”梁小芸道:“正是,这孩子是两年前我随夫人逃难到应天时生的。因出生时夫人赏了这个青翠的玉坠,众人都说她带着甚是好看,这孩子也像是很喜欢,总用小手抓着不放,就给她取名叫小青了。”顿了一下又道:“也正因为她出生,我们在应天停留了好几个月,建康元年年底才从应天逃到建康,之后夫人和家眷就一直呆在建康了”。 白秒一恍然道:“难怪我那年九月去江宁,哦,也就是如今的建康,找你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呢。”梁小芸道:“是了,当初我奉二夫人之命离军回家一是为待产,也顺便护送家眷到应天逃难。刚到应天不久,小青出生,那时是六月,我暂时行走不便,家眷中其他女子又多不会武,行走不安全,就暂时躲在一户僻静的人家避难。直到半年后才动身去建康,当时将军说建康还算安全。把家眷护送到建康安顿后,我就去找二夫人随军队走了。” 说完又问起白秒一面前的素贞,白秒一简要把素贞的来历和两人这两年多的经历说了一番。梁小芸安慰道:“如今天下未定,金兵到处作乱,姑娘带素贞回蜀地安身也是上策。到了蜀地,要常托人来信才好。”白秒一道:“自然,也请转告姐姐和王经,常给我来信。”梁小芸笑道:“那是自然,姑娘想知道王经的情况吧,告诉你,王经现在跟随宗泽将军的旧部岳飞一起抗金。听闻那岳飞武艺超群,侠肝义胆,定非池中之物,王经跟着他不会有错。” 白秒一道:“我不期望他建功立业,他有功可建,就意味这世道尚不太平。这几年亲眼见了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我只希望哪一天能天下太平,我等百姓能安居乐业。”梁小芸叹道:“是啊,我等生逢乱世,有国无处避,有家不能归。”二人一番详聊,白秒一总算知道了家人的情况,心下安定不少。一抬头见时间已不早了,二人起身道别,各自策马奔去了。 后来,白秒一就带着小素贞回到了蜀地,因山下的白家老屋破损又被土匪烧了,就带素贞上了青城山,在一个道观里隐居,教素贞学医习武。 大概是绍兴九年底,素贞十六岁,临近春节时,素贞应邀独自一人去成都府城内一户人家行医,回来时天有点晚了。师傅一向嘱咐她,外出行医时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山上,以免让师傅担心。 因此素贞正急急往回赶,突然从街边跑出一群少年,有人抱住她的腿,有人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她正自惊骇,见一个瘦小个子的从前面伸手向她身上乱摸,素贞心道:“原来是群小贼。”自小习武的她自是不怕这群小贼,三下五去二就脱身跳出来,还顺手擒住了那个在她身上乱摸的小个子,其他人见状一哄而散。 她把那个小个子抓到路边,只见这少年十一二岁的样子,衣衫单薄,浑身滚的黑黢黢的,几乎看不清长啥样。她正想伸手打他几下,见那少年一副桀骜不驯的眼神看着她,居然先开口道:“没想到小娘子长这么漂亮,还会功夫,小弟今日佩服了!”这一开口,白素贞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个姑娘,还自称小弟,也不害羞!”那姑娘嘟囔道:“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白素贞又问道:“你家住哪里?父母何在?为何在此打劫?” 那姑娘见问,突然大哭道:“好姐姐,饶了我吧,姐姐功夫这么了得,以后再也不敢打劫姐姐了。再说,我们也没抢到姐姐什么。”白素贞没好气道:“不敢打劫我,那是要继续打劫别人了?你家住哪里?父母何在?”那姑娘哭道:“我没有爹娘,两天没吃饭了才出来抢点吃的。” 白素贞听了,心下一软,又见寒冬腊月她穿的如此单薄,忍不住道:“那你跟我回家吧,我身上既没多少银两,也没有吃的。我家有吃的,我家在青城山上。”那姑娘疑惑道:“姐姐不骗我?”白素贞笑道:“骗你你再打劫我如何?”那姑娘破涕为笑,跟着白素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二、小青身世 白素贞带着那姑娘回到道观,天已黑了,师傅正站在门口望着,见她带回个乞丐样的少年回来,不禁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出了什么事?这是谁?”白素贞把路遇这个姑娘的过程说了,师傅道:“可怜的孩子,带她去洗个澡吧,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素贞很快烧了一桶热水,带那姑娘去房里洗澡。倒好水,素贞转身找了几件自己穿过的旧棉衣,回头见那姑娘已经脱衣跳进桶里去了。她站在旁边,想帮她把头发洗洗,不想那姑娘回头见她站着看自己洗澡,急道:“快走开!快走开!不许耍流氓!”素贞笑道:“好,我走开,不耍流氓。”说着顺手抓起姑娘换下的脏衣服拿到外边扔了。 不一会儿,姑娘洗完澡,换上她给的棉衣出来,走到房间门口,突然大叫道:“我的玉呢,我的坠子呢,是你,一定是你刚才拿走了!”白素贞愕然道:“什么玉?什么坠子?没见到啊,我只把你换下的衣服拿出去扔了。”那姑娘道:“扔哪儿了,快去给我找会来,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是我的命根子。”白素贞忙提着灯带着她来到扔衣服的地方,两人好一番找,终于从丢衣服的不远处找到了一个翠绿色的玉坠子。那姑娘宝贝似的拿着擦了又擦,一边走进屋来。 这会儿白秒一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在旁边一直看着刚才这一幕。看着那姑娘手中青翠的玉坠子,仿佛在哪儿见过。待那姑娘坐下,她一边照顾她吃饭,一边问道:“姑娘说这玉坠子是你娘留给你的命根子?可以让我看看吗?”那姑娘看着她,很是犹豫。白素贞在一旁笑道:“放心,我师傅是不会要你的东西的。”那姑娘才从脖子上取下坠子递给白秒一。 白秒一见那坠子剔透而青翠欲滴,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于是问那姑娘道:“姑娘家住何处?你娘叫什么名字?”那姑娘边狼吞虎咽地吃饭边道:“我也不知道我家是哪儿,小时候我跟着我娘骑马到处跑。我娘叫梁小芸,已经死了几年了。” 白秒一心下一骇:“梁小芸?那你是小青了?”那姑娘抬头惊讶地望着白秒一:“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青?” 白秒一道:“果然是梁小芸的孩子,我……我是你娘的姐妹,从前我们是一家人。论起来,你该叫我姨娘。你两岁那年,我在临安遇见你娘抱着你时,见过你带着这个玉坠子,所以刚才看着眼熟。你要不说你娘是梁小芸,我一时还想不起来。” 小青听了,不由得愣住了。过了一会,突然一把抱住白秒一道:“姨娘?原来我还有个姨娘,我娘怎么没跟我说过?我只知道,从前我有个姨娘叫…...”白秒一笑道“从前你有个姨娘叫梁红玉,是后来的秦国夫人对吧?”小青奇道:“你怎么都知道?”白秒一道:“你姨娘梁红玉是后来的秦国夫人,原来的秦国夫人姓白,是我堂姐,这下你该明白了吧?”小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白秒一知道,堂姐去的早,小青自是不知道的。梁红玉是绍兴五年去的,那时小青也还小,不知道这些关系也是情理之中。忙道:“孩子,别哭,慢慢吃,吃完了告诉姨娘,你娘是怎么死的?你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小青吃完饭,一哽一咽地说了她这几年的遭遇。原来小青八岁那年,父亲在一次战役中亡故。九岁多那年,母亲带着她在一个营地,遭遇到金兵的袭击。母亲骑马带着她逃避金兵的追击,眼看金兵要追上了,母亲把她放在一棵树上,让她往上爬,藏在上面别出声。那时是七月间,树上枝繁叶茂,她躲在茂密的树叶间,看着母亲独自骑着马引走了追兵,再也没有回来。 天快黑的时候,她爬下了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顺着路一直走。后来走到了一个村里,在村里流浪了几天,找住户人家要点吃的。 有一天,她在村里遇到一个长相和善的老头,说要带她去找她娘,她就跟那人走了。那人把她带到一个黑屋子里,同好几个女孩子关在一起。又过了几天,她们被一辆马车拉着一直跑,中途有几个孩子被拉出去了,再也没回来。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子一直被关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到了一个城里,她和另一个孩子被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 做了半年后,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花瓶,被主人一顿毒打,饿了几天饭。之后她就伺机逃走,凭着从小跟着母亲在马背上跑的机灵劲儿,她很快逮着一个机会逃了出来。怕那大户人家追赶,她就一直跑,饿了就趁天黑到农家地里偷些吃的,就这样一路偷一路讨饭逃到了成都府。 在这里,她遇到了五个跟她一样无家可归的同龄孩子。他们就一起在一个破庙里安身,白天出去能讨就讨,不能讨就偷;晚上出去偷点小东小西的,慢慢就成一群了小贼。那五个是男孩子,她便也扮作男孩子。因为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身上自有一股倔劲儿和鬼精灵劲儿,那五个男孩子都听她的。她就带着他们在成都城里混,直到遇见白素贞。 白秒一听完,搂着她道:“可怜的孩子,苦了你这些年,都怪这造孽的世道。算起来,过完年你就该十三岁了,既然遇到了我,今后你就跟我们一起,跟素贞做姐妹吧。”白素贞笑道:“想不到我居然无意中找回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小青忙痛快地答应着,又道:“那我那五个兄弟呢?我不能丢下他们。”白秒一笑道:“小丫头,倒还挺讲义气。既然不能丢下,那就一起带上山来,这里地方也宽敞,够他们住。以后就帮我们采采药,做个帮手吧。”小青高兴地道:“是,谢谢姨娘。” 第二天,小青下山找到了她五个兄弟,那几个男孩子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小青原来是个姑娘。之后,他们就一起上了青城山。白秒一教他们采些草药,自己用不完的就拿去卖掉。又带着他们在房前屋后种了些蔬菜粮食,倒也能供给几个人的生活。闲暇时,他们也跟着白素贞练练武。小青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混迹军营,又在外面流浪了这几年,原有一些拳脚底子,练起武来倒不费劲,颇有天分,进步很快。 相似的人生遭遇与经历让小青与素贞甚是投缘,无话不谈。很快,两人就姐妹亲密,形影不离了,于是便也跟着白素贞叫白秒一师傅。 韩将军听完道:“原来如此。都是一群可怜的孩子,难为你一个人带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们什么时候到临安的?怎么之前没来家里?上次你说有事跟我商量,是什么事?”白秒一说:“小青和素贞他们几个孩子前年清明节前后就来临安了。白素贞是来跟许宣完婚的。当年许宣和他爷爷救了她,我便做主给他俩定了亲。小青跟她感情好,便也跟着来了。我是今年七月才到临安的,中间有些事就一直没来看姐夫。”说着又把白素贞和小青过去两年从临安道苏州,再到镇江的遭遇一一讲了,又讲了前番小青救张正,抢密信杀金人的事。 韩将军听了,吃惊道:“是小青杀的?难怪秦桧如今满城搜捕呢!这丫头如今这么了得?”白秒一点点头道:“没错,方才小青说子温救了她,就是她杀金人的时候。当时她受了重伤,昏迷落马,碰巧遇上子温在附近。张正只身引开了追兵。子温藏起她后,又带着她划船从西湖离开,所以追兵在钱塘门附近一直没找到她。”韩将军道:“这小子,回来竟都没跟我提过。”白秒一一笑道:“子温大概随姐夫你的性子,正直仗义,有勇有谋。你没听他刚才一见面就说,他如今的功夫比不上小青吗?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是小青的杰作,怕走漏消息吧。” 韩将军听了道:“那你要跟我商量的是否就是这事?”白秒一摇摇头道:“是也不是。秦桧如今已经查出杀人者是个女子了,再查到小青不难,因此我们得早做准备应对。但如若只是此事,我大可带小青远走避一避。我要跟姐夫商量的是关于小青抢回来的密信和王经张正他们想做的事。” 说完又把王经和张正他们在金国的经历讲了一遍。又道:“如今,秦桧一方面盯上了素贞身后的珍宝秘密,想要把国宝献给梁王爷。另一方面王经他们拼了命偷回的那些信件也正是秦桧卖国的罪证,还有他构陷岳飞将军的证据,他也在追查。最后就是小青如今杀了金人的秘使,抢了密信,他终归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既然是祸躲不过,那我们还不如积极反击,跟他较量一番,也完成王经的遗愿。” 韩将军道:“想不到这么多年没有王经的消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却……你想怎么做?可是已经有了计划?” 白秒一摇头道:“没有,所以才来找姐夫商量,想听听姐夫的意见。毕竟我们一介女流,对朝堂之事所知不深。不过我的初步设想是先找机会设计杀了秦桧,然后再将那些证据公之于众,逼着皇上查清这些案件。” 韩将军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事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这样,你和小青先在这里住下吧,都是自己家里。秦桧应该还不敢随便来这里搜查。”白秒一只好答应了,看着姐夫在堂里走来走去思索着。 外面的花园里,小青与子温坐在树下的椅子上。 子温:“小青,那天我刚见到换回女儿装的你时,就有一丝恍惚,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你,只是你当时脸上……没洗干净……” 小青咯咯一笑:“子温哥哥没认出我就对了。才不是我脸没洗干净,那是我故意乔装的,不然怎么能从金人手里抢到东西呢?” 子温一笑:“我猜到也是这样,后来听白禄叫你小青,我心里愈发疑问了。这段时间,我脑子里总会出现你的影子。” 小青亦笑道:“其实我那天刚醒来见到你时,也有一瞬间的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我当时脑子还晕着,还以为自己头晕眼花想多了。后来清醒后还想着,要是问问你的名字就好了。” 子温接着道:“要不是如今秦桧满城抓命案犯,我又见你那日那样,怕这事跟你有关,贸然去找你怕给你带来不便,我早去找你问清楚了。” 小青歪着头看着子温:“那以子温哥哥看,那命案到底跟我有没有关呀?” 子温也看着小青道:“我看到贴出来的嫌犯图了,也听说了死者的情况。以我看啊,像是你的杰作。” 小青:“那子温哥哥怕不怕小青连累?” 子温:“怕?我只怕杀不尽那金贼!那年,他们说你可能被金人害了,或是被金人虏去了时,我还曾发誓有一天要杀到金营去救回你,或是为你们报仇。可是如今......幸好,你还好好的,而且,转了一大圈又回来了。” 小青灿烂一笑:“子温哥哥果然还是从前的子温哥哥!” 子温:“小青妹妹也还是从前的小青妹妹!”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子温又问:“你们到临安来多久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小青这才把自己在外流浪,遇到姐姐白素贞和师傅,跟随姐姐到临安来找许宣完婚,因官银失窃案被发配到苏州,之后遭遇一系列的事。回到临安又遇到张叔叔,杀金人、抢密信的经过简要讲了一遍。 子温听了,叹道:“想不到那年失散后,你经历了这么多曲折,幸亏遇到了白姐姐和姨娘。”停了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你跟那个白禄……” 小青又一笑:“我跟白禄是哥们,如今就像亲兄妹一样。除了白禄,还有另外四个,分别叫白福白寿白禧白财。姓是借的师傅的,名字是我们自己取的。从前我们在一起流浪,他们都以为我是男孩子,都听我的号令。” 子温笑道:“福禄寿禧财?这名字有意思!那现在呢?他们还当你是男孩子吗?” 小青依旧笑着:“现在?差不多吧,反正在他们面前,我还是跟从前一样,他们也从不拿我当姑娘看。” 子温开心地笑了笑。 两人说了半天话,突然回头,见师傅正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小青忙跑过来道:“师傅,我们是要回去吗?”师傅道:“不用,我跟你韩叔叔的事还没商量好。你韩叔叔让我们在此先住下,你要是累了,就让子温安排你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三、奸臣天下(上) 小青和师傅在韩府住了三四天,小青倒是乐不思蜀,日日与子温混在一起,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白秒一心里却难以安宁,不知道姐夫是怎么打算。她知道这件事不容易,要想成功,必得有姐夫这样深谙官场之道,洞悉朝堂大势,且有一定地位、有谋略的人帮忙运筹帷幄。 到了第五日,韩将军才把她叫到了书房。 “你知道我为什么交出兵权,在这里做个山野村夫吗?” 韩将军仰着头望着窗外的天空道。 “是因为,岳飞将军的遭遇,让姐夫你寒了心。”白秒一道。 韩将军没有回头,继续道:“我十五岁就入了行伍,征西夏,擒方腊,抗金贼,身经百战,何曾退缩过?岳飞初出事时,我又何尝没有仗义执言?可结果呢?当时的情况,我若不退兵、交出兵权,加上在苗刘之乱中救驾有功,只怕也会跟岳飞一样的下场,安能有今日的全身而退?如若那样,这世上不过又多了一门冤魂野鬼。他秦桧还是秦桧,依然是权倾天下的相国。如若仅仅是我一身也就罢了,可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还有那些跟随我出生入死的一众兄弟和他们身后的家人亲眷,我不能不为他们着想啊。我们抗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天下太平,老百姓能过个安身日子 这些人又何尝不是老百姓?何况,战与不战又岂是我们一介武夫所能做主的?” 白秒一:“那姐夫的意思是?” 韩将军继续道:“秦桧此人的卑劣品行,也不是今日才有。早在绍兴元年,秦桧任参知政事时,当时的宰相范宗尹大人建议讨论崇宁、大观以来的朝廷滥赏之事,他先是极力赞成,但当看到当今皇上坚决反对时,又连忙附和皇上,并以此为由竭力排挤范大人。如同墙头之草左右摇摆,落井下石。要知道看,他与范大人一向交好,他刚从金营回来时,正是范大人力保他的忠心,也算是他的恩人。后来范大人被罢相,他就扬言有二策可耸动天下。仅仅一个月后,他就上下钻营成功拜相了。” “再说他和金人勾结的事。秦桧被俘到金地三年后,于建炎四年突然带着妻室奴仆和大量财物归来。他自称是杀死了看守他的金兵,夺船南逃回来的。这话当时就有很多人颇为怀疑。当时,挞懒正率兵进攻山阳。想他秦桧一介文臣,在四周都是金人的情况下,杀死看守的金兵夺船,岂是他能轻易做到的?如若金兵这般草包,那些被俘的宋人岂不是很多都可以像他一样逃回来了?一回来,他就主张议和,提出了‘如欲天下无事,南自南,北自北’的南北分治方略,并呈上了草拟的和议书。” “当时的皇上是什么心思呢?靖康之变后,当今皇上被推着坐上了皇位,历经颠沛流离,心惊胆战地整整逃亡了三年多才稍微安定,期间唯一的儿子也被惊吓致死。作为一个才二十多岁,之前没经过什么事的新皇帝,他厌倦了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内心对金人已经产生恐惧,太害怕交战了。” “另一方面,当时的主战派中,以岳飞为首的一众将士一心主张北伐‘收复河山,迎回二圣’,可是迎回二圣后该如何安置?他们没有想过,但皇上不会不想,二圣回来了,这皇位该归谁?臣子们的心里又会支持谁?自然,这些心思,他作为皇帝,不能明着提出,这时候,他急需一枚深深懂得他心思的棋子。而秦桧议和主张,正好迎合了皇帝的心意,于是他开始重用秦桧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自然,能洞悉皇上内心深处那点小心思的不止他秦桧一人,但能够毫无底线地迎合皇上,并能帮皇上把事儿办成的,除了他秦桧,朝中难以找出第二个人。像赵鼎这样的老臣就算知道了皇上的这些心思,也会拼命劝谏阻拦。但秦桧不会,他只会利用机会为自己攫取最大利益。当时的皇上又年轻,本就心志不坚,他秦桧却已是久经沉浮的老谋深算之人。他掌握了皇上的心思不仅不劝,更引着皇上一步一步向自毁长城、议和求荣的路上越走越远。” “绍兴三年底开始,金国跟我们边打边议和,而他们提出的议和条件与秦桧的主张不谋而合,如果不是提前商量过,何以会这么凑巧?绍兴四年秋,完颜挞懒甚至直接对我方议和大臣说:‘我们的一些想法,秦桧都了解,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问他就可以了!’秦桧与金人的勾结不是明摆着吗?” “但这些事看在皇上眼里,却认为秦桧在金人眼中有影响力,能帮他促成何谈。他在金地到底干了什么,他自己知道,朝野很多人心里也都有数,皇上能不明白吗?可他还是要重用秦桧。绍兴四年到五年,我和岳飞、吴玠、吴璘等武将,逐渐构建起了一条抗御金人的稳固防线,抗金形势一片大好。而皇上不但不想着抗金怎么收复失地,反而以此为支撑,作为与金人谈判的资本,派魏良臣、王绘到完颜挞懒那里求和。使臣回来不久,皇上就马上着手给秦桧复官!” “绍兴七年底,金国表示愿意议和,并答应归还道君皇帝的梓宫及皇太后,还答应把河南归还给大宋。次年三月,皇上再次任命秦桧为宰相,全权负责议和。” “宋金议和的消息传出后,遭到朝野激烈反对,举国哗然。连临安府老百姓都帖出‘秦相公是细作!’的榜。枢密院编修胡铨则直接上疏,请求皇上处斩负责议和的秦桧以谢天下,并将文章直接散发到民间,以求博取广泛支持。当时举朝为之震动,这不仅让皇上难堪,更是让秦桧视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但碍于大宋不杀文臣的祖训,秦桧便以胡铨‘狂妄凶悖,鼓众劫持’的罪名将其除名,并贬到昭州管制。最后幸亏在户部尚书李弥逊、侍御史郑刚中等大臣的多方劝阻和营救下,秦桧迫于公论,不得已才将胡铨改放到广州去监管盐仓。” “除了胡铨,还有前宰相赵鼎大人,因在议和问题上与金据理力争,与秦桧意见不合,后又因立嗣一事让皇上不快,秦桧乘机排挤赵大人,使其被免职”。 “对于秦桧打击我等主战派的种种作为,皇上心里岂有不明白之理?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议和正是他所要的结果。他需要秦桧这么一个帮手和挡箭牌。而秦桧对皇帝也早已心领神会,运用各种手腕打压反对议和的声音,最终达成了第一次议和。” “摸准了皇上的心思后,秦桧愈发肆无忌惮,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出卖忠臣良将以求讨好金人,最后又将手伸到了我和岳飞这些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的抗金将士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三、奸臣天下(下) “绍兴十年五月,金人撕毁和议再次南下。但在我们一众将领的奋战下,我军先后击败金军主力,北方恢复形势一片大好。但这些来自前线的辉煌战绩,不但没让皇上坚定收复失地的信心,反而让他和秦桧担心影响了他们的议和大计。” “另外,当年我大宋□□皇帝本身也是以武将之身,通过政变而得天下。大宋一直对我等武人掌权一事非常忌讳,一向崇文抑武。而当今皇上自从南渡以来,又曾亲身经历了苗刘兵变,唯一的儿子也因此夭折,绍兴七年又发生了淮西兵变。而我们这些武将们却都拥有了自己的亲兵部队,老百姓称我们的军队为‘岳家军’、‘韩家军’、‘刘家军’。岳飞本人更是成了老百姓心中顶礼膜拜的大英雄,在民间声望甚高,岳王庙建的到处都是,远胜于皇上。这些都成了皇上的心头之患,时时刺着他。而岳飞身为武将,却浑然不觉,还曾插言皇上立嗣之事,尤其让皇上忌惮不满。” “在这样的背景下,金兀术又因屡次败在岳飞手下,金军上下都流传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说法,岳飞的存在让金军闻风丧胆,如鲠在喉。于是面对秦桧主动提出的议和请求,金兀术提出了‘必杀飞,始可和’作为议和的条件之一。” “于是皇上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秦桧一边与金人议和,一边派人构陷岳飞。特意派了与岳飞素有嫌隙的爪牙万俟卨做言官,向朝廷诬告岳飞,罗织了许多罪名。又唆使何铸、罗汝楫等先后上书弹劾。岳飞见状,只好上书请辞。但秦桧还不肯罢休,他知道张俊与岳飞不和,就煽动张俊诬告岳飞部将张宪阴谋兵变,意在迫使朝廷归还岳飞兵权。而后乘机将岳飞和岳云、张宪抓进了大理寺。” “然后,他先命御史中丞何铸审讯,但何铸并未查出岳飞的罪证。秦桧气急败坏,就改命万俟卨负责审问。万俟卨也找不到岳飞的任何罪证,便捏造事实,又迫使岳飞的部将王贵、孙革等作证,诬陷岳飞。” “直到绍兴十一年底,秦桧一伙绞尽脑汁罗织罪名,也无法将岳飞定案。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大理卿薛仁辅都认为岳飞无罪,但都被秦桧贬到外地去了。平民刘允生上书为岳飞申冤,竟被处死。此时议和已经完成,为了完成金兀术的要求,秦桧只得命人将岳飞直接杀害,岳云、张宪同时被害。而在这一次的和议协议里,金人更是直接要求大宋‘不许以无罪去首相’,明显是在保秦桧以为他们所用。” “当时我也已被收去兵权,我去当面质问秦桧:‘岳飞究竟何罪?’他竟然恬不知耻地说:‘岳飞和岳云写信给张宪的事,虽不甚清楚,但总是莫须有的吧?’我当时也很愤怒,反问他:‘莫须有三个字,何以服天下?’结果换来的却是他的一番威胁。他对我何尝不是恨之入骨?之前就曾联手张俊想诬陷我,还是岳飞给我报的信。要不是我在苗刘兵变中救过驾,得到消息后又跑去皇上面前示弱,焉能保得平安?之后,我只好奏请告老,把昔日积累的军储钱粮悉数上交以明志,并闭门谢客,口不言兵。便是昔日出生入死的旧部,我也故意推托不见,就怕被猜疑见忌。” “之后,皇上既已被剥夺了对秦桧的罢免权,便对秦桧听之任之。前年又封他为秦、魏两国公。他儿子秦熺也进士及第,父子俩如今权倾天下。而秦桧为了进一步左右皇上,不惜竭力讨好、买通皇上身边的妃嫔和宠臣,在宫中培植自己的眼线,时刻关注皇上的动向。更在朝中独断专行,结党营私,斥逐异己,先后将以前反对自己的赵鼎、王庶、胡铨等人贬斥,永不录用。曾开、李弥逊、张俊等也被罢官。去年到今年,他又大兴文字狱,多少官员因言获罪,冤狱不断。此外他还禁野史,让儿子任秘书少监,监修国史,并焚毁自罢相以来涉及他的所有诏书和奏章。这桩桩件件都罄竹难书,如今据说皇上自己也过得提心吊胆,时时在靴子里藏着匕首。” “从前宰相赵鼎大人,到范大人,到胡铨、洪皓,再到平民刘允生,还有那些不知名的侠者义士,他们所做的难道不正是你们今天想做的?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久经宦海沉浮,或身怀绝技,可结局又如何?他们用生命为我们提供了前车之鉴,我们岂能不慎之珍之?你们手中的那些证据固然难得,可是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金国对他的保护之意,都已经是明面上的了,就算没有那些证据,朝野上下不都心知肚明?但又能耐他何?” 听着这些惊心动魄的争斗,白秒一的心一直在下沉,她感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就算我们不为王经报仇,秦桧早晚也会查到素贞背后的我和我背后的珍宝秘密,还有小青杀金人抢密信的事,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韩将军:“自然不能,但目前最好的办法是隐忍,避其锋芒,卧薪尝胆,以图来日。我知道你为王经难过,王经死了,他身为岳飞军中将领,却死的无声无息,他日史书恐怕都不会记录他的牺牲,他只能成为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了。其实这些,从他接受岳飞的密派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在世人的眼中,从绍兴五年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你和青儿素贞还有子温他们都还很年轻,还怕熬不过他秦桧吗?你们好好活着,就是希望。等到有一天,时机成熟时,再来个绝地反击,这些证据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王经他们才能死得其所。” “你相信我,岳飞之冤,天下皆知,终会有翻案的那一天。到那时,一众同岳飞一样被秦桧冤枉陷害的官民义士都会有出头之日。至于素贞背后的秘密,咱们不如静观其变,只要秦桧没有证据,晾也不会害素贞性命。毕竟他想得到的不过是珍宝,白素贞一死,他会失去一个重要线索。再说,单纯一个白素贞,不过一介平民,对他无啥威胁,他犯不上。咱们要做的是,别让他从白素贞身上查到你和小青。倒是小青之事,如今是秦桧的心头之患。从他毁奏章,督国史就可知,这人既要作恶还想留下好名声,他绝不愿你们手中那些东西留在世上。好在如今他还没查到你们,你们不如就在此先躲着,等过几天我找机会送你们出城,你带着她远走高飞,避上一年半载再说。你放心,我今日虽扳不倒他,但保住你们几个性命还是可以的。” 白秒一无奈只好答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四、多案交错(上) 谁知第二天,韩府门外就迎来了一群官差,说要进府搜查杀人要犯。韩叔一边应付着,一别悄悄着人去告知韩将军。 韩将军听了,一拍而起,让小青师徒在里屋避一避,自己来到门口,严厉地道:“你们谁是管事的?”其中一个官差站出来道:“我们奉相国大人之命搜查钦命要犯,还请韩大人配合。”韩将军:“你还知道这是韩某府邸!我韩某像是你们要搜查的要犯吗?” 那人退缩道:“不是,小人们要搜查的是个女子。还请……还请韩大人让府里的女眷出来让小的们认一认,也好排除嫌疑,回去交差。” 韩将军怒道:“放肆!老夫的女眷岂容你等无礼!要搜查韩某府邸,去请皇上的圣旨来!” 一旁的韩叔听了道:“将军,既然几位官差说了,那就让女眷们出来给他们认一认也无妨。我们府里都是些多年的旧人,排除了嫌疑,官差们回去交了差,也免得他们以后再来府上骚扰。”韩将军没有言语,韩叔就转身进去请女眷们出来。 韩叔虽不知小青师徒之事,然身为将军府老人,早已见多识广。见韩将军留了小青师徒在此住下,又不让官差进门,便知其中有事,因此嘱咐府里的女眷道:“官差说要找一个命案犯,你们出去给他们认一认,去去疑。都不要乱说话,只站着就行了。” 不一时,一众女眷仆佣都出来站在院子里,韩叔让官差们就站在门口看,不准入内。官差们看了一阵,摇了摇头道:“确实没有我们要找的人,那小的们就不打扰了。” 官差离开后,韩将军道:“看来你们得尽快离开临安。今日虽然应付过去了,但如若秦桧真的找到蛛丝马迹,拿金人做文章,跟皇上说杀了金人不找出凶手会影响到两国的和平大局,那时只怕我也护不了你们了。” 于是第二天,韩将军父子又带着几个仆佣出门泛舟西湖去了。小青和师傅混在其间,如今是寒冬天气,师傅特地让小青多穿了一些,让身材看起来很臃肿。两艘小舟沿西湖游览了一圈,趁着中午人少时从钱湖门出了城,那边出去是凤凰山脚下,山高险峻林密,正好掩护。 韩将军给了二人准备了足够的银两,暗自嘱咐道:“保重好自身,也要妥善保护好手中证据,等我的消息再回来。” 子温也对小青道:“小青妹妹,善自珍重。等风声过去了,我就去找你。”小青师徒答应着去了。 韩子温送走小青师徒后,按照白秒一的嘱托赶去了师徒几人在梧桐巷的住处。说明身份后,嘱托白禄他们几个一同回青城山暂避,又让白禄带他去找白素贞。在保和堂后门,他将小青师徒离开临安回蜀地避难的事告诉了白素贞,又道:“如今,小青之事才是秦桧的心头之患,珍宝的事,只要秦桧没有证据,就不能拿你如何。姐姐只要咬定之前的说辞即可,千万不要让他们查到你和小青还有白姨娘的关系,否则他抓不到小青会从你身上下手。”白素贞答应道:“韩公子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从我身上查到师傅和小青。珍宝之事,就让他们的线索到我这里为止吧。” 次日一早,白禄便带着几人跟白福私下交代好后也离开了临安。 小青和师傅出城当天离开临安后,见暂时安全了,便渐渐放缓了步伐,在路边一个破庙 里凑合了一晚准备等第二天再赶路。师傅这才把韩将军的顾虑和建议简要跟小青讲了。 小青听了道:“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万一那秦桧活个七老八十呢,我们岂不是要躲一辈子?”师傅道:“秦桧能活多久为师不知道,但终究咱们都比他年轻。何况,在为师这个医者看来,秦桧这样的人,心理阴暗,日夜算计着害人,又要防着被人害,劳心费力,多半是不能长寿的。” 小青不禁一乐道:“黑心之人,不被雷劈,也该早点得病死。”继而又担忧道:“师傅,我们走了,姐姐怎么办啊,他们可还盯着姐姐呢,姐姐一个人能应付吗?”师傅叹道:“为师也正担心,她刚生完孩子,虽然有白福在,但也还有许家那一大家子。所以,咱们暂时不能走远。如今既已出了临安,前面是徽州城,咱们就在此先看看情况吧。” 于是第二天,师徒二人进了徽州城索性停了下来,找了个地方吃了个饭,准备再找个僻静的客栈先住下来,然后再去买两匹马。谁知客栈还没找好,白禄几个就追了上来。他们几个骑着马,本就比小青和师傅走的要快,又一直想着赶紧追上小青和师傅,因此很快就追上了。 师傅见他们几个到来,想了想道:“青儿,不如白禄他们几个陪着你一起回青城山,不,还是别会青城山了,去峨眉山吧,那里山势险峻,躲进去,很安全。为师留在这里暗中照看着你姐姐。” 小青不肯:“小青怎么能丢下师傅和姐姐在此独自躲回去呢?”师傅劝道:“青儿,你韩叔叔说的很对,你现在才是秦桧的心头之患,你万万不可在官差面前露面。你姐姐的事,并没有证据,他一时并不能拿她怎样。为师留下也只是以防万一,你就别坚持了,跟他们一起回峨眉山去吧。”说着把韩将军给的银两分给几人一些,嘱咐小青去买匹马。小青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白禄几个走了。 送走小青几个后,白秒一想起自己从苏州取回来的那些王经和张正用命换来的东西,既然一时不能有所作为,得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才好。于是她在徽州城外转了一圈,发现城外不远处也有一个已经破败的岳王庙,也许,这就是这些东西最好的安身之地。于是她仿照张正的法子,趁着天黑,将那些信件埋在了岳王庙里的一个墙角下。收拾好后,她准备返回临安。 临安城里。 秦桧这边仍在继续追查抢密信的凶案犯。临安城里无数身形相似的女子被带去一一试探。小青她们出城的那天,秦桧收到了梁王爷重新派人送来的信,这才知道了被抢的密信的内容。原来除了前封密信,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四四、多案交错(下) 从前梁王爷的两个护卫只是告诉他那两个人盗取了梁王府的重要东西,因此要捉拿他们,因此他并不知道这重要东西就是他跟金国往来的一些信件。抢夺密信的人会不会跟盗取王爷的信件逃跑的那两个人是一伙的呢?如今一个都没抓住,始终是心头大患。 因又看到梁王爷在信中催促清明上河图之事,就想起了白素贞。半个月前,他收到了镇江知府张庸的一个奏折,说苏州知府陈仑为袒护蛇妖白素贞,随意跨区到他镇江地盘上拿人。当时他正忙着追查抢密信之人,就没顾得上理会,如今梁王爷的信,倒让他想起了此事。 因此忙叫来秦熺,问道:“关于白素贞珍宝来历的事,审的怎么样了?” 秦熺道:“上次让衙役去拿白素贞来问话,说她去苏州回来染上了瘟疫不能出门。带了许宣来问,那许宣一问三不知,看来是真的不知情,就放回去了。不过这中间,儿子也调查到了一些其他的新情况:儿子着人去汴京查了原来的宫中旧档,当年清明上河图与白素贞的那四样宝物是在同一个内库中由三个人同时看护的。三个人中有一个被俘虏去了金国,后来死在了那里,基本可以排除,另外两个人则下落不明。” 秦桧听了,想了想道:“那么以此可推断,下落不明的两个人跟清明上河图和几件在册珍宝的失踪有关,白素贞遇见的那个没准就是其中一人。只是这两个人到底是合谋呢?还是独自行动的呢?如果是合谋,那么珍宝很可能被瓜分,也可能被其中一个独吞,清明上河图到底在谁身上就不好说了,况且两个人现在都下落不明;如果不是合谋,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其中一个人盗宝,则清明上河图就很可能跟另外几样珍宝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白素贞遇到的那个。因此现在唯有从她身上突破。得想办法让她说实话,但也别轻易让她死了,她如今可是唯一的线索了。”秦熺答应道:“是!儿子会注意的。” 秦桧又道:“上次提审是什么时候?”秦熺:“两个多月前吧?许宣说白素贞的瘟疫至少要两个月才能治好。儿子以为反正他们一家都在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先放了他们一马。” 秦桧略一思索道:“两个多月了,即便患了瘟疫,如果没死,也该好了。”秦熺一听道:“父亲说的对,儿子疏忽了,儿子这就派人去把那白素贞再拿来审问。”秦桧又嘱咐道:“抢密信杀人案,还有王爷的护卫追踪的那两个人,白素贞的案子,都不能放松,多加些人手,同时进行。”“是!儿子这就分别着人去办。”秦熺答应道。 第二天,秦熺先查问了另外两个案子的进展情况,而后才派人来带白素贞。于是,刚过中午,几个官差又来到了李家,一进门便道:“白素贞,我们大人说你患瘟疫已经两个多月了,如果没死,就该好了。跟我们走一趟吧?”白素贞见躲不过,便道:“没错,民妇的瘟疫之症这几日刚好,不知你们大人又要带民妇去所为何事?”官差道:“自然还是关于你盗取宫中珍宝一事。”白素贞一听不是小青的事,暗自松了口气。见徐娇容在一旁担心,忙道:“姐姐不要担心,素贞没有盗取宫中珍宝,再去也是一样的话,不怕再跟他们走一趟,劳姐姐帮忙照顾下仕林。”说完跟着官差走了。 来到一处府邸,秦熺立即对她进行了一场审讯。 他盯着白素贞道:“本官现已查明,你前次所说的路遇之人,即是当日从宫中盗窃珍宝之人,同时被盗取的还有一幅画,叫清明上河图。如今你既已交出了他盗取的另外四样宝物,那清明上河图,必定也在你身上。老实交待,你与那人到底什么关系?清明上河图现在何处?” 白素贞一听,这话漏洞百出,首先,路遇之人原本就是她杜撰的,根本不存在的人,如今却说他就是盗宝之人;其次,既说已经查明,却又不说那人姓啥名谁,反倒怀疑那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何况,就算那人是盗宝之人,如何便能证明所盗取的宝物中有那幅画? 白素贞估计,小秦大人根本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在诈她。她明白,目前这个世上,那幅画的下落就只有她师徒三人知道。因此打定主意道:“民妇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民妇不曾见过什么画,也不知什么是清明上河图。民妇路遇之人留下的所有东西就是那四样珍宝,已经交予大人,不知大人何故又将民妇拘禁在此?” 秦熺道:“白素贞,法海说你是蛇妖,果然狡猾无比,你以为本官没证据吗?本官已经查明,当日清明上河图与那四样珍宝在同一个库中存放,由两个人共同看守,其中一个当时被虏去金国,死了,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你路遇的那个人,你既然承认那人是你所埋,清明上河图不在你身上还会在哪里?” 白素贞不慌不忙道:“大人既有证据,不妨拿出来,民妇或许可以帮忙参考分析一二,或许能发现新的线索,民妇所知真的就只有那些了。” 秦熺又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白素贞做回忆状,想了想道:“民妇说过,当日遇见他时,他已濒临死亡,病的不轻。民妇也曾问过他姓啥名谁,想着他死了给他立个碑,但只听他含含糊糊说了一个‘无’,不知道是说自己无名无姓呢?还是说自己姓吴,或者是武?还是伍?年龄嘛,民妇没问,不过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大人既已有线索,不妨调查一番。” 秦熺:“你说的这些,何人可以作证?” 白素贞:“无人作证,当日民妇原是在乡野遇上他的,身边无人,因为那四样珍宝之故,民妇事后也未曾对人说过,连民妇的家人都不知道。”白素贞这样说,自然是怕他拿这话去向许宣或小青等人求证。 秦熺不再言语。白素贞说的这几个姓氏与他查到的那三人均不一致,不知道是白素贞胡说,还是确实另有其人。于是想了想,又追问道:“那人埋在何处?” 白素贞:“民妇之前就曾说过,是在江陵一个乡野遇到的那人,自然就埋在那里了。” 秦熺盯着白素贞道:“那好,本官就派人跟你去江陵看看你所说是否属实,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 白素贞:“大人愿意去看一堆白骨,尽可去看。能不能查出东西,就看大人的了。” 于是,秦熺立即让方才那帮衙役共五人带着白素贞去江陵查看她所说的埋那人之地。 ☆、四五、狭路相逢(上) 徐娇容在家里等到黄昏了,还不见白素贞回来,忙赶到保和堂找许宣:“你娘子又让秦大人的官差带去问话了,都半天了还没回来,你快去看看吧。”许宣听了,吃了一惊,忙往上次官差带他去的地方找,白福见状,也忙跟上了。 到了地方,门口的衙役却不让他二人进去:“相国私宅,岂容闲杂人等随意进出?”许宣急道:“谁稀罕来你这里?你们把我娘子带来问话半天了,还没放出来,我要进去找!”守门的问:“谁是你娘子?” “我娘子叫白素贞,是你们秦熺大人说要带她来问话的。”“哦,原来是那个蛇妖啊,她刚才问完话,已经被带走了,听说要带她去江陵查验她的供词。”“啊,江陵?不是只问问话吗?你们怎么能随便拘押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许宣急得顿足道。说完直接往城门口追了去。 白福知道许宣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怕他出事,只得继续跟上。两人气喘吁吁地追到城门口,见城门已关,白福只得劝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天再去追吧。” 是夜,许李两家一夜不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时,许宣和白福再次出城去追,快到城门口时,隐隐见前面一行官差带着一个白衣女子刚刚离开城门口而去,几人都骑着马跑的飞快。许宣虽看不太清,但已猜到定是押送白素贞的官差,忙急得一边大喊娘子,一边发足去追。奈何两条腿无论如何跑不过四条腿。待他和白福追出城门口,骑马的一行已经看不到踪影了。 许宣累的瘫坐在地上,白福劝道:“官人,既然知道他们只是带白姐姐去查验供词,想来不至有事,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我回去骑上马再跟上去暗中照看着白姐姐。”许宣气喘道:“那你快回去牵马吧,我在这里等着,跟你一起去。”白福还欲再劝,突听身后师傅的声音传来:“白福、汉文?你们怎么在这里?” 白福和许宣闻声回头,见果然是师傅。许宣忙抓着师傅道:“娘子,娘子被官差带走了,说要带去江陵查验供词。我俩看见他们刚刚骑马去了……” “查验供词?”“没错,他们昨天中午去家里带走的白姐姐,我跟许官人昨天傍晚去问,官差是这样说的。”白福补充道。师傅点点头:“他们定是带她去江陵查验素贞所说的埋赠宝之人的地方。看来秦桧果然一直都没放松此事,放心,早已安排好了。”说着,看了看许宣道:“你俩先回去,我去跟着素贞。”说完转身快步奔去。 原来,因为一路上也没地方买马,白秒一也是走着的,因此没走官路而走的小路,并没有遇到白素贞和官差一行。她既已知道了官差的目的,晾白素贞暂时无碍,准备先去附近的村镇去买匹马再追赶。这边白福好说歹说才把许宣劝了回来。 再说小青那边,她本不情愿撇下师傅和姐姐独自回峨眉山,因此一路犹犹豫豫,又借口自己没有马,一直走走停停。这日,几人刚进蕲州不久,白禄带着小青去买了匹马,正准备催着她赶路,突然听到身后有阵阵马蹄声传来。白禄担心是追捕小青的,急忙拉着她往旁边树林里隐身。 几人藏在树林的草丛里,等着骑马之人走近,远远看见五个官差,中间还有一个白衣女子,正策马奔来。待他们走近前来,几人吃了一惊,白衣女子竟然是姐姐白素贞。小青几欲喊出口,幸亏一旁的白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待几人走稍远,小青掰开白禄的手急道:“他们这是要把姐姐带到哪里去?姐姐为何会乖乖地跟他们走呢?” 白禄道:“你们呆着别动,我追上去问问。”经这一提醒,小青突然冷静了一点,道:“等等,咱们不如这样。”说着对白禧耳语一番。 白禧骑着马追了上去,快靠近他们时,打马准备从他们侧身超过去,不想马一个扭头冲进了几个官差中间,众人不由地都停了下来。白禧假装从马上滑落,一边叫着疼,一边看了看白素贞,见白素贞的两腿各栓了一根铁链,分别由一个官差牵着。遂装着好奇问道:“哎哟,还有这样骑马的?这位姐姐是犯了什么事吗?为何被他们拴起来?”白素贞也早已认出是白禧,知道他们比自己早一天出城,没想到竟然赶上了。 原来那日秦熺审完她后,官差并没有立刻带她出城,而是把她关押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骑马出。当下也装着不认识白禧道:“姐姐没犯什么事,这几位官爷只是带姐姐去江陵找一桩旧案的人证,找到人证回来就没事了。这位小哥没事快走吧,别耽搁几位官爷了。”几位官差也催促道:“别啰嗦了,快赶路!” 白禧听了,只得让开,看着他们骑上马离去。等小青他们走近来,白禧将方才的话讲了,小青道:“原来他们要带姐姐去江陵找那个坟头,可恶!居然用铁链拴着姐姐!” 白禄道:“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白姐姐应该没事,不如我们还是按师傅的嘱咐回峨眉山去吧。他们走大路,咱们走小路,避开他们就是。” 于是几人重新上马穿过树林从林间的小路往前走去。走了一阵,出了树林,前面是座山。小青突然跳下马来,坐在路边的山坡上道:“他们这样一路用铁链拴着姐姐实在可恶,况且,认完了坟头,他们还是查不出名堂,还是不会放过姐姐。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姐姐被他们欺负吗?” 白禄道:“那青姑娘欲待如何?” 小青愤然道:“不如我们救下姐姐,跟师傅一起回峨眉山去,峨眉山那么大,秦桧肯定找不到我们。” 白禄担忧道:“可是以我们几个人能救下姐姐吗?再说,师傅未必会赞成这样做吧?”小青想了想道:“师傅原也担心姐姐,如今若能救的姐姐离开,想必师傅不会有意见。” 白禄依然不放心:“我们都离开了,许官人一家怎么办?他们可逃不了啊?白姐姐如果挂念着他们,会跟我们走吗?”小青道:“许官人他们压根不知道什么珍宝之事,秦桧更没有证据去找他们麻烦。只要我们救走了姐姐,他们就没辙了。” 白禄:“可是,他们五个可都是如狼似虎的官差,白寿和白禧都还小,功夫不到家,我跟你……?” ☆、四五、狭路相逢(下) 正说着,一旁的白禧突然一声尖叫,指着小青背后道:“蛇,好大一条青蛇!”小青吓的一个激灵起身。白禄抽出剑正准备砍去,小青一把拉住他道:“等等!这蛇没准儿能帮我们救下姐姐。你们谁能抓住它?”白禧听了,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帕子,上前按住那蛇的颈部,抓了起来。因他和白寿之前按师傅的吩咐去买过不少蛇放在姐姐家附近,见过卖蛇人是如何抓蛇的,也已经没那么怕蛇了。 白禄看着小青道:“这蛇怎么帮我们救姐姐?”小青一笑道:“你忘了?我可是个青蛇妖啊!我们不如,学学师傅上次的做法,多抓些蛇去,先放蛇连吓带咬那些官差,我们再伺机救下姐姐。” 白禄想了想道:“这个注意倒是不错,可我们一时到哪儿抓那么多蛇呢?” 几人正一筹莫展,山上走下来了一个老头,背着个竹篓,见他们手中拿着一条蛇,道:“几位小哥,姑娘,此山间多有蛇出没,无事不要在此逗留啊。你这蛇如果没用,不如给我吧,我老汉是捕蛇采药的。” 小青一听,忙道:“敢问老伯,你那篓子里装的是蛇吗?”老汉道:“没错,装了几条蛇和一些草药。”小青灵机一动道:“不瞒老伯,我们家是开药铺的,从苏州一路走来,原是听说蕲州有好药材,特地来寻药材的,你这蛇和草药,能卖给我们吗?我们肯定给您好价钱。”那老汉听了道:“那倒是巧了,我这还没下山,药就卖出了。”于是几人连篓子一起买下了老汉的蛇。待老汉走远,忙上马追白素贞他们去了。 待快赶上白素贞一行时,小青把十来条蛇分作两堆,用布袋装了,让白寿和白禧分别拿着,赶上去从两侧往几个官兵身上扔去。他和白禄则伺机去救下白素贞。 几个官差正走着,突然从旁边飞出一些蛇落在他们身上,一时又惊又吓,忙跳下马来赶身上的蛇。这时,小青和白禄蒙着面冲上来一边一个急着砍白素贞身上的铁链。那铁链甚粗,一时砍不断,两个拉铁链的官差见状,连忙阻止。小青和白禄只好跟他们对打起来,两人并不恋战,三下五去二打倒官差,带上白素贞上马救走。白素贞原也不曾防备,手中又没有武器,待认出是他俩,正准备徒手帮他俩离开,就被小青一把拽上了马。 几人一阵狂奔,看官差没有追上,这才停下来,躲进一旁的山林中。白素贞这才道:“青儿,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跟师傅回青城山都走了几天了吗?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小青这才把几人一路上的情况讲了,又说了想带她一起回峨眉山的打算。 白素贞听了道:“胡闹!我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官人一家还在临安,仕林还那么小,我走了,他们怎么办?秦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官人他们那里应付得来。再说,你如今是秦桧的心头大患,怎么能轻易被官差撞见呢?” 小青道:“那你回去就能应付吗?我跟师傅如今不能露面,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素贞道:“怎么会呢,韩将军不是说了,秦桧对我的事并没有证据,只要不从我身上查到你和师傅,我就不会有事。你和师傅躲好,咱们大家就都没事。” 小青还欲说什么,白素贞道:“青儿,别再胡闹了,赶紧跟他们几个回峨眉山去,我跟他们去江陵找到那个坟头,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话,他们就不会再怀疑我了。” 小青道:“这么容易吗?”白素贞:“没错,你们赶紧走吧,我去找那几个官差。”小青还想再劝,白素贞道:“青儿你还不明白,我是无论如何不会丢下官人和仕林的,不要再说了。”说完推着小青他们赶紧离开。看她们走远了,这才往回走赶那几个官差去。 走了一段,见那几个官差正追过来,见了她,忙围上来。领头的官差道:“白素贞,刚才那几个人是什么人?是否是你的同伙想劫走你?” 白素贞道:“哪有什么同伙?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几个山贼,大概是见色起意吧。不过已经被我打退了,我们赶路吧。” 一个官差道:“我怎么看那个女子的身量体态像是你们从前的丫鬟小青?刚才我就在她旁边,跟她近距离交过手。” 白素贞道:“你看错了吧,小青在我们离开镇江的时候就去寻她失散的亲人去了,我也一直没收到她的音信,想是找到家人,跟家人走了。” 领头的官差道:“一个女子也会见色起意?” 白素贞支吾道:“说的也是,不过他们两个一看就是小喽罗,估计是给山大王抢的吧。” 那官差又道:“那这些蛇又是怎么回事?可是咬伤了我们两个弟兄。我们可是早就听说,你和小青都是蛇妖!” 白素贞故意讳莫如深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身为大夫,蛇毒我倒是可以医治。”说着走到路边,在草丛里找了找,找了些草药来,让他们嚼烂了敷在伤口上。 官差心里也暗暗打鼓,他们方才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蛇从两旁飞过来,那两个人却是从前面冲上来的。都说白素贞和小青是蛇妖,这些蛇突然飞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咬伤了他们,如今还要靠她医治。如果传言属实,惹怒了白素贞,他们几个未必能应付得了。当下也不再多问,敷好伤口,带着白素贞继续赶路。 几人快马加鞭地赶到江陵,白素贞按照小青之前给她画的地图指引,找到了那个孤坟,几个官差挖开来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堆白骨。只好重新埋上,带白素贞回去。 回去的路上,白秒一远远地看见了他们,见白素贞安然无恙,当下也不答话,只远远地跟着。快到临安的时候,她不声不响地住进了几个官差投宿的驿站。半夜,她趁着衙役入睡正酣,悄悄来到白素贞被关押的房间,叫醒白素贞,问清了这次过审的情况及去江陵一路的情况。白素贞一一告诉了师傅,师傅听了责怪道:“这青儿也太胡闹了。”又嘱咐了白素贞几句,悄然离开了。 到了临安城,她不急着进城,在城门口附近找了个简陋的客栈先住下来,准备静观其变。另外,她还准备再打探一下张正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找到另外一个弟兄没有。 ☆、四六、醉翁之意(上) 回到临安,几个官差立即带白素贞去跟秦熺复命交差。报告了在江陵找到的坟墓的情况,又简单说了路上遇到劫匪,两人被蛇所伤,白素贞打退劫匪自动归案,帮他们医治蛇毒的情况。秦熺一听果然有一个坟,心道:难道白素贞没有说谎?线索就此中断了?因心下挂着另一个案子,当下也未多想,让先放了白素贞回去,有情况再等他传唤。 白素贞去江陵的这段时间,秦熺手下的另一队人跟两个金人一起,在凤凰山附近找到了其中一个从梁王府盗取信件之人。一番搏斗之下,那人当场毙命。但他们从那人身上并没有找到所窃取的信件。因此秦熺正心烦不已。 城外的白秒一则在第二天又扮着采药的去了宝石山附近找张正。第一天没找着,第二天,正准备无功而返时,见张正从宝石山后面的葛岭那边过来了。 白秒一简单将自己和小青去找韩将军的经过及韩将军的意见说了。张正听了道:“也许韩帅是对的。如若不保存自身,就没有希望替岳帅翻案。白大夫和小青你们都还年青,一定要保重自己。这千斤重担,张正就要托付给你们师徒了。”白秒一听他话里有话,忙问道:“张将军何出此言?是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张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道:“我找到另一个弟兄了,也找到他身上的信件了。可是他被秦桧爪牙发现,已经被杀害了。” 白秒一听了一阵痛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张正:“就在前几天,我正绕着临安城找,在临安城南边城外的岳王庙附近发现了我那兄弟的踪迹。他大概也知道我就在附近,我之前去那边找时,留下过暗号。当时我远远地发现了他,正准备上前去跟他接头,远处几个官差突然冲他去了。他赶忙往凤凰山方向跑,我看他跑了几步用手中的刀狠狠地往地上扎了两下,我知道他是在给我留暗号,暗示我那些信的所在。这时官兵追了过去,我躲在不远处。等他们走远了,我根据他留下的暗号,在不远处的岳王庙里果然找到了他留下的东西。我想设法去救他,一直也没想到办法。后来,我就听说,官兵在凤凰山附近杀了个奸细。” 白秒一愤然道:“这可真是贼喊捉贼,明明自己才是超级大奸细,反说别人是奸细。” 张正道:“谁说不是,秦桧奸贼最擅长颠倒黑白。他们仍然没有停止追查,我没准儿哪一天也被他们找到了。所以,张正今天将那兄弟身上的东西也一并托付给白大夫。” 白秒一道:“张将军,东西既已找到。你不如去外地避避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跟小青一起回峨眉山去吧。” 张正摇摇头道:“我试试能不能逃出去吧,但我不能现在跟你们去峨眉山,那样会给你们带来危险的。无论是为了那些信,还是为了王大哥,我都希望看着你们安然离开,我才好放心离去。你们如今是我们的希望,只要希望还在,我就算哪天死了也能瞑目。到了地下,对王大哥也算有交代。我将那兄弟身上的信埋在那边栖霞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应该比较安全。一切就拜托白大夫了!” 白秒一:“张将军放心,王经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师徒有生之年,必不负所托!还盼张将军也保重好自身。” 说罢二人道别离开。 临安城内,秦桧的府上。 秦桧父子正和一众衙役头目在查问几个案件最近的进展情况。 追查盗窃王府信件的那队说:“自从杀死那个人后,还剩的唯一一个逃跑之人一直没有踪影。那些信件或许就在他身上,正在尽力追捕。” 追查抢密信杀人者的那队说:“已经抓了临安城几乎全部身形相似的女子,可那些女子大部分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拿不起剑。剩下的要么不会骑马,要么说话声音对不上,要么手形完全对不上,而且大部分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最后是负责白素贞珍宝案的这队,领队头目又将带白素贞去江陵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秦熺对父亲道:“也许,白素贞说的是实话,那人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宝贝,又病死了,碰巧遇上她了。她说的那人与我查到的那三个看守之人姓氏年龄都对不上。” 秦桧听了没做声,让衙役把过程再讲一遍。听到路遇两人打劫时,他打断问道:“你说,打劫的两人中有个女子?骑着马?使剑?你们几个人都没拦住她?” 衙役道:“是的,好像功夫不差,有个兄弟还被她的剑划伤了,所幸只是轻伤。当时我们几个又被蛇攻击,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秦桧盯着他紧问:“那你们有没有人看清她长什么样?” 衙役:“他们蒙着面,且动作极快,我们没看太清。不过因为离的很近,有个兄弟根据身量认出她像是白素贞从前的丫鬟叫小青的。我们从前在苏州时去过保安堂,见过那个小青丫鬟。但是白素贞说小青早在从镇江回来的路上就跟她们分道扬镳去找自己的家人去了,一直没回来。后来白素贞又自己回来了,说那两人是山贼的小喽罗,见色起意才抓她的。我们因担心她真是蛇妖,引得群蛇来攻击我们,就没敢再多问。” “愚蠢!有山贼敢从官兵手里抢女犯回去做压寨夫人的吗?何况只有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秦桧责骂道,转身又问:“被蛇咬伤的人伤口可有异常?那蛇到底怎么出来的你们没看见吗?” 衙役小心道:“没看见,被咬的兄弟中了毒,白素贞当时就给医治了,如今已经好了。伤口……倒没见什么异常。” 秦桧想了想道:“叫画师来,把你们所有见过那小青丫鬟的人都叫来,一个一个回忆了来,让画师仔仔细细地画出来。样貌和全身像都要画,再叫所有人过来辨认。” 秦熺在旁边好像明白了什么:“爹爹的意思是?”秦桧冷笑道:“没准儿,杀人抢信案就要水落石出了,也许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四六、醉翁之意(下) 于是一众画师按照几个衙役的描述,反反复复地画了整整两天。见过小青的衙役都觉得,无论相貌还是身材很像了。第二天,秦桧叫过负责三个案件的所有衙役过来辨认。高益恭和那几个金人也在。 高益恭盯着小青的画像仔细看了看道:“卑职有个直觉,就是她!从我身上抢走密信的就是她!虽然我还没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旁边的一个金人道:“是挺像,虽然我们那天没看清她的脸,但这身材比之前抓回来的那些人都更像。”带白素贞去江陵的那一队衙役也说:“是跟那天那劫道的女子很像,当时没看太清,这会儿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她?” 秦桧在旁边阴阴地道:“最关键的,她还身手了得,使的一手好剑法。按那白素贞所说,她最近一直不在临安城里。女子,会骑马,身材、剑法、作案时间都符合。劫人速度极快,抢密信也令你们猝不及防,杀人一剑封喉……这哪一条看,都像是同一人所为。” 高益恭冷笑道:“难怪我们一直抓不到她!那么把她抓回来,卑职再如法炮制,过一遍审就能确定是不是她!” 秦熺道:“可是,到哪儿去抓她呢?他们是在半道上遇见这妖女的,如今再去,怕是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秦桧看了他一眼:“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跑了,白素贞还在,许宣还在!丫鬟犯案,主子担责。既然那小青丫鬟想在半路上劫走白素贞,她就不会看着白素贞被抓而不顾。” 秦熺:“爹爹的意思是?” “抓捕白素贞!等那丫鬟自投罗网。”秦桧淡淡地道。 秦熺:“可是,据说那白素贞和小青丫鬟都是蛇妖,这次他们又碰到蛇袭击,前不久,据说也经常有人看见有蛇在他们家附近出没。万一......再说,以什么理由抓捕白素贞呢?人毕竟不是她杀的......” 秦桧看着他:“你到底是怕蛇妖还是找不到抓捕的理由?不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要是担心蛇妖,就多带些人。” 秦熺一低头:“儿子这就让人去抓捕白素贞,就说珍宝案有了新情况。” “你亲自去,见机行事!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死了!别弄太大动静引起人注意。”秦桧嘱咐道。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时分,秦熺准备吃完午饭就去。 临安城外。白秒一那日告别张正后,第二日她去了栖霞山,找到了张正所说的藏信所在。看那信藏在那里甚是妥当,就没动它。想了想,又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小青抢回来的密信也藏在附近,然后才下山。 收拾好一切,这天早上,她进城了。明天就是春节了,她准备在城里重新找个房子住下来,继续暗中关注着秦桧父子,照看着白素贞一家。刚进钱塘门没多久,见前面一人像是法海。他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白秒一心想。 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再警告他一番,突然想起那天姐夫说的:“一定不能让秦桧从白素贞身上查到她和小青跟你的关系。”是啊,如果从白素贞身上查到我,那么他们不仅能顺藤摸瓜查到我与那批珍宝的关系,还会牵扯出小青的案子,这样我们几个人就都危险了。如今我们几个自是不会透露,可这法海对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万一他向秦桧透露......? 想到这里,她打马快步追上法海。法海见到她,也是很意外:“白大夫,你可是想清楚了,要把那画交给老衲?老衲听说你们最近可不太平,白素贞刚被官差带去江陵走了一趟吧?” 白秒一心道:他果然时刻关注着素贞的动向。当下也不客气道:“没错,秦桧他们查到了当初那几件珍宝所在的内库的三个守库之人的档案,让白素贞带他们去查验素贞在江陵所遇赠宝之人是否是三个守库人之一。” 法海心里一动:“那查的如何?”白秒一道:“不知道。反正我师徒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宝贝了,这一查,也验证了素贞当初所说不谬。” 法海似笑非笑道:“白大夫,别人不知道,老衲还不知道你们吗?白素贞的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老衲我。” 白秒一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秦桧如能从白素贞身上查到我,也必然能从你身上查到你哥哥。届时,他便会像你如今怀疑素贞一样怀疑你,还可能更甚。你哥哥可是有记录可查的内府之人,是否要向他透露我的情况,你可想好了。” 法海冷笑道:“老衲有什么可查?哥哥早已去世,老衲最后连面都没见着。” 白秒一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相国怎么看。只要他认定你跟你哥哥有串通盗宝的可能,在他眼中,你就脱不了嫌疑。如今找不到你哥哥,就只好找你。正如今天的白素贞,没有任何证据,一样被怀疑,没完没了。”说完不再理会那法海,径直离去。 法海今天确实是来找白素贞的,他知道白素贞已经生产完。只是前几天来时,碰见她被带去江陵了,只好在城外一个庙里等了些时日。接下来该怎么逼白素贞交出东西,他并没有想好。方才又遇见了白大夫,知道她就在附近,他也不敢太造次。但既然秦桧父子现在盯得紧,他就不能放松。要盯就一起盯着吧,他想。 法海走到钱塘县李家附近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找了个饭店吃了个斋饭,边吃边想着白大夫的话:如若自己真被秦桧怀疑上,那他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惹得一身骚。再说,如果向秦桧透露了白大夫的身份,以他的势力必然会捷足先登,那自己梦寐以求找了这两年的清明上河图可就成为他人做嫁衣了。想到这里,他暗暗打定了注意:绝不向秦桧父子吐露白大夫的情况。秦桧父子权势虽大,却不及他掌握的信息多。只要不被他们盯上,他就可以慢慢找白素贞师徒索要,没准儿还可以借他的压力来逼白素贞师徒就范。正低头吃饭,忽见一大队官差走过,往白素贞家方向去了。他急忙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保和堂里,许宣和白福也看到了那队衙役超自己家方向去了,心想,他们不是已经查证清楚了吗?难道又要来找娘子麻烦?忙也从后门赶了回去。 ☆、四七、被囚雷峰(上) 白素贞和许娇容正在院子里忙碌着准备过年,仕林和碧莲在房间里睡着。突然见许宣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一时都面带疑问地看着许宣,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许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娘子,你快躲起来,官差又来找你麻烦来了!”白素贞心里一沉。还未来得及说话,官差已经进来了,足足二十多人,白素贞见是那秦熺亲自来了,不免意外。 一家人一时手足无措地看着官差,只见秦熺看了看脚下和四周方道:“白素贞,关于珍宝案,前几日从江陵回来后,本官根据你们查验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又有了新线索,你依然难逃嫌疑,再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宣道:“什么新线索?明明是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娘子已经交代的清清白白了,秦大人你也派人去看到那人的埋骨之地了。还有什么好查的?”许娇容也道:“是啊,秦大人,这明天就要过年了,你们就不能让我们老百姓过个安身年吗?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我弟妹该说的早说了。” 秦熺傲慢地道:“让不让你们过年,就看白素贞了。她干了什么,她心里清楚,本官心里也有数。跟我们去堂上再说吧!” 众人正欲再跟他理论,突闻门口传来一声“阿弥陀佛”,是那法海进来了。 众人一时都看着他,不知他此时来意欲何为。只听那法海道:“白素贞,老衲当日念在你身怀六甲,暂且放过了你。如今你既已生产完毕,麟儿也已满月,自当跟老衲回去在佛祖面前赎罪!” 许宣急道:“法海,你也来添乱!赎什么罪?我娘子何罪之有?” 法海也不理他,转向官差道:“诸位官差大人,这白素贞乃千年蛇妖所幻化,前次苏州瘟疫和镇江大水即是这妖女所发动。险些水淹了我金山,因此触犯了天条,老衲乃金山寺住持,正欲带她回去在佛祖面前赎罪,还请几位大人方便。” 几个官差之前早听过传闻,又亲眼见过蛇袭击他们,原本心里就有点阴影,一听法海之话,一时不禁吓得后退一步。看了看白素贞,又看了看法海道:“师傅所说可是真的?那瘟疫和洪水真是她发动的?……可是,可是她犯了案,我们大人要带他回去审问。” 法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白素贞与那叫小青的丫鬟本是一青一白两条蛇妖所变化。这在苏州无人不知。想必秦大人也略知一二吧。” 几个官差听闻那小青果然也是青蛇妖,不禁又是一阵害怕。 那秦大人看了看白素贞,又看了看周围,对法海道:“禅师说这白素贞是千年蛇妖?还曾经水漫金山?”法海道:“正是!”秦熺好奇道:“那他为何要水漫金山?”法海:“他要找老衲索要他的夫君许宣。”秦熺:“许宣当时在金山寺?那禅师为何将他拘在金山寺?”法海:“老纳并没有拘留许施主,只想劝许施主不要被妖精迷惑,早日回头。”秦熺:“禅师为何一定要收了这蛇妖?”法海:“只因这蛇妖若干年前在山上修炼时害死了老衲的妻儿。老衲立誓要修行得道后收了她为妻儿报仇。” 许宣和许娇容听这法海胡说八道,耸人听闻,忍不住想辩白几句。白素贞忙暗暗拉住他们,示意他们别出声。白素贞看这两方的架势,心道:都不是什么善茬,不如静观其变,看他们两虎相争,或许可以从中争取有利局面。 一众官差听法海说的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不禁面面相觑。秦熺听了也一时真假难辨,沉默片刻道:“那禅师打算如何让她赎罪?”法海:“老衲自是带她回去闭关,日日在佛祖面前修行念经,超度赎罪。”秦熺:“你既说她是蛇妖幻化,不怕她跑了,化没了?”法海:“我佛法力无边,老衲自有办法镇住她。” 秦熺不语,背着手跺来跺去。白素贞是蛇妖这话他早就听闻过了,但是并没有亲眼见过白素贞施妖法。上次虽说几个官差都说这李家附近经常有蛇出没,他们路上又被蛇袭击。但终究无啥大碍。因此,对法海的话,他仍半信半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白素贞真是蛇妖,她若施展妖术,寻常牢房不知能不能关住她,自己会不会反被她所害? 此外,他还另有一番考虑:他想起了父亲的叮嘱。如今对白素贞盗窃珍宝一事并无直接证据,抓她是为了诱捕那丫鬟小青,且牵涉到金国,他提审她也只能在他的私牢里。如若一次提审没有结果,长期把白素贞关在他的私牢里也不是长久之策。这白素贞在苏州乃至临安都有一些名气,时间长了,万一事情真相泄露,只怕会引起朝野非议,于父亲的声誉有影响。要是借这和尚之手,以修行赎罪的名义把她关在寺庙里,提审倒也方便,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一有事,也可推在这和尚身上,只是得让她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好。他父子跟西湖边的雷峰塔住持相识,知道那里有个地下室。 于是,他对法海道:“禅师要带她去修行赎罪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去镇江金山寺。”法海道:“那是为何?”秦熺道:“本官奉我父之命审理一桩要案,白素贞身涉其中,本官需要时不时提审她。依我看,在哪儿修行都是修行,不如就近,让她在离此不远的雷峰塔修行赎罪,本官要提审她也方便。” 法海听了,思索片刻道:“那就依大人所言,将这妖孽镇在雷峰塔下。不过老衲亦须时时看着她,以防她施法逃走。”秦熺点点头:“自然,你得看好她,本官也会派人看着她。” 法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如此安排自然也有他自己的一番考量:他知道自己抗不过秦大人的势力,且雷峰塔乃他佛门之地,他可以常借游方挂单之名盯着白素贞。他与那雷峰塔的住持本也相识,在这里,他仍有机会私下找白素贞索要那幅画,或以白素贞要挟白秒一。如若到了秦大人的私牢,他可就完全没机会了。 两人既已达成妥协,秦熺趁着法海在场,一声令下:“带走!”官差也借法海壮胆,一拥而上,带了白素贞就走。许宣和许娇容一阵哭喊阻挠却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白素贞被带走了。白福也急的团团转,如今师傅他们都不在,他也没个人可以商量。只好先安抚许宣和许娇容说:“官人,许姐姐,也许他们带白姐姐只是问问话,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既然已经知道是带到雷峰塔去了,你们先别急,我去打探打探。”白福说完出门跟着往雷峰塔赶去,许宣见状,不由分说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七、被囚雷峰(下) 白秒一这天早上在城门口跟法海交涉完后,去找了个不大不小的房子租了下来,房子依然比较偏避,这样她出入比较不被人注意。安置好后,她准备去看看白素贞一家。走到半路,忽见前面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的往前跑去,她下意识地驻足看了几眼,一看,居然像是白福和许宣。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忙追了上去。 几步追上许宣,叫住前面的白福道:“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发生什么事了?”许宣急的语无伦次地道:“娘子又被秦大人带走了,带到雷峰塔去了,法海说要让娘子在塔里念经赎罪。”白秒一一听,又是秦大人又是法海,一时不明所以。白福拉了拉许宣,这才把刚才秦熺和法海同时到家里带走白素贞的经过讲了。”白秒一听完吃了一惊。忙带着两人一起往雷锋塔赶去。 几人赶到雷峰塔,白素贞已经被带了进去,门口几个衙役守着。许宣哭喊着往里挤,被衙役推了出来。白秒一只得让白福先拉开他。 雷锋塔内。 秦熺把白素贞带进地下室,立即展开了审讯。他让衙役们守在门口,见那法海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在一旁不肯离去,道:“还请禅师到外面候着,本官审案,无关人等须得回避。”法海只得转身离开。秦熺想了想又道:“禅师不必走太远!”于是法海便站在一众衙役的队尾留意着。 于是秦熺开始了他的审问。 秦熺:“白素贞,今日带你来,不仅为你涉嫌盗窃宫中珍宝一事,还因为你的丫鬟小青涉嫌杀害官差。你老实交代,是如何伙同丫鬟杀害官差的?你们从官差手中抢去的东西在哪里?” 白素贞心里一惊:原来突然抓她,并不为珍宝之事,是因为小青之事?难道上次小青在路上救下我,被他们认出来了?一时不由有些慌乱。 正不知如何应对,只听那秦熺紧跟着道:“白素贞,还不速速招来!” 白素贞定了定神道:“大人,民妇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小青杀了官差?怎么可能!民妇已经几个月没见过小青了,她根本不在临安,怎么会涉嫌杀害官差呢?民妇又怎么会同她共谋呢?大人可有证据?” 秦熺:“大胆白素贞!你是在质疑本官吗?既然抓你来,自然是掌握了一定证据的。别以为她女扮男装就没人能认出!她换得了衣裳却换不了声音,改不了体态。再说,这临安城内外,也找不出几个身材相似,又能骑马,剑法好的女子吧?” 白素贞一听,这些都是推测,并无确凿证据,只要抓不到小青,就不能定案。因此道:“那也未必吧大人,临安城内不说,这临安城外范围那么大,身材相似,能骑马,剑法好的女子又何止万千?大人怎能断定就是小青?” 秦熺冷笑一声:“白素贞,你果然擅狡辩!临安城外范围虽大,但能跑到临安来作案的没几个吧?” 白素贞:“大人如有证据,去抓了小青来问问就是,为何要抓了民妇来呢?” 秦熺:“哼!有了你,不怕那小青丫鬟不来,况且你是主子,你的丫鬟犯了事,你自然难逃罪责。你若想出去,赶紧招出小青的所在!” 白素贞:“民妇早已说过,与小青已经几月不见了,不知道她在哪里。” 秦熺:“白素贞你休得推脱!上次去江陵,半路上劫走你的那个女子是正是你的丫鬟小青和他的同伙,几个官差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吗?” 白素贞心道:果然是那次露出的破绽!但她笃定当时几个官差并未看真切,乃道:“既然官差当时认出来了,为何不当场拿下?当时民妇被他们劫持后,没走多远就打退了他们,况且他们蒙着面,民妇并未看清。” 秦熺:“很好!推的倒干净!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说完扬长而去。按照他的习惯,本想对白素贞用刑的,但看那法海在外面一直念念有词,想起他的话,又想起父亲说别让她死了,只好作罢。有了她在手,不怕那小青不来自投罗网。 秦熺出了地下室,对方丈交代道:“法海禅师说此人是蛇妖,她涉嫌盗窃宫中珍宝,纵容丫鬟杀害官差,特将她关押在此处,本官留四个衙役在这里看守,你等也要协助看好她,本官可能随时来提审他。如若让她跑了,本官唯你们是问!”说完看了眼旁边的法海,带着剩下的衙役离开了雷峰塔。 外面的许宣几人见秦熺一众出来,忙又往里冲,又被里面的两个官差推了出来。白秒一想着为以后救白素贞考虑,她暂时在官差面前还须低调,不能太引起他们注意。因此只站在许宣他们后面,并未出声。 正推搡间,只见李公甫匆匆地赶来了,边走近边道:“我一回家你姐姐就说弟妹被抓到这里来了,到底怎么回事?”许宣只顾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白福道:“我们也不知道,白姐姐一来就被关进去了。里面有官差守着,我们一直进不去。” 李公甫看了看几个官差道:“兄弟几个,在下是钱塘县捕头,这个是白素贞的官人,也是我的小舅子,那两个也都是我们家人。让我们进去看看她吧,问问她什么事,要是她真犯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帮你们劝劝她不是?”几个官差无动于衷,李公甫又道:“大家都是公门中人,不要把事情做绝了,秦相国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我弟妹出了什么差池,也会影响他的大好名声不是?” 其中一个官差这才看了看几人,指着白秒一道:“只准那个女的进去。” 白秒一今日原本是寻常人家妇女装扮,倒是不引人注目。听了忙道:“谢官爷,民妇进去定会劝她好好配合秦大人。”说着用眼色示意许宣他们在外面等着。 于是白秒一进到了地下室,两个官差跟着在地下室门口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八、圈套奸计 (上) 白秒一抬头看了看四周,见这地下室昏暗阴冷,靠里面的一面墙前有一尊佛像,佛像前面的地上隐隐有几个蒲垫,白素贞正坐在一个蒲垫上,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床。白秒一走近,轻声叫了声:“素贞!”白素贞抬头见是师傅,正欲开口,见师傅以眼色示意了下门口,当即闭口。白秒一蹲下来,用正常说话的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秦大人带你来此所为何事?” 白素贞会意道:“秦大人说我之前的珍宝一案还没查清,又说我从前的丫鬟小青涉嫌杀害官差,我做主子的难辞其咎,让我招出小青的所在。可是小青那丫头几个月前从镇江回来的路上就去寻找她的家人去了,我哪里知道她在哪里啊。秦大人非说上次带我去江陵的路上遇到的一男一女两个劫匪是小青和她同伙。可那劫匪当时蒙着面,我都没看清,他们怎能断定那就是小青呢?秦大人还说,涉嫌杀害官差的也是个女子,身材跟小青很像,也会骑马,使的一手好剑法,因此断定那人就是小青,这不是凭空揣测吗?临安城外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何止千万?” 白秒一听了,暗暗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要好好配合秦大人查案,争取早日弄清楚了放出来。”白素贞道:“放心吧,我会好好配合秦大人的。小青那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可别死在外面了,哪天回来我定饶不了她。”说着抱着师傅,耳语道:“千万别让小青回来,他们并无实证。”师傅也耳语道:“你放心,为师一定设法救你出来。”白素贞轻声道:“师傅切勿暴露自己。” 师傅拍了拍她的背,示意明白。站起身来,又道:“你先在这里好好呆着,别想不开。今日来的匆忙,不曾准备,改天我们给你送些衣物和吃的过来。”说完离开了地下室。 白秒一出了雷峰塔,许宣忙上来问道:“怎么样?娘子有没有事?有没有被他们用刑?” 白秒一抬眼看见法海也在一旁,当下道:“许官人放心,你娘子没事,里面有佛祖相伴。大家都知道你娘子是蛇妖,没有对她用刑。”许宣听师傅这样说,一时愕然。白秒一小声道:“回家再说!”数着带着几人离开。那法海也跟了上来。 走了几步,白秒一让许宣他们几人先走,放慢脚步等法海跟上来。 不一会儿,法海果然走近来。白秒一小声道:“法海,你又在此搅和!你和秦大人勾结在一起,要把素贞怎样?”那法海也小声道:“白大夫,话可不能这么说,老衲今天可是救了白素贞,难道白大夫想让她被带到秦大人的私牢囚禁?你若想救白素贞,交出那图,老衲自会设法放了她。” 白秒一心知如今法海放不了白素贞,不过想借此要挟她。说道:“我们没有什么图。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今日搅进来了,没准秦大人很快就会查到你和你哥哥。”说完快步离去。 路上,白秒一心里一时无法平静。她想到当年正是在如今的临安,小白素贞走失,自己去找寻的时候,恰巧走到西湖,因担心宝贝再有闪失,临时想起把那些珍宝埋藏在雷峰塔后面,本是无意之举。没想到,今天因为这些宝物,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一番较量妥协之下,要把白素贞关在雷峰塔,这一切难道是天意吗? 回到家,许宣一家人迫不及待地围上来问:“娘子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珍宝的事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白秒一摇了摇头道:“秦桧父子认定素贞还藏有其他宝贝,一天不找到他们要的那东西,他们一天就不会死心。如今他们居然借口说是小青杀了那金人,素贞作为小青的主子,难辞其咎,因此抓了她去。” 徐娇容急道:“真被弟妹说中了?他们果真把杀金人的事赖到小青姑娘头上了?这可怎么是好啊,那秦桧父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说完又转身对李公甫道:“官人,你得想想办法,找找衙门里的关系,素贞可是咱们的弟妹,不能不管。” 李公甫急得顿足道:“我何尝说过不管?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嘛!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快,人家可是相国大人,是连岳飞岳大将军都敢谋害的秦相国,听说连皇帝老子都听他的。” 许宣忽又问道:“师傅刚才在雷峰塔为何也说我娘子是蛇妖?”白秒一看了看他道:“那样说,是为了让那些官差和秦桧父子有所震慑,不敢随便对素贞用刑,你不必多疑。”徐娇容和许宣又哭了起来。 白秒一见状,安慰道:“诸位都别急,素贞暂时无性命之忧,让我来想想办法。”众人闻言,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能救回白素贞。白秒一看着大家的样子道:“诸位且安心在家,不管怎么样,年还是要过的。我出去想办法,在我回来之前,且不可鲁莽。” 白秒一出了门,想来想去,只得仍然去找姐夫韩将军商量。当下趁着暮色回到租住的地方,换了一身打扮来到韩府。 “姐夫,白素贞被秦桧抓去了,关进了雷峰塔的一个地下室。”白秒一焦急的对韩将军道。 “怎么回事?秦桧不是没有证据吗他抓的人,又怎么会关在雷锋塔?”韩将军诧异道。 “是青儿,他们发现了是小青抢了密信,杀了那金人。”白秒一这才把自己与小青出城后,自己不放心白素贞回来照看,让小青她们回成都。小青半路遇到白素贞被用铁链押着去江陵,义愤之下劫下白素贞,想带她一起回成都,不想被衙役认出的经过。以及因为法海的搅和,白素贞被关押在雷峰塔的经过讲了。 韩将军听了摇着头道:“青儿这丫头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白秒一道:“她们姐妹感情好,她一直不放心把白素贞一个人留在这里应对那秦桧。大概又觉得自己之前救张正,抢密信的事做的都很干净,秦桧他们一直没查出,有点自信过头了。不过,据素贞讲,秦桧他们目前并无实际证据,只是根据一些特征推测出是小青的,况且那天小青蒙着面。” 韩将军点点头叹道:“唉,小青到底太年轻,她岂是老谋深算的秦桧的对手?你们惹上秦桧,就等于在刀尖上行走,只要她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秦桧查到她就不是事。这样说来,他们抓白素贞主要是为了诱捕小青。只要小青不露面,他们就拿不到确凿证据。可是这样一来,白素贞倒一时难于脱身了。” 白秒一:“我此来正是想跟姐夫商量下,如何救出素贞。”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八、圈套奸计 (下) 韩将军摇着头叹道:“恐怕难啊,进了秦桧的监狱岂是好出来的?” 白秒一含泪道:“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素贞被冤,身陷囹圄?” 韩将军踱着步无奈道:“青儿之事涉及到金人,我若出面,弄不好秦桧又会趁机咬定是我不甘心和议,唆使青儿破坏两国交好。到时只怕不仅救不了你们,还会被牵连更深。依我看,素贞暂时并无性命之忧,我们不妨先静观其变,看看秦桧接下来的动作。青儿现在人在哪里?” 白秒一:“她当时就被素贞劝回去了,这会儿跟白禄他们几个孩子在回峨眉山的路上。应该还不知道她姐姐被捕之事。” 韩将军:“很好,那咱们再等两天看看秦桧的动静,以静制动。” 白秒一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着。 随后七八天,临安城里似乎风平浪静,家家户户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中,全城一派热闹祥和的气象。唯独白秒一和姐夫度日如年,她知道此刻的李家一家也必是过不好年的。或许,秦桧一家也正忙着过年收礼敛财,暂时没空理会白素贞吧,她心里暗想。 谁知第九日,白禧突然找到了韩府,急匆匆地说:“师傅,小青姐姐在江陵看见了官差贴出的告示,跑回来要救白姐姐,我们拦都拦不住。白禄哥哥让我赶紧来给师傅报个信,他们此刻只怕已经快到临安了。” 白秒一一惊:“什么告示?你们又怎么会还在江陵呢?” 白禧道:“小青姐姐一直不情愿独自回峨眉山,又说反正离开临安了就安全了,也没那么急回去,我们一路一直走的很慢。谁知前天,我们在江陵看到了官府的告示,上面还有小青的画像。说是已经查出临安杀害官差的凶手是个叫小青的女子,并已经逮捕了她的同伙兼主子白氏。要凶手赶紧回临安投案,否则就杀了同伙白氏。从江陵到临安城门这一路都贴了。” 白秒一急的直跺脚道:“青儿做事太鲁莽了,你白姐姐被捕,我和她韩叔叔正在想办法。她这样赶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吗?他们抓你白姐姐就是为了诱捕她,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白禧:“白禄哥哥也这样劝她了,可是她说她惹的事,自己承担,不能让白姐姐替她承担。” 白秒一急道:“只要她不露面,大家都没事,她一回来,她和她姐姐就都危险了。秦桧岂是省油的灯?能抓两个,他绝不会放掉一个。” 韩将军也急道:“得赶紧去设法拦住小青,别让她露面,躲的越远越好。”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韩子温道:“我去,我去拦住小青妹妹。” 韩将军看着他道:“最好别让秦桧的人认出你的身份,更不能让他们看到你和小青的关系。” 子温:“放心吧!爹,要是他们认出我了,我就说独自出远门去旅游。我找到小青后,绕着走,在外面多待些日子。” 韩将军点点头,又嘱咐道:“脱险后,尽快让人送个消息回来,我和你白姨娘也好做下一步应对。”韩子温答应着,立即去收拾了一些衣服和盘缠牵出马就上路了,让白禧扮着他的书童。 看着他们离去了,韩将军道:“秦桧老狐狸!他估计是根据小青在白素贞去江陵的路上出现,推断出小青在那一路活动,故意把告示直接贴在那里,临安城里反而没什么动静,到底是我们疏忽了。” 白秒一一时乱了方寸,急道:“这该如何是好?不如......我们献出清明上河图,换素贞自由身如何?” 韩将军摆手道:“万万不可!那图如今可是白素贞的保命符。秦桧父子既是奉金国梁王爷之命追查清明上河图,这么多年没有结果,如今他父子必定认为,清明上河图唯一的线索就在白素贞身上,这图一日无着落,他们便一日不会害白素贞性命。故而,只要不说出图的下落,她便可保命。交出来,不仅推翻了之前的说辞,让自己罪上加罪,更怕他万一想自己私吞那图,咬定白素贞盗取国宝,杀人灭口。他们连朝中重臣都敢杀,可况一个来历不明的白素贞?况且如今还有青儿之事牵连。到时他若咬定白素贞和青儿是同伙,拿到图后杀她岂不更顺理成章?如今只要青儿不露面,有那些信和那图在手,咱们便多了一重保护白素贞的砝码。” 白秒一欲哭无泪:“那我们如今就只能坐以待毙吗?小青生死未卜,素贞身陷囹圄……” 韩将军:“自然不能,我们先等等子温的消息。等小青脱险之后,他拿不到切实证据,我们就可变被动为主动了。” 临安城外。 小青伏在马背上,一路疾驰,她心急如焚想要进城救姐姐白素贞,却不知沿途早已埋伏了不少官兵。她刚踏入临安地界,就被发现了,在离城门还有三四里地时,几路官兵暗暗形成了包围之势,围了上来…… 小青很快也发现了官兵,眼看各个路口都被堵了,她自知不敌,连忙纵马往左侧的跑,那边是她熟悉的山林。可是没跑多久,几路官兵就又追了上来。眼看前方无路,后有追兵,小青不禁有点绝望。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骑着马从不远处的林间窜出,飞跃至她面前,扔给她一捆用衣服包着的草,对她低声喊道:“把它绑在马背上,下马,进树林去!”是张叔叔!小青一阵惊喜,当下也不及多想,忙按照张叔叔的要求做了。 落马后,她急忙往树林里疾奔。在她身后,她丢下的马和张正的马正朝两个方向奔去。小青在林间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觉周围越来越安静了,除了偶尔的鸟叫声,别无动静,这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歇了半晌,她继续往前走。刚才的情况让她明白了,此刻的临安城对她来说就是个虎口,秦桧父子铺了一张大网正等着她。她一边暗骂秦桧阴险狡诈,一边恨自己一时的不慎让姐姐身陷牢笼,让自己陷入绝境。师傅不在身边,也不知道是否有危险,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时没了主张。想着想着,她气馁地坐在林间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九、殊死较量(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青在张叔叔的呼叫声中醒来。方才哭了一阵,加上连续几天马不停蹄的奔波,累困交加下,她倒在林中睡着了。此刻醒来,见天已经黑了。“张叔叔,你回来了?追兵都撤了吗?”小青问道。 “追兵没撤,他们把山林包围了。你看那边天那么亮,就是他们的火把照的。”张正答道。他引开追兵后不久,就丢下马从另一个山头进了山林,官兵追到两匹马见马上都无人,猜到人躲进了山林,就封锁了山下。 小青听了,愣了一会儿道:“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姐姐她……”张正看着她无助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道:“那个告示,我也看见了,你为什么要回来呢?那明显就是个圈套啊!”“可是姐姐,姐姐被他们抓起来了,万一……万一他们抓不到我恼羞成怒杀了姐姐怎么办?我闯的祸,却连累姐姐替我受死。”小青哭着道。 张正道:“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人是你杀的,信是你抢的,没有理由杀你姐姐的。告示上那样说,只是为了引你上钩。只要你不露面,你姐姐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倒是你一回去,你俩都危险了。再说,城里不是还有你师傅和韩将军吗他们会设法营救你姐姐的。” 小青听了,愣了半晌道:“是我太冲动了,只想到回来换出姐姐……”张正叹道:“秦桧奸贼,一向老谋深算,你年纪轻轻……算了,我们去前面的山洞里休息一下,明天我想办法送你下山吧。你务必要离开临安,走的越远越好。记住,你安全了,你姐姐和你师傅才能安全。” 第二天凌晨,天刚有一丝发白的时候,趁着山下的守军最困的时刻,张正带着小青悄悄摸下山。在靠近山脚的地方,张正嘱咐道:“小青,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你只管等官兵离开后赶紧离开这里,离开临安就行了。”“张叔叔你要……”“别问了,先在这里躲好,我自有办法。”张正小声道。 小青突然明白了什么,忙拽住张正道:“我不能让张叔叔替我冒险,我们大不了在山上多躲几日就是了。”张正一边掰开她的手一边道:“等不了多久,秦桧会派官兵来增援搜山的,你我今天必须得离开。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别忘了,金兵追了我一路都没追上我。”小青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张正用力的点了点头。小青只得依她。 小青躲在林间,看见张正背着一捆草悄悄摸过去,走到一个官兵的旁边,抢过一匹马骑上疾奔而去。困睡中的官兵很快被惊醒,朦朦胧胧中只见有人骑马逃去,也看不清马上到底几个人,立即追了上去。 眼看官兵都被吸引了过去,小青趁着天色朦胧从这边山口跑了出去。 山下不远处,韩子温和白禄他们几个分别守在不同的路边。昨日韩子温出城与白禄他们会合后,分别汇总了各自知道的情况。白禄告诉他,看见小青被官兵包围后往山那边跑去了。他一直暗暗跟在后面,见山林里跑出一个人,引开官兵,小青躲进山林了。韩子温说了自己的计划,安排几人分别在附近山下候着,如果看见小青下山了,就把她带到自己指定的地方,那里他准备好了马车,白禧在车上候着。 几个人一夜没敢睡。天刚放亮的时候,白禄忽然听见前面草丛中有动静,一看,是小青的身影,忙跑过去一把拉住她往韩子温说的地方跑。没跑多久,守在另外一个地方的韩子温发现了他俩,忙赶过来会合。白禄把小青交给韩子温后,准备按子温的计划去找白寿,两人趁着清晨的雾,在附近纵马绕圈迷惑官兵。小青一把拉住他道:“张叔叔引开了全部追兵,此刻定然很危险,你们去看看他吧。” 白禄答应着。小青又嘱咐道:“大家都要保重好。”白禄道:“放心,我们两个没犯事,官兵也不认识我们,没事的。” 韩子温带着小青一路奔跑,赶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白禧驾起马车疾驰而去。 小青在车里问道:“子温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韩子温心疼地看着小青道:“秦桧既已在临安到江陵一带布下了伏兵,我们就往北,去湖州,进入太湖,再往长江去,沿着江走水路到重庆府,再从那里送你到成都。”“那姐姐和师傅呢?”小青急道。 子温握着她的手道:“小青,你应该相信爹爹和白姨娘,只要你脱险了,他们会有办法救出白姐姐的。其实原本按照爹爹的计划,只要你不出现在白姐姐身边……”小青又哭了起来:“都是我害了姐姐……”“好了,事已至此,就别多想了。你跟白姐姐的情谊,我们都懂,可是遇到秦桧这样无情阴险的对手,情谊便成了致命的弱点。” 子温劝道。 马车一路狂奔,当天晚上就到了湖州。子温嘱咐白禧在湖州住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就赶着马车回临安将情况告诉韩将军和白秒一。自己则带着小青包下一条带篷的小船,进了太湖,两人晚上就在船里过夜。 临安城韩府内。 韩将军与白秒一正面带悲痛之色焦急的等待着。昨天,也就是子温出城的第二天,白禄让白寿找来了,带来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张正叔叔死了!那天早上,他引开官兵后,趁着清晨的雾色逃了一阵。我和白禄哥哥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官兵逼到了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我们在后面纵马想吸引官兵的注意,没想到,张叔叔大概知道了是我们,朝官兵大喊一声:‘秦桧奸贼,你和金兀术勾结的信都在我这里,有本事来拿吧!’喊完就朝城门口跑去了,于是所有官兵都围了上去。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眼见张叔叔力战一阵后被官兵当场杀死了。白禄哥哥因担心自己之前在保安堂跟秦桧的官差打过照面,怕进城来韩府会引人注意,便让我来给师傅报个信。他自己还在城外留意着。” 白秒一听完痛心道:“张将军这是以自己的性命来保全青儿他们几个。上次见他,他便说过,希望看到我们安然离开。他把青儿几个当作他的希望,说只要希望还在,他死了也能瞑目。” 韩将军长叹一声道:“张正的死,不仅救了青儿,也给咱们保白素贞形成了有利条件。他不会白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九、殊死较量(下) 二人等到傍晚时分,白禧驾着马车回来了。他带来了韩子温和小青的消息:“子温哥哥说,他会带着小青姐姐从太湖往长江去,沿着江走水路到重庆府,在那里跟师傅会合回成都。” 韩将军与白秒一听了才放下心来。“接下来,该你我出场会一会那秦桧了。”韩将军目光坚定地说。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杀伐决断的韩将军。 “姐夫预备怎么做?”白秒一问道。 韩将军缓缓道:“自然还是不能硬碰,我们给他来个一明一暗警告,让他知道利害。” “这样能救出素贞吗?” 白秒一有些迟疑。 韩将军摇摇头道:“未必,但能保住她的性命。” 于是第三天,约莫子温和小青已经走远了,韩将军派人去给秦桧下帖子,约他明日午后在一个茶楼见面。 韩世忠带着一个小童提前到了茶楼,定了个包间,叫了一壶茶坐等秦桧。不一会儿,秦桧也到了。 韩世忠起身迎道:“老夫给相公拜年了!” 秦桧忙道:“不敢当,韩将军同喜!” 韩世忠忙道:“相公,老夫早已不带兵了,就不要再称呼老夫为将军了,老夫如今也附庸风雅一回,取了个雅号叫清凉居士。” 秦桧:“清凉居士,今日约秦某来不知有何事?” 韩世忠:“老夫今日来是想找相公讨个人情。” 秦桧:“哦?人情?” 韩世忠:“相公知道,老夫如今纵情山水,早已跟从前的旧部不再联系。可是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突然有个女子找上门来,说自己是老夫从前的一个旧部的女儿,又说了一些往事证明。老夫这才知道很久之前战死沙场的一对儿旧部夫妇有个女儿流落在外,得人搭救,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老夫本想留下那孩子,可谁曾想,她大概是在外流浪吃够了苦头,又听闻老夫从来没派人去找过她,对老夫颇有怨言。又说老夫如今只顾自己享乐,不思为她父母报仇。老夫劝了她几句,说她父母是被金人杀死在战场上,无仇可报,她一气之下竟然走了。老夫只当她回去找搭救她的那家人去了,就没当回事。不想,最近老夫家仆在城外看见了一些告示,说那上面的女子正是那日来找我的旧部的女儿叫小青的。老夫心想,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哪里能杀得了官差呢?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望相公看在老夫的薄面,放那丫头和白氏一马。老夫不认识告示上的白氏,但听那丫头说过,当年救她的正是一个姓白的女子,她俩姐妹相称,想来就是告示上的那人了。” 秦桧听了,似笑非笑地盯着韩世忠道:“原来如此。那居士可知道,那个叫小青的丫头不仅杀了官差,还抢了官差的秘密文书。前几天我的人还发现,她与金国的奸细有关联。而那个叫白素贞的女子亦涉嫌盗窃宫中宝物,至今还没查清。” 韩世忠装着吃惊道:“怎么会呢?那小丫头从小流浪在外,衣食不周营养不济,长的那么瘦弱,怎么能杀人还从官差手中抢东西呢?相公可有确凿证据?她与金国的奸细有关联这不可能的。她知道自己父母是被金人杀死的,早已对金人恨之入骨。相公怕是弄错了吧?” 秦桧:“有无弄错,把她抓来一问便知。居士如果能协助老夫把她抓来一问,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如若真如居士所说,老夫立即放了她便是。” 韩世忠:“可老夫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啊?自上次之后,老夫再没见过她。”停了下又道:“如若相公为难,那老夫还是去求求皇上吧。想来如今宋金已和平,皇上为了让曾经的将士们安心,也会体谅烈士遗孤,饶过小青和白氏两个女流吧。”说着站起身欲走。 秦桧按住他道:“居士别急,此事待老夫斟酌斟酌。其实只要那小青交出抢去的文书,老夫看在居士的面子上也可网开一面。至于那白氏嘛,老夫并无意要她性命,但因事涉宫中遗失的重要宝物,老夫暂时不能放她。况且她并不在老夫的牢中,把她关在雷峰塔,原也是个叫法海的高僧之意。法海说那白氏和小青都是蛇妖,白氏还曾经发大水淹了镇江金山寺,荼毒生灵,犯了天条,因此要将她押在塔下修行赎罪。这佛门妖神之事,老夫可不便干预。” 韩世忠:“蛇妖?这等荒谬之事,相公信吗?小青抢走的又到底是何文书这么重要?” 秦桧盯着他道:“蛇妖之事,信不信由不得你我,那法海言之凿凿,且坊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了。居士难道没听过?至于小青抢走的,实在是事关国家机密,不可放纵。” 韩世忠:“那小青之事,相公到底有无真凭实据?不会又是莫须有吧?不过是两个乡野女子,又不懂国家大事,碍不着相公什么事,相公何必花这么大心思?” 秦桧皮笑肉不笑地道:“居士放心,老夫会好好斟酌,给居士面子的。” 二人又喝了一会茶闲聊了一会儿,看天已经黑了,就各自告别。 春节刚过,元宵将至,街上一派热闹景象。秦桧不紧不慢地刚回到府邸就有下人来报:天刚黑的时候,仆人去关门,发现后门上被人插着一个飞镖,上面带着一封信。秦桧小心取下信,打开来,只见信上写着寥寥几语:白素贞一家和小青姑娘如有事,梁王府密信会立即大白于天下。署名是:宋人不平氏。旁边还画着一个骷髅头和一把剑。 秦桧问道:“没看到是什么人留下的吗?”下人道:“没有,当时天已暗了,街上又人来人往。”秦桧暗想:这会不会是韩世忠干的呢?天黑时,我与他还在茶楼喝茶。这么巧?他刚来找我求情,就另有人来警告? 韩世忠告别秦桧后也没立即回家,他又到了他常来的西湖。如今临近元宵节,晚上的西湖也热闹不已。有人划船夜游,有人在湖边放花灯,一些乐妓舞妓也把花船停在湖上,一派笙歌燕舞。韩世忠让小童划着乌篷船在西湖上漫游,他坐在船篷里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十、伤情别离 (上) 不久,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也划着小船悄无声息地来到韩世忠的船上。 “姐夫,警告信已经发出去了。你那边怎么样?有希望救出素贞吗?”是白秒一。 韩将军摇了摇头:“我放低身段,说尽了好话,也给了些暗示警告。他一口咬定白素贞涉嫌盗窃宫中宝物,且是蛇妖,法海要押她在雷峰塔修行赎罪。不过,看他的意思,他并无意要白素贞的性命,如今咱们这一警告,他也不敢再要她的性命。张正的死也会让他以为,小青身后是一群时刻想要他性命的亡命之徒,那些信随时有被公开的可能。因此同时,他也会把白素贞当作他制衡那些信件被公开的砝码,不会轻易放手。好在素贞是被关在雷峰塔里,而不是他的私牢里,又有蛇妖的震慑,想来也不会受到严刑拷打,不至于太受罪。至于小青,估计他一时也不会罢手。好在青儿已经走远,他又无确凿证据,只要不露面,也可保性命无忧。他收到那封警告信之后,也会考虑收敛,不敢再轻易下手的。” 白秒一忽又担心道:“万一那法海向他透露了白素贞和我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逼着素贞献图?” 韩将军思索片刻道:“依你之言,那法海也想得到那画,画只有一幅,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是秦桧的对手,如若联手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况且你已警告过他利害,他应该能明白。有他在,反倒可以一定程度上牵制秦桧。他们谁也不会允许对方私自处理白素贞,这对素贞未尝不是有利的。眼下只要能先保住性命,其他的……你只当素贞带发修行几年罢了。你走后,我在临安也会暗中留意着的。” 白秒一含泪道:“眼下,怕也只能如此了。想不到,三年前的腊月二十九,岳飞将军被害,我和素贞小青姐妹还在青城山上枉自哀叹。那时小青就义愤填膺地想要替岳飞将军打抱不平,我还怪她太过刚烈,不自量力。三年后的腊月二十九,素贞却又进了秦桧的牢笼,小青也只能亡命天涯,我们师徒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聚。” 韩将军也叹道:“世事如此,奸臣当道,除了青城山那样偏远又清静的化外之地,这临安内外,又有谁能置身事外呢?” 二人话别,各自悄然划船离去。 秦府中。 秦桧思索良久,叫来儿子秦熺,吩咐道:“明天去把外面的告示撤了。让衙役继续在那丫头消失的山林附近搜索。另外,暗中着人沿途追踪她。白素贞这边……好好关着,注意别让她死了。把那法海和尚的话放出去,就说白素贞是千年蛇妖,因水漫金山触犯天条,被法海禅师押在雷峰塔赎罪。” 秦熺愕然道:“这是为何?小青手中的信?还有白素贞手中的珍宝?” 秦桧把飞镖送来的警告信递给他道:“那封信恐怕已经不在那丫头手中了,还有梁王府的那些信,只怕此刻都已落入了他人之手。可是如今除了这两个妖女,咱们并没有其他人的线索。从前几天那个在城门口找死的王府逃犯,到韩世忠今天的话和这封警告信来看,那丫头充其量是个小卒子。她背后只怕是一帮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没准还有韩世忠和他的旧部。咱们若逼急了,他们狗急跳墙,鼓动起来,打破这好不容易换来的和谈之局,或是坏了老夫的名声,都不可小觑。如今因岳飞一案,朝野多少人恨死了老夫。老夫这两年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此时若是再炮制一个岳飞那样重量级的大案,只怕局面不好收拾。况且韩世忠这个人,咱们从前已经试过一次了,既然动不了,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能轻易再下手。至于清明上河图,白素贞如今是唯一的线索,留着她,派人暗中调查,必要的时候随时提审她。” “那那些信呢?留在外面岂不是祸患?” 秦熺仍不甘心地问道。 “那些信留着当然是祸害。从前多少人怀疑老夫跟金国有牵连都没有关系,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如今这些信一旦被公开,可就证据确凿了。就算皇上不动老夫,老夫也会因此背上万世骂名,老夫断断不能冒这个险。那两个妖女的性命不值当什么。从目前的情势看,他们手中有信,我们有白素贞在手。他们想拿那些信换取白素贞和小青丫头的平安,就不敢轻易公之于众。自然,咱们要确保那些信不被公开,也不能动白素贞和小青。这一局,倒成了僵局了,任何一方都不敢先出手。所以,咱们得紧紧地攥住白素贞这个棋子。那些信一日不到手,就一日不能放了她。有她在手,那些亡命之徒就不敢造次。咱们正好趁这个时间去查访清明上河图。” 秦熺听了,面带喜色地答应着道:“听父亲这么说来,孩儿当初借法海之言,把白素贞关在雷峰塔看来是做对了。法海的话一传出去,白素贞的关押就跟咱们没关系了,但她又时时掌握在咱们手中,成了咱们的一个重要筹码。这就叫借力打力?一箭双雕!” 秦桧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你考虑的确实很周到。以后做事都像这样,多用用脑子。” “是!”秦熺得意道。 白秒一告别韩将军回到租来的住处,暗中观察了两日。城外仍然在搜索小青,但之前的告示已经撤了,城内倒暂时没有动静。想那秦桧还是很忌讳那些信件公之于众的。于是,他趁着元宵节的晚上,悄悄来到李家。 许宣和徐娇容夫妇都无心思过节。徐娇容擦着泪说:“汉文这几日一直以泪洗面,呆呆地坐着,经常不吃不喝一整天。小仕林也像是母子连心一般仿佛知道了什么,哭的厉害。” 白秒一忍泪劝慰一番,简单将自己和韩将军这几日的筹谋说了一下,道:“秦桧咬定素贞盗取了宫中珍宝,认定是小青杀了那金人。之前你们在苏州救过的那个病人,前几天为救小青逃跑已经被杀了,小青如今只能亡命天涯。如今秦桧有金人撑腰,连皇上也奈何不得他,加上法海的一派妖言,秦桧是不会轻易放素贞出来的。因此,眼下我们只能先保住她的性命,救她出牢笼尚需时日。” 许宣痛声道:“尚需时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子在里面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十、伤情别离 (下) 白秒一无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也许很快,也许十年,二十年,也许一辈子。世事无常,这么多年,她经过这么多事,已经让她凡事不敢想太远。就如同当年她与王经,原以为不过是暂时分开,谁知就成了永别。 好在如今素贞暂时性命无忧,只得继续劝道:“你们放心,此仇我和小青一定会报。就算熬,我们也要熬过秦桧老贼。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都好好活着,活到素贞出牢笼,沉冤得雪的那一天。汉文,仕林是你和素贞的血脉,也是我们大家的希望。你要好好抚养他长大,也许将来,他能跟我们一起为他母亲申冤。” 说罢,她让徐娇容收拾几件衣服和被子,说要明天给白素贞送去。许宣也要一起去,被她劝下,道:“我此去对素贞有重要交待,好让她在里面能保全自己,人多了反而不好办。日后等官兵松懈了,你们自可去看她,不必急在一时。”许宣只得作罢。 第二天,白秒一依然是一身寻常妇女的装扮,带着一些衣服和被子、吃食来到了雷峰塔,直言要找法海。瞬时,法海出来了,白秒一也不跟他多言,直说道:“我要见白素贞。”法海道:“可是想好了,要救白素贞出去?”白秒一道:“要让禅师失望了,如果你一定要拿到什么画才放白素贞的话,我们没有,我此来是送衣服给她的。”说着压低声音道:“如今你能放得了素贞吗?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法海无奈,只好跟官差说了些什么,放她进去。 白秒一来到地下室,看了看左右,突然怒道:“法海,你说让素贞来修行,这就是你们出家人修行之所?”那法海果然从门口的暗处出来道:“这自然不是修行之所,但总胜过牢狱吧。”说完转身走了。 白秒一看他走远,才搂着白素贞,在她耳边细语道:“他们并无实证,不开口,则命无忧,静待时机。”白素贞小声道:“记下了”。白秒一这才大声道:“素贞你在这里保重好自己,勿要担忧,全家人一定会找时机为你申冤的。你的孩子,许官人姐弟自会照顾。”师徒二人又小声互相宽慰一番,白秒一才离去。 回到李家,白秒一又劝慰许宣姐弟一番,嘱托许宣照顾好孩子,又对许娇容托付一番,并嘱咐白福白财留在此帮忙看护好许家姐弟和仕林,有事给自己来信。然后悄悄告诉了白福,师徒几人回去后不会再回青城山,而是去峨眉山。之后,便说自己要去找小青,离开了。 自白素贞被抓后的这一个多月里,许宣先是抓狂痛哭,觉得自己无能不能护娘子周全,许娇容夫妇和白福多番劝慰也不济事。之后他又一天一天的发呆,经常不吃不喝,药铺里都是白福在帮他照看着。可白福只会抓药,不会看病,眼看药铺生意要经营不下去了。 白秒一走后,又惶惶过了半月,许宣还是老样子。许娇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只得陪他抹泪道:“我们都知道弟妹是冤枉的,弟妹那么善良贤淑的人,怎么可能盗窃宫中的东西,盗了东西自己又不用,又献出来,岂不是傻子吗?她又怎么可能是蛇妖呢,还什么水漫金山,这明摆着是诬赖好人,找人做替罪羊。那和尚跟那姓秦的都不是好东西。可如今咱们惹不起,白师傅不也说了,连韩将军都无能为力。弟弟,咱们不如把日子还照样过好,慢慢等弟妹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许宣面无表情地道:“都怪我,怪我无能,怪我不该一心想在安济会上出风头,让娘子不得不拿出那几件宝贝,招惹上了秦大人。怪我那日不该听信那法海的迷惑,害娘子去金山寺找我,才被法海诬陷水漫金山。如今我既护不了娘子周全,我就去陪娘子受苦。”许娇容疑惑道:“你怎么陪她去受苦?难不成也要人把你关进雷峰塔?”许宣道:“我去找那法海和尚,我要日日问他,到底为何要污蔑我娘子,为何要拆散我们夫妻。姐姐,仕林就拜托你照顾了。”许娇容一时不明白她何意,又劝慰了几句便忙自己的去了。 不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娇容到处找不到许宣,才想起许宣早上说要去找法海的话,忙让李公甫和白福去雷峰塔找许宣。李公甫跟白福赶到雷峰塔,没见着二人,一番打听,听说法海禅师刚刚带着一个新收的弟子回金山寺去了。二人忙各自找了匹马骑上去追赶,追出城外,好不容易追上那许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慰,许宣就是不肯回头,一定要随法海去出家,陪娘子受苦。李公甫和白福无奈只得作罢,独自返回。回到家,李公甫夫妻俩一番叹息,只得商量着把许仕林当自己儿子养大。白福也说自己会帮他们一起照看。 许宣跟着法海来到镇江金山寺,法海再次问道:“许施主可是想清楚了要出家?”许宣道:“上次,禅师不是在这里苦口婆心劝我出家吗?如今我遂了禅师的心愿,禅师反而又不信了?”法海道一声哦弥陀佛,许宣又道:“我不能理解禅师为何一定要拆散我夫妻,但我要让禅师日日看着,我夫妻如何身在两地心在一处,有难同当。” 法海心道:如此也好,许宣在我手里,我就比秦大人多了一重砝码,不怕那白素贞不吐真话。当下也不与许宣多言,道:“那老衲就与施主剃度了。”就这样,许宣在白素贞被关一个多月后,跟法海出家了,他发愿:白素贞什么时候出来,他就什么时候还俗。 白福只好把药铺盘出去,另外租了个房子,带着白财做起了药材买卖生意。之前他一直帮小青负责药材采购,做起来倒也轻车熟路。他准备把生意立起来后,一边帮忙照看小仕林,一边等师傅和小青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一、在水一方(上) 小青和子温自那日进入太湖后,等第二天天亮后,在太湖上泛舟了两圈,确定四周并无追兵后,才登岸,雇了马车往最近的长江码头赶去,而后进入长江逆流而上。 船外,滔滔江水滚滚而过。船内,小青的心情如江水般一直不能平静,时而泪水盈盈,时而义愤自责。子温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开导道:“小青,你要是实在憋得慌,就朝这滚滚的江水大喊吧,让心中的愤懑都随着这江水流去。” 小青幽幽地道:“流走了也还会再源源不断地涌来。这江水何时止过?又怎么会干呢?” 子温哭笑不得:“小青,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白姐姐的事,并不全是你的过错。秦桧早就盯上白姐姐了不是?他一直找不到他要的珍宝,白姐姐是他唯一的线索,他早就想找机会逮捕白姐姐了,你的事,只是他的借口而已。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找到其他借口的。” 小青看着子温:“是这样吗?也不知道姐姐和师傅,还有张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子温:“放心吧,有爹爹在呢。再说,只要你不露面,秦桧绝不会杀白姐姐的。第一,他的目标是你,姐姐又没杀人,没抢密信,他以什么理由杀她呢?他还想用姐姐来要挟你呢。第二,他要的宝物还没找到,白姐姐既是他唯一的线索,在那宝贝有下落之前,他也不会杀姐姐。第三,别忘了,你和白姐姐还有蛇妖的传言呢,他多少会有所顾及的。你呀,真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小青:“希望真如你所说。可是那秦桧一向肆无忌惮,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谁能预料到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子温:“既然想不到,就不要去想了,要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段时间,就让咱们暂时放下一切烦恼,忘记那些烂人烂事,寄情山水,权当作一次畅游长江之旅如何?” 小青看了两眼窗外的江水,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子温哥哥,你说,这江水为何总这么浑浊?” 子温:“这江水啊,就如同这世道,它浑浊不堪,它表面平静,暗底下却波涛汹涌,不知道藏着什么暗礁、漩涡,一不小心就吞没了行人和船只。可是咱们不还是安然行驶在它上面吗?而且是逆流而上。而且,你看,你看它两岸的景致,像不像一轴长长的画卷?” 小青这才扭头望窗外看去。只见两岸的村庄田舍,行人炊烟,青砖绿瓦,楼台亭阁,草木飞鸟,山峦平原,在淡淡的雾色中若隐若现。果真如一张长长的画卷在他们眼前展开,时而繁华喧嚣,时而冷清寂静。小青的思绪随着那些画卷慢慢飘向远方…… 半晌,她喃喃道:“子温哥哥,你说,这世上如果没有战争,没有奸臣,没有小人,该有多好。或许我们此刻就在某一个青砖绿瓦里,哪怕是在一个茅草屋里,也可以有袅袅的炊烟,有山水田园,有一个温暖的家。姐姐和许官人在给人看病,我和师傅在练剑,子温哥哥在读书,白福他们也各自有自己的家,我爹娘还有韩叔叔他们……可是如今,小青觉得自己像是这江里的一叶浮萍,不知道会漂到哪里,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滚滚的江水所吞没……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做过坏事,没害过人,还帮过很多人,我们就只想好好的生活。可是秦桧、法海、苏州寺庙的和尚这些人,他们不是作恶多端,就是贪婪成性,甚至害人无数。可到头来,他们一个一个做住持,掌大权,志得意满,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还要反过来害我们,连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让我们好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小青想不通……” 子温用剑在江里捞起一片漂叶,揽着她的肩道:“小青,你若是这浮萍,我便捞你在手,不会让你飘零无依,更不会让你被这江水吞噬。这世上有人就会有斗争,有奸臣就会有良臣。一时的小人得势、奸臣当道不会太长久。你知道岳飞将军临死时在招供书上怎么写的吗?他写的是: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我相信,这世道终有天日昭昭的那一天,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我们现在退隐、逃跑,并不代表我们懦弱、放弃。小青,你相信子温哥哥,终有一天,我会为岳飞叔叔和岳云兄弟,白姐姐,还有那些受牵连被秦桧迫害致死的将士们报仇。让那些作恶的小人得到惩罚,让身边的人过上他们想过的生活。” 小青一边听,一边看着子温坚定的眼神,忍不住靠在子温肩上道:“那小青就陪着子温哥哥等到那一天,一起为所有被冤枉的人报仇,铲除奸佞小人。” 子温:“好,这才是小青妹妹该有的样子。那从现在起,我们就先不要去想这些俗事。等下到了下一个码头,船靠岸的时候,我们下去买些纸笔书籍来,把这沿途两岸的景致画下来可好?” 小青终于一笑道:“子温哥哥说好,那便好。反正小青也不会画,小青便看着子温哥哥画吧。” 子温:“哎,小青,咱们画水墨画,又不画工笔画。这水墨画啊,讲究一个意境,追求神似,有时候很随意的淡淡一笔,就能达到传神的效果。小青妹妹心里灵透,心思纯粹,眼睛清澈而有神,定能下笔如有神,等下我教你。” 小青摇摇头道:“小青只会拿剑,怕拿不起画笔,画不好,要让子温哥哥笑话了。” 子温:“无妨,你没听说过情人眼里有西施吗?我手画我心,咱们画画又不为卖钱。自娱自乐罢了,只要自己喜欢就行了,何必在意太多呢?” 不久,船在一个码头靠岸,子温下船买了些纸墨笔砚颜料等一应工具,还买了几本书回来。两人吃了些东西,子温开始手把手教小青作画。几天下来,小青一幅像样的也没画成,脸上倒是蹭了不少墨水。子温也不告诉她,小青自己不小心一摸,摸到了,娇笑道:“子温哥哥真坏,定是你趁我不注意画在我脸上的,看我不还上!”说着拿起画笔朝子温脸上画去,子温左躲右闪。两人在船舱里打闹着,嬉笑着,浑然忘了是在逃亡途中。 闹了一阵后,小青道:“算了,我这手就不是拿画笔的料子,我还是看子温哥哥画吧。”子温:“也好,这叫红袖添香在侧,人生一大乐事,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如今天已 晚了,两岸的景致也看不清了,我便画你如何?” 小青:“画我?你可别把我画成丑八怪了,那样我可不饶你的。” 子温笑道:“小青妹妹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就算我画功再不济,也不至于画成丑八怪吧?你且坐好了来,等我画好了送你,作为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如何?” 于是,接下来几天,小青都带着俏丽的笑容乖乖地坐着让子温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一、在水一方(下) 画好后,小青看着画上的自己,果然很像,不由佩服道:“子温哥哥这也算妙手……” 子温忙打断道:“哎,这可不能叫妙手回春,这应该叫妙手绘春。小青妹妹这容颜不正如春日的鲜花一般?不过子温能画好妹妹,还是因为懂得妹妹。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如若不懂得妹妹,即便能画出妹妹的容貌,也画不出妹妹的神情气韵,那样画就成了行尸走肉,这正是作画的灵魂所在。”子温说着自己又拿着画看了看,突然道:“我反悔了,这幅画我想自己留着,等见不到妹妹的时候,我便可以看看这幅画。” 小青听了,伸手过来想抢。子温忙卷起来藏到背后。二人正笑闹着,忽听外面传来几声动物的鸣叫。子温嘘了一声:“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小青探头看着窗外,侧耳听了一下:“是鸟叫声。” “还有,不止鸟叫!”子温道。 小青又听了听:“像是有不少猴子的叫声。” “你竟然听得出是猴子的叫声?”子温奇道。 小青得意地一笑:“这有什么,我们在青城山上时,时常碰到猴子,我们还喂它吃过东西呢。” 子温恍然:“原来如此。小青,你读过李白的一首诗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写的正是此情此景。前面一句是‘千里江陵一日还’,如今咱们逆水而行,虽然算不上轻舟,也不能一日还,但也算体验了一回诗仙当日的意境。只是,我比李白幸运,身边还有红颜相伴,自然不图什么轻舟一日还,倒希望更慢一点。就让我们在这万重山水间多做几日逍遥的神仙眷侣吧!此刻,我也有了两句:江山万里留侧影,逆水行舟迎春风。小青,你明白吗?春天就要来了!春天万物生长,正是新生命、新力量成长的时候,你看,山上有些树,已经吐新芽,泛新绿了……” 小青看着子温陶醉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小青不懂什么诗啊词的,也不认识李白。小青小时候读的那点书,只记得几个常用的字了。还是后来跟着师傅又学了一些,也只是能读读信,写个信,认些个药名、药方罢了。” 子温听了,回过神来,故意打趣道:“李白是唐朝的,都死了几百年了,你当然不认识他。” 小青回头瞪了子温一眼:“好啊,子温哥哥又使坏!”说着又失落地说:“跟子温哥哥一比,小青觉得自己差了好多,什么都不会。” 子温从后面抱住小青道:“小青,不是你差,只是你从小流落在外,没有机会去学罢了。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子温心里有你是因为你是小青,也只是因为你是小青,跟你会什么不会什么都没关系。何况,你敢杀金人,挑衅秦桧,做了子温一直想做而没能做的事,子温心里可佩服你了。在子温心里,你就是一首诗,一首最美的,永远也读不腻的诗。你若愿意学,子温愿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教你。你不愿学的,子温绝不勉强你。” 小青听了,回头看了子温一眼,调皮道:“小青有那么笨吗?要用一辈子才能学会?” 子温忙道:“不是,子温不是这意思。小青妹妹自然聪明透顶,一学就会。只是……子温想陪小青妹妹一辈子,也想让小青妹妹陪子温一辈子。” 小青没有回头。她感受到了后背上子温那颗咚咚直跳的心,也感受到了他的一团火热。她内心深处也有一团热火,也想要捧起那颗心,可是她不能。过了半晌,方缓缓道:“小青自然明白子温哥哥的心意。可是……可是……如今姐姐因小青的疏忽身陷牢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师傅也失去了苦等十几年的王叔叔,身边没人照顾。小青怎么能不顾及她们,独自去儿女情长呢?何况,小青现在还是个通缉犯,那秦桧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小青呢!小青会连累子温哥哥和韩叔叔的。” 子温:“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虽然我还不知道爹爹和白姨娘现在是如何应付秦桧的,但我相信爹爹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我愿意,爹爹和白姨娘定会帮我们达成心愿。假以时日,你我携手对付那秦桧,还怕他什么?再不济,我跟你去峨眉山隐居。” 小青:“不,子温哥哥,你说过要替岳飞将军和姐姐他们一众被冤枉的人申冤报仇的,你若跟我去了峨眉山隐居,我们还怎么报仇?韩叔叔又由谁来照顾?” 子温一时无语。 小青依偎在他怀里也动情道:“子温哥哥,小青此生有这两个月跟子温哥哥的长江之旅,就心满意足了。过去这一两个月,是小青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小青谢谢子温哥哥陪小青度过了一段这么美好的旅程。” “不,小青妹妹,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应该还有很多个这样的两个月,不能因为秦桧奸臣而放弃我们的未来。我要的是一辈子,不是短短的一两个月。我会等着你,你也等着我,等到我们有能力反击的那一天。希望这一天不会太久!此次回去后我就开始发奋读书,准备博取功名。” 子温说着,双手搂着小青,看着两岸的灵秀山川、苍茫野地,喃喃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小青听了道:“子温哥哥说的真好听,虽然小青不太懂得这话的意思,但听着就觉得很美。” 子温温言道:“这不是子温说的,这是诗经中的诗。说的啊,是一个男子,在河边思念着他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就在河的另一头,他想逆流而上去追寻她,那道路曲折而漫长,顺流而下时,他仿佛看见心上人就在水中央等着他。你看,是不是很像此刻的你我?” 小青听了也不禁喃喃道:“道阻且长……道阻且长……”说着动情地转过身也搂住子温道:“子温哥哥,不管将来的路多么险阻漫长,小青心里的那条路是直的,只通向你。” 两人默默相拥良久,子温起身拿出那幅画像,提笔在画上题道: 【惜童年,重遇欢,倾心相许今生缘; 山隔远,水婉转,此去经年,何日再见? 恨天寒,盼晴还,两情只待月明圆; 遥思念,意莫欠,白首一心,恒永不变。】 小青看着他一字一句写完,柔声道:“小青虽不懂诗词,却也读懂了哥哥的心意。”子温温言笑道:“自然,这是专门写给妹妹的,这便是我们的定情之书,终身之约。”说着另找出一张纸,重新誊写一份,交给小青。 小青接过,小心贴身收好道:“哥哥此心,小青一定珍之藏之,终身不负。” 接下来的日子,子温或者读诗词给小青听,带她畅想诗词中的意境之美,或者寄情两岸的山川美景。偶尔,子温又忍不住提笔作画,小青便在旁研磨配色。不管千里之外的临安正在发生着什么尔虞我诈,惊心动魄的争斗,他二人俨然如一对儿来自世外桃源的神仙眷侣。 可惜,这样美好而温馨的日子并不能延续太久。船,终有靠岸的一天。 这天,船到了重庆府码头,两人刚下船上岸,就远远地看见好像有人向他们招手。“是师傅和白禄他们。”小青惊喜地道。两人急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二、奋发图起(上) 二人来到近前,果然是师傅带着白禄白寿和白禧。 小青扑到师傅怀里,急问道:“师傅你还好吗?姐姐怎么样了?张叔叔脱险了吗?”师傅揽着她道:“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姐姐暂时还出不来,但是性命是无忧了,我们就当她在雷峰塔带法修行了吧。只是,你张叔叔为了掩护你们几个,已经牺牲了……” 小青听了,默然片刻,突然崩溃大哭道:“都是我害了姐姐和张叔叔……”师傅劝道:“行了别哭了,这事怨不得你,归根结底,只怨奸臣当道!”子温也劝道:“就是,小青妹妹,不要把什么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这仇,我们一定会报!” 白秒一看了看子温,问道:“你们两个,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子温忙回:“没事,白姨放心,我们一路上好着呢,没看到追兵。” 白秒一慈蔼地道:“子温果真有你父亲的风范,有勇有谋!” 子温却看着小青道:“白姨,路上我跟小青妹妹已经商量好了。从今日起,我一定发奋读书,考取功名,进入朝堂。将来为白姐姐申冤,完成王叔叔他们的遗愿。”白秒一抚着他的肩道:“孩子,难为你了,来日方长,申冤的事,我们会徐徐图之,你切勿莽撞行事。好好照顾你父亲,有事给我们写信。”子温伤感道:“是,白姨!”说着仍依依不舍地看着小青。 白秒一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你预备怎么回去?”子温的眼睛依然停留在小青身上:“我想还从水路回去,回去是顺流,很快的。” 白秒一嘱咐道:“那好,一路上小心,早点回去免得你父亲挂念。我们也这就上路去峨眉山了。” 子温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小青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说声:“子温哥哥保重!”便跟着师傅几人走了。 走了没多远,只听子温在后面喊着:“小青妹妹,我等你!”师徒几人一起回头,只见子温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小青停下来,眼里闪着泪花,远远地看着子温,却不言语。 一旁的白禄看着她两人的样子,打趣道:“咦,小青,你们俩这两个多月朝夕相处,泛舟长江,好像有故事呢?要不跟我们和师傅讲讲?”白寿和白禧也起哄道:“就是,就是,小青之前跟我们混的时候,跟个男孩子一样,刁蛮泼辣,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温柔了?刚才那一声‘子温哥哥保重’说的多温软,要不是亲耳听见,我们都不信的呢?快说一说,让我们也学学?” 小青一边作势欲打他们几个,一边道:“师傅,你看看他们!” 师傅笑了笑,对小青道:“你与子温从小也算青梅竹马,现下也正当婚配年龄。那几日在韩府,我跟你韩叔叔其实就看出了你俩。你二人如有意,我和你韩叔叔自会为你们做主婚配。只是眼下我们遇上了秦桧这事,不能不暂避,婚事只怕得缓一缓。” 小青低着头道:“师傅,我跟子温哥哥是情投意合,小青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此生非子温哥哥不嫁。可如今姐姐身受冤屈被关着,王叔叔也……师傅你身边没人照顾,我怎么能独自去儿女情长?小青自幼失去父母双亲,是姐姐和师傅收留了我。这么多年,我视姐姐和师傅为亲姊妹和亲娘一般,绝不愿眼看姐姐因我受苦,又离开师傅。小青定要跟师傅学好本事,日后好为姐姐申冤报仇。至于其他的,小青眼下实在无暇去想。” 师傅道:“你姐姐之事,一时怕难有转圜。至于为师,你就更不用考虑了,你有个幸福的好归宿,便是为师最大的安慰。咱们唯独要考虑的是,秦桧奸贼什么时候不再盯着你。幸好,你二人年纪还小,等几年再看吧。” 小青又道:“师傅,在救出姐姐之前,小青恐怕都无心谈及此事。” 师傅道:“我自是知道你俩的姐妹之情,但姐妹之情与你和子温的情谊并不冲突,且不可因此有负于子温与你的一片情意。” 小青抬头看着前方道:“小青不会负他,可终究能不能嫁他……我也不知道。如今我还是个通缉犯,我跟姐姐又在临安被谣传为妖孽,此时若跟他在一起,势必会连累他和韩叔叔。小青既然心里有他,自然希望他好,又怎能不为他着想?” 师傅道:“你韩叔叔和子温知道你的身世,自然不会相信妖孽之传言。至于秦桧,我们再想办法。我跟你韩叔叔明里暗里警告了他,晾他如今也不敢明着动你们,你的通缉告示都已经撤了,等过段时间,事情也许就会有转机。” 小青道:“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谣言,可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吐沫星子淹死人,韩叔叔既已退隐,小青又怎能让他受此谣言之累?况且,如今告示虽已撤了,那秦桧必不会轻易放手,也不知道又在哪里设好了陷阱等着我们跳呢。我们日后要救姐姐,与他也免不了一斗,也许有一天,小青会亲手杀了那秦桧父子!我等乡野之人,自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畏官场的明枪暗箭,大不了再躲进深山。可韩叔叔一家毕竟曾是将门之家,子温日后考取了功名,更是深陷其中,不可连累他们。” 师傅道:“那你的这些心思,子温知道吗?” 小青小声道:“在船上时,我就跟他讲清楚了。子温哥哥说要帮我们报仇,但小青绝不会让他只身涉险。用他的智慧,用我的剑,或许能两全其美。” 师傅叹道:“想不到青儿如今也长大了,考虑问题如此周到。” 小青道:“我跟姐姐下山这三年,经过了这么多事,尤其是最近的这些事。在船上这些日子,小青一直忍不住想了很多。” 白禄看她又伤心起来,忙又转移话题道:“在船上就只想这些事了么?俊男美女,才子佳人,携手泛舟,多美妙的旅途啊。我就不信你俩没干点什么别的?快老实交待……” 小青伸手打了他一下道:“能干什么别的?子温哥哥不过是教我画个画,读了些诗词,我都没学会。我们以后回到山上啊,除了练武,还得多读点书,这样看问题才能像师傅和子温哥哥他们那样,看的透,看的远。这样等日后再对付秦桧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的时候,我们才不会头脑简单,只会靠武力了。” 师傅听了笑道:“看来青儿这一次长江之旅颇有收获。如若不是碰上这乱世,这可不正是你们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活?读书写字,谈论诗词,做画怡情,结伴旅游。可如今却被卷入这些阴谋诡计里,有家不能回,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只能跟我躲进那深山之中。你们并不是头脑简单,只是太年轻,从前又飘零在外,不曾好好读过书。你们愿意读书,日后回到山上,为师自会教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二、奋发图起(下) 韩子温这边,目送走了小青师徒后,他回到船上,调转船头,顺江而下。一边走,一边重温着与小青的这一段旅程。他们本是在逃亡,可是却享受了一段最美妙的时光。从前在家里,他常常独自在西湖泛舟时,幻想着什么时候身边能有一位红颜知己,陪自己共赏那如画的良辰美景。在这之前,家里也给他提过几门亲,都被他拒绝了,甚至他的弟弟都已经先他成亲了,他都无动于衷,直到再次遇到了小青。 童年两小无猜的情谊,如今小青的美丽灵动和她的敢作敢为,让他瞬间觉得小青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她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的心里,也照亮了他的理想。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机会一起去泛舟西湖,便到了今天这局面。没想到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江上,在危机重重的逃亡途中,他和小青却实现了这一愿望。但他知道,是父亲和白姨娘在背后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才让他们的旅途没有被打扰。以后,他要靠自己为小青撑起一片天,让她不再流浪逃亡,能常伴自己左右。 回到家,韩子温立即详问了父亲是如何应对秦桧的。父亲对他一一道来,末了道:“这样一来,秦桧应当知道小青抢下来的信和你王叔叔他们带回来的信,都在我们手中。你张正叔叔的死,会让他以为小青和那些信的背后是一群不怕死的亡命之徒,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要他敢动白素贞和小青,那些信立即会公诸于众。他也会猜到这背后或许有我的影子,岳飞之事刚刚平息不久,如今朝野上下对他的风评,他心知肚明,晾他也不敢再来一场岳飞那样的大冤案。他又是那么在意名声的一个人,必定会投鼠忌器,不敢擅动。不过,他也会因此把白素贞当作他的筹码,只要他一日拿不到那些信件,便一日不会释放白素贞。同样,白素贞在他手里一日,我们便不能轻易拿出那些信来。” 子温:“那要僵持多久?” 韩将军摇头道:“不知道,只要秦桧不死,岳飞冤案不翻案,那些信就会对他父子有威胁,他们就不会放出白素贞。” 子温:“父亲,我要考取功名!小青一个女儿家,却做了我们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我再不要再做这闲的发慌的闲散隐士,我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对付秦桧父子!” 韩将军定定地看着他:“你想好了?” “想好了!”子温斩钉截铁地说。 “为了小青?” “为了小青,也为了岳飞叔叔和岳云兄弟,还有王叔叔张叔叔白姐姐他们,为了所有被秦桧奸臣冤枉害死的正直之士,为了大宋!” “好,既然你有这个志向,为父支持你。为父退隐也是迫不得已。为父跟秦桧比,并不是输在谋略,更不是输在忠君爱国,而是输在身为武将,为朝廷所忌惮。况且,当年秦桧本想陷害为父,还是岳飞提前报的信。如今岳飞被陷害,为父却无能为力,你等日后若有机会,自当为岳飞申冤报仇。如今你既然有志向重新入仕,当从科考出生,去做个文官。不过,今年的科考你是赶不上了。再过三年,绍兴十八年,又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之年,之前还要经过乡试、省考。你既已下定决心,便从今天开始好好去准备吧。” “是,父亲,孩儿不会让您失望!”子温答道,转身欲走。 “你和小青……?”韩将军迟疑地问道。 “我要娶小青为妻。等我考取功名之后,我要娶她回来。” 子温毫不犹豫地答道。 韩将军点点头:“好,小青这丫头如今才貌双全,跟我们也算世交,知根知底,与我儿甚配。只是眼下这形势……等过几年,为父为你们安排便是。” 从此,子温和小青一个在临安,一个在峨眉山里,各自奋发图强。小青跟白禄他们几个日日除了帮师傅采药之外,便勤练武艺,读书识字。子温则在韩府里用功准备科考。最开始,两人怕秦桧的人暗中盯着,也不敢书信往来。直到半年后,白福借着采购药材的机会回了一趟成都,找到师徒几人,讲了临安和李家的情况,也带回了一封小青给子温的信。 师傅听说许宣竟然丢下两个月大的孩子去金山寺出家了,不免摇头叹息。只好嘱咐白福:“好好照顾仕林和李家,每隔半年一年的回来一趟,帮两边互通个消息。平时多留意临安城中的动静,尤其是秦桧的动静,有空也往韩府去走走,他们也许也有消息。以后白禄他们在此采的药材都留给你,你带回去卖,也算不白跑一趟。” 白福一一答应着,见小青在旁边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小青,我最近学了一样点心,做给你们吃好不好?保准你吃了高兴。”小青嘟囔着:“什么稀罕的点心?我们这山上可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做点心。”白福道:“这个东西啊,材料很简单,有面粉,有油就行了。做法呢,就是把面团捏成秦桧和他老婆的样子,绞在一起,放进油锅炸熟即可。这个点心的名字就叫做油炸桧,秦桧的桧,也叫油炸鬼。现在临安城可流行了,老百姓每天排长队买来当早饭吃。” 小青听了,果然展颜一笑道:“果真是好东西,以后我们也要天天吃。” 这边几个年轻人两地一心地奋发图强的时候,苏州却有一个人正心灰意冷。 陈知府自上次派人去镇江拿法海审问被镇江知府张庸阻扰后,保安堂蛇案就再没有进展。之后,他多次派出人在镇江城外守株待兔,想找机会抓住法海,却一直也没等到。那法海显然早已知道了消息,刻意躲开他。 他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上书朝廷,取得到镇江办案的许可,不想那日,秦相国的人找到了他,带来了秦相国的口头申饬:“秦大人听闻你不安守为官本分,想袒护蛇妖白素贞和小青。告诉你,那白素贞因水漫金山触犯天条,已经被法海禅师压在了雷峰塔下赎罪。什么时候赎清了罪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这都是佛门中事,你不要胡乱干预。做好你的官,别瞎管闲事,无事不得走出苏州之外。” 他这才知道白素贞已经被关押了。而他调查保安堂蛇案一事,显然是那张庸上报给秦大人的。 “哼,本分!”他无奈冷笑道,“难道为官者的本分不是替老百姓明断冤情,让老百姓能安居乐业吗?” 陈夫人在旁也愤怒道:“这秦大人明显是觊觎白素贞的珍宝,借口把她关起来审问。如今还要把官人限制在苏州城内,让官人不能插手此案,这是要一手遮天吗?” “他早已经一手遮天了。”陈知府叹道。 陈夫人想了想道:“如若如此,官人得早做打算了,不知道他下一步还会找什么借口打压官人。官人已经查出来的那些卷宗,得收好,万一将来还有机会替白素贞申冤,这些都是很好的证据。” 陈知府点点头:“夫人说的没错,他想把本官软禁在苏州,本官岂能任他摆布?这暗无天日的朝堂,这无为无力的官不做也罢。老夫这就写辞呈,挂冠而去!” 陈夫人:“好,官人走到哪里,奴家和一双儿女就跟到哪里,吃糠咽菜也心甘。” 于是陈知府递上辞呈,带着家小和保安堂蛇案的卷宗回乡下去了。 秦桧收到辞呈,随便看了一眼便准了,递给皇上复阅,皇上自然也没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三、雷锋塔下(上) 白素贞自刚被抓紧雷峰塔后当天的那次审讯之后,一连几天没见秦熺再过来。她猜想是忙着抓小青去了,正自担心,这天,法海趁官差吃饭的时候进来了。白素贞知道他没什么好事,自坐着,也不理他。 法海看了看外面,小声道:“白素贞,老衲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如若不是老衲,你只怕已经被秦大人带到他的私牢里去了。如今你只要私下交出那清明上河图,老衲就对秦大人说,你化为白蛇飞升了,你自可与你师傅带上许宣归隐去过逍遥日子。” 白素贞不语,她知道,法海这番鬼话,或许骗得了那几个官差,但骗不了她白素贞师徒,也骗不了秦桧。只怕到时候,法海会将罪责都推在她师徒身上,让秦桧父子派兵大肆追捕她。那时不仅她受累,还会让全家家无宁日,小青和师傅也不得安身。如今自己一人受拘禁不要紧,官人仕林还有师傅他们没受到牵连,她便能安心。法海见白素贞不理他,只得叹了口气,出去了。 后来师傅再次来看她,她便明白,小青成功逃脱了。师傅的话更让她清楚,决不能推翻之前的说辞,不能透露那画的下落。 之后的一个月里,秦熺又提审了她两次,追问小青手中的那些信到底在哪里,她只说从来不知道什么信。再问关于小青的事,她都一口咬定之前的说辞,说小青只是她几年前在路上救回的一个孤儿,给她做了这几年丫鬟后回去找自己的家人了,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无所获之后,后面秦熺也就暂时没再来了。法海倒是装模做样给她送了一本厚厚的经书来让她念经,她让法海要找给她找两本医书过来,法海不置可否,放下经书走了。 倒是雷峰塔的住持见状,在法海走后,悄悄给了她几本医术,并在佛像前给她点起了一盏小小的长明灯,令她有点意外。她知道,刚到那日,法海已经对寺里众人宣称她是千年白蛇妖,要镇在这塔下修行赎罪。秦大人也交代过她涉及到重要案件,会派官差在此协助看守,寺庙也要安排僧人协同看守。不想这住持还有此暖心之举,看来倒像是个明白人,跟法海和秦桧父子并非同路人。 但即便有了那盏灯,地下室里光线依然昏暗,她每日也只能趁日头好时就着透气窗看一个多时辰的书。其他的时间,她都忍不住的思念仕林和官人。不知道小仕林如今是胖了还是廋了,有没有生病,有没有饿着冻着,官人会不会照看孩子,有时候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流泪。想到自己三四岁时遇到靖康之乱,与父母失散,从此再也没见过父母,连他们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而如今她的小仕林才刚满月,就又与她母子分离。 再后来,一天法海来悄悄告诉她:“许宣如今在老衲的金山寺出家了。你夫妻二人如想团聚,最好快点把那东西的下落告诉老衲。老衲就算放不了你,也可设法把你带到金山寺去,与许宣团聚。”白素贞知道法海这是在拿许宣要挟她。她一边暗自怨官人不该如此意气,丢下两人尚在襁褓中的孩儿不管,自投罗网陷入法海之手;一边却也感激官人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之后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秦熺又来了,又审问起清明上河图的事。白素贞依然咬定之前的说辞不松口,秦熺只得作罢。白素贞也纳闷秦熺为何如此轻易放过她。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秦桧父子的重要筹码。 后来,许娇容慢慢得以进来看她,便一个月来一次,给她送些衣物和吃的,把仕林的情况讲给她听。也偶尔把从白福口中知道的小青和师傅的情况悄悄告诉她,说她们一直在关注着这边,伺机为她申冤,她慢慢才安下心来。 法海经过多次纠缠,也没有任何收获,又自持许宣在他手里,渐渐也来的少了。 白素贞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每日看书之余,便也在佛像面前就着长明灯打坐参拜念经。作为从小习武之人,她时不时也起来活动活动,舒展舒展筋骨。这日晚间,她贴在一侧的墙边倒立练功时,突然隐隐听到墙壁那边有说话的声音。她倾耳听了听,听不清,但是确定有人在隔壁说话。难道这地下室里另有暗室?她边想边继续贴上耳朵去听,不久说话声没了。她试着轻轻敲了敲墙壁,果然声音清透空旷,那边有个密室!她断定。里面说话的会是什么人呢?会不会是秦桧一党又在密谋什么奸计? 接下来几天,她每日留意着墙那边的动静,但再也没听到说话声。但是,她发现了墙壁一角有块砖石与其他的砖石似乎有些不一样。于是,这日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听了听,外面的差役都鼾声如雷了。便试着轻轻地移动那块砖石,试了几下,果然有松动的迹象。她慢慢拿下砖石,里面露出一个圆形的木头按钮一样的东西,她轻轻按了上去没反应,又左右扭了几下,只见旁边的佛像慢慢转动,露出了一个小门。 她小心看了看,里面是个小小的密室,没有灯。借着她这边微弱的灯火,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也有一尊佛像,旁边放着一些箱子。她想了想,拿起她这边佛像前的长明灯进去了。 小心打开那些箱子,见里面都是一些经书,经书为何要藏在密室里呢?她一边纳闷,一边随手拿起几本翻了翻。在其中一个箱子里,她发现,最上面两层经书之下是一些其他的书籍和文书。她拿起书籍看了看,见是记录本朝史料的书籍,又拿起几册文书来看。这一看,她吓了一跳,都是记录秦桧的文书。不过从上面的时间看,比较久了,记的都是好几年前的东西。她又拿起下面的那些文书一一看来,居然全部是记录秦桧的资料。她忙翻看其他箱子,在另一个箱子里也发现了经书下面隐藏着的一些文书。除此之外,其他的箱子里倒都是经书。 她拿起那些文书一一详看,也全部是记录秦桧恶行的资料。在箱子的底部,她发现了一个小册子,里面记录了秦桧某年某月某日收受某人的某物的详细。她突然想起之前曾听小青说起,师傅讲过,秦桧曾经焚毁对自己不利的各种文书记录。这些莫非是……?这个小册子又是谁记的呢?正想着,突闻身后有人轻轻一声叹息。她忙回头,只见雷峰塔的住持正站在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三、雷锋塔下(下) 她正有些尴尬,只见住持转身在佛像前摸索了一下,她刚刚进来的那个门关上了,小小的密室立即变得封闭起来。“白施主!”住持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这些东西,也是机缘巧合。还望白施主保守秘密。”白素贞隐隐感到她的猜测是对的,忙点头道:“住持请放心,素贞必定守口如瓶。”说完,又试着问道:“难道这些东西是秦桧试图焚毁的那些资料中抢下来的?”住持点了点头:“没错!”“住持您……?”白素贞疑惑道。“不是老衲,老衲只是受人之托,代为保管这些东西。”住持道。 白素贞想问受何人之托,但又怕事关机密,不好贸然打探。住持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缓缓道:“白施主是否听说过本朝的女词人李清照,李易安居士?” 白素贞点点头:“素贞虽不懂诗词,倒也知道易安居士的大名。” 住持继续道:“易安居士与秦桧之妻王氏乃表亲姐妹。当日李家败落,后又逢靖康之乱,易安居士带着她夫妇二人毕生的收藏和几个老家人逃难,历经颠沛流离。几年间,珍贵的收藏尽失,后又遇到张汝舟被骗,还引起了一场改嫁风波。这期间,她逐渐遣散了身边的老家人。其中有一个叫李义恩的老家人因着她与王氏的关系,在秦桧刚南归时便去了秦府。也因着这层渊源关系,李义恩颇得秦桧父子信任。但这李义恩跟在易安居士身边多年,深明大义,知道秦桧夫妇并非善类。秦桧得势后,大肆收受贿赂,搜刮珍奇古玩。那王氏借口帮易安居士追回失散的收藏,倚仗权势找回了不少东西,可她并未归还易安居士,而是统统据为己有了。因易安居士当年在秦桧刚南归不久就对其不满,曾当着王氏的面指责秦桧卖国求荣,陷害忠良,引起秦桧夫妇的不满。因此之后,易安居士与秦王两家早已不再来往。李义恩虽表面应承秦桧父子,私底下却对他们的行径极为不耻,替易安居士抱不平。于是一边私下周济孤苦伶仃的易安居士,一边留心搜集秦桧的罪证。这些便是他趁秦熺烧毁时偷偷藏下来的一些东西,还有他自己搜集的一些东西。自小跟着易安居士这样的诗书之家,李义恩深知这些东西的珍贵,就算不能凭之让秦桧倒台,为易安居士报仇,也可作为珍贵的历史资料留给后人。秦桧贪得的那些珍宝未必能传承下去,但这些东西只要交给合适的人,可流传千古,远比那些珍宝更有价值。当年李义恩随易安居士逃难到临安时,曾在本寺滞留几日,老衲因此与他相交。易安居士没有儿女,李义恩如今却有个儿子叫李舜臣,聪慧有文采,今年年方八岁,便能属文。他怕自己哪日被秦桧发现而遇不测,嘱咐老衲将这些东西代为保管,将来好交给他儿子。老衲便将东西用经书掩护藏在这里,没想到秦熺那日突然把施主你带来说要关在这里。老衲与秦熺父子虽认识,却谈不上深交,也不知他如何得知我雷峰塔有这样一个地下室。因官兵日日看守,这些东西一时也没法转移。更没想到,白施主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个密室。” 白素贞听了,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住持请放心,白素贞今日有缘遇见这些东西,当同大师一同守护好它。有我在隔壁,决不让官差发现这里。秦桧夫妇竟然连自家亲戚的东西也贪为己有,实在禽兽不如。这个小册子……?” “这个小册子是李义恩悄悄记录的秦桧父子收受贿赂,搜刮古玩的一些情况。据他讲,秦桧在府里建了个格天阁,专门收藏搜刮来的各种珍贵之物,派了亲信家丁日夜看守。里面各种金银珠宝、珍奇古玩应有尽有,只怕如今的皇宫大内都比不上。据说光是一个叫方务德的督将因在临安述职时直言顶撞过秦桧,担心受报复,便送了他20大箱龙涎香,其中4箱内藏有黄金40锭,此外还有象牙雕屏风4扇,缅甸的玉器及唐代名人字画10件。这两年腊月他生辰时,各州县送的寿礼就达数十万。如今,说他一人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住持接道。 白素贞愤然道:“着实可恶,如今外面百姓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街上时有冻饿而死之人,他却大肆敛财,贪腐至此。想当初,苏州瘟疫过后,多少百姓家里揭不开锅,朝廷迟迟拨不出赈灾银,我们安济会只好自己组织义卖赈灾。我捐出家传的几件珍宝想要救助些老百姓,却被他看见抢了去。他夺了宝物还不算,还诬赖我盗宝,非说我还有盗窃的其他宝物没有交出来,把我关在这里。如今看来,我那些东西,不过是他搜刮的九牛一毛。他连自家亲戚都不放过,不知有多少像我一样的人被他搜刮陷害。” 住持道:“白施主夫妇在苏州的义举,老衲也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你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识……”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似有噪杂之事,有人从头顶不远处的地面跑过。住持一边示意她噤声,一边听了听道:“可能是官差发现你不见了。老衲先出去稳住他们,你赶紧回你那边去吧。”白素贞点点头。 住持在佛像前开启了另一个机关,另一个角落里露出一个小小的阶梯,白素贞一眼憋见阶梯上面像是住持的禅房。不久,她隐隐听见头顶上吵嚷声慢慢集中到了寺门前,忙按下机关,悄然回到被关押的地下室,吹灭灯,盘腿坐在佛像前。 不一会儿,住持和几个和尚陪着官差提着灯进来了。见她坐着,官差吃了一惊道:“你方才哪儿去了?”白素贞道:“方才?哪儿也没去啊?一直在这里坐着。”官差道:“你胡说,方才进来明明看见这里没人,灯也灭了。”白素贞不紧不慢地道:“夜已深,官差大人眼花了吧。那灯突然就自己灭了,民妇没有火,又不敢打扰官差大人好梦,只好由它去了。”官差揉了肉眼睛:“我一个人眼花,我们两个人都眼花吗?白素贞你可别作妖! ” 一旁的住持道:“哦弥陀佛,法海禅师不是说白素贞是千年蛇妖吗?方才许是她入定幻化了,大人没看见吧。如今她既已好好地坐着了,大人何须再计较。不如歇着去吧,有佛法镇着,她跑不了。”官差这才将信将疑地出去了。 ☆、五四、身份之谜(上) 第二天,官差添油加醋地将昨夜的情况告诉了秦熺。 秦熺一听,吃惊道:“竟有这等事?” 其实秦熺在这将近一年里也并没有中断对白素贞的调查。 开始两个月在临安城周围没有搜捕到小青后,他们就转向了暗地里追踪。有一次,秦桧告诉他说:“这个案子,你一开始就是从我们自己手中掌握的信息来查,如今跟信件被盗案并到一起,是否该转变下思路,从白素贞她们的身份背景查起?” “从她们的身份背景查起?儿子听说,白素贞和那个叫小青的丫头,是绍兴十二年出现在临安的。后来在西湖遇见许宣,就嫁给他。然后去了苏州开药铺,后来就有传言说她和丫头小青都是蛇妖,是来报许宣小时候对她的救命之恩的。”秦熺疑惑地道。 秦桧看了他一眼:“这种传言多半不可信,当然,空穴不会来风。去查查这个传言最早是谁传出来的。如今韩世忠说小青是他旧部遗孤,白素贞是小青的救命恩人。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法海曾说白素贞害过他妻儿,所以要收妖为妻儿报仇。那么白素贞和丫鬟小青到底是何时何地搞到一起的?白素贞的父母又是谁?她们在来临安之前都在哪里?干过什么?把这些都搞清楚。查查这两个妖女到底从何而来,身后有何背景,没准能从她们的身世背景里找到清明上河图和那些信的线索。白素贞那边既然审不出什么东西,就先不要审了,看好她便是。” 于是他后面就没再去提审白素贞,而是派人在临安、苏州分别去调查白素贞一家的背景。在临安调查到的结果分两种说法:一种就是传言中的蛇妖报恩的说法。另一种也是报恩,不过不是蛇妖,是人。说白素贞小时候曾经被拐,被许宣救下后,白素贞的姑姑就做主给二人定了亲。长大了就带着丫鬟小青来找许宣完婚。持这个说法的只有离从前的保和堂比较近的几家街坊。 而在苏州,他调查到的情况是,白素贞是蛇妖的说法始于瘟疫时的焚尸现场,后来便有一个叫法海的高僧时常出现,说要收妖。于是他又亲自去找到了法海调查。 法海说:“白素贞确实是蛇妖,当年老衲亲眼看见她变作一条大白蛇害死了老衲身怀有孕的妻子,导致妻子一尸两命。老衲若不是手里碰巧拿着一根桃木树枝,加上跑的快,只怕也被她害了。” “那禅师和妻子是在哪里被白素贞所害的?当时她身边还有何人?禅师与妻子因何会在蛇妖出没的地方?”秦熺又问。 “是在成都青城山附近,当时老衲带即将临盆的妻子去寻医,半路上遇上那妖女的。老衲遇到她时,她身边没有别人,当时那个青蛇妖还没出现。”法海嘴上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暗道:果真如白大夫所说,调查到老衲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连老衲和哥哥的关系也要被怀疑了?于是他干脆轻描淡写地扯了个谎,绝口没提白素贞的师傅。他实在不愿再多一个强劲的对手跟他争夺那画,只要秦桧父子一日不知道白大夫的身份,只有他一个人掌握情况,他便更多一层胜算。 根据法海的话,秦熺又派人沿途去了成都调查,包括之前白素贞指认路遇赠宝之人的江陵。由于成都地处偏远,青城山周边人烟稀少,这一路调查过去,来回便是好几个月。直到不久前,前去调查的人才带来结果: 从临安到成都这一路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调查到两个老者表示对描述的其中一个女子有点印象。说是很多年前当地来过两个行医的女子,其中那个年轻的,像是描述中的白素贞。但也只是行医路过此地,给一些人家看过病,其他便没什么印象了。 在成都,他们遍访了青城山附近的住户,都说几年前确实曾有一对儿姓白的师徒住在山上,医术高明,四处行医为生,那个年轻的徒弟就叫白素贞。师徒二人均常年着白色衣服,从年龄上看,二人倒像是母女。但是白素贞离开青城山已经好几年了,她师傅也有一年多没见着了。至于师徒两人什么时候来到青城山的,身份来历如何,山下的人没人知道。听年龄大点的人说,她们至少在此居住了十好几年了。那个叫小青的丫头倒是来没几年,据说是白素贞在路上救回的,收在身边做姐妹。因她不行医,村民们从前也并不常见着她。 后来,他们也上青城山搜查了。按村民们的说法,找到了一个道观。但道观里除了少量的药材外并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而且确实很久没人住了。看来她们近期确实没再回过青城山。 他同时也派人去查了许宣一家,许宣一家的根基背景倒很清楚:世代居于此地,父母早逝,由姐姐姐夫带大。后来开了个药铺,雇了个伙计叫白福。白福说:他和白财跟小青是在流浪要饭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小青被白素贞收留之后,在苏州开药铺时,他和白财便去投奔了,做了药铺的伙计。因为两人从小是孤儿,不知道父母姓氏,便跟着白素贞姓白了。后来小青说要回去找她的家人,自己便留了在许家,之后便没见过小青。如今许宣出家了,药铺没了,他俩便独立出来了,跟许家也不再有关系。 不过,秦熺倒因此查出了许宣和白素贞居然是因为钱塘县官银被窃一案被发配去苏州的。这个案子,当年他们根本没当回事,事后也没再过问,不想是这两人做了一回冤大头。好在如今白素贞又落在自己手里了。 秦熺将这些情况一一向秦桧做了汇报。 秦桧听了,仔细想了想道:“如此说来,那个丫鬟小青果真是个流浪的孤儿。十多年前兵荒马乱,很多人到处逃难,白素贞和小青所说的情况,倒也不奇怪。那么她们跟那些王府被盗的信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小青抢密信是偶然之举还是早有预谋?从她杀人的狠辣劲来看,应该是有预谋的。她到底是在遇到白素贞之前,还是离开她之后,跟王府盗信的那帮亡命之徒搅和到一起的呢?如果是离开她之后,他们又为何拚死要保白素贞的性命?仅仅是因为曾经的搭救之恩?白素贞的师傅和姑姑又是谁?如今都去了哪里?或者,白素贞的姑姑或师傅跟王府盗信的那帮亡命之徒是一伙的?梁王爷的信中曾说,那个叫王金的或许有个妹妹是大夫。按照年龄来看,这个大夫不可能是白素贞,但若说是她师傅,倒正好合适。只是一个姓白,一个姓王,她们到底有没有关联呢?韩世忠在这中间又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再次提审白素贞,找出她姑姑和师傅。” “是,父亲,可是,昨天晚上那事儿......?”秦熺犹豫道。 秦桧盯着他:“老夫不信白素贞是蛇妖,关了这么久,除了昨天晚上那事外,还有别的反常迹象吗?” 秦熺想了下道:“那倒没有,听看管她的衙役说,她一向倒挺本分,没有企图逃跑之举。” “那就是了,兴许昨天晚上确实是衙役们看眼花了......这倒提醒了我们,最早公开说白素贞是蛇妖的是法海,目前为止也只有法海说自己亲眼见过她变幻为蛇......调查法海!看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四、身份之谜(下) 次日,秦熺一早又来到了雷峰塔下。 秦熺:“白素贞,你父母是何人你师傅和姑姑如今又何在?从实招来!” 白素贞心里一惊,十多天前,许娇容来看她时曾偷偷告诉她白福被调查的事。那时她已 经猜到了秦桧父子可能在调查她师徒的身份背景,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因此沉着道:“民妇自小与父母失散,自己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大人问我师傅?我有几个师傅,有教我武艺的师傅,有教我医术的师傅,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一个?” 秦熺:“你还有几个师傅?那就一一道来,他们姓啥名谁,现在何地?” 白素贞:“教我武艺的师傅,是两个道姑,早已死了好多年的,姓什么并不清楚,那时我还小,只叫她们大师太,二师太。教我医术的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常年以采药制药给人看病为生,到处游历。我来临安后,也没再见过她,不知道她现在哪里。大人既问,想是已经去找过了,找不到,那就是不在,或许是采药游历去了吧。至于我姑姑,我六岁时跟她失散了,如今她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姓啥名谁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小时候叫她姑姑。失散后我才被两个师太收留上山的。我如今的姓是教我医术的师傅给的。”白素贞听他同时问起姑姑和师傅,故意说成两个人,混淆他们。 秦熺:“你和法海又是怎么回事?他说你变幻成蛇害死了她娘子?” 白素贞一听,他们也调查了法海,但听刚才的话,他们显然并没查到师傅。法海是清楚师傅的来历的,那么法海并未向他们吐露师傅?不管他出于何目的,这倒是一个好信号。想到这里,她故意轻描淡写道:“法海的娘子当年临产时被一条蛇所伤,难产而死,我救治不成,他非说是我害死的,我也无话可说。除此之外,我跟他没什么关联。” 秦熺又问了白福和白财两兄弟的来历,白素贞便按上次许娇容偷偷告诉她的说了。秦熺听了,一时无话,只得走了。 他又赶到镇江去调查法海。 在金山寺,秦熺找来几个寺里的老僧人分别做了调查,他们都说:“法海是大约十年前来金山寺的,当时只听他说他家人在逃难中都死了,只剩他孤身一人,看破红尘,万念俱灰,希望寺里收留他。因他识文断字,又聪明勤奋有注意,原来的老住持临死时便让他接替了住持一职。至于他与许宣夫妇的恩怨,寺里其他人并不清楚。” 秦熺忽又问道:“那他当时从何处逃难而来?俗家姓什么?” 僧人们回答:“不知道他从何处逃难而来,只听他偶然说起逃难时去过很多地方。听他早些年的口音,应是从北方来的。他俗家好像姓裴,叫什么不记得了,得查入寺时的档案,档案是住持自己在管的。入了寺,大家便只叫法号,不叫名字,因此不太记得了。” 秦熺正听的失望,突然听到说法海俗家姓裴,突然想起,他之前查到的当日旧宫里守内库的三人中就有一人姓裴,那个人叫裴虚怀,至今查无踪迹。这么巧?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关系呢?或者法海就是裴虚怀?他想着该如何审问法海才能问出实情。 法海岂是等闲之辈?当秦熺再次来找那些老僧人们调查时,他便明白了是在调查他。他进寺庙时的档案早在他与白素贞交锋不久就亲手毁掉了。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知道了他的过去,知道了他多番找白素贞麻烦的真实目的。没想到今日果真派上用场了。因此,当秦熺来找他亲口问询时,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上次听禅师说禅师曾有妻儿被白素贞所害,不知禅师祖籍何处?家里还有何人?”秦熺问道。 法海:“劳秦大人过问,老衲祖籍扬州,家人十多年前金人打过来时都死了。如今这世上,只剩老衲一身残躯。” 秦熺紧紧盯着他:“禅师俗家姓裴?认识一个叫裴虚怀的人吗?” 法海:“老衲曾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裴虚怀,不知是不是大人所说的那人。不过老衲与兄长在靖康之乱之前就已经几年没见过面了。当时哥哥在京中任职,靖康之乱后就没有音信了,不知是被金人虏去了还是死了。” 法海知道,哥哥曾在宫中任职,要查到他和哥哥的家世并不难,与其被他查出来,还不如自己先承认,以免引起他怀疑。因此照实说了他与哥哥的家世,但说他俩在靖康之乱之前就已经几年没见过面了却不是实话。他笃定时隔太久,当年的情况又那么混乱,半真半假晾他也难以分辨。 秦熺听了果然挑不出漏洞,只得作罢。 回到家,秦熺将调查的结果详细告诉秦桧,秦桧思索半晌叹道:“靖康之变后那几年,大量人口四处逃散流窜。他们所说的情况,倒也合情合理,如今想查清几个贱民的身份来历,确属不易,线索很多,却也很乱。只是这法海竟然是当日守内库的裴虚怀的兄弟,白素贞手上有来自宫中的珍宝,他又跟白素贞有过往,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那我们接下来……?”秦熺问道。 “等法海再与白素贞接触时,盯住他们!外面继续按法海蛇妖赎罪的说法放话出去。至于白素贞所说的那个大夫师傅,还有那丫鬟小青,就着人慢慢查访吧,她们大概是不会再回青城山了。” 于是秦熺不再提审白素贞。又过了些日子,许娇容又来看她时,她便悄悄嘱咐,让她转告白福,秦桧父子在调查师傅的身份来历,让他们及师傅和小青务必小心。白福得到消息,很快将消息送到了峨眉山。 而法海那边,之后又来了雷峰塔两三次,每次来都被官差盯的紧紧的,他顿时明白了:秦桧已经对他起疑,而白素贞哪里又得不到什么结果,便渐渐也再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五、韬光养晦(上) 时光飞逝,转眼间几年过去了。 白素贞被捕三年后,绍兴十八年,韩子温不负所望,一举考中了进士,正式进入朝堂。因秦桧当政,子温又年轻,便被任了个闲职太社令,主管祭祀扫除之事。但小青和师傅得知了消息,依然很高兴。韩将军更是嘱咐他:“如今朝堂还是秦桧的天下,你须小心谨慎,韬光养晦,先保全自身,静待时机,切勿急于报仇。”子温答应着。 不久韩将军给白秒一写了封信,言及子温对小青之意,想为二人做主婚配。白秒一再次劝小青:“如今子温已有了功名,你韩叔叔也有意成全你们,秦桧这几年对我们也没什么大动静。人生苦短,你切勿因为报仇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辜负了你与子温的情谊。以为师看,你就先与子温成婚,再一起慢慢图救你姐姐之事也未尝不可。” 小青说:“师傅,如今子温刚刚入朝,还被秦桧排挤的只能做个小小的闲官,能否在朝堂立足尚且未知,我若此时与他成婚,岂不白白给了秦桧奸贼一个害他的把柄?再说,我害的姐姐如今母子分离,夫妻两地,害的张叔叔丢了性命,又怎能安心去享儿女情长呢?” 师傅又劝:“说过多少次了,你姐姐和张叔叔的事不怪你。至于秦桧奸贼,我们自可想办法不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改名换姓又何妨?你便算是我和你王叔叔的女儿吧。有你韩叔叔在,他总不敢明目张胆地去韩府搜查。况且女大十八变,而今你已与几年前有些不一样了,他也未必就能认出你来。有你在子温身边,也可时时帮着他不是?” 小青道:“师傅,我们还输得起吗?你没听上回白福来说,秦桧这几年安插了几百个专司偷听、监视老百姓的爪牙游走在市间,听到别人说他坏话的,就立马送到大理寺杀掉。连普通老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我这个让他寝食难安的通缉犯和子温韩叔叔这样一直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官宦之家?又岂是改名换姓能轻易瞒过的?子温哥哥曾说过,我们这些人眼中的情谊,在秦桧那种人眼里就成了致命的弱点。青儿真的怕了,怕自己再一时不慎,给子温哥哥和韩叔叔还有师傅带来灾祸。还是……让他另择良配吧,小青也不想耽搁他。” 师傅沉默了,她知道小青所说不谬。她们手中的那些信,足以让秦桧不择手段地欲除掉她们而后快。这几年,她们虽躲在深山里,但秦桧的一举一动都通过韩将军和白福传了过来,秦桧这些年可谓是炙手可热,在朝堂说一不二。 就在她们离开临安的那一年,皇上又对秦桧的家眷加官进爵,第二年又赐祭器。连从前参与诬陷岳飞的张俊上言请求备战,也被秦桧削去兵权并贬斥。绍兴十七年,秦桧又被改封为益国公,无数趋炎附势之人争相阿谀献媚。 想到这些,白秒一只得回了韩将军一封信,言明小青的顾虑和她希望子温另择良配的愿望。 韩将军收到信也是深感无奈,乃劝子温说:“既然青儿有所顾虑,不愿嫁你,你们注定有缘无份,不如另择良家女子婚配吧。” 子温难过道:“不,青儿不是不愿嫁,她是怕连累我们。” 韩将军:“青儿的顾虑很有道理,目前也确实没有万全之策。你现在把她娶回临安,无疑是让她跳入火坑。青儿不愿连累你,难道你就忍心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还是娶了她后还让她躲在峨眉山” 子温:“自然不能。可孩儿七尺男儿,若连心爱之人都不能保全,何谈成家立业?若不能娶小青,孩儿宁愿一直等。” 韩将军:“你乃我韩门长子,如今已过弱冠之年,怎可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子温:“爹爹,您就再给孩儿和小青一些时间吧……” 韩将军只得作罢。 于是子温继续在朝堂收敛锋芒,韬光养晦。 不想,三年后的绍兴二十一年,春天开始,韩将军一病不起。他怕自己时日不多,又把子温叫到床前,一再哀求子温一定要在自己闭眼前为韩家续上香火,撑起门面。子温无奈,只得答应先娶一房妾,生儿育女,好让父亲安心。 这年秋天,韩将军病情加重,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他一边上表辞官,一边让子温派白福把白秒一秘密接来,他要交代后事。 白秒一匆匆赶到,与子温一起在韩将军的床前。 韩将军最后嘱咐二人:“我走后,千万记住,只要秦桧尚在世一日,切勿轻举妄动,能维持现状先保住尔等性命最好。即便秦桧死了,当今皇上尚在位的话,也要谨慎行事,不要轻易提岳飞翻案之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以岳飞的功绩和地位,单凭他一个秦桧,真的敢在没有证据,没有招供的情况下直接下杀手吗?当今皇上依靠秦桧,苟且保平安的心思,如今是再清楚不过了。子温,你要密切关注朝廷对金国的政策动向,但不要轻易表露出你的倾向。你如今官职低微,不是必要的时候,不要轻易开口,要沉住气。务必待时机成熟,有十分的把握之时,再替岳飞翻案,为那一众被冤枉的忠臣义士申冤报仇。也只有那时,你们手中的那些信才可拿出来。否则可能会鸡飞蛋打,证据没了,白素贞性命难保,还可能累及你们。我走后,他必定会找机会打压你,他若让你到外地任职,你就乖乖地去。远离他,远离奸臣权力斗争的漩涡未尝不是好事。但要时时记住,我韩门后人,无论何时何地须得尽忠报国。照顾好白姨娘和小青。小青丫头如此明大义,重情意,等时机成熟了,把她接回来,做你的妻子。” 子温与白秒一都含泪答应着。之后不几日,皇上封他为太师的旨意刚下来,韩将军就驾鹤西去了,皇上忙又追赠他为通义郡王。 韩将军的葬礼上,秦桧和朝中一众大臣也来了。秦桧见灵堂里为韩将军准备的碑文中有“元配白氏秦国夫人”一语,突然又想起白素贞师徒,白氏、白大夫、白素贞、王金的妹妹,丫鬟小青、韩世忠的旧部遗孤,这些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呢?难道又是巧合? 于是他心怀叵测地问子温:“你父亲的元配夫人白氏的家人没来参加葬礼吗?怎么没见他们?”子温见他突然问起早已过世多年的大娘,稍一寻思就明白了秦桧的意图,忙道:“大娘过世已久,早年听父亲说他们家早已没有其他人了,晚辈自小也从没见过白家的人。” 不远处的白秒一听到秦桧这一问,心里也是一惊。这奸贼心思缜密深沉,真是防不胜防,他多半是对白素贞和韩府的关系起了疑心。幸好,当年她的身份只有老家人韩叔知道,那时她往来韩府都是韩叔接待的。后来她们躲进了峨眉山,韩叔前几年也去了,如今韩府中除了子温,就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 当晚,白秒一不等葬礼结束,借着府中宾客往来的机会,跟子温交代一下就悄悄离开了。而秦桧回去后却吩咐秦熺:“去查查韩世忠的元配白氏一族,看还有什么人,他们与白素贞师徒是什么关系。”秦熺答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五、韬光养晦(下) 不想查来查去,查了大半年,也没查出个头绪。秦熺只得回父亲:“白家大概确实没什么人了,要不那韩世忠这些年也不至于不管她们吧?听说那白氏原本有个叔叔曾在韩世忠军中任军医,早在黄花荡之战中就死了。那个叔叔有个独女,曾经在宫中任医女,但是自靖康之变后就没了踪影,或许是被金人掳去死了也未可知。” 秦桧听了思索道:“宫中医女,白大夫,白素贞,宫中珍宝......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关联吗?”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证据,只得作罢。 韩将军死后,按规矩,子温要守孝三年,只得继续蛰伏。 这些年,除了通过白福通信外,小青和子温没再见过面。当她得知子温已由韩将军做主,先行婚配后,虽是她所期盼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那天,她独自跑到长江边流了一天的泪,晚上回来又不眠不休地练了整整一夜的剑,然后大病了一场,之后便也没再给子温写过信。 倒是子温,趁着三年的守孝空闲,在第二年春天,借出门旅游之机,来到峨眉山找到了小青。几年不见,眼前的小青,依然一袭青衣,不施粉黛却肌肤如雪,头发简单地束着,恰似清水出芙蓉。身材却比过去更婀娜,不似从前那般清瘦。整个人与这山间融为一体,宛如下凡的仙女,看的子温一阵恍惚。 两人相见半晌无语,还是小青先开口道:“听闻子温哥哥去年新婚,还没恭喜哥哥。” 子温知道小青心里难受,自己心里也酸酸地说:“小青,我一直在等着你,还会继续等着。” 小青略一低头:“哥哥说什么呢,既然娶了嫂嫂,就该好好对人家才是。” 子温沉默了一阵,才艰难启齿道:“小青,你是在拒绝我吗?不是子温要负你,这都是父亲不得已的安排,我作为韩门长子,不得不遵从。况且,娶的是妾……子温心目中的妻子是你,一直都是你,小青。要是有了你……我也不会娶妾的。” “不,子温哥哥,小青并没有怪你。你我之间,永远没有谁负谁,也无需解释许多。如今韩叔叔已经去了,哥哥一个人在朝中应对那秦桧奸贼,本就不易,哥哥要善自珍重自己,做个好官。小青山野女子,也许注定要在这深山漂泊一生……” 子温一把揽过小青:“你不是什么山野女子,你是将门之女。我们身为将门之后,不能轻易屈服。别忘了我们的终身之约,小青,终有一天,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这也是父亲临终交代的。” 小青终究没法抗拒子温的怀抱,伏在他怀里泣道:“子温哥哥,这些年,小青每年都去长江边一趟。长江是我们的定情之所,可如今,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唯见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子温亦伤感道:“我心似卿心,未负相思意。快了,快了……” 子温在山上住了大半年,与小青朝夕相伴,一同习武论诗书,暂时抛开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共享这深山独有的鸟语花香,岁月静好。直到年底,才在小青的催促下下山回到了临安。 次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子温又来到了山上,还随身带来了一架琴。小青自是欢欣雀跃,情不自禁地日日与他厮守在一起。躲在峨眉山这些年,小青跟着师傅已经习读了不少诗书。如今跟子温在一起,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滋润下,时常灵感大发,颇通文采。 小青说:“子温哥哥带了琴来,是想教小青弹琴吗?” 子温说:“你想学,子温就教你,你不想学,子温就弹给你听。” 小青说:“子温哥哥若不怕对牛弹琴,那小青就偷个懒,先听子温哥哥弹吧。” 子温笑道:“听琴,用的是心,不是耳朵。子温的琴声,这世上恐怕只有小青妹妹的心能听懂,怎么会是对牛弹琴呢?况且,子温的琴艺亦属平平,只是不想辜负了这山间的松涛阵阵,鸟语声声,暗香浮动,清泉沁人,还有和小青妹妹相伴的这美好时光。我们便先来弹一首《高山流水》如何?” 小青想了想:“我们又不是伯牙与钟子期,小青更想跟子温哥哥一起听《鹊桥仙·纤云弄巧》。” 子温一笑,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清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小青接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子温定定地看着笑靥如花的小青,看着她那含情的黑亮美目,流转的眼波,飘逸的秀发,忍不住一手抚过她的长发,一手揽她入怀。 小青依偎着子温说:“子温哥哥把金风改成了清风,很合这山中的情景。以后咱们的这个山洞就叫清风洞如何?” 子温道:“清风洞?不错!秦观写的是金秋的风,咱们如今相逢在这峨眉山的清风中。这首词,坊间的几种曲调都比较哀怨,不如我们自己来给它普个曲再弹如何?” 小青欢欣地说:“好,小青也不喜欢哀怨悲切的调子。等下,子温哥哥弹琴,小青便来舞剑。” 子温笑道:“你想把一首情意绵绵的曲子变的杀气腾腾吗?” 小青道:“是,谁挡了咱们的情意,我就想杀谁!不然,哀怨哭泣能让那秦桧良心发现吗?”说着仰头看着子温道:“但就算永远与子温哥哥过这牛郎织女般的生活,小青也觉得幸福。” 子温用脸颊贴着小青的脸:“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永远过牛郎织女的生活呢?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不必这样飞星传恨,银汉暗度了。子温既要两情久长,也要朝朝暮暮。” 子温又在山上住了大半年。师傅白秒一看他两人情深意浓,虽有意再次成全,却又念及子温还在孝中,只得作罢。二人到底发乎情,止乎礼,在山上先后共同度过了一年多的甜蜜时光。 这三年间,秦桧依然没消停。 绍兴二十二年,秦桧又兴起了四大冤狱。二十三年,进士黄友龙、内侍裴咏都因毁谤、指斥秦桧,分别被发配、流放。 子温年底回到临安后听说了这些,更加明白了父亲的话:此时若把小青娶回临安,等于将她置身于险境,他万万不能。临下山时,小青一再嘱咐他保护好自己,需要的时候,她就是他的剑,可他又怎能让她替自己挡在前面?他只会把这剑藏在心里。 二十四年,秦桧之孙秦埙“高中”了第三甲进士。这年子温的守孝期将满,他便没再去峨眉山。 对于秦埙的“高中”,很多人心知肚明。这次省试的主考官是秦桧的亲信巍师逊,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子温打听到,原本省试的第一名定的是秦埙,后来殿试时,皇帝却一反常态地将他改定为探花,而将原本的探花张孝祥擢为状元。而张孝祥出生贫寒,在朝中并无根基,显然并非秦桧一党。但皇上到底也给了秦桧面子,秦埙终究还是位列第三。 这说明了什么呢?子温在心里暗暗揣摩着,是不是皇上准备要削弱秦桧势力的信号呢?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六、大势已去(上) 不久,三年守孝期满,子温回到朝堂。秦桧果然借机打压排挤,将子温派到浙东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工作。子温听从父亲的嘱咐,不动声色地去了。暗地里仍然时时关注着朝堂的动静。 果不其然,张孝祥入朝不久,在绍兴二十四年底,就怀着一腔热血上疏为岳飞鸣冤。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有暗地里替他捏了一把汉的,有说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谁都知道,岳飞一案是秦相国一手操办的。如今秦相国还在,他一个新科状元还未授予官职,竟敢跟宰相公然唱反调。身在外地的子温听说此事,一面佩服张孝祥的正直敢言,一面不免替他担忧。 毫无意外,很快,秦桧党羽就诬告张孝祥的父亲张祁杀嫂谋反,将张祁投入了监狱,百般折磨。张孝祥因此也岌岌可危。秦桧党羽多次上书弹劾,要将他同罪。幸亏皇帝念及他这个状元是自己钦点的,有意袒护,秦桧一党才未能成事。但授官一事却也迟迟没着落了,每日战战兢兢,处境艰难。据说,在此之前,秦桧党羽曹泳曾向这个新科状元提亲,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与他,有意拉拢。但张孝祥不为所动,对其不理不睬。秦桧一党这才对其死心而痛下杀手。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子温的外地任职,张孝祥的艰难处境,都没有持续多久。作恶多端的奸臣秦桧,很快迎来了他的末日。 绍兴二十五年刚到,秦桧就病了。到年中,病情日趋加重。熬到八月,已经卧床不起了。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多少人暗自窃喜。但就算这样,秦桧一党也没消停。他们又找到了借口将之前已被他们迫害至死的前丞相赵鼎的儿子以谋划叛乱罪投进了大理寺,受牵连者达五十多人。但也许是老天开眼了,案件已经定案了,秦桧那双沾满血的罪恶之手却再也拿不起笔写字,无法处置。 皇上得知了这一消息,于当月二十一日亲自来到了秦府探视。 秦桧看着皇上,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话出来。皇上假意安慰一番离开了。 走出秦府的皇上,心里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一旁的亲信杨存中见皇上喜不自禁的样子,说道:“皇上难得这般高兴,可是心愿达成了?”皇帝看了他一眼,说:“这些年,外面都以为朕宠幸奸臣秦桧,却很少有人知道,朕其实也跟所有人一样对秦桧又惧又恨。” “最初,朕以为他秦桧不过一介文臣,比不得那些手握重兵一呼百应的武将,虽贪点、捞点、喜欢诬陷大臣,但终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因此朕明知他小人心性,仍然重用他,利用他来替朕谋取与金人的和议,换来这半壁江山的安泰稳固。可没想到,秦桧那斯一朝得势,便跋扈专权,咄咄逼人,他生性阴险、深不可测,让朕自己也甚是忌惮。有时朕见了他竟也不免慌张不能自持,以至不得不天天在靴中藏一把匕首以防不测。但朕表面上还得对秦桧极尽笼络讨好,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时,朕才意识到秦桧之奸远远超出了朕的控制能力。但此时的局势已经今昔非比:殿堂之上,到处是秦桧的朋党;朝野之间,处处有秦桧的爪牙。而朕身边,当年的中兴旧臣或杀或贬,消亡殆尽。特别是岳飞之死,令朝野喊冤,百姓离心,当年朕振臂一呼,天下云集的场面怕是再不会出现了。朕这个皇帝成了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因此,面对秦桧的擅权专横、步步紧逼、无视君上,朕的内心也是后悔不已。倘韩世忠、岳飞有一人在,他秦桧安敢如此猖狂?好在秦桧在朝野声望极差,除了那帮同党爪牙,并没有拥护者。朕心里多少有点儿慰藉,再怎么着,他秦桧也不能翻了天去,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杨存中小心道:“皇上说的是,那秦桧老奸巨猾,狐假虎威,陛下一向宽厚心善,愿意容他至今,今日不想再容他,也是他罪有应得,情理之中。到底,他只是个臣子,皇上才是独一无二的君上。” 皇上受用地点点头:“话说回来,秦桧到底还是对朕有些功劳的,他替朕完成了议和,也替朕背负了骂名。这些都是其他爱护自身羽翼和名声的臣子做不到的。” 今天,他与其说来探视秦桧,不如说来探听虚实。如今他亲眼看见了,那秦桧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已经黄泉路近,他再也不用怕他了。 于是,他回到宫中就开始草拟诏书。他要赶在秦桧断气之前将他祖孙三代全部免职,让他秦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知道:这天下是他赵构的天下,终究还得他说了算。 诏书刚拟好,他正准备找人明日去秦府宣读。侍卫来报:“秦熺大人来了!”难道秦桧这么快就死了?秦熺是来报丧的?那就未免可惜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吩咐:“传他进来!”一时秦熺进来,见过礼,他正欲装模作样安慰几句,没想到那秦熺居然说:“陛下,家父病危仍挂念国事,可惜方才见了陛下不能言说。陛下走之后,家父终于攒够了力气略说了几句话。家父最放心不下的是,他走之后由谁来继任相位?让臣来问问陛下,好让他走的安心。” 皇上看着秦熺,心里不禁冷笑:如此急不可耐!跟你父亲比,你秦熺还嫩了点。于是嘴上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说罢,佛袖而去。 秦熺听了,呆站了一会儿,忙出宫去找他那一帮同党林一飞、郑木冉,徐喜、张扶等,让他们连夜找人写奏折,明日就上奏请封他为相。策划筹谋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他们的折子还没递上去,皇帝的旨意先下来了:加封秦桧为建康郡王,进秦熺为太师。秦桧、秦熺、秦埙、秦堪祖孙三代四人皆致仕。 秦熺刚听到前面加封的旨意还正暗自高兴,听到后面四人皆致仕时,大惊失色。 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秦桧听到这个旨意,虽依然不能言,心里却什么都明白,悲愤不甘。他终究不过是皇上的一枚棋子,帮皇上做了一回大大的恶人,恶到他可能会遗臭万年。对这一点,他早已心知肚明。因此这些年,他想方设法焚毁对自己不利的史料档案,禁野史,让儿子孙子监修国史,甚至不惜杀鸡儆猴,借口杀了多少抨击他、私下记录他的文人,临死还在清除那些反对他和皇上议和的余孽。可到头来,他里外不是人,临死了,皇上给他来了这一手。他这一朝失势,只怕之前所做的一切将前功尽弃。他不甘心,却也回天无力。当天夜里,他带着满腔的悲愤和不甘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六、大势已去(下) 秦桧一命呜呼的消息一传出,朝野多少人弹冠相庆。一时间,临安城里的油炸桧又不够卖了,并迅速从临安传到了江南各地。大宋的老百姓家家户户吃着油炸桧,大声谈论着奸臣之死。有人说秦桧是被岳飞将军的鬼魂索命而死的。有人绘声绘色地说:“那日秦桧乘舟在西湖游玩,忽见一人批头散□□在湖面上,冲他厉声叫道:‘秦桧奸臣,你误国害民,我已经告到了阎王那里,等着黑白无常小鬼来抓你吧!’秦桧吓的回到家就毙命了。” 这一年,离岳飞将军被害已经十三年,离白素贞被关进雷峰塔也已整十年。 白福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峨眉山时,师徒几人不禁喜极而泣。虽然,按照韩将军的嘱托,他们还不能有所行动。但至少,她们师徒几人不必再被困在这深山里,也许还可以去看看雷峰塔下的白素贞。 白秒一深深知道,秦桧虽已死了,秦熺还在,虽也已经致仕,但皇上还是给他们留足了面子,他们的爵位还在,他们的一众同党和爪牙的势力短时间内也还不会消失。这些都是她们要考虑顾及的。 但无论如何,她决定先带小青下山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探望白素贞。 秦桧一死,秦家的嚣张气焰顿时偃旗息鼓。皇上紧接着又将秦桧的一众党羽或免官、或罢职、或外放,并开始起用一些曾经被秦桧打击的人来奠定自己的实力,树立自身的权威。于是子温和张孝祥等一众被秦桧父子排挤的朝廷新秀都得以重新归位。子温被任命为光禄寺丞,终于又回到了临安这个权力的中心。但他并不敢大意,时时记着父亲临死的交代。 果然,皇上并没有对秦桧父子赶尽杀绝。在迅速处理了部分秦桧党的势力后,皇上还是赐予了秦桧“忠献”的谥号,追赠其为申王,还为秦桧写了“决策元功,精忠全德”的碑额名。以此表彰秦桧的“功绩”。 子温知道了不禁暗暗摇头。也许,在皇上眼里,他如今苟安的这半壁江山,有秦桧议和的莫大功劳。更或者,皇上还是忌惮金人,并不敢对秦桧一族有过多的打击,他没准还希望秦家继续充当他与金人间的纽带。 子温早就耳闻,这些年,金国使者来宋时,大宋沿途的官员不但要迎送,还得大排筵席款待。在临安,金人所到之处皆是盛宴接待。为了让这些使者在金国皇帝面前说好话,皇上还以“密赐”的办法,给金使好处费。金使如在临安要买物品,皇上便从内库拿钱满足。 不久,朝中主战派就有人上书,要求为岳飞平反,但皇上始终未予理会。第二年,他干脆任命了曾经参与陷害岳飞、主张议和的万俟卨为相。这等于告诉满朝文武:为岳飞平反是不可能的,维持目前的和议局面才是他想要的。 子温一声叹息:果然如父亲所料。现今皇上在位一日,只怕岳飞平反都无望。 当子温将这些情况告诉悄悄来到临安的小青师徒时。小青失望道:“看来姐姐一时还是出不来,张叔叔的大仇也无望。”白秒一道:“没错,你父亲所料不差。岳飞的冤案,少不了皇上的默认许可。如今秦桧虽已死,但秦熺和那些同党还在,万俟卨又接替了相位,秦熺的爵位还比以前更盛了,没准暗地里皇上还是在依赖他们与金人联通。素贞的案子,虽然秦桧父子对外说是被法海当作蛇妖关起来的,但他们手中确实有案底的。如今要救素贞,必然会牵涉到小青和那些信。但若我们此时拿出那些信来,只怕不仅救不了你素贞,更会给了他们杀人灭口的把柄,也失去了给岳飞将军平反的重要证据。所以,咱们还得继续等待!” 失望之余,小青和师傅准备去看望白素贞。刚走到门口,子温叫道:“小青妹妹!”白秒一知道他俩有话说,便先走开了。 “小青,看完白姐姐,别走了,行吗?”子温看着小青说。 小青看着脚下道:“不走,能干什么?留在这里看着姐姐受苦吗?再说……” “小青,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如今,秦桧死了,没有证据,晾他秦熺也不敢轻易对你我如何。你便留在我身边吧,我们一起等待时机,一起努力为白姐姐和岳飞将军申冤。” 小青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子温:“我若留下来,那她呢?我们要将她置于何地?她已经为你生下了一个孩子。我小青岂是那种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 子温无言以对。他想说,对她而言,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当初娶她时就说好了只是做妾的。这些年,他对她谈不上爱,却也不曾亏待她,能给的他都给了,只有他的心和妻子的位置,他早已给了小青。可是对着小青,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看见了小青强压在心里的痛。过去在山上相守的那些日子,他俩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可如今,要小青留下来,就不得不面对这些问题。况且,眼下这情势,他恐怕还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正式迎娶小青,既不能让她心藏眼泪和委屈地留在他身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小青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道:“子温哥哥保重好自己,小青依然是你的剑。” 出了门,师傅问道:“子温是不是想让你留下来?”小青默然片刻道:“师傅刚刚难道没听见隔壁房间小孩的哭声吗?”师傅叹了口气道:“小青,你如此顾虑这计较那,你俩以后要怎么走下去?你们年龄都不小了,难道真要辜负彼此吗?”小青低头道:“不知道,我们先去看姐姐吧。”师傅只得作罢。 两人于是找到了白福。如今白福和白财都已在许娇容的操办下成了家,白福也已有了自己的孩子。白福先带她们去远远地看了一眼小仕林。师傅感慨道:“秦桧死了,我们的人却一个一个长起来了。如今你和白财也算圆满了。等回到山上,便让白禄他们几个也下山来找你,你也帮他们成家立业。” 白福答应着,又带两人来到雷峰塔。 秦桧死后,秦熺因被打压,也没再来过。四个看守的官差已经换了一拨,如今这四人并不认识小青。而且守了这些年,也没出什么事,便逐渐放松了。白福带了些酒菜,请他们在外面吃酒。小青和师傅便轻易的进到塔下的地下室了。 师徒三人时隔十年徒然见面,难免相拥而泣。师傅将目前还不能救她出塔的原因说了,白素贞道:“师傅放心,素贞既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不怕再等几年,必得等到冤案平反,清清白白地出去,才不枉这十年所受的苦楚。”因而又把雷峰塔下所藏秦桧贪污受贿的证据悄悄告诉了师傅。师傅听了道:“太好了,咱们到时又多了一重证据。” 两年后,万俟卨去世,皇上给了他“忠靖”的谥号。至此,主导陷害岳飞的两大奸臣都死了,但都得到了忠字的谥号。“忠献、忠靖,奸臣变忠诚。唯独岳飞将军这个真正的忠臣含冤黄土。多么讽刺!”小青得到消息后愤愤地说道。 又两年之后,子温升迁为屯田员外郎兼权右曹郎官。处理公务之余,他开始留意查访曾经的岳飞旧部。哪些是受牵连被冤的,哪些是参与诬陷岳飞将军的,他一一找出来,能处理的,便立即处理,不能处理的,便暗暗记下来,等着有着一日再找他们清算。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七、金山寺内(上) 十多年的时间里,许宣在金山寺日日跟着法海念经,起初,法海时不时外出,许宣也不知他去哪里,后来慢慢得知,他每次出去都是去雷峰塔审问白素贞去了。于是,之后每逢法海要外出,许宣就在法海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诉说他与娘子的点点滴滴。说白素贞的善良仁慈与小青的泼辣可爱,说她姐妹二人自小的各种苦难经历,说他二人结为夫妻后的恩爱情长,说白素贞在生下儿子后那一个月里的对儿子的殚精竭虑。后来,法海慢慢地越来越少外出了,他依然日日念经般的不断在法海面前说起这些。慢慢地,他发现法海不再说白素贞与小青是蛇妖了,他感觉到,法海慢慢在改变。 法海确实在慢慢改变。十几年的时间,他无数次找白素贞追问宝贝的下落,都毫无所获。许宣日日在他面前念经一般的诉说,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自己的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他心里自然知道白素贞与小青不是妖孽,说她们是妖孽不过是他胁迫二人的手段。如今白素贞被关多年,许宣日日在他面前念叨,他亲见这夫妻二人十几年来,哪怕不在一处,情意依然深厚,这何尝不像他与自己娘子? 当年他与娘子一起逃难多年,也曾这般同甘共苦。原本他想等哥哥带出宝物,他们一家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安稳度日。不想哥哥没能带出宝贝,连命也丢了,他的家人也在那场战乱中死的死,亡的亡。新婚不久的娘子跟着他东奔西走,不曾过过一天安稳日子。那年二人原想回蜀地避难待产,不想娘子又难产而死,他痛心之余,心如死灰,落发出家。 寄身佛门的日子,一静下来,总想起这些痛心的往事。于是,他渐渐把一切苦难都归责于哥哥的宝物,如果哥哥那夜带出了宝物,他们一家也许正躲在某个地方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他与娘子也不会阴阳两隔,他们的孩子也该大了。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有枯燥的木鱼声缠绕着他,于是找白素贞师徒夺回宝物便成了他活着的最大执念。 可是十几年下来,他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听到许宣不断地念叨的这些往事,他心下也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论起来,白大夫和白素贞、小青三人的经历比起自己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们原本都颇有出生,却也都在战乱中失去亲人,孤苦飘零。 白大夫至今孑然一身,一直照顾着两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如今师徒三人倒也情同亲人。当年自己曾在白大夫患病丢失白素贞之际,瞒下了她委托自己卖的珠宝。后来白大夫不计前嫌为他娘子接生,要不是他自己心血来潮抓回一条蛇,或许娘子也不会丧命。在山上那些日子,他也亲眼见白大夫因此自责不已。 他心里明白娘子之死不怪白大夫师徒,可是他找不出宣泄之口,只好把怨愤撒在她们身上。后来,他每每见到白素贞与许宣小两口恩爱和美,心里总像有根刺。如今,他亲手让许宣成了跟他一样的伤心人。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快乐,反倒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种至善至真的力量。这种力量慢慢渗透着他,改变着他。 每每坐在佛前,他总是一遍一遍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的苦难到底是谁带来的?是哥哥承诺带出宫的宝贝?是白大夫或白素贞?好像都不是。是这乱世?可白素贞师徒也生在这乱世,她们却……如若不是自己,她们或许正过着平静而和美的生活吧?如今自己年事已高,即便夺回宝物,就能弥补自己失去的亲人和这些年遭受的苦难吗?庄严的佛像没有告诉他答案。可是秦桧父子告诉了他答案。 当年他和秦熺各怀鬼胎将白素贞关进了雷峰塔之后,他从官府的通告中也明白了,秦桧父子抓白素贞还有其他目的。作为一个同样受金人战乱之苦的人,他对秦桧父子与金人勾结的传闻也早有耳闻,内心里也很不屑于他们的行径。看到通告说小青杀了秦桧的人,他心里其实还有点佩服小青。 后来,临安城里都在盛传白素贞是因为水漫金山被他法海压在雷峰塔下赎罪,他便隐隐感觉到自己被秦桧父子利用了。再后来,秦熺来调查他,他再去找白素贞时,又被官差盯的死死的,他才算彻底明白,自己做了秦桧父子一次帮凶,却什么都没得到。 后来,秦桧死了,据说临死前得知全家被皇上明升暗降地剥夺了权势。他更是突然领悟,秦桧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传言他府中的珍宝库所藏比皇宫大内还丰富,富可敌国。可当他咽气的时候,除了满腔的不甘心,那些东西,他一样也带不走。 照他父子的声望来看,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东西便也不再归秦家子孙。争抢了一辈子,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帮皇上当了一回保管员,还背上了一世骂名,那些珍宝原本的主人大概无不想噬其肉喝其血吧。 如今他日日看着许宣在自己眼前念叨,不免有了悔意,可已经无能为力。虽然坊间都传闻是他镇压的白素贞,可他自己却深知,放不放白素贞早已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这么多年,白大夫从没来找过他,想必她也明白。法海心里暗暗地想。 于是,慢慢地,许宣再在他面前念叨时,他便也跟许宣讲起自己的过往: “靖康之乱前,老衲在开封一个古董铺里做伙计,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宫中内库做看管库房的小吏。我们的母亲都早逝,因此那时我哥俩都尚未成亲,但老衲有个已订婚的心上人也在开封。金人打到开封时,我兄弟俩原本商量好一起逃离。可是哥哥说,他看管的库房中有些东西必须带走,不能落在金人手里。老衲一听,宫里库房的东西,随便一件都是无价之宝,如若能趁乱带出一两件,我们一家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了。” “于是老衲问哥哥:‘都有哪些东西?’哥哥说:‘别的不说,那清明上河图和夜明珠是一定要带出来的,这两件东西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另外还有些东西,到时候看情况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七、金山寺内(下) “于是我哥俩商量好,第二天晚上三更时分,老衲在宫城门口等着接应,哥哥负责从宫中把东西带出来,然后我们带上娘子一起逃走。可是哥哥一进宫就再没有了音信,老衲连续在宫城门口等了三个晚上也没等到。第三天晚上时,老衲遇到了一个背着孩子出宫的女官。当时她穿着官府,老衲远远地看着以为是哥哥,便赶上前去叫了声‘大哥’,待走近看清对方后才知认错人了。” “后来老衲又等了一天,还是没等来哥哥的踪影。眼看金人在城里烧杀抢掠,老衲只得带着未婚妻先逃走,回到了扬州老家,在那里,我们匆匆成了亲。” “那时的扬州也已经很混乱了,到处是逃难的人。一天,老衲带娘子去看病,路上遇到一个摆摊的大夫,就让他帮娘子看看。大夫在给娘子搭脉,老衲便坐在一边看着。” “老衲一眼认出了眼前的大夫正是那晚在皇宫门口遇到的那人,并且认出了她和她身边的那个小孩都是女扮男装。因那晚见她着官服从宫中出来,又是个大夫,老衲便猜测,她可能是宫中医女。一番攀谈下来,老衲才知道,哥哥被金人杀死在宫中了,临死时,碰巧正是这个医女在身边。老衲便问她,哥哥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或是什么话带给老衲。她说没有,说她遇见哥哥时,哥哥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是从哥哥的腰牌里知道的哥哥的名字,并亲手埋葬了他,仅此而已。” “老衲的心一时凉了半截,又失望又伤心。失望的是哥哥没能如约带出珍宝,伤心的是哥哥命丧金人之手。那大夫又问老衲,哥哥并不是皇室宗人,亦非朝堂要员,当时想要只身逃走原也不难,为何要老衲去宫门口再三接应他。老衲自然不能告诉她我们是要带些宫中珍宝出逃。便敷衍她说,哥哥这些年的俸禄和宫中所得的一些赏赐一直存放在宫中,不曾带回家,如今想要逃走,自然想把这些积蓄带上。因怕有闪失,才与老衲约好在宫门口接应他。” “那大夫听完不再言语,看完病,老衲道谢欲离去。那大夫忽又问老衲来扬州的路上是否听闻过韩世忠将军的家眷一行。那时老衲才知道,那个大夫姓白,是韩将军的姨妹。” “后来,扬州也不保了,老衲带着家人也去逃难,没走多远父亲和一个老家人就一病而去,只剩下老衲和娘子。经过一番辗转,老衲带着娘子逃难到了杭州。不想刚到杭州那天,就在客栈碰上了生病的白大夫,她说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叫素贞的小姑娘走丢了。那时老衲才知道,那孩子并不是她的,称她为姑姑。老衲看她孤身一人,又生着病,便让娘子在客栈照看她,自己出去帮她找孩子。” “找了一整天,没有任何音信。回到客栈,她把所有银两给了店小二让帮忙去找,又拿出一颗硕大的珍珠让老衲帮她拿去卖掉换些银子。老衲在古董铺多年,一眼看出那珠子不像一般货色,像是宫中贡品,心里不免起疑:她曾说她亲眼见了哥哥死去,并埋了哥哥。又曾质疑老衲为什么要再三去接应并不难脱身的哥哥,想是已经怀疑老衲接应哥哥的真实原因。她为何会这样问呢?莫非哥哥带的珍宝落在她手中了?这珠子会不会就是哥哥想带出来的东西中的一件?” “想到此,老衲便试探她,说那珠子像是宫中之物。她却说,这是她家人因功得到的赏赐。老衲当时就有些半信半疑。那之前韩将军还没有那么大的名声和功劳,她的家人怎么会得到宫中的赏赐呢?但考虑到她自己曾是宫中医女,偶然得点赏赐也有可能,况且也没有其他证据,看她身边也没有其他贵重东西,大家又都在逃难中,老衲便没再多想。” “之后,老衲帮着她找了五六天,还是没找到那孩子。街上都在传言,金军要打进杭州了,皇帝又要移驾到建康去了,老衲便跟她说了抱歉,带着娘子准备也逃往建康去。等老衲雇到马车已经是第三天了,那天在出城不远的地方。老衲看见了那个叫素贞的孩子被两个人牙子带着,正跟一老一少放牛的在交涉。那一老一少自然就是许官人你和你爷爷了。于是老衲亲眼目睹了你和你爷爷用一篓蛇救下了小白素贞,便上前告诉了你们她姑姑白大夫的住处。” “后来的事,许官人大概都知道了。那一年,老衲带着怀孕的娘子回她老家蜀地避难,不想长途颠簸之下,娘子的胎有些不适,听说青城山上有一个大夫医术高明,老衲便带着娘子找了上去,再次遇到了白大夫和白素贞。后来,娘子被老衲捉回的蛇所伤,惊吓之下,难产而死,一尸两命,白大夫救治不得。老衲伤心之下,才落发出家在这金山寺。” 许宣默默地听完他的故事,这才道:“想不到,娘子和师傅竟然跟宫中和韩将军都有关联。难怪我爷爷当年说她们不是凡人。”过了会儿又道:“那你后来为什么又一再去找娘子要什么宝贝?” 法海沉默了一会道:“老衲娘子死的时候,老衲就又想到了哥哥准备带出来的那些东西。想到如果有了那些东西,娘子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也许就不会一尸两命了。因又想起之前的那些怀疑,纠结之下便更怀疑哥哥所带的东西落在白大夫手中。于是去找当时十岁的白素贞问,可白素贞什么也没说。加之那时韩将军已是朝中顶梁,因老衲知道她们与韩将军的关系,便也没敢造次。” “后来,在寺里那些年,老衲每每回想起几次遇到白大夫的经过,越想越觉得此事可疑。后来在苏州碰巧遇到了你们,就想找白素贞问清楚,可是白素贞还是一再否认。直到你们在义卖会上拿出那几件东西,老衲便肯定了当初的猜测。” “所以你为了夺宝便一再诬陷我娘子和小青是蛇妖?把她压在雷峰塔下?”许宣平静的问道。 法海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八、天日昭昭(上)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这几年,子温一边留意身边的岳飞旧部,通过他们深入了解岳飞一案的详细内情,一边结交一些正直的大臣,以图将来为岳飞翻案时得到他们的支持。 绍兴三十一年时,子温迁到了工部侍郎,位列三品。这一年,金国又开始大举南侵,很快破了滁州,将战火烧到了襄阳。皇上急召亲信重臣商议,又想将百官分散,到海上去避难,遭到亲信杨存中在内的众臣一致反对,一番劝谏之下,皇上才决定派兵迎战。 此时子温既非武将,又非要臣,这些事,原非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他虽有心为国效力,却也插不上话。没想到的是,奉命宣谕荆襄的大臣汪澈带回了一个消息,令子温开始重视眼前的局势。汪澈说:“襄阳民众听闻金人又将进犯的消息,群情激愤,纷纷哭喊着说‘二十七年前是岳飞将军收复了襄阳六郡,为我们赶走了金人。如今金人又至而岳帅已不在,谁来为保护我们的安危?’更有一众岳家军将士及后代联名上书,要求为岳飞申冤。皇上,如今金人兵临城下,而襄阳一带军中大部分为昔日岳家军旧人,他们的诉求不可不重视啊!” 这个消息引起了子温的重视,也引起了朝中众臣和皇上的重视。不久,朝中一些正直之士听闻此事,也纷纷上书。老臣杜莘老、太学生程宏图、宋芑,及倪朴等人都先后上书,请求朝廷给岳飞平反昭雪。并追究秦桧祸国殃民的罪行,以谢天下,同时激励大宋军民将士之士气。此外,他们还要求录用岳飞的子孙以示安抚,并追夺秦桧的官爵,没收秦桧的家产,甚至还要将秦桧开棺戮尸!子温暗暗观察着这一切,并记住了这些正直敢言的良臣同僚。 很快,迫于朝野的公论压力,十月二十八日,皇上亲自下诏:将被拘管于岭南和福建等地的岳飞、张宪家属放令逐便。岳飞的家属子女因此获得自由。子温高兴之余,暗暗想到:这是否意味着岳飞冤案的平反已经不远了?也许,是他该行动的时候了。 正在子温考虑着该如何筹谋时,朝廷发生了一件事给了他一个提示。当时金兵直逼健康,皇子建王积极主张抗战,并主动上书请求亲自率兵抗战,不料皇上看了建王的奏章,大为不悦。正在发怒时,又收到了建王的第二封奏章,将亲自领兵抗敌改为了请求伴驾出征,为父皇随驾保护,以表孝心。皇上怒气顿消,对众臣说:“这才是真正的建王府官。”而后带着建王去了建康安排抵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子温知道,皇上说的这个建王府官就是去年刚被任命为建王府教授兼直讲的史浩大人。看来史大人不仅深得当今皇上赏识,还得皇子建王信任。最重要的,史浩还是一位可以信赖的正直大臣。听说他祖上也是金人入侵后自北方逃难而来的,期间家破人亡,对金人也是深恶痛绝。据说他当年也曾拒绝过秦桧一党的拉拢。早在子温刚刚守孝期满回到朝堂不久,他就结识了史大人,相聊甚投。 于是子温决定去见见史大人。 这日晚间,子温按照提前约好的时间,来到了史大人的府邸。 二人见过礼后,子温开口道:“学生此来拜见大人是想向大人讨教一个问题。” “哦?是何问题,贤侄不妨讲来一听。” 史大人饶有兴致地道。 子温说:“如今朝野对岳飞平反的呼声甚高,以大人之见,当下此事是否可行?” 史浩似乎对子温的问题毫不意外,只是问道:“你也准备要上奏?” 子温摇摇头:“学生不愿做无谓的呐喊,只想等有把握了一举成功。” 史浩点点头,在房中边走边想了会儿道:“这些呼声老夫也听见了,此事说难也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如今金军的再次入侵证明了秦桧一党二十多年来奉行的议和政策的彻底失败,也证明了岳飞和汝父一众主战将领的正确性。眼下朝廷的议和主张已被否决,然要抵抗金人,就必须要先笼络人心。如今军中多半为主战派将领的旧部后人,朝廷要依赖他们抗金,就须得对他们的冤屈有个明确的态度。这对岳飞那些含冤的将士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但不要忘了,当今皇上也曾经是主张议和的,岳飞之死跟他有莫大的关系,这便是此事最大的阻力。” 子温:“那以大人之见,此事当下并不可行?可学生见前番上书要求为岳帅平反的那些臣子并未受到斥责,且皇上还亲自下诏放了岳帅的家眷子女。这是否说明,皇上心里是否已经有些松动了呢?” 史浩摇了摇头:“这恰恰说明,皇上并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全天下都知道岳飞冤枉,皇上岂能不知?但让他给岳飞翻案,就等于告诉世人,他错了。所以,此事咱们要做,也得给皇上留足面子。” 子温:“那大人的意思是?” 史浩:“贤侄,老夫知道你想为岳飞一门将士平反的心意,但此事须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不仅岳飞,还有赵大人、胡大人等一众因主战被冤枉贬斥的大臣都要一一平反。但眼下战事吃紧,皇上和皇子都不在。且等过完年,看战事的发展情况再说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可先做些准备。” 子温:“大人有何吩咐?学生愿赴汤蹈火,略尽绵力!” 史浩:“你可去联络那些朝中正直之士,要他们等我们的计划,相机而动。” 子温:“是!大人,自秦桧死后,先后有不少人都为岳飞之事上书鸣不平过,学生都记着他们。只待时机成熟了,与他们共同谋之。学生这几日就去一一拜访联络他们。此外,学生在外任职这几年,也接触过不少岳飞旧部,他们或多或少能提供一些证据,帮岳飞洗清冤屈。” 史浩点点头:“老夫跟你说句实话,这几年,老夫在建王身边,对建王的心思也略知一二,建王也是不满秦桧,同情岳飞久矣。” 子温若有所悟:“大人是想通过建王……?” 史浩迟疑了一下道:“此事现在还不便说,但老夫可以私下跟你通个气,也许不久,朝局会有新变化。那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子温心领神会:“学生静候佳音!” 说完正欲告辞,史大人突然又道:“除了那些正臣直士,你还得去找找岳飞后人,作为当事人,此事少不得他们配合。你去最合适,便当是去看看他们吧。” 子温:“大人说的是,学生也正想去看看他们,也不知他们这一回来,生活是否有困难。” 子温没料到这么顺利,他与史大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样,一拍即合,有了史大人这样皇上信赖的人支持,此事便好办许多。 接下来,他按照两人的商议,一一去联络了这些年先后为岳飞上书请命过的正臣直士。请他们等自己和史大人的消息,一致行动。 做完这些,他又去了九江。他知道,岳飞遇害前,他的家业主要在九江,如今他的家眷被释放,多半会回九江。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八、天日昭昭(下) 子温到达九江时,岳夫人带着一众岳家后人也刚刚回到九江。眼见当日的家业房舍已经凋敝,破败不堪,子温忙找来地方官协调,让他务必先安顿好岳夫人和一众子女的生活,拨给房屋和生活之资。 之后,子温又一一见过了岳夫人和岳霖,岳震,岳霆兄弟,还有岳云兄弟的遗孤岳甫。嘱咐他们:“要好好生活,不要失去希望,如今朝中很多忠臣义士都在为岳帅奔走申冤。”并跟岳夫人商量:“以夫人之见,如果需要,由谁代表岳家去朝廷申冤呢?”岳夫人想了想道:“自当是该长子去,只是云儿已经不在,岳雷前些年也去了,如今岳甫是长孙,便由他去吧。这申冤之后,如有恩赐,也该他得。”子温一边暗赞岳夫人深明大义,明知会有恩赏,却不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一边道:“那好,等到事成之日,侄儿派人来接岳甫。”说完又留了些银两,嘱咐一番方离去。 子温回到临安,已是年底了,听说金主中途被杀身亡,金兵已败退。子温想着要不要写封信将开始申冤的事告诉峨眉山的小青和姨娘,但又觉得此事尚无把握,过早让她们涉入,如若形势有变,反倒连累她们。这么多年,小青每次来信都嘱咐他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以身涉险,有遇到他不便出面的事,尽管让她出面料理。他明白小青的心意,但他也绝不能让小青犯险。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写了封寻常的问候之信寄出。自秦桧死后,他们便不再单靠白福往来送信,而是通过寻常的邮驿通信。 很快,第二年开年不久,皇上带着皇子建王从建康回来了。于是,他再一次来见了史大人:“大人前次吩咐之事,学生已经办妥,朝中的忠臣直士已答应与我们共进退,岳夫人也已安排好,让长孙岳甫代表岳家申冤。学生准备另外找到从前结识的岳飞旧部,请他们联名上书。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史浩点了点头:“很好!不过,老夫觉得,你要找岳飞旧部,应该去北方军营里去找,那边有大量的岳家军旧人,不妨请他们一起联名。” 子温立即明白道:“大人说的甚是,如今朝廷要依仗他们,他们的心声和主张,朝廷会更重视,学生这就去北方走一趟。” 子温到了北方,找到岳家军旧部,一边告诉他们为岳帅申冤之事,请他们一起联名,一边鼓舞他们积极参与朝廷备战,以备来日恢复中原。作为韩帅的后人,加上他自小也在军营里长大,子温与这些军中将士们很快就拉近了距离,将士门都很愿意与他亲近。因此子温此行颇为顺利。 等子温回到临安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刚回来几天,朝廷就有了大事发生:建王被封为皇太子,史浩大人也被任命为起居郎兼太子右庶子。果然有变局!子温暗暗道。他又去了史大人府邸:“恭贺大人高迁!” 史浩知道他的来意,谢道:“贤侄所谋之事,老夫也正筹划着,且再等等看。” 果然,又过了一个月,皇上昭告天下,以“倦勤”想休养为由,传位给皇太子赵昚,自己退居幕后做了太上皇。新皇上即位几日,便拜史浩大人为相。这变局果然鼓舞人心!子温心里暗喜道。 他连忙又见了史大人:“恭贺大人位列宰辅,自秦桧起这么多年,大人这个宰相方是朝野民心所向啊!” 史大人忙谦虚道:“贤侄过誉了。老夫但求能尽力改一改朝堂奸臣当道的恶风,让忠臣义士不再被冤屈,得以施展抱负,力争恢复旧土。贤侄所谋之事,可以行动了,老夫已经在新皇那里做足了功夫。” 子温大喜道:“谢相公鼎力支持!学生这就去联络朝中正直的同僚共同上奏。” 很快,子温一边派人去九江接岳甫来临安,一边联络到杜莘老、程宏图、宋芑,倪朴,及颜度等人,还有当日刚中状元就怀着满腔热情为岳飞喊冤的张孝祥。大家约定好一起再次上奏。子温自己也写了一封奏折,连同之前取得的岳家军旧部、军营将士的联名书,一起呈给了新皇。宰相史大人也同时上奏道:“前宰相赵鼎、参政李光之无罪,大将岳飞之久冤,宜复其官爵,录其子孙,凡坐废者次第昭雪。” 同时,岳家的代表岳甫也到了临安,上奏朝廷,请求发还岳飞生前在江州的田宅产业。 奏章呈上去后,新皇并没有立即表态,只说会认真考虑。 子温知道,新皇刚刚上位,太上皇还在背后关注着前朝之事。太上皇作为南迁后的首位皇帝,素有威望,且他在位这么多年,之前又重用秦桧,朝中主张议和一派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新皇即便不认同,一时也没法清除干净,况且,这新皇原本不是太上皇的亲子,而是从宗室里挑选出来的子弟,能从普通宗室一跃而继承大位,他心里对太上皇也少不了感激之情吧。在这样的情况下,新皇想要为岳飞翻案,确实得慎重行事,充分顾及太上皇的感受。但子温相信,当前的局势容不得新皇有太多顾虑。而且他猜测,太上皇在此时让位,想是心里有所准备的。或者,他内心深处也是怀念岳飞和父亲这些忠臣的吧。他们若还在,何至于担忧今日金人的再犯? 果然,半个多月后,七月十三日,新皇就有了旨意,亲下诏书曰:“故岳飞起自行伍,不逾数年,位至将相。而能事上以忠,御众有法,不自矜夸,余烈遗风,于今不泯。去冬出戍鄂渚之众,师行不扰,动有纪律,道路之人,归功于飞。飞虽坐事以殁,而太上皇念之不忘。今可仰承圣意,与追复原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予录用。” 很快,新皇又悬赏白银五百贯,寻访岳飞遗体。不久就有人出面承认,岳飞遗体由其父,时任大理寺狱卒的隗顺偷偷埋在临安城外九曲丛祠旁,有岳将军腰间的玉环为证。于是朝廷立即名人挖出岳帅遗骨,重新埋葬到栖霞山上。 消息一出,朝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子温一边高兴地把此消息写信告诉峨眉山上的小青和师傅,一边心里隐隐不爽。如今岳帅之冤是昭雪了,可并没见如何处置当初一手造成冤案的那帮人,尤其是秦桧一党。显是新皇顾及太上皇,不想做的太绝。那小青她们手中那些信件,一时只怕还派不上用场。可是白姐姐不能再关着了,该想办法让她也恢复自由。于是便在信中请小青和白姨娘下山来共同商议救白素贞出塔之事。因事关重大,他便让白福亲跑一趟去送信,顺便接小青师徒二人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九、翩翩少年(上) 小青和师傅在山上收到白福送来的好消息时,不禁再次喜极而泣。“你王叔叔和张叔叔他们的遗愿终于实现了,只是作恶者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终是让人心里不快。”小青道:“师傅放心,等下山后我们去找子温问清楚情况,如若朝廷不处理秦桧父子,小青便去亲手杀了那秦熺,以泄心头之愤!”师傅劝道:“青儿,切勿再鲁莽行事,如今冤案昭雪,那奸臣父子已是穷途末路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惹些不必要的官司呢?” 说完,师傅带着小青去王经张正的灵位前祭拜一番,告慰亡灵。而后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下山。因师傅已经有年,小青恐师傅经不起长途颠簸,便嘱咐白福先行,自己和师傅在后面慢行。白福答应着,但也不急着赶路,而是边走边将这些年仕林的情况讲给小青和师傅听。 白素贞被关,许宣出家后,许娇容和李公甫便把许仕林当成自己的儿子养。为了让他自然的成长,把姓也给他改了,叫李仕林。一家人有白福几人及韩将军的暗中照看,倒也过得平平安安,自白素贞被关后,家里没再遇到什么麻烦。 如今小仕林和碧莲已经长大成人。仕林从小聪明伶俐,读书颇有天分。许娇容夫妻见状,就送他去进学,想着他将来如能考个功名,也许能替她母亲申冤。仕林也果然不负所望,今年刚十八岁,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大考之年,他准备先参加今年八月的乡试。 按规定,考前几个月需要先向衙门报备出生、家状、年龄、籍贯等信息。因此,那日仕林的老师郑老师来李家找许娇容和李公甫夫妇商量:“这仕林到底是姓许还是姓李?他的身世要如何报备?父母双亲是填许宣夫妇还是填你们?一旦填好,万一高中,以后就不能改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这日碰巧晓慧也在李家拉家常,听见郑老师问,便也插嘴道:“夫子说的是,可是仕林的亲身母亲是蛇妖这传言会不会影响他的前程?能写上吗?”这郑老师原本是好意,作为老街坊,他知道许家的遭遇及仕林的身世,想在这关键时候提醒他们一下。晓慧也是顺口一句。 谁知几人正在屋里说着,仕林无意间在屋外听见了,他本是想偷听老师跟父母谈他什么,结果却听见了他的身世问题,原来他竟然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儿,他的父亲应该叫许宣,他的亲身母亲还有蛇妖的传言? 青春年少的许仕林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他急忙冲进屋里,对着老师和父母道:“你们说什么?我的亲身父母到底是谁?蛇妖传言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瞒着我?我的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 几位长辈一时被他问的不知如何回答。在到底告不告诉他的身世这个问题上,许娇容和李公甫还未考虑好。他们不想因此影响仕林的学业,可不告诉他,又事关他将来的功名,正想着如何两全其美,不想被仕林撞破了。 郑老师见状,知道自己“闯了祸”,忙起身道:“你们谈,你们谈。”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道:“仕林已经长大了,该承受的早晚也得承受,他应该学会去面对。”晓慧也赶忙溜走了。 仕林看着老师和晓慧婶婶离去,对不知所措的父母道:“爹,娘,你们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如若我是你们捡来的,我也会记得你们的养育之恩,只求父母告诉我真相。” 许娇容忍不住道:“胡说,你怎么会是捡来的呢大街上能捡着这么聪明的儿子,不都去捡了?” “那我父母都死了?我是你们收养的孤儿?” “呸呸呸,别胡说,你父母活的好好的呢!”许娇容道。 “那是他们不要我了?” “更不是,儿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何况你娘那么仁善之人,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儿子?”许娇容说着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那我亲生爹娘到底是谁?他们在哪里?” 许娇容夫妇看着仕林急切的眼神,欲说还泪。 李公甫忍不住道:“依我看,孩子也这么大了,不如告诉他吧。趁现在告诉他,他也好好好想想,开春考功名,该姓什么,家世该怎么填,由他自己做主。”许娇容听了,觉得公甫说的也有道理,只得含着泪将仕林父母怎么结识、定亲,他母亲白素贞怎么行医,捐宝义卖,怎么被污蔑,怎么被关进雷峰塔,父亲许宣又怎么出家一事详细向仕林道来。仕林听完,独自一个人一声不吭、不吃不喝地在书房了坐了大半天,然后就病倒了。 仕林一病几天不起,许娇容夫妻急的又是求医问药,又是烧香拜佛。两三天后,仕林总算能起身了,但依然痴痴呆呆的,整日不言不语,给他吃他就吃,不给他像是也不知道饿。许娇容急道:“这可怎么好,眼看这孩子成个傻子了。”仕林的状况,白福兄弟几个很快就知道了,白福忙来找仕林聊天。 仕林自小跟白福他们几个很熟,小时候白福白财他们经常带着他玩,跟他讲蜀地的好吃的好玩的好听的故事。他不清楚这几个人跟自己到底什么关系,当日他娘,也就是姑妈告诉他,这几个人是娘的朋友,自己该叫他们舅舅,他便一直那样叫着,从未想过为何娘姓许,而舅舅姓白。 今日见到白福又来看自己,想起自己的亲娘,不禁问道:“舅舅,你一定认识我亲娘对吗?就是白素贞,跟你一样姓白。”白福道:“仕林,既然你都知道了,舅舅也就不瞒你,我们五个舅舅正是受你亲娘之托留在这里照顾你的。如今你遇到点事情就这样不吃不喝,意志消沉,舅舅们很担心要辜负你娘的重托了。” “我娘的重托?”仕林喃喃道。白福道:“是啊,你娘是我们几个的大恩人,如今我们却连她唯一的孩子都看护不好,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像你一样不吃不喝,颓废堕落?让你娘自个去伤心?” 仕林听了,开始默默地流泪。白福又道:“你娘虽然不在你身边,但她时时挂念着你。再说,你长这么大,你姑妈姑爹难道对你不好吗?他们含辛茹苦地抚养你长大,满心指望着你有出息了能替你娘申冤,救你娘出塔。可是如今你这样,我看你娘只有永远被镇在雷峰塔了,你姑妈也白养了你一场,可怜的白姐姐,可怜的许姐姐。”白福说着也不禁泪盈满眶。 “不,不,我不会让我娘永远被镇在雷锋塔,不会让姑妈白养我!”仕林喊道,哭了一会儿,他又道:“舅舅,你带我去见我娘吧,我想看看我娘。”,“好,舅舅就带你去看看你娘。”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九、翩翩少年(下) 白福带着仕林来到雷峰塔,照例掏了些许银两给两个官差道:“天晚了,两位官爷辛苦一天,不如去买点酒喝吧。”按照常例,他们是以前只放女子进去探视,但今日,两个官差大概也知道当前的情势了,看看白福和许仕林,互相用眼神一示意,接过钱出去了。 白福忙找雷峰塔住持拿来钥匙打开地下室地门,让仕林进去了,自己在外面守着。 地下室里光线很暗,仕林突然从外面进来,一时有些不适应,隐隐看见一个白衣白发的人盘坐在一个小案桌前,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娘!”半晌,白素贞才颤声道:“是仕林吗?”仕林跪到白素贞面前带着哭腔道:“娘,是我,儿子来看您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白素贞抚摸着仕林的头道:“仕林,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可惜,为娘没能亲陪着你长大……”仕林哭道:“娘,您受苦了。”白素贞道:“仕林,只要你好好的,为娘就不怕苦,你姑爹和姑妈还有白福他们都还好吗?”仕林道:“娘,都好,她们都好。” 白素贞又问道:“那你见过你爹了吗?”仕林哭道:“还没有……娘,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奋发图强,争取早日为你申冤,让你和爹爹回家,我们一家团聚。”白素贞道:“有你这句话,为娘就放心了,仕林,你回去一定要听姑爹姑妈的话。” 娘儿两聊了好一会儿,白福在外面催道:“白姐姐,仕林,该走了,官差快回来了。”仕林依依不舍地离开地下室,二人锁好门,白福把钥匙还给住持,高声说了声谢谢,带着仕林回家去了。 回来后,仕林还欲去金山寺看爹爹,众人劝道:“金山寺远在镇江,且有那法海和尚在,你这么远跑过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你爹,不如静下心来备考,等把你娘救出了来,再去接你爹回来团聚。仕林听了,只得作罢,即日开始发奋读书,准备八月的秋考。 他决定以许仕林的身份参加科考,为父母申冤正名。 白福七月下旬上峨眉山的时候,他正做最后的准备。“也许我们回去,就能听到仕林的好消息了。”白福对小青和师傅道。师傅听了道:“既然如此,你就尽快赶回去吧,不必跟我们一起。”白福答应着,赶路而去。 小青和师傅一路不紧不慢地到达临安的时候,已经冬月下旬了。二人本想看到仕林的好消息,不想等着她们的却是正一筹莫展的一家人。 小青和师傅的到来让一家人意外又惊喜。如今的师傅已年近花甲,但并不显老,倒愈发显得的慈眉善目。依然一袭灰白色长袍,简单素雅,清雅的身量,飘然而立,众人猛然一见,只当是观音菩萨降临了。 许娇容道:“多年不见,师傅竟修的如世外高人一般,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观音菩萨来我们家了呢。”众人一番高兴问候,许娇容一边安顿师傅先休息,一边去准备饭菜。李公甫这才把仕林科考遇到的麻烦一一讲来。 原来,仕林已经通过了八月的乡试,接下来就是来年正月的省试。按照程序,外地的贡生都要省试前一年的冬季来到京城,报备个人资料给礼部,资料经审核通过后,就等待来年开春参加省考。仕林是临安本地人,就直接提交了个人资料,在父母一栏,他写上了许宣、白氏。资料提交到礼部后,他在家一边备考,一边静待消息。谁知左等右等没有消息,眼看快到了年底,那天,他听说“都榜”发榜了,忙赶去查看,发现竟然没有他的名字。他找到发榜官,对方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语焉不详。 他失落地回到家,左思右想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只得与姑妈姑爹商量。李公甫听了道,不如去找仕林的推荐老师问问。第二日,李公甫带着许仕林一早去找郑老师,郑老师说,他也是刚刚才得知消息,正在托人打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二人只得先回家。 过了三四日,郑老师终于搞清楚了情况,忙赶来告诉许仕林:原来又是那秦桧余党从中作梗。秦桧的同党,当日与他关系亲近的一个礼部王姓小官员,一直知道秦桧父子追查白素贞夫妇的经过,他看到许仕林的档案上赫然写着:父许宣,母白氏,便将此事告知了秦熺秦埙,那两人一听,想起自己关了白素贞这么多年,听说那许宣也因此出家当和尚去了,如今他们秦家已不同往日,白素贞的儿子要是考中了进士,岂不是要找他们报仇? 因此,秦熺授意那个官员划掉了许仕林的名字,理由是许仕林的母亲白氏涉案在身,尚未明白,不宜参加科考。又说她曾经发动洪水,水漫金山,造下了大孽。参与资料审核的其他个别官员心里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一来也不认识这许仕林是谁,不知那白氏所涉何案,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二来碍于秦党余孽在朝中的势力,也不敢多言,于是许仕林在参考资格这一环节就名落孙山了。 师傅听了道:“看来秦熺父子到底还不知道我们与你韩叔叔他们的关系,还当白素贞和许宣不过一介平民,即便他们如今失势了,也还可以任他揉捏。当年在你韩叔叔的葬礼上,秦桧一度非常接近真相,终究是苍天有眼。这事不难办,去找子温去过问一下即可。” 小青道:“此事何劳子温插手?秦熺奸贼,是该跟他清算清算了。师傅,就让我去会会他吧。”师傅看着她:“还记得师傅下山前说的话吗?如今你也算随我修行多年,已然稳重很多,没有了从前的刚烈冲动,为师也甚为放心,此去且不可鲁莽行事。”小青答应着。 第二日,小青决定去找秦熺,从源头上解决仕林科考一事。秦家的宅子富丽气派,小青很快找到了秦宅。 夜幕降临的时候,小青趁着昏暗,混进了秦府,找到了秦熺所住的院落。院子里很安静,看来昔日的相爷府如今也已是门可罗雀,冷清许多。小青心想,当日也不知道有多少阴谋在这个宅子里被谋划。有几个房间的灯亮着,其中一个房间像是书房,有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里面。小青暗中观察一番,认出那便是当日的秦熺,虽时隔多年,容貌老去,小青却依然记得很清。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十、奸臣末路(上) 小青当即提剑进入书房。那秦熺突见一个陌生女子提着剑站在他面前,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不禁吃了一惊:“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来此干什么?” 小青冷笑道:“大人可真贵人多忘事,竟然认不出我了,我可不敢忘记大人!”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秦熺又道。 小青逼视着他道:“大人可还记得十八年前的青蛇妖吗?” “青蛇妖?你,你是……白素贞的丫头小青?” 小青提了提手中的剑:“看来大人还是记得故人的!” 那秦熺惊恐地道:“你到底是人是妖?夜闯本府,意欲何为?” 小青冷笑道:“秦大人说我是妖,我便是妖,秦大人的话,一向谁敢违拗啊?” 秦熺听闻,吓得一边后退,一边道:“你想干什么?” 小青拿起剑指着他,正言道:“秦大人你说呢?本妖女自然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来了!你父子这么多年害过多少人你还记得吗?你抢了我姐姐的宝物,还把我姐姐关了十八年至今不放。如今你还妄图阻扰我姐姐的儿子许仕林考取功名,你可真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多活一天都是多余!” 秦大人语无伦次地道:“许仕林?科考?你,你是来复仇的?” “对,本妖女就是来复仇的,为被你关了十八年的姐姐,为她的儿子许仕林,为岳将军、韩将军,还为许许多多被你父子冤枉陷害致死的的忠良之士!”小青厉声道。 那秦熺声音已经打颤:“岳飞?韩世忠?你到底是何人?” 小青逼近一步道:“不妨告诉你,我父母曾是韩将军的属下,我师傅的未婚夫曾是岳将军的属下。这么算起来,你父子与我们可谓仇深似海,如今岳将军已经平反,你是不是也该血债血偿了!” “是你,果然是你,是你杀了梁王爷的密使,抢了信,你……你……”秦熺愈发吃惊。 小青冷笑道:“没错,信是本妖女抢的,人也是本妖女杀的。可大人刚也说了,本妖女杀的那是梁王爷的密使,是奸细,是金人,难道如今秦大人还敢说金人奸细不该杀吗?” “你,你,你,这么些年,你躲到哪去了?为何当初抓不到你?” “躲?本妖女何须躲?这些年,本妖女一直在你父子背后盯着你们呢,一刻也不曾放松!” “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小青不禁又冷笑起来道:“秦大人,你父子上祸大宋国不成国,下害百姓家不能家,已是人神共愤,妖鬼同仇之人,无论我是人是妖还是鬼,都要替天行道。我身后可有一大堆人妖鬼神都等着要大人一家偿命呢!大人不妨慢慢猜我到底是人是妖还是鬼!”说完,也不管那秦熺惊恐地瞪着眼睛,用剑直抵着他的脖子,,接着厉声道:“不过大人在猜出结果之前,最好先收回你的魔爪,三天之内,让许仕林正常参加科考。否则,本妖女很快就去找你儿子们。听说你的儿子可不少啊,你迟一天,本妖女便去找你一个儿子,直到你断子绝孙……” 秦熺低眼看了看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剑刃,不由得浑身直哆嗦。他知道,那剑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刺穿他的脖子。一边打颤一边惊慌道:“是…是…收回…都收回……” 小青见他的样子,冷哼一声,转身一跃而去。 她没有杀他。刚来时本欲一剑结果了他,但经过刚才的较量,她知道这奸贼已经不足为患,就这样了解了他不仅太便宜他了,还会让自己为他背上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正如师傅所说,白白脏了自己的手。她想用公开的方式让他父子向天下谢罪。 随后,小青又悄悄来到韩府找韩子温。自秦桧死后,转眼又好几年了,期间他俩一直保持着通信,却再没见过面。她知道这个时候,子温定在书房,因此也不打扰其他人,不声不响地直接从后院翻墙进去,到了书房。子温见小青漏夜独自前来,不禁又惊又喜。 “小青,你什么时候到临安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如今不必再这样小心谨慎了。”子温急问到。 小青说:“我跟师傅昨天晚些时候到的,今日刚歇了一天。我刚从秦熺府上出来,就先来看看子温哥哥。” “秦熺?你去他府上干什么?”子温奇怪道。 小青这才把许仕林参加科考被刁难之事告诉了子温。 子温道:“是我一时疏忽,不曾留意此事,白福也不来告诉我一声。你放心,秦桧一党如今已是大厦将倾,垂死挣扎。如今我既已知晓此事,自然容不得他们再如此胆大妄为,让仕林重新提交资料吧。” 小青道:“我也已警告那秦熺,让他赶紧罢手。如今这情势,晾他也不敢再造次。依我看,他已不足为惧。师傅说,他定是一直没搞清我们的真实身份,以为姐姐和许官人不过是一介小老百姓,才敢这样有恃无恐的。” 子温叹道:“他们敢有恃无恐还因为一个人。” “因为一个人?谁?小青也正想问问子温哥哥,为何岳飞将军已经昭雪了,秦家却还没有被清算?就这样放过他们吗?当年祸害我们的官银失窃案,珍宝案,通金案,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背了吗?姐姐如今还在里面受罪呢。”小青忍不住一连串的发问道。 子温缓缓道:“此事我也正郁闷。六月新皇登基,七月发布昭告,给岳帅追复原官,以礼改葬。但诏书中只字未提岳飞到底因何被杀,冤在何处。只是语焉不详地说是坐事以殁。而且,新皇是打着太上皇的名义给岳帅平反的。那意思最明白不过了,太上皇如今还健在,案子当年是他和秦桧共同定的,如今他能答应给岳飞平反已是格外开恩了。难道还想让他彻底推翻自己亲自定的案子吗?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小青失望道:“原来是他,还以为改天换日了,原来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子温:“不仅如此,大概是为了安抚秦桧一党,岳帅昭雪的同时,秦熺的儿子秦埙又入朝为官了。只是怕引起非议,给的官职不高。那秦埙也算有自知之明,此次复出甚是低调。我猜测,太上皇大概是怕万一跟金人打不过还要议和,留着秦家人也好留个后路吧。朝廷现在给岳飞平反,多半是为情势所逼。金人再次来侵,朝中无人,基层兵士们又不归心,且北方军营里多半是昔日岳家军的旧人和后人。新皇想抗金,急需得到朝野上下万众一心的支持。此时为岳帅、赵相国和一众被冤枉的忠臣志士平反,也是顺应民心。” 小青:“还以为是真要还人清白,原来不过是猫哭耗子,还想两边都不得罪。” 子温:“也不能这样说,新皇为岳帅平反还是真心的。听史相国说,他也对秦桧不满久矣,只是碍于太上皇的面子,又顾虑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根基,不好一下子清除干净。不管怎么样,秦桧一家如今是不能再为非作歹坑害贤良了。岳帅一门的冤屈算也总算洗清了,王叔叔和张叔叔他们的遗愿也达成了。十月份,你们来的路上,朝廷已经正式恢复岳飞少保、武胜定围军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的官爵,恢复岳夫人楚国夫人的封诰,还恢复已亡故的岳云、岳雷的官职,授予了尚在世的岳霖三兄弟的官职,连岳帅的孙子也封了官。”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十、奸臣末路(下) 小青:“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姐姐什么时候能清清白白地出来?” 子温:“接下来,咱们就就事论事,且不去管他秦家如何,只设法让白姐姐脱离牢笼。我的想法是:查清官银失窃案,讲清楚珍宝一案的缘由,还有关于蛇妖的谣言也要查清,这两件事是白姐姐被秦桧盯上的直接原因和借口。至于你当时的杀人案,皇上若问了,咱们就实话实说。咱们有证据在手,秦桧也已死,皇上纵然不愿去罪责那秦熺,也不能降罪于你。况且杀的是金人,如今正是抗金的时候,谁也不能说杀金人有罪。” 小青见子温已经计划的甚是周密妥当,便答应回去问下师傅就来回复他。 谈完案子的事,小青深情地看着子温道:“这么多年,难为子温哥哥一个人在朝中奔走应付着,小青什么忙都帮不上。幸好哥哥安然无恙,不然小青……” 子温也看着小青:“小青,别这样说,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这些本就是男人该做的事。你能安好,也是我做这些事的动力和意义。子温恨没能早日接妹妹下山……” 小青微笑道:“子温哥哥已经做的很好了,小青等的值得。多年不见,今日小青从子温哥哥身上看到了一个成熟男人的魄力。” 子温亦一笑:“小青妹妹却依然还是子温心中的模样。”说着一手拉过小青的手,一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这一刻,他们都再次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对彼此炙热的倾慕。如果说,十八年前刹那间的砰然心动是青春萌动的电光火石,今天他们的倾慕则是来自灵魂的召唤。像是一坛陈酿的美酒,浓烈而有底蕴。里面有他们十八年前的共同理想,十八年的相思相守,十八年的共同成长。子温也看到了,他的小青妹妹如今不仅能与他谈论诗词,更能深懂他的心,与他并肩而立。 两人默默相视良久,子温道:“你跟姨娘搬到府里来住吧,我们……” 小青还没回答,突闻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官人说的是,小青姑娘和姨娘来了,怎么能住在外面呢?”二人下意识地松开手,同时扭头向门口看去,见是子温的如夫人进来了。见二人意外中略显尴尬,如夫人忙道:“今日难得官人休息日,奴家见官人深夜还未回房,特来看看,不想见小青姑娘在此,就没敢进来打扰。”停了一下又道:“奴家也刚来没一会儿。” 小青忙一边叫了声“嫂嫂!”一边悄悄打量着她。见她长的虽算不上特别美,却也颇有姿色,温和面善,一副贤良居家女人的模样。一抬眼,见她也正打量着自己,忙道:“时间不早了,哥哥嫂嫂早点休息吧,小青告辞。” 如夫人一把拉住小青说:“小青姑娘,论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姐姐。妹妹刚进韩家的时候,就听说过小青姑娘。这么多年了,妹妹一直盼着小青姑娘什么时候能进府来我们姐妹做个伴。” 小青看了子温一眼,道:“嫂嫂说哪里话,有嫂嫂照顾着哥哥,小青自不必挂心。” 如夫人道:“小青姑娘,妹妹是真心的。小青姑娘一直在外面,官人也不能安心。” 小青说:“谢嫂嫂和哥哥挂心,小青告辞。”说完急转身离去。 刚出门,小青突然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听见身后子温喊着小青,追了出来,却不敢回头。她也不知道为何想哭,她眼见着自己的子温哥哥,从一个青春激扬的少年,成长成为今天这成熟稳重、担当有度的男人,可陪伴在他身边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但如今这局面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当年她一再顾虑重重,忍痛让子温另娶。这么多年,子温除了这个如夫人,也不曾再娶。可今日见到他夫妇二人在一起,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酸痛。 小青悄无声息地回到李家,见其他人已睡去,只有师傅还在房里等着她。小青将警告秦熺和见子温的事告诉了师傅。师傅道:“你这么晚没回来,我就猜到你是去找子温了。子温的想法没错,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也不能奢求太多。既然子温已经都安排好了,便按照他的计划做吧,我就先不去见他了,你跟他联络吧。”又见小青似面有泪痕,问道:“见到子温的娘子了?”小青低着头道:“师傅怎么知道?”“你这么晚去找他,回来又情绪不佳,想是遇见了,心里难过吧?”小青点点头。师傅问:“你俩的事,你如何打算?”小青摇摇头:“不知道,等先救出姐姐再说吧。”说完师徒二人各自歇下。 第二天,小青告诉仕林和李公甫夫妇,秦熺那边已经不足为患,仕林可以安心准备考试,后面的事情,她自会料理。许娇容忙道:“那你姐姐是不是可以回来了?”小青道:“如今我和师傅若强行救回姐姐自是可以,但若这样,这十九年的冤狱就白受了,要回来,必得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回来。” 两天后,郑老师带来了消息:礼部有人找到他,说之前都是误会,仕林可以重新提交资料,他们会特别处理。他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他建议仕林换个名字,以免再生枝节。 李公甫道:“名字是他父母所取,岂能随便改?不过,仕林有个小字叫及之,是他爹当年取的。因为叫不顺口,这些年也没人叫,换上去倒是可以。”郑老师听了道:“好主意,就这么办!”于是仕林重新提交了资料,贡生名称:许及之,父:许汉文,母:白氏。 这一次很快就通过审核,取得了参加省考的资格。一家人总算可以安心过年了。 几日之后,众人听到一个消息:秦桧的儿子秦熺死了。传言是被鬼魂索命,近几日晚上连连做噩梦,终于在前天晚上在梦魇中一命呜呼了。也有传言说,秦熺其实去年就死了,这一年只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还有人说,他去年是装死,因为从去年开始,朝野就一直有人要求给岳飞平反,他怕那些人找他出气,就一直在家里装死,让家人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到今年,岳飞真的平反了,他更加害怕被人索命,就噩梦不断,这次就真的死了。小青得知这个消息,说了一声:“便宜他了!” 安排好仕林的事之后,小青来到了雷峰塔。如今秦熺也死了,雷峰塔里看守的官差虽然仍在,但形同虚设,小青通过住持轻易便见到了白素贞。 眼见姐姐刚刚四十的年龄,却已头发花白,小青不禁潸然泪下。她将子温和师傅的计划告诉了白素贞,但只说是师傅的话,没提子温。白素贞也看出,如今的小青已经今非昔比,也未多言。 这期间,子温来李家看过小青师徒一次,因人多口杂,两人并未多说。子温只说想接小青和姨娘去府里住,小青不置可否,子温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一、进士申冤(上) 之后,小青才按照师傅的嘱咐,去告诉子温:“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但是师傅说,如今既然不能明着告秦桧父子,便由仕林出面,为他母亲申冤。但仕林现在在准备科考,不能让他分心,不如就等他考完了再说吧,也不差这几个月了。如能高中,也可将冤情直呈御前。” 子温说:“那好,你们等仕林科考,我便暗地里开始着手调查钱塘县官银失窃案。还有谣言一案……”小青说:“关于谣言一案,当年陈知府应该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只是后来姐姐被关进去后,我们也离开了,加上当年秦桧一手遮天,也不知道最终是什么样的情况,如今只需要找到陈知府一问即可。” 子温点点头,又让小青把当年官银失窃案的前前后后给他详细讲了一遍。末了又说:“你和姨娘还是搬进府里来住吧,这里本就是你的家,老是这样□□而入,成何体统?”小青低头道:“子温哥哥这是嫌弃我吗?”子温轻轻揽过小青,温言道:“当然不是,小青,你知道我的意思。如今我们没有任何障碍了,我希望你留下来。我们让姨娘做主,热热闹闹地办个婚礼……还是你想怎么着,都行。你也看见了,她……”小青看了子温一眼,眼里憋着泪,轻轻推开他,扭头看向窗外。 子温亦难过道:“小青,你还是怪我不该先娶了别人吗?自从上次之后,你这几天都没再来,是心里对子温有怨吗?” “不!子温哥哥,你别说了。小青从不曾怪你,更不会怨你……”小青眼里含着泪道。 看着小青的样子,子温只得道:“要不……以后我让人把后门给你留着,一般晚上……没有特别的事,我都会在书房……等你。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可我若总去李家找你也是不便,若我们在外面相见,又平白惹人闲话。你本就是我的妻子,这里是我们的家。”小青终于忍不住回身拥着子温道:“还是我来看哥哥吧。小青又何尝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你看外面那月亮……欲与君相亲,对影成三人。”说完转身离去。 子温不由得跟着她出来,抬头看着天上的夜色,喃喃道:“今晚哪有月亮?小青,你曲解了李白,也错读了子温……你若不归,子温才是独酌无相亲。” 小青和师傅终究没有搬进韩府,而是留在李家一起过年,准备等开年仕林参加了科考再做下一步打算。这段时间,她三天两头去雷峰塔看姐姐。有时也不进地牢,就在外面与姐姐聊会儿天。她告诉了姐姐仕林即将参加科考的消息,让她静待不久的好消息,等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过完年,正月底的时候,仕林顺利参加了省考。接下来是等待朝廷阅卷、发榜的日子,众人安心在家静候佳音。 趁这个时间,小青带着仕林来到了金山寺。 这些年在峨眉山上,师傅曾告诉她,法海虽不怀好意,但也无形之中牵制了秦桧父子,让姐姐不至于被关进秦桧的私牢,免遭刑讯之苦。从后面的情形来看,法海也并未向秦桧父子透露她们师徒的真实身份。因此这些年,师傅虽不惧法海,却也不曾找他麻烦。且当年,师傅病倒在客栈,姐姐被拐,法海也曾让他娘子照顾师傅,并出去帮忙找被拐的姐姐,算起来也算曾有恩于她们师徒。 如今再见法海,小青心里五味杂陈,当日若不是他法海,她姐妹两人也不会被污蔑为妖;如不是他的步步紧逼,或许姐姐就不会拿出那几样珍宝去义卖,也就不会招惹上秦桧父子,也许就没有了后面这十八年的牢狱之灾。这一切的因因果果纠葛交织,真是让人恨也不是,怒也不是。 小青叩门而入,说明来意,一个小和尚把她带到了方丈室,只见法海正闭目打坐。小青让小和尚带仕林去见他爹,她自己就站在方丈室,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于是站着也不言语。片刻,法海睁开眼睛,见是她,似也不意外,平静地道:“施主请坐。” 小青落座道:“法海,我今次下山是为姐姐申冤而来。十八年前你为了一己的贪欲,步步紧逼,污我姐妹为妖孽,害我姐妹到如此境地。我本欲为姐姐报仇,但师傅念在你们相识多年,也曾彼此有恩的份上,不欲为难你。如今,你休想再阻扰我为姐姐申冤。” 法海听完,面色平静地道:“多年不见,施主似乎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动则喊打喊杀的黄毛丫头。”小青道:“自然,人都会变的。我跟着师傅,虽未出家,却也一直修身养性。也希望你经过这么多年的修行,能有所改变,不再那么贪婪。”法海沉默片刻道:“哦弥陀佛,也许老衲终身所求都不过是黄粱一梦。如今老衲已是风烛残年,施主所言之事,老衲绝不干涉。”小青听了,也不再多言,默默走出方丈室,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叫上仕林一起走了。 路上,小青问仕林有没有见着他爹,仕林点点头。小青又问:“你们父子俩都说了什么?”仕林沮丧地道:“没什么,爹爹说,娘不出塔,他就不回来,让我自己好好的。他还说,这么多年,他日日在那法海面前陪母亲受过,感觉那法海和尚已经改变许多,也许救出母亲的日子不远了。”“那是自然,很快就能救出你娘了。”小青喃喃地道。 从金山寺回到临安不久,仕林就等来了好消息:他高中了进士,只等最后的殿试,一家人欢喜不已。 白秒一看着欢喜中的仕林,恍如当年的许宣,眉目间又有些像当年的白素贞,不禁爱怜地道:“孩子,苦了你这些年,如今你总算不负所望,你娘也算挺出头了。”仕林已知道这师祖与母亲的关系,又见师祖如此慈祥清雅,故虽是初见不久,也不由的心生亲近,伏在白秒一面前细问母亲从前的事。 这段时间,小青也一直在和子温不间断地往来互通着消息,除了去金山寺的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日日相见。小青依言从后门直接进到书房,一般,子温都会在书房等着她。偶尔,子温不在书房,她便独自在里面静静地坐着等他,总能等到他。自那次如夫人来过之后,书房里便再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过他俩。 子温的书房里,一直挂着十八年前两人在长江上泛舟逃亡时,子温给她画的那幅画像,她第一次来时便看见了。只是,她最近才发现,书房里面还有个小套间,里面放着一张床。难道子温哥哥是一直住在书房等我吗?小青心里想着,却不便问。有时候,案子方面没什么事了,两人就在书房里一起坐坐,聊聊天。或者,什么话都不说,只看看彼此,小青便按时离开。 这天,子温说:“官银案已经有了眉目。当年苏州的陈知府也已经打听到了,他答应提供关于蛇妖谣言的详细案卷材料,现在只需要找到几个关键证人,即可最后结案。他当年也正是查此案到关键时候被秦桧打压阻扰,愤而辞官的。”小青回去把这话告诉师傅时,师徒俩都忍不住感慨:“陈知府这样的好官,终究是不容于奸臣的天下。” 仕林很快等来了殿试的消息,高兴之余,他紧张的准备着,想着是否能在殿试中为母申冤。白秒一听了仕林的心思,忙道:“不可,你刚刚高中,在朝中尚未立足,在皇上面前亦无啥分量,为你母亲申冤之事,还有我们,你眼下先应付你的殿试即可,无需考虑过多,以免节外生枝。”仕林只得依言。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一、进士申冤(下) 殿试当堂,仕林绝口没提自家之事,果然顺利完成了殿试。喜报送到家里,乡邻们都来道贺,一家人自是喜气洋洋。新科进士有三个月的假期,外地的可回家安排家事,在京的也不必立即赴任,可以在家休息,也可以在朝听事。仕林赶紧赶去把殿选通过的消息告诉了雷峰塔里的母亲。母子俩喜极而泣。 回到家,李公甫高兴地道:“这下好了,三个月的假期,不如趁机把仕林和碧莲的婚事给办了吧。”仕林低头不语。许娇容忙道:“你说什么呢!仕林这刚刚中进士,他爹娘都还没回来,哪有结婚爹娘不在场的。” 李公甫忙道:“是是是,是我高兴的忘记了。但是,万一那弟妹一直救不回来呢?他们就不成婚了?” 许娇容急道:“胡说什么?如今仕林中了进士,秦大人死了,师傅和小青都在准备替弟妹申冤,眼看弟妹就要回来了,怎么就救不回来了?”李公甫又道:“是是是,我一心想当新科进士的丈人,一高兴就忘了这茬了。” 二人争论着,仕林默默进了自己房间。让他现在成婚,他实在没那心思。一来爹娘都没回来,自己孝道未尽;二来,他才刚刚知道自己跟碧莲是定过亲的表兄妹。之前,两人一起长大,他一直当她是亲妹妹,碧莲也一直当他是亲哥哥。如今突然让两人成婚,不仅他一时感情上无法接受,恐怕碧莲也无法接受。自他的身世被揭开后,碧莲嘴上虽仍叫着哥哥,待他却不再如从前那边亲密。他殿试回来这些日子,碧莲就一直躲着他。 白秒一见状,同小青来到仕林房间。白秒一道:“仕林你无需伤心,我们这就开始替你母亲申冤。待救出你母亲,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再举行婚礼不迟。你姑父所言原也不差,当初你刚满月,你父母就被关的被关,出家的出家,是你姑父姑母把你养这么大,视若亲生。这恩情不比生身父母小。况你与碧莲也是自幼定亲的,这婚事万不可推托。” 仕林嘀咕道:“我自然知道姑父姑母的恩情,只是我一直当碧莲是亲妹妹,现在突然让我跟她成婚,我心里没有准备好。”白秒一道:“那我们就先来为你母亲申冤,我来说,你来写,把你母亲之事写成奏折,由你呈给皇上。” 于是白秒一将白素贞与珍宝的来源,如何跟法海结怨,如何得罪苏州寺庙和尚,在治疗瘟疫时被他们联手污为蛇妖,后又如何因义卖珍宝救灾被秦桧盯上,再到小青抢密信杀金人,终致被秦桧父子联手法海关进雷峰塔的经过,详述了一遍,仕林边听边写。花了整整三日功夫方才写好。白秒一看过后道:“仕林,你再好好检查一下,没问题了,找个时间呈给皇上吧。”小青道:“还是我拿给子温帮忙看看再呈上去吧。” 子温看过后说:“没问题了,让他重新誊写一遍,这两天就呈上去吧,我也会安排一些正义之士替他进言,如今只等真相揭开了。” 仕林依言将奏折重新誊写好。那日恰逢朝会,仕林作为在京官员,虽是在休假中,也可上朝。于是带着奏折,当堂呈上道:“臣,新科进士许及之,母亲因冤被关雷峰塔十八年,今闻陛下开明,开言路,平冤狱,故奏请陛下为臣母亲做主!” 皇帝闻言,意外道:“许及之,你母亲因何被关十八年?既是冤狱,又为何被关在雷峰塔,而不是在官牢中 ” 仕林忙将母亲的经历及被法海与秦桧儿子联手关进雷峰塔十八年的经过简要述说一遍,又道:“详情尽在奏折中,敬请陛下御览。” 一时间,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都知道过去的那些年,秦桧父子一手遮天,制造了不少冤狱,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少时,韩子温出言奏道:“陛下,许及之所言之事,臣韩彦直略知一二。许及之所说的其母的师傅白氏医女,乃是臣已过世的大娘的堂妹。许母之义妹小青,也与臣自幼相识。小青乃当年家父营中将领的遗孤,父母皆为抗金而死,实为忠良之后。当日臣年青,亲见许母被冤入狱,小青和她师傅多番奔走,甚至家父亲自出面,却都碍于秦相国的权势,无可奈何,以至被关了十八年。今岳飞将军既已平反,臣请陛下也为许母这些被冤屈的人一同平反,并表彰靖康以来的忠良爱国之士。” 皇帝闻言道:“韩卿所言甚是,既是历史冤案,必要好好审查,还人清白,忠贞爱国之人,不容诬陷。” 皇帝此言一出,大家知道了皇帝的意图,立马有官员出言奏道:“陛下,臣在临安任职多年,亦曾听闻白素贞的事情。当日有人传言她是蛇妖,曾发动洪水淹了镇江城,造成水漫金山,因此被金山寺的一个僧人镇压在雷峰塔下。只是臣不知道这里面原来也有秦大人的参与。臣听钱塘县老百姓说,那白素贞医术高明,甚是仁义善良,曾救治过不少贫苦老百姓。”众人听闻这等异事,一时不禁窃窃私语。 只听另一人亦出列奏道:“陛下,说起这白素贞,臣倒想起当日臣在吏部时,也曾听当日的苏州知府陈伦上奏,说白素贞夫妇在苏州时救治瘟疫立有大功,陈伦正是听了她之言,焚烧掉因瘟疫而死的尸体,才控制住瘟疫蔓延。陈伦亦曾说起,当日正是因为建言在瘟疫中焚烧尸体,白素贞和小青被几个人指称为蛇妖,在当地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也正因为此事有些荒诞,臣才特别留意,并记忆至今。奈何当日臣人微言轻,秦大人又一力压住此奏报,致未能上达天听。” 话音刚落,另一年轻官员亦出列奏道:“启奏陛下,当年的苏州知府陈伦正是微臣家父。臣幼时确曾听家母说起白娘子夫妇的遭遇。母亲还道,白娘子夫妇是大善大仁之人,医术高超,对苏州百姓和微臣家都有大恩。家母当日生臣与孪生妹妹时遇到难产,即是这白娘子夫妇接生的,家母一直让臣兄妹铭记在心。听闻家父当年也正是目睹了白娘子夫妇的遭遇,想还其清白却被秦大人申斥说不安分,深感自己为官无力,才心灰意冷而致仕的。” 听罢这些奏言,皇帝道:“如此看来,这又是一桩大冤案了,不仅冤,而且实为荒诞,容朕慢慢看来,再做处置。”当下众臣退朝。 仕林回到家将朝堂之事告诉了家人,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在家静待消息。小青知道,必是子温在朝中活动,安排了那些人替仕林进言。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二、靖康之夜(上) 三天后,皇上有了旨意下来:请奏折中所说的医女白氏和小青即日入宫觐见。白秒一和小青略加收拾即由仕林带着入朝而去。皇帝在一个偏殿里单独召见了她们,除了仕林,还有韩子温和一个另外一个官员在场。 白秒一以宫中之礼见过皇上,又介绍了小青。皇上见她礼仪周全,着装清雅,慈眉善目,和蔼中带着些许世外仙人的风范。又见那小青虽已有龄,不施粉黛,却仍然天然去雕饰一般容貌超凡,美丽俊俏中透露着一股泼辣干练,眼角眉梢皆是灵气,令人见之忘俗。也难怪会被传为妖精,只是这浑身上下何曾有半分妖态?倒像仙女,皇帝心里暗暗道。 看了半响,皇上才开口道:“这两日,朕已经让御史大夫前去钱塘县走访调查了一番,韩爱卿也提供了一些线索,这才召见你二人觐见。你就是奏折中所说昔日宫中医女?” 白秒一答道:“回陛下,臣妇正是当日受孟太后之托,收养白素贞,携带珍宝出宫逃难的医女白氏,家父当日曾是韩将军军中医官,堂姐白氏乃韩将军原配夫人,后封为秦国夫人的。” 皇上道:“奏折朕仔细看过了,颇为曲折。因事涉宫中,所以朕还想再听你再亲口讲一遍关于白素贞和那批珍宝的渊源,也好查清后面的案子。你已有年纪,便坐下说吧。”说完命旁边的宫人给她赐坐。 白秒一知道,一来整个事情太过传奇,二来,案情复杂,皇上未必会轻易相信。因此依令坐下来,将自己当日如何在孟太后宫中受托之事娓娓道来。在场的几人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事情要从大宋靖康二年说起。 那年一开年,金人打进了大宋京城,当时的皇上和太上皇都被虏了去,金军冲进皇宫,虏人掠物,宫中一片混乱,宫人们惊慌失措。这天晚上,混乱中,废后孟太后所住的延宁宫着火了。这个偏僻的宫苑位于皇宫犄角,宫殿后面的宫墙角有个小门通向宫外,平时原本没什么人光顾,但金人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清静。混乱的这些日子,陆续有宫人跑到这边躲避金军的抓捕,或者带着混乱中偷来的财物从这里的小门逃向宫外。孟太后作为一个废后,面对此情此景也无可奈何。 就在昨天夜里,有一个受伤的人跌跌撞撞跑到宫墙下,却倒在了宫墙内。孟太后让自己身边唯一还剩的一个宫人---医女白秒一去查看。昏暗的灯光下,只见那人腹部有一道长长的刀伤,伤口颇深,已经奄奄一息了,看其衣着似是内府小吏。白秒一揭开血衣为其上了点止血药,把他扶到一旁的草丛里。还未安放好,见那人已经回光返照,突然睁开眼,费力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袱。白秒一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是几件珍宝。于是问道:“你是想把这些东西交给家人吗?” 那人先是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又赶紧轻轻摇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勿落金贼手…..”说完就头一歪,咽气了。 白秒一明白了,这人多半是内府库房管事,想把这些珍宝偷出宫去,以免落入金人之手。白秒一草草把他掩埋在草丛里,从其腰间掉出一个腰牌,只见上面写着:内府,裴虚怀。白秒一看了看,将腰牌与人一起掩埋,权当墓碑了。然后拿着包裹回到屋里,把详情告诉了孟太后。孟太后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有一幅画,一个色泽上等的羊脂玉瓶,一柄玉质及佳的玉如意、一个古玉杯盏和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太后看那幅画厚厚的一卷似颇有分量,貌似很长幅,打开一看,不由叹道:“难怪这内官冒死也要偷出去,这副画和这几件玉器都是国之珍宝,世间罕有。可怜我大宋一介小吏尚有护国之心,国家却成了这样。”说完让白秒一暂时收好包裹。 孟太后没打算逃走。上和太上皇被虏走后,宫中皇族家眷也被尽数虏去。她一来因为住的偏僻,二来因为被废,不在皇族名单上,因此躲过一劫。作为名义上修行的道人,原本她身边也只有一个宫婢照顾着,但前两天夜里宫婢说想出去看看家人,就一去再也没回来了。太后不知道她是遇到金兵了还是跟家人逃走了。如今她身边只有医女白秒一和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姑娘。 白秒一本是宫中太医院医女,这两年一直负责照看孟太后这个门庭冷落的废后,前几日太后身体不适,她留在此照看,不想亲见了宫中之变。她不敢回太医院,据逃难的宫人们说,那里也未能幸免,值守的太医也被金人虏了去。至于那个小姑娘,是昨天天擦黑时医女在延宁宫附近的路边捡回来的。 当时小姑娘一个人站在一个宫墙旁的花草丛里哭,小脸已经冻的发紫了。白秒一问她是谁家的孩子,大人哪去了。她只说自己叫淑珍,原本跟着母亲,母亲让她躲在这花丛中别出声,她就一直躲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母亲就找不到了。白秒一就把她带回了孟太后的延宁宫,到现在也一直没见有人来找,小姑娘就一直留在这里。孟太后说:“老身也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她是皇帝的某个妃子生的小公主呢?还是某个宗室亲眷或是王公大臣的孩子,但既然在宫中,就跑不了是我赵宋后人。” 太后曾对白秒一说:“如今京城这个状况,估计老百姓都在忙着逃难,你若想离开逃难或去找家人,尽管去吧。”然白秒一却说:“宫中乱成这样,我怎么能丢下太后一老一幼独自在此呢?”就这样,三人一直留在延宁宫静观其变。离开这里,孟太后一时也无处可去,听说皇族的家眷都被金人所虏,宫外的宗亲也难逃一难。没想到今晚延宁宫突然着火了,这下不走也不行了。 孟太后看着年幼的淑珍道:“这孩子这么小,落到金人手里定然不能活了,须要想办法让她逃出去才行。”说完又看着白秒一道:“姑娘曾说过你姐姐是韩将军的夫人?” 白秒一回答:“是的,太后,敝堂姐正是韩将军夫人。”太后道:“太好了,姑娘既不肯丢下我一老一少,老身可否将这孩子托付于你?这宫中是不能呆了,想必现在外面百姓都在忙着逃难,你带着她去找韩夫人,一起逃难去吧。如若京城情况好转,再送她回来,老身慢慢打听她的父母,如若复国无望……以后,她就是你的女儿,你带她隐姓埋名,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吧。这孩子话还说不清,只说自己叫淑珍,也不知是哪两个字。依老身看,不如就叫素贞吧,望她生逢乱世能够简素而活,坚贞不屈。”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二、靖康之夜(下) 白秒一凛然道:“太后放心,只要我在,必定护得素贞周全。只是……太后,您难道不跟我们一起逃?”太后凄然道:“逃?老身生是皇家人,死是赵家鬼,如今宗室眷属都被虏,如若赵家天下就此断送,老身黄泉之下如何面对先帝?你去吧,老身要再等等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赵家后人承袭大统。” 看着白秒一不解的样子,太后接着道:“你放心,这里既已被烧,我自不会再呆在这里。你们走后,我从小门出去,找个寺庙或民宅暂避。”白秒一无奈,这才肯离去,太后忽地想起一事,叫道:“等等,把这包东西带上吧。”太后边指着昨夜从亡故的小吏手里捡进来的包裹,边接着道:“眼下情形,老身将赵家之后托付于你,却也无以为报,带上这些吧,权当老身的一点心意。一来避免这些珍宝落入金人之手,二来,万一以后有事,这些东西也可做你二人的盘缠和活路。只是,这些珍宝太过贵重,不要轻易外露才好,以免因财招灾。记住,无论如何不要落入金人之手。” 说着,太后又到自己的梳妆台里拿出几件东西,一起放进包裹。白秒一看见那是一双玉钗,一对儿玉佩,一串珍珠项链,还有一个玉扳指和一颗硕大的珍珠。忙劝道:“太后,这些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太后道:“这些东西还是早些年老身刚进宫时,当时的皇上和太后赏赐的,这些年,老身也用不上它,以后就更用不上了。你俩带上它们,日后若遇到困难也能周济一时,不像那几样东西那样招人注意。若用不上,这扳指,原是宫中特制之物,日后也可用作这孩子相认的凭证。” 说罢,想了下,太后又提笔写了一封信:“今有宫中医女白氏,受哀家之托付,带迷失于宫中的赵宋孤女素贞及从宫中已故内库小吏身后拾得的内库珍宝五样一起出宫避难。他日若赵宋复国,白氏携孤女来相认,可以此信为凭。庶人孟氏靖康二年二月于延宁宫。”写完又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印,跟包裹一起交给白秒一,说道:“还是拿这个做证明吧。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扳指万一被偷了,丢了都不好办。” 白秒一稍一迟疑,拜别道:“太后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擅动这些宝物,等复国后将其完璧归赵。”太后忙扶着她道:“我岂不知你是可托付之人?这几年,只有你不计荣辱,还肯尽心照看我这被废的老婆子。如今遇到这等大难,你又不肯独自离去,这孩子和这些东西托付给你,我自是万分放心的,去吧。” 白秒一看着越燃越近的大火,起身拿起包裹背上素贞扶着太后,一起出了宫门。二人又一起回头看了一眼熊熊火光中的宫殿,互道声“珍重!”后一起从角门走出了宫苑。 白秒一背着小素贞在夜色里一路快奔,刚出宫城,旁边突然冲出一人,口中轻声喊道:“大哥!”白秒一不由地停下脚步。那人走近过来,白秒一借着宫城门口的街灯和月色看见是个年轻男子,不由一愣。那男子看见是她,也楞了一下,说了句:“认错人了”就快速闪开了。白秒一也未在意,继续往韩将军府而去。 白秒一自幼跟着父亲学医,经常上山采草药,也跟着军中的将士们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自比一般女子身手敏捷,平常三两个毛贼不在话下。后来进宫做了医女,平常也住在韩将军府,偌大的将军府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夜色中,白秒一悄悄来到将军府,只见大门紧闭,里面黑灯瞎火寂静无声。门前的街道上时不时有金兵的铁蹄踏过,偶尔有躲闪的路人匆匆跑过。韩将军在外打仗,白秒一估计堂姐和家人已经逃难去了。她悄悄地摸到将军府后门,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轻轻拨开门栓,闪身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她准备先摸进厨房找点干粮带上。刚走到厨房门口,突然一个声音在后面轻声喊道:“谁?”她听出像是看门的韩叔的声音,回头一看,不见人影,她喊了一声:“是韩叔吗?是我。”一个年长者从廊柱后面闪出,走到近前:“原来是白姑娘,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秒一急切地问道:“夫人和家眷呢?府里都还有谁在?”“金贼进城的那天,夫人收到韩将军派人送来的信,带着合家老小往应天府暂避去了。夫人让人去太医院找姑娘,回来说太医院已经大乱了,不见姑娘人影。夫人临行前嘱托,姑娘若是回来,可赶去应天找她们。但夫人也不知道应天能呆多久,如若应天不保,她们可能会去江宁。姑娘如若找不到她们,一个人行动也便利,就想法回蜀地老家暂避。府里如今就剩老奴和老娘二人,老奴已按夫人嘱托给姑娘准备了一些随身衣物和盘缠,就放在柴房。” 二人来到柴房,韩叔点上一个灯笼,从柴禾堆里拿出一个包裹,白秒一放下背上的孩子。韩叔这才留意道白秒一背了个孩子,诧异道:“这孩子是?” “这孩子是我在宫里遇到的,孟太后把她托付给我照顾了,你给她找点吃的和水,我还要去房间拿点东西。” 韩叔揭开柴房的一块地板,跳了进去,很快从下面摸出了一个食盒,里面满满一盒吃食,“这是老奴储备的食物,吃吧。” 白秒一让韩叔照看着小素贞吃,自己闪身跑回房间去了。不一会儿,换了身衣服,拿着一个小箱子和一把剑出来了。她打开小箱子,从中拿出一些药包装进包裹,把剩下的交给韩叔:“这里面都是些跌打创伤的药,藏起来吧,没准哪天用得上。”韩叔接过箱子放进了地窖。 白秒一边快速地吃东西,边说道:“韩叔不如跟我一起走吧,留在这里太不安全。” 韩叔叹了口气道:“姑娘只管去吧,老娘年龄大了走不动了,老奴得留下了照看她。晾那金贼也顾不上我们这行将入土之人,这个地窖里,我备了些吃食和水,老奴和老娘两个人躲在这里还能凑合上几个月。” 白秒一知道韩叔的老娘已年过七十,确实走不动了,或许躲在这地窖里比跟着她更安全,也不再勉强。匆匆吃完,收拾起行囊,背上素贞,嘱托道“那韩叔和老娘自己保重,金人如来抢劫,就由他去吧,韩叔自管保重自身。”说完趁着夜色快步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三、辗转岁月(上) 白秒一背着素贞在夜色里快步往城外奔走,一路不敢停歇。也幸得她平日习武的功底,此刻不觉疲惫,还比一般人走的快。一路上,小素贞也甚是乖巧,一声不吭。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看到周边已经是郊野了。路上不断有跟她一样逃难的百姓,或三三两两,或拖家带口地前行着。 白秒一知道姐夫韩将军在河北赵州一带抗金,那边金兵猖獗,眼下肯定是不能去的了,姐姐带着合家老小往应天是姐夫的安排吗?姐夫是否已经知道朝廷的动向?这样想着,一时颇为愁筹。这时,路边两辆马车经过,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询问之下,得知对方准备去扬州。 白秒一一听,想着北方现在如此混乱,去应天能找到姐姐一家吗?扬州倒离江宁不远,不如索性搭便车去扬州,再看情况去江宁等姐姐一家。如此一想,便追着马车对赶车师傅道:“不知师傅的马车可能容纳我二人?如今一时难以找到车辆,我愿付车资给师傅,捎上我同行可好?” 赶车师傅迟疑起来。白秒一忙道:“师傅放心,我略通医术,路上也可照顾贵家眷。”赶车师傅转身对车帘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停下马车,让白秒一上了车。 就这样,白秒一跟着马车,一路上所经之处皆兵荒马乱,几次遭遇散兵冲击,她们慌忙连人带马车逃到附近的村庄郊野猫上几天。沿途遇到乡村就找户人家借宿。也有乡野庄户家主人逃难去了,留下空房屋,他们就在此借住一时。有一次遇到连日阴雨天,道路泥泞难行,人疲马乏,偏偏一路都没看到人烟,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两间几近荒废的茅草屋,两车人马在里面凑合了几天。 有时沿途听闻金兵要追来了,就一连几天马不停蹄地赶路。实在累了就在路边的丛林中稍作休息。如此躲躲藏藏地走,直到进入南方地界,情况才好点。 已经记不清到底走了多少日了,这一天总算到了扬州城。眼前的扬州城一如传说中的繁华,车水马龙。马车里的一家人准备去找他们的亲戚,白秒一付了些银两给马车主人先行下车了。 她打算先找个客栈歇息几日,打听下韩将军队伍和宗泽将军队伍的情况。韩将军是他姐夫,而宗泽将军的队伍里,有她的未婚夫王经。 她与王经早年经韩将军相识,后由堂姐做主于前年年初订了婚,原准备去年王经部队休归时完婚。不想前年年底时,王经父亲一病不起就此亡故。按规矩,王经要守孝三年,两人的婚期只好推迟。 几个月前,她收到王经的一封信,说要随宗泽将军去救援真定。兵荒马乱的,驿站不畅,她收到信时,真定之战已经大捷了,听说宗泽将军被任命为了康王的副元帅。直到她离开京城之前,再没收到他的信。因为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给他去封信。 如今这惊天巨变下,他在哪儿呢?是否安好?白秒一想去看看他,也让他放心自己。心下思忖着,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家客栈门前人来人往。白秒一背着素贞走了进去,找店小二要了间干净的房,并吩咐小二准备热水沐浴再准备些吃食送到房里。 这么多天,一路颠簸,从未好好用过一次正经餐。经过从太后宫中到扬州这一路的经历,素贞已视她如亲人。嘴上管白秒一叫姑姑,实际上却情同母女,紧紧地粘着她,片刻不离。白秒一心里感叹这孩子幼小的内心似乎渐渐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一路上无论风吹雨淋、衣食不周、舟车颠簸,她都一声不吭、不哭不闹。只是小手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抱的更紧,抓的更牢。 第二天,白秒一去买了一大一小各两套平民男装。早年跟随父亲在军营的成长经历让她掌握了一些行走的经验,无论是小素贞,还是包袱里的不世珍宝都不容有闪失,须得掩饰起来。于是她与素贞从此都换上男装,打扮成平民百姓的模样。收拾好后,她带着素贞下楼去用餐的地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她想从这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打听各方的消息,好决定下一步往哪里走。 果不其然,几天下来,她从这南来北往的人里道听途说了不少消息。上个月,康王在应天府登基为帝了,改元建炎,据说这是孟太后的安排,如今孟太后已被尊为元佑太后;宗泽将军正奉命往京城镇守;姐夫韩将军似乎还在河北一带抗金。 还有消息说,应天府也并不安全,金兵随时会打进去,新皇帝也在准备随时逃亡。白秒一心下思索,眼下扬州看上去还算天下太平,应天的情形如何呢,姐姐她们一大家子是否安全到达应天了?皇帝是能不能在那边扎根?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她索性决定直接去江宁看看,要是传言所说为真,应天也不安稳,没准姐姐一家已经到了江宁。 考虑停当,她背着素贞去买了匹马,准备了些干粮。正准备出发,发现素贞满面潮红,她伸手一模,烧的滚烫。不由得心里一紧,这孩子病的不轻,却一声不吭。如此,白秒一只好返回客栈,继续住下,每日给素贞熬药看顾,十多天后,素贞完全康复,已是七月下,二人才骑上马往江宁府奔去。 这次,她不想走太急,想边走边打听姐姐一家的行踪,要是应天并不太平,也许姐姐一家正在往外走,兴许在路上能碰到。如此遇镇打听,遇店住宿,两人不紧不慢地又走了近两个月,九月份,总算到了江宁。 一路上还是没得到姐姐的消息。家里在江宁没有府邸,也没听说有亲戚,姐姐和家人如果来了江宁,定是要先住客栈的。白秒一不忙着住店,骑着马在城里转了半晌,也没打听到姐姐一家人的踪迹,只好找了个客栈先住下来。安顿好,修整一番,她又每天背着素贞外出,一边打听姐姐一家的下落,一边打听宗泽将军队伍的情况,希望能得到王经的消息。 如此又过了近十天,还是没有姐姐的消息,倒是得到了宗泽将军队伍的确切消息。宗泽将军在五月来去应天见了新皇帝,之后就一直在京城镇守,总算守住了京城,如此,想必王经现在也在京城了,想到这里,总算安心了一点,只是找不到姐姐依然焦心。 城里各种消息满天飞,比较众口一词的是,金兵很快要打到应天了。城里越来越多的难民,不少是刚从北方逃过来的。白秒一焦急地不断找新来的难民打听,看样子应天是不太平了,姐姐一家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还没来江宁?如今,应天回不去,如果在江宁找不到姐姐一家,只怕会就此断了联系,不知道何时何地才能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三、辗转岁月(下) 她在城里的各个客栈留了消息,如果有韩将军的家眷过来,就到她住的客栈找她。如此心急如焚地又等了几天。那一天,街上纷纷传言,皇帝前两天已经坐船从应天离开了。过了几天,又有消息说皇帝将移驾扬州而去。看来应天确是不安全了,江宁找了这么久没有消息,姐姐一家会不会随着皇帝的动向去扬州呢?想到此,白秒一决定带着素贞再次返回扬州。 因为皇帝到了扬州,逃难的人群也都跟着来了,此时的扬州比之前人更多,客栈人满为患,价格水涨船高,白秒一身上的银两已不多,她只好带着素贞租了个民宅住下,慢慢图下一步。 为了补贴花销,赚点盘缠,也为了打听姐姐的消息,她在街上摆了个小摊位,给来往逃难的人看些小病小痛。如此过了大半年,没等来姐姐和家人的消息,倒等来了宗泽将军在建炎二年七月初亡故的噩耗。她痛心宗将军的遭遇,不知道王经如何了,原本焦急的心如此更加不安了,可也无可奈何。 客居异乡的逃难生活继续着。那日,白秒一照旧在街上摆摊问诊,一男子扶着一个女子过来求诊,看上去似是小夫妻。白秒一问明情况,静心搭脉,那男子看着她忽道:“是你?”,白秒一一愣,不解地看着那男子,猛然也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男子接着道:“那晚在宫城门口,我险些错认了你,还记得吗?” 白秒一这才记起,确是那晚的男子。那晚自己穿着官服,夜幕之下,原也容易被误认做男子。而此时自己身着男装,跟那晚的装扮有些相近。想到此,也不由的道:“原来是你!你那晚是去皇宫找你大哥?”男子黯然道:“是。可惜,一直没找到。”顿了下,又道:“没想到,原来你是宫中医女。” 白秒一知道,对方近距离接触下,已然认出自己是女扮男装了。男子见她略显愕然,笑道:“你从宫中出来,又会行医,想来必是宫中医女了。” 白秒一心下暗叹对方的观察力,那男子又看着旁边身着男装的小素贞问道:“这孩子是你闺女吗?”白秒一也不解释,微笑道:“官人好眼力!敢问官人的大哥是宫中什么人?”“我大哥是宫中内府官员,那晚,我们原本约好,我在宫门外等他逃出来,我们一起逃走,可一连等了几个晚上也没等来。” 白秒一忽地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大哥叫什么名字?”“裴虚怀,我大哥叫裴虚怀,我叫裴虚德,你认识我大哥吗?”那人紧接着道。白秒一心里一顿,看了看眼前的裴虚德,缓缓道:“不认识,不过,你大哥已经不在了,我亲眼见到他……被金兵砍伤而死。” 她原以为对方一时会无法接受,很悲伤,正想请对方节哀顺变,不想那人却紧接着问道:“那你一定曾救治过他对吧?你是医女,既然亲眼见着他死,不会见死不救,他有没有什么遗物或什么话要带给我的?” 白秒一忽地想起了那包珍宝,想起了裴虚怀临死前点头又摇头后的遗言和孟太后的嘱托。看着裴虚德那急切的眼神,她忽然觉得他似乎并不太在意哥哥的死,而更在意哥哥带给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是曾经想救他,但是太晚了,回天无力。当时宫里很混乱,金兵到处抓人,他受伤后,逃到了一处偏避的地方。我看见他时,他已经性命垂危了,临死时什么也没能说。除了一个腰牌,也没见身边有什么东西。我是从他的腰牌上知道他的名字的,仅此而已。” 说完,她看见裴虚德脸上露出转瞬而逝的失望,而后又面带悲伤地道:“可怜我大哥竟遭了金贼毒手。”白秒一憋了裴虚德一眼,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当日宫中虽乱,你哥哥并不是皇室宗人,亦非朝堂要员,想要只身逃走原也不难,为何要你去宫门口再三接应他?” 裴虚德略一迟疑,道:“大夫有所不知,当时我哥俩尚未婚配,哥哥这些年的俸禄和宫中所得的一些赏赐一直存放在宫中,不曾带回家。当时想要逃走,自然想把这些年的积蓄带上,因怕有闪失,与我约好在宫门口接应他。” 白秒一听完不再言语,静静搭完脉,告诉两人:“娘子无大碍,只是受了点风寒,又过于劳累了,吃两剂药,好好休息一番即可。”说完开了药方交给裴虚德,又嘱托一番,夫妻二人给了点银两,道谢欲离去。 白秒一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敢问二位何时来的扬州?一路上可曾听说韩世忠将军的家眷一行?”裴虚德略微迟疑地看着她道:“我们是去年三月下旬离开京城的,一路走走停停,八月才到扬州的,不曾听闻韩将军家眷的消息,韩将军是你什么人?”“韩夫人白氏是我姐姐。” 白秒一失望地答道。姓裴虚德夫妇劝慰了几句离开了。 白秒一收摊回到住处,想起裴虚德白天的情形,暗自思忖:那裴虚德说与他哥哥约好要带自己的俸禄出去,这话显然牵强。想那裴虚怀一介小吏,些许俸禄,要带出去,何须如此小心谨慎?莫非这哥俩提前约好了要从宫中带一些珍宝出去?不过从裴虚怀临死的情形看,他倒是一番好意,想要保护大宋珍宝不落金人之手。只是这当弟弟的就未必跟哥哥一样的心思了。看这裴虚德的情形,似是很惦记哥哥的宝物。如此,倒要小心了,这些珍宝断不能落入贪婪之人之手。想到这里,白秒一将那包珍宝取出,用几件旧衣服小心包好,在房间里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藏好。如此又过了两个多月,倒也平安无事。 转眼到了春节,城里又多了不少北方逃难来的人。传言说金兵八月份就又开始进攻了,很快将向扬州侵来,民众人心惶惶,不知道朝廷如何应对,自己该逃该留何去何从。传言还说,宗泽将军的旧部岳飞在宗将军亡故后仍在坚持抗战,如今正领着部分队伍在北方抗击金军。白秒一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希望王经也跟岳飞的队伍在一起,这样自己总还能知道些他的大概动向。 如此惶惶了一个月,一个月里,街上的人们都在纷纷传说,金军已经攻下了徐州、淮阳、泗州,马上就到扬州了。终于,在建炎三年二月初的时候,街上传来进一步消息,说皇帝已经移驾往杭州去了,看来扬州是难保了。白秒一只好收拾行李,准备也往杭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谁家儿女(上) 扬州到杭州,原是水路更为方便,然混乱之下,众多逃难的人都涌向码头,一时船只难找,白秒一只好带着素贞依然骑马从陆路奔杭州而去。 一路上,本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却看不到祥和气象,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荒芜的田地,金兵追着朝廷跑,老百姓就跟着皇帝跑。二人一路上的艰险自不必细言。令白秒一欣慰的是,小素贞跟着她渐渐长大,越来越乖巧懂事,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到处奔波的生活了。一路上从不叫苦,更不曾哭闹,两人相依为命,让她疲惫的旅途不至孤单。约莫四月初的时候,二人终于到了杭州。 在杭州,白秒一找了韩将军和家人半个多月,一直没找到,还因此从马上摔下来,受伤生病。白秒一生病期间,小素贞去楼下找店家时走失被拐。正在她绝望无助时,遇到了同样逃难而来的裴虚德夫妇。为了找素贞,她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只得委托裴虚德去帮她卖了孟太后给的那颗珍珠。不想裴虚德认出那珠子是宫中之物,再次对他起了疑心。白秒一只好说那东西是家里因功得的赏赐。 裴虚德帮忙找了几天素贞,没找到,他夫妇要随逃难人群去建康,就先走了,她只好自己独自去找小素贞。 那天天黑时,她找到了西湖附近。正满心焦虑地沿着西湖走着,一个身影从她身边一擦而过。她心里一惊,两年多逃难的经验让她想到,这样的擦身而过很可能是浑水摸鱼的小贼临身了。她急忙摸摸胸前的包袱,还好,厚厚的旧衣服让人很难想到里面包裹着的是稀世珍宝,再摸摸身边的银两,也还在,看来是虚惊一场了。 不过这倒提醒了她:照如今的局势看来,短期内是很难安定下来了。身负这些珍贵宝物到处逃难是极不安全的,一不小心还会招灾。如今素贞没找到,她不能再为此分心了。如果宝物再出了意外,她不仅有负孟太后的重托,还成了大宋的罪人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眼下之计,得找个妥当的地方把这些宝贝藏起来,待以后天下太平了,再来取回方是上策。想到这里,她环顾四周,乱世之下,天黑之际,这风景秀丽的湖光山色里有一种宁人不安的寂静,四周渺无人迹,前面不远有座石桥,远处有座高塔,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雷峰塔了。 她牵着马往雷峰塔而去。到达雷峰塔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半月挂在空中。于是她趁着夜色,将随身带着的几样宝物藏在了雷峰塔附近。只留下了孟太后给的那几件小件首饰在身边。 安置好了珍宝,她心里总算放下一桩事。如今素贞还没找到,人群又往建康逃去了,她不能走,那个客栈是她与素贞最后的联系,必须回到客栈,继续寻找。如此想着,她在雷峰塔的后廊下凑合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骑上马沿路一边寻找一边回客栈而去。 回到客栈才知道小素贞被钱塘县的一对儿爷孙俩所救。那小孙子叫许宣,跟小素贞年龄相仿。看着那善良的一家人,白秒一想到带着素贞逃难这几年的艰难和这次走失的惊险,想起孟太后说日后让她过普通百姓生活的愿望,便做主让小素贞和许宣定了亲。一来报答许宣爷俩的救命之恩,二来也给小素贞找个安稳的归宿。 之后,白秒一想着自己独自带着素贞这两年东奔西走,到处漂泊,几番历险。沿途所见皆是流离失所,灾荒连连。自己和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如同这乱世中飘零的落叶,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一直也找不到姐姐和王经,也没有父亲的消息。小素贞一天天长大,她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却身心俱疲。看如今这局势,三两年内怕是都难安稳下来。 临出京时,姐姐曾说,若找不到她们,就回蜀地老家暂避。想想也有道理,那里没有金兵,想必能过几天太平日子。不如就此带素贞回成都府,过两年天下太平了,看情况再过来找姐姐和王经,也算两全其美。考虑停当,她立即策马回到客栈,收拾一番,准备了些干粮,二人仍着男装骑马上路了。 回到蜀地已经是建炎三年底。两人在白家破败的旧宅住了几个月,就遇到了一伙强盗,烧了村子。于是白秒一只好带着素贞上了青城山,住进了一个道观,在周边乡里和成都府以行医为生。在那里,她开始教小素贞认字学医,道观的两个师太也教她们一些功夫,她便带着小素贞一起学。 在青城山的第四年,裴虚德带着临产的娘子上山求医,并自作聪明地抓了条蛇回来要给他娘子补身子。不想他娘子被蛇所伤,难产而亡,白秒一拼尽全力却救治不得。裴虚德伤心之下落发出家,法名法海,并因此对白秒一和白素贞心生怨念。 也是那时,从裴虚德口中,她们才知道孟太后已于两年前的绍兴元年去世。白秒一见小素贞找回父母无望,才让她正式跟着自己姓白,二人师徒相称。 直到素贞年满十八岁后,于绍兴十二年初下山来临安找许宣赴婚姻之约。不想短短三年的时间,遇到了那么多事,被秦桧父子和法海关联手进了雷峰塔至今。 “这就是白素贞和那些珍宝的来源。” 白秒一说着,将一封陈旧的信呈给皇上说:“这便是当日孟太后留下的证明之信,还有这扳指。”皇上接过信和扳指看了一眼。 在场的几人听完这漫长而曲折的故事,一时都沉默无语。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想起了靖康之乱那些年很多人的相似遭遇。 半晌,皇上才道:“依你之言,白素贞原是我皇族后裔?” 白秒一说:“这个臣妇不敢说。当日她年幼,又被惊吓,说不清自己的身世。孟太后当时久居偏宫,亦不认识她。但孟太后认为,既出现在宫中,必跑不远是赵宋之后,因此才让臣妇带着她出逃。孟太后原打算时局稳定后帮她打听亲人,但因一直兵荒马乱,后来孟太后又薨逝,臣妇只得收养她跟着臣妇姓白。臣妇当日遇见她的时候,她外面套着一件大人穿的宫中奴仆的衣衫,里面的穿着,却不似寻常人家。后来稍大一些后,她对自己的母亲有些许记忆,但对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记忆,不知是否因为家中儿女甚多,自小很少见到父亲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谁家儿女(下) 皇上又是一阵沉默后,叹道:“朕曾听父皇提起过,父皇为康王时,原本有五个女儿。靖康之乱时,大的两个四岁,小的两个才两岁,另一个也不过三岁,也都正是当日白素贞的年龄,都一个不剩地被金人掳去了。后来才听说,三个小的在被掳的途中就死了,另外两个被金人送进了浣衣院做奴仆。这白素贞……”皇上说着竟有些哽咽起来。 韩子温也忍不住劝道:“皇上,靖康之乱带给大宋的耻辱,臣等永世不忘,正如岳帅曾说‘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臣等此生必以相助皇上、驱除金人、恢复中原为己任。这白素贞,不管她到底是公主还是宗姬,或是哪个王公大臣之女,都是中华儿女。她能逃过那场浩劫,实属莫大的幸运,如今更不该被大宋自己人诬陷关押。” 白秒一也道:“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臣妇和白素贞都无意再纠结身世,只求能还白素贞清白与自由,好让她如孟太后所愿,过上平凡人的日子。” 皇上回过神来,又问道:“如此说来,你是看着她长大,无论她是谁,但肯定不是妖孽了?” 白秒一道:“陛下,这世上到底有无幻化成人的妖孽,臣妇不知。臣妇长居深山之中,见过不少珍禽野兽,却从未见过什么动物能幻化成人。但白素贞和小青绝不是所谓的妖孽。”说着,又把小青的家世和与白素贞结为姐妹的经过简单述说一遍,韩子温也忙道:“小青的身世,臣也可证明。” 皇上道:“这么说来,小青原也是忠良之后,那为何当日被污为妖时,没有即刻申诉?” 小青道:“陛下,民女与姐姐当日被污为蛇妖时,也曾分辨,陈知府当日亦曾为我等辩白。无奈当时瘟疫焚尸现场人多口杂,民女和陈知府都没看清污蔑之人是谁,很多老百姓又不理解姐姐的做法,人云亦云。加上后来有人刻意生事,谣言愈传愈烈。我和姐姐实有口难辨,只怕越描越黑,便不再理会。后来法海为了逼迫姐姐交出珍宝,诱骗姐夫许宣去金山寺并予扣押。姐姐和我上山寻许官人,适逢连日大雨,镇江遇水患,那法海和尚后来便污蔑是我姐姐发动大水水漫金山。此事,造谣者本无依据,我姐妹既无能力降雨发水,也无从证明不是自己所为,更无法阻止不明真相的人信谣。” 韩子温接着道:“关于镇江水漫金山的谣言,其实背后另有隐情,不是单单一个谣言那么简单。臣已经找到当日的苏州知府陈仑,据他说,当日他正是因为知道了镇江知府张庸将水患嫁祸白素贞的做法实在太过荒谬,才愤而想替白素贞查清谣言。已经查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想去镇江拿那法海和尚过来对质时,却被张庸阻扰而不得,后来又被秦相国申斥不安分,才愤而辞官去的。” 白秒一接着道:“当时,我们几个原不知这背后的阴谋,只以为是法海又制造了个谣言。后来,秦熺派人去抓白素贞,法海亦赶到,以水漫金山之由要把白素贞关到寺庙修行赎罪。臣妇和白素贞以为,如此一来可以避免白素贞落入秦桧父子的私牢,二来也可让秦桧父子以为她是蛇妖有所震慑,可暂时保她一命,便也没分辨。” 皇上听了不禁笑道:“原来所谓的妖孽之说,听起来甚为滑稽。那又到底是什么样一幅画,让秦桧父子和法海和尚如此费尽心机关了她十八年?” 白秒一沉默片刻,道:“是清明上河图,陛下!” 在场之人,除了白秒一自己和小青、子温外,听闻清明上河图俱是一震。一旁一直不曾出声的那个官员道:“陛下,据臣所知,秦桧父子确实奉金国梁王爷,也就是当日的金兀术之命一直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据说那画在靖康之变中失落,后来梁王爷曾点名要找到那幅画,在后来的议和中也曾提到过,只因当时实在没人敢保证能找到,所以没写在议和条款里。没想到是在这几位手中保存。” 白秒一道:“当日孟太后将珍宝托付于臣妇时就曾说:这是我大宋国之珍宝,绝不可落入金人之手。那因其殒命的内官也遗言要勿落金人之手。后来小青抢了金国梁王爷给秦桧的密信,我们知道了秦桧是替金兀术追查清明上河图,因此多年来任凭秦桧父子百般审问,法海和尚多番纠缠逼迫,我师徒三人也不曾透露分毫。只是另外那四样珍宝既已现身,无从掩饰,只得任由秦桧父子夺去了。” 小青接着道:“没错,秦桧父子关押我姐姐除了那幅画的原因,还因为民女抢了他和梁王爷私相往来的信件,杀了梁王爷的密使,他想用我姐姐来诱捕民女,夺回信件。” 皇上听了,一时没出声。子温知道,涉及到秦桧父子的事,皇上只能避重就轻。 过了一会儿,皇上才又问道:“那画现在何处?” 白秒一稍顿了下道:“陛下,白素贞出塔之日,便可见到那画。” 皇上站起身,想了想,说:“那你们今日就先回去吧,许仕林也先回去,朕会安排人查清相关案件,还你们以清白,再释放白素贞出塔。” 白秒一和小青拜辞,皇上又道:“韩爱卿,好好送她们出去吧,然后你再回来,咱们商量下查案的事。” 韩子温带着三人出去了。 皇上一转身,才发现太上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屏风后面。“父皇,您怎么来了?” “朕听说你在过问一个蛇妖的案子,就好奇来听了听。” “那以父皇的意思,这个案子……?”皇上说着把孟太后的那封信递给太上皇。 太上皇接过信,看了看说:“确实是隆佑皇太后的亲笔。不管怎么样,放那个白素贞出来吧。咱们赵家宗亲在那场浩劫中已所剩无几,也许,她和朕一样,都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又都得到隆佑皇太后的援助。如果朕的几个女儿能有她这份幸运,哪怕也嫁给一个平民,朕也欣慰……” “那……关于她们抢密信,杀金人的事……?”皇上试探着问。 “这事当时并没有定案吧?事情过了这么久,谁知道是谁杀的?如今秦桧老匹夫和秦熺都已经死了,金兀术也不在了,金人杀也杀了,那都是秦桧他们自己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去阴间解决吧。” “是,父皇,儿臣明白!”皇上说着忍不住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韩子温送小青三人出了宫,嘱咐道:“回家安心等消息吧,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小青问道:“方才站在旁边的那个大人是谁?” 子温道:“那是御史杜莘老大人,也是一位正直的老臣。前番为岳帅平反,便有他的积极支持。因为白姐姐的案子比较特殊,皇上就没让大理寺去审。”说完又补充道:“杜大人是大诗人杜甫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五、银案真相(上) 子温送走三人回到宫里,见皇上正与杜莘老大人商量着。见他回来,皇上忙问:“韩爱卿,以你之见,白素贞这案子,该如何去查?” 子温忙道:“皇上请先恕臣擅自查案之罪。因着臣与小青和白氏医女的关系,臣之前已经在着手调查涉及到她们的钱塘县官银失窃案和蛇妖谣言的案子。今既有皇上为她们做主,臣自当回避,臣会把案子相关的线索都告知杜大人。” 皇上摆摆手道:“朕不是这意思,韩爱卿不必多想,也无须回避。既然你与她们颇有渊源,又已掌握不少情况,官银失窃案和蛇妖谣言的案子便由你和杜爱卿一起去查吧。珍宝一案,既然有了孟太后的亲笔信,就算真相大白了。去找秦埙,把秦熺抢去的那几件东西找回来就是物证了。至于小青抢密信的事,当时秦桧父子并没有定案,如今他们也都已经死了,这事就无须再提了。即便杀了个把金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金人再敢来我大宋境内胡作非为,我大宋儿女个个得而杀之。” 韩子温忙谢道:“皇上圣明!臣一定配合杜大人一起尽快查清案件。” 拜别皇上,子温立即和杜大人商量起查案的事,杜大人说:“蛇妖谣言的案子,相关人等都在异地,咱们不妨先派人去把那陈仑找到,由他带着咱们的人去把那法海和尚和相关人等一一带来审查。在他们到案之前,咱们不妨先就近查钱塘县的官银失窃案,韩大人以为如何?” 子温忙道:“我跟大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陈仑不难找,他儿子是上一届进士,如今也朝中任职,那日在堂上也有发言,咱们让人去找他协助即可。” 于是二人立即派了衙役手持公文去找陈仑了,而后二人来到钱塘县,开始调查二十年前的官银失窃案。 好在钱塘县的一众官员二十年间变化不大,县令还是那个县令。子温二人让县令找出此案的案底,将一应涉案人等都带来一一详细查问。李公甫也被叫来问了,他此前已经听小青说了皇上会查清这个案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当日知道的情况和调查的情况一一向子温做了汇报,并带来了小青当日得到的那个银袋。 一番详查下来,子温对杜大人说:“此案并不复杂,不瞒大人,此案之前我已经从小青那边掌握了一些情况。小青当日出手抢密信,正是因为听到了那两个金人跟秦桧的密使说起银子的事。两个金人向秦桧的人索取往来大宋的盘缠,秦桧的人对他们说‘上次不是给你们弄了一千两吗?’那个金人则说:‘上次那一千两,都两年多了’,又说,那批银子他们当初也只拿了九百两,剩下的留给了秦桧的人,但秦桧的人却否认说,他不稀罕区区一百两银子,因此并没拿。这就跟小青后来追劫马贼到同一个破庙捡到那一百两银子对上了。小青抢密信是绍兴十四年,两年前正是绍兴十二年本案发生的时间,时间也正好对上。而且李公甫刚才也说,当初他们已经找到一些线索证明这事可能跟金人有关。但金人不可能对县衙内的情况这么熟悉,秦桧的人也不大可能亲自下手,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内应。以我看,如今,这线索应该集中在那两个看守身上,外面的两个看守也逃不了嫌疑。按李公甫所说,当日外面值守的两人喝醉了酒,后半夜的时候,其中一个银库看守拉肚子去了几躺茅厕,这期间,银库就剩下一个人看守,第二天就发现少了一千两银子。我看这看守里通外贼、监守自盗的嫌疑很大,那三个喝酒、拉肚子的,多半不是碰巧而是被人提前设计的。” 杜大人听了道:“如此说来,此案已经很清楚了,就是秦桧的人在后面操纵,这几个看守大概是听他们指挥或者被他们胁迫买通的。那现在如何找到秦桧的那个密使呢?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活着。” 子温笑道:“大人别急,我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根据小青的描述,我暗中排查了一番秦桧父子身边比较亲密的人,最后锁定了其中的几个人。如今咱们只需审审这几个看守,也许就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 于是两人分别开始审几个看守。先从外面的两个看守审起。 子温命人将那两个人一起带到,一拍惊堂木直接问道:“陈大,马六,你二人可知罪?” 堂下两人畏首畏尾地看着子温和杜大人,又看了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县太爷,惶恐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还请两位大人明示。” 子温:“当日钱塘县官银失窃那晚,你二人因何喝酒误事?是否故意假装喝酒给贼人提供机会?还不如实招来!” 陈大:“大人,冤枉啊,我们喝酒是真,可绝不是故意喝酒给贼人提供机会啊,我们都不知道贼人是谁,怎么故意给他提供机会?” 子温:“那你二人当日因何喝酒?详细招来!”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都不说话,子温又一拍惊堂木道:“不说,便证明你二人与那贼人是一伙的,有串通包庇之罪。” 马六慌忙道:“大人,我们那日喝酒,是……是当时的县丞老爷说我们一向夜间值守,辛苦了,说清明节就快到了,提前犒赏我们一下,谁知我们一喝就醉了,第二天就听说银库失窃了,我们自知有失职之责,但绝没有与贼人串通啊。” 杜大人:“那县丞现在何处?” 马六:“回大人,县丞如今已经退休在家,小人知道他家在哪里,可带大人去跟他当面对质。” 子温一把着人带着他去找那县丞来问话,一边将其中一个银库的看守再带进来。 子温:“钱顺,你当日负责看守银库,因何中途借故走开以至银库被盗?” 钱顺:“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不是借故走开,实是拉肚子忍不住啊。” 子温:“那你那天因何拉肚子?之前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钱顺:“回大人,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只是那天晚上,小人没回家吃饭,跟同班次的赵小勇一起在外面一个小摊里吃了碗面。奇怪的是,他吃了没事,小人吃了晚上就拉起了肚子,一晚上闹了好几次。这话当时县太爷审案时,小人就说过了。” 杜大人:“你俩吃饭期间,两人从头到尾一直都没走开过吗?” 钱顺想了想:“时间久了不记得了。” 子温:“带赵小勇!”一时,赵小勇被带到。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五、银案真相(下) 子温紧盯着赵小勇问道:“赵小勇,当日银库被盗,只有你一个人在场,把当时的经过详细讲来。” 赵小勇一双眼睛乱转,把台上的几个人看了一番,方道:“当日小人就跟平时一样看守,没发现什么异常。” 子温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赵小勇,休想蒙混过关。你当日是如何串通外贼,监守自盗的,还不从实招来!” 赵小勇:“大人说小人串通外贼、监守自盗,可有证据?” 子温:“银库被盗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场,你可能证明不是你?还有,钱顺跟你一起吃饭,为何他吃完就拉肚子,而你无事!” 杜大人也道:“赵小勇,你勾结县丞,灌醉外面的看守,又支走同班的守卫钱顺,就是为了跟外面的同伙串通,盗取官银吧?如今外面的两个看守已经说了,他们是被县丞蓄意灌醉,县丞也已经招供了,你还想死扛到何时?” 子温紧跟着又一拍惊堂木喝道:“赵小勇,如今你和本案背后的靠山已经倒了,你不要指望谁还能来捞你,还不从速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一连串有理有据的明威暗诈下,赵小勇的心理防线很快绷不住了,乖乖地招道:“是,大人,这案子,是……是秦大人手下一个叫高益恭的大人叫小人做下的,小人也是不敢不听他的,毕竟他曾是秦相国面前的红人。具体的谋划也是他教小人的,小人都是按照他说的做的……” 子温:“你与那高益恭是何关系?他为何找到你来做?” 赵小勇:“小人原本不认识高大人,是小人的一个要好的弟兄,在秦大人手下做事,特地介绍我们认识的。还说他是秦相国面前的红人,他的意思就是秦相国的意思,帮他办好了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因此小人就……不过小人至今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还是个小小的看守。” 子温:“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何要盗窃官银?又是如何唆使你的?” 赵小勇:“他没告诉小人盗取官银何用,只问了小人银库看守的情况。第二天就教给小人,把同班的护卫带出去吃饭,伺机把一包泻药下在他的饭里,晚上等他拉肚子的时候,小人就去库里取一千两银子包好,从外面的围墙西南角下的水沟里递出去,外面会有人接应。还说,外面院子里的护卫,县丞老爷会安排好。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子温听了,与杜大人点点头,让赵小勇签字画押。 不久县丞也带到了,面对赵小勇的招供和两个护卫的指认,已经老态龙钟的县丞一来就直接招供了:“小人的一个远亲的女儿是高益恭大人的小妾。那日高大人找到小人,说秦大人有几个远方的朋友缺点银子花,想从咱们县衙里弄点。事情他都安排好了,只要小人想办法支走外面的两个看守就行了。还说事情办好了,秦大人以后自有重赏。小人求他,万一事情败露,可别供出小人了来。他说:‘不会,那几个朋友拿了银子就离开大宋了,查不出来的。’小人当时虽觉不妥,可是也不敢不答应,只好照他说的把那两个看守灌醉了。其他的就没有小人什么事了。后来,他们发现了李捕头的小舅子许宣捡到了一百两官银。审问之下,许宣的娘子发现了线索,证明这事跟金人有关,小人才隐约明白。怕再查下去会查到高大人和秦大人,大家都不好收场。就对县令大人说:如今宋金刚议和,听秦大人身边的人说,金使臣每次来大宋,上面都会按品级送给银两。这银子如果是被金人拿去了,没准儿是后面有大人物安排的,大人再查下去恐怕会引火烧身,不如就从许宣这里了结了此案。县令大人于是轻判了许宣草草了事,后面也没敢再追查。小人知道的就这些。” 一切水落石出,子温与杜大人安排看押好这几个嫌犯,立即赶去找那高益恭。 路上,子温对杜大人说:“高益恭此人,正是我之前锁定的几个人之一。我了解过他,他是秦桧从金国回来时就带着的,当时说是海州擒获的汉儿,因稍知文字才带在身边。但此人在秦桧身边时,既不负责管家,也甚少参与朝中的事情,没有担任官职,行踪诡秘。我怀疑,他就是小青所见到的与金人密会之人。” 杜大人道:“如果真是他,那么这案子可以结案了。这个案子本不复杂,却这么多年悬而未决,还冤枉到许宣和白素贞身上,想来是那县丞当日暗示过县太爷之后,那县令也隐约猜到了这背后之人吧。”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高益恭的府邸门前,二人刚进门,听见里面隐隐有哭泣声。两人互看一眼,忙循声赶进去,只见那高益恭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已是命不长矣。旁边几个家眷在哭泣着。高益恭见他二人来,猜到什么,示意旁边的家眷回避。 杜大人见状,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我们此番来是奉皇上旨意,调查二十年前的钱塘县官银失窃案。如今其他涉案人等已经招供,他们都指认是你主谋唆使的,说说你在本案的角色吧?” 高益恭听了,似乎毫不意外,看了眼他二人,声音微弱地道:“那一千两银子,我分文未取,都给了金国梁王爷的使者了。后来他们说,给我留了一百两,但我从来没去取过。那晚原是他们直接在县衙外面接应的,后面我就没再过问这事。此事原是秦熺公子安排的,梁王爷的使者每次来都要索要盘缠花费,秦公子不愿自己掏这笔钱,就让我去找钱塘县想办法,说钱塘县的银库看守中有他的人,他也知道钱塘县最近刚进了一大笔银子,弄个一千两不算什么事。事情就是这样,我该说的都说了。” 子温想起一个细节,问道:“金人曾说大宋有个杨大人在帮他们,又是谁?” 高益恭抬了抬眼皮:“就是秦熺公子。秦公子字伯阳,为了避免被人拿住把柄,他让金人在外面都叫他杨大人。” 子温又问道:“那你跟梁王爷的使者,每次会面都为何事?” 高益恭闭着眼睛,再也不回答。子温和杜大人看他这光景,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得摇摇头离开。两人刚走到大门口,又听见里面嚎哭声响起。显是那高益恭已经去了。 子温笑道:“咱们来的可真是及时,再晚一步,这案子就要永远成悬案了。”杜大人恨恨地道:“他死的也真是时候!便宜这狗贼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六、谣言始末(上) 官银案审理完毕没几天,去找陈仑的人也回来了。按照陈仑的安排,还带来了法海和一干涉案人等,只等开审。 子温忙让人去请小青和许仕林过来。小青作为当事人,可能有很多细节需要她指认。许仕林则作为原告出席,另外,子温也有心让他观摩学习,历练历练。 因之前听小青说过陈仑的清正廉明,也一直同情维护她们,因此子温便跟杜大人商量:“这个案子最初发生在苏州,十八年前陈仑就在查了,算是知根知底,不如还是由他来主审,我们监审如何?”杜大人道:“看得出来,这陈仑是个好官,好!咱们便偷个懒,做回监审吧。” 两人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陈仑,陈仑谢道:“老夫多谢二位大人的信任成全,这个案子当日没能结案,也是老夫的一大遗憾。那老夫就先把此案之前已经查到的情况跟两位大人详细介绍一下,这案卷里也都有记载。” 陈仑于是将十八年前已经查到的情况向二人做了说明,又一一介绍了一干涉案人等:“这就是法海和尚,曾多次公开宣称白素贞和小青姑娘是蛇妖,要降妖除魔。也曾出现在保安堂蛇祸现场和端午节雄黄酒现场。这是牛三,当年在焚尸现场出言生事,后被一个和尚收买参与了买蛇、放蛇。这是卖蛇的刘宝,当年贪图小利,将毒蛇卖给了嫌犯。这两个是苏州寺庙的现任住持空明方丈和他指认的嫌疑人空修和尚,原来的住持几年前已经去世了。本案之前查证过程中有个算命先生起到了关键作用,可惜他十年前已经过世了。” 介绍完一干涉案人等,小青和许仕林也到了。陈仑便开始审案。 陈仑:“牛三,先来辨认,这空修和尚是不是当初唆使你买蛇放蛇之人。” 牛三仔细看了看那和尚,大叫道:“果然是你,你可把我害苦了,二十两银子让我被看管了十八年……” 陈仑打断他道:“刘宝,你也认一认,是不是这个人找你买的毒蛇?” 刘宝也上前仔细辨认了一番,说:“没错,是他,当初他还有头发,只是那头发看起来比较别扭,如今虽然剃了头发,样貌还隐隐认得出。” 陈仑听完,对空修和尚道:“空修,你是如何制造谣言,设计实施保安堂蛇祸和雄黄酒案的,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那空修和尚低头不语。一旁的空明方丈道:“哦弥陀佛,师兄,事到如今,你就招了吧,不然小寺就要毁在你手里了,你要为一众师兄弟和弟子们着想啊!”那空修依然不语。 陈仑又问:“空明方丈,当日老夫带人去你寺里搜查,为何不见他人?寺庙的在籍僧人名册上也没有他?” 空明方丈:“回大人,这空修师兄是我们原住持的侄子,他父母在靖康之乱中亡故了,那时他才十一岁,老住持便收留了他。起初因他还小,不想出家,住持便一直没让他正式剃度,也没登记造册,只是让他留在寺庙里帮忙做些杂事。但他后来在外面卖药,为了取信于人,便自行剃了头发,有时又扮着道人。因着他跟老住持的关系,加上他也确实帮寺里赚过一些银子,寺里便也没人多说什么。后来,保安堂蛇祸后,老住持怕白素贞和官府找上门,便让他出去躲个一年半载,直到后来他听说白素贞被关进了雷峰塔,才又回到寺里。老住持临死前,怕他日后无营生,无处安身,才让他正式的入了我佛门,这几年倒也算安分。” 那空修见住持把他的老底都揭了,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法海。法海面无表情地道:“贪痴怨恨一切都是过往云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空修师傅,我们是该回头了。” 空修听了,失望地又看了一眼法海,只得低头道:“小人招了便是,只求大人开恩,能轻判小人。” 陈仑道:“你从实招来,好好配合,老夫和两位监审的大人自会酌情从轻判决。” 空修和尚这才絮絮讲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十八年前的苏州,那天在瘟疫焚尸现场,他穿着家常衣服,戴着面罩也在围观人群中。本来是看热闹的,但听到前面有三个人都质疑说那白素贞和小青是妖孽,想起他从前两次被白素贞揭穿卖假药的恩怨,便也跟着说道:“大人怎知这不是两个妖女迷惑众人的行径?先略施恩惠迷惑众人,再一边发瘟疫祸害众人,一边又充当救治者,以此骗取百姓钱财,还想让百姓感激她们的救治之功,沽名钓誉。”说完就趁众人不注意溜走了,当时也就是想让老百姓不要再信任白素贞他们。 后来,瘟疫快结束时,法海和尚又来到了寺庙。住持跟他闲聊,说:“苏州城如今瘟疫横行,禅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法海道:“老衲是路过这里,特来看看住持和各位佛门弟子,不知这瘟疫可影响到寺庙?” 住持道:“劳禅师挂心,我寺里僧人这两个月都不敢外出,庙里也暂时没有接待香客,倒还平安无事。这马上端午节就要到了,也不知道到时候烧些艾叶,喝些雄黄酒驱驱邪,能不能把瘟疫驱走。” 法海道:“想来官府有安排治疗瘟疫吧?情况如何?” 住持道:“听闻知府陈大人一开始便组织了保安堂白素贞夫妇和一众药铺医馆在治疗了,大约一个月前,又按白素贞的建议将患病亡者的尸体焚烧了,说是这样可以灭瘟疫。想来有了些效果吧。” 一旁的空修因想起之前法海答应帮他们对付白素贞,他便将焚尸现场有几个人说白素贞和小青是妖孽的话讲给法海和住持听。 法海听了说:“无风不起浪,那些人说她们是妖孽也不是没有根由的。只是,空口无凭,你们可想到如何善后?” 空修道:“善后?禅师的意思是……” 法海正色道:“你两家结怨已久,如今你也话已出口,只怕那白素贞姐妹早晚知道又是你出言生事,日后必不会善罢甘休。” 空修不解道:“那日是另外几个人先说的,我不过是跟着说了那么几句。她能奈我何?” 法海道:“别人或许是随口说说,而你们两家却是有仇怨的。况她们如今有陈知府做靠山,眼下又有了治疗瘟疫之功,你这寺庙日后要如何在苏州立足?” 空修想起当时他话刚说完,就被陈知府厉声诘问,便对住持道:“法海禅师说的是,自那白素贞在寺庙门口揭穿了我之后,寺庙的香火就一直冷淡,这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我们是否该想办法应对?”住持没说话,他便问法海:“如何善后,还望禅师指点一二。” 法海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设法坐实她二人是妖孽这件事,让百姓亲眼目睹她二人的真实面目,不再信任于她们,你等日后方可安稳度日。”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六、谣言始末(下) 住持这才开口道:“禅师可是有注意了?” 空修也道:“正是,敢问禅师,如何坐实她二人是妖孽?本寺并无人会法术,亦不会变戏法……” 法海摇头道:“法术自非我等凡人所能,变戏法亦极易被懂行的百姓识破,须得来点真的。你等那日在焚尸现场之言,已经在百中种姓心中种下了一粒疑惑的种子,只需再来一点真料,不由得那帮平头百姓不信。” 空修忙道:“还请禅师明言,这真料该如何下……?” 法海似笑非笑道:“这真料么……方丈方才说,端午节快到了,喝雄黄酒可以驱邪。老衲倒想起,那白素贞是怕雄黄的。老衲之前几次遇见她,都有蛇在其附近,蛇也怕雄黄……” 空修一个激灵道:“她们两个是蛇妖?是一青一白两个蛇妖幻化的?那咱们便向老百姓证明她们是蛇妖?” 法海继续道:“这蛇并不少见,但寻常百姓家可常有蛇出没?如若老百姓看见大量的蛇在保安堂出没,又会怎么想?” 空修喜道:“禅师的意思是弄些蛇放到保安堂,让老百姓以为她们是蛇妖?” 法海冷笑着道:“只是蛇当然还不够。既然是妖孽嘛,得有点妖孽的氛围。你可知妖孽通常都在什么样的地方出没? 空修摇摇头:“不知道,但听一些说书的常说,妖孽出没之所,都是些瘴气弥漫之地。” 法海道:“没错,就是要这瘴气弥漫。老百姓若是在瘴气弥漫之中见到两个妖女和一群蛇,会怎么想?” 空修听了一喜:“那还用说?货真价实的蛇妖跑不掉了!”转而又道:“可这瘴气该怎么弄?” 一旁的住持听了半天,这才道:“眼下,苏州瘟疫闹了这么久,咱们这寺庙是得做点什么了。我庙里日常燃香的地方倒是烟气弥漫,但……空修,让人去买些炮竹回来,挨家挨户发,就说是菩萨托梦,瘟疫快好了,让老百姓放炮竹驱驱邪。” 空修道:“挨家挨户发?那要花不少银子呢?” 住持道:“这个银子值的花。不仅能对付白素贞,还能帮本寺挽回老百姓的心。” 法海冷笑道:“好计谋!老衲听说,那炮竹里面的粉末,只要稍微改一下配方,就会只冒烟而不响。” 住持也道:“没错,此等伎俩,老衲碰巧懂得一些。”说完,又禁不住问法海道:“敢问禅师可是也与那白素贞有恩怨纠葛?如此费心?” 法海稍一愣,忙道:“住持说哪里话,白素贞很久之前确实害过老衲妻儿的性命。但老衲此番费心,一来是为帮你这寺庙不被她所欺压,二来,老衲如今作为修行之人,自是容不得妖孽作乱,必要替□□道。” 一旁的空修听了法海义正言辞之言忍不住道:“禅师的意思是,那白素贞与小青丫头真是蛇妖所化?” 法海正言道:“小和尚这是什么话!说她二人是蛇妖的原是你,你如今倒先起疑心了?你若自己都不信,如何让芸芸众生信你之言?岂不闻我佛家常言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做假时假亦真,真假有时本就不是绝对的。何况,本朝秦相国不也曾经凭一句‘莫须有’就给岳飞定了罪?” 空修听了,似懂非懂地看看住持,心道:“佛家有这样的话?我怎么没听过?”见住持不理他,只得点点头道:“谢禅师指点,还是禅师高明!” 之后,他便准备去买蛇放蛇,住持又嘱咐他:“你已与那白素贞交锋多次,万一露了马脚,岂不一下就被认出了?得找个人替你去。” 空修听了,想了想道:“有了,那日在现场说白素贞是妖孽的有一个人,我认出来了,就是住在离咱们寺庙不远的地方的一个叫牛三的小混混。他家里就他一个人,这事找他去最合适。” 于是他那天晚上就找到了牛三,一番威胁利诱之下,牛三答应了他。为了保险起见,他特地装扮成药铺的伙计模样,带着牛三去城外的蛇庄买蛇,他知道城里不少药材商药铺都在那里买蛇制药。到了蛇庄,刘宝问他:“哪个药铺的,我们蛇庄一向只做熟客生意。”他一时想不起其他药铺,只知道吴员外的药铺跟他们寺庙有来往,便谎称是吴员外铺里的伙计。因看到旁边笼子里养着些花花绿绿的毒蛇,便临时起意,出高价买了几条,混在普通的蛇一起。 与此同时,他在城里找了些小孩,跟他们讲保安堂白素贞和小青是蛇妖,让他们小心着些,回去跟身边的大人讲,就说这话是一个法师说的,让大人保护好他们。于是谣言慢慢在城里传开了。 过了两天,寺庙给家家户户发了炮竹,并让大家在同一天一起燃放。住持说,给保安堂的炮竹是他亲自看过的。于是他便让牛三在那天凌晨天快亮还没亮的时候撬门潜入保安堂,把买来的一堆蛇放在了里面。 等到早上许宣起来放炮竹时,烟气和响声惊动了群蛇,蛇就开始到处爬。白素贞和小青听见了,就拿着剑出来杀蛇。而那时,许宣点燃的最后一个炮竹并没有燃,倒释放出了大量的烟雾,但许宣和众人因被蛇所惊,并没有发现。于是一众围观的老百姓就看见了保安堂里群蛇乱爬,烟雾弥漫中白素贞和小青挥剑杀蛇的诡异场面。 后来,法海又说:“接下来就是端午节,蛇怕雄黄,白素贞也怕雄黄,这事如果让老百姓知道了,就更加深信无疑了。” 因此端午节那天早上,他便去了吴员外的药铺买雄黄。他早知道吴员外跟许宣两家平日有些交情。想着能不能先打探点消息,再设法把雄黄下到许宣家里去。没想到刚好碰见吴员外在吩咐伙计给许宣他们送桂花酒和粽子。于是他买了雄黄出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门外,等铺里的伙计和吴员外都不在的时候,溜进去迅速把雄黄倒进了桂花酒里。 回到寺庙他把这事告诉了法海。于是,午饭的时候,法海就出现在了保安堂。 之后,考虑到白素贞那天夜里敢只身来庙里盗药,怕她已经怀疑到他们与保安堂蛇祸有关,住持便让他出去避避风头,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他便离开苏州了。 “诸位大人明鉴,后面就不干小人的事了。”空修强调道。 小青在一旁听了,不禁愤然道:“果然是你们蛇鼠一窝,难为竟然想出这么周全的诡计来。” 陈仑接着道:“法海,接下来是不是该你说说了?” 空修和尚在讲的过程中,那法海一直很平静地在旁边听着。此刻听见陈仑问到他,他才依然面无表情地道:“老衲造的孽,无可否认。空修师傅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说完接着缓缓道:“端午节那天中午,老衲去保安堂,一是想看看许宣中毒的情况,想以此要挟或嫁祸白素贞,二来是想看看白素贞喝了雄黄酒的反应,好借机在周围人面前力证她蛇妖的传言。但,天地良心,老衲事前并不知道空修在里面参杂了剧毒蛇,当时也不知道白素贞怀有身孕。毒蛇的事,是事发后,老衲看见当时许宣脚下的蛇的样子,后来又听说许宣中毒后性命垂危才知道的。后来在镇江,老衲才知道白素贞怀有身孕。”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忏悔一般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轻声念着哦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七、昭雪出塔(上) 念了好几声哦弥陀佛,法海才接着道:“老衲那时一心想逼迫白素贞说出实话,交出老衲要的东西,却并没想害她们性命。那天老衲听许宣说白素贞误喝了雄黄酒过敏了,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酒里有雄黄,就趁他进去煎药时,把剩下的酒都倒了。后来又趁机当众挑拨许宣,说白素贞因为是蛇妖才怕雄黄的。” “后来,白素贞和许宣被发配到了镇江。碰巧镇江富商徐员外找老衲诉苦,说他想纳小青为妾被无情拒绝,感觉颜面扫地,心生忌恨。老衲这才知道白素贞她们居然到了镇江,那时老衲已经听说了她们在苏州义卖珍宝的事,更加确定老衲要的东西就在她师徒手中。于是便借口为徐员外出气,让他将许宣诓骗到金山寺,准备以其为质诱逼白素贞交出东西。结果白素贞上金山寺找许宣时,镇江城遭遇了多年不遇的洪水之灾。” 小青听到这里,忍不住站起身怒视着法海道:“徐员外!他颜面扫地!他那等无耻小人可还配有脸面?他那龌龊的颜面拿来扫地本姑娘都嫌脏。他有此念头,便是亵渎本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姑娘当初就该让他满地找不着脸才是!你俩可真是狼狈为奸,一样贪得无厌!”子温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小青的肩,以目光安抚她,让她坐下继续听。 法海继续道:“之后,老衲又听徐员外说起,镇江知府张庸正因为洪水被朝廷问责而苦恼,因想着白素贞离开镇江回到临安后,自己并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她。便想借势继续传播白素贞是蛇妖的谣言,于是暗示徐员外,说镇江洪水是白素贞发动的,意在淹了金山寺救出许宣。徐员外果然把这话传给了张庸。张庸便借坡下驴将镇江水患的责任推到了白素贞身上。” “再后来,陈知府要调查蛇妖传言,张庸便找老衲问。老衲告诉他,如果有人证明了白素贞不是蛇妖,他张庸就将面临推卸责任和欺君之罪。张庸慌了,于是拼命阻止陈知府查案。” “直到最后,秦熺去抓白素贞,老衲因不甘心就此放弃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便当着秦熺再次说白素贞是蛇妖,能发洪水,曾施法水漫金山。秦熺听了果然心生忌惮,白素贞被关进了雷峰塔。” “不久外面到处传言说,白素贞是因为水漫金山是被老衲关进雷峰塔赎罪的,没秦桧父子什么事。老衲才渐渐明白,自己步步为营,到头来还是被秦桧父子利用了。也许从水满金山,张庸甩锅开始,谣言背后就有了秦桧父子的影子。后来秦熺来调查其老衲,老衲便更明白,自己无意间成了他父子的帮凶和工具。” “如今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老衲方悟得,一切执念不过是黄粱一梦。秦桧父子死了,老衲也是黄土埋了半身之人,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那你苦心设计这一切,步步为营,到底是为了找白素贞要什么东西呢?”陈仑问道。 “老衲所要的,也正是秦桧父子想要的。除了已经被秦熺抢去的那四件东西,还有清明上河图。”说着,法海又将自己和白素贞师徒的渊源及那批珍宝的纠葛简要讲了一遍。 众人听他讲完,一时都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子温才道:“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就各自画押结案吧。你等虽然最终并未酿成命案,但到底是起过歹意并实施了恶行,终是坏了别人名声,又被有心人利用,害白素贞被拘押至今。该怎么处置,皇上自有明断。” 说着一边让人把一干人等先带下去,等待最后的判决,一边谢过陈仑。又派人去拿张庸和徐员外到案。 安排好一切,子温送小青和仕林到堂外,让他们先回去等消息。小青趁机对子温小声道:“子温哥哥,我与那徐员外,只因采购药材之事见过一次。本来都早已经不记得那个人了……”子温温言道:“妹妹无须解释,也不必生气。为了一只癞□□,不值得,我会让他得到惩罚的。” 之后,子温和杜大人带着案卷去向皇上报告审案结果。 听完两人的陈述,皇上道:“既然全部案情已经真相大白,白素贞是被冤枉的,那就放她出塔吧。明日,朕去雷峰塔,亲自释放白素贞,把一干涉案人等都带上。之后,那些人该怎么判,你们按律法来判就是了。这种诬陷忠良的小人,不可轻纵了,更不能助长了这捕风捉影诬蔑陷害之风。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只要是忠贞爱国的,朕绝不亏待他们!” 杜大人道:“官银案和谣言案,最终的幕后黑手都是秦桧父子。要不是他们,白素贞纵然被冤做蛇妖,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何至于被囚禁至今?可惜他们都死了。 皇上沉默了一下道:“既然都死了,也算罪有应得了。把白素贞放出来,好好补偿一番就是了。” 子温知道,皇上既然没因为岳飞的冤案清算秦桧父子,就更不会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白素贞而清算他们,哪怕她极有可能是皇室之后。忙拽了杜大人一下道:“皇上圣明,臣等告辞,这就去安排明日御驾亲临,释放白素贞之事。” 二人出了宫门,子温才一拜道:“子温替小青和白素贞一家多谢杜大人仗义执言。”杜大人道:“此事原本你不便说,老夫也是实在愤懑不过,白说一嘴罢了。”子温叹道:“只要有太上皇在,他秦桧纵然害过多少人,都还是有功之人啊!” 告别杜大人,子温一边派人去通知雷峰塔住持,让他做好准备,一边亲自去李家告诉小青等人,让她们明日去现场等候,接白素贞出塔。小青师徒及许娇容一家得到消息都欣喜异常,小青忙让白福快马前去镇江接许宣回家。 第二日一早,众人匆忙用过早饭,便全体一起往雷峰塔赶来。半晌时分,皇帝带着一些官差和子温,杜大人一起到了。那法海和一众涉案人等及当日看管过白素贞的的官差也被一起带来了。 见众人都到了,皇上当即下令:“打开地下室,放白素贞出塔。” 小青忙跟着雷峰塔住持进入地下室。少时,只见小青扶着白素贞慢慢走了出来,那白素贞因长期身处昏暗的地下室,又忧心不已,导致满头秀发已然花白,眼睛也一时无法正常睁开。只见她面色苍白,眯着双眼,身形消瘦不少,一袭白衣,披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在小青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仕林扑通一声跪在白素贞面前,颤声叫道:“娘……” 白秒一亦忍不住含泪上前拥白素贞入怀,师徒二人一时痛不能言。许娇容夫妇和碧莲、白禄一众人在旁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皇上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见那白素贞虽面色苍白,身形憔悴,但依然看得出昔日的绝世姿容。待众人情绪稍平复,皇上方道:“白素贞,朕听闻了你的遭遇,实为痛心。你为国护宝,为救百姓而被冤,被囚禁近二十年而不屈服,实乃我大宋之忠良,忠勇可嘉。听闻你自幼习医,颇有医术,当日我朝仁宗皇帝曾御封一女医为张小娘子,今日朕便也封你做白娘子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七、昭雪出塔(下) 白素贞听闻,忙跪下谢恩。皇上又道:“望你日后继续以医者仁心,造福百姓,治病救人,不负所学。另外,念你为国受冤,身受牢狱之苦多年,朕赐你黄金千两,权做补偿你十多年的苦楚。” 白素贞叩首道:“治病救人,民妇自当勉力而为,黄金之事,民妇实不敢受领,民妇只盼国宝归公。” 子温在一旁忙劝道:“白娘子,既是皇上所赐,却之不恭。皇上有意表彰你等忠贞爱国之士,你又何必推托?拿去日后多救治些老百姓,岂不也体现皇上的一片爱民之心?”皇上也道:“韩爱卿所言甚是,白素贞无须推托。”说罢又赐白素贞平身,白素贞只好接过恩赐,交给一旁的仕林收好。 白秒一一边扶起白素贞,一边道:“陛下,臣妇曾说,白素贞出塔之日,就是清明上河图再现之时。请陛下见证,小青这就去取出那图。” 小青闻言,当即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雷峰塔。不一时,果真取出了一个被雨布包裹着的卷轴。小青立在皇上面前,当众展开,果然是那清明上河图,保存的完好无损。人群中不由的发出一阵惊呼之声。皇上也是一怔:“原来这清明上河图就藏在这雷峰塔中?”杜大人也道:“是啊,这是你们刻意为之的吗?将图藏在白素贞被关押之地?” 白秒一缓缓道:“不,陛下,杜大人,这更像是天意。当日臣妇将画藏于此地,原是路过此地时的无意之举。当时白素贞年幼被拐,臣妇正是寻她之时无意中走到此地,因担心宝物在身分心,亦怕宝物有失,便临时起意将其藏于雷峰塔第二层后面的横梁之上,将另外的四样珍宝埋在雷峰塔后的山上,此后便不曾动过。不想十多年后两个觊觎珍宝之人一番较量妥协之下要把白素贞关押在此。”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阵感叹。只听法海和尚似是激动地道:“哦弥陀佛,老衲苦苦寻求了几十年的东西不想就在老衲亲手缔造的牢笼里,老衲时时面对却视而不见。”一旁的雷峰塔住持也道:“老衲居此几十年,也从不知寺中竟藏了这么一件珍宝。哦弥陀佛,看来万物皆有它的定数,不属于自己的,纵是近在咫尺,费尽心机也枉然。想这珍宝当年因白娘子走失而安于此,多年后白娘子又因之被囚于此,日日看护相伴,如此缘分实乃奇哉妙哉。” 众人感叹一番。皇上命人收好画卷,又问白秒一:“听闻你师徒医术高明,是否还愿回宫继续担任宫中医官?”白秒一忙道:“谢陛下恩典,臣妇年事已高,怕再不能胜任宫中医官,还是让臣妇回山去吧。”皇上也不勉强,又问:“你二人还有何要求?”白秒一道:“臣妇当日受孟太后之托守护白素贞与珍宝,今白素贞已长大成人,如今又沉冤得雪,国宝也已归还陛下,臣妇别无所求。” 皇上点点头道:“甚好,日后若还有其他诉求,也可通过韩爱卿告诉朕。”说完带上一众涉案人等,准备打道回府。 白秒一谢过皇上,一抬头看到了法海,稍一迟疑,又对皇上道:“陛下,臣妇想再求陛下一个恩典。”皇上:“哦?你方才不是说别无所求了?”白秒一道:“陛下,臣妇与白素贞自身别无所求,但臣妇想请陛下宽恕法海禅师。”皇上诧异道:“为何?他不是推波助澜造成白素贞冤狱的罪魁祸首之一吗?”白秒一道:“陛下,法海虽不怀好意,却也无意中牵制了秦大人。且当日白素贞被拐之时,他也曾有恩于我们。臣妇愿意宽恕他,也请陛下看在他哥哥拼死护宝的份上饶恕他。” 皇上闻言,看了看法海,问身边的杜大人道:“律法上可行得通?” 杜大人答道:“回陛下,那法海的主要罪行原是造谣诬陷,唆使他人行不轨之事,但终究并未造成命案,囚禁白素贞他并不是主谋。如今既是原告不究,陛下自可酌情恩赦。”皇上听完转身对白秒一道:“那便依你所言,放了法海。”于是官差将法海当场释放,押着其他案犯离去。 看着皇帝一行离去,白秒一走到法海面前道:“禅师,你一直认为我们师徒欺骗于你,私占了属于你兄弟俩的宝物。没错,我确曾欺骗你,说你哥哥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后来,我也曾告诉你,你哥哥有一句话留下,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你哥哥临死前确曾有遗言留下,你可知这遗言是什么?”法海道:“哦弥陀佛,老衲羞见故人,真真假假如今对老衲已无意义。” 白秒一依然道:“你哥哥临死前我曾问他,是否要将东西交与外面的什么人,他摇头否认,然后只说了五个字:勿落金贼手。后来我在扬州遇见你,一来因为受孟太后之托,二来见你全然不关心哥哥的死,而一心只念着珍宝,才对你隐瞒了此事。” 法海沉默半晌道:“老衲与哥哥乃同父异母,当日老衲沉沦凡尘俗心,远不如白施主通达明智……”白秒一闻言,稍一沉默转身离去。白素贞也在小青的搀扶下,谢过雷峰塔住持,众人一起离开。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太上皇带着一个随从正远远地看着她们。随从道:“太上皇可是想起了几个公主?”太上皇看着渐渐走远的白素贞姐妹道:“是啊,朕的几个公主若还在,也该她们这年龄了吧?也许也如她们一般美丽……” 小青扶着白素贞,一行人离开雷峰塔准备上马车回家。突然从旁边一驾马车里下来一个人,边走近来边说:“恭喜白娘子,沉冤得雪,重见天日。”白素贞眼睛看不太清,一时没明白过来是谁。小青却已认出是陈夫人,忙道:“小青和姐姐谢过陈夫人。多年不见,陈夫人依然这么雍容华贵。”白素贞听说,也忙道:“原来是是陈夫人,白素贞失礼了。” 陈夫人走近来扶着白素贞道:“白娘子,你我之间无须多礼。你今日出塔,姐姐我深感欣慰,特来看看你。”白素贞道:“这些年素贞在塔下,伤心绝望的时候,总会想起陈夫人当年的话:‘这个世道或许就如同这天气,会有昏暗的时刻,但也必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所幸,我们都等到了这一天。”陈夫人道:“没错,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善自珍重自身。” 两人正说着,陈仑走过来道:“白娘子,当年正是拙荆建议老夫查清关于你的谣言。后来被秦桧阻扰打压时,也是她支持老夫挂冠而去,并保存好关于你的案卷,以待来日作为为你申冤的证据,没想到果然等到今天了。” 白素贞再次谢过二人道:“大恩不言谢,白素贞惟愿二位如陈夫人当日所言:好人有好报!” 回到家,师傅忙给白素贞检查身体,配了药来调理,许仕林自是日日在跟前侍奉着。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八、情归何处(上) 不久,白福从金山寺接回了许宣,许仕林跟父母讲了申冤的详细经过。许宣听了道:“在金山寺时,我就从法海口中知道,娘子和师傅与宫中有关联,想不到娘子居然是金枝玉叶。我许宣何德何能,竟能娶到娘子。” 白素贞摇摇头:“官人且不要说什么金枝玉叶。从前我一直不曾告诉官人我父母姓啥名谁,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父母是谁……” 许宣忙道:“娘子别说了,是谁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的娘子是你白素贞就够了。” 白素贞叹道:“奴家这辈子,第一次走失,遇见了师傅,之后在我心里,师傅就是母亲。第二次走失,又遇见了官人你。说起来,奴家何其幸运。” 许宣道:“娘子,人生在世,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但无论如何,剩下余生,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们都不会再迷失了。”过了会又道:“那日在雷峰塔释放娘子后,法海就没再回金山寺,听说他几天后就在雷峰塔就地坐化了。” 白素贞将这话告诉小青和师傅时,三人都沉默了良久。她们均已宽恕了他,但看来他自己仍无法宽恕自己。小青不禁叹道:“同为佛门中人,那雷峰塔的住持就与法海和苏州寺庙的原住持完全不同。” 白素贞说:“是啊,人原不可一概而论,一国有忠奸,一家有善恶,一门一地之人都有好有歹。想我大宋有岳将军这样的大忠之人,也有秦桧这等大奸之臣;那法海与他兄弟,同父所生,也是一个心怀国家,一个贪婪自私;就说在苏州,我们纵遇到了坑害民众、公报私仇的寺庙住持,也遇到了陈知府这样体恤民情,正直敢为的父母官。想那佛门一向是百姓心中的圣地,官家一向被视为百姓的对立面,可在他二人身上倒是给颠倒过来了。好在如今都善恶终有报。” 小青:“说起恶有恶报,我那日听陈大人审案,才彻底弄明白,最开始造谣污蔑我们是妖孽的三个人,都是跟我们平时有点小过节的人。那吴员外的伙计自不必说,是嫉妒许官人年纪轻轻抢了他们的生意。那牛三,就是个地痞无赖,招惹我被我打了一顿而已。那寺庙的假和尚,是因为被姐姐揭穿了卖假药。这三个始作俑者中,前面两个人被寺庙假和尚利用,假和尚又被法海利用,法海到头来又被秦桧父子利用。这可真成了恶人自有恶人治。” 白素贞:“可不是?所以常言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是卖假药那种勾当,再让我们碰见,我们还是得管闲事。” 小青:“没错,这世上有些人注定要得罪,就像那徐员外。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放任恶人恶行。” 师傅听了道:“听你姐妹之言,为师甚感欣慰。我们生逢乱世,你俩又自小历经艰难曲折,所幸仍怀有一颗仁善大度之心。不似那法海,经历一些痛苦便丧失本心,自堕沉沦,所幸最后也算迷途知返了。同一个人前后尚且有如此差别,何况不同之人。人生而不同,无论出生、地域、职业都不能一概而论。因此,我们看人论事且不可一刀切,一竿子打倒一批人,亦不可因一时一境一言之像对人妄下论断。岳将军与秦桧,纵然一时一个受尽冤屈,一个不可一世,历史和后人终将给他们做出评价,或许一个流芳千古,一个遗臭万年。” 小青问道:“那我和姐姐呢,我们阴差阳错地卷入到这么多事中,历史和后人会怎么评价我们?” 白素贞默然道:“我们?我们不过是这历史大潮中的一粒尘埃。活着的时候,免不了被被这尘世所裹挟卷入;但等尘埃落定的时候,也许这世上都不会留下我们的痕迹,就像我们从没来过。这也是我们大多数普通人的宿命吧。” 小青:“那也不尽然吧,姐姐不会是在雷峰塔下呆了这么多年,真的日日看那些经书看呆了吧?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再怎么着,我们还是人人传扬的两个蛇妖呢,这谣言也会随着时光烟消云散,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白素贞一笑:“难不成你还想永远被人当做蛇妖流传下去吗?” 小青:“如果真如姐姐方才所说,若干年后,这世上都没人知道我们曾来过这个世界,那我宁愿做个众人口中的蛇妖。起码大家知道曾经有我们这么两个人,做过一些轰轰烈烈的事,也不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停了下又道:“想你我姐妹,一个叫小青,一个姓白,多么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自那年下山后,却被弄的不清不白这么多年,还被人当作了一青一白两个蛇妖。好在,如今总算又清清白白了。” 白素贞和师傅一时被她这一连串的青白之论逗笑了。白素贞笑道:“可不是?但终究,你我如今还是清白了,还可以再穿回我们喜欢的白色和青色衣服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的许娇容听了也笑道:“如今可好了,我们一家人又团圆了。不如把仕林和碧莲的婚事办了吧,也好热闹热闹。” 白素贞:“便以姐姐安排吧,仕林这些年多亏了姐姐姐夫,素贞还未谢谢姐姐姐夫呢。” 许娇容忙道:“一家人说什么谢呢,仕林不也是我们的孩子。”于是一家人又开始欢欢喜喜准备喜事。 这边,师傅也对小青道:“青儿你与子温之事,是否也该一并办了?” 小青黯然道:“要如何办呢?如今他身边已有人,我怎好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白素贞闻言疑惑道:“子温是谁?青儿你有了心爱之人吗?” 师傅这才将小青与韩子温之事说与白素贞,又将韩子温这些年在朝堂中上下奔走,帮岳飞平反,帮白素贞申冤的事说了一遍。又提醒说:“就是那日劝你收下皇上赏赐的那个。” 白素贞听完道:“这么说来,十八年前,我也是见过那子温的,确是青年才俊,堪配青儿。既然子温是这么一个有勇有谋,又有担当有作为的好男儿,你们俩又都有情有意,青儿你怎可为了我耽搁自己的终身大事?无论如何,我与师傅自然都希望你幸福。”几人一时无语,唯有心里暗暗惋惜。 小青见状,忙道:“师傅姐姐说哪里话,难道不嫁男人就不能幸福吗?无需为我忧心,我小青之所爱,原不计较形式。即便我俩不成婚,小青心里也是幸福的。” 师傅说:“话是不差,只是,这个男人是子温。以子温的家世人品,他完全可以像他父亲一样娶上三房四房。但这么多年,除了他父亲临死前给他安排的那一个如夫人外,他可一心都在你身上。娶妾原本是为了生儿育女,可十余年下来,他们也只有一个孩子……这对两个朝夕相对的夫妇来说……是不正常的。小青你也得替他想想,当年……也是你让他另娶的。其实你应当清楚,无论你们俩成不成婚,子温的心都在你身上,若说伤害,只怕早已经伤害了。何况,她俩成亲在先,你俩却有情在先,并且你们当初也在她之前议过亲,名位早定,论先来后到,大家心里也都有数。这些年,你俩的情分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当真不计较形式吗?这几个月,你日日去与他相会,若不成婚,算怎么回事?日后,你们又都能放得下彼此吗?” 小青低头不语。白素贞说:“不如我与师傅去问问那韩子温意下如何?正好我也该当面谢谢他。”师傅道:“你身体尚未复原,为师自己去吧,原也要去看看他们一家。”小青欲言又止道:“师傅别怪子温哥哥,是小青......”师傅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八、情归何处(下) 傍晚,白秒一独自来到了韩府,先表达了对子温的谢意。子温带着她在韩将军和白夫人、梁夫人的灵位前祭拜一番后,屏退家人,问道:“姨娘,小青她……怎么没一起来?”白秒一道:“姨娘也正想问你,小青该以何理由以何身份来此?” 子温稍一沉默道:“姨娘何出此言呢?小青是我的妻子,这里本就是她的家,她回家来,不需要理由。” 白秒一慈蔼一笑:“有你这句话,姨娘就放心了。姨娘并非想责怪你,只是你俩的事,耽搁了这么多年,总得有个了结。” 子温不禁伤神道:“当日,小青顾虑重重,怕连累我,不肯与我成婚。可后来父亲病重,说不看见我成家立业便不能瞑目。作为长子,我只能遵从父命……” 白秒一:“此事原不怪你,都是情势所逼。当日我也曾多番劝过青儿,只是她当时被秦桧父子的狡诈害怕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连累你们一家。当时的情况,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因此我才回了你父亲,让你先另行婚配,这也是小青当时的意思,她也不想因此耽搁了你。后来你们在峨眉山上时,姨娘也曾想过成全你们,哪怕先成亲,暂时分离两地,可那时你又有父孝在身。这一蹉跎,便是这么多年。其实这些年,青儿心里也很苦。当年你们在长江分别时,她就说她此生非你不嫁,但又绝不愿连累你。知道你娶亲那日,她独自跑去长江边呆了一天,回来又练了一整夜的剑,然后大病了一场。我们刚到临安那天,她晚上到你这里碰见你娘子了,回去就忍不住哭了。” 子温叹道:“这便是小青的好处了,无论是对白姐姐还是子温,一旦真心相许,便一心为对方着想。小青一心为我的心意,我自明白,她心里的苦,我又岂能不知?她就是为别人考虑太多。” 白秒一:“是啊,她姐妹俩的善良仁义,天下少有。无论是姐妹之情,还是夫妻之爱,都是情深意重。” 子温:“自然,这也与姨娘您的言传身教分不开。您与她们本无亲缘关系,却待她们如亲人,抚养她们长大。姨娘,不如您跟青儿都别回峨眉山了,留在这里一起生活吧。子温母亲早去,如今父亲也不在了,愿与小青一起奉养姨娘如母亲。” 白秒一摇摇头:“姨娘早已经习惯了山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你就由姨娘去吧。倒是青儿……姨娘希望你能设法留下她,这也是你父亲的交代。” 子温道:“姨娘,子温心里早已把青儿当作妻子,自然也早想把她留在身边。可自秦桧死时到现在,说了好几次让她留下她都不肯,我又不忍勉强她。我知道她如今在意什么......其实我那如夫人,她一进门时就跟她讲清楚了,我跟小青早前议过亲,小青永远是我无可替代的妻子。父亲临终嘱咐她也知道,一向也很本分。小青留下来是顺理成章......自然,我又怎么会让小青受委屈呢?” 白秒一叹道:“难怪!方才我来之前,她还让我不要怪你。你还不知道小青吗?越是本分的人,她越不忍心去伤害......如今,她是既不愿委屈自己,也不愿伤害无辜。姨娘也不知你二人该如何是好,都是秦桧那奸贼害的......日后,你照顾好她便是。” 子温:“姨娘放心,子温此生,必照顾青儿一世周全。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白秒一起身欲告辞,忽然又想起一事:“如今沉冤虽已昭雪,你王叔叔和张叔叔他们拼命抢回来的秦桧的罪证却依然不得见天日,终究是遗憾。” 子温:“姨娘若信得过子温,不如把那些东西交给子温吧。也许有一天,能派上它该有的用场。” 白秒一摇摇头:“姨娘自然信得过你,但姨娘更希望你一生平安。世事多变,朝堂险恶,万一那些东西哪一天给你带来灾祸,姨娘可就悔之不及了。幸好那些东西如今都陪伴在岳帅之侧,无论是栖霞山也好,岳王庙也好,都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就让岳帅生生世世握着秦桧奸贼的把柄在手吧。如有来世,他便再也不能陷害岳帅。” 子温:“那王叔叔的事……” 白秒一:“你王叔叔,正如你父亲当日所说,也许自他接受岳帅密派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他日史书上,自绍兴五年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但既然是他选定的路,我们便尊重他的选择吧。他为岳帅洗冤的遗愿已经达成,他用命换回来的那些东西也陪伴在岳帅身侧。我想,他可以瞑目了。至于身后之事,便由他去吧!身为将士,无非战死沙场,博得一个青史留名;或者幸运到老,落得一个全身而退;像他这样没有结局,也是一种结局。” 白秒一别过韩府,回到李家,将与子温所谈告诉了小青。又道:“如今你二人皆已过而立之年,当初也已有了父母之命。该何去何从,你自己把握吧,不要留下遗憾就好。”翌日,众人忙着筹办仕林和碧莲的婚事,小青独自一人在房里发了一天呆。晚上,她不声不响地又来到了子温的书房。 子温依然独在书房,见她照旧前来,喜道:“小青,你来了!我正想明天散朝后去找你……” 小青一边随手关上门,一边轻声叫了声“子温哥哥”,便径直上前搂住子温。子温稍一愣,顺势也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小青妹妹……这是答应留下来做子温的妻子了吗?”小青柔声道:“子温哥哥,佳期如梦,今晚,就让小青做一回真正的妖女吧。小青想给子温哥哥生个小妖精,不负青春不负卿。” 子温忍不住笑道:“什么妖女,你是我的神女!要生,咱们就生一窝小精灵。” 白素贞和师傅见小青一夜未归,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谁知第二天一早,她又回来了。见她不愿说,两人也不便多问。 仕林和碧莲的婚事办完,准备一起去就职地。师傅也准备带白素贞回峨眉山慢慢调养眼睛和身体。许宣说:“我与娘子已分开近二十年,娘子要去峨眉山,我自然要跟着去照顾。”白素贞说,被关了这么多年,她想好好地在这临安城里走一走。 于是,依然一袭白女的白素贞和师傅与身着青衣的小青及素服的许宣一起赶着两辆马车缓缓走向城外。许仕林和碧莲及许娇容夫妇、白福兄弟五人也跟着走,一直送他们到城外,看着她们一行人慢 慢消失在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六九、归去来兮(上) 城门口,一些路过的百姓也停下脚步目送白素贞一行离去,有人道:“那白衣服的不是白娘子吗?她身旁灰白长袍的长者,一脸慈祥,法相端庄,莫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是呢,听说那日皇帝在雷峰塔亲放白娘子出塔,观世音菩萨也显灵现身在现场呢,可不就是她老人家?” 内中有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小孩,小孩问:“爷爷,他们是神仙吗”“不,他们不是神仙,却是神仙派下来拯救看不起病的穷人的。”“他们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吗?”“对,她们是白衣天使,那年在苏州,正是他们救了你爹娘……” 走了一阵,四人分别上了马车。 白素贞在车里问:“官人,你们一家都是善良本分的平民,要不是遇到我,你的人生会很安稳。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灾祸,你后悔娶我吗?” 许宣握着白素贞的手:“娘子,从我们小时候相遇的那一刻起,你我的命运就是一体的了。我娶到你,是我这辈子莫大的福分,至于后面那些事,是福是祸也都是我们的缘分。人生本没有完美的,如果我只愿接受你带给我的福分,而不愿分担你的苦难,那上天也不会成就你我这段姻缘吧。何况,如今我们不都挺过来了?” 白素贞几欲掉下眼泪,半晌才道:“这几日听师傅说起,我才知道小青和韩大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再见,便一见倾心。后来在长江上和峨眉山中又有一段两情缱绻的美好时光。虽至今还没成婚,这么多年却也是两地相思,一心没变。比起你我自小因恩结缘,由长辈做主许亲。长大后虽有西湖巧遇的缘分,却也因婚约在身,立即便成了婚,过起了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还不曾有过两情缱绻的时候,便又遇到了那么多的风波,一别这么多年。” 许宣安慰道:“娘子既羡慕小青那样的经历,等到了山上,我们也可过上那样的生活了。” 白素贞叹道:“你我都老夫老妻了,只怕再也找不回小青他们当年的心性了。话说回来,他们俩虽彼此一往情深,可也因我之事白白耽搁了这十八年。如今韩大人已有家小,小青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即便他们日后在一起,也难免缺憾吧。我们姐妹这一生,终究都不算美满。” 另一辆马车里,师傅再次问小青:“你当真要跟我们回山?”小青道:“这一路路途遥远,我怎能放心师傅和姐姐?”师傅说:“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让人不放心的是你,你要考虑好自己的事才好,不要遗憾终身。”小青道:“青儿早已考虑好了。”便不再多言,师傅只得由她。 没走多久,小青和师傅就看见远远的一个人骑着马站在路边。师傅看着小青:“像是子温!”小青自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子温。那晚一夜纵情后,第二天她趁子温还未醒就悄然离开了,这两天也没再去找过他。不愿委屈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更不能让她的子温哥哥为难,她想以这样的方式给两人的感情一个交代。如若因此有了子温的骨血,她就带着她在峨眉山生活。因此,她含泪在马车上看着子温,任由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却没下车。 子温纵马追上来喊道:“小青,你真能这么狠心吗?”师傅拉住马停下车:“小青,下去吧。无论如何,下去做个了结。”白素贞也在后面道:“小青,你一向那么随性洒脱的人,又何必为难彼此呢?” 小青只得下了马车。 子温一把把小青拉上马,纵着马边跑边说:“还记得那年我们第一次重逢吗?就是在这钱塘门外,你昏迷中落马,碰巧就遇见了我,只有我在旁边,这是幂幂之中上天的安排。所以,我们这辈子注定是分不开了。当年在长江上,在峨眉山清风洞里的那些时光,那么苦,那么甜我们都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理由要辜负彼此呢?当年我就说过,我们既要两情久长,也要朝朝暮暮。那晚你不是也说要不负青春不负卿吗?怎么能一夜缠绵之后还要离开我呢?十八年前,你拐走了我的心,如今,你又想拐了我的小精灵走吗?” 小青伏在他怀里哭道:“子温哥哥,十八年来,小青心里一刻也不曾放下过你。小青心里的那条路,一直通向你。小青这辈子,身心都只属于哥哥。可是小青要怎么留下来?小青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不愿跟别人共享你,也不愿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更不想让哥哥为难。” 子温缓缓放慢马,腾出一只手来,擦干她的眼泪说:“我都知道,子温一直都知道。有人说,喜爱一个人会放肆,深爱一个人却会克制。这些年,你我彼此的心意与克制,无需多言。不必你心换我心,彼此亦知相忆深。但你也应该相信你的子温哥哥,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小青抬眼疑惑地看着子温,子温用力点点头,道:“我已跟皇上申请了去外地任职,你跟我一起去吧。如今大宋要抗金,子温身为韩帅后人,怎能留在临安享清福?眼下虽然岳帅和白姐姐都已昭雪,但我们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皇上并没有清算秦桧,我虽不能找秦桧算账,但其他那些曾经害过岳帅的人,如今有人还安然做着官,享受着荣华富贵,我岂能饶过他们?还有,岳帅被冤屈的这些年,他本就不多的家产,被一帮土豪恶霸瓜分殆尽。如今他的家人回来了,却衣食无着落,我要去帮他们追回家产。另外,当时受岳帅连累的旧部,还有很多像张叔叔那样的人,依然在忍受着冤屈,你不想帮他们平冤吗?” 小青迟疑地看着子温:“小青真能帮哥哥做这些事吗?”“自然,我身边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做这些?别忘了,你可是个能手刃金贼、能让秦熺那样的奸人胆战心惊的侠女,是抗金将士之后,是我一起长大的小青妹妹,是我的妻子。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可以吗?” 小青终于忍不住破涕而笑:“子温哥哥就会戏弄小青,你能文能武,何须我保护?从前那么难,哥哥都没用小青这把剑。”子温笑道:“那就让我来保护你,万一我不敌的时候,你再来保护我,好不好?你这把剑啊,我可一直藏在心里,如今可以出鞘了。”小青展颜一笑:“子温哥哥说好,那便好!” 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在长江上泛舟的那段时光。 ☆、六九、归去来兮 (下) 小青又说:“但我今天还是要先送师傅和姐姐回峨眉山。这一路长途跋涉,我实在不放心她们。子温哥哥,你等我,等我把他们送到了,就来找你,陪你一起去做你想做的那些事,好吗?” 子温一边捋了捋她额前的秀发,一边笑道:“当然好,我一直在等着你!我还要等你为我生一窝小精灵呢!不过……她们不是有许大哥同行吗?小青妹妹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女人,是子温的女人,怎么老想着保护别人呢?” 小青道:“许官人?别提了,哪能指望他!当年姐姐被关,我们原本也没指望他为姐姐报仇,师傅只是嘱托他好好抚养仕林,可他倒好,丢下两个月大的孩子跑去出家了。当初他犯糊涂被扣在金山寺时,法海就说他想出家,后来我们问他,他不承认。到头来,他还是跟法海走了。要不是姐姐对他死心塌地,他又对姐姐一片傻痴,小青早想替姐姐休了他!” “哎哟我的侠女,这想法你可不能有,你要这样做,白姐姐定然不会答应。也许白姐姐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呢?” 小青一叹:“唉,我也就说说罢了,不明白姐姐怎么就会喜欢他这样的。除了老好人似的善良,真不知他有哪点好,小青是顶看不上这样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子温忍不住笑着戏言道:“没有责任心?那你有责任心吗?你跟我做了一夜夫妻,还想丢下我跑,你想过对我负责吗?还是你打算也休了我?” 小青低头娇嗔道:“子温哥哥你又来了,你刚不是说了我是个女人嘛。反正小青就只喜欢子温哥哥这样的,别的男人在小青眼里,都比不上哥哥。” 子温笑道:“对了,你就喜欢子温这样的,白姐姐就喜欢许大哥那样的。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甲之□□,乙之蜜糖。白姐姐的温柔娴静,对许大哥的文质彬彬,岂不正好?像你这样野蛮的,就只能我来收伏了。” 小青抬起头看着子温:“子温哥哥是不是觉得小青不够温柔?跟姐姐比,我是不是显得太坏了?” 子温抚着她的肩一本正经道:“你打小就坏,难道你今天才知道吗?你忘了小时候,你趁夫子让我站起来背书时,就偷偷抽走我的凳子。等爹爹让我蹲马步时,你又偷偷在我屁股下塞个凳子,害我在夫子面前出丑,又被爹爹骂……” 小青佯嗔道:“哎呀子温哥哥还记仇呢,小青跟哥哥说正事呢!” 子温笑道:“自然,这仇啊,我可是要记一辈子的。小时候,我好歹打得过你,如今恐怕是打不过你了,这仇只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报。不过,你要是不坏呢,也不会让子温这辈子都放不下。子温跟妹妹一样,就喜欢妹妹这样的,坏里透着正,善良中带着锋芒。虽然据说妹妹在别人跟前刁蛮霸道,在子温面前却是柔情似水,够温柔。” 小青一诧异:“据说?据谁说?” 子温笑言:“自然是你的好兄弟们啊,白福白禄他们几个可都这样说,你还想不承认?” 小青意外道:“子温哥哥什么时候跟他们这般亲密了?” 子温道:“他们给咱们当了那么多年的邮差,自然知道咱们的心思,常把你的事详细地说与子温听。要不然,你都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今天走呢?本来想等安排好一切,直接带你走,如今只好特地告了假来拦你。” 小青笑骂道:“叛徒!”笑了下又道:“他们几个,这么多年两边照应着,倒是比许官人要靠谱多了。” 子温笑劝道:“哎,小青,不管怎么样,许大哥是姐姐心爱之人,你可不能又想打抱不平。每个人对生活的追求不同,你我喜欢轰轰烈烈的活法,但白姐姐也许喜欢的就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他们俩因善结缘,善良便是他们最大的优点和共同点。当年若没有他救下白姐姐,也许就没有后来的白姐姐救下打劫她的你。所谓的上善若水,大概就是他们这样的吧。也许许大哥那样润物细无声的守候,恰恰能给白姐姐想要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小青听了,默然片刻,犹豫道:“那她呢?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子温愣了一下:“谁?” 小青轻声道:“小青一直想问,子温哥哥是如何处理跟她的事的?你们……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可师傅说,你们……十多年才一个孩子……不是正常的……” 子温沉默了良久,拉着小青一起下马坐下,温言道:“小青,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芥蒂,今天我就把关于她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你得答应我,听了不要难受,更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小青点点头。子温缓缓道:“当年,你说怕连累我,父亲也说,如果当时把你娶回临安,等于是把你置身于险境,我们都是为了守护彼此。子温原想一直等下去,可后来父亲病重,说一定要在闭眼前看着我传承香火才能安心。子温身为人子,不能不孝,只好答应先娶一房妾,生儿育女。父亲也知道你我的心意,媒人来提亲时,就说好了娶的是妾。成亲当晚,我就把你我的事告诉了她。我跟她说,你是我这辈子认定了的妻子,没有人可以替代。我们双方的长辈也都认同了的,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现在不能娶你回来。但早晚,你一定还是我的妻子。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当时父亲病重,我心里又放不下你,我们……并没有圆房,后来又紧接着守孝。直到那年,我第二次从峨眉山回来后,她说她想要个孩子……子温既然娶了她,就不得不尽一个做丈夫的职责。后来,她如愿有了孩子。可我……因为总见不到你,每次跟她在一起时,便会想到你,想到我们在峨眉山的时光。这既是对她的伤害,也是对你的亵渎。刚好那时守孝期将满,于是,孩子还没出生,我就独自去外地就职了,到秦桧死后才回来。回来后我便借口公务繁忙,独自住在书房,每个月只在休假的时候才会陪她一天,也都是……同床异梦,自然……也就没再有孩子了。” 小青默默听完,忍不住又鼻子一酸,靠在子温肩上道:“子温哥哥,是小青对你不起。小青造成了这一切,可又接受不了,让哥哥一个人独自面对。小青不是个好妻子,可小青就是心里痛……” 子温拥着她道:“我知道,因为深爱,才不容瑕疵。小青妹妹你记住,你没有伤害她。你若离开,倒是会伤了子温的心,你忍心吗?若要论,是子温伤害了她。子温心里早有了你,也只有你,却还是娶了她。但这伤害早已发生了,无论你是否回来,都已是事实。况且,子温今生若不是有幸遇见了妹妹你,也许会同这世上的许多男子一样三妻四妾,那她又当如何?她想要安稳的生活,想要孩子,子温都给了她,她想要富贵,子温也尽量满足她。可子温想要的生活,她给不了,只有小青妹妹能给。小青妹妹,纵有弱水三千,我只想取你这一瓢。但正如妹妹所说,她是无辜的,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当年子温到底年轻,没想过日后要如何面对,终究伤了她,负了你。如今子温也不能太无情休了她,除非她自己想离去。她的孩子也是子温的孩子。以后,我们去外地做我们想做的事,一起完成我们最初的理想,家里就留给她照看。小青妹妹就请看在子温的份上,别再纠结这事了,好吗?” 小青含泪道:“子温哥哥说好,那便好。以后所有的事,小青会与哥哥一同面对。” ☆、七十、出世入世(上) 两人商定后,子温骑上马带着小青追上了师傅一行,把她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远去,他打着马在郊外一阵恣意驰骋。十八年了,小青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 那天小青留宿时,他以为她已经答应了。谁知第二天早上醒来,枕边依然空空,只有一页信笺,上面是小青留下的一首词: 【回首看,甜苦半,不悔今生心未变; 爱依然,意连绵,花好月圆,自古难全; 一夕欢,共枕眠,此情无憾藉红颜; 眉山巅,云水间,当遥相望,祝愿君安。】 这是对他们当年终身之约的回答吗?他看着熟悉的字迹,怅然若失地起身,正心里空落落地唤着小青,一推门,却见如夫人拿着他的换洗衣服候在书房。 他不禁有些尴尬:“你来多久了?”“奴家来了一会儿了,看时辰还早,就没叫醒官人。”“那你看见…..?”“奴家没看见小青姑娘,她……?” 他无言地接过衣服,如夫人跟进来收拾他换下的衣服,想顺便帮他整理床铺。他忙拉过她:“这里你不用收拾了,我……有事跟你商量。”如夫人有些失落:“是关于小青姑娘吗?” 子温看着她,有些不忍:“从前,我跟你说过我与小青的事。我们十八岁就两心相许了,就在这外面的花园里。她是我的妻子,这是不会变的。这些年,我们没成婚,也是因为她一心为我着想。如今,我要正式娶她回来,回到这个本就属于她的家,可是……” “是因为妾吗?官人想让妾怎么做,但凭吩咐。” 子温犹豫了一下:“不怪你,你也是父亲为我明媒正娶的。你很好,但……”如夫人平静地道:“妾知道,小青姑娘万里挑一的漂亮能干,又与官人出生相同,自幼亲密,奴家若是个男子,也会放不下。”子温看着她:“你若另有意中人,我也愿成全你……”她摇摇头:“官人说什么呢!奴家的意中人……自然就是官人。这么多年,奴家以妾室之身,独守官人,奴家知足了。官人要娶小青姑娘进门,原是应当的,妾一定谨守本分。” 子温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准备带小青去外地任职……家里,就拜托给你了,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如夫人愣了一下,低头道:“是。官人该上朝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子温轻声说了声:“对不起……”他知道她听见了,但不知道她是否明白:不是她谨守本分,小青就能接受的。可是他明白,那年在峨眉山上,小青一句“你我之间,永远没有谁负谁”他便知道,他们之间,永远不必相疑。可也正因为这样,他深深明白小青的“不容”,是源于对他深深的爱恋。所谓爱之深,责之全,有多爱,就有多计较。情到深处,从来没有所谓的大度。彼此的心里都装满了对方,丝毫容不下其他人。他对小青也一样,终究是他有负于小青。这样刻骨铭心的深情,不是人人都有幸得到,自然也不是人人都能体会到。 小青这边,一上车,师傅见她的神情,便明白了□□分,笑问道:“青儿你这是……?”小青低头含笑道:“师傅,小青嫁给子温哥哥了。等把你们送回峨眉山,我就来找他,陪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师傅会心一笑:“早该如此了。佛家有句话叫: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们俩本来就心无旁骛,何必纠结于表面的东西,辜负了彼此。”小青道:“是,之前是我疏忽了。这些年,子温哥哥……也很苦,可他什么都不说,只默默做好一切,等着小青。” 心情舒畅之下,师徒几人用了不到两月功夫便一路欢快地回到了峨眉山。一到家,小青就嚷着饿了。几人一起忙活着做了顿简饭,小青一口气吃了三碗还要吃。 许宣笑道:“青儿这是心情好,胃口也好了。”小青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特别容易饿,也好犯困,贪吃贪睡的。”师傅说:“跑这么远的路,能不消耗吗?不过,歇两天,你就赶紧下山去吧,不要让子温久等了。”小青笑道:“师傅这是怕我把山上的粮食都吃光了吗?”白素贞忍不住笑道:“青儿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师傅跟前也这般胡说。”师傅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拉过小青的手腕,搭起脉来。 小青不由紧张道:“师傅,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师傅一边搭着脉,一边露出笑意:“你是病了,不过是喜病,贪吃就对了。”小青一脸不解,白素贞喜道:“师傅是说,小青怀孕了吗?”师傅点头笑道“没错,已经快两个月了。”小青呆了呆,欣喜道:“真的?小青果真有了子温哥哥的小精灵?”师傅笑而不言。 许宣打趣道:“小精灵?这可不像是你说的,我以为你会说小妖精呢。你要是生个小妖精,不知道子温会怎样?”小青瞪了他一眼,朝白素贞道:“姐姐,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可要……”许宣:“你可要怎样?打我吗?我打不过你,溜了溜了。”说着起身出去了。 傍晚,许宣才从后山回来,提着一只山鸡,说要弄点草药来一起炖了给小青补身子。小青奇道:“许官人,你是怎么打到这山鸡的?”许宣道:“你站着不动我都打不过,这山鸡会飞跑的又快,我哪能打到?我是运气好,捡的。”小青无语,白素贞却在一旁笑了。 歇了两天,小青就一骑轻马,归心似箭地下山去了。不日,到了临安韩府。 这一次,小青决定从正门进去。 叩了下门,一个年轻男子来开了门。见是她,喜出望外道:“小青姑娘回来了?哦不,该叫夫人了。”小青意外:“你认识我?”那人笑道:“小人从前是公子的书童,如今是这府里的管家。之前夫人每次晚上来大人的书房,都是小人留的门,又在外面守着。怎会不认识夫人?”小青吃惊:“你…..一直在外面守着?”“夫人别误会。小人是远远地守着,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说着把小青领进了一个房间:“这是按大人吩咐,为你们准备的新房,夫人先喝杯茶,大人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小青环顾一番,见这房间布置的隆重喜庆又雅致,不禁会心地笑了。一转眼,见妆台上有几页信笺,随手拿起一看,原来是她那日留下的告别词,下面子温又和了一首: 【峨眉涧,长江畔,昨日誓约犹在眼; 十八年,相思缠,情长纸短,诉说不完; 半生缘,一世牵,兜转之间命运连; 要圆满,诺言践,等你归来,长守相伴。】 小青看的心里一动,拿起笔续道: 【山盟愿,痴一片,君似磐石未改转; 情意绵,爱恋坚,魂牵梦绕,我心亦然; 水难断,源非浅,江水不冰奔海岸; 结发辫,莫嫌晚,彩云追月,…… 】 正写到月字,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有力地握住她拿笔的手,她知道是子温,便没回头。两人心有灵犀地一起写下最后四个字:相伴永远。 ☆、七十、出世入世(下) 写罢抬头,两人相视一笑。小青道:“小青涂鸦之作,见不得人的,哥哥勿笑。” 子温笑道:“妹妹多虑了,此乃你我闺房之乐,不须旁人见。我当年初写的时候,就没严格按原有的词牌规矩来,随心由兴而作,只为传情达意。” 小青一笑:“哥哥宽慰我吧?” 子温笑道:“真不是。妹妹知道吗?这个词牌如今被一个叫陆游的改叫钗头凤了。他也将其原来的规则做了一番改动,填了一首凄楚催泪的词,倾诉他与发妻唐琬的两情之憾。” “两情之憾?” “是,陆游与唐琬跟我们年龄相仿,也像你我一般情投意合。他二人都富有诗才,我们重逢那年他们成的亲。可唐琬却不为陆母所喜,两人婚后不到三年就被迫分离,各自再嫁娶。多年后,两人春游时在沈园偶遇,感慨伤怀。陆游悔恨伤情中在一面墙上题了首钗头凤,唐琬后来和了一首,一时满城风雨,闻之者无不动容。之后不久,唐琬就郁郁而死,尽管她后来的夫君待她极好……” “那陆母为何不喜唐琬至此呢?”小青好奇道。 “个中内情,外人不得而知。但显然,陆游没能守护住心爱之人。纵然他如今有妻有妾,儿女成群,只怕这辈子都会在悔恨遗憾中对唐琬难以忘怀吧。问人世间情为何物?能让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也许正因为经历了这样的痛彻心扉,他才能写出如此令人动容的情爱之词吧。”子温喃喃道。 小青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道:“放不下人家,却还是休了人家。一边怀念着人家,一边跟后面的妻妾生了那么多孩子,可真能!” 子温回过神来愕然道:“妹妹说什么?” 小青握着子温的手:“没什么,哥哥别伤感了。哥哥不是陆游,小青也不是唐琬,我们父亲也不是陆母,我们比他们幸运。更重要的是,我们都能坚守自己的初心。小青宁愿不要哥哥做什么大诗人词人,也不要哥哥经受那样的痛。” 子温温言道:“自然,子温也断不会让妹妹成为下一个唐琬。我们虽也蹉跎了十八年,但总算守得云开到月圆,没有因他人的因素让彼此抱憾终身。” 小青道:“是,从前我们没有相负,以后也不会。我这个妖女余生都要守护在哥哥身边,护着哥哥,也护着我们这份情。” 子温一笑:“当然,我们都要终身守护,给彼此幸福。不说别人的事了,妹妹赶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小青道:“随意,哥哥安排吧。” 不一时,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上来了。子温倒上两杯酒:“来,小青妹妹,今天也算我们的好日子,先为妹妹接风洗尘。”小青接过酒一饮而尽,子温夹了些菜给她,小青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突然一阵恶心。 子温忙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赶路累坏了吧?我让人去请大夫来。”小青摆了摆手,附在他耳边道:“小青是有了子温哥哥的小精灵了。”子温欣喜:“真的?”小青幸福地笑道:“师傅说的,错不了。”子温道:“那我们就等妹妹休养好了再出发吧,正好好好补办个婚礼。” 小青道:“不必费事,歇两天就行了。小青如今除了吃的多点,其他都好着呢。哥哥的事要紧。”子温道:“不费事,一应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妹妹看要是还差什么,再添上就是。说起来,我还从来没送过妹妹一件像样的东西,我们之间连个定情之物都没有。是子温疏忽了,子温一向身上不喜欢佩戴那些物件,也就没想起来,如今一并都补上。子温要用最隆重的婚礼迎妹妹归来。” 小青笑言道:“哥哥人都是我的了,哥哥的东西,还不都是我的?何须麻烦送来送去。哥哥送了一个人给我,我还给哥哥两个人,要是再要了那些东西,也双倍奉还,我可还不起了。哥哥只要不嫌我如今吃的多,以后恐怕会长肥胖了就行。”子温忍俊一笑:“不要紧,我们虽不算多富有,却还供得起妹妹多吃。我陪妹妹一起吃,一起长胖,妹妹可得多还几个人给我。妹妹吃完饭去看看可还喜欢那些东西?” 小青靠在子温胸前低眉浅笑道:“我与哥哥一样不喜好那些个繁缛俗物,不过既是哥哥选的东西,小青都喜欢。再说,又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哥哥这个人呢我们的定情之物,就是我们的两颗心,东西会丢,心却不会丢。哥哥虽然没送小青什么东西,却给了小青最珍贵的长情。小青除了这颗心,也没什么东西好送哥哥的。哥哥就当小青十八年前就嫁给了哥哥,从来没离开过,如今只是出了趟远门回来了。”子温会心一笑:“是,妹妹从来就没离开过。那我们就简单一点,总得认认亲戚。” 第三天恰逢良辰吉日,小青终于脱下她一贯的青色衣衫,换上了子温给她准备的红色嫁衣。子温请来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和一众至亲好友,郑重向亲友宣布:他一起长大的小青妹妹,他十八年前定亲的妻子,归来了。 隆重而简单地礼毕,如夫人给小青端上一杯茶,恭敬道:“妹妹前两日就该来给姐姐敬茶了,一来怕姐姐舟车劳顿,二来怕打扰了姐姐跟官人。今日就一杯清茶,一迎姐姐归来,二为姐姐和官人送行。”小青看了看子温,接过茶,扶起她:“小青要多谢妹妹这么多年悉心照顾着子温哥哥。” 三天后,两人轻车简从地出发了。路上,子温笑道:“小青妹妹怎么也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小青靠在他怀里懒懒地道:“我呀,才不操这个心呢。反正小青这辈子就跟着子温哥哥混了,哥哥去哪儿,小青就跟到哪儿。不过,小青的眼睛会时刻睁着,谁要敢来害哥哥,小青的剑可就不认人了。”说着突然一鞭下去,马车飞跑起来,子温忙道:“慢点,慢点。” 峨眉山上。白素贞修养半年后,在师傅的精心调理下,身体恢复如常,她便与许宣结伴回临安看望仕林碧莲和姐姐姐夫,更重要的是,转道去照顾临产的小青。之后,两人便每年如此往返一趟,一路上沿途行医,留下了不少治病救人的佳话。 白福他们也时不时回峨眉山看看。这几年,白福和白禄各自送了自己的一个孩子上山,跟着姐姐和师傅学医,也为照顾师傅。 小青这些年,自然守在她的子温哥哥身边,跟他一起清理当初参与陷害岳帅的小人,让好人得到好报,恶人得到惩罚。因着自小习武练就的良好体质,两人虽已不算年轻,不到五年间,小青仍顺利给子温生下了三胎四子,其中还有一对儿双胞胎。都是姐姐白素贞亲自照顾她安胎、生产、坐月子,并带来了师傅的嘱咐:好好养胎,陪子温去做你们想做的事,不必以她为念。 不久,子温的如夫人一病不起,撒手而去,小青便独自承担起了韩府女主人的职责。之后,小青就带着他们的儿女,陪伴着子温辗转各地任职。督军队、管钱粮、打海盗、抓土匪、除奸佞、平冤屈,还曾陪着他出使金国。 ☆、后记 临安城里。皇帝在雷峰塔亲放白素贞出塔,并封为白娘子的事很快传遍了全城,又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有人说,白素贞其实不是妖,是天山老姆的女儿下凡;也有人说,白素贞和那个叫小青的确是是蛇妖,但都是好妖,是被法海逼着水漫金山触犯了天条,才被镇压到雷峰塔下。那法海也是收妖有功,如今都成正果了;还有人说是观音菩萨现身放白素贞出塔,并当场把白素贞跟小青还有那法海一起渡化飞升了去。各种传言越传越玄乎,越传越远。 许娇容一家听到这些传言,也懒得去理会。白素贞和许宣后来回来偶然再听到这些传言,也都一笑而过。 那时候,因为秦桧禁止野史已经好多年了,大宋的人已经没有习惯用笔去记录这些故事了,于是这些故事就一直在民间口口相传着,却从没有书面记载。 但渐渐地,传言归传言,老百姓依然会找时不时出现在临安城的白素贞和许宣看病,仍然称白素贞为白娘子。她到底是不是蛇妖已经没人关心,老百姓只知道她曾经美如天仙、仁善正义、医术高明、救治过不少人。有人说她是妖,那就是妖吧,反正神妖在他们眼里是个可以互换的概念,他们早已在心里当她是神。 神话故事传开的同时,失踪已久的清明上河图重现的消息也在文人雅士、士大夫和达官贵族之间传开了。金国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一直与金国梁王府有联系的秦家人就又收到了梁王府的指令,秦埙不敢怠慢,忙去找皇上商议。 秦埙道:“陛下,清明上河图重现的消息已经传至金国,梁王府一直催问着,说这画原本该在靖康那年一起归金的。”皇帝怒道:“无耻之极,这画原本就是我大宋的,如何便该归金了?”秦埙小心翼翼道:“那微臣便去回绝了梁王府?”皇上犹豫了一会儿,道:“你等等!” 这新皇虽已决心恢复河山,但经过了惨败也深知,现在还不是与金国翻脸的时候,他不得不郑重考虑。秦埙看着皇上的脸色,转了转眼珠道:“陛下,想当年,徽宗先帝沉溺于书画和珍玩,终至靖康之难,可见这些东西原非皇家天子该享用之吉物。今金人既觊觎,不如趁机送于他,或许可助我大宋迷惑金帝心性,致其灭国也未可知……又或许,若干年后,待陛下恢复河山之时,再取回这画也不迟。” 皇帝心知秦埙胡说八道糊弄于他,但也知他是在传达梁王府,甚至是金国皇帝的意思,眼下既不能摊牌,亦无更好的办法。思来想去,只得道:“罢了罢了,这事你私下去处理吧,朕权当不知道。”想了想又强调道:“也不能让白素贞师徒和朝中众臣及史官知道。一来不能伤了忠诚之士的心,二来…….朕也不想担这卖国求荣的名声。” 秦埙答应着,突然眼珠一转又道:“皇上,如果不想让史官和后人知道这事,清明上河图重现临安这事儿,也不能留下痕迹,那相关的案卷……”皇上想了想:“你看着办吧。只一点,那白素贞很可能是我皇家之后,朕不许你们再碰她和她的家人分毫!”秦埙吃惊地唯唯诺诺道:“不敢,微臣不敢!” 于是,清明上河图历经一番传奇周折,终还是落入了金人之手。而秦埙趁着这个机会,将白素贞相关的案卷全部焚毁,也毁掉了他父亲秦熺和爷爷秦桧与此案相关的罪证。 自然,这些内幕,身在外地任职的韩子温和小青是不知道的。远在峨眉山的白素贞师徒也不知道。在她们的心中,她们完成了孟太后的嘱托,将国之珍宝完璧归赵,心下卸下了一副重担,几人在山上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悠哉乐哉。 再后来,又二十多年后,金人张著、张公药、郦权等人一一在清明上河图后题上了自己的大名,以向后人宣告他们曾经拥有、见识过此不世珍宝。 不过,这宣告,大宋皇帝并不知道。皇帝还是当日亲放白素贞出塔,见证清明上河图再现的皇帝,但他已无暇顾及清明上河图。他曾力图恢复河山,但经过再次北伐失败后,双方已经又再次议和了。如今双方战事不起,维持着难得的和平局面,他自然无暇想起曾经的清明上河图如何历经周折却终究没能保住。 白素贞师徒自然也不知晓。此时,白素贞和许宣跟师傅已归隐在峨眉山多年。师傅久居深山,淡泊通达,加之通晓医理,深谙养身之道,仍然健在,但也已经年迈,白素贞便日日在身边照料着师傅。而许宣也一如既往的守护着他的白娘子。几人逍遥似神仙,过上了真正的仙女仙翁般的生活。 但白素贞却早在十多年前就知道了另一件事:当年她在雷峰塔下与住持共同守护的记录秦桧父子的那些资料,最终如愿回到了李义恩的儿子李舜臣手中。李舜臣在乾道二年中了进士,第二年还得了个儿子,叫李心传。 而白素贞不知道的是,这个李心传后来成了个史学家,正是隐身在峨眉山附近,利用祖父传下来的那些珍贵资料和自己另外搜集的丰富的资料,写了两本史书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和《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里面详细记载了秦桧父子的真实言行,把秦桧父子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遗臭万年! 秦桧要是知道了他当年拼命的毁史料、监正史、禁野史多少年,到头来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和历史公论,大概会再被气死一次吧。而他父子当年一手助推的白素贞蛇妖的谣言,虽然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但却从谣言变成了老百姓心中一个真善美的故事。 小青和子温自然也不知道清明上河图的后续故事。此时的小青,正陪着她的子温哥哥隐居在西湖一带专心学问。那些年躲在峨眉山上的学习,加上这些年在子温身边的熏陶,如今的小青早已能与子温品读诗词,探讨学问了。子温写书的时候,小青就在旁边磨墨,帮忙查找资料,有时也给点意见。二人俨然成了西湖上的一对儿仙眷雅士。 早在十多年前,在温州任职期间,因小青一如既往地喜欢青色,见当地到处都是青绿青绿的橘树,长出一个个青油油的橘子,慢慢地由青变黄,由酸变甜。小青说:“这东西倒像我小青,从前辛酸无比,如今跟哥哥在一起,酸尽甘来,越来越甜了。”子温温言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无论是酸是甜,我都陪你一起品尝。”小青顺口接道:“但为君故,此心无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小青便喜欢上了青橘,于是子温便陪着她一起种橘、品橘,后来还写了一本叫《橘录》的书。 如今,子温既已致休,二人更是不问世事,一心专心学问。这天,二人在西湖泛舟,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小青感慨道:“子温哥哥就像这水,小青就是这影子,有水,才有影子。水心一动,影子就溶化在水里了,小青情愿一生溶化在哥哥的心里。” 子温说:“不,你不是影子。我们俩如果一个是水,另一个就是镜子,镜子能照见水,水也能照见镜子。把镜子放在水心,两者融为一体,也依然能照见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照进了彼此的心里,也照见了彼此的理想。”过了会儿又感概道:“转眼间,我们都老了。于这个时代而言,咱们就像这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被历史大潮卷带着流向未来。如果史书是水心的一面镜子,咱们流过的时候,或许能看到自己刹那间的影子,但不一定能留下痕迹。” 小青说:“姐姐当年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我和姐姐这样的平凡女子也就罢了,子温哥哥立足朝堂,为国家社稷做了那么多事,怎么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概呢?至少,子温哥哥是小青心目中的大英雄。小青相信,他日史书上,也必有哥哥的一席之地。” 子温道:“我不是感概自己,而是最近写书过程中,想到史上的那些人和事,心有所感。正如岳帅当日所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父亲在世时也曾说:自古英雄都如梦。大浪淘沙下,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一粒沙。水有浊有清,沙有大有小,水过无痕,沙过留印。但清水也不能独自清流,也得跟着带沙的大潮一起走。毕竟,只要活着,就没有人能置身时代的大潮之外。” 小青:“原来子温哥哥是想到正在写的史书了。那不如,就把哥哥的这本书命名为《水心镜》可好?” 子温:“《水心镜》?好,就叫《水心镜》。这名字既能代表你我,也能代表这本书。只是,作为史书,我并不能将你我之事写进书中。我们自己的事,还是留待后人书写吧。” 小青说:“小青不求青史留名,只愿此生永远留在子温哥哥心里,永伴哥哥身侧便足矣。哪怕如今容颜老去,我们心里依然有彼此年轻时的样子。” 子温道:“对,我们的眼里都见过彼此最好的模样。子温的八千里路里,也一直有妹妹相伴,子温是云,妹妹便是那月。” 小青笑道:“不对,小青才是那云,哥哥是月。哥哥忘了?我们曾经和过一首词,最后一句便是彩云追月。” 子温笑了笑:“自然没忘。” 古稀之年的师傅老人家偶然想起自己和素贞、小青这一生的遭遇,难免感叹:白素贞极有可能是皇家之后,她开始的性格也像极了赵宋的皇帝们,虽心怀苍生,却也随遇而安,还有那么点软弱,无意中守护着那代表着赵宋江山的清明上河图。只是,白素贞终究在她和小青的影响下,坚韧地守住了清明上河图,而赵宋的皇帝们却没能守住他们的江山。小青则无疑像岳飞将军那类侠肝义胆、正直仗义、敢想敢做的忠臣义士,一心护着白素贞和她身后的宝贝。大宋皇帝有负于岳飞,好在,她们姐妹俩终究不负彼此,也都算圆满。 历史的车轮转过,很多东西渐渐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官方的资料被毁了,而随着时光的变迁,曾经经历目睹过的人或者离去,或者渐渐模糊淡化了关于这个谣言的记忆。于是,法海曾经关于千年蛇妖的说法、许宣与白素贞幼时因恩结缘、秦熺在苏州夺珍宝、说白素贞和小青盗窃珍宝、以及他们背后的梁王爷、水漫金山,各种传闻逐渐被后人串在一起,于是有了一个完整的人妖相恋报恩惹怨的故事: 说是白素贞与许宣一千多年前就相遇了,那时白素贞还是个小白蛇,被捕蛇人,也就是前世的法海抓住,年幼的许宣从法海手中救下了小白蛇。千年后,白蛇就幻化做美女白素贞来找转世的许宣报恩,法海转世成为收妖高僧,前来报仇搞破坏。 因为秦桧一直不曾直接出面,很多老百姓并不认识秦熺,也不敢明着把这个故事放在秦桧身上(毕竟时代相距不远)。于是传来传去,秦熺就变成了梁王爷的儿子---反正大宋也没有一个梁王爷。于是关于宝物和小青杀金人的部分就变成了小青夜入梁王府盗宝,后来还杀了梁王爷的儿子。 故事就这样在民间流传了下来,直到几百年后,明朝一个叫冯梦龙的收集整理这些传说,在他的《警世通言》详细记述了白娘子的故事,取名《白娘子永镇雷峰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