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盗墓王 作者:熙山居 张家男团在线挖土,原著向中篇,小张哥和张海客来雨村与铁三角一起冒险故事 满嘴骚话小张哥进村,张家男团在线挖斗 第一章 我屋子里最整洁的一面墙上,钉着一张几乎占据全部墙面的纸,那上面是张家的族谱。 族谱是张海客过来的时候和闷油瓶一起排出来的。 但闷油瓶告诉我们,他认为这张族谱中仍旧有差错,因为少了一代人。 这是个很离奇的错误,也再度使我对张家如此庞大的体系感到头痛。 闷油瓶似乎很在意这件事,还在族谱上做了很多标注,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这张族谱就一直贴在那。 我闲着喝茶对着它看,越看越觉得眼花,胖子走过来对我道:“天真你有什么见解?眉毛都拧到一块了。” 我脑子还在打转,就重复闷油瓶的结论:“少了人啊。” 胖子走过来,也盯着族谱看,他一眼看到了小哥,还指了指。 小哥在这张图中的位置很特别,他是张家最后一代张起灵,可这张图上并没有他父亲母亲的名字,小哥的名字写在图中间偏下位置,四周是空白的。 胖子若有所思,然后拿起旁边桌子上闷油瓶用来做标记的铅笔,趴到墙上,大笔一挥写了个什么。 他挪开示意我看,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死胖子在闷油瓶的旁边画了个横线,然后写了我的名字。 胖子说:“缺你,这下全了。” “缺个鬼。”我道,“老子姓吴,又不是姓张。” 胖子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骂道你他娘的说谁是鸡谁是狗。 两个人刚闹了几句,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都很奇怪,闷油瓶早上又出门进山了,他一般不会这么早回来,而且听那脚步声,竟然是两个人。 我最近也没跟邻居吵架啊,我很困惑,跟胖子走到门口,就听见门被敲了敲。 开门一看,发现是张海客,张海客朝我们一笑:“我又来啦。” 我下意识就想关门,可注意到他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这人乍一看很眼熟,仔细一看又有些陌生,再仔细一看,我感到脑门上的血管一下鼓了起来。 我操竟然是小张哥,他刮了胡子,换了衣服,不再穿着那身脏袍子,头发也洗得干干净净,竟然拾掇得很人模狗样,戴了副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也朝我邪魅一笑,仿佛又变回了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公子哥,这个人可比张海客难对付。 气氛一下就有些尴尬,我们之前虽然在北京打过照面,但是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 他执意要见闷油瓶,我隐约感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胖子显然也不太高兴,也看得出小张哥的意图,小声对我道:“见机行事。”又看向张海客道:“我说,你来可以,我们哥几个欢迎,但让你带别人来了吗?” 小张哥抢上来对我道:“你们别是认不出我了?你们不会的,我是小张哥,我们见过的,我来见族长了。” 胖子上前一步堵在门口:“见见见,见个屁族长!我们吴小三爷给你批条子了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已经拉了一百个警报,他竟然找到了张海客,而张海客带他过来,显然说明他们之间关系很好,或者达成了什么共识。最最不济,起码,他们都姓张。 小张哥丝毫不care我们的态度,自顾自地开始四下看我们的院子和房子。 “原来族长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胖子道:“怎么地?咱们小哥就喜欢跟这呆着,要啥有啥,还是我们村里的偶像一哥兼本地最好的大厨。” 小张哥没理会胖子,忽然转回头看向我,语气暧昧地,“吴邪看来我小瞧你了,你挺有本事的嘛。” 我嘴角一抽,心说这他妈是什么思路? 张海客站出来缓解气氛:“冷静冷静,都系自己人。” 胖子本就很喜欢张海客,小张哥毕竟是他带来的,也不好不给他面子,于是让他们进屋里坐。 小张哥没有一点到了别人家的意识,进了屋里手脚更加不老实,四处乱摸乱看,然后他就看到了墙上的族谱。 族谱我之前仔细看过,但我不知道他的本名,所以也不确定有没有他,他不是张家本家人,只有这一点我是确定的。 他看了看,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又对我们道:“既然到了这儿,你们想拦也拦不住我。” “你放屁!”我可能跟小张哥八字不合,我他妈又炸了,我直接站起来,张海客挡在中间,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对小张哥道:“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他娘的就不能聊了。” 小张哥笑了下,不过他忽然看到了什么,指着刚刚胖子写的地方用眼神询问张海客。 张海客也凑上去看,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胖子突然给了我后背一巴掌,对小张哥道:“看啥呢看啥呢,这你们族长亲笔写的,有什么意见吗?” 我努力不让脸上的表情破功,斜着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又道:“其实写不写不重要,一张破纸咱们也不稀罕,但是咱们天真跟你们族长是什么关系,长脑子就稍微想想。小哥是什么人,你说见就见啊?” 张海客更加惊讶,胖子做了一个“我早就告诉过你”的表情,张海客表示“没有!” 说实话我觉得这种情景很荒诞,一般名字旁边写的当然是配偶的名字,胖子是跟我开玩笑,没想到用到这了。 我能怎么办,我他妈的也很懵逼啊!这个“名份”明明是胖子“认证”的,并不是闷油瓶认证的。我要是以此来拒绝张家人要回族长的要求,等闷油瓶回来,就他妈很难装下去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尴尬涌上来。 小张哥嘴角勾起来,笑得颇为淫荡:“没想到族长真好这口,跟我推测的差不多,我说你吴邪怎么就扒着族长不放呢,不过这对我没什么影响,我亲自和他说,他会理解我的。” 我一下血往脸上涌,同时心中非常气愤。 就在屋子里气氛一点就要炸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闷油瓶。 小张哥一下凑过来,我抬起胳膊挡开他。 然而村里的信号时好时坏,电话突然就断了。 闷油瓶很少会打手机,不知道有什么事,我习惯性地看向外面的山路,夜色中山只有一个影子,但我清楚地看到,山上有亮光,而且还在不停地闪烁。 那是我们的灯语,一定是闷油瓶,手机打不通,他就用手电打了灯语给我们。 胖子也道:“哎呦?” 张海客和小张哥虽然不懂灯语,但也看出了名堂,张海客问:“是族长?” 胖子挠了挠肚皮,道:“是,但是跟你们没关系,这是小哥在给天真发信号。” 的确是给我的,我很疑惑。 小张哥问:“这什么意思?” 我正要翻译,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胖子却道:“晚安宝贝儿早点睡,我晚些回。”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胖子。 小张哥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想到没想到,族长看着挺正经,满嘴骚话。” 骚话你麻痹,我仍旧奇怪,闷油瓶的灯语是:绳子,救人。 Tbc 第二章 我不知道闷油瓶要我带绳子去救什么人,怎么救人,不过既然是要救,那情况想必是有些紧急的。懒得和那俩货多说,我对胖子道:“走,去找小哥。” 胖子到我们的仓库间拿出一捆绳子,我拿了一个简易药箱。小张哥看出有事,就非要跟着,张海客也不打算一个人留下,结果还是四个人一起上路。 走了一会儿手机又有信号了,闷油瓶发了条微信过来:西山,跟着光走。 我远远看着,闷油瓶的灯光开始有移动。 “族长这是要玩什么?”小张哥有些兴奋,“躲猫猫?” 胖子就道:“你丫的让你进队,但是能不能闭麦?” 小张哥脚步轻快,他猜到了是要跟着闷油瓶的灯光走,干脆跳到了队首,边走边回头道:“我这个人,不说话就难受得要命,你要是不让我说,那我就会想得更多,等到可以说了,那必然比我现在说的要多得多。” 我感到一阵头痛,想了想,打又打不过,只好忍了,就指望闷油瓶收拾他了。我默默看了眼张海客,心说以前还觉得他啰嗦,现在一对比,张海客简直不要太可爱,再仔细想想,是我认识的张家人太少吗,闷油瓶竟然算是最正常的一个。 为了让闷油瓶掌握我们的位置,我也不断打灯语给他看,顺便告诉了他小张哥和张海客来了的事。 闷油瓶那边顿了顿,回复我了一句,意思是他知道的。 他竟然知道?想了想应该是张海客事先联系的,要不是闷油瓶点头,张海客也不会随意带人过来。 这就很尴尬了,我跟胖子一股脑想赶人,甚至想出族谱上的馊主意,待会大家见到岂不是要被打脸。 但状还是要告的,我打灯语给闷油瓶:他欺负我。 闷油瓶这回停顿时间有点久,过了好一会,才回复了个“我知道了”。 我心里有些得意,小张哥则开始认真分析我们的灯语,并且提出想要学,真不要脸。 “那是没可能的。”胖子说,“你们家族长发明这种浪漫的传递消息方式,就是为了跟小三爷说些悄悄话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教给别人。” 张海客笑了下,但是没有戳穿,他上次来的时候,胖子还用灯语教他骂人。 胖子和小张哥就继续一路打嘴炮,胖子可能头一回棋逢对手,两个人越说越骚,我已经听不下去了。 好在闷油瓶的光终于越来越近了,那个位置在两座山的中间,已经离村子有段距离了。 我看了眼手机,果然又没信号了,看来闷油瓶还是走出一段路才给我打电话的。 最近是雨季,雨村本就经常下雨,这几天更是接连下大雨,山路非常泥泞。 就快要走到闷油瓶那,小张哥突然闭嘴了,看不出他对闷油瓶还多少有几分顾忌。 我其实有些好奇小张哥的目的,我曾经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段故事,已经久远得是上个世纪的事,不知道那件事之后,小张哥有没有再见过闷油瓶,至少我的记忆中,最近十来年是没有的。 他究竟要找闷油瓶做什么,振兴张家这种理由听起来非常荒唐。 想着我就瞄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也停住了脚步。 我赶上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月光下闷油瓶就站在我们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面对着我们,看不出什么表情,恍然像个山神。 我以为小张哥会哭着奔过去抱住族长的大腿,实际上小张哥只是略一停顿。 也许在张家人的观念里,几十年也不过是一瞬,所以他们都不会有“好久不见”这样的说法。 闷油瓶对他和张海客点了下头,连招呼都省了。 小张哥又兴奋起来,问道:“族长,你还记得我?” “张海楼。”闷油瓶淡淡道。 “啥玩意?张哈喽?”胖子上前问道,“这是什么野鸡名字,挺洋气啊。” 小张哥纠正:“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你这胖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你咋不叫张象牙?”胖子揶揄。 竟然是古诗?难道张海客的名字来自“海客谈瀛洲”?那闷油瓶会不会原本叫做张海上,“海上生明月”的那种,他儿子可以叫张明月。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思路,我都不知道从何吐槽,心里也惦记着救人的事,闷油瓶之前灯语打的是有人掉进山洞里,我就看到闷油瓶身上蹭了很多泥,身后的地上,正有一个洞口。 我走上去打探,就看到那洞口约有一个手臂宽,下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从这掉进去了?”我问闷油瓶。 闷油瓶点点头:“刘刻在。” “老刘?”胖子嚯了一声,“报应来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去吧,让老刘反省一下。” 老刘也是我的邻居之一,就是那个耳朵特别听不得我说话的,不过也托他所赐,我们开发出了灯语。 虽然吵过几次架,不过也不至于要把他丢这。 果然老刘在下面传来一声呜咽。 胖子把绳子解下来,伸手递出来:“谁下去救人?” 闷油瓶就要去接,小张哥却抢先一步,他接过绳子说:“这种事让我替族长办就成。” 我小声对胖子道:“待会三二一,你就撒手。” 胖子点头,小张哥边抽绳子边道:“不帮忙就靠边站,我跟他两个人就够了。”说着指了指张海客。 张海客不太情愿,道:“你急着表现什么,还拉着我。” 胖子忽然又去抢绳子,说:“不行,下边的人肯定不放心你们。”他说着把绳子递给我,“快去,不能让这两个姓张的得宠。” 我瞄了眼闷油瓶,仿佛感到他脸都黑下来。 闷油瓶啧了声,直接一把抢过绳子,然后就从那个洞口跳了下去。 我们四个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趴了上去。 这洞并不深,不过老刘好像是摔坏了腿,洞里空间还不小,但没有方便攀爬的地方,闷油瓶只好用绳子把他的腿固定,又在他腰上打了个结,我们在上面把老刘拉了上来。 闷油瓶又在下面转了一会,洞里黑,从上面用手电照,能看到的范围有限,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老刘状况还好,看起来是腿骨骨折了。我给他简单处理了下,不过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胖子叫他他都没反应,然而我刚一张口问小哥怎么还没上来,老刘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原理?为什么我一说话就刺激老刘的神经? 老刘却有些不对劲,他死死抓着我,说:“吴邪,快让你相好上来!下面有鬼!” “什么鬼!什么鬼?” tbc 第三章 老刘竭力叫出这一句,整个人抽了一口气,又晕了过去。 胖子问道:“鬼?” 张海客和小张哥几乎在同时道:“相好?” “都看我干啥!我哪里知道!”我转头去看洞口,“老刘肯定受啥刺激了。” 绳子被扯了下,闷油瓶一下从里面翻了上来。他看了看老刘,对我道:“先把他送回去。” 这话里有话,先送老刘,那然后呢?我不由得看向他身后的那个洞口。 “那里面有什么?”我问。 闷油瓶似乎若有所思,他想了想,道:“先回去,明天再下去看。” 我一听,心里就一个激灵:闷油瓶一定是在下面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而且还不太好判断,否则他刚刚就会继续在下面研究了,他现在要回去,怕是要回去拿装备,那就是大事了。 小张哥摸了摸下巴,道:“族长,没想到你们在这里,生活如此丰富,还会钻洞探险?下面是什么?我也想要看看。” 胖子就说:“您快请,等你下去,哥们儿这边好收绳子。” 两个人又扯了几句,但谁也没动,我跟张海客对视一眼,都来到洞口前,张海客伸长了手臂拿着手电一照,我就看到有一面似乎是石头堆成的墙在光圈中一闪而过。张海客又照回去,果真是石头墙,而且还不小。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一个空的地下岩洞。 那墙后面是什么?哪里有鬼? 那边胖子和小张哥又因为谁来背老刘争论起来,闷油瓶查看了老刘腿上的伤势,就要自己背,那两个人又去抢,我就道:“胖子,你让他背,这种活抢什么。” 这时,老刘又被我的声音刺激醒了,他一下睁开眼睛,看到闷油瓶,接着长出了一口气,我生怕他再说什么相好不相好的,没想到老刘可怜兮兮地说:“你们在这闹吧,我不如自己爬回去!” 原来他一直清醒着,我就问他:“哪里有鬼?你大半夜的跑到这片山来干什么?” 老刘脸色变了变,而就在同时,那洞口里忽然传出一种声音,我头皮一麻。 难怪老刘会说有鬼,那声音就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同时在哭一样,幽幽的从地底深处传来,而且似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难道这下面是地狱一样的存在吗? “我去,这什么东西在叫?”胖子道。 几个人都不由得好奇,我看向老刘,老刘仍旧维持着惊恐的表情,他哆哆嗦嗦地道:“这下面太邪门了,我劝你们不要下去。” 胖子就道:“那你刚刚怎么会在下面?” “我是脚下一滑,摔下去的啊!”老刘仍旧心有余悸,挣扎着就要离洞口远一些,“感谢你们救我,大家赶紧走吧!” 闷油瓶也朝我们点点头。 “有趣。”小张哥笑了笑,就去背老刘,“那就听族长的,先回吧。” 张海客走过去准备搭把手,老刘这才看清他和我一样的脸,当场又吓晕过去。 回到村里,胖子开车送老刘到镇上的医院处理腿伤,本来要我和他一起去,后来我们两个转念一想,那岂不是相当于把闷油瓶交给了那两个姓张的,就觉得十分不妥,于是留我下来看人。 这种想法也是极其幼稚的,其实还是得看闷油瓶自己,他要是真想走,我一个人怎么去拦三个姓张的,恐怕要被捏晕三次。 但胖子走后,屋子里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尴尬,大家没吃东西,也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我心说难道要一起坐下来沟通感情? 闷油瓶显然不想,他一个人去了我们的仓储间,开始检查装备,我不由得困惑,也跟了上去。 仓储间空间很小,小张哥和张海客挤不进来,就像两个门神一样,一边站着一个蹲守。 我看得出闷油瓶很在意那个山洞,就问了他事情的原委。 原来闷油瓶今天从那边山里回来的路上,无意中看到了老刘,老刘一个人有些鬼祟,爬山翻岭的到了那个洞口的位置。闷油瓶觉得他行为有些怪异,就悄悄跟着走了一段。 老刘过去的时候,那个洞口上方有很多常年堆积起来的树枝杂草等,老刘似乎就是在找那个洞口,可一个没留意,一脚踩空就直接掉了下去。 闷油瓶等了等,没过多久,洞里就传来了老刘的求救声。闷油瓶这家伙跟踪人家,也知道心虚,再加上听见老刘中气十足的叫喊,不像很严重,就又过了一会假装碰巧经过才露面。闷油瓶尝试着用粗一些的树枝拉他上来,可他腿摔骨折了使不上力气,闷油瓶观察了洞里的情况,他一个人爬上爬下不是难事,但要把老刘弄上来就需要绳子之类的辅助下,这才给我打电话。等到他下去,近距离观察山洞,就看到了那面石头堆起来的墙,而我们在上面没能看到的是,那石头墙的后面,似乎别有洞天。 闷油瓶原话是没法具体形容,所以他打算明天再去一次。拆石头墙徒手可很困难,于是此刻闷油瓶就在找合适的工具了。 我立即报名:“那我也要去。” 闷油瓶看了看我,点点头。 小张哥就道:“族长去哪,那我也去哪。” 我啧了声,心里期待闷油瓶否决他,没想到闷油瓶道:“可以。” 张海客是个跟屁虫,还是个模仿党,举手说他也要。 闷油瓶这个族长还是有些“威严”的,虽然答应了,但还要谈规则:“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出发,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最后这句显然是对小张哥说的,小张哥笑得很嚣张啊。 我暗暗生气,就看到闷油瓶又转向我,忽然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我愣是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小张哥一副族长人设变了的表情。 我其实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顺口点了几个菜名,闷油瓶道:“好。”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小张哥一下站起来:“他去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闷油瓶怎么了,但我立马进入角色,我道:“做饭啊,你就偷着乐去吧,小哥手艺可好了,而且想吃啥就给做啥。” 小张哥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问道:“你就让他在这给你做饭?” “不行啊!”我很怀疑我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事情是不是哪里有些差错,幻境里闷油瓶只是不做饭而已,也没有多大派头啊,小张哥怎么表现得像是自己家皇上去给人当保姆了一般的震惊。 小张哥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看向张海客:“族长真打算在这常住?他俩来真的?” 张海客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道:“你不是说跟你想的差不多吗?” 小张哥又深吸一口气,终于轮到他炸:“我那是开玩笑!幽默你懂吗!” 张海客耸耸肩:“不是很懂。” TBC 第四章 吃晚饭的时候,小张哥嘴上说“族长你天天往厨房跑像什么话”,实际上比谁吃得都多。 我仍旧感到十分别扭,同时应对三个张家人,有某种无形的压力,好在我看出闷油瓶似乎是站在我这边的,张海客态度暧昧,姑且看在脸的份上,给他留一半的好感好了。只有这个小张哥,我想他一秒弹出雨村。 吃饱喝足也该洗洗睡了,胖子说待会要回来,而且特别嘱咐我不许小张哥睡他的房间,但张海客可以。让我不由得做些奇怪的联想。 都安排好,我就准备回房间,小张哥表情颇猥琐地朝我笑笑,意味不言自明。 这个人讲话十句里有五句分不出真假,剩下一半全是骚话,我不想和他多说。回去看到闷油瓶面对着贴族谱的墙壁出神,我想到胖子的神来之笔,估计闷油瓶已经看到了,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跟闷油瓶报备下,走过去对他道:“其实我在北京就见到过他了,他非要见你,我跟胖子都没同意,大家闹得很不愉快。没想到他能找到张海客,我……” “吴邪。”闷油瓶忽然打断我,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神情有些严肃:“我会处理的。” 我笑了笑:“也对,毕竟都是你们家的事。” “和你也有关。”闷油瓶的神情又有几分郑重,道:“等结束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些惊喜,心脏忽然跳得很快,我仔细端详他的表情,一时间想法很多,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跟小张哥扬言“姓张的讲话说一句吞十句,这种破毛病我早就不伺候了”,但换到闷油瓶这,我仍旧没办法。 “什么事?”我憋了半天,“你可以现在告诉我。” 闷油瓶竟然朝我淡淡一笑,拍了下我的腰,就转身去睡觉了。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又有些忐忑。 心说明天要去看那个山洞,回来闷油瓶就要面对小张哥和他背后的张家,我没什么时间了。我认真地开始思考此刻去色诱闷油瓶会不会管用,想到明天还是要跟上节奏,不能腰酸屁股痛,最终老实下来。 一觉睡到天亮,看到闷油瓶他们都已经起来活动。他们在那边整理进山的装备,每个人都不说话,三个人虽然个性完全不同,但动作和表情却有种谜样的同步感,连小张哥也正经起来。都检查好了,三个人同时站定,一同看向我,没有刻意摆造型,但气场没法忽视。我仿佛看到神秘张家男团现世,闷油瓶C位出道。 “胖子呢?”我愣了下,发现胖子没在,问张海客,“你把他怎么了?” 张海客道:“你在说什么,他根本没回来。” 我摸到手机,就看到了胖子的微信,说是老刘情况不太好,又联系不上家属,医院扣着胖子不让他走,他再等会儿。 打了胖子电话也没人接,这就有些邪门了,老刘只是摔折了腿,怎么会“情况不太好”?听起来很严重,我递给闷油瓶看,闷油瓶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说我们先去。 几个人简单吃了点早饭,就上路了。天公不作美,我们刚出门没多久,就又下起了雨。那山洞也算半个斗,这就是对金盆洗手之后又三番五次出来接活的人的惩罚。 小张哥的心情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像是要去春游,张海客问了他一句,他就一路上都在讲许多年前他在南洋时候的一些见闻。张家人不都是记性不太好吗,这家伙怎么记得那么清楚,那么细节。 张海客只是笑笑不说话,我承认我被小张哥嘴里的“南洋往事”给吸引了,不自觉地开始和他搭话。 小张哥说:“这都没什么意思,当年我第一次见族长,是在南疆,就差一个字,风光大不同。” “什么风光不同?”我问。 小张哥嬉皮笑脸地说:“南疆的风光在姑娘啊。”他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竟然转而带着一点落寞,“好多年前了,但我记得清楚。” 这是什么风流韵事?我正要详细问问,闷油瓶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抬头一望,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昨天那个洞口附近,雨也大了起来。 但诡异的是,哗哗啦啦的雨声中,我听到了似乎是很多人在窃窃私语的声音,正是来自那个洞口的方向。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洞的确有些邪门。 闷油瓶探查四周的情况,张海客固定绳索,小张哥手脚麻利地在绳子上装好了锁扣,这三个家伙,全程没有一句话,但眨眼间就默契地把准备工作全做好了。 小张哥弯下腰,一手溜着绳子,说了句“走着”,便轻快地跳了下去,张海客紧随其后。 我也要跟上去,闷油瓶忽然拦了我一下,对我道:“你带你的刀了吗?” 刀?你还好意思提刀,我心说,是谁把我的白狗腿拧成了麻花?好在家里还有把备用的,我习惯性地带在身上,就给闷油瓶指了指,“什么意思?下面有危险?” 闷油瓶略一点头,他看向那个洞口,似乎想到些什么,但也没多说,示意我跟上。我趁着还有信号,给胖子留了句话,便和闷油瓶一起跳了下去。 昨天大半夜用手电照着看得不够清楚,下来后发现别有洞天,奇怪的是,我们在上面听到的那种好似成百上千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消失了。 小张哥和张海客已经在探查洞内的石壁了,两个人手法也差不多,都摸了一圈,看向我和闷油瓶,几乎是同时道:“人工的。” 我也凑上去看,人工痕迹并不明显,可能是时间太久了,植物的根系,雨水冲刷下来的泥土,已经掩盖了石壁原本的样子,但我用手去摸,能摸到那种用凿子之类的工具磨刻的痕迹,这是什么人凿出来的? 我忽然想到上次跟雷本昌去的那个盐湖,一路上碰到的各种遗迹,雨村似乎是一个存在于历史记录之外的区域,总是出人意料的发现。 我也来了兴致,几个人将石头墙以外的部分都大致看了一遍,整体是一个近似半圆形的洞,这内部的空间是人为挖掘的,包括那洞口也是。 再看那片石头墙,是由大小不一的石块堆起来的,我都想不到这些石头是哪里弄来的,感觉这些石头和雨村附近的地质环境不太符合,总不会是这山里生出来的。 小张哥伸出手去抚摸那些石头,我看着怎么觉得动作有些猥琐,忍不住道:“你摸什么呢?” 小张哥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的手指伸进了石头之间的缝隙中,好像在挖什么。 看起来动作很专业,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张家人双指探洞的功夫? 收回手他就转过来,把攥着的拳头递到我面前。 我一个激灵,全身进入防备状态,心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盯着他的拳头,问:“什么玩意!” 小张哥缓缓把手张开,我仔细去看,发现啥也没有,就听他笑了几声。他边笑还边对闷油瓶道:“族长,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了,太好玩了!” 我顿时感到脑门上青筋一跳,同时心里不由得自我反省:怎么就因为这个人姓张,就觉得是在正经挖土呢,小张哥绝对是张家人中的一朵大奇葩。 闷油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小张哥果然自己笑了笑觉得没趣,就不笑了。 张海客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也用手指去摸那些石头之间的缝隙,对我们道:“这些石头经常有人擦拭清理,看这些缝隙。” 其实我也发现了,这些石头不像是堆在一起为了制造一面墙,石头之间甚至可以留了一些缝隙,缝隙有大有小,并且没有被植物和泥土填满,如果这面石头墙不是最近新建的,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时常有人来清理缝隙。而我也注意到,石头墙与洞壁接触的地方,已经被杂草泥土包裹住,这说明是后者。 可是是什么人时不时来清理这些石头呢?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张哥似乎看穿了我的疑问,他吸了一口气,接着朝着一个石头之间小小的缝隙缓缓吹气。小张哥身材消瘦,面相仔细看其实很清秀,他半眯着眼睛吹气,手还要扶着石头,不像是给石头吹气,倒像是给人吹气,动作简直不要太骚。 我刚起了层鸡皮疙瘩,却听到从小张哥那传来了一阵好似一个女人在啜泣的声音。 这小张哥有毒,我心说,把石头吹哭了? 这当口我的手机忽然一震,蜜汁信号带来了胖子的消息。 胖子微信我说,老刘好像疯了,一直在哭,他还发了段语音。 我顺手点开,就听到手机里传出了一段哭声,我一惊,竟然和小张哥刚刚吹出来的如出一辙。 小张哥眉毛一挑,道:“原来那个老刘也学我吹过石头?” 我一听,忽然有点激动,问他:“这么说,你是不是也快疯了?” TBC 第五章 小张哥认真地表示他是不会疯的,他这个人抗压能力特别强。 我问了胖子详细情况,消息又开始转圈。去看闷油瓶,闷油瓶若有所思,接着他竟然也朝着石头缝吹了口气,但动作比较正常,我松了口气。 闷油瓶这边也传来了类似的哭声,我想到我们昨天过来的时候,也听到洞里传出好似很多人哭泣的声音,难道说昨晚这洞里同时有无数人在朝着石头吹气? 要么,就是风,是风穿过这些石头的时候,发出了哭泣的声音。 我想到了新疆的魔鬼城,位于风口上的风城,风穿过其中,也会发出如同鬼哭神嚎一样的声音,而这些石头明显是人为堆砌的,是故意的,为了发出这些声音。 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朝着一个缝隙吹气,可我听到的却不是哭声,而是一长串像是人讲话的声音,这就很有意思了。这一口气似乎穿越了一个迂回曲折的空间,发出的声音也拐了好几个弯。 三个人又对着一些缝隙吹了吹,声音千差万别,实在奇怪。 我回头看闷油瓶,想听听他的意见,再吹下去我要缺氧了。小张哥倒是玩得挺好,他边吹气,还要边翻译听到的声音,瞎编故事不用打草稿。 闷油瓶没有再去吹气,而是用手电去照那些缝隙,我挤过去,和他头挨着头一起向缝隙的深处看,却发现缝隙都不是直的,手电光无法穿过这些石头到石墙的另一面。 张海客翻出铲子,问道:“拆吗?” 闷油瓶点点头,张海客后退几步,就道:“这不太好拆啊,这些石头看起来是随意堆放的,实际上是有叠放次序的,又没有什么把它们黏在一起,随便下铲,拆倒是能拆,但搞不好这石墙就整片全倒了。” “这有什么难。”小张哥撸起袖子,“待我把它们都摸一遍,自然就知道哪块可以碰,哪块不能碰。” 他说着就伸手准备去摸石头,闷油瓶却忽然抬手挡了一下:“太费时间。” 小张哥奇道:“族长,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闷油瓶点头,接着看向我,道:“吴邪你来找。”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我有些懵逼,闷油瓶这是给我闪瞎小张哥狗眼的机会吗?我一时受宠若惊。闷油瓶知道我是学过建筑的,这种事情我确实更专业一些。想起之前在长白山,也是靠着堆石头把四阿公给困住,这次不是堆,是拆而已。 小张哥似乎很惊讶,看着我:“你会这个?” 我怎么就不会了,他娘的这时候就是不会也得会,我朝他一笑:“想不到吧。” “想不到想不到。”小张哥也笑了笑,“原来你不只好玩,也还有点用。” 这话我就很不爱听了,我认识的很多张家人,包括张海客在内,都有一个臭毛病,就是那种举手投足或是不经意话语间的优越感。这都什么年代了,张家也早不行了,但在他们眼中,和普通人仍旧是有区别的。普通人只能作为张家人的某种“工具”来利用,所以小张哥才会说我“有点用”。 我能想象到,如果胖子在,肯定会说必须露两手给他看,不然太跌份儿了。 这对我来说确实不是难题,这些石头这样排布,必然要考虑到受力问题,而做这种事我多少是有些经验的。 于是我也退了几步仔细看了看,又上去摸了摸,脑子里算了算。 这也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的,未必比小张哥直接在墙塌的边缘试探省多少工夫,但闷油瓶让我来算,想必有他什么道理。 我也试探了几块石头,终于有一块被我撬动后,它四周的石头没有坍倒下来,而且整片石墙仍旧很稳。我们尝试着在它周围开铲,这石墙还不只是一层,拆了最外面的一层,里面仍旧是石头。好在我们运气比较好,里面一层的石头也没有掉下来。 几个人开始配合着拆石墙,我锁定石头,闷油瓶来拆,张海客和小张哥负责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弄了好半天,终于,我看到手电的光,透过石头之间的缝隙照过去,不再是石头,我们拆到了最外层的石头。 我找好了一块,示意闷油瓶去拆,而就在这时,石墙再次发出了成百上千人吵闹的声响,我们此时都趴在石墙上,感受更为直接,听得也更清楚。 的确是风,有风从石墙的另一面吹来,气流穿过石墙,在石头的缝隙中百转千回,竟然形成了类似人语的声响。风停,声音也停住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闷油瓶手指发力——他连铲子都不用,开始拆最外层的石头。 等我们终于拆出一个可以容几个人通过的洞,我们用手电照过去,看到的还是石头,不过不是堵在石墙后的,也许是石墙的其他石料。 闷油瓶打头阵,手掌一撑,整个人就像风一样,轻快地从石墙这一侧,穿过洞口,钻到了另一侧。 张海客和小张哥紧随其后,先是把装备一一递过去,然后也很轻松地穿了过去,他们的衣服甚至都没有碰到洞口的石头。 这要靠对身体和力量多精准的把握,靠多敏捷的身手才能做到,我不由得暗暗惊叹。在这方面,张家人果然都是怪物,怎么可以变态到这种程度? 最后轮到我,我就很方,老子真的不姓张啊。 小张哥在洞口的另一边,歪头笑着看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心说这时候不能怂,大不了就是被石头砸一下,只要我闪得够快,也不会怎样。 我自己身体的灵活度,我那黑瞎子师父是检查过的,结论就是完全不是打架的料,很多动作都做不到位。再加上在村里时间久了,还长胖了一些,使我更加没有信心。 我正要尝试,就看到小张哥被闷油瓶挡到一边,闷油瓶对我道:“过来,我接着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学着闷油瓶的样子起跳,但是用力好像有点过猛,直接撞到了闷油瓶身上,他反应也是快,双臂一收,直接把我抱住,迅速从洞口提了出来。 小张哥表情僵了一秒,我正要得意,顺着手电光却看到了十分惊人的景象。 原来我们刚刚是在石头墙的“背面”,现在跳到了石头墙的“正面”才发现,这一面是有图案的,正面石头墙,是由大小不一的石头堆成的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张脸虽然是由石头组成,但是却能看得出表情,可这表情也不好形容,非要形容的话,有些肃穆,又有些阴鸷,它太大了,看得我头皮一麻。 再一看我们刚刚爬出来的洞,分明是石头脸的嘴巴,难道我们拆的石头是它的舌头? 接着,好似是要验证我们之前的猜想,从我们的背后又是一阵风吹来,风穿过石头的缝隙,再一次发出了诡异的声响。 不过这回“舌头”被我们拆掉了,洞口太大,声音的感觉就变了很多。 我转身朝着风来的方向看去,一下就又看到一张石头脸,这张脸的表情就很生动了,嘴角有弧度,越看越像是一个邪魅的笑。 “我操!”我被吓了一下,因为这个笑容和小张哥很像,再向四周照去,只见我们身处一个低矮但幽深,犹如隧道一般的山洞中,洞中立着无数山石,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一张脸,有喜有悲,有哭有笑。 风在这个空间中穿行,也不断发出哭声和笑声,一时间我有种错觉,仿佛是那些脸在对着我们哭,对着我们笑,那些石头仿佛都活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由得惊奇,“一个石头城?” 张海客道:“看起来是的,而且都是经过人工雕琢的。” “这城我是没见过。”小张哥看向我,“不过这声音,和这种场景,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小张哥道:“你听说过鬼市吗?” 鬼市?那不是后半夜卖古玩的集市吗?但小张哥要说的,显然不会是这个意思,我便说:“你讲?” 小张哥推了下眼镜,可他正要说话,边上的闷油瓶忽然拉了我一把:“别听他的。” “哈?” 闷油瓶看向小张哥:“省点力气。” 第六章 我一个没憋住,笑了起来,不过忽然也有些好奇:张海客也是个话痨来着,但每次他哔哔,闷油瓶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怎么小张哥每次说什么,闷油瓶都会有反感的情绪呢,而且还会发作出来。难不成小张哥编排过闷油瓶什么故事?改天可以好好问问,这小张哥虽然话多,但是也算有趣,是我认识的张家人里更有烟火气的。心说就给他个机会,我就对闷油瓶道:“小哥,让他说,我听听他能编出什么故事。” 小张哥啧了声:“怎么就是编故事呢?你们还没听呢,我原先在南疆的时候,就听说过,也差点见到过,我说的鬼市,跟你们想的绝对不是一回事。” 鬼市我确实是知道的,而且也去过,说起来还是有历史传统的,据说早在宋代就有。正常的集市都是在白天,这鬼市则不同,是在夜里,五更天开市,天亮闭市。因为是在黑夜中,整条集市都点着灯,人流涌动,远远看去,灯影人影参差交错,确实鬼气森森。另外就是传说鬼市上买卖什么东西的都有,那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买卖,鬼市中都来者不拒,而且买家和卖家常常是行踪诡异,前脚买了鬼市上的东西,你再回头,那卖家可能就不见了。 小张哥却道:“我说的这个鬼市,并不是坊间流传的买卖交易市场,而是一种灵异的现象。” 灵异现象?我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比起普通人已经非常的灵异离奇了,但张家人漫长的历史中,有更多的秘密和谜题。张起灵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张家一个神秘的符号,代表了那些普通人在他们平静的一生中,想都想不到的秘密。小张哥其实也有他的神秘,但他更生动,更有趣一些,这种神秘与生动的反差,客观上就对我产生吸引。 想到反正这也没别人,看了眼闷油瓶,他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我便问道:“什么灵异现象?” 小张哥好似就在等我问,他清了清嗓子,还特意瞥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没再让他闭嘴,他就来劲了。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不知道是不是编的,小张哥口中的鬼市,确实有些灵异色彩了。 南疆的深山之中,终年有雾气缭绕,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朔月夜,人们会在浓雾之中,看到点点灯火。那灯火飘忽不定,不明也不暗,隐约连成一串,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就好像集市一样,这就是当地人口耳相传的鬼市了。 这鬼市确实不同于我所想的鬼市,我前面提到的鬼市,只是看起来气氛诡异,实际上可能还很热闹,也是有实实在在的人在交易。而小张哥提到的这个鬼市,但凡进入其中的人,那必定是有异于常人的勇气的。 传说那雾中的鬼市,要的可不是金钱或什么财宝,而是人的“生气”,进去的人,几乎没有可以活着出来的,一旦鬼市出现,只要进入到雾中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当地的传说中,也只有一两个人闯了鬼市还逃了出来的,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人是活着,可神志不清,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而且他们也会较常人更快速的老去,最终油尽灯枯。 这又提到个很模糊的概念,什么叫生气?我道:“我现在就很生气,我感觉你在讲鬼故事。既然出不来,为什么还要进去?” 小张哥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继续说:“那鬼市,可以实现人们心中的愿望,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他说着笑了笑。 “你这又是神话故事了。”我道,“是阿拉丁鬼市吗。” 小张哥似乎没有听说过外国神话故事,皱了皱眉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打岔?我还没说完。” 我忽然get了治小张哥的法子,比起不让他说话,不让他把话说完好像让他更难受。 可仔细一想,我竟然能够理解他所说的。但凡是个人,内心深处就会有个什么念想,这念想一日不能实现,人就一日不能甘心,日复一日,长年累月下来,总是会想去实现它。这种执念到了一定程度,那就是心魔。 在这方面,在座的各位,想必我最专业。 小张哥道:“如果那鬼市有能力帮助这些心有执念的人达成心中所想,付出躯体的生命又何妨呢?” 我端详着小张哥的表情,忽然觉得他讲出这样的话,改变了我对他的固有印象,这也是个有执念的人,只是他更善于隐藏。 但这时候并不想和他抒情,我问:“那请问跟我们眼前所看到的石头城,又有什么关系!” 小张哥道:“都说了要你别打岔,我正要说到。” 我暂且按捺住,听他继续说到,那片浓雾终年不散,即使没有鬼市的时候,人走进其中,也常常迷路转向,所以是一块禁地。但离奇的是,某一年山中忽然连降七日暴雨,暴雨过后晴空万里,积云散去,那片浓雾竟然也跟着散去了,人们第一次看到原本浓雾下的山林。 山林中除了树木,还有数不清的石像。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建造了这些石像,又或者是从何处搬运过来的,可它们浑然天成,就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石像造型各异,身形不是非常分明,但面目却十分传神。人们看到,这些石像的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各异,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有人认出了某些石像,似乎正是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同伴。 “所以,是那些走进鬼市中的人,都变成了石头?”我问道。 小张哥摊摊手,道:“传说是这样的。” 张海客道:“你这传说靠谱吗,真不是你临时编的?” 小张哥道:“如假包换,你不觉得和我们当下看到的很像吗?” 我心说换什么换,再换个故事?我内心里并不是很相信这个传说,转身去看我们附近的石头,和小张哥讲的故事太像了。石头一个个立在那,就好似一个个化作石头的人,它们也形态各异,衣着动作并不是很容易区分,但每张石头脸都面目清晰可辨。 我一连看了几个,也忽然感到有些头皮发麻,这些石头脸的表情虽然都不同,但仔细看却觉得有着某种共通的情绪。 无论是笑,是哭,是怒,是呆,不知道我是不是着了小张哥的道,我感到这些表情的背后,都有同样的一种基调,是悲伤。 我指着一个距离我们很近的看上去是笑着的石头脸,问他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张脸虽然在笑,但下一秒就要哭了?” 等了半天,三个人都没有反应,我一回头,就发现不对。 闷油瓶他们的状态突然切换了,小张哥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转而朝我低声道:“哭?怕是要哭,还要哭给你看。” 我一时没搞懂,再一看石像,忽然发现了问题,这石头脸的角度,怎么好像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张脸,刚刚明明是面向站在我左侧的张海客的,怎么我回头说了句话的工夫,此刻却直直地面向我了? 我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又向右迈了一步,挪到闷油瓶身边,接着,我便看到那张脸,也极其缓慢地,但非常坚定地转向了我。 小张哥道:“不得了不得了,石头活了。” 张海客也慢慢靠过来:“是不是机关。” 我拉了拉闷油瓶,挡住自己,想看石头脸是否还转,果然就转了。 于是我在闷油瓶身后道:“怎么回事,你管管,它老看我。” 第七章 小张哥说:“吴邪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他又不是你保镖。” 闷油瓶默默伸出手臂,把我挡得更严实。 张海客就笑了下,可没想到那石头脸忽然又转向了张海客,看得他一愣。 张海客奇道:“难道它认得这张脸?” 我看向张海客,其实张海客现在不刻意模仿我了以后,面部已经不那么像了,可不管是不是人脸,这石头脸会动本身就有古怪。 正想着,又是一阵气流,这山洞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那石像身上也有孔洞,石头脸发出了啜泣的声音。 这就很尴尬了,这石头像非要追着我,还要哭? 张海客道:“你小子惹得风流债?” “什么?”我叫道,“我没有这么重口!”同时有些心虚,风流债倒没有,怕是我这逢尸必起的命格,又发挥作用了,难道这不是石像,而是某种僵尸?石头僵尸? 仿佛是要印证我的猜想,那石头像忽然整个一震。我们集体退后一步,接着就见到更让人惊讶的景象:我们面前这条幽深甬道中的石像,好似同时活了过来,我们面前能看到的所有石像,都开始震动。 我们退到石墙墙根处,随时准备撤退,不过那些石头像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发生“尸变”,而是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离我们最近的,也就是刚刚追着我的那个石像,头部忽然裂了开来,接着表层的石料脱落,露出了下面的另一张脸。 我还没来及看清楚,附近的石像也都开始脱落掉表层石料,一时间整条甬道就升起了许多烟尘。 这个地方有些蹊跷,烟尘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会对人产生危害的东西,我们几个都遮住口鼻,眯着眼睛静观其变。 也许是因为这次身边一下有三个张家人,我明显感到内心中的兴奋和好奇要大于对事态突变的担忧。闷油瓶就不用说了,张海客的本事我也是见过的,而小张哥,除了幻境中的印象,我与他没有更多的交集。但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他也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能够保全自身,必定不是个会随便挂掉的小角色。我这个人身体也有惯性,在这样的队伍中,我潜意识里就会认定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姓张的总会第一时间想出对策。 用胖子的话说,这他妈就是迷信啊。 可我确实紧张不起来,直到那烟尘中,突然有一只干瘪的,颜色发黑的手朝我的脖子伸了过来。 几乎就在我侧身躲避的瞬间,闷油瓶手起刀落,砍掉了那只手臂,我同时看到张海客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时刻准备着,而小张哥则一下跳开到离我远了一些的地方。 这什么意思?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张哥,只见他双眼直视前面的烟尘,完全没有理会我,那完全是他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我一下就推翻了刚刚的想法,这三个人虽然都姓张,但是这他娘的只有闷油瓶能信啊。 可能由于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闷油瓶出手帮我已经成为他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张海客则是针对“出现危险”作出反应,就是做好防御准备,保证自身安全。小张哥就比较“过分”了,他本能的反应是远离危险源,因为我在他眼里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他并不会时刻关注我的安危,如果我这边有危险出现,他首先的反应是先跳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们中到底谁更能代表张家人? 眼前的景象并没有给我留更多思考这件事的时间,烟尘中传出了一系列什么东西爆掉了的声响,没过多久,烟尘便渐渐散去。 我看到石头像都不见了。准确的说,不是不见了,而是全部脱落了,转而留下了数不清的尸骸。 我也见过很多粽子了,大的小的,干的湿的都有,但如此大规模的粽子集合的场景,还是比较少见的。 离我们最近的那个,表层石料已经全部脱落,里面包裹的是一具干瘪的尸体,尸身是发黑的颜色,但皮肤头发,甚至牙齿都在。我记得之前石头脸上是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此刻我看到尸体的脸上也是同样的笑。 石头脸看不出特别明显的细节,可里面的人脸就很生动了,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而不知道是不是外层坚硬的石料脱落,里面的尸体有些物理反应,手臂突然弹了出来,就被闷油瓶给砍掉了,此时此刻它看上去有点狼狈,笑中带哭。 等了一会,洞中的那些尸骸没再有什么动静,闷油瓶他们就去查看其他的尸骸。情况都差不多,有一些失去支撑已经倒在地上,更多的是仍旧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还有一些石料没有完全脱离,上半身是粽子,下半身还是石头。 “族长,你见多识广,你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小张哥问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表示还不能确定。 我忽然想到小张哥以前在闷油瓶身边的角色,像一个巨型的逗哏,他特别会演,还特别会给闷油瓶制造装逼的空间。 但如今物非人非,这不是行走江湖,闷油瓶也从来不故意装逼,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乱说,显然这洞中的情况,他也没有预料到。 为了不冷场,我好心道:“像不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灾难,这些人一瞬间都石化了。” “我觉得不是。”张海客立刻否定我,“如果是灾难,为什么这些人的表情不是惊恐?而是各种各样的。” 他说着做了个大惊失色的表情:“你就会这样。” 我看到自己的脸做出那么又怂又挫的表情,非常气愤。 闷油瓶并不理会我们鬼扯,他正在认真查看一具粽子的身体,我也凑上去,就看到这粽子脸上是一个非常惊恐的神情,别说,跟张海客刚刚假装得还真有几分相似。 闷油瓶用刀尖小心地去分离它身上剩余的石料,然后我们就看到,这粽子,是裸着的,没穿衣服。 我对张海客道:“看到没,衣服是他扒的,风流债是他惹的。” 闷油瓶没理我,我笑道:“这粽子是不是本来就没穿衣服?” 闷油瓶点头。 “那按照你的猜想。”张海客对我道,“这个人在灾难发生时候,正在洗澡。” 小张哥就说:“那不一定吧,脱衣服不一定因为要洗澡,还可能正要跟人上床。” 我只是随口一说,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姓张吗?我就道:“非要照着这个思路说,那我觉得他说得靠谱。”我指着张海客,“上床不一定要脱衣服,洗澡得脱吧。” 小张哥摸了摸下巴,对我一笑,“哦,不一定脱衣服。” 我老脸一红:“你笑个屁。” 闷油瓶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这些人不是死在这里的。” 闷油瓶一发话,我们都安静下来,他继续道:“他们是死后被人带到这里来的。” “带到这里?”我想了想,觉得奇怪,“所以说这里不是一个灾难现场,而是一片墓地?” 闷油瓶嗯了声表示认同。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死得样子还有些共同之处? 闷油瓶稍作解释,他觉得这些人的死因应该是相同的,所以死后尸体的状态也很相似,然后都被人带到了这个地方,排列在一起,这里的确是安放尸体的地方,那么可以说是一块墓地。 至于死因是什么,闷油瓶暂时也不能确定。他指着前方的黑暗深处,道:“再往里走,也许可以找到原因。” 几个人开始向着甬道更深的地方走去,时而还是能感受到风,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石像都脱落了的原因,我们几乎听不到那种石像发出来的声响。 但无声中,从一具具干瘪的僵尸旁经过,也足够惊悚。它们每一个都干瘪得不成人形,可脸上却有着生动的表情。而且仔细想想实在奇怪,为什么死了之后还要在尸体外面糊上一层石料一样的东西呢?是一种特殊的棺椁吗?那具裸着尸体尤其古怪,一般人死了之后,都会下葬得体面一些,衣服还是要穿的。 除非,我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人死的时候,真的发生了类似石化的反应,外层的石料不是其他人涂上去的,而是皮肤生长出来的,皮肤和外面的石料一样的东西黏在了一起,无法剥离,尸身也僵硬住,只能整体挪动。 这就细思极恐了。 我时刻留意着,毕竟我是什么体质,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闷油瓶习惯保持谨慎小心的状态,张海客和小张哥看上去则更轻松一些。我不知道他们心里都有哪些猜想,不过目前来看,他们对于这些谜题,虽然不能确定,但并没有脱离他们的掌控。 这种自信我是很难有的,我这个人总是想太多,入行又太晚,跟张家人比起来,经验这种东西,永远是欠缺的。 正这样想着,我们身侧一个粽子突然“动”了一下,可能跟之前那个朝我伸手臂的一样,是一种物理变化,不过这次,这个粽子朝着小张哥倒了过去。 我还没有亲眼见到过小张哥打怪,印象中他的嘴里藏了很多削铁如泥的刀片。果然我眼前寒光一闪,小张哥从嘴里吐出一片,角度刁钻,姿势凌厉。 那铁片钉进粽子的脑袋里,粽子直接被打得向另一侧倒去。 小张哥颇潇洒地从粽子身上迈过去。 我实在忍不住了,对他道:“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玩过一个小游戏。” 小张哥问:“什么游戏?” “植物大战僵尸。”我道。 “没有,听起来不是什么正经游戏。”小张哥嘴角抽了下,转而就阴险地笑了笑,“你不要小瞧我嘴里的东西,我亲你一下,你就玩完了。” 我心说谁他妈让你亲,就听闷油瓶冷冷地道:“你敢。” 第八章 闷油瓶这两个字一出,不仅是小张哥,连我也愣了一下。我从来没听到过闷油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似乎是一种威胁,威胁中还带有一丝微妙的不爽的情绪。 闷油瓶很少外露情绪,偶尔遇到很危险的情况,可以看出他的一些担忧,但那也通常是针对我们。关于他本人内心里的喜怒哀乐,他几乎从不表现出来。 这小张哥也是奇人,能让闷油瓶这样说话,我已经有点佩服他了。 再仔细一想,闷油瓶是不爽小张哥说我要玩完,还是不爽他要通过亲我的方式使我玩完?还是两者都有,我觉得这个问题有待考证。 小张哥发现气氛不对,立马改口道:“我说笑的族长,我只是稍稍解释下我怎么使用嘴里的东西,他是你的人,我哪里会动。” “什么你的我的!”我莫名其妙,“俗话说祸从口出,我劝你把嘴闭上歇一会。” 闷油瓶不再理会他,继续边走边查看路过的尸骸。 小张哥看向张海客,有些求助的意思,张海客说:“现在谁是族长面前的红人,希望你也能明白。”说着拍了下他的肩。 小张哥让张海客把话说清楚,两个人一讨论,好像我是什么妖言惑众的狐狸精,把他们族长迷得神魂颠倒,从此君王不早朝国将不国了一样。 我开始想念胖子,二对一,我心说他妈说不过了。看了眼手机,仍旧没信号,也不想跟这两个话痨多说,就跟着闷油瓶去看那些尸骸。 查看了有二十多具,我发现这些尸骸还有个共通之处,就是看上去年纪都比较大,年轻人和小孩是少数,这让我不由得做些联想,难道是他们体内有什么东西,随着年纪的增长而使他们发生那种石化的反应?年轻人和小孩则是遇到特殊情况才提前石化。 我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闷油瓶收回刚刚用来检查尸骸的刀,只说有可能。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穿着衣服的尸骸,他们身穿的衣物,似乎是一种特别的民族服饰,不像是汉人的衣服。而尸身外层的石料有隔绝空气防止尸身腐朽的功能,很难看出这些人死了多久,他们的衣着也没有对应的历史时代特点,这些尸骸的背景很迷了。 闷油瓶倒是经常出去巡山,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些尸骸,还有关于这个山洞的只言片语。如果有,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像小张哥那样讲给我们听,他会一个人想,有结论了才告诉我们。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条排满奇特尸骸的甬道中走了好一会儿,却仍旧没有看到尽头。 我看着它们,又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闷油瓶:“这些尸身外面的石料为什么会突然脱落?” 小张哥听到就赶了上来抢答,他道:“肯定是环境改变的原因。” “环境?”我向四周看了看,“这里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 小张哥道:“你说的只是表象,你想想我们进来的时候干了什么。” 我们进来的时候,拆了石墙。 小张哥看上去很了解的样子:“这些人不人石头不石头的东西,可能几百年来都立在这里,这洞内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粒灰尘都一直维持着同样一种状态。还有风,你不觉得这洞里的风也很有意思吗,石像和石墙与风都是有互动的。” “你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刻意布置,甚至经过计算的?” 张海客也走上来,讲他曾经下过一座古墓,有一间耳室就相类似,他当时想拆门而入,但一个更有经验的同伴阻止了他。那个同伴告诉他那间耳室在建好封门的一刻,就使得其内部环境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一旦从外部打破,里面的所有东西全都化作尘埃。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机关?”我道,“那后来呢?” 张海客说:“的确是机关,但也不是不能破解,张家人都很擅长机关的。” 讲故事还不忘吹牛逼,我很服气,就追问怎么破解的。 张海客不告诉我,还说:“你跟族长关系那么好,你问他好了。” 我看向闷油瓶,闷油瓶看了看我,道:“是声音。” 声音?我问:“声控的?” 张海客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如果拆门,或者用土炸药之类的发出很大的声响,那耳室内的一种引线便会振动,即使是很微小的振动,也可以带动里面破坏性机关的运作。” 张海客说着挑了挑眉毛,对我道:“明白了吗,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虽然不是很懂古墓中的各类机关,但张海客的意思我也大致能理解了。他讲到的那座墓,关键在于声音,而我们当下所处的环境,关键应当在于气流。 “是风?”我问,“石墙石头之间的缝隙,都很干净,有人时不时进行清理,是为了保证风可以通过。” “八成如此。”小张哥点点头,他说着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对我道:“可以啊小朋友,脑子还是很灵光的。我就说族长不会看上个里里外外都是傻子的人。”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他妈说谁里里外外都是傻子,他看上谁先不说,但你丫这满嘴不着调的,不怕再被遣送回乡啊。” 小张哥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同时脸色一阵难看,我知道我又戳到了他的痛处,看来闷油瓶不只遣返过他一次。 小张哥低声嘀咕:“他连这都和你说,不得了了。” 我笑了笑,看闷油瓶也没有否认,想必我的猜想是准的,这个山洞中的风,是一个很特别的元素,石墙中的那些缝隙,也是特意留下的,有风吹过时,会发出诡异的声响。我忽然有个灵感,难道这条甬道就像一个管乐器,气流通过发出声响,感觉原理还真差不多。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造就了这一切,这些尸骸又是什么人。 我正想着,忽然发现我们眼前的尸骸,似乎有些不对劲。 按照刚刚的推测,我们拆了石墙,闯入这里,使得这里的环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而就像是蝴蝶效应,原本结在尸身上的石料纷纷脱落,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些石像没有受到影响,石料并未脱落,也有一些只脱落了一半。我们一路上也见到过很多。 可我们当下所处的位置,附近已经全部都是石头像了,没再见到有脱落外层石料的尸骸。 更加奇怪的是,我感到此刻就在我右手边的这个石像,怎么和一开始伸手要掐我的那个尸骸一模一样呢?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我印象深刻。 可此时它分明是好好的石像,应当已经被闷油瓶砍掉的“手臂”也在。 我看向闷油瓶他们,发现他们也盯着那个石像看。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到过?”我问。 “别问我,我脸盲。”小张哥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气流经过,那石像再次发出很耳熟的类似啜泣的声音。 我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难道我们不知不觉走回了最开始的地方,甚至,连时间都逆转回到了一开始。 第九章 这种想法一出,我立马先自己否定掉,这又不是科幻剧,时间是不可能倒流的。看向闷油瓶,他微微皱眉。 一旁小张哥忽然说:“吴邪,它好像在看你。” 我有些惊讶有些疑惑地回头,却发现并没有,小张哥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压住怒火,心说这个人无论什么情况发生都不紧张的吗,刚刚还一副认真起来的表情,脸说变就变。还是说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闷油瓶和张海客可能和我想得一样,迅速去查看附近的其他石像。 因为刚刚来的路上,几乎每经过一具尸骸,我们都大致看过,所以对于一些脸还是有印象的,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脸。 我回身用手电照去,过来的路已经看不到尽头,这些石头似的尸体摆放位置也都很规律,但我敢肯定我们没有走一点弯路,鬼打墙也没有这么玩的。 小张哥看向我,道:“吴邪,你来分析分析。” 我不知道他又想给我下什么套,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理。 小张哥见我不答话,又道:“我是认真的,我虽然是个姓张的,活得比你久,不过和这个洞里的情况一模一样的,我也没遇到过。”他说着指了指张海客,“他说你很聪明,所以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想到小张哥还很谦虚好学?我看了看张海客,后者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厮以前肯定跟踪模仿过我,确实对我很了解。不知道他到底和小张哥说了什么,如果讲得是十几年前的事,我怎么样也联想不到“聪明”二字。 这种情况很像鬼打墙,不过我感觉不是。如果是回到我们一开始出发的点,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石墙怎么不见了。当然不排除机关的可能性,这条幽深的甬道,是一个不小的工程,这附近我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墓,但不代表它不可能存在。这种甬道就很像是大墓的陪葬人俑的坑道,那可是秦始皇陵规模的。 假设这里是一座大墓,那么会有一些巧夺天工的机关,也不足为奇。 但是眼下也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和胖子待久了,脑回路会变得特别直接,我当下只有一个想法。 我看了眼闷油瓶,闷油瓶也看了我一眼。 两个人同时抡起手上的家伙,各朝着面前石像的一侧敲了一下。 石像纹丝不动,我们再去敲,刀柄敲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声响,这石头里面是实心的,是货真价实的石头。 “是复制品。”我收回刀,闷油瓶和我同步的动作,把刀卡在后腰上。他显然也是同样的思路,所以才会和我一起去敲石像,我有些小得意。 我继续道:“这些石像,是比照刚刚我们看过的那些石头尸体雕刻而成的,连排布方式也是一模一样的。” 张海客也去敲旁边的石像,果然也并没有脱落,里面没有尸骸。 “有意思。”张海客道,“看来还是一比一的复制。”他说着去查看石像的底座部分,地上没有多少灰土,石像上的信息跟前面一样,也不多,我们看不出这些石像的年代。 “复制品?”小张哥也去看,“复制它们做什么?” 这我还没想到,但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我道:“不过一开始我们遇到的那批石像,外层的石料是没有脱落的,就和这边几乎一模一样,会不会是一种障眼法,为了隐藏真正包着尸骸的那个?” 小张哥就摇头,道:“这很好区分啊。” “不一定吧。”我追问,“如果石料不脱落,就很难发现区别,而且刚刚是我和小哥去敲的石像,你可没敢动。” 我笑着看向他:“说说你的顾虑。” 我知道张家人行事都是谨小慎微的,这条甬道中有两批一模一样的石像出现,确实非比寻常,闷油瓶一定是有了十分大的把握,否则他不会轻易去碰可能有问题的石像。 小张哥道:“可能性多了,如果按照你的思路分析,这两批石像中,一批是另一批的掩护,那么这上面肯定会做些手脚。”他说着看向我,“比如在石头上涂些你听都没听说过的毒。你的血跟族长的可不一样,年轻人你要懂得爱护自己。” 我知道他是故意吓唬我,但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而且我还感觉到,这话里有某种暗示,小张哥在告诉我,我跟闷油瓶始终不是同一类人,我永远无法去做和他一样的事。 这是我内心里很难绕过去的一个坎,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让我更加不爽。 我们继续前进,石像一个接着一个,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每经过一个石像,都要敲一下,像四个神经病,就好像在问石像“有人在家吗”。不过也发现,这段路上确实都是真石像了,不再是石头尸骸。还有一些别的发现,这些石像,似乎不是同一个人雕刻的,或者说不是同一种雕刻手法。 有些石像非常精细,面部五官栩栩如生,表情生动,有的却是比较“潦草”,只能看出“神”,“形”就不那么精准了。难不成还有偷工减料的? 想想也是,这么多的石像,如果每一个都精雕细琢,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吧,还有时间。想到前面那些粽子身上的衣服,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的部族,是不是崇尚石头,死了也要变成石头,还要再雕个石像。 这次没走多久,就走到了尽头,没有再看到一模一样的石像。我们面前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这次我隐约听到一种熟悉的声响,是水声。 有水的地方,就可能有活路,也许我们可以从另外一条路出去。 甬道和后面空间接触的地方,也是一个洞口,闷油瓶打头阵,我们一个接一个跳了进去。 拿起手电四下一照,又不由得一阵惊奇。 这个空间,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图书馆。有好几多架子,不过架子上面不是书,而是无数的石像。但这些石像尺码都缩小了很多,样式也多了许多。 一时之间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不是图书馆,而是石像博物馆。 从形态各异的花鸟鱼虫,到造型清奇的神仙鬼怪,再到层次繁复的亭台楼阁,各式各样的石雕,塞满了所有的架子。 我十分惊叹,这些石雕工艺都很高水准,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我也是在古董交易界混过的,石头做的东西要么不值钱,要么就是天价,我眼前的这些,绝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张海客也感叹:“回头得叫胖爷来,他肯定喜欢。” 我不禁后退一步,心说这两个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过他说得对,胖子就喜欢巧活,他很看重手艺。 闷油瓶也拿起一件查看起来。 我一开始还没敢动,看到他拿起来,不由得也想用手摸摸。 那些架子与其说架子,不如说是在石壁上挖的格子,挖得还很整齐,排列布局都很美观,每个格子里都有石像。我伸手先是在其中一个格子上摸了一把,纤尘不染。 “都说了这里的东西不能乱碰。”小张哥对我道,“你又忘了?” 我知道他又想吓唬我,这嘴上不能输,我就道:“我身上,其实已经……” 我本想说已经有了另一种血,虽然时好时坏,但救过我几次命,顺便也吹一吹。 没想到张海客插嘴道:“已经流着族长的血脉了?” “什么?”小张哥奇道,“族长给你输过血?你什么血型。” 张海客道:“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理解不上去呢?”他说着看了看我肚子。 反应过来我特么血往上涌,正要发作,转头就看到闷油瓶站在我旁边,手里正拿着一个送子观音的石像。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露出有些无辜的表情。 第十章 我看着这三个姓张的,十分震惊:“你们张家人想孩子想疯了?老子没有这种功能!” 张海客摸着下巴说:“被你发现了,张家已经好久没有新生儿了,如果族长的血脉能延续,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他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回头我给你找找灵丹妙药。” 小张哥叹口气:“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没什么好说了!” “滚!”我拍掉张海客的手,感到脸上发烫,“你们都是张家哪届表演班毕业的?” 闷油瓶迅速严肃起来,对张海客和小张哥道:“别闹了。” 他把那个送子观音石像送到我们面前,又指着我们对面某一个格子,道:“这个石像,那边也有相同的。” 我们此时所处的石洞,相对开阔一些,石壁上的格子有很多排,尽头又是洞口,水声也是从那边传来,想必又是一段甬道,通向一个有水的地方。 我们走到闷油瓶指的地方去看,果然又看到一个送子观音像,拿过来跟闷油瓶手里的对比,两个石像的造型完全一致。 送子观音是民间信奉的可以给家里增添子嗣的神佛,以前人们会在家里供奉这么一座观音像,祈祷家里的女眷能怀孕生孩子。不过送子观音像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模板”,所以很少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佛像。 再一看,何止这座观音像是相同的,这个格子中其他石像,也都和对面格子中的是相同的。只是没有按照同样的位置排列,所以一时间不那么容易发现。也不知道闷油瓶眼睛怎么就那么尖,而且还最先发现了这送子观音像,这石像甚至只有巴掌那么大,我也没好意思再问他。 我们搬下几个有典型特征的石像对比,发现两边的石像整体造型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细节刻画上,手法不尽相同,一种比较细腻精致,一种则更加奔放一些。 我心中一动:这不是跟刚刚路上看到的石像人类似,都是双份的,这个洞里的一切,似乎都进行了复制。 一时没有头绪,几个人干脆就地坐下研究。我对石刻雕像了解不多,石料大致能认得出,倒不是很稀有的种类,不过雕得细致入微,生动传神,弥补了材料的不足。 他们三个都在仔细对比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石像,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是从鉴赏古玩的角度出发,可能张家人有独特的甄别技巧,我也想学习一下。 张海客看了会,对闷油瓶道:“这应该是两批人分别雕刻的,你看呢?” 闷油瓶没有在看我们搬下来的,而是先是看一边的格子,然后又去看另一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听到张海客问,回头道:“是。” 这我也看得出来,我道:“为什么要雕刻两份?如果这是个墓,墓主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强迫症,什么都要一模一样的两份。” 张海客道:“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什么?”我问。 他笑了笑:“容我再想想。” 我骂了句,心说这些姓张的,不管是话多还是话少,总是把事情藏住,你就得刨根问底,才能套出几句话,还不如自己琢磨。 张海客却反过来问我:“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怎么又到了考问环节,我很不能理解:“我现在没什么头绪,你们都还没有定论,以我的经验,更想不出来。” 张海客就笑:“你的经验确实没有我们多,但是你脑洞大啊。” 我斜了他一眼,心说他妈被你说中了,我还真有个脑洞。 这种情况,让我联想到一种理论,有点玄乎,但是很多小说电影都拿它作文章。具体到我们眼下的情况,就是这个洞中的一切,无论是前面的石像人,还是我们此刻看到的这些格子中的石像,相同的两份,并不是一种复制,而是一种不同时空下的共存状态。 “这其实是个细思极恐的问题,但假如这种状态存在,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洞里的一切为什么都是两份了。”我将脑洞讲了出来,“我们现在看到的两份,但实际上是一份,一个是过去的,一个是未来的,或者一个是在某种条件下,另一个是在另外一种条件下的。” 小张哥惊讶地看着我,似乎被我的脑洞给镇住了。 我指了指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石狮子:“你们看那个看上去比较粗犷一些的,如果再精雕细琢一下,是不是就变成另一个了。它们也许就是同一个,但这两种状态正并存着呈现在我们眼前。” 张海客给我拍了拍手,小张哥就道:“我没听说过这种理论,不是你临时编的吧?” 张海客对他道:“我都告诉你了,多看看科幻电影和小说,了解一下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 “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小张哥语气中带着不屑,“你真的变了。” 张海客笑了笑:“我们好像不太熟,你以前认识我吗?” 小张哥眯了眯眼,说:“我认识张家人。” 这两个人这几句对话,看得我很有兴致,我对小张哥的了解仅限于之前的幻境,还有上次在北京的短暂接触,他非要见闷油瓶,还宣称要振兴张家,是个执着的保皇党。我记得他曾经说,他是张家里干脏活累活的那类人,想必从小接受的教育,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如何保全本家张家人。但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做这种事,必然要先“洗脑”,给他们塑造一个世界观。 人总是心里相信什么,才会去做。 张海客却不同,他作为海外张家人,是最先被外部世界改变的人。我和他其实也没有很交心,但也许是因为他模仿我成了习惯,我看他也仿佛多少理解他一些想法。张海客是很积极做改变的另类张家人。 我忍不住对小张哥道:“张家人有什么了不起,他现在积极退族保平安,你也了解一下,干脆你们都跟我姓。” 小张哥脸色很差,显然觉得我说得是非常不切实际的事情。 “你之前都是在什么闭塞的地方待着?”我追问他,“科幻电影真的不看看?那AI你知道不?区块链呢?” 张海客立马接道:“我了解,我们回头交流下。” 我比了个“OK”给他,小张哥给了我们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我道:“时代变了,你也想开点。” 小张哥转而哼笑了声:“瞎掰那么多,眼下的问题你看明白了?我已经看出些名堂了,我去跟族长说。” 我一秒装逼失败,拉住他:“什么名堂?你说说。” 小张哥正捧着一个石像,他推了下眼镜,把那石像递给我了:“闻出了点名堂,你也闻闻。” 我接过来,我的鼻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又担心他搞什么花样耍我,就说:“我才不闻,你爱说不说。” 小张哥就笑了,果然忍不住说道:“我要说的,我闻到这石头上,有死人味。” “死人味?”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些久远的往事。 小张哥点头,指着一边的格子:“这边的东西,大多是从土里带出来的。”又指了指另一边,“那边的就不是,是有人比照着雕刻出来的。” 小张哥又指着自己的鼻子:“土里埋过的东西,都会有死人的味道,我是不会闻错的。我就是张家的狗。” 我很惊讶,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把自己比作狗,语气还这么骄傲。 “你行,我闻不出来。”我看了眼张海客,张海客点点头,也表示认同。 小张哥更骄傲了,又道:“不仅仅是物件,离我近一些的人,我也能闻出他们身上不同的味道。” 他这样说,我就偷偷指了指闷油瓶,问:“那他有什么味?” 曾经有人说闷油瓶身上也有死人的味道,我没闻出来,不知道小张哥能不能闻出来。 然而,小张哥立马拉下脸,不情不愿地说:“跟你一个味,你闻闻自己吧!” TBC 第十一章 我低头闻了闻自己,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就道:“自己的味道早就习惯了,闻不出来。你怎么跟我家狗想的一样,它叫小满哥,你叫小张哥,你们名字也很像。” 小张哥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正要说话,闷油瓶忽然出现,又将一对石像送到了我们面前:“相同的石像中,其中一个会有特殊的标记,另一个没有。” 三个人接收到闷油瓶的信号,老实下来,张海客接过来我们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对腾空的飞龙,其中一条的一片鳞甲上,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文字又认不出是什么字,另一条龙对应的鳞甲上则没有。 张海客给我们指了指,问闷油瓶:“你说这个?” 闷油瓶点点头,我立即拿起另一对石刻的马看,果然发现其中一个石马的马鞍上,也刻了那个标记,隐藏在马鞍的纹路中,但确实是同样的标记。 我们将手头的分了分,有标记的都是相对更加精细的,而没刻符号的,风格又是统一的,稍稍粗犷也随意一些。 “这什么意思?”我看了看闷油瓶,“你是想说,这个标记是合格的意思吗?” 闷油瓶给了我一个别闹的眼神,对小张哥道:“你应该闻出来了。” 小张哥笑了笑:“那是自然。”他说着点了点刻着标记的那排石像,“这些刻了标记,都是土里带出来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理顺下情况就是,这个洞中,摆放了相对的两排石像,一排石像都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按照小张哥的话说,还都是从墓里挖出来的,而它们被人做了统一的标记。另一排则不是来自墓里,也没有标记。 这标记也是一个谜团,一般刻下标记,都是为了表明出处或者所属,比如古时候的瓷器,就会在瓷器的底部印上瓷窑的简称,或者工匠的名字。可这个标记我实在没有认出是什么字,看了看闷油瓶,就问他认不认得。 闷油瓶竟然真的点点头,告诉我们这个标记,可能是几十年前一个已经消失了的村子的印字。 闷油瓶在这边的山中寻访,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在这附近的深山之中,有一个村子,村子中家家户户都会石刻,而且村里人个个都手艺精湛,雕刻出来的石像,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十分有灵气,价格也在普通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个村子远近闻名,也曾有外地的人慕名而来,买下些石像运到很遥远的地方。但村子里除了一两户人家对外联络,其余人都深居简出,很少被外人见到。 他们日日夜夜地雕刻石像,不为赚钱,也不为扬名,刻石头就像是普通人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又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 但村子里也有个规矩,每一个石像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雕刻重复的事物,而且外面的人每次来村子,只能买走一个。送出村子外的石像,都会刻上这样一个符号,有人能拿到这样一个石像,都可以当传家宝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十年前的某一天,整个村子忽然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人们到往常会与他们交流的人家时,发现原本在那里的房屋,院落,通通都消失了。那里树木茂密,河流从山间穿过,仿佛就从来没有一个村子存在过一般。 要不是人们还能在自己家里看到从那个村子中买到的石像,人们都会怀疑村子是一个集体幻觉。 更诡异的是,村子消失之后,人们渐渐发现,留在家中的石像似乎开始给家里人带来坏运气,石像似乎因为村子消失了,成为了不祥之物。于是人们纷纷把家里留下的石像破坏丢弃掉了。从那以后,村子就成为一个传说,只存在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里了。 至于那个印字标记,闷油瓶也没有亲眼见到过,但与传说比较相符。 闷油瓶讲完后,我们互相看了看,小张哥就道:“族长,没想到你还会讲故事,还挺精彩的。” 我心说你就拍马屁吧,以上故事记录下来也有我自己的一些加工和想象,实际上闷油瓶讲出来的部分,不超过十句话。不过想象一下闷油瓶在村口跟大爷聊天听故事,画面还是很有意思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听说的,下次也带我去听听。 闷油瓶道:“传闻而已。” 小张哥又道:“就算是传闻,那也一定有一个原始的模子,要我来猜,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带标记的石像,搞不好就是村民丢弃的那些。村民可能把他们都埋起来了,许多年后,又有人给挖了出来,摆在了这里,这样就说得通为什么这些石像都有地底下的味道。” “你不是说有死人味吗?”我追问,“难道是跟死人埋在了一起?” “死人就是土的味道啊。”小张哥反来问我,“人都死了,就剩骨头了,能有什么味?” 这人说话果然不能全信,我又问:“那村子呢?为什么消失了。” 小张哥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石像,看过来的眼神显得很冰冷,他道:“一个小村子而已,地震、山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它。” 我叹口气,感到有些头痛,就听他转而似乎有些失落地道:“别说一个山村了,时间可以毁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我疑惑地看向他,就见他面色冷峻,显然说到了他很在意的事。 是时间吗?张家人的寿命都比普通人要长很多很多,他们也会明显感受到时间在自己身上的作用吗?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没有看我们,张海客也不说话,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我就笑了,对小张哥道:“别装深沉,说人话。” 小张哥看了看我,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戏谑的表情,他道:“你不姓张,你还是无法完全体会我的心情。” 我更想笑了,我道:“我一点也不想体会你的心情,我现在只是好奇这些石头而已,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小张哥这种态度,和张海客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很像。张家强大得太久了,他也活得很久,在他眼里,我这都是在给自己加戏。 “还是想想是什么人把它们重新收集在了一起?”我拿起一个没有标记的石像,“还有这些复制品呢?” 小张哥摸了摸下巴,道:“这我还没想好,说到复制的话,肯定有什么目的吧。” 我看了眼张海客,这家伙就是一个复制品,我要采访一下他,我对他道:“有请张海客先生讲一讲为什么要做复制品。” 张海客啧了声,道:“我的事早就和你说过,这没有可比性。” 我其实也觉得没有可比性,张海客模仿我,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像我,可这些石像,却可以让旁人看出哪里不像,虽然造型结构都一致,但神韵和手法还是很容易看出不同的。假设带有标记的石像是原型,那么没有标记的那些石像,更像是一种练习,不追求像,只是为了刻出这么一个东西。 这该不会是某个美术系的学生们的作业? 我将想法说了出来,张海客就点头,道:“没错,这些模仿都太不专业了,首先对模仿对象的观察都不到位。”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一个激灵:“等会,你这么说,你丫到底怎么跟踪偷窥我的?” 张海客笑了笑,笑得非常坦诚,他说:“有段时间我就住在你家附近,你每天做什么我都了若指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这都有记录的。” 我也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我想选择杀人灭口。” 张海客搂了搂我的肩膀,道:“别这样,我可以把这些情报卖出去,我们对半分。” “你他妈敢!”我骂道,心说我好歹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这是什么八卦素材,给不给人留点面子。 张海客看向闷油瓶,就道:“你想不想知道?这小子有段时间,每天都靠酒精过活,喝两口就醉,醉了三个月,你真应该看看他那副样子。” 我操我心说,张海客这厮是要扒人底裤吗。 那是闷油瓶进青铜门而我从长白山回来的时候,我是不大愿意跟闷油瓶提起来的,那十年间的事,我都不想和他提。实际上也没必要,现在想想,我和他不过都是做了不得不去做的事,即使我什么都不说,闷油瓶也是理解我的。如今云淡风轻,大家说起来也都很轻松。 我对张海客道:“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张海客就笑笑不说话,小张哥倒是很好奇的样子,盯着我问道:“你失恋了?” 这小张哥脑回路不一般,我顿时一阵气血翻涌,看了看闷油瓶,我就道:“对,被人甩了。” 闷油瓶一下皱起眉头,我继续道:“他还把我打晕了。”做出心痛样子。 张海客开始憋笑,小张哥则非常惊奇:“不得了,这姑娘这么烈的吗!” 我和张海客笑作一团,但碍于闷油瓶的面子,又不敢太放肆。哪想被闷油瓶丢过来一个石像砸,不过他应该是要给我们看什么新线索。 我们止住笑,看到这个石像,顿时失去了开玩笑的心情。 第十二章 我看着手里的石像,感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了,这怎么又是一条飞龙?与闷油瓶刚刚才拿过来的两条非常相似,仔细看,这条龙的鳞甲上也没有标记,但和另一条没标记的也不完全相同。 这第三条龙也刻得很活灵活现,可又是另一种风格。如果按照闷油瓶讲的传说,那个神秘村子里的人,从来不会雕刻同样造型的石像,难道这又是一件复制品?为什么会有两个复制品。 我看向闷油瓶:“哪里来的?还有这种情况的吗?” 闷油瓶点头,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一些的架子,道:“那边都是第三份石像。” 我们一起走过去查看,果然如此,包括刚刚的送子观音像,也出现了第三份。 张海客和小张哥都又去查看其它的架子,可能是去找是否还有第四份,甚至是第五份。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究竟有多少人雕刻了多少份相同的石像摆放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呢?我感到这个洞里的谜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趣了。 没多久张海客他们两个走回来,摇了摇头,张海客道:“应该只有三份相同的。” 小张哥又看了一眼第三份石像的架子,道:“而且这第三份的数量要少许多。” 的确如此,这边的架子很小,石像总数也远没有其他两份的多。 小张哥看向我:“我现在对你提的那种假说很有兴趣了,你说这个空间有同样的东西不同形态并存的情况出现,看来这个空间还会不断衍生和复制呢。” 我心说你这很上道啊,果然张家人也不都是老顽固,需要引导。 张海客比较谨慎一些,他用手电四下照着,观察整个山洞,然后对我们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石像显然不会是在短时间内完成的,它们似乎也在这里摆放了很长的时间,但它们都干干净净的,显然经常有人擦拭,没有让它们积尘。” 他稍稍停顿,笑了笑,但语气中带着些警惕:“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打扫的人此刻在哪里,不会正在暗处观察我们吧。” 这也是我一直在暗暗担忧的,又想起一开始我们下来时候的那个石墙,石头缝隙也都被人擦拭得很干净。不难推测,这个洞里,一定有常驻于此的人,默默做着这些事。而我们几个人这一趟,已经闹出不少动静,他此时如果在山洞中,绝对不会感受不到,可一直未现身,他在等什么呢。 我正这样想着,忽然闷油瓶脸色一变,立即打出一个手势,并且关掉了手电,我的神经一下就绷起来,也赶紧跟着关了手电。 寂静中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来自我们进来时的洞口。 闷油瓶做的那个手势,我没理解,但听到张海客和小张哥迅速轻手轻脚地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脚步声也很轻,而且似乎只有一个人,我不确定闷油瓶他们准备做什么,似乎是要伏击。 四周一片漆黑,全都靠听,我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黑暗中接近的第五个人,已经走到了我们所在的这个洞内。 可闷油瓶为什么要关手电呢,我忽然有些疑惑,我们人多,又有三个技能满点的张家人,我以为他们会直接冲过去捉住那个人,可闷油瓶却选择了如此保守的蹲点。 难道那个人不能被光照到?还是说如果看到他,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长了,我们静静等待着,静静听着,那个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然后我看到有光照了进来——来的人也打了手电。 光出现的一瞬间,我还看到了石壁上的一个影子,乍一看以为是石壁顶上的一处凸起,仔细一想我操那是个人!那影子以人类很难做到的动作倒贴在石壁上,从身形上我认出那是小张哥——张海客比他要高大一些。 我心里不由得惊叹:这小张哥本体是蝙蝠吗!但我看出他果然是准备伏击即将进到洞口的人。 那人就是一直躲在黑暗中,并且守护着这个古老山洞的人吗? 我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因为我听到,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那边,传来了熟悉的敲击声,同时那脚步声也抵达了洞口。 下一个瞬间,我想出声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肉体相撞的闷声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同时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骂。 “我操这他妈什么鬼东西!谁!” 那敲击声是我们的敲敲话,竟然是胖子! 我脑子一下就炸了,心说这小张哥肯定没听出来敲敲话,不知道是胖子,没准下手有点狠,胖子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必定也狠狠反击,这两个人可别搞出什么意外。 “住手!”混乱中我大吼,同时打开了手电,跑过去照胖子的方向。 胖子果然和小张哥扭打在了一起,胖子体型高大,把小张哥压倒在了地上,但小张哥的双手双脚都制住了胖子的要害,他们两个是头对脚的造型,小张哥双脚卡着胖子的脖子,双手正要去袭击胖子下身,这招式也太阴了。 我正要大喊“手下留蛋”,他们两个就都认出了对方,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两个人迅速爬起来分开,喘着粗气互相瞪着。 我奇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在医院照顾老刘?” 胖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道:“这什么破地方,网络迟延成这样,你胖爷我早就回来了,看你们都没在家,就过来了。好家伙这一路够刺激的啊,后面那么多粽子。我这眼看着找到组织,还被个鸟人埋伏。” 小张哥面色也不善,道:“你若是与我们前后脚进来的,怎么一直不作声,这会却突然冒出来。” “你丫放的什么屁。”胖子骂道,“这洞里头奇奇怪怪的,鬼知道你们在哪!老子也想早点冒,往哪冒?” 胖子说他在甬道里隐约听到有人讲话,可那甬道中的石像人,只要有风吹过,也会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讲话,就一直小心地接近我们这边。胖子虽然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实际上比谁心都细,确实不会在他不熟悉的环境中冒失动作。后来他慢慢接近我们,并且看到了手电光亮,确定是有人,这才用了敲敲话,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好了别吵。”我看向胖子,“老刘怎么样?听你发的语音怎么像是疯了?” 胖子道:“疯倒是没疯,受刺激了。” 我正要继续问,小张哥却又来插嘴,还露出探究的神色:“你真的是那胖子?” “你丫什么意思。”胖子有些不耐烦。 小张哥抬手用手电照向洞中的一个角落,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小张哥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边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凭空多了一个石像。 闷油瓶和张海客显然也发现了,几个人排好队形,缓缓接近。 眼下这个洞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几排石壁架子穿插其中,就将空间分隔开,不是那么容易一眼看到底。我其实不太确定那个位置之前是否有石像,不过感觉不太对,因为其他石像都是放置在架子上的,地面上出现石像就有些突兀。 而且它的尺寸,跟架子上的比较起来,有些过大了。 走到跟前,我们就看到那石像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我仔细一辨别,心里不由得犯嘀咕,这似乎是个鬼差。 这鬼差石像有小半个人高,头顶有角,嘴里有獠牙,面目狰狞,持着一把长刀。而且这石像雕琢得着实生动,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那鬼差的眼睛都仿佛在盯着你瞧。 更诡异的是,我们顺着这个鬼差看去,发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又是一个,再往后到了另一个角落里,似乎还有一个。 查看一圈,我们一共发现了四个,造型各异,但有统一的特征,守着整个洞的四个角。这下我敢保证我们刚进到这个洞里的时候,是没有这四个鬼差的。它们就在我们刚刚检查石像的过程中,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 又或者是在胖子出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同出现了。 小张哥道:“这可是鬼差,鬼差开路,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出来了,这胖子来得可真巧。” 我看了看小张哥,又看了看胖子,心说这怎么还要封建迷信了,不过试一下也无妨,就打出敲敲话:隔壁家有几只鸡? 胖子非常熟练地回复:小哥过年误杀了一只,还剩七只。 “这是胖子。”我拍了拍胖子,“如假包换。”又看向闷油瓶,“你说句话吧。” 我本意是想闷油瓶也确认下胖子的身份,打消小张哥的疑虑。闷油瓶却看了看我,缓缓地道:“是他让我杀的。” 第十三章 小张哥一脸懵逼:“杀谁?!” 胖子咳了声,道:“鸡。” “杀鸡?”小张哥的表情仿佛吃下一只苍蝇,“什么鸡?” “大公鸡。”胖子比了个大拇指,“味贼好。” 我感到一阵头痛,忍不住对闷油瓶道:“老大,我没问你那只鸡到底是谁要杀的,就算是你杀错了,我也没不让你吃啊!” 胖子接道:“瓶仔,话不能乱说,明明是那只大公鸡每天早起打鸣,天真睡懒觉嫌吵,你才暗下毒手的。” 我惊讶地看着闷油瓶,闷油瓶转头就去查看石像,不再理会鸡和我们三个的恩怨。 小张哥显得更头痛,他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小秘密,我是认真的。”他说着指着胖子,“你先把事情说清楚,怎么偏偏就你来的时候,这洞里出现了鬼差石像呢。” 胖子正要开口,张海客的声音就从另一个角落传来:“好了好了,你们来看看这里再聊别的。” 我越过挡在我们面前的架子,便看到张海客在通往另一个方向的洞口那里。 张海客用手电照向洞口内,我凑上去,看到洞内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石壁,将甬道阻断了。 “这是死胡同?”胖子问。 小张哥眯起眼睛:“你来之前还不是呢。” 我不知道小张哥为什么老是针对胖子,不过很有可能是胖子刚刚过来时引起的小混乱,使得那个真正藏在这里的人趁机启动了什么机关,于是鬼差出现了,甬道也被封死了。 我看向闷油瓶,他还在查看石像,似乎并不在意甬道被封。 闷油瓶一开始就对石墙很在意,还了解神秘村子的传说,我总觉得他掌握了关于这里的什么关键信息,也对这里的情况有预判,所以他看上去很淡定。该配合我们的演出,他都选择视而不见。 “这不是鬼差。”闷油瓶对我们道,“是看门人。” 听到“门”我就激灵一下,怎么又有门,我就问道:“什么门?哪里的门?” 闷油瓶指了指我们面前的洞口,道:“那后面地方的门。” “什么地方?”我完全没跟上他的思路,不由得又追问起来,“你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了,这个洞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法形容,也许到后面才能看到这里的真相。”闷油瓶说着走向被封的洞口,和张海客两个人伸手去摸索周围的石壁,似乎在找机关,并不打算和我继续解释。 小张哥幸灾乐祸似的,道:“吴邪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这问那,长脑子就自己想一想。” 我心说我要是想出来就不会问了,又好奇起来,就问小张哥:“你以前跟着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说一句吞十句?你这么爱讲话,怎么没有被憋死?” “开什么玩笑。”小张哥显得很骄傲,“我是最会看族长脸色行事的,族长不用说什么,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胖子哼笑了一声,道:“把你丫能耐的,那你看没看出来,你们家族长此刻希望你原地消失。” 我眼见着这两个人又要刚起来,赶紧把胖子拉到一边,问他老刘的事。 说不上为什么,我隐约感到老刘那边的情况有些令人在意。 胖子瞄了眼小张哥,对我道:“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事。” 胖子说老刘是昨天半夜里清醒过来的,醒来却好像变了个人,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不停胡言乱语说着什么。胖子也没听清,更没听懂,但唯有一句话,老刘却说得很清晰。 “什么话?”我问。 胖子环顾四周,抬手一指:“跟石像有关。” “老刘也看到了这里的石像?” 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这些石像都在石墙之后,石墙是我们今天才拆的,老刘昨天掉下来不可能看到后面的石像。 胖子果真摇摇头:“不是这里的,是他家里的。” 家里?老刘家里居然也有石像,我有些惊讶,连闷油瓶和张海客也看了过来。 胖子继续说道,他逼问老刘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老刘本来一直吐字不清,却清晰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把石像还回去,快!” 胖子一时也没有理解,但感到事情有些离奇。他一早安顿好老刘就趁着医生护士没注意,溜回了村里,摸进了老刘的家。 老刘独居,儿女似乎都在县城里,也没有老伴,胖子就也没客气,把老刘家翻了个遍,终于在一间屋子里关着门的小柜子中,发现了一座像是被供奉起来的石像。 胖子拉开他身上的包,就从里面掏出一个比手掌稍大一些的石像。石像是一只神兽的造型,我辨认了下,认出是穷奇。我立马联想到了小张哥,就看向他。小张哥皱起眉头,显然也在诧异。 小张哥身上也有文身,文的正是一只穷奇,那是我在幻境中看到的,穷奇是邪恶的凶兽,帮助恶人作恶。我不知道小张哥为什么会文这种寓意的文身,我也没有和人详细讨论过。 想着我也暂且按捺住好奇,没有直接点出穷奇和小张哥的关系,只道:“这似乎是穷奇?” 小张哥凑上来,就要拿起石像仔细看看,胖子却不给,只准他看,但是不准摸。 小张哥骂了句,表情变得很严肃,我预感到他发现了什么蹊跷。 没想到他最后摆了摆手,只道:“这个雕得不行,比起我见过的差远了。” 胖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我心里也打了个问号,这百分之九十九是个巧合。再仔细看这座穷奇石像,我发现它是与那排雕刻手法较为细腻精致的石像,属于同类,而且在石像的底座上,也有那个标记,就问小张哥:“你要不要闻闻看,这也是土里带出来的吗?” “这家伙属狗的?”胖子不情愿地递过去给小张哥闻了闻,小张哥在鼻子跟前扇了扇,道:“这东西一直被香熏着,香的味道太重了!石头本身的味道都给盖住了。” 胖子没明白我们在说什么,我就简单和他讲了讲这洞里石像的情况。 胖子总是能想到一些我想不到的地方,他听后就道:“假如咱们小哥听到的传说是真的,那很明显刻了印的石像就是来自那个消失的村子,另一类没有印的,也不一定是盗版,毕竟这盗版也不差多刻一个印。” “那你觉得复制的意义是什么?”我道,感觉胖子的思路会有些启发。 胖子摸了摸下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一种备份?这些石像非常重要,不是摆那看的,肯定有什么用处,那就有人做了一套备份。做完一套觉得不太保险,于是又做了第二套,只不过嘛,这第二套还没全部做完。而且这还不能复制粘贴,只好一个一个地重新刻。” 我点头,做备份这个思路是靠点谱,那么这些石像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想着我心里一动,拿过胖子带来的那只穷奇,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这只穷奇的复制品?” 除了闷油瓶和张海客在摸机关,我们剩下的三个都开始在洞里寻找第二只穷奇。可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 我问胖子:“老刘家里这个石像,他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搞来的?” 胖子看了看我们,就摇摇头:“他人都懵逼了,啥啥也不知道,天真你先保管着吧。” 奇怪,难道老刘家里的穷奇,才是真的盗版?为什么没有复制品呢? 我理顺思路,没多久,闷油瓶和张海客那边忽然有些动静,张海客语气中带着疑惑:“开了?怎么开的?” 他们稍稍退后,我们三个也跟上去看,就见那甬道中的石壁竟然裂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开口。 闷油瓶用手电照了照,便矮下身体,钻进甬道内,张海客紧随其后,然后是小张哥。 我正要跟着一起进去,胖子忽然拉了拉我。 我一下奇怪,可还没张口问,胖子就把石像从我怀里拿了回去,放进他的口袋里,又指着小张哥低声对我道:“小心,老刘还说了句囫囵话,哥哥我猜出了大概。” “什么话?”我见胖子不像是开玩笑,背后就有些发凉。 胖子用敲敲话告诉我:“老刘说那小子就是鬼。” 第十四章 我看向胖子,知道胖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就用敲敲话在他手臂上敲:你说详细点。 胖子回:这是老刘疯癫起来时候的原话。 我之前以为老刘见到张海客的时候一下晕倒,难道不是因为看见了张海客,而是因为看见了小张哥? 但他是张海客头一天才带来村子里的,老刘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他。 除非,我想到一个可能,小张哥其实早就提前来过村子了,还被老刘看到了,并且当时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才会给老刘留下他是“鬼”这样一种印象。 这似乎是比较合理的解释,然而由于闷油瓶的关系,和那些幻境带给我的久远记忆,我内心里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把小张哥看作是与我们对立的“敌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刘的胡言乱语。这老刘也神志不清得有些离奇,闷油瓶当时眼看着他掉进洞里,掉进来之前人还好好的,那么他一定是在洞里又遇到了什么。 我和胖子也先后摸进那个裂开的洞口,闷油瓶他们的手电光在前面,暂时没什么状况。 我注意到此时所处的这条甬道,也与我们进来时候的很相似,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这里如果不是一座陵墓,那么就是一个由不知名的部族开拓出来的神秘地下世界。而且根据闷油瓶讲的传说,十有八九对应的就是那个离奇消失的村子。 也许村子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隐藏到了山体的内部。留守下来清扫甬道和石像的人,也许就是村民的后人。 “这洞里边到底什么情况?”胖子问我,“后头那么多粽子,你们都摸过了?” 我一直用手电照着闷油瓶的方向,看到他在甬道里动作迅速,不像是在摸索,更像是在朝着一个确定的目标前进。我就对胖子道:“我什么也没想通,你问他去。”我用手电点了点闷油瓶的后背。 小张哥回过头来,对我们道:“我听说你们和族长关系很好,也出生入死过好几次,怎么还看不懂他想做的事呢?” “我们小哥爱想什么就想什么,你光知道他想什么有用吗?”胖子说着还有点激动,“我们哥俩跟他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在吗?你们张家人一个都不在。感情这东西不能光靠嘴说,你得伸得上手。” 这两个人把话说得跟宫斗似的,我实在没法接,却看到小张哥露出遗憾的神情:“我那是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他说着叹了一口气,“我找了他多少年,你们想都想不到。” 我再一次意识到,小张哥和其他张家人是有些不同的,他也活过了百余年,可他在意时间。每个张家人生来就被赋予了家族的使命,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要竭尽所能去完成它,这甚至构成了他们生命中唯一的意义。而张家人寿命都很长,相较普通人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他们大多头脑冷静,思虑周全,他们会静静地看着身边经过的人慢慢老去,看着世界慢慢发生变化,然后会在那个合适的时间,去完成要做的事。 我不确定小张哥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也许闷油瓶是知道的。 但我有一种直觉,小张哥漫长的人生中,不仅仅有张家赋予他的使命。所以他在意时间,也许曾经有一些停留短暂但美好的东西,让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会去感叹时间的流逝。 如果有机会,我想听听小张哥的故事。 胖子似乎不感兴趣,说:“谁愿意让你找了,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你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小张哥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直接问闷油瓶:“族长,你故意躲着我?”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我朝他笑了笑:“他倒不一定是躲着你,但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有三百天都像现在这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斗里。就算等着你来找,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吧。你们几个人?都找了他哪些地方?” 小张哥道:“只有我一个。你不懂,张家早就不是以前的张家了,兵荒马乱的时候,只有我这样和族长共事过的人,才还会继续信任他,去找他。” 这小张哥别的没看出来,对张起灵还真是够忠心。一个人找了那么多年,也怪不容易的。 等等,一个人?我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心说不对劲啊,小张哥上次见我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呢。 这个想法形成的瞬间,我就伸手朝小张哥的领口探去。即使我是出其不意,可小张哥反应也非常灵敏,他侧身避过,同时一手护住领口,转头就惊讶地看着我:“吴邪你干什么?我可是正经人。” 胖子一下会意了,他“呸”了句,道:“装得人模狗样的,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闷油瓶和张海客也停下来看着我们,我盯着小张哥的眼睛,问他:“你的蛇呢。” 我清楚地记得,上次在北京,我勾他肩膀的时候,他的领口有鳞片闪光,他还声称自己有护身的东西,八成是条藏在衣服里的蛇。不知道那蛇和我当年在幻境中“附身”的那个名叫蛇祖的少年有没有关系,可以肯定的是,那应该是小张哥贴身藏着的“保镖”,可胖子来的时候,他们扭打在一起,蛇却没有出现。 小张哥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理直气壮:“我的蛇,我爱让它去哪就去哪,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胖子就不依不饶:“说不出来胖爷我就有理由怀疑你是个冒牌的。” 冒牌倒不至于,我心想,毕竟闷油瓶都没说什么,如果小张哥有问题,闷油瓶肯定第一个看出来。胖子借机打压小张哥的气焰,我也乐得煽风点火。 闷油瓶看了看我们,最后对小张哥道:“蛇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听,这是排除小张哥嫌疑的意思,小张哥不仅有蛇,蛇还被放出去了,而且闷油瓶清楚这个情况。 跟胖子对视,两个人都装作不晓得刚刚是谁说话了的样子。 小张哥鼻子里哼了声,又转脸对闷油瓶道:“正常情况下应该回来了,现在还没有,可能前面洞里有问题。” 闷油瓶点点头,转身又继续探路去了。 没想到小张哥的蛇还有这种作用,早知道我也把小满哥牵来,看谁比较厉害。我对胖子说。 胖子低声对我道:“给丫点面子,别让咱小哥为难。” 他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心说,闷油瓶从没花力气去调解人际关系。 胖子就叹口气:“一般媳妇跟婆家关系紧张,最难办的就是老公了。” 这他妈什么是什么类比,我骂了句,再一看闷油瓶的方向,是一个转弯。 我们跟上去,就感到空气变得潮湿了,水汽扑面而来。 又走了没多远,闷油瓶忽然站定,他回头看向我们:“到了。” 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光,跟上去,走到闷油瓶旁边,眼前豁然开朗,胖子发出一声“嚯”。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又仿佛是一座城池。 我们当下所在的位置仍然是山体的内部,但这一处,好像是被什么给挖空了。而山虽然被挖空,我们面前却并非空无一物,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呈现在眼前的,是数不清的石头房屋。 这些石头房屋互相连接,一个挨着一个,从地面到山壁上,最外层的石屋又是和山体相连,就好像是这些石屋,都是山体生长出来的。 石屋的墙壁上和房顶上,爬了很多藤蔓,这些藤蔓也来自山体,它们将这些石屋包裹住,就像一张绿色的大网。 抬起头,又能看到,洞穴的顶上,不是完全封死的,而是有数个像是天窗一样的洞口,洞口虽然也被藤蔓遮掩住,但外面的天光还是漏了下来。 随同光一起落下来的,还有细细密密的雨水。外面的雨势小了,太阳似乎也出来了,雨村的天气变幻莫测,偶尔会下这种太阳雨。于是那些一束束的发着光的雨,就打在石屋和藤蔓上。被光和雨打到的藤蔓,就也闪着绿色的光芒,像是石屋城上铺开来的大片大片的宝石珠翠。 落下的雨水最终汇聚到地上,沿着石屋城中窄窄的街道,也闪着光亮流向我们看不清的远处。 虽然这本该是个幽暗的山洞,此刻我们见到的却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 第十五章 我驻足望去,那片绿色很耀眼,也让人着迷。这种绿色非常特别,它很鲜活,可能是由于光的原因,让人觉得富有饱满的生命力。 自然的东西,还是很容易打动人的,我注意到不仅仅是我跟胖子,连闷油瓶他们也都停住脚步,远远望着这洞中的一切。 几个人都看了一会,我就问闷油瓶:“那神秘村子的传说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吗?” 闷油瓶摇摇头,打了个手势,“我过去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这句话是闷油瓶常会讲的,这种时候,一般情况下我跟胖子都是照办的,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但此时此刻情景不同了,那小张哥就道:“探路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说着就在闷油瓶前头朝着那些石屋走了过去。 闷油瓶倒也没制止,张海客跟上闷油瓶。 我看看胖子,胖子也看我,“敢情咱哥俩以前都太听话了。” 我深表赞同,两个人第一次违纪,跟了上去,有点小兴奋。 我们本在一个位置较高的坡上,朝着坡下走去,体感温度很奇怪,竟然能明显感到在下降,走到石头房屋跟前,仿佛已经比坡上低了四五度,这洞里的自然环境着实有些怪异。 很快,我们便走到离我们最近的一座石屋门口,这些石屋都没有门,也可能曾经有木头做的门,木头腐朽了,于是只剩下一个洞口。 用手电朝里面一照,空间不算大,但可以看出有些简单的家具,比如床,还有桌椅等。有些是石头制成的,有些是木头的,已经腐朽,没有原先的样子。但整个房间可以看出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甚至也有锅碗瓢盆,一些已经烂掉的衣物。 最吸引我们注意的是那床上,似乎有一团绿色的植物。 可我仔细看了看,就心说好像不对,这石头屋子里面,床的附近并没有和外面相通的口子,植物是怎么钻进来的,难道床底下有洞? 闷油瓶也发现了问题,他已经率先走了进去,我跟上他一起去照那团“植物”,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植物,分明是一个绿色的人形。 闷油瓶用刀在那人形上轻轻划了划,于是一些绿色的粉末状的东西从那人形上脱落下来。 闷油瓶又用刀刮了一些下来,我认出这应该是苔藓。 再一看被刮去苔藓的人形上那一块,露出了一小片灰黑色,像是石头。 我一下就联想到我们来的路上,见到的那些皮肤外糊着一层石料一样东西的尸骸,没想到这里也有。 闷油瓶显然也认了出来,他接着又用刀划开石料,下面果然露出了尸体的皮肤。 “和甬道中的尸体是相同的。”闷油瓶道,“只是尸身外面还长了苔藓。” 我点头,“这里的环境太过潮湿,难怪会长出苔藓。” “族长,你们快过来看。”小张哥的声音从隔壁的石头房子中传来,“这儿也有那种石头人。” 看来不止我们眼前这一个。我和闷油瓶走过去,隔壁房子里小张哥、张海客和胖子也正围着一个长着苔藓,变成绿色的石头人。 只是这个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仰望着头顶的方向,尸体的脸上也长满了苔藓,但面容似乎很安详。 “看来这里还有不少石头人,其他房间没准也有。”小张哥提议,“不如我们分开搜搜吧。” 闷油瓶点头,于是我们四散开来,胖子大约是联想到了我们最近常打的游戏,道:“山顶那片房区是你胖爷的,都别来抢物资。” 我没有胖子那样轻松的心情,我沿着石头房子中间的小路开始一间间的查看,越看越有些慌慌的。这石头城中的每一间石屋里,竟都有已经死去多时,尸骸上长满苔藓的石头人。 他们的姿势各异,神情也各异,很多屋子里还不止一个。 他们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越发好奇。我注意到有一些尸骸的姿势很奇怪,像是正在做着什么事,忽然间就定住了,然后便开始石化,慢慢的皮肤外长出了一层石质的“壳”,壳上又慢慢长出苔藓。 这里曾经一定有一场突发的灾难,这些人没能逃脱,尸骸还都保留着生前最后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我很在意,我感到四周的温度又降低了一些,现在正是夏天,就算是山洞里,温度这么低也有些过头。 而当我又走出一间石头房子,忽然发现抬脚就踩进了雾中。 我向远处望去,惊讶地发现,从石屋后的地面上,就流过来一层雾,像水一样流动。让我想到舞台上那种雾的效果,可这雾气来的异常迅速,眨眼间,我们就置身在云雾缭绕的洞中仙府了一般。 我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担心雾气有问题,再转头去找其他人,就见远远的,他们也都停住了,在看雾气。 我好像看到小张哥故意嗅了嗅,接着对我们喊道:“放心,是水汽汇成的雾。” 这小张哥确实天赋异禀,不知道能不能测pm2.5,这手艺不能浪费。 可雾气却越来越浓郁,我渐渐有些不放心了,这雾气几乎将我们包裹住,很快,我连离我最近的胖子都看不太清了。 闷油瓶的声音从我头顶的方向传来:“到我这来。” 闷油瓶少有的有些急切,这话不敢不听,我最后看了一眼当前所在屋子中的石头人,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具尸骸,那么此时此刻,站在我身后不到一米处的模糊影子是什么! 几乎就在我意识到有问题的一瞬间,那影子猛地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立即侧身避过,就见到那影子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锤子之类的钝器。我反手从腰间拔出刀,抬手挡下一锤,同时大声喊:“小心!雾里有人搞偷袭!” 刚说完,我就听到房顶上有人跳下来的声音,不知道是敌是友,雾气太浓什么都看不清,那锤子再一次朝着我的胸前抡过来我才看到,幸亏我反应及时,又用刀挡了一下。 我意识到对方耳力极好,立即后退两步,想暂且苟在雾里,然而我定神听了听,一串极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跑了?竟然跑了?我有些懵,还以为会被再次偷袭,没想到那影子竟然先跑了。 我刚要松口气,身后忽然有人一把拉住我。 我操竟然迂回过来了,我心里暗骂,不过跟闷油瓶练过很多次,我已经有条件反射,反肘就是一击,但我身后的人力道极大,反应还比我迅速。我心说要遭,可同时我听到耳边一声熟悉的“别动!” 是闷油瓶,我一下分辨出来,立即就老实了。 闷油瓶挡在我身前,我向后靠到了墙壁,意识到这是闷油瓶能给我的安全范围了。 闷油瓶低声问我:“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对他道,“是个活人,但是很怂啊,已经跑了,他们呢?” 闷油瓶“嘘”了声,我估计他们也都安静地躲起来了,对方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显然比我们对这里要熟悉,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四周一下子陷入绝对的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努力去看四周,却发现到处都是一片白色,闷油瓶一直抓着我的手腕,他离我很近,可也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背影。 闷油瓶的背影?我惊讶地发现这背影竟然不是闷油瓶的背影,我面前的人竟然不知不觉间变了一个人! 而让我开始心慌的是,这个背影我仍旧很熟悉。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拍面前人的肩膀,那人缓缓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我看到了三叔的脸,那张已经变得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三叔对我道:“大侄子,我回来了。” 第十六章 三叔就站在我的面前,但雾太浓了,似乎还在流动,像是古潼京沙漠里裹着白色沙子的风,三叔的脸就也模糊不清。 这是幻觉。 我感到内心很快平静下来,因为出现过太多的幻觉,我甚至已经麻木,我心里也清楚,我的三叔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一个有些荒谬又好笑的想法冒了出来,三叔有段时间曾在雨村附近观察过我们,难道他是一直躲在这里吗?他神出鬼没,于是附近就有了传说? 身体似乎已经失去控制,我盯着三叔的脸,即使知道是幻觉,也想开口对他说话,却感到他与我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终究没能和幻觉中的三叔说上话,有人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我立马失去了意识。 我感到自己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做了无数个梦。 我梦到很小的时候,三叔带着我到外面捉蚂蚱,我是现在的样子,三叔却非常年轻,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来,但我在梦里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可每一个场景却都历历在目。 梦境还是穿插着的,我不仅梦到了小时候,还梦到那年三叔卖给闷油瓶龙脊背的时候,三叔叫我过去,我去晚了,于是他从楼上探出头来吼我。还有我们九死一生从云顶天宫逃出来,在吉林的医院里,三叔给我讲述当年在西沙发生的事。如今想来,那是三叔第一次给我揭开整个迷局的一角。我已经无法得知他那时的心情,但我知道他的眼神里,总是有无比复杂的情绪。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的片段,最后看到的是在蛇沼的密林中,他一个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但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场景总是会出现,那是我对三叔最后的记忆。他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是否还活着,对我来说仍旧是个谜。 我睁开眼睛,看到还在石头城中,闷油瓶正低头看我。 我坐起来,隐隐闻到了些血腥味,抓起闷油瓶的手臂,看到上面有一道口子。我叹口气,看着他,有些无奈:“你也不给我个表现机会,二话不说就打晕,还放血。” 闷油瓶仔细看了看我,似乎松了口气,道:“我试过了,我的血对这种幻觉没有作用,你是自己醒来的。” 哦,这么说来,我还是有些进步的。我正要问他幻觉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我们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雾已经散了些,我看到胖子就躺在那,好像睡着了。 “他怎么了?”我问闷油瓶,“你把他也打晕了?” 闷油瓶摇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了幻觉,现在还没醒过来。” 我凑上去看胖子,胖子脑门上都是汗,眉头也拧到一起,这要是瞪着他的圆眼,就整个一个面目狰狞。但胖子的嘴是笑着的,不知道是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 闷油瓶道:“叫不醒,要等他自己醒过来。” 我环顾四周,直觉哪里不对劲,我没看到张海客和小张哥。 “他们两个呢?”我看向闷油瓶,“他们中没中招?” 闷油瓶却说只看到了我们和张海客。 “那小张哥呢?”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闷油瓶面色也不太好,他看着石头城的深处,道:“他不见了。” 张海客想必是去找小张哥了,我不由得联想到那个袭击我的怪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那人不可能是小张哥,如果是他,我这会肯定已经跪了。 而且从闷油瓶的表现中我可以看出来,闷油瓶是了解他的,也信任他,应该也不会有假冒一说。 我又看了看胖子,就想试试去叫醒他,胖子却忽然说话了,他还是维持着那个表情,忽然叫道:“小哥,天真。” “啊?”我下意识地答应,就用手拍了拍胖子,“你丫醒了?赶紧睁眼睛,别装了。” 胖子却好像并没有清醒,又叫了我们两声。 我实在莫名其妙,就对闷油瓶道:“我们是怎么中招的,因为雾气吗?” 闷油瓶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不一定,更可能是因为房子里那些尸体身上的东西。” 那些尸体上,有那种像是一层石料的东西,上面又长满了苔藓。不过我们仔细看过,似乎也并不是普通的苔藓。 “那上面的东西,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闷油瓶继续道。 闷油瓶稍作解释,意思是说,那种类似苔藓一样的东西散发出来的粉末,可能会刺激人的神经,让人的大脑非常兴奋,兴奋中会产生幻觉。 我看胖子的状态,确实很兴奋,还在念叨我和闷油瓶的名字,这东西有毒,吸了跟嗑药似的。可这胖子为什么要一直叫我和闷油瓶? 我有些担心胖子在幻觉中受什么刺激,他的状态实在是有些激烈,又有些像是人在做噩梦一样,就想干脆暴力叫醒得了,转头却看到闷油瓶正看着我。 闷油瓶问我道:“你在幻觉里看见什么了。” 我如实道:“我三叔,但还没看清楚,就被你捏晕了。” 闷油瓶点点头,脸色忽然就一沉,道:“要快点把他弄醒。” 我一下也紧张起来,听闷油瓶的口气,感觉胖子好似练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走火入魔了一样。 闷油瓶架起胖子,我从胖子的包里抽出水瓶,一瓶水直接朝着胖子脸上泼上去,又使劲打了他两下。 胖子一阵嗑,还打了好几个喷嚏,但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我们两个,就道:“谁他妈打老子!” 我指了指闷油瓶,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我手中的水瓶,道:“你丫还嫁祸别人,就不能用温柔点的办法?”胖子又抹了抹嘴边,手背上沾了些绿色的粉末似的东西,胖子在身上擦了擦,对我们道:“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有点刺激啊。” 我又给胖子递过去我自己的水瓶,让他清洗一下口鼻,胖子却好像并没有很在意,我就感到很好奇了,问胖子:“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还老是叫我和小哥?” 胖子吐了几口唾沫,却忽然笑了,道:“你还别说,刚才这段梦,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梦到咱们哥仨又去了沙漠,就那个西王母的老巢,遍地都是蛇,你胖爷一枪干死一个,你小哥一刀砍一条,那场面是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红旗招展……” “停停停,打住。”我打断胖子,“闹了半天你看到的还是过去的事,那我呢,在你们两个旁边打call吗?” 胖子笑道:“天真你也可以的,你好像还挺邪乎的,你一发信号,蛇都吓跑了,比我跟小哥还厉害。” 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胖子越说还越兴奋,我听得出他的幻觉是建立在以往我们经历过的事件之上的,但又有些加工,难怪胖子刚才虽然在幻觉中,闭着眼睛,但却一脸兴奋,还老是叫我和小哥,原来是在幻觉中不停的打怪升级。 胖子甚至有些遗憾,埋怨我们提早把他叫醒了,幻觉中我们已经跟西王母化身的巨蛇大战了三百回合,就快要赢了。 我很长时间都没见胖子这么兴奋了,胖子描述的幻觉,似乎是十几年前我们真实经历过的一般。而且我能感受到,幻觉中的我和闷油瓶,也和胖子一样,好似很热血沸腾,三个人都拼死拼活的,但也互相配合着,支撑着。 我忽然明白,这才是最让胖子感到兴奋的原因。老是把金盆洗手挂在嘴边,但实际上最不想离开“江湖”的,就是胖子自己。 “走了走了。”胖子说道,“好汉不能老是提当年勇了。” 这幻觉确实有点意思,我不禁想到,这闷油瓶下手太早,如果他没有那么着急捏晕我,我的幻觉继续下去,我会不会看到三叔的什么过去? 闷油瓶似乎也对胖子的幻觉耿耿于怀,他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们跟上,朝着石头城更深处走去。 石头城中小路蜿蜒,雾气尚未完全散去,整个城就像是一座迷宫,张海客和小张哥仿佛凭空消失了,但我看闷油瓶也并不担心,可能相信他们会处理好遭遇的事情。 我们一路走到了石头城最深处,是一处相对开阔,近似圆形的平台,平台上立着数根挺拔的石柱,石柱上面刻满了花纹。 “这是广场?”胖子突发奇想,“天真你快去扭几下,说不定那些粽子就都过来跳广场舞了。” 第十七章 我懒得理胖子,就看到整个“广场”的四周都是石头房子,这里也许正是石头城的中心位置。一般来说,会是部族做祭祀或是举行其他重要活动的地方。而那些矗立在广场上的石柱,每一根都有双人合抱那么粗,有高有矮,矮的也有一人高,最高的目测要超过十米。 我们走上去,看到这个圆台的地面上也雕刻了很多图案,而置身在那些石柱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纷繁复杂的石刻图案,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就近仔细看了看一根石柱上的石刻,上面描绘的就像一个神话故事:一艘在茫茫水面上行驶的船,水天相交的地方似乎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岛,四周云雾缭绕,还有衣袂飘飘的飞起来的人。画面继续延伸,描绘的似乎就是那岛上的景象,那里山水相衬,还有一些像是山海经风格的神兽,人物倒不多,有的在取水,有的在打猎。接着,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元素。 那是一张人脸,就在石柱的最高处,这张人脸上的表情我很眼熟,和我们一开始穿过的那片石墙背后的脸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有些严肃,有些阴鸷。 我立即叫闷油瓶和胖子来看,没想到他们也都在别的石柱上看到了同一张脸,但石柱上刻画的其他内容,就完全不同了。 胖子面前的石柱上,雕刻的是战争的场景,两军对战,虽然是静态的石刻,但气势十足,仿佛能感受到从战场上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耳边也仿佛能听到战鼓雷雷。 相比之下,闷油瓶那边的石柱就很有意思了,怎么看怎么像是生殖崇拜系列。 胖子指着那上面一些交叠的人形,就问闷油瓶:“小哥,为什么这根石柱吸引了你的目光?”又转头看向我,“我们瓶仔怎么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呢?” “看我干啥?”我捶了胖子一下,“能不能先干正经事!” 胖子躲开我,又对闷油瓶说:“这没啥好看的,回头去我那拿货,国产的进口的小片片都有。”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扫了胖子一眼,指着高处的那张人脸,道:“所有的石柱上都有。” 我和胖子也向其他的石柱望去,就见目之所及的每根石柱的最高处,都雕刻着同一张人脸。 “这可能是他们的老祖宗。”胖子道,“一般都是祖宗才有这种待遇。” 我点头,又想到也可能是一种图腾崇拜,是存在于信仰体系中的神。 三个人又绕着几根石柱看了看,石柱上雕刻的图案千差万别,有的像是美好的极乐世界,有的则像是业火地狱,有能腾空而翔的神仙,也有山野间的奇珍异兽,风格迥异,刻画的手法也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每根石柱的最上方,都有人面像。 那张脸无悲无喜,但又似乎包含着人们所有的喜怒哀乐,越看越觉得很玄妙。 几个人的目光从石柱转移到地面上,看到地面上雕刻的画面,就比较具有叙事性了,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然而看着看着,我吸了口凉气。 地面上雕刻的图像,准确来讲,应该是一种仪式。 我们先是看到一个平躺在地上的人,那人的脸与石柱上的人面像是相同的,这里讲述的也许就是他的故事。在他旁边有人给他递了一颗像是某种植物种子的东西,然后这个人便将种子服下,接下来这个人又躺下来,但这次是在一条船上,船的下方有水,水通向另一幅石刻画。 我们也“顺流而下”,就看到这条溪流通向一片广阔的湖,四面群山环绕,船停在了湖的中心。 接下来石刻上的人像就发生了变化,看起来像是在跳舞,虽然仍旧没有表情,但肢体动作却很夸张,总之是手舞足蹈的,也可能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值得注意的是,变化后的人像,从他的四周延伸出数条线,顺着这些线看去,我们发现这些线连接着这圆台之上的每一根石柱。 “这几个意思?”胖子奇道,“穿越了?” 我看着眼下这幅图景,脑海里也闪过许多画面,最后是一种曾经让我毛骨悚然的蛇,我道:“有没有觉得很像黑毛蛇?” 黑毛蛇的毒液中,蕴藏着丰富的信息,有的人可以通过吸取它们的毒液,读取到其中的秘密,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就是这种人。而我们眼前的这幅图上的人,好像是通过服食一颗种子一样的东西,也可以看到了许许多多他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甚至包括一些带有神话色彩的场面,这就比黑毛蛇的毒液还要厉害了。 可说完我就后悔了,蛇毒这事胖子知道一些,但我没有对闷油瓶说过。不过他们显然都理解了我的意思,闷油瓶神色一变,看向我的手臂,对我道:“因为那种蛇?” 闷油瓶是在问我手臂上的疤,读取蛇毒过后人会陷入巨大的痛苦,有人可能会有自残的行为。当然我这并不是自残搞的,闷油瓶以前从没问过,我还以为他并没有在意,谁知道这当口被他逮个正着。 闷油瓶盯着我,“你是蛇语者。” 我只好朝他笑笑,“你是起灵人。” 胖子拍手引起我们注意,“行了行了,你俩真般配行了吧,别在这对暗号了,快看下一幅图,胖爷有点懵了。” 我朝胖子那看去,看完我也有些惊讶。这幅石刻图上,那个本来在手舞足蹈显得很兴奋的人,变作了一块石头。 虽然维持着人形,但他的轮廓和身上的细节,都不难看出,他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石头了。 所以吃了那种种子,看到一些奇绝幻境之后,人就会变作石头? 我猛然联想到了石头房子中的那些人,难道他们都是这样死掉的?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身上有一层石料一样的东西,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石头。 我将想法提出来,闷油瓶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我们刚刚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况,而是人们心中的一种信仰,他们信奉通过吃下那颗神奇的种子,可以通晓过去和未来,了解这个世界上的秘密。那个多次出现的人面像,即是他们信奉的神明或是祖先,通过石刻的方式记录历史和引导后人。 我们顺着这些石刻继续往远处看,果然又见到了更多的服食种子的人像。他们也都在吃下种子后,乘着小船,来到一片湖泊之上,不过他们并没有与石柱相连。那上面的人像也不是统一的容貌,他们吃下种子后的脸上喜怒哀乐各不相同,更像是我们在前面的甬道中看到的石像。 但他们的结局却无一例外,都是变成了石头。 “看来那些种子一样的东西才是关键。”我看向他们两个,“吃了似乎能让人产生幻觉,幻觉过后,人的身体上就会生出一层像是石料的东西,包裹住人,人也就此死亡。” 胖子点头赞同,“这他娘的是死亡幻境啊,咱们可千万不能乱吃这洞里的东西。” 闷油瓶还在看石刻画像,若有所思。 可我有一点想不通,我道:“既然吃了会死,为什么还要吃呢?” 闷油瓶这下抬起头,对我们道:“这是他们送别亡者的仪式。” “王者?”胖子问,“那要不是王者呢?青铜咋办?” “你别打岔。”我看向闷油瓶,“你是说他们并不是因为吃了种子才死亡,而是本身就已经是死人了?又被喂下了种子?” 然后诈尸?我靠我脑子里真的出现了一群粽子跳广场舞的画面。 胖子啧了声,道:“我理解小哥的意思了,也不一定是已经死了,可能是将死之人,没看他们一开始都是躺着的吗,可能是在人的弥留之际,给他们吃一颗,最后嗨一把,就像回光返照,嗨完了才拜拜。” 好像也有点道理,我看向胖子,“你有什么根据吗?” 胖子眼神忽然变得格外的亮,他笑了笑,道:“你忘了咱们刚刚也中了幻觉吗,八成是因为那些粽子体内还留了点种子里致幻的成分,咱们吸进去了,才中了幻觉。” 我想到我幻觉中的三叔,顿时一个激灵,难道真被胖子说中了,我们其实也很像石刻上的人。如果是人之将死,那么他会看见什么呢?大概就是他此刻最深的执念吧。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念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实现,即使是在幻觉中,想想也是件幸事了。 这个石头城中的部族,可能从很遥远的时代起,就获得了某种奇特的物质,可能是某种植物,吃下它人会陷入幻觉,而后身体发生类似石化的反应,虽然人会死去,但死前却可以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东西。 所以那些石像人有哭有笑,可能就是在最后的幻觉中,感受到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属于间接接触,又或者是闷油瓶的宝血虽然像他说的不能免疫幻觉,但却可以免疫进一步的“损害”,他给我和胖子喂了血,我们没有变成石头人。 不过幻觉这一节倒是都经历了,胖子看到了我们三个在斗里并肩作战的样子,我其实有些想笑,这胖子果然是贼心不死。但胖子的心是年轻的,永远是热的。 而我,看到了三叔,三叔的下落确实是我目前最大的执念了,我想找到他,即使我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 那么张海客呢?小张哥呢?他们都会看到什么。 还有,闷油瓶呢?我心下无比好奇,闷油瓶既然也说他没有免疫幻觉,虽然他应该清醒得最早,但也一定看到了什么吧。 闷油瓶的心里会有什么执念吗。 我忍不住看向闷油瓶,问道:“你刚刚在幻觉里看到什么了?” 问出这句话,没来由的让我心跳得很快。出息啊吴邪,我心说,我看着他的眼睛,“能告诉我吗。” 可闷油瓶没有回答我,他的眼神里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情绪。 第十八章 闷油瓶这个人活了太久,而我只了解他漫长人生中的短短十余年,在我与他相识之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认识过什么人,都做过什么事,我所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张家这个家族存在了上千年,这个家族隐藏的所有秘密,都曾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那时候的闷油瓶是否也想过摆脱这一切呢?我猜是没有,闷油瓶从一出生开始,就被赋予了各种使命,他不曾经历过普通人的人生,又怎么去想象呢。何况他这个人,万千苦难也都穿身而过了。 那么,现在呢?我在幻境中看到过过去和小张哥一起追寻宿命的闷油瓶,对比现在,我知道他终究有了些改变,这些改变是我们带给他的,我希望这样的改变,足够让他有那么一个瞬间,去想象一下可能的人生。 胖子见我们两个谁也不再说话,忍不住又要调节气氛,他指着不远处的另一片石刻,道:“你俩别打哑谜了,快去看看那,胖爷好像看到又有续集。” 胖子大概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时又担心闷油瓶的回答让我失望。其实我扪心自问,闷油瓶的想象中会不会有我,这本身没什么要紧。我被自己感动了一下下,心说回头我得跟胖子聊聊,这他娘的就是爱的奉献。 我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对他笑道:“回头再说,我觉得你想先看胖子那边的续集。” 胖子斜了我一眼,“你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三个人走到下一片石刻区,这里看上去是部族的历史记录。石头城中的人们代代传承着精湛的石刻手艺,虽然几乎与世隔绝,但生活安宁平和。 这部分石刻内容十分丰富,展现出这里的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们如何开山取石,如何修建石头城,如何雕刻各种各样的石像,如何通过盛大的仪式,与神明和祖先沟通,当然也包括前面所说的亡者送别。 我们注意到,这一大片石刻区,画面彼此是相连的,它们拼合在一起,构成了整座山脉和周边的地图。而在这座地图的中心位置,有一座被浓雾笼罩的湖泊。 然而,这座湖泊中的细节,画面上却没有任何体现。 前面看过的送别亡者仪式的石刻上,也出现过湖泊,那些死去的人,最后都被放置在一条小船上,由河道送至一座湖中,看来这片湖泊,就是每一次送别仪式的终点。 那么,这座湖,代表的应该是死亡之后的世界,可为什么没有任何描绘。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胖子就道:“这湖肯定邪乎啊。” 我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你们想想。”胖子指着那片雾气包裹着的湖,“这都多少年了,这湖得接收过多少死人,别是都给填满了吧。” 胖子这样一说,是有些细思极恐,据说人死在水中,灵魂就会被困在水里,所以水鬼才会要找替身,找到替身自己才能离开去投胎。有些地方的河流湖泊,每年都会有人淹死,当地人就会说是河湖在要人,是没办法的事情。 “看地图上画的位置,应该不远,去找找看?”我道,总要看过才能知道真相。 闷油瓶若有所思,他环顾四周,对我们道:“先找其他石刻。” 我理解闷油瓶的意思,我们面前的巨大石刻,应该并不是最后的部分,我们还没看到石头城是怎样走向衰亡的。 我们开始寻找记录石头城最后历史的石刻,心说该不会是一颗天外飞来的陨石砸下来之类的吧,又觉得太离谱,这座城的命运看起来是在悄无声息中戛然而止。然而会有幸存者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吗,那个人或者他的后人,又身在何处,是不是刚刚在雾中出现袭击我的人。 没多久,我们在一根石柱上看到了石头城最后的时刻。 后脖子上冒了层冷汗,我们看到这座城灭于那团湖上的浓雾。 这部分石刻的雕刻手法明显与前面的精致细腻不同,线条粗糙,甚至是狂野的,感觉像是那个雕刻的人,在很紧张的关头,匆匆刻下来的。难道那个雕刻的人,也正在面临死亡? 石柱上面描绘的是,那座湖面上的浓雾蔓延到了石头城中,待到浓雾散去,城中的人就都变成了石头。 “我去。”胖子道,“这雾有毒啊,刚才包住咱哥几个的雾,不会就是这种雾吧。” 我也想到了刚刚的雾,过程过于相似了,然而小张哥说那雾中只是水汽,难道是他没有闻出来? 继续向下看,石刻上出现了两个人物的形象,他们面对着石头城,凝望伫立。 “这是幸存者。”我道,“看起来不像是变成石头的人。” 我的猜想很快就有了证明,接下来的画面中,果真偌大的石头城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继续生活在这里,并且雕刻起其他人的石像。 我瞬间想到了前面甬道中的石像,与那些石头人一模一样的石像,有两种不同的风格,很有可能正是这两个人雕刻出来的。 在漫长的失去所有族人的日子中,这两个人相依为命,雕刻着死去的族人的石像,可能以此怀念同族的人吧。 “这回对上了。”胖子总结道,“这村子运气不好,湖里有什么东西作怪,把人全弄死了,有俩侥幸活了下来,这俩人是全村最后的希望,还留在这呢,刚才在雾里天真碰到的那个,没准就是他们。” 表面上看似乎的确是这样的,可回想整件事情,却还是有许多谜团,比如湖中和雾里究竟有什么,可以灭亡整个村子,那两个人又为什么可以幸存下来,他们真的就是刚刚袭击我的人吗,他们到底在这个巨大的地下世界中生活了多少年。 这些疑问还没有解释,一股水流声渐渐清晰起来。 三个人都是一怔,寻声一看,就见圆台下方有一条水道,本来已经干涸,是空的,这会儿却正在涌出水。 水十分清澈,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我们顺着水道看去,水道一直通向石头城背后看不见的地方。 “肯定是湖水。”胖子道,“记不记得画上的船,都是从一条水道送到湖上的。” 闷油瓶点头,说了声“走”,便沿着水道走去。 我们向着黑暗的山体深处走去,渐渐离开了石头城,两边的河岸开始变得越来越窄,最后水道两侧的山体合拢在一起,我们不得不下水。 水道中的水有些冰冷,水道也变得更深了,我们趟着水走,一开始水刚刚到膝盖,走着走着水就没到了腰部,不知道前面是不是要靠游了。不过水道底下并不是淤泥,是一层浅浅的河沙,还能踩到底,这显然是人工修建的通道。 “有没有一点似曾相识。”胖子道,“当年在山东,咱们哥仨第一次见着的斗里,外面不就是水盗洞吗。” 我瞥了胖子一眼,这胖子还一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表情。 忍不住打击他,我就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我跟小哥走过水盗洞,你那时候好像头顶个罐子在斗里呢,不在一个镜头里。” 胖子一阵牙酸似的,道:“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 我几乎被他气笑,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又觉得恍如隔世。 胖子可能真的被幻觉影响了,开始不停地回忆过去,我脑海中也跟着闪过很多画面。我看向闷油瓶,猜想他还记不记得这些事情。 水道像是没有尽头,眼前的黑暗也没有尽头,我们一直在水里趟着走,下半身有点麻木。 耳边是水流声和胖子的单口相声,很奇妙的,我渐渐感到一阵睡意,朦胧中我看到眼前开始出现许多星星点点的光,是蓝色的。 这些蓝色的光点飘忽不定,悬在半空中,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外面的星空。 然而闷油瓶的声音突然在我耳后炸响:“下水!”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闷油瓶一把按住我的头,就把我按进了水里。河水冰凉,让我的意识清醒了很多,几乎是同时,我看到水中手电光一晃而过的时候,一具白骨也在眼前晃了过去。 TBC 第十九章 我顿时一个激灵,五感回归。这水底竟然有白骨,再仔细一看,还不止一具,堆积在一起的白骨,半掩埋在水道底部的沙石中,几乎铺满了水道,越往前越多。 我立即四下看,去找闷油瓶和胖子,却感到水道中的水流不对劲,水流变得十分湍急,而且从四面八方来回冲撞,闷油瓶和胖子也不见了踪影。 我是被闷油瓶按下水的,当时根本来不及做准备,此时肺里的空气已经不多了,水流又冲得我胸背隐隐作痛,要命的是,既然闷油瓶让我们下水,就说明水上面肯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一时也不敢冲上去换气,憋得我非常焦急。 几乎就在我要忍不住冲上去的瞬间,一条手臂死死扣住了我,硬是带着我在水里转了一个180度的弯。 手电被水流冲得脱手,挂在我腰上,甩在身后,幽暗的水道中,我只感到拉着我的人手臂十分有力,带着我直直向着水道底下扎去。 我隐约看到眼前就要撞上底下的白骨,却忽然被拉进一个漆黑的水下洞穴,这洞穴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挖出来的,笔直向上。我推测我们应该很快出水,但气还是憋到极限了,一阵头晕目眩。 出水的一瞬间,我几乎背过气去,被那人一推,岸上又有一个人拉了我一把。 我一阵猛咳,肺又疼了起来,心说这回没憋死又是逃过一劫,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一看,闷油瓶正看着我,他后面是胖子和张海客,两个人也都浑身湿透,闷油瓶脸上少见的有些担忧。 我一时说不出话,只向他摆摆手,意思是没事。就听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来:“多亏我游得快,要不然,嘿嘿。” 我寻声一看,竟然看到了小张哥,他也浑身都湿透了,他朝我笑了笑,“你可欠着我一条命了。” 我顺了口气,“刚才是你救我?” 小张哥动作颇骚气地捋了把头发,道:“要不然呢,记得谢谢我。” 我还以为水里的是闷油瓶,没想到是他,心里有些不爽,不想欠他什么人情。 小张哥好像很得意,他将湿衣服脱了,露出比起闷油瓶和张海客要纤瘦一些的上身,想到刚刚他拖着我的那股力道,我又暗自惊叹,张家人果然都是魔鬼,身体构造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否则怎么都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量。 小张哥身上的穷奇也显现了出来,上次见还是在幻境中,始终像是隔了层雾,这次我看得更加清楚,这只穷奇体态就极具攻击性,露出利爪和獠牙,的确是凶兽,闷油瓶的麒麟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要更有气势一些,但并不凶得如此直接。我暗自比较。 可我还没看几眼,就感到四周的气氛不太对,一回头就见闷油瓶冷着脸,盯着我。 胖子也刚缓过来,还不忘插一脚,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咋有股酸味?” 我惊讶地看着闷油瓶,后者依旧不错眼地看着我,我立即表明我的态度,对他道:“还是麒麟好看。” “族长的麒麟文身?”小张哥笑嘻嘻地问我,“吴邪你看过多少次?” “怎么?”我心说我看过无数次了,“记不清了,要收费吗。” 小张哥露出很猥琐的表情,“族长的文身据我所知平时可是看不到的,你看过那么多次,除非……” 我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忍不住骂了句。 张海客咳了声,说:“我觉得我的文身也……” “闭嘴吧。”我打断他,想到他和我一样的脸加上他文的装逼诗词就觉得胸闷气短。 张海客笑了笑,道:“不开玩笑了,你们怎么也下水了?” 我终于缓好气,看向四周,发现我们正在一个不大的山洞中,是一个溶洞,上面有钟乳石,被手电一照,发出莹莹的光。 “说来话长。”我问道,“你们两个又怎么在这。” 张海客看了眼小张哥,叹口气,道:“我们是来追人的。” 原来石头城中起雾的时候,也有人“袭击”了张海客和小张哥,不过他们反应比较灵活,那人没得手,反被他们追,一路就从水道追到了这,那人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想必早就进到了这个溶洞,但张海客和小张哥是在水道中摸索了一阵,才找到的,等他们上来,那人已经消失了踪迹。 “这里没有路了?”我道,“不会吧,否则那个人藏到哪里了?” 张海客摇摇头,道:“有路,但我们还没想好怎么走。” 我心下奇怪,心说这张海客也学会故弄玄虚,什么路找到了却不能走。 张海客给我指了指一个方向,我和胖子、闷油瓶顺着走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再一次怀疑是在幻觉里。 我看到了前面石柱上描绘的湖,却是两座湖,地上一个,天上还有一个。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中大部分都已被水覆盖,水面宽广,说是湖并不为过,湖面平静开阔,形状奇绝各异的钟乳石,从洞顶伸长下来,湖面倒映着钟乳石,而钟乳石几乎全部是晶莹剔透的,也映着湖面,让人一时分辨不清究竟有几个湖面。这倒是不足以让我感到惊讶,我揉了揉眼,再睁开,那湖面和整个溶洞中泛着的幽幽蓝色微光,仍旧吸引着我的全部目光。 我有种错觉,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种蓝色,它还有些捉摸不定,似乎一直在变幻。在这个洞中,这些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微微跳动着。偶尔钟乳石柱上有水滴滴落,湖面上便荡开一圈圈的细小波纹,同时洞顶的钟乳石壁上,也映出光纹,这些光纹一圈圈荡开,充满整个空间,渗入到每一个角落。 等我终于能将视线从湖面上移开,再转向湖岸边,我又看到岸边生长着许多植物,它们像是麦穗一样,同样散发着蓝色的微光,这洞中此刻没有气流通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在跳跃,我看到那些穗子也在缓缓地晃动。 胖子也使劲揉了揉眼睛,道:“哥们好像出幻觉了,这是阿凡达吗?” 眼前的景象,的确像是电影里才有的,我也感到十分震撼,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神色不太好。 我们退回到水边,面面相觑,我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地不宜久留。” 小张哥嗤笑一声,道:“我没猜错的话,这片湖上就有这山中所有的真相了,你倒是不好奇吗?” “好奇。”我心说这小张哥还挺了解我,“但是小命要紧,我们可能集体中了幻觉。” 我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难以置信,这洞里太邪乎了,先是邪乎的石刻和传说,现在又是个会发光的湖,连闷油瓶都说他的血也无法免疫洞里致幻的东西。如果这真的是我们的集体幻觉,如果这幻觉里会出现每个人心中最渴望的东西,我突然就心生畏惧了,几乎是本能的逃避,此刻只想赶紧原路回到家里泡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么多年之后,我的好奇心死而复生,然而我感到我内心深处,有什么变得远胜于好奇心,开始左右我的行动。 小张哥看了看张海客,道:“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你不是说这小子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海客苦笑道:“可能吃过太多亏,长记性了。” “我们天真这叫宇宙第一准无邪第六感。”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道:“虽然你哥哥我挺想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不过听天真你的,你要是不想过去,咱就打道回府,改天想回来就再回来。” 小张哥立即道:“要回你们回吧,我是一定要去查个清楚的。” 张海客跟着点点头,我再一看闷油瓶,闷油瓶一直望着那片湖面,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忽然意识到,除了我以外,其他几个人都在想着去探个究竟,甚至是急切的,好像急着要去验证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环节,在石头城里,我的幻觉被闷油瓶打断了,而他们几个,可能全部经历了各自的完整幻境。 这个幻境对于每个人都至关重要,以至于他们一定要去搞清楚这洞中的真相。 我感到有些心累,这种感觉很像是多年前,闷油瓶来找我道别要去长白山的那个时候,即使知道前面有摸不清的危险,但姓张的决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 我望着闷油瓶的背影,很想说些什么,至少让他给句明白话,闷油瓶却忽然伸出手,指向湖中一个方向,道:“你们看。” 我定了定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片漆黑。 正要问一句,我注意到那边的洞顶有水滴落下,湖面上立即荡开一圈圈的波纹,然而波纹竟然不是完整的圆形,有一个方向的波纹被什么阻挡住了,就好像打在了一面墙上。 我们调亮了手电,照向远处的那面“墙”。 那并不是墙,而是一条停在湖中的船,船身是木制的,已经被湖水浸泡得几近腐朽,但船身还算比较完整,而船上放置着一个东西,这里的所有人都能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口木棺。 木棺的旁边,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我脑子里立即嗡了一声,那个“人”已经变成了石头城中的那种石像人,然而它的面前,是另一座石像。我忽然意识到,那个人,正在雕刻着这座石像,他在雕刻石像的时候死去了,并且永久地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有些过于遥远的记忆在我脑子里炸开,让我有非常不愉快的联想。 同时我有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刚刚的石刻画中讲述了石头城灭亡的历史,有两个存活下来的人,而此时我们看到一个石像人,和一个棺材,棺材中可能正埋葬着另一个石像人,这两个人都在远离石头城的湖面上,会不会就是那两个幸存者最后的终结呢。 如果他们也早就死去,那么在石头城中袭击我的人,和引着小张哥他们一路追过来的人,让我们看到眼前这一切的人,又是谁? 他真的存在吗。 TBC 第二十章 “不对劲啊。”胖子指着湖面上的棺材,“咱们是不是猜错了,那俩本来大难不死的,也他娘的归位了吧!这里头就没一个活人!” 胖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张海客和小张哥看了看胖子,没有提出反驳,他们一直走在我们前面,很有可能比我们先一步看到了那些石柱上的石刻,也做了与我们之前同样的猜想。 我一直盯着那条木船,和船上的棺材,越看越觉得那船好似在慢慢划近。我知道这是错觉,但仔细一看,不是船在动,而是湖在动! 湖面上忽然起了一阵风,这阵风不算大,但却给湖面带来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湖面上的微妙光芒,陡然变得刺目,一个个光点翻动着,在空中像是卷起的浪,气势磅礴朝我们的方向涌来。风从我们的耳边吹过,同时整个溶洞中再一次响起好似千万人在哭嚎的声响。 这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我借着光再一瞄湖面,湖面上竟然泛起了一圈圈巨大的波纹,波纹逐渐形成漩涡,湖水迅速旋转,水声澎湃,充斥在我们的耳膜上。 这阵风带来的是一系列连锁反应,湖面开始出现变化之后,我们四周的山壁也开始震动。 胖子大骂一句:“这他妈是不是要地震!” 如果真的是地震,那我们恐怕凶多吉少,可我们脚下的地面的确也开始跟着晃动,我们所在的整个空间,简直就像是个启动了的滚筒洗衣机,湖水翻转,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洞窟。 没过多久,湖水已经翻卷成了一条巨大的水龙,笔直地朝我们的方向冲过来。 来不及躲避,实际上也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湖水照着我们几个就拍了过来。 几个人立马被冲散了,在我被湖水吞没的一刹那,闷油瓶死死地抓住了我。他把我抱得死紧,我也用尽力气抓住他,我们两个在水里像是黏在一起下锅的饺子,被水冲得翻了好几圈,我已经头晕眼花,肺里再度缺氧,感觉就要交代在这了。 最近出门忘记看黄历了,我肯定忌讳水。这湖也着实不一般,上一秒还是平静无波,下一秒就掀起风浪。冰冷的湖水真切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也可以肯定此时此刻并不是幻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止,我能做的就是继续抓紧闷油瓶,此时此刻他可真是我跟世界的唯一联系了。 在我肺里空气再一次告急的时候,激流中,闷油瓶一把抓住了什么,将我们固定了下来,接着,我们的头很快露出了水面。 我开始剧烈咳嗽,闷油瓶的两只手中一只抓着让我们可以固定下来的东西,另一只手卡着我,也有些急切地贴过来,和我的头抵着,问道:“你怎么样?” 我看着他的刘海果真被水冲过就挂下来,却一时笑不出来,“还没死。” 我调整了下位置,努力让他不那么费力,转头去找胖子他们,隐约看到不远处胖子也抱住了个什么东西,正在大口呼吸。小张哥和张海客我一时没有找到。 再四下看看,简直无法相信我看到的景象。 湖水好似“消失”了大半,湖中露出了许许多多的石头柱子,我们跟胖子抱住的就是柱子,就像我们之前在石头城中心圆台那看到的一样,只是粗细不太一样。 我一时竟然无法分辨出,究竟是湖水一下子倾泻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这些石柱从湖底升了上来。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刚要朝胖子喊一声,就看到了更奇异的变化,我们当下所依赖的光源,主要来自湖岸边那些发光的植物,而那些植物,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爆裂开来,那些像是穗子一样的部分,一下子变成球状,鼓起,然后就像被针扎到的气球,全部炸开,喷洒出同样泛着微光的粉末。 风在下一个瞬间,就将那种粉末带到了我们跟前,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可当眼前被粉末的微光笼罩的时候,我看到整个溶洞变得五光十色。 我感到整个人一下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周围的光变得更加刺目,恍惚间所在的溶洞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看到湖水消失了,阳光大片大片地倾洒下来,耳边传来喧闹的不知是虫鸣还是鸟鸣,然后我看到了一座城。 很像是我们之前路过的石头城,但它更有生气,绿色的藤蔓从山壁上生长下来,上面开着各色的花。石头城中的人们也全都“复活”,他们穿梭在石头城中,各自忙碌着。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与那种蛇毒带给我的幻境极其相似。可能是刚刚的植物粉末,这种粉末里包含了某些关于这座城和山洞的记忆。 耳边渐渐安静下来,胖子的呼喊声,湖水的翻涌声,都消失了,我感到我已经走进了幻境中的世界。这不知是多少年前,这里与世隔绝,桃花源一般,虽然没有桃林,但看起来是一片祥和安逸。 接下来我所看到的景象,既包括那种植物粉末带来的幻境,也可能包含了我的许多想象,但它们结合在一起,最终拼凑出了一个我脑海中的“真相”。 与蛇毒幻境不同的是,在这里,时间不是与外界同速的,我更像是在读取某个人的记忆,这段记忆是经过整理的,也带着情感,有详也有略。我将从这段拥有这段记忆的人,或是什么的视角,来记录我接下来看到的一切。 这段记忆似乎是从一个人小时候开始的,幻境中周遭的一切都相对模糊,但一个小孩子的身影却很清楚,我猜测这段记忆就是来自这个孩子。 孩子似乎是个孤儿,我没有看到他与任何成年人有类似父母亲与孩子之间的互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包括独自摸索学习如何雕刻石像。石头城里的人们每天都会雕刻石像,平常得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与闷油瓶之前讲的传说如出一辙。而这个孩子时常独自坐在石头城边的山崖上,望着远处山谷中的日升月落,用他很小的手,去雕刻一块块甚至比他还要高大的石头。 孩子显然是有一定天赋的,渐渐的,孩子长大了一些,变成了一个少年,他雕刻石像的技艺也越来越精湛。石头城中的人们注意到了他和他所雕刻的石像,人们开始关注他,还将他雕刻出的石像供奉在石头城中心的圆台,那个用来和神明沟通的地方。 少年从此便开始专注一项“工作”,就是雕刻石头城中心圆台上的石柱。从我们之前在石柱那探查的结果来看,石柱是用来记载石头城历史和很多核心信息的,少年能够去雕刻石柱,说明他在石头城中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地位,甚至时常有人过来向他顶礼膜拜一般。 幻境中我能感受到,少年很喜欢他的“工作”,脸上总是微笑着。 然而好景不长,少年雕刻越多,越展现出一种矛盾,尤其在他一次次经历石头城中的某种仪式之后。 这种仪式与石柱上的记载基本一致,每隔一段时间,石头城中就会推出一个人,这个人通常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偶尔也会有年轻人和小孩子。这个人会被安放在一条木船上,服下一颗某种植物的种子,然后木船顺着水道漂向一座大湖,其他人则会沿路跟随。待到木船行至湖中央,船上的人就会忽然变得近乎癫狂,总之行为怪异,像是在于什么人对话,嘴里有时也会呼喊什么。这样的过程持续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迅速死去,皮肤变得干瘪,上面生长出一层灰黑色的物质,将人的神情和动作,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 在一旁观看完全程的人们,完全没有任何恐慌和惊讶,而是向着湖的方向叩拜,仿佛在感谢什么,然后便派人过去收回木船及木船上已经变成石头人的尸身。 石头人最后被沉入湖中。我想到我之前在湖里见到的白骨,是否就是他们的先民尸身在湖中浸泡久了,或者发生了什么特殊反应,尸身外面那层石质脱落了,于是便化作白骨。 根据石柱上的记载,石头城中的人们,将这种仪式看作是与神明和祖先沟通的方式,虽然人最后死状可怖,但人们还是坚信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获得开悟。于是这样的仪式也一直在进行着。 一直到第一个对此提出反对的人出现,这个人就是那个长大了的少年。 TBC 第二十一章 少年似乎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石头城中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少年回来的时候,相貌已经发生了变化,少年长成了成熟男人,这期间至少有十年的光景,但男人的脸上还是带着很温和的笑容。 男人带回了很多外面世界的故事,不仅小孩子们围着他听他讲,有一些成年人也被他的故事吸引。 但男人却不再被石头城里最有权势的人看重,他们甚至不再允许他接近圆台,连举行最重要的与神明沟通的仪式,也不再允许他参加。实际上这也是男人开始劝阻族人不要去做的事,他告诉族人,那座湖是一座魔湖,湖岸边的植物,吃下它的种子只是会让人产生幻觉,那根本不是与祖先和神明沟通的媒介,而是魔鬼的化身。但并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将他视为一个可怕的存在。 男人却偷偷做起了另一件事,他从水道潜下去,到湖底去打捞起那些石头人,搬到一条隐秘的隧道中。他与其他人不同,他对死去的族人充满敬畏,于是雕刻起了这些逝者的石像。 自从男人回来之后,石头城表面的平静也逐渐被打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去探寻外面的世界,有些回来了,有些则再也没回来。 留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发生了改变,外面的世界是未知的,同时也有着巨大的诱惑。但这就像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们仍旧过着与从前一样的生活,雕刻石头,举行仪式,等待祖先和神明的答案。 他们一直没有等到祖先和神明的答案,却等来了灭亡。 在某一次接连下了月余的大雨后,石头城中很多人都得了重病,幻境中我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病,但看上去像是某种传染性很高的病症。男人开始试着说服族人到外面去救治,但没有人听,最后他被抓了起来。他的族人,那些留下来的人们,认为灾难是男人带回来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然对我所读取到记忆的主人,也就是男人来说,是十分恐惧的。幻境中电闪雷鸣,石头城变得残破不堪,更加接近后来我们所见到的样子。男人被绑在木船上,有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卡住他的下巴,将那种会使人发疯的种子塞进了他的咽喉,同时一把匕首刺进了男人的心脏。 木船载着不断发出呜咽声的男人驶向湖中心,血在泛着微光的湖面上显得分外鲜艳。这显然已经不是与神沟通的仪式了,更像是在惩罚一个背叛祖先和神明的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男人变成石头人的时候,湖面上忽然升起一片浓雾,浓雾很快蔓延到湖岸边。人们发觉异样,便向石头城跑回去,浓雾却一直紧追不放,转眼间,便淹没了整座城。 人们在雾中嘶吼、尖叫,在雾中他们看到了许许多多死去族人的脸,好似那些亡魂都随着浓雾来到了他们身边。 我看到石头城中的人们都变得癫狂起来,与那石柱上最后描绘的部分一模一样,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归于沉寂,化作石头,变成今天我们在石头城中见到的模样。 幻境中我也感到心下一凉,那个男人显然已经被留在湖中了,并且很快会死去。那么我现在看到的石头城中的景象,就不可能是来自男人活着的时候的记忆。 难道我不仅读取到了男人生前的记忆,此时此刻我正以一个亡灵的视角,观看这一切吗,还是说我也已经和他们一样,变成了一个亡灵。 这段幻境绝对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幻境,但我却有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幻境中有什么是我不舍离开的,虽然我跟这个石头城绝对攀不上什么亲戚。 接下来的幻境,更像是许多个场景拼凑而成的。石头城中的人们永远定格在了浓雾中,浓雾散去,城中一片死寂。但是显然有一个人还活着,就是在男人死后,继续向我传递着记忆的人。 我感到耳边渐渐听到某种声响,仔细辨别,原来是雕刻石像时,凿子与石头碰撞的声音。 眼前也模糊起来,再对上焦时,我看到了一座石像,石像没有完成,只有脸的部分比较精细,我一愣,我看到了男人的脸。 这个石像,让我不由得想起墨脱深山中的那座石像,那是闷油瓶的石像,闷油瓶自己照着影子雕刻的他自己。难道那个男人没有死?他也像是闷油瓶一样,在给自己雕刻石像?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毛骨悚然,但接着我便看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拂过石像的脸,十分小心翼翼,不像是对待坚硬的石头,而像是对待某种柔软脆弱的东西。这种感觉我更加熟悉。 我开始怀疑,我刚刚看到的所有的记忆,其实都来自另一个人,这个人将关于男人的所有记忆全部保留了下来,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他一定和男人有着某种特别的关系。所以我从他的视角看过去,看到的是男人在石头城中经历的所有事情,而在男人死去之后,他开始雕刻男人的雕像,可能是作为一种纪念。 接着,记忆的主人,离开了石头城。我想到男人当时离开的几年,并没有相关的画面,想必传给我记忆的人,当时并没有跟随男人一同离开。我猜想他这次离开,可能是想去外面看看男人当时去过的地方。 眼前的画面一转,是一个小村子,“我”已经习惯了和外面的人进行交流,然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石像。幻境中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直觉告诉我,这个石像和男人有关。 果然,“我”将石像拿在手中反复地看,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石像是出自男人之手,很有可能是男人在城外的时间里,给人雕刻的。接着“我”和村子里的人交流了什么,幻境中我无法分辨了,但接下来“我”所做的事情,让我十分震惊。 “我”变成了一个盗墓贼,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盗墓贼,“我”几乎将附近所有村子的坟墓,全部都掘了一遍,因为某一些墓中会有男人雕刻的石像。 穿梭在连成片的墓地和孤坟野塚之间,“我”简直像是一个鬼魅,挖开一层层的泥土,撬开棺盖,也不在乎下面是正在腐烂的尸身,抑或是已经化成的白骨,只是为了找到男人曾经雕刻下的石像。 我恍然大悟,想到之前在甬道中看到的各式各样的石像,竟然都是当年男人在石头城外时,给人雕刻的用来陪葬的石像,而传递给我记忆的人,将那些坟墓一个个地掘开,就是为了将这些石像找回。 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发指,然而这个人将石像带回石头城阴暗的地下,竟然比照着它们雕刻起来。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们之前见到的石像,大多数都是相同样式的两种,雕刻风格略有不同的原因。 这种执着已经近乎疯狂了,旁人其实很难想象,在男人和全族的人都已经死去或者离开之后,他是怎么“复制”了一个又一个石像,来度过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 很奇妙的是,在雕刻这些石像的时候,我感到了幻境里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情感。如果有一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你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了,但是通过某种方式,可以让你无限地去接近他,即使只是去接近他留下的痕迹,那么一定也是满足的。 我开始怀疑这段幻境的真实性,不是说它不可能曾经发生在现实中,而是这段幻境太像是给我量身定制的。让我不得不相信它是真实发生过的,这本身就有些逻辑上的矛盾。 在那个男人短暂的生命里,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即使在他死后,也在用某种方式延续他的生命。 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忽然想到,如果我死了,如果有其他人也能够读取到我的记忆,那他看到的,可能大部分都是闷油瓶吧。 幻境中的“我”最后做了一件我没有想到的事,“我”乘着木船,来到湖中间,那里已经有一条木船,上面还有一个木棺,以及“我”之前雕刻的石像。 “我”也吃下了那种致幻植物的种子,然后继续雕刻石像,完成石像最后的部分。 眼前又闪过很多个片段,我没有来得及分辨,死亡来得十分安详,就像我从幻境中醒过来一样。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都是眼泪,哭得像个傻逼。 第二十二章 刚刚的幻境持续的时间应该没有很久,但是幻境里却经过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所以我醒过来的时候也感到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特别疲惫。 再一看四周,才发现闷油瓶将我拉到了湖中心的木船上,正是幻境里放木棺,也就是传递给我记忆的人最后死去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找,先是对上了闷油瓶的目光。 闷油瓶显然是担心我的,我还没怎么见到过他脸色如此凝重。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忽然感到心下一阵慰藉,心说我到底还算是有些好运气的。 “魔障了,又中招。”我拍了拍闷油瓶抓着我的手臂,“不过没事,我还看到了些东西。” “说说你看到什么了。”张海客的声音突然在我后面传来。 我转头一看,就见张海客也已经爬上了木船,胖子在另一侧,每个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我。 再一看木船之外的地方,湖水的水位又低了一些,同时整个山洞中有什么在隐隐作响,发出像是雨天里闷雷的声音,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们,“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胖子道:“天真你刚才是不是又中了幻觉,看到啥了,咱几个就指着你的信息破案了。” “什么?”我很惊讶,看向闷油瓶,闷油瓶点点头。 张海客告诉我刚才所有人都有或长或短的“晕厥”,并且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他们有的看到了石头城中人们举行仪式的场景,有的人看到山洞之外村子里人们的生活场景,但都是匆匆闪过的画面,就像快放的电影,而且他们都很快恢复意识,几个人汇合到木船,接着就发现只有我还没有醒过来。 “你看到的肯定有头有尾,比较全吧。”胖子又道,“咋还看哭了,有啥动人的故事快给哥几个讲讲。” 我一时不知道从和说起,何况我还是觉得这段幻境有我自己的记忆和想象,不能完全相信。 木船一侧响起水声,小张哥像个水鬼一样也爬了上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 “孩子?”我仔细一想,“有的,他后来长大了,被石头城的人给杀掉了。” 我简单说了说我看到的幻境和推测。 小张哥却皱起眉头,眼神不再有平时的戏谑,非常认真,道:“你说的我都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很模糊的影子。” 小张哥告诉我们,他也看到一个小孩子在石头城中长大的过程。与我看到的少年不同的是,这个小孩子守着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空城,守着那些已经化作石头的人,但似乎有一个人偶尔会教他雕刻石头,偶尔给他一些吃喝,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独自在阴暗的地下生活。 他经常到城中心的圆台,去看那些石柱上雕刻的像,一动不动,只有在那个模糊的影子出现的时候,孩子才会露出笑容。但幻境中的后来的部分,连那个模糊的影子也不见了,孩子像是一个鬼怪一样,在石头城和这片大溶洞中游荡。 我听到这里,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推测,难道小张哥看到的故事版本与我看到的刚好是互补的?我幻境中的那个盗取石像的人,是不是就是小张哥幻境里那个模糊的影子? “你看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长大了,还到过石头城外面好多年?”我问道。 小张哥露出疑惑的神情,转而眼神有些黯淡,道:“没有,他从始至终都在石头城里,他相信城里的石头人都是自己的亲人,等待他们活过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胖子提出疑问,“你这主观性太强了。” 我也有些头痛,其实幻境里的人的情感,确实是可以和我共鸣的,小张哥没准也是和他幻觉里的小孩子产生了某种情感共鸣,所以他才会知道。 我没有想到,小张哥接着道:“你们还记得前面甬道里的那些石像吗,我看到那个小孩子,他一直在比照着其中的一些石像雕刻新的石像,可能是因为想念什么人吧。” 我一愣,这是我刚刚看到的幻境,立马问道:“他雕刻的石像原型,是不是他从别人的坟墓里挖出来的!” 小张哥摇摇头,道:“那些石像本就在那里,而且是两份一模一样的,他雕刻的是第三份,就是我们后来发现的那一份。” 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如果小张哥的幻境是故事的另一个角度,那么整件事情中,至少有三个人:我幻境里的那个对石头城的信仰提出质疑的男人,一直追随着男人在男人死后还去挖掘别人坟墓盗取他留下的石像的人,还有一个就是小张哥幻境里,比照着前两个人所刻石像雕刻出第三份石像的一个孩子。 “那最后呢?”我迫不及待地追问,“你看到的那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小张哥转头去看木船上的那个石头人和石像,抬手一指,“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他的样子,有点像它。” 他指着的是石头人雕刻的石像。 这就有些诡异了,如果按照我的幻境,我们此刻在木船上看到的石头人,应该是盗墓的人,他面前的石像,是他死前还在雕刻的男人石像,那个男人的石像又怎么会像一个小孩子呢。 我们都凑上去端详那个石头人和他面前的石像,它们此刻像是相对而坐,似乎已经就这样过了几百几千年,石像的面部清晰,眉目低垂,神色从容,仔细看嘴角似乎是一个平和的微笑,而那个石头人仍然维持着雕刻它的姿势和状态,神情专注,石头人的手刚好覆在石像心口的位置。 这石头人的表面也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还有些藤蔓细小的植物,绿色的枝叶沿着石头人的手掌,生长到了石像的心口,以石像心口为中心,又向石像“身体”的其他地方开枝展叶。这两个“人”明明都已经死去了很多年,但就是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随时都会醒过来。 我都没注意自己下意识就伸手去碰那上面的枝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就在我们身后炸响。 几个人猛地回过头去看,就见离木船不远的一根石柱的边上,浮着一个什么人。 “别碰他们。”那人说。 光线昏暗我们都看不清他的样子,听声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那少年人似乎在凝视我们一般,而他的眼神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 张海客和小张哥对视一眼,我看到他们身体都微微动了动,我立即伸手挡了一下。 “别冲动。”我对他们道,“别来硬的,和他谈谈。” 我想说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湖水又开始搅动起来,同时那种一直闷雷一样的响声陡然变大,整个溶洞再次开始震动。 “你们走吧。”那少年忽然抬手指向湖岸边的一个方向,“那里一直走可以出去。” “那你呢?”我抓住木船的边缘,极力向去看一下他的脸,可他的脸刚好在明安交界的暗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少年微微动了动,“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你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我的……”他忽然顿了下,“有人告诉我,湖水下渗的时候,就是毁灭的时候了。” “是不是你的父亲说的。”我指着石像和石头人,“你是他的孩子?” 那少年明显身形一顿,我就知道我猜中了。我幻境中的男人在石头城外游走了近十年,会娶亲生子也不难想象,后来男人死了之后,去找他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本来就知道男人亲眷的线索,又或者是偶然间遇到认了出来,于是将男人的孩子带回了石头城照看,将他养大,还教会他像他父亲一样雕刻石像。而小张哥幻境中的那个孩子,正是此时此刻我们面前的这个少年。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张哥看到少年的脸会和男人很像。 所以我特别想凑近去看看少年的脸。 少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说这与我们没有关系。 胖子劝我,“快走吧,这洞要塌了,这时候就不要讲故事了,咱们抓了这小子,直接带出去再问!”说着就朝张海客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块跳下水,朝着少年的方向直奔而去。 那少年显然有些惊讶,他也翻身入水,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但只有短短一眨眼的时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与男人很像。 小张哥忽然问道:“在城里袭击你的人是不是他。” 我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节,但是并不能确定,可似乎也只能是他。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等等,他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呢?如果觉得我们侵犯了这片地方而袭击我们,那么刚刚又为什么给我们指出可以逃生的路线? “有陷阱?”我看着四周的山壁,上面开始掉落一些石块,一下子就急了。 小张哥却很淡定,指了指他的领口,我惊讶地发现有绿色的鳞片闪了下光——是小张哥的蛇。 “那条路可以出去的。”小张哥道,“蛇也是从那回来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小张哥的蛇果真是出去探路的,而且与少年给我们指的路相同。 那边湖面上胖子喊道:“小崽子比鱼还灵,找不到了,哥几个撤吧!” 我心下一阵混乱,还是没想通那少年为何一开始袭击我们,这会儿又决定放我们一条生路,他又打算去哪里呢? 这时,闷油瓶忽然伸手到我腰腹间,我正奇怪,闷油瓶便问:“穷奇石像呢?” 我恍然大悟,那个石像不在我这里,对胖子大叫:“胖子!老刘的石像呢!” 胖子游回来,不明所以,道:“早没了,半路掉了。” 我立即确定,石像一定是在那个少年的手里了!他一开始袭击我们,就是为了石像。那石像虽然是胖子从老刘家拿到的,但一开始并不是老刘的,我感到与幻境中相似的颤栗,那石像一定是男人雕刻的,是留在外面,没有被掘墓的人找到的一个。 老刘可能是听闻了关于石头城的什么传说,才到这附近来,也可能是他恰巧得到了穷奇石像,总之少年与他产生了某种偶然的交集,发现了石像。 那么少年此刻要去做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山壁震荡的更加剧烈,更多碎石砸了下来,在一块石头朝着我们砸过来的时候,闷油瓶把我带下了水,拉住我朝着那少年指的方向游过去,我回头看其他人。胖子和张海客也在赶过来的路上,小张哥从嘴里吐出几个铁片,击碎了几块砸向我们的石块,接着他忽然翻身下水,竟然朝着那少年消失的方向游了过去。 我这才注意到,小张哥在水里也像是鱼一般灵活,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怎么办?”我看向闷油瓶,急道,“他要干什么,要不要去把他叫回来。” 闷油瓶面色一沉,道:“他有把握,我们走!” 几个人匆匆上了岸,那少年指的方向,山体中有一条裂缝,不像是人工修建的,但也不能肯定。 先后挤了进去,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湖面上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湖水旋转着下陷,那木船已经不堪洞顶石块的砸击,碎裂成无数片,而上面的石头人和石像也一起翻入水中。它们上面生长着无数植物藤蔓,已经将它们缠在一起,一起坠下去,沉入湖底。 湖中最后留下的是数根石柱,我隐约看到那些石柱组成了一张无悲无喜的人脸,与石头城中的那张反复出现的脸如出一辙。总觉得这张脸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间,一直默默注视着石头城的一切。我产生了一个疑惑,这张脸一开始就是属于石头城的图腾吗?还是早在石头城存在之前就存在了,我们无从得知了。 我转过头,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第二十三章 裂缝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山体深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出去,但也只能相信小张哥的蛇和那少年了。我们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想必整个山洞都已经崩塌了。 不知在裂缝里挤了多久,前面忽然有了亮光,也传来了水声。闷油瓶打头探了过去,果真是出口,只是是一处断崖,那水声竟然是一条瀑布。 好在落差不算大,我们干脆都跳了下去,从水里再游到岸边,我向四周一看,不由得苦笑,峰回路转,这里竟然是雨村六条瀑布中的一条,我看向不远处,还能隐约看到老刘屋后的那棵大榕树。 闷油瓶一直望着瀑布的方向,我知道他应该是等小张哥。 后来我们回到了一开始发现老刘的那个洞口,小张哥就坐在边上出神,看到我们脸色恢复如常,我们问他后来有没有追上那个少年,有没有把他救出来,他却笑嘻嘻不肯说,只说了他后来发现的别的一些细节。 回到村子里,我虽然很累,但是睡不着,和闷油瓶聊了起来。 结合前前后后我们所获得的信息,理了一下整件事情,与我和小张哥幻境的内容以及我们的推测应该相差不多,而且两段幻境确实在时间上是有先后的。 石头城的历史就如同幻境中一样,这个城里的人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认为雕刻石头是与祖先和神明沟通的方式,而那座湖和湖边的植物确实很有意思,植物中有致幻的物质,人服下去之后,会看到一些幻境,而可能是某种传承下来的暗示,或是那种致幻的成分本身就会使人兴奋异常,人们认为看到的是神明的指示,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当有人老去,或者得重病,就会服下植物种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去接近神明,会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可能很多很多年下来,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但后来男人出现了,更重要的是,他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世界恰巧也是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期,这种冲击对一个故步自封的部族来说是巨大且不能抵御的,虽然有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石头城,但总有人不愿意接受变化,于是把男人当做异类处死。 在男人活着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他虽然一直没有离开石头城,但是却是站在男人这一边的,我们到最后也无法得知他们的关系,但我在心里默默拿我和胖子与闷油瓶的关系类比过,如果是我跟胖子,看到闷油瓶被张家人干掉,那我们两个可能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整个张家。 我们推测这个人得知了石头城里另一个巨大的秘密,就是机关的秘密,他第一次启动了机关,浓雾出现,带着那种植物的花粉,或是什么奇异的物质,使整座城的人都失去意识,死在了幻觉中。至于石头城中的人为什么没有吃下种子,也长出了石头一般的尸壳,可能是那个人后来又在尸体上动了什么手脚。 然而石头城覆灭之后,他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于是他开始到城外去,去看男人曾经去过的地方。在石头城外找寻男人留下来的线索和石像时,找到了男人的孩子,并将他带回石头城抚养。 (这里我们仍有个疑问,少年到底是不是男人的孩子,也很有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已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后来想来,少年那一瞬间的迟疑,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世。) 他教会了少年雕刻石像,又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复刻男人曾经雕刻的石像,等到石像都雕刻完了,他的生命也油尽灯枯,最后竟然选择了服下致幻种子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里值得推敲的是,他在生命的最后,是否看到了关于那个男人的幻觉。他心中最向往的东西,已经早就不复存在了,他的整个信仰体系都已经崩塌,在这样的心境下,还会看到幻觉吗。心中没有相信什么,还会被幻觉骗吗。不过我更倾向是有的,也许这样才让人觉得心里宽慰一些。 再说我们见到的那个少年,也就是被他捡回来的孩子,长大之后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就像是要复制养育他长大的那个人的生命一样,少年也开始复制那些石像,还将它们擦拭得一尘不染,只是少年还没有复制完全,就遇到了我们这次的事。 这里不得不提到的一个细节是,小张哥后来追着那少年一路果然回到了我们一开始发现石像的甬道。而小张哥发现了甬道中的机关,那是整个溶洞机关的开关。那块石板是隔绝石头城与外界的部分,一旦石板被移动,石头城和湖的部分机关运转,崩塌瓦解。 但我们一开始没有想明白少年启动这个开关的目的,是为了毁灭石头成吗,如果是,为什么不早就启动,为什么刚好我们闯进来的时候启动。从之前短暂的接触来看,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唯一的可能就是,少年自己都不知道那是足以毁灭整个城的开关,这里我们推测,这个开关是掘墓的人留下的,他大约是希望少年有一天可以离开石头城,如果少年离开石头城,为了不让其他人误闯进去,他会使用石板将通道封死,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石头城也可以永远消失在山体深处,或是埋入湖中。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少年使用石板,是为了阻挡我们向前,并且拿回胖子带来的那个男人雕刻的穷奇石像。后来见我们人多势众,才又打开石板,企图等我们进城后分散开来再动手。阴差阳错,机关被启动,才有了后面的事。 虽然小张哥没有透露,但我猜想那少年最后想必是返回了陈列男人和那个掘墓人所刻石像的石洞,将男人雕刻的穷奇石像,放到它应该在的地方,这份执着也是与那个掘墓人一脉相承了,搞不好是他的亲儿子也说不定。 少年最后去了哪,是否还活着,小张哥这厮死活不说,想到这个同样谜一样的张家人,我又问了闷油瓶一些关于小张哥身世的故事。 闷油瓶知道也不多,有些还是听别人讲的。这小张哥从小也是个孤儿,后来被张家人收养,又经历了在南洋“发配”的一段日子,回来之后到南疆才与闷油瓶这个族长接上头,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我想到在洞里小张哥了解了幻境之后露出的那种复杂的神情,还有在之前我们提到时间,提到一个部族的毁灭时,他那种很在意的眼神,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牵扯到这件事的人身上,看到了一些张家和自己的影子。 他也是一直在为张家奔命,张家也有着一个信仰体系崩溃的过程,他这样的张家人,到底靠相信什么一直坚持着呢。 由此推断,我们在石头城中中了那种植物幻觉的时候,小张哥看到的恐怕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张家?闷油瓶告诉我的是,小张哥进入张家的时候,张家已经在衰落了,所以他本人不曾经历过张家的强盛,这是否就是小张哥心中的执念? 我猜这个邪魅狂狷的小张哥,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想着我摸出手机,发微信给张海客,问他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大家交流下。没想到张海客也没睡,但只回了我几个字:总之没带着你的脸。 我笑了笑,又偏头看向一直坐在我身边,听我絮絮叨叨分析前因后果的闷油瓶,他可还欠着我一个答案。 我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在石头城里的时候,你在幻觉里看到啥了。” 闷油瓶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失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一些已经忘掉的事情。 他也转过头看着我,好半天才淡淡地说:“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非常惊讶,同时心里凉了一半,莫非闷油瓶和那个掘墓的人的心境相同,已经不再相信什么,对一切都绝望了? 我一直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解不开的谜,再也见不到的人,永远无法挽回的很多事,把我按在地上摩擦了十几年。这么多年那种无力感一直伴随着我,但我心里也知道,这本身未必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坏事,如果我早就放弃了,那也不会有现在我们坐在村里晒太阳泡脚的日子,虽然这背后的代价很大。 执念本身就有两面性,石头城的故事最后还是落到这两个字上。 可对上闷油瓶,这个人心里总是有很多我无法想象的东西。人又总是很难骗自己的,闷油瓶看不到幻觉,是不是真的意味着他对未来的生活已经完全没有期待。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总归不会太好,以至于闷油瓶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色,他凑上来亲了我几下,见我没反应,他又退开一点,仔细地看着我,微微皱眉,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正要思考怎么和他解释我这种复杂的心情,却听闷油瓶继续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一愣,神经一紧,有些不爽,“说话大喘气!” 闷油瓶这下笑了笑,道:“就看到一些,在这里的样子。” “是幻觉?” “不是。”闷油瓶摇摇头,“和你一起,不是幻觉。” 我忽然理解了闷油瓶的意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原来在闷油瓶的心里,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幻觉,也不是执念。 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END 第二十四章 番外一:哥哥 谁能想到竟然在办公室摸了一条小鱼 番外一:哥哥 01 我们从石头城回来后的第二天上午,我跟胖子去看望了老刘,这老刘在医院里好吃好喝,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我跟胖子把他接回了村里。这件事和他也有些牵连,但我不想他知道太多内情。 那石头城沉了最好,要是里面的那种植物被人带到外面,怎么想都是麻烦事。 老刘主动交代了穷奇石像的事,这石像是他从附近的某个村子里“请”回来的,有人告 诉他这石像有灵,供奉着可以保平安发大财之类的。然而自从他带回了这个石像,总是做噩梦。后来又经那人提点,说那石像来自之前闷油瓶讲的传说中的村子,老刘就开始按照传说去找,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被他给碰上了。 我推测老刘听到的传说版本肯定与石头城的真相是不同的,说什么保平安发大财,一定是后来杜撰出来的,说到底还是依照人本性中的贪念来塑造的,谁能想到事实完全是另一种情况。 这些事我们也不便跟老刘说,而老刘好像也终于看出我们几个不是什么正常人,当下也不敢多问,可能怕被灭口。 但老刘对另一件事情耿耿于怀。 他路过我们家门口,刚好又看到坐在院子门口晒太阳逗狗的张海客,终于鼓起勇气问我那是谁,我家里是不是双胞胎。 我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结合我们的实际年龄,于是对老刘说:“嗯,是我哥。” 说着我朝张海客挥挥手:“哥,我去送下老刘。” 张海客挑了挑眉毛,演技是张家人一脉相承的,朝我点点头,“早点回来,晚上一块包饺子,哥给你包你最爱吃的馅儿。” 不知道老刘信没信,我特么差点都信了。 02 张海客是个自来熟。 丫上次来村里的时候,就表现得像是回了自己家,这次带了个烦人精过来,却仍旧没有到别人家的自觉。 但有时候我也很无奈,这个人很多小动作还是没改过来,跟我一毛一样,我看到他,就仿佛看到我自己在找抽。 我跟胖子回来,丫真擀起了面皮,还有模有样的。 小张哥不知道去哪思考人生了,闷油瓶在一旁剁饺子馅,手法娴熟。 张海客看到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你回来啦,弟弟。” “我操。”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闷油瓶都抬头看向我们。 “早该这么叫的嘛。”张海客继续自说自话,指了指闷油瓶,“从他这论的话,我大他两岁,他是要叫我‘哥’的,你跟他,自然也是叫我‘哥’。” 这句话里槽点太多,我一时不知道从何槽起,就见张海客这厮进一步作死,他转向闷油瓶,道:“要不你先叫一句。” 闷油瓶手起刀落,菜刀钉在菜板上,菜板发出木头碎裂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番外二:土坡 晚饭的时候小张哥还是没有出现,我到院子里去找他,心说可不能让他四处去扰民,一回头发现丫竟然在坐我们房顶上,看着远处的山,装得很深沉的样子。 “滚下来!”我朝他叫道,“房顶压塌啦!” 小张哥回过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了笑说:“我就是在上面欣赏一下风景,这里其实很美,族长很会挑地方嘛。” 这个时间正好是黄昏,山脊上都是彩霞,确实美,但比起这个,我还是担心我们那个经常需要修补的屋顶。 “你下来。”我劝他,“后面的土坡比较适合你欣赏夕阳。” 小张哥还真回头看了看,似乎深以为然,从房顶上利落地翻了下来,转身又几步跳上了土坡,坐下来还朝我摆摆手。 他身形非常灵活,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就像一只敏捷的猫。我感到这人可能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聊聊,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了过去。 爬上土坡,小张哥抬手就揽上我的肩膀。 我皱眉看向他,“有话快放,别动手动脚的。” “别紧张。”小张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次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和你打个商量。” 我眯了眯眼睛,“没得商量。” 小张哥叹口气,“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没商量。”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又是想提让闷油瓶跟他去搞张家那些破事。 “你看出来了。”小张哥面不改色,“我其实很好奇,你到底都做了什么,族长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心说那我做的可多了,当然那些事并不想和他提。我也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小张哥道:“你不用管我做了什么,他是一个病人,现在需要休息了。” 小张哥似乎有些意外,接着叹口气,道:“虽然你不是张家人,但是你好像比我还了解张家。” 我也有些意外,但其实张家对我来说还是一大团谜,看小张哥似乎转变了态度,想到他的文身,我就问道:“我不了解,你们姓张的秘密太多,比如你身上的文身,穷奇究竟代表什么?” 小张哥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穿着衬衫,他解开了几颗扣子,我隐约看到他身上的文身露出几条淡淡的线条,可能是刚刚他跳上跳下,血液温度升高导致的。 “你这平时也是隐形的?”我问。 小张哥指了指他的文身,对我道:“这个文身对我有特别的意义,它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我正想说句谁稀罕,就听胖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人呢!开饭了!小哥你出去喊下天真!” 接着是小张哥发出一声短促的鬼叫。 我转头一看,就见闷油瓶正站在土坡前看着我们,面无表情。 再一看我跟小张哥当下的造型,我顿时一个激灵,脑海里突然闪现在石头城里的某些画面。 小张哥脱口而出:“族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操?”我听他鬼扯,很想把他就地埋在这个土坡。 第二十六章 番外三&后记 番外三:礼物 据小张哥自己说,他曾经负责过看守和维护张家南部档案馆,胖子听到后,不屑的说,闹了半天丫是个档案管理员,还敢来请族长。张家内部的体系和分工,我不是很清楚,但也大概猜得到这不是个普通档案馆,那其中也许有很多张家掌握的历史上的秘密。 小张哥见我有兴趣,还真和我讲了不少发生在那里的故事,闷油瓶也在边上默默听着,偶尔也会问几个问题,几天下来,结合小张哥所讲的故事,我们贴在墙上的族谱又完整了一些,我也记录下来不少奇闻异事,打算有时间慢慢整理起来,关于那个南部档案馆。 小张哥从头至尾检查过一遍后,又皱起眉头,盯着胖子所写的那个在闷油瓶名字旁边的“吴邪”。 “不妥不妥。”小张哥很严肃地道,“张家有规矩的,族长怎么能和异姓通婚。” 胖子故意反驳:“这怎么就异性了,这明明是同性啊。” 小张哥说:“不要和我玩弄字眼,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们都明白。” 张海客斜了他一眼,劝他说:“想开点,张家也要与时俱进的。” 听他们说起这个,我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别说闷油瓶有没有意见,我二叔要是知道我进了他们张家的族谱,非要跳起来抽死我不可。 “少自作多情。”我对小张哥道,“姓张的有什么稀罕,再说,跟你丫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为了绷住面子,小张哥却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接着重重地叹口气,道:“说的也是,张家也确实有先例。” 这让我多少有些好奇,听起来像是个爱情故事,就听小张哥继续道:“但我看你不太容易。” 我莫名其妙,当下也懒得继续这种话题,就没当回事。 小张哥跟张海客又在我这里赖了一阵子,很烦人,终于打发走的时候,小张哥忽然神秘兮兮地叫住我,我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纠葛,再加上上次在土坡被闷油瓶瞪的不好回忆,不由得一下戒备起来。 小张哥完全不在意我的脸色,笑嘻嘻地对我道:“对了,我给你留了一个礼物,在你屋里的架子上。上次和你说的张家对外姓人破例的事,你还记得吧,你看到我送你的礼物,就明白该怎么做了,不用谢。”说着就上了胖子的车,胖子载着他跟张海客走了。 我一头雾水,心里嘀咕,小张哥还给我带了礼物?怎么不见他第一天来的时候拿出来。想来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闷油瓶回到屋里,我就朝架子上看去,架子上放到不是别的,竟然是我们在石洞里的时候,闷油瓶发现的那个送子观音的石像。 这小张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出来的! “这什么意思!”我一阵无语,张家人破例就是指生米煮成熟饭吗?这特么的很封建传统啊! 闷油瓶也看那石像,照本宣科似的说:“寓意祈求子嗣。” 说着就看向我,打算付诸实践。 END 盗墓王后记 趁热把后记补上,不然可能就忘了。 这篇是817的贺岁篇,所以参照的是钓王和幻境系列“模板”。当时想该写些什么,实话说,自从重启之后,至少在我的眼里,瓶邪两个人已经real了,实在没法当作还是纯洁的兄弟情哈哈,所以感情上已经没有太多发挥的余地了,那只好继续安排冒险了。 关于人物,铁三角那是不能缺的,就算是兄弟情,那也一定不能少了胖子。我一直对大伯很有兴趣,许愿三叔以后有空也写写大伯的故事。而小张哥是一个“惊喜”,没想到在盲塚的序篇里他真的回来了,而且还扬言要族长回去振兴张家。张家人整体给人的印象虽然是沉闷刻板又神秘,但其实三叔着重写出的几个人,都很有个性。于是也忍不住脑补这几个张家人凑在一起是什么样的状态。 关于故事发生的地点,雨村这个地方仔细想想就很厉害了,可能是老吴的体质原因,选的养老地也是藏了很多秘密,包括钓王里的死水龙宫,还有重启里提到的和南海王墓千丝万缕的勾连,可见这个地方不是一个普通的世外桃源。既然如此,再多一个秘密好像也很合理。 石头城这个设定,要追溯起来,应该是我2012年去长白山的路上,路过的一个村,那个村有很多家刻碑的,各种碑,路边堆满了石料,像是一个批发站点一样,当时还挺好奇的。石头城的故事也不难想象,其实可能每天都发生着,世界变得太快,人们能做的又极其有限,所以与其追忆过去已经失去的,或者忧虑未来终将会失去的,不如执着于当下,相处过即是永恒。 这篇一开始写的时候,总有种奇怪的念头就是不要再写成一个老宅诡事了哈哈,可能想更贴近钓王和幻境的感觉,三叔在营造奇景奇观上就很厉害,所以也想写出一个这样的奇妙的地方,然而最后我觉得还是没写出来,下次再努力吧! 另一个很想写的是几个张家人的不同状态和性情,小哥不必再多说,关于大伯我一直觉得他对张家持“消极维护”的态度,就是生是张家人了,就得为张家做事,但不用那么拼,所以大伯对张家的事很看得开,再加上一直生活在海外,又模仿吴邪很久,潜移默化也有所改变吧,属于张家新派人物。小张哥就比较复杂了,他的个性似乎很典型,但同时也很多面,幻境里是个“邪魅狂狷”之人,但盲塚序篇里似乎“稳”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想必也是经历了漫长岁月之后,变深沉了一些。我这篇是接重启的,也是盲塚序篇之后,所以还是按照后一种来写,就算沉中带骚(不接受小张哥反驳)。这两个人跟小哥这个族长如何相处,原著里还没有写到,又是只能靠脑补,可以说非常期待真正的张家男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