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洲】岁月无悔 作者:渺小却守护你的海 第一章 01 清晨,L城刑警队二组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旁边还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录像带。 有两个人在办公室门口相遇,都想推门进来,见到对方都迟疑了一下,身高更高的男子神色淡漠谦让了一下,“你先。” 这个人长得很好看,但比起他的脸,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周身凛然霸气的气场。 “你好,刑警队报到的吧,我叫林枫松,你呢?”一身制服的林枫松相貌英俊帅气,见到对方不自觉地气势就弱了一筹,带着笑先伸出了手。 黑衣男子微微点头,笑的礼貌又疏离,“黄景瑜。” “你先你先。”林枫松不自觉地为对方推开了门。 林枫松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电脑前熬出了两个大黑眼圈的那张脸,不由得低头偷笑了一声。 “这位师妹,请问其他人呢?”黄景瑜用手指敲敲桌子。 被叫师妹的人终于把已经呆滞的眼睛从屏幕挪开,果然是一张秀气无比的脸,但开口就是很爷们的声音,“投案呢?大爷?” 林枫松再次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只能低头,却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屁啊!”被当做师妹本来就很不爽的沉稳瞪着那张熟悉的脸吐槽。 “对,我笑屁呢,师——姐——”林枫松和陈稳警校同届同学,当初在校期间就关系很好,没想到毕业分开没多久又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单位,现在见面曾经斗嘴的默契一点没变。 陈稳抬腿就踢他,被敏捷地躲开了。 “陈稳,你歇会再看——”有个人边说话边从外面进来,对于一个刑警来说他长得真的过分白净阳光,看起来也太过斯文有礼。虽然明显看得出因为熬夜眼底全是红血丝,下巴也微微冒出了胡茬,但他真的是有种干净出尘的气质。 他看见办公室多了两个人,丝毫不惊讶,微微一笑,“新人这么快到了。”他的笑也太过温和好看,和刑警这个身份怎么都感觉不搭。 “师兄好!”林枫松当然记得这个和自己同校毕业的师兄,毕竟曾经四年都是他们新生的偶像,“师兄你好,我叫林枫松,比你低两届。” “你好,我叫许魏洲。”许魏洲友好地伸手与他相握,然后看了看站在一边并没有说话的黄景瑜,依旧是平静的微笑,也伸出手去,“怎么称呼?” 黄景瑜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也很客套地握住他的手,“黄景瑜。” “黄景瑜,我叫许魏洲。”寒暄完毕他就拿着卷宗走到陈稳跟前,“怎么样,有发现么?” “监控死角里有一栋楼,全是出租屋,人肯定是混进去了,出来肯定换了装,我还在找周围路段的监控看能不能看出来。”陈稳揉揉自己的眼角,“你那边案子怎么样,问出什么了么?” “没有,什么都不说,老陆还在里面呢,我出来看看你这有没有突破。”许魏洲拿过一边的地图仔细查看,顺手拿出烟盒熟练地叼了一根烟出来,拿出打火机的时候手一顿,抬头看了另外两个人,举了一下烟盒。 “师兄我不会。”林枫松不好意思地笑笑。 “早戒了。”黄景瑜回答。 许魏洲垂下眼,自己点着了烟,继续仔细看图。 “那个,师兄,有我们能帮忙的么?”林枫松眼看旁边的黄景瑜没有出声的打算,只有硬着头皮开口。 许魏洲果然是很礼貌,即使很忙也还是从地图上抬起头,对着林枫松微笑一下,“你们等会先去队长那报个到吧,然后上午开会的时候听一下案情。” “好,好。”对于自己的崇拜林枫松怎么都掩饰不了。 走向队长办公室的时候,他跟身边的黄景瑜聊天,“那个,景瑜……大哥”他不自觉地被对方的气势震慑,而自然地叫出了大哥两个字,“我之前大学毕业,工作一年又去进修了一年信息技术,你之前在哪高就啊?” 黄景瑜淡淡地报了一个地名。 然后林枫松呆在原地好久没有跟上去。 他曾经同宿舍有个兄弟因为分配到那个地方,连两个小时考虑时间都没用上就最终放弃了当警察,因为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条件太艰苦,他虽然的确工作不久,那个地方的名声却也是有所耳闻。 “大哥你等等我。”林枫松崇拜地追了上去。 第二章 02 见完队长开完晨会,林枫松一脸懵逼地用手肘捣了捣陈稳,“所以你看了一夜监控是为了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案子?” 临近县的商场金银珠宝盗窃案,案发时整个商场没人值守,贵重物品也没有安置报警设备,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也睡着了,才让三人能够侥幸得手。嫌犯一行人乘车流窜到了本城,本来监控都能追到蛛丝马迹,可惜有了一处死角,之后应该是有人接应,现在不确定流窜方向了。 另一个审讯室在审的就更简单,嫌疑人携带毒品,还没出手就被抓了,这会在问和什么人交接。 “你以为看美剧呢?哪里都是高智商犯罪?”陈稳白了他一眼,白的厉害有点头晕。 “哎呦师姐,快,我扶您一把。”林枫松坏笑。 陈稳推开他,“滚。” “别别别,师姐,我帮您看一会监控。” 队长特意叫住许魏洲,“小许,来来来,我得隆重跟你介绍一下。” 许魏洲抬头看见队长身边站的是黄景瑜,默默走过去。 “小黄,这个是我们二组组长,许魏洲,公安大学毕业,高材生,各方面能力也非常强,以后相信你们合作,咱们队的破案率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小许,这位是k城来的黄景瑜,不要看小黄年纪轻轻,毕业以后一直在最危险的前线工作,而且立过二等功,各方面素质都十分过硬,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合作。” “没问题,队长。”许魏洲微笑,伸出手,“欢迎,小黄。” 黄景瑜听到这个称呼,微微挑了一下眉,握住他的手,“谢谢组长。” “虚衔,叫我名字就好。” “师兄,你过来一下。”陈稳在那边叫。 许魏洲也顾不上再跟队长说什么,快步走到了陈稳身边。 “最后上公交车的这个人。”陈稳用手中的笔在左边屏幕上画了个圈,顺手放慢了视频速度,“右腿是有点问题的,和之前我们在商场监控里看到的那个右腿有问题的嫌犯身高,体态都很接近。还有他手里的包,和商场监控里的也很相似。”他又播放右边屏幕给大家对比。 “只有个背影啊。”林枫松还是有些疑虑。的确,之前商场的监控是看不清楚对方的脸的,一路可循的监控中,其余两个嫌疑人都在有意避开摄像头,可供判断的影像太少,只有一个右腿有问题的在比较明显。 “最早一班公交车,3路车路线基本上穿过了大半个市。”许魏洲仔细思索。 “转移赃物怎么能选择右腿有问题的人?”黄景瑜抱着手臂在后面淡淡地说,“唯独他被摄像头拍下来的原因是右腿不好么?入室盗窃带着一个右腿不好的人是能辟邪么?” 在林枫松和沉稳还在互相对视考虑话里的含义的时候,许魏洲已经拿起电话打给公交总站,“你好,我这里是市刑侦支队,想请问一下昨天3路车最早一班车有没有乘客把东西忘在公交车上,好的……” 在等候对方查询的空档,他看了黄景瑜一眼,黄景瑜对他扬了扬唇角。 “你好,我在……旅行包是什么颜色?黑色,带一道红边。里面是衣物,好的。”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陈稳,陈稳点头。“好的,谢谢,那我想请问有没有乘客遗忘外套或者帽子这类东西的,咖啡色外套是吧,好的谢谢。” “反侦查能力可以啊。”林枫松点头。“这是知道一路有监控,给我们下套呢。” “不会有右腿不好的人下车的。换个方向吧。”黄景瑜拿起了一旁的地图查看。 “有人出来专门转移我们的视线,估计他们落脚处就差不多在三路车起始点这块区域。”陈稳分析,“这里距离他们消失的监控死角有一段距离,要确定落脚点还得从监控入手。” “要找人去三路车沿线调查,还得有人去一趟公交总站,把遗留下的包和衣物带回来看看会不会有线索。这个人肯定会逗留注意情况,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被分散注意力。”许魏洲抬头,“夏叶呢?” “嗯……”陈稳清了清嗓子,近乎无奈地说,“清早开车回来的时候,过高速的时候遇上了强行冲过去的车,追出去快一百公里,可能晚点回来。” 许魏洲听完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来。 “谁啊?”林枫松问。 “咱们组唯一的妹子,长得么是不错,可惜就是个脱缰的哈士奇。”陈稳提起夏叶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你可不要学她,人家独得组长恩宠,你要是这么作一定会挨骂。” “师兄看起来脾气很好啊。”林枫松压低声音说。 “好不好的,你犯错就知道了。”陈稳微笑,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正好对上黄景瑜的目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是不是刚才吃了零食有残渣留在嘴角。 “陈稳,我要看这片的监控。”黄景瑜拿出地图给他指了指。 陈稳看了一眼,托看了一夜监控的福,他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几个监控。 “陈稳你休息一下。”许魏洲看电脑前已经换了人,边嘱咐一夜没睡的陈稳休息,“林枫松——” “我跟景瑜大哥一起。”林枫松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不,夏叶这会不在,你得先去跑一跑公交总站,做样子做像一点。” 林枫松闻言只得认命地收拾东西,换掉身上的制服,准备去替“独得恩宠的脱缰的哈士奇”跑现场了。 “组长,有突破了!”一直在审讯室奋战的老陆走了出来,一脸兴奋,“麻三交代说这次带的货是要到酒吧交接,到时候会有人来取。” “哪个酒吧?” “额……”老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这帮孙子想的倒是挺周到,选了个隐蔽的地方,城东的巴比伦,据说是个同志吧,本身就比较龙蛇混杂。” “麻三有没有说交接时间要求?” “今晚十点半,必须他本人交接。” “安排布控,再跟麻三确认,这条线绝对不能断。我待会去跟队长说我们需要支援。” “这个……麻三接头总不能一个人进去,跟进去这事……”老陆对要去的地方有些犯难,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正躺着休息的陈稳。 许魏洲也忍不住看向了陈稳,然后黄景瑜当然跟着去看陈稳,林枫松察觉到也要笑不笑地抿着唇去看陈稳。 感受到多束目光聚在自己身上,陈稳本来闭着眼也睡不着了,黑着脸粗声说,“门都没有,老子拒绝!”本来就心虚的他说完想了想又吼,“都是大老爷们,凭什么我去?” 他一直都对自己长得太秀气这件事情很恼火,这会摆明了都因为他这张脸想让他去,就更让他憋屈。 这会林枫松憋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笑那么开心你想去啊,待会我出去给你买片面膜!”陈稳急的简直恼羞成怒。 “我这进修了一年每天都是坐教室的,队长我觉得我还需要多观察一下怎么出现场。”林枫松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解释。 老陆也笑了,“我这进去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警察吧?” “反正我不去。”陈稳抱着手臂转过身去。 组长许魏洲略略思考,并没有看站在一边玩味注视他的黄景瑜,迅速做了决定,正色宣布“我去。” 第三章 03 一辆黑色的不起眼轿车停在马路边,车上许魏洲正在给麻三打开手铐,他目光犀利地注视对方,“我再跟你说一遍,别跟我玩花样。” “我不敢。”麻三连忙点头。 “如果你撒谎或者有所隐瞒,出了什么事那都是你自找的。”说完,他扬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冰冷不屑的笑容。 麻三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警察,威胁人的时候那么让他胆寒。“我明白。” 许魏洲收起了手铐,示意他下车。 麻三立即开门下车,四下里看了看,迅速地过了马路进了对街的酒吧。 “讯号正常么?”许魏洲对着麦克风确认。 “一切正常。”陈稳的回答从内置耳麦里传过来。“支援已经到位,布控也做好了。” “按照计划进行,无论如何保护好麻三。”说完,他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下车进了酒吧。 街角的一辆商务车里,陈稳正戴着耳机监听,远远看见组长下车向酒吧走去,不禁感慨一句,“师兄真是帅啊,当警察感觉有点浪费,你看他这么随便一穿都看起来倾倒众生。” “都会成语啦师姐。”林枫松拍他肩膀。 “滚!”陈稳吼一句。 “不过师兄是真的太帅了,突然这么一打扮简直唇红齿白的,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他怎么那么好看呢。”林枫松也跟着感慨。 “我也从来没见过小许这样子,平时警队里的人都是糙汉子,他搁在里面都感觉鹤立鸡群的,这气质啊,真不是盖的。”老陆也跟着说了句。 “组长屁股真翘——”脱缰的哈士奇已经归队,夏叶托着下巴感慨。 众人闻言齐刷刷转头去看她。 “怎么了?”夏叶奇怪地发现除了黄景瑜大家都看自己。 “夏叶,你这简直是咱们组评论区的泥石流啊。”陈稳嫌弃地吐槽,他带上耳机准备监听,很快就皱眉把耳机摘下来,“我靠,这电音也太吵了吧,师兄都一夜没睡了再听这个脑仁都能炸了吧。” 整个车厢里唯一一直没有出声的黄景瑜,只是坐在座位上,皱着眉看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街道,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车窗边缘,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注意周围情况。 酒吧内完全是一个妖冶迷幻的世界,喧嚣的电音和穿着暴露肌肉美丽的舞者。夜色掩盖下,所有不可告人的欲望全都在这隐秘的空间里释放。 许魏洲身穿一件合身的深v灰色毛衣,修长的颈部线条和美丽的锁骨都在流转的光影中吸引着很多人的目光,黑框眼镜隐藏了他犀利的目光,白皙的手指在酒杯边缘打转,在这奢靡浮华的环境里虽然特别,却也并不突兀。 麻三就在他视线可及的角落里坐着,他一面不着痕迹地盯着麻三,一面留意周围的环境。 “一个人么?”有一只手温柔地搭在他肩膀上,他皱眉,却强忍着没有推开,转过头去,“抱歉,我在等人。” “喂喂喂,有情况,我感觉师兄有麻烦。”商务车里,陈稳突然间叫了起来。 “怎么了?”林枫松立刻紧张地凑了过去。 “好像有人搭讪师兄——”陈稳说着,耳机已经被黄景瑜抢了过去。 黄景瑜手握着耳机沉默地听了十几秒,把耳机扔回给陈稳,“你们继续盯着,我去看一下。” “这位大哥,组长之前交代过待命,再说你进去不怕暴露么?”陈稳本来和黄景瑜见面就不算愉快,现在眼见他自说自话他作为先进组的人就更不乐意了。 “出事我负责。”黄景瑜已经拉开车门下去了。 “我靠这特么能不能合作?”陈稳火了。 “我怎么感觉你对景瑜大哥这么不友好呢?”林枫松疑惑,“人家也就叫你一声师妹,犯得着这么记仇么?” “因为组长明显就不喜欢他,我站组长这边。”陈稳瞟他一眼。 “你咋看出来组长不喜欢他的,我咋没觉得,组长那么斯文礼貌的。” “我能看出来,因为我主修心理,你看不出来,因为你瞎。”陈稳给他一个诚恳的微笑。 “组长不喜欢他我也能理解,人家k城来的,二等功在身上呢。”林枫松点头。 陈稳闻言竟是呆了一下,接着默默吊着脸,林枫松只得自己接过耳机戴上继续监听。 “我靠,k城,二等功,活着的!”脱缰哈士奇夏叶可爱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几个字非同小可的地位。 “只是喝一杯而已,更何况,你等的人,一直没有来。”来搭讪的也是一个帅哥,衣着精致,看起来品位颇高,注视许魏洲的眼神也毫不吝啬欣赏。 “他等的人现在来了。”有个低沉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又满是温柔。 搭讪的人诧异地回头,许魏洲却并没有动,表情隐没在光影里看不清。 黄景瑜对着搭讪者露出一个并不诚恳的微笑,眼神带着几分森然,然后径自伸手捧起了许魏洲的脸,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低头闭上眼,轻轻吻上他的唇,“抱歉,我来晚了。” “ok!”搭讪者耸肩摊手,识趣地走开了。 许魏洲虽然并没有什么表情,但额头可以看见隐隐爆起的青筋,他抿着唇抬起手狠狠掰开了黄景瑜放在他脸旁的手,抬眼盯视他,目光冷漠。 黄景瑜却笑了,带着奇异的温柔,并不在意自己被制住的手,而是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领口,准确地遮住了藏在领口下的监听器,然后凑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洲洲,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音乐,黄景瑜却清晰地听见了许魏洲深深吸气的声音。 许魏洲冷淡地松开他的手,低声清晰的一字一句说,“如果你耽误了任务,明天我会让你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黄景瑜一直沉沉注视着他的眼睛,片刻才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看似不羁,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许魏洲不再看他,转头灌了一口酒,眼光又落在了麻三身上。 麻三忐忑地看看许魏洲,知道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也焦急地频频望向四周,突然间他的手机震动了,他立即接起手机,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眼中浮现了一丝惊慌,随后看了一眼许魏洲。 许魏洲紧紧盯着一边接手机一边走出去的麻三,突然抬手推了一把黄景瑜,像是情侣吵架一样,接着自己就快步跟着出了酒吧。 麻三接到接头人的电话出了酒吧,四下里张望,心头紧张的不断吞咽口水,他深知自己不能随便离开警察的视线,不然被对方发现他跟警方合作他必死无疑。 许魏洲紧跟出来立即警惕地看四周,黄景瑜追出来,目光犀利地巡视,低声说,“对街十点钟方向柱子后面。” 许魏洲看过去,果然有人拿着手机正在探头出来看,双方目光在空中接触,对方立即敏感地察觉不对,转身就跑。许魏洲立即追上去,一边发出指令,“老陆开车过来,跟夏叶保护好嫌疑人,其他人跟上。” 陈稳接到命令立即传达,跟林枫松飞快地追着许魏洲的方向跑,却看黄景瑜选了完全相反的方向,边玩命跑边对林枫松吐槽,“这特么是k城来的方向感么?” “卧槽组长这方向感也不行啊,他怎么不追了拐弯了?”林枫松眼见许魏洲在前面左拐,嫌疑人向前钻入了巷子里。 “林枫松陈稳继续追嫌疑人。”耳机里传来许魏洲的声音。 “玩命追吧。”陈稳叹息。 嫌疑人显然是熟悉周边地形,这一片本来就路况复杂,加上最近在维修地下管沟,到处都是挖开,到处都是拉起的路障,嫌疑人选路十分灵活,后面两个人追的疲于奔命。 “你这进修一年体能下降够厉害啊。”陈稳一边追一边不忘吐槽林枫松。 “师姐你倒是天天跑现场,你体能也没见好啊,妹的这是个跑酷选手吧。”林枫松追的面目狰狞。 两人眼见嫌疑人越跑越远,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内心叫苦不迭的时候,有一个人几乎是从天而降,跃下一旁自建的二层小楼将嫌疑人扑倒在地,两人缠斗到一起。 “师兄威武!”林枫松大开眼界。 嫌疑人不仅逃跑经验丰富,身手也不错,眼见自己不是许魏洲的对手,立即敏捷地像另一个方向逃窜,结果没跑出几步就遇上了赶来的黄景瑜,没几下就被两人联手制服了。 “大哥威武。”林枫松这下彻底服了。“你说他们这个神走位是怎么做到的呢。” 陈稳倒是出现了思索的表情,听见林枫松的问题白了他一眼,“如果你今天也能像他们一眼拿起地图看一眼,大概就明白为什么了。” 两人走到跟前,就看见许魏洲搜出嫌疑人的手机,重拨第一个拨出号码,确认就是麻三的手机。他厉声盘问,“姓名?” “邓小明。”嫌疑人懊丧地小声回答。 “头抬起来大声说姓名。”陈稳说。 “邓小明!” “同伙在哪?”许魏洲接着问。 “没有同伙,我也不知道是啥事情,我就是拿钱帮别人来取东西。” “陈稳?”许魏洲看了陈稳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是撒谎。”陈稳肯定地回答。 “说,买主是谁?” “我真的是第一次,我以前没干过这个,我没有同伙,我就是——” “第一次是假的,没有同伙是真的。”陈稳抱着手臂冷静地说。 “谁雇你来取货?不,我应该问谁经常雇你取货。” 嫌疑人呆住,眼神乱飘。 “别编谎,好好想想真话。”陈稳在他开口之前说。 “就是今天接头酒吧的老板……”嫌疑人垂头丧气的说。 陈稳蹲下去看他的脸,“看着我再说一遍。” “就是今天接头酒吧的老板。” 陈稳听完对着许魏洲点头,许魏洲立即拨通电话发出指令,“老陆,你带人组封锁酒吧,请求支援,我们这就赶过去,夏叶负责看好麻三。” 接下来的行动就顺利多了,酒吧临检果然搜出了毒品,老板也潜逃未遂被支援的六组堵在了自己的家门前,封锁了酒吧带人指认了现场,不到十二点任务就全部完成。 “哎呀,今天组长和景瑜大哥这个对嫌疑人潜逃路线的预判真的太神了。”林枫松任务结束还忍不住感慨。 “这一带一直在修地下管沟,要不说组长细心呢,估计今天为那个盗窃案看地图的时候就记住了地形吧。”老陆感慨。 “这个能迅速判断对方可能的路线也是厉害啊。” “咱们景瑜这个判断真准,我开着车眼看他跑反方向真的捏了一把汗,结果他一开始就能判断准。” “侥幸。”黄景瑜听见老陆夸自己,淡淡笑了笑。 许魏洲安排完其他事情走过来,陈稳问道,“组长,收队么?” “昨天老陆陈稳没有休息,你们休息,其余人回组里。”许魏洲说着,经过黄景瑜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毫无预兆地扬手给了他狠狠一拳。 黄景瑜被揍得偏过头去,转回来能看见嘴角已经裂了,但他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注视许魏洲,目光沉沉。 其他人都已经惊呆了,林枫松没控制住叫出来,“组长——” “收队。”许魏洲也没有解释,冷淡地命令,径自走到车前坐上了驾驶座。 黄景瑜倒是完全不介意,也跟着走过去上车。 “我靠,第一天就内讧了啊。”夏叶再神经大条也感觉出来气氛的压抑了,双手搭住林枫松和沉稳的肩头,“二位师弟觉不觉得以后咱们组可能不好混了” “小许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啊。”老陆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组合的标配!”林枫松深刻总结,“好比一个唱歌组合,一定有一个各种全能的队长,一个长的帅的门面担当。”说着指了指自己,“一个和队长对着干的坏小子,总有一天就自己单飞了,一个——”他看了看陈稳,坏笑,“干啥啥不行的。” “智障。”陈稳瞥了他一眼,转身跟老陆走了。 “这位师弟,走吧,咱们还得审讯呢。”夏叶拍拍林枫松,“待会上车我们俩要保持安静,千万不要变成巨头内斗的炮灰,尤其是你,管好自己的表情管好自己的嘴。 第四章 04 许魏洲回到警队,已经换上了自己最常穿的黑色飞行夹克,眼镜也摘下来扔在了桌上,他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刚才耳边全是震耳欲聋的喧闹音乐,空气中也全是奢靡暧昧的气息,可是一瞬间他的世界突然就寂静下来,只感觉的到那个人的气息还是带着干干净净的好闻味道,手指和吻还是一样的温暖,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要闭上眼,那样是不是就可以像当初一样,还停留在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他自我嫌恶地闭眼狠狠锤了洗手台一下,深深吸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走了出去。 “我刚去给大家带了点夜宵,先吃点吧。”黄景瑜拎着一盒披萨走进来,放在了桌上。 “额……”夏叶一呆,小声嘀咕,“还真是天生不对盘啊。” 许魏洲走进来的时候,看都不看桌面,径自去拿自己的卷宗。 黄景瑜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被打的事情,先抛出橄榄枝,温声说,“组长,吃点披萨再忙吧。” “我不吃披萨。”许魏洲冷淡地回答完,就出门走向了审讯室。 冷场,尴尬,林枫松处在不敢开口也不敢动手的状态,只能听着自己肚子一直叫。 “额,那个,景瑜哥,组长不是针对你,他是真的完全不吃披萨。”夏叶小心地解释。 黄景瑜闻言愣了一下,忽而垂下眼,看不清楚目光。 “真的,组长真的是不能吃披萨,我们大家都知道。”夏叶生怕他不相信,“从前有一回队里聚会,组长忙,来晚了,又被灌了酒喝醉了,我想着他没吃东西,就给他喂了口披萨想让他垫垫,结果他就嘟囔了一句,我不吃披萨,就吐得天昏地暗的,我也没见他喝多吐过,不知道是不是对披萨里面啥过敏。” 夏叶费力地解释了一大堆,眼见黄景瑜还是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景瑜哥,我知道你是厉害的地方来的,又立过功,不服气组长吧,也是正常的,可是组长真的是我们都很敬佩的人,他可能对你今天擅自行动有点意见,但我觉得作为一个团队需要合作需要沟通,我们大家以后还要一起工作对吧?” “你说得对,我知道了。”黄景瑜很平静地点头,还对夏叶笑了一下,然后又回到电脑前继续看监控。 “这么简单就行?”这回换夏叶自己怀疑人生了。 “来,哈士奇妹子,我今天替你去跑了3号公交线,现在能不能请你去审讯室。”林枫松友好地与夏叶交涉。 夏叶十分好说话的比了个ok,“那披萨我要吃一半,谢谢。” 审讯还算顺利,半夜就结束了,许魏洲打发夏叶回去睡觉,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林枫松已经睡了,黄景瑜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监控。 他就站在门口,看他专注地盯着屏幕。 他的唇角微微肿着,伤口处的血迹已经擦干,但他想那一定很痛,因为刚才挥拳的时候他真的是用了力气。 他比他记忆中要看起来冷峻坚毅,他的脸也比当初要看起来棱角分明,好像岁月的打磨反而让他更加犀利,更加锋芒毕现。 他说他戒了烟,是了,曾经他一直都是看似不羁,但坚持和忍耐都是一流,所以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做了警察,还年纪轻轻就立过二等功。 自己呢?为什么现在拼尽全力,却是在走另一个人向往的路? 许魏洲低下头,无声地嘲笑自己。 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他却只能装作从未曾见过他,即使没有人察觉他笑的有多艰难,他也只觉得狼狈。明明心底浮现的是,好久不见。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说他只是旧同学旧朋友,还是……爱过的人? 他转身离开,没有进办公室,又回了审讯室找了张凳子趟下去闭上眼。原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合眼,此刻应该站着都能睡着,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坐起来点了一根烟,刚抽了一口,满嘴辛辣苦涩的烟草味道让他想到什么,又在烟灰缸里捻息。 他双手捂住脸,苦涩的笑从指缝流泻。 所以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没用,这样念念不忘。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去遗忘去释怀,这个人却只用一瞬间就证明之前那些努力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解的事情,明明一个人伤你很深很深,可是你手捂着流血的伤口,却还是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痛是因为,还是爱着。 察觉到自己念头里,用的还是爱这个字眼,许魏洲忍不住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固执,嘲笑自己的愚蠢。 可是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都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那样清晰。 第五章 05 “学长,姓名?”许魏洲自己也觉得高中生还要检查校服发型这件事情蠢极了,可是作为学生会主席他也不能推脱这种工作,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门口配合。 穿着黑色卫衣,书包也没有带的学长大喇喇走进校门,一笑露出俩虎牙,“黄景瑜。” 对方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身上自带一种一般学长没有的气势,许魏洲莫名地磕巴了一下,“黄,黄景瑜。”低头准备登记名字,就听对方坏笑着说,“黄,红绿灯的黄。” 黄景瑜本来是完全不在意这种被记名字之类的事情的,只是门前这个看起来一副乖宝宝样子,白白净净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小学弟看起来很可爱,忍不住想逗他。 “哎,一般人听见我名字都不敢写了,你新转学的么?” 这下好像乖宝宝不高兴了,能看见嘴角明显有不满,但他还是耐心地回答,“黄景瑜学长,我高一,的确入校不久,对你不够熟悉很遗憾,请问景瑜又是哪两个字?” 黄景瑜顺手指了指公告栏,里面点名批评缺席晚自习的人第一个就是他,“这儿,看到了么。” 许魏洲波澜不兴地低头写下了他的名字,抬头见他还是看着自己,很惊讶的样子,“不好意思我没有像别人一样配合的不敢写你的名字,如果接下来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许魏洲。”说完附带假笑一枚。 黄景瑜本来也不是什么恶霸级的人物,但的的确确不太守学校规矩,常年在教导主任的黑榜上,加上偶尔也会因为义气动动手,打打架,所以除了迷恋他帅气的脸和好身材的女生,很多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之前所有的检查看见是他,连一般的老师都只当没看见,被记下来名字还真是第一次。 虽然眼前这个乖宝宝的确说每句话都不卑不亢的,可是他分明看到了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黄景瑜玩味地笑笑,看起来这个乖宝宝的确是很有脾气的呢。 “好好好,学长记住你的名字了哈。”黄景瑜故意亲昵地揉了揉许魏洲的头顶,眼见他气得脸色都变了还要努力镇定,笑的更得意地扬长而去。 Round one,黄景瑜小胜。 晚自习这种东西黄景瑜是从来不会去的,至于为什么翘课成这样还是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估计是因为他在校篮球队不可替代的地位吧,体育组组长考虑到每年的省市高中联赛,力保他一直留在学校里。 眼看新的赛季又要开始,篮球队训练又要恢复,平时一起训练的兄弟们一起相约出来喝酒,不知道谁提出了真心话大冒险,一群大男生玩的尺度十分大。 “姚一乐,待会一对情侣进来,你就站在那,一直猥琐地盯着女的直到他们坐下。”黄景瑜翘着二郎腿故意说,“怕的话也行,看见没,这三瓶喝下去,不为难你。” “你待会别落到我手里。”姚一乐笑的十分狰狞,然后一副慷慨就义地状态走向了门口。 黄景瑜笑的头埋到身边金开元身后去,“我怕一乐待会被打死。” 姚一乐真的言出必行地面带猥琐笑容地盯着进门一对情侣,奈何他身高体壮,对方男朋友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姚一乐虽然不至于害怕,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身冷汗,坚持拿起牌来自己洗,然后给每个人发牌。 黄景瑜掀开自己手上的牌发现是个3的时候,眼角抽搐了一下。 姚一乐则是狞笑着晃了晃自己的大王,“黄景瑜啊黄景瑜,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黄景瑜漫不经心地往后依靠,神色轻松地大方说,“来来来,别跟我客气,有什么馊主意尽管说。” “待会打这个门进来,两个人就算你运气好,一个人不论男女你得上去强吻对方。不愿意也行,这五瓶,哥们没为难你吧。” 张翰文大力拍着姚一乐肩膀,“哥们你这是玩死你哥的节奏啊,待会进门要是一男的怎么办。” 就在这是,酒吧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众人立即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运动外套的男生推门进来,帅气之余还干净斯文,虽然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目光坚毅,气质沉静。 “嗷——”除了黄景瑜,皆是期待万分的嚎叫。 黄景瑜居然也不担心,看清进门的人是谁的瞬间,他莫名好心情地笑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又见到脾气不好的乖宝宝了。 眼见许魏洲还在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人的样子,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站起来在队友兴奋的目光里走了过去。 “来找学长啊?”黄景瑜笑眯眯地打量许魏洲,目光最后落在他嘴唇上,虎牙别住嘴还调了一下。 没有穿着校服站在门口,许魏洲的隐忍一下子破功,他冷着脸没有理会,径直往里走。 “哎,等等啊。”黄景瑜手推着他的胸口制止他。 许魏洲立即不容置疑地推开他的手,“别碰我。” 他说话的时候黄景瑜再次注意他的嘴唇,虽然是男生,但是他的唇形很好看,嘴角微微上翘,下嘴唇微厚,想到亲下去竟然也不觉得很艰难,大概是心里打着坏主意,他脸上又浮起了坏笑。 “我怕你没记住我,给你加深一下印象。” 许魏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人双手捧住,接着就被亲了。 接着周围爆发出起哄的笑声和叫声。 虽然是很短暂的嘴唇接触,但黄景瑜还是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乖宝宝又倔强又强硬又是个男生,嘴唇竟然意外的柔软,念头只到这里,就被挥到脸上的一拳打断了。 “哇哦——”姚一乐惊讶的叫声尤其地大,这下有好戏看了,黄景瑜可是最讨厌别人打脸的。 张翰文已经准备过去拉架了,说起来这种游戏本来就是他们不对,要是再动起手来就不合适了。 谁知黄景瑜只是按按唇角,面上还是笑着,故意气许魏洲似的坏笑,“值了。” 许魏洲本来就是来找喝醉的好朋友的,哪怕再生气也还有理智在,他狠狠地擦了一下嘴唇,肩膀猛地撞开黄景瑜就走向了酒吧里,很快找到自己喝醉的朋友扶起来,看也不看黄景瑜就走了。 直到他离开,黄景瑜才露出吃痛的表情回到座位。 “喝杯酒压压惊。”张翰文递给他啤酒。 “不喝了。”黄景瑜摆手,还是按着自己的唇角,痛的皱眉,“这小子看起来又瘦又斯文的,下手可真黑啊。” “那可别是人家初吻。”姚一乐乐不可支,“大哥,回头这就是一吻定情啊。” 黄景瑜听完则是笑着踹了他一脚,“滚犊子。” Round two,双方不分胜负。 第六章 06 第二天校篮球队正式训练,原本打控卫的人已经毕业了,教练还在考虑接替的人选,等教练来之前所有人也都在议论。 等到教练远远带着一个新人走过来的时候,姚一乐疑惑,“意思是要培养个高一小朋友么?” 黄景瑜先看清了跟在教练旁边的人,不由嘴角勾起了坏笑。 等教练带着人走近,姚一乐也乐了,调侃道,“哎呀妈呀,我的哥,这是什么缘分啊,一吻定情么?” “屁,人家明明是一拳定情。”金开元拿胳膊肘撞了黄景瑜一下。“哎呀,怎么感觉咱们快要有嫂子了,哈哈哈。” 教练对大家每天的笑闹早就习惯了,根本没细心听到底在说什么,站在他身边的许魏洲则是表情始终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行了你们,有完没完。”黄景瑜踢了金开元一脚。 张翰文也担心玩笑开过了许魏洲不高兴,立即笑着解释,“学弟,你别介意,大家就是爱闹了一点,没有恶意的。” “给大家介绍一下,许魏洲,高一,各方面条件的确不错,暂时先跟着训练。咱们这个控卫,现在先由王青云顶上,之后看日常训练,再考虑比赛时候的安排。张翰文你是队长,新人记得照顾着点。”教练简洁地宣布。 张翰文大多数时候是比较老实的人,但跟着姚一乐、金开元混久了也免不了想捉弄黄景瑜,“那正好,森远毕业了,景瑜和许魏洲一组吧,练习啥的。”说完憨厚一笑,表明自己完全是正经的选择。 许魏洲暗自深深吸气,但还是很快地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黄景瑜还坐在地上,露出虎牙对着许魏洲笑,“行啊。” “那行了,先跑步吧。”张翰文带着大家开始热身。 Round three,黄景瑜凭借人多势众再胜。 恢复体能的训练再次让许魏洲自尊心受挫,篮球队的人果然都是经过实战的,体能的确不是一般的好。开始的五千米和动态拉伸他还能轻松完成,接下来的原地球性训练,行进间球性训练,跑动训练,启动与急停脚步训练他都算是能尽量跟的上节奏,等到力量训练的时候他已经是靠着骄傲在强撑了。 “哎,小朋友可以啊。”姚一乐小声对黄景瑜说。 本来正在做深蹲的黄景瑜看了准备做卧推的许魏洲一眼,皱了一下眉,走过去跟许魏洲说,“一般做力量练习的时候都是两人搭档,得有人在一边保护,你可以叫我一声。” 对别人也许能维持礼貌,但是此刻许魏洲分明就是懒得理他的样子。 “其他人都是打了至少两年,集训也参加过很多次了,有时候整个寒暑假都在训练,你没必要非要第一天就跟他们达到一个量。”黄景瑜一边说一边取下了两块杠铃片。 许魏洲停手冷冷看着他。 “我怕你受伤。”黄景瑜耐心地解释,“之前的玩笑,你要是特别介意,我正式跟你道歉。” 许魏洲则是默默把杠铃片加回去,躺下做了几个卧推表示自己真的可以。 黄景瑜不由得也开始佩服这小子的傲气,站在一边帮他做保护。 逞强的后果是训练结束后,手抖得拧不开水。 黄景瑜也没吭声,硬是拿过来帮他打开。 许魏洲有点恼火地灌了一大口。 “大家一起吃饭去吧?”张翰文特意过来跟许魏洲说,“也算是给你迎新。”又看了黄景瑜一眼,“顺便赔罪?” 许魏洲见张翰文这么诚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队长,我学生会还有事,今天不方便,下次吧。” 男生之间也不会那么多计较,张翰文点点头就带着大家去吃饭了。 第七章 07 饥肠辘辘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的许魏洲,手抖得几乎敲不了键盘,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了,高一没有晚自习,整个年级也只有他还在认命的待在学校忙碌。 思绪不知怎地又转到了之前的事情上,他恼火之余,不禁又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忽然听见窗户有响动,他抬头,竟然是黄景瑜在外面,露着虎牙对他笑。 虽然恼怒,但是考虑办公室在二楼,他还是开了窗户拉他进来。 “哎呀,这个点还在学校,我可真是从来没有过啊。”黄景瑜懒洋洋地感慨。 “谁让你来了么?”许魏洲皱眉。 “学长担心你饿了,给你带点吃的来。”黄景瑜一脸无辜,把手中打包的食物放在桌上。 “我不饿。”许魏洲冷淡地拒绝,正说着,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那边就传来母亲的声音,“洲洲啊,吃饭了吗?” 他看了黄景瑜一眼,压低声音说,“妈妈,我吃了,这边还有别人,先不说了。” “洲洲,叫的真可爱。”黄景瑜低低重复。 “谁准你叫的。”许魏洲白他一眼。 黄景瑜笑眯眯地打开桌上的袋子,拿出了炒河粉和烧烤还有奶茶,“行啦,趁热吃吧。”看他不为所动,继而调侃,“怎么,要学长喂你吗?洲洲?” 许魏洲瞪着眼看黄景瑜夹起一筷子河粉就往自己嘴边送,恼火地推开,“我不喜欢吃这些。” “那你喜欢吃什么,跟学长说?” “披萨。”许魏洲摆明了就是刁难。 “行,待会给学长开窗户哈。”黄景瑜竟然也没有介意,大模大样从二楼窗户翻出去买披萨了。 许魏洲原地呆了片刻,追过去闷声吼,“我今天凑合吃就行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 黄景瑜站在楼下跟他挥手,一脸坏笑,“那你多吃点,学长下次一定给你带披萨。” 科比反问过问他成功秘诀的记者:“你知道洛杉矶每天早上4点钟是什么样子吗?” 许魏洲尝试凌晨四点爬出来失败,但是快六点的时候他还是到了篮球场,连着早起三天他总算是不那么痛苦了。这些天校篮球队的训练让他清晰认识到了自己的差距,晚上没有事情也还得看书,他只能早起来练习。 拎着球走进篮球场他就发觉不对了,有个这些天被迫熟悉,再远也能一眼辨认的身影就靠着篮架在那打哈欠。 “看来学长没猜错啊,这几天明显进步一定是自己练习了。”黄景瑜虽然没睡醒,但还是得意地笑。 许魏洲真的懒得理他,自己扔下球开始热身。 “早饭吃了么?”黄景瑜一边活动关节一边问他。 许魏洲不说话。 虽然他不想理对方,但是有个人能配合练习这件事情他却没法彻底拒绝,他非常清楚黄景瑜的确无论是经验技术体能都比自己好很多,他愿意来陪练对自己来说真的太难得。 黄景瑜见他并不抗拒一起练习,也笑着忽略了他的沉默。 一早上练习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饿的不会在课上睡着。许魏洲看着课本配的吃饭插图简直饿的发晕,根本没有心情听英语老师讲了什么,碍于自己坐在前排又不好趴下,只能挨着。 突然,身后的人戳戳他后背,他微微回头,见后座女生递过来一个食品袋。 发觉里面装着热豆浆和包子。,他睁大了眼睛回头去看后座的妹子。 后座女生被他这么一看,一下子红了脸,小声支支吾吾说,“你误会了,不是我送给你的,是我刚才去洗手间回来,你哥哥送给你的。” 许魏洲直觉地看了一眼教室后门,只捕捉到一个走远的背影,他礼貌地对后座女同学笑笑,自己转过头来低声骂,“哥你妹啊哥。” 晚上本来被老师叫去录广播站播音开头,结果搭档的女生临时病了,录音取消,许魏洲终于难得有了一个能早点回家的晚上。 他一面暗自想着今天训练后半段忽然请假的黄景瑜到底干什么去了,一边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经过学校附近巷子口的时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走过了还是退回来往里看。 巷子的路灯不知为毛坏了两盏,所以整条道都感觉暗沉沉的,一下子看进去只能感觉里面围着好几个人。 许魏洲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拜他一眼看出黄景瑜的这个特殊技能所赐,能看见人群中心傲然伫立的那个人就是他没跑了。 “黄景瑜,我说了,总有你落单的时候。”有人冷笑。 为首的人许魏洲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杨明硕,这个人是学校里有名的富二代,平时仗势欺人的事情太多,他想不认识也难。这个人是学校里真正的没人敢惹,因为他不仅横行霸道,还一点人品都没有。 连他这种并不知道黄景瑜是谁的人,都知道见了杨明硕最好还是绕道走。对于黄景瑜能一个人站在这和他对峙的行为,他还是有点心生敬佩的。 “我每天出入都带着保镖么?”果然是那人的嬉笑风格。 许魏洲听着差点笑出来,这么紧张的气氛看来他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境遇,张嘴就是挑衅。 “你尽管嘴硬,待会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们手里的钢管硬。”对方语气更冷了。 许魏洲听见这话脸色一变,把自行车停好,想了一下又把车锁卸下来拿在手里,察觉到自己打算去帮黄景瑜,他嫌弃地又把车锁挂回去,自己蹲在那矛盾。 球队练习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姚一乐吹嘘过他能打,既然他自己根本不紧张,也轮不到他来替他操心吧。 “等等!”黄景瑜的声音想起,总是透着股子漫不经心的懒散。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不用,你们整好队形,把钢管都拿好,等你爹把手里披萨放好就能动手,我先跟你们说,待会别把我披萨弄翻。”整句话里语气最重的就是最后这声关于披萨的警告。 披萨两个字,再次拖住了许魏洲欲走的步伐,想想距离这里最近的必胜客的距离,他瞬间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后半段训练请假了。 站起来再次向推着自行车离开,却觉得步履沉重,内心说不清楚的感觉,又开始蹲下纠结。 虽然他提了披萨,但智障到真的去买的是黄景瑜自己,没人逼他啊。 蹲在自行车前的许魏洲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深深吸气再吸气,低咒,“好吧,我就是想吃披萨!”然后他猛地站起来,走进了巷子。 “我看你是找死!”对方显然是被完全激怒了,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各位学长打扰了,我想请问一下这里聚这么多人是有什么事情么?”许魏洲就这么走到所有人跟前,一脸正派的微笑,睁着无辜的大眼问。 黄景瑜脸色微微变了变,皱眉,第一次对他用这么重的语气,“没你事,滚一边去。” “黄景瑜学长,既然是这样那我又得记你一次了。”许魏洲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刚才老师让我带着纪检组检查了全高三的晚自习,对所有自习期间外出的人都要通报。”接着他转头看了看,“至于杨明硕学长,我知道规矩,其他学长都是和你一起来的,我也认识不了那么多,所以我刚刚通知了教导主任,看他要怎么解决。” 杨明硕本来还没有很在意,听完这句忍不住吼,“你学习学傻了么?” 学校里教导主任最难缠,是个不畏权势的老古板,他虽然不怕但实在头疼这个老古板每次待在他家跟他父亲苦口婆心地劝说好好管教他,弄得他每次都被自己父亲教训。 其他被他叫来围堵黄景瑜的人闻言也是脸色都变了,到底都是学生,还是担心被教导主任抓现行的。 “其他人看教导主任怎么处理吧,不过黄景瑜学长,你的名字我已经记下了。”许魏洲扬起下巴看黄景瑜。 “妈的都在等教导主任来么,走。”杨明硕被这么一搅和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带着所有人扬长而去。 眼看所有人散去,许魏洲有点懊恼,看也不看黄景瑜就准备离开。 黄景瑜追上来笑着揉了揉许魏洲的头发,“哎,担心你学长呢?” 许魏洲拨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我刚才路过好像听见了披萨两个字。” 黄景瑜肩膀撞他一下,笑眯眯地露出虎牙,“刚说给你送过去呢,就被堵在这了,赶紧走,找个地方吃,还热着呢。” 就在今晚之前,许魏洲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能和黄景瑜能一起坐在小公园的石凳上面对面分吃一张披萨。 “你不用这样,我不会为一件小事耿耿于怀,更何况大家都在一个队以后还要合作,我不会那么小气。”许魏洲淡淡地说完,咬了一口披萨。 黄景瑜坐在他对面,抽着烟坏笑,“没,我就是觉得吧,我亲了你,作为男人应该负责。”满眼都是坏笑。 许魏洲抓起一边的餐巾纸就扔到他脸上,想想气不过手中的披萨也举起来了。 “哎别别别,扔了就没得吃了,你赶紧多吃点,我不闹你了。”黄景瑜终于收起了玩笑脸,还帮他把吸管插进奶茶里递过去。 “你和杨明硕有过节啊?”许魏洲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了。 “嗯,动过手。”黄景瑜回答的轻描淡写。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回答的很简单,但是看杨明硕的样子,许魏洲就觉得他一定是路见不平的那一个,整个学校里谁不知道杨明硕不好惹,但是黄景瑜从头到尾都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这个人,越接触,好像值得欣赏的地方就越来越多。 第八章 08 睡在椅子上到底不舒服,许魏洲半梦半醒又梦见了从前的事情,梦里模模糊糊的全是那些零碎的细节,明知道都是过去,昏沉中还是觉得心里好像甜蜜又满是心碎。 所有的相遇,在最初都不曾料想到日后的分离,所以曾经那么肆意以为不会有尽头。 深夜里,他突然间就惊醒过来,茫然间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阵阵隐痛。睁开眼,一室的黑暗,他入睡前还亮着的台灯已经被关掉了,坐起来,身上一件外套滑落。 他低头看看,脸色暗了暗,怪不得梦境那样真实,这件外套果然满是主人的气息。他抓起外套,站起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还亮着一盏小灯,林枫松趴在那里睡得并不安稳,黄景瑜已经不知去向,他顺手把外套盖在了林枫松肩头。 走到电脑前,两台机子监控都暂停着,屏幕上能清晰看到贴了两个标记,一边还有两盒监控被贴了便利贴,上面写着时间,看来他已经找到了线索。 莫名的烦躁,他想了一下,到自己办公桌前拿出了之前队长给的资料,翻出了他的电话,走到办公室外面去拨号。 深夜的室外温度很低,他一个键一个键按他的号码,直到按完胸口微微发痛,他才发现自己是屏着呼吸的。 电话接通,那边是压低的声音,“洲洲?” “叫我全名。”没有心情去理会对方是怎么就知道是自己的,他冷淡地问,“你人呢?” “沙州路金辉小区对面的网吧门口,侦查嫌疑人动向。”那边沉默了很短暂的片刻,回答的很详细。 “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的?” “报告组长,我还没有行动,只是在跟踪,现在里面有一个嫌疑人,另一个还没出现,所以我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那边回答的没有任何不满情绪,说完像是要证实自己真的很诚恳,补充了一句,“我去请示的时候你睡着了,我知道你快三十个小时没睡了。” “这就是你不报告的理由么?”许魏洲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恼火只是在印证自己的在意和可笑,可是却忽然之间无法克制。 “不是。”那边低低地回答,顿了很久,很轻很轻地说,“我不忍心叫醒你。” 这是一句很温柔很温柔的话,说话的人声音在浓浓的夜色里也温柔的不可思议,可是他听到,却觉得像是一根针扎进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痛的连哼一声都做不到。 “黄景瑜。”他缓缓开口,声音在有些微凉的夜里干涩不已,“请你把我当成你的同事就好,我不想有那种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桥段闹到队长那里去。” 话一出口,首先觉得疼痛难忍的竟然是他自己,这样的绝决,一出口他竟然第一个念头是担心,担心那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那边沉默了很久,回答很缓慢但很坚定,“组长,擅自行动的错误我稍后会检讨,现在请指示是否继续监视嫌疑人动作?” “能确定是嫌疑人么?”许魏洲例行公事一般询问。 “拍到疑似嫌疑人的监控我已经标记了,电脑那边能看到,刚才我到网吧转了一圈,林枫松那边黑进网吧的管理系统,查过了登记身份证,他也已经核实了,有一个是伪造的身份证,八九不离十吧。” “发现有情况立即汇报,在第二名嫌疑人出现之前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黄景瑜挂了电话,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凌晨的街道灯光昏暗,空无一人,网吧照片的彩灯一闪一闪,照得无限寂寥。 他轻轻扭开广播,午夜的音乐电台并没有主持,只是一首首播放着流行歌曲。 “谁才是今生盼望 无从去想像,有人为情忙,世事终究无常,还有多少苦要我去尝,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早就对命运投降……” 他苦笑着把音乐关掉。 真tm像苦情电视剧桥段,这种时候给他配这样的BGM。 他比他记忆里高了,还是那样瘦,眼神依然清澈,却多了无法形容的犀利和坚毅。他还是那样对谁都温和礼貌,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可是曾经那些只属于他的顽皮笑容,好像消失了一样。 他的手指,下巴,都能看见淡淡的伤痕,这些年的刑警生涯,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带给他了多少伤痛? 他开始抽烟了,看着卷宗的时候总是习惯皱眉,最爱吃的披萨也不吃了,已经独当一面,指挥行动镇定自若。 这样的他,还会需要自己么? 他想过他根本不想看见自己,只是没想过真的面对这一刻还是这么难受。当他一脸若无其事,装作不认识一样问自己怎么称呼的那一个瞬间,他没有表情,心底却一瞬间惊涛骇浪。 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就是这个人的名字。 黄景瑜自己也开始茫然,究竟还有没有机会,能让曾经那样笑容灿烂,肆无忌惮的他回到自己身边? 第九章 09 很多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以后有一天,一切会变成那样子。 就像刚刚进入篮球队的许魏洲,从来不会想到他能和黄景瑜变成球队里最热闹的一对活宝。 这天许魏洲被老师叫住说事情,训练来晚了,到了篮球场看见黄景瑜和姚一乐在比赛做俯卧撑,立即冲过去骑在黄景瑜身上,笑着对姚一乐说,“乐哥,我帮你给他增加点重量,科科科科科。” “你下来。”黄景瑜差点被压趴在地上,一笑更加没有力气了,尝试起了两个发现根本做不了,笑着吼身上的人。 许魏洲则是一点也不怕地开始骑在他背上摇头晃脑。 “你对你乐哥太好了。”金开元对着他竖大拇指,“要不说是未来嫂子呢,别人这么折腾景瑜估计现在坟头的草都一米了。” 一段时间大家都混熟了,关系密切了许多,曾经让许魏洲黑脸的调侃也变成了大家习惯的笑料,连他自己听了都笑的停不下来。 “哎,我揍你了啊。”黄景瑜被身上的人折腾的膝盖都着地了,笑骂着,问出一个自己很久以来的疑惑,“张翰文金开元高三我就不说什么了,凭什么姚一乐一个高二的你叫哥,到我这就全名了?姚一乐都是叫我哥的好么?” “死鬼,因为我是未来嫂子啊,科科科科科科。”许魏洲打他的头。 “能不能公平竞争了,姚一乐你别得意。” “未来嫂子,你再不下来,今晚我哥就要请客了。”姚一乐边加速做俯卧撑边坏笑。 许魏洲闻言立即翻身下来,蹲在了两人跟前,可是手肘还是支在黄景瑜的肩膀上,“他跟你比要是没点难度胜之不武,乐哥,你说对吧。” “小子你埋汰你乐哥呢!”姚一乐气笑了,“你手好好放着,哎,他起的时候你别垫脚啊,要不说是一家的呢,一听他请客立刻不认你乐哥了!” 姚一乐笑多了,没多久体力不支,终于放弃了,“得了,我请客行了吧。” “你说你俩要是比一下,到底谁厉害啊?”张翰文看看许魏洲和黄景瑜。 “那有什么可比的,我们俩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黄景瑜站起来,拍拍许魏洲的胸膛,“我比他重太多了。” 许魏洲立即挺起胸膛表示自己一段时间练习下来,肌肉也是有所增长的,“来比比肌肉啊。” 黄景瑜坏笑着举起胳膊,“我比较粗。” 姚一乐金开元闻言立即笑成一团。 “你咋这么不正经,老黄。”金开元简直没眼看。 许魏洲早就习惯了这种段子,嘴角也带着坏笑回答,“我比较硬啊。” “唉你们够了,人家小许好好的乖孩子都被你们带坏了!”张翰文无奈。 黄景瑜笑,“乖,他乖的恐怕只有这张脸吧。”说着伸手去轻轻拧了一下许魏洲的脸。 许魏洲则是不甘示弱地拨开他的手去踢他的屁股。 “别玩了教练来啦。”张翰文远远看见教练走过来,立即出声提醒。 原本在缠斗的黄景瑜和许魏洲立即开始假装在帮助对方拉伸。 “啊啊啊——”许魏洲被黄景瑜一拉就低低地叫。 “看来你是真硬。”黄景瑜坏笑。 许魏洲咬着牙也笑,眼底却全是“你等着”。 “咱们训练这段时间的问题我先说一下啊,张翰文这个状态比较稳定,外线的这个命中率一直都有保障,你这个速度还是要再提升,因为不是每次都有好的空档。姚一乐你这个身体优势明显,防守做得好,但是你还是要注意篮板。黄景瑜——” “嗷——”教练的讲话被黄景瑜突然提高的嚎叫打断。 姚一乐金开元本来绷着脸认真听呢,这下也破功笑出了声,因为他俩在后排亲眼看见在教练讲的很认真的时候,许魏洲突然使坏,黄景瑜立即惨叫出声。 “我嫂子这下手真是黑啊……”姚一乐此时十分感谢张翰文没有把他分给自己一组。 “黄景瑜你能不能安稳一分钟?”教练皱眉,从来不会考虑一张乖巧无比脸的许魏洲会做什么离谱的事情。 黄景瑜是有苦说不出,看许魏洲笑的得意,大眼睛都眯起来了,自己只能叹气认了。 “你sa啊你,叫那么大声!科科科科科。”许魏洲挪到他背后小声笑。 “说谁傻呢?”黄景瑜推许魏洲一把。 “说你sa呢!”许魏洲也推他。 “说谁傻呢?”玩闹成了习惯,俩人随时随地都能开始。 “黄景瑜我说话你听不听?”教练转脸就看见黄景瑜在推许魏洲,又开始吼,“你自己玩你还影响别人。” 许魏洲立即乖巧坐好,表明自己和落后分子划清关系,黄景瑜在一边暗暗磨牙。 “你这个内线啊禁区啊,不用我多说,你自己该怎么办自己清楚,你要考虑的是如何帮队友防守,你不能做好自己的防守就够了,你还得考虑全局。” 教练盯着黄景瑜讲,他只能不住地点头,这会许魏洲又在他背后使坏,用手指戳他腰眼,他只能咬着牙装没事。 “我给你们联系了一个热身赛,咱们和三中周末比一场。首发还是咱们主力阵容,考虑到这个三中也是比较厉害的老对手了,咱们这个控卫我看这段时间王青云适应的也还好……” 一直在替补控卫不断努力的许魏洲闻言,一下子停住了在黄景瑜背后使坏的手,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他为了打好已经十分努力了。 “教练,那许魏洲呢?”黄景瑜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没有动静立即就懂了。 “许魏洲没有比赛经验,我当然是打算培养他打这个位置的,王青云本来也是要打这个小前锋的,但是现在他还需要时间适应,咱们之后相应的队内对抗增多了,再考虑。” 教练的解释也很在理,黄景瑜没有再多说,只是手向后伸去揉许魏洲的头顶,换来一掌打在他头顶。 “我都替我哥疼……”姚一乐看的龇牙咧嘴。 “来,你们抽签分组,今天正式开始对抗练习。” 抽签完毕,张翰文、姚一乐、金开元,球队四大天王之三连带许魏洲都在一组,大家不由得意洋洋地鄙视抽到对家的黄景瑜。 “未来嫂子,来,咱们四个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谁都别饶过这小子!”金开元狞笑着拍拍许魏洲肩膀。 “死鬼,我就不顾夫妻情分了。”许魏洲立即倒戈。 “来,我怕你们啊。”黄景瑜抬起下巴。 当然对抗练习开始没多久,金开元和姚一乐就懵了。他俩没想到黄景瑜和许魏洲每天私练培养出来的默契,连做了对手都不能改变,许魏洲平时各种练习的时候总是变着法给黄景瑜使坏,结果到了真格对抗的时候,反而缩手缩脚的,更别提有时候习惯性地就给黄景瑜送球。 “洲洲——”黄景瑜坏笑着拍手大叫。 许魏洲一边运球奔跑,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就瞅空把球稳稳传给了黄景瑜,发现自己的失误以后,看着黄景瑜得意地去上篮,自己懊恼地要死。 “我未来嫂子,你咋这么听我哥的话?”姚一乐无奈。 “黄景瑜,你个癞皮狗!”许魏洲忍不住指着黄景瑜大声笑骂。 黄景瑜的队友也没有觉得轻松,因为黄景瑜也有篮下拿了球,结果顺手一送,只有许魏洲能准确领会他的意图,迅速补位抢球,总之两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表现出了队友们难以企及的默契。 过一会金开元忍不住叫了暂停,“教练,暂停。” “报告教练,这俩人默契太好,我申请我们组不要许魏洲,不然我们就是四打六!”姚一乐大声吐槽。 从此后所有的对抗分组的时候大家都不让俩人参与抽签,因为这俩人要没分在一组绝对是各自组里的内奸。 后来的后来连教练有时候都说篮球队里面有个瑜洲队。 第十章 10 从前黄景瑜在学校为数不多的事情就是应付无聊的课堂,还有参加篮球队训练。 不知不觉间却多出了许多重要的内容,全都围绕许魏洲三个字展开。 清早要艰难地早起陪许魏洲练球,然后要翘了早自习去给来不及吃早饭的许魏洲带早饭,晚上还要翘晚自习去给忙碌的许魏洲带夜宵。 说起来这事情真的很离奇,可是早上看着许魏洲饿着趴在课桌上可怜巴巴地看书,他吃早饭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想要给他带一份,下午训练结束看他还要任劳任怨去忙学生会的事情,又担心他训练量那么大饿着。 大概是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小朋友相处过,总是觉得特别想要照顾他。 当然这个念头是忽略长得着急的学弟姚一乐的。 一开始不情不愿总是拒绝的许魏洲,很快就被他惯得毛病越来越多。 早餐包子太油腻,豆浆不要那么多糖,油条带回来就不脆了,八宝粥稠得噎人。 夜宵烧烤不要辣椒,炒河粉要少点油,烤冷面要多一个鸡蛋,鸡块面鸡块太少不要放香菜,汉堡要配可乐,披萨要配奶茶。 其实这些要求他一开始是很想回答一个“滚”字的,可是为什么看着他睁大眼睛理所当然地提要求的样子反而就默默点头了。 这些弄不明白的问题就这样吧,付完钱拿起啤酒和一罐果汁,黄景瑜再一次放弃了思考。 训练结束姚一乐想起很久没有聚会,立即决定大家晚上去喝酒。难得训练后大家能约在一起喝一杯,黄景瑜自告奋勇来买酒。 “我的哥你到青岛买啤酒去了么?”姚一乐等的着急,忍不住吐槽。 “附近店里没有这个牌子的苹果汁。”黄景瑜把果汁拿出来,递给许魏洲。 “我未来嫂子要是喝牛奶你现在能跑去给挤是吧?” “sa啊你,没有果汁买别的不就完了。”许魏洲笑他。 黄景瑜一把抢回果汁,“不喝拿来,我看你嘚瑟。”看着许魏洲不满,又拧开了递回去。 “黄景瑜,他连你一声哥都不叫,我哥前哥后的,凭什么区别对待?”姚一乐也跟着不满。 “你也让你哥亲一下,估计就好了。”金开元笑他。 黄景瑜一脸嫌弃,“我不要。” “难道我会要么?”姚一乐也嫌弃他。 “科科科科科……”许魏洲喝着果汁笑个不停。 “笑成这样是想让我亲你么?”黄景瑜轻轻推许魏洲的头。 “你是拳头没挨够么?”许魏洲斜斜睨他一眼。 “哎,老黄,被挑衅了吧?”金开元狂笑。“哎呀我想想你那天那拳,我当时就想看不出这小子这么瘦下手这么狠,老黄让你揍得嘴角破了,三天都没能好好吃饭。” 许魏洲得意地看黄景瑜,“够硬吧?” “快我哥,重振夫纲的时候到了,你这成天被我未来嫂子欺负来欺负去的。” “强吻你好吗?”黄景瑜扑上去吓唬许魏洲,谁知他就仰着脸看自己,被捏住下巴也不闪躲,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目光顽皮又孩子气,弄得他自己倒不好闹了。 “你能给点反应吗?”黄景瑜喷笑。 许魏洲不以为意,十分敷衍地推了推他,带着笑意平板地说,“啊,别,不要——” “我嫂子你还能更限制级一点么?哈哈哈哈哈——” “老黄你看看,好好的孩子被你教成啥样了。”姚一乐和金开元都笑的快要钻到桌子下面去。 黄景瑜也自己笑的直不起腰,指着许魏洲说,“你这就是要的表现。” “我说你们能好好吃饭么?”张翰文在一边无奈了。 “吃饭吃饭,来,这些都是你的,我对你好吧。”黄景瑜一气给姚一乐摆了三瓶酒,然后对许魏洲说,“果汁先别喝了,好好吃饭。” 大家愉快的吃吃喝喝,酒也很快就喝了不少。 “诶,我差点给忘了。”张翰文突然一拍自己的头。 “咋了?” “老黄,把你卷子拿好,只给你一个人的,老师最后通牒,你要是再不做,课也别上了。”张翰文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物理卷子塞给他,一脸幸灾乐祸。 “你怎么不索性明早想起来给我?”黄景瑜一脸生无可恋,“玩我呢,张翰文你故意的吧,物理作业一道题你给我抄两遍,现在老头盯上我了。” “该。”张翰文早就不满经常替黄景瑜写作业了。 许魏洲看了看黄景瑜,伸手拿过卷子,“你们继续喝,我帮你做吧。” 黄景瑜愣了愣,有点怀疑,“我怎么觉得这一刻有点不真实,你不会给我一通乱做吧?” 许魏洲给了他一个白眼,拿着卷子起身到隔壁的空桌。 “你吃饱了么?”黄景瑜又忍不住问。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许魏洲嫌他烦,做了个不要打扰自己的手势。 “哥你倒是把你的酒喝完啊!”姚一乐一叫,大家又开始热烈地聊天喝酒。 黄景瑜旁边的位置一空,突然间就有点不习惯,虽然也在喝酒,但总是不自觉地回头去看做题的许魏洲。看他趴在桌前做卷子,很认真的样子,有时皱眉思考,有时候在草稿上验算,做出一题还会微微扬一下嘴角。 忽然觉得,认真时候的许魏洲,又严肃又有点可爱。 黄景瑜坐在那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睫毛微微遮着眼帘,酒意上涌,心头很是满足,忍不住就是想逗他,“许魏洲,你在做什么?” “做卷子”许魏洲忙着计算,头也不抬。 “做的什么卷子啊。” “你自己的卷子你说什么卷子。”许魏洲心里知道他喝得略高,耐心回答。 “许魏洲,洲洲——”黄景瑜越叫越开心。 “说。” “你在干什么呐?” “给我儿子做卷子!”许魏洲被他逗笑了。 “你儿子谁啊?” “说话打扰我做题那个!”许魏洲一边吐槽一边继续做题。 “怎么跟你爹说话呐!”黄景瑜还是笑。 “呵呵。” “哎,老黄你喝高了吧,好好让人家做题。”金开元也被两人逗笑了。 “你喝高了咋这么烦,我的哥。”姚一乐自己也高了,大声吐槽。 黄景瑜也不理会他们,继续闹许魏洲,“许魏洲——” “干嘛?” “你做谁的卷子呢?” “你猜啊!” “许魏洲,你给谁做卷子呢?” “你刚不问我了,你有病啊。”许魏洲划掉写错的公式,提高了声音。“等会吃药啊。” 这会连张翰文都不喝酒了,开始跟着一起看黄景瑜逗许魏洲。 “我哥怎么那么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太轻浮。”姚一乐笑的摊在凳子上。 “许魏洲——” “干嘛——”虽然喝醉的他有点sa,但是许魏洲还是觉得这样笑闹很有趣,手下又写错了一个数字,自己改掉。 “你做题样子zen可爱。” “我自己知道,谢谢。” “别客气!”黄景瑜开心地去用力拍他的大腿。 许魏洲被闹得又算错了,终于忍不住笑着吼,“我干你了啊!” “哈哈哈哈,我嫂子都被逼得爆粗口了。” 许魏洲终于写完最后一道题,扔下笔就去踢黄景瑜的屁股,“你咋这么烦,咋这么烦——” “你再踢我我强吻你了啊!”黄景瑜一把抓住他。 许魏洲挣开他,又踢了他一脚,跑到了金开元身边,“元哥救我——” “你问问他敢不敢?”黄景瑜得意地指了指金开元。 “我保持中立。”金开元立即推开了许魏洲。“弟妹请自重。” 许魏洲立即转身往外跑,黄景瑜酒有点上头,追的慢了点,跑到门口又折回来拿起许魏洲的外套,“外面那么冷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再跑啊!” “我哥你能把自己衣服也穿上么?”姚一乐拿起黄景瑜的衣服也跟着追了出去。 “姚一乐你倒是把账结了再跑啊!”金开元跟着吼。 张翰文只能拿着黄景瑜的卷子和许魏洲的书包,自己满头黑线地去结账。 黄景瑜费点功夫才追上许魏洲,想也没想地一把抓住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外套给他披上,“你不冷啊?你自带毛裤是不是也自带毛衣?” “滚——”许魏洲踢他,把自己外套披回给他,“你穿着t恤就出来你不冷啊?” “我不冷。”黄景瑜又把外套给他披回去,“你穿好。” “我知道,你不冷因为你sa,科科科科科——” “这会不难受啦?”黄景瑜问他。 “说什么呢,听不懂。”许魏洲一脸诚恳的微笑。 “不让你上场你不开心,当我看不出来啊?”黄景瑜冷得哆哆嗦嗦,还是看着许魏洲笑。 “屁。”许魏洲不看他,却低着头笑了,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原来有人知道他一直都很失落,有人能看得穿自己的若无其事,这种感觉真的很温暖。 “相信我,你真的做的很好了,用不了多久,一定能上场。”黄景瑜摸摸他的脖子。 “你手好冷。”许魏洲拍开他的手,却笑着抬头看他,满眼都是顽皮的星星。 黄景瑜忍不住伸手去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打闹。 “科科科科科……” “我哥嫂你们这是拍偶像剧呢?”姚一乐气喘吁吁追过来,把黄景瑜的外套扔给他。 第十一章 11 林枫松是被陈稳摇醒的。 陈稳清晨接到组长电话准备行动,穿了衣服就冲过来了,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林枫松还趴在桌上睡觉。 “怎么了?”林枫松完全还是懵的。 “行动了,所以你是睡了一晚么?”陈稳一脸嫌弃,“人家黄景瑜这会都已经锁定嫌疑人住所了!” “我知道啊,昨晚他还让我帮忙黑了一个网吧的管理系统,查看登记身份证信息呢,可是他真的这么快就确定了?” “估计跟组长汇报过了吧,那边队长已经召集集合,安排行动了,你快点醒醒。” “真的?”林枫松大惊失色,看了看面前的监控视频,又看了看周围正在准备的老陆和组长。“我跟着他看了半个晚上,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一觉醒来都已经锁定落脚点了。” “都说了你瞎啊。”陈稳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也对黄景瑜充满了佩服,他自己看了监控视频也快要十几个小时,黄景瑜标出来的这些段落他也看过,但他刚才自己仔细看了以后才发现黄景瑜为什么最终能锁定嫌疑人。 他是带着主观念头一直在找和犯罪现场监控里相似的人,所以总是在迷障里出不来,黄景瑜则是敏锐地发现了视频中这些频繁在关注四周路段监控的人,正常人是不会有这种行为的。即使嫌疑人竭力地避开监控,但为了生活还是必须要出行,自然就会有迹可循。 估计在林枫松跑了公交总站以后,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放松了戒备,所以才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去网吧。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锁定,毕竟是k城待过的,眼睛就是毒啊,说不定走在路上就能看出来谁犯过事。 陈稳颇为怨念地想。 “来,大家集合。”许魏洲摊开地图,“刚才队长布置了几个组的任务。现在黄景瑜在这个位置,嫌疑人就租住在这个小楼里,他那边已经差不多摸清情况了,三层楼,第一层是房主自己的排除,所以就是二三层总共十六个房间,还有未出租的三间排除,剩下十三间,房主不能准确说出出租人的情况,我想他们也不会是自己租房,所以需要逐个排除。夏叶是女的,伪装街道人员去排查” “逐个排除还是有打草惊蛇的可能。”老路皱眉。 “有人会把这个各个出口把住,,陈稳你和林枫松你在这里,守好c区。老陆和我还有其他人负责近距离保护夏叶,随时准备抓捕嫌犯。夏叶,刚才黄景瑜已经把网吧监控拍下来的嫌疑人正脸发过来了,你要记清楚嫌疑人长相。” “是,组长。”夏叶点头。 “来,庆祝你我不幸的又在一起了。”c区的早餐摊子上,陈稳和林枫松伪装成吃早餐的人,他对此很满意,因为他的确还没来得及吃早餐,正好一块解决。他端起豆浆和林枫松碰杯。 “我看你不像是很开心啊。” “你最起码得请你师兄我喝杯星巴克吧,豆浆还得我掏钱。”陈稳白他一眼,“你倒是喝啊。” “哎,我紧张。”林枫松没有陈稳的心情。 “你能不能有个吃早餐的样子,待会该暴露行动了。”陈稳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 “夏叶行不行啊?”林枫松抬头看看不远处的自建楼。 “身手么?打你2.5个不成问题。算是咱们队一姐了,不过咱们队本来女的少,总共三个还有一个专职整理资料。”陈稳简洁评价。 “你能不能客观点,别拿我比,什么叫2.5个。”林枫松不高兴了。 正在这时,自建楼方向突然传来动静,两人皆是一凛,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做点什么,就听见了收队的命令。 林枫松到达二组的一整天就这样在持续懵逼中结束了。 行动收队的时候他才听说,夏叶在行动中胆大心细,嫌疑人防备心很重没有给她开门,还携带刀具准备潜逃,她感觉到门内的动静不对,果断地踢开了门,冲进去阻止。 “我们夏叶这身手,咱们省内都少有女刑警能比啊。”老陆兴奋地夸奖。 “不不不,我还真得谢谢组长,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我今天就挂彩了,组长那个擒拿简直帅呆。”夏叶眉飞色舞地讲着经过“还有景瑜哥,我靠他简直神了,我眼看一个嫌犯跳窗跑了,谁知道景瑜哥早有准备,徒手攀上外面的窗台,还没等他跳出去呢,就被一脚踢回来了。” 林枫松听了暗暗咋舌,感觉自己以后努力的距离还很长很长。 夏叶看了看组长不在跟前,小声说,“我觉得组长和景瑜哥虽然不和吧,但是那配合真的没话说的默契,一个能突击一个能断后,一个能追一个能堵,要是俩人能好好相处,绝对是咱们支队黑白双煞啊。” “黑白双雄行么,双煞什么鬼?”林枫松喷笑。 对嫌疑人的抓捕行动,在黄景瑜侦查严密的基础上,有了队长的布置得宜,基本没有太大波折,就顺利逮捕了嫌疑人,赃物经过清点基本数额都可以对上,队长随后和临县的刑警做好了交接,本次协助办案基本圆满结束。 最后队长考虑到最近的两个案子让大家熬夜奋战了几天,特意给了一个下午的休息。 林枫松还没回到自己宿舍,就接到了队长的电话,通知他虽然是休息但是晚上有局长下达的政治任务,不准缺席,和附近小学女教师的联谊活动。 晚上林枫松在订好的饭店门前遇见陈稳,陈稳还是早上那一身,头发有点乱,随意地带了个棒球帽,跟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你吃错药了?”陈稳看着林枫松的修身西装,黑色衬衫,小白鞋,大冷天还露了脚踝,虽然的确很帅,但真的看起来有种和身份不和谐的隆重。 “不是联谊么?”林枫松嫌弃地看看陈稳,“你不能收拾收拾自己么?” “我看见你就觉得我是现实生活里的刑警,你是tvb电视剧里的刑警,怎么我睡到刚才才爬起来,你还能收拾好自己?”陈稳一边吐槽一边拉开门进去。 两人走进包厢以后,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是忍着笑的表情。 包厢里各个身姿曼妙,或是娇艳美丽或是活泼可爱或是气质优雅的女老师并没有特别引起他们的注意,让他们想笑的是坐在一边的两个“现实生活中刑警”的完美范例。 组长许魏洲还是他的黑色飞行夹克,胡茬也没顾上剃,眼睛还是熬夜的红色,虽然神情温和,笑容礼貌,但总是有点冷淡。 黄景瑜就完全是礼貌的笑容也没精神维持了,整个人都散发着冰冷的气场,一张英俊的脸也呈现熬夜的后遗症,眼睛都懒得睁开的样子。 如果不是美丽的女老师们太真实,他们几乎要以为对面是一张桌子和刺眼的灯光以及准备接受询问的嫌疑人。 林枫松顿时有点崇拜队长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这两个人来参加联谊的。 “大家好。”陈稳不得不担任活跃气氛的角色,露出笑容来打招呼,“我是市刑侦支队的陈稳,这个是我同事。” “你们好,我叫林枫松。”林枫松作为在场最重视活动,打扮最隆重的人,受到了所有美女的热烈欢迎。 “额,这位是我们组长,许魏洲,还有这位是同事黄景瑜,刚刚办完案子,他们都熬夜没休息好,大家不要见怪。” “没事,我们都明白的,你们工作辛苦。”美女老师微笑着表示理解。 “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帅的啊?”女老师们低低地交谈着,殊不知作为刑警对面的男士都听力很好。 “是啊,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是现在看来对啦。”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林枫松一边喝茶一边忍不住得意,悄悄问陈稳,“她们夸我帅呢。” 陈稳认真地吃着凉菜,瞥了林枫松一眼,“看来你是真的瞎。” “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吃。” 陈稳懒洋洋地继续吃了几口,才看了林枫松一眼,“你要是自己能往旁边看看,睁开眼看看,隔壁两位的颜值,就会知道她们在夸谁。” “那你能看出来在场谁最受关注么?”林枫松又继续问。 “3:2。”陈稳头也懒得抬了。 “我没懂。”林枫松一脸迷惑。 “师兄3,黄景瑜2。” “所以在场四个女老师没有关注我俩的也就算了,怎么他俩还能一个3一个2?哪个女老师还一次关注俩?”林枫松怨念。 “不,林阿炳,女老师没有问题,我是说黄景瑜也在关注师兄。” “所以那一拳还是耿耿于怀啊。”林枫松又压低了声音。 陈稳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回答了,转了转桌子,继续吃下一道菜。 “黄警官,请问你平时工作忙么?辛苦么?”气质很好的女老师,笑着温柔地发问。 黄景瑜平板地回答,“挺忙的。” 冷场冷的林枫松都替大家尴尬。 女老师倒是不介意他的寡言,继续微笑着说,“幸亏有你们,咱们市的治安才这么好。那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吧。” “我昨天刚来L城,受之有愧,你敬他们吧。”黄景瑜认真回答。 陈稳一口菜卡在喉咙里差点呛住,心静如水如他也被这句话噎住了。 “额,那个我也昨天刚来,我也受之有愧,来,也不为这个了,咱们为了大家认识,就像这位美女说的,以茶代酒喝一杯吧。”林枫松连忙站起来活跃气氛。 大家就在各种窘迫尴尬惊讶的情绪中举杯,唯独黄景瑜和许魏洲两人好像丝毫没有感觉,表情都无比淡定。 “许警官这么年轻就是组长,好厉害啊,刚才说你们办案,是什么案子啊?”勇敢的美女老师放弃了黄景瑜,另一个老师便开始向许魏洲发问。 “过奖了。”许魏洲微笑,耐心地回答,“涉案信息不方便透露。” “啊。”女老师微微有点失望,“那你们当刑警,体能一定很好啦?” “恩,我们有体能要求。”许魏洲点头,回答的时候始终注视对方。 女老师微微有点羞涩,因为他的目光实在是让人心动,“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加强一下我的体能,能不能有机会指导一下?” 听到这里,林枫松兴奋地捣了捣陈稳。 陈稳继续翻白眼,“控制一下你的表情。” 许魏洲欣然同意,“可以啊,这样的话,我们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说着他拿出了手机,“刚才你自我介绍说你叫简素言,我没记错吧?” “没错。”被记住名字的女老师受宠若惊。 “那麻烦你输一下电话。”许魏洲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简素言很快地输入了自己的号码,顺便拨号,也存了他的手机号,把手机还回去。 “简老师是音乐老师么?”许魏洲接过手机的时候温声问。 “你怎么知道?”简素言惊讶。 “因为你的声音很好听,还有手指,修长优美,但是指腹有茧,一看就是弹钢琴的。”许魏洲诚恳地赞美。 “谢谢,你们警察观察真细致入微。”简素言觉得自己脸都快烧起来了。 “我靠,专业知识在任何领域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啊。”林枫松简直想跪下。 陈稳本来一直在看黄景瑜,听到林枫松的感慨,简直想问问当初老师都是怎么让他毕业的,怎么会有一个永远抓不住重点的人当了刑警? 主基调依然十分尴尬的联谊活动最后终于草草结束,出了饭店门,女老师们结伴准备离开,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简老师,需要我送你么?”听见组长这么问的时候,陈稳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好啊。”简老师秀美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组长,能顺道带我一段么,我也回宿舍。”黄景瑜开口。 这会轮到林枫松惊呆。 “好,林枫松,你回宿舍么?”许魏洲对着黄景瑜面无表情地点头,又问林枫松。 “额,我和陈稳还要约下一场。”林枫松一把拉住欲走的陈稳,他再傻也不能跟着两巨头上车去当炮灰。 “好,早点睡,明早还上班呢!”许魏洲叮嘱完,帮简素言拉开了车门,待她上车以后又帮忙关好门。 黄景瑜则是自己默默做到了后座。 这一路车厢里就只有许魏洲偶尔和简素言聊天,等到送简素言到家以后,就只剩下完全的沉默。 队里大部分单身都是住宿舍的,黄景瑜和林枫松来得晚,所以宿舍相对偏一些。许魏洲把车停在院子里,平板地说,“抱歉,就不送你到楼下了。”说完径自下车。 深夜的院子里安静不已,为了照顾大家昼夜颠倒,路灯也没有亮几盏,尽量不影响补眠的人,所以周围全是林荫的路段有些黑。 黄景瑜追上许魏洲拉住他。“洲洲。” 许魏洲抽回自己的手,“你还有事?” 黄景瑜没有回答,忽然伸手狠狠抱住了他。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世界,好像连最后的风声都变得寂静,天地一片静默。这个拥抱,好像穿过了漫漫的岁月和长夜,来自另一个时空。 许魏洲简直不敢想,这个人,会再次这样抱紧自己。 所以他用了好长的时间怔愣,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心紧紧揪起,眼眶发酸,好久才想到要挣扎。 黄景瑜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抱紧他,任他剧烈挣扎也不放手。 “你放手!”许魏洲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 “一分钟!”黄景瑜嗓音黯哑,“我只要一分钟。”他闭上眼,努力去感受抱紧他的感觉。 这些年,好像都是在等待这一刻,不管走了多远,不管有多艰难,他都只想着要回到他的身边。 当他在他的怀里这个瞬间,明明看得见这个人变了许多许多,可是抱紧的一刻,还是觉得熟悉到想要落泪,好像这个拥抱已经穿越了身体,触到了灵魂。 他慢慢放开手,有些吃力地微微一笑,满眼怅然,“那年一乐发给我你们最后赢得冠军的庆祝视频,我看到的时候,一直都想,如果……有一天有机会再见到你,一定要抱紧你。” 听到他说起这句话的一瞬间,许魏洲只觉得好像有人在脑海里扔进了一个泡腾片,细密的回忆一瞬间如泡沫一般腾起,太多太多记忆鲜活如昨,关于这个人,他什么都没有忘记。 “可我只记得……”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干涩,“那一年你离开前跟我说,你想做一个正常人。”说完,他有些颤抖地扬起嘴角,“我一点都不敢忘记。” 许魏洲慢慢转身,离开。 黄景瑜咬紧了牙,闭上眼,想说什么,却全都哽在喉咙里。 第十二章 12 “我不是跟你说了别惹杨明硕那种人,你怎么就是不听?”许魏洲下了课小跑到篮球场,远远就听见一贯脾气好的张翰文发火。 黄景瑜倒是沉默着没有回嘴,一只手默默握着另一只手腕,垂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许魏洲一下子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走过去握住黄景瑜手腕,“手腕没事吧?” “没事。”黄景瑜收回自己的手腕,拍了拍他。 “他又找人堵你了?你今晚别给我送吃的了,自己早点回去,不然我请假跟你一起走。” “我还靠你保护呢?”黄景瑜闻言忍不住笑了。 “你要是被他堵我真的没话说,有多大的事情看不过眼,大男人挨顿打又死不了,那么多人谁都不管,老师都不吭声你非要出什么头。”张翰文还是余怒未消,他们两人是同班,看来是目击了整件事。“这小子从高一开始就恶形恶状,还不是一直都没人拿他有办法,你说你非要去惹他有什么意思?就你厉害,就你能打是吧?” 黄景瑜被说急了,忍不住怼了一句,“我就是嫉恶如仇怎么地?” “你这么跟他动手,还没等你当上警察呢他就能先让你进去!”张翰文气不打一处来。 黄景瑜闻言冷着脸沉默。 许魏洲察觉气氛不太愉快,立即靠到黄景瑜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然后对张翰文说,“翰文哥,别生气了,咱们热身吧,教练待会就来了。” “对啊,热身热身。”姚一乐也实力岔开话题,说起来张翰文虽然一直都温和,发起脾气来大家都还是有点害怕的。 张翰文看了黄景瑜一眼,带着大家跑步去了。 许魏洲凑到黄景瑜眼前左看右看,睁大了眼睛摇头晃脑,终于让原本沉着脸的他抬眼,“怎么了?” “我看我们家sa子有没有受别的伤啊,看起来还是这么帅,发型都没乱,看来没吃大亏。”许魏洲看着他笑。 黄景瑜也跟着忍不住扬起嘴角,情绪终于缓和,“我能有什么事。” “杨明硕是不是很惨?” “那可不,脑袋跟如来佛祖似的。”黄景瑜开起了玩笑。 结果这时候张翰文正好带着大家跑过来,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句。 只有许魏洲配合地笑了,张翰文脸色铁青,金开元和姚一乐不敢跟着笑,怕触怒队长,只能忍着。 “你俩赶紧过来跑步。”张翰文吼道。 篮球训练的时候许魏洲离开了一会,等到训练结束的时候,黄景瑜习惯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我今晚请假了,走,一起吃晚饭。”许魏洲背起了书包,顺便把黄景瑜的书包也背在自己肩上。 张翰文一直都低气压,姚一乐和金开元跟过去劝说,还指示两人跟他们保持距离。 “你还真保护我啊?”黄景瑜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死鬼,人家关心你啊。”许魏洲笑着掐他的胳膊。 “嗷——你这也太狠了吧?”黄景瑜叫道。 “文哥其实真的挺关心你的。”许魏洲推起自己的自行车,示意黄景瑜上车。 “哎呀,今天要不是这事我还没这待遇是吧?”黄景瑜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推辞,跨上自行车抱住了许魏洲的腰。“哎呀你这腰细的,我感觉我两手就能握住。”说着真的去握。 “黄景瑜,我痒——”许魏洲不自在地挣扎,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要说的正事,“我觉得文哥说的对,你不应该不考虑后果就逞匹夫之勇,也不应该他说你的话重了就在那甩脸子。” 黄景瑜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因为所有人都选择沉默,我就该也跟着沉默,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你这样杨明硕也不会改啊?明天还不是要去仗势欺人?” “当然,我的确不能让这个混蛋变成好人,可是这是他的问题,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坚持我自己的原则,我觉得哪怕他再有钱有势,或者他的事我也管不过来,可是我对自己看见的事情,不能置之不理,我就算不能改变世界,但我也不能让这个世界改变我自己。” 许魏洲本来还有很多话能劝他,却突然之间不想说了,这个人,如他所见,一直都保持着这种太难保有的赤诚和勇敢,虽然这样太容易受挫,可是却让他更加欣赏。 他看起来不羁又散漫,从来不能好好上课,但却从来不会缺席训练,哪怕手腕受了伤都还是谈笑风生地跟大家一起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是很多人眼里的问题学生,可他却有很多看起来品学兼优的人难以企及的正义感和担当。 “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跟你讲道理,你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吧,虽然我打人也不对,可当时能制止他的有效行为就是这样,我等教务主任来,挨打那个同学得送医院了。”黄景瑜看不见许魏洲的表情,以为他不高兴了,开始好声好气地讲道理。 “sa子。”许魏洲骑着车,忍不住笑了。 黄景瑜坐下等饭的时候许魏洲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堆的药,有药膏也有喷雾。 “没那么严重。”黄景瑜见他进来,顺手熄灭了自己手里的烟,嫌弃地看看一堆药。 “那你今天为什么连个勾手都没投过?”许魏洲挑眉望着他。 黄景瑜没回答,无奈笑着把药袋子接过来,“行啊,未来老公没白疼你,知道心疼人啦。” 许魏洲听到他耍贱的话,立即伸手去拧他的脸,“你再嘴欠。” “来来来,这边脸也给你拧。” 许魏洲受不了他,自己收回了手,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你想当警察啊?” “嗯,你看我这正义感爆棚的,又这么帅,英雄形象啊。” “呕——”许魏洲习惯性地想吐。“你一学期到头好好上不了几节课,真的能考上么,回头给我们人民警察队伍再去抹黑,你这样当城管还能凑合。” “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抽你啊。” “以后你每天晚上都要来给我送夜宵,作为报答,我可以百忙之中抽空给你补补课。”许魏洲扬着下巴说。 “你高一你给我补课?” “老子可是全市第一。”许魏洲白了他一眼。 “我靠!”黄景瑜大惊失色,“怎么办,你老公听完这个感觉更喜欢你了!” 第十三章 13 从那天起,许魏洲就真的认真地强迫黄景瑜带着练习册,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补习。 “这位同学你英语作文写得不错啊,I was hearted?看来你被heart的很严重啊,都被heart的加ed了,不规则动词变化啊,sa子!”许魏洲看了黄景瑜的英语作文笑的不能自已,用练习册打他的头。 黄景瑜伸手去拧他的脸,“找死啊你。” “死鬼,你自己英语学不好还说我找死?”许魏洲笑的更欢,再去打他的头。 黄景瑜作势去收拾他,许魏洲欢脱地到处躲,忽然一只手被抓住了,发现抓住自己的是他有伤的手,就乖乖被他抓住。 结果黄景瑜只是把他揪回来按在桌子前,“别管我练习册了,你先把你的面吃完,我发现你吃饭每次都三心二意的。” 许魏洲拿起筷子,挑了两根面条慢慢嚼着,又拿过一边的袋子,拽过黄景瑜的手把绷带拆下来,喷了气雾剂,再换了新的绷带包回去。 黄景瑜见他包的认真就没说话,包完以后立即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好好吃饭,待会凉了。” “为什么这个鸡块面里鸡块这么多?”许魏洲吃着吃着忍不住嘟囔。 “因为你死鬼把鸡块都省给你了啊。”黄景瑜一边挠头改着自己的英语作文一边白了他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香菜挑出去?”许魏洲不满地也白了他一眼。 “我说了别放又放了?”黄景瑜看了面一眼,对许魏洲的颐指气使很不满,“我咋不把面给你嚼碎?” “你怎么这么恶心?”许魏洲一脸嫌弃。 “你别老说话,把你的面好好吃完。”黄景瑜叼着笔,忍不住再次催促。 “你这么婆婆妈妈,我以后叫你婶子好了。” 黄景瑜闻言只是转过身专心跟自己的作文斗争,再也不跟他斗嘴。许魏洲没意思地撇撇嘴,这才终于肯专心的吃面。 “友谊赛明天就要开始了,我最后今天再跟大家讲讲这个战术配合的问题。”虽然说是友谊赛,但因为对手是最有力竞争者之一的三中,教练也有点严阵以待的意味,“咱们趁这一次也探探三中的底子,毕竟他们也有这个新老更替。” 许魏洲就坐在黄景瑜前面,发觉他居然在认真听教练训话,就挺直了腰板,挡住他的视线,左摇右晃。 黄景瑜担心他被教练看见,索性伸手把他扳到自己的怀里,两手捧住了他的脸不让他乱动。 许魏洲被他抬了一下下巴,瞪着眼向上看他一眼,又开始用后脑勺磕他的胸口。 “我嫂子你咋跟个熊孩子似的。”姚一乐笑。 “来我们今天热身玩个游戏。”教练讲完话,拍拍手召集大家集合。 姚一乐一脸大祸临头,“tm又开始花样玩死我们了。” “我先话撂在这,谁待会玩游戏要是让我不痛快,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金开元闻言也是开始警告。 “来,站成一个圈。”教练兴致勃勃。 “洲洲,你站我旁边。”黄景瑜拉住许魏洲,让他站在自己身边。 许魏洲慎戒地看他一眼,“我看乐哥和元哥的反应这游戏肯定不好玩,我站你旁边安全么?”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果然金开元怎么都不肯和姚一乐站在一起。 “让你站在我旁边就听话。”黄景瑜白他一眼。 “咱们这个游戏很简单,丢手绢的规则,待会我把手里这个脚靶放在谁手里,他旁边的人就得开始绕着咱们这圈人带球跑,必须把每个人都绕到,一圈完成,这就算是结束了,球带丢了,加一圈。” “我去,一圈我就够被打死了好么?”姚一乐看看身边的王青云。 全队的人素来玩起游戏都是不会手软的,再说早些年玩游戏攒下的恩怨都指着为数不多的游戏时间还了。 教练宣布完规则,很高兴地说,“那就开始吧,咱们游戏里增进增进情谊。” “你这是游戏里加速感情破裂吧?”姚一乐胆战心惊地眼看身边的王青云接过了脚靶,自己立即运球玩命的开始跑,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击打声。 “哎我去,你打打屁股行了,你再打头我待会不客气了啊——嗷——王青云你等着——” 姚一乐惨烈得跑了三圈才过关,回来就跟身边的许魏洲分享心得,“我未来嫂子,我告诉你,这游戏吧,被打几下没关系,球千万不能丢,不然被打的更多。” 许魏洲被他逗笑了,“我知道了。” “我俩能约定做彼此的天使,对对方都不下黑手么?”姚一乐无比诚恳的说。 “好啊!”许魏洲当即就答应了。 姚一乐很快就觉得许魏洲不能相信了,因为脚靶交到他手里,他执着地追着运球的黄景瑜狠狠打了一路,而且是专门打头,看得他心惊胆战,听着响亮打头声音只想缩脖子,感觉黄景瑜分分钟就要暴走。 “许魏洲——”黄景瑜被打急了,揉着自己的头吼。 “科科科科科……”许魏洲追打的开心,还一直笑。 “我嫂子,有你哭的时候呢……”姚一乐捂住自己眼睛。 等到追张翰文的时候,许魏洲终于收敛了,意思意思打了几下张翰文的背就收手了,让其他人都服气张翰文作为队长的威严。 “这下我的哥该不平衡了。”姚一乐感慨。 果然他眼看接下来黄景瑜好像憋着气一样,虐惨了金开元和张翰文。 几轮下来,大家喜闻乐见的复仇终于轮到了许魏洲,许魏洲自己也心虚,见黄景瑜拿到了脚靶立即运球狂奔,到底是打控卫的,他平时又刻意加强练习,运球绕人算是他的强项。 等着围观好戏的姚一乐顷刻间泪流满面,什么时候他的哥也变成以德报怨的好人了?这一圈打的简直就是在放水啊。 “所以我特么是造了什么孽?”金开元在一边摊手,“你这冤有头债有主啊,你咋到了债主这不敢下手了,老黄,你倒是打啊!” 许魏洲自己也有点心虚,转头对着黄景瑜吐舌头,黄景瑜举起脚靶,却是轻轻落在他头上一下。 “待会这两个孽障谁遇见都别手软。”姚一乐瞬间忘记了做彼此天使的约定。 “那必须。”回答的居然是张翰文。 一场游戏之后,队内内讧严重加剧,接下来的对抗练习打出了真实比赛的程度,整个球队氛围紧张,只有瑜洲队保持了相亲相爱的优良传统。 “能不能不要每逢比赛前都用这种糟心游戏增加士气。”一场对抗练习下来,姚一乐简直要累成狗。 黄景瑜拿着毛巾擦汗,许魏洲已经拿来了药袋子,帮他把绷带拆开,喷药,然后再重新绑好绷带。 “伤怎么样了?”姚一乐难得知道要关心人。 “好了啊。”黄景瑜活动活动手腕,拿着篮球表演了一个勾手,“你哥是什么人。” “屁。”许魏洲空中把球抢下扔在一边,“你再嘚瑟,你今天游戏都是左手玩的。” “我的哥你左手打人都那么厉害呢,你看我今天吹得头发都让你拍扁了。”说起游戏姚一乐立即就又不爽了,“你怎么不这么打我未来嫂子呢。” 黄景瑜看看许魏洲,忍不住笑,拧开矿泉水递给他,转头对姚一乐说,“你嫂子脑子那么聪明,打坏了怎么办,你这样的我这也算是崩溃疗法了,说不定能以毒攻毒。” “我一脚踹死你。”姚一乐笑骂。 “来,把队服都收好,准备友谊赛了。”张翰文抱着队服过来,“许魏洲,选个号吧。” “24号!”喜欢科比的他自然首选这个号。 大家闻言都是一脸要笑不笑。 “怎么了?”许魏洲一愣。 “翰文,你倒是给他啊。”黄景瑜对张翰文说。 “老黄,当年我那么苦口婆心你就是要和我抢24号,今天你这么痛快就给了你未来媳妇儿,对得起我们打了三年球的兄弟情么?”金开元咬牙切齿,“还有你今天打我那些下,你还是人么?” “你跟小朋友争什么?让着他点不行啊?”黄景瑜自己拿过24号队服放到许魏洲手里。 许魏洲终于明白了24号球服一直以来都是黄景瑜的,就还给他,“那我换个号吧。” “给你你就拿着,翰文,给我6号吧,不是空着么?”黄景瑜接过6号,看许魏洲还愣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毕竟我们情分在这,我不得让着你么。” “没关系我嫂子,2加4正好是6。”姚一乐插嘴。 “sa子。”许魏洲踢他屁股,自己抱着24号队服笑的很甜。 第十四章 14 和三中的对抗赛开赛那天,闻讯而来围观的女生很多。学校订的队服很好看,一群高大的帅哥穿了站在那里,围观的女生都在小声尖叫。 黄景瑜嘚瑟地如明星一般对着一群妹子挥挥手,还附赠wink一个,立即全场轰动。 “黄景瑜,你知道你那样子有多sa么。”许魏洲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头,然后把一双新的护腕递给他。 黄景瑜笑着接过护腕戴上,“定情信物么?” “关爱弱智儿童。”许魏洲回他真诚微笑。 黄景瑜则是笑着捏他的脸。 “我靠,今天三中看起来就来者不善啊。”姚一乐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乐哥,你们之前比赛谁赢的多?”许魏洲问。 “一半一半吧,虽然这友谊赛,我们这可是主场,输了以后我得一个星期没脸上学了。” “你自己不想上课还借口多。”金开元手肘撞他。 黄景瑜整个人趴在许魏洲肩头,凑过来说,“你看我这粉丝来了这么多,今天是只能赢不能输。” 许魏洲做呕吐状,然后笑着用手肘轻撞他腰侧,“你就是全队的脸皮担当。手腕还没好彻底,上场悠着点。” 黄景瑜手臂轻轻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一下,笑着说,“我你还不放心。” “你这么sa我真的特别担心。”许魏洲用自己的胯撞了他一下。 “他哥嫂你们能不腻歪了么,过来投几个吧!”金开元看不下去吼道。 “哎,我跟洲洲发明了个加油的手势,给你们表演一下。”黄景瑜兴致勃勃的一个眼色,许魏洲立即准备好,俩人击掌、碰拳,一气呵成,“兄弟,加油。” “叫你嘴欠,把他俩叫到眼前来腻歪。”姚一乐吐槽金开元,拿球就去砸黄景瑜。 黄景瑜一手接住球,揉了揉许魏洲的头顶,接着闪过他踢来的脚跑过去投篮了。 比赛开始没多久,就进入了激烈的比拼,虽然是友谊赛热身赛,但是双方本就是每年竞争的宿敌,场上一见面就分外眼红。 许魏洲还是第一见到黄景瑜正式比赛的样子。 和之前的队内对抗练习完全不一样的投入和专注,连目光都带着征服一切的霸气。 他平时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但是此刻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在场上专注又犀利,整个人都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势,像是掌控全场的王者一样。 突然之间他有点遗憾又有点羡慕,因为他前所未有地想和他一起在场上,和每次队内的对抗感觉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和他并肩作战对抗整个世界的狂热。 比分一直咬的很紧,三中一度还以微弱优势领先,因为王青云毕竟打这个位置不久,没有对方长期配合的精妙。 第二节 比赛结束的时候,三中保持了领先的优势。 许魏洲拿着毛巾和水走向黄景瑜,拧开水瓶子递过去,黄景瑜灌了一大口水,他又默默递上毛巾。 “教练,我被看的太死了。我感觉这个控卫我是真的不如小前锋顺手。”王青云抱怨,他整场为了突破对方严密防守一直疲于奔命。 “教练,考虑让许魏洲上吧。”黄景瑜忽然说。 王青云楞了一下,居然也赞成他的提议,“我觉得行,一是对方不熟悉许魏洲,二是他俩配合真没的说。” 教练还在沉思。 “教练,我觉得许魏洲行。”黄景瑜流着汗一直没顾上擦,十分认真地盯着教练说。 许魏洲站在一边看他如此笃定地为自己争取上场的机会,这种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竟然是说不出的感动。 “行,先打一小节,抓紧热一下身。”教练点头。 “加油。”姚一乐拍了一下许魏洲的肩膀。 许魏洲却直觉地去看黄景瑜,见他目光坚毅地注视自己,不由微微一笑,“嗯。” 比赛再次开始,三中见换上来的是个新人,并没有掉以轻心,依然沿用针对王青云的紧迫盯人战术。 对方的球技精湛配合默契立刻给了许魏洲不小的压力,加上他第一次参与比赛的紧张,一直都处在很被动的状态。 传球再次被拦截,他眼看着对方精妙传球,精准投篮,心底浮现一丝懊恼。 黄景瑜飞快地跑到他身边,趁捡球的间隙,单手搂过他的脖子用力拥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洲洲,放轻松,有我在。” 这是一个伴随着热力与汗水的拥抱,那一瞬间他的温度扑面而来,没有来由地让许魏洲觉得有种安心的力量被传递过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简单的两个字里,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有满满的信任。 他抬头,黄景瑜笑着注视自己,全然的信任和鼓励。 “你肯定行!” 一瞬间突然自己的心跳变得很有力,扑通的声音简直好像在耳边。 他看见黄景瑜又迅速地跑回自己的位置,举手跟他示意,像是这些天来的每一个一起练球的早晨一样,眼神专注。 心情豁然开朗,他也举手跟他示意,这是两个人无可比拟的默契,看到对方的会心一笑,他也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接下来调整视野,迅速地思考,带球突破对方的防守,传球,助攻,一气呵成。 “咱们瑜洲队的默契真不是盖的。”金开元跟身边的姚一乐打趣。 “许魏洲,给你乐哥传球啊,你是眼里是只有我哥么。”姚一乐见许魏洲状态好了,也终于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冲着他大喊。 许魏洲闻言顽皮一笑,真的晃过对方的防守,将球稳稳地传给了姚一乐。 “姚一乐你那是什么位置,你要什么球!”这回换教练在场下开吼了。 姚一乐眼看着许魏洲坏笑地跑位,无奈地把球传回去,小子,跟着黄景瑜真的越学越坏。 比分依旧是追的很紧,但是黄景瑜作为核心防守一直很稳定,许魏洲跑动迅速传球到位,突破犀利,三分也是命中率很高,加上张翰文的快攻和投球稳准,比赛形势很快就积极起来,金开元和姚一乐也在许魏洲的配合下积极进攻,让对方原本的严密防守有了漏洞。 最终的拉锯战,是以他们两分险胜告终。 哪怕是友谊赛,打得艰难最终取得了胜利也让大家雀跃无比,许魏洲尤其得到了学长们的一致好评,金开元上来熊抱了他之后,许魏洲也被感染了,自己跑去和姚一乐、张翰文、王青云,还有其他替补的人也都一一拥抱。这一场比赛,他终于实质性地获得了全队的认可,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直到看见黄景瑜跟对方球员握手之后走过来,他带着满满的喜悦之情跑到他面前,却突然间原地站住了,原本早就习惯扑上去勒住对方脖子的手却有些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体两边。 刚才在球场上那个短暂却充满力量的拥抱,突然之间那一瞬难言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又看看他的手腕,原本兴奋不已却突然安静下来,“黄景瑜,手还好吧?” 黄景瑜伸手去揉他满是汗水的头发,“今天很棒。” “sa子,用得着你说。”许魏洲笑着捶了一下他胸口。 晚上教练请大家吃饭,严令禁止喝酒,结果老师到点要回家去看孩子写作业,等他走了以后姚一乐立即出去拎了两件啤酒回来。 “唉,许魏洲这么乖,就不喝了。”张翰文考虑比较周到,“要不回家该被批评了。” “这么大男生了,哎,许魏洲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住同学家呗,反正明天周天也休息。”姚一乐怂恿他。“反正我家没人,还有景瑜家也没人,金开元爸妈也不在吧,你看谁家方便借住一宿就完了。” “你别教坏他。”黄景瑜竟然是出言阻拦的那一个。 “喝两杯怎么就是教坏了,我当年特么说我不喝你当时说我什么了?哎你这区别对待也有点明显吧,对我就是感冒了没事喝两杯就好,到我未来嫂子这咋就不能喝了?”姚一乐连珠炮似的嚷嚷。 “没事。稍等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许魏洲今天也觉得很开心,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 等他打电话回来,桌子上的杯子已经各个都倒满了酒,黄景瑜拉他坐下,“就这一杯,你能喝多少喝多少。” “我第一次见许魏洲时候,升旗仪式上讲话那个是你吧,开学没多久新选上学生会主席那时候。”金开元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后来我才发现那个小子是你,演讲时候神采飞扬,跟偶像似的。” “我听人家说新学生会主席爹是当官的,真的假的?”姚一乐也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许魏洲一直都没法回避这个问题,也一直因此受了不少的质疑,他淡定地回答,“是,我爸爸算是个普通干部吧。” “一点架子也没有啊,我就说你教养这么好一定有原因。”姚一乐拍他肩膀,“第一次酒吧那天晚上我是印象不深,就是你那拳,真的,上回这么揍了大哥的人这会该投胎了吧?” “你再在那胡说。”黄景瑜笑骂。 “大哥,你对许魏洲啥映像啊?”姚一乐故意调侃他。 黄景瑜闻言,笑着去看许魏洲,许魏洲被他这么看着,忽然有些不自在。 初见的场面不约而同浮现在两人脑海里,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守学校规矩的痞子,他则是一脸刚正不阿的乖乖牌,谁想到他们现在会关系这么好。 世事真的是很奇妙,有些相遇,是谁都不能预料未来的。 “第一次见到洲洲,还是比较‘热情’,比较稚嫩的。”黄景瑜说着,想到了什么,笑的很开心。 “那现在呢?”许魏洲看着他,不知自己是期望答案还是习惯性地斗嘴。 “你是想听我夸你么?”黄景瑜揽住他的肩膀坏笑着问。 “我想听你说实话。” “我这特么是在看相亲节目么,要不怎么说你们是亲过的呢!”姚一乐实力吐槽,“别腻歪了,这杯先干了再说啊。” 许魏洲不是没有喝过酒,但他的确酒量不好,其他人豪爽地举杯干了,他也努力喝了半杯,酒精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立刻觉得脸在发烧。 “养鱼呢,许魏洲,喝了啊,假都请了大不了元哥背你回去。”金开元立刻起哄。 “人家要你背!”姚一乐打断他。 许魏洲也不好意思反驳,自己端起酒杯准备硬着头皮喝下去,谁知半路杯子就被黄景瑜接过去,接着一饮而尽。 “看,人家不仅不用你背,还有人代酒。”姚一乐拍拍金开元。 “我说你们俩也是学长,能不欺负人家学弟了么。”张翰文也出面制止,“许魏洲一看就是乖孩子,别闹人家了。” “我嫂子,来说说你对我哥啥第一映像?”姚一乐喝完酒就开始掏坏。 “除了帅还能有别的映像么?”黄景瑜自恋地回答。 许魏洲刚喝完酒,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看了黄景瑜一眼,忍不住笑。 “我怎么感觉你羞羞的?”黄景瑜挑眉。 “废话,我喝了酒了。” 黄景瑜摸摸他的脸,微微皱眉,“我去给你买瓶酸奶,你等着啊。”说完径自出去了。 “第一映像啊——”许魏洲看黄景瑜出去了,歪着一边嘴角笑得甜蜜又顽皮,“社会范儿,一进校门,那种大哥似的,走路带风,科科科科科。” “哈哈哈哈哈。”姚一乐听完笑得不能自已。 黄景瑜拿着酸奶进门,“笑成这样没说什么好话吧?” “没有啊,说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帅,特别man。”许魏洲特别诚恳地微笑。 黄景瑜顺手把酸奶插好吸管递给他,“所以你非要记住我名字么?还一个一个字问?” “你真不愧是我们队的脸皮担当。”许魏洲接过酸奶翻个白眼。 聚会的最后,跟家里请好假的许魏洲没有喝醉,帮他一直代酒的黄景瑜却醉了。 当初信誓旦旦要背他的金开元自己还得张翰文扶着,姚一乐也好不到哪去,歪歪扭扭地走不好路。 他只能认命地背起了黄景瑜。 黄景瑜醉了,在他背上欢快地勒住他脖子大叫,“跑起来,快跑起来。” “你别勒我——”许魏洲叫着,居然真的认命地跑了几步。 “许魏洲你也太乖了,让你跑你就跑啊。”姚一乐在后面笑的更加站不稳。 许魏洲背着黄景瑜回到家的时候,真的累的满头大汗。 “钥匙呢?”他扶着黄景瑜站好,在他口袋里寻找钥匙,不等他回答他就找到了,“你自己站好。” 他推黄景瑜靠着旁边的墙,自己转过身开门,一串钥匙挨个试,费了半天还没有找到真正的钥匙。 突然间,温热的气息吹进他脖子里,黄景瑜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半边脸都贴着他的颈侧含糊地嘟哝,“这一把……洲洲……” 他为了找出对的钥匙,整个人从身后抱住许魏洲,手从他的腰际穿过,包着他的手指一支钥匙一支钥匙的分辨,“唔……这个。” 然后他就这这个姿势自己去开门,许魏洲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一丝距离。 许魏洲完全愣住了,其实他们每天勾肩搭背真的很正常,练习的时候各种肢体接触也早就习惯了,可是今晚不知为何一切都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奇怪,好像身体被唤醒了某种奇怪的知觉一样,每当这个人靠近就会觉得心跳变得特别强烈。 门打开以后,黄景瑜又整个人瘫在许魏洲背上,他忍不住推推他,“你重死了。” “我晕……”黄景瑜哼哼。 许魏洲托着他往里走,“你卧室哪一间啊?灯在哪呢?” 黄景瑜分辨了一下,指了指开关,又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许魏洲艰难地开灯,又把黄景瑜拖到了卧室,扶着他往床上放的时候,他的力气也真的用尽了,一个踉跄摔到了对方怀里。 他自己也喝了酒,一瞬间晕了一下,好一会才缓过神,抬头就对上黄景瑜的脸,近在咫尺,他竟然没有睡,而是微微睁着眼看他。 许魏洲被他看的不自在,一时之间也忘了要爬起来,呆了一下。 “睫毛真长。”黄景瑜一直注视着他,目光专注,眼睛里好像有海洋一样深邃,不知是不是夜晚的原因,声音也格外低沉轻缓。 “什么毛?”许魏洲鲜少出现这种呆呆的样子,好像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觉得他的目光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自己整个人都罩住,动弹不得。 “睫毛。”黄景瑜不知酒醒了多少,虽然睁着眼,但说话的神情却不同于往常。 “哦,睫毛。” “眼睛上除了睫毛还有什么毛?”他低声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许魏洲觉得他的目光好像有某种奇怪的力量,自己此刻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 黄景瑜闻言笑了,声音越发的温柔,带着一丝莫名的宠溺,“眉毛,二逼。”然后他伸出手指去轻轻拨弄他的睫毛,然后又缓缓摩挲他的耳朵。 “痒。”许魏洲轻轻缩一下脖子,突然就清醒了一些,他猛地爬起来,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醒醒神,爬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又拿了毛巾出来给黄景瑜擦脸。 “你能不能温柔点啊,毛巾还是凉的。”黄景瑜闭着眼,被他粗鲁的擦脸动作和冰凉的毛巾弄头晕,嘟囔道。 “不能。”许魏洲看他皱眉眯眼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科科科科科。” “哎,你再这样我强吻你了啊!”黄景瑜终于忍不住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困住,两人忽然就距离极近,呼吸相闻。 许魏洲忽然觉得手上没有力气,一个没撑住,整个人扑进黄景瑜怀里,两人的唇轻轻接触了一瞬。 他一下子愣住了,回过神就低下头,使劲推开黄景瑜,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 黄景瑜却醉的很沉,并没有察觉到那一个瞬间一样,在许魏洲安稳之后,终于不支地睡过去。 嘴唇上好像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温软,心跳剧烈得几乎可以听到,整个心海都好像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难以平静。 许魏洲坐在一边,发了好久的呆,直到自己镇定下来。他转头看着黄景瑜的睡脸,又无辜又孩子气,忍不住轻手轻脚地凑过去,低下头,与他恢复到刚才那个极近的距离。 心跳又开始变得急促,好像有什么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正在悄悄地涌出来。 察觉到自己是真的想要去亲他,许魏洲的心重重地一震,猛地爬起来,脸颊和耳朵都红得快要滴血,可是又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只要看着他,就感觉心底满是温柔在流淌。 是喜欢么?是了吧。 不知道是风雨无阻地陪自己打球,还是不辞辛苦地给自己带吃的,总是让着自己、照顾自己、懂得自己,亦或是他像阳光一样的笑容,球场上霸气的身姿,无处不在的正义感和勇敢担当,平日里嬉笑打闹的顽皮模样,范sa时候的可爱,也许连他的缺点,都是构成这些喜欢的点点滴滴。 他低下头,在安静温柔的夜里,露出一个不自知有多温柔的笑容。 他曾经一直想自己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人的模样。 哪怕这个人与原本这个世界的预期并不一样,他却忽然间觉得整颗心都豁然开朗,是这个人,那真的很好。 第十五章 15 大清早,陈稳就抓着林枫松来食堂一起吃早饭。 “我以为只是技术科枯燥,原来刑警队也这么枯燥。”林枫松感慨,进组以来他除了看过监控也没做过别的事情。 “这才几天,等不枯燥的来了,你就会怀念这些枯燥。”陈稳吐槽。“等你盯着嫌疑人几天几夜都不能洗澡没法好好吃饭的时候,再谈枯燥。” “我靠,难道不应该是飞车追捕,各种案情反转这样的么?” “所以我说你是tvb电视剧里的刑警。”陈稳正吐槽中手机响了,听到铃声他就露出绝望的表情,狠狠塞了几口吃的才接起来,“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神情一变。 “怎么了?”林枫松跟着紧张起来。 “不枯燥的来了。”陈稳微笑,“你赶紧多吃两口,估计待会到了现场你就吃不下去了。” 夏叶和老陆还要负责审讯,新的案子是许魏洲带着林枫松和陈稳去现场,让两人诧异的是最后黄景瑜也上了车,还坐了副驾,前排的两人并没有因为之前的风波看起来有任何嫌隙,一副专业的不得了的态度。 黄景瑜还是表情高冷,但明显能看出来没有任何不满情绪,许魏洲则是公事公办的状态,也没有其它任何多余情绪。 后座的林枫松看看陈稳,小声说,“果然都是师兄,处理问题真冷静。” 车上许魏洲简要说了情况,清早接到Z镇铁路部门的求助,B市至T市方向列车于凌晨5时30分在行驶至Z镇附近时撞亡一人,当地铁路派出所请求L城公安局法医协助出具尸检报告,以便处理善后事宜。 出于稳妥细致的考虑,他们也去案发现场查看情况。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案发现场的勘查已经完成,尸检由于条件简陋,法医就安排在附近的闲置仓库里进行。 许魏洲得知尸检正在进行,便走进去看情况,黄景瑜也跟着进去,陈稳则是后退了一步。 “咋了?”林枫松看他脸色不好。 “唯独只有这个不行,你要看你进去吧,我去那边看看现场。”陈稳坚决地回答,然后径自走向远处的铁轨。 林枫松看了看仓库门,决定还是跟着陈稳过去比较安全。 铁轨上还有大滩的血迹和疑似脑浆的白色物质没有清除,铁路运行不容耽误,所以警戒线已经撤了,但是法医还在附近搜证,拍照。 陈稳连看这种现场都觉得肠胃一阵翻腾,他深深吸气,戴上口罩走的远一点。 远远看见许魏洲和法医一前一后走出来,他连忙跑过去。 林枫松看见走出来的法医姐姐,一边跟着他过去一边说,“咱们队这构成挺骨骼清奇啊,长得像女人的男警察和长得像男人的女法医。” “滚一边去。”陈稳瞪他。 林枫松偷笑着走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法医姐姐,心中感慨,真的好爷们啊。 先行到达的法医娄清,一边摘掉血迹斑斑的手套一边说,“初步得出结论:死者女性,年龄在25至30岁间,死亡时间与列车经过时间吻合,符合活体撞击特征,基本认定为事故死亡。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死者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殴打过后的淤青,初步估计是近三天之内的伤痕,还有比较久远的伤疤,不能确定与死者卧轨是否有关。” “家暴,不堪忍受以后卧轨!”林枫松插嘴。 “死者是什么时候被搬过来的?”许魏洲皱着眉问。 “我来的时候还有警戒线,是搜证以后我们搬过来的,之前铁道工作人员因为要处理事故,所以破坏现场比较严重,采集不到有价值的脚印。”合作几年,娄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死者一开始就没有穿鞋?”许魏洲继续问。 娄清回忆了一下,“对,没有。” “她袜子上也没有土,这很奇怪。”黄景瑜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今天天气不好,很可能要下雨,林枫松,陈稳,跟我沿着铁路沿线找,看看有没有死者的鞋子。”许魏洲一边下令一边向铁路的方向走。 “你说组长为什么不叫景瑜大哥?”林枫松发现了新大陆。 “就你话多。”陈稳懒得理他。 这一天天气阴沉寒冷,上午整整两个小时的沿线搜索,完全没有任何发现,直到天下起大雨,许魏洲才做了收队的决定。接着由当地派出所周边地区发布讯息,等待认领尸体确认身份。 派出所的民警想办法找来了一些衣物给他们更换,许魏洲看林枫松和陈稳都冷的够呛,先让他们去换衣服,自己头发滴着水还在打电话跟队里汇报。 黄景瑜自己也没顾上换衣服,就接过民警找来的毛巾去给许魏洲擦头发上的水,许魏洲自己一边说话一边拿过毛巾,与黄景瑜拉开了些距离。 黄景瑜沉默了一下,突然伸手不容置疑地拿过了许魏洲的电话,“队长,组长刚才淋了大雨,先让他换衣服再跟您汇报吧。” 许魏洲正要发作,陈稳和林枫松换衣服出来了,他抿着唇压抑了一下,拿回自己的电话,径自进去换衣服。 “景瑜大哥快去换衣服吧,太冷了。”林枫松喝着热水说。 “嗯。”黄景瑜应着,还是没有动作。 “大家都大老爷们不用不好意思,组长不介意的。” 陈稳暗暗踢了林枫松一脚,让他别再话多。 派出所的人都是回家吃饭,没有食堂,所以大家只能买盒饭来凑合。 许魏洲跟民警沟通完回来,看着自己的盒饭端正地摆在桌子上,一次性筷子已经掰开放好,一点毛刺也没有,微微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就打开来开始吃。 “唉,你马屁拍的可以啊,是不是挑肉最多的那份给师兄了,你看看我这,多可怜。”林枫松小声跟陈稳吐槽。 陈稳闻言顺着林枫松的视线看了看许魏洲的盒饭,然后慢慢转头白了林枫松一眼,然后把自己盒饭里的肉一块一块整齐地摆在林枫松的米饭上,“现在是不是觉得你俩的饭差不多了。” “嘿嘿,是的。”林枫松开心地笑。 陈稳默默把自己的肉夹回来,“瞎。” 林枫松呆住,幸福来得突然也去的突然,他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好久才发觉景瑜大哥吃的饭里只有青菜。 论如何和自己的上司搞好关系,景瑜大哥可真不是这块料啊,应该当面夹给队长啊。 “咱们这条件比较简陋,你们辛苦了一个上午,中午还是休息一会吧,待会办公室支两张行军床,大家凑合挤一下。”派出所民警热心地张罗着弄来了两张行军床。 林枫松一看这就是要两人挤一张,立即抓住陈稳,“组长,我跟陈稳挤挤。”他实在不敢想和组长或者景瑜大哥挤在一起。 许魏洲点头,“你俩抓紧睡一会,我待会——” “组长,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你们休息吧。”黄景瑜淡淡地说。 许魏洲看了他一眼,暗自沉吟了片刻,“都休息一会,要是有人来认尸会更忙,我和你挤挤。” 林枫松呆住,用手肘去撞陈稳,陈稳踩他一脚。 行军床真的不大,林枫松和陈稳互相挤来挤去还抢着被子,折腾了好一会,才能睡得舒服点。 对于隔壁两位师兄他是佩服的,因为两个人身高都那么高,睡那么窄的床也都不挨着对方,而且背对背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纠纷。 雨势越发的大,豆大的雨滴密集地打在窗户上,扰得人心头有些纷乱。 许魏洲侧躺着,面无表情。 他本来并不想和黄景瑜睡一张床,已经准备说自己还要去跟鉴证科沟通,但是却听到对方先开口说自己不午睡。 他大概是看出来自己已经准备找借口了。 心里有些懊恼,自己还是第一个念头就想到这个人和他一样并未好眠,又一路赶过来,整个上午都在铁路沿线搜证,淋了雨。这么短暂的休息时间,太难得,所以他也直接没有给他找借口离开的机会,选择了一起睡。 黄景瑜侧身睡在床沿,抱着手臂默默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光,和一片水汽的玻璃窗,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很轻,不忍心打扰身后的人。 纵然他最想做的是转身去抱住他,可是如今能再这样靠近,他已经想要感激命运。 只能无声的苦笑。 忽然间想起遥远的过去的岁月里,那个躺在彼此身边醒过来的早晨,如果那时候就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不问前路不顾一切的拥抱住对方,是不是很多事情,之后就会不一样? 最起码,和自己爱的人共同的回忆,又能多出一点。 第十六章 16 黄景瑜醒来的时候还是清晨,窗帘被晨风吹得轻轻扬起,他感觉有点凉。 睁开眼就看见许魏洲的侧脸。 他睡得很乖巧,离自己很远,手脚都缩着睡在床沿,感觉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下去,被子也没盖多少,卫衣的边缘大概是夜里翻身卷起来一点,露着一截细瘦白皙的腰。 他的第一反应是拉起被子给他盖上,他睫毛微微颤了颤,揉揉自己的鼻子,依然睡得很沉,呼吸很快就平稳了。 黄景瑜忍不住看着他笑,他睡着的样子像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怎么看怎么想要抱到怀里来。 正想着,他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他长长的睫毛。 脑海中忽然就有了模糊的映像,好像他曾经扑在自己怀里,睁着晶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睫毛像一把小刷子一样,刷的他心头有点痒痒的,自己当时好像跟他说过,睫毛真长,记忆又零碎又朦胧,但是他对当时心里那种感觉却记得很清晰,当时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很柔软,好像怀里抱着什么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不想放手,只觉得时光静好。 “洲洲,睡过来点。”他还是担心他掉下去,开口轻轻叫他,嗓音有点点哑。 许魏洲没有动,还是睡得很香。 他伸手到他的脖子下面,抱着他的肩膀将他抱到床中间。许魏洲睡觉被打扰,有点懊恼地哼了哼,自己换个姿势,继续好眠。大概是他也觉得不够暖,触到黄景瑜的瞬间自觉地依偎到他怀里。 这种感觉,一瞬间好熟悉。 黄景瑜呆呆地任他蹭进自己怀中,恍恍惚惚想起,这种抱了满怀一只可爱的小动物的感觉,好像并不是第一次。 一样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一样的好想拥紧的冲动,还有什么被遗忘掉的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低头,忍不住,手指轻轻地抚摸他额前柔软的头发,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笑了。 “许魏洲?”后座的女生轻戳他的背。 “嗯?”他回头,果不其然接过的是黄景瑜送来的早餐。 “你哥哥从后门传过来的。” 许魏洲难以察觉地扬了一下唇角,接过早餐,豆浆还是热的,握在手心全是暖意。正在他满脑子都想着sa子到底有没有好好上过课的时候,后座女生又戳了戳他的后背。 “哎,那个……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问的有些娇羞。 “没有吧。”许魏洲敷衍地哼一声,这个问题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回答。 “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后座穿过来一个粉红色的包装精致的盒子,还有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颜色有点刺眼。 “你自己给他不是更好?”许魏洲没有伸手去接,声音很冷淡。 “求求你,我有点不好意思。”女生含羞带怯的声音低低的,一个劲地把东西塞给他。 许魏洲烦躁地接过礼物扔进了自己的抽屉。 “嗷,想砸死你未来老公啊。”黄景瑜本来坐在那,迎面一个盒子砸到额头,他揉着脑袋看许魏洲皮笑肉不笑,“我惹你啦?” 许魏洲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黄景瑜捡起一边的盒子拿起来看看,坏笑,“艾玛太突然了,这是给我表白呢?” “对啊,表白,一颗粉红少女心,捧好别摔了。”许魏洲白他一眼,用信封打了他的头一下,然后也一起塞给他,“每天帮你传早饭那个姑娘,记得吧?” “哪个啊?”黄景瑜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对方长相,“哎哟,估计是被我帅到了吧,哎,这信封还有香味呢。” “对啊,下次早饭你直接送给她好了。”许魏洲拿起篮球自己默默地拍着。 “哟,哥,有人表白么,送这么粉红的礼物,这下我是不是快要有真嫂子了。”姚一乐起哄。 “别当你未来嫂子面胡扯。”黄景瑜还是开着玩笑,顺手把礼物装进了书包里,结果原本在许魏洲手里的篮球不知道怎么又差点砸到他,幸好他躲得快。 “说谁是未来嫂子呢!”许魏洲冷冷看着他。 “你这当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犯什么病呢?挨老师批评啦?”黄景瑜凑过去揽住他肩膀问。 许魏洲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肋骨,“离我远点。” “哎,你俩倒是捡球啊,哎,我靠掉进去了!”姚一乐眼看着篮球没人管滚进了路边盖子开着被围起来的窨井。 许魏洲回头一呆,懊恼地挣开了黄景瑜的手,跑过去看情况。 窨井不深,不知是维修管道还是干什么没有盖好,只是拿绳子围了一圈警示,篮球滚进去当然毫无阻碍,底子好像是有些积水,篮球一时之间还看不出在哪里。 “要不,球就不要了吧。”姚一乐看一眼都觉得不想下去捞。 “那不然呢,还真下去啊?我一个收粉红信封的人,能干这事?”黄景瑜也附和。 “这是所有训练用球里最好最贵的一个,不能不捞。”许魏洲一本正经地回答。“一人做事一人当。” 其实的确可以再买同样的球回来,可是他这会心里不明不白地憋着火,听见黄景瑜的话就别扭地非要下去捞上来不可。 该死的粉红色,该死的信封。他在心里恼火地想,sa子就是sa子,高兴成那样。 再想想毕竟是自己拿球砸人不成滚进去的,不负责捞上来他真的觉得说不过去,他撞开站在自己身边的黄景瑜就准备下去捡球。 “别逞能了你,一边站着。”黄景瑜眼见许魏洲认真了,立即拉开了他,自己想也没想就顺着梯子下去了。 “哥你悠着点啊。”姚一乐探头去叮嘱。 “卧槽这梯子怎么这么短。”黄景瑜下了没几步就发现梯子没了,要去够着篮球就只能脚踩进积水里去,已经深秋的天气,光是井下的空气就已经冷的渗人,带着异味的积水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再贵的球再买就行了,可是想想自己要是不捡绝对会自己下来承担责任的倔脾气熊孩子,他只能心一横踩了进去,还好积水不深,但的确是冷的渗人,他咬紧牙关另一只脚也踩进去,走几步伸长了手从管沟里勾出了篮球。 “没事吧,我靠,这味儿啊!”姚一乐接过篮球就扔在一边。 许魏洲在他下去的时候就后悔自己非要逞能了,可是就是说不出一句软话来,只能默默伸手要去拉黄景瑜,结果被他用胳膊肘隔开,“站开点,别弄脏你衣服。” “哥你冷吧,我这就骑车给你取衣服去,你去体育馆里先待会。”姚一乐说完就迅速跑了。 许魏洲一直没有吭声,跟着黄景瑜默默走进了体育馆,两人面对面坐在垫子上没有声音。 黄景瑜脱了鞋扔在一边,小腿冷的没有知觉,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皱着眉不想去碰裤腿。 “本来就是我的事,你逞什么能?”许魏洲脸色不好看,忍不住伸手去帮他搓搓腿,“你不冷么,一直在这发呆。” “我说你不能说句谢谢完了么,你别碰,脏。”黄景瑜去抓住他的手。 “你是冻僵了还是什么,肌肉怎么这么紧?”许魏洲隔开他的手坚持给他搓腿,神色担忧地问。 “小腿肌肉不就应该紧么?”黄景瑜还是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许魏洲沉默着帮他搓了一会,觉得他小腿温度还是低的可以,想了一下,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又拉开里面的卫衣拉链,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来,暖和。” 黄景瑜被他的举动逗乐了,却没有动,他的脚又冷又脏,他怎么可能塞到他怀里。 许魏洲见他没有动就自己抱起他一只脚硬是按进了自己怀里。 黄景瑜彻底愣住了,呆呆看着许魏洲,一张倔强的脸,眼睛清澈地望着他,虽然好像还是情绪不高,不知道在为什么生气,但眼底的关心却是那么清晰。 一瞬间,心底有个柔软的角落像是被击中,明明腿还没有知觉,心却融化得一塌糊涂,好像是许魏洲喜欢吃的苹果派一样,掰开来全是热乎乎透着甜味的馅料。 看着他抱着自己的腿,稚嫩的脸上有内疚有担心,嘴角抿着,眼神关切又明亮,不知怎么的就想伸手去揉揉他头顶柔软的发丝,想想自己手也不干净,忍住了。 “暖么?” 黄景瑜呆了一下,低头轻声说,“还没感觉到,慢慢,等一会。” “买一送一。”许魏洲抱着他另一条腿也放进了自己怀里。 “我该跟姚一乐说一声也给你取一件衣服。”黄景瑜沉默了好久才又说话。 “还没感觉,完了,你这腿要锯了。”察觉到他的沉默,许魏洲开始耍宝,黄景瑜也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笑。 “你臭臭的。”许魏洲过了一会,忍不住吐槽,但是又把他的脚抱得更紧一点。 麻木的脚开始渐渐有了知觉,他的体温一点点从相接触的皮肤过度到自己身体里,黄景瑜觉得此刻连乱糟糟的体育馆都变得无限温柔,他低低地笑,“你也不好闻啊。” “本来就是我的错,你抢着下去干啥?”许魏洲心里内疚,抿着唇看他。 “我怎么舍得让你下去啊。”黄景瑜没有思考就说出了这句话,说完自己却忽然间愣住了。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像是他一贯的不正经玩笑,但这一刻,真的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在里面。 此刻嘴边的笑意,内心一直流淌的温柔,心底浮现的莫名涌动,和这句甚至不曾细细思考的话,都是真的,很真很真。 他看见许魏洲抬头笑了,眼底闪烁着光芒,唇角扬起像是喝到牛奶的猫咪,两只手默默把他的脚抱紧,只觉得希望这一刻变得无限漫长。 很多东西一直都在不知不觉间累积,再累积,像是一颗种子,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一直在努力生根发芽,努力生长壮大,然后当某一天,那抹催化一切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嘭的一声,早已枝繁叶茂的树一夜之间就开出了满树繁花。 第十七章 17 下午的时候,案发地周边住户周英到派出所认尸,认定死者即为她已经失踪5天的儿媳曹秀秀。 “组长,刚才询问以后,确定死者没有精神病、抑郁症及其他自杀动因。但是这个死者与邻镇的张禾关系密切,去年被丈夫胡正伟在张禾家找到,当时还因争执报过警。她婆婆说这个曹秀秀跟丈夫关系不好,惯于离家出走。”陈稳汇报询问结果。 “我刚才跟鉴证科联系,确定死者被发现时是没有穿鞋的,袜子也很干净。周围没有找到死者的鞋子,也询问过到达现场的铁路工作人员,回答一样。”林枫松跟着汇报。 “这样看来,这很有可能不是意外,死者丈夫联系到了么?” “已经联系到了,胡正伟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他说自己之前一直在四处寻找自己的老婆,目前人正在c城。”黄景瑜手里拿着一份资料,“这是派出所的出警记录,有死者婆婆所说当年因为曹秀秀和张禾同居,被胡正伟找到大打出手,最后报警的记录。另外我还发现,还有曹秀秀报警胡正伟家暴的记录。从这些来看,他也完全具备作案嫌疑。” “邻镇和这里距离十五公里,张禾是有作案嫌疑的。陈稳、林枫松,你们去张禾家附近调取民用录像和现场附近录像,查找案发前后可疑踪迹,对他展开调查。” “是,组长。” “我觉得这个胡正伟也很有问题,电话里能听得出来他声音很疲惫,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黄景瑜皱眉,一种属于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 “我们先从死者其他家属入手,了解一下他们夫妻关系。”案情有变,许魏洲必须把个人感情放在一边,和黄景瑜紧密协作。 “胡正伟的火车今晚八点到,我们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想今晚去火车站接他。第一时间做询问。” “好。”许魏洲点头。 所有的询问调查都在许魏洲的指挥下迅速展开,他和黄景瑜分别前往死者的娘家和婆家去进行询问,陈稳和林枫松则是借了当地派出所的车去邻镇调查。 夜里八点的时候,行色匆匆连水都没有顾得上喝的黄景瑜和许魏洲等在出站口,终于见到了死者的丈夫胡正伟。 走出火车站的胡正伟容颜疲惫、目光混沌、衣冠不整,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茫然的四顾,似乎是并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他的脚上却穿着一双崭新的运动鞋,黄景瑜和许魏洲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黄景瑜上前去和胡正伟说话,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许魏洲则是拨通了电话,“陈稳,你让林枫松和派出所联系,在扩大搜查范围,在案发现场周边找死者的鞋子。你尽快赶回来,配合对死者丈夫进行询问” 陈稳接到命令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队里,协助对胡正伟进行询问。等到询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许魏洲走进办公室,就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有打包好的食物,伸手去摸了摸,温度正好。 陈稳看见自己也有一份,终于对着正在看资料的黄景瑜说了句好话,“谢谢景瑜哥。” “不客气。”黄景瑜抬头,“怎么样?” “胡正伟说自己一直在外地寻找妻子曹秀秀,3号、4号都住在F城,直到今天也就是5号中午接到电话才赶回来。”陈稳翻了翻笔录,又露出思索的表情,“说话前后矛盾,几次出现撒谎的明显状态,还有他言语之中流露出的对曹秀秀的恨意,真的很明显。” 黄景瑜听着陈稳说,顺手就把胡正伟交待的日期在一边写满案情分析的白板上做了标注。 “我刚才查过胡正伟的各种记录,显示他3号住在F城。”黄景瑜换了一个颜色标注,继续说,“我核对了他的通话记录,他打电话不多,多数是打给家里母亲,4号晚上他打给了一个C城的号码,我查过了,是C城的出租车司机老四。我打电话询问这个司机,他说在4号晚上9点左右,他接到胡正伟电话,但通话的并不是本人,而是C城一个饭店老板。据他说当时胡正伟在饭店临时休息室打一个女人,打得很严重,饭店老板要报警。胡正伟说称夫妻打架不必报警,要叫朋友过来处理,就拨了老四的电话。老四和胡正伟并不是很熟,到饭店时,胡正伟的妻子躺在地上,好像伤得很重。所以胡正伟4号在C城。” 黄景瑜精准地在他们审讯期间收集了全部的有用信息,此刻白板上已经整理出了详尽的案情脉络,真相已经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果然在撒谎。”许魏洲沉思。 “老陆说他来跑C城,他和那边的人打过交道。” “陈稳,通知林枫松收队回来,你先吃饭,后半夜我们继续审讯胡正伟。”许魏洲捏捏鼻梁,整个晚上他都觉得头疼欲裂。 “组长,你是不是着凉了?”黄景瑜皱着眉问。 陈稳抬头看了看,“组长,我一直穿着别人衣服不太舒服,我回宿舍换身衣服,饭我带着回去吃,很快回来。”说完拎着自己的外卖就走了。 办公室重又恢复安静。 “我没事。”许魏洲坐下来的动作因为眩晕有些迟缓。 黄景瑜站起来,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你在发烧。”他因为心疼,手并没有及时地收回来,忍不住轻轻抚摸他额前的发。 许魏洲一直都在强忍着不适,现在坐下来只觉得整个人都很虚弱,他实在没有力气跟黄景瑜争辩,只能抬手轻轻低拨开他的手,“你好好做自己的事。” 黄景瑜蹲在他身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低低地说,“洲洲,如果我只是你的下属,你的同事,现在你就不应该在我面前逞强,审讯我会继续的。” 许魏洲闻言沉默了很久,他知道的,自己的冷漠,忽视,强硬,都只是欲盖弥彰,因为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知道如何做这个人的朋友,更何况是陌生人。 他终于放弃对抗,疲惫地说,“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胡正伟现在心理防线已经基本崩溃了,应该今晚就能问出重要线索。” “我知道。”黄景瑜强忍着伸手去扶起他的冲动,认真地点头。 这几年的刑警生涯,不能说自己变成了铁打的汉子,但的确是已经忽略自己的身体好久了。生病也在跑现场,受伤随便包扎一下该上山下河搜证都没有眨过眼。 许魏洲吃了药,昏沉沉躺在床上模糊地想。 老陆、夏叶甚至队长也有这样规劝他注意身体的时候,可是总是笑笑就过了,因为自己是真的不在意,好像是失去了痛觉一样,风风雨雨,再艰难自己都能一肩扛过。 可是这个人一出现,好像所有的软弱又重新出现在身体里一样,连小小的发烧都觉得这么难熬,他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莫名地觉得心里有排山倒海的委屈和心酸,竟然几乎要无法控制自己去抱紧他。 黄景瑜,你说你想着如果能再见到我,一定要抱紧我,是真的么? 你知不知道,曾经很多个瞬间我都想,如果你在就好了。球队终于夺冠那天,重新当上学生会主席那天,全校第一考上大学那天,得了五项全能冠军那天,第一次出任务那天,第一次受伤那天……我都想,如果能抱紧你就好了。 头越来越重,可是脑海里那些过往,却越来越清晰。 第十八章 18 难得赶到了周六,隔天可以放松下,金开元兴致勃勃说要请客,姚一乐负责召集通知一众好友。 “行了,晚上就在哥和咱们未来嫂子一吻定情的地方,大家不见不散哈。” 聚会的时候当然少不了万年不变的恶趣味——真心话大冒险。 大家玩的一向很开,在姚一乐冲到隔壁桌跳了肚皮舞,张翰文不肯就范一气喝下三瓶酒之后,终于轮到了许魏洲抽中最小牌。 “真心话。”许魏洲警觉地选择了相对安全的选项。 “来来来,说说当初觉得我哥的吻技咋样。”姚一乐坏笑。 闻言黄景瑜觉得自己心头猛地一跳,眼角微微抽搐,忙抬头笑着打岔,“我怎么觉得这惩罚的是我呢?” “你闭嘴,我们听当事人的。”金开元推开他,“咋了你尴尬啊。” “我是没有尴尬,”他控制不住回头看许魏洲,发觉他也在看自己,忍不住问,“你尴尬么?” 许魏洲笑了,眼睛亮亮的,睫毛忽闪忽闪,“我没什么尴尬啊。” “那你不尴尬你笑什么啊?” “我……我笑还不行啊。”他还是笑,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回答磕巴了一下,耳朵悄悄红了。 “我觉得你还是尴尬的。”黄景瑜知道自己不该开口,可是莫名地想看他的反应。 “是不是有一丝害羞?”金开元在一边大笑着帮腔。 “小鹿乱撞的感觉,砰砰砰的。”黄景瑜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时候一直都在逗他,看他微微窘迫的样子就觉得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动物,好想抱进怀里揉揉他的头。 许魏洲闻言愣了一下,脸上没有表现,但心里却忍不住想小鹿乱撞是这么用的么? “唉,回答问题呢,吻技吻技吻技。”姚一乐忍不住打断几个人的话题。 许魏洲感觉黄景瑜又注视着自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当时完全没顾上感觉啊,就想着揍黄景瑜来着。” 明明就是玩笑,但他好像是真的在期待答案,听完以后莫名的失落。 “要不我再给你找找感觉。”黄景瑜作势扑过去,虽然只是做做样子,许魏洲还是不自在地推了他一下。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抓在一起,黄景瑜忽然发觉,他的手指也很柔软,就像嘴唇一样。 又玩了几轮,轮到黄景瑜,他也一反常态地选了真心话。 “谁要听你的真心话啊。”姚一乐吐槽。 “你管我,不听正好。” “老大我就想知道你初吻给谁了?” 黄景瑜正在喝酒,没忍住一口喷出来,许魏洲转头去看黄景瑜,黄景瑜本来也去看许魏洲,视线一接触,他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怎么很不堪回首么?”姚一乐打趣。 “就你话多。”黄景瑜忍不住去踹他。 姚一乐在关键时刻总是有不该出现的机智,“我靠,不会那天也是你的初吻吧?你和我未来嫂子可真是一吻定情啊!” “叫你闭嘴!”黄景瑜狼狈地踹了他一脚。 许魏洲则是悄悄地脸红了,微微低下头没有插话。 “我想想我那天的英明决策啊,简直具有历史意义。”姚一乐无比自豪。 “是啊,你一招坑走了人家俩人的第一次。”金开元也狂笑。 黄景瑜指着姚一乐咬牙说,“你别落在我手里。”结果命运是站在姚一乐那边的,新一轮黄景瑜再次抽中了最小牌,他生无可恋地说,“真心话。” “那你给讲讲你喜欢的类型呗。”姚一乐笑的十分暧昧。 “从外观上讲,我是比较喜欢欧美的,我喜欢老外脸,欧美身材的——” “老大你口味不轻啊。”金开元坏笑。 “内在么,这个就要看两个人相处了,看感觉吧,有的人你看一眼就喜欢,有的人你看一眼就烦……”黄景瑜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每天和许魏洲的肆意笑闹,渐渐不往下说了。 “你看我喜欢不喜欢?”姚一乐吐槽他,“这什么回答?” “不听滚蛋。”黄景瑜笑骂。 “那你看我呢?”许魏洲突然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他本来就坐的离他很近,突然间凑近,黄景瑜只觉得他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烁一样,让他觉得有些恍然,这样的问题本该是玩笑,但就是没来由地让他觉得心慌。 他勉强笑了一下,“你凑什么热闹,待会你回答问题我也给你捣乱。” 许魏洲没听到回答,笑容渐渐淡了。 “来来来,这个我允许回答,你回答我未来嫂子。”姚一乐立即插嘴。 黄景瑜见不得许魏洲失落,没忍住去安慰他,“看一眼就喜欢,喜欢的……”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他岔开话题,“哎,姚一乐,一张牌你要问我多少问题?” “你自己要说的,谁让你sa。”姚一乐狂笑。 聚会结束,大家各回各家,“未来哥嫂二人组”当然是哥哥送未来嫂子。 “我自己能回去。” “哎,你喝了酒别骑车,酒驾啊。”黄景瑜把自行车抢过来自己推着。 初冬的夜晚,街道上很安静,两个人不知为何话并不是很多,好像都怀揣着莫名的情绪,皎洁的月光洒下来,轻纱一样。 “诶,今晚月色很美唉……”许魏洲抬头看看月亮,扬起嘴角轻忽,转头正好对上黄景瑜也看自己的目光,脑子里忽然就浮现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微微一怔,没有思考就说出来,“诶?我刚才好像对你说了一句表——” 察觉到黄景瑜一直目光专注的在等他说完,忽然他被他看得心头一怔,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好像什么?”黄景瑜问,疑惑却声音很低柔。 许魏洲耸耸肩,“没什么。”沉默了一下,低着头微微一笑说,“就是想告诉你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他从前看过一个故事,日本大文学家夏目漱石问他的学生如何翻译“I love you”,学生翻译成“我爱你”。夏目漱石说:“日本人怎么可能讲这样的话?‘今夜月色很好’就足够了。” “有么?”黄景瑜一脸少见多怪。 “你瞎啊。”他翻个白眼,“大sa子。” 黄景瑜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找收拾呢你?”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并没有用很大力气。 “科科科科科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他就很想笑。 “脖子怎么也这么冷。”sa子刚还在威胁他,就忘了这事,嘀咕着帮他拉起了外套拉链,然后手也没有从他肩膀上拿开,搂着他往前走。 许魏洲被他搂着并不舒服,但也没有挣开,俩人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他开始哼歌,“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想要全面占领你的喜怒哀愁,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於我,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麽,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只想爱你的我,太想爱你的我——” “什么歌啊?这些天你唱的都是这几句,我特么都快听会了。” “新生文艺汇演的节目,你会了?你唱一个我听听?” “那我这种级别能随便唱啊,我唱歌那么好听,待会万一招来好多粉丝咋办。” “sa子。” 第十九章 19 等到了新生文艺汇演那天,因为有学校里各种文艺骨干精心排练的节目,加上据传有学生会主席小王子的倾情献唱,整个会场来了不少女生。 “咱们算是未来嫂子的亲友团么?”新生文艺汇演这种事情,照道理姚一乐他们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但是黄景瑜强迫张翰文停训一晚,带着全队人都过来看节目了。 “你玩笑就不要出来开了,你一说未来嫂子你看周围那几个姑娘全看过来了,不知道的以为是这会跳舞那个女生咋办,给老黄造绯闻呢你。”金开元用手肘捣他。 “我哥脸皮那么厚怕什么绯闻啊,不过还是得维护人家妹子的名声啊。” “你们能安静两分钟么?”忍不住出声的居然不是张翰文而是黄景瑜。 姚一乐戏特别多的咬住嘴唇颤抖着泫然欲泣,“我的哥,你要我安静,你还是你么?” “黄景瑜哥哥?”一个乖巧甜美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黄景瑜哥哥,叫您那。”姚一乐怪声怪气地学,推了推黄景瑜,就看见后排一个圆脸长得很可爱的小女生红了脸。 “有事?”黄景瑜半回头问,根本没有看对方。 “没有,你还记得我么,我经常帮你送早饭给许魏洲的,我是他后座。”小姑娘含羞带怯地说。 “小妹妹,他咋这么不解风情,不知道也给你带一份。”姚一乐插嘴。 “一边去。”黄景瑜推他脑袋一下,又对小姑娘说,“谢谢你啊。” “不客气的。”小姑娘抿着嘴笑。 “我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许魏洲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哎,我未来嫂子你不是候场呢么?”姚一乐转头,看见许魏洲抱着四瓶饮料站在过道,立即起身给他让座,“哎呀,今天太帅了!” 黄景瑜抬头看到许魏洲的瞬间,真的愣了一下,他太适合白色,一件白衬衫被他穿的优雅挺拔,整个人都像是会散发光芒一样。 “我还有一会,给你们送点喝的,乐哥、翰文哥、元哥,喝水。”许魏洲笑着坐下来,一一把怀中的饮料递给几个人。 “我呢?”黄景瑜看他。 “我一个人就拿得了这么多,你忍忍吧。”许魏洲没看他,拧开自己手里那瓶,喝了一口。 “唉,后面那个姑娘是不是就是你上次说给我礼物那个姑娘?”黄景瑜凑过去问。 许魏洲脸色一沉,“嗯。” “你记不记得我把礼物放哪里了?”黄景瑜又接着问。 许魏洲冷冷地说,“装在你包里了,不是很宝贝么?没急着回去拆开看看?” “完了。”黄景瑜想了半天才说,“你说要我带着课本和练习册找你,结果我给你买脆香米和锅巴的时候包里又是书又是那玩意没地方了,我说把礼物拿出来,结果放在商店就走了。” “着急就会去找啊,这种演出反正也没意思。”许魏洲翻个白眼。 “你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么?” 许魏洲隐忍了半天终于怒了,转头瞪着他低吼,“送的人就在后面,你自己转过去问啊,不然让她再送你一次。” “怎么这么大火气,你紧张啊?”黄景瑜一点也不介意,还关心地摸了摸许魏洲的后颈。 “手拿开。”许魏洲推他。 “我装着是说等给你送早饭的时候顺便还了,结果我光顾着你说要吃的东西,直接全忘了,要不是今天她提醒我,都想不起来,这下好了,我要是还个别的她以为我给她送礼物呢。”黄景瑜自己想想都头大,刚才小姑娘红着脸一看就是误会了,他向来不喜欢惹这种事情,满脑子都是赶紧解决的念头。 许魏洲本来沉着脸,听到最后,忽然间冰封的表情就有了一丝缓和,嘴角偷偷扬起。 “别在那发呆,你能不能出个主意,你那后座都可能送啥?”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许魏洲绷着脸看他,眼底却有藏不住的笑意。 黄景瑜想了想,既然遇上了还是赶紧了结了这事。 “妹子,谢谢你上次的礼物,那个,这钱拿着,你自己喜欢啥买点啥。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他竟然拿出钱直接转头塞给女生,弄得她愣在那里好久,紧接着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小姑娘,你别伤心,他就是个神经病啊。”姚一乐简直惊呆了,赶紧回头去安慰小姑娘。 “你是sa子么?”许魏洲笑着用饮料瓶敲黄景瑜的头。 “你能知恩图报么,我给你送早饭送夜宵的,为什么从来不见你送我东西?” 许魏洲将手里的饮料塞给他,站起来,“待会那首歌送给你,行了吧?” “你还能再敷衍一点么?” 许魏洲脚步一顿,低头看着他笑,眼神却非常认真,“真的,只送给你。”说完,他走开去候场了。 等到许魏洲上台的那一刻,黄景瑜才明白自己错过了升旗仪式,错过了全校演讲比赛,所以并不知道为什么金开元他们对他有那么多的赞叹。 平日里他看起来很低调很乖,可是站在台上的瞬间他简直光芒四射。落落大方的台风,挺拔的身姿,还有优雅的微笑,就像个小王子一样。 音乐响起,黄景瑜不禁微笑,果然是那首他哼了很久的熟悉的歌曲,虽然歌词记不清楚,可是调子他是真的记住了。 他唱的很专注,很动听,在周围很多女生的惊叹欢呼中,黄景瑜忽然愣了一下。 一瞬间,他觉得许魏洲目光越过茫茫人海落在自己这里,下一秒,他笑了,笑容美好得整个礼堂都被照亮,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整个星空那样闪耀。 这歌词……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想要全面占领你的喜怒哀愁,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于我,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麽,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只想爱你的我,太想爱你的我…… 他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些词句。 刚才他说待会那首歌送给你的话,不期然间又浮现在脑海。 心头重重一震,好像心里那棵树,又在开出绚烂的花朵。 你说只想爱我,太想爱我,是么? 第二十章 20 许魏洲跟着老师去临市参加计算机比赛,三天的行程不算久,比赛任务也很重,但是思念的感觉还是悄悄蔓延。 紧张比赛的时候,会有一瞬间想,还是和sa子的默契最足,不用自己说他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中午抓紧时间吃饭的时候,会想着每一次吃东西sa子都在一边要说好几次让自己好好吃饭。 晚上大家商量第二天比赛,他站在窗前休息,想起那些他送夜宵给自己的晚上,两人一起说笑着吃夜宵,他在一边百无聊赖地陪着自己干活,后来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在自己旁边做习题。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头微笑。 “许魏洲,你笑什么呢?”一起参赛的女生红着脸问他。 “没什么。”他笑着回答,没有注意到女生脸更红了。 忽然之间,心念一动,他低头拿出手机拨号,笑意更深,待那边接起,低低地说,“大sa子?” “吃晚饭了么?” “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 “屁,我哥今晚就喝了两瓶酒,抽了半包烟,烧烤一口没吃,我嫂子你不回来我哥都吃不下饭了。”姚一乐忽然凑过来大声说。 “滚犊子!”黄景瑜在那边笑着骂。“怎么了?” “没有啊,就是给你打个电话。我继续忙去了,再见。”许魏洲没有多说什么,就放下了电话。 的确没有什么,只是,突然分开,很想你。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心事重重的,老黄。”金开元看黄景瑜挂了电话,又点起一根烟,忍不住问。 “没有啊。”黄景瑜笑。 “少抽点烟,回头心肺功能跟不上,我们这还有比赛呢。” “放心。”黄景瑜还是笑,很快却又抽着烟陷入沉思。 “你说要不是许魏洲才走了一天半,我以为你这是相思之苦呢。”姚一乐开玩笑。 黄景瑜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很快便掩饰过去,“我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想念么?他苦笑着问自己。 否认的话,好像是在骗自己,可是承认的话,心里的答案又太骇人。 许魏洲回来那天,黄景瑜自己躲在厕所抽了两根烟,才拖拖拉拉地去了体育馆,谁知并没有看见他。 没来由地失落。 “不是说今天回来么?”他看看张翰文。 “可能车晚了吧,赶不上训练。”张翰文一本正经地说。 黄景瑜点点头,拿起篮球自己去投篮,心里失落竟然没有注意到大家都坐在那里呈现一种奇怪的状态,也没有发觉体育馆里弥漫着香气。 他自己投了几个球发现大家都还坐着,奇怪地问,“今天这么了。” “哥你过来。”姚一乐拉着黄景瑜坐下,给他捏捏肩膀。 “你别这样我害怕。”黄景瑜打开他的手,却发现姚一乐的手上全是油,“姚一乐你想死啊,你拿我衣服擦手呢!” “失误失误,哥,我们呢,是想向你赔个罪。”姚一乐笑眯眯地站回金开元旁边。 “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黄景瑜慎戒地看他。 “sa子我回来啦!”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开心。 一瞬间,欣喜怎么都抑制不住,黄景瑜一手搂住自己肩头的人,“下来,压死我啊你。” “科科科科科——”许魏洲笑着赖在他身上,“我给你带了N城的特产,超好吃的。” “东西呢?”黄景瑜一下子明白了,看着一脸愧疚的姚一乐他们。 “你懂的。”姚一乐再往金开元背后躲躲。 “唉,大家别坐着了,都开始训练,跑步跑步去。”张翰文立即若无其事地开始组织训练。 “不高兴啦?”许魏洲见黄景瑜没说话,摸了摸他的后颈,“看我,跟我说谢谢。” “谁吃了让谁谢。”黄景瑜闷闷地说。 “sa子。”许魏洲从自己书包里拿出包装好的食物,献宝一样递到他面前,“专门给你悄悄留啦。” 黄景瑜打开包装,正准备用手抓,却被制止了。 “你刚才拍完球,手那么脏。”许魏洲拍开他的手,自己拿了食物喂给他。 黄景瑜看着他专注可爱的深情,笑意满满的双眼,竟然有一瞬间失神,忘了张嘴。 “啊——”许魏洲俏皮地看着他。 黄景瑜默默地张嘴吃下去,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魏洲则是拿起餐巾纸帮他擦了擦嘴角。 黄景瑜咀嚼两下,试图开玩笑,“我怎么觉得你出去比赛一趟,回来变得温柔了好多?” 许魏洲笑的狡黠又莫名羞涩,垂着头抬眼看他,开玩笑说,“毕竟,夫妻小别嘛……” 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笑容,黄景瑜只觉得自己看在眼里,心头重重一跳,呼吸沉沉,好半天才回过神别开眼。 “再吃一口。”许魏洲又拿起一块喂给他。 黄景瑜赶紧包好包装,“我待会再吃,咱们先训练吧。”说完慌忙地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一周的比赛是客场,老师找了车来送大家过去比赛。 黄景瑜接连几天都心事重重睡不着,上车的时候都没有精神。 “怎么了,看你特别累。”许魏洲摸摸他的后颈。 黄景瑜有些不自然地躲开,“没事。”说完自己先上车,选了一个单人座坐下。 许魏洲看了他一眼,自己与他隔着过道坐下。 “我有点困,睡会。”黄景瑜察觉到了许魏洲的不安,自己苍白地解释。 车开动了,最近附近都在修路,一路很颠簸,黄景瑜头靠着车窗闭着眼,虽然玻璃冷硬,颠簸的很难受,但依然强忍着。 “哎,我哥——” “嘘——”他听见许魏洲轻轻地制止姚一乐出声。 除了发动机声音,一路都很安静。 忽然有温热的手指轻轻触到他的脸颊,他心头一跳,更加努力地假装睡着。 一双手轻轻缓缓地扳着他的头,离开了车窗,偏向另外一边。他感觉自己的头靠着柔软的腹部,有一只手轻轻地托着他的后脑,让他睡得舒服点。 心底一瞬间柔软的情绪流过,竟然生出一丝疼痛来。 他微微眯眼,发觉许魏洲就直直地站在他旁边的过道上,一手很用力地抓住前座的靠背让自己不摇晃,一手轻轻地托着自己的头。 此时此刻,身边的这个人如此小心翼翼如此温柔。 然而他却只能更加努力地假装睡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不可能的事情,开始,就是结局。 第二十一章 21 明明心里很想靠近,理智却需要躲避,这样的日子,黄景瑜一点也不想记得那些细节,因为每一天都太艰难太苦涩。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的时间,黄景瑜走出教室站在窗台边想透透气,却一眼看见窗外,许魏洲正站在国旗杆下接受采访。 大概是因为三十年校庆需要采访一个榜样吧。 他想起最近班主任一直念叨三十年校庆让他安稳一点的苦口婆心,本来很好笑的事情,却没法笑出来。 是因为把他当成弟弟真的很疼爱他吧,所以想对他好,给他带早饭,陪他练球,担心他晚上会饿肚子,兄弟之间,互相照顾没有问题。 所以只是想得太多了吧,这些天太经常在一起了,不分彼此当然亲密啊。 何况他这样优秀,又这样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他啊,并不只有他自己。 这些每天需要对自己重复很多次的借口,越来越可笑。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就是那样,自己时常挂在嘴边的老外脸,大长腿。直到这个自己喜欢的人真的出现,他才发现不是因为对方是什么样的你才喜欢,是因为他是这样,你的所有喜欢,因为他,全都变成了他的模样。 可是,这样的喜欢,对于彼此来说,不可能是一条坦途,他怎么能,肆意妄为,仅仅因为自己的喜欢,就不顾他的未来?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又落在许魏洲身上,手习惯性地去口袋里摸自己的烟。 “唉,你疯了啊?”张翰文眼疾手快地从他嘴里夺过他即将点火的烟。 “啊?”黄景瑜猛地回神。 “这还教学楼里呢,你就抽烟,你是想去教导处么?”张翰文把烟折断放进口袋里,“你最近怎么了,这好几天了,啥时候都能出神。上课也不睡觉了,在发呆,打球时候你冷不丁也发呆,现在都发展到在楼道里抽烟了?”张翰文担心地看黄景瑜,“怎么家里有事么?” “没有啊。”黄景瑜按按自己的脑门。 “那是看上哪个姑娘了?”张翰文继续猜测。 “别瞎想了。”黄景瑜岔开话题,“对了,我们区决赛比赛跟谁啊?” “我就说你最近老在发呆吧你还不承认,教练昨天讲话的时候你干啥呢?” 黄景瑜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清楚的记得教练开始讲话的时候,许魏洲坐在他前面,卫衣后背全是汗,当时自己的想法是以后要提醒他带个更换的外套免得着凉。 “你又走神!”张翰文无奈,“我以为你是因为要和十五中比赛担心呢,原来你根本没听见?” “十五中?”黄景瑜这下终于皱眉。 “对,就是十五中那帮孙子,十二号我估计你忘不掉吧,前年你肋骨就是那小子伤的,跟你一样,高三还打比赛呢。” “知道了。”黄景瑜点头,转头看看窗外,又开始沉思。 第二十二章 22 半夜突然的审讯,让胡正伟很意外。愣了半晌,他要了一支烟。 看了看黄景瑜拿出的通话记录,和他的入住宾馆记录,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3号的时候,他在F城没有找到妻子,就想起以前和妻子一起在c城打工时认识的一个熟人。然后通过熟人联系到曹秀秀,得知她正在c城。4号,他找到妻子,要求她随自己回家。在遭到拒绝后,便对其拳脚相加。 在当地派出所民警到来后,他表示是夫妻打架,请求不予追究,派出所民警帮着拦了一辆出租车,要求他带妻子就医。在一卫生院看完病后,曹秀秀同意跟他一同回家,二人便坐车回到邻镇。下车后二人又起冲突,他一拳将妻子打晕在铁轨上,自己也躺下准备一起卧轨,但想起家中还有孩子,于是自己起身离开,把仍然昏迷的死者留在了铁轨上。 结束了审讯,把复核证据链的事情交接给夏叶和林枫松,黄景瑜拍拍瘫在椅子上的陈稳的肩膀,“回去睡会吧。” “景瑜大哥你不回么?”陈稳看他穿上外套拿起了车钥匙。 “我有点事。” 陈稳艰难地爬起来,顺手拉开了许魏洲的抽屉,摸出里面一把钥匙,“你要是有精神,顺便去看看组长吧,这是他宿舍备用钥匙。” “谢谢。”黄景瑜边说边接过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他用最快的速度去药店买了药,然后去粥店买了小米南瓜粥,然后拿着陈稳给的钥匙去了许魏洲的宿舍。 推开门,一室清冷。 能看得出宿舍主人很爱干净,但整个宿舍干净的有些过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书桌上只有烟灰缸笔记本电脑和各种刑侦类书籍。 墙角有哑铃和滚轮,除了裹着被子沉沉睡在床上的主人,整间屋子毫无生气。 床头放着的是一瓶矿泉水,想到他昨晚连热水都不肯给自己烧一杯,黄景瑜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东西放在书桌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正常了,才艰难地松了一口气,接着轻轻地坐在他床边。 他的掌心温柔地贴上他的睡脸。虽然这个人已经是经验丰富的刑警,气质清冷了许多,平时也绝对有组长的气势,可是睡着了还是这样乖的一张脸,睫毛长长地覆盖着眼睛,唇角终于恢复了柔软的弧度。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去轻轻拨弄他的睫毛。 “黄景瑜……”听到他轻轻低嘟囔,他的手指猛地顿住,发现他并没有醒来,只是在说梦话,不禁心中无限酸楚。 “我在。”他很低很低的回答。 如果你的梦里还有我,那么醒来以后,你能不能也这样叫我的名字? 许魏洲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脖子里都是虚汗,黄景瑜看着越发觉得心疼。他轻手轻脚地拧了毛巾,帮他擦了脖子和脸,然后轻轻握起他微凉的手,包在掌心里。 他的手指已经不复当初那个少年的柔软,常年握枪留下的老茧,虎口处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看起来像是曾在搏斗中试图夺刀留下的。 黄景瑜轻轻地摩挲那些伤口,忍不住皱眉。想了片刻,还是压抑着心疼轻轻摇醒他,“洲洲,醒醒。” “黄景瑜……你好烦……”许魏洲病的昏昏沉沉,梦里的一切又太清晰,他无意识地嘟囔着,可是出口的三个字却像是一个奇怪的咒语,猛然间好像一桶冰水浇在心口,他蓦然就醒了过来。 每一次有这个人的梦,都是怀着巨大的失落醒来,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睁眼的片刻,脆弱根本无法掩藏,可是看清楚眼前人是谁,所有的冷淡又悉数回来。 黄景瑜假装没有发觉他的冷漠,对他笑笑,柔声说,“我给你带了粥来,喝点再吃药吧。” “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好多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许魏洲平静地说。 “我这里不治身体疾病的。”崔衡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躺椅上的许魏洲一脸病容,笑着摇头。“感冒要去找医生好吗,哥哥。” 许魏洲懒洋洋地躺下,顺手去摸自己的烟。 “许魏洲!只有你敢在我这里抽烟,你的绅士风度呢?”崔衡光几乎要跳脚。 “师妹,我们还这么见外么?”崔衡光是他当警察第一个师傅,也是唯一一个师傅的女儿,两人相熟也有数年,从来是不拘小节的。 这个小师妹本来天资过人,和陈稳同届,也是主修心理,结果最终还是没有如父亲的愿当警察,最终选择了开自己的诊所做心理咨询。 “找我聊天很贵的,你躺上去就一个小时三百!”崔衡光板起脸。 “那我坐起来好了。”许魏洲也难得对着一个人这样无赖。 “哎,你真的别祸害我的诊室了,走,我请你吃饭行了吧?”崔衡光终于受不了了,拽起许魏洲硬是拖着他去了饭店。 饭桌上许魏洲胃口也不是很好,平日里忙碌让他的胃一直都状况不佳,加上生病就更加没有进食的欲望,吃了没几口就默默地走出去抽了根抽烟。 等他回到座位,崔衡光看着他,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 “说吧,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让你这么一会都忍不了一直在抽烟,而且还让你心理压力这么大,感冒这么严重。”崔衡光喝了几口汤,调侃道,“而且胃也又不好了。” 许魏洲深吸一口气,神情微微一动。 “哎,别抱胳膊,控制表情,你知道你想隐瞒在我这里欲盖弥彰么?”崔衡光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情绪,终于有点认真地柔声说,“哥哥,在我面前就不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许魏洲笑,叹息着垂下眼。 “你这样笑,我看了真的难受。”崔衡光笑的有点心疼,“你是不是又想‘那个人’了?” “这么明显?”许魏洲苦笑。 “你知不知道,你有很多细微的表情,只有在与‘那个人’相关的时候,才会出现。”崔衡光一直都知道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但是他只肯说很少很少的东西,她尝试了很多次也只能问出一点点来,他把这个人藏得很紧,好像说出来,属于他自己的就会少一点一样。 “我怎么会敢跟你做兄妹?”许魏洲做个夸张的害怕表情。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抽烟这件事情,也和他有关,因为你抽烟的时候,总是带着平时不会有的细微神情,哪怕你觉得抽烟是镇定自己,是分散压力都好,在你内心深处,抽烟这件事,都与这个人有关。” 许魏洲怔了一下,很快就笑了,“我刚刚一定露出被你说中了的表情了。” “不用对我设防。”崔衡光笑笑,“哥哥,如果我的心里有这样一个人,我像你这样念念不忘,我一定回去找她的,我不会逼迫自己忘掉根本忘不掉的人。” “心理医生的建议?” “不!”崔衡光坏笑,“心灵鸡汤啊。心理医生的建议是要收钱的!” 许魏洲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他把自己手中的烟熄灭,却若有所思。 的确,最初开始抽烟,是因为始终难以忘怀这种味道,辛辣苦涩里混合着致命的甜蜜的味道,因为太想要抹去那些最初的记忆,所以他饮鸩止渴一般开始抽烟,可是到了后来,才发现越来越难以忘记,那些味道就好像刻在生命中一样深刻。 第二十三章 23 “许魏洲,这是你接受电视台采访时候的照片,正好你留个纪念吧。”学姐叫住许魏洲递给他两张照片。 他礼貌地接过,道谢,看了看。那是上次老师说电视台要做关于三十年校庆的专访,让他站在教学楼前说了几句话,他对这种事情一向不看重,照片也是随意扫了一眼,准备扔到抽屉里就算了,谁知又发现一个细节,不由拿出来仔细看。 唇角忽然浮现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笑意,因为照片清楚地拍到教学楼二楼某个教室窗户后,站着一个sa子,竖起外套的领子遮住自己大半个脸,分明看的是自己所在的方向。 他仔细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照片夹了进去。 本区高中篮球联赛因为规模不大,采取单轮淘汰,抽签决定命运,每一场比赛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场比赛。比赛开始以来,全队都是严阵以待,终于到了决赛这天,要面对最强对手,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小的压力。 “教练说首发不变,上场以后尽量少跟十五中的人近身接触。”张翰文组织热身的时候传达了教练的意思。 “我未来嫂子,你待会上场可小心,十五中的人打篮球都动作特别脏。”姚一乐在热身的时候专门叮嘱许魏洲。 “黄景瑜说了。”许魏洲笑笑。 “就算他们给你架拐子,或者顶你膝盖窝啥的,你也千万别生气,别破坏你节奏。”金开元言下之意是已经很了解对方会干什么了。 “万一爆粗口你也别理他们。”姚一乐补充。 “你俩管好自己吧,人家许魏洲教养那么好跟你俩似的。”张翰文翻白眼。 许魏洲看见黄景瑜换好衣服过来,笑着看他走近。 “我未来嫂子一笑我就知道我哥来了。”姚一乐感慨,“咱们队也真得感谢你俩这默契啊。” “待会离他们队12号远一点。”黄景瑜接过许魏洲递过来的护腕。 “没事。”许魏洲笑笑,转身准备去投几个篮,却被黄景瑜抓住了,转身看他特别认真地盯着自己。 “离12号远一点,听见没?”他表情一点也不轻松。 许魏洲突然觉得心里很甜,乖乖地点头,“好。”然后伸手,跟他默契地做共同的加油动作。 “加油!” 比赛开始没多久,许魏洲就感受到了姚一乐和金开元的各种叮嘱绝对都是血泪的教训。对手的确打球很不规矩,各种躲过裁判眼皮子的小动作层出不穷,一小节没打完,他哪怕速度再快反应再敏捷,也吃了几次亏。 “尽量少跳投,小心他们推你。”比赛中黄景瑜抓紧间隙又在许魏洲耳边叮嘱。 “你小心自己。”他明明看见黄景瑜被篮下夹击,各种干扰动作,也不禁有点担心。 第二小节开始,双方比分在因为许魏洲组织进攻有效,逐渐拉开,十五中也跟着变化打法,唯一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各种变本加厉的小动作。 许魏洲一边运球一边眼看金开元和张翰文都被几乎贴身看的很死,几乎是连拉带扯地没有办法正常跑位,立即自己瞅准空档过去,漂亮的转身,跳投,腾空瞬间感觉到对方要顶过来,反应极快地立即闪了一下,球险险地投进,谁知在落地的瞬间,只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垫了一下,右脚背一痛,他摔倒在地。 “洲洲!”黄景瑜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他身边,急切地问,“脚怎么样。” 许魏洲咬牙忍过最痛的一瞬,脸色发白还是微笑一下,“应该没事,没骨折。” 黄景瑜亲眼看到12号在推人不成之后,把脚垫在许魏洲的落地点,那一瞬间他简直肝胆俱裂。此刻他的脸色难看无比,看着许魏洲额头都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还苍白着脸对自己笑,他更加心痛又愤怒,蓦地站起来,转身走到12号跟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球场一瞬间剑拔弩张,十五中队员立即聚过来,张翰文看情况不对,一挥手,除了照顾许魏洲的姚一乐,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12号也怒了,面露凶光地盯着黄景瑜。“你干什么?” 黄景瑜抓起他的领子一言不发就举起了拳头,却被张翰文用尽全力挡下。 “黄景瑜,决赛这是,你疯了么?”张翰文厉声吼。 黄景瑜沉默地甩开了张翰文的手,狠狠地盯着12号。张翰文立即狠狠地架住黄景瑜制止他动手。 “想打架么?来啊。”十五中有人叫嚣。 “来啊,今天谁怂了以后别出现在场上。”黄景瑜目光凶狠地吼。 “都散开,6号再不松手直接罚你退场。”裁判看不下去吹哨了。 黄景瑜看着12号的嘴脸越发的愤怒,几乎要失去理智,连眼睛都红了,他再次推开了张翰文,上前撕住12号衣领,“我特么——” “黄景瑜!”许魏洲突然挡在12号身前,用尽全力握住了他的拳头。 “你让开!”黄景瑜低吼。 “我没事!”许魏洲比他吼得更大声,“现在在比赛,你冷静点。” 许魏洲一直都死死地扳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冲过去,黄景瑜在听到许魏洲忍痛的抽气声之后,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但还是目光森然,呼吸剧烈,眼睛死死盯着12号。 “你看着我。”许魏洲捧住黄景瑜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我没事。” 黄景瑜低头看许魏洲,还是惨淡的脸色,嘴唇都发白了,声音低了下来,关切地看他,“真没事?” “我要休息一下,你好好比赛。”许魏洲认真地叮嘱,然后转头对教练说,“教练,换人吧。” 教练也早就让王青云热身了,“青云上!” 姚一乐脱下队服砸在地上,忿忿地吼,“来啊,场上互相怼啊,看看谁厉害。” 十五中的队员也不服气的纷纷开始呛声,“来啊,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许魏洲抓住准备上场的黄景瑜,再次深深看他,“你是场上核心,不能被影响,重要的是比赛,我们一定要赢。” 黄景瑜也深深地看他一眼,“嗯。” 两人再次默契地做了只属于他们的加油手势,“加油!” 所有队员带着对许魏洲受伤的愤怒再次上场,与十五中队员针锋相对,球场上战况激烈暗潮汹涌,连裁判到后来都选择对场上各种犯规视而不见,只要双方没有明着打架,比赛就凑合进行。 黄景瑜怒气正无处发泄,整个后半段都呈现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状态,所向披靡,一路带着其他人战胜了对方。 比赛赢了以后,裁判担心双方赛后斗殴,组织老师疏散两个学校的人。 张翰文看大家心情都憋屈,许魏洲的脚校医检查以后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轻微有点拐,就索性组织大家去聚餐庆功。 “我们今天这比赛,除了没有明着打架,还有哪点像比赛啊。”金开元说着自己都笑了,“哥几个这也是第一次能在场上这么放飞自我怼那帮孙子,我后来下场休息,看裁判基本都懒得看了。翰文这种平时怎么都规规矩矩的都给架拐子了。” “我的哥你今天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姚一乐边给脸色还是很难看的黄景瑜倒酒一边开玩笑。“要不是翰文拦着你,我看今天大家估计都蹲在教务处庆祝了。” 大家闻言都是笑,只有黄景瑜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出神。 “哎,许魏洲,我跟你说,我也是第一次见景瑜生气成这样。你别看他在学校名声不小,除过替人出头,其实他真的特少发脾气的,更不要说跟人动手。”金开元正经地说,“我们跟十五中也算是新仇旧恨一大堆了,当年12号没少黑他,他都没眨眼,带着伤继续比赛,今天为了你比赛都不顾了,真兄弟啊!” 许魏洲闻言,微微笑了,转头去看黄景瑜,唇角的笑明媚又甜蜜。 黄景瑜听到金开元的话却是眉头微微皱起,对上许魏洲的目光,他只觉得心头重重一震。 是啊,他从来不曾这样失态,这样狼狈,这样不顾一切。甚至忘了自己还有队友,眼前还有重要的比赛,当时愤怒的只想打人,即使此刻,只要想到洲洲有可能受伤,他就还是想回头去找十五中的人,痛揍那个给他使黑招的混蛋。 他超过太多的感情在大家的吐槽里无可遁形,如果他还继续骗自己这是友情,那真的是太可笑了。 “我去下洗手间。”黄景瑜拿了烟默默走出去。 过了饭点的饭店过道空荡荡的,灯也关掉了一半,黄景瑜走到暗下来的那一边,默默坐在台阶上点燃了烟。 这些天他已经抽了太多烟,可是他以为的思索,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催眠自己,他只是把洲洲当成了好兄弟,因为他年龄小,所以他只是想疼他。 可是看见他的笑自己就想扬起唇角,无时无刻不在用目光搜寻他,等他看自己又故意避开对视,在意他的每一个玩笑,无意识地想要靠近他,这些他怎么告诉自己,这不是他太喜欢他,所以情不自禁?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真的不能再继续放任自己沉溺下去了。 “怎么坐在这?”许魏洲走的有点费力,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可是黄景瑜知道他在微微笑着。 “想静静。”黄景瑜看着他慢慢走过来,想笑,却笑得有些勉强。 “怎么比赛赢了表情还这么凝重?”许魏洲走近,睁大眼睛故意弯腰凑近去看他。 这双眼睛,任何时刻都好像有光一样,会照的他心里的感情无可遁形。黄景瑜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揍那个王八蛋不尽兴呗。”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许魏洲问他,唇角带着猫一样的笑意,黑暗中眼睛也亮的像一只猫。 黄景瑜默默抽了一口烟,“新仇旧恨吧,看他欠揍。” “你最近好像抽烟很多?”许魏洲和他认识这么久,虽然知道他抽烟,但从前他真的很少会在他面前抽烟,但最近他好像烟瘾很大的样子,经常能看见他在抽烟。 “嗯?”黄景瑜想了一下,“我一直都抽挺多啊。”然后他转移话题似的举起自己手中的烟,努力像平常一样坏笑,“怎么样,要试试么,感受一下烟的味道?” 许魏洲定定地看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好啊。” 他怎么可能真的让他抽烟,就连平时抽烟他都一直避着他的,黄景瑜正准备正色告诉他抽烟的危害,却被许魏洲双手抓住了衣领。 在他还愣住的时候,许魏洲的笑容已经在他眼前放大。 “试试吧。”他笑容猫一样,顽皮又带着点不训,桀骜中却有奇怪的温柔,然后他闭上眼,星星一样的眼瞳温柔地被长长微微颤抖的睫毛掩盖,然后他的嘴唇,柔软温暖的嘴唇印上了他的,轻缓却坚定。 这是带着烟草呛辣苦涩味道的一个吻,可是他唇角的笑意却甜美无比。 一瞬间,黄景瑜觉得他的吻好像点燃了他心中放置太久的烟火,所有的火花在一瞬间绚烂地闪耀心中的每一个角落,一切都被照的很亮很亮。 心头好像浮现了剧烈的渴望,他想也抓住他,然后也用力去吻他,然后让他感觉自己胸腔内绚丽的花火,可以燃尽所有的热情。 可是他只是坐在那里,压抑着自己所有的表情,任心中的烟火肆无忌惮的燃烧,直至火光渐渐变小,熄灭,一切重又恢复冷寂,然后默默地伸手,轻轻推开他。 他不知道,做这个决定,竟然好像让心头的火焰熄灭一样那么冷。 许魏洲也愣住了,他原本抓着黄景瑜衣领的手渐渐松开,眼底的星星像是从天际坠落一样,渐渐黯淡。 黄景瑜心疼地几乎想要伸手去拥住那些从他眼睛里流逝的光芒,阻止它们就这样消失,想将它们永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有些事,如果知道不应该拥有,就不能放任自己去奢求。 他咬着牙,捻息了烟,低低地说,“这不适合你。”然后站起来,没有看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今天比赛你打的挺好,看来我以后也不用早起陪你练习了。” 说完这句,他慢慢走进了包厢,没有等许魏洲。 走进包厢的时候,暖气铺面而来,熏的他睁不开眼,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 “哎,我哥嫂,你俩还知道要回来啊!”姚一乐明显喝高了,上前搂住黄景瑜,“我可是从来没见你在比赛时候动这么大的气,看来我们兄弟是不如未来嫂子啊!” “你这身板需要我护着么?”黄景瑜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来来来,大家正玩真心话大冒险呢,不对,今天只有大冒险,你的牌,拿着!”金开元不由分说塞给了黄景瑜许魏洲一人一张牌。 “你玩我呢,上来塞给我一张三!”黄景瑜翻开牌就扔到金开元脸上。 “大老爷们输得起啊,来,一乐,说,怎么惩罚。” “来来来,就是当年的定情一吻,来给大家表演一下。不然就这十瓶,你自己看。”姚一乐喝高了,闹得很欢,加上本来也经常开两个人玩笑,根本没考虑其它。 闻言黄景瑜脸色微变,许魏洲坐在角落里也笑的十分勉强。 “哎,你俩扭扭捏捏干啥呢?”金开元推了推许魏洲,硬是拉起他塞到了黄景瑜旁边。 “你哥我就不!”黄景瑜脸色发暗,但还是带着坏笑,仿佛在开玩笑的样子,却拿起了酒瓶也没多话就灌下去了一瓶。 许魏洲坐在他身边,笑容简直像是贴在脸上的一样,一直维持着一个弧度,不管多艰难都很精准。 “厉害了我的哥。”在黄景瑜眼都不眨灌下去第三瓶的时候姚一乐忍不住鼓掌,其他人不明真相也跟着一起起哄。 “一乐,可以了,别太过。”张翰文说不上哪里觉得不对,忍不住出声制止。 “我哥的量我还不知道,他要护着我们未来嫂子我也没办法啊。”姚一乐完全没有get到张翰文的意思。 “那我也帮忙吧。”许魏洲还是笑,拿起一瓶也跟着开始灌。 黄景瑜看了他一眼,没有去制止,自己加快了速度,艰难地把剩下的酒真的灌完了。 这酒喝的太沉默,金开元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只有姚一乐实在太醉没有发觉。 “额,那个要不咱们别玩了,今天就早点散了,你说也就是学区赛结束了,翻过年以后还有的要比呢。”他一边说一边给张翰文递眼色。 “恩,那今天就这样么,许魏洲,老黄喝多了,你扶着他点。” “文哥,我今天脚不方便,你们送送他吧。”许魏洲笑的诚恳。 “行,那你打个车回。”张翰文没有看出异样,扶着有些摇晃的黄景瑜冲许魏洲摆摆手。他扶着黄景瑜往回走,谁知道走了没多久黄景瑜就闷声说,“翰文,你松手,我想透透气。” 张翰文松开手,黄景瑜就在路边道牙子上坐下来,脸埋在手掌里沉默着不吭声。 “天这么冷你在这作什么呢?”张翰文拉他。 黄景瑜只是将脸深深埋起来,一直没有说话,也不肯动。 刚才喝的太猛,这会有点上头,他必须深深呼吸来缓解心口撕裂的痛苦。 从今晚起,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十四章 24 “许魏洲你的绅士风度呢?为什么是我送你回刑警队宿舍?”崔衡光停好了车,自己从后座拎下来一袋子各种食品,水果,塞到了许魏洲的手里。 “有车的人就不要这么计较么。”许魏洲揉了揉崔衡光的头发。 “照顾好自己哥哥,万一我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我还指望上你家蹭饭呢!”崔衡光半开玩笑地叮嘱。 “是,你一眼能看出别人心思,我真觉得你嫁出去难。”许魏洲笑了。 崔衡光恼火地揪住他领子摇晃他,“你怎么这么讨厌,平日里的阳光小王子到我这里怎么就是毒舌加讨厌的,你这么没风度我不信你找得到嫂子。” “组长。”林枫松的声音响起。 许魏洲正和崔衡光笑闹着回头,就看见林枫松和黄景瑜从车上下来,他还抓着崔衡光手的手指慢慢地收紧,包住了崔衡光的手,轻轻地从自己衣领上拽下来,却没有松开,微微笑一下,“才回来?” “嗯,胡正伟关于死者鞋子的供述有点问题,我和景瑜大哥赶过去取证。”看黄景瑜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意思,林枫松主动开口。“对了,组长你身体好点了么?” “好多了。” “这个……女朋友啊?”路灯昏暗,林枫松没有看清楚许魏洲身边女子的脸,带着点探究的笑容问。 “大树你是瞎了么?”崔衡光作为他的同届,依然清楚地记得他的外号。 “大魔王?”林枫松一听声音,终于确认了对方身份,曾经是同届生里最厉害的女学员没有之一,谁会不记得。“景瑜大哥,这个是我同学,崔衡光。” 崔衡光笑的意味深长地对黄景瑜点点头,“你好。” “你好,黄景瑜。” “组长,我们先回办公室了。”黄景瑜低声说完,目光从许魏洲始终没有放开崔衡光手的手指上默默移开,径自先走了。 “额,那个我也先走了。”林枫松不敢打扰微笑有点莫名渗人的组长,紧跟着黄景瑜走了。 “手感好么?”崔衡光等到人走了才微微笑着问许魏洲。 “特别温暖。”许魏洲松开了她的手,神色平静。 “你今天一天就刚才那个瞬间演技爆棚,特别平静。”崔衡光要笑不笑。 “所以呢?” “我特别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记不记得你上班第一次受伤伤口发炎高烧住院的时候,是高风亮节,情义比天高的我,大暑假不看电影不出去玩,不辞辛苦在病榻前照顾你,可是你发着烧,却一直对着我叫另一个名字。” “……”许魏洲脸色微变。 “什么来着,感觉有点熟悉啊。”崔衡光的目光顽皮促狭,却带着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啦,不过如果你想聊天随时可以找我,想拉我的手这可价钱不一样。拜——拜——”说完她挑挑眉,上车走了。 “景瑜大哥,你说刚才崔衡光和组长那么亲密,是不是有情况啊?”林枫松回办公室路上还在兴奋地八卦。 沉默。 林枫松好像已经习惯了黄景瑜的寡言,自顾自开始讲述,“刚那个妹子是我同届,很厉害的一个妹子,她后来没当警察这点我一点不意外,因为她平时捉弄起老师那个样子,跟高智商反社会似的。咱们组长好像是崔魔王过世的爸爸的徒弟,那时候我们还没毕业,组长又是师兄里面的传奇人物,和崔魔王也走得近,大家都说他们师兄师妹,天生一对。” 依旧是沉默。 林枫松终于发现对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默默地闭嘴。 “景瑜哥,怎么样?”夏叶一见两人进来就急着问。 “找到了曹秀秀的手机,还有一双白色运动鞋,还有一套胡正伟的带血衣物。” “供述里没提到血衣啊?”夏叶皱眉。 “最奇怪的是,这双白色运动鞋里还有瓜子皮,完全不符合胡正伟说打晕曹秀秀将她抱到铁轨上的时候鞋子掉了,他捡起来带回家这个说法。”黄景瑜眉宇间全是思索,“虽然大致情况是对上了,胡正伟作案嫌疑确凿,但是这些证据链还是有疑问。” “我去,证据链出问题了。这一对不上又得继续审,少不了再搜证,这孙子说话能不能有个准?”林枫松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案子,因为微小的细节和供述对不上,又多了一大堆工作要做。 “老陆刚才打过电话,他们找到了送曹秀秀去医院的出租车司机,司机说他记的很清楚,曹秀秀穿的是一双蓝色的皮鞋。” 黄景瑜点头,“给老陆打电话,顺着曹秀秀去医院这条线,继续深入。” “好。”夏叶点头,转身去给老陆打电话。 信息对接之后,新的疑点重又出现,所有人又开始严密梳理整个过程,继续进一步获取更多目击者的证词。 老陆在c城持续奔波,先是找到了当时接诊的卫生院接诊大夫,根据陈述,当时他告知胡正伟需要到大医院拍X光片诊治,他便拦了一辆面包车离开。几经周折联系上了面包车司机,终于对案情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 面包车司机叙述,4号晚10点多,胡正伟某抱着曹秀秀,拎着装有她随身物品的塑料袋和鞋,租用一辆面包车,称要送她就医。到达z镇大桥时,胡正伟抱着妻子下了车。由于天色很暗,司机仅把塑料袋从车上拿出放在路边,便开车返回c城。5号的时候,司机发现车里还有一双蓝色女士皮鞋,考虑到无从寻找就直接扔了。 老陆最终根据司机的证词,费了不小的力气,带着当地民警搜索很久,终于找到被他扔掉的鞋,果然与之前司机所描述的一致。 清晨时分,等到全面证词的黄景瑜主导第三轮审讯开始,在环环相扣的证据面前,胡正伟终于如实交代了自己的不法行为。 原来,在面包车上,他对妻子屡次离家出走的行为越想越生气,再看她已经奄奄一息,决定不再救治她。到z镇后,他把妻子抱到铁轨上自行离开,走出一段后听到刺耳的火车刹车声,他跑回现场,看到火车已停,判断曹秀秀已经死亡。随后,他仓皇离开,回家换下作案过程中染血的衣物和鞋子,放下妻子的手机和随身物品。搭了路上的货车前往c城。 一个星期的连续奋战,终于解决了一个案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这口气松的有点早。 “我说,局长这是习惯性地结案一联谊么?”林枫松终于体会到了“现实生活中”刑警的痛苦,之前取证审讯、复核证据,指认现场他已经昼夜颠倒好多天,一个完整的觉都没有睡过,每天躺床上满脑袋都是嫌疑人名字,今天签工资表的时候,落笔就写了胡正伟三个字。 结果好不容易案子完全结束了,前脚移交,后脚就倒在宿舍里失去知觉,谁知道没睡几个小时,就接到了队长硬性要求联谊的命令。 “我真的还小我不着急找对象,求放过啊。”林枫松也完全没有打扮的心思了,迷迷糊糊整个人挂在陈稳肩膀上往前挪。 “这次还挑咖啡厅,有没有考虑我们多少天没吃过一顿好饭了?”陈稳也垂头丧气。 “为什么夏叶就能安安稳稳休息?”林枫松仰天长叹。 “夏叶以前也被迫联谊,自从她揍了想牵她手的一个人以后,她的世界就安静了。我俩能打女人么?” “首先得有女人想牵我们的手。”林枫松的脑回路还是清奇。 这一次是四个“现实生活中的”刑警齐齐出现。 组长还是一副好风度的微笑,景瑜大哥还是一脸冷漠,林枫松困得脑子打结也没有心情耍宝,只剩下陈稳还是笑着给大家打圆场。 除了上次获得组长青睐的简素言老师,这次其它老师都换了,不变的是依旧各个打扮精致,容貌美丽。 “许警官,最近一定很忙吧,你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还要累。”简老师还没说话脸就红了。 林枫松是服气的,因为连女嫌疑人见了组长都会这样,组长那双眼睛认真注视一个人的时候,简直是吸引力爆棚。 “是的,最近一直很忙。”许魏洲礼貌地点头,声音很温和。 林枫松再次感慨每次这么不走心的官方回答也能让简老师听得如痴如醉。 “今晚的比例是怎么样?”林枫松暗暗问陈稳。 “2:2:1!”陈稳忙着低头吃蛋糕。 “先告诉我那个有了1的人是你是我?”林枫松激动。 “你,是你,行了吧。” “景瑜大哥还在注意组长啊,这为了搞好关系不遗余力啊,所以其它两个女老师关注景瑜大哥是吧。”林枫松也开始分析了,的确,哪怕黄景瑜再冷淡,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个,许警官谈过恋爱么?”简老师太害羞,旁边的女老师摆明了是替她在发问。 许魏洲微笑,“不算有吧。” 简老师有点诧异,“为什么这样回答?” “因为是我强求的,所以后来还是结束了,我一直觉得这段——经历——”许魏洲用了微妙的词,回答的很平静,唇角始终有微笑,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事情,“不能算作相爱。” 这下换在座所有人诧异了,谁能想到他这样的人也需要强求一份感情,对方得是怎样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怎样伤害过他,才让他用这样的注解来形容这一段感情。 简老师点点头,微微陷入了沉思。 “黄警官,我也想冒昧请问你谈过恋爱么?”有个胆大又美丽的女老师主动发问。 林枫松都替女老师捏把汗,景瑜大哥的把天聊死技能简直满点,问出这种私密问题,简直是注定要被怼死的节奏。 出乎意料的是,黄景瑜竟然认真地回答,“谈过。” 第二十五章 25 “对方一定也是很优秀的人了?” 黄景瑜沉吟了一下,“他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人。” “额,那是因为你的工作性质所以没有在一起么?”女老师更加感兴趣了。 林枫松用手肘捣陈稳,被他踩了一脚。 “嗷——没事,没事,景瑜大哥你说,你说。”林枫松没控制住叫出来,立即尴尬地把头埋下去,转头想质问陈稳,却发现他在看着组长。 “不。”黄景瑜竟然再次回答了这种私密问题,声音低沉,“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他,伤他很深……很深。” 女老师似乎察觉到了黄景瑜回答里的情绪,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继续坚持发问,“那现在——黄警官你心里,还是有那个人吗?” 整个包厢都有些寂静,林枫松不知道原来其他人跟自己一样八卦,都这么想听这个回答。 “有。” 林枫松诧异了,他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高冷无法靠近的景瑜大哥,居然心里一直有个喜欢的人,哪怕分开了都还是念念不忘。 女老师开始脸上挂不住了,“那……你为什么还来呢?” “抱歉,这是队长的硬性安排,我们组长没有拒绝,我更不能拒绝。”黄景瑜认真地道歉。 林枫松真的很想告诉景瑜大哥,这种事情紧跟队长也对改善关系没有作用啊,人家待会顺路带你都不能和简老师独处,只会影响关系啊。 “你把头低下别抬起来,你表情真的太夸张了。”陈稳终于忍不住按住了林枫松的头,表情淡漠。 “可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黄警官,人生总要向前看,你没有想过要重新开始么?”另一个女老师终于鼓起勇气插嘴了。 “如果有一天,他会回来……”黄景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晚一点也没关系。” “妈呀,徐志摩在世啊。”林枫松轻声感慨,又被陈稳踩了一脚。“景瑜大哥高明,他这一出以后,估计也会跟夏叶一样被列入联谊黑名单吧。” 联谊大会随着两位老师先后芳心受挫,气氛逐渐冷了下来,林枫松到最后也没有等到那个关注自己的老师过来问过一句有没有谈过恋爱。 “各位老师,抱歉今天招呼不周,陈稳你开车送一下她们。”许魏洲出了咖啡厅,把车钥匙交给陈稳,道别之后径自走向公交站。 “你想去你去,把握最后机会,短头发那个。”陈稳把钥匙塞给了林枫松,微笑,径自跑去觅食。 夜里的马路上灯火辉煌,许魏洲默默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边等末班车,神情冷漠。 黄景瑜慢慢走到他身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今天为什么要那么回答?” “因为——”许魏洲低着头,脸上浮现很淡很淡的笑容,他抬头直视着黄景瑜,“在那以后的这些年里,我都是这样想的。” 黄景瑜愣住。 “我分得清楚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而对方却并不清楚,甚至后悔了……”许魏洲明明还是笑着,眼底却像是有一颗一颗的星星在慢慢陨落,他转过头去看开来的公交车,平静地说,“我没有办法说出口这是相爱过。” 公交车慢慢停下来,许魏洲踏上去,转头说,“不用再等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上车。 黄景瑜没有跟上去,默默站在原地目送公交车走远。 第二十六章 26 这是第一个没有黄景瑜一起练球的早晨。 初冬的操场,冷的可以,许魏洲默默站着一直等到快要上课也没看见他来。他深深呼吸,冷空气吸进肺里,也没能缓解心头尖锐的疼痛。 他的回答,真的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只是自己的错觉么?那些曾经他以为的彼此喜欢,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说不清的情愫,其实都从来没有存在过,是他自己太贪心,太想要拥有,所以才会毁掉了这一切。 上课的时候,许魏洲觉得头疼又疲倦,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站太久着凉。 后座的女生戳戳他,“许魏洲,今天你哥没来唉。” “恩,以后也不会来了。”他头也不会地淡淡回答,说完只觉得头疼欲裂,心里越发空荡荡地疼。 “啊?”女生呆住。“你哥不来啦?” 对,不会来了,不会一起练球,不会再来送早饭,不会再来爬窗户送夜宵,不会满嘴抱怨地坐在他对面看书,不会再陪着他一起沿着昏黄的路灯一起走回家的路。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气,咬紧了牙,翻开书,努力让自己专注于书本。 隔了两天就是元旦,金开元坚持要叫大家去唱歌,黄景瑜推辞不过,只得参加。结果他刚进包厢,就看见被姚一乐按在座位上的许魏洲。 “听你乐哥的,我这么费力把你拉来,你乖乖唱首歌再走,没说不让你学习。”姚一乐大方地说。 此刻做东的金开元正拿着麦克风荒腔走板的唱一首邓丽君的快要老掉牙的歌曲,“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老金你唱的太难听了。”黄景瑜扯出笑容来吐槽。 金开元不理会他,唱的更大声了,“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我哥你快劝劝我嫂子,孩子非要回去学习。”姚一乐嚷嚷 “行啊,许魏洲学习任务紧,也得唱一首再走,你元哥都支场子了,你得给个面子啊,你上回那个什么太想爱你,就挺好听。”金开元终于唱够了,对许魏洲说着就要去点歌。 黄景瑜心头一跳,去看许魏洲,很快觉得不对,又收回了目光。 “元哥,我唱首别的歌吧。”许魏洲终于开口,笑着走过去,自己点了一首歌。 “来来来,跨年聚会,咱们小王子给唱首歌,大家掌声鼓励。”金开元笑眯眯地把麦克风塞到许魏洲手里。 “我的哥,我未来嫂子唱歌呢,你鼓掌啊。”姚一乐拍着呆在那里的黄景瑜的肩膀。 黄景瑜后知后觉地跟着鼓掌。 许魏洲也不推辞,笑笑然后认真地说,“这段时间要谢谢各位学长的照顾,没有你们我不可能进步这么快,谢谢翰文哥,元哥,乐哥……景瑜哥,我唱首歌,祝你们新的一年有个新的气象。” “哟,终于捞到哥的待遇了!”金开元拍拍黄景瑜的肩膀,完全没有注意后者脸色已经灰暗的可以。 “我嫂子,祝我们新年新气象你倒是唱个喜庆的啊,咋跟那些文青似的唱什么十年?”姚一乐一贯的不吐槽会死。 许魏洲深深看了黄景瑜一眼,然后转头去看屏幕,专注地唱自己的歌。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 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 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ktv包厢里昏暗,黄景瑜咬紧牙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目光却忍不住一直向他飘去,光与影在许魏洲脸上流动,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他却隐约觉得他眼底全是悲伤与绝决。 唱完十年,许魏洲微笑着和所有人挨个碰杯,喝完了半杯啤酒,然后便说要回去学习。 “我的哥你送我未来嫂子么?”姚一乐习惯性地随口问。 “不,景瑜哥跟大家玩,我骑车了,自己回去,你们好好玩,别扫兴。”许魏洲说完,自己默默开门走了。 “待遇升级啊,哥。”姚一乐还在笑着许魏洲终于叫哥的事情。 只有黄景瑜自己完全没有笑意,闷闷地坐在那里一口灌下去半瓶酒。 他的称呼,已经将自己从原本的那个特殊位置,划进了其他人的范畴。 原本这就是他自己要的结果,可是真实发生的时候,却是这样苦涩难当。他才发现,自己曾经拥有过怎样珍贵的东西。 曾经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里面总像是装满了璀璨的星群,如今这双眼睛不再闪耀,甚至不会再注视自己,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黯淡无光。 许魏洲在元旦放假的第二天终于病倒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他躺在床上一天一夜,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胃也痛的要死要活。第二天爬起来强迫自己进食,吃了以后又很快去吐。 母亲担忧,问他是不是学生会压力太大,因为他很少会有这么严重的胃痛。 他摇头,继续躺回床上闭着眼。 把一个人放进心里的过程,很甜很甜,要割舍出去的时候,很痛很痛。 他只能咬紧了牙,默默自己一个人承受。 第二十七章 27 “我的哥,你这是抽大烟去了么?”姚一乐好几天没见黄景瑜,好不容易遇见他却见他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忍不住吐槽,“翰文说你请假好几天,咋了,让人煮了啊?” “滚一边去。”黄景瑜有气无力地回答他。 “你这黑眼圈像眼睛上扣了俩皮蛋一样,请假没睡觉么?”姚一乐哪怕是关心也总学不会好好说话。 “失眠。”黄景瑜快要懒得理他了,回答越来越简洁。 “我的哥嫂你俩这够同步的啊!” 黄景瑜闻言愣了一下,想问,却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吭声,可是自从姚一乐说完这句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 “看来你知道许魏洲生病的事情了?”姚一乐不以为意地说。 “唔。”黄景瑜含糊地应了一声,心头却骤然揪起。 “前几天我遇见他,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感觉病的挺厉害,那天我本来说和开元他们去看看,到班里问了一声才知道没来上课,也不知道好了没。哎,要不咱们晚上去看看他?” 黄景瑜沉默片刻才说,“人家一个大小伙子,生个病有啥,有啥可看的。” “不对啊,这不像你啊,往常吃饭你都恨不得给他筷子掰开,好像他离开你生活不能自理一样,咋这会这态度,你俩吵架啦?”姚一乐该细腻的时候粗心,该大而化之的时候偏偏又脑子灵光一现。 “嗯。”黄景瑜含糊地应一声。 “你跟他一小孩子计较呢?我说往常他闹再凶你也没这么小气过啊,多大的事情?球场上人家推他一把你都差点上去卸人家胳膊,你俩这么好不至于这样吧?”姚一乐连珠炮似的轰得他头疼。 “今天训练么?” “哪天不训练呢?”姚一乐一脸无奈。 “那我也跟着练会吧。”黄景瑜无精打采地说。 结果练习的时候黄景瑜也不在状态,打了没多久,就出了一身虚汗。 这时候,许魏洲突然来了。 黄景瑜远远就一眼看见了他,姚一乐说的没错,他的确脸色苍白的可以,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可能是看见了自己,他的背脊不自觉地挺直,看也不看自己就走过来跟大家打招呼。 “我未来嫂子你还病着呢,来干啥?”姚一乐看许魏洲也于心不忍。 许魏洲微笑,“我是来跟翰文哥请假的,我跟教练说了,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再加上也得准备考试了,咱们暂时也没有比赛,我要请假一阵子,就不来训练了。” “不来了啊?”姚一乐用手肘撞撞黄景瑜,压低了声音说,“人家都来了你不趁机说开,别闹别扭了啊。” 黄景瑜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 “几位大哥,这段时间还挺开心的,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不好意思我得离开一段时间。”许魏洲端端正正鞠了一躬。 “别啊,这么客气,你忙你的,回头养好身体,考试完了咱们再聚。”金开元笑笑。 “是啊,好好学习重要,你这是重点培养对象,不能耽误。”张翰文安慰。 “那我先走了。”许魏洲点点头,转身离开。 “哎,我哥,你不是说给大家买喝的去么,你和许魏洲正好一起走。”姚一乐推了黄景瑜一把。 黄景瑜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反而是许魏洲回头微笑,“好啊,一起。”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出了体育馆许魏洲就再也没有表情,没有微笑,也没有愤怒,只是沉默着。 “你身体不舒服,多休息。”黄景瑜看着他的脸色和突然间消瘦许多的脸颊,忍了又忍,还是低声说。 “恩,谢谢。”许魏洲点头,很平静地回答。 黄景瑜又跟着他走了一段,眼看到了要分开的路口,他终于深深吸气说,“洲洲,其实我们还是很好的兄弟,你不用这样避着我。” 许魏洲定住,转头看他,神色平静,眼神坚毅,将所有汹涌的东西都压抑在了眼底,“我的世界里,要么没有,要么全部,要么此刻,要么永不,朋友我多得很,不缺你这一个。”说完他笑了,笑的很冷静,很淡漠。 黄景瑜忽然觉得心头剧痛,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见。”许魏洲也没有再等他说什么,转身径自走了。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我们永远是平行线,因为平行线可以在无限长的路上相望着,看着彼此,可怕的是相交之后就无限的渐行渐远,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交点。 黄景瑜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后悔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可以和他做朋友,却发现自己根本也不能满足于做朋友,然而洲洲现在,就连朋友的位置都不想留给自己。 他很后悔,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第二十八章 28 “我不想一大早吃这么辣的!”林枫松嫌弃地拒绝陈稳点的小面。 “很好吃的。”陈稳竭力推荐。 “你要我命呢,我不能吃辣!”林枫松苦着脸。 陈稳贴心地帮他挑起面拌好,“你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林枫松半信半疑地挑起一口,刚嚼了几下就脸憋得通红准备吐出来。 陈稳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吐,我给你讲个劲爆的消息,你当做动力,一咬牙就咽下去了。” 林枫松流着眼泪拼命摇头。 “真的很劲爆,我告诉你,师兄和景瑜大哥从前是认识的!” 林枫松用了大力气掰开陈稳的手,然后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灌了好几口,才艰难地飚着泪说,“你怎么知道的?” 陈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得了吧,一天说我瞎,你才瞎,他俩第一次队里见面我俩都在那,你说他俩以前认识,失忆了么?”林枫松艰难地说完又开始灌水。 “我那时候判断组长不喜欢景瑜大哥有点草率,之后随着进一步的观察,我觉得当初我被误导了,组长那些微表情不全然是不喜欢。再有他们显示出了很微妙的表现,如果说两人关系不好,在办案的时候能发现,两个人初相识就突破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距离,并且彼此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应,这很奇怪,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如果说他们本来就认识,那就不奇怪了。” “我的陈稳摩斯,我就想说你这本事能不能好好用在查案上?”林枫松显然不信,一时忘了自己刚才的惨况,顺手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下一瞬又开始飙泪。 吃完早饭,林枫松疯狂灌着水和陈稳回了组里,门口遇见一个人似乎是在找人,陈稳上前问,“你好,有事?” “你好,我想请问黄景瑜是在这里吧?” “景瑜大哥啊,里面,进来吧。”陈稳推开门。 姚一乐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黄景瑜,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我的哥,我们可是多少年不见了!” “诶?这是谁啊?我靠,我未来嫂子,我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啊!你俩这又凑到一起了?”姚一乐看见许魏洲更加狂喜,没有多考虑就开启了当年的调侃状态。 “噗——”林枫松本来灌了一口水,看见来人这句话是冲着组长说的,一个没控制住喷了陈稳一脑袋。 陈稳生无可恋地拿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脸,淡定地问,“服不服?” “一乐!”黄景瑜微微一笑,神情平静,却是上前给了姚一乐一个大力的拥抱。 许魏洲和姚一乐在黄景瑜离开后并肩作战过一年多,感情也一直深厚,他也上前拥抱了很久不见的姚一乐。 “乐哥,好久不见。”许魏洲微笑。 “还是翰文说起你调回来,我这不就来找你了,没想到许魏洲一直都在刑警队。”姚一乐惊讶,“看来当年你非要当警察的雄心壮志,也影响了他啊。” 对话信息量太大,陈稳和林枫松围观的都忘了要工作,等到许魏洲回头平静地对他俩露出一个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才回过神赶紧去工作。 “怎么样,咱们三一起吃个饭吧?”姚一乐盛情邀请。 “乐哥,我之前休息了两天,手头的确太忙,景瑜最近刚忙完,我放他半天假,你们去吃,我请客,怎么样?”许魏洲笑着拍拍姚一乐的肩膀。 “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啥,知道你忙!” 晚上的时候,黄景瑜和姚一乐聚餐,两人好久不见,姚一乐攒了许多话,一直说个不停。 “翰文说他说不定过段时间出差能过来,到时候看你们刑警队要是不忙,咱们把老金也忽悠过来聚聚吧。” 黄景瑜闻言,笑的有点怅然,“是啊,大家好多年没见了。” “你说你上警校,全封闭,联系的少也就算了,三年专科毕业一分配,反而比上学时候更严重,直接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这对兄弟们可不仗义啊。”姚一乐吐槽。 黄景瑜跟他碰杯,“我是没少做不仗义的事情。对不住兄弟们。” “你还知道!”姚一乐也碰杯,“你最不仗义的就是当年说转学就转学,比赛到一半连个缓冲都没有说走就走,那年我们输的多糟心你知道么。” “知道……”黄景瑜垂下眼,“翰文提过。” “我真的,你走以后每一场比赛都熬得难受,一上场就边打边在心里骂你。”姚一乐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骂什么?” “什么难听骂什么!”姚一乐挤兑他,然后自己笑了,笑完又若有所思地回忆着,“那之后都是厉害对手,我们也只能把每一场都当成最后一场。说起许魏洲这个小子,真是拼啊,比赛时候,他真是把你不在的比赛打得像你在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他在场上吧,我总恍惚觉得你也在。” 黄景瑜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低头喝酒去掩饰。 “他年纪小,我总觉得他得靠你照顾。可你走了以后,我才发觉之前都是错觉吧,他自己完全能独当一面。”姚一乐说起当年就有说不完的话,“最后止步半决赛的时候,我和老金抱头痛哭,翰文也自己在那抹眼泪,那是老金和翰文的最后一场比赛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高三还打不打,当时心里真的又是遗憾,又是难受,还他妈的有点想你,大家越哭越停不住,只有许魏洲这个小子,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骨子里真硬气,一滴泪没掉,站在场上说明年要拿回冠军。” 黄景瑜沉默着,这些都是他不曾知道的,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基本断了和大家的联系。 “第二年我不是还给你发最后夺冠的视频了么?”姚一乐想起,“翰文告诉我你手机号,我问许魏洲知道不知道,他说知道,他是不是发给你了?” 黄景瑜微微苦涩地笑笑,没有接话。 “你俩这真是缘分啊,你这调回来都能和他一个队。”姚一乐感慨。 “一乐,我走以后,他……许魏洲怎么样?”黄景瑜字斟句酌,想了很久还是犹豫着问出口。 “挺好啊,小子看起来斯文,真的感觉骨子里有一股狠劲。第二年翰文走了他当了队长,带着大家拿了冠军,你别说他当队长我和青云都服气,做事情得体又大气。然后第二年重选学生会主席,高票当选,人家实力在那放着不服不行,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也毕业了么。” 黄景瑜闻言,忍不住出神。 在他看不见的那段时光里,他一直都熠熠生辉。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有坏脾气也有撒娇也有依赖,可是当他不在的时候,他就可以一个人承担风雨和责任,一个人走得更坚定更勇敢。 他为他骄傲,也忍不住心疼。 因为在那些他人生的重要时刻里,他都没有能陪在他身边,没能帮他分担,让他独自一个人,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辛苦的路。 和姚一乐吃完晚饭,黄景瑜走回宿舍,走到许魏洲宿舍楼下的时候,看着窗口的灯光,怔怔地出神。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还是那个爬上二楼窗口去给他送夜宵的少年,那一切该有多好。 忽然,他看见许魏洲走到窗前,目光沉沉地点了一支烟,然后两人的目光就在深夜微冷的空气中相遇。 一瞬间,谁都没有移开眼睛,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彼此。 黄景瑜沉默良久,默默地拿出手机发了信息过去。 今晚的月色很美。 许魏洲没有回复。 他低头又发一条:我会一直等你。 他温柔地注视他,摆摆手跟窗内的人说再见,然后转身离开。 行尸走肉一样的很多天,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失眠着辗转反侧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回忆着曾经彼此之间的一切点点滴滴。 课间操的时候姚一乐追上他,“我的哥,你失眠好不了了么?” “还行。”他淡淡地回答,掩饰着自己的状态严重不佳。 “你现在都瘦脱相了你知道么?我说我没见你和许魏洲一起放学,你俩是还没和好么?”姚一乐哪壶不开提哪壶。 黄景瑜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 “别说我没告诉你,我听翰文说教练让许魏洲今天下课以后到体育馆,全队就要停训了估计是要讲话,让他也一定去听,能不能一笑泯恩仇就看今晚了!” 黄景瑜推开勾着自己肩膀的姚一乐一边往自己教室走一边说,“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 他想了又想,晚上还是没有去体育馆,因为害怕见到他冷漠的样子。 可是走到了学校门口,又想起了曾经的日子,不知不觉脚步转了个弯,来到黑漆漆的教学楼后,想要看看自己过去经常爬上去的二楼窗户,或许他也没有去体育馆,还待在那间办公室,默默地做事。 谁知刚拐过弯,就听见了惨叫声。 “别打了——” 他远远模糊看见杨明硕拿着棒球棍在打人,想也不想地一脚踹开了他。 杨明硕被人从身后踢开,一个踉跄,双目怒睁,回头一看是黄景瑜,更加怒不可遏,“你TM找死呢?” 黄景瑜低头看抱着头的人已经奄奄一息,懒得跟杨明硕多说,上前又补了一脚,然后拖起被打的人就走了。 第二天他刚一到学校,班主任就通知他去教导处报道。 他算是教导主任秦主任的常客了,也没有多想就敲门进去,谁知道屋子里站了很多人。 有抹着眼泪的中年女子,和在一边叹息的中年男子,还有冷笑的杨明硕。 他心下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起了昨晚和杨明硕的冲突,眸子一沉,抿紧了唇。 “黄景瑜,昨天晚上你在哪里?”秦主任沉着脸问。 “学校,我还在教学楼后面看见杨明硕在打人,打的谁我也不知道,人还是我送去医务室的。”黄景瑜冷静地回答。 “你撒谎,我们俊荣亲口说是你一直在打他。”哭泣的母亲嘶声尖叫。 黄景瑜皱眉,“我没有撒谎。” “我儿子伤成那样,视网膜都脱落了,他会撒谎么?杨明硕同学也在这里的,他也说看见你打人了,你还敢撒谎!”歇斯底里的母亲痛哭出声,旁边的父亲安慰。 “事情这样,你还有人能证明么?”秦主任问。 “没有。”黄景瑜看着杨明硕,冷笑。 “那这样,叫你父母来吧。”秦主任疲惫地说。 “我父母都在外地,暂时回不来,再说,我也不会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叫父母来。有什么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没做就是没做,清者自清。”黄景瑜不卑不亢地回答。 “他居然还是这个死不悔改的态度,秦主任,如果你们不严惩这样的校园暴力,那我们只能报警处理了,你不能包庇这样的坏学生!”父亲终于也忍不住怒气。 “先别报警,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是学校先来处理,如果我们处理的大家不满意,再找警察。”秦主任面色铁青地沉声说,“两家长,请你们先回去,我先询问一下详细过程,等到需要各位协助的时候我会联系你们。” 葛俊荣的父母见到教导主任态度坚决,虽然并不算满意,但也暂时接受了。 “杨明硕也先回去上课,黄景瑜留下。”秦主任继续说。 杨明硕闻言,对着黄景瑜露出一个得意的冷笑,开门扬长而去。 “说说吧。”秦主任坐回自己座位上,喝了一口茶。 “没什么好说的,没做就是没做。”黄景瑜还是一脸轻松,虽然眼底全是阴云。 “你要这个态度我没办法帮你。”秦主任和黄景瑜也算是一年到头都在打交道,他虽然顽固古板,但是从来对事不对人,虽然他十分恼怒黄景瑜的肆意缺课,却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人品。 对于杨明硕突然出来作证他打人这件事,他原本也觉得蹊跷。 “这不是眼看您也帮不了么,人家一口咬定是我打的。”黄景瑜自己也清楚,葛俊荣这么肯定指认自己,当时又没有别人,他想要证明清白简直难上加难。 “你这就打算放弃了?”秦主任瞪眼。 “没啊,我什么时候说认怂了?”黄景瑜挺直了腰,“第一,我不可能道歉,因为我没做过。第二,想报警就报吧,到了哪里我都是这么回答。第三,我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私下解决,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说过要你认了么?”秦主任没有好气。 “报告!”有人敲门。 “进来。” 黄景瑜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许魏洲,这是他整整一上午唯一一次紧张,学校虽然不大,但是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原来不到一个星期,对于他来说也是很长一段时间。 他低下头,不想被他察觉自己此刻的狼狈。 “秦主任,这是上周晚自习情况检查统计表。”许魏洲进来,目不斜视,放下表就出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看看你,一天晚自习都没上过,你说你要上晚自习能摊上这事情么?”秦主任拍桌子。 “我要上晚自习了,那个什么俊荣可不就只是视网膜脱落了。”黄景瑜这时候都不忘顶嘴。 秦主任简直恨不得拿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 姚一乐和张翰文、金开元聚在门口,各个都面色沉重地商量着事情,恰好遇见了准备出门的许魏洲。 “我未来嫂子,我哥出事了你知道么?”姚一乐声音难得沉重。 许魏洲点头,神情平静,“我知道一点。” 张翰文还是沉稳,安慰大家,“我们也别乱,还是想办法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别的目击者。” “妈的,要是找不到,这个葛俊荣又一口咬定是景瑜打的,这次肯定黑锅背定了。杨明硕这个王八蛋,不知道砸了多少钱,葛俊荣这个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件事我看想翻盘难,除非葛俊荣说实话,不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姚一乐垂头丧气。 “葛俊荣根本不敢,杨明硕估计早就恩威并施了,他已经诬陷了景瑜,现在没有回头路了。”金开元叹息,“这没人能证明的事情,景瑜这次百口莫辩。” “唉,我说你俩闹什么别扭啊,那晚上他一听我说你要来,就说不来了,要不是这样也没那么多事啊。”姚一乐无心地叹息。 “说什么呢!”张翰文制止他,“许魏洲心里也不好受。” “我嫂子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你也看着想想办法,我看他这次够呛。”姚一乐立即道歉。“你说他自己也是,到教学楼后面干啥去了,那么黑的。” 许魏洲对姚一乐笑了一下,“乐哥,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你们也别太担心了。”他说着整理了一下放在车后座的水果袋子,“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第二十九章 29 中午,刑警队接到酒店报警,有客人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死亡。 许魏洲和黄景瑜、陈稳、林枫松到现场的时候,法医已经在拍照搜证了。 “你进去么?”林枫松看看陈稳,有点想笑。 陈稳默默地皱眉。 林枫松看他表情,也不忍心再调侃,微微把他往后推推,自己挡在了他身前。 许魏洲套上鞋套拉起警戒线边弯腰进去边头也不回地沉声说,“陈稳跟进来。林枫松去前台确认房间入住登记和监控。” 林枫松愣了一下,拍了拍陈稳的肩膀,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陈稳只得套上鞋套也硬着头皮跟进去。他一直都不太能克服面对尸体的不适,太残忍的现场组长一般不会强迫,但是一般现场只要情况允许都会带着他过去。 “怎么样?”许魏洲走到娄清跟前问。 “是清洁人员发现的死者,初步估计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可能的死因是滥用药物混合酒精之后引起的中毒窒息,确切死亡原因需要进一步解剖确认”娄清摘下口罩说。 “现场有什么有价值的证据么?” “采集到了指纹,男性体液,毛发。” “组长,入住登记确认了,登记人叫杨明硕,隆丰集团董事长的独子,这个是前台特意告诉我的。”林枫松匆匆进来报告。 闻言许魏洲和黄景瑜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监控呢?”许魏洲继续问。 “酒店的回答是,前天监控系统就出了问题,还没有修好,所以昨晚全酒店都没有监控录像。” 许魏洲唇角浮现微微的冷笑,“酒店的监控系统坏完了?那外面的摄像头总有好的,去查杨明硕的车牌,搜集附近路段的交通监控录像,确认他到达酒店离开酒店的时间段。”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改变了主意,“不,你现在和陈稳先去带杨明硕去做血检,速度要快。” “好。”林枫松和陈稳交换个眼色,立即开始行动。 黄景瑜环视周围,突然地上被标记证物的毛巾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仔细查看了毛巾,又站起来做了个向前走的动作。 娄清注意到,拿了手套递给他,“给,手套。” “谢谢。”黄景瑜带上手套拿起了毛巾,自己查看之后,反复尝试折叠毛巾,花了几分钟,终于把毛巾叠成一个堆叠的状态,他又拿起来床边死者的高跟鞋,看了看鞋底。 “是有人仓皇离开踩到,另一只脚又踢了毛巾,毛巾改变了形状。” “怎么样?”娄清蹲在一般有点疑惑。 “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脚印不是死者的。”黄景瑜微微皱眉,“应该是女性。” 娄清凑过去,赫然看见白色毛巾折叠之后,拼凑出半个脚印来。她皱眉看了片刻,“没错,这是女性脚印,根据前掌大小判断是身高163-168之间的女性。”然后冷笑,“这个公子哥口味不轻啊。” 她沉思了片刻,站起来说,“我们应该要重新进行一轮搜证,这第三个人可能会是关键的目击证人。” 许魏洲点头,“尸检什么时候能开始?” “最快下午吧。”娄清估算了一下。 “有结果尽快告诉我。”许魏洲接着跟黄景瑜说,“你和我去调取周边的监控。” 黄景瑜点头,却始终是心事重重。 葛俊荣打开自己家门,看见了平日里没有任何往来的学生会主席,没有纱布盖着的那只眼睛呈现呆滞状。 “秦主任说让我代表学校来看看你。”许魏洲微微一笑,温和地解释。 “请进。”葛俊荣闷闷地让他进门。 许魏洲把带来的水果放在葛俊荣书桌上,关切地询问,“眼睛好些了么,还疼么?在家无聊么?” “还好。”葛俊荣情绪不高,敷衍地回答。 “晚上睡得好么?”许魏洲还是礼貌地微笑。 “还行吧。” “看你脸色这么不好,我觉得应该睡得不太好,也是,撒谎冤枉帮了自己的人,怎么能睡得好呢?”许魏洲从头到尾都是微笑的,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即使说到这句话的最后两个字都是,可是却莫名让人觉得心生寒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葛俊荣一下子慌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你做了什么,还要我明说么?”许魏洲神色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葛俊荣提高了声音。 “那天晚上我也在。”许魏洲注视着葛俊荣没有包纱布的左眼,目光很平和却暗藏着犀利的锋芒,“杨明硕打了你几下,用右手还是左手打你,用左脚还是右脚踹你的头,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他用的是棒球棍!”葛俊荣忍不住反驳。 “哦,谢谢你告诉我。”许魏洲微笑。 “我……我是说黄景瑜。”葛俊荣知道自己失言,立即改口。 “我记得,秦主任的谈话记录里你没有提起棒球棍啊?”许魏洲注视着他。 “我……我一时忘了,我会告诉他的。” “哦,那你第二次陈述的时候,记得不要和第一次有什么矛盾。”许魏洲点头。 “黄景瑜他……他下手太狠,我忘了也是正常的。我还有脑震荡呢。”葛俊荣越说越虚弱。 “我当然看到了他用什么打你,也看到了究竟是谁打你。”许魏洲平静地说,“我会把我看见的都去告诉秦主任,如果要去警察局我也会再说一遍,你如果要继续撒谎,我有很多方法能让你露出破绽,就像刚才一样。” “你……你要是看见了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葛俊荣质疑的无比虚弱,“你怎么证明你看见了?” “我在等你们都说完啊,等你的漏洞越来越多。”许魏洲站起身,整整自己的衣服,莞尔,“再说,只要我说我在场,谁会不相信呢,我为什么要证明?” 第二天许魏洲刚下课没多久,就有人找他,眼见素未谋面的同学把他往偏僻处带,他竟然也不怀疑,还露出了几不可察的笑容。 果然一到没人的地方,就突然出现几个人按住了他,他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制住。 有人一拳揍在他胃上,他低下头,硬是忍住痛楚没有吭声。 “小子,很爱多管闲事啊?我听说你看见我揍葛俊荣了,怎么很喜欢出头是不是?”杨明硕拍拍许魏洲的脸,他愤怒地想挣扎,却被几个人按住动弹不得。 “听说你爸爸还是个小官,怎么?这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杨明硕踢了许魏洲一脚。 许魏洲闷哼一声,咬牙忍住。 “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不然以后你的日子不会有一天好过。”杨明硕阴冷地注视他,“你不是看见了么,正好,你去告诉秦主任,就是黄景瑜打的人,明白没有。” “凭什么?”许魏洲回他一个冷笑。 “你感受一下就知道我凭什么了。”他挥挥手,制住许魏洲的人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别打脸,省的麻烦。”杨明硕不耐烦地叮嘱,“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以为你看见了就能证明他的清白?我倒是想看看你就凭着一张嘴,怎么让大家都相信你?” 杨明硕越说越张狂,看着许魏洲被揍得不吭声了才叫停手。 “现在明白了么?要是你还想要你这条腿的话,就按我说的说。”杨明硕蹲在倒地的许魏洲面前,嚣张地说。 “嗯。”许魏洲垂着头,不情不愿地回答。 “来,把你的衣服整一整,我带你去秦主任办公室,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我重复一遍么?” “我看到黄景瑜打人。”许魏洲脸色灰暗地,慢慢一字一句说。 “这回连学生会长都这么说了,我看他还怎么嘴硬。”杨明硕得意地冷笑。 秦主任看见杨明硕和许魏洲一起走进来,表情微微惊讶,“许魏洲,怎么了?” “秦主任,请您召集一下这事情有关的人吧,办公室里这几位同学也都别走了,我们许魏洲同学有重要的情况向您汇报。”杨明硕胸有成竹,得意洋洋地敲着秦主任的办公桌。 秦主任对杨明硕的态度有些反感,但还是耐着性子叫人去把黄景瑜叫来。 黄景瑜被叫来的时候看见许魏洲,不禁愣了一下,许魏洲低着头不看他。 “许魏洲,你有什么要说?”秦主任有些摸不着头脑,许魏洲平时品学兼优,做事也刚正不阿的,突然和杨明硕的事情扯到一起,有点不寻常。 “秦主任,我觉得我有必要向您检讨。”许魏洲表情诚恳的说。 “你说。” “是这样的,我那天晚上,哦,就是葛俊荣出事的那天晚上,其实亲眼看见了他被打的经过,但是我因为很多原因,一直没有敢对您说。” 秦主任闻言愣住,黄景瑜抬头,更是不可置信。 “我跟黄景瑜也算是球队队友,平时关系也真的不错,所以我看到他打人没有及时制止,也没有及时向您报告。”许魏洲说着,惭愧地低下头。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秦主任表情严峻。 “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是黄景瑜,打了葛俊荣,因为离得有一点距离,我没有听清楚他们为什么争执,但是我能肯定是黄景瑜打了葛俊荣,用棒球棍,这个我想葛俊荣也说了。” 听到许魏洲这么说,黄景瑜完全是懵住的。他直至此刻也丝毫没有考虑过许魏洲会害自己的可能性,反而因为猜不透他的想法,眼看他卷进这件事里,甚至做出撒谎的行为,只觉得担心不已。 秦主任闻言,面色铁青地对许魏洲说,“你确定?” “我确定。”许魏洲点头,鞠躬,“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在主任办公室里的其它同学全都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出声。 “其他人出去,黄景瑜留下。”秦主任面色铁青地沉声说。 许魏洲闻言,看也不看黄景瑜,面色平静地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黄景瑜打人事件原本就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其实大家都是怀疑着是杨明硕陷害,但是流言因为许魏洲的挺身而出有了一个大转折。 许魏洲本来就是学校里正面形象的代表,平时品学兼优,加上又是学生会主席,他说的话从来都不会有人怀疑。 加上同在一个球队,平时两人看起来关系也好的不得了,队友这样站出来明确指证,看来事实就是这样了。 “许魏洲,你什么意思?”姚一乐一听说就赶来把许魏洲堵在班级门口。“你和我哥闹了多大的别扭要这么做?” “乐哥。”许魏洲并没有恼怒,还是笑着跟姚一乐问好。 “你别叫我哥,你说,你为什么撒谎?那天晚上明明我们球队训话的时候你来了,景瑜本来也该来结果没来,我、开元、翰文、青云他们都在——” “乐哥,既然你记得我那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你现在就不是应该来找我说,应该去找秦主任。”许魏洲微笑着提醒。 “你什么意思你?”姚一乐一时之间弄不懂对方意图。 “乐哥,麻烦你找齐那晚在场的队里人,都去秦主任办公室,证明我那晚跟你们在打球。”许魏洲神情笃定坚毅。 “你让我去告诉主任你撒谎?”姚一乐呆住,原本的恼怒变成了错愕。 许魏洲笑笑,拍拍姚一乐的肩膀,“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他,你快去。” 第三十章 30 尸检结果一直等到凌晨才出来。 “死者的胃里有大量的红酒和氯胺酮,确认死者是中毒引发中枢神经系统抑制,导致咽喉反射严重减慢,大量呕吐物倒流气管堵塞呼吸系统最后造成死亡。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被强奸的可能性比较小。” “死者有没有嗑药的习惯?”许魏洲沉思。 “根据她血液头发的毒理实验,确认她的确有这个习惯。” “这样的话,服用药物也有可能是个人行为了。”许魏洲低声自言自语。 “死者的下颚有淤痕,手臂和大腿也有不同程度的淤痕,很像是躺着被人从上方压着,用手扼住了下颚,用力挤压把嘴张开,强行灌药。”娄清特意拿出一张照片,“死者的上颚,有个半弯形的伤口,这个很有可能是装氯胺酮的药瓶留下的痕迹。” “推测都需要证据支持,现场没有找到药瓶。” “我需要给嫌疑人做活体取证,这样可以确认下颚淤痕是否由他造成。” “这个嫌疑人可不好对付,酒店的监控说没就没了,这些证据也不能让他说实话。”许魏洲抱着手臂冷笑。 “打过交道?”娄清感兴趣地挑眉,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资料一边问。 “嗯,学生时代交过手。”许魏洲半开玩笑地说。 “看不出来你这么冷静理智一个人,还能跟别人起冲突呢?”娄清惊讶。 “你要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混蛋,就知道为什么了。”许魏洲轻描淡写地说。 “你今天让林枫松和陈稳去找这个混蛋做血检,简直是为难他们啊,我看他们就处理不了这种棘手情况,看看耽误了多久,这会血检报告都没来。那个来没多久的黄景瑜,看着就知道不一般,你应该安排他去啊。” 许魏洲闻言微微一笑,“你怎么就看出来他不一般的?” “我消息灵通着呢,k城来的二等功,在我们这简直都功高震主了,队长副队长都没能这么年轻就有这么辉煌的战绩,你是不是镇不住他?”娄清眨眨眼。 许魏洲刚要说什么,有人敲门,然后推开门,正是黄景瑜。 “组长,挺晚了,你一直忙着中午到现在没吃饭,给你带了夜宵,娄医生也一起吃点吧?” “哎,不客气了,我晚上不吃饭,你们去吃吧,我们这也正好结束了。报告让组长明早跟你们说。”娄清笑笑,转过身小声对许魏洲说,“你这个管理手段我还是服气的,二等功亲自给你买夜宵巴结你呢。” 许魏洲闻言却是没什么笑意,低着头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陈稳和林枫松为了杨明硕的血检耗了一天,在对方律师到场之后又纠缠半天才做了血检。 结果一时半会不能出来,对方律师态度也强硬,所以晚上大家都去休息了,只有许魏洲在等尸检结果。 他看看桌上还微微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放在保温桶里,旁边还有精致的小菜,身形微微顿住。 “你病刚好,不要这么辛苦。”黄景瑜只是淡淡地说。 “谢谢。”许魏洲努力平静地走到办公桌前,动作却有些迟疑。他背对着黄景瑜,努力正常地说,“老陆那边要协助三组行动,夏叶是女孩子,你不要跟这个案子了,去帮忙那边吧。” “你担心我么?”黄景瑜低声问。 “你想多了,就是合理安排,或者你不愿意也可以。” “好。”黄景瑜没有再反驳。 许魏洲就背对着他,默默地坐下来喝粥。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才能神情松动。 小米粥熬得很好,入口即化,有种淡淡的香甜,一瞬间让他有些恍惚。曾经他胃病很严重的日子里,他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给他带小米粥,每次都是那个呆呆的圆形保温杯,最起初有一杯水泡着稀稀拉拉的米粒的,也有稠到勺子搅不开的,甚至有智障的放了红糖的……他再傻也知道粥是他自己煮的了。 后来他没有用多久,就能把粥熬得很好,他自己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要自己熬小米粥,他要比平时早起很久。 察觉到自己唇角有微微的笑纹,许魏洲深深吸气,哪怕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再强悍,却还是从来不曾忘记这个人曾经给予的温柔。 哪怕有一天回忆都变成了刀子,他也还是放在心底揣着。 血检报告和dna比对报告几乎同时出来。 “已经确认杨明硕就是现场的男人,目前收集到的现场第三人的毛发没有比对出来究竟属于谁,这个关键证人要靠你们了。” “血检结果呢?” “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是基本可以认定杨明硕没有服食过氯胺酮。”娄清对此也感到很意外,“但是他的血液里有极少量的左旋多巴。” “什么用途?” “治疗震颤病的药物,可是这个杨明硕的资料没有显示他的家族有这类问题。我目前还没有考虑清楚这个血检结果会对这个案情产生什么影响。” “不符合常理。”许魏洲皱眉,“看来的确是有备而来。” “组长,死者信息已经确认了,秦美妍,年龄23岁,自由职业,平时拍杂志照片为生。父母都在农村,现在正在赶过来料理后事。”陈稳推门进来。 “让林枫松先调查死者和杨明硕的通话记录,在场第三人的线索只能从这两个人身上来。” “他已经在做了。”相处两年,陈稳已经熟悉了许魏洲的办事风格。 “对杨明硕什么感觉?”许魏洲问他。 “组长,这个人态度很嚣张,我看不好对付。”陈稳想起杨明硕的样子就来气。 许魏洲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却有难以察觉的锋芒隐藏在其中,“人带回来了么?” “回来了。”林枫松回答。 “陈稳跟我走,会会他。”许魏洲拿起检验报告向审讯室走去。“娄清,给现场第三人的毛发做个毒理检验,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嗑药的习惯。” 杨明硕的态度的确嚣张到极致,坐在审讯室里翘着二郎腿,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听到开门声,他懒洋洋地说,“我跟你们说,我没什么可说的,有什么就去问我的律师,小心我让你们明天警察都没得做!” “是么?”淡淡的一声询问,却犀利无比。 杨明硕闻言不禁回头,看着进来的人走到桌子后面坐下,目光犀利地注视自己,好一会才想起来这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他冷冷地笑,“冤家路窄啊。” 许魏洲嘴角的笑纹有些轻蔑,“对此我有不同意见,我觉得是,天网恢恢。” 杨明硕的瞳孔暗了暗,许魏洲的这个笑容,竟无端地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旧事。 许魏洲再次来到秦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站了一屋子人,不仅有球队大部分人,还有黄景瑜目光复杂地注视他,杨明硕阴晴不定地站在那里,他没有看别人,只是对杨明硕微微一笑。 秦主任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许魏洲,你学生干部,是学生会主席,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撒谎?” 许魏洲对着秦主任鞠了一躬,“对不起,秦主任,我的确撒了谎,我知道自己这么做让您很失望,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借口。” “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许魏洲一边说一边看了杨明硕一眼,神情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而是带着阴沉的挑衅。 “说句真话,整个学校,谁不怕杨明硕?”他慢慢地说,看着杨明硕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几乎要浮起笑意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实话。” “我去看过葛俊荣,本来是想弄清楚真相,大概是葛俊荣太紧张,不小心说漏了嘴。”许魏洲说到这里,看了面色如土的葛俊荣一眼,“第二天,杨明硕带着很多人把我堵在没人的地方,威胁我如果我不照着他的意思说,就废了我的腿,我实在很害怕。那天他带人打我的瘀伤都还没散,您要看看么?” 秦主任胸膛起伏不定,“你知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 “秦主任,对不起,做了这种事,我知道我再也没有资格当这个学生会主席,您怎么处理我我都没有怨言。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您不信,可以听听录音。”许魏洲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来一个录音文件。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又看了杨明硕一眼,对他微微一笑。 那天的全部对话都被他录了下来。 所有队员听完录音愤怒之余,都露出了替黄景瑜欣喜的表情,唯独他自己,越听脸色越难看,拳头握得越紧。 “其实去找葛俊荣的时候,我也录了音。”许魏洲慢慢放了另一段录音,正事他和葛俊荣关于打人的对话。“棒球棍是个有意思的细节,我问过门岗房大爷,他能证明那天开车来学校的杨明硕被他拦下的时候,副驾上就放着棒球棍。至于黄景瑜那天到底有没有携带棒球棍,我想他的同学很多人都能回答。” “你手机先留下,自己回去好好检讨。”秦主任痛心疾首。 “好的。”许魏洲把自己的手机放在秦主任桌子上,转身离开,经过杨明硕身边的时候,微笑着压低声音对他说,“现在明白我怎么让大家都相信我了么?” 毫不理会对方阴狠的表情,他不屑地扬了扬唇角,径自走出去。 第三十一章 31 “请问你和死者秦美妍的关系是?”陈稳例行发问。 “炮友啊。”杨明硕挑眉,“她全名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叫Cindy。” “根据我们的调查,酒店的房间入住登记是你。” “对啊,开房这种事情很奇怪么?”杨明硕嚣张地笑。 “不,对于您来说,带两个人去开房也不奇怪。”许魏洲微笑。 “哎,警察说话可要注意,没有凭据的话不要乱说。”杨明硕面色不改。 许魏洲知道这第三个人是不可能问出线索的,很快便转移了方向,“之前我的同事询问的时候,你回答昨天下午你去看心理医生?” “没办法,我们这种精英人士,总有些压力。” “压力大,所以偶尔也嗑药?”许魏洲抬眼,眼神犀利。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拿自己命开玩笑的蠢货么?”杨明硕轻蔑地笑,“我从来不碰那些东西,我也不需要靠那些东西才能high。” 许魏洲略略思索,“监控显示你是十点左右到达酒店附近,半夜十二点半左右离开,请问这个时间段你有什么异议么?” “差不多吧,玩女人的事情谁会记得那么清楚?”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我们有理由怀疑死者的死因与你有关。” “别吓唬我啊,我可是懂法律的,你要是有足够证据还会这么客气的问我么?” “死者的下颚有淤痕迹,手臂和大腿也有不同程度的淤痕,下颚淤痕已经确认过你虎口距离,确定是你造成的。” “怎么你没试过玩点情趣么?要不要我教你?”杨明硕笑的下流无比,“听清楚了么,是我教你,虽然我不是变态,但是看在我们老同学的交情上,我可以勉为其难。” 许魏洲眸色骤然一冷,但神色还是冷漠平静,“也就是你的情趣,也包括强迫给死者灌红酒和氯胺酮?” “我再说一遍,警察说话要有凭据,现在可不是在学校里。”杨明硕意有所指。 “根据现有证据,我们已经能够确认你跟死者死亡有关,只不过是间接还是直接,过失还是故意,需要界定而已。”许魏洲冷笑,“今天的询问到这里,你可以回去好好和律师团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准备。” 杨明硕脸色晦暗的一瞬,很快就恢复笑容,“别吓唬我,你要是能确定我做了什么现在就不会让我走,再有,我律师也跟你们强调过我最近身体不适,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麻烦你们尽量不要骚扰我。” 陈稳冷着脸大力地拉开了门,摆明了根本不想多跟杨明硕说什么。 杨明硕则是站起来挡住欲走的许魏洲,“我有点私人的话要跟许警官说。” “陈稳你先走。” “好。”陈稳瞪了杨明硕一眼,拿着记录走了出去。 “这么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许警官,当年我们之间的不解之缘,我可是一点都没忘呢。”杨明硕声音里满是猥琐的笑意。 “太好了,我也是。” “许警官,这世界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当年你暗算我一把,以为自己很厉害?”杨明硕的笑容里全是得意的狠色,“你知道不知道,当年我差一点就能让你身败名裂,可惜……” “哦。” “许警官,别得意,这案子我劝你不要管,不然我可能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不该说的话。” “我也正想劝你管住自己的嘴,好好按你律师教的说,你在我面前多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作为证供。”许魏洲懒得再看杨明硕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许魏洲一放学,就直接被姚一乐和金开元像英雄一样架着带去了饭店,一进包厢,大家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只有坐在正中的黄景瑜神色复杂地注视他。 “大家掌声热烈一点,给我们的英雄许魏洲!”金开元欢呼。 大家闻言又是一阵鼓掌。 “大家别这么客气,都是一个队的队友,应该的。”许魏洲客气地给大家鞠躬。 “来来来,让英雄上座!”张翰文把许魏洲拉过来,按在了黄景瑜旁边。 “今天我强迫我哥请这个客呢,一,是给我哥去去晦气,让姓杨那个王八蛋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二呢,是要隆重感谢我们许魏洲的机智仗义,要不是他想出这么一招套住那王八蛋,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姚一乐举杯,兴奋地说。 “许魏洲,会不会影响你仕途啊?”金开元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紧,反正当学生会主席也就是每天干各种麻烦的活,不当了也自在啊。”许魏洲笑笑,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 “哎,我说你俩终于好了啊,前段时间你在他不在他在你不在的,这会总算肯一起出现了。”金开元看黄景瑜和许魏洲坐在一起,之前一直不敢提的事情也说出来了。 “就是啊,都是爷们多大点事啊,你为了他比赛都能不顾,他为了你学生会主席都能不干,就冲你俩这么铁,啥事情能一直生气啊?”姚一乐勾着黄景瑜脖子问。 黄景瑜笑,笑容却莫名的苦涩。 纠缠了许多天的糟心事情终于结束,大家都替黄景瑜舒了一口气,唯有他自己,却觉得心还是被紧紧勒住,越来越无法呼吸。眼看着所有人都在开怀畅饮,笑着聊天,连许魏洲都一直带着笑脸跟他们笑闹,他满脑子都只有录音里他低低的闷哼,他不知道当时他挨了多少拳,到底有没有受伤,越想就越心焦。 许魏洲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黄景瑜就站在有些昏暗的走廊等他,绕过他就准备走。 “等等。”黄景瑜上前拦住他。 “要说谢谢么,那快点。”许魏洲微笑地看着他。 “他们打你哪里了?重么?”黄景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伸手去摸他的肋侧。 许魏洲拦住他的手,“那就不关你事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黄景瑜担心的不知如何是好,语气也不自觉重了。 许魏洲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但还是笑着,“就当是还你早饭夜宵的情,虽然可能代价大了点,我不喜欢欠别人。” “洲洲。”黄景瑜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离开。 许魏洲平静地挣开他的手,“我有点介意普通朋友这么叫我。” “你对普通朋友也能这样?自己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也能不要了?被所有人当成胆小怕事诬陷同学的人也不介意?”黄景瑜自己说出来,只觉得心疼不已。 “你不用觉得不安,我不会用这个来要挟你爱我。”许魏洲到底没有忍住,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狼狈不已,重重推开黄景瑜就准备离开。 “洲洲。”黄景瑜忍不住伸手拦腰抱住他,只听见他咬着牙一声闷哼,立即松开手心疼地想查看他到底哪里受伤了,却慌乱的不知道该碰哪里才不会弄痛他。 “你别碰我。”许魏洲重重地抓住他的手,然后很快就松开,忍着肋侧的痛楚深深吸气,他看了黄景瑜一眼,忍不住垂下眼苦笑,“我说真的,我怕我自己会忍不住抓住你不放。” 黄景瑜怔住,满心的苦涩,不知该说什么,内疚又心疼,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冲动,如果他没有去管那件事,就不用洲洲替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刚才我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一直紧绷着的许魏洲有些泄气,“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内疚的,我只是担心你,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只会让我更难受。” “你现在这样我也很难受。”黄景瑜嗓音喑哑。 许魏洲深深吸气,抬头去看他,“那我应该怎么样?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被冤枉,你把这当做队友的义气就好了,真的,别内疚也别当回事。” 他明明是抿着唇角想要显得坚强,可是眼底却浮现了一丝水光。 黄景瑜一直都看着他,这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总是照得他心里所有澎湃的感情都无所遁形,他的目光清澈的好像能穿过他所有的严密伪装,看透他藏了一层又一层的深深喜欢。 在看到他几乎快要浮现的眼泪的时候,他所有的自制都溃不成军,这世界上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伤害他,可是不管克制自己远离他,还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结果都只是看他更加难过。 好像只剩下一个拥抱,与其担心那些未知的伤害,不如用自己的怀抱去帮他抵挡。 如果此刻没有抱紧他,他一定会后悔的。 在心里一瞬间涌起这些念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堪承受他的痛苦,将他拥进怀中,他很想将他嵌进自己的怀抱里,可是还担心着他的伤,只能抱着他,伸手抚着他的颈后。 “我后悔了。”他苦涩地低喃,“我不该放你走。” 许魏洲闻言身体微僵,抿着唇强忍着泪意,“你别这样。我做那些不是为了这个。”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和我从头来过?”黄景瑜固执地追问。 许魏洲沉默。 第二天他因为一夜无眠起晚了,到学校时候已经很晚了,却看见姚一乐在自己版门口,靠着墙眼睛都睁不开。 “我嫂子你还知道要上学啊。”姚一乐打着哈欠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许魏洲,“我哥给你带的早饭,不敢麻烦你后座妹子,秦主任叫他呢,让我给你送来。” 看了看早餐袋子,许魏洲面无表情默默还给姚一乐,“你告诉他,我最近胃不好,不吃这些,别送了。” “胃不好啊,怪不得你这瘦的小脸都快没了。”姚一乐神经大条的没有在意,“那我替你吃了吧。”说完自己边吃就边走了。 许魏洲欲言又止地看姚一乐离开,自己郁郁地转身回了教室,坐下好半天也没把书包打开。 “你哥哥挺多啊,许魏洲。”后座的妹子戳戳他的肩膀。“这个哥哥也对你那么好,之前那个黄景瑜哥哥,大冷天在早点摊排队,我遇见过好几次。我要是男生就好了,也能一起去篮球队和他们玩。” “唔……”许魏洲连话都懒得说,闷头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隔天,许魏洲来到学校,就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杯,他四周看看,自己算是来的很早的,教室里不过只有三四个同学。 他看看后座的女生,“谁的?” 后座的女生摇摇头,“我来就在你桌子上了。昨天那个高个子哥哥送的吧?” 他皱着眉拿起杯子,就看见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字写得一言难尽又熟悉无比。 洲洲,你最近胃不好,早饭按时吃。还有一个丑丑的笑脸。 所以挽回的策略和当初跟他套近乎有什么区别,他看起来像是几顿早饭就能收买就能打发的么? 许魏洲打开保温杯,里面是小米粥,用旁边的勺子搅了搅,一杯米汤泡着十几粒米。 如果卖这种粥,早餐店估计开业当天就能关门大吉吧?他很快就明白了这粥是怎么来的。 糟糕的可以的一杯子粥,可是他却忽然笑了出来。 察觉到自己的表情,他默默地正色把杯子盖好,拿出书来看。 看了半段课文以后,他终于放弃把书上的字强行压进脑子里,重新默默拿出杯子,开始喝那杯粥。 不,那杯泡着十几粒小米的开水。 等到课间操结束的时候,空的杯子就奇怪的消失了,抽屉里放着几块脆香米。许魏洲没有犹豫地就拿来充饥。 第三十二章 32 回到办公室,许魏洲却发现本应该忙的昏天黑地的黄景瑜也在,他掩饰不住的倦容就知道协助的侦查工作很辛苦。 “景瑜大哥,换班就赶紧去睡会吧,这案子你就别操心了。”林枫松劝道。 “林枫松,让你调查杨明硕和秦美妍的通话记录,有发现么?”许魏洲问。 “报告组长,我已经查过了最近三天这两个人的通话记录,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在场第三人的线索。唯一能确定的是,秦美妍是杨明硕约到酒店的。我还考虑了社交app的可能,用了一点不适宜手段——”林枫松小心翼翼地解释,“只是想试试,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杨明硕的这个圈子的确很乱,但他的社交app里面没有显示死者死亡当晚他有约别的人来。” “夏叶,秦美妍的周边调查结果呢?” “秦美妍没有正式工作,平时都是拍拍三流杂志的照片,拍拍小广告挣钱,和杨明硕的这种交易也不少。讽刺的是,她有男朋友,男朋友是公司职员,完全不知道她做这个。她没什么朋友,我调查了她的几个勉强有交情的工作圈里的人,案发时间都有自己的事情,而且看谈话的状态也不像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排除。” “林枫松,调查秦美妍的社交软件信息,看看有没有在场第三人的线索。” 得到了组长肯定的林枫松窃笑,给了陈稳一个得意的眼神。 “组长,杨明硕似乎是对事情很有掌握,因为他的确没有显现出十分不安的状态,我担心这个在场第三人他已经解决了。”陈稳皱眉,“还有就是,他说自己不嗑药的时候,没有撒谎的迹象,那秦美妍自己携带氯胺酮的可能性就很大,这对给案子定性很不利。” “等到秦美妍父母来以后,杨明硕的律师团一定会最大限度争取她父母庭外和解,对我们只会更不利,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关键证人和证据。” “组长……”陈稳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怎么?” “只是直觉,杨明硕虽然不嗑药,但我觉得他的精神状态比常人要亢奋。”陈稳小心地措辞。 娄清对血检报告的分析让他疑虑,却也抓不住头绪,许魏洲只能先做部署,“陈稳和夏叶,你们跟踪杨明硕近期的行程,虽然他肯定会安分很多,但是这个第三人我已经透露了是给他案件定性的关键,为了稳妥,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是。”夏叶和陈稳交换个眼神就立即去行动了。 许魏洲拿起了桌上列印的通话记录,微微陷入沉思,很快,他再次走向鉴证科要求查看死者留下的证物。 黄景瑜也跟着他过来。 “杨明硕有没有说什么?” “你这么问,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你担心杨明硕跟我说什么?”许魏洲抬头的一瞬间目光犀利。 黄景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 “三组的行动很重要,我希望你能专心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他来到学校的时候,桌子上果然又是那个保温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字没能一夜之间变得能看一点。 洲洲,粥可能煮的不是很好,不会让你忍太久。 打开杯子,不是很好这话不是谦虚,什么叫不是很好?根本就很是不好。 许魏洲把勺子插进粥里,感觉很费力才能搅动。所以是中午饭也正好要一起解决么? 唇角又浮现笑容来,慢慢喝这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小米粥。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他抱着一堆乒乓球拍上体育馆门前台阶的时候,一群女同学正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不知在说什么。 突然,一个女同学说的太高兴,后退了一步踩空了台阶,他眼疾手快地过去扶住,却被强大的惯性拖累,手臂蹭到扶手处蹭掉了一块皮。 他飞快地松开半撞进他怀里的女同学,礼貌地问一句,“你没事吧?” 女同学拉着他感动的几乎掉泪,红着脸说,“你的手要不要紧?” “哎呀,我未来嫂子你英雄救美呢,这位同学,你看他都为你受伤了,不如以身相许吧。” 金开元和姚一乐正好经过,姚一乐哪里能放过调侃的机会。 “乐哥,别闹了!”许魏洲笑笑,不以为意。身畔的女生却娇羞地红着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老黄你快点!许魏洲在这呐。”金开元向后面吼。 许魏洲猛地回头,看见黄景瑜从不远处走过来,自己默默后退几步和女生拉开距离。 这是聚餐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是看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哥嫂,你俩默默对视上了咋还?”姚一乐吐槽,“大老爷们闹别扭还这么长久啊,我嫂子你晚上来训练不,我看你救小姑娘身姿不要太矫健。” “手……没事吧?”黄景瑜终于开口,指了指许魏洲的手臂。 “没事,擦破了一点。”许魏洲晃晃自己的手臂。 “先休息一天吧,明天来训练,好不好?”黄景瑜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许魏洲看他一直看着自己,不知怎地有些想笑,抿着唇淡淡地说,“明天看吧。” 黄景瑜有些小失落,但他很快就微笑,“那我等你。” 隔天早上,保温杯准时而来,旁边还有消毒喷雾和创可贴。 微笑着打开杯子以后,许魏洲就一脑门黑线。 小米粥倒是煮的能看了,放了红糖是什么鬼? “噗——”头顶传来一声喷笑。 许魏洲抬头,手抱着红糖水杯子的后座妹子与自己对视,妹子忍笑忍得嘴角都咬住了。 他飞快地盖住保温杯,若无其事地用书遮住了自己的脸。 “男生也喝红糖的啊?许魏洲?”后座妹子大条地戳他后背问。 “这是神经病送来的。”许魏洲吐槽,然后自己拿出保温杯又看了看,忍不住笑着低喃,“大sa子……” “哪个班的姑娘啊?你那些哥哥不可能这么细心,自己煮小米粥最起码得早起半个小时,你那两个哥哥每天早晨看着都是闭着眼睛摸进学校的。”后座妹子十分有八卦精神。“而且放红糖,噗,是知道你昨天擦破手臂了么?啊,不会其实就是咱们班林晓珊吧,你为了救她受伤的,她这么谢你也对啊。” “半个小时?”许魏洲回头看她。 “对啊,最起码啊,我妈妈给我煮粥都是早起的,后来她起不来就让我喝牛奶了。” “我看你那粥煮的挺好,估计不止半个小时吧。” 许魏洲默默转过头去,抱着保温杯又陷入沉思。 黄景瑜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在体育馆看见许魏洲,能生出一种近乎感动的情绪。 “手好了么?”他有些笨拙地问。 “擦破一块皮,不用补血!”许魏洲捡起篮球抛向他,白了他一眼,唇角却全是笑意。 “哦。”黄景瑜很少有这样不知如何回话的时候。“胃好点了么?” “我要说没好你是打算继续煮奇怪的小米粥荼毒我么?” “煮的不好喝么?”黄景瑜微微一愣,继而有点沮丧。 “你眼圈这么黑,起多早熬粥啊?” “没有很早。”黄景瑜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的胃好了,不用每天给我送小米粥了。” 闻言,黄景瑜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早上多睡一会,七点我在学校附近早餐店等你,一起吃早饭。”许魏洲等了一下,才笑的狡黠又可爱。 黄景瑜抬头,笑得有点傻,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虎牙。 娄清拿着列印的报告递给许魏洲,“看来你和这个公子哥宿怨很深,为了一份报告都能等到深夜啊?” 许魏洲笑着接过,“别胡说,我这是工作尽心尽力。” “我听说三组今晚收网啊,半夜行动看来是挺棘手的,但愿没事。”娄清对支队的行动多少有所耳闻。 许魏洲抬了一下眼,压抑着声线,“三组行动你怎么知道?” “小徐换班回来说的,你下午不是又去现场了么,三组全都荷枪实弹出去了,看样子今晚有大行动。” 许魏洲沉默了一下,问,“第三个人的毒理检测结果——” “大哥你拿着报告看了半天合着还等我给你口述呢?”娄清叹息,“你们刑侦的都是大爷,来,看这行,第三个人,没有嗑药习惯。” 结果并没有出乎许魏洲的意料,目前排查了秦美妍和杨明硕的社交圈都没有找出这个人,她没有嗑药习惯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这样一个与两人社交圈无关的人出现在现场,总要有一个必要的原因。 陈稳和夏叶跟踪杨明硕也没有丝毫线索,陈稳对杨明硕的判断与他基本一致,没有惊慌失措,如果不是已经掌握了这个人,这种笃定又怎么解释? 许魏洲皱眉,此刻思绪无法抑制地凌乱,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 “抽烟请外面。”娄清做个请的手势。 “知道。”许魏洲叼着烟走了出去。 办公楼外,月光洒下来一片,照得一切都格外沁凉。 他坐在台阶上,分明是应该思考案情的时候,脑海中却全是此刻不知发生在何处的行动。他一直叼着烟,却没有点燃,片刻后把脸埋在手里。 不愿对自己承认,此刻是在后悔当时支开他去支援三组的行动。 明明对于警察来说这就是职责所在,他竟然自私地希望那个人没有去。 突然,尖锐的电话铃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他神经骤然紧绷,立即就起身往回走,一半就遇到神色严肃的夏叶,“组长,三组行动有人重伤,现在还不清楚是谁,血库缺血,队长说队里A型血的人都到医院去献血。” A型! 许魏洲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往出走,“夏叶给所有A型血打电话,我先过去。” 越野车在深夜的城市里风驰电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着抖,眼睛注视着前方,思绪几乎是空白。 他当然记得他的血型,他记得他的整张基本信息表,每个字都记得。 心头像是沉沉地压着千钧的重量,他什么都不想去想。 飞奔到医院,他连电梯都不愿意等,一路狂奔到急救室门口,看到不少人都坐在门口,一眼就看到那个人也坐在椅子上,神色难掩担忧,皱着眉,衣襟上有暗色的血迹。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会流动了,劫后余生一般终于可以顺利呼吸。 虽然不想这样想,但他真的觉得,不是他,太好了。 “许魏洲?”三组组长看见了他,“你怎么赶来了?” 黄景瑜闻言抬头,定定注视着他。 他知道自己应该避开,可是他只能也定定注视着他,好像这样才能确认他是真的完好。 “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还在急救,情况不明。”三组组长表情沉重,“刚才夏叶说献血人已经在路上了,你也别在这熬着,赶紧回去休息,正好顺道把黄景瑜带回去。” 回程的路上,他一直沉默地开着车,黄景瑜也没有说话,车厢里一直都有淡淡的血腥味。 回到了队里,许魏洲也默默地熄火,下车,头也不抬地往自己宿舍走。 走到一半,他转过身,冷声说,“你明天开始回组里来。” 黄景瑜拽住了他,看了他片刻,摸了摸他的头,摸到一手的冷汗,他温声说,“我没事。” 许魏洲抿着唇拨开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他回到宿舍,洗澡,躺在床上,努力闭上眼,竭力忘掉今天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入睡,只能爬起来又回到办公室。 林枫松还在和监控视频奋战,见他进来,笑着打招呼,“组长。” “怎么不回去休息?” “景瑜大哥说,那个在场的第三人出现肯定有原因,要从两个人当天的行踪来找出蛛丝马迹。” 许魏洲点点头,拿起了地图,“这些标记是你做的?” “景瑜大哥做的,让我弄清楚公用电话的地点,从周边监控入手。”林枫松笑着回答。 许魏洲看到标记的范围是杨明硕的心理医生诊所和公用电话之间的区域,和自己的判断不谋而合。 刑警的直觉告诉他,当天那个奇怪的公用电话呼入,就是突破口。 许魏洲和林枫松一起,一帧一帧地审视着监控录像,终于找到了线索。 许魏洲仔细地倒回去再看,监控里显示杨明硕的跑车疾驰差一点闯红灯,急刹车在斑马线差点撞到一个长发的女生,他下车后还和女生拉拉扯扯一阵,并且执意要塞给女生什么东西。 “给什么东西呢,钱?”林枫松局部放大,艰难地判断。 “名片。”许魏洲几乎是肯定地回答。 “对,不然怎么会再有联系。这个大小的确更像名片。”林枫松恍然大悟。 “林枫松,找酒店附近的监控过来。” “是。”林枫松在一边本来快要睡着,一下子精神了,连忙去翻找录像。 “组长,录像。”林枫松抱着距离酒店门口最近的几个监控录像过来。 许魏洲略微沉思一下,拿出其中一卷,仔细地查看,果然再次看到了那个长发女生。 林枫松好半天才明白组长的沉思一定是在脑内过地图,规划路线方向,最后选了附近公交车站的录像带。 对于结果的准确,他在心里悄悄竖起大拇指。 “十一点二十分。”他看了一下时间,“这个女孩子,很有可能就是现场第三人。” “下午的时候差点被杨明硕撞到,说不定是为了索偿去找杨明硕,可是为什么一个小姑娘会到宾馆房间,胆子也太大了。”林枫松疑惑。 “是啊,原因呢?白天的时候她表现得并不想纠缠啊。”许魏洲再次陷入了思索。 “枫松,截取尽量清楚的脸部图片,去周边询问有没有人认识她。” “是。” 第三十三章 33 情人节这天,整个学校都弥漫着遮遮掩掩的粉红色气氛。 许魏洲在自己抽屉里发现粉红色包装的礼物时,忍不住环视整个教室。 平时喜欢过来问题或者闲聊的女生真的不少,虽然他都表现的很寡言,但好像也没有起到过什么作用。可是他的确不能从平日里的相处,判断出到底是谁送的。 至少不是后座那个迷恋sa子的妹子,他自嘲地想。 放学以后,他看着粉红色礼物,略略思考,就直接抱着去了篮球场。 “呦,我未来嫂子,有妹子给送巧克力啦!”姚一乐笑眯眯地看着许魏洲。 “不知道谁放在我抽屉里的。”许魏洲不好意思看着手里粉红色的盒子,又看看在投篮的黄景瑜,发觉对方好像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虽然关系彻底缓和了,可是两个人却胶着在一种暧昧又不清不楚的气氛里,他早先再大胆的事情也做过了,总不好意思再来一回,可是黄景瑜好像是还担心他心里有气,总是小心翼翼的,完全没了抱住他那会的气势。 带着巧克力来,心里存着点小主意,以为他看了能有点危机感,或者不高兴,结果好像也没什么用。 “哎呀这也是到了要谈恋爱的年纪了,前阵子你看起来蔫了一样,整个人都暗沉沉的,最近看起来容光焕发,又乖又可爱的,班上的小姑娘没少给你传纸条吧。”姚一乐调侃。 许魏洲闻言,眼光却默默地飘向了黄景瑜,见他还是在投篮,转头对姚一乐笑笑,“乐哥你别笑我了。” “老黄我看早上也有人给你送巧克力呢,你不是拿着呢?东西呢?”金开元随口问道。 “啊?”黄景瑜回头,愣了一下,随口敷衍,“教室里呢。” 得,许魏洲苦笑着发现,不高兴的反而是自己。 他默默地把巧克力放进书包里,脱了外套也慢慢过去热身。对啊,他本来就受女生欢迎,怎么会少了人送巧克力,自己带着这盒巧克力过来是给谁看呢? 眼前一道黑影晃过来,他有点迟钝地抬头,看黄景瑜帮他把飞来的篮球挡下,又愣了一下。 “怎么心不在焉的,不舒服啊?”黄景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没事啊。”他偏头躲开,笑笑。 “哎,我说,为什么我们情人节这天都特么在训练呢?”姚一乐突然吐槽,“这也太凄惨了吧。” “来,队长给你放假,赶紧出去找女朋友。”张翰文白了他一眼。 许魏洲转头去看黄景瑜,结果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目光相遇,黄景瑜先转开了眼。 “那也是人家有人送巧克力的最有机会啊。”姚一乐惨兮兮的笑,“对吧,我未来嫂子。” 许魏洲看看头扭向一边的黄景瑜,嘴角浮起一丝顽皮的笑意,故意的说,“是啊,可惜这个女生没有跟我说她是谁啊,不然我可以考虑考虑。” 说完他又偏头去看黄景瑜,他好像没有注意听的样子,在一边专注地投篮。 “那你喜欢啥样的啊?”姚一乐挡在许魏洲跟前感兴趣地问。 “额……”许魏洲又看了一眼黄景瑜。 “别看我哥,自己喜欢啥样你还不知道么,他脸上也没你喜欢的姑娘名字!”姚一乐拍自己的大腿。 许魏洲被说的心虚,“我喜欢可爱的,懂事的,善解人意的……女生。”最后两个字他咬到舌头一样,磕巴了一下,声音低的可以。 “你这说了跟没有说一样啊,总得说说头发长短皮肤白啊黑啊的。嗷——”姚一乐被球砸了,对着黄景瑜吼,“我的哥您能看准了投么,你是想砸死我么。” “手抖。”黄景瑜没什么诚意地笑笑,自己跑去捡球。 “你管人家喜欢啥样的,人家有巧克力,你还不如操心自己!”金开元吐槽。 “我说张队,你瞅瞅,这除了我们几个连个来的人都没有,今天解散了吧,老金我不然跟你凑合凑合过节去?”姚一乐揉着后脑勺,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追问许魏洲。 “谁跟你凑合。”金开元嫌弃地推开凑过来的姚一乐。 “那我哥和未来嫂子肯定凑合去了,我不找你凑合,翰文也会直接让我滚啊。” 闻言许魏洲又去看黄景瑜,结果两人目光又对上了,黄景瑜低下头的瞬间他忍不住笑了。 “唉,走不走,能不能吃个烧烤去。”姚一乐踢金开元。 “行啊,今天训练也太凄凉了,你们呢?”金开元穿上外套。 “那走呗。”连张翰文也不想组织训练了。 “你们先去,我收拾场地。”黄景瑜难得愿意主动留下来做善后。 “我就不问你了,你肯定是跟着我哥。”姚一乐也没等许魏洲回答,就伙着其他人先去点餐了。 许魏洲坐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看黄景瑜沉默地收拾篮球和一边乱七八糟的凳子,好像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又想起金开元说的巧克力,撇着嘴拿出不知谁送给自己的巧克力,用力地拆开,故意弄出声响。 “sa子你吃巧克力么?”他大声问。 “你喜欢吃巧克力么?”黄景瑜回头看看他,笑的意味不明。 “喜欢啊。”他故意说,然后剥了一块扔进自己嘴里。 黄景瑜终于整理好了凳子,举步慢慢走近他。 “你真的不来一块么?不想尝尝么?”许魏洲故意举起一大盒巧克力故意往他面前凑。 黄景瑜忽然笑了,站在他面前弯下腰,露出俩虎牙,眼睛亮晶晶的,“行啊!” 然后,他忽然温柔地双手捧住许魏洲的脸,低头吻下去。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虽然两人都很生涩,但他吻得很认真很温柔,慢慢地辗转,徐徐地进占,彼此在呼吸交换间舌尖满是巧克力的香甜。 一吻完毕,黄景瑜依然捧着许魏洲通红的脸,手指留连在他一样通红的耳朵,低声问他,“你说考虑是真的么?” “啊?”许魏洲只觉得自己头顶都在冒烟,脑袋也无法思考了。 “今天开元看见我拿着的巧克力,就是你手里这盒,你说知道谁送的巧克力就考虑看看啊!”黄景瑜看着他笑。 “你送的?” “怎么你还真希望是个女生送的啊?” 许魏洲愣了一下,窘迫地推他一把,“不早说。” “怎么样到底?”黄景瑜岿然不动,两手撑在他凳子两边把他困在自己怀里。 许魏洲红着脸看他笑的那么得意,抿着唇却藏不住自己的笑,只能大力地把巧克力盒子盖上,然后装进自己的书包里。 “哎,再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黄景瑜耿耿于怀刚才他的答案,这会得不到他的回答更加怨念。 “我喜欢sa子!”许魏洲拍了一下黄景瑜的头,把他推开自己站起来走了。 黄景瑜忍不住笑的虎牙差点别住嘴,低头追上去一把搂住许魏洲的脖子,“你这算表白吧?” “我这算关爱弱智儿童。” “有个爱就行!其它我忽略不计。” 等到两人磨蹭着到了烧烤摊,姚一乐已经自作主张点了一大堆,端着杯子和金开元、张翰文在那干杯了。 “哎呀,自从你俩闹别扭开始,我们就没好好聚会过。”事情过了也就百无禁忌,姚一乐开始大肆吐槽。 “有吃的堵不上你的嘴。”黄景瑜一串牛肉塞到他嘴里。 姚一乐拿下来嚷嚷,“那阵子你成天幽魂一样,打球都没精神,还能有心情聚会?” 许魏洲笑着看黄景瑜,眼睛里闪着顽皮的光芒咬唇。 “再说我未来嫂子,一场病生的脸小了一圈,我们几个能忍心拉来聚会么?” 这句说完是黄景瑜挑眉看着许魏洲笑。 “乐哥,我那是感冒了。”许魏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行啦行啦,值此情人佳节之际,我仅代表我个人还有老金和翰文,祝我哥和我玩未来嫂子,百年好合,再也不闹别扭。”姚一乐大笑着举杯。 黄景瑜悄悄的看许魏洲一眼,许魏洲脸微微发红,眼神温柔似水。 吃完烧烤,大家就各自散了。哥哥终于又恢复了送嫂子的惯例,两个人走在安静的街上,虽然春寒料峭,但是心里却萦绕着温暖和甜蜜。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啊。”许魏洲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想起截然不同的心情,微微感慨。 “我也爱你。”黄景瑜转头看他,笑的很认真。 “啊?”许魏洲蓦然脸红了,“什么也,我说什么了么?” “上一次没弄懂,这一次不会再错过了。”黄景瑜笑的有些得意,“夏目漱石对吧?” “我不懂……”许魏洲特别诚恳特别天真的微笑。“夏什么石?” “那天我觉得你说月光一定有事,我回去查了好久,月亮关键词里有这段,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许魏洲表情镇定,脸却红得发烧一样,耳朵也红了,走到路口,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开始拐弯。 “喂,情人节,我跟你表白以后你怎么还是走这个方向啊?”黄景瑜不满地拽住他胳膊。 “我回家不走这个方向走哪?” “你就不想和我多呆一会么?”黄景瑜有些郁闷。 许魏洲歪着头想了很久,直到黄景瑜真的沮丧了才狡黠的笑,“好吧,带我回家吧。” 那一瞬间的表情,可爱得黄景瑜觉得想要把他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第三十四章 34 情人节的夜晚,初初变成恋人的两个人也找不到更有趣的事情要做,打闹一番终于安稳下来,一起趴在床上翻看黄景瑜小时候的照片。 屋里暖气很足,柔软的床铺上两个人舒服地趴在一起,脑袋靠着脑袋,一张张翻看着相册。许魏洲对里面每一张照片都很感兴趣,睁着大眼睛问东问西。 “你小时候就这么帅啊?”许魏洲惊讶地指着黄景瑜小时候的照片说。 黄景瑜低头看他,坏笑着,尖尖的虎牙从嘴唇边探出头来,“所以你是一直觉得我很帅么?” 许魏洲推开他凑得太近的脸,“你脸皮呢?” “你看,我从小就有穿制服照片,从那时候我就想当警察了。”黄景瑜翻到一张幼时穿着警服的照片,兴致勃勃地诉说自己的理想。 “所以你为什么想当警察?”许魏洲转头看他,不曾察觉自己的目光很温柔很温柔。 “维护正义,保护所有人啊。”黄景瑜说的很自豪,“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许魏洲笑,想了想,支着下巴,满眼笑意地看着他,“既然你要去保护所有人,那我以后——就保护你吧。”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黄景瑜的目光却霎时柔软的不可思议,他注视着许魏洲,低声叫他,“洲洲。” “嗯?”许魏洲看他,睁大了眼,眼底的星海光芒温柔。 黄景瑜没有再说话,而是凑过去吻住了他。 依旧是生涩的吻,两个人都是缺乏经验地笨拙地亲吻对方,许魏洲的呼吸簌簌地颤抖着,全都扑在黄景瑜的脸上。 彼此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心意相通的吻就像是一束焰火,瞬间照亮了整个夜晚。年轻又充满热力的身体逐渐纠缠在一起,衣服逐渐剥落,柔韧光滑温热的皮肤相接触,所有的一切都美妙的不可思议。 黄景瑜低头,看着许魏洲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美好的炫目,他几乎着迷地吻上去,换来他更加剧烈的喘息。 忽然,一线清明在他头脑中提出警告,他艰难地刹车,抬起了自己的头。 许魏洲的手还放在他后背的腰间,红着脸睁着迷蒙的眼睛不解地看他,像是不懂他为什么停下。 那双眼睛又清澈又无辜,简直是要命的吸引。 黄景瑜艰难地用手盖住他的眼睛,“别这么看我。” “黄景瑜?”许魏洲的声音也低哑又带着少年专属的性感。 黄景瑜暗暗呻吟一声,从他身上滚到一边,趴在他旁边平复自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不行,你还是太小了。” 许魏洲也沉默了一会,翻身也趴在床上,闷闷地说,“我哪里小了?” 黄景瑜转过头去几乎是瞪视他,“你确定你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讨论这个么?” 许魏洲虽然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都还在微微战栗,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黄景瑜则是继续把自己埋在床上咬紧牙关。 “那个,这事情,是不是得分上下?”许魏洲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在这个时候问这个,我看起来像是很清楚么?”黄景瑜头也不抬,每个字都艰难无比。 “那我要在上面。”事关自己的面子,许魏洲还是忍不住要求。 “我不回答做不到的事情。”黄景瑜说完,迅速地爬起来进了浴室,不一会传出了水声。 案情丝毫没有进展,陈稳和夏叶一直跟踪杨明硕也没有任何结果,杨明硕的律师还提交了他身体不适的证明,整个案子都胶着在那里,也不能再强行请杨明硕过来问话。 许魏洲心里烦躁,但脸上还是一派冷静,崔衡光打电话来要生日礼物,他索性应下来陪着她去挑。 然而他还是错估了一件事情,上过警校的女人虽然有夏叶这样不拘小节的,但女人终归是女人,崔衡光就有一切女人的通病,选择困难。她挑项链挑了半天,一直都没确定,许魏洲的耐心却已经耗尽了。 “我再给你十分钟!”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出声警告。柜姐看他们男帅女靓以为是男女朋友,见他态度这么敷衍忍不住有些不满。 “许魏洲,十分钟够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饰品对于女孩子多重要,不仅要搭配衣服还要看心情。” “有那么严重么,这个不就很好么?”许魏洲随意地一指。 “我妈那个年龄都不会戴这种老土款式好么?”崔衡光吐槽。 许魏洲脑中灵光一闪,拿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先说好,这是证物照片,请在你的大脑里阅后即焚。” “懒得看好么?”崔衡光翻个白眼,然后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所以是古董被盗案么,这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手链?” “很过时?” “很老土,而且看起来也不怎么值钱。”崔衡光撇嘴。 “所以杂志模特是不会用这种手链的?” “夕阳红杂志的老年模特也许有可能。” 许魏洲没耐心地拿出自己的卡塞给崔衡光,“自己看上什么买吧,我先回队里了。” “许魏洲,你送生日礼物都这么敷衍,你小心我刷光你的卡!”崔衡光追在他背后大声吼。 “祝您尽兴。”许魏洲回头潇洒一笑。 许魏洲飞车回到队里。 “咱们组现在估计有全支队两大枪王了。”老陆正在跟陈稳说话。“我估计这个小黄枪法,可能比组长还厉害。” “能待k城能立二等功,我想他也很厉害。”陈稳终于对黄景瑜心服口服。 “那晚上他可是大功臣,一般人可是没那个胆色,老谢中枪以后,两个嫌犯跑进了巷子,当时情况不明追上去太危险,他还是二话不说跑在最前面。巷子里光线太差不说,逃跑的嫌犯也一看就有经验,跑s形路线,他一枪过去就打中腿了,我原本想着他运气好,结果第二枪打中了另一个,还是腿。” 陈稳听了之后眼睛有点发直。 “组长。”老陆看见许魏洲,抬头打招呼。 许魏洲笑了一下,径自走到写满案情分析的白板前喃喃自语,“假设手链属于现场第三人,手链异常断裂,是因为肢体纠缠,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明原因到了酒店房间,和杨明硕发生纠缠,第二种就是,手链因为某种原因,在杨明硕手里,她为了取回手链,所以到了酒店房间。”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没有嗑药习惯,头发没有染烫的第三人,很有可能属于第二种可能。 想到这里,他再次翻看了监控视频。 监控距离太远,只能依稀看到整个纠缠的过程,女孩都很惊慌失措,一直在闪避,杨明硕抓住过她的右手手腕,然后把名片放在了她的手里。 如果这个时候手链断裂,脱落,她很有可能不会察觉。 如果根据崔衡光的理论,保有这样过时的手链,不可能是她自己喜欢,应该是来自于长辈的馈赠,或者有更重要的意义。 黑色长发,与现场取证未经染烫的头发一致,穿着朴素,双肩包,运动鞋。 许魏洲审视着图片思考了一会,再次拿起了地图。 “大学。”许魏洲一眼就注意到公用电话附近的大学校园。 “组长!”林枫松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我查到了,有人认出这个女孩,很有可能是L大的学生,名字叫李晓晔。” 许魏洲点头,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现场第三人。 “据说这个女孩品学兼优,她怎么可能和杨明硕那种人有关系?”林枫松不解。 魏洲指了指证物袋里的手链,“这个应该就是她去酒店的原因。” “手链?” “这条手链款式老旧,不可能是秦美妍这种模特喜欢的,所以属于现场第三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懂了,在纠缠的时候这条手链到了杨明硕手里,所以李晓晔才会出现在宾馆,不是为了索偿,是为了拿回手链。”林枫松高声说。 “对,你去学校再次确认照片里的人是不是这个李晓晔,如果无误,确认一下她的院系,先不要打扰她,保护好她,避免杨明硕威胁她。” “是。”有了突破林枫松瞬间干劲十足。 “组长。”林枫松走了以后,黄景瑜才过来找他。 “有事?” “张翰文过来出差,他说约你和我吃个饭,还有姚一乐和金开元也赶过来了。” 毕竟曾经是亲密无间的队友,对于张翰文这样的学长兼大哥,许魏洲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默默点头。 “哎呀,四大天王,咱们几个又聚齐了。”席间姚一乐开心地感慨,“太难得啊。” “那我们许魏洲算什么?”金开元问。 “天王嫂啊。” “说起来,你们几个可就是我的青春时代了。”张翰文工作以后多了几分幽默感。 “我咋不是你的小幸运呢?”姚一乐还是难改吐槽的毛病。 “怎么你和我还和爱情靠的那么近么?”张翰文面不改色地回答他。 拜街头巷尾唱来唱去的流行歌曲所赐,俩人都记得里面的歌词。 “要靠的近那也是我哥嫂好么。”姚一乐翻白眼,然后拿起酒瓶给黄景瑜和许魏洲倒酒,“我哥嫂,你俩工作那么忙,难得大家能坐在一起,喝一杯吧。” “好啊。”许魏洲微笑着点头。 黄景瑜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没有拒绝。 “来来来,干杯,为我们重新相聚。”金开元举杯。 大家都带着笑碰杯,黄景瑜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按住了许魏洲的杯子,“洲洲刚生完病不久,胃也不好,他就不喝了。” “我们懂,从前不就这样么,你代了呗。”姚一乐大方地挥手。 许魏洲微笑着,并没有跟黄景瑜抢,看着他把自己那杯也喝了。 张翰文若有所思地看看黄景瑜,然后笑着说,“来,今天大家难得相聚,要开心。” “我啊,看见你们俩又能在一起,真的特别开心。”金开元看着黄景瑜和许魏洲,“说起来我和老黄并肩作战了三年,但我觉得老黄对你这个兄弟真是特别好,你俩现在干这么危险的工作,有个能过命的人相互支持,我们心里都踏实点。” “就是我觉得我哥这个地位真是江河日下啊,从前在队里,就是让着我嫂子,现在我嫂子直接成组长了。”姚一乐幸灾乐祸,“看来是我嫂子要保护我哥了。” 黄景瑜脸色微变,手里的杯子滑落,幸好酒已经喝完,他扶正了杯子,微微一笑。 既然你要去保护所有人,那我以后——就保护你吧。 这句话,他一直都记得,因为这是他听过,最美好的承诺。 “我哥慌了。”姚一乐笑。“我嫂子保护你还少啊。你手腕伤了他每天记着给你换药,给你带护腕洗护腕。你和杨明硕冲突严重那段他每天请学生会的假和你一起走,还有那回你被杨明硕诬陷,我嫂子牺牲自己给你平反。” “说起来你们俩人还能在一起工作,我们看了可真羡慕啊,想起当初学校的时候,我哥上课都爱来不来的,还能总惦记着给你带吃的,出勤率全是靠你上去的。” 黄景瑜和许魏洲都是笑着,却也都是沉默。 “我们这干警们现在怎么都惜字如金的?”金开元调侃。 一向寡言的张翰文却接过了话头,“那时候说起来我真服许魏洲,黄景瑜是不想干的事情谁都强迫不了,你说要补课,他上课的时候都能在那做题,我第一次见还以为他中邪了。” “老张我跟你讲,你不知道有一次他俩在那闹腾,结果球掉下水道里了,许魏洲说下去捡,结果还是我哥下去的,钻下水道哎,我当时实在想笑又怕我哥抽我,忍得快内伤了。” “你就不能记得点你哥高大上的事情么?”黄景瑜终于笑着出言打断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最凶猛的就是决赛场上怼人家十五中的十二号,我当时以为你准备打死他呢。说起来咱们一起打了那么多场比赛,我是最服那一次,我们以前都是让人家使黑招然后自己忍着躲着,当时你上去准备干架我真的觉得帅爆了,裁判都说要罚你退场了愣是眼都不眨。”姚一乐竖起大拇指,“我看翰文都拦不住你了。” “我觉得我和你对高大上的认识好像有点出入。”黄景瑜淡淡地打断他。 “咋了你想起当年不堪回首啊,不想我说行啊,咱们喝呗。”姚一乐给黄景瑜倒了个满杯。 黄景瑜立即二话不说干了,姚一乐也只能跟着干了。 黄景瑜喝了不少,后来终于是醉了,许魏洲见他趴在桌上昏昏沉沉,自己默默喝完了他杯子里剩下的酒,聚会也就散场了。 姚一乐和金开元一起扛着黄景瑜出门,许魏洲跟在后面,张翰文帮忙叫了出租车送他们。 许魏洲喝了酒以后觉得头有点晕,上车便闭上了眼。 黄景瑜坐在他身边,脑袋靠着车窗睡得很沉。他最近是真的很累,黑眼圈越来越明显,倦容根本藏不住,此刻虽然靠着车窗并不舒服,但还是皱着眉沉睡。 许魏洲睁眼默默地注视他,终于,忍不住轻轻伸手,扳过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头。 出租车司机大概觉得车厢内气氛莫名其妙地有些沉重,打开了广播。 张翰文和姚一乐对歌词记忆那么清楚果然是有原因的,广播里也是那首到处在播放的歌曲。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 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 一尘不染的真心 与你相遇 好幸运 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黄景瑜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就在他的耳畔,这样的亲昵虽然隔过了很多年,但却还是熟悉的仿佛昨日。他的手指放在座椅上,距离黄景瑜只有些微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却始终无法靠近。 酒后的醉意一点一点浮起来,许魏洲只觉得头越来越晕,歌词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砸在自己的心头一样。 今天姚一乐和张翰文聊起的那些过往,重又忆起,当时那些甜蜜的,炽烈的情感,那些刻在心头的欣喜和愉悦,都像是伴随着那段岁月的印记,不能抹去。 他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可以重头来过,还会不会这样选择。即使再痛再艰难,心底的答案都一样,对他来说,遇见过这个人,也是生命中最好的事情。 因为深深爱着一个人的心情,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感情,他曾经毫无保留地将这些交给过一个人。 自己所有关于青春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全都是这个人,尽管他只陪伴过他那样短暂的一程,尽管结局满是伤痛和苦涩,他却几乎要用尽自己的余生才能释怀。 第三十五章 35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无限甜蜜的时光,此后的很久,只要每一次想起那一段日子,都还是微微有些心酸,因为所有美好的东西,总是会消失。 “做匀速圆周运动的物体,其向心力等于合力,并且向心力只改变速度的方向,不改变速度的大小,因此物体的动能保持不变,向心力不做功,但动量不断改变。”许魏洲坐在沙发上,捧着物理书认真地读着,黄景瑜则是躺在他的腿上,漫不经心地听。 “你能不能专注一点。”许魏洲打了一下他的头。 “嘶——你能不能温柔点?”黄景瑜揉自己的头,仰着脸看他,眼神却温柔得可以滴水,满满都是笑意。 “我前一句说什么?” “向心力可以由某个具体力提供,也可以由合力提供,还可以由分力提供,方向始终与速度方向垂直,指向圆心。”黄景瑜居然真的记住了,他露出快夸奖我的笑容,“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许魏洲嘴角浮起猫一样的甜笑,低头亲亲他,“奖励你。” “物理太枯燥了,你要是每十分钟亲我一次,我就能多忍一会。”黄景瑜躺着,反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懒洋洋地说。 恋人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宠溺对方,在享受对方的爱的同时,自己也想要付出更多。 许魏洲笑着点头,又轻轻啄吻他一下,“好,十分钟。” “你怎么这么敷衍。”黄景瑜喃喃抱怨着,拉下他的头,深深去吻他。 爱情里的每个人都呈现着自己罕有的面貌,曾经娇惯着另一方的人开始撒娇,曾经总是傲娇顽皮的人开始学着温柔包容。 一吻完毕,两人相视而笑。 “你到底要不要好好学习。”许魏洲惦记着正经事,抓住他的手拉开,又打了一下他的头,“科科科科科,sa子。” 练球的时候,彼此本来就无人能及的默契,因为相爱变得更加紧密,好像彼此之间会形成一个无法让别人跨入的世界,一个眼神只有对方能心领神会,一句简单的玩笑只有对方能懂得笑点所在。 因为爱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于他们,变成了眼前的这个自己爱的人,和其他人的区别。 然而这种默契不一定能改变队内对抗输球这件事情,其余主力今天齐齐没有和他俩分在一队,带着一帮板凳球员打的十分辛苦,两人配合默契上天也还是输了。 “说,别笑得那么欠抽,今天做几个?”黄景瑜受不了姚一乐和金开元得意的嘴脸。 “一百个。” “你要是哪天输给我,你会后悔你今天的任意妄为。”黄景瑜痛快地开始做俯卧撑。 “哎呀都会成语啦,看把你气得。”金开元大笑,往日恩怨今天能场上虐回来不要太开心。 “哎,我嫂子,你不做。”姚一乐坏笑着阻止准备跟着俯卧撑的许魏洲。 “嗯?”许魏洲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啊,我和老金,商量了一下,嫂子不用做,你说你平时也没对不起我们啥对吧。” “别,乐哥元哥,我还是做吧,我觉得你们要说的主意更馊。” “不,我们怎么能坑你那。是那天我哥自己发牢骚呢,说你所有的哥都拿来叫我们了,他得不到一点尊重,不如今天我们给我哥发个福利,你就当着我们叫声哥哥,注意,是哥——哥——,就完了。” 乖宝宝听完,笑的有些渗人,一脚踩到辛苦做俯卧撑的人的屁股上。 “姚一乐,你等着有你死的那天!”被踩的趴到地上的黄景瑜惨呼。 “怎么样老金,看到没有,夫妻相残不过分分钟!”姚一乐无比自豪。“我就说了,我嫂子闹别扭的时候才会叫哥,平时让他叫肯定要翻脸。” “心满意足。”金开元拍手。 “可是我嫂子,赛前我们也是君子协定过的,都是大老爷们不能反悔,别让哥几个看不起你!” “就是,你闹别扭的时候也不是没叫过景瑜哥,怎么这会叫不出口了,你看我们一乐,天天一口一个哥多顺嘴。” 许魏洲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又忍不住踢了黄景瑜一脚。 “你们是想玩死你哥么?”黄景瑜骂道。 “来,哥,你先别做了,把你那声‘哥哥’听完。”姚一乐拽黄景瑜起来,“最近心肺不行啊,做了几十个你就脸红气喘的?” “你闭嘴。”黄景瑜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恼怒地瞪他,转头看许魏洲,脸也红,耳朵也红。 妈的,两个人都这个样子,叫声哥哥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哥哥……”不情不愿,声音像蚊子哼一样。 “唉,我嫂子你痛快点,大老爷们声音这么小我听不见。”姚一乐简直得意忘形。 “哥哥……”还是老不高兴的半嘟囔。 可是听的人却忽然心头痒痒的,只觉得那样沉着脸的模样真可爱,想要抱紧怀里揉他的脑袋。 “我说让许魏洲叫哥他肯定会翻脸吧,信了吧,报复我哥这招准没错,老金快撤,我感觉马上要血溅三尺了。”姚一乐终于满意,拉起金开元就跑。 许魏洲没地撒气,又踢了黄景瑜一脚,“都是你嘴欠!” “我打死你们。”黄景瑜不能踢回去只能去追金开元和姚一乐。 热恋中的人总是无时无刻不想和对方在一起,因此黄景瑜甚至能忍受上课的枯燥,只为在学校里待着能离自己爱的人更近一点。 许魏洲站在体育馆前,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进来,笑容瞬间明媚无比。 “你怎么会穿校服?”许魏洲第一次见他穿校服,心里是服气的,哪怕是再老土的蓝白校服,他也能穿的很好看。 黄景瑜搂住他的脖子,“因为这样就算是情侣装啊。” “sa子。”许魏洲手肘轻轻撞他。 “来来来,我哥嫂,看镜头,老师说拍个球队合照,我先给你俩照一张。”姚一乐举着相机嚷嚷。 黄景瑜揽住许魏洲的肩头,俩人亲昵地站在一起,看着镜头笑容无比灿烂,一身校服也因为少年的意气风发而显得格外青春活力。 “我嫂子你头发怎么了,剪了个妹妹头么,咋看起来这么可爱?” 许魏洲闻言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摸了摸刘海,说,“剪头发的人一剪刀下来剪坏了,不好看是吧。” “你别管他,很好看,真的很好看。”黄景瑜立即摸着许魏洲脖子与他对视,“看我眼睛,真的很帅,zen可爱。” 姚一乐受不了两人的旁若无人,默默走开了。 “今天不是什么白色什么情人节,你不回我个礼物什么的么?”黄景瑜小声问。 “大老爷们还在乎这个?”许魏洲一脸嫌弃。 “有朵花也行啊?”黄景瑜郁闷了。 许魏洲看他委屈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两手放在脸旁边做可爱状,“花——送你好不好?” 黄景瑜笑的见牙不见眼。 金开元讲起班里的趣事,“今天语文老师问大家说,有什么词一听就让你觉得很美好的,结果我们班一哥们大声回答,下课!” “要我说应该是放学啊!”姚一乐插嘴,“我未来嫂子你说呢?” “我觉得……”许魏洲说着,突然但笑不语,唇角扬起一个猫一样的笑容。 “想啥呢乐成这样?学校炸了?”姚一乐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人家这种学霸最起码能想到个像样的成语吧。你看你那不学无术的。”张翰文吐槽。 “我怎么不学无术了,美好的成语我能想到一堆,不劳而获啊,一掷千金啊……”姚一乐耍宝了半天,擦着汗跟黄景瑜说。“哥,晚上顺便给我带个饭过来,我懒得跑了。” “行啊。洲洲,你晚上想吃什么?”黄景瑜第一个念头就是转头去问身边的许魏洲。 “我晚上不吃了,我认识你以后胖了三斤了!”许魏洲开始天人交战,无意识地嘟起了嘴。 黄景瑜看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捏他的脸,被他推开。 “肉长哪里了,我怎么看不出来。”黄景瑜接着坏笑着去捏他的腰。 “滚犊子,痒。”许魏洲踢他,为自己偷袭得逞得意而笑,“科科科科科。” 姚一乐惨兮兮地在旁边干嚎,“我的哥,难道刚才不是我要求你带饭的,你不应该问问我要吃什么么?” “哦,你吃啥?” “求求你,给我带个烧烤行么”姚一乐可怜兮兮地点餐。 “洲洲,烧烤想吃么?”黄景瑜听完以后又去问身边的人。 “我的哥,大家都是弟弟,怎么高一的待遇就这么好?”姚一乐已经无奈。 金开元在一边和张翰文笑着看姚一乐耍宝,乐不可支,“一乐,你别懒了,走走走,你元哥请你。” 姚一乐立即扑过去,“我靠还是老金你对我好。让这俩孽障收拾场地,我们走!” 其他人走以后,捡拾地上篮球的时候,黄景瑜和许魏洲又闹了起来,一个捡球一个使坏,黄景瑜眼看许魏洲一直捣乱,索性也跟他一起闹,两人拿球互丢,再幼稚的游戏也玩的开心不已。 “啊!”许魏洲一个没防住被砸到了脑门,立即捂着脑门蹲下去。 黄景瑜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用力,他根本就是装的,可还是不自觉地笑着走过去,“砸哪儿了,我看看?” 等他走近,许魏洲立即一个球砸过去,他险险地躲开,笑着伸手去抓住对方,“我就知道你在装。” “知道你还过来,你是不是sa。”许魏洲顽皮地躲着。 “没办法啊,我就是心疼你。”脸皮担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肉麻的话。 “哦。”原本闹得很凶的人却突然安静下来,任他抓着抱进怀里,变成了乖巧的猫咪。 “你刚才回答一乐问题的时候为什么笑了?”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关注他,连最细微的表情都不会放过。 许魏洲抬头,“因为我想到的答案不仅一听就觉得很美好,还一听就想笑啊。” “什么词啊?”这回从来不能好好上课的人懵了。 “黄景瑜。” “啊?”以为他叫自己,停了一秒才明白这就是答案,黄景瑜笑的又露出虎牙。 察觉到他凑过来打算亲自己,许魏洲不禁红了耳朵,推推他,“小心有人来。” 黄景瑜抵着他的唇低喃,“就一下……我都想了整个晚上了……”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训练?唔……” 黄景瑜笑着制止他在继续多话。整个训练的晚上,他都一直想把他抓回自己怀里,这样抱着他,此刻终于如愿。 相爱的人,哪怕分开一刻都觉得煎熬,所有的等待都变得很漫长。 只是他未曾料想,他们以后会有很长的分离,和许多个日日夜夜的漫长煎熬。 第三十六章 36 大家聚会吃完烧烤,回程的路上两人并肩在安静的路上前行,好像可以安静的这样走到地老天荒。 许魏洲自己想了半天,从书包里摸出一个东西,自顾自塞到黄景瑜的校服口袋里,还拍了拍。 “什么?”黄景瑜笑着拿出来,是一个款式简洁的钱包,看着低调又有质感,瞬间笑出两个虎牙,“真的有礼物啊?” “你不是说白色情人节么,你的回礼,谢谢你的巧克力。”许魏洲抬起下巴看他,有点得意。“也算是感谢你对我的爱慕吧。” 黄景瑜忍不住用手去捏他的下巴转向自己。“谁先爱慕谁的?” “谁刚认识就死皮赖脸送早餐送夜宵的?” “谁非要问我名字,还仔细问哪几个字的?” “我那时尽职尽责,你再自恋一点?谁每天早晨非要陪着我练习的?” “谁说第一映像觉得我很帅很man的?” “客气一下你就信啊?谁躲在窗口偷偷看我采访的?” “谁因为小姑娘送我礼物就又拿东西砸我,又给我甩脸子的?” “谁为了给我买零食把小姑娘送的粉红色礼物都忘在小卖部的?” “谁把我又脏又冷的腿放在自己肚子上暖的?” “谁因为我差点受伤决赛都能不顾差点去打架的?” “谁唱太想爱你的?” “我还给你唱过十年。”许魏洲诚恳微笑,“谁煮那么多天要人命的小米粥的,谁送一大盒巧克力的?” “我,都是我行了吧?”黄景瑜终于温柔笑着注视他,“是我一见钟情,就想给你送早餐送宵夜,我还想跟你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科科科科科,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爱一个人就是,哪怕在一起说的都是一些傻气的话,也能笑的很开心。 “洲洲。”黄景瑜忽然郑重地叫他。 “啊?”许魏洲还是笑靥如花。 “多希望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你,那样我们就有更多的回忆了。” 大概是因为太爱一个人,所以总是会莫名其妙生出悲伤的预感来,那个时候的那句话明明很深情,深情的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他只顾着害羞欣喜,未曾察觉那句话里,藏着日后分离的隐忧。 最重要的全市高校篮球联赛正式拉开了帷幕,加上学习任务也重了,其实可以用来谈恋爱的时间变得更少更少。 每天的训练任务都很紧,球场上彼此都更需要全神贯注地去比拼。 然而很多年以后想起来,还是觉得那是一段很珍贵很开心的时光,因为,和自己心爱的人并肩作战,是永远无法复制的记忆。 彼此心意相属,有着共同的目标,在场上默契配合,在训练时相互扶持,相互包容。 每一场比赛,都是彼此用尽全力去为对方努力,共同赢得胜利。 因为太过专注的相爱,所以未曾料想过,那时候的所有竭尽所能给予对方的,都是整个青春时代的绝唱。 天一亮,许魏洲就赶到了李晓晔所在的学校,林枫松跟他报告了情况,他立即约见了李晓晔。 等到见到了本人,许魏洲立即就确定自己找对了人。 素面朝天的女生,拘谨并且不安,眼神不敢与自己对视,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整个人都很紧张,还有一种莫名的惊慌失措。 “你叫李晓晔?”许魏洲温和地问。 “是。” “三天前,也就是9号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那天不舒服,睡得很早。”李晓晔微微垂着眼,低低地说。 “李晓晔,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我能找到你,就证明你撒谎没有意义。”许魏洲拿出了视频截图照片,“左上角的时间十一点十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这条路不能走么?”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李晓晔虽然惊慌,但是苍白着脸,镇定地回答。 “那我再问你,9号下午,你是不是在学校附近差一点被一辆法拉利跑车撞到。” “是,我没注意是什么车,不懂,我没有受伤,所以就让那个人走了。”李晓晔渐渐冷静下来,简洁地回答。 “那你认识这个手链么?”许魏洲拿出了证物。 一瞬间,李晓晔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但是她很快就忍住了,双手死死交握着,低低地说,“不知道。” 许魏洲看她的表情和反应,就知道她肯定目睹了事情的真相,而且也是真的不肯说出来,因为自己已经拿出了手链她都还能睁着眼撒谎。 她大概也知道杨明硕是不能惹的人,既然拿不出酒店内部视频,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进过酒店的。 没有证据不能传讯,对待一个女孩子动用审讯手段他也实在做不到。 “请你仔细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许魏洲也不再浪费时间,站起来告别。 出了门,他拿出手机本来想找夏叶,但仔细想了想夏叶的德行又苦恼地作罢。 “哥哥,你怎么在这?来,正好,把你卡拿回去,大领导的儿子呢,你卡里怎么那么点钱?我买了项链以后我都怕你没饭吃。”崔衡光正好也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 许魏洲眼底闪过一线犀利的光。 “哎,别开口,我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崔衡光抢先把他堵回去。 “你在这干什么?”许魏洲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在这所学校兼职心理辅导啊,不跟你说过。我说话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好好听过?” “那就是你的本职工作,现在有学生需要你辅导。”许魏洲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转身欲走的崔衡光的后领把她往回拖。 衣冠楚楚的崔医生就这样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被拽了回来,无论是对她的职业还是她的性别,许魏洲都显得不是很有风度。 “我跟你讲,这样是违规的。”崔衡光不需要多想就知道是哪一类事情。 “老规矩,请在你脑子里阅后即焚。我用接下来的十分钟跟你讲案情,请你务必让这个女生说实话。”许魏洲不容置疑地抓着崔衡光往回走。 许魏洲足足等了崔衡光一个小时,李晓晔低着头匆匆走出了办公室,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往里看,崔衡光正在施施然喝水。 “所以结果呢?”许魏洲看崔衡光,“你跟她说什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我跟她说,警察能找到你,杨明硕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不和警察合作的话结果你懂的。”崔衡光漫不经心的说。 “这种话我自己也会说。”许魏洲瞪她。 “逗你的,安心啦。”崔衡光无奈地拍拍他的胸,“相信我,最晚明天下午你就会等到她跟你说出一切,她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许魏洲虽然知道崔衡光大魔王不是白叫的,但因为担心案情还是忍不住说,“最好是这样。” “我要是下次再帮你忙我就不叫崔衡光。”崔衡光跳脚。 “你说你这么厉害,找你治疗的人真的不担心被你问出什么重要秘密么?” “我有职业素养好么?”崔衡光白他一眼。 “你有素养三天两头的不好好工作,不是要吃饭就是要买礼物?” “我也需要放松啊。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我得照顾好自己啊。”崔衡光拍他,“快,请我吃饭。” 许魏洲正要说什么,电话却想了,他低头看号码,笑容一顿,想了一下才接起来,“翰文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点头,“好的,待会见。” “我的饭啊,哥哥!”崔衡光苦着脸。 许魏洲拿出那张回到自己手里没有多久的银行卡,塞给她,“拿去,剩下的钱都吃了也行。” 张翰文突然约他吃饭,许魏洲是有点惊讶的,但是也不好回绝,只能赴约。 “翰文哥。”许魏洲微笑着坐在张翰文对面。 “知道你忙,单独约你出来耽误你时间了。”张翰文给许魏洲倒水。 “别客气,翰文哥,有什么事情你说。”许魏洲诚恳地说。 张翰文思索了一下,“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事情本来不该我来说,但我觉得老黄真的不可能自己跟你说这事情,我怕你一直误会他。” 许魏洲的笑容淡了,抿着唇没有接话。 “当年的事情,其实后来我知道了。”张翰文似乎是在想着措辞,说的有些缓慢,“你……和景瑜之间。” 许魏洲终于抬眼看张翰文,虽然表情平静,但眼底还是有了波动。 “我不知道他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但以我对他的了解,那时候他打定主意要和你断了联系,之后也一直没再找过你,当初的事,应该让你到现在都不能原谅他吧。” “翰文哥,都过去了。”许魏洲终于强装镇定地打断他。 “别,听我说完,我觉得这事情到了现在,也该让你知道了。”张翰文诚恳地说,“我说完以后,其它的你自己决定。” 张翰文想起当年的旧事,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黄景瑜带着夜宵遇见杨明硕的时候,本来打算不理会他,谁知道杨明硕竟然主动挑衅,带着人堵住了他的路。 “滚远点,大爷今天没兴趣打架。”他想着自己答应过许魏洲,不再跟别人起冲突,更何况手里的夜宵也不能凉了。 “打架?你等我把话说完,说不定得给我跪下。”杨明硕猖狂地笑,神色中还带着轻蔑。 “有病早点治!”黄景瑜一脸冷漠。 杨明硕看看自己身后的人,得意地笑着走近黄景瑜,“等你看看我的手机,就知道为什么了。”说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举起来给黄景瑜看上面的照片。 黄景瑜脸色骤然一变,瞳孔紧缩,握紧了拳头。 那是那一晚在体育馆,他亲了洲洲,照片虽然距离稍远,但还是依稀可以看清楚两人的半侧脸。 杨明硕立即后退,“哎,想打我?那你可要想想照片上的人,再看看要不要动手。” 一瞬间的慌乱之后是彻骨的愤怒,黄景瑜的神情还是一点没有变,死死盯着杨明硕,“你想怎么样?” 杨明硕看看自己的手机,轻蔑地冷笑,“我说这小子怎么为了你那么舍得,原来是个变态。” 黄景瑜森然地几乎要上前动手,“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可惜这小子爸是厅级,要动他实在有点麻烦。”杨明硕冷笑,“但这也不代表我不敢,黄景瑜,要是你不听话,这照片我还是不能保证不会让别人看到。想想厅长的儿子是个变态,到时候肯定有好戏看了。” “你想怎么样,痛快点。”黄景瑜冷冷地说。 杨明硕嚣张地狂笑,“怕了啊?现在先给我跪下,从前的新仇旧恨我慢慢跟你算。” 黄景瑜沉默,额头的青筋暴起,拳头握得关节发白,狠狠瞪着杨明硕。 “还想打我啊?来啊,试试啊?”杨明硕继续狂笑。“不跪也行啊,那我心情不好,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 黄景瑜胸膛剧烈地起伏,他咬紧了牙关,露出一个狠狠的笑容,“小心折寿。”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双膝着地,背脊挺得很直,表情冷漠如坚冰一般,丝毫不在意自己受辱的样子。 “我靠你真跪啦!”杨明硕笑的越发猖狂,拿出手机对着黄景瑜拍照。 黄景瑜只是冷着脸不回不避,目光坚毅如同磐石,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受辱的样子。 “你他妈的也有今天,我让你狂啊?来,今天黄景瑜不敢还手,都来把以前的账算一算,大家不用客气。”杨明硕拍完照,对着远处的人招了招手。 所有吃过黄景瑜亏的人都有些犹豫。 “放心,你看他跪在我面前像条狗一样,你们尽管揍他,他屁都不敢放,毕竟老子抓着他的把柄呢!”杨明硕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黄景瑜的脸 黄景瑜闻言只是将拳头握得更紧,面无表情。 原本不明情况还有些担心的喽啰们,看见黄景瑜真的跪下了,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也顾不上到底什么情况,一拥而上,开始拳打脚踢。 整个过程,黄景瑜都生生忍下,一声未吭。 “黄景瑜,这就是你非要跟我对着干的下场,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滚出学校滚出我的视线,我可以考虑放那个黑我的小子一把,不然你俩等着上社会新闻吧,想清楚。”杨明硕说完,轻蔑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带着所有人扬长而去。 “你跟人打架了?”许魏洲等着姗姗来迟的黄景瑜,看他脸颊有淤青,不由皱着眉,伸手去轻触他的伤口。 “没事。”黄景瑜心烦意乱,强忍着轻轻拨开他的手。 “杨明硕?”许魏洲一下子就猜到了。 “不是。”黄景瑜摇头,努力笑,“我不是只有这么一个仇家,想当初我也是叱咤风云的。” “sa子,有什么好得瑟的。”许魏洲忍不住笑了,然后又忍不住伸手去轻轻触摸他脸颊的淤青,眼神微微心疼。 黄景瑜看着这个笑容,沉默着思索。 他或许,快要守护不了这个笑容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冷静下来,如何才能最大限度保护他,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我先不吃饭了,我给你涂药吧。”许魏洲从书包里翻出药膏来,一边还絮絮叨叨“我感觉都好一阵子不用给你涂药了,今天是怎么了?” 黄景瑜从他手里拿过药膏来,“我自己涂,你好好吃你的。” 黄景瑜沉默着看许魏洲吃完了东西,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跟他笑闹,送他回家的路上也话很少。 “你打架的时候伤到脑子了么?”许魏洲察觉了他的情绪低落,故意逗他。 “就是有点累,别操心,上去吧,少学习会,早点睡觉。”黄景瑜站定,微笑。 “那我回家啦。”许魏洲狡黠地眨眨眼,以往在分别的这个时候,两人总是特别黏糊,黄景瑜总是要抓着他亲够了才肯放手,今天却连他故意在撩都没有回应。 “去吧。”黄景瑜点头。 许魏洲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听话地转身上楼去了。 黄景瑜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上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背影,笑容才一点点的破碎。 他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他转身慢慢走到对面楼的拐角,靠着墙坐下来,望着许魏洲家里书房的灯亮起来。他低头点了一根烟,透过薄薄的烟雾看着他有些模糊的侧影,眼眶微微灼痛。 他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做了十多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初春的夜晚,空气里漂浮着不知名的香气,这样的气味,在那以后的很多年里,让他在每个春天都会莫名地心痛如绞。 深思熟虑一晚过后,黄景瑜终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提出了转学的要求。临城的姑姑之前也曾提出让他过去就读,因为姑姑就是高中班主任,她那边教学质量不错,升学率高。 父亲原本已经对他的学习不抱希望,得知他突然愿意努力,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点头同意,立即和姑姑商量着转学的事情。 除了离开,他竟然也想不到任何别的办法了。从前也曾有隐忧,未来的困难重重一直都沉沉压在他心里,可是总想着还有很长的时间,自己会变得足够强大,可以担当,可以保护好他。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残酷,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年少气盛,为自己的未来买下了这样深痛的隐患。如果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就必须自己承担,不能拖着洲洲一起。 他知道分别已成定局,心如刀割,却仍然沉默着。 他知道自己也许有再多深爱都不能好好表达给他知道,但是这最后的一点点时间,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已经是唯一的安慰。 第三十七章 37 省领导来学校视察,全校都在准备迎接,许魏洲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去参与陪同。 黄景瑜站在队伍里远远看着他意气风发,神色不禁有点黯然。 “哎,听说了么,省长左手边第三个,就是许魏洲爸爸,人家可是厅长儿子。”队伍里有人小声议论。 黄景瑜微微闭眼,脸色苍白。 他想,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对的,洲洲经不起诋毁,他的父亲也经不起。 纵然爱一个人没有错,可是现实总是这样残酷。 下课之后,黄景瑜垂着头慢慢走出教室,却遇见一脸笑容的许魏洲,“sa子,下午一起吃饭吧?” “嗯?”黄景瑜诧异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许魏洲咬咬唇,耳朵微微泛红,眼底闪烁着光芒又带着一丝丝羞涩,“嗯,我爸说好久没和我一起吃饭了,只有我和他,我说我带个同学,你去见见我爸,好不好?” 他说话的时候,睁着大眼满是期待和勇敢地注视黄景瑜。 黄景瑜只觉得心中涌起无限的绝望和痛楚来,因为眼前如此年少的这个人,已经在争取着他们的未来,可是,他却必须推开他。 所有的曾经都不能重头来过,他未曾料想自己因为热血和正义感而冲动惹下的恩怨,会要以这种方式来偿还。 他也无法预知自己会遇见这样一个人,没有办法早点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 除了放开手,他竟然没有更好的选择。 忽然,他看到杨明硕远远走过拐角上楼,对着自己阴狠地冷笑,还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他心头骤然一紧,咬着牙,默默地从许魏洲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口,低声说,“今天不行,再说,你爸爸,我去也不合适。” 许魏洲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自己笑笑,笑容有些勉强,“也是,有点突然是吧。” “你去吧,多吃点。”黄景瑜强忍着没有安慰他。 准备好分别的那天,是个阴天,刮着风,他把披萨揣在怀里一路护着回来。 “你最近那么累,干嘛跑这么远去买披萨。”许魏洲心疼地摸他的脸。 他偏头避开了,把披萨放在桌子上。 “洲洲,我跟你说点事。”他进门之前就已经无数次深深呼吸,此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说啊。”许魏洲拆开包装,第一件事情是举着披萨喂给他。 黄景瑜默默地推开嘴边的披萨,顿了一下,说,“我们两个,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许魏洲的笑意凝结在嘴角,他举着披萨呆住,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试过了,我们的确很开心,但你知道这是不会有未来的,我一直在想,不如就到这里吧。”黄景瑜强迫自己注视着他,目光坚定,冷静。 许魏洲微微颤抖着唇角笑,这些天以来黄景瑜的冷淡和反常他不是没有察觉,可是他拒绝去想那种最坏的可能,“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不是突然,是一直在想……”黄景瑜试图说的更加顺畅一点,“我也想忘掉那些和你开心的在一起,但我发现我不能,我忍不住会去考虑以后,抱歉,我真没有那种担当。” “所以……”许魏洲嗓音干涩,“你后悔了么?” “对不起,我是后悔了。”黄景瑜点头,“感情的冲动是一时的,我不否认我很喜欢你,但这种感觉不是不可替代的,我,还是想做个正常人。” 明明知道这样的回答会伤对方有多深,他还是竭力地让自己平静地说出来。 许魏洲沉默了很久很久,骤然抬眼,眼底满是伤痛,“是因为我说带你见我父亲么?所以你觉得我在逼迫你?” “我真的承担不了你的感情,你太认真了,认真到让我害怕,我觉得压力太大了。其实年纪小的时候玩玩也没什么,但我快要毕业了,总要考虑以后……” “黄景瑜,别说了。”许魏洲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有一种绝望般的平静,“别非要这么说自己,我知道自己爱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懂你的艰难,既然你说想分开,我尊重你的决定。” 黄景瑜在这一瞬间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终于还是伤他这样深,让他这样平静决绝地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分明看见洲洲眼底的的光芒顷刻之间碎散,好像是漫天的星星都瞬间陨落一样。 可是现在的他保护不了他,就没资格拥有他,如果自己注定要拖累他以后的路,不如在此刻,就让一切这样停下来,他还会有灿烂的未来,还会有很好的一生。 他的手在口袋里悄悄握拳。 “我办了转学手续,我觉得这样我们都能轻松点,我得为自己未来考虑考虑了。其实,我们再不见面这样挺好,我和你,都能好好做回正常人。”黄景瑜机械地把最后的话说出口,整个人都像是空掉了一样。 “那我,祝你得偿所愿。”许魏洲忽然微微地笑了,笑容破碎不堪。 黄景瑜突然要转学的消息,让篮球队每一个人都震惊无比。 姚一乐、金开元和张翰文都几乎傻了,再三确认之后,分别在即的伤感就弥漫了整个篮球队。 临走的前一天,还有一场重要的比赛,对手是三中。 一切从哪里开始,好像就要从哪里结束,还是和三中的比赛,最后的他们。 “今天我们首发黄景瑜、许魏洲、姚一乐、金开元、张翰文,最近金开元拉伤好的不利索,王青云随时准备替补。”教练交代外,拍了拍黄景瑜,“你小子,最后一场比赛,好好打。” “是,教练。”黄景瑜认真回答。 “那啥,大家加个油呗。”姚一乐强忍着情绪,笑着伸手。大家的手一个一个叠在一起,大声喊:“加油。” 黄景瑜叫的尤其大声,好像是要抒发心中的所有不舍和痛楚,可是面上依然笑着。 这也许,是此生仅有的机会,再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并肩作战,前路茫茫,此时分别,谁知道今后漫长的人生里,还有没有可能再重逢。 如果没有能力保护好他,自己又怎么能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那天的比赛,所有人都打得畅快淋漓,仿佛是心中压满了离别的痛,所以每个人都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每一个传球,抢断,篮板,都拼劲十足,哪怕是对阵三中,也一路都保持着领先的优势。 好像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场,或许是最后的辉煌。男人之间,只能用挥洒的汗水,来代替离别的泪水。 黄景瑜一直都关注着许魏洲,尽管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是潜意识里的自己,还是想抓住这仅有的每一个瞬间。 他看起来专注而努力,好像不曾受到任何影响,可是黄景瑜懂得,此刻的他仅余表面完好,沉静的面容之下全都是破碎,是他,亲手毁掉了那片为他而亮着的星空。 赢得比赛的瞬间,所有人失控地高呼,然后纵情彼此狠狠拥抱。 “我哥,你咋说走就走啊。”姚一乐红了眼眶,锤了黄景瑜一拳,然后上前抱住他。 黄景瑜努力地笑,不知该如何回答,也狠狠地拥抱姚一乐。 “到了那边,记得联系我们。”张翰文拍拍他的肩膀,黄景瑜松开姚一乐与他拥抱。 “必须的啊。” “老金你能不能不哭,你这是招我呢。”姚一乐看见金开元擦了一把眼泪,自己也绷不住了。 黄景瑜抱住了默默擦眼睛的金开元,“老金,你好好的。” “妈的,比赛到一半你跑了,我没揍你是真爱啊。” 这样有些悲壮的气氛里,只有许魏洲像是一个局外人,默默地站在一边,神情很平静,嘴角甚至习惯性地微微扬起,像是走不进这个世界里。 他的周围好像有一道屏障,隔绝了赛场的喧嚣和热烈气氛,很寂静。 教练特意带了相机,“本来说拿了冠军再合照,今天欢送黄景瑜,大家来赛后合个影吧。” 教练拿起相机的时候,姚一乐和金开元都红了眼眶,两人搂着黄景瑜默默地擦拭眼睛。 “行了,大老爷们像什么。”黄景瑜拍拍两人肩膀。 所有队员都聚过来,大家靠在一起,金开元却发现许魏洲被挤到了角落里,立即过去把他推到了黄景瑜旁边。 许魏洲抱着双臂,还是平静的面容,隐约的微笑,站在黄景瑜旁边很直很直。 黄景瑜也强忍着心头的痛楚,竭力地微笑,尽管笑容颤抖,但这张最后能站在一起的合影,他希望自己能留给他一个笑容。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靠近,此情此景,也许再也不会拥有。 教练按下快门的瞬间,许魏洲默默地让到一边,给金开元他们和黄景瑜合照的机会。 黄景瑜转头看他落寞的背影,眼眶湿润,迅速地别开了眼睛。 那句道别的话,最终谁也没有说起。然而这个转身,却是此生难料的离别的开始。 第三十八章 38 张翰文出门吃东西,遇见黄景瑜一脸阴沉地在路上走,叫他也没听见,他心中觉得不对,就跟了上去。 黄景瑜透过朋友得知了杨明硕在唱歌,独自一人来到了ktv,问清楚包厢之后,一脚踹开了ktv包厢的门,杨明硕原本搂着女孩子在唱歌喝酒,一下子愣住,继而冷笑,“你他妈的是真的不想混了是吧。” “其他人滚出去。”黄景瑜浑身肃杀阴冷,一句话出口,其他人都被震慑住,开始慢慢往外走。 “我倒是要看看他敢怎么样?”杨明硕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强撑着。“黄景瑜,你是活腻了么?” “别让我说第三遍,都滚。”黄景瑜的声音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他的面色实在太过骇人,其他人不顾杨明硕全都跑了出去。 黄景瑜用脚关上了门,把音乐声开到了最大。 “你想干什么?”杨明硕终于有些胆战心惊。 黄景瑜冷冷地注视着他,“转学手续我已经办好了,明天就再也不会出现,手机拿来。” “我没听错吧,你这是求我的态度?”杨明硕嗤笑。 “你的确听错了。”黄景瑜毫无预兆地一拳过去,杨明硕的颧骨处瞬间破裂,半边脸鲜血淋漓,整个人栽倒在沙发上半天缓不过神。 黄景瑜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我这是警告。”话音刚落,又是第二拳,第三拳,每一拳都用足了力气。 杨明硕和黄景瑜起过不少冲突,但这还是第一次黄景瑜下手这么狠,完全是要置他于死地一般的冷血。 杨明硕毫无还手之力,满脸是血地瘫在那里。 黄景瑜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一瞬间使力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瞪大了眼睛不断挣扎。 “我说过会走,就不会食言。”黄景瑜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但是你记得,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嘴里再说出侮辱他的话来,否则,我一定会宰了你。” 杨明硕恐慌的无以复加,因为黄景瑜下手的力道显示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黄景瑜伸手从杨明硕口袋里搜出了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如果你管不好自己的嘴,我只能让它再也不能说话。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他说完,却依然没有放松手下的力道,整个人像是入魔一般恐怖,眼睛通红,手指不断地收紧。 突然张翰文踹门冲进来,从后面死死抱住黄景瑜,“黄景瑜,你疯了么?” 黄景瑜被大力地拉开,终于松开了几乎扼死杨明硕的手,看着他艰难地呼吸,涕泪满面,却丝毫不曾为自己的残酷行为后悔,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他的。 “你小子怎么了?”张翰文狠狠给他胸口一拳,“要不是我跟着你,你是真要杀了他么?” 黄景瑜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站起来踉跄地走了出去。 张翰文看看趴在沙发上呻吟的杨明硕,冷漠地转身出去追黄景瑜了。 黄景瑜走到僻静的地方,拿出了杨明硕的手机,很快找到了那张照片,在按下删除键的前一秒,手指微微颤抖。 哪怕是这样再次看到他,他都还是觉得痛的无法呼吸。 跟过来的张翰文不巧就看到了手机的屏幕,黄景瑜怔愣间来不及遮掩。 “景瑜……”张翰文呆立在当场。 黄景瑜苦涩地想要笑,眼圈却先红了,“没想到,是吧……” “是因为这个,你才走的?”张翰文一下子明白了。 “我没办法保护好他,找不到万全之策,除了离开他,没别的办法。”黄景瑜凄然地自嘲,“翰文,当我是兄弟的话,什么都别告诉他。” “黄景瑜,非要这样么?” “杨明硕这种人,根本没有底线,要是我不走,总有一天会拖累洲洲的。”黄景瑜强忍着泪水,苦涩地低喃,“他那么优秀,注定是要有辉煌的前程,我不能耽误他。我怎么能让他有一天因为我被人嘲笑歧视?” 张翰文闻言,只能沉默,拍了拍黄景瑜的肩膀。 “以后,别再告诉他我的消息了,就当他的世界里没有我这个人。其实这样也好,早晚有一天,我可能都会让他的路不好走,现在离开,他可能很快就忘了这些,好好过以后的生活了。”黄景瑜说着,眼圈又红了,自己别开眼,点了一根烟。 “难受就哭吧。”张翰文拍拍他的肩膀。 黄景瑜闭眼忍着泪水,然后深深吸气,按下了删除键,随后把手机扔在地上踩个粉碎。 许魏洲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李晓晔果然主动来到了刑警队。 “准备告诉我实情了么?”他给李晓晔倒了一杯水,示意陈稳过来记录。 “对不起,我之前撒了谎,因为我实在太害怕了,那个人他威胁我,如果我说出去,就会让我消失。”李晓晔说着,眼底闪现惊慌的泪水,“我知道自己隐瞒真相很可耻,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 “你不要惊慌,从现在开始我的同事会保护好你,不用担心。” “那个人,我是说那个杨……” “杨明硕。”陈稳提醒,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满是不屑。 李晓晔点点头,“那天,我出去买书,在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他撞到,他当时下了车,对我拉拉扯扯,说要送我去医院,还说了很多很轻浮的话,我的确没有受伤,所以也不想和他纠缠,所以就急着离开,他硬是塞了名片给我。可是他走了以后,我发现自己手上的手链不见了,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所以很重要,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只能到公用电话给他打电话。我当时没有用自己的手机,因为担心他会纠缠我。” “是这条手链么?”许魏洲拿出证物袋。 “是。”李晓晔点点头,眼神一直停在手链上,可见手链真的对她很重要,才让她在那么晚的时段鼓起勇气去酒店房间。 “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在电话里说,手链在他那里,还告诉我了房间号,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我听到电话那边有女孩子的声音,我想,他身边有女人,这样我应该不会有危险。”李晓晔艰难地说。 “你还真是高估人渣的德行了。”陈稳忍不住吐槽。 “我去了房间,他打开门就把我拉进去,我当时看见那个女孩子很暴露地躺在床上,床单上她的身上都是红酒,杨明硕拉着我不放,我就义正辞严的挣开他的手和他理论,结果这时候那个好像醉了的女孩子好像清醒了一点,他就过去,压着那个女孩子,拿起桌上的白色药瓶硬给她灌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是我觉得那个女孩不舒服,我当时真的慌了,下意识就想走。”李晓晔忍不住双手抱住自己,“他看我想走又过来抓我,我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就像是嗑药了一样,我跟他拉扯了一阵子,踢了他的要害,然后拉开门逃了,我只记得我走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真的很难受了,我出门很想报警,但是我不敢……” “桌上的白色药瓶,里面有多少药?” “很多,因为我看到女孩子嘴里有很多白色的药片。” “现场没有发现药瓶……”陈稳思索。 “药瓶在我这里。”李晓晔忽然拿出了塑料袋包裹的药品,“大概是我们争执的时候,他失手掉在我的包里了,那天我为了装零钱和手机,带了一个斜挎包。我也是之后才发现的,我担心真的有一天被找到,被误会,所以我把药瓶留了下来。” 陈稳露出了兴奋的神情,“这回这个混蛋完了!” 许魏洲接过塑料袋,递给陈稳,“拿去鉴证科采集瓶身指纹,还有瓶内残留物。” 然后他跟李晓晔握了握手,“感谢你的协助调查,待会签字以后,我会让夏叶送你回去,这段时间,她会保护你的。不用害怕。” 李晓晔握着许魏洲的手点头,再次致歉,“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如果我能勇敢一点,那个女孩也许就不会死。对不起……” “不用过分自责,我们会把那个人渣绳之以法。”陈稳拍了拍李晓晔的肩膀。 “林枫松,吃完晚饭过去传讯杨明硕,如果他不配合,就押过来。”许魏洲命令。 “得令,组长英明。”林枫松被杨明硕刁难在前,跟踪他看他恶形恶状几天在后,早就憋着一口气要治他了。 “许警官,我看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啊?”杨明硕揉揉自己被押来还酸痛的肩膀,冷笑着看着许魏洲,“我说过没有证据不要打扰我。” 许魏洲顺手抬起桌面的强光灯照着杨明硕的脸,“我说的话你听懂了么?” 杨明硕被灯光照的睁不开眼,拿手遮住自己的脸,瞬间恼火不已,“你tm的是要跟我玩到底么?” “玩?”许魏洲微笑,“我们刑警从来都是来真的。” “怎么,一个三流小模特嗑药多了死在我床上,你还想赖上我么?” “秦美妍死亡当天白天,你说你去看心理医生对吧?”陈稳发问。 “你们要问多少遍?” “之后去了哪里?” “吃饭,约炮。” “从心理医生诊所出来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比如交通纠纷?”陈稳意有所指。 杨明硕闻言神色一变,但还是强装镇定,“差点撞上一个女学生,给钱了事了,怎么了?” “我对杨先生的眼光很是佩服,仅仅是交通纠纷,给张名片的功夫就知道对方是学生了?”许魏洲冷静地指出。 “她看起来那幅青涩的土样子,我猜她是女学生怎么了?” “那么这个女学生在当晚十一点二十分出现在酒店附近的监控里,一定也是巧合了?”许魏洲抱着手臂,神情悠然。 “那我怎么知道?” “那么出现在你登记的酒店房间里的这个,本该属于这个女学生的手链,又要怎么解释呢?”许魏洲拿起了物证袋。 “白天拉扯的时候挂在我袖扣上了,很奇怪么?”杨明硕强硬地回答。 “谢谢你回答我的疑问。”许魏洲高深莫测的微笑。 “别跟我玩这套,我不会惊慌失措。”杨明硕莫名地烦躁。 “秦美妍有嗑药习惯,所以氯胺酮是她自己携带的对么?” “对,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傻逼,不玩那些。” “那么现场和秦美妍的遗物里都没有装氯胺酮的容器,这点怎么解释呢?” “连一个药瓶都找不到,那就是你们警察无能了。”杨明硕得意。 “谢谢你帮我确认装氯胺酮的是药,瓶。”许魏洲慢慢地说,“所以说本该属于有嗑药习惯的秦美妍的药瓶,是她自己携带自己吃药,那么,请告诉我,药瓶上为什么会有属于你的指纹。” 终于,他拿出了装着药瓶的物证袋,微微一笑,“眼熟么,是不是那晚你找了很久都找不到的药瓶?” 杨明硕一下子愣住,脸色灰败。 “经过鉴证科确认,瓶内残留物是氯胺酮,瓶口形状与秦美妍上颌半弯型伤口吻合,并且留有秦美妍dna,瓶身有你的指纹,我们可以认为,这就是你所说的,药瓶。” “我tm好奇拿起来看看不行么?” “当然行。”许魏洲放下证物袋,“也就是说你承认,这个药瓶就是当天秦美妍带来的药瓶?” 杨明硕自知失言太多,不再说话。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许魏洲冷冽注视杨明硕,“杨先生一再说嗑药行为愚蠢,也就是说你知道过量的氯胺酮会导致死亡,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判断,强迫秦美妍服下过量的氯胺酮,并不是过失,而是故意?” 杨明硕呼吸骤然急促,很久没有回答,突然之间他眼底闪现狠色,“许魏洲,你是打定主意不放过我是吧?” “杨先生你有个认知错误,是法律,不会放过每一个触犯它的人。” “如果你非要揪住我不放,那我只能和你同归于尽了。”杨明硕眼神越发疯狂。 “组长。”陈稳骤然紧张。 许魏洲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森然,唇角的笑容带着嘲讽和肃杀,“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做什么,不过我奉劝你,开口之前想想你的律师都教会你什么?想想你说出的每一个字,自己能不能负责。不用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想告诉你,请。” “组长,队长召集咱们全组有事。”林枫松突然推开门,神色焦急。 “什么事?”许魏洲没有动。 “很着急的事情。”林枫松再次催促。 许魏洲迟疑了一下,站起来很陈稳跟着林枫松走了。 杨明硕本来有点失措地在审讯室里想着接下来的对策,门却很快地又开了,然后“咔哒”一声反锁。 他抬起头,看见来人,一脸不可置信,“黄景瑜?”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黄景瑜慢慢走到座位坐下,神色平静,眼神却像是来自地狱一般,幽深无尽的漆黑。 杨明硕虽然惊慌但还是强撑着轻蔑地笑,“原来——”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分别的场景,我劝你不要往下说。” 杨明硕脸色骤然一僵。 “害怕了,很好,还知道害怕。”黄景瑜淡淡地说,周身散发出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冰寒与杀意。 “看来不需要我再重复之前对你的警告。” “黄景瑜,你现在是警察,这个屋子有监控,你敢把我怎么样试试?” “已经关掉了。”黄景瑜像是说起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杨明硕忍不住身体后撤,紧贴着椅背,“你现在是警察,我不相信你敢。” “那你试试。”黄景瑜甚至对他微笑,只是那个笑意让他胆寒。 “我能先让你们身败名裂。”杨明硕全身僵硬地威胁他。 “你知道要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有多简单么?”黄景瑜缓慢认真地讲述,“我想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 杨明硕脸色惨白。 “不过只是消失太简单了,我怎么会让你这么痛快?出去之后多找几个人保护好自己,请你务必接受我的诚恳建议。”黄景瑜的笑容都像是刀锋一样寒意森森。 杨明硕开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外面有很多人……” “对啊,所以你还能好好坐在这里。”黄景瑜点头,“所以你现在想清楚了么,是继续说不该说的话,还是滚回去好好想办法?” 林枫松一路走在前面拐了两个弯,终于转回头对着许魏洲低下头,“组长,我错了。” 许魏洲脸色骤变。 “我们本来看着监视器,杨明硕说要跟你同归于尽的时候,景瑜大哥让我进去把你们叫出来,我……我看他脸色不敢回绝。” “那你就敢骗我?”许魏洲第一次对林枫松吼出了声。他转身奔到监控室,发现监控已经关掉了,立即跑回审讯室。结果发现门已经被从里面反锁。 他愤怒地一脚踹上门,“黄景瑜,你给我滚出来。” 门很快就开了,黄景瑜平静地走出来,屋内是脸色苍白瘫坐在椅子上的杨明硕。 “你等着做检讨!”许魏洲指着黄景瑜厉声说。 “组长……”林枫松怯怯地说。 “还有你!”许魏洲吼,然后压抑着怒气跟陈稳说,“陈稳,给杨明硕看完记录让他签字。” “好。”陈稳还是第一次见许魏洲发火,站在惊呆的林枫松身前点头。 “你跟我走。”许魏洲看了黄景瑜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39 许魏洲一路沉默地开着车,直到空无一人的外环路,才停车,自己熄火下车,根本没有等黄景瑜的意思。 黄景瑜也默默地跟上他。 路边风很大,遥远的地方城市已经亮起灯火点点,许魏洲迎着冷冽的风站着,仿佛这样才能熄灭心头的怒火。 “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许魏洲回头,怒视黄景瑜。 回应他的是沉默。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警察?”许魏洲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黄景瑜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许魏洲自嘲地笑,转过头掩饰自己眼底的难受,“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打算让我知道当年的一切对不对?” 黄景瑜愕然,“洲洲,杨明硕他说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许魏洲迅速地打断他,他抬眼看天压抑情绪,然后苍白地笑,“我应该谢谢你吗?谢谢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 “别这么说,洲洲。”黄景瑜看得穿他的情绪,只觉得心疼。 “黄景瑜,杨明硕这样的人渣,他当年卑鄙无耻的胁迫你,可是受到惩罚的难道不是我么?”许魏洲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因为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开始渐渐全线崩溃,“被自己深爱的人放弃,承担痛苦的人,从来都是我,不是这个混蛋。” 黄景瑜伸手去拉他的手,却被他打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时的我不值得你相信?当时的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能承担?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在乎自己被人嘲笑被人歧视,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许魏洲睁大了眼睛问,声音几乎嘶哑。 黄景瑜无法回答,他早就已经做了选择。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如果你问我,我任何时候都敢当着任何人的面握紧你的手……”许魏洲艰难地哽咽,“我是个男人,不是要站在你身后被你保护,不是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接受你的施舍。” “洲洲,对不起。”黄景瑜没有任何辩解,只有一句沉沉的歉意。 “在你眼里只要道歉就可以了是不是?我应该无限度的原谅你,因为你做的事情都是为我好?” “洲洲……” “如果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对的很伟大,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许魏洲忍不住朝他吼,眼底忽然之间闪烁着泪光,“黄景瑜,这么多年,这么长的时间,你干什么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被调来到L城,你会想和我再见么?如果你在意我到今天违规去威胁嫌疑人,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联系过我?” 吼出最后一句话的瞬间,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原来他这样的在意。 如果曾经是迫不得已的分离,可是为什么,在之后的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里,他甚至一点点痕迹都不肯给自己,除了漫长的分离和无望的等待,那些年里,他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你是觉得这一切总会改变,总会时过境迁,所以就这样一去不回对么?你相信过我吗?”许魏洲失望地点头,是了,即使那时候年少的情窦初开美好到无以复加,可是每个人都知道不够成熟的年纪感情纵然纯粹却也冲动又脆弱,带着梦幻和遐想却也会被无情的现实摧毁,没有人愿意相信有人能为一段青春岁月中的相遇百折不悔。 黄景瑜沉沉注视着他,眼神心疼哀伤,却依旧没有解释。 “谢谢你终于让我明白,原来当年我深爱的人虽然是无奈离开我,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头,他是那么坚定的要和我分开,因为他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许魏洲一字一字地说,黄景瑜的眼神和沉默,都告诉他,他说对了,这个认知让他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许魏洲深深呼吸平复情绪,慢慢一字一句很用力地说,“我不会谢谢你做的这些,对不起是吧?当年你已经做了决定,我原谅你,我们之间两清了。” 他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接起,那边陈稳的话让他瞬间脸色铁青。 案情在无可辩驳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让人愤怒不已的峰回路转。 杨明硕的心理医生蒋雪莹突然站出来作证,让原本清晰的案情又横生变数。 第二天,杨明硕的心理医生很配合地接受询问。 “蒋雪莹医生,我再次提醒你,这里是刑警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为此负责。” “我知道。”蒋雪莹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很冷静地回答。 许魏洲额头青筋隐隐浮现,“请你再次叙述经过。” “我的家族有震颤病遗传病史,我父亲是需要服用含有左旋多巴的药物的,很抱歉我把给父亲的药和杨明硕的镇定辅助药物弄混了,所以导致了他在当天出现了副作用。” “副作用?” “激动,焦虑,甚至躁狂,大概就是这样。” “姚医生,你觉得这两种药物外观看起来像么?”许魏洲几乎要冷笑。 “我的父亲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服药,所以我换了我平时给病人的药瓶,因为处于隐私考虑,我给病人的药瓶也是没有任何标识的特制药瓶。”蒋雪莹微笑着注视许魏洲,“弄混我觉得也情有可原,当然,这是我的严重失误,对此我不会推卸责任。” “所以你的意思是,杨明硕致使另外一个人死亡的行为,是因为药物致副作用让他失控?” “我不是法医,不能下这样的断言。我只是说出我应该说出的事实,我想杨先生的血检报告也能说明这个问题,我觉得警方的鉴证科应该可以根据残留药物和代谢率推断出他的服药时间和剂量,这些都可以说明我没有撒谎。” 许魏洲看了一眼桌上的报告,蒋雪莹说到了问题的最核心,鉴证科推断的结论是杨明硕的服药时间大约在案发当天下午,很有可能是案发之前服用。 这点真的成了要翻转案情的关键点,上了法庭,脱罪的可能性变得很大。 “姚医生你提供的只是一种可能,虽然左旋多巴的确有各种副作用,但这并不能证明杨明硕就真的出现了以上副作用。” “当然,我们说的都是一种可能,不是么?”蒋雪莹微笑点头。 “姚医生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影响你以后的执业资格?”许魏洲冷声问。 “我知道,这点就不用许警官担心了。”蒋雪莹微笑着站起来,“如果没有什么疑问,那我先告辞了。” “妈的。”这回是陈稳忍不住咒骂,“这个姓杨的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心理医生的段数不低。” “整理审讯记录,做好一切准备。”许魏洲按按自己的额角。 “组长,看守所打电话过来,杨明硕突然不舒服,现在要保外就医。”林枫松小心翼翼地过来说。 许魏洲冷笑,“我看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样。” “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从头梳理,证据链务必严谨。”老陆看许魏洲脸色沉沉,赶紧劝道。 “都休息吧,黄景瑜林枫松写好检讨,明早开晨会读给大家听。”许魏洲冷声说完,自己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组长喜欢什么风格的检讨?”林枫松悄悄问陈稳。 “你师兄我看起来像是会智障到要写检讨的人么?”陈稳看着他冷笑,“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惹组长?” “那你看看景瑜大哥,比起惹他,我宁可惹组长好么?” 陈稳转过去看了看黄景瑜,第一次觉得林枫松说的好像有那么些道理。那天虽然不知道他跟杨明硕说了什么,但是杨明硕被带走的时候明显是气球被戳漏气一样的,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询问杨明硕两次,连组长拿出决定性证据的时候,他都虽然紧张但还是强撑着,大概是心里知道自己家底雄厚,总有办法,可是黄景瑜进去的那么几分钟,就让他的张狂彻底消失了。 “可是我现在的确更怕组长,他居然敢说黄景瑜你给我‘滚’出来,而且景瑜大哥自己都不敢反驳啊。”林枫松补充。 “玛德制杖。”陈稳翻白眼。 第四十章 40 林枫松被陈稳强行拉去请吃了一顿他根本吃不下几个的小龙虾之后,回到宿舍开始绞尽脑汁写自己的检查,一直到半夜两点都没有挤出几个字。 然后他接到了电话,听到那边陈稳说的话之后惊得从椅子上直接倒在地上,揉着半边身子再次感慨“现实生活中”的刑警的生活,简直就是过山车。 “怎么样?”林枫松赶到医院的时候,许魏洲和黄景瑜还有陈稳都已经在急救室门口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群西装革履的人围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 “情况不乐观。”陈稳压低声音对林枫松说。 “怎么回事?”林枫松接到陈稳电话的时候,只听他说杨明硕被人捅了,整个人都懵逼了。 陈稳余光瞥了一眼外面的警车,林枫松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缩在车里戴着手铐,一脸生无可恋平静的男子,“什么来头?” “秦美妍男朋友,守在杨明硕去的那个会所男厕里,趁他没防备,给了他十几刀。全在一个位置上。”陈稳说的时候也有些震惊。 “我操,哥们看起来那么斯文,有这胆色?”林枫松咋舌。 “据说人送来的时候已经脾脏破裂,生命体征微弱了。”陈稳凑到林枫松耳边说,“杨明硕这个孙子,才保外就夜夜笙歌,他妈的谁能想到。” 急诊室门打开,有护士用托盘端着带血的水果刀出来,递给了许魏洲,许魏洲打开物证袋装起来。 转过身示意黄景瑜带着嫌疑人走。 “许警官!”年过半百的男子突然出声,虽然悲痛过度但声音仍旧稳健,“我希望你们刑警队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的儿子是在保外就医期间出的意外,你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先生,请现场目击者跟我回去做个笔录,谢谢配合。”许魏洲平板地回答。 “小郑,你跟去,务必说清楚情况。”杨明硕的父亲挥挥手,然后颓然地继续坐下等待抢救结果。 清晨的时候,刑警队电话再次响起,守在医院一夜困乏无比的林枫松报告,杨明硕抢救无效死亡。 全组上下都蒙上一层阴影,因为秦美妍男友是知晓杨明硕有可能脱罪,秦美妍父母也准备接受杨家的和解条件之后,一时冲动犯下了罪行,为了替女友报仇。至于涉案信息为何泄露,全组人都难辞其咎。 唯一让林枫松有些欣慰的是,这回不只他一个人要检讨了,连组长都要跟着一起全队检讨。 案件的走向完全让人猝不及防,颇有一点天网恢恢的意味,杨明硕终食恶果,可是秦美妍男友的前程也就此断送。 全队对此都很唏嘘。 “组长两天没来了啊?”林枫松感觉组里气氛压抑,悄悄问陈稳。 “嘘——”陈稳压低声音,“内部消息,据说是在全局巡回做检讨呢。” “所以这特么的是谁走漏的风声,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吧,那个心理医生自己就不会出去乱说么?”林枫松咬牙切齿地继续写自己的检讨。 “你说组长怎么都不辩解就顶上了,让检讨就检讨,他平时可不是这性格啊。”夏叶也悄悄地凑过来。 “你们都问我是我都知道怎么地?”陈稳白了他们一眼,一边小心地看看黄景瑜的反应。 “你不是能看出来么,分析分析呗。”夏叶捣捣陈稳。 “我算命的啊?”陈稳不干了。 “大哥,藏着掖着就是你不对了吧,你那一看就是知道了什么。”自从上次姚一乐的出现,林枫松对陈稳深信不疑。 陈稳被烦的没办法,“我只能说,组长乖乖去检讨,你俩违规的事情就能遮过去,你要是觉得他是为了你也行。” 林枫松后知后觉地噤声,夏叶却还是一头雾水。 “小黄啊,来,咱们局里最近迎来了各个边远警队的学习人员,有你们k城来的同事,我带过来见见你。”队长笑呵呵地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一个穿制服的美女。 “我靠,k城的妹子啊,牛啊。”夏叶每次听到k城都是闭眼吹。 “这么好看的妹子分去k城,这世道是怎么了?”林枫松一看就对方就感慨。 黄景瑜听见队长声音才从卷宗中抬头,露出淡淡微笑,“卢泳茵。” “好久不见,黄景瑜。”卢泳茵上前伸出手。 “声音也这么好听。”林枫松有些陶醉。 “这妹子喜欢景瑜大哥。”陈稳凑到林枫松耳边说,“你可以歇歇了。” “我操,这么说一句话你就能看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掩藏的就是爱,你想隐藏,却欲盖弥彰。”陈稳神搓搓地说,“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可惜你是个智障没有微表情,我告诉你,你下一秒就能把我卖了。” “唉,别啊别啊,你不能说一半就算了啊。”林枫松正准备追问,就看许魏洲一身制服风尘仆仆走进来,一脸的疲倦。 他点头跟队长打招呼,“队长,我回来了。” “来给你介绍一下,k城来咱们市学习的卢警官,小黄从前的同事。” “许警官,你好。”卢泳茵主动向许魏洲伸出了手。 “你好,卢警官。”许魏洲握住她的手,却暗暗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小黄,这个卢警官来一次也不容易,这些天你就趁她学习之余,带她到处走走,尽一下地主之谊。”队长笑着说。 “队长,我——” 黄景瑜还没有说完,许魏洲就提前开口,“队长发话了,那我这个组长就给你准假,这几天都陪陪卢警官吧。” “队长,这次不会有结案联谊节目了吧,我能不能申请睡个完整觉?”林枫松忍不住吐槽。 “大小伙子天天就知道睡觉!”队长面色一整,“差点忘了,局长安排了,这次联谊选在ktv,你们年轻人去唱唱歌娱乐娱乐,这个……小黄,你和卢警官也去一起娱乐娱乐,这是命令,都给我认真点。” “我让你嘴欠,你非得提醒他。”陈稳捂住自己的脸。 “夏叶也去,这次有个体育男老师,据说是大学学散打的,你要是想练练我也不拦着你。”队长又重点指示夏叶。 “我就想说怎么单身不能做刑警么?”夏叶一脸wtf。 让全组人生无可恋的结案一联谊准时上演,继餐厅、咖啡厅之后终于有了ktv,林枫松抽空开小差想,总有一天会有水上乐园和桑拿房吧。 夏叶坐在林枫松和陈稳中间,女老师们和组长大人坐在对面,旁边是黄景瑜和卢泳茵,吐槽三人组对于包厢内的奇怪氛围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我忘了问重点了,景瑜大哥对这个卢警官到底怎么样呢?”林枫松在一个美女老师悠扬美妙的贝加尔湖畔里问陈稳。 卢泳茵安安静静地坐在黄景瑜身边,美丽的脸上也没有特别殷勤的笑容,只是偶尔凑到他耳边说几句话,他就礼貌地回答,始终好像都保持着距离。 “你有瞎到这个地步么?”陈稳翻白眼。 “所以你说景瑜大哥心里那个人得美成啥样?”林枫松感慨,“是不是小脸肤白貌美胸大腰细腿长。” “长得么,是真好看。脸不大,皮肤挺白,腿长……腰也细。”陈稳若有所思地小声说。 “所以这特么你都能从表情里看出来?”林枫松惊呆。 陈稳喝一口饮料,继续吃自己的果盘,真的完全懒得理林枫松了。 “哎,你别当果盘杀手啊,你再说说呗。” “所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夏叶实力懵逼,“我感觉自己错过了整个世界,景瑜哥有喜欢的人?卢警官那样能在k城当刑警的妹子都不喜欢?” “男人的喜好是很奇怪的,再说喜不喜欢和在哪里当警察有关系么?”林枫松教育夏叶。 “k城啊,那种地方你给一个大老爷们都扛不住,你看卢警官那个气质,绝对是大风大浪都经过的,还那么漂亮,给谁能不喜欢?” “我怎么就扛不住了?”林枫松不满,“给你你行么,你有人家卢警官那么厉害么?” 陈稳听着隔壁两个智障完全没有重点的对话,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那组长呢,我可是能看出来那个简老师特别喜欢他,你看简老师给他唱歌呢,唱那个梁咏琪的中意他,一脸娇羞的笑。不过我还见过组长和崔魔王特别亲密,所以组长到底喜欢谁?” “我特么是八卦集中站么?我是警界卓伟么?都问我我问谁?”陈稳终于烦躁了。 “败激动——”林枫松被惊得冒了河南腔。 “许警官为什么不唱歌呢?”卢泳茵忽然问,因为正好一首歌完毕,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我不会。”许魏洲礼貌地回答。 “许警官这么年轻就当组长,一定很优秀,学生时代运动神经一定很好吧?”卢泳茵继续找话题。 “还好。”许魏洲淡淡地回复。 “所以为毛卢警官开始和组长套近乎了?”林枫松对画风的变化有些惊呆。 “许警官一定喜欢打篮球吧,我猜那时候男孩子都喜欢科比,穿24号球衣?” 许魏洲唇角的笑意有点微微僵硬。 “聊天模式有点奇怪啊?”林枫松不解。 “我操,k城的妹子简直是福尔摩斯啊。这个我知道,我们全队去组长家里聚会的时候见过他高中时候照片,组长以前篮球校队,穿24号球服!”夏叶激动地爆了粗口,对卢泳茵的崇拜到达了巅峰。 “所以这事情是特么的能用基本演绎法推断的?”林枫松好像听到了一个玄幻的故事。 “我来给大家唱首歌吧。”忽然,黄景瑜幽幽地打断了对话。 “我特么这个夜晚真的太玄幻了,景瑜大哥要唱歌?”林枫松再次惊呆。 悠扬的提琴前奏响起,黄景瑜默默地注视着屏幕,低低唱: 寂寞让人盲 思念让人慌 多喝一点酒 多吹一些风 能不能解放 生活有些忙 坚持有点难 闭上一只眼 点上一根烟 能不能不管 你最近好吗 身体可无恙 多想不去想 夜夜偏又想 真教人为难 你的脸庞 闭上眼睛就在我面前转呀转 我拿什么条件能够把你遗忘 除非我们 从一开始就不曾爱过对方 你的近况 断续从朋友口中传到我耳旁 我拿什么条件可以袖手旁观 除非你说 离开我你从不曾觉得遗憾 第四十一章 41 刑警队永远没有闲的时候,新的案子很快就来了。 林枫松在颠簸的车上睡了一路,下车就被寒风吹醒,虽然天气很冷,扑面而来的臭气也让他瞬间屏住呼吸。 开车的许魏洲锁好车以后,立即走上前了解情况。 近期L城周边城中村环境整治,一个废弃池塘,多年来周边居民向里面扔垃圾、废弃物等物品,政府决定将其清理。 有人在清理池塘垃圾的时候,挖出两条人腿,肢体已严重腐败。突然冒出的尸块,让周围炸开了锅,一时谣言四起,于是干部赶紧报了警。 林枫松硬着头皮跟过去,昨晚他和组长两个人熬夜整理案情,清早就接到报案,他打电话通知其他人以后,就跟着先过来了。 “先拉警戒线,半径大一点。”许魏洲把警戒线一头递给林枫松。 这时候陈稳和老陆也赶到了,他带着口罩面色苍白。 “陈稳别过来了,去周围问问情况!”许魏洲高声说,“老陆过来帮林枫松拉警戒线。” “组长我没事!让夏叶去问吧。”陈稳看夏叶也来了,自己主动走下去,咬着牙靠近。 “于主任,目前池塘里只发现了两条腿是么?”许魏洲问报案的街道负责人。 “我们刚刚开挖没多久,就发现了两条腿,这也不敢再往下了。” 这时候娄清带着鉴证科的人也赶到了。 “池塘水太冷了,娄清你站在岸边指导,其他人跟我下水,寻找其他尸块。”许魏洲神色肃然。 “下……下水啊?”林枫松看了一眼池塘,眼神无比惊悚。 陈稳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没让夏叶来,但对于下水捞尸块他真的有些难以接受,脸色越发苍白。 “陈稳行么?”许魏洲看了陈稳一眼,眼底闪过关心。 人手本来就少,任务又重,陈稳咬紧了牙关点头,“组长,我行。” 许魏洲也不再多说,自己率先下了水。 “我以为这种事情都是有人做的,难道重案组不是应该站在岸边指点江山?”林枫松欲哭无泪,看着老陆也二话不说地跟下去,自己开始做热身准备。 “所以我说你是tvb刑侦剧里的警察,组长这样的绝对主角都下去了好么?”陈稳跳了两下,也下了水。 林枫松深深吸气,跟着下去。 下水的一瞬间,简直是毕生难忘的回忆,就好像一千根针一下子全方位扎向他的腿一样,先感觉到的不是冷,而是剧痛。 然后是瞬间感觉呼吸都被扼住一样,全身开始逐渐从小腿开始凝住,根本难以往下走。 在他就要栽倒的瞬间,有人扶住他。 “别站着,这样很快就不行了。”黄景瑜沉声说。 “景瑜大哥?”林枫松脑子一打结,“你不是放假陪卢警官么?”他说到一半后知后觉地说,“我是不是早上迷迷糊糊也给你打了电话了?” “行了,这么大案子我放什么假?”黄景瑜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开始往前走跟着一起搜索。 臭不可闻又冰冷的池塘面积不小,所有能下水的人都下水开始一点点艰难地摸索,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终于在娄清的确认下,基本打捞完了全部尸块。 等到大家洗完澡换完衣服,喝着附近街道工作人员准备的姜汤的时候,林枫松手都抖得捧不住杯子。 黄景瑜最后一个换完衣服出来,卢泳茵立即端着姜汤过去,冻僵的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卢泳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过来了。 许魏洲打电话向队里汇报情况之后,夏叶也立即端着姜汤给他。 许魏洲动作迟缓地喝了一口姜汤,刚出一口气,卢泳茵却突然站在了他面前。 “卢警官?”许魏洲皱眉,“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不应该。”卢泳茵像是用了很大的忍耐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那么许警官明明许诺放黄景瑜的假,又为什么突然叫他过来?” 许魏洲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林枫松,瞬间明白,却没有辩解,“有重大案情,每个组员都有责任,卢警官也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所以你让他下那么冰的水里去搜证?”卢泳茵瞪着眼几乎是吼的,“你对他为什么——” “卢泳茵!”黄景瑜忽然拽住了卢泳茵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警察的职责是什么你不知道么?” “黄景瑜!”卢泳茵几乎气结。 “什么都别说了,你今天跟过来这件事情就已经很不专业了,你更不应该对我的上司指手画脚。”黄景瑜难得说出一句重话。 “对,是我自作多情!”卢泳茵冷着脸转身就走。 屋内忽然气氛很僵。 “卢警官心疼景瑜大哥了么?”林枫松轻声问,被陈稳踢了一脚。 “所有人喝完姜汤好好休息,等法医那边报告出来,准备摸排。”许魏洲平静地命令,“黄景瑜继续休假。” “组长,我——” “这是命令。”许魏洲不容置疑地说完,然后将手中姜汤一饮而尽,走了出去。 “尸体高度腐败,清理工作十分复杂,现在打捞出来的尸块基本能拼凑一个完整的人,但是目前对确认身份没有任何帮助。”娄清摘掉手套扔进垃圾箱,“还要等dna检测的结果,和之后的进一步尸检。” “死亡时间能确认么?” “很困难,只能有大概时间段,鉴证科没有收集到多少有用的证据。” “确认了死亡大概时间段尽快告诉我。”许魏洲跟娄清点头,然后回了办公室。 “组长,我们分片走访了整个城中村居民,目前没有与死者特征吻合的失踪人口出现。”老陆过来汇报。 许魏洲点头,拍了拍老陆的肩膀,“辛苦了。休息休息,等法医结果。” “组长,死者留下的衣物能辨认品牌的残片,我们也走访了,基本都是些杂牌子,唯一一个可查的牌子,在本地是没有代理商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有可能是流动人口。”林枫松和陈稳跑了一天各个批发市场,累的连站都站不住了。 许魏洲也难掩疲色,“大家都辛苦了,这么闷头找也没有线索,我们现在一是等dna检测结果比对,看能不能确认失踪人口身份,二是水塘周围有一个通讯基站,死者死亡时间确认范围之后,根据这个范围,通过通信运营商尝试筛查进入过这个基站范围的人员。” “要是运气不好dna比对不出来,这个筛查可是个大工作。”老陆叹息。 “这次整治环境卫生挖出尸块,影响十分恶劣,局长给队长下了限期破案的命令,咱们组算是接触现场最清楚情况的,之后队长做了安排,务必和其他组紧密配合,好了,都回去休息,等到检验结果出来,我通知你们。” “组长别扛了,你也休息休息吧,你眼睛都红了。”老陆看不下去劝道。 “行了,别操心我了,赶紧回去看看嫂子和孩子。”许魏洲笑着说。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许魏洲才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卢泳茵这样的姑娘,千里迢迢来这里学习?学习什么?她所在的地方已经教会她够多了,那些无趣的理论和政治学习,不是身在k城的她需要的,更何况,夏叶和林枫松总是会聊起,她是怎样的优秀。 谁都看得出来她是为了黄景瑜来的,她来跟自己理论的时候眼底几乎有泪光,她是真的很心疼那个人。 他嘲笑自己,说了跟那个人再没有关系的,可是还是会介意,在他并不知道的岁月里,有一个这样优秀这样美丽的人深深爱着他。 这个人曾经陪着他在k城并肩战斗,在那些出生入死的危险里,这个姑娘都在他的身边。 电话响起,许魏洲腿搁在办公桌上靠着椅子闭眼睡着,猛然间惊醒过来,接起来,是娄清那边有了消息,他迅速地套上外套跑到了鉴证科。 “坏消息,dna比对不出来结果。”娄清摊手。“死者身高在1米72到1米75之间,体重在70到75公斤,年龄四十到四十五岁。其余可用信息报告里都有。” “死亡时间呢?”许魏洲皱眉,虽然不出意料,但还是失望。 “我尽了最大努力,但是显然这个死者死亡时间超过了一个月以上,我能给你最小的范围也是在五天以内吧。” “行。”比他预估的要强一些。 “分尸工具比较粗糙,就是普通的锯条,斧头,基本排除机械分尸的可能,因为伤口切面很凌乱,嫌犯分尸也不专业,基本就是随便的把尸体切开。” “死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这个还真没有,连颗假牙都没有,也没有陈年旧伤的痕迹。”娄清叹息,“我联络了颅骨研究的专家,看能不能通过他的颅骨数据,根据肌肉走向数据化还原他的面部结构,但是这个也存在误差,而且也耗时比较久。”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许魏洲握了握娄清的手,拿着检测结果离开。 等到接到电话的所有人赶来的时候,许魏洲已经把所有的有用信息都列出来,在白板上做好了案情分析。 “首先早上我把目前情况跟队长做了汇报,队长调集了人手展开全面摸排,夏叶抓紧时间把向周边省发协查通报,根据死者体貌特征,排查失踪人口。然后调取死者死亡时间段内附近最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线索。” “是。”夏叶点头。 “根据死者的衣着情况,基本排除了在大公司工作或者个体老板这种情况,咱们这个排查目标还是主要集中在这些无业人员和零工之中。”老陆分析。 “死亡时间现在确定了范围,陈稳、林枫松跟我去联系通信运营商,看看附近的通信基站有没有突破口。” “好。”陈稳和林枫松异口同声回答。 “老陆经验丰富,比较了解情况,组织其他人开始摸排,大家务必注意流动人口和闲杂人员,不要有漏洞。” “放心。”老陆点头。 等到上午的时候,队长组织全员开了一个会,部署了案件侦破的任务,之后整个刑侦支队大部分人就开始了没白天没黑夜的走访摸排任务。 本城排查完毕之后,所有人开始向周边城镇辐射摸排,及时调整了侦查方向,扩大了侦查范围。 在两周的全员艰苦努力之后,终于确定了死者身份,来自h城的无业游民宁飞。 死者身份确定之后,他的周边关系网也终于浮现。 为了尽快破案,已经在外奔波许多天的许魏洲和老陆还有陈稳、林枫松在死者老家h城汇合,根据他的打工情况以及人际关系网,辗转三个省六个市继续进行了大量的走访摸排,调取有关证据,最终通过综合串并分析,最终确定L城周边临河镇外出务工的孙建明,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针对嫌疑人的侦查和追踪没有一刻停歇地继续着。 黄景瑜在许魏洲下了命令之后只休息了三天,就没有再陪同学习的卢泳茵,而是始终在后方为他们提供支援,及时整合信息,分析案情,为在前方奔波的小组其他人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支持。 赶路的到天色暗下来,许魏洲将车停在高速公路的休息站,让大家休息吃饭,他每次精神紧绷的时候就胃不舒服,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就出门去抽烟。 公路边的小餐厅门面老旧,店老板在放着年代久远的情歌。 音乐开始的时候,他站在有些冷的夜风中,点烟的手微微停顿,然后才点燃了手指的烟,默默吐出一口,凝视着远方。手机忽然间响起,是黄景瑜,他接起来,没有任何寒暄,“是我。” “组长,你们吃饭了么?” “吃过了,有什么情况?”他简洁不带感情地回答。 “根据孙建明的家人说,他一个月离开以前带走了家里银行卡,我查了银行卡的取款记录,最后一笔取款是在半个月以前,地点是p城四平镇的一个工行ATM机。具体地址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好,我知道了。” “组长,最近一直在降温,记得穿厚点。” “没有情况要汇报我就挂了。” “等等——”黄景瑜有些焦急地出声制止。 两个人忽然之间就沉默了,店老板在放的歌曲在夜里冷冷的空气中幽幽回荡。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想要全面占领你的喜怒哀愁,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于我,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么,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只想爱你的我,太想爱你的我……” 歌声在安静的夜里太过清晰,电话那边的人也一定听到了。 许魏洲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音是哑的,“还有事?” 黄景瑜很认真地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魏洲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挂了电话,那句嘱咐却始终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 确定了嫌疑人的行踪,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追踪过去,通过缜密侦查和蹲点守侯,在p城警方的大力协助下,最终将犯罪嫌疑人孙建明抓获归案,经过审讯,犯罪嫌疑人孙建明对杀害宁飞并且分尸抛尸的事实供认不讳。 等到许魏洲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回L城的时候,所有人都因为将近一个月的连日奔波满脸沧桑,一身狼狈。 他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黄景瑜,两人目光相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这二十多天的时间,他一直辗转各个城市,只能在电话里听到对方的声音。 从来只有简短的案情交流,和为数不多的寒暄叮嘱 直到真的见到这个人,才发觉自己的想念已经快要将他淹没。 这个人分明是守在组里支援,却比他这个在外奔波的人瘦了更多,一张脸上全是熬夜的倦容。 他无法面对那个人眼睛里藏不住的心疼,也担心自己的眼睛里泄露出了同样的情绪,只能默默低下头。 “组长赶紧坐。”夏叶给许魏洲拉开了凳子,看他没有动立即说,“你放心坐,你走这段时间景瑜哥每天都给你擦桌子椅子,干净的很。” “夏叶你还好意思,从前我们出去回来,桌子椅子的灰都能画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指着景瑜大哥打扫卫生?”陈稳吐槽。 “我有那功夫不如多破点案子好么?”夏叶回嘴,她最讨厌做家务了。 “我现在就想睡个好觉。”林枫松瘫在椅子上,“基本每个夜里都在路上赶路,我真的快成废人了。” “赶路都是师兄在开车呢,你在车上没睡么?”陈稳白了他一眼。 “我是比不了师兄高风亮节,我在车上那也算睡?哥们你在我肩膀上也没少睡觉啊。” “我不休息好怎么办案?” “哎,这一次咱们收获真是不小,这个孙建明和宁飞啊,之前在一起就没干好事,俩人一起抢劫盗窃好几起,分赃不均起了争执一个把另一个杀了分尸,我们破分尸案的时候,还顺便破了抢劫案。也不枉我们风餐露宿这么久。”林枫松兴奋地说。 “路边的旅店怎么着你了,风餐露宿呢还。”陈稳嘲笑他。 “你俩别斗嘴了,这是不累么。”老陆笑了。 “老陆,早点回家陪嫂子孩子吧。”许魏洲强打起精神,“陈稳、林枫松也回去休息,我去跟队长汇报一声。” “组长,案子的全部情况我已经整理出来了,你们刚赶回来实在太辛苦,不如我先把报告交给队长,你们休息一下再汇报。”黄景瑜忍不住出声。 许魏洲看了他一眼,略略思考了一下,点头,顿了一下又说,“你交了报告也去休息吧,这些天你辛苦了。” 许魏洲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力气去做。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已经从早上九点多睡到了下午,要不是手机执着地在响,他根本醒不过来。 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k城,他思考了一下,接了起来。 “许警官你好,我是卢泳茵。” “你好。”他并不惊讶。 “我的学习已经结束了,在离开之前,想约你吃个饭。” 许魏洲沉默了一下,按按因为睡太久有些闷的脑袋,“卢警官,我觉得不用这么客气,既然要回去了,还是和你想见的人一起吃饭比较好。” “许警官,我是很认真地想请你吃个饭,请不要拒绝我。”卢泳茵说的很诚恳。 许魏洲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好,那稍等我洗漱一下。” 许魏洲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了衣服赶到约定的餐厅,卢泳茵已经等在那里。 “不知道许警官喜欢吃什么,我自作主张点了些菜。”卢泳茵微笑。 “卢警官,你不用这么客气。”许魏洲礼貌地说,“这一餐还是应该我请,是我应该尽地主之谊。” “其实是我很抱歉,那天我不应该跟你吵架,更不应该对你的行动指挥指手画脚。”卢泳茵有些惭愧地笑。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许魏洲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懂得卢泳茵的心疼,那天他自己也在冰冷的塘水里站了好久,明已经冷的要死,却还是想着那个人的感觉。 “你不能。”卢泳茵惨淡地微笑。 许魏洲微微怔住,然后沉默。 卢泳茵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抬头注视着许魏洲的眼睛,眼底全是复杂的感情,有悲伤,有心疼,也有怅然和酸楚,“抱歉我不是指责你,我是很认真地告诉你,你不能。” “我很抱歉。”许魏洲点头。眼前这个女孩子眼里满满的情感真的让他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他自嘲地想,卢泳茵果然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 “我想了很久,觉得有些事情,在我回去之前,应该告诉你。” 许魏洲直觉地想要回避,他打断她,“卢警官,我觉得……” “你不敢听么?”卢泳茵紧紧盯住许魏洲,直接地反问。 许魏洲看到她眼底的坚决,暗暗吸气,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好,你说。” “我们这一行跨省的调动有多难,你知道的吧?从k城调来L城这种地方,你觉得要怎么样才够资格呢?如果不托关系,不动用非常手段,只是跟自己的上司提出书面申请,有多少可能?” 许魏洲抬眼看卢泳茵,她的话里透露出不寻常的讯息。 “我不小心听到过他和局长的聊天,局长说要走总有个理由,在哪里不是维护正义保护人民,我居然听到他那样的人说,他当然要维护正义保护人民,可是他有个一定要保护的人。”卢泳茵苦笑,“白痴才会用这种理由请调吧?局长说年底想提他做副队,一直在挽留他,他都没有心动,还是交了申请。” 许魏洲依然是笑,笑意越来越淡,整个人好像僵在座位上一样,一动不动。 “一张申请书当然不够,二等功三个字,你知道是怎样的分量么?” 许魏洲沉默了,只觉得自己头皮有点发麻,后背也在冒着冷汗,头脑开始有些混乱,好像接下来卢泳茵要说的话,会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内容一样。 “在来L城之前,他去执行特殊保密任务,整整消失了半年,等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送他去抢救的路上。”说到这里,卢泳茵像是要用尽很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平静一些,“当时我帮忙抬他上救护车,那么短的时间,他的血连我的衣服都浸透了。他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十几天,我接到过三次病危通知。可是接到调令,他才出院两个月就坚持要动身。他不过捡回这条命半年,你就让他泡在那么冰的水里搜证,你是真的……不可能体会我的心情。”卢泳茵说着说着,终于哽咽。 许魏洲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再也挤不出笑容,耳边不知为何有嗡嗡的响声,呼吸突然间开始变得困难无比,他发觉自己要很慢很慢才能听懂那一字一句是在说什么。 “他去出任务之前,把钱包交给我,说他也许回不来,我以为他是要我把那个交给他喜欢那个人……”卢泳茵眼底闪着泪光,“可是他跟我说……要是他回不来,就让这个陪着他,回不来就别让人家知道了,别让人家伤心。” 许魏洲蓦然想起了他质问黄景瑜这些年干什么去了,如果真的在意过为什么没有联系过自己的时候,他苦涩的眼神,瞬间觉得无法呼吸。 “我以为他可能挺不过来的时候,我希望那个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人能知道,有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深深爱过他,所以我看了钱包……”卢泳茵强忍着泪意,“还记得么许警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认识你,你明白为什么了么?” 许魏洲不言不语,呼吸沉沉。 “你是全系统手枪速射比赛冠军。他在内部网看到你参赛报道那天,就一直在努力回到你身边。” 卢泳茵整理好情绪,轻声继续说,“我今天约你出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他过去的生活。k城虽然有很多传说,但是没有在那里的人,是不可能懂得那种随时准备牺牲的日子是怎样的。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许警官。” 第四十二章 42 番外一: 卢泳茵分配到k城的第一天,拿着自己档案站在陈旧的办公室里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灰头土脸穿着黑衣服的人走进来,虽然浑身狼狈不堪,但他神情淡定目光坚毅,不仅仅是脸长得很好看,身上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沉稳气场。 “新人啊,欢迎。”他笑的那个瞬间,卢泳茵想,没有人会不爱这个笑容。 后来她才知道他左边衣袖上过深的颜色全是血,肩上带着伤追逃,翻山越岭。 在k城,这些都是家常便饭,这里是反恐一线,每个人都是过着时时刻刻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牺牲的日子。 即使是作为内勤,她也时刻都能感受到这里的压力与沉重氛围。 因为这里针对政府机关的袭击猖獗,连他们所在的刑警队都一点也不安全,不知道哪一天会有哪个人突然手持武器冲进来,不知道哪天一个包裹装着炸弹放在自己桌子上。 等他洗干净了仆仆风尘,包扎好伤口再回来,她看着他有点发呆,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是的,男孩子,他的眼睛里,有清澈的光芒,唇角,有温柔的弧度。 他面容清秀,身姿挺拔,像是西北路边迎风伫立的小白杨一样,沉默,顽强又是荒芜之中最耀眼的颜色。 黄景瑜。她看着他的资料,想,这个名字真好听,就像他的人一样,有种特殊的气质。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每当繁忙的工作有空闲的时候,她总喜欢研究他。其实能见到他的时候真的不多,因为他总是很忙很忙,不眠不休地侦查,披星戴月地赶路去追捕。 他好像从来不怕危险,任何时候都冲在最前面。 他勇敢也顽强,像是最勇猛的战士,又有孩子一般的赤诚。平时的待人接物都能看出他懂得人情世故,但他一点也不世故。 有时候难得闲下来,也能听见他在队里跟大家讲笑话,他自己笑的时候,会露出顽皮的小虎牙,眼睛里闪动着无限神采。 偶然间她曾经听见过他打电话给父母,嗓音很温柔,忍不住偷偷想,他如果喜欢一个人,会用怎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其实他也对人有距离,好像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是不给人看的。 她是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其他人都亲切地叫她茵茵,只有他不一样,永远是端端正正地叫,卢泳茵三个字。 她为了这点距离,懊丧了好久好久。 有一天,警务系统的全国比赛公布了结果,他们向来是距离这种比赛十分遥远的,因为没有人有心情和时间去参加。她毫不怀疑他如果去比赛肯定也是佼佼者,他大概是想去的吧,因为他对着那篇报道看了很久很久。 她感觉得到他对于这份工作的热爱,虽然并没有狂热的表现,但却有刻入生命的坚持。然而有一天,她去跟局长送材料的时候,却听到他向局长提出请调。 “怎么,嫌这里太危险?”局长很欣赏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这样想的。 “不是,有很重要的原因。”他坦坦荡荡地回答。 “L城?谁不想去?”局长冷哼,“要走总有个理由,在哪里不是维护正义保护人民?” “既然您说在哪里都一样,那我去了L城,也还是我。”他不卑不亢,平静从容。 “你这是要我给你开后门么?”局长惜才,但为人刚正不阿,“这不可能。” “我就是请您收下我的报告,走正常程序吧。”他回答的坚定。 “我和你们向队商量过,年底打算提你当副队,这样你也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理由呢?你跟我说实话,我就收下。”局长问的不容置疑。 他沉默了很久,说,“我除了要维护正义保护人民,还有一个一定要保护的人。” 卢泳茵当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呆掉了,心酸的好久都缓不过神。 原来他心里有个人是这样的,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努力实现着自己的坚持,沉默着坚硬如岩,把那个人放在自己的盔甲里保护的密密实实,为了回到那个人身边,愿意用尽一切努力。 “胡闹!”局长拍了桌子,显然不满意答案。 “局长,我心意已决,谢谢您这几年的栽培和关心,让您失望了。” 卢泳茵苦涩地想,为什么一定要说出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处事的风格。 突然有一天队里气氛紧张了起来,她发现他在整理东西,桌面收拾干净了,好像要远行。 她觉得不安,因为这是不寻常的信号。 夜里她加班完遇见他来办公室,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在队里院子里,那天月光很皎洁,她忍不住问,“明天你要出任务么?”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了然,心瞬间沉到无边无际的深海里,他要去执行很危险的任务,这些都是高度保密的。 “你不是有要去保护的人,为什么要答应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她心里太慌乱,冲动地就问出口。 他怔了一下,很快微笑,“秘密。” 她只觉得眼眶酸痛,原来即使这个人从未靠近过自己,喜欢上他也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他却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表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怅然,“不知道这样好看的月亮,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他脸上有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眼底有她永远无法企及的温柔,他应该是想起了那个身在L城的人吧,所以在告别的时刻,才会这样恋恋不舍。 卢泳茵知道自己不能哭,所以拼命地忍着眼泪。 “卢泳茵,帮我个忙吧。”他拿出自己的钱包,“本来打算放在抽屉里锁起来,但是……”他没说完,想了想,继续说,“如果我回不来——” “要我帮你交给那个人?”卢泳茵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哽咽。 “不。”他还是笑,笑意中却多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到时候把这个放在我旁边,要是不能回去,何必让他知道呢?” 卢泳茵接过钱包,那是个很旧很旧的钱包,用了很多年,但是保护的很好。她观察过的,他根本不用钱包,平时都是随手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这个钱包,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那天以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卢泳茵在日复一日的不安和惦念中守护着那个钱包,她甚至会偷偷祈祷,让他安然回来,能去和自己心里的人相聚。 因为看过他放一个人在心里的样子,她连嫉妒都没有了。 再见到他的那天,是半年以后。 跨区的大型联合反恐行动,凌晨时分发生了激烈的交火,等到天边泛白行动结束的时候,救护车的鸣笛让人内心不安。她看见队里的人抬着他神情凝重地飞奔向救护车车,连忙跟着冲过去帮忙把他抬上担架。 只是这么短短的片刻,她的手上和衣摆,就沾满了他的血,温热的血液在空气中迅速变冷,她只觉得自己看着他苍白的、毫无生气的面容,头脑都是空的。 去医院的车程漫长的让人心慌,山路颠簸迂回的可怕,他们紧紧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路赶到,看着他被抬上推车,一路冲进抢救室,沿途的地砖上也滴了一路的血。 抢救的过程就像一场噩梦,她和几个队员守在门口,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等来了紧急援助的专家,等来了全局血型合适的人排队献血。 他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个月,期间数次病危,又数次转危为安。 她中途回过一次队里,找到了他交托的钱包,在他昏迷的时候放在他的手里,握住他的手,希望他能感觉到,为了自己一直想见的人,坚持下去。 情况最严重那次,她打开了他交托的钱包,因为她想那个人知道自己曾经被他这样深深爱着。然后,她发现了他藏了太久的秘密。 钱包里有一张照片,上面的他还是学生时期,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搂着另外一个男生亲密无间,两人的校服内都穿着篮球队服,笑的灿烂无比。 她从来不知道,他也会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灿烂无忧笑容。 黄景瑜只见过她整理各种分析资料,大概不知道她作为刑侦专业的优等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根本不会注意她也看了那篇报道,她只是花了一点时间就回忆起这个人,全系统比赛合照最角落里那个站的很直,很出众的人。 简直没有任何悬念,她在黄景瑜逐渐清醒后,去查了系统,那个人是L城刑侦支队的人,卢泳茵对这个名字映像很深,许魏洲。 曾经那个穿着24号球服的英俊少年。 后来局长批准了请调报告,甚至亲自帮他联络了L城刑侦支队,向对方推荐。 他出院后,复健了两个月,每天都很辛苦,但他从来都不肯多休息一会。 她知道,他归心似箭。 送别的那天,她没有去,害怕自己哭,队友回来告诉她,黄景瑜让大家帮忙带给她一句谢谢。 这个人,卢泳茵藏起自己的泪意微笑,果然是什么都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就保持着距离,可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连让自己死心,都这么诚恳。 第四十三章 43 许魏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餐厅的,他在深夜里开车疾驰,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去找黄景瑜。 他是用力地砸开他宿舍门的,对上他错愕的脸,他走进去,甩上门,几乎是用恶狠狠的声音低声说,“你的钱包呢?” 黄景瑜愣住,没有动作。许魏洲自己开始搜他的身,不顾他的抵抗硬是摸出了那个陈旧的钱包,他眼角微微抽搐,手指努力镇定地打开钱包,只觉得夹层里的照片一瞬间灼痛了自己的眼睛。 钱包还是他送的那个礼物,照片上是当年的他们,穿着傻气的蓝白色校服,搂在一起笑的无忧无虑。 他抬头,盯着他硬声说,“把你衣服脱了。” “洲洲?”黄景瑜愣住,并没有动。 “这是命令!”许魏洲再一次吼。 “这是什么命令?”黄景瑜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淡淡地回绝了他。 “黄景瑜!”许魏洲红着眼嘶吼,“我说把你的上衣脱了!” “别闹了!”黄景瑜皱眉,罕见地加重了语气。 许魏洲再也不说什么,咬着牙伸手去掀他的黑色制服t恤,黄景瑜察觉他的意图,立即去制止他。两人都是警察,动了真格在缠斗,各种招数都上了,最后还是黄景瑜心软,担心伤到他,一个不小心,t恤被掀了起来。 许魏洲重重地愣住,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作。 三处明显痊愈没有很久的枪伤,两处相距很近在腹部,一处在胸口。 他咬着唇颤抖着手轻轻去抚摸那些伤口,手指几乎没有办法控制,就好像自己也被人在胸口开了一枪一样,汩汩的鲜血从心口涌出来,痛的无法自已。 黄景瑜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低低地安慰,“都好了。” 一滴眼泪从眼角逸出,许魏洲狠狠地抽回手,用手掌用力擦去,把钱包扔回给他,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 转身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模糊变形,他连路都看不清楚。 此时此刻才从那种根本无法反应的剧烈痛楚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越来越难忍,越来越无法呼吸。只差一点点,这个人就从他的世界里就此消失,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再也没有任何能够重遇的机会。 那些怀着难言痛楚熬过的日日夜夜,固执地违背父亲的意愿做了警察,不肯对自己承认,还是深深记得自己说过想要保护这个人的承诺,不肯承认也曾经几乎卑微的希望,在这条同样的路上或许有机会再遇见,这一生能有再看一眼这个人的机会,可是原来只差一点,他就连这一眼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自己选择了做警察,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就这样某一天,消失在那个边远的城市,从此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他的存在。 他什么都不肯解释,什么都不肯说,这些几乎要了他命的伤痛,他都只字不提,只是默默地站在自己的身后,这些重逢的日子,无论自己怎样推开他,都没有后退过一步。 原来这样的距离,是他用命换来的。 行至门前,手放到门把手上的瞬间,泪滴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突然顿住。 他曾经那样期盼过有一天能重遇,在无望的等待中苦苦煎熬。 现在这个人就好好地站在他身后,为什么还要这样固执这样别扭,他一身伤痛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为什么自己不是去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明明,他一直都这样深深深深爱着他。 他转过身,猛地冲回去狠狠抱住黄景瑜的脖子,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他吻得很用力,像是要吞噬他所有的呼吸一样,激烈地在他唇间辗转。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这个人还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才能平复自己心里强烈的恐惧和深深的痛楚。 黄景瑜愣了一秒,然后也用力地去吻他,像是要用尽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热情。直到尝到咸涩的泪水,他才捧着他的脸,竭力平复自己剧烈的呼吸,低喃,“别哭,洲洲……” “黄景瑜,你这个傻逼。”许魏洲连声音都在颤抖。 “嗯,我是。”所以才让你一次又一次伤心。 许魏洲抬眼深深注视着他,没有再说话,曾经所有死死压抑的感情都再也掩饰不住。 他看着他睫毛上沾着晶莹泪水的样子,那双盛下漫天星光的眼睛终于重新注视自己,忍不住吻上去。 许魏洲闭上眼,呼吸颤抖地任他吻上自己的眼睛,鼻子,再次回到嘴唇。 终于有机会,在重逢之后,这样好好地亲吻彼此。 呼吸交缠在一起,身体没有一丝缝隙,拥抱的无尽热烈,吻得专注缠绵。 不知是谁先开始,一个吻就像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熊熊的火焰。 许魏洲的手抓住黄景瑜t恤的下摆,手指顽皮地伸进去在他的腹肌上留连,嘴唇也游走到他的脖子上用了力气啃咬。 黄景瑜的手在他光滑的背脊上游走,半拖半抱地将他带到床边,搂着他倒下去,两人陷在床褥间,吻得难舍难分,很快就衣衫不整。 即使分离那么久,两人的默契也依然无可比拟,不需要谁真的再说抱歉,也不需要谁应允我们和好吧,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所有的亲密又重新从身体深处里汹涌而出。 “我要在上面。”许魏洲忽然气喘吁吁地闷声说,他眼角也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耳朵红的更是快要滴血。 多年后又旧事重提,还是那样倔强可爱的表情,黄景瑜看他越发觉得可爱,忍不住去轻咬他通红的鼻尖。 “听见没有?”许魏洲捶他。 黄景瑜低着头看他,无限心软,他终于安心地在自己怀抱里,让他一下又怎样呢? “好。”他温柔地低语,又去吻他,手指顺着他的肋骨缓缓向上游走。 “唔……”许魏洲因为敏感处被抚摸轻轻抽气,懊恼地说,“我是说真的在上面!” “我说好。”黄景瑜真的抱着他翻身,让他在上面,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背,躺在那里真的完全不抵抗,神色温柔的可以滴出水。 许魏洲俯下身去吻他还呈现着粉红色的伤口,突然觉得心口还是在钝痛。 “痒。”黄景瑜轻轻推他。 许魏洲固执地亲吻他每一处伤口,从胸口一直到腹部,一直反复吻了好久,让黄景瑜几乎难耐地捧起他的脸吻他,咬着牙嘶声问,“你到底要不要?” 许魏洲抱着他再次翻滚,躺在床上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间,闷声说,“这次让你吧。” 黄景瑜低低地笑开了,温柔吻着他的脖子坏笑,“你心疼我啊?” “不要就滚蛋。”许魏洲推他,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修长优美的背脊完全展现出来,皮肤泛着情欲的粉红色。 黄景瑜低头去吻他背上的细小伤痕,在他轻微的颤抖中,埋首在他颈间啃咬,手指沿着他的牛仔裤边缘伸进去,抚摸他浑圆挺翘的臀。 “来了啊,别害羞哈。”他在他耳边坏笑着,声音温柔又性感。 “你好烦!”许魏洲的声音因为他的游走的手微微变调,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抽气声,这些细微的声响,毫无疑问地唤起黄景瑜更深的热情,让他更加努力地取悦他。 “转过来看着我。”他抱着他转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是深潭一样,只映着自己的影子,满满都是热情。 许魏洲看黄景瑜的眼眶颧骨也是一片粉红,忍不住去亲吻那片太过美好的颜色。 两人的身躯紧紧纠缠在一起,所有的热情都在亲吻和抚摸之间释放,像是要燃尽所有的爱恋,好让彼此化作绚丽的花火,在瞬间成为永恒,从此再也不分离。 支队宿舍的床太窄,两个高大的男人挤在一起有些艰难,黄景瑜为了让许魏洲睡得舒服点,基本上是让他半个身子都在自己怀里的,所以他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清晨的时候,他模糊中睁眼,发现许魏洲已经醒了,静静地在他怀里,手指尖却在胸口的伤痕周围,微微发颤地去触摸,好像还是担心会痛一样。 他只觉得心头微酸,又很柔软。 那些过去的漫长岁月,再苦再难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人,又回到了他身边,只要有他在,哪怕这一路再多风雨,都没有关系。 “你醒了?”许魏洲抬头看他,好像隔过了多年时光,还是当初那个眼睛里有温柔星空的少年,看他的眼神温柔无比,唇角的笑意也带着微甜。 黄景瑜微微挑眉,他明明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心跳。”许魏洲瞬间明白,躺在他胸口懒洋洋地回答。 黄景瑜伸手去摩挲他后颈短短的发梢,许魏洲微微眯眼,很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像一只大猫一样。 “痛么?”黄景瑜想了想,忍不住问他。 许魏洲沉默良久,闷闷地说,“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黄景瑜笑了,久违的小虎牙露出来,“你耳朵红了。” “闭嘴。”许魏洲又是沉默好久,接着说,“卢警官今天要回去了,你不去送送?” “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酸?”黄景瑜挑眉。 许魏洲推开他,翻身爬起来,动作一大忍不住微微皱眉,但还是咬着牙站好,“再不起床迟到了,小心扣你全勤奖!”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送她?”黄景瑜躺在床上看着许魏洲穿衣服,很享受的表情。 几年的刑警生活,许魏洲起床穿衣十分迅速,美好的风景很快就消失了。“我才不做那种只有女人会做的事情。” 黄景瑜笑出声,伸手,“哎,拉我起来。” 许魏洲伸手,还没被他抓住又很快抽回来。 “有点诚意行不行?”黄景瑜无奈。 许魏洲看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根本不上当,去洗手间之前飞快地掀开了被子,然后自己迅速冲进洗手间关上了门。“科科科科科——” 再次听到这样的笑声,黄景瑜竟顾不上冷,瞬间愣在那里,心头涌起无限的感动。 他终于等到了,不是么。 等到两人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准备出门,许魏洲忽然回身抱住了黄景瑜。 “怎么了?”黄景瑜抱着他温柔地问。 “重逢之后这么久,都没有好好抱抱你。”许魏洲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低声说,“这一次再也不要推开我。” “好,永远都不再分开。”黄景瑜认真地承诺。 第四十四章 44 林枫松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不同寻常的场景,一边瞪大了眼睛一边用手捣正在付钱的陈稳。 “你能不能好好打你的饭不要烦我?”陈稳不耐烦。 “别急着端你的小面了,你瞅,那不是组长和景瑜大哥么?”林枫松大惊失色地看着许魏洲和黄景瑜说笑着一起进了餐厅。 “你说我是不是这趟外勤出得太厉害,还没有缓过来出现幻觉了?他俩之前认识,我以为是闹掰了或者结了仇,在组里一直都不冷不热的,景瑜大哥可能是理亏的那个吧,我看他比较讨好组长,昨天组长还爱答不理的呢,可是今天怎么感觉重归于好了?” 陈稳终于付钱完毕,端着自己的小面懒得看林枫松自己走了。 许魏洲回头和慢自己半步的黄景瑜笑着说了什么,就自己去找座位了,黄景瑜正好走到林枫松后面排队。 “景瑜大哥。”林枫松笑眯眯打招呼,然后在震惊中端着自己的豆浆包子走到陈稳对面坐下,还是注意着黄景瑜。 只见他点了小米粥和包子还有豆浆和小菜、白水煮蛋,然后端着走到了许魏洲面前坐下,还把小米粥亲手端到了许魏洲面前,给他把汤匙都放进去,又低头开始剥水煮蛋。 “咱们出去这二十来天那些汇报调查结果的电话能说些啥,师兄和景瑜大哥突然之间就冰释前嫌,亲密无间了?擦桌子打扫卫生这么管用么?”林枫松百思不得其解,眼看着黄景瑜把剥好的白水煮蛋递给了许魏洲。 陈稳一边吃面一边无奈地看他,暗暗翻了个白眼说,“你的卢泳茵女神已经学习结束了,据说今天要走,回k城去了,你要不要去送?” 林枫松十分惋惜地叹息,“人家明摆着是想景瑜大哥去送的,我就不去给自己添堵了吧。” “算你脑子还没有坏完。”陈稳嘀咕。 “哎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说景瑜大哥是怎么就和师兄好成这样了?”林枫松依然在迷惑,回头一看发现黄景瑜咬了一口的包子许魏洲丝毫不介意地接过去尝了一口,黄景瑜还看着他笑。 这其中最让他震惊的是,景瑜大哥笑了,景瑜大哥笑起来居然那么好看! “他相亲的时候要是这么温柔的笑一下,整个小学的女老师都能跟着他跑了。”林枫松感慨。 陈稳把林枫松的脸掰过来,“你能不能少看人家两个好好吃你的饭?知道我们家隔壁爷爷为什么活一百岁么?” “为啥啊?”在林枫松专注答案的时候,许魏洲把白水煮蛋的蛋清自己吃掉,蛋黄塞到了黄景瑜嘴里,然后笑的很温柔。 “因为少管闲事!”陈稳拿起林枫松的包子塞进了他嘴里。 许魏洲和黄景瑜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是个非比寻常的场景,对两人第一次外勤就动过手这件事记忆犹新的夏叶纵然再迟钝也惊了一下。 尤其两个人是说笑着的,毕竟昨天组长回来的时候,知道景瑜大哥给他擦了那么久桌子都表现得不冷不热的。 可惜还来不及八卦,队长就驾到了。 “局长今天会上表扬了咱们支队,之后队内也会对相关主要办案人员进行表彰,我这会过来,是来通知你们一下。”破了案子,队长进二组办公室的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队长,您能放过我们不要结案联谊么?”林枫松苦着脸。 队长面色一肃,“大小伙子联谊有什么好推脱的,这是局长对咱们支队单身汉的关怀知道么?” “队长,有那时间我们都宁可多睡一会吧。”陈稳也忍不住小声说。 “陈稳你除了吃和睡,业余时间还有别的么,上次体能测试成绩不好吧?”队长不满。 “得,撞枪口上了。”陈稳闭嘴了。 “不过我今天来是通知别的事情,咱们队好久也没举行岗位比武了,明天晚上,能到场的都不许缺席,咱们整个队几个组之间来比比擒拿格斗。”队长通知完就去其他组继续通知了。 “我宁可去联谊好么。”陈稳小声嘀咕。 “哎,这个好,这个好。”夏叶一听来了精神。 “得了吧,咱们队唯一能跟你过两招那四组的妹子出外勤去了,你晚上估计就闲置了,整理资料的妹子估计经不起你一拳。”林枫松遗憾地拍拍夏叶肩膀。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夏叶在组里从来都是当汉子用的,上季度岗位比武时候,夏叶可是赢过三组、五组汉子的人。”许魏洲笑着说。 夏叶冲着林枫松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三组技术科来的那哥们吧?五组是不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那个?”林枫松吐槽。 “那你不管,人家夏叶怎么着也是赢了,你要不跟她在一个组,你也不是对手。”陈稳拍拍林枫松肩膀。 “咱们这次还是田忌赛马策略,其他组不担心,四组有咱们支队‘战神’,全国散打冠军,林枫松上去就行了,别在高手这费劲。”夏叶摩拳擦掌开始支招。 “这次不用,大家按实力找对手就行,至于高手——”许魏洲笑着拍拍黄景瑜的胸膛,“就交给你了。” “这么相信我?”黄景瑜看着许魏洲挑眉。 “我想你当学生时候就那么能打,总不会这些年退步了吧?” “行啊,让你巩固一下对我的光辉映像。”黄景瑜拍拍许魏洲的胸膛。 两个人开玩笑的时候,都有一种旁若无人的亲密。 夏叶轻手轻脚地退散到陈稳和林枫松之间,“为什么我感觉睡了一觉醒来,好像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变化了?你们觉不觉得组长和景瑜哥一下子变得关系好好。” “我不是警界卓伟,别问我。”陈稳立即远离无知群众。 “我和你有同样的疑问。”林枫松特别诚恳地回答夏叶,“我觉得咱们办公室今天都一下子洋溢着特别温情的氛围。” “黄景瑜,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天天帮我擦桌子呢?今天怎么不擦了?”许魏洲见黄景瑜回自己座位,忍不住问。 夏叶和林枫松听到这句一抖,十分担心俩人再因为擦桌子打起来。 “你回来了不能自己擦啊?”黄景瑜抬头看他,眉眼都带着笑意。 “我是组长。”许魏洲微笑。 黄景瑜无奈地笑笑,起来去拿抹布给他擦桌子。 “你擦认真点,有你这么敷衍领导的么,档案夹拿起来下面也擦擦啊。”许魏洲抱着手臂坐在一边指指点点。 “组长,你脸要我给你擦擦么?”黄景瑜笑着拿着抹布往他脸上招呼。 “黄景瑜我扣你奖金了啊!”许魏洲连忙伸出手去挡开,“严肃点,办公室里怎么对待你领导呢?” 原本在小声探讨今天奇迹降临的林枫松和夏叶都直了眼睛。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颐指气使的组长。”夏叶感慨。 “景瑜大哥居然去了,他怎么就屈服了?”林枫松不敢置信。 “我觉得不是屈服……我觉得我有点脑子不够用了,我怎么觉得这感觉好像是宠着自己家孩子那种……”夏叶艰难地寻找措辞。 “我倒觉得像是惯自己女朋友那种。”林枫松无意中真相了。 组长大人虽然说跟去送行是女人的行为,但还是开着车送黄警官去了机场,只是没有下车而已。 卢警官没有穿制服,一身便装看起来更加漂亮,许魏洲默默看着她对着黄景瑜露出微笑,黄景瑜则是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送她进了机场里。 “这些年学会风度两个字怎么写了。”他微微有些烦躁地吐槽着,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谢谢你来送我。”卢泳茵办好了行李托运,转头对黄景瑜说。 “别跟我这么客气。” “是你先对我太客气的呀。”卢泳茵有些俏皮地笑。 黄景瑜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真的很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那时候在医院照顾我,现在……”他踌躇着,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啊,你别把下面的话说出来,这样我会很尴尬的。”卢泳茵自嘲地笑着说,“也不知道自作主张到底对不对,我来这里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看你过得好,我就可以安心回去了。” “不,我要谢谢你,认真的。”黄景瑜认真地说,一路把她送到了安检口。 “嗯,你的谢意我当然要收,这回知道要当面谢谢了。”卢泳茵点头。 “一路顺风,多保重。”黄景瑜知道她要回去面对怎样的危险,千言万语,都成了一句简单的保重。 “那我就,祝你幸福吧。”卢泳茵伸出手,笑容潇洒。 黄景瑜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头。 许魏洲的烟刚抽完,黄景瑜就回到了车上。 “这么快就回来了?老战友不要依依惜别么?” 黄景瑜笑得露出了虎牙,“我要是再多耽误会,你得酸透了吧?” “看来是我碍事了,我要不送来,你就能多话别一会了是吧?”虽然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但不知为什么,卢泳茵这样千里迢迢的探望,苦心的成全,反而让他有点不是滋味。 大概是因为卢泳茵这个姑娘太好了,长得好看,聪明温柔,又是一线的干警,最重要的是爱的坦坦荡荡,爱的没有一丝保留,为了确定自己爱的人幸福可以千里奔波,走的时候也这样大方潇洒。 这样的姑娘,有谁会不喜欢? “你吃醋的样子zen可爱。”黄景瑜坏笑,伸手升起车窗,看看四下没人注意,按住组长亲了一下。 “公共场合!”许组长红着脸推他,瞪眼,“还有,我没有吃醋!是你自己应该想想自己平时为人处世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你口口声声喜欢我,还是有那么多姑娘对你死心塌地!” 刑警队虽然有主攻技术支持的,也有负责写材料的,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擒拿格斗水平很高的。 每一次组织比赛,二组团体成绩也是一直数一数二。 虽然许魏洲的确比不过四组的支队“战神”,但他巧妙的战术排布,直接用本组最弱去应对,团体第一一直都算是胜券在握。 “我怎么这么紧张。”林枫松看着擂台上拳拳到肉的对阵,禁不住有点心虚。 “排给你的就是对方最弱了,你怕啥。”夏叶拍他。 “会不会说话?”林枫松不高兴了,眼看四组战神果然招招狠辣,不由皱起了眉头,“我靠,战神就是战神,我怎么感觉有点替景瑜大哥担心。” “黄景瑜,我们团体第一可是蝉联两个季度了,今天要是输了就扣你奖金。”许魏洲勾着黄景瑜脖子威胁。 “组长最近怎么张嘴闭嘴都是扣奖金?”夏叶不解,“他这对景瑜哥有点苛刻吧。” “我作为领导要高标准严要求,毕竟他是二等功在身的。”许魏洲听到了夏叶吐槽,转过身对她边说边拍了拍黄景瑜的胸,继而对黄景瑜皱眉,“你说你已然功高震主了,怎么平时还不知道多跟你领导搞好关系?” “请问我还应该在哪方面跟领导搞、好关系?”黄景瑜看着他,说话有个微妙的停顿,坏坏地挑了一下眉毛。 许魏洲瞪着眼暗暗拧了他一把。 陈稳默默地退到最边缘的角落。 “组长最近心情好好啊,每天都开玩笑。”夏叶跟林枫松感慨。 “景瑜大哥心情也好好啊,组长怎么挤兑他都不生气。”林枫松也感慨。 陈稳则是嫌弃地挪开更远一点。 第四十五章 45 等到黄景瑜正式和“战神”对决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擅长重拳,腿法就一般,但是没有明显短板,近身肯定要吃亏,你多用你身高手长的优势。”许魏洲给黄景瑜缠绷带的时候叮嘱。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你指导我打架的这一天。”黄景瑜笑着低头看他。 “小心点,他下手重。”等到一切就绪,许魏洲还是没忍住,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叮嘱。 黄景瑜悄悄捏捏他的手心,露出虎牙微微一笑。 结果证明所有人的担心都多余了,黄景瑜一上场就让全支队的人刮目相看。 他来的这段时间,执行的任务很少有近身格斗的必要,所以大家并没有多少机会见识他的身手,而这一次,在枪法震慑了三组全组之后,他的格斗技能震慑了整个支队。 他的格斗风格节奏多变,速度极快,将搏击、散打和巴西柔术做了很好的技术融合,接腿摔和侧踹技艺精湛,拳腿的组合使用恰到好处,比赛开始没有多久,胜局就已经注定。 当天的比赛,他毫无意外地横扫了其他组所有的高手,二组也没有悬念地再次夺得团体第一。 “景瑜哥,你以后就是我的偶像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车轮战战胜了咱们支队的格斗第一、三、四、五名啊!”夏叶的崇拜之情已经无法压抑了,上去只差抱住黄景瑜脖子叫了。 “二呢?”黄景瑜随口问。 许魏洲背后踢他,“说谁二呢?” 黄景瑜一下子明白了,边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擦汗边坏笑,“呀,二在这呢。” “哎,景瑜哥,不然你和组长比一场吧,这也算是一下子横扫了全支队高手啊。” “夏叶,你还知道谁是你组长么?”许魏洲看着她“温和”地微笑。 “额……”夏叶呆住。 “行啊。”黄景瑜应着,凑到许魏洲耳边低语,“谁赢了在上面。” 许魏洲沉默,总觉得是个陷阱,几轮下来他知道黄景瑜实力的确在自己之上。 “怕输就算了。”黄景瑜故意叹息。 “来啊。”许魏洲瞪他,男人是不能说怕的。 两个人站上擂台,夏叶开始在下面欢呼,“组长加油,景瑜哥加油,比出咱们二组的风采。” 许魏洲有点心虚地把裤子往上提一提,看黄景瑜看着自己笑,不由挺直了背脊。 一开局他就知道黄景瑜存着坏心眼了,完全换了打法,什么拳啊腿啊一概不出,上来就用了柔术。警校学的搏击格斗完全不是这个路数,他都没什么机会出拳呢,就被用锁技锁住了,没一会就像被占便宜一样抱着在擂台上滚了几圈,这个混蛋仗着技艺高超还不着痕迹地摸了他好几把。 等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奋力挣脱,情急之下就去抱他的腿想把他扳倒,结果他真的顺势就倒了。 糟糕,这么容易扳倒肯定有诈。许魏洲心里想着,果然正中黄景瑜下怀,他很快就被翻过来直接压在了他身下。 黄景瑜按着他的胳膊,轻松地止住了他的挣扎,坏笑浮现在嘴角,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要加码,输了的人要在床上叫哥哥。” 听到这句,许魏洲僵了一瞬,不知是因为搏斗激烈还是害羞,脸和耳朵都通红,瞪着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给我滚!” 说完突然就开始奋起反抗,大有暴力升级,你死我活的架势。 黄景瑜笑的有些诡秘,见招拆招,虽然为了避免他受伤免不了挨了不少拳,但总体上还是能应对,掌握住了局势。 “我靠,组长怎么突然开始拿出拼命的架势了?”观战的林枫松呆住。 “大概毕竟是一组之长,要维护威严吧。”夏叶呆了呆,看到组长下手之狠,有点眼角抽搐。 “别啊,俩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别为这点事再闹起来。”林枫松看得都替黄景瑜觉得疼。 陈稳则是摇摇头,懒得理两个吃瓜群众。 显然,两人的担心纯属多余。 等到技能比武全面结束,黄景瑜身上的淤青基本都是自家组长大人造成的,不过即使如此,也还是赢了许魏洲。 “组长,咱们去庆祝一下吧,吃点东西。”陈稳饿了一晚上,立即凑过来建议。 “行啊,黄景瑜请客!”许魏洲笑着拍拍黄景瑜的胸膛。 夏叶和林枫松看看对方,想想组长刚才下手那么狠,怎么还能笑得这么灿烂的支使景瑜大哥请客。 “好,我请客,大家吃什么?”黄景瑜立即痛快地答应了。 夏叶和林枫松忍不住慨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二组除了老陆赶着回家看老婆孩子,其余人都溜达着到了支队宿舍附近的烧烤摊坐定。 “我来我来,哎啊我快饿死了!”陈稳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活了过来,拿过餐单顺手画了好多吃的,“组长吃肉和面筋,夏叶茄子青椒土豆片烤饼,林枫松肉和板筋,景瑜大哥呢?” “他吃肉还有鸡翅,不要辣。”陈稳说话的时候黄景瑜手机响了,许魏洲替他回答。 “哦,好。”陈稳没有任何意外地顺手画好了单子去交给老板。 “稳稳我要瓶汽水!”夏叶叮嘱。 黄景瑜接完电话回来,笑眯眯地说,“大家随便点,多来点,我请客。” “景瑜大哥赢了比武高兴啊。”林枫松感慨,“你刚来时候可高冷了,现在总算是会笑了。” 老板没一会就端着烤好的肉串上来,黄景瑜撕了餐巾纸擦了擦肉串的签子头,然后十分自然地递给许魏洲。 “额,那个,组长,你和景瑜大哥,你俩尽释前嫌啦?”夏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接过肉串刚要吃的许魏洲愣了一下,“啊……夏叶,尽释前嫌这词是用在这的么?” “你俩不是景瑜大哥来第一天就动手了么,组长你那拳你没忘吧?”夏叶提醒。 “科科科科科,不打不相识嘛……”组长大人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冲动之下那一拳。 “组长,你不是和景瑜大哥以前就认识么?”林枫松也忍不住插嘴,他满肚子疑问也憋了好久了。 “……”许魏洲笑的快尴尬死了,谁能让这两个白痴别再问这种问题了。 陈稳低头开始猛吃。 “嗯,我们,是高中同校师兄弟啊。”许魏洲对着林枫松微笑。 “怪不得,你们现在是所有误会解释清楚啦?”林枫松啃肉串啃得满嘴流油,还没有意识到许魏洲笑容的意味深长。 “大树,你帮我要瓶汽水,我辣。”陈稳忍不住出声。 “你辣,你特么还知道辣?”林枫松惊奇地看着陈稳,见他实在坚持,才站起来去要汽水。 “组长你和景瑜哥高中同校?啊,我懂了,你们一定是累积了不少恩怨吧,火山高校那种?你俩当时谁是学校扛把子啊?”夏叶立即替补了林枫松的智障席位。 “你们组长,当时是学生会主席。”黄景瑜又递给许魏洲一串肉,忍不住开了口。 “那景瑜哥你一定是扛把子了!啊,我知道好学生代表大战校园恶势力!”夏叶慷慨激昂说完,觉得有点不对,立即改口,“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谁没个青春年少呢,大哥你现在迷途知返,真的特别棒!” “谢谢。”黄景瑜苦笑。 “那到底你们是怎么最后变这么好的,景瑜哥你来了以后氛围一怪怪的,我以为我们组永远不会有聚餐的时候呢,可是你现在对组长这么心服口服,烤肉都给擦好签子呢,刚才擂台上组长那么下黑手,你都没生气——” “夏叶,我怎么就黑手了?”许魏洲也给了夏叶一个微笑。 “组长我就是说说。”夏叶埋头用筷子挑茄子去了。 “我跟组长呢——”黄景瑜倒是勾着许魏洲肩膀,“从前嘛,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小误会,小心结。可是组长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在他的言传身教,跟我亲切啃谈一番之后,我们就都释怀了。” 许魏洲脸色不好地笑着勾住了黄景瑜脖子,用力一勒,咬牙切齿地说,“嗯,我发现这个方法不错,我和你们景瑜大哥,以后我会更加深入的对他言传身教,争取关系更好,做好一个上级!” 第四十六章 46 案子顺利结束,一场比赛让大家所有的压力情绪都完全释放,全员难得能好好放松休息一下。 重归于好之后,好像连空气都是甜的,安静的夜里,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甜蜜的无以复加的时光。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手还是这么黑?”黄景瑜裸着上半身,许魏洲正在他身后帮他在后背喷药。 “我让你再胡说,你前阵子装的像那么回事啊,我以为你当了警察这些年正经了,给你点甜头现在越来越贫得没边了。”许魏洲一边喷药一边拧了他背一把。 黄景瑜背对着他坏笑,“傲娇上了还,不过这甜头嘛——”他转身凑到他耳边亲一口,“唔,真的很甜。” 许魏洲把气雾剂扔到一边,抓起他脱在一边的t恤砸他,“没挨够打啊?” 黄景瑜伸手拽住许魏洲,拉他坐回床铺,“等等。” “别闹,满手的药,我去洗洗。”许魏洲被他抱住,支着沾了药的手用另一只手推他,结果没推开,自己也觉得对方皮肤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熨帖的很舒服,就索性任他抱着。 即使坚强了这么多年,这个人的温柔都还是无比让他眷恋。 “那晚我就想问你了,这个伤是怎么来的?”黄景瑜轻轻撩起许魏洲t恤下摆,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摸他腰侧的一道已经淡了的疤痕。 “那种时候都能注意到我这儿的疤,我是该怪你分心呢?还是怪我自己没魅力?”许魏洲半开玩笑地避开他的问题。“哎,你摸来摸去没完了,吃豆腐呢?” 黄景瑜的手被他按住,暗暗叹息了一声,“当时很疼吧?” 许魏洲看他一眼,“这对于我们这行来说难道不是军功章?掀起衣服谁没几道疤啊?你要不带着疤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好么?” 他看着黄景瑜眼里全是心疼,终于认真注视着他,然后也去指他身上的伤,“那你告诉我,这儿,还有这儿,都是怎么来的?当时疼不疼?” “我就是因为受过伤,所以知道有多疼。”黄景瑜回答的很认真。 许魏洲笑,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能轻描淡写地说,“第一次执行大型任务,没经验,所以挂了彩,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提。” “刀伤?” “嗯,挺利一把匕首,也怪我自己没经验,眼看都把人摁住了,谁知道拿手铐的功夫,那小子掏出匕首就给了我一刀,然后撒丫子跑了,当时整个巷子里就我和他,当时我真的疼的都站不起来了,捂着伤口还硬是爬起来追了几步,然后又栽过去了,等我再醒来就已经在医院了,我还想着是不是我太不行了,怎么不像电影里面那样带伤还追逃呢。好了,讲完了,没有什么光辉战斗历程。”许魏洲讲着,看到黄景瑜眼神变得黯然,立即转了话头,还自己笑着安慰他。 黄景瑜则是默默地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沉沉。 许魏洲被他抱着,只觉得时光温柔又让人无限眷恋,他低声说,“那天晚上巷子里黑漆漆的,我捂着伤口只觉得血一直在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靠着墙看到天上的月亮好亮,我突然就想,我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因为我还没有见到你呢,黄景瑜,我多舍不得你啊。” 黄景瑜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许魏洲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能想象他很心疼,“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才能撑过来?” 他记得自己当时昏昏沉沉间,所有的念头都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因为他还没有在茫茫人海里找到这个人,还没有再见他一面,所以怎么都要撑下去。 伤口疼痛难忍,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在防备虚弱的时候不停地翻涌。 所以他呢,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在伤势严重命悬一线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紧紧抓着那些彼此为数不多的回忆,才能撑下去,才能熬得过来? 连一处不是很深的刀伤都那么疼,他当时中了三枪,还有一枪开在胸口,他流了那么多的血,那时候该有多疼? “我记得第一天见面我就告诉你了啊,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黄景瑜微笑,说的又认真又温柔。 “如果我没有做警察,你是不是不会回来找我?”许魏洲轻轻推开他一些,很认真地问。 黄景瑜苦笑,有点担心他会不高兴,所以沉默。 许魏洲点头,“果然是这样。” “在我的想象里,你会有很好的未来,名校毕业,留学海外,有自己的事业,站上成功的巅峰。” “你知道我都不在乎。” “我当然知道。”黄景瑜安抚有些着急分辨的许魏洲,两手捧住他的脑袋,轻轻抚摸他的耳朵,“正因为知道,我更加觉得要离开你,因为我不仅不能保护好你,还可能阻挡你的未来。爱情终究死不了人,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你值得很好的以后。后来到了k城,我更觉得自己选对了,我怎么能,让承担那些担心和痛苦?” 他说的轻描淡写,许魏洲却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 “对不起啊,那时候我只顾着自己心里难受,说了好多伤人的话。”许魏洲也伸手摸着他的脸,“我那时候太不开心你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现在知道了,那时候你怎么说?”他苦笑,“如果我是你,我也没办法说出来因为我分到了一个随时可能牺牲的岗位上,我怕你担心就没找过你,我为了来找你挨了三枪差点没命……”他说着抱紧了自己的大sa子。 如果不是命运的仁慈,也许只差一点点,他们就会永远散落在人海。他或许真的如他所期望的,拥有了那些灿烂的未来,而他就会在那个偏远的地方出生入死,某一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卢泳茵说,她曾经接到三次病危通知,那时候他最爱的这个人,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踏在生死线上,可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默默承担了那么多,不知道他用尽所有的努力想要回到自己身边。 “还好我一直记得我对你的承诺。”他勉强地笑,还是在心疼这个人的沉默隐忍,心疼他的一身伤痛。 “所以我们谁更sa?” “当然是你。”他很清楚他做出请调的选择,其实是违背了他的初衷,k城虽然危险,但那里的确就是他梦想中为之战斗的地方,但是他放下了那里的一切,他心中的理想,他得到的荣耀,他付出的坚持。 “我也在心里对你承诺过一件事。”黄景瑜很认真地说。 “我怎么不知道。”许魏洲佯装撇嘴,心头却是微微一震。 “我自己知道承诺过就好,也不是非要说出来啊。”黄景瑜笑,“我在心里承诺过,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为你拼尽全力。” 许魏洲低头把眼泪忍回去,其实他很讨厌当别人的面掉眼泪,他也自问并不软弱,可是,这个人这样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骤然酸痛无比。 黄景瑜从来没有把这个承诺说出口,可是他真的是拼上自己的命在实现。 “屁,我现在不够英明神武么,哪里表现得需要你了。”他故意扬起下巴,掩饰自己的感动。 “我需要你行了吧。”黄景瑜温柔地抱住他。 公安部公布过数据,平均每年因公牺牲的警察是438人,这个触目惊心充满伤痛的数字,他们每个人都了然于心。 他没有怕过自己是这个数字其中之一,但是,却不能忍受怀里的人变成这个数字之一。 “以后我会保护好你。”黄景瑜郑重地承诺。 听到这句话的人,一瞬间只觉得整颗心都好像融化掉一样,变成温暖的熔岩流淌过四肢百骸,恨不能就这样在这个人怀里一直到地老天荒。 “你的愿望不是维护正义保护所有人,你好好完成你的梦想,我就好好兑现我的承诺,以后,我来保护你。”许魏洲也抱住他,然后悄悄擦掉眼角的微微湿润,故意嫌弃地推他,“哎呀,一抱你我满胳膊都沾上药了,走开。” 黄景瑜也为了掩饰自己的泪意,故意坏笑着问,“要我帮你洗么?” “滚。”许魏洲更用力地推他。 “可我记得有人今天输了,上场前我们的赌注和我的加码你还没忘吧?”黄景瑜挑眉,“愿赌服输。” 许魏洲蓦然耳朵红了,自己别扭地梗着脖子半天,露出一个傲娇的表情,“哼,服输就服输,躺床上等着,大爷把胳膊洗干净就来!”然后自己跑到洗手间去。 黄景瑜以为他要磨蹭一阵子,结果他真的洗完胳膊就出来了,眼神清澈又带着一点害羞的蛮横,扑上来就亲他。 因为分开过很久很久,重逢后的别扭又浪费了太多好时光,每天的工作也太忙太忙,所以他不愿意再让彼此等待,抓紧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亲吻,不是很好么? 黄景瑜顺势抱住他的腰,仰起脸承受他实在不温柔的吻。 许魏洲啃着他的嘴唇,然后一路向下,啃着他的脖子,模糊中想还是不要留下痕迹,但很快理智就被汹涌的欲望淹没。 黄景瑜的手卷起他的t恤,温柔又旖旎地一路摸上去,在抚上某个点的时候听到怀里人蓦然的抽气声,禁不住坏笑,被他忿忿地咬了下唇一下,然后又温柔地反复舔舐。 因为没有穿衣服,皮肤摩擦带来无与伦比的热度。 这个吻的粗鲁又肆意的人,没有什么技巧,可是每一个落下了的吻都好像带着魔力,肌肤一寸寸因为他柔软的唇,好像要融化一样。 黄景瑜难耐地搂着他翻身,因为他的小小反抗,用了些力气才把他禁锢在身下,彼此坚硬滚烫的那个地方摩擦着,呼吸都变得浓重,呼出的气息都热得吓人。 他一点点吸吮着身下那个人的皮肤,从脖子一直到锁骨一直到胸膛,慢慢一点点软化他的挣扎,诱哄他放松下来,手慢慢缠上自己的背脊。 房间内温度越来越高,炙热的皮肤也蒸腾着淡淡的药味。 “叫哥哥。”他含着他的耳垂低喃,没有忘掉为自己争取福利。 “……”只有压抑的喘息和不甘又害羞的湿润眼神。 手慢慢滑下去,握住他缓慢摩挲。 他锲而不舍地含住他的嘴唇,在他舌尖继续轻声哄,“叫哥哥。” “……哥哥……”轻到不能再轻的呢喃,带着微微气闷却又柔软低哑的嗓音,像是抱怨,又像是诱惑。 几乎燃尽理智的燎原大火在他脑海里腾起,黄景瑜不知道仅仅是他的声音,都能引发自己最深的欲望。 他狂热地吻下去,攫取他所有的呼吸,忘情地想要他们完完全全在这场烈火中融化在一起,每一声喘息,每一次战栗,都再也不分彼此。 事后的夜里,还是宿舍那张有点窄的单人床。组长合眼睡在温暖的怀抱里,修长的手指轻缓按摩着腰肌让他舒服得昏昏欲睡,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是最美妙的催眠曲,彼此相贴的肌肤像是要融化到一起一样契合。 这样的深夜其实很美好很美好,唯独脑海深处的理智在聊胜于无、垂死挣扎地提醒他一件事。 当年难道自己不是坚持要做上面那个?第一次因为心疼让了,第二次因为感动心软了,再不能有第三次了,不然以后就会演化为常态了。 温热的唇落在额头上,感觉抱着自己的sa子停下按摩,伸手拉了拉被子,抱住了自己。 他模模糊糊地在心里懊恼地想,不行,虽然他很温柔,但也不能有下次了。 第四十七章 47 虽然黄景瑜在k城战功赫赫,来了L城也一直是专业又高效的样子,但一起睡的这几天,组长大人就发现情况允许的话他还是有赖床的毛病。 这个毛病要追溯到学生时代,谈恋爱的时候,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这么赖床,居然愿意早起陪他练球,那时候虽然心里没察觉,但早就是真爱了吧。 “起床了。”许魏洲套上t恤以后推他。 “你亲亲我我就起来。”黄景瑜迷迷糊糊地嘟囔,床窄的好处就是他一伸手就能环住组长大人纤细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手还不老实地往t恤里伸。 许魏洲警觉地制止他的动作,“你起来刷牙以后我就亲你。”没办法,这毕竟不是言情小说,还是要讲究卫生。 “能不能慢慢起来。”组长主动亲一下还是有一定诱惑力的,黄景瑜蒙着被子含含糊糊地说,声音软软的。 “不行,要起就一下子起来!”组长提高了音量,“你纵欲过度么?我还没有哼哼唧唧呢。” 事关能力问题,黄景瑜一下子弹起来了,一脸荡漾的笑意,“你昨晚哼哼唧唧就够了。” 脸皮还是比不过sa子,组长恼火地过去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乱打,黄警官也乐呵呵地见招拆招,最后还是把人困在怀里占了点小便宜。 “zen可爱。”黄景瑜牢牢抱住许魏洲,在他额头落下轻吻。 其实组长大人也是个成年警察,哪里会挣扎不开,可是这样的宠溺,谁能抗拒。 毕竟工作重要,两人在合理范围内打闹之后,还是准时准点到了队里,继续处理之前案子剩下的一点点报告问题。 二组正式迎来春天,氛围简直完美。 中午吃过饭的休息时间,老韩要抓紧时间去给孩子买个参考书,夏叶早上撒出去就又变成了脱缰的哈士奇,一直没回来,只剩四人的办公室安安静静,林枫松便凑过来找黄景瑜聊天。 “景瑜大哥,你格斗那么厉害的,一打十行不行?能不能告诉我遇上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必杀技,绝对有用?”林枫松对黄景瑜的崇拜之情越来越无法压抑,第二天一上班就凑过来问东问西。 黄景瑜放下手中的报纸,举起自己的两只手,“这样。” “这样?招式呢?必杀技?”林枫松没有领悟。 黄景瑜把举起来的两只手举高点,曲肘放在头两边,淡淡地说,“护好头,扛一下就过去了。” 陈稳和许魏洲在一边听着笑出了声,黄景瑜的难聊天真是克服不了的毛病。 “唉,景瑜大哥,就没有管用的招数么?”林枫松挫败地叹息。 “别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黄景瑜特别认真地回答,然后又拿起了报纸。 “看什么呢?”许魏洲发觉黄景瑜在看报纸,凑过去问。 黄景瑜压低声音说,“我打算租个房,搬出宿舍。” 许魏洲心领神会,也没再问,到一边准备下午参加局里会议的材料。 无知的林枫松不小心听见了,“怎么景瑜大哥,宿舍住着不舒服么?” “床太小。”黄景瑜微笑着回答。 “恩,宿舍单人床的确不大,你那么高。”林枫松点头。 “咳咳咳——”许魏洲被水呛住了猛地咳嗽。 “组长,没事吧?”林枫松见许魏洲脸咳得通红忍不住问。 “林枫松,走,跟我去个现场。”陈稳拿起桌上的文件拉着林枫松就往外走。 “唉,你别拽那么用力我走着呢!”林枫松边抱怨边被拉走了。 办公室顿时只剩下两个人,组长顺手就把自己的本子扔过去,“我让你胡说!” 黄景瑜轻松地接住,露着虎牙坏笑,“你要是不觉得不舒服我也行啊。” 许魏洲再也坐不住了,弹起来就扑过去掐黄景瑜的脖子,“你给我闭嘴。”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子许魏洲才推了一下黄景瑜的头,“不跟你闹了,再闹扣你奖金。” “行啊,我奖金都给你。” 许魏洲红着脸白了他一眼,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抿着唇说,“给,别找了,有现成房子。” “哎呀妈呀,死鬼,太突然了,我这是要被金屋藏娇么?”黄景瑜夸张地笑。 “我准备买个双开门冰箱把你放进去。” “你怎么这会才说,我看报纸半天了,还对比了好几个房子。”黄景瑜半真半假的抱怨。 “轻轻松松就让你登堂入室,我特么对你还得主动成什么样?”许魏洲沉着脸,耳朵也红了。 黄景瑜挑眉凑到他耳边低语,“我以后一定主动。” “你给我滚犊子。”许魏洲又白了他一眼,低头写下地址,“我要去局里开会,你下班去打扫屋子。” “小区名字怎么不写啊,就写个号?” “按着号你找不到么?怎么那么烦?”许魏洲撇嘴。 第四十八章 48 下班之后到了许魏洲写下的地址,黄景瑜忽然明白了他给钥匙的时候那么别扭的表情和固执不写小区名字是为了什么。 面前的小区门前,大大地写着四个字,瑾瑜之庭。 没有丝毫怀疑,他知道自己找对了。低头看看手心的钥匙,温柔地微笑,又忍不住有点心疼。 分开的这些年,念念不忘的感觉,他体会过,所以知道有多苦涩。 等他打开门进了屋,铺面而来灰尘的气息,屋子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家具很少,装饰简洁,和主人的宿舍一样没有生气,冰冷又单调。 大约是主人很忙的缘故,也没有在布置和装饰上下什么功夫,电视柜里连摆设都很少,所以放在上面的相框很显眼。 黄景瑜拿起来,擦干净上面的灰,神色微微一暗。 上面除了许魏洲和姚一乐还有王青云,他竟然也找不到认识的人,全都是陌生的面孔,穿着他曾经那么熟悉的队服。许魏洲手里捧着冠军奖杯,所有人都是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有他,笑意那么淡那么淡。 在那些他看不到的岁月里,他这样勇敢这样强悍,也这样背负着很多很多的心伤。 黄景瑜叹息一声,收拾心情开始打扫屋子。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细心地打扫,清洗了为数不多的碗筷,又擦干净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最后把床单被套换下来去洗。 等他打开衣柜找干净的床单被套去换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衣柜里只有很少的换洗衣物,看起来也有很久不曾穿过了,还有一件篮球队服静静挂在那里,不是他曾经让给他的24号,而是他自己最后一个赛季的队服,6号。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的合照里,并没有人穿着6号队服。 黄景瑜笑了,忽然之间有点心酸。 因为太了解念念不忘需要多坚强,所以他忍不住心疼他。 许魏洲开会到很晚,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晚饭外卖,进门他就得意洋洋地问,“房子怎么样,黄阿娇?” 黄景瑜接过外卖,拿拖鞋给他,“什么鬼?” 许魏洲笑着去洗手,然后甩着手出来,“今天开会时候局长跟队长说了件事,他问你表现怎么样,说等你适应一段时间,明年下半年的时候调你去其他组做组长。” “我哪儿都不去。”黄景瑜摆碗筷的手一顿,继而淡淡地说。 “局长也问我了,我就说,我们小黄这个同志嘛,搏击好枪法准,头脑冷静战斗经验丰富,思想过硬,工作认真,是个好苗子,值得重点培养。”许魏洲笑眯眯地说着,去摸黄景瑜的后脑勺。 黄景瑜拉下他的手,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哪儿也不去。” “我怎么能让你为了我放弃k城,放弃了一步之遥的副队长,到了这里还要为我继续放弃?”许魏洲也很认真地说。 “我在哪里都能当个好警察,k城也是,这里也是,而且当不当组长和我当好这个警察没关系。”黄景瑜说的很从容,很坦然,他的确也是这样践行的,在哪里都在努力实在自己的坚持。 许魏洲看他不笑,就注视着他说,“当个好警察是你的理想,尽管去实现,反正我奉陪到底。都是一个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少不了一起执行任务,再说了,你好歹也当个组长,才能配的起我这个组长身份吧?” 黄景瑜心里感动,却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许魏洲的脸。 许魏洲捧住他的脸,很认真很温柔地说,“你已经有家了,黄警官。我呢,对你的要求不高,工作忙没关系,没时间没关系,我也不是需要你每天哄的小姑娘,只要你每天给我报个平安,自己照顾好自己,尽量不要受伤,有时间就回家,就好。” 黄景瑜的回答是倾身去吻他,在他的唇间郑重低喃,“好。” 组长担心饭还没吃又滚到床上去,吻了一会就推他,催促他去吃饭。 两个人终于有了一起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虽然吃的是外卖,但也因为彼此就坐在身边而觉得分外香甜。 饭后一起看了半部悬疑片,有人就上下其手,低沉着嗓子嘴唇贴着耳朵催促着去洗澡,许组长坚决拒绝了一起洗的要求,自己先进了浴室。 等到两人都洗完澡,上下的问题又变成了争论焦点。 “你好香。”黄景瑜埋头在许魏洲脖子里轻吻。 “胡扯,都是一样的沐浴露。”许魏洲的声音带着微微颤音,呼吸急促。 “在你身上就特别好闻。”火热的呼吸随着缠绵的吻全都洒在他敏感的耳后。 “这次你在下面,公平呢?”许魏洲浑身都发软,还是坚持推他。 黄景瑜用了点力气,与他十指相扣把他的手按住,吻渐渐下移到他胸口,“爱没有公不公平。” “黄景瑜!你说的比唱的好听。”组长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坚持立场。 “我这不是努力讨好上司呢么?”他坏笑着,吻越来越下。 突然间,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刑警是不能不接电话的。 许魏洲推开压着自己的黄景瑜猛地弹起来喘着气去摸手机,接起来就皱起了眉头,“陈稳,怎么了?” 黄景瑜则是趴在床上挫败地把头埋在枕头里叹气。 许魏洲挂了电话就拍黄景瑜一把,“有紧急案子,快走。” 黄景瑜也从床上弹起来了,面色一凛开始迅速地穿衣服。 旖旎的夜晚到此终结。 第四十九章 49 “为什么人失踪了到现在才报警?”陈稳做着笔录突然就拍桌子吼了出来。 许魏洲一进办公室就看见这一幕,压低声音训斥,“陈稳,跟当事人说话注意态度。” 跟在后面的黄景瑜皱眉,“什么情况?” 陈稳沉着脸着急地说,“少女失踪,就快要超过48小时最佳援救时限了。” 所有人都突然紧张起来,许魏洲召集全组人员,“陈稳汇报现有情况。” “周佳,16岁,跟父亲继母还有弟弟同住,7号晚上要去参加同学生日会,因为买礼物的钱和继母起了争执,不欢而散。当晚参加生日会后没有回家,家人以为她住在同学家,也没有过问。今天下午联系同学发现都没有见过她,根据生日会结束时间判断,截止目前,初步估计已经失踪45个小时左右。”陈稳面色凝重地汇报情况。 “所有人今天准备通宵。”许魏洲当即命令,“陈稳跟失踪者家属继续确认当天情况,夏叶老陆、黄景瑜和我,分头去询问当天参加生日会的同学,不管多晚一定敲门问清楚,随时汇报情况,方便确认调取哪个路段监控。林枫松留下汇总信息,联系调取监控。” 任务分配完毕,所有人都开始紧急行动起来。 陈稳看趁许魏洲在穿外套的时候,叫住黄景瑜压低声音说,“景瑜哥,已经马上过十二点了,明天是组长师傅的忌日,他心情可能会不好,你多照顾他。” 黄景瑜愣了一下,也来不及追问,只能点头。 陈稳回头准备去继续询问失踪少女的继母情况,林枫松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上去拍拍他肩膀,“办案呢,别带个人情绪。” “你知道不知道警察最不想遇见的就是这种案子,救不回来人以后,这案子最起码几年都搁在你心里。”陈稳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经验让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因为他们都知道最坏的可能出现概率已经越来越大。 “打起精神来,哪怕还有一分钟咱们也得抢。”林枫松拍拍陈稳的肩膀,然后开始联络调取周佳失踪当天离家开始的监控录像。 深夜走访排查的过程非常艰难,所有人都忍着疲倦和寒冷,耐心地询问,不放过一点细小的线索。 凌晨五点的时候,结束询问的所有人全部归队,开始一起逐帧争分夺秒地查看监控。 “找到了。”随着林枫松一声吼,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画面上周佳佳凌晨正独自步行回家,为了早点到家选了偏僻的路段抄近路,不久之后被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轿车尾随,直至一处监控死角之后,白色轿车消失,周佳佳也不知所踪。 “白色桑塔纳两千,车身情况看使用年限比较长,左车尾灯照这个情况看离坏不远了,后备箱口有一点轻微变形,暂时这么多。”老陆很快做出判断。 “林枫松,分配周边交通探头视频,找这辆车。”刑警的经验告诉许魏洲这辆没有车牌的旧车嫌疑很大。 “是。”林枫松迅速开始行动,陈稳和夏叶都跟过去帮忙。 “从后挡风玻璃情况,差不多可以认定车上只有一个人。”黄景瑜面色凝重。 许魏洲闻言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契太深,他已经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隐含意思。 太多的经验说明,单独作案的诱拐绑架,被害人死亡率十分高,如今已经过去48小时以上,情况已经十分严峻。 老陆摇头,“玩命找吧,或许还有希望。我这就去车管先排查车辆信息,两头行动速度快些。” 许魏洲按按太阳穴,自己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出了办公室。他叼着烟看看远处已经发白的天际,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忧郁。他点燃了一根烟,放在了旁边的窗台上,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轻声说,“师父,今天没时间看您去了,一起抽根烟吧。” 有人从身后给他披上外套,默默地站在他身边。 许魏洲拉黄景瑜站在自己另一边,“你sa啊,风朝着你那边吹呢。” 黄景瑜帮他把外套拢紧一些,低叹,“少抽点。” “唔。”许魏洲含糊地应道,这些天其实他已经很少很少抽烟了。 “案子办完了给我讲讲?”黄景瑜也早就发觉他心情不好。 “好。”许魏洲点头。 黄景瑜看看四下,一个人都没有,极快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然后皱眉,“都是烟味,以后不许老抽烟了。” 许魏洲终于笑了一下。 抽完烟后,许魏洲和黄景瑜也分头去进行视频排查和车辆信息排查工作。 所有人一直通宵忙碌到了午饭的时候,也没有人顾得上喝口水,全都在争分夺秒地奋战。 黄景瑜和林枫松、夏叶翻看了所有交通监控探头的视频,将出现可疑车辆的监控路线做了完整的地图标注,虽然车辆最终还是消失在了监控死角,但是已经能够划定车辆所在的区域了。 许魏洲和老陆、陈稳则是排查了所有相关车辆信息,整理出了一份十七人的可疑人员名单。 第二次开会的时候,信息汇总,在根据视频得出的车辆可能停放的区域里,出现了两人与车辆信息排查后的名单重叠。 嫌疑人已经被基本锁定。 “组长,这个刘勇有过抢劫的前科,作案嫌疑更大。”老陆将最新情况汇报,“已经联系片区派出所拿到了他的住址。” “黄景瑜、夏叶、老陆跟我走,林枫松和陈稳注意掌握最新情况随时汇报。”许魏洲立即做了决定,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领了配枪,开车驶向嫌疑人住所。 到了嫌疑人居住的陈旧小区,老陆眼尖地发现了停在角落里的白色桑塔纳,立即上前检查。 “组长,应该就是这辆,你看这个后备箱变形的地方一模一样。”老陆神色严肃。 “后挡风玻璃上的半个摆件兔子头也一样。”黄景瑜补充。 许魏洲摸出了枪,“夏叶敲门,其他人注意保护。” 夏叶严肃地点头,自己率先上了二楼,待所有人就位之后才敲门。 很久以后,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低吼,“谁啊?” “物业,楼里闹蟑螂,发蟑螂药,贴了三天通知了没看啊?”夏叶经常负责这类工作,把不耐烦的语气练得惟妙惟肖。 “你们烦不烦。”里面骂骂咧咧的来开门。 刚一打开一道缝,里面的人还没看清夏叶,她就一脚上去踹开了门,随即迅速后退,埋伏在旁边的许魏洲黄景瑜立即冲了进去,没几下就制服了刘勇。 黄景瑜抓住刘勇的头发抬起他的头对着老陆,“老陆没错么?” 老陆点头,“是他。” “车钥匙拿出来。”夏叶厉声高喝。 刘勇还在迟疑,许魏洲就已经从他的口袋里搜出了钥匙扔给夏叶,“让鉴证科的人快点。” “好。”夏叶点头,已经拿出手机给鉴证科打电话。 等到开始审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许魏洲和黄景瑜都熬得双眼通红,但还是神情肃穆冷峻地坚持进行审讯。 其他人也悬着心,都在守在监控前看审讯情况。 “8号凌晨12点15分左右的时候你在哪里?”黄景瑜冷声问。 刘勇垂着头不说话。 许魏洲把物证袋扔在桌面上,“说说吧,周佳佳的身份证怎么会在你车座下面?” 刘勇看了一眼桌面,顿时面如死灰。 “姑娘人呢?”黄景瑜厉声问,“当晚的监控探头拍下你开着车,在深夜尾随了她一路,之后周佳佳消失了,你的车也消失了,凌晨1点26分左右的时候出现在了天河路,然后向西行驶出城,2点34分经过百石崖收费站,还要我继续说么?” 刘勇终于坚持不住了,闭了一下眼,手微微在颤抖,“我……” “人呢?”黄景瑜一拍桌子,步步紧逼。 “……死了……”刘勇嗫喏着,再次垂下了头。 忽然之间,审讯室内气氛凝滞了,黄景瑜和许魏洲都没有再说话,可怕的沉默蔓延开来。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是这样的结果来临的一刻,还是这样的压抑。 监控之前一直咬着牙等待的林枫松忽然腿一软,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一直感觉不到的深刻疲惫,忽然就汹涌而来,连动都不想动。 他终于懂得了陈稳说最不想遇见这种案子那种感觉。 所有人用尽了全力,争分夺秒,不分昼夜地试图去挽救一个人,却在这最后一刻,得知一切都白费了。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然而逝,任他们拼了命去追,也再也追不回来。 那种心里一下子空了的感觉,太难受。 夏叶红着眼猛地一砸旁边的桌子,却没有人惊讶。 “行了……”老陆叹息着,“陈稳通知家属吧,其他人别看了。” 后来刘勇供述,他在7号凌晨和朋友聚会后,回住处驾车外出买烟,发现被害人周佳佳独自一人在街道行走,所以产生侵害恶念,开车尾随她,寻机与她搭讪并发生争吵,接着强行将其控制到车上,拉到城外的山路边将她扼死后,抛尸于百石崖南侧的山坡下。 第二天指认抛尸现场遇上了大雨,所有人本来心情就沉重,淋着雨来到山崖边指认现场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陈稳前一天通知家属,看到了继母过犹不及的佯装悲伤,和周佳佳亲生父亲的茫然失措,双眼空洞后悔莫及,心情也是郁结难解,等在一边的时候脸色无比难看。 他把从鉴证科取回的被害人遗物,细心地收拾好装在袋子里还给了她的家人。里面有她的身份证,一个粉蓝色的发卡,还有能够打开家门的钥匙,陈旧的钥匙扣里是爸爸和她的合照,上面两个人都面带着幸福的微笑。 死去的人,对于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仅仅是一个陌生人,即使有人听说这桩案件,也不过是一个凄凉的故事而已,可是对于爱着她的家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难以愈合的伤痛。 有时候他们会小心地不去触及这些案件背后的细微之处,因为一旦知道了,灵魂的某个角落也会跟着疼痛,会忍不住背负着这种内疚和不安很久很久。 林枫松给他撑着伞,见他不接硬是塞到他手里,自己准备跟着下去搜索。 “林枫松不下去了,你陪着陈稳。”许魏洲下令。 学习心理并不一定意味着心理一定强大,有时候他们更加敏感更加容易藏起来一些难以释怀的东西。 下到崖底还是有一定危险,黄景瑜在腰上绑好了安全绳索,准备先行下去探路,许魏洲拽住他,认真帮他检查了绳索,又帮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才注视着他的眼睛叮嘱说,“小心。” 他们的工作就是这样,他们不会阻止对方,不会非要替代对方去承担危险,但是会为了对方更加努力,更加珍重。 “放心。”周围不少人,黄景瑜只是点点头,就拽着绳索开始往下。 许魏洲心里还是紧张,一直站在崖边看着他往下,直到探出了路,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很快对讲机传来讯号,“组长,其他人不用下来了,找到了。” 虽然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结局依然让每个人心情沉重。 “好,我们放绳索和担架下去,你拍照以后固定好,我们就拉上来。”许魏洲立即指挥下一步行动。 搜索指认的结果很顺利,却没有人因此开心。 等到捞起被害人尸体,鉴证科随即开始尸检,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去换衣服。黄景瑜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枪伤被许魏洲发现,第一次和他一起换衣服。 “待会你组织审讯,我有点事。”许魏洲自己随意套上t恤,就去帮黄景瑜擦头发。 黄景瑜抓过毛巾,推着他去好好穿自己的衣服,“你去吧。”说完忍不住摸摸他的脸,心疼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晚上家里见。” “嗯。”家这个字眼,终于让他表情温柔下来,上前短暂的拥抱黄景瑜,“家里见。” 第五十章 50 黄景瑜忙到深夜才回到家里,结果发现许魏洲独自坐在屋里,连灯都没有开。 他打开了壁灯,柔黄色的光芒照在许魏洲侧脸上,说不出的伤感。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看看烟灰缸,是空的,亲了他头顶一下,“今天很乖,没有一心烦就抽烟。” 许魏洲半侧着脸问,“你怎么戒了的?” “k城海拔高,平时追捕心肺功能要求高,去就戒了。”黄景瑜轻描淡写地说。“准备好告诉我你的心事了么?” 许魏洲疲惫地靠在黄景瑜怀里,缓缓地开口低声说,“陈稳是不是跟你说了?” “提了一点,我没多问,等你跟我说呢。” “那天是师父的祭日,结果没赶上看他,案子一耽误就是两天,我今天去看了看他。其实就过去两年,可是怎么觉得,过去了这么久呢?”许魏洲说话的时候,眼底浮现一丝丝荒凉。 黄景瑜轻轻摩挲他的背脊,传递温暖给他。 “我大三那年实习时候遇见的师傅,他说我是个好苗子,所以那时候他就是我师傅了,他是老刑警了,办案无数,人人敬佩,提起崔毅谁不肃然起敬。我大四实习还是跟着他,工作之后还正式行过拜师礼,大家都说我运气好,跟了好师傅。” 黄景瑜默默点头,是的,他平时办案的冷静果断,指挥得当,的确是表现出了超越他警龄的能力。 “师傅带着我办了很多案子,他教了我很多,也特别照顾我,有时间带我回家让师母给做好吃的,我受伤住院他就让自己女儿照顾我。” “崔衡光。”黄景瑜对这个姑娘印象很深。 “我工作第二年,师傅过世了。”许魏洲黯然地说,“事情很突然,什么都没交代就走了。车祸,卡车突然就失控撞上他,我们怀疑过是有人寻仇或者打击报复,可是当时撞上的是出租车,不是他自己开车,而且当时他不明原因携带了巨额现金,没有人能说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卡车司机那边也一口咬定是自己驾驶失误。” 黄景瑜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更多含义,“你还是怀疑这件事?” “上面觉得师傅这样的老刑警,意外过世还被怀疑渎职,很不光彩,所以,来路不明的现金事情也被压住了。我相信师父,他不可能做那种事情,所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真相。” 黄景瑜默默地摸了摸许魏洲的头,把他抱得更紧些。 “师傅出事的时候,衡光正好毕业在即,因为这事情,她最后放弃了做警察。虽然局长努力压下来了,可是还是有了关于师傅渎职的传言,这对她其实打击很大,衡光在毕业前的测试中出了很大的失误,受了伤,原本也是可以毕业的,可是她自己放弃了。”许魏洲苦涩地低语,“她真的是当届最好的女学员,可是一切都因为这件事再也不能挽回了。” “懂得的人,都会相信你师父。”黄景瑜很肯定地说。 “肇事司机坐牢之后,我去探视过他两次,都被拒绝了。我总觉得他是有问题的。” “今天你又去探监了?”黄景瑜问。 “嗯。”许魏洲沉重地回答。 “他还是没见你?” “他死了,半个月前在监狱里跟人发生口角,被人杀死了。”所有的真相,也许随着这个人的死去,都会被就此湮灭。 黄景瑜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去拜访肇事司机的家人?” 许魏洲忽然回头看他,愣住了。 “只要还有一线的可能,就不要放弃,你相信你师父,那就要努力去弄清楚真相。”黄景瑜很认真的说。 突然,许魏洲手机响了,看看来电显示,他打起精神接起来,唇角带着笑意,“怎么了?” “许魏洲,你在哪呢?”崔衡光在电话那边欢快地问。 “家里。” “你家那么久没人住都成盘丝洞了吧?你怎么想开了不住宿舍了?哎,你都多久没请我吃饭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主动呢?说好的兄妹情深呢?”崔衡光连珠炮似的追问。 “你嫂子给打扫了。”许魏洲悠悠地回答。 当惯了哥的人,骤然之间也成了“嫂子”,不由得微微僵住。 “哟——”崔衡光在那边促狭地笑,“嫂子啊,那我可得见见,嫂子会做饭么?” “你要吃就做啊。”许魏洲回答的时候,笑的不怀好意。 黄景瑜急了,用手戳他肋骨,被他一把抓住手。 “那行啊,不许反悔。对了,我这个嫂子和我以为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吧?”崔衡光意有所指地问。 “你觉得呢?” “你这么回答我就懂了,我多善解人意啊,你银行卡还在我这儿呢,回头我当面直接还给嫂子。” “那就明天家里吃饭。”许魏洲说完,挂了电话,得意地看着黄景瑜挠头。“我终于体会到了当哥的好处,黄景瑜,你自己也感受一下当嫂子的感觉。” “怎么当年你当嫂子不乐在其中么?”黄景瑜坏笑,“谁死鬼叫的那么顺口,夫妻小别我可还记得呢。” “滚。”许魏洲忽然觉得有点不堪回首,自己当年在怎么就接受度那么高。 “你能回答我一件事么?”黄景瑜忽然兴起,问,“当年你连朋友都不打算跟我做了,怎么就能那么冷酷,我自己都懵了,之前还跟我夫妻呢,转头就能那么狠?” “不然呢,抱着你腿哭么?”许魏洲瞪他。 “那你哭过么?” “哭过啊,夜里发着烧躺在床上哭,满意了吧?” 黄景瑜本来以为他在玩笑,但发觉他回答的是真话,不由得有点后悔问出来。 “内疚的话下次你在下面!”那么痛快承认显然是有理由的。 黄景瑜愧疚的表情僵住。 结果第二天开会,请客的事情索性被推到了周末。 周五的时候,许魏洲因为“内人”头疼怎么做饭太得意,不小心在办公室说了周末自己要在家里吃饭的事情,结果林枫松和夏叶因为陈稳没在不能及时制止,就知道瞎嚷嚷着也要参加,都好久没吃过家常饭了。 最后许魏洲作为组长没办法,只能点头,黄景瑜脸色更不好看了。 周六一大早,卧室里还残留着昨夜无限旖旎之后的一丝丝气息,可是来不及眷恋,新“嫂子”黄景瑜惦记着有人来吃饭的事情,着急起来把一切可疑“痕迹”都清理了。 困难地睁着眼,先去厨房摸索着把小米粥煮上,然后出来一路捡起昨晚太匆忙散落到处的衣物,一股脑扔进洗衣机,然后又拿着抹布和清洁剂仔细地去擦沙发。 “洲洲,快起来,把衣服床单洗了。”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他跑回卧室催促。 “腰困,不洗。”组长还是有些懊恼昨晚第N次未能坚持当初决定,趴在床上闷声说。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又是重逢之后情正浓时,哪怕工作繁忙两个人还是对身体融合这件事情充满了热情,可是不知为何从初次开始奠定的基础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还不舒服啊?”黄景瑜伸手帮他揉揉腰,奈何掌心之下的腰手感太好,柔韧有纤细,肌肉摸起来感觉好得要命,揉着揉着就越来越迟滞。 “你特么这是按摩?”许魏洲按住他的手拽出去,终于爬起来,套上t恤去帮忙收拾屋子。走出卧室,看见他还在擦沙发,想起昨晚沙发上发生的事情,梗着脖子耳朵红了,挠着头进了洗手间。 倒了洗衣粉拧开洗衣机之后,他才迅速地洗漱,出来就看见黄景瑜端着小米粥出来。 “先来吃早饭。”黄景瑜放下粥,皱眉,“怎么不穿拖鞋?”说完又帮他拿出来拖鞋放在脚边。 住在一起共同醒来的第一个周末,住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早起这个人给自己做好了早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已经经历很多,这些细小的事情,还是一瞬间就让许魏洲心底柔软无比。 他凑过去亲了亲黄景瑜,含糊地说,“早安吻。” “能不能改掉敷衍的习惯。”黄景瑜笑着加深这个吻。 客厅里晨光正好,有力的手臂揽着优美的腰拉到自己怀里,亲吻甜蜜悠长,一切都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为了能让大家顺利吃上晚饭,俩人打扫了屋子,藏起了不该出现的双人生活痕迹之后,叫外卖凑合了一下午饭,出去买了蔬菜和鸡鸭鱼肉回来就开始忙碌了。两个都不擅长做饭的人一个在网上搜做法,一个手忙脚乱地洗菜切菜。 门铃响的时候,黄景瑜手抓着一捆青菜愣了,“怎么来这么快?” “我让咱妹儿早点来,毕竟今天有外人,咱妹儿会做饭,我得保证全组吃完这顿还能正常上班。”许魏洲边说边去开门。 黄景瑜不满地拿菜甩许魏洲一脸水。 “许魏洲,你特么对我还能再好点么?我一顿闲饭捞不着,还得给你们同事做饭。”崔衡光一进门就不高兴地嚷嚷,看见黄景瑜,立即乖巧地站好,笑得促狭又精明,“嫂子好,初次登门,没带礼物,我给你鞠个躬哈。对了,我哥的工资卡,物归原主。” 黄景瑜立刻明白“魔王”不是白叫的,崔衡光这个姑娘厉害了,面不改色叫嫂子,镇定自若上来就开玩笑,接过了许魏洲的工资卡,他觉得两人之间距离感一下子就没有了。 “别这么客气。”他扬扬手里的菜,“洗菜呢,就不握手了。” “嫂子叫师妹就行。”崔衡光笑眯眯地挽起袖子,哪怕穿着很贵的衣服也丝毫不在意地进了厨房帮忙。 “待会我同事来,你管住自己嘴啊。”许魏洲叮嘱,“你俩安心做饭,我正好还有点事。” “人性呢?晚饭后你洗碗。”崔衡光吼他。 “你们感情真好。”黄景瑜由衷地说,他很庆幸这些年里,他遇见过真心对他好的人,让他在艰难的岁月里不那么全然都是辛苦。 崔衡光微笑,“全靠相互嫌弃维持呢,不像和你,分开那么久都念念不忘。” 黄景瑜无奈地笑,小姑娘真是牙尖嘴利。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起做饭,黄景瑜发现擅长心理学的妹子就是不一样,她不会让自己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任何玩笑都恰到好处,表示了亲切,也不过分。递东西,打下手也刚刚好,很会察觉他的需要。 等到真的做菜的时候,也不用他来场局促的表演,她自觉地接过了重担,开始掌勺。 “要不是你在我今天可真的难收场了,我得好好谢谢你。”黄景瑜在一边看着做菜工序只觉得头疼。 崔衡光一边把火关小一点一边笑着说,“谢我的话,就好好对他。” 黄景瑜认真点头。 “我显然是多虑了,你怎么会对他不好。”崔衡光耸肩,“只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很奇怪,他本来有更好的选择,也不像是很热爱当警察,为什么那么拼?” 黄景瑜挑眉。 “是的,不是很热爱,虽然他现在不一样了,但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你的身上看得到当警察就是毕生志愿那种坚持,当时的他可没有,只是一心在往前冲,带着股子狠劲要实现什么目标似的。现在我好像懂了,那时候,他大概觉得这样,和你重逢的概率才会更高吧?” 黄景瑜微微笑,心头却止不住地酸楚。 突然门铃响了,一开门整个屋子都顿时热闹起来,夏叶来过一次,带着林枫松就去电视柜上看那张合照,“快来,我说卢警官很厉害吧,队长是不是24号队服。” “夏叶你当这是自己家啊,咋那么随便呢?”林枫松吐槽她。 陈稳头疼地坐在沙发上,低头开始吃东西。 “许魏洲,你能不能动一下去倒水!”崔衡光知道黄景瑜心里想着这件事,但不好出面,自己探出头去喊,看见陈稳也在,不由笑了,“陈稳,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崔衡光。”陈稳也微笑,有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 “呀,我知道这是谁家了,夏叶你悠着点。”林枫松坏笑。 许魏洲出来倒水的时候夏叶立即兴冲冲指着厨房追问,“组长组长,嫂子么?” 许魏洲笑而不答,夏叶指着厨房的方向是对的,可是脑子里的人是错的。 “我跟你讲夏叶,比起卢警官,里面那妹子估计更值得你崇拜,当年要是她做了警察,绝对是比卢警官牛逼的警界之花。”林枫松开始说书一般介绍崔衡光,“我们崔魔王在上下几届的名声简直不要太高。” 陈稳脸色微微变了,忍不住踢了林枫松一下,“少说几句。” 林枫松忽然想起来崔衡光父亲和她没当成警察的事情来,自觉失言,也很快转了话头。 等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欢乐的气氛终于到了顶点,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这种事对刑警队来说比较难,所以每次大家都务必要吃得尽兴。 许魏洲和夏叶、陈稳在桌子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从前队里各种趣事,黄景瑜就在一边默默地帮他夹菜,剥虾。 最后在许魏洲首肯下,林枫松搬出来一件啤酒大家开始小酌。 “在座要说枪法,我比不过组长,全国冠军,景瑜大哥也比不过,但其他人我真的就没在怕的。”夏叶干了三杯之后,开始大着舌头口出狂言。 “哟,来,报成绩啊,我打过五发47环。”林枫松得瑟地说。 “5发48环。”夏叶得意了,“不好意思,承让了,我枪法略逊于搏击。” “你不提妹子还好,你一说妹子我想起来件大事!”林枫松一时着急,拍着崔衡光就说,“这有5发49环的妹子呢!” 陈稳皱眉去看崔衡光,手肘捣了林枫松一下,谁知崔衡光对着他笑,“稳稳,林枫松夸我你不愿意么?” 陈稳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夏叶睁大了眼看崔衡光,“这位师妹,我看你戴着卡地亚,穿着gucci裙子的,以为他们之前就是胡说,你真的这么厉害?” 崔衡光笑而不语。 “你们姑娘眼里就只有首饰裙子。”林枫松吐槽。 “我就不献丑了。”陈稳立即表明自己不参与比较。 “你的确不能献丑了,当年你和崔衡光是我们届体测老大难二人组,她好歹还有射击成绩当门面呢,你这连拿得出手的都没有。”林枫松嘲笑陈稳。 “林师姐,我的其它成绩哪个不比你好,你的体测也在年级后十几名里好吗?”陈稳“微笑”。 “林大树,你话给我说清楚了,我崔衡光审讯反审讯,侦查反侦查哪个不能当门面,什么叫好歹有?”崔衡光也笑了。 “哎哎哎,你俩猜心二人组史无前例同仇敌忾啊?当年没少掐架现在偶遇还一个鼻孔出气了?看来当年一起为体测彻夜奋斗的战斗情谊够深厚啊?”林枫松感慨。 “我们组里是把你们届的废柴都招来了么?”许魏洲也跟着感慨。 “组长呢?”夏叶还惦记着比射击成绩。 许魏洲拍拍林枫松,得意地扬起下巴,“还得靠你师兄替你为校争光!5发50环。” “景瑜哥?”夏叶盯着黄景瑜,“为k城争光,为西北争光,大任在你肩膀。” 黄景瑜镇定地放下酒杯,看了许魏洲一眼,才慢慢地说,“5发50环。” “和组长一样啊,比肩冠军了,大哥没给k城丢脸。”林枫松点头,“不过都全10环了,也没法更好了。” “两个弹孔。”黄景瑜悠悠地补充,转头对着许魏洲扬了扬眉毛。 许魏洲则是看着他笑,居然比自己报数字的时候还要骄傲,又带着那么一丝丝说不出的温柔。 黄景瑜也不管在座其他师弟妹崇拜的样子,看着许魏洲,露着虎牙,眼睛都在笑着说,你老公厉害吧? 许魏洲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 “牛!”夏叶第一个竖起大拇指,倒了满杯举过头顶,“大哥,师妹想跪着给你敬杯酒。” 林枫松也端起杯子倒满了,“同跪同跪,大哥在上,受师弟妹们一拜。” “哎,吃饱了不得开唱啊。”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是微醺,夏叶提起了聚会的惯例。 林枫松和陈稳却一下子尴尬起来,因为队里聚会的保留节目是唱歌,可是每次都是各个学校的唱自己学校当时大家集会必唱的歌曲,想到崔衡光,他俩一时之间不好开口。 谁知道崔衡光端着杯子,一口把酒喝下去,“你居然撺掇大树唱歌,他那会把我们校歌都唱成原创作品了,每一句都不在调子上啊!哎,你们学校最喜欢唱什么歌儿啊?” “我们学校岭南那边唱粤语。”夏叶站起来,豪迈不已,本着在场唯一岭南毕业学员的骄傲,当即就高歌一曲,唱着荒腔走板的粤语,唱的无比激昂,“哪吒不怕海龙王,幼狮不畏虎和狼,前途无论会短或长今天起步信念强,环境一切都如常罪恶根黑暗中延长,平凡人就算善良都担心走样,磨练我心让心肌变精网变得响当当,燃亮我心赶走黑暗严寒,身经生死战心中闪正义光——” 陈稳带头用力鼓掌,希望能赶紧让夏叶别起话头,结果还是没拦住夏叶,问崔衡光,“那你们那会唱什么啊?” 连许魏洲都有些微妙地顿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咋接话。 当年他们第一课,是请了崔衡光爸爸来给全年级做了报告,报告结束,老警察还带着大家唱了一曲《少年壮志不言愁》。 “我们老土,多少年了都唱《少年壮志不言愁》。我们许师兄厉害,大二那年给改了一个摇滚版,带着几个会乐器的师兄临时组了个乐队,弹着吉他唱起来可帅了。”崔衡光笑着看看两边,“怎么着,在座的校友们,人家一个妹子唱出了一个班的气势,你们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林枫松见崔衡光没事,立即清清嗓子,“我给大家起个头啊。” “哎哎哎,你闭嘴,我来我来。”许魏洲立即制止林枫松,给自己母校留点面子,“这是为校争光的时候,有点集体荣誉意识。” “哎,师兄,我唱歌怎么就——”林枫松也高了,刚说一句被陈稳堵住嘴巴。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许魏洲那边已经起了头,他声音低沉,唱的很轻很缓,却含着无限的豪情,无限的回忆,歌声一起,好像又回到了那些警校的岁月,摸爬滚打,流血流汗,也满腔热血。 还有师父那些谆谆教诲,那些语重心长,他风里来雨里去,刀里趟火里闯的勇敢和坚韧。 “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林枫松拉下陈稳的手,和他一起唱了起来,俩人调真的都不怎么样,许魏洲千辛万苦地扯着嗓子给往回带。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崔衡光也笑着跟着一起大声唱,丝毫没有当了心理医生那种维持高雅形象的包袱,解开了长袖裙子的袖口,捋上去露出胳膊,拿着杯子当麦克风,唱的好像当学员时候一样,又大声又肆意。 林枫松跟着开始敲瓶子,唱得越发卖力,许魏洲为了压过他的声音,也站起来开始吼。 这首歌好像有种奇怪的魔力,每个警校生都绝对会唱的保留曲目,每一次想起都会让大家心底腾起混合着感动的激昂情绪。同校校友的卖力演唱,感染着黄景瑜和夏叶一起加入进来,大家越唱声音越高,最后抱在一起嘶吼着唱了两遍才结束。 有那么一个瞬间,黄景瑜看见崔衡光眼底有不一样的光芒。 忽然之间,他明白了为什么崔衡光那么准确地说出,自己身上有把做警察当做毕生志愿的坚持,因为,她只是看见了同类。 他也终于懂得了许魏洲说起她的时候那种深深的惋惜,那场至今没有结果的变故,那些未能弄清的屈辱,还有最后测试无奈的失误,她最后放弃了自己的毕生志愿,那些憾痛都只能自己藏起来,笑着与君再唱当年的热血岁月,再唱当年的壮志豪情。 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多希望,他们都不会懂得这两句话,原来有那么沉重的分量。 酒足饭饱之后,崔衡光眼珠微微一转,很巧妙地给黄景瑜铺了路,“哎,今天必须留个人帮师兄打扫一下战场啊,你们都没少吃谁奋不顾身一下?” “哎呀我喝高了……”林枫松扶着额头开始演戏。 “我干的家务组长你也看不上对吧,哈哈。”夏叶表示自己糙到极致。 “我一个废柴就不添乱了,谁本事大这会正好显摆啊,景瑜大哥你说是吧?”陈稳很快明白了崔衡光的用意。 “你们一个个够会推卸责任啊!”许魏洲瞪眼,笑意却慢慢浮现。 等到送客的时候,许魏洲打开门说,“楼道里灯坏了,物业还没有来修,有点黑你们小心点。” “我先走,给大家探路!”崔衡光先踏出去。 “哎,大魔王等等,陈稳快把你小手电拿出来,我们稳稳可好玩了,见天随身都有手电,有回我们去村里侦查还派上大用了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崔衡光已经下了两个台阶,转头仰起脸去看陈稳,陈稳手中的手电正好亮起来,柔和的光芒照在她脸上,表情中带着一丝丝莫名的温柔。 第五十一章 51 新的一周,正式结案后,队长又风风火火进了二组办公室。 “明晚老规矩,没有天大的事不许请假!”队长进门就下了死命令。 “队长别啊,联谊怎么又来了。”林枫松抢先哀嚎。 “大小伙子动不动就嚎像什么样子!”队长一瞪眼,“一个个不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今晚咖啡厅,不许迟到,都打扮打扮,刚过完周末这回不累了吧。” “怎么又是没吃的的地方啊!”陈稳也哀嚎了。 “因为你就知道吃,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是眼里只有吃的!”队长跟陈稳说。 黄景瑜不好开口,转头盯着许魏洲给他使眼色,许魏洲立即站出来,“队长,我看我就——” “你怎么了?” “我有对象了。”许魏洲认真回答。 “蒙谁呢?”队长嗤之以鼻,“你一天到晚都在队里,除非你和夏叶在一起了,你要是真有了就带去,一起玩。” “不是我,我不去!”夏叶惊恐万分,“我我我,我还有点事我出去一下。”说完立即逃窜。 “哦。”许魏洲看看黄景瑜,那只能就这么带去了。 “谁都不许缺席,就这样。”队长再次重申完之后,走了出去。 黄景瑜一下子不高兴了,眼神带着组长大人没有尽力争取的委屈,看着他半天不说话。 “队长说了带上,我带你去带你去。”许魏洲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 黄景瑜闻言也没有开心多少,闷着头自己回到了桌前,继续写报告。 林枫松喝了口水,忽然发现许魏洲嘴唇上有两个对称的小伤口,“组长,嘴巴上火啊?你这个上火真好玩。还是两边对称的,好像有虎牙划出来的一样。” “是吗?对对,上火……”许魏洲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心虚,“科科科科科……” “对啊,你看景瑜大哥两个尖尖的虎牙那种,估计就经常会划破嘴唇吧。”林枫松继续补充。 黄景瑜埋着头咬住了嘴唇,抿抿嘴把虎牙藏起来深一点。 “林枫松,你过来看这个,你是不是弄错了。”陈稳大声地叫他。 “哪儿啊?我瞅瞅。”林枫松皱着眉走过去。 黄景瑜许魏洲如蒙大赦,一个借口去鉴证科走了出去,一个说要复核证物也接着出去了。 “都怪你。”许魏洲嘟囔着摸索自己嘴唇。 每次亲的都那么忘情,他的虎牙又那么尖,简直防不胜防,时不时都会划破自己的嘴唇。 黄景瑜只能默默点头认错,“给你买支唇膏吧,划破嘴唇也挺疼的。” “算了,我反正也没打算瞒着全世界,陈稳不是第一次岔开话题了,早看出来了估计。” 黄景瑜点头表示认同,很早之前他就觉得陈稳应该是差不多猜到了,有心想掩饰,可是洲洲一直在跟他闹别扭,根本没法掩饰住。 两个人闷头走了一会,不约而同笑了出来,如今好像也不是很担心这件事情,因为此时彼此坚定地相爱,无论未来有什么,都会一起承担。 “我是先来的,你在这里也是嫂子。”许魏洲抢先说。 “我是组长夫人行了吧?”黄景瑜勾着他脖子坏笑。“不过你提醒了我一件事,他嫂子,我们是不是得找个时间,先跟老相识们给你正一下名分?” “你准备好了么?”许魏洲转头看黄景瑜,他自己从来没有任何迟疑,他任何时候都敢站在这个人身边,承认这个人就是他唯一爱着的人。 “有媳妇儿是好事啊,准备什么?”黄景瑜挑眉。 许魏洲的回答是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肘子,“年后吧,这年前事情太多。” “下午忙完了,我们去趟程明家吧。”黄景瑜终于认真起来。 第五十二章 52 因为是陈旧的小区,所以房子格局不好,采光很差。晦暗的屋子里,守寡的中年女人有些局促不安,催促孩子去写作业,嘱咐他打开台灯保护眼睛。 丈夫去世不久,她大概还在伤心,眼睛依旧是通红的,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悲伤气氛。 “两位警官有什么事情么?” “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想来了解一些情况。” “当年撞死警察的事情,真的已经让我们全家心力憔悴了,现在他不仅坐过牢……也……已经不在了,你们到底还想知道些什么呢?”中年女人说话间,已然落泪,难为情地别过脸去擦拭。 许魏洲有些尴尬,话一时之间哽在喉咙里问不出口。 黄景瑜却微微皱眉。 “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事情不是已经认定是意外了么?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们呢?” “不好意思,打扰了。”黄景瑜不忍许魏洲为难,自己开始发问,“你的丈夫在事发之前驾龄十年,没有出过任何事故,当时事发路段虽然不是市中心但车流量也不小,转弯时速度过快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现在他身上。” “开车的事情我不懂,交通部门不是也鉴定过了么?你们总不会怀疑我老公故意去撞死警察吧?”程明的妻子语气开始不好起来。 接下来的对话,她不配合的情绪明显,越来越显得不耐烦,黄景瑜便匆匆结束了询问。 询问没有任何结果,两人沉默着出了门,下楼,走了一段路才到了停车的地方。 上车以后许魏洲还是情绪低落,黄景瑜帮他拉过安全带系上,却一直没有发动车。 “怎么不走?”许魏洲偏头看他。 黄景瑜还在沉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程明老婆有点奇怪,我们在她家里她一直都显得特别焦虑。” 许魏洲自己一直都不太冷静,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皱眉,“你的意思是——” “说不上来,总之我觉得她好像,一直在等着我们赶紧走。”黄景瑜若有所思。 忽然之间,车窗外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第一反应是仔细观察。 “怎么了?”许魏洲回过神。 “这个人好面熟。”黄景瑜皱眉沉思,看着那个行色匆匆,却很警觉地四下观察的男子,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忽然,他猛地一凛,“急救室门前,隆丰集团的人。” 许魏洲一愣,“确定么。”当时杨明硕在急救的时候,他一心都是案子,根本没有注意他父亲带来的人。 “确定。”黄景瑜清楚地记得那夜急救室外的情况,虽然那个人站在最角落里,但是他早就习惯了观察周围环境和人,绝对不会记错。 一种不同寻常的预感在他们心底浮现。 黄景瑜拉起卫衣的帽子打开车门,“你在车上等我。”说完他便下车跟了上去。 黄景瑜小心翼翼地跟踪那个男人,对方很警觉,他一直远远地跟着,看着他进了他们刚刚出来那个单元,眉头更加深锁。 他摸出手机,给林枫松打电话,“枫松?有个私人的忙需要你帮。” “行啊,只要不违法,我绝不推辞。” “违法的。”黄景瑜认真地回答。 “……” “我待会发给你一个人的信息,你帮我查查看,他的周边所有近亲远亲的账户信息。”说完也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就挂掉了电话。 他回到车上,看了许魏洲一眼,点头,“没错,是去程明家里的,他上楼以后只有二楼过道的灯亮了,证明停在二楼,程明家对门阳台是空的,卧室没有窗帘。” “隆丰集团。”许魏洲若有所思地低语。 不知为何,一种压抑的,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头浮现。 第五十三章 53 晚上许魏洲心事重重地洗完澡,发现黄景瑜还在书房里,他走到书桌前一看,果然黄景瑜还在仔细地翻看关于程明的资料。 心头微微一软,他从背后抱住他,闷闷地说,“别看了,案子一天查不完,你也需要休息。” “你心里有事就睡不好,我怎么能放心。”黄景瑜不经意地回答他。 许魏洲把脸埋在他颈间磨蹭,原来自己夜里那么轻微的辗转反侧,他都知道。 “头发也不吹干。”黄景瑜头也不抬地摸摸他的脸,还专注在手里的资料上,顺便温声催促,“去吹头发,快点。” 许魏洲难得顺从地自己去吹头发,可是心里还是悬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吹完头以后又自己发了会呆,回过神发现黄景瑜还是在跟卷宗奋战,跑过去又从背后抱住他。 “你先睡吧,我把这些看完。”黄景瑜温声叮嘱他。 许魏洲则是抱着他,沉默着没有动。 “怎么了?”黄景瑜终于察觉他今晚前所未有的依赖自己,微微一笑,“撒娇啊?” “没怎么。”许魏洲嘲笑自己的脆弱情绪,想了想才慢慢地说,“只是觉得有你在真的很好。” 黄景瑜拽过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一下,“你要是不想睡,试试看联络你朋友,有没有监狱系统的,能不能有人问到程明狱中死亡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口角,对方是谁。” “你怀疑他的死因?”许魏洲皱眉。 “不知道,任何可能都不能放弃,对吧?”黄景瑜果然有做警察的天赋,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直觉简直惊人。 许魏洲点头,然后就拿着手机到阳台上去打电话了。 躲不过的联谊还是如期而至,生无可恋四人组对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女老师。 简老师再次见到许魏洲,小鹿一样害羞的眼神频频望向他。 许组长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心里不爽的二等功同志一直沉着脸,一副不可亲近的样子。 “许组长,好久不见。”简老师红着脸,低声说,“我给你发过几次信息,你都没有回复。” 闻言反应最大的是黄景瑜,他抿着唇在桌子下踢了许魏洲小腿一下。 许魏洲手放在他腿上,安抚的意味很明显,然后微笑着跟简老师说,“简老师,真的很抱歉,办案期间,我实在顾不上个人短信。” “啊,这样,我以为是我惹你烦了。”简老师微笑着点头。 “没有没有……”许魏洲客气完这句以后,又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放在某人腿上的手也被推开了。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虽然这是很幼稚的行为,可是他就是想看他不开心的样子,也让他感受一下当时卢泳茵出现的时候,自己心里那种严重不是滋味的感觉。 “那你最近有时间了么?”简老师满含期待地问。 这下问题就不一样了,许魏洲感觉自己要是敢点头黄景瑜能站起来就走,立即很严肃地说,“不好意思,简老师,我这次来就是特意见见你——”话没说完真的被踢了,他立即有先见之明地按住身边人的手,然后继续说,“我是想跟你说,谢谢你对我的认可,我之前说自己有过一段感情,我发现自己这些年都没有释怀过,现在他回到我身边了,所以我觉得我该跟你认真道个歉,说一声。” “啊……”简老师有些失神地点头。 林枫松惊呆了,立即凑到陈稳旁边压低声音说,“你觉得师兄这句话真的假的?” 陈稳推开林枫松的头,“我拒绝回答你这种弱智的问题。” “这怎么就弱智呢,这问题很高深啊,我觉得组长最近真的挺春风满面的,可是他有功夫去找妹子么?”林枫松百思不得其解,“队长都说了,除非和夏叶谈对象啊。”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那是你强求来的,这是不是代表对方对你,其实没有那么——”简老师说到一半停下了,半捂住自己的眼睛,因为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很狼狈也很鲁莽。 “对不起,简老师。”许魏洲不着痕迹地握住了黄景瑜的手,“过去那些日子,我的确这么想过,可是即使是抱着这种念头的日子里,我都还是爱他,所以他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不顾一切抓住的。” 简老师伤心又感动,垂着眼,脸色苍白,“那很好,希望你们幸福。” 还有一个人也很感动,终于不再全身僵硬,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那么,这位警官——”有老师试探着问黄景瑜。 短发俏皮的女老师立即插嘴,“不用问啦,上次这位警官也说了,是领导命令不能拒绝,心里一直都有个等着的人呢!” 林枫松看见这个据陈稳说对自己有意思的老师立即来了精神,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 谁知道短发老师还是继续问黄景瑜,“帅哥,你等的那个人回头了么,我们吴老师可伤心了呢,叫相亲都不来啦。” 林枫松挫败的好想捂住自己的脸。 黄景瑜微微一笑,“嗯,他已经回到我身边了。” “啊,这么巧,居然你们支队都能破镜重圆啊。那你这回可不能再辜负人家啦。” “为什么我们支队都是用这种旧船票登上破船的老梗?”林枫松哀叹,一不小心声音大了点,结果许魏洲黄景瑜都转头很温和地看着他笑。 “破船”和“旧船票”显然对于这两个莫名其妙盖在自己头上的称呼有些不满。 “哎,师兄,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哈哈……”林枫松顿时蔫了。 “谢谢你的提醒,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他离开我。”黄景瑜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话。“一旦选择,终身负责。” “哎呀,有参加过联谊老师说你们特别不好相处,我看都是情话高手啊,只不过心里都有人。”短发老师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林枫松,“这样要多教教其他傻小子啊。” 许魏洲了然地笑,拍了拍林枫松,“大树,快跟几个老师好好聊聊。” 林枫松立即会意,但是想到陈稳还饿着肚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各位老师们饿不饿,不如我请你们吃点东西去吧?” 短发美女老师倒是活泼给面子,开心的说,“好啊,那咱们去隔壁吃披萨吧?” 这句话一出气氛又莫名其妙尴尬了,林枫松也跟着一呆。 黄景瑜想起许魏洲不再吃披萨的事情就无比懊悔,当初听到夏叶说他醉酒误食披萨之后吐得很厉害,让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怎么,你们不喜欢啊?”短发老师一愣。 “没有,走吧,饿着肚子大家都没精神聊天。”许魏洲发挥了组长的领导力,率先站起来说。 黄景瑜欲言又止,但看许魏洲对自己笑,也跟着站起来,大家就这么一起去了隔壁的披萨店。 热气腾腾的夏威夷风光披萨和海鲜至尊披萨上来,陈稳已经两眼快要放光了,林枫松看他那样子就忍不住发笑,立即给他取了一块。 陈稳一脸你是不是傻,用眼神瞟了瞟隔壁的短发女老师,林枫松才明白过来,转了个弯递给了女老师。 “你不要一直看着我,吃披萨又不是吃毒药。”许魏洲压低声音跟身边一直密切注意自己的黄景瑜说。 黄景瑜看着林枫松把披萨分给许魏洲,也压低声音说,“吃不下别勉强。” 许魏洲回头看看黄景瑜,悄悄地把一只手放到桌子下面握住黄景瑜的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这是关于我和你的美好回忆,你陪我,把美好全都找回来。” 黄景瑜回握他的手,也小声回答,“那你小口小口吃,没事,我一直都陪着你。” 许魏洲眨眨眼,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黄景瑜内疚的眼神让他决定必须去克服这个心结。曾经分别的记忆一直沉沉压在心上,让他再也不能看见披萨,每一次都会想起那天痛彻心扉的记忆。可是如今真相大白,这个人也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所有的痛真的都过去了,他要重新找回每一点每一滴美好。 微微紧张地咬了一口,酥松的口感,带着浓郁的芝士香气,然后是海鲜的鲜甜,没有任何不适,披萨的美味就这样没有任何波折地回到了他的生活里。 “组长你吃披萨了?”林枫松正和短发女老师聊着组里趣事,说到许魏洲不禁看了他一眼,结果正看到他吃了披萨,忍不住叫了出来。 许魏洲被这突然拔高的声音惊了一下,手里的披萨一抖,无奈地笑,“你聊你的天,专注点行么?” “哦。”林枫松察觉组长“温和”的眼神,立即转头继续去和女老师聊天。 黄景瑜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连看着许魏洲吃披萨这种小事也会让自己生出近乎感动的情绪,他握紧他的手,又帮他拿了一块披萨。 “你别一直看着我吃啊。”许魏洲反握他的手,压低声音提醒他,耳根因为说不清的害羞微微泛红。 明明和这个人已经全部的生活都几乎融为一体,可是这样被全心全意的关注的微妙时刻,还是让他生出一丝丝微妙的羞涩,这个人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让他察觉自己这样被关心着,深爱着,即使感情已经那样深,却也好像总有挖掘不完的新鲜。 新的一周,整个支队都在为新案子忙碌。 许魏洲发现黄景瑜的电话骤然增多,除了在办案的时候,其他时候只要有电话他一定会走开去接,有时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不久之后他终于知道了这些电话的原因。 黄景瑜和他一起回到家,几分开玩笑地说,“组长,小黄跟您报告一下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 “要汇报?”许魏洲愣了一下。 “嗯,比料想的复杂。”玩笑很快就结束,黄景瑜的神色忽而严峻了不少。 许魏洲看他脸色沉重,不由得也坐直了身体,“你说吧。” “你师父是T城人你知道吧?” “知道啊。” “在这之前我思考了很多的可能性,当年的事情其实都有一个遗漏。” “遗漏?” “出租车司机。”黄景瑜提醒,“因为是出租车司机,所以没有人会考虑他有什么问题。” 许魏洲脸色发暗,的确,因为是出租车司机,所以很多事情都会被忽略,甚至因为是出租车司机,事故是故意报复的可能性也降低到几乎没有。在调查无果之后,从上到下都基本认定了事故是偶发事件。 “我无意间发现,你师父出事时候的出租车司机,籍贯也是T城。所以我找了你师父的档案,查了他的小学和中学,小学已经和其他学校合并了,具体信息不可考,但是中学还在,我这几天托从前校友帮忙找同事找了当年的T城中学学生档案,你师父和出租车司机杜有生,至少中学曾经同班过。” “确定?”许魏洲震惊。 “我再三确定了信息准确性,他甚至把当年班级合照发给了我,我花了点时间对比了一下,没错。并且两个人是站在一起的,毕业合照里显得关系不错。”黄景瑜神色严肃。 许魏洲陷入思索。 “还有一件事,杜有生当时开出租车不过两个月左右,是和他的小舅子换班合伙。在此之前,他曾经在隆丰集团工作过,工程监理。辞职原因不详,辞职时间不详。” “又是隆丰集团。”许魏洲眼神阴郁。 “但是在他可能的辞职时间段之前,隆丰集团负责承建的挡土墙因为山体滑坡倒塌,造成了事故,事故中有一对母女身亡。这件事情当时压的很快,所以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你怀疑这之间有关系?” “只是合理推测。”黄景瑜用了最保守的措辞。“当然遇上了未明原因的事故,引咎辞职,或者失职被劝离是最有可能的事情。但是也许——” “也许他们原本要杀的人,是出租车司机,因为他知道了事故的内幕。”许魏洲很清楚黄景瑜最大的怀疑。 “你师父和杜有生是老同学,我们假设杜有生因为某种原因,触及了隆丰集团的利益,不论是他自己选择辞职,还是因为压力辞职,如果离开之后杜有生依然觉得自己有危险,向警察求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说得对。” “他很有可能向你师父透露了某些不该透露讯息,所以,你的师父也成为了目标,因为不明来源的现金在你师父手上,他们显然也有针对你师父的计划。” 如果原本出租车上的两人相识,并且一个人与隆丰集团有关,那么买凶杀人就可能成立;如果假设存在买凶杀人,那么也许当时,要杀的人并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车上的两个人。 一个大胆的假设,开始在他们心里默契地成形。 黄景瑜需要收集有用信息,自然再次找上了林枫松。 “景瑜哥,你真的知道这违法么?”林枫松把自己查到信息给黄景瑜的时候,还犹犹豫豫地嘟囔着不肯松手。 “知道啊,要不怎么私下跟你说呢?”黄景瑜点头。 林枫松一脸不可置信,“你说违法的时候,就跟说地球是圆的一样自然啊?” “办案不是讲究手段灵活么?”黄景瑜特意补充,“可控范围内。” “你可别坑了我啊。”林枫松叮嘱。 “放心。”黄景瑜拍拍他胸膛,“来,这会有个小忙,不违法的,给我查查这个人资料,最好是能有其他相关信息,扩大你的搜索范围。” “又是这个人……”林枫松一边嘀咕一边走回电脑前,言听计从地开始查询。没一会,他突然愣了一下,“老熟人啊?” “怎么?”黄景瑜皱眉。 “你说的这个工程,隆丰集团当时负责的人,你猜是谁?”林枫松眉飞色舞地说。 “杨明硕。”黄景瑜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诶,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啊,景瑜大哥。”林枫松微微有点失落。 黄景瑜拍拍他的肩膀,神色却骤然沉重了起来。 当天难得能按时下班,黄景瑜悄悄发信息给许魏洲,说晚上回家做饭吃吧。 许魏洲当即就拒绝了林枫松说一起食堂吃饭的邀请,和黄景瑜开车回了家。 虽然黄景瑜做起饭来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但是许魏洲在一边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就觉得心头很温暖。 黄景瑜正在打鸡蛋的时候,感觉自己从背后被抱住,就停了手,半转头,笑着用自己的脸蹭一蹭许魏洲的脸,“怎么了?” “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好,为我每天焦头烂额的找线索,还给我做饭。”说着,他轻轻亲吻怀里人的肩头。 “不仅如此,我晚上还尽心尽力取悦你呢。” “你怎么越来越流氓了。”许魏洲笑着皱眉,忽然间想起自己越来越不坚持立场了,上下问题时间一久都快抛到脑后去了。 “好了,松手去看看电视,很快吃饭。”黄景瑜用胳膊推推他。 一顿简单的面条,因为对坐吃饭的人而也觉得无比美味,到了饭后,黄景瑜终于拿出了一些资料,继续跟许魏洲说正事。 “程明和他妻子的银行账户一直都很正常,在他服刑以后,妻子的收入一直不高,账户里进账每个月很准时,应该就是工资,维持生活也是很勉强。” 许魏洲闻言有些沮丧。 “我还没说完。”黄景瑜安抚他,“你沾着这事就心烦意乱,所以那天我没有跟你说,程明的儿子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不太寻常。我问过林枫松了,市价在18000左右,程明妻子六个月工资,是今年的最新款。” “原来你调查账户的原因是这个。”许魏洲看他,同时为自己的失察懊恼。 黄景瑜捧起他的脸,很认真地注视他,“你太在意这件事情了,所以心思太重,没发现这个细节并不是失误。”说完见他还是情绪很低落,不由抱住了他。 许魏洲也回抱住他,这个拥抱,好像有无限的力量和暖意,传递给他。 黄景瑜待他情绪好些,才拿出单据继续说,“程明父亲的账户也正常,岳父岳母也正常,但是程明妻子弟弟的账户有异常,从程明入狱开始,每个月都有两万的进账,时间是6号,基本保持不变。” “我们去程明家那天是5号。”许魏洲敏锐地想到了重点。 “但是在程明在狱中死亡之后,这一次的金额变成了10万。” “为了安抚程明家人的情绪。” “程明曾经参加过传销组织,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妻子和父亲,都参加过,林枫松在一起破获传销组织案子的档案里,找到了程明一家的名字,案子告破的时间,就在你师傅出事前一年,所以,他其实是有充分的急需用钱的原因的,只不过可能是难以启齿所以被隐瞒。他有可能私下向亲近的朋友抵押了他的货车,因为林枫松查到一个在此之后他货车的交通违章,是另一个人的驾照处理的。” “我们当时只是针对家人重病和银行债务进行了调查。”许魏洲皱紧了眉头,咬牙恨声说。 “隆丰集团如果收买他们,只可能用现金,任何账户往来都会成为证据。” “所以5号准时送钱,6号存进账户,一次给出偿还债务的钱之后,剩下的钱每个月如此,分期付款,很谨慎。可是没有想到原本以为的几年牢狱之灾,变成了横死狱中。” “还有一个消息,我之前说的挡土墙工程,当时隆丰集团的负责人,是杨明硕。” 许魏洲闻言神色是霎时冷了下来,曾经杨明硕案情信息泄露导致他被秦美妍男朋友杀死,一直像一个阴影一样盖在他心头,此刻重又浮现出来。 “我让林枫松详细查了一下,当时这个工程应该是表面上由杨明硕负责,实际是他父亲在为他铺路的一个工程,但是还有很多信息已经不好调查了,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会联系当时工程的另外一个监理,看看有没有突破。” 第五十四章 54 下班做饭的美好生活短暂到只维持了一天。 第二天许魏洲和黄景瑜一上班就被三组组长请过去了。 “前段时间我们查一个案子,调了火车站监控,我们小陈仔细,发现了点奇怪的疑点。”三组组长袁宁也没有多客套,首先就给两人看了重点监控视频。 有一名男性旅客,平均每三到四天,便从L城站乘坐高铁或动车组列车前往w城一趟,而且每次在w城逗留很短的时间后便迅速返回L城。 “这个人行迹太可疑,小陈就调取了更久以前的监控,发现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五个月。”袁宁神色有些严肃。 “这个人看脸色身材,还有细微动作,十有八九吸毒。”黄景瑜冷静地下了结论。 “这种频率往返,如果他确实吸毒,那么很可能和贩毒有关。”许魏洲同意了黄景瑜的看法。 “不谋而合,我觉得这条线能摸出不小的幕后。”袁宁点头。 “你们从这个人入手调查,及时提供信息,我们这边负责跟踪侦查。”许魏洲拍拍袁宁的肩膀。 有过多次合作经验的两人默契自不必说。 袁宁微笑,“正有此意,看你们的了。” 人头攒动的火车站内,林枫松穿着一身休闲装,尾随着被三组调查了个透彻的嫌疑人赵海龙,他径直通过地下道出了站,然后紧接着就走向了售票大厅。 “林枫松继续,他这是提前购买回w城的返程火车票了。”许魏洲指示他。 结果买好车票从售票厅出来后的赵海龙,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兜兜转转,走走停停,还不时的回头张望 ,这让林枫松的跟踪变得有些困难。 赵海龙拉开一辆出租车门,林枫松慢慢跟过去,谁知道他突然关了车门反身往回走,林枫松避闪不及,跟他擦身而过。 “林枫松停止行动,再跟下去他就发现破绽了。” “组长,怎么办?”林枫松气急败坏。 “我已经就位,林枫松归队。”另一个冷静的声音插进来。本来开车等在外面的黄景瑜在发现赵海龙兜圈子的时候,立即把车交给老陆去做了变装,此刻正好可以接替林枫松。 “赵海龙不可能选择其他公共交通工具,他肯定还是会回来坐出租车。”许魏洲盯着屏幕,分析道。 “是的,从他的行迹来看,他是在确认有没有被跟踪,他的确是打算选择出租车。”陈稳跟着补充。 “组长,通知老陆把车停到c点,方便我进一步跟踪赵海龙。”黄景瑜听到了许魏洲的分析,立即做出了判断,他小心地跟赵海龙保持着距离,既不会失去他的踪迹,又跟他隔着不小的距离,隐藏起了自己的存在,淹没在人流之中。 终于,赵海龙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并坐了上去。在向司机交代了几句话后,车子便顺着火车站前的辅道缓缓地开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却遮挡严实的民牌车也随着赵海龙乘坐的出租车驶离了火车站,老陆接应黄景瑜跟在了他后面。 赵海龙乘坐的出租车一会儿走安顺路,一会儿跑健康街,接着又去了龙马路,一直都在不断地绕路。 “小子够警惕啊!”老陆冷笑。 “他在出租车内他也没闲着,一直地往后瞄呢!”黄景瑜沉吟片刻,用对讲机通知许魏洲,“组长,2号车在中南路桥下准备接替,我们再跟下去就暴露了。” “收到,2号车已经准备好。”两人的默契越发深刻,他还没有开口,许魏洲就已经准备好了。 许魏洲的车继续跟踪二十分钟后,赵海龙在东风街陆河桥头下了车,一步三回头的故伎重演一番后便直奔桥下河边绿化带的小树林了。 与此同时,三组的人员则迅速进入了河对岸的灌木丛中,并架起了摄像机,黄景瑜则带着其他人在外围布控,等待着许魏洲的命令。 小树林里有一处假山,赵海龙在围着假山逡巡徘徊了一阵后,见没有其他人在周围,就拿出了手机打了约一分钟的电话,接着便坐在了假山前的石头上,又掏出香烟吞云吐雾起来。过了有四五分钟,一个头戴白色棒球帽、身穿休闲衫和牛仔裤的中年男子来到了他的面前,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用红色塑料包装的一小包东西递给了他,赵海龙则迅速起身从皮手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钱交给了她。其间,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动作非常娴熟,配合异常默契。 赵海龙带着毒品准备返回火车站,谁知道刚走到路边,就被黄景瑜带队当场逮捕。 已将毒品卖给赵海龙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陆河桥底下,惶恐地向四下观察了一阵,见没有其他人,这才在桥墩上坐了下来。紧接着,他的手机响了,接电话说了几句之后,他站了起来,又非常警觉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就从另一只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用红色塑料包装的东西攥在了手里。 还有交易!三组的布控人员兴奋了,一面报告许魏洲,一边隐蔽着向陆河桥底下移动。 一会儿的工夫,一名20岁出头的男青年出现在中年男子的身旁。还跟以前一样,两人轻车熟路地瞬间交换了手中物品便各自分开。说时迟那时快,许魏洲带队犹如神兵天降,男青年和中年男子刹那间被分别拿下。 经过密集的昼夜审讯,一个制毒窝点渐渐浮出水面。 不知不觉,年关将至,整个支队都因为绷着劲不把案子拖到年后而努力。 半个支队都在为了打击贩毒团伙的案子昼夜不分,二组继续负责是侦查任务,整组除了夏叶,两个多星期都是在车上度过的。 许魏洲和黄景瑜没有在同一班侦查,由于任务特殊,换班之后也很少有机会通电话,所以两周多以来说得上话的时间都很少。 不知不觉到了除夕,万家灯火,阖家团聚的日子,许魏洲作为组长主动替了班,和老陆猫在车上继续侦查。 除夕那天中午天就飘起了雪,天色阴沉,纵然知道这日子控制范围内的毒贩不大可能有动作,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许魏洲守了一天,跟老陆换班睡一会的时候,倦极地模糊想到,不知道黄景瑜有没有饺子吃? 不知睡了多久,车门忽然开了,有冷风灌进来,许魏洲立即醒了,睁眼的瞬间眼神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却看见黄景瑜坐在自己旁边。 再看车窗外老陆已经走了。 “老陆有家有室的,大年三十还是回去陪陪嫂子孩子吧。”黄景瑜脸上黑眼圈清晰,冒着胡茬,眼睛里全是熬出的血丝,眼神却特别明亮,他抬手摸摸许魏洲的头,“再睡会,到时间我叫你换班。” 许魏洲自己也狼狈不堪,头发凌乱,下颌一片青茬,脸颊因为吃不好睡不好凹下去不少。他心知侦查任务期间休息很重要,也不跟他推辞,闭上眼,伸手摸索着他的手,握住,然后沉沉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已经天黑了,他有些不悦地看黄景瑜,“你怎么没按时叫醒我。” 本来就是轮换休息,他对了闹铃,结果并没有响,用脚趾想都知道是黄景瑜关了。 黄景瑜警惕地注视着车窗外,极快地对许魏洲笑一下,目光又回到车窗外,“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得照顾你,就让你多睡了一个小时而已。” 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起,许魏洲觉得自己的手心很暖,现在不是应该分心的时候,虽然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他还是咽回去了。 黄景瑜从怀里摸出一个饭盒,“别吃面包了,吃饺子吧,我一直在怀里给你捂着呢。” 许魏洲接过饭盒,上面果然还有体温,心里涌起无限的柔情,嗓音也微微喑哑,“你吃了么?” “我吃过了来的,你快吃。”黄景瑜密切注视着车窗外,手却准确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许魏洲很想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一下,可是依旧是执行任务的警醒让他压抑住了这个念头。 打开饭盒,一个个白胖的饺子躺在里面,他拿起一个塞进嘴里,皮薄馅香,微微的温度,虽然实在算不上什么丰盛的年夜饭,但此刻他却有种拥有了全世界的感动。 这个曾经一度只存在自己梦里的人。 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身边,正与自己并肩作战,惦记着自己有没有吃饭,能不能好好休息,保护着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守护着自己。 他低着头加快速度继续吃,因为想要自己爱的这个人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别急,慢慢吃。我休息过才来的。”黄景瑜没有回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安慰他。 两个分头执行侦查任务一周的人,分明好久没有好好注视彼此,但是此刻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倾诉衷肠,可是这样一身狼狈,满面倦容地坐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也成了最美妙的时光。 他吃完了饺子便催促黄景瑜赶紧休息,顺手抢过他定闹钟的手机,“我让你睡多久就睡,到时间我会叫你。” 黄景瑜看着他温柔地笑,“我媳妇儿zen会疼人。” 许魏洲握着他的手,注视着窗外,耳根微微泛红,“你小心叫成习惯。” 眼下不是笑闹的好时机,黄景瑜知道任务重要,也不再说话,抓紧时间睡去,临睡还叮嘱,“早点叫醒我,你最近太累了。” 许魏洲闻言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一点,唇角微微浮起笑意。 新年来临的一刻,遥远的烟火和微弱的钟声提醒他,许魏洲看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院子里,本想叫醒黄景瑜跟他说声新年快乐,可是看他疲惫的睡颜又心疼地作罢,再看了一眼巷子里,仍旧寂静一片,便极快地凑过去亲了黄景瑜一下,低声说,“大sa子,新年快乐。” 以后,还有一年又一年,他们都会握紧对方的手渡过。 第五十五章 55 大年初五的时候,毒贩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 深夜时分,毒贩忽然开始行动,许魏洲当即报告了毒贩行动的讯息,袁宁负责的外围立即开始准备收网。 安排好的交易还未进行,布控已经准备好了天罗地网就等毒贩踏进来。 准备配合行动的许魏洲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毒贩制毒的院子里有了不寻常的动静,几个人突然而仓促地收拾了东西,装上了一辆suv,似乎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不好,有武器!”老陆通过红外望远镜看到了枪支,声音一变。 “袁宁,情况有变,执行b计划,我现在正在追逃,请求支援!”许魏洲当机立断发动车子,追上了疾驰而去的suv。 深夜的城市里灯火依旧辉煌,马路上却空荡荡的,毒贩的suv一路飙到了160的时速,许魏洲在后面紧追不舍。 “组长,袁组那边正在收网,我负责支援。”黄景瑜冷静的声音的出现,让许魏洲无限心安。 “现在是过年期间,务必要让嫌犯远离城区,想办法把他们逼到偏僻的路段!”许魏洲料想一场交火似乎在所难免,只能做好最坏打算和尽可能完全的准备。 “明白!”黄景瑜不需要他细说,立即会意,“我现在在康庆路。” 许魏洲脑子里略略过了一下地图,立即猛踩油门跟上去,不断逼迫嫌犯的车向右,果然嫌犯的车在下一个路口急急地右转弯。 “嫌犯逃往你的方向,我现在前往登峰路接应!”许魏洲冷声说。 “明白!” 两人就在这样密切的配合下,将嫌犯的车一步步逼迫到了人迹罕至的路段,许魏洲眼看机会来临,再一次猛踩油门追上去,用力打方向盘用自己的车身去挤毒贩的车。 毒贩被逼急了,猛地一刹车,却因为车速过高,被挤的同时处置失当在公路上差一点侧翻,suv在路上转了一圈半之后堪堪停住,毒贩立即拔枪向许魏洲的车射击。 许魏洲眼疾手快地拉手刹将车身一个飘移横过来,车后座的挡风玻璃应声而碎。他和老陆行动迅速掏出枪,毒贩下一刻便以密集的火力压制住他们,许魏洲只能和老陆尽可能地伏低身体避开子弹,警车的玻璃顷刻之间全部碎裂,落在他们身上。 就在此时,一阵枪声从另一侧响起,毒贩的火力突然减弱,许魏洲抓紧机会与老陆一起迅速下车,以车身作为掩蔽与毒贩对峙。 “组长,我到了!”耳机里传来黄景瑜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竭力平稳的声音,“你和老陆怎么样?” “我们没事,刚才击中了嫌犯了么?”许魏洲虽然这么问,但是心里并没有底,因为刚才的视野十分差,双方交火中的射击准确率的确会受到很大影响。 “击中一名。”黄景瑜十分肯定地回答。 许魏洲在下一瞬间就闻到了带着硝烟味道的空气里一丝清晰的血腥味。 “初步估计已经丧失战斗能力。”黄景瑜补充。 许魏洲目测了一下从警车到路边的距离,这里的公路边就是草坡,只要顺利滚下去就能找到掩蔽和更加具有优势的射击角度。 “黄景瑜!”许魏洲沉声说,“掩护我!”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耳机里瞬间传来一句坚定的,“好!” 下一秒许魏洲跃出去,子弹立即密集地追过来,他原地翻滚躲避,用最快的速度躲进了公路边的草坡下,就在他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黄景瑜和陈稳、夏叶从另一侧向毒贩方向射击,压制了对方的火力。 已经陷入疯狂的毒贩立即调转枪口开始向黄景瑜他们的方向疯狂射击,老陆立即抓紧机会,一枪打中了从suv后露出头的毒贩的颈部。 许魏洲把握机会,从草坡向毒贩射击,两枪全部命中毒贩,车上的四名毒贩终于全部丧失战斗能力。 许魏洲从草坡上爬起来,黄景瑜就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两人全都是满身尘土,衣服也乱糟糟的,沉沉注视着彼此,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这是重逢以来,他们第一次共同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此刻两人的血液都还在飞速地流动,心跳也剧烈无比,虽然拥抱对方的渴望是如此剧烈,却还是不得不按捺。 黄景瑜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年,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骄傲,能够冷静地应对突发状况,有强大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其他人。 许魏洲也笑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很爱很爱这个人,可是这一夜,当他听到耳机里他斩钉截铁回答自己击中嫌犯的那一刻,忽然发现自己还能更爱他,爱他的勇敢,爱他的冷静,爱他的如此优秀。 虽然在收网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但整个案子因为布置得当,前期侦查工作准备极为充分,行动当天所有毒贩都被一网打尽,战斗解决的十分迅速。 队长对这次行动十分满意,特意表扬了大家,还表示趁着过年要请客给大家庆功。 “唉,我们郊外枪战那场面,简直是动作片级别啊。”林枫松说起围捕当晚的情况,眉飞色舞。 “你就吹吧林枫松。”三组有人不服气了,看了看自己组长,他们负责围捕,也是出了大力的。 三组组长袁宁笑笑,“都是一个队的争什么?” “怎么就是吹了,我们组长和我们景瑜哥,配合简直是吴宇森动作片里那种架势!”夏叶不满地过来帮腔。“俩人互相掩护对方,枪法神准,配合默契,我们组黑白双——” “雄!”林枫松赶在夏叶之前下了注解。 “对,我们组长和大哥简直帅爆了!”夏叶补充,“我们组长,不说全支队,全局都是最帅。” “夏叶,你又吹上了!”许魏洲笑着把夏叶拽回来,不着痕迹地看看袁宁说不上好看的脸色,“坑你组长呢,你这么吹我待会得被灌成啥样?” “哎哎哎,战斗英雄来了,咱们三组该举杯举杯啊!”袁宁见到许魏洲就开始坏笑。 “哎,我们组长一口没吃呢!你这胜之不武啊!”夏叶不满意了,一把推开袁宁的酒杯。 袁宁平时看起来也是斯文挂的,没什么架子,夏叶一贯对谁都这么粗鲁,对着看起来温和无害的袁宁就更厉害了。 “唉,我们夏叶不对,怎么对袁组长这么没礼貌!你组长一个男人喝酒还推么!”许魏洲惊呆,果断把夏叶推到袁宁身边,“都是我教导组员无方,来来来,这杯——”他举起酒杯塞给夏叶,“夏叶你跟袁宁喝了吧!” “组长你还能更没有担当一点么?”夏叶惊呆了。 “让你喝你就喝,你少跟我说话,待会别坐我旁边。”许魏洲压低声音叮嘱夏叶。 黄景瑜则是一直站在旁边微笑,之前支援三组行动的时候他就挺欣赏这个袁宁,看似温和实则雷厉风行。只是在夏叶这姑娘这事情上,倒是温吞的有点过了,要不是难得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机会,他都没发觉袁宁注意力全在夏叶身上。 夏叶倒是豪爽,“袁组长,敬你一杯!”说完自己仰头就要往下灌。 “哎,我是那么计较的人么,女孩子就别喝酒了。”袁宁拿过夏叶的酒杯,笑的温和,塞给她一杯饮料,似乎是没注意到夏叶的嘴唇已经沾到了杯子,自己干了,接着连自己那杯也干了。在夏叶怔住的时候,看了许魏洲一眼。 那个眼神让许魏洲有点为自己担心,袁宁的绵里藏针、两面三刀(许组长这不是褒义词你知道吗?),夏叶不懂,他可了解了。 “完了,人家不喜欢夏叶喝酒,你塞给夏叶干啥?”黄景瑜压低声音凑到许魏洲耳边说。 “我早忘了夏叶是女的了,只有袁宁这时候还记得夏叶是女孩子吧。”虽然太艰险的任务不给夏叶派,但许魏洲也真的不怎么把夏叶当个姑娘看。“我不是因为不想你帮我挡酒么。” “你看袁宁那个脸色,我待会少不了帮你挡酒。”黄景瑜叹息。 果然,袁宁接着一个眼色,三组的人就轮番开始举杯给许魏洲敬酒了。许魏洲为了应付场面勉强喝了一杯,黄景瑜就站起来了,诚恳无比地说,“各位兄弟,对不住,我们组长胃不好,这次侦查也两个多星期没吃一口热饭,这酒他自己就不喝了,我替他喝,大家看怎么样?” 一起行动过的三组组员本来就对黄景瑜很佩服,加上他初到队里大家都多少知道他二等功在身,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尊敬,如今他对自家组长这么维护更是深得大家赞赏,人家这么低姿态怎么好回绝,所有的酒就这么被黄景瑜挡下来了。 许魏洲在一边看得心疼,忍不住说,“我们二组的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大家也给人家敬酒啊,夏叶,你端着你的可乐倒是给袁组长敬一杯啊!” 然后立即给黄景瑜夹菜,让他赶紧吃点东西。 “怎么又是我?”夏叶嘟囔着站起来。 “袁宁,女孩子敬酒你可得干了。”许魏洲跟着补充。 袁宁见夏叶举杯,自己也不多说什么,笑笑就真的干了。 “我们靠夏叶放倒袁宁再说,你快多吃几口!”许魏洲在黄景瑜耳边低声说。 袁宁微微一笑,转头对着隔壁桌悠悠说,“哥几个,这次多亏二组侦查工作细致,还有两个咱们支队的枪王,大家不过来敬杯酒么?”话音一落隔壁桌呼啦啦站起来两个组的人。 “你这个白痴,你干嘛非要用夏叶去撩他!”黄景瑜眼前一黑。 “你才白痴,居然骂我?诶,不对啊,我把夏叶送过去,这个智障怎么还打击报复我?”许魏洲摸不着头脑。 “你喜欢过人嘛?喜欢一个人就是珍惜她啊,越是看重越不会随随便便对待啊,袁宁当然不喜欢你这么支使夏叶。” “我当然喜欢过啊,那时候你待在我身边拍会篮球我都能开心半天,谁知道袁宁这么拧巴,凑过去敬酒反而不高兴了!”许魏洲急了,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了。 喝的有点上头的人听到这句,忽然觉得这酒喝的值,默默端起了杯子继续挡酒去了。 “唉,兄弟们,你们有个度啊,饭还没吃几口呢,敬酒也不是这么着急的。”许魏洲忍不住站起来开始帮忙推拒了。 “我们这都知道黄景瑜是二等功在身,心里景仰还来不及呢,喝一杯怎么了,不然你组长以身作则自己喝?”袁宁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 “哎,老袁,我说——” “你别招他了。”黄景瑜赶紧拉着许魏洲,“这哥们一看就后招多着呢。” “你别扛了,我帮你喝几杯。”许魏洲真心觉得心疼还不如自己胃疼好点。 “那个,我们组长真的不喝了,他这身负重任,喝坏了就不好了,哥几个抬举我,这杯我干了。”黄景瑜痛快地把手里的酒喝了。 “好,景瑜哥你超帅的,喝酒就是这么痛快,哎,你们好歹都是爷们,有功夫说把自己杯子里的酒都喝了啊!”夏叶随手那么一划拉,把袁宁也指进去了。 才干完的黄景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坐下凑到许魏洲耳边说,“你能想个办法让夏叶闭嘴么?” “我怕我开口说夏叶袁宁更不高兴。”许魏洲一个头有两个大的压低声音回答。 “大哥们,我来!”林枫松一拍胸脯,自以为是地开口说,“哎,哥几个,咱们光喝没意思啊,这样,咱们也唱啊,咱们二三组既然一个桌,那就一边出一个,我们夏叶最爱唱歌了,袁组长你给个面子一起唱一首啊!” 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许魏洲看看袁宁的脸色,捂住了自己的脸,“大树你这个蠢货!”说完给黄景瑜又夹了点菜,“你多吃点,估计待会攻势更猛,我手底下真的没有有眼色的人么?陈稳!” 陈稳无奈只能过去给点歌,想了想选了首《小酒窝》,这时候唱《少年壮志不言愁》,夏叶待会就拉着袁宁结拜了。 “唉,都是兄弟唱这么唧唧歪歪的歌干嘛!”夏叶推了陈稳一把。 “男女对唱,你唱啥?大姐你注意点好么?能点个男女对唱的歌么?”陈稳看林枫松也开始被灌酒了,只能规劝夏叶,希望她能高抬贵手放过全组。 “你闪开,我自己点!把麦克风给袁组长!男女对唱嘛,我懂!”夏叶手一挥就去点歌。 陈稳看了看屏幕,跟着眼前一黑,心说夏叶你特么喝点可乐也能喝醉么? 许魏洲抢过黄景瑜的杯子正帮他往下喝,抽空看了一眼屏幕半口酒就喷出来了。 “唉,许魏洲你这杯不算啊,来来来,再满上!” “不不不,还是我来喝!”黄景瑜一听歌曲前奏犹如五雷轰顶,心知今晚这关过不去了,还是保持有生力量吧,总不能全组都爬着回去,顺势把杯子夺过来自己干了。 “妹妹你坐船头噢噢,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夏叶那边已经中气十足地抢先唱了起来。 二组从组长到组员全都不敢去看三组袁组长的脸色,只是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满杯的酒,心惊胆战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林枫松倒酒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眼泪快下来了,陈稳只管默默地往自己嘴里迅速地塞吃的。 “我特想给袁宁点蜡。”黄景瑜苦中作乐在许魏洲耳边低语。 许魏洲垂着眼苦笑,“我们还是给自己点吧!” 那一晚,黄景瑜醉的史无前例。年少时候醉得厉害顶多不过勒着许魏洲的脖子让他背自己,成年之后再遇见满腹心事哪里真的敢敞开了喝,那回靠在他肩头的时候他都是有些清醒的。 这一回都是自家兄弟齐上阵,一杯又一杯灌的扎实,灌到最后许魏洲都快急眼了才算罢休。 散场之后拖着醉鬼回家的许魏洲真是感受到了堪比追捕的累,黄景瑜一路上手舞足蹈,絮絮叨叨,整个人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闹,到了家门口许魏洲都快喘不上气了。 “洲洲……” “闭嘴!”累到再也没有当年耐心回答的好脾气,许魏洲一边摸钥匙一边低吼。 “洲洲……”有些委屈的腔调。 “吵醒邻居你今天睡过道!”许魏洲一边说一边打开门把他拖了进去。 废了好大力气将人扔到床上,许魏洲又到浴室去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洲洲……”被不温柔对待的黄景瑜醉的眼都睁不开,只能艰难地转开脸去躲。 “逞什么能,喝成这样。”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有些心疼地放轻了手,指尖流连在他的眉眼之间。 “洲洲,你过来点。”黄景瑜动作有些迟钝地摸索到他的腰间,用了点力气把他揽向自己。 “醉成这样你还有兴致呢!”许魏洲推他,皱眉,又忍不住笑。 “洲洲……”黄景瑜锲而不舍再次努力。 许魏洲一个没防备被搂过去,扑倒了黄景瑜怀里,“跟你说别闹了!你到底睡不睡——” “洲洲,我爱你。”饱含醉意,却无比温柔的低喃。 许魏洲一下子愣住了,趴在他怀里好久都没动,只觉得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这句话,是他第二次听。 虽然黄景瑜的心他都懂得,他们两个人也真的没有那种腻歪的非要每天说情话的习惯,可是乍然听到这一句,心头还是震撼的厉害。 妈的这个夜晚怎么会这么温柔,这么让人心动,好像多年前那种心里的花一夜之间全部开放一样。 “你醉了怎么这么可爱。”许魏洲低低地嘟囔,凑过去亲了亲他,又皱眉,“全是酒味。” 虽然这么抱怨着,心里却还是好像又很多很多甜蜜在涌出来,忍不住凑过去再亲亲他柔软的嘴唇,舌尖顽皮地绕了一圈,低声说,“再说一遍。” “洲洲……” “不是这句,后面那句。”许魏洲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亲昵地磨蹭着,如果对方清醒着这种撒娇的事情他还是觉得不是老爷们干的,但这种时候就做起来自然多了。 “……”然而黄景瑜终于醉的不省人事,没有了后面那句。 许魏洲等到了他沉沉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忿忿地扒他的衣服,懊恼地扔到一边,然后看着他带着点稚气的安稳睡脸,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也爱你,傻子。” 如果黄警官知道这一夜组长大人如此主动,如此缠绵,自己却醉的人事不省,一定会想把所有灌自己酒的人都叫到训练场去挨个放倒一番吧。 第五十六章 56 整个支队从年前一直忙到了正月十五,整个同事圈子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模式,一到节假日就是忙得昏天黑地,所以程明死亡的详细信息,在年后才终于有了眉目。 许魏洲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结案会,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一皱,悄悄退出去接起了电话。 “师弟,我这可是违规的,你可别把我卖了。”那边的师兄压低声音说。 “少废话。”许魏洲皱眉,“什么情况到底?” “具体卷宗我没办法给你,但是我替你仔细看了,口角是个笼统说法,实际卷宗里没有口角,是对方因为个人原因申请了更换床铺,所以和这个程明到了一个号子里,然后一起住了三天吧,程明就死了。小子学医出身的,下手又快又狠,先是扼住气管,程明呼救都来不及就晕了,然后是牙刷柄刺穿了颈动脉,发现的时候抢救完全来不及,尸检结果说两处伤口,一处轻一点,另一处严重贯穿伤。” “学医出身?” “L大医学系,初步认定是寻仇,后来调查的时候才发现这事情,这个杜子涵是你师父出事那天开车的出租车司机的儿子。” “现在能探视杜子涵么?” “为难我呢你,当然不能。唉,小伙子本来前途光明,结果抢劫进来了,现在故意杀人没跑了,拒绝所有探视,自己妈在外面哭成那样都不见。” “抢劫进来的?” “这事情你就好调查了,自己研究去,也不是我管辖内啊。” “我知道了。”许魏洲沉思着回应。 “我把能告诉你的信息回头发你,你小子记得我的恩情,我也不求你回报,你可注意保密别把你哥卖了就行。” “你放心。” 晚饭后,黄景瑜洗好了水果,切成块,又端了一小碟饼干一起放在书桌上。 许魏洲正在打开资料,抬眼看了一眼,“夜宵早了点吧?” “你晚饭就没吃几口,大家都在我就没说你。”黄景瑜都推到他面前,今天结案大会之后大家都一起去食堂吃的晚饭,许魏洲一小碗米饭连三分之一都没吃完,席间也一直没有怎么有笑脸。 他拿过了他手中鼠标,自己开始看资料。看了一页之后,黄景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校园里抢劫同学,大白天,持刀伤人,明摆着是要进去复仇。”许魏洲勉强吃了一口饼干,依旧是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不想让黄景瑜担心。 “颈动脉贯穿伤……”黄景瑜食指轻轻摩挲自己的嘴唇,一脸沉思。 “口腔科……”许魏洲明白了他的疑问,之前听到同学给描述的情况,让他以为杜子涵会是外科或者临床专业,却没有想到他是口腔科的。 “案发时间不过是开学一个月,你有没有学医的同学,问问一个大一新生入学一个月能学到些什么。” 许魏洲忽而笑的有些诡异,“有。” “你那个笑好渗人。” “黄景瑜哥哥,记得么?”许魏洲挑眉。 “今天怎么这么乖自己主动叫哥哥啊?”黄景瑜眼睛放光,坏笑不已。 许魏洲踢他一脚,“正经点,第一次这么叫你的是我后座那个妹子好么?粉红色的礼物不记得了?你走以后妹子整个高中对哪个男的都不假辞色,又是你的桃花债!” 黄景瑜笑着伸手去揉他的头发,“这点事儿还记得那么清楚。” 许魏洲拿出手机给自己的高中后座女生发了一个信息,妹子后来大学学医,然后留校一直在医学院当讲师。 黄景瑜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伸手继续去揉他的头发,掌心的触感很好。许魏洲低头发信息,任凭他揉着自己脑袋。 “请教老师一个问题,大一的口腔科学生入学一个月,除去军训的时间,大约能学到哪些知识?” 抬起头,黄景瑜又顺手塞给他一块饼干,许魏洲调皮地咬了他手指一下,他的眸子骤然暗了暗。 手机很快响起,打断了萌芽状态的旖旎念头。 “高数、医学物理、基础化学、政治大约能进行两个单元,系统解剖学完运动系统、神经系统,实验课整一个学期都在观看阶段。” 后座妹子已经不复当年的天真可爱,当年会甜甜地叫黄景瑜哥哥,如今连回答问题都带着学医老师的冰冷。 “谢谢老师赐教。”许魏洲回复完毕,拿起手机给黄景瑜看。“你问这个是觉得他下手太快准狠了么?” 黄景瑜点头,“即便心里有再大的仇恨,杀人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抢劫案的档案我看过了,当时被抢女生的手臂伤口基本就是最轻的划伤,显然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如果扼住气管致使对方晕倒的话还有可能,刺穿颈动脉,难道他要去问自己的老师如何杀了一个人?” 许魏洲不明原因地觉得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可是闪过的太快太快,总是来不及抓住。 “第一处伤,我怀疑是他下手迟疑了,因为这显然符合一个没有杀过人的少年去做这件事情的常理。所以才有了第二道距离极近的伤口,而且是贯穿伤,他显然意识到自己必须更用力更狠,才能达成目标,毕竟机会只有一次。”黄景瑜冷静地分析,“当然,只有资料,没有现场也没有照片,这些都只是分析。” “我打算去找找杜子涵抢劫案的当事人,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黄景瑜心疼地捏捏他的下巴,“你最近每天都好累,有点闲时间都在跑这件事。” 许魏洲捧住他的脸,“你是担心我所以也这么拼么?”所有可能的资料他都在尽最大努力研究,这些天他的奔波和辛苦他也看在眼里。 “是。”黄景瑜很认真地回答,“这世界上,我最怕的事情是你不开心。” 许魏洲倾身过去抱住他,“自从你回来,我觉得自己变软弱了。” 黄景瑜抱住他,温声低语,“那很好,我也不喜欢你时时刻刻都那么逞强。”那样太辛苦,太容易受伤。 两个人除了组里的工作,开始分头进行调查,整个星期都忙得要命。一直到了周天,才难得能一起过个周末。 虽然都穿着制服黑t恤,却也像情侣装一样,他们一起窝在家里一起,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客厅里暖洋洋的。 许魏洲坐在沙发上,黄景瑜头枕着他的腿仰躺着,任他给自己不熟练地刮胡子。 组长大人嘴里叼着烟,不细致地图上刮胡膏,然后用刮胡刀在怀里人的下颌上比划着角度。 “唉,我说……” “你别说,我自己会。”许魏洲叼着烟皱着眉说话,一边用手捏住对方的嘴巴。 黄景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挡在自己脸上方,嘟囔,“你才别说话,嘴唇一动烟灰快掉我脸上了!” 抽着烟拿着刮胡刀的组长简直男性荷尔蒙爆棚,可是躺着的人实在顾不上注意。 许魏洲把烟在烟灰缸里按息,继续认真地帮他刮胡子,虽然比划的时候大而化之,真的刮起来却很细心,凑得很近慢慢地刮。 “你别对着我脖子吹气……”黄景瑜被他的气息弄得心头痒痒的。 许魏洲笑的有些狡诈,听完真的对着他耳朵吹气,“我怎么吹气了,这样么?” 黄景瑜缩缩脖子,伸手去掐他的腰。 “哎呀你乖一点!”许魏洲忽然就想起很多年以前监督他背书的时光,心头突然温柔起来,低头亲他的额头,说,“奖励你,很快就刮完了。” 手机响起,黄景瑜拿起来斜着眼看了一眼,“翰文和老金到了,我跟他们说今晚要带‘嫂子’给他们看。” 许魏洲笑了,“行啊,那怎么说就看你了。” 等到两人到了约定好的饭店包厢,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到场了,姚一乐正兴奋地跟金开元讲什么事情,包厢门一开,他立即睁大了眼睛去看,结果只看见黄景瑜身后跟着许魏洲走了进来。 “哎,嫂子呢?”姚一乐懵了,“你不是郑重其事说今天介绍嫂子呢?” 许魏洲正预备坐下,闻言抿着唇笑了。 “你都叫了那么久嫂子了,怎么今天不认识你嫂子了?”黄景瑜笑,其实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半开玩笑地说。 “我嫂子……我……”姚一乐摸不着头脑,“我这个嫂子用得着你介绍么,我都熟成什么了。” “什么叫这个嫂子,你还想有几个嫂子。”黄景瑜神色慢慢认真起来,“对不住哥几个,这事情的确当初不好说出口,今天请你们来,一是认认真真陪个罪,当初瞒了你们那么久,二是跟你们正式说一句,这辈子你们也就这一个嫂子了。”他说着,转头看了许魏洲一眼。 包厢里霎时沉默,除了张翰文微笑,金开元和姚一乐则是呆滞当场。 金开元先回过神的,“嗨,你特么还知道瞒了我们要请罪啊,老黄,我说我怎么总觉得哪地方不对呢,你这可不厚道了啊!” “对不住,那这样,我先干为敬。”黄景瑜二话不说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有错。”许魏洲见状,,立即也端起酒杯跟着喝了。 “哎,别别别,嫂子,你就别了,回头你胃又不舒服了。”金开元这句话一出,显然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件事,虽然震惊仍在,但面上已经带着笑了。 “我的哥,你说你还是人么?”姚一乐横空出世来了一句。 黄景瑜一愣,看许魏洲笑容一滞,悄悄在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一乐?” 姚一乐指着黄景瑜说,“我就说我当年,和许魏洲都是弟弟,我总是寻思他能比我乖巧多少,他跟你吵过架,我可是从来没跟你闹过别扭。你对他比我们都好,我一直都以为是我做弟弟哪里不好,哪里跟他比严重不足,没想到,你现在告诉我这个,你特么当年就是重色轻友啊!你说你还是人么?” 话说到最后,大家都爆笑出声。 张翰文拍拍姚一乐,“我说姚一乐,你每次说话的重点都在哪啊?” “废话,兄弟如手足,我怎么能想到我心里那么英勇的大哥也是个重色轻友的混蛋。”姚一乐忿忿的,“我嫂子你真是占尽了性别的便宜了,要不我怎么也得给你安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啊!” “滚犊子,你还来劲了!”黄景瑜推姚一乐的脑袋。 “这下我就明白当年你走了,为啥二年比赛之后,赢了冠军大家都开心呢,我东西忘带了回更衣室看见我嫂子好像在哭,我当时还以为我看错了。” 黄景瑜微微一愣,又转头去看许魏洲,虽然想掩饰,但眼神止不住的心疼。 许魏洲立即打断姚一乐,笑的特别“和善”,“乐哥,我没哭,你看错了。” “得了吧,你俩今天奸情一败露,当年那些不解之谜一下子都真相大白了。我以为的兄弟情义,原来都特么是眉来眼去,我以为的生死之交,原来都特么是缠绵撒娇。”姚一乐大手一挥。 “哎,姚一乐,我不抽你你还给我说起相声了?”黄景瑜笑着瞪眼。 许魏洲已经被逗得笑得直不起腰了,“科科科科科。” “老子当年也是太年轻,不知不觉狗粮吃了几十斤。”姚一乐只差抽根烟四十五度泪流满面。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其实也没想到你们还能在一起。”张翰文挺正经地说,“景瑜毕业以后到了k城,我是最早知道的,我当时劝他算了,k城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还问他说,你难道不打算回去找许魏洲了?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我那时候才明白,他是真的那时候已经断了找你的念头了。” 许魏洲闻言轻轻咬唇,微微一笑。 “这话你听了别生气,他不找你的原因,我觉得我们都懂,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知道他回来的事情的时候,心情还挺复杂的,我担心你已经变了,他千辛万苦回来都是徒增伤感。所以我看到现在,真的特别为你们高兴。” “翰文哥,谢谢你。”许魏洲认真地说。 “不说这些了,你们两个付出的,哪里是我们能体会的,以后的路,就祝你们两个都能相互扶持吧。”张翰文感慨着,自己举杯,把酒喝完了。 “那我和老金,我们就祝我哥嫂,你俩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姚一乐和金开元也跟着举杯,仰头干了。 “我那时嘴欠啊,我就不该叫未来嫂子,你这真等到未来才当了我嫂子。”姚一乐喝完就又开始贫嘴了。 “科科科科科……”许魏洲笑着也端起杯子,被黄景瑜拿过去帮他喝了,然后夹菜给他。 “唉,妈呀,当初我咋那么傻,秀恩爱都能当成兄弟情。”姚一乐端起自己的盘子,“老金快给我夹点菜安慰我。” “姚一乐,你有完没完。”黄景瑜也笑的一脸褶子。 “唉,你这种给自己媳妇儿当下属的人没资格指责我,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姚一乐酒壮怂人胆,连黄景瑜都开始调侃了。 “姚一乐,我今天灌不死你。”黄景瑜笑骂着给姚一乐倒酒。 “嫂子你快劝劝我哥。”姚一乐开始跟许魏洲撒娇。 “这个,乐哥,对不起,出门在外,得给男人面子。”许魏洲特别诚恳地无辜微笑。 “你们这对黑夫妻啊!在这等我呢!”姚一乐哀嚎。 聚会散后,微醺的两人一起散步走回家。 初春的夜晚,微风带着生机盎然的气息和丝丝暖意,吹得人心情舒畅。 “你那时候赢了比赛,真的哭啦?”黄景瑜试探地问。 “乐哥说你就信啊?”许魏洲自己有点窘迫,不情愿地说。 “其实我注意到你们比赛后的合照里,你队服的下面,还有一件队服。”黄景瑜轻声说,微微笑着,却并不是得意的样子,反而有些怅然。 “刑警的眼睛果然和普通学生不一样,那会赛场上谁都没发现,你看照片都能知道。”许魏洲自嘲。 “后来我在你的衣柜里看见了我的队服。” “咱们的衣柜。”许魏洲纠正他。 “岔开话题对刑警同样不管用。”黄景瑜转头注视他,路灯下神情温柔无比。 “其实,那些日子里,我一直都很努力证明一件事。”许魏洲看着前面的路,陷入了回忆,“没有黄景瑜我一样能过得很好。所以努力学习,努力打球,努力生活……” 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一直绷得很紧,像是每一天都把发条拧到最后一圈那样用尽全力过着每一天,可是反而在后来去想,那段日子像是空白一样,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那么久。”黄景瑜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低声说。 已经到了家里楼下,许魏洲摸钥匙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捣了他一下,“这事情你是要纠结多久。” 开门进了屋,转身见黄景瑜还是心思沉沉地注视自己,他便勾着他的脖子继续说,“直到比赛之前,我再次看见那件6号球衣,突然之间发现,原来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一点都没有变淡。比赛结束以后,我忽然明白了,没有黄景瑜我当然一样能过得很好,可是,却再也不会那么开心。”说到最后的时候,许魏洲的笑容忽然带了一丝苦涩,“黄景瑜,我最讨厌流眼泪了,可是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除了哭还有什么能让自己好受点,因为你不在啊。” 黄景瑜低头去吻他的眼睫,“对不起。” 许魏洲却忽然抬头吻上他的嘴唇,把他的道歉都堵回去,“别说对不起。”他在他唇间低喃,“你已经给了我你以为的最好的东西,我之前那么刻薄只是因为你让我等的太久,我心里不痛快,你知道的,我不会真的怪你。你回来了,可是我推你一下你就站在原地不动了,我就更不痛快了,你怎么那么笨……”说到最后,带了一丝丝嗔怒的意味。 “嗯,我太笨了。”黄景瑜说着,加深了这个吻,呼吸中带着酒精的气味,让人沉醉,他嗓音沙哑地抵着他的唇说,“我应该每天都亲你一次,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你这个流氓。”许魏洲气息凌乱地推他,自己忍不住笑了,“你笨在哪里了,我才笨,你又装可怜哄着我说好听的话给你,你还趁机占我便宜。” “我亲自己的媳妇儿,怎么叫占便宜?”黄景瑜的唇角终于浮起一丝坏笑来,“今晚真的给你赔罪好不好,给你补偿?”他的语气撩人又千回百转,说的让人心痒无比。 许魏洲听着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可是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他艰难地推拒着黄景瑜顺着自己背脊抚摸到腰际的手,“屁,你赔罪是这个行为?” 黄景瑜咬着他的耳垂低喃了一句,那句话像是咒语一样钻进许魏洲耳朵里,还一路往他脑子里钻,他的脸蓦地红到滴血,思绪里突然就浮现刚才那句话里形容的画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关于床上那些事,两个人纵然热情无限毕竟还是在摸索和磨合阶段,工作实在太忙,摸索的进度也的确缓慢了一些,今天突然听到这个赔罪的建议,除了有些震惊,的确是觉得期待到全身发热。 黄景瑜趁他脑子一片混乱发呆的时候,已经主动抱着他往卧室去了。 春风沉醉的夜晚,卧室里旖旎无限。 “喂,你真的……嗯……你……不用……呃……” “你能不能专心点?”含糊的抱怨声。 “我……唔……嗷,你牙齿磕到我了……嗯……”虽然这么吐槽着,声音却有些甜腻,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很久以后。 “呃……嗯……喂喂喂,你不要亲我——” “你自己的味道唉……”话音结束在亲吻里。 夜,还很长。 第五十七章 57 等到L大开学,许魏洲第一时间去找到了杜子涵抢劫案的受害者。 “你好,介意聊聊你被同学抢劫那件事情么?”许魏洲看着面前很清秀的女生,温和地问。 “好啊。”女生点点头。 “杜子涵和你认识么?” “不认识,那天我是第一次见他。”女生看起来完全从事件里恢复过来,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回答的时候也很轻松。 “能告诉我那天的情况么?” “其实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压力太大只是需要发泄,后来不是听说他父亲是交通意外过世的。因为怎么会有人选在白天那种场合抢劫,随时都会有人经过林荫道的,即使是大家都在上课的时候。”女生有些遗憾地说。 “我记得审讯记录里说,他用刀划伤了你?” “嗯。”女生点头,“当时他抢走了我的手机和钱包,因为那天我收了班费全在包里,也算是害了他吧,全班班费金额很高,量刑会受到影响的,当然我也不是很懂。当时我吓坏了,他把我推倒以后,本来走了,谁知道又回头,拿着刀在我胳膊上划了一下。当时我真的很怕,但后来去医院,医生只是简单止血就结束了,缝针都没有,他应该只是紧张吧。虽然我真的很不明白我也没有反抗他为什么回头来一刀,听说对量刑影响不小。” “他用刀熟练么?” “嗯?这个我看不出啊。” “那么,你为什么不接受庭外和解赔偿?” “他从来没有提过啊,其实学校也不想扩大影响的,是他自己把事情闹得很大的,因为广角摄像头拍到他了,学校说自首,他也拒绝,是学校保卫科把他控制起来送到公安局的。” 许魏洲毫不意外,因为杜子涵的目标就是进监狱,然后为父亲报仇。 没有人会因为寻常的车祸就这么头脑发热的搭上自己的所有前程,许魏洲几乎可以肯定,杜子涵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只是杀了一个傀儡凶手,幕后的黑手还是逍遥法外,他怎么能够这么甘心呢? 然而杜子涵的确是个优秀的人,因为他曾经跳级读书,考进L大的时候,还不到17岁,他犯下抢劫案的时候,是大一学期刚刚进行一个月的时候,年龄刚刚满17。未满18岁量刑应该会从轻,他之后绝决的态度,显然是明白这点,所以在有意抵抗,导致自己被严惩。甚至回头的那一刀,也是为了保证自己被判刑。 他计划好了复仇的每一步,没有丝毫犹豫,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大好前程。 晚上两个人照例开始分析目前所有的细节。 “这个挡土墙工程,是当年城建的一个大工程,目前能得到的一些线索,都说明杨明硕挂名负责了这个工程,但是从准备到参与招标一直到工程开工,杨建宇都是在亲自过问这件事情的。当然,这方面的资料收集很艰难,只是有当时参与工程的人透露的一点讯息。”黄景瑜翻动着手里的笔记,“但是从杨明硕的交通违章记录看,招标前一天他还有一个超速违章,地点在城郊的度假会所附近,从时间来看他不可能在尽心尽力准备招标。管中窥豹,我推测显然这是杨建宇在推动的工程。” 杨明硕三个字,一直像是一个阴影一样笼罩在整个案件里。 许魏洲皱眉。 “这个挡土墙工程的倒塌意外,所有的痕迹都好像消失了一样,受害人的家属很快就离开了L城,找不到任何联系方式,这对死亡母女的丈夫杳无音讯,这条线基本断了。当时参与处理事件的人员也三缄其口,倒塌致死两人,处理案子的民警那边按程序走的,据说赔付善后家属很满意……” “家属敢不满意么?”许魏洲冷笑,“杨建宇能把事情处理的这么干净,挡土墙附近山上本来就是贫民区,他们就算不满意,怎么敢跟隆丰集团对着干。” “挡土墙是政府工程,建设完工没多久就发生事故,虽然出于维护声誉考虑会避免消息扩散,可是隆丰集团没有受到任何追责,之后还铤而走险的买凶杀人——”黄景瑜食指摩挲着下巴,“很有可能这背后还牵扯了其他人。”他选择了最保守的说法。 许魏洲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工程完工没多久就出了事,负责的监理在不久之后遭到买凶灭口,这其中显然有工程质量不过关的内幕,逃不过偷工减料四个字。政府的工程也不可能只有隆丰集团的监理,就这样验收通过,究竟是相关部门没有发现问题,还是不能发现问题,亦或是不想发现问题? 细细思考,背后的内幕恐怕比调查到的更加复杂。 许魏洲心头不安,可是黄景瑜却神色坚定,他也没有再把心里的犹疑说出口,因为他明白他是绝对不会因为畏惧而后退的。 他转了话头,“我今天去见了杜子涵抢劫案的受害者,毫无疑问杜子涵是刻意选择复仇的。我看了他的学籍信息,他犯案当时还没有年满十八岁,看来他的准备比我们想到的要多。” “可是,如果他有计划这一切的能力,他不该这么愚蠢,因为程明只不过是一个棋子,他应该清楚真正的幕后黑手才是造成一切的元凶。”黄景瑜露出深思的眼神,“毕竟他这样的选择,机会只有一次。” “你和我怀疑的地方一样,如果他选择复仇,显然是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因不简单,他准备了一切,却选择了程明,这不符合他在整个复仇行动中的表现。”许魏洲的眉头越锁越深。 黄景瑜忍不住伸手帮他把眉头展开,温柔地说,“别总皱着眉,你最近连笑都少了。” 许魏洲咬唇,终于叹息,“我不知道,总好像有什么不安的预感,你知道么,就像是……你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种大雨将至的潮湿味道,天气也阴云密布,所以这场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而至,而我,总是怕你没有带伞走在路上。” 黄景瑜听完忍不住微笑,抓住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我的组长大人,你其实可以简单说一句你担心我。” “嗯,我担心你。”许魏洲认真点头。 他们好像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一根水草,越拽就越拽出更多的水草来,他总有隐约的不安预感,仿佛这团混乱缠杂的水草堵住的是一个漩涡,一旦被拽开,就会卷入很多东西去。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黄景瑜一手抚摸着他的侧脸,轻轻吻他。 因为有你保护我,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不怕前路的黑暗,不怕未知的艰险,一定要追寻事情的真相,让沉冤昭雪。 因为我要保护你,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不怕山雨欲来,不怕迷障重重,一定要扫清这些混沌,还世界正义。 许魏洲重新找出了杨明硕案子的档案,试图从里面寻找一些线索。 当时案子里本来有一些难以微妙的疑惑未曾解开,可是随着杨明硕惨死在秦美妍男友的刀下,这些疑惑也好像不再需要结果了,杨家人对案子的干预很多,秦美妍男友主动投案之后,也不肯再接受询问, 加上新的案子来的很快, 所以那些疑惑只能不了了之。 可是这一次,当年挡土墙工程里的杨明硕三个字出现开始,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阴影,让他再次想起了这些一直无法释怀的细微之处。 他从秦美妍案件的档案里再次找出当时为了调查复制来的视频,仔细地翻看,想从里面找出一些头绪。 忽然,一段监控视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反复放慢观察良久,终于眉头深锁,给陈稳打了电话。 陈稳本来就在队里鉴证科等报告,很快就赶回来了,“师兄,你找我?” “陈稳,你记不记得杨明硕的案子?”许魏洲招招手,让陈稳到屏幕跟前来。 “这才过去多久,当然记得。”陈稳诧异。 “关于杨明硕的案子,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点,就是蒋雪莹当时说,错把给自己父亲治疗震颤病的左旋多巴,当作控制情绪的药物给了杨明硕。” “是啊,这个心理医生出现的特别是时候,跟掐着点来的一样。而且思维清晰,说话也滴水不漏,上来就来了一招狠的。”陈稳吐槽。 “而且当时鉴证科的血检报告居然支持了她的说法,药物的代谢率基本是和她所说的服药时间吻合的。”这也是许魏洲心头一直以来的疑虑之一,完全吻合的药物代谢时间,是他捉摸不透的地方。 “嗯,我记得,接受询问的时候她就特别笃定,好像已经知道了鉴证科的报告对他们有利。可是杨明硕不可能知道他自己那天要过失杀人,提前吃药来给自己开脱。”陈稳也始终觉得这点总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蒋雪莹当杨明硕的心理医生也很长一段时间了,我记得当时调查时候已经一年半了。” “对,所以杨明硕接受她开的药也时间不短了,没道理药给错了,他没有发现,还继续吃。”陈稳一边吐槽一边忽然顿住,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现,“除非……她一直都给的是错的药。” 他为自己忽然之间浮现的想法震惊。“应该不会吧?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她有可能有理由。”许魏洲深深吸气,“我重新看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在蒋雪莹诊室所在大厦外有一个大厦的监控探头,当时我们用来确定杨明硕离开的时间。” “对,我记得,当时蒋雪莹送他出门了。” “我记得你告诉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是会反应他们之间的亲密的对么?” “对。” “那么蒋雪莹和杨明硕之间的距离,显然是超过了病人与医生的距离,我们当时只是注意到了他离开的时间,却没有发现视频里的细节,杨明硕当时暗暗摸过蒋雪莹的腰。” 说着,他给陈稳看了那段视频。很短的一个瞬间,放慢来看也不过转瞬即逝。 陈稳仔细地看了视频,果然如许魏洲所说,并且他还发现了更多,“蒋雪莹的肢体语言,透漏出的是畏惧,厌恶和迫不及待要逃离。” 许魏洲想起了当时蒋雪莹接受询问时候的冷静和犀利,以及那种无声无息传递过来的心理压力,他觉得关于她的疑点,现在看到的都是冰山一角。 “这样的表现,可能说明蒋雪莹和杨明硕之间,可能存在我们不知道的关系。而蒋雪莹显然是并不情愿的,也许为了摆脱这段关系,她一直都在给杨明硕不当治疗。”陈稳骤然警觉,“怪不得整个审讯过程,我一直都觉得杨明硕有种异于常人的兴奋!” “陈稳,你知道不知道左旋多巴这种药物,如果给一个人长期服用,加上心理引导,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陈稳咬着嘴唇沉思,“我需要考虑一下,翻翻文献,药物毒理我不是很擅长。” 许魏洲忽而皱眉,脑中有种奇怪的预感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就逝去了。 因为心头始终悬着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所以接连几天许魏洲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幸而手头的案件还在收尾写报告阶段,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黄景瑜没白天没黑夜的利用空闲时间奔波,一直在调查当年的挡土墙倒塌事故,可是因为重重掩盖,所有的调查都进行的举步维艰,收效甚微。 许魏洲写完报告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书房亮着灯。他放轻手脚慢慢踱步过去,只见黄景瑜伏在案上小憩,旁边是各种打开的资料,全是关于当年的挡土墙工程,建材供应商的名字被着重划了出来。 他轻轻靠过去,俯下身看黄景瑜的搁在手背上的侧脸。他看起来一脸疲惫,就连睡梦中眉头也轻微地皱起。 心头涌起柔软又心疼的情绪,平日里他对着自己总是温柔微笑,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神情来。 他悄悄伸手去抚摸他短短的头发,刚刚触及,黄景瑜就惊醒过来。 “回来了?”他揉揉眼睛,很快就清醒过来,“给你煲了汤,喝点吧?”他说着抬头看了看表,“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应该可以喝了。” 说完黄景瑜爬起来,拉着许魏洲走到饭厅,把他按在座位上,然后自己去厨房盛汤。其实两个人都是这些年来每天为案子奔波,忙碌又昼夜颠倒,都活得很糙根本无心去操心做饭的事情。可是许魏洲一有心事就胃口不好,眼见他日渐消瘦,黄景瑜心头不忍,只能抓紧各种空闲时间给他做点好吃的。 如果许魏洲能回来早点,就能看见他一边拿着电话请教自己老妈,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食材的样子。 黄景瑜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放到许魏洲面前,给他放好了汤匙还吹了吹,完事又想起什么,回到厨房抓了一点葱花撒进去。 许魏洲低头看着黄橙橙的鸡汤陪着撕得很细很细的鸡肉丝,还有碧绿的香菜末衬着,心里想,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 拿起汤匙尝了一口,香气浓郁,味道醇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却微微发涩,是他的执念,把黄景瑜卷入了这一场结局未知的风波,去追寻一个需要历尽艰辛也不一定有结果的真相。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k城的时候,我也有个师父。”黄景瑜坐在他对面一边剥橙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许魏洲愕然摇头。 “老刑警,老烟枪,老硬汉,真正是捂着伤口追凶十里地,糙的没法说,可笑的地方在于,他办了多少年案子了,有时候跟被害人家属交待事情之后,自己回来还是会红着眼睛。我当时特别诧异,因为我们学校里也说流血流汗不流泪啊。我师父瞪着我,当时他眼睛都红着呢,特别认真跟我说,警察也是人,也会害怕,也会想哭,我们不能见多了生死就无动于衷,他说他怕的不是危险不是受伤死亡,是辜负了那些心里怀着对警察的期待的受害者。” 许魏洲眼神微微变化,忽然想起崔毅也曾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告诉他会害怕没关系,觉得情绪没法负荷也没关系,因为他们也是普通人,这些难以承受的东西,是教会我们变得坚强,而不是变得冷漠麻木,无论遇见了什么,可以失望,千万不要绝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无论今天是不是你,当我知道了这些隐情,我都不会坐视不理。因为有人明知世界不完美,还是坚持正义,甚至为此付出生命。我不能眼看着前辈为此白白牺牲,我也不能放任真相就此湮灭,这个世界不够好,哪怕我们渺小到无法让它改变一丝一毫,但我们也不能轻易被改变。” 许魏洲眼底渐渐有光芒越来越明亮,这番话,莫名让他心中涌动着无限力量,是的,他爱的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充满正义感,勇敢无畏,从来不惧怕艰难险阻,从来不会因为困境绝望。 他端起鸡汤碗,“那我以汤代酒,敬我最爱的黄警官,敬我心中最勇敢最有正义感的少年,我愿与你,为这个不够完美的世界奋战。” 黄景瑜微笑,端起自己的水杯与他碰杯,“我愿与你,砥砺前行,哪怕前路黑暗,哪怕千难万险。” 我愿与你,此生无悔。 陈稳连日来也一直在针对左旋多巴翻查文献,一再地斟酌之后,他开始向许魏洲汇报。 “组长,关于左旋多巴,我查阅了一些资料,不算是很有头绪,但是,毫无疑问,这类药物对情绪和精神状态的影响是很严重的,健康的人长期服用,精神状态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陈稳一边说一边递给许魏洲一份文献。 “我记得你一开始就很笃定的告诉我你觉得杨明硕精神一直过于亢奋。” “对,可是当时血检结果显示他不嗑药,而且他自己说没有嗑药习惯的时候没有撒谎的迹象,所以我就怀疑这是我的错觉。可是如果长期服用左旋多巴,从查阅的文献可以看出,是的确也会让他长期处在亢奋状态的,行为和情绪都会比较容易失控。” “所以他有可能在适当的心理引导下,因为药物的作用,产生精神问题?” “对。”陈稳点头,斟酌了一下才严肃地说,“但是我还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说说看。” “蒋雪莹是心理医生,我想,或许她可能会对犯罪心理进行些研究,毕竟都在一个大学科内,她或许会对这种文献感兴趣也不一定。” 许魏洲闻言,露出了深思的眼神。 “犯罪心理学上,有关于兴奋阈值的研究,很多的数据都支持一种研究,这项研究表明,最终成为罪犯的人,兴奋阈值都会偏高。” “因为需要更多的刺激才能满足,所以才会促生犯罪。”许魏洲点头。 “左旋多巴的副作用是致使人激动,焦虑,甚至躁狂,如果是正常人不断服用的话,毫无疑问会让他大多数时候都处在比较兴奋的状态,那么长期如此,他的兴奋阈值,肯定会不断升高。他的RAS皮层唤醒水平会低于常人,那么他从环境中寻求刺激的驱动力会非常强烈。”陈稳慢慢地道出了自己的假设。 “他的日常行为也表现出了这一特质,我猜测他选择秦美妍作为一夜情对象和她嗑药有关系,因为这样或许更能满足他对于兴奋的追求。” “所以强行灌药下去,也许是刺激之下不受控的行为……”许魏洲沉思。 “因此我猜测,药物不断刺激他的兴奋阈值,假设真的有专业人士加以心理引导和暗示,那么长期服用之后,在还不能确定方向的心理干预下,最有可能的最终结果,如果不是精神病,那么就是,犯罪。” 简单的两个字,让许魏洲觉得心头重重一震,那个说不清楚原因的阴影似乎一瞬间覆盖下来,他就快要看清全貌了。 “杨明硕已经在犯罪边缘了,不,他甚至是已经开始犯罪了,给秦美妍灌下那么大剂量的氯胺酮,他显然已经失控了。”许魏洲说的很慢,他的眼神说明他认同了陈稳的这种想法。“所以你的假设很有可能是成立的。” “无论是进精神病院或者是监狱,蒋雪莹要报复他都会达到目的。”陈稳点头。 “可是蒋雪莹为什么要替他辩解?”许魏洲重又陷入沉思。 “这点也是我始终想不清楚的地方。”陈稳迟疑着,可是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蒋雪莹毕竟只是个学心理的,实际操作这件事风险是很大的,她根本没有办法预期成功率。也许她的行为被杨明硕父亲察觉了,所以不得不来为他作证。或者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但是她的报复不会轻易停止,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向秦美妍男朋友泄露信息的,或许就是蒋雪莹?” 许魏洲神色一凛。 “陈稳,让林枫松尽快给我这个蒋雪莹的资料。要一张她的正面照片发我手机,尽量清晰尽量近照。”许魏洲一边说一边拿起外套往出跑。 “好。”陈稳立即给林枫松打电话。 许魏洲先是把陈稳的推测结果用信息发给黄景瑜,接着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秦美妍男友工作的大厦,因为他的公司在大厦里也租赁了房间用作宿舍,所以他的工作和生活基本都在同一栋建筑物里。 许魏洲找到了保安中控室。案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他已经不寄希望于监控了,只是想询问保安是否曾经见过蒋雪莹。 当班的所有保安都一脸茫然,都说没有见过。 虽然蒋雪莹的确是个美丽的女人,但案子过去几个月了,每天出入大厦的人太多太多,不会有人特意记得一个貌美的女人。况且她很有可能有意识地遮掩自己的面容。 许魏洲沮丧地叹息。 “这个,我们大厦的监控是半年度清理的,警官,您可以查查监控视频。”保安副队长提醒。 许魏洲精神大振,立即要求查看秦美妍案发阶段的大厦所有监控视频。 等待调取视频的时候,陈稳发来了蒋雪莹的资料,许魏洲一边点击选取视频一边翻看手机。 蒋雪莹,女,27岁,毕业于B大应用心理学专业,专业心理医生,具有心理治疗师资格,精神科医生执业医资格证,于201x年参加L大学心理系临床心理进修班…… 许魏洲觉得眼皮微微跳动,这份资料很完美,但总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深深不安。 可是那一线莫名的不安太缥缈,他始终都抓不住,只能转向监控。 整整一个下午到晚上的时间,许魏洲都在查看视频,繁冗无聊的监控上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可是他强撑着全部的注意力一帧一帧查看。 忽然,镜头中一个一闪而逝的模糊背影让他浑身一震。 第五十八章 58 黄景瑜一整天都没见到许魏洲,到了晚上的时候,忍不住打电话过去也一直都被挂断,到了之后,电话更是已经关机。 眼看已经快要十二点,就在他等在家里担心之极的时候,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来,他立即走过去,本来抱怨梗在喉咙里,见到他疲惫又带着仓惶的神色,忍不住心疼,上前抱住他,压抑着情绪问,“你去哪里了?” 许魏洲抬眼看他,似乎还有一丝茫然,“嗯?你说什么。” 黄景瑜很担心他,但是也觉得不能这样逼他,只能抱紧了他在怀里轻哄,“我今天一直没看见你,你也不接电话,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唔,不知道的话,是不是要验证一下?”许魏洲低低地,仓促地说着,抬头吻住他。 这个吻急促又野蛮,不管不顾地掠夺着他的呼吸。 许魏洲伸手去扯黄景瑜的皮带,嘴唇狂乱地往下移,咬过他的喉结,咬上他的胸口,手也没有闲着,拉开他的拉链,伸进去握住他。 黄景瑜呼吸凌乱,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卧室里带,一边捧住他的脸减缓他的步调,他抵着他的嘴唇喘息着低喃,“洲洲,别急。” 虽然因为太过忙碌,太过疲惫,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如此亲密,可是此刻他的急切也太过不寻常,黄景瑜敏锐地察觉他的不安和躁动,只能抱着他不断安抚。 许魏洲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粗鲁地吻上去,然后开始扯他的衣服。 他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扯,两个人很快就坦诚相见,他把黄景瑜扑倒在床上,激烈地吻他。 狂热的欲望一触即发,黄景瑜抱着他纠缠在一起,等他艰难地伸手去床头柜摸润滑剂的时候,许魏洲抱着他的脖子低喃,“不用,进来吧。” 黄景瑜艰难地推推他,咬着牙低语,“别闹。”他感觉得到他不同于以往的急切与仓惶,好像是在对抗什么,又好像是想磨灭什么。 “黄景瑜,我说进来。”许魏洲紧紧抱着他低喃,声音带着一丝痛楚。 黄景瑜死命搂着他,轻声哄着,因为忍耐额头都在冒汗,还是努力做了些扩张,等许魏洲固执地凑上来的时候,总算不会那么痛。 他听得到他蓦然抽紧的气息,然而欲望混合着心疼也实在是难耐的煎熬,缓慢地挺进,彼此终于都沉沉地喘息。 “黄景瑜,你没吃晚饭么?”他在他耳边故意咬着牙喃喃抱怨。 忍耐的弦终于崩断了,他只觉得眼前黑沉沉,将两人卷入欲望的漩涡里,无限地沉下去,沉下去。 深夜里,黄景瑜翻个身,察觉到身畔空了,因为消耗太多体力的疲倦一瞬间流走,忽然间惊醒。他坐起来,走到客厅里,发现许魏洲正站在阳台上对着夜色抽烟。 那个背影,看起来背负了很多难以言说的痛楚。 “这样的夜里,你不睡觉爬起来抽烟,是我不够卖力还是你体力实在太好?”黄景瑜抱住他,嘴唇轻轻摩挲他的耳朵半开玩笑地问。 许魏洲低低地笑,但是笑声太短促,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我又想说一句好像总在说的话。” “什么?” “还好有你在。”许魏洲靠在他怀里,疲惫又情绪低落。 还好有你,你抱着我的时候,所有的难过和伤痛好像都能扛得过。 低头看见烟灰缸里已经有不少烟头,黄景瑜默默地皱眉,把他抱得更紧些,“到底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问。” “如果当时杨明硕没有死,而且选择跟我鱼死网破,把所有事情说出来,你会不会选择杀了他?” “当然不会。”黄景瑜把许魏洲转过来,一脸“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许魏洲皱眉,“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里地位了么?” “我当时虽然吓唬了他,但我可真的从来没打算那么做过。”黄景瑜笑,“我估计我的威胁很大可能会管用,再说他的律师也会教他闭嘴不要和你正面冲突吧?” 许魏洲瞪他,“虽然心里知道这样才对,可是怎么听你斩钉截铁说当然不会这么不爽?” 黄景瑜笑着亲亲他,然后很认真的问,“所以现在准备好告诉我你的心事了么?到底是谁犯了法,让你这么两难?” 许魏洲不得不佩服对方敏锐的刑警直觉和对自己的了解。 “我想,你怀疑的事情是对的。杜子涵孤注一掷进监狱复仇,可是仅仅为了程明,代价太大了,并且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逍遥法外,他不该这么傻。何况,杜子涵是口腔科,大一的外科新生都难有这种致人死命的本事。抢劫的受害者,她根本没有反抗,但是杜子涵还是用刀刺了她。如果没有专业的人指导他,他是不会知道因为他未满18岁,单单抢劫可能不足以让他服刑的。在监狱里顺利通过申请更换床铺,也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做得到的,必须有很了解一切的人给他指导。他应该有个专业的同伴才对。” 黄景瑜为他找到了这个案件散落在四处的拼图,用他无与伦比的敏锐和细致,一点一点,为他拼凑出湮灭的真相。 “了解杀人技巧,了解刑罚定罪,了解监狱,如果这个人不是高智商罪犯,那么……”黄景瑜神色忽然沉重。 即使到了此刻,他也瞬间敏锐的察觉的真相最关键,最隐秘的那一块拼图。 许魏洲抿唇苦笑,眼神茫然,喃喃,“还有警察。” “如果杜子涵的同伴,还可以继续把杜建宇的儿子送到他的手上,那么让他付多大的代价,他都会愿意合作的吧。”黄景瑜慨叹。 “蒋雪莹是心理医生,她很显然是受制于杨明硕的,怎么会首先想到用将他推向犯罪这种极度冒险的方法?还有左旋多巴,药物毒理,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艰深的范畴。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突然站出来作证?万一结果偏离预期她承受不起的,没有足够的了解和把握,她就是在玩火。” “所以你的答案呢?” 许魏洲连呼吸都艰难起来,“我心里总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预感,每找到一点线索,都让我说不出的心惊肉跳,因为很多不能解释的东西,很多莫名其妙的巧合,都在把答案指向那个我不愿意怀疑的人。如果假设这个人是她,所有的疑问,忽然之间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些始终如影随形的不安预感,从一开始就沉沉压在他心头,那些偶然闪现有很快熄灭的灵光,那些因为只言片语迅速略过来不及抓住的思绪,都像是藏在丛林暗处的闪烁眼睛,微小的光芒背后实际是一只猛兽,让他永远都在惶惶不安。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懂得究竟是什么,让他觉得那么害怕。 黄景瑜默默抱住他,才察觉他周身几不可察的战栗着。 他深深呼吸,艰涩地说出一句并不完整的话,“我怀疑……只是怀疑……衡光,也许……在为师父复仇。” 黄景瑜的目光骤然间深邃起来,他皱起眉,“怎么会这样怀疑?” “杜子涵是L大医学系的学生,他的同学告诉我,他父亲去世之后,他经常会接受心理辅导。而衡光毕业之后,就开始在L大学义务心理辅导了”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 “衡光上学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每次老师讲解案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找到破案的突破口,她却从嫌疑人的角度来吐槽那些漏洞,有时候还能提出更完美的犯罪方案。”许魏洲几乎有些绝望地低喃,“她简直是个天才。” “蒋雪莹曾经和她在L大临床心理同一期进修班学习过三个月。最重要的是,杨明硕的案子,因为我急于找到突破,让她接触过证人李晓晔,所以她对案情再清楚不过。”许魏洲伸手扶住额头。 “当你告诉我出租车司机和隆丰集团可能存在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杨明硕的死了。蒋雪莹学习心理,但是不了解犯罪心理,药物毒理学更是一窍不通,而衡光大学的时候最好的闺蜜是学毒物化学的,以她的聪明和好学,基本可以通过那个闺蜜的全部考试。” “衡光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做到最好,她是女孩子,所以体能和搏击都肯定受限于身体素质。在体能上不能比肩男学员,她就在别的地方尽力提升,她的跟踪反跟踪技能,我还没有见过可以比的。搏击是她的最弱项,但是她找了法医科的同学补了很多课,如何利用人的生理弱点,最快速度让对方丧失反击能力,是她重点攻克的区域,虽然同学之间过招的时候她总是下风,但是真的执行任务的时候,她绝对有本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攻击罪犯。杜子涵能做到一招致命,恐怕都是衡光教他的。” 黄景瑜沉默地抱着他。 “你也没办法反驳了对不对?所有的分析都完全对应了那些难以解释的疑点。”许魏洲嗓音沙哑而痛苦,闭上了眼睛。 黄景瑜突然想起了林枫松对崔衡光的评价。 很厉害的一个妹子,她后来没当警察这点我一点不意外,因为她平时捉弄起老师那个样子,跟高智商反社会似的。 “蒋雪莹是我最后的希望。”许魏洲笑的有些绝望,“我今天去查看了秦美妍男朋友工作公司那栋大厦的监控,我在大厦北门的监控视频里,看到过衡光,虽然只是一个一闪而逝的背影,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她来?那个时间,正好是秦美妍案子有了进展的时候。” 黄景瑜蓦然觉得心情很沉重。 如果是这样,这个他们最不想面对的答案成真的可能就越来越大。 因为杨明硕已经距离进监狱只有一步之遥,突然改变计划是几乎不能解释的情况,变数从来是最大的忌讳,蒋雪莹没有非要这么选择的理由。 如果是崔衡光,这么选择就有了几乎是必须这么做的原因。 他懂得。 因为她想要保护许魏洲,所以只能铤而走险,选择最快的方法解决杨明硕。 “我用最快速度去了监狱,秦美妍的男朋友已经自杀了,抢救及时保住了命,但是人已经脑损伤严重,他已经不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了。”许魏洲神情萧索,“如果真的……是她,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你先冷静下来,如果你的怀疑是真的,那么她不会就此收手,下一个受害者还会出现,你要去从她那里找突破口,我要继续调查案情,才能确定她下一步的方向。” 许魏洲闻言,眼神压抑着痛楚,“我知道。” 黄景瑜轻吻他的额头,“心里难受,要告诉我。” 许魏洲埋头在他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腰,“黄景瑜,你抱抱我。” 黄景瑜立即抱紧了他。 第五十九章 59 那一夜,黄景瑜察觉到了许魏洲的不安和难过,并没有跟他说起自己调查到的信息。 当年挡土墙建设的供货商,恐怕已经成了这场精心设计的报复计划中的第三个死者。 这个人整个家族都是做建材生意的,前不久因为和哥哥争产,一度闹得不可开交,几乎闹上法庭,最后却心脏病发暴毙,全家都对他的死因三缄其口,调查也因为上下一致的口径展开困难,最后也因为证据不足认定是意外病发身亡。 第二天,在许魏洲的假设之下,他重新梳理了供货商的哥哥周边关系,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唯一还算有用的信息,是这个供货商的哥哥的妻子,也曾经接受过心理咨询。 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微弱,却是清晰的存在。 当年案件的真相,最终的希望已经集中在了当年的另一个工程监理曾培身上。 这个曾培现在依然在隆丰集团工作,依旧是工程监理,他已经试图联系这个人很多次,但都被拒绝了。他们一直都是电话沟通,他能从曾培的语气中听出不安和犹疑,这是存在突破口的讯号,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曾培拒绝接听电话之后,他开始尝试用信息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虽然并不一定有用,但这是他目前能做的最有效的尝试。 庞大的冰山已经开始渐渐浮现,他心里知道当年挡土墙倒塌致死的事件能这么快消弭,背后一定会有支持的力量,很有可能是他难以撼动的。不然崔毅当年不会死的不明不白,杨建宇也不敢如此猖狂的买凶杀人,聪明如崔衡光,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他知道,面前是一条艰险的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必须走下去。 蒋雪莹是目前与案件牵扯最多的人,也是最大的突破口,他预约了蒋雪莹的心理咨询。 “黄先生有点面熟。”蒋雪莹看着黄景瑜微微一笑。 “是吗?”黄景瑜也微笑。 蒋雪莹只是略略沉吟就给出了准确回答,“刑侦支队我们在走廊上打过照面。” “蒋医生好记性。”黄景瑜点头,“既然是这样,我也不用自我介绍了。” “看来黄警官来找我,不是因为要看心理医生。”蒋雪莹把手中的笔放回笔筒里。 “我有点问题想请问蒋医生。” “有两点,一,我有责任为客户保密,所以我不回答任何客户有关问题,二,进了我的诊室都要按照咨询收费。” “没有问题,那我们可以开始了么?”黄景瑜犀利地注视她,“我想知道,蒋医生认识崔衡光么?” “哦,我们是同期进修班同学,我记得她。”蒋雪莹镇定地回答。 “仅仅是同期同学?” “不然黄警官希望我和她应该是怎样的关系呢?”蒋雪莹淡淡地笑。 黄景瑜随手拿起了蒋雪莹的笔筒把玩,看似不经意地说,“蒋医生介意聊聊故去的客户么?” “还是要看聊什么。” “聊聊蒋医生都是怎么给杨明硕进行咨询,怎么给他开药,怎么他明明拿错了药还是吃下去了,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吃的是什么药,还是……他吃的药一直都是错的?”黄景瑜的言语中带了不容忽视的犀利。 “咨询内容是保密的,客户故去了也一样,至于用药,我可以拿出左旋多巴和我开给杨明硕的药给你看看,你会发现都是白色药片,很难察觉不同,我如果没有听错,黄警官最后一句,是对我的不实指控。” 黄景瑜把笔筒放在桌子上,忽然说,“介意我出去一下么?我刚才把东西放在前台了。” “请便!” 黄景瑜微笑着起身,出门去,没一会又回来坐下,“我有个关于蒋医生的问题。” “我不保证一定会回答。” “如果心理医生有了心理问题,是不是会向其他心理医生求助呢?” “大概吧,我没有遇到过向我咨询的同行……”蒋雪莹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 黄景瑜看看她的手,微微一笑。 蒋雪莹面色微冷,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勾唇,“我知道警校会有心理课程,看来黄警官学的不错。” “这点蒋医生判断的不错。”黄景瑜点头,忽然把自己的手放到桌面上,而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支圆珠笔,他轻轻按动,然后挑眉看到蒋雪莹眸色微冷。 “黄警官是不是没有想清楚今天到底要说什么?随意的问题不经过计划,很难向对方形成有效的心理压力,何况,是一个心理医生?” “哦,谢谢赐教,可是我为什么觉得蒋医生现在心理压力变大了呢?”黄景瑜又按动了一次圆珠笔,“其实我们警察,观察力很重要,要注意很多细节,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那么黄警官观察到了什么?”蒋雪莹冷笑。 “比如你此刻,比我刚来的时候,紧张多了,也愤怒多了。”黄景瑜挑眉,“蒋医生知道警官证的用处么?” “什么?”蒋雪莹显然有点不明白黄景瑜的意思,眉头紧皱,语气也不耐了。 “一般人不能做的事情,我可以凭着警官证做到,比如……去诊所购买注射器。”黄景瑜话音刚落,另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注射器。 蒋雪莹猛然间后退,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她全身僵硬死死地抵住椅背,手指抠住了桌面,眼神慎戒惊惶,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黄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你证明我的观察力,我证件的作用,和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黄景瑜无害地微笑,却依然握着注射器,目光犀利,“PTSD?” “黄警官,你这样我可以报警!”蒋雪莹提高了声音,尖锐却微微颤抖。 “你受制于杨明硕,肯定有原因,你桌面上全是muji的软头笔,这种笔根本不适合你这个职业用,你的细微动作透露了你警觉性比常人要高太多,我只能往PTSD方向怀疑。你的合伙人包括前台用的全是这种圆珠笔,感谢前台妹子告诉我的信息,并且借我这支笔,你对圆珠笔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你害怕尖锐针状物体。我刚才碰运气去附近诊所买了一支注射器,因为我猜测杨明硕这种人,得到你的手段不外乎注射违禁药物这类——我说的对么?” “黄警官,你希望我现在打电话报警么?”蒋雪莹颤抖着摸出自己的手机,神情微微有些扭曲,但眼神还是坚定。 黄景瑜不为所动地拿着注射器靠近,“蒋医生,你想清楚,一个患有PTSD的心理医生,如果叫来警察,我说出我的怀疑,你进了审讯室,有多少办法让你说真话,这个过程创伤压力后遗症又会带来多少痛苦,我想不用我细细跟你描述,对么?” 蒋雪莹呼吸急促,紧紧抿着唇,脸色惨白,连看都不看黄景瑜。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黄景瑜步步紧逼。 蒋雪莹沉默,将头低下,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几个字而已,蒋医生,很难么?”黄景瑜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手段,但是此刻他不能心软,硬着心肠握紧了注射器。 “那个监理……”蒋雪莹撑到极限,终于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果然是曾培,黄景瑜不动声色地点头。 “谢谢合作。”黄景瑜迅速地收起注射器,“抱歉采取这种手段,但我诚恳地建议你,回头是岸!” 离开了蒋雪莹的诊疗室,黄景瑜的神色却骤然沉重起来,一个患有PTSD的心理医生是无法作为证人的,作为目前除了杜子涵之外仅存的知情人,这条线也算是就此断了。 第六十章 60 又是周六,两个人却连多睡一会都没时间,黄景瑜很早就起来做好了早饭,吃过之后就要出去忙碌。 “我今天要去见曾培——”黄景瑜套上外套的时候,凑过去亲了许魏洲一下,发觉他如梦初醒地抬头,不由得问,“怎么了,发什么呆?” “我约了衡光吃饭。”许魏洲表情晦暗。 黄景瑜闻言又亲了他额头一下,“我相信你,等你回来。” 许魏洲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一点,但是想到在脑中百转千回的案情,他还是忍不住说,“这个案子……不如你不要继续查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别担心,我有分寸。”黄景瑜系好扣子,神色如常。 “我是说真的,黄景瑜。”许魏洲深深吸气,“你我都知道,这个案子太复杂,我不想你为我冒险。” “我是为了正义和公理好么?”黄景瑜半开玩笑地纠正他,然后忽然很认真地说,“洲洲,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你也要相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许魏洲忽然间清醒了许多,苦笑,“看,我因为你越来越软弱了。” “洲洲。” “嗯,怎么了?” “我爱你。”很认真的告白。 这句话许魏洲听过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这么突如其来,真的不能怪他就这样红着脸愣在当场,“干……干嘛啊你?” “从前我在k城的时候,面对危险也会怕,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很多年前你跟我表白的样子,因为你爱我,所以我觉得好像有了无限的勇气,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因为你我都能坚持下来,我希望,我的爱也能给你一样的力量。”黄景瑜认真地捧着他的脸说。 本来是心绪复杂,许魏洲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忽然安静下来,耳边这个人的呼吸声就是最美妙的音乐,他听到自己说,“当然,你的爱我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好的事情,我也爱你,黄景瑜。”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也许还有更多如今天这样的晴天霹雳等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随时会出现来摧毁他的意志,可是因为他爱的人就在身边,他就愿意努力走下去,不管未来有什么,都愿意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努力。 “主动请我吃饭,稀奇啊。”崔衡光笑眯眯地在许魏洲面前落座,这家餐厅的包厢布置得很好,私密又安静。 许魏洲面色沉沉,很久都没有开口,注视着她,直到她露出诧异的神色才严肃地叫她,“崔衡光。” “到!表情这么严肃,求我帮忙?和嫂子吵架了么?”崔衡光不以为意地翻开菜单。 “程明死在监狱里了,你知道么?”许魏洲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她的表情。 崔衡光愣了一下,继续翻菜单,“哦,那个司机,你告诉我是希望我开心么?” “杀死他的人叫杜子涵,L大学医学院学生,当时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儿子。” “为父报仇?”崔衡光显得有些遗憾,“年轻人,这么意气用事啊。” “原来你觉得这种行为是意气用事?”许魏洲加重语气,意有所指地说。 “不然呢,替天行道么?”崔衡光终于合上了菜单,神情无奈,“哥哥,你这种态度,我真的很难装作什么都听不出来,你特意跟我说这些到底为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清楚是为什么?” “心理学没你以为的那么神乎其神。” “好,我直接一点。”许魏洲深深吸气,继而面色冷峻地质问,“是不是你教唆杜子涵进监狱杀人,是不是你怂恿蒋雪莹给杨明硕不当心理治疗,是不是你暗示秦美妍男朋友去杀了杨明硕?” 崔衡光闻言仅仅是平静微笑,“哥哥,你指望我对着一个刑警问出的这种问题回答‘是’么?你这个指控简直让我惊呆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想?” “杜子涵这个年纪,丧父之痛还没过去,怎么这么快就能制定出计划,让自己坐牢,进了监狱换床位,还能一招致命杀了程明?” “所以他做不到,就应该是我教的?你忘了我和他一样,也经历了丧父之痛,我怎么就能这么快做到?”崔衡光还是微笑,“还有,我们上学时候学的不是这样吧。” 眼见许魏洲神色冷厉并不说话,她不由微微扬起眉毛来,一字一句地说:“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九条规定‘公安机关侦查终结的案件,应当做到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证据……”许魏洲垂下眼玩味这两个字,胸口突然痛的有些窒息,他苦涩地低喃,“的确,怎么会有证据,你甚至从来都没有让自己真正涉足其中。” “我国《刑事诉讼法》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三)项规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罪名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崔衡光失笑,“就算你想象中的这个人存在,也不该一下子就把这个人和我划等号吧?” “蒋雪莹是你的进修班同学,杨明硕的案子,你说要去买礼物,结果不是去买你说了很久的裙子,却去了首饰柜台,你分明是引我去,故意想要给我线索。秦美妍男朋友公司大厦的监控摄像里,我看到过你的背影。”许魏洲一直以来都不肯放弃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可是崔衡光的态度,让他坚持的所有光芒都摇摇欲坠的熄灭了。 她太镇定,太冷静,太无所谓,唇角的微笑那样标准,回答那样滴水不漏,一切都无懈可击。 这样,毫无疑问就是她的答案了。 “虽然我这句话是男人常用语句,但我真的只能回答你,你要这么想我真的没办法。”崔衡光淡淡的摊手,“哥哥,你是要为了自己的想象,跟我划清界限么?” “崔衡光!”许魏洲终于提高了声音,眼底浮现出怒火,“别跟我说这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跟你玩这些文字游戏,你要还当我是哥哥,就跟我说实话!” “你这话不觉得逻辑有问题么?我当你是哥哥,所以就要如你所愿承认谋杀罪名?”崔衡光还是笑,笑的镇定自若,“我们兄妹情深是不是有点过头,原来我崔衡光在你眼里这么有本事。你非要这样觉得,那就找证据啊,按程序吧。”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对,这点我也觉得。” “我不会再让你进行下去了。”许魏洲压抑着心头的疼痛和绝望,坚定地说。 “看来哥哥你是不肯放弃把假想敌当成我了。”崔衡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微微一笑,敛去了那一刻的眼神和情绪,然后很快平静地抬头注视他,“哥哥,假如,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就是你所说的所有事情的那个幕后主谋,那你觉得自己有几成把握阻止我?” “尽我所能。”许魏洲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平静地说出来。 崔衡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眼神甚至还有一丝撒娇的温柔,“可是哥哥,这些都是你觉得,你总不会真的那么希望,这一切成真吧?” “衡光,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妹妹,哪怕你做错了事情。”许魏洲苦涩地说。 “可是——”崔衡光说的平静又坚决,“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情啊。” “你也敢对着师父这么说么?” 空气一瞬间冷下来,两人注视着对方,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崔衡光吸了一口气,仍然露出了微笑。 “还是假设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人,如果要你阻止我,当然明白我不可能放弃你觉得我正在做的那件事,也很清楚,以我们的关系,你阻止我,我不会伤害你。可是,哥哥,如果我是你想象中那个人——”崔衡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不保证,不会伤害你在意的人。” 一瞬间,那个眼神和那句话,让许魏洲忍不住心惊。他看着崔衡光笃定的神色,不安的感觉继续扩大,终于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拿着手机边拨打边走出去。 “黄景瑜,你现在在哪里?” “见曾培的路上。”那边黄景瑜行色匆匆地回答。 许魏洲回头,隔着饭店包厢的落地窗,看着里面悠悠跟他微笑的崔衡光,皱眉,“约在哪里?” “他目前负责工程的工地。” “别去,黄景瑜!”许魏洲深深吸气,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情况不对——你现在立即停下。” 那边黄景瑜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不知道。”许魏洲心神不定地又看了崔衡光一眼,“总之你不能去。” “我已经到工地门口了。”黄景瑜声音一沉,“我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了?”许魏洲悚然一惊。 “是崔衡光告诉你的么?”黄景瑜的声音平静的有些可怕,“是我太急躁了,你的电话突然让我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恰好是曾培?蒋雪莹的答案来的太容易了……我恐怕我已经犯了错误,踏进了她的圈套。” 许魏洲猛地睁大眼,转身愤怒地瞪视崔衡光,下意识地提醒黄景瑜,“你先快点离开那里,你这样我不放心。” “来不及了……”那边电话有点沙沙声,还有遥远的人声嘈杂,半晌黄景瑜才说,“曾培死了,跳楼。” 许魏洲只觉得好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冰水,从里到外都僵硬冰冷,他觉得窗内崔衡光的笑容渐渐开始模糊,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半晌他才发现自己愤怒和痛心的眼前都在发黑。 那顿饭最终没有吃,许魏洲也没有再回餐厅。 “曾培手机里,最后的短信,最后的通话记录都是黄景瑜。”袁宁从审讯室出来,看见许魏洲一点不意外,主动上前跟他说。 许魏洲差不多已经料到了,面色沉重地点头。 “他发现尸体的时候,周围没有别人,其他看见曾培尸体的人,看到的都是他站在尸体旁边的场景。虽然有你和他的通话时间作证,最糟糕的事情是——”袁宁皱眉,“如果曾培确实是自杀,我担心会有人拿最后的短信和电话做文章,逼死一个大活人,要是坐实这点,他这个警察会当不下去。” “这个案子只能交给你了。”许魏洲的心极速地往下沉,但他还是面色不改地握住袁宁的手,用了些力气,“一定要查到真相,曾培不可能是自杀。” “都是自己兄弟,你放心,只要有一点可能,我就会尽全力。”袁宁点头。 黄景瑜录完口供签字后出来,看见许魏洲,微微一笑,然后跟袁宁握手,“老袁,辛苦了。” “说什么呢,跟你哥我客气呢?早点回去睡,心里压力别太大。”袁宁拍拍黄景瑜的肩膀。 许魏洲表情镇定的和黄景瑜一路出了支队,没有回办公室,一起上了车,许魏洲开出支队一段路,才停下车,倾身过去抱住黄景瑜,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事。”黄景瑜摸摸许魏洲的后脑,温声安慰他,“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不会有事的。”许魏洲咬着牙说。 “我当然不会有事。”黄景瑜点头,忽而苦笑着说,“你怎么没仔细讲讲你这个妹子恶整老师的实例啊,我也好有点准备,你看我们两个,也是支队精英呢,快被她一招玩死了。” 许魏洲眼神一黯。 “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这么不经逗?”黄景瑜推开他看他的脸色,不由得去哄他。 “你觉得现在情况怎么样?”许魏洲心里苦涩难当,一点也笑不出来。 “曾培很有可能是死在杨建宇手上的,我这些天的调查也许触及了当年的事情,曾培一直表现的惶惶不安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为什么不说很有可能是衡光想办法让他们知道的?”许魏洲苦涩反问,“你我都知道这才是最大可能。” “你也别怪衡光。当时如果她没有提醒你,我连自己没有杀了曾培这件事都证明不了。” “她显然是在借你的手除掉曾培。你接触曾培,她设法让杨建宇察觉,杨建宇为了解决曾培这个隐患,让你无法翻身,所以想把曾培的死嫁祸给你。”许魏洲痛苦地握紧了拳头,“这才是她,永远不用亲手杀人,也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是我自己大意,蒋雪莹有ptsd这件事放松了我的警惕,虽然她很难对我撒谎,但不代表崔衡光不会故意利用她,蒋雪莹的咨询需要预约,我估计预约的时候,她就已经让崔衡光知道了,所以崔衡光才会透露了下一个目标是曾培。”黄景瑜面色终于有些沉重,“现在是我们跟杨建宇他们,正面杠上了。” “明天我去鉴证科看看现场勘查有没有什么线索。”许魏洲压抑着不安打起精神说。 “行了,回家吧。”黄景瑜再次摸摸他的头。 许魏洲认真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好,你可得保护好我。”黄景瑜温柔地笑。 第六十一章 61 两个人都辗转难眠的一夜过去以后,还是打起精神去上班。 许魏洲先踏进办公室的,看见队长坐在里面,神情微微一变,但还是镇定地上前,“队长。” 谁知队长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越过他就看向后面的黄景瑜,“小黄,鉴于曾培这个案子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队里决定先给你放假,等案子调查清楚再说,有没有异议?” 黄景瑜闻言神色如常,挺直了背脊,“没有异议。” “好,那你回去休息吧,如果有询问袁宁他们会再通知你。”队长面色也沉重,点点头就往外走。 “队长。”许魏洲跟上去。 “你还有事?”队长一看就知道许魏洲为什么,回头瞪了他一眼。 “队长,黄——” “这是队里研究决定,你好好忙你的工作。”队长没有让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许魏洲一路追出去拦住队长,“队长,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是三组的案子。”队长皱眉,努力心平气和地说。 “队长。”许魏洲用了从来没有过的恳求语气。 队长叹息一声,“死者家属目前揪住黄景瑜发给死者短信的事情不放,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上面有人在施压,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小黄。” “施压?谁?”许魏洲目光一凛,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随随便便出面施压,这样下狠手的目标显然是阻止黄景瑜调查事件的真相。 “这不是你我能知道谈论的事情。”队长压低了声音。 “我会有办法知道!”许魏洲眸子冷到了极致。 “许魏洲!现在只有冷静下来,找出证据才能帮小黄,你不要意气用事。” 许魏洲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办公室,看见黄景瑜已经收拾完桌面等着他,强撑着跟他微笑,“回去休息休息,等着信儿吧,我这就找袁宁去,他要是案子不尽快办完,看我怎么收拾他。” 办公室里随时会有人进来,黄景瑜也不好多说,只是平静微笑,跟许魏洲说,“今天回家吃饭吧,难得我终于有时间给你做饭了。” 许魏洲只觉得那个笑容让他心里疼的喘不过气,眼眶也有些热,但还是笑了,“我要吃肉。” “好。”黄景瑜点头,转身出去了。 许魏洲一直怔怔望着那个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面色才一点点变得冷厉下来,他拿出手机拨号,“崔衡光,我要见你,就是现在!” 许魏洲出门的时候,曾培的家人拉着白底红字的横幅守在支队大门口一直在吵吵嚷嚷,女性凄厉的嚎哭划破了阴沉的天空“警察逼死无辜百姓”几个字有些刺眼。陈稳冒着雨一直在做家属的工作,可是对方不为所动。 许魏洲压抑住心绪的纷乱,发动了车子,到了崔衡光诊室楼下,她已经等在路边。 “上车!”他降下车窗冷声说。 崔衡光也不推辞,上车,平静地说,“我有预约咨询,只有一个小时时间。” 许魏洲没有说话,径自发动了车子,一路开到了高级人民法院前的广场边,这座广场是新修建的,西方风格,因为在法院附近,所以树立了一座巨大的正义女神像。 他降率先下车,在空荡荡的广场上站定。 崔衡光仰头看看正义女神,不无讽刺地笑,“哥哥,你是打算在正义女神面前再拷问我一次么?” “如果他因为这件事当不了警察,我不会原谅你。”纵然心在滴血,他还是一字一句郑重地冷声说。 崔衡光沉默良久,忽而嘴边浮起幽微的笑意来,“在你的心里,所有的错都在我么?” “你觉得自己没错吗?” “那天下午我在等你请我吃饭,可你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在你眼里有运筹帷幄千里之外杀人的本事么?”崔衡光嘲讽地笑,“他现在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触及了不该触及的真相,成为了别人的威胁。” “崔衡光!”许魏洲偏头瞪视她,“你明明——” “明明怎么样?”崔衡光苍凉的笑,“明明可以一开始就提醒你不要让他去?现在你感觉到了么?最在意的人,一心维护正义和公理,却要蒙受不明不白的冤屈。”崔衡光抬头看看高大冰冷的正义女神塑像,“你的正义女神看得见吗?看得见有人坚持正义却深陷陷阱,看得见有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正在操纵一切,想要毁掉他吗?”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许魏洲沉痛地说。 “你用了‘再次’,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无可挽回的。”崔衡光面色微冷,眼底浮现了几不可察的痛楚。 “崔衡光,我一定会找出真相,我会还他清白,无论何时何地,我和他身处何等境地,我都会维护正义和公理,真相不会永远湮灭,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许魏洲睁大了眼睛厉声说。 “许魏洲!”崔衡光也提高了声音,扬着下巴狠狠地说,“你的正义公理保护得了你在意的人吗?如果能,你何必现在站在这里质问我?你信奉正义相信法理,可是得到的是什么结果?维护正义的人因为触及到了掌握权力和金钱的人的利益,所以要不明不白成为牺牲品,这难道,不才是真正的现实?” 天空慢慢地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飘落下来,初春的雨,还带着微微的冷意。两人在微雨之中对峙。 “如果师父曾经在意过这些,他就不会一直坚持下去,也不会因此而牺牲。我爱的人,面临险境也从未后退,我的师父,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找寻真相,我们都知道什么是现实,可是我们都不会因此放弃!” “如果你想做和我父亲一样的白痴,那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人受伤了。”崔衡光冷静下来,垂着眼冷冷低语,“我当然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施加压力,想要整垮他,你不想知道么?” “我不需要你说出来。”许魏洲迅速地强硬地拒绝。 “我不仅知道答案,我还有办法帮他,可是这样就要有人死去了,你要怎么选,哥哥?”崔衡光唇边渐渐浮起带着狠厉的笑意。 许魏洲沉默了很久很久。 “想清楚,你心爱的人要成为你坚持正义的牺牲品了,他毕生的理想就是做个好警察,他做错了什么?可是他就要被有些人渣毁掉了,难道,你不想帮他?” 许魏洲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吸口气恢复冷静,接起来,“袁宁?” “坏消息,上面来了调查组接管了案子,黄景瑜现在全面停职接受调查,不得随意与任何人交流,等待调查组聆讯,理由是他涉嫌违规调查,造成当事人死亡。” 许魏洲的额头浮起了青筋来,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挤压着他的神经,他压抑着声线回答,“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其余事情局里再说。” “有人正在践踏你奉为信仰的东西,可是你无能为力,甚至你所信奉的东西,还让你必须去保护他。哥哥,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讽刺么?”崔衡光眼底的冷笑,隔着雨幕,也那样清晰。 “崔衡光——”许魏洲从齿缝里基础这三个字来,盛怒之下却觉得心口绞住一般疼痛 “这一切,值得么?你要为了一个即将毁掉你心爱的人的人,牺牲自己所爱么?哪怕到了这个境地,哪怕保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你还是要坚持所谓正义,所谓公理么?” “够了——”许魏洲打断她,目光中带着痛楚却凌厉异常,他摸出手机狠狠地一个一个按下号码,“队长!” 他直视着崔衡光,仿佛每一个字都是说给她听的,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十分缓慢的话,“关于黄景瑜在调查的案子,你很清楚,他没理由知道,是我让他去调查的,如果有人必须接受调查,那、也、应、该、是、我。”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崔衡光唇边轻微的笑一点点僵住,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 “崔衡光,你可以连我一起解决,如果你不能,这个案子,我就一定要查到底!”许魏洲深深呼吸,压抑着狂乱流动的血液和心头尖锐的痛楚,缓慢而坚定地说。 崔衡光抿唇,眼神荒凉而肃穆,“果然是你的作风,那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哥哥,我们已经站在对立面上了。” “正义女神——”许魏洲偏头去看那座高大的塑像,心中痛楚难当,却还是冷静低语,“一手拿着天秤一手拿着宝剑,身边有蛇与狗,但却蒙住双眼。秤,比喻裁量公平,在正义面前人人皆得其所值,不多不少;剑,表示制裁严厉,决不姑息。蛇与狗——” 他咬紧了牙关继续说下去,“分别代表仇恨与友情,两者都不许影响裁判。” 崔衡光也转过头去看那座塑像,雨势转大,水流在雕塑的面容上汇集,正义女神庄严的面孔上有布巾蒙住双眼,此刻顺流而下的雨水,恍若在无声流泪。 “我知道你的选择了。”崔衡光点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证据,希望你毫不犹豫地向我举起那把正义之剑。在此之前,谁也不能阻止我实现自己的目标。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转身,挺直了背脊独自走进了风雨之中。 许魏洲飞车回到队里的时候,黄景瑜也已经接到上面调查组的通知返回了队里,正遇上曾培的家属带来闹事的那群人,一时之间支队门前闹成一片。 陈稳和林枫松拼命阻拦也拦不住对方,又不能动手,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已经冲过来撕扯住黄景瑜的衣襟,高声叫骂,言辞不堪入耳,诅咒凄厉狠绝。 许魏洲只觉得额角的青筋跳的更加厉害,他抹了一把脸上未来得及擦干净的雨水,一把摔上车门冲过去挡在黄景瑜面前,推开了眼看就要挥拳的人。 “警察打人啦!”不知谁高喊一声,支队门前更加乱成一片,一群人更加肆无忌惮涌上来撕扯,黄景瑜牢牢抓住许魏洲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迎面就有人一块砖头盖过来,他抬手抓住对方的手,卸下了砖头,可是脸上还是被吐了一口口水。 “杀人凶手!呸!”曾培家里的老人红着眼朝着黄景瑜再次吐口水,他只能咬牙忍下来。 许魏洲眼看已经有人拿出砖头来,眼睛都红了,冲动地从黄景瑜身后往前冲,被他死死按住了。 袁宁带着人出来,终于稳定住了曾培的家人,他叹息着压低声音对黄景瑜说,“老黄,里面调查组等你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和其他人有接触,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黄景瑜点头,他回身,深深开了许魏洲一眼,压抑着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进了支队办公室。 许魏洲心头剧痛,黄景瑜看他那个眼神分明还是在安慰他,他一声不吭地绕过袁宁也跟着往里走,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他同进退。 袁宁立即上前勒住许魏洲的脖子费了大力气将他拖走。 “你他妈放开我!”许魏洲不管不顾一肘子朝后,冲着袁宁肋骨就招呼。 袁宁生生忍下,手上力气一点没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队长交代我把你揪回他办公室,你小子不要意气用事!” 许魏洲被袁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进队长办公室,队长见许魏洲这个样子也难得动了气,“调查组都来了你知不知道轻重?你现在赶着上去认了黄景瑜就能没事?” “队长,你明知道——”许魏洲着急着争辩。 “我什么都不知道!许魏洲,你怎么了?怎么这一回你这么意气用事这么不冷静?你这是跟谁使劲呢?你以为我不想帮黄景瑜?你把自己也搭进去有什么用?”队长高声吼。 许魏洲骤然冷静了几分,沉默了下来。 队长见他沉默,气也小了几分,“怎么想起调查这个案子的?” 许魏洲踌躇着,没有完全说实话,“发现了新情况,师父当年的死因有蹊跷。”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能放下这事情。”队长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地慨叹一句,“老崔有个好徒弟啊。” “队长……”许魏洲犹豫再三,才斟酌着用词说,“您能不能跟我说,调查组来,究竟是哪里的意思?” 队长抬眼犀利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许魏洲抿唇不吭声了。 队长到底是老江湖了,似乎是明白了事情牵涉甚深,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你以为我没打听?你听我的,配合袁宁去找证据找目击证人,现在能翻盘的只有找到曾培真正死因!” “队长,内部调查组都下来了,这是多严重的事情你我都知道,我不能让黄景瑜帮我担。”许魏洲再次提高了声音,队长既然没有探听出什么,显然局长也保持了沉默,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几十条短信都是和他发的,电话也是他一直在打,曾培死亡现场也是他去的,你现在站出来有用么?”眼见许魏洲这么固执队长也火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袁宁进来了,小声说,“队长,黄景瑜人在审讯室,副队正在跟调查组沟通,介绍情况,黄景瑜说想跟许魏洲说两句。” “又是你小子多嘴的吧?”队长白了袁宁一眼,却不是真的来气,他知道这会恐怕也只有黄景瑜能劝得住许魏洲了,抬眼瞪许魏洲,“没听见,还不快滚去,等调查组进去你甭想再跟他接触了!” 许魏洲如梦初醒,立即转身飞奔进审讯室。 第六十二章 62 黄景瑜端坐在审讯室里,看许魏洲冲进来,居然冲着他微微一笑,虽然神色疲惫却很坚定。 许魏洲觉得眼眶微微一热,可是眼下监控开着,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在桌面上,跟他的手只相聚很短的距离,两人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就能触到。 “长话短说,你答应我,不许搅进来。”黄景瑜声音很温和却异常强硬地说。 许魏洲急切地注视他,想要争辩,却在他眼神下把话咽回去。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不会全对着调查组说实话,我能应付,你相信我。”黄景瑜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许魏洲忍得眼眶生疼,他想握住黄景瑜的手,想挡在他身前,不忍心他去承受这样的污蔑和屈辱。 “你看着我的眼睛,答应我,你会继续调查真相。” 许魏洲缓缓点头,不知为何,他越是平静却让他越觉得心疼。 黄景瑜淡淡地说,“我调查这个案子,迟早会惊动背后的势力。接触曾培这件事动作太大,总有一天为了掩盖真相,他们都会对我出手。” 黄景瑜的一席话让许魏洲乍然明白,黄景瑜在调查之初就早已经意识到这个案子牵涉甚深,背后藏着一座难以撼动的冰山,他知道他自己一定会成为目标,所以他选择独自去接触当年的隐藏案情,一直安排自己去查杜子涵,远离最大的风险。 他从一开始就预料了这场调查可能招致的后果,可是他不曾提及,还是一路义无反顾地查下去。 许魏洲眼眶微红,沉默地咬紧了牙。 “我知道你懂我,洲洲,别让我的努力白费,你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往前走。不要让你的师父白白牺牲,不要让一个老警察的热血白流。” “他们陷害你一定做了万全准备,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有多艰难?”许魏洲终于提高了声音,声音微微哽咽。 “你不要管这个案子,我相信袁宁。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黄景瑜一脸正色不容置疑地说,“你一定要找到在上面施压调查我的人是谁,这个人很可能和当年的挡土墙工程有关。要么他和杨建宇是合作关系,要么杨建宇手中握着他的把柄。找到这个人,我们已经距离真相很近了。” “还有。”黄景瑜神色肃穆,“崔衡光不会伤害你,她不可能不考虑你会为了我把自己扯进来,所以很可能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个人的命早就已经以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悬在她手里了,你要保护好他。” “衡光今天非常笃定的跟我说她能帮你,可是这样就会有人要死去,看来她已经势在必得。”许魏洲想起崔衡光讽刺自己的话来,不由得无奈苦笑,“你要我他妈的费力去找到这个人渣保护他?我们是不是傻逼?” 黄景瑜认真回答,“我们当然不是。” 许魏洲强忍住握住黄景瑜的手的冲动,“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 “找陈稳林枫松帮你吧,许组长,我一直都相信你。”黄景瑜沉沉地注视许魏洲,所有无言的情感和对他的期许,都藏在这个眼神里。 “为了我,你一定保护好自己。”许魏洲知道应对调查组有多艰难,恨自己不能代替他,却只能一再叮嘱。 黄景瑜微笑着点头,“为了你。” 许魏洲听见袁宁敲门,站起来,深深地看了黄景瑜一眼,“等我。” 陈稳和林枫松被许魏洲叫到家中的时候,是有点懵逼的,因为黄景瑜接受调查组调查是很严重的事情,许魏洲没道理不守在支队等情况,更何况曾培的案子也没有调查清楚,他理应排除万难去帮忙办案。 许魏洲愣是眼也不眨的把自己家里的一面墙当成了白板,照片拿起图钉就泄愤似的往墙纸上按,按完之后,顺手拿起马克笔就开始给两个人讲案情。 陈稳和林枫松面面相觑,没见过这么失控的许魏洲,谁也没敢吱声。 许魏洲压抑着内心一直躁动着的狂躁情绪,忍耐着难以承受的煎熬,用最简洁的语言讲了崔毅当年死亡的案子,讲了他和黄景瑜这段时间调查的所有结果,也讲了自己的猜测。 林枫松先是呆滞,而后震惊,久久沉默。 陈稳则是起初平静,后来脸色发暗,呼吸沉沉,拳头握得死紧,最后也垂下了头。 “她……我是说崔衡光,她真的有这么厉害,这么狠……?这么多条人命,都和她有关?”林枫松迟疑着问。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黄景瑜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不强迫。”许魏洲低声说。 “师兄,你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尽管说。”林枫松先回过了神,坚定地回答。 “查通话记录,杨建宇这些天一定会和幕后那个人有联系,无论是办公电话,私人电话或者是住宅电话,这些通话记录都要查。”许魏洲眼底带着一丝狠意,“这个人肯定和当年的挡土墙工程有什么联系,能弄来调查组肯定来头不小。” 陈稳终于动了一下,却是将脸埋在掌心里。 “陈稳?”林枫松察觉他的不对劲,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没事。”陈稳低低地回答。 “那我先去查通话记录了。”林枫松也顾不上行动有没有上面命令,违法不违法了,提着自己的电脑去了书房。 陈稳沉默了很久,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许魏洲,“师兄,你真的觉得,她会这样对你么?” 许魏洲抬眼,没有料到陈稳会这样问,他垂眸思虑良久,“她不会,我知道。” “师兄,你要找的这个人已经离死不远了,她不会真的伤害你,所以在做这一切之前,早就有了准备,只要这个人死了,景瑜哥的危机就会解除。” 许魏洲沉默了很久。 当崔衡光说起这些的时候,真讽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过,这个人本来就该死,为什么,他要为了这个人,让自己深爱的人去冒牺牲前程的险? 如果他救了这个人,他只会为了掩盖当年的案件,更加变本加厉地采取手段整治黄景瑜,最大限度的让他无法继续调查,甚至无法再开口。 “你觉得这个人应该死么?”许魏洲轻声问陈稳,也问自己。 “那他不该么?”陈稳竭力保持平静,这句话还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即使他应该,那也是审判之后。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应该由法律来审判,而不是我们。”许魏洲再次深深吸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觉得平静也疲惫不堪。 “即使他伤害了你喜欢的人?”陈稳抬头,直视许魏洲。 许魏洲被突来的问题问得心头重重一震,他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喜欢的人,不会希望我这么做。”他明白陈稳在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陈稳懂得。 停了一会,他有点苦涩地说,“如果非要说他如今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那是在侮辱他。正义和公理,即使再多人不在意了,他也当做心里的唯一信念,无论我有多想帮他,都不能违背这个。更何况,我喜欢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他看重这些,这些年,我也一直以他的准则作为自己的信条。我自己的信念,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陈稳闻言,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师兄,我怕我帮不了你,她不是可以用心理侧写分析的嫌犯,她很正常,很冷静,和你我一样具备足够的专业知识,比我们了解案情的真相。” “你觉得她做得对?”许魏洲从陈稳的言语里听出了别的东西。 “师兄,其实很多时候我特别不想了解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一旦知道了,就背负着别人的过去,别人的痛苦。我知道她错了,可是……”陈稳说的很慢很艰难,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词语,“她不是我不能了解,只能用知识分析的变态嫌犯,我懂得她的心情,如果我帮你,就要利用她的伤痛,我不能……这么做。” 两个人对话之间的沉默越来越长,许魏洲终于点头,“那陈稳,你帮我去袁宁那边,还有调查组的情况,你随时告诉我。” 陈稳点头,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师兄,别在她身上下功夫了,不会有用的……找到那个人你一定要守住他,只有这么做才能最大限度降低他的死亡风险。” “我知道了。”许魏洲心情沉重地回答。 林枫松和许魏洲就这样从通话记录入手,彻夜开始排查那个在幕后的人。 杨建宇作为一个商人交友广阔,的所有号码的通话记录浩瀚如海,比对的进程艰难无比,所有可疑的号码逐一排查却依然无果。 “他联系这个人一定有其他号码,否则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许魏洲熬得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捶了一下桌面。 “组长,要不你看看这些资料,里面有些是公开资料,有些是我用了些别的办法弄来的,就是景瑜哥一直在调查的那个挡土墙工程。”林枫松难得机智一次,拿出来一些资料递给许魏洲。 许魏洲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过资料开始仔细查看,同时试图回忆黄景瑜是怎样细心地发现了案件里面那些蛛丝马迹的联系。 那个人从来都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再细微的联系也会被他捕捉到。 忽然,他的视线定在一行字上,脑子灵光一闪,他立即从刚才排查完毕的通话记录里翻找,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很快找到了那张记录。 那张记录的时间段正好在他们重点排查的时间段内,却没有任何可疑电话,但是一个不起眼的Y城归属地手机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 吴谨恩,籍贯,Y城。 挡土墙倒塌事件发生的时候,时任L城城建局副局长,如今已经升任局长。 “林枫松,查这个号码,和吴谨恩有没有关系。”许魏洲如梦初醒,拍了一下林枫松的肩膀。 “吴谨恩,这名字有点耳熟呢……”林枫松一边絮叨一边查,没一会唬了一大跳,“师兄,这这这这个是——” “嗯。”许魏洲盯着屏幕,神色严峻,如果是这个人,调查组的迅速到位,局长的保持沉默,队长的无从打听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料事如神啊师兄,这是他远房表弟名下的号码。”林枫松脸色也严肃不已。 “随时保持联系,有什么需要查的我通知你,家里所有东西你随意。”许魏洲顾不上眼下是深夜,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冲出门去。 他开车在深夜里疾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调查组会如何轮番上阵不分昼夜地对黄景瑜进行询问,如何想办法要他承认违规调查致人死亡的事实。 不要去想自己保护了吴谨恩这个人渣,黄景瑜就要承受更多的询问和折磨。吴谨恩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施压去摧毁他的意志,去想办法击垮他,让他知难而退,让他放弃自己在做的事情,让他明白现实有多么不可战胜。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去相信自己所爱的人,有足够坚韧的意志应对。 他承诺过,一定要保护好他。 第六十三章 63 从发现可疑通话记录开始,许魏洲就一直在秘密跟踪吴谨恩,这个人公务繁忙,不是在办公室里,就是在会议室里,许魏洲连着两天大部分都一直在城建局大楼下面等待,伴随着内心无休无止的焦灼。 林枫松提出换班让他休息的时候,许魏洲看吴谨恩正在准备参加下午的大会,终于点头,因为他一直都在担心黄景瑜,他必须回支队看一眼。 林枫松看到许魏洲的时候,震惊却又不敢多说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许魏洲,他作为组长一直都是从容平静的,甚至一直都偏温和,虽然实际气场很强,但却从来没有如此浑身散发着濒临爆裂的气息。 他的眼神,虽然压抑着,却透出了困兽一般的光芒。 许魏洲用最快的速度回了支队,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袁宁,袁宁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回话,神色却难掩黯淡。 许魏洲努力平复呼吸,低低吐出一口气,他知道,曾培的死想找到突破点很难,如果不能证明他不是自杀,或者不能证明他不是非个人意愿选择了这条路,那么黄景瑜试图击破他心理防线的短信就成了确凿的证据。 “他真的一直很注意分寸……”许魏洲近乎语无伦次地低喃,“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这样做,他知道底线在哪里。” 说到最后他自己停下了,因为他知道,袁宁也知道,可是这没有用处,只有证据才是关键。 “调查组呢?”许魏洲强打起精神问。 “没人能接触他,我想办法看了一眼监控——”袁宁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只是选择更让他能安心一些的回答方式,“他一直都很冷静,他应该撑得住。” 许魏洲低下头掩饰自己听到这话那一瞬间的表情,他没有办法藏住自己眼底那一瞬间涌出的心疼。 “你看起来太累了,去休息一会吧。”袁宁看看他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叹息。 许魏洲点点头,独自转身走过长长的走廊,下楼,到达审讯室外的走廊,在冰冷的长椅上坐下。其实隔着厚厚的墙壁和一个房间,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这里是距离那个人最近的地方。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陪他一会。 再长的会议也不会超过这个下午,许魏洲在两个半小时以后回到了城建局大楼下,继续跟踪吴谨恩。 会议结束之前,阴霾的天空再次下起了雨,雨势逐渐转大,车窗上蒙着一层水汽,许魏洲隔着雨幕看着吴谨恩的车到了商场外,是司机撑伞下车,进去商场,很快提着一个看不出品牌的纸袋出来。 挡风玻璃之后的许魏洲眼神渐渐凛然。 司机又开了一段,终于在拐入几处新开发楼盘集地区之前停下,他撑着伞让吴谨恩下车,坐进了驾驶座,自己等车开走后打了出租车离开。 许魏洲跟着驾车的吴谨恩,拐了又拐,到了某个小区门前。小区是高档公寓小区,并不在可调查的吴谨恩名下资产之列。小区只有住户才能进去,许魏洲冷淡地出示了警官证,也不管小区保安的犹疑,猛一踩油门就往进冲,保安大惊失色地升起了防护栏。 许魏洲一路跟过去,远远看见吴谨恩的车进了车库,边靠边停下。 吴谨恩提着纸袋,谨慎地从车库出来,有个穿着绿色针织裙的女孩子撑着伞悄悄走过来,纤细曼妙的身段,年轻娇俏的脸庞,从背后悄悄抱住吴谨恩的脖子。 吴谨恩算是个有魅力又高大端正的中年男人,这一刻的场景,如果不知道对方是谁,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相配的。 许魏洲握住方向盘,心底涌起冰冷的怒火来,他就是在保护着这样一个人渣。这个人结束了重要的会议,就买了昂贵的礼物来探视自己年轻的情人。 可是自己那样珍视的人,因为相信正义,坚持法理,此刻却因为这个人渣还在接受无休止的残酷调查。 雨势越来越大,夜幕沉沉,许魏洲坐在车里听着雨滴砸在车窗上的声音,眼神落在吴谨恩最后揽着情人进去的大厦门口处,一片寒凉。 他知道自己要等待很久很久,便拧开了广播,电台里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粤语歌曲,低沉磅礴的曲调,悲情也壮烈。 “谁知终结在哪方 谁知黑暗哪日过 无数愿望无人讲 也未能承诺 谁可失去梦太多 谁可摆脱了自我 岁月无悔 得到胜果便没错 前方灾劫没法躲 前方一切也极恶 捱过以后谁能讲 也未能期望 明知一切没结果 无心不要继续差错 岁月无悔 伤口结疤略过 动荡时洪流里 冲走了盼望 看岁月来又走 一早不懂感觉 在夜阑无人处 只可能冷漠 细看命运到访 如无穷跌荡 谁知终结在哪方 谁知黑暗哪日过 无数愿望无人讲 永远未能承诺 谁可失去美梦太多 谁可摆脱爱恨交错 岁月无悔 得到胜果没错 我亦无悔 将一切苦受过。” 在这段充满讽刺的等待时间里,他听着这首歌想了很多很多。 他最在意的一切都在被心怀着卑劣欲望的人践踏凌辱,他深爱的人正在因为坚持正义而前途未卜,他此刻正在坚持着最艰难的选择。纵然保护最在意的人的渴望这样强烈,可是他坚持了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 思绪虽然一直都掺杂着焦灼和痛楚,凌乱中,却也有什么东西一直都平静地坚持着。 在年少轻狂的时光里,他爱着一个正义,勇敢,一直虔诚地坚持以后要成为警察,维护正义公理,保护所有人的人。他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个人的信仰和他的爱情一样,都留在了自己的心里。 在分离的那段岁月里,他曾经埋头猛冲过,是师父让他明白了成为警察不是一个随便的选择,是一生的责任。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所爱的人身处危险的环境也从未被磨灭他的勇敢和信念,他坚定,他无畏,他用自己的热血在践行自己年少时候许下的诺言。 从开始调查那个人就知道案子的背后藏着暗流汹涌,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后退,即使是身陷险境,举步维艰,他都冷静地说相信。 即使在最艰难的的时刻,他都还是相信正义,相信法律,相信自己。 此刻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即使他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也一样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时间缓缓前行,深浓的夜开始渲染,整栋楼的灯光开始渐次熄灭,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直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有一扇窗还是亮着灯光。 一线难以形容的不安,渐渐从许魏洲心底开始浮现。 他摸出手机打过去,林枫松睡梦中声音迷糊,“组长?” 他冷静地报了那个窗口的地址,“帮我查一下,这栋房子在谁名下。” 林枫松霎时清醒过来,很快给了反馈,“女大学生,不是本地人,白婷茹,这个小区不像是她这种家庭能负担得起的。” “家里有电话么?” 林枫松又过了一会,给了肯定的回答,“装了电话。” “用太空卡打这个电话。”许魏洲皱起了眉,那扇窗依旧亮着灯,即使是柔光在雨夜里也有些刺目。 “没有人接。” 不安瞬间扩大,许魏洲推开车门踏入雨幕之中,很快便浑身湿透,他踩着雨水走到大厦门前,没有进门的密码锁只能用力砸门招来保安。 不等对方说话,他已经出示了警官证,也不理会对方就跑到电梯门前。保安倒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担心出事一路跟着他上去。 许魏洲来到门口,屏息停了片刻门内的动静,继而焦躁地猛按门铃,依旧是一片寂静。 不安终于成了清晰的预兆,他咬着牙猛地抬脚踹门,然而高档防盗门根本不是一时能踹开的,他习惯性地想去摸枪,可是他不可能在平日里配枪出来。 他呼吸沉沉,胸口似乎在着火,终于他清醒过来,拿出手机打电话,“我要报警,对,这里可能有人死亡了。” 110出警速度很快,打开门的时候,许魏洲只觉得眼前突然间一片黑暗。 黑过了夜色中的雨幕,铺天盖地浓稠无比的黑暗,所有的光芒在一瞬之间远去。 最后一幕,是吴谨恩和那个绿色裙子的女大学生双双倒在地上,瞳孔放大,口吐白沫,皮肤呈现着诡异的苍白,面孔扭曲,表情痛苦。 死前那一刻一定是痛苦的吧,所以定格在这样一幅可怕的模样。 许魏洲做了这么久刑警,第一次在案发现场捂着自己的眼睛溃退,与疾步走进去的警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直在犹豫,一直在衡量,一直在怀疑,自己这么保护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他无数次问自己,他所坚持的东西,难道就是告诉他去保护一个践踏着自己信念的人? 然而此刻却还是难以抑制的自责和惭愧,生命从手中错失,不过瞬息之间。 还有,让他更加难以承受的东西。 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不容回避地直面崔衡光杀人的事实。 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么多天以来如影随形一直压在他心头的痛楚,最深的,是来源于,崔衡光真的在杀人。 哪怕两次的会面,他都显得那么严厉,那么不近人情,他指责她,甚至宣布与她对立,可是在他内心深处,这个事实带给他最深的感受是无法言说的痛苦。如果不用那样强烈的情绪去压制,他可能随时都会被痛苦击溃。 衡光是他最欣赏的师妹,是最在意的朋友,是最珍惜的知己,是最疼爱的妹妹。 可是她已经做出了这样无可挽回的事情。 许魏洲不记得自己跟办案人员说了什么,结束笔录之后,他游魂一般地走在路上。 队长打电话给他说,调查组调查无果,目前要暂缓调查,虽然黄景瑜还不能归队,但是暂时可以回去休息了,队长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就没电了,自动关机。 他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发了好一阵呆,他应该欣喜若狂的,应该立即奔回黄景瑜的身边。可是听完之后除了松了一口气,还是头脑中一片空白。他慢慢走出一段路,抬头看看天空,头顶是一片花哨的ktv招牌,白天特价的广告滚动而过。 他失神地踏进去,点了满桌子的酒,自己一个人拿着麦克风,开了一瓶酒,在前奏里仰面整瓶灌下去。 他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滴水未进,酒液滑过食道进入胃里一路灼烧一般的剧痛。 他看着一片模糊的歌曲字幕,拿起麦克风唱出第一句,才发现嗓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每一句都像是被撕碎了从喉咙里挤出来。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这一句还未唱完,心头滚烫,泪流满面。 他还记得师父坚毅的神情,谆谆的教诲,还有那些日日夜夜风雨无阻的奔波辛苦。 他记得病房里清醒过来衡光削着苹果促狭的笑,那天她穿着警校学员的制服,阳光里警徽闪闪发光。他记得去学校里探望她,她摸爬滚打之后一身尘土笑眯眯朝着自己跑过来,跳起来勾住自己的脖子,还调皮地戳自己痊愈的伤口嘲笑自己。 那时候她无忧无虑,那时候他以为总有一天他们会并肩作战,成为师父期许之中的好警察。 他再灌下一瓶酒,流着泪咽下苦涩的酒液,嘶吼着唱,“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曲调进行到最高处的那一瞬间,他再也唱不下去,埋首在掌心无声恸哭。 他没有忘记师父发生意外承受的所有非议和冤枉,他没有忘记衡光黯然离开警校的背影。 可是他眼睁睁看见了在衡光的安排下,一个个的人就那样死在自己的眼前。 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没能早一点意识到衡光一直在承受着什么,为什么因为她的笑容就忘记了她背负了多少伤痛,轻易地相信她可以熬得过。 为什么,直到事情无可挽回,他才发觉? 为什么,他握紧正义之剑,却注定要挥向自己那么在意的人? 第六十四章 64 许魏洲是在疼痛中睁眼的,整个睡梦中他觉得一阵冷一阵热,可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头晕又头痛,胃里也像是被刀子一点点的切割。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疼痛最严重的还是胃,昏沉之间,他看见黄景瑜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他凝视自己,神情温柔,手指一下一下摸着他的额头,声音很低地问他,“还是难受吗?” “还好。”他不想让他担心,用气音回答了一句。 眼前的一切如同梦境一般,他还在自己家中的卧室,黄景瑜就躺在他身边,照顾着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都是一个荒诞的梦。 “你是小孩子么?淋雨喝酒,知道之前高烧三十九度有多危险么?”黄景瑜终于皱眉,语气也重了一些。 原来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熟悉的痛楚一瞬间回笼,心头骤然紧缩。 许魏洲无声地叹息,低低回答,“对不起。” 黄景瑜捧着他的脸,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还有你把家里的墙折腾成那个样子,你说我说你什么好?” 许魏洲伸手,有些乏力却还是强撑着抱住了黄景瑜,脑袋顶着他的胸口,“你抱抱我……” 黄景瑜叹息着把许魏洲捞进怀里抱紧,不过几天时间他就瘦了一大圈,之前自己操心养出来的几斤肉早就消失无踪。 抱紧黄景瑜的一瞬间,许魏洲感觉所有强行压抑的痛苦和惶然都有了释放的出口,好像在他的怀里,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可以脆弱。 黄景瑜轻轻抚摸他的背脊,无声无息地给他安慰,良久之后,他轻轻松手,拉开一点距离,注视着许魏洲温声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在你昏睡的这一天多里,新闻说青城案告破了,凶手落网了。” 许魏洲茫然了片刻,像是在思考黄景瑜说了什么,继而渐渐睁大眼,眼底略过一丝不可置信。 黄景瑜注视着他认真点头,“真的,告破了,凶手已经落网了。” 许魏洲思考了好一阵,觉得眼眶微热,他以为黄景瑜为了自己的心事为了这个案子已经操心了太多事情,但没想到他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我看了你珍藏的那本你师父的手记,这案子没有能告破,他一辈子都没忘掉,没放弃过追寻结果,你有个好师父。” 二十八年前,崔毅曾在青城当基层刑警,正当领导有意调他到更高一级别支队的当口,青城发生了震惊全国的连环杀人案,作案手段残忍,极具隐蔽性,造成巨大的社会恐慌。他当时因为这个案子暂缓了调动,一心扑在案子上,交叉对比8起案件均为同一人所为。 崔毅一直忙碌到上级部门下了最后通牒才不得不服从安排离开,却未曾料想案子的走向之后完全出乎意料,虽然采集到了嫌疑人的生物信息,双手沾满鲜血的嫌疑人却如同石沉大海,三次大范围的dna比对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从那一天起,崔毅就把这个案子写在了自己的手记里,虽然调动是不可抗力,但是案件最终没能告破,让他自责负疚了很多年。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与当时办案的同事有联系,同事调动了,退休了,他继续和新来的年轻人保持联系。 “最后是怎么破的?”许魏洲急切地问。 “好多年前,你师父就开始坚持不懈地建议青城那边,指纹和DNA两大证据很重要,建议开始建立DNA基因库建设,后来建议被采纳,所有有犯罪记录的人都开始录入系统。” 许魏洲记得,从他实习的时候,就知道那时候生物技术每天都在进步,师父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建议利用这些技术排查曾经的疑难案件。 “DNA-Y技术能通过父系亲缘关系排查犯罪嫌疑人,嫌疑人有位家族成员因为犯案被录入了系统,比对y系dna之后,确定了嫌犯和他来自同一个父系家族,才最终确定了嫌疑人。” 案件告破之后,新闻报道铺天盖地,许魏洲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翻看所有报道,一个台转过一个台,看了很久很久。 黄景瑜懂得他的心情,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份报纸,跟他说,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师父吧。 许魏洲握着报纸,心中感慨万千,眼眶再次微微发红。 “二十八年了,你说,会不会有人觉得太迟了,死去的人已经化为尘土,活着的人也带着伤痛活到了要麻木的年纪,这个结果,来的太晚了。” “是啊,二十八年了,有很多人都一直在等待案情水落石出,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这个案子对很多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故事,只言片语,残酷无比,那些死去的人也不过是冰冷的数字而已。”黄景瑜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慢慢地说,“可是还有你师父这样的老警察,他记得这些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还有人和他一起,走过二十八年依然不肯放弃依然要追查真相。洲洲,我们不能因为结果也许来的太迟就放弃追寻,也不能因为黑暗猖獗,就放弃手里这一点点光明,我们,不管多难,不管多久,都要找出那个真相。” 许魏洲定定注视黄景瑜,眼底光芒闪烁,眼神坚毅又温柔,他握紧黄景瑜的手,“好。” L城正式进入了雨季,许魏洲身体稍微恢复以后,就一大早和黄景瑜穿着警服来到了郊区的公墓。清早天空阴沉,下着丝丝细雨,公墓里氛围庄严又肃穆。 许魏洲手捧着那张写着青城案二十八年终于告破新闻的报纸,神色凛冽又带着微微的黯然,黄景瑜抱着一束鲜花,两个人慢慢走向墓前,谁知还未靠近,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伫立在那里。 许魏洲愣住,停住脚步没有上前,黄景瑜也瞬间就认出了那个背影,目光犀利地察觉,墓前已经放着一张报纸,和一束沾着雨水的鲜花。 一瞬间,心头万千感慨,唏嘘不已。 察觉身后有人,崔衡光慢慢转过身,与许魏洲目光相遇,眼底一片苍凉,久久不语。 许魏洲也隔着细细雨幕注视她,目光哀伤。 终于,崔衡光恢复了冷硬淡漠,慢慢地转过了身。 许魏洲和黄景瑜一前一后走到了崔毅墓前,恭恭敬敬地鞠躬,把报纸和鲜花放在了地上。 许魏洲沉默良久,才低低开口,“衡光……在这里,我想再跟你说一次,停下来好不好?” “谢谢你,哥哥。”崔衡光露出微乎其微的笑容,眼神真挚却也一片荒凉,“谢谢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放弃我,可我,也只剩下谢谢了。” 没有应允,没有抱歉,没有其他的,你知道我一定要做到,不计代价不理后果,你知道我可以做到,如果你阻止我,我还可以继续伤害你在意的人。 许魏洲还想说什么,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转过头去,就看见一片穿着深蓝色警服的人远远走过来。 那一瞬间,心头无限涌动,他很快认出来其中熟悉的面孔,是十几个曾经的师兄一起带着鲜花和报纸赶过来,他看着这些曾经一起跟着师父办案的人,不由眼眶微热。 师父去了,可是大家都记得,记得师父牵挂着这个案子这么多年,记得他未能了却的遗憾。 “你看,很多人都记得。”许魏洲喃喃低语。 崔衡光却没有任何回应。 黄景瑜抬头,看见崔衡光怔怔地注视那些走近的身影,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微芒。可是那光芒流走的太快太快,就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样,转瞬便投入茫茫的黑暗。 吴谨恩因为和情妇的纠葛中毒身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L城,由此牵扯出的贪腐内幕也很快就流传开来,新闻报道也迅速将他作为反面典型开始大肆批判。 曾经被掩盖的各种不堪真相,都开始渐渐浮出水面。一桩又一桩的权钱交易黑幕被揭开,其中不久之前因为心脏病发死因存疑牵扯过一阵调查的建材豪商黄斌也赫然在列,已经有人开始在各大论坛提及当年的挡土墙垮塌事件和牵头这项工程的吴谨恩之间的联系。 吴谨恩一死,背后推动曾培家人死咬不放的力量消失了,调查组的势头也瞬间减弱,黄景瑜虽然暂时未能洗清嫌疑,但是终于不用面对无休止的调查,可以放假一段时间。 “现在调查吴谨恩的人也在盯着白婷茹这条线,我能查到的线索很有限,但是我问过她的同学,她的同学都表示她有个闺蜜很要好,但不是本校学生。”黄景瑜一刻也没有休息,立即开始调查案件。 他和许魏洲还有陈稳林枫松再一次碰头,进行案情分析。 “你怀疑这个闺蜜是崔衡光?”林枫松惊讶。 “吴谨恩的死亡案鉴证那边基本定性了,就是白婷茹自己下毒和他同归于尽的,你看到的情况也说明白婷茹不存在不情愿的问题,那么这么选择一定有原因。” 许魏洲按按自己的眉心,叹息,“没有证据,就连蒋雪莹,都不具成为证人的资格。我们现在掌握的一切都是推测,没有证据,没有证人。” “还有一个问题。”黄景瑜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陈稳,“她的顺序。” 陈稳察觉到黄景瑜的目光,匆匆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顺序?”林枫松愕然。 “她选择的每一个对象,都在一点点接近案情的核心,程明,黄斌,曾培,吴谨恩。” “等等,还有杨明硕啊!”林枫松不解。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杨明硕的案子会到现在为止才会正式审判完毕开始服刑。”黄景瑜神情笃定,“这才是她原本的计划。” “没错,这样才更像她。”许魏洲点头。 “如果杨明硕的事情没有横生枝节,那么按照她的安排,杨明硕从开始犯罪到定罪,一定会是这些人中最后一个。她在杨明硕的身上投入了很大的精力,从吴谨恩的案子来看,她显然具备掌握全局的能力,所以如果按照她的计划,杨明硕会是关键的一环。” “杨明硕有什么特别么?”林枫松依然不解。 黄景瑜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陈稳。 陈稳垂着头很久,终于低低开口,“她原本的精心布置,全都是指向一个人,杨建宇,先是干掉案件边缘的小角色,然后消灭他曾经的同伙,接着给杨明硕的计划,应该是先要他身败名裂,再身陷囹圄,横死监狱。她给杨明硕设计的这一切,很显然都是针对杨建宇,她要最大限度让杨建宇痛苦。” 陈稳说的很缓慢,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所以我们现在只剩下案件的核心,杨建宇。”黄景瑜神色沉重。 第六十五章 65 讨论结束后,陈稳失魂落魄地默默走在前面,林枫松追上来,想了半天才搂着他的肩膀说,“唉,我跟你说个事情,这事情在我心里憋了好一阵子了。” 陈稳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却还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哼了一声。 “唉,你有点精神行不行,我这跟你说特别严重的事情呢。”林枫松看他神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你说。”陈稳低着头敷衍他。 “你觉不觉得景瑜大哥和组长太好了?”林枫松诡秘的问。 “是么?”陈稳神情平静,依旧是兀自想着什么的模样。 “唉,我跟你说,你注意保密啊,别给他俩造成啥不好的影响。我就是无意中发现,上次不是组长叫我们到家里说案子的事情么,然后组长有了头绪就急着出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屋子里给他支援。我也是不小心,就看见卧室里有景瑜大哥的t恤,裤子。洗手间也是俩牙刷,明显两个人住在屋子里呢,还有置物架上我不小心看见一个瓶子,我百度了一下好像是那个……润滑液……”林枫松说到最后脸都红了。 陈稳终于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表情木然,“很难接受么?” “那倒是没有,我觉得吧……妈的两个人还真的挺配的。”林枫松感慨,虽然这事情让他震惊了一下,但细想之下,有些恍悟之前两人之间的种种,脑补了一场深情不悔的爱情故事,还有那么些感动。 陈稳也懒得理会他的不吐不快,闷着头径自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啊!” 不知何时起,每个夜晚对于他们都是难以成眠的。 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都未曾入睡,黄景瑜伸手轻轻地将他揽入怀中,低声说,“在想什么?” “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许魏洲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慢慢说,“那时候师父太忙,没时间去看衡光,我就替他去。衡光为了体测玩命的每天练,我打了饭在食堂等她,一个姑娘家坐在我面前吃的跟三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黄景瑜摸摸他的脸,给他抚慰,“那时候她很可爱吧。” “是啊,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坏主意,可是谁都喜欢她,老师同学们,师兄师姐们,被她气的半死也都惯着她。”许魏洲眼神陷入回忆,“也不对,她虽然皮了一点,但的确是对大家都好,同学家里困难,我们衡光能一个月啃馒头,攒钱帮忙;体测成绩不好,每天夜里都练到筋疲力尽。毕业之前,她跟我说她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怎么问都问不出是谁,问我有没有除了直说以外的表白方法,看着体面点的。” “哦?你告诉她了吗?” “我说啊……”许魏洲笑的甜蜜又伤感,“那你毕业晚会上,给他唱首歌吧。” 黄景瑜嗓音里有淡淡的笑意,“像是你出的主意。” “那天开始,每次见她都听见她哼歌,我记得歌词好像是,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再勇敢什么就跟你走的……”许魏洲神情骤然苦涩,“可是没多久师父就出事了,她连毕业晚会都没能参加……” 黄景瑜无声地抱紧了他。 “我刚才忽然间想起来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陈稳是什么时候么?是有一次在食堂,衡光在我对面啃排骨啃得嘴角流油,我实在觉得埋汰就给她擦了擦,抬头看有个又瘦又漂亮的小伙子看着我欲言又止,以为是崇拜我想要签名呢……” 黄景瑜懂得了他没有说出的念头,“他大概,是在羡慕那时候的你吧,坐在他喜欢的女孩子面前那么亲昵。” “怎么办呢……我真的,很舍不得。”许魏洲终于露出了疲惫和虚弱。 “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 清晨,林枫松焦急地打电话给许魏洲,声线沉重,“组长,出事了。” 许魏洲和黄景瑜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队里,看到林枫松打开的论坛网页的时候,都是心头重重一沉。 就在吴谨恩与情妇自杀的案子引起的一系列贪腐案件调查的风口浪尖上,一段剪接拼凑的音频被悄无声息地发到了各大论坛上,一夜之间,掀起轩然大波。 音频中说话的人,清晰地自称,杨明硕。 音频有多个片段,有酒桌上嘈杂的,有ktv包厢里带着音乐调笑的,甚至有正在进行床上运动时刻的。 大多都是他得意洋洋地透露出来各种关于隆丰集团的不可告人的内幕交易,各种官员的称呼,甚至清晰地提到过,吴谨恩的名字。 “妈的,再叫浪一点……老子最喜欢的还是那个白婷茹,上了床荡妇似的,可惜被我老子送给那个局长了。那女人真的功夫了得,吴谨恩被伺候好了,好说话得不得了,当年那么大一个挡土墙工程,眼都不眨的就给我了……” 听到这里,许魏洲脸色已经阴沉地可以滴出水。“发帖来源追查到了么?” “追查倒是不难,追过去也是个国外代理,做这事情的人不是显而易见么?”林枫松叹息。 “他关心的是隆丰集团能不能追查到,否则衡光会有危险。”黄景瑜叹息着拍拍许魏洲的肩膀,“我会跟着她,你们去跟杨建宇,现在事情一下子严重扩大,下一步她会做什么真的很难预料。” “陈稳。”许魏洲看到陈稳在一边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忍不住叫他。 “组长,再给我点时间。”陈稳埋头在掌心里低语。 第六十六章 66 黄景瑜发觉崔衡光在音频发出之后,一直都很平静,除了在自己的诊室里工作,依旧是逛街健身与人聚会,丝毫没有任何受到影响的表现。 直到某天下午,他追着她转过弯,却在街角被她转回来堵个正着。 “跟了这么久,不如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吧?”崔衡光抬头看看餐厅招牌,对着黄景瑜微微一笑。 “果然是高手。” “是师兄你没有真的完全把我当成嫌疑人。”崔衡光莞尔。 两个人进了餐厅包厢,崔衡光完全放松的样子,坐下来打开菜单,“这顿饭你应该请我,没有意见吧?” “难道要我谢谢你陷害我?”黄景瑜不置可否。 “师兄你太厉害了,没有任何证据存留的挡土墙工程案子,被你这么快一点一点翻出来了,连杨建宇和吴谨恩都怕了你,我总要预防你影响我的计划,对吧?”崔衡光微微一笑。 高手之间的交锋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刀光剑影。 “我从没见过这么缜密的计划,如果不是我是个警察,我得给你鼓掌。”黄景瑜纵然身陷难以洗刷的冤屈里,也没有动怒,平静地回答。 崔衡光耸肩,“你调查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吴谨恩为了保住自己,要拿你开刀是迟早的事情,我虽然加快了这个进度,借你的手除掉了曾培,但这次我毫无疑问救了你,吴谨恩死了,再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 “你这么轻松地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我不可能找到证据么?”黄景瑜声音骤然冷下来,神色严肃无比。 “啊,我可不敢怀疑师兄你的本事。”崔衡光挑眉,“师兄真的不想听我细细讲讲我怎么做到的么?”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黄景瑜恢复了淡然。 “程明怎么死的,你们已经料到了,不过我真的必须说,杜子涵本来就在计划复仇,我还不至于非要利用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你和哥哥的旧事,杨明硕这个蠢货本来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死得这么痛快的。”崔衡光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语调闲适,仿佛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至于黄斌,你肯定知道这是我做的。”崔衡光支着下巴说,“黄斌和他弟弟争产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不过是在黄斌弟弟的妻子接受心理咨询之后,碰巧推门进去,聊天的时候随口赞扬了一下她的大伯在建材界举足轻重的地位,顺便说了一句某种保健药品和心脏急救药看起来一模一样,没过多久,黄斌就因为心脏病发抢救无效死了。” 黄景瑜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又是一个没有任何证据和证人的案子。 崔衡光似是在回忆一般沉思片刻,冷笑,“我们永远不能料想人心能险恶到什么程度,对吗?” “曾培呢?他做错了什么?”黄景瑜冷声问。 “你大概觉得懦弱是情有可原,是他的苦衷——”崔衡光冷笑,“可是在我看来,他背弃朋友,因为他的懦弱真相被湮灭,信任他的人死于非命,他有什么资格苟活?以为自己良心发现,想要告诉你真相,就可以弥补过错吗?你看,只要让杨建宇察觉他和你有接触,他的命自然留不住。” “吴谨恩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高官看起来是不是特别难以撼动?”崔衡光支着下巴按了铃,叫服务员进来,点了几道菜,抬头问黄景瑜,“师兄还有什么想吃的?” 黄景瑜连日以来都食不知味,摇头,“没有了。” 等到服务员出去,崔衡光才漫不经心地说,“是人都有弱点。吴谨恩这个事情简单得出乎意料。他的妻子也算是出身名门,自己丈夫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对她来说本就是如鲠在喉的事情,我只是教教她,如何最大限度挽回自己丈夫的心,如何杀人不见血地折磨小三,如何让小三绝望,如何让抢走自己丈夫的女人受到最彻骨的侮辱,前途灰暗,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接着让自己的丈夫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必须离开这个小三,让她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仇恨和无望。” 黄景瑜心中感到挫败,他针对白婷茹所有的调查都是浪费,崔衡光对人心的洞察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 “你想问我白婷茹做错了什么?”崔衡光冷笑,“白婷茹是杨建宇送给吴谨恩的,当年得到挡土墙工程的筹码之一。她的每一条裙子每一件珠宝上面,都沾满了死在挡土墙事故里的母女的血。” 黄景瑜沉默。 “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蠢女人居然比我料想的更脆弱,这么快就选择了玉石俱焚。”崔衡光百无聊赖地搅了搅面前的咖啡。 “不。”黄景瑜终于沉沉地说,“是你有意加快了进度,我可能必须有些自以为是的认为,你是为了帮我,所以才这样做。” “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还会把我往好处想。” “如果你对自己做的事情,毫无愧疚,为什么你肯对着我这么自如的说出一切,却不肯对洲洲承认?” 崔衡光到底是强大,并没有他料想的反应,只是笑着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在意他。”黄景瑜认真地说,“你在意他,所以杨明硕明明已经距离进监狱只有一步之遥,可你在意洲洲的名声,所以你铤而走险改变了计划,的确,你手段高明,对人心的利用和运筹帷幄都很精准,但你一定很清楚从你改变计划开始一切就有了变数,你明知道这很可能会暴露你,但你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不惜亲自去接触秦美妍的男朋友,你为了他,甚至能赌上自己的计划,可见你很在意他。既然这样,你不该让他这样伤心。” 崔衡光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笑,“师兄果然是师兄,循循善诱,完美的一次示范,我差一点就要感动了呢,别忘了你学过的我也学过,这些,对我没用。” “我知道。”黄景瑜苦笑着点头,“你连细节都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显然你已经势在必得,杨建宇的命,已经在你手里了。” “嗯,我也想得到,师兄你一定是要拼了命从我手里抢这条命了。” 那样轻描淡写却势在必得,黄景瑜听完忍不住心惊又心痛,他压抑着情绪低声劝道,“崔衡光,你了解全部的真相,你为什么不选择别的途径?” “选择什么?法律?”崔衡光垂眸冷笑,“交通肇事死亡一人或者重伤三人以上,负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责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我国刑法第三百九十条规定, 对犯行贿罪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第三百八十三条规定,贪污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你告诉我,他们毁掉了多少家庭,手上沾满了多少人的血,就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更何况,你确定这些人,会顺利被判决么?” “你的老师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吗?法律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吗?”黄景瑜神色严肃,“你记得清楚的,只有这些么?法律是用来维护社会秩序的,而不是给个人声张正义!” “程明为了还清债务就敢制造事故撞死两个人,他不该死吗?黄斌行贿、提供不合格建材,哪怕是给那么重要的工程,他不该死吗?白婷茹为了自己的私欲能促成杨建宇行贿拿下工程,她不该死吗?曾培明知道工程有问题,还是选择了沉默,甚至因为他的背叛导致自己的朋友和一个警察被人灭口,他不该死吗?吴谨恩能贪污受贿,无视问题工程,掩盖死在挡土墙下的两条人命,他不该死吗?杨明硕滥用药物强奸伤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他不该死吗?杨建宇敢用钱买官员,买人命,敢建豆腐渣工程,他不该死吗?”崔衡光每说一句,就提高一点声音,目光凌厉,浑身紧绷。 “道德标准不能用来审判,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黄景瑜厉声回答。 “真的没有人凌驾于法律之上么?” “因为有人在践踏正义,践踏法律,你就可以不去相信么?你的行为,难道不是也跟着去践踏么?那么曾经在你心里的正义究竟有多薄弱多廉价?你是觉得因为身上全是对方留下的伤痕,自己就有资格去僭越法律审判,进而自己行刑?崔衡光,你觉得这样的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很久的沉默。 “师兄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做了第二次完美的示范,如果不是我,这会说不定要痛哭流涕诚心悔过了。”崔衡光很低很低地笑,自嘲地说,“你不会觉得,这种说教对我来说还有意义吧?” 黄景瑜也自嘲地笑,无声叹息,苦涩难当。 “不说别的,你那么相信的法律,现在能判定我有罪么?” 黄景瑜再一次无言以对,是啊,即使她坦承了整个计划,也没有留下任何称得上是证据的东西给他们,甚至,某种程度上,现行法律还没有办法界定她采取的行动。 “师兄,我想让你体会被冤枉的感觉,想看看你会怎么应对。我也真的佩服你,哪怕承受这样的冤屈,还是让哥哥去保护吴谨恩。” “我不会让个人感情,影响判断,查清案情是我的职责,审判和定罪是法庭的职责。不管今天我处在何种境地,我都不会违背这个原则。” “曾经我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崔衡光忽然转头看向窗外,目光飘远,似是在回忆,“当我被绑架差一点死在绑匪手里的时候,他一手搂着我一手拿枪指着绑匪,也好像这么说过。”她转头看着黄景瑜微笑,目光凛冽得像是匕首一般,“可是结果呢?他得到了什么?” “我的父亲,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他能一直陪着我,他这样的刑警,安然活到退休简直是奢望。”崔衡光目光停在桌面上,“我没有怕过那一天,在我看来,哪怕真的有一天……因公殉职,也死得其所。” 黄景瑜愣了一下,这段话里的每一个字,崔衡光说的都平静淡然,可是他感觉的出每一个字都像是她从心里抠出来的。 “可是‘渎职’两个字,是我不能忍受的。”崔衡光的笑容始终未变,眼神却陡然犀利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鲜血才能洗去这两个字加诸给我父亲的侮辱,直到那天来了,一切才会结束。”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每一件事,对你父亲来说是什么呢?真的是洗清屈辱吗?”黄景瑜忍不住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子,很温柔地对她说,“衡光,不要一错再错。” “我突然间想起一句话来。”崔衡光垂下眼,看不清楚她真实的情绪,只是低低地说,“跟恶龙缠斗的太久,自己也会变成恶龙,我现在——”她抬头看着黄景瑜,平静地微笑,“已经变成你们案子里的终极boss了,对么?” 黄景瑜沉默了,很久才极为诚恳地说,“我并不希望真的有这一天。” “可是,显然这一切已经不能回头了。”崔衡光笑意更深。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路的。” “可是我已经不相信了”她自嘲,“你大概不会懂这种,你曾经奉为信仰的东西,你却无法再相信的感觉,我由衷希望你永远不会懂得这种感觉。”崔衡光慢慢地说。 “你父亲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黄景瑜注视她,“你说你不相信了,可是你说起这几个字的时候,分明是痛苦的。” 一段音频,仅仅十几分钟,却足以使整个隆丰集团陷入泥淖。 由此重新掀起了之前杨明硕致使女模特死亡的案子的讨论,他女模特男友报复仇杀的事件也有人开始蓄意渲染,质疑声浪越来越喧嚣,股价暴跌,人心动荡。 终于,公司董事长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言辞犀利地指出这段音频中声音的主人并不是他已经身故的儿子,是有人蓄意伪造,目的是借着死无对证的音频,毁掉整个隆丰集团。 杨建宇到底是老江湖,言辞铿锵有力,条理清晰,一段经过精心设计的演说,讲述了一个忙于事业无法好好关注儿子成长,而致使他并未刻意约束自身,两性关系混乱,无意中偶遇一个有嗑药习惯的女模特,因为对方服药过量的死亡百口莫辩,继而被报复不幸身亡的故事。而此后又有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这个世间,伪造音频,企图撕开一个饱经丧子之痛的父亲的伤口。 这个故事,连站在大厅门口处聆听的黄景瑜,都由衷地有些佩服他颠倒黑白,把控人心的能力。 毕竟只是一段音频,还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看看坐在记者席后排的崔衡光,不明白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用这种存在漏洞的手段。 故事讲完,截然不同的演说,让曾经一边倒的质疑声变得迟疑,人们肤浅地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杨建宇环视发布厅,眼底有了一丝掌控全局的冷然光芒。他察觉到记者席里有一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定睛看去,与之目光在空气中交锋。 他认出来了,那是他差人调查的结果中出现的那个警察的女儿,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一个个死掉的和挡土墙案有关的人,和这个女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森然的杀意。 想到自己的儿子的惨死,杨建宇心头浮起残酷的恨意来,恨当时为什么没有灭掉那个多事的警察全家,做到这些,如同碾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他心底冷笑,现在还不晚,他一定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念头,坐在下面那个女孩子,极其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带着残忍光芒的笑容。 身后原本播放着各种证据图片的大屏幕,骤然一黑,然后会场中再次清晰响起了那段人们通过各大论坛已经太过熟悉的音频。 然而与过去不同的是,大屏幕上出现了视频。 不同画面的有些画面模糊晦暗的偷拍,但契合了音频中每一点背景音,每一句狂妄的炫耀。 有奢靡的饭局,各种公子哥带着衣着暴露的女子,看着杨明硕得意地炫耀,细数自己摆平的官员们;有纸醉金迷的ktv,他左拥右抱,桌上还有他人吸食剩下的毒品;还有床榻之间,看不到身下的女孩子,却能看清楚他因为欲望而扭曲的脸。 还有什么,能比当面撒谎,更加无耻恶劣。 还有什么,能比当面揭穿,更加犀利致命。 在一片嘈杂的质疑和提问当中,崔衡光看着瞪大了眼睛,眼底一片血红的杨建宇,微笑着起身,转身离去。 谁都没有想到,在L城雄踞多年的隆丰集团,仅仅因为这样的两个说来寻常的手段,就陷入了空前绝后的巨大危机当中,合作商纷纷撤资毁约,股东人人自危,联合起来将全部责任推给董事长。 大厦将倾,众人摧之。 第六十七章 67 “妈呀,大魔王一招快玩死杨建宇了。”林枫松浏览了一遍网上新闻,隆丰集团目前的混乱状况已经是各大版面的头条了。 黄景瑜眉头紧皱,“我总觉得,这是不好的预兆。” 许魏洲低着头,“她之前的所有计划都是草蛇灰线,精心排布,现在的招数不能说不经心,但是这样声势浩大的举动,实在不同寻常。” “我总觉得,像是那种憋了好久,终于要爆发的感觉。”林枫松感慨。 “如果她把行动放到明面,那么一定会达到目的。”黄景瑜神色沉重。 “也许……”许魏洲若有所思,“还会摧毁一切。” 黄景瑜没有把心里最深的隐忧说出来,这个一切,是不是包括,她自己? “那个,我也去同学会了,陈稳一个人跟着大魔王我不放心。”林枫松说着就走了。 陈稳这些天一直联系所有同学,执意要办个同学会,让他没想到的是,崔衡光也应下了邀请去参加,路上林枫松一直都忐忑不安,怕杨建宇有什么行动,保护不了崔衡光。 大家曾经是一起朝夕相对了四年的同学,那段年少轻狂的美好时光曾是彼此间最深刻的记忆,再次见面,大家不用多久就热络起来,现场的气氛融洽又欢乐。 林枫松看着,又是惋惜,又是感慨,如果没有那些事,该有多好。 “我去年去孙老师家拜年,还说起当年我们衡光那个经典案例呢,对着刑法老师讲遭受家庭暴力的妇女应该怎样干掉家暴自己的丈夫而不被警察怀疑,妈呀,那时候简直太经典了,我们女生都说你那本《崔老师教你杀掉丈夫的101种方法》绝对畅销啊。” “哎,怪不得我们班姑娘到现在就嫁出去一个呢!”有男生慨叹。 “哎,我说别岔开话题啊,刚才不是说当年毕业演出崔衡光准备了节目呢,来来来,现在表演起来!” “对对对,那时候衡光天天在寝室练唱歌,哼哼唧唧的,今天正好大家都在,给唱一遍!”同寝的女孩子亲热地揽着衡光说。 “好!那我就,给大家唱一曲!”崔衡光大方地拍板。 “酒喝完酒喝完,你养鱼呢!”有人吐槽。 “就你话多!”崔衡光笑骂着,仰头喝完一杯啤酒,然后走上小舞台,拿起麦克风,自己去点了一首歌。 前奏响起来的时候,同寝的女生暗自嘀咕,“哎,我觉得好像不是这首啊。”然而很快便被音乐吸引了注意力。 崔衡光拉过一边的高脚椅,潇洒地坐上去,一脚支着地面,手握着麦克风,在昏黄的灯光下,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站在大家后面,斜斜倚靠着墙壁,也同样注视自己的陈稳。 她歪着头,轻轻随着吉他声打着拍子,唇角有模糊的笑意,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都变成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慢慢飘远。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那,到底我该如何表达,他会接受我吗?也许永远都不会跟他说出那句话,注定我要浪迹天涯,怎么能有牵挂……”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有如悠悠细诉,不是当年那首准备了很久很久的歌曲,却像是一个,时隔经年之后,给自己,也给生命中某个错失的重要的人的答案。 陈稳静静地聆听,神色怅然,眼底痛意隐隐。 崔衡光只唱了一段,便跑过去切了歌,然后欢快地在台上笑着指挥所有人,“来来来,大家一起来,来首我们最熟悉的!” 激昂的前奏响起来,如今大多奋战在公安战线上的同学们就欢腾起来,纵然老掉牙的歌曲唱了一年又一年,可是此刻还是唱的热血沸腾。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崔衡光握着麦克风大声地高唱。 所有的同学们聚在一处,无论有没有麦克风,都卖力地跟着嘶吼,“金色盾牌,热血铸就,为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这首歌代表着他们流血流汗的光辉岁月,代表着他们最深最重的勇敢信念,伴随着他们走过了青春走过了一年又一年,沉沉刻进他们的骨血里。 每一个人都唱得无比卖力,大家互相拥抱,互相鼓舞,整个包厢里顿时热闹又混乱。 陈稳也被推进去不断与同学们拥抱碰杯,等到他艰难地脱身,却血液骤然一冷,台上已然不见了崔衡光的身影。 “林枫松——”他厉声地吼出来,“快找人!” 黄景瑜接到陈稳的电话的时候,感觉他整个人都慌了神,立即沉声安慰,“你冷静点,慢慢说。” “景瑜大哥,必须立即找到她,必须!”陈稳反反复复念叨这一句。 “她一定是去找杨建宇了,组长就在杨建宇附近,我们分头行动,你别急。” “景瑜大哥,别把她看成冷血凶手——”陈稳的声音骤然带着凄厉和痛楚,“衡光当年没有受伤,我去过医院,她没有受伤,我以为她是压力太大想放弃了,我想她不做警察也好,我现在才明白,她是那时候就有了打算——” 陈稳情急之下,终于说出了心中背负太久的秘密,当年那一瞬间的心软,让他永远错失了自己那样喜欢的人。 黄景瑜闻言只觉得心底一阵彻骨的凉意,“什么?” “她不是打算计划缜密,撇清自己,做完了所有复仇的事情,然后逍遥法外,她不是那样的人你明白吗?她当年那么选,我知道你明白,她是不能穿着警服去做这些事情,她真的,把这些看得很重很重!”陈稳说的着急又艰难,声音中已经带着哽咽了。 “我以为我做这些有用的,我以为她会有点动容,可是来不及了,她不会回头了……”陈稳凄然地说,因为焦急而每一句都混乱不堪,“她小时候因为崔副队被报复被绑架过,那么小就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怕黑怕密闭空间,可是她那么在意她父亲,哪怕每天待在警队办公室才敢睡觉都没有让父亲知道,她是自己生生扛过来的。她越是害怕,就越是会逼迫自己去做。她不会给自己留退路的。” “我这就通知组长!”黄景瑜冷静下来,挂了电话给许魏洲打过去,“杨建宇在哪里?” “这个混蛋投诉我,我在局里!”许魏洲声线阴沉。 黄景瑜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快!回去找杨建宇,一定要快!” 许魏洲声音也变了,“怎么回事?” “崔衡光不见了!”黄景瑜一边说一边跟袁宁招手示意,刚开车进院子的袁宁立即转弯过来让他上车,“我们隆丰大厦见!” 他想到陈稳伤痛的言语,想起那天唱起《少年壮志不言愁》时候崔衡光眼底的光芒,想起那天他们对话中崔衡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那些东西。他明白,陈稳说的都是真的,崔衡光已经,撑到极限了。 所有处心积虑的复仇,所有环环相扣的计划,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摧毁,和折磨? 第六十八章 68 杨建宇连日以来为了应对所有的问题心力憔悴,却没有想到那个他恨不得用最残忍手段折磨到死的女孩子,居然约自己见面。 天台上夜风猎猎,他依旧藐视这个带给他沉重一击的女孩子,冷笑,“我真的想看看,你选择这种地方能怎么样?” “我只是觉得,隆丰大厦的天台,送你最后一程,是个不错的选择。”崔衡光云淡风轻的耸耸肩。 杨建宇骇笑不止,眼底全是残忍的光芒,“死的是谁,还不一定。跟着我那个警察,现在恐怕正在跟他的上司解释。我按一个键,大厦的保全只要三十秒就能上来,更何况,我为你准备了很多人,哪怕你死在这里,脑浆涂满地面,半个小时以后就会没有任何痕迹。哪怕再多警察咬住我不放,也多的是替我顶罪的人,我根本不用亲手杀人!”说到最后,他狂妄又得意。 “咔哒。”拉开保险栓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崔衡光手中的枪,平静地指着杨建宇,微笑,“扔掉你手里的呼叫器,我要你的命,只需要0.3秒。” 杨建宇惊异不已,额头青筋浮起,却没有慌乱,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危险地眯眼。 “这是令郎生前带着身上的枪。不知道杨董事长有没有后悔没有好好管束他,让他竟然胆大包天到私藏枪支,以致于今天,你要受制于我?”崔衡光挑眉。 杨建宇的眼神变了几变,听到关于杨明硕的消息,眼底蓦然闪现疯狂。 “又或者他没有迷奸自己的心理医生,我也不会有机可乘,能知道他的日常行程,偷拍到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崔衡光手中的枪始终很稳,没有丝毫动摇。 杨建宇呼吸微微急促,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崔衡光得意地举着枪走近他,“再或者,杨明硕没有愚蠢自大到从你那里知道了蒋雪莹暗地里做过手脚,就肆无忌惮地去威胁她,我也不会有机会,从他的包里拿到这把枪——”她走得距离杨建宇极近极近,“如果当时枪在他身上,秦美妍的男朋友,应该就没法杀了他吧?” 杨建宇已经被激怒到了极限,却忽而冷静下来,眼底带着犀利冷酷的光芒,像是猛兽锁定了猎物,在等待最后致命的一击。 “您没有什么最后的感言要发表么?”崔衡光志得意满,随意地晃了晃枪口,“不过死在警察的枪口下,我倒觉得,算是天网恢恢。” 一直没有开口的杨建宇突然间暴起,趁她因为太得意再次晃动手中的枪的时候,动作狠辣迅速地上前夺过了崔衡光掌心的枪支,另一首大力扼住她的脖子把枪口抵在了她的脑门上,阴狠地冷笑,“蠢货,你没有调查过我会用枪么?你警校没有毕业,也敢说自己是警察,我倒要看看,今天谁会死。” 刚才她脸上肤浅的得意幻想一般地消失了,换上了一种缓缓浮现的,森冷。 崔衡光毫不反抗地任他夺过了枪,在枪口对准自己眉心的瞬间甚至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来,“我说过——今、天、你、会、死——” “哦?”杨建宇冷笑。 “你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说你会——死在警察枪口下!”崔衡光慢慢地说,笑意渐渐变得冰寒肃杀,眼底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就在那一瞬间,杨建宇听到身后响起暴喝—— “放下手里的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 杨建宇周身一凛,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挟持了崔衡光挡在自己的身前,将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 “躲在我身后,别露脸,你这样挟持我,枪法好的警察很快就能打爆你的头。”崔衡光甚至波澜不兴地提醒他。 杨建宇看着不远处十来个举枪对准自己面色冷峻的警察,一瞬间迷惘之后,全身腾起了冷汗,他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陷阱。 “放下手里的武器!”警察再次对他喊话。 “没有给你按下呼叫器的机会,我很遗憾,所以,我帮你报了警,怎么样,出警速度很快吧?” 杨建宇无心理会,他试图冷静下来理清楚眼前的乱局在,掌控态势。 “你一定在想,放下枪就没事了对吧?我在指尖涂了透明指甲油,枪上只有你的指纹,如果你现在放下枪,也一定要坐牢。那么你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你进了监狱,就一定会凄惨的死在我手里,现在不杀我,你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崔衡光慢慢地,以只有彼此听得清楚的声音,嘲笑般地说。 杨建宇到底是心理素质过人,虽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但也一直试图自己想清楚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杨董事长,你现在放下枪,走出去,隆丰集团也已经要毁了,你进了监狱,还能有回天之力么?想想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给你机会报仇,你不抓住么?” 杨建宇慌了一瞬,抵着她太阳穴的手用了力气,眼底浮起疯狂的神色,“你闭嘴!你想让警察判断我有杀你的意图,好开枪对吧?” “你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放下枪呢?”崔衡光笑容森森,声音冷冽,“因为你知道你放了手唯一的机会就没有了,你再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我让你最宝贝的儿子死的像一条狗一样凄惨,他蜷屈在厕所的血泊里,可怜的样子,你想起来还想放下枪么?快想啊,要不要报仇,否则等到对峙太久,他们判断你精神失控,特警出动,狙击手会轻松的打爆你的头。” “崔衡光,闭嘴!”吼出这一声的不是杨建宇,而是用最快速度赶过来的许魏洲,他举着枪,神色冷厉,眼底却难掩痛楚。 黄景瑜本来是不能出现在现场的,可是情况紧急,也没有人顾得上了。 崔衡光与许魏洲对视,眼底全是决然。 深浓的夜色里,亲如兄妹的两人,无声无息地对峙。 崔衡光沉默了那么一刻,继而轻轻开口,轻蔑不已,“杨建宇你完了,承认吧,现在你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你当然可以放下枪,然后你会跟你那个蠢货儿子一样,死在我手里,死的比一条狗还凄惨。” 杨建宇的目光渐渐开始呈现某种奇异的浑浊,越来越无法压抑的疯狂闪动着,“你们放下枪!不然我开枪了。” 所有的警察僵住,等待指挥人的指令。 “他们不会放下枪的!”崔衡光高声说。 “崔衡光,我让你闭嘴!”许魏洲红着眼暴喝。 “他们有人在用警校通用暗语告诉我计划,我们可以亲密无间的配合,一旦动作,你还来不及扣扳机,就已经死了。”崔衡光无视许魏洲的焦急愤怒,继续挑衅。 “怎么?你要等我们商量好计划,就这么等死么?” 杨建宇惊疑不定,他已经无法判断崔衡光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崔衡光,你他妈的不许再蛊惑嫌疑人!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你!”许魏洲急了,声音因为担心有难以觉察的颤抖。 “洲洲!”黄景瑜压低声音,“杨建宇已经失控了,他恐怕真的会开枪。” 许魏洲握着枪,深深呼吸,胸腔里全是痛楚。 “洲洲!别想!你不能想着是她安排了这一切,她现在是被挟持的人,你首先应该想的是一个警察,如何保护人质,解救人质的原则才是你现在最该想的事情。” “可是……”许魏洲有些虚弱地低喃,痛苦又难以抉择。 “你是警察,没有任何预设立场!如果你现在不解救人质,人质就会死在劫持者手里!”黄景瑜厉声说。 陈稳判断的都是对的,她为的不是精密计划一切,不涉足其中逍遥法外,她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过后路。 许魏洲猛地一震,他看向崔衡光,夜色里她神色平静,眼底一片寒凉,像是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玉石俱焚。 “放下枪吧,我高看你了。”崔衡光无视紧紧抵着自己太阳穴的枪口,“杨建宇,你根本杀不了我,你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放下枪,你还能多活几个月,不过我会向你保证,这几个月你也会过得凄惨无比。” 许魏洲眼看着杨建宇越来越失控,只觉得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他不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形,可是往日的沉着冷静却难以找回,此刻浑身都僵住了一样,握枪的手冷汗涔涔。 “洲洲,冷静下来。”黄景瑜也紧紧盯着杨建宇的反应,察觉到身边人的轻微异样,立即沉声叮嘱他,给他支持。 许魏洲没有回话,握枪的手轻轻调整,全力平复着呼吸。 “我们是警察,你现在不是谁的哥哥,当下保护人质原则最大。”黄景瑜认真地说,“你要全力解救人质。” 许魏洲听到黄景瑜的话,终于平静了些许,他沉声说,“杨建宇,你现在放下枪,双手抱头,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事,不要因为一念之差,酿成大错。” 纵然知道杨建宇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作为警察,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 “你不会想相信他的保证吧,毕竟他加上你,也没能保住杨明硕。”崔衡光嘲讽地笑。 杨建宇再次被刺激的双目通红,满目仇恨和痛苦。 “最后这点时间,我作为赢家,可以向你表达一下我的鄙夷么?”崔衡光哼笑,“杨建宇,你早就输了,你本可以杀了我,这样或许你可以输的不那么难看,可是你哪里有这种胆色?你所有的那些同伙都已经死在我手里,你苦心经营的企业今晚之后就会一步步倒塌,你唯一的儿子死的凄惨无比,并且,死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人们都会记得他是怎样一个无耻狂妄愚蠢又恶心的东西。而你,你以为你拥有权力地位金钱,掌控了一切,可是小小的扳机在你手指下,你都不敢扣下去,你这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崔衡光一字一句都诛心一般犀利,声音一点点激昂,一点一点愈发嘲讽,一点一点尖刻冷蔑,一点一点践踏掉杨建宇全部的骄傲自尊。 杨建宇的心灰意冷和狂乱,在警察包围和崔衡光蓄意打击之下,终于到达了最顶点,他嘴唇颤抖,眼神疯狂,手指一点点收紧—— “我没有输,我不会输,我要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杨建宇疯狂地高叫着,食指猛地用力—— “砰——”枪声划破了夜色,硝烟的味道里,天台寂静下来。 崔衡光冷冷注视着到底的杨建宇,他眉心爆开一个血洞,倒在地上抽搐着,双目暴睁。 她的声音冷酷无情,平静的可怕,“看,我说过,你今晚会死在警察手里。” 许魏洲开枪后,整个人虚脱一样立在原地,黄景瑜握住他的肩膀,无声给他安慰。 所有警察立即上前,解救人质,处理现场。谁知崔衡光却抢先一步,捡起了杨建宇掉在地上的枪。 所有人均是一怔,霎时不知该如何动作,唯有许魏洲双目一凛,几乎是慌乱地喊,“衡光,别——” 黄景瑜心头重重地下沉,僵在原地,莫名地痛心又深感绝望。 陈稳在电话里那样惊痛焦急,恐怕就是一直在害怕着这一刻,可是眼前这个姑娘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这一刻终究是,无可挽回了。 崔衡光及其平静地用手中的枪指住自己的头,忽而露出了带着些许解脱意味的笑容,纯然无比,“哥哥,谢谢你,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愿意保护我。” “衡光,你听哥哥的话,放下枪。”许魏洲说的极轻极轻,生怕声音太大会吓到她一样。 “故事的最后,所有的坏人都得到了惩罚,当然,也包括,为了消灭坏人,而变成魔鬼的人。”崔衡光轻声说。 “衡光……我求求你。”许魏洲声音忍不住哽咽。 “我没有遗憾了,也不会后悔,可是……”崔衡光目光落向远方,有点委屈,有点凄然,“我的确是做错了,所有的错,都要付出代价——” “衡光,你听我说,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妹妹。”许魏洲说的艰涩无比,心在不断下坠入深渊,眼前渐渐发黑,尖锐的疼痛和恐惧不断在周身蔓延,可是他强撑着让自己必须开口不断说话,竭力去争取。 “哥哥,好怀念食堂的排骨啊。”衡光扬起天真的笑靥来,好像所有夜色的暗沉终于散去,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眼角因为太过喜悦而微微有泪光。 “你喜欢我去给你排队啊。”许魏洲急切地说,眼眶已经红了。 “哥哥,照顾好自己啊,你们,要幸福啊。”崔衡光诚恳地笑着,认真叮嘱,然后缓缓地闭上眼,再不去看这世界上那些自己难以割舍的东西,食指坚定地扣动了扳机—— 林枫松开车在疾驰,陈稳慌乱又无望地坐在副驾上不断催促,声音都已经嘶哑。 他蓦然想起了今天聚会上,原本他想送给崔衡光的东西,手摸向自己匆匆抓出来的外套,凌乱地摸了一个口袋,没有,又急切地去摸另一个口袋。 忽然,他怔住了,因为他摸出的,是一枚u盘,上面还附着一个折的整齐精致的小纸条。 他颤抖着,打开来,看到熟悉字迹的那一瞬间,泪眼模糊了眼前的字迹。 陈稳稳: 我拿u盘换你的粉红色小手电好不好?本来小手电也是你那时候买来想送给我的吧?不问自取算我不对,不要怪我啊。 谢谢你的小手电,我带着它走啦,这样,以后我都不会怕黑了。 以后每一天,都好好的啊。 衡光 第六十九章 69 一个由贪腐和不合格工程引发的连环案件,最终惨烈的落幕。 崔衡光留下的u盘里,提供了她监听跟踪杨建宇、杨明硕、黄斌等涉案人员的音频、视频,不少涉及到了当年的挡土墙工程,还有此后的灭口行动,从而也洗清了黄景瑜的冤屈,证明曾培的死是杨建宇和吴谨恩联手操作。 除此之外,还有她开始计划报复的每一步行动的录音,清晰地还原了她缜密的行动。 许魏洲在全组人的协助下,强忍着悲痛,将这些音频作为突破口,把所有的案情梳理清楚,一步步追查下去,搜寻证据,终于将当年的挡土墙案引起的杀人灭口案件,调查清楚,证据确凿。 虽然真相来的这样晚,来的这样残酷,可是师父当年的不白之冤终于洗刷清楚。 傍晚的墓园里,夕阳有种难言的静谧美丽。 许魏洲把一束鲜花放在衡光墓前,又打开了怀里的保鲜盒,微笑,“你最喜欢的红烧长排,食堂还是这个味,大师傅给切小了,说每回你给打饭的那个漂亮小姑娘都吃得满腮帮子油,看着闹心的很。” 然后他把一瓶酒放在隔壁师父的墓前,“师父,您说看着我娶媳妇儿的,没能看得上,我这回认真带着媳妇儿来见见你,虽然我觉得您得吓坏了,可是您看他,穿着警服多精神多好看,我娶个好警察,您该开心对不对?” 他不想的,可是却难免伤感。 黄景瑜也不争辩谁是媳妇儿的事情,恭恭敬敬地鞠躬,“师父,我会照顾好他,我们会继续好好办案,像您一样,做个好警察。” 许魏洲动容地握住黄景瑜的手,“这个人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不够好,哪怕我们渺小到无法让它改变一丝一毫,但我们也不能轻易被改变。他愿意和我砥砺前行,哪怕前路黑暗,哪怕千难万险。师父,我找到愿意陪伴我一生为信念奋斗下去的人了,我也愿与他一起,永不放弃。” “嗯,我愿与你,此生无悔。”黄景瑜认真也深情地回答。 你和信仰,是我这一生为之奋斗的一切,永远无悔。 第七十章 治愈番外 案子全面调查结束,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连续走访查案,寻找证据,让许魏洲精疲力竭,队长特意给了他一周假期,让他放松休息一下。 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能够松开,他自己也感觉到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疲惫,接连几天都没白天没黑夜的睡。 也跟着调查了一个多月,累的半条命都交待出去的黄景瑜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组长休息还得顶着组里的事情,每天抽空回家,都是遇上许魏洲在睡觉,只能过去坐在床边摸摸他的头发,偶尔也用胡茬蹭蹭他的脸颊,被渴睡的人推开之后,笑着走出去给他准备好餐点,再回到队里。 到了周末的时候,黄景瑜终于看不下去了,硬是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许组长平时那么不怒自威,睡不醒的时候却孩子气的不行,蹭着床褥被黄景瑜抱起来,还是软绵绵地一路四处靠,黄景瑜看不下去一把给他抱起来,扔进了浴室洗漱。 闭着眼刷牙洗脸之后,许魏洲还是委顿,坐在餐桌前懒洋洋的。 黄景瑜看着心疼,却也没说什么。他懂得这种感觉,伤痛之后,没有机会喘息,只有掀开伤处,才能最终彻底的愈合。 他这段时间已经把自己逼到了极致,伤口结痂之后,这段慢慢的愈合期,总要喘口气,让自己恢复。 饭后许魏洲又开始犯懒,黄景瑜把地毯铺好在落地窗前,阳光金灿灿洒在上面,他拽着许魏洲走过去。 “来来来,我教你柔术好不好。” “好个屁,我腿软脚软你欺负我呢!”许魏洲嘟囔。 黄景瑜却不由分说搬着他拖到地毯上,轻轻伸腿一绊,护着他滚到了地摊上。 “你这招式,怎么这么色情?”许魏洲被他抱着滚了几滚,忍不住抱怨。 “哎,我说,你这就是淫者见淫了吧?”黄景瑜压着他坏笑。 许魏洲猛地用力,翻身压住他,皱眉,“谁淫谁知道!” 两个人随即开始一番角力,组长大人终于来了精神,但是到底不如黄景瑜底子扎实,几个回合下来,重新又被压在了身下。 “怎么样,服不服?”黄景瑜喘息着笑。 “我服个屁,你认真教我,三个月之后让你服!”许魏洲再次不服输地扑上去开始没有章法地乱挠。 黄景瑜乐得见他撒欢,也就由着他闹,两个人贴在一起滚来滚去,四肢缠在一起,一来二去的,就难免擦枪走火。 “你才说手软脚软的,有些地方倒是硬起来了啊。”黄景瑜声音骤然低沉,暧昧地逗他,在他耳边吹气。 “哦,那是你教人还挺‘身体力行’,‘以身作则’的。”紧紧贴在一起,许魏洲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眼底渐渐火热。 “你没听过俗话说么?”黄景瑜低头,用自己的嘴唇轻轻摩挲他的。 “什么?”许魏洲欣然抬头去吻他。 黄景瑜挑眉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要想学得会,得先跟师傅睡。” 许魏洲也跟着挑眉,声音变得低哑,“那我是不是得送个够‘硬’的见面礼?” 黄景瑜眼神忽而变得柔软深情,抱着他翻身,让他坐在自己的腰上,“来,让你开心开心。” 许魏洲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眼神霎时深浓,低头去汹涌地吻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废话怎么那么多?”黄景瑜脸颊微微透着红色,勾住他脖子再次吻上去,“我跟你说我明天还一大堆活呢,你可对我温柔点。” “我保证。”许魏洲欢快地压上去,兴奋地喃喃。 你爱我毫无保留,我爱你,当然也会给你我的全部。 许组长归队之后就遇上新一季度的岗位大比武。 黄景瑜终于认真地在训练场上教他柔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许魏洲被揉来揉去,对自己当初三个月的豪言壮语有点后悔。 夏叶跑进来看见黄景瑜在教许魏洲柔术,立即大叫,“景瑜哥,也教教我吧,我这就拜你为师!” 许魏洲坐在地上坏笑,“夏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是你景瑜哥告诉我的,要想学得会——” 黄景瑜惊呆,扑上去一把按住了他的嘴。 夏叶看着景瑜大哥惊人的反应和力道,和组长被按住毫无反抗之力的表现,有点为自己担心,“那什么,景瑜大哥,我还是不学了。” 说完就迅速地溜了。 留下黄景瑜怒目而视,许魏洲得意洋洋。 第七十一章 衡光番外 一 大家都说同届生里,有两个人是能看透人心的。 崔衡光大魔王看透人心,是犀利讥诮的。 陈稳看透人心,却是包容温和的。 可是偏偏崔魔王生了一张漂亮的脸,性格活泼爽朗,有时候有点骄纵也很轻易就被包容。再加上课业努力,又有别人难以企及的犀利见解,老师们又爱又恨,同学们羡慕佩服。 陈稳性格温柔可亲,总是被老师觉得缺了做警察那份犀利,可是同学们都喜欢他的温柔可亲,笑容真诚,什么事情都喜欢跟他说说,总能觉得像春风一样和煦温暖。 俗话说得好,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然而换到了这里,哪怕一公和一母,向来最好说话的陈稳居然和崔魔王最不对盘。 临近五一假期的时候,班里同学都计划着要一起出去玩,向来细心又好说话的陈稳,便担当起了承办活动的任务,大家一番讨论说要去海边露营,陈稳就去找户外社联系借帐篷了。户外社的装备全都是靠社费买来的,临近假期社团自己也有活动,陈稳好说歹说,还自掏腰包请人家几个社长吃了顿好的,才好不容易借来了人家的闲置帐篷。 陈稳大清早就叫上林枫松和几个要好的兄弟去把帐篷搬了出来,帐篷因为好久不用落了不少灰,他又连哄带骗搭上一顿饭叫大家去吧帐篷给清洗干净。 等到陈稳累个半死,把帐篷带到班里分发的时候,正赶上下一节要上刑法课,不明真相的崔衡光刚跟着老师去了市局给大家找案例,两天没回班里,看见帐篷没管住嘴,施施然来了一句,“这谁弄来的帐篷,小得跟车后备箱似的。” 陈稳本来累的跟狗似的,听到这话,一看崔衡光嫌弃的表情,再好的脾气也突然炸了,“怎么着,听这意思您睡过后备箱啊?” “哟,我们知心陈学姐今天火气这么大呢?”崔衡光挑挑眉。 “怎么,您是铁血真汉子,您不行自己去给大家把帐篷的事情解决了?”陈稳累到控制不住脾气,平时也听惯了的学姐一下子就忍不了了。 “哎哟,生气了生气了,我们最温柔知心学姐生气了,不装老好人啦?”崔衡光真是擅长心理,笑眯眯地就戳人痛处。 陈稳铁青着脸,到底是觉得自己作为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忍了又忍,没有怼她。 二 “你俩站着唱戏呢,坐下,上课了!”刑法老师走进来就看见陈稳和崔衡光那样杵着,黑着脸吼。 无奈的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坐在了一起。 上课上着上着,班长传过来体能测试成绩单,崔衡光看看陈稳的侧脸,还是沉着脸不高兴的样子,一副不想跟自己坐在一起的表情,不由得坏笑着调侃,“师姐,您这体测成绩,要是在我们女生这表里,就前三啦!” 陈稳额角的青筋微微浮现,压低了声音回答,“您在女生表里倒数三名内,倒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可我别的成绩好呀。”崔衡光嘴上不饶人这点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崔衡光,你是不是对这个案例特别有见解,来,你来说。”刑法老师瞧见崔衡光得意洋洋地在底下说话,一个粉笔头飚过来。 崔衡光灵活地躲开,皮皮地站起来,有一会没听课了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老师,您太客气了。” “我今天就想听你怎么说!”老师抱着手臂沉下了脸,“你爸跟我说了,你要是上课再皮我可以敞开了收拾你,今天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操场上五千米!” 老师话音一落,满教室都安静了。 陈稳知道崔衡光没听课,光顾着气自己呢,但是想了想,还是吊着脸把课本推向了她的方向,用笔在书上划了几行字。 崔衡光看着陈稳一脸不情愿还给自己指答案,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他那个样子特别有趣,一下子笑了。 “你还笑?”老师瞪眼。 “回禀老师,是这样的,我对这个案例真的有点自己的见解,不知当讲不当讲。”崔衡光眼底闪着坏笑回答。 “你先说!”老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是这样的,何姓妇女因长期遭受家暴不堪忍受,杀了丈夫这件事,我觉得她做的真的不够妥当。首先,作为一个长期遭受家暴的妇女,她没有考虑万一下手失误,自己将会遭到更加残酷的虐待。其次,作为家暴受害者,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我认为,她完全可以采取更加安全更加有效的方式干掉长期家暴自己的丈夫。” 老师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听,此刻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依您高见,她应该怎么下手?” “该妇女每天负责全部家务,完全可以在日常饮食上采取措施。”崔衡光索性骄傲地站直了滔滔不绝继续讲述,“用发霉的花生煮花生汤,用发霉的大米,玉米脱霉之后煮粥,给丈夫吃,大约半年之后丈夫就会因为黄曲霉素中毒而引发肝硬化或者肝癌,黄曲霉素毒性比氰化钾大10倍比砒霜大68倍,并且高温才会分解,毒性剧烈且稳定,出手必中。没有人会怀疑何姓妇女杀害丈夫,只会同情她,虐待她的丈夫也终于因为报应得了重病,继而不治身亡。” 老师听到最后几乎气到浑身颤抖,一拍讲桌怒吼,“崔衡光!你你你,你这有个警察的样子吗?” 崔衡光不怕死地补充,“老师我还有一句,知识改变命运!” 老师的回答是一黑板擦丢过去,“所有课结束后,你晚上去跑一万米!” 陈稳虽然早就习惯了班里这个就是爱惹乱子,作弄老师的“欠儿蹬”,可是此刻也不由得把脸埋在手臂里闷笑起来。 三 体测成绩不过关是陈稳的死穴,他一直懊恼,下定决心要克服,晚上便独自一个人到操场上练习。 摸着黑走过通向操场的林荫道,远远就看见有个人在操场上练越障。 “噗——”陈稳看见那个撅着屁股硬爬上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了。 “哎呀——”崔魔王听见这声笑,一个分神四仰八叉地摔到了。 陈稳一惊,赶紧跑过去,捞起地上的人来看有没有摔坏。 “陈师姐,兴致这么好啊?”崔衡光狞笑着问。 “一般好一般好。”陈稳不想笑的,可是怎么都忍不住。 崔衡光怒了,扑上去就是一个擒拿,陈稳眼疾手快地见招拆招,虽然在男生里的确搏击一般,但也不至于连排名同样不佳的女孩子都收拾不住,他两下便制住了崔衡光。 崔魔王一向是不服输的,脑子里转起了医科好朋友给教的损招,一脚就招呼着陈稳胫骨去了,陈稳大惊失色地躲开,谁料腿往后退,身体就前倾了,正中对方下怀,一爪子狠狠挠向面门来。 他下意识地挡开了她的手,却控制不住彼此的重心,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撞向对方,扑成了一团。 女生的胸口,果然柔软。 察觉到自己那一瞬间有点小猥琐的想法,陈稳脸红了,幸好有夜色掩饰。 “嗯嗯,那个,不闹了,你那个动作不标准,这个我还行,我教你吧。”他清了清嗓子,不知为何声音温和下来,恳切地说。 崔衡光还是吊着脸,但也不跟他较劲了,点点头跟他过去了。 三 那天夜里起,体测老大难二人组,就开始了深夜共同练习,相互折磨相互促进。 “我天,刚才那个动作太帅了,太帅了,我给你鼓掌!”陈稳眼见崔衡光顺着墙壁虎一样滑下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崔衡光冲过来一脚踢过去,陈稳连忙躲开。 “妈的每次我翻过来就一点力气没有了,手撑不住跃不出去。”崔衡光懊恼地嘟囔。 “练练举铁吧。”陈稳好心建议。 崔衡光一屁股坐在一边台阶上,白了他一眼,“陈学姐您胳膊好像比我力量大多少一样,刚才引体向上没几个掉下来的人是谁?” 的确,刚才陈稳引体向上撑不住掉下杠来,狼狈不堪,崔衡光笑的整个操场都能听见。 “行了,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陈稳实在不想跟她计较。 崔衡光刚要站起来,却感觉一股暖流涌动,小腹隐隐作痛,伸手去摸一摸裤子后面,脸色一变,默默坐下来,“哦,你先回,我再练会。” “别这么拼了。”陈稳看她脸色有点白,递给她一块巧克力,“小心低血糖啊你。” 崔衡光一把抓过巧克力,“行了行了,学姐你咋那么婆婆妈妈。” “路上那么黑,我等你一会吧。” “每次都是我抢着给你探路呢,你是不是怕黑等我送你呢?”崔衡光白他一眼,说着说着腹痛加剧,忍不住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自己的小肚子。 可是陈稳是什么洞察力,立即发现了她的细微表情和动作,“你是不是不舒服……”问到一半恍悟过来,红着脸把自己外套脱了扔过去,“给你。” “讨厌!”一贯强势的崔衡光崔魔王,这声低骂竟然有了几分娇嗔的味道,“咋一天懂那么多。” 陈稳清清嗓子转过身去,她也立即站起来把外套系在腰间,抬头就发现,陈稳的后背线条很好看,腰瘦肩膀却看起来很有力,穿着黑色背心,手臂的肌肉线条不夸张却清瘦好看,蓦然之间,对方是个男生这件事情变得很清晰。 四 崔衡光洗那件陈稳的外套之前,抱着往水房走,有相熟的女生过来开玩笑,“哎,男生衣服啊,快八一八是谁的。” “别闹啊。”崔衡光不知为何有点脸热,对方扯住衣服往过拽,她连忙抢回来,衣服擦过她的鼻端,有一瞬间恍神。 很好闻的气息,肥皂,青草,混合着淡淡的并不讨厌的汗味。 恍然大悟这个气息,那天夜里她扑过去“行凶”,阴差阳错地扑倒对方怀里的时候,也好像在那一瞬间,闻到过。 夜里想了想,带着洗好晾干的外套去了操场,远远看见陈稳在练习折返跑。 “哎,学姐,衣服还你啊!” “你知道知恩图报给我洗洗吧?”陈稳开玩笑道。 “废话,我多善解人意啊!”崔衡光白他一眼,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了台阶上,自己走到场边拿起哑铃举了举。 第三下的时候,手里的哑铃就被人抢走了。“喂,你有常识么,这种时候不能负重不知道?” 陈稳说的很不好意思,又义正辞严。 崔衡光愣了一下,父母离婚早,每天铺在工作上的爹哪里能操心这些,她的确是并不太清楚。 “我又没催你要衣服,夜里这么凉还来操场干什么?”碎碎念是陈稳的小毛病,此刻又开始发作了。 “师姐教育的是,师姐懂的真多,世界您再说我要脸红了。”崔衡光忍不住吐槽他,声音却很温柔。 “走吧,赶紧回去。”陈稳自己拿起了外套,跟她一起往回走。两人走到男女生宿舍楼的分叉口,他匆匆说了句,“等着!” 崔衡光看着他一路小跑到小卖部消失了一会,又提着一杯奶茶一路小跑回来,塞给她,“拿着吧。” 奶茶的温度拿在手里正好,暖暖的,很熨帖。 “学姐你太善解人意啦。”崔衡光故意开起了玩笑,掩饰那一瞬间心里的柔软,拿着吸管戳杯盖,几次都没成功。 “物理学到哪里去了?”陈稳叹息着拿过吸管,拇指按住管口,一下子戳进去,还给她,然后才转身走了。 奶茶很甜,是桂圆红枣味。 “妈呀,懂真多。”崔衡光在夜色里微微地笑。 五 实习被同分到一个片区当实习小片警的两个人,坚持推脱是对方带衰了自己的运气。 含着热泪听分去刑侦队实习的同学们大吹特吹,两个人默默的相顾无言,不想把每天实习时候的家长里短,找猫寻狗拿出来说。 今天早上一对夫妻打架,居委会死活拉不开只能报了警,他们俩人匆忙跑去,一个拖老公一个抱老婆,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会,照样撒泼打滚闹腾,陈稳被挠的脸上挂了彩,崔衡光制服让泼妇扯烂了半截袖子,头发也乱糟糟一团。 “我说你这就像是——”回去的路上,陈稳看看崔衡光,温柔地笑着说起。 话还没说完,崔衡光就“善解人意”地接茬,“像被人糟蹋了一样是吧?” 崔魔王的宗旨就是在别人黑自己之前,先勇敢自黑,不给对方任何出路。 “没,想说你头发乱糟糟,跟只小花猫似的。”陈稳愣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了,眼神温和,嗓音淡定。 本来因为被泼妇撕了衣服头发还上火的崔衡光,忽然间就觉得心情平静下来。 大约……是胡同里的小风很清新吧。 六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我的时候,都跟没吃过饭似的?”许魏洲看着崔衡光吃得满嘴流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嫌弃地拿起餐巾纸给她擦了擦嘴角。 “我累啊,我特么现在比练体能还累!妈的每天居委会大妈似的就是为了那对黑夫妻劝架,俩人整的周围鸡飞狗跳,你还真拿这种神经病没办法,我快累成狗了!”崔衡光毫无形象地啃着长排,含糊地吐槽。 许魏洲只想捂住自己的脸,忽而察觉有个男生在看自己,抬头看过去。 现在的男生长得这么秀气,吃饭就吃那么一点,自己眼前这个真姑娘,豪放的俨然是现代孙二娘。 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眼看男生悄悄看了自己一眼又一眼,许魏洲有点微微得意,看来虽然毕业了,但还是在师弟眼里有点地位的。 陈稳忽然觉得食不下咽了。 今天回学校来开大会,没想到偶遇了曾经很厉害的学长,更没想到,学长打好了饭在等崔衡光。 实习时候他和崔衡光时常一起过饭,却从没见过她这样吃的肆意又不在乎形象,可是,这是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七 “你去找赵大爷孙子,我去给陈大妈下地窖救猫!”崔衡光分配完任务就匆匆跑了,当惯了片警也有模有样的。 结果陈稳找到了赵大爷孙子,又处理了各种鸡毛蒜皮,狗皮倒灶,一晃就过了下班时间,回到派出所已经是晚上了。 他是不指望崔衡光等他的,回到派出所果然没人,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临走时候忍不住推门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她包和外套全在桌子上扔着,他打手机,发现桌上有了震动。 忍不住地担心,脑子略略过了一下,先去找了陈大妈。 一向记性差的要死的陈大妈看见焦急的陈稳,一拍脑门,“哎呀,我对不起小崔,猫送上来我一下子没捞着,又跑了,我急着追猫,把小崔关地窖里了。” 陈稳脸色骤然变了,声音都急的变了调,“大妈,快,带我去找她。” 掀开地窖门的时候,陈稳还在嚷嚷着,“大妈,您用我手机给照一下,她怕黑。” 陈稳下去的时候,崔衡光呈现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惨况,瘫在地窖一角,虚弱不堪,头发全因为虚汗粘在脸上,惨白的脸色,还有一身的尘土。 抱起她的那一瞬间,陈稳心头微妙地一阵恍惚,怀里的崔衡光,柔软得如同柳丝一样,好像一个抱不好,就会溜出去。 他努力地收摄心神,把人抱上去,结果崔衡光还是两只胳膊抱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肩头,他也顾不上陈大妈一个劲的道歉了,抱着人就往医院跑。 跑了一段终于崔衡光闷闷地开口了,“妈的……阴沟里翻船了。” 陈稳险些笑出来,停了脚步,柔声问她,生怕吓到她一样,“好点了么,给你买水喝。” 崔魔王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小卖部门口喝着水,整个人还是虚的,陈稳买了纸巾,想帮她擦汗,还是忍住了,把纸递给她。 “你怎么知道我怕黑?”崔衡光问的有些闷闷不乐,“算了,当我没问,您也是猜心高手啊。” “你害怕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往后退,你非要往前冲。”从她每次走漆黑的林荫道都抢着探路,他就察觉了。 “咕——”饿了一天的肚子忍不住抗议了。 陈稳居然没有笑,伸手递给她,“走吧,带你去吃饭。” 崔衡光饿狠了,丸子汤还没有端上来,就已经把送的烧饼迅速地塞进嘴里吃完了,然后接着开始很狂野地肯腔骨。 这种场面任谁都觉得不忍直视,唯有陈稳,居然含着温柔的笑容一直看着,很轻很轻地伸手帮她把粘在嘴边的发丝摘开。 “你怎么不吃?”崔衡光大吃特吃的间隙抬眼看他。 “你多吃点。”陈稳温柔地回答她,还是笑。 不知为何,她终于在自己面前这样狼狈不堪地吃东西,竟然让他觉得很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