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始祖是只小可爱(神话) 作者:盖姐 本文文案: CP:【大天使】以诺·梅塔特隆X【血族始祖】该隐 * 单身万年、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族始祖,其实……是位长得漂亮小可爱? 还是个被上帝赐福,凡伤他都将受七倍惩罚,没有一个人敢碰的小可爱! 在偶然被大主教暴揍一顿,后者还没受影响之后,仿佛找到人生真谛 于是,始祖该隐同学开始了他的花式作死之路 最后发现:那位主教大人,竟然是自己肖想了几千年的白月光? 【明明只想谈一场不走心的恋爱,哪想直接陷进了爱情的泥沼QAQ】 真香。 * 以诺视角:那个始祖突然靠近我,啧。 是不是想从我这里攫取利益?是想通过我控制人类吗?到底是何居心? 于是开始:阴他,观察他,看他瞎蹦跶。 后来幡然醒悟,捧错剧本的大天使殿下:这难道不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大型阴谋对战吗?怎么突然,就冒起粉红泡泡来? 排雷:该隐是弱受、可爱受。 内容标签: 生子 血族 西幻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该隐,以诺 ┃ 配角:预收《天堂之光路西法》戳专栏 ┃ 其它: 第一章 正是十二月的寒冬,凌晨一点,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路面,荡开一个又一个水纹。 昏暗的路灯洒在铬黄色的建筑,巨大的五针松舒展着枝丫,一棵接着一棵,稀疏地在斗兽场和旧时罗马残破的建筑遗迹里。 就在这一片被人类奉为文化瑰宝的古罗马遗址之下,深达千尺的地界,隐藏着一座未被人们发觉的,浩瀚城池。 “快快快,地下城要被那傻逼拆了!始祖大人为什么住那么远!” “你踏马引狼入室,还敢叫别人傻逼!” “我就是从外边随便扛回来一个长得帅的,谁踏马知道就那么巧,是个红衣主教啊!” 长长的地下回廊里,两个几乎要化成风的身影来回穿梭着,风风火火,一路拌嘴。 嘴里脏的不像样,说话却是四平八稳,一点不带喘。 飘飞的衣袍带动一阵阵疾风,吹得廊上烛火也跟着打颤。待俩人走出去老远,石墙里还回荡着争执的声音。 “红衣主教啊” “别人傻逼” “衣主教啊” “人傻逼” “主教啊” “傻逼……” …… * 巨大的宫殿里,几乎没有装饰的房间,空荡整洁得令人发指。 黑色的衣柜、黑色的床,黑色的乌鸦落在黑色的栏杆上,黑色的蝙蝠倒挂在房梁顶端黑色的雕花。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布置精美的灵堂,尤其是…… 那张打造精美镶了金线的钻石的床,其实就是个大型双人棺木。 真是,让人进门就想哭一句“三舅姥姥他弟妹,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嗯,撕心裂肺那种。 房里很安静。乌鸦睡了,蝙蝠刚吃饱,倒挂在房梁一动不动。 角落的假窗边坐着一位漂亮乖巧的小少年。少年身披暗红纹路的袍子,面前支着个木质画架,正一手托着画盘,一手拿着画笔在棉帆布上涂涂抹抹。 画布上,铅笔勾勒出的人物轮廓风度翩翩,随着少年用油彩一笔笔地涂抹,长发飘散,头戴银色面具的俊气男人,一点点显现出来。 少年正专心涂改,突然听见急急的敲门声。 接着,就听到门外大声地叫嚷:“始祖大人,始祖大人!不好了!西蒙又出去鬼混,把梵蒂冈的红衣主教给扛回来了!” 假窗边的少年听到声音回头,眉头微皱,神色带了些担忧。 只是,他望着的方向却不是房门,而是房间里面那张打造精美的床。 随着房门外越来越闹腾的敲门声,那张床也微微地动了几下。微微的响动,带着散落在外的蕾丝花布也是一阵轻颤。 一声不耐烦的低咒伴随着棉布摩擦的声音,从棺木床里传来,接着那床沿便搭上一只纤细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那人拇指戴了枚黑色镶钻戒指,在暖黄色的烛光里反射着阴凉的光。 手的主人,将拇指与中指一打,房间里便响起咔哒一声。蹲坐在栏杆上的乌鸦便像是听到什么命令一般,立刻扑棱起翅膀,直直俯冲到桌面,叼起上面银色面具,飞落那人手上。 棺木床里传来一声浅笑,声音酥酥麻麻的,傲慢又宠溺,有种意气飞扬的少年感。 “乖。” 一个字说完,便见床上坐起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头上带着银色面具,蜷曲的双腿缓缓立起,他望向雕花的大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长腿一跨便跃下床来。 黑色长发随着起伏的动作飞散开来,他指尖勾勾鬓边的发,堪堪露出漂亮的银耳环。 假窗旁的小少年见他出来,连忙放下手上画具,从衣柜里取出披风,踩着哒哒的鞋子蹦到他面前:“始祖大人,您醒了。” 该隐点点头,懒懒站着,任由小少年踮着脚为他穿衣系带,丝毫不顾及门外快急疯的两人。等到房门开始簌簌地掉下尘土来,该隐才皱眉从乌鸦身上拔下一根羽毛,猛地朝门上掷去:“吵什么。” 声音不大,带着惯常的冷淡。门外却在话音刚出时候,响起“嗷”一声惨叫。 世界终于安静了。 “伊凡去开门。”该隐朝小少年示意,小少年“欸”了一声,立刻蹦跳着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闯进两个穿着骚包潮衣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捂着胳膊,指间露出一点儿腥红:正是被该隐用乌鸦羽毛隔着门缝插中的西蒙。 该隐瞥了西蒙一眼,目光多了几分不耐:“捂着胳膊装惨给谁看呢?我不是吸血鬼?” 谁不知道他们血族最大的特点就是抗造?再严重的伤,一会儿就能恢复。 该隐说着,拍拍自己有点儿褶皱的衣服,动作优雅又从容,问:“说吧,红衣主教怎么了?” 再牛逼的红衣主教,不还一样是人?至于跟烫了屁股的猴似的,滋溜着往他这边跑?啧,多大点事儿。 西蒙连忙松了胳膊,噗通一声跪到该隐面前,可怜巴巴,哭哭啼啼:“大人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红衣主教扛回来的!我是地下城的罪人!” 该隐噗嗤一声笑,拍拍西蒙脸蛋:“你扛个主教回来干什么,嗯?菊痒了?要不要我给你挠挠?” 西蒙连忙捂紧自己后边,嗷一声窜出去老远,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大人请自重!” 该隐啧了一声,正想继续调侃几下,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霎时,房外传来巨大的能量波动。 白色圣光,隔着紧闭的门,荡进了一波又一波。能量之纯净,之强大,令在场几人除了该隐之外,无一人幸免。 “哎哟,疼疼疼疼疼!我要毁容了大人!” 三名属下,竟然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灼烧。 该隐不由皱了眉。 “看来,这届的红衣主教还真有两下子?走,去会会他。” 说罢,足尖点地,向上轻轻一跳便化成一只小蝙蝠,扇着翅膀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冲了出去。 地下城最大的厅堂,和意大利任何一个辉煌庄严的古旧建筑一般,有着高高的穹顶,穹顶之上绘着彩色琉璃画,甚至还专门请人设计了灯光的布局,将整个厅堂布置得和日光照耀下的房间一样柔美。 而在正中间,是个身姿笔挺的男人。他有着一头莺茶色的头发和漆黑的瞳,厚厚的毛呢衫隐约看到衣领里独属于主教的白礼服。 见到飞到空中的小蝙蝠,男人立刻投来锐利的目光,抬手举起坠在胸前的十字架。 “以主之名,驱逐来自地狱的污秽!驱逐来自伊甸的原罪!驱逐撒旦沾染的恶魔!” 古老的神语,带着旧时特有的韵律,在男人好听的声音里一字字拼出:是早已被人遗忘了的,驱魔咒术。 这已经几个世纪未曾听过的咒术,传到该隐耳朵里,竟令他觉得有几分亲切。 只是,现在的人类早已不似当初。经过一代又一代繁衍,属于神的血统在一次次的稀释里所剩无几。 这年头,就算把驱魔咒背得再熟练又怎样?灵力不够,对付他这始祖级别的,也照样不够看。 该隐呵呵一声笑,尖细的声音自蝙蝠口中发出。 他在心里默念一声“蠢蛋”,张开有力的两只小翅膀,深吸一口气。准备……直直向下俯冲,然后稳稳站到厅堂中央,再来个华丽丽变身。 没错! 他,要,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该隐连走位都设计好了,就准备一跃而下! 谁知,音韵错落的咒术刚刚完成,便遭受风暴一般的灵力冲击。 空中的小蝙蝠都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张着的翅膀,成了巨浪里岌岌可危的小船儿。 该隐整个人被震了个晕头转向:耳朵嗡嗡直响,眼睛直冒金星,连底下的红衣主教都散成了八半。 孔武有力的小翅膀也在圣光之力的洗涤下,一点点被灼出伤痕。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翅膀扇起来越来越无力,甚至能感觉到风从翅膀的洞里穿过去。别说往上飞,现在就连维持平衡都困难。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只傲立于穹顶的小蝙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着脑袋就往地面栽。 一旁观战的西蒙:“始祖大人是在……秀飞行技术?” 伊凡:“感觉,不太像……啊……” 那个“啊”字还没说完,就见到向下飞速旋转着俯冲的小蝙蝠,突然凌空来了个大变活人,噗通一声掉落在地。 该隐:…… 糟糕,是装逼失败的感觉! 再一抬头,便见飞扬的细尘里,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手执十字架的以诺,看见跌坐自己面前,身高腿长的男人,也愣了。 男人头戴银面具,纵然遮住了半张脸,却依旧掩饰不住俊雅慵懒的气质。一身黑袍因为圣光的灼烧而满是破洞,连里衣都被烧破,露出里面泛红的嫩肉。 该隐面色难看地抿抿唇。 什么都别说。 疼!疼哭了! 他该隐虽然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但好歹靠着上帝先前诅咒,无灾无痛地活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被人暴揍一顿,整个人都蒙了。 而且! 说好要只要他被打,伤害他的人就要疼七倍呢! 为什么他衣服都焦了,身上也红了,眼前的主教一根头发丝都不乱的! 内心哭诉:上帝,你这个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新文!圣诞快乐么么哒~~ 设定: 1. 该隐是吸血鬼始祖(杀死亲兄弟亚伯,被上帝惩罚,并被上帝施恩,凡伤害该隐的人,必将受到七倍惩罚) 2. 梅塔特隆是天国宰相的称号,希伯来文的意思:小耶和华。真实身份是以诺,亚当后羿,后登上天堂成为上帝的大天使,掌管文书记录工作。 3. 本文中的红衣主教,指全世界天.主.教的大红衣! 第二章 以诺看了眼前男人一会儿,缓缓移了目光。虽然这人长得还不错,但也令他心中警铃大作。 在听说他几乎徒手拆了地下城的事迹之后,还能只身冲进大殿,和他迎面撞上来的吸血鬼可不多。能抵挡他方才一招驱魔咒的,就更不多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判定了,眼前人是吸血鬼中,一只地位不低的头目。 该隐原本还在自怨自艾,想着去找上帝理论一番,脊背突然一凉,顿时全身炸开一层寒毛:有危险! 再一仰头,便看到面色俊秀的红衣主教,正握着十字架,直直迎着他面门。 槽! 又来!这人是打他打上瘾了吗! 好歹他也是堂堂吸血鬼始祖,这么多小弟看着呢,要是被一个小小的主教给放倒了,以后面子往哪放! 所以,向来娇生惯养又作威作福惯了的始祖大人,硬是撑着被烫成螃蟹红的身子站起来。在主教还未动手之前,迅速扣住他脖颈。 若论速度,这天下生灵,除了上帝身边那群大天使,还没人敌得过吸血鬼一族。 “敢问主教大人,我们血族是哪得罪你了,还劳烦你兴师动众的过来给我们定罪?”该隐一字一句说着,声音不大,却莫名带着危险。 以诺被眼前人掐着脖子,明明命门都被捏着,看起来却依旧从容冷静。 他目光扫过男人的银质面具,又缓缓下移,看到因为方才圣光灼烧而散开的衣领,还有露出的半截锁骨。颈上肌肤经过方才的恢复,已不似刚刚那样吓人,反而泛着浅浅的粉色,莹润剔透。 不愧是血族,恢复能力竟如此强大。即便施予再大伤害,都能迅速变得无关痛痒。 他眸色暗沉,唇边溢出一声嗤笑,抬手便勾上该隐蜷曲的手指,问:“哪里得罪了?” 他自知力气不如身为吸血鬼的该隐大,没打算和他硬碰硬,所以未用什么力气,只是手指轻轻搭在一起。两人此时看起来不像是相互掐架的仇敌,反倒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但只有距离极近的两人知道,以诺的手上抵着一个小小的十字钉,就放在他们肌肤相接的地方。只要该隐稍有动作,这枚小小的十字钉就会钉进他手背。 “我没兴趣和吸血鬼搅在一起。”以诺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轻蔑和鄙夷。 该隐:……??? 西蒙这个蠢蛋到底干了什么! 该隐表面维持的风度,差一点儿就破功。这么多年看着这群小弟们吃香喝辣,强完别人又被强,他一个万年单身狗说过什么吗?管过什么吗,摔!不体谅他这个万年老处男也就算了,还踏马天天惹事让他收拾烂!摊!子! 他根本不是什么始祖大人,他是始祖保姆吧!干了上万年还没薪资的那种! 这回不在地下城颁布禁欲令,他就退!位!让!贤! 虽然内心吐槽都快成护体弹幕了,但该隐还是维持着上万年来的优雅从容。 他笑着松开对以诺的钳制,指尖轻轻滑过他略略松了的呢绒衫,帮他把衣服拢好,微凉的指尖扫过男人下颌,转头朝西蒙撇去半个侧脸。 “过来。”他说。 彼时,银色面具闪着阴寒的光,嘴唇抿成一条漂亮的唇线,衣领间露出微侧的颈项,高傲得像只黑天鹅。 以诺微微后退,与该隐站离几步,垂手而立。一张脸虽看不出悲喜,但相较于初见时候,身上气息收敛不少。那股子时刻往外冒的光明纯净的味道,也淡了很多。 而被点到名字的西蒙,目光扫过唇角抿起的该隐,眼前飘过俩字:要完…… 嗯,循环播放那种。 他扭捏着身子,恨不得十步迈出半米远,一点一点儿往该隐那边挪。 因为缠斗而布满灰尘的地面,硬生生被他两只脚拖出一道印子。 该隐两眼一瞥:“用脚抠地板呢?滚过来!” 西蒙这才整个身子一哆嗦,颠颠滚过来。然后……噗通一声,又跪到了该隐面前。 “大人我错了!对不起!我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啊!我一个小零,又不能强了他,就往他身上坐了一下,真的!他就直接拿十字架把我怼了个半死,我都没说他把我吓得差点儿断子绝孙呢!哎,疼疼疼,大人,您轻点儿!” 后边抱怨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该隐捏上了耳朵。 该隐:“他伤着你了?” “没没没,没有!” 始祖大人,为什么我从你嘴里听到了对红衣主教的维护?你清醒一点,我才是你小弟啊喂! 该隐:“你把主教领进地下城,差点灭了整个地下城,这不过分?” “我我我,我不是!” 我没有,大人你别瞎说啊啊啊! 该隐反手对着他耳朵又是一拧:“还是你真断子绝孙,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西蒙:“这个,好像也……不是?”被问到精神恍惚.JPG 都没来得及恢复神志,就被该隐一脚踢在膝窝:“那你委屈个屁!” 西蒙:……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为什么打我? 该隐转头看向以诺,面色淡然,声音柔和,唇角带笑,优雅得体:“西蒙已经同意禁欲十年,我们地下城也执行禁欲令五年,主教觉得怎么样?”说完,也不等以诺回答,自己丢话自己接:“我觉得,特别好。”而且,接得特别严肃。 以诺:…… 他看看被揪着耳朵的吸血鬼,再看看戴面具的男人,淡定拍拍衣上尘土:“教会和吸血鬼无意宣战,但也请各位好自为之。” 而后转身,走人。动作麻利,一点不拖泥带水。 出去好远,还能听到那俩人的争吵。 “大人,你这是公报私仇!” “呵呵,是吗?” “大人,你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性冷淡,就葬送所有血族的□□!” “呵呵!” “啊!大人你不能这样!” 唔,听起来像是那只吸血鬼属下的惨叫。 以诺脚下步子顿了顿,突然心情有点儿好。 * 该隐脸上带笑,手上丝毫不软,一拳打在西蒙眼上:“给西蒙断血一年,伊凡好好看着他!” 马达,说谁性冷淡呢!折腾不死你,我始祖名字倒着写,我踏马叫隐该! 然后化出蝙蝠的小翅膀,往自己房里飞,还顺手把乌鸦和蝙蝠都赶出去,“砰”一声大力关了门。 小蝙蝠化回人形,坐到镜子前。摘掉冷硬的面具,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配着他那一头长长的黑发,非但不显女气,反而还多了几分独属于男性阴柔的美。 只是,现在这张脸的主人心情很差,眼睛也红红的。 他一点一点撕开身上衣服,露出被灼伤的皮肤。得益于血族强大的恢复力,那些被烧红的地方都已经愈合,但留在皮肤上的痛感,依然还没消。 该隐看着自己脖颈以下粉嫩的锁骨,指尖轻轻摸了几把,眼更红了。 突然想哭…… 嘤嘤嘤的那种…… 他要被人打死了,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他爸妈受耶和华蛊惑把他抛弃了,他也没有老公可以抱抱!好难过! 啊,人生怎么能这么凄凉! 无敌是多么寂寞…… 无敌是多么,多么想被人抱抱! 没错,被人稍微打了一下,连血都没见着,在始祖大人眼里已经是:要被人打死了! 且上帝的恩典,使他无敌:) 啧,不知道那个红衣主教去哪了。 回家了?都凌晨两点了,今天还是圣诞平安夜,主教大人应该和家人过节吧。毕竟今天是圣子生日,听说白天时候,圣彼得教堂还会举行盛大的颂祷仪式。还挺想看看,那个年轻主教穿教会礼服是什么样。 虽然他不喜欢上帝圣子那满身圣洁的气息,可他们的衣服好看啊! 这样想着,始祖大人从椅子上站起,给自己挑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又蹬了个骚包的紧身裤,两手一展,就又变成张着翅膀的小蝙蝠,悄悄飞出了地下城。 * 凌晨两点多的罗马,安静得能听到雨停后屋檐上积水掉落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滴答…… 一下又一下。 刚从地下城走出的男人,手上还拿着伞,皮靴踩在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混着水滴声,各有韵律。 忽然面前飞过一只小蝙蝠。 以诺抬头瞥了一眼,总觉得和刚才见到的那只有点儿像。又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蝙蝠这种东西,哪只长得不一样? 地下城里,那只高傲又慵懒的小蝙蝠,应该不会这么闲,半夜跑出来瞎逛。 结果,走到下一个转角,那只挥着翅膀的小蝙蝠,在他脑袋顶上盘旋了好一阵,咕咚一声就撞进了他肩窝。 头晕目眩的该隐:…… 太久没化形,忘了自己视力差的一比。 深呼吸!稳住! 我是始祖我能赢! 然后,那只撞进以诺肩窝的小蝙蝠,就这样既来之则安之,站在他肩膀晕头转向扇了会儿,咚的一下四脚朝天,倒了下去,企图装死:) 啊,主教大人,你这么善良,快带我回家吧! 不明真相的以诺:……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蝙蝠,撞人身上都能把自己撞晕? 蠢成这样,能长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该隐(内心嘤嘤嘤):他,不想和吸血鬼QAQ 以诺(沉思):其实……这,可能只是个flag…… 第三章 以诺手里捧着一只四脚朝天的小蝙蝠,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梵蒂冈外。 梵蒂冈与罗马仅一街之隔,尽管著名的梵蒂冈博物馆和圣彼得大教堂对外开放,日日游客喧闹,但真正的梵蒂冈境内却很难进去。是以,以诺让司机将他送到台伯河的圣天使桥,便下了车。 桥下河流很浅,在暖黄的路灯下泛着淡淡的光,不远处便是圣天使堡和圣彼得广场。以诺手托着四脚朝天的小蝙蝠,缓步往广场走去。没了游客的喧嚣,整个广场显得庄严肃穆。 广场正中的方尖碑,傲然立着,下面摆满了红布椅,整整齐齐,是为明日圣诞诵祷仪式准备的。 以诺绕过方尖碑,朝西斯廷教堂方向走,穿过那里的一道大门,便是梵蒂冈城内。负责巡逻的禁卫队,见到手托小蝙蝠的以诺,立刻认出这位红衣主教,纷纷侧身向他行礼。 “圣座!” 该隐本来正窝在以诺掌心,舒服地躺着,突然听到一声“圣座”,吓得全身一哆嗦,差点儿条件反射地就跑掉。 “圣”这个字,已经很可怕了,再和“座”这个字和到一起,让他有种进入上帝地界的错觉。 幸好他反应快,小翅膀微微颤了几下,就又不动了。 毕竟,装死,得敬业。 以诺朝禁卫队点头回礼。 而后托着小蝙蝠穿过城墙,进了自己的公寓,这才认真观察自己带回家的小东西。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这小东西刚才翅膀动了吧?而且,他掌心能感觉到这小蝙蝠身上的温度:小家伙应该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把蝙蝠放到桌上,也不知这小家伙是什么毛病,一直四脚朝天。两只前爪握着小拳,缩在胸口,仰面朝着他,露出黑黑的小肚皮,肚皮正中竟然还有一小撮白毛。 以诺没忍住,指尖轻轻戳在小家伙肚子上。毛茸茸的手感,软软的。 该隐在以诺暖和的掌心装死装得都眯着眼要睡着了,突然感觉到软软的、光滑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游走,身上一个激灵,连忙睁了眼。 是哪个不要脸的乱撩本始祖!撩人是要怀孕的! 然后,就看见红衣主教雾蒙蒙的脸,还有垂落在桌布上,几缕莺茶色的发丝。 脱了外套的主教大人,露出纯白的里衣。没有任何花纹修饰的袍子,罩在他身上显得尤为圣洁。镶着宝石的十字架,安静挂在胸口,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微微前后摇摆。 该隐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随着十字架上的宝石,来回晃动。看着看着,宝石就没了。 他眨眨眼,再定睛一看,主教大人竟然在脱衣服? 等等等,等会!虽然他该隐不是个人,但好歹长得和人一样!主教大人,你不能这么开放! 小蝙蝠又细又短的小前爪,使劲儿捂着两只小黑眼,脸红的一比。 在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里,红着脸的小蝙蝠悄悄拿开一只爪儿,再拿开一只…… 吞吞口水。 好,好棒的身材。 不不,主教大人,继续,不要停! 虽然他该隐是个口嫌体直的性·冷淡,万年单身老处男,而且和上帝这群追随者泾渭分明,见面不是亮剑就是上牙,可这不妨碍他欣赏美啊! 乖乖,整个意大利加梵蒂冈,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身手好、身材好,禁欲又圣洁的尤物! 该隐扇扇肉嘟嘟的小翅膀,准备离近些好好欣赏一番。 然而,理想总是美好的。 现实却是,主教大人突然进了浴室,随手关了浴室大门。 百米冲刺的小蝙蝠都来不及刹车,砰一声,正正撞在门上的毛玻璃。然后,顺着门框就跌到了地砖。 该隐:…… 就不能体谅一下,眼神不好的老人家吗! 以诺听到响动,忍不住又开了门,左右看看也没觉出什么不对,转身就又是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躺在地上该隐看见门开,又一次百米冲刺,试图挤进浴室。 结果再一次撞在门框,跌了个眼冒金星。 该隐:…… 圣座殿下,我和你说,你这就过分了昂! * 第二天,该隐是被管风琴的奏乐吵醒的。 整个教堂的凤琴管都被打开,由内传出的圣诗班阵阵的歌声,浸满了整个梵蒂冈的天空。 该隐眨眨眼,抬起小翅膀蹭蹭屁股,发现皮肤接触的地方竟然还挺软和,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躺在一个毛茸茸的小窝里。这小窝成喇叭形,开口挺大,里面还垫了一层棉絮。 扭摆着身子从窝里爬出来,看到眼前摆着的小碟子,碟子里似乎有东西。胖墩墩的小蝙蝠,伸长鼻子往里边嗅了嗅。 嗯,有几块苹果,就是在空气里曝的时间有点儿久,不太新鲜。 还有黏黏香香的东西……该隐顺嘴舔了几口。槽!甜齁了!齁炸了!喉咙要呼住! 为,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一堆花蜜?沾着苹果吃吗! 该隐两只小脚在碟子里跳来跳去,又站不稳,哗啦一声把小碟子撞翻,摔了个四脚瘫不说,迎面又掉下来几只死蚊子。 该隐:??? 这是要玩儿猜谜吗? 教会头子的人类真可怕,养宠物都让人家猜谜,怎么着,没点文化还不能被人养着了?手动再见.JPG 该隐拍落一脸的蚊子,张开小翅膀,顺着门窗就出去了。 待到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该隐悄悄变回人类。恢复往日高冷的始祖,拍拍衣上褶皱,慢悠悠朝圣彼得广场走。 昨日下了一整夜雨,今早竟然成了万里晴空。 阳光慷慨散落在这座传世古城。 城内烙金色的建筑,一座又一座排列整齐的雕塑,都像度了一层圣光。 自穹顶传出一声浑厚的钟响,而后便是管风琴报时专用的托卡塔乐音。时钟显示,正正早上九点。 在一小段报时音乐后,乐队又转而换了曲风。 轻快空灵的音符跃进众人耳朵,是巴赫的众赞歌。伴着乐音,远远地便看到一队白袍神职人员,自教堂偏门出来。 走在最前端的,身穿鎏金袍绣,外罩正红长衫,胸前一抹金色十字架,晕染着如天神一般的光,正是红衣主教以诺。 作者有话要说:注:“圣座”这个词,是有的,但不是称呼主教。我只是觉得,这个称呼超级牛逼,就拿来用了…… 全文以意大利和梵蒂冈为背景,故事完全架空! 第四章 走在最前端的,身穿鎏金袍绣,外罩正红长衫,胸前一抹金色十字架,晕染着如天神一般的光,正是红衣主教以诺。 还挺帅的。 该隐骚包地想。 果然,神职的衣服,养人啊。 “没想到地下城的吸血鬼始祖,竟然对圣诞弥撒有兴趣。” 该隐正看着正装出席的主教大人出身,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戏谑的感叹。转头就见身穿宽松针织衫和黑色短裙的男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望着他,满是兴味。 该隐听到这一声打趣,立刻挺直了脊背,手上转着食指的银戒指,身上已经进入完全的战斗状态,面上却松散的很。 他唇角轻轻扬起,勾起个挑衅的笑:“怎么,你有什么意见,来指点我的?” 男人噗嗤一声笑,双臂在胸口环抱着,目光扫过该隐精致的脸蛋,最后落在他转着的戒指:“戒指没问题,我老师送您的,我若是看不出来,要被她打死。” 听到男人解释,该隐心里才舒了口气。他手上戒指是卡莉制作的。这戒指可以为他抵挡阳光的侵蚀,还能隐藏吸血鬼的气息,让他走在路上看起来也与普通人无异。所以他才敢大白天,不带面具出来晃。 卡莉是个活了上千年的女巫。先前似乎是听她讲过,收了个极有天分的小徒弟,只是…… 该隐目光在男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没想竟然是个男的,还是个喜欢穿女装的,男的。 “该隐大人,您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以为您爱上我了。”男人又换了个姿势,曲着一条大长腿,狭长的桃花眼看着他,满是暗示意味。 该隐:…… 翻个白眼你要不要! 爱上你哪儿,爱上你的娘炮吗:) 不过……这人是卡莉女巫的徒弟。 该隐记起昨晚自己被打伤,那位主教大人却毫发无损,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他沉思片刻,朝短裙男掀了掀眼皮:“告诉卡莉,我晚上去她那一趟。” 汤米没想到自己都把电放成这样了,眼前男人竟然还无动于衷,顿时一愣: 晚上,去卡莉那一趟? 唔,这人该不会是个直的吧? 或者,他其实和自己老师有一腿? 汤米脑袋里边思绪川流不息,不知不觉都咬红了嘴唇。这种禁欲又慵懒,全身散发着强大气场的攻,他最喜欢了。关键是,颜值还很在线!怎么就被自家老师那个钢铁一样的女人给祸祸了呢! 这样想着,汤米又往前进了一步。该隐本来靠在石柱旁,被汤米这么一顶,直直逼近了角落。 偏偏这人离得还极近,微微放低视线便能看到这人涂得厚厚的睫毛膏。 “您喜欢卡莉小姐那样的?她可不如我热情。”说完,一脚卡在该隐两腿间,手指轻轻撩动他腰上毛衣,指尖穿过衣服轻轻勾了下里面的肉。 该隐:…… 不搭理你,还自己喘上了是吧! 他反手捏在男人衣领,一个转身将两人位置颠倒。食指勾上他下颌,黑色的瞳孔闪过一瞬的艳红:“啧,知道我是始祖还这么没礼貌,卡莉是忘了教你规矩吗?” 他该隐单身这么多年,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骚! 要点脸行吗! 谁知,勾着男人下颌的手非但没能让他退缩,反而更加明目张胆起来。 汤米把他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最后低头,竟然舌头在指尖舔过去。 该隐:! 要不是现在光天化日,他能立刻变回蝙蝠,立刻遁走! 哥,大家都是零,别闹行不行! * 两人纠缠着,广场四方的扬声器忽然响起一声清嗓的咳嗽。那声音太大,却像是响在耳边一样。 该隐听出这是主教大人的声音,身上一僵,连忙把手指缩回来。转头,就看到站在首席位置的红衣主教,一手捧着圣经,已经开始一字一句庄严布道。 该隐看得出神,身旁响起汤米的声音:“他叫以诺,应该是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主教了。” 转头,汤米正从石柱上起身,低头拍着衣裙上的褶皱。 “听说他刚出生的时候,嘴里含着一枚金钥匙。这广场上喂养的鸽子,齐刷刷飞到方尖碑顶端,绕了足足几个小时,轰动一时。有人说他是彼得的转世,他带来的那枚钥匙是通往天堂的。” 该隐闻言,抬头望向站在麦克风前布道的以诺,一声嗤笑。 “传闻,还能都信?” 而且,以诺这名字也敢叫?那可是上帝亲自从伊甸园外挑选出来,与圣天使长米迦勒平级,神信为左膀右臂的人。 几千年前,他曾有幸远远见过,那为被神亲自挑选并封为梅塔特隆的大天使。 那时耶稣·弥赛亚在耶路撒冷传道,以诺就站教堂顶端。 长长的白色衣袍,在柔风的吹拂下飘出十几米。强大的天使,背生足足三十六翼,展翅时候几乎遮天蔽日,独属于天使的圣光令天上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彼时,他一手握笔,一手拿着卷宗,书写着世人看不懂的神语。 想到那位梅塔特隆殿下,该隐忍不住舔舔嘴唇。 那才是位,真极品啊。 当然,台上的以诺看起来除了气势差了点儿,颜值还是很高的。 * 以诺站在台上,俯视着下面整齐坐着的人,手里拿着本圣经,其实视线根本就没放上去过。毕竟,里面所有内容都倒背如流。而且身为红衣主教的他,其实只要出现一会儿,为信徒们祈福上帝就够了。因此,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台下的观众席,和远处的游客区。 看到广场上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他嘴上的诵祷有一瞬的停顿。 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昨晚那个倒在他面前的漂亮吸血鬼。尽管昨晚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但那吸血鬼的身形和张狂的小动作却像是深深印在脑海里一般,以至于见到这样一个看起来稍有相似的,都止不住地往眼前跳。 待诵祷结束,他被人引着回了教堂内部,都还有些走神。 手机传来一条短信推送,助手发来的,是对他诵祷的赞美和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以诺滑开手机屏,上面还显示着早上查过的网页。 几排小字铺满显示屏:不同种类的蝙蝠,吃的食物也不同。有些蝙蝠吃瓜果,有些蝙蝠爱吃蜂蜜,也有喜欢吃小昆虫的,类似蚊子一类。所以,蝙蝠虽然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其实是有益的。当然,也有的蝙蝠喜欢吸食血液,这类蝙蝠比较少。 早上他不知道应该喂小蝙蝠吃什么,特意在网上查了相关信息,忘了关闭网页。 不知道小蝙蝠这会儿睡醒了没,睡醒之后会不会自己吃东西。真让人担心,毕竟它是真的有点蠢。 作者有话要说:注:在圣彼得大教堂外,有圣彼得的雕像,他手上拿着两把钥匙,被认为是:一把通往天堂,一把连通人间。 小声bb:这文,快被我写成意大利旅游攻略了。 然后,我的梅塔特隆殿下,啊啊啊,真的好帅,攻气好足【捂脸 第五章 晚上,该隐在西班牙广场附近街区闲逛,避开拥挤的人潮,七拐八拐地便来到一条稍显安静的巷子。 这是一条极为普通的小巷,几家正在营业的酒吧餐厅,一家小超市,隔几步路便是一家冰激凌和甜品店,正如罗马任何一个普通街道一样。 该隐走到巷子中间,目光落在一家咖啡店旁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木门。 木门上挂着褪色的黄漆,露出一道道木纹。门的正中还有两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雕花。任何人都想不到,就在这个不起眼的房门里,住着罗马顶级女巫之一,传说中一人足以灭一城的卡莉小姐。 该隐抬手按了下门铃,门便立刻开了。身穿短裙的男人,从里面探出来,笑出两个小酒窝:“卡莉小姐刚说要我出来接您,您就按响了门铃。”正是上午该隐见过的汤米,卡莉的小徒弟。 “啧,卡莉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装逼。”该隐说着,随汤米进了屋子。 汤米微笑:“始祖大人您也有犯错的时候,卡莉小姐不用装,她本来就有。” 该隐:…… 得得得你厉害,骚还是你骚行了吧! 汤米把门关上。没了门外那一点光亮,整间屋子暗下来,弥漫起一股神秘的气息。房间很小,而且里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如果是陌生人闯进来,一定以为这是个没人住的空房。 汤米敛了裙摆蹲下身,掌心触在地板,轻声念了几句咒语,地面忽然亮起金色符文,待符文消退之后,显出一个通道来。 “请吧,始祖大人。”汤米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而后带他进了下面的台阶。 这房子,该隐上次进还是七十多年前,一样的木板楼梯,一样的烛火通明。 那时二战还未结束,在鲜血如注的战场,除了断臂残肢,还有四处凌虐、阳奉阴违的吸血鬼们。而该隐每日呆在地下城,听着不分昼夜的炮响和轰隆隆的飞机,幸灾乐祸。 他是圣经里的弑杀者,被称为带来死亡的人。自他一手杀了自己亲兄弟亚伯之后,人类之间的战争和死亡便几乎没断过。有为领地,有为食物,也有为神明。所以,他受到了极大的惩罚。 上帝说:日后你在土地劳作,土地必将不为你产果,你将远离家人,没人愿意与你为伍。然后,将他赶出了幼发拉底河之外更远的贫瘠之地。 但上帝一定没想到,人类会在几千年后发展成那样无法控制的样子,他们发明了那么多的冷兵器和热武器,不要命一般地攻击这世上的兄弟姐妹。几乎毁了生存的土地,只为满足一统世界的野心。 在该隐看来,这些人类,和吸血鬼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一样的,杀害同类。 也是那个时候,深藏地下的吸血鬼始祖被这位名叫卡莉的女人挖出来,她硬生生靠着巫术和咒语,在到处都是吸血鬼的地下城杀出一条血路。 卡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该隐还很狂。 “我是来谈判的。”气场强大的女人,站在他面前这样说。 那时该隐是如何反应的来着?似乎是瞬移到她面前,反唇相讥:“你拿什么和我谈判?” 她说:“整个罗马吸血鬼的,和你的命。” 那时候该隐觉得,这女人是傻逼吧?他该隐被称为不死者,谁能要了他的命?然而事实证明,傻逼的是他。 卡莉不仅真实地用术法伤害到他,还将他身上七倍反弹伤害的诅咒转移到身边小吸血鬼身上。他当即被揍了个半死,他身边小吸血鬼更是直接昏过去。 正是那件事,让卡莉和该隐达成谈判。该隐撤离所有在战乱中偷鸡摸狗的吸血鬼,卡莉也为所有吸血鬼制作了可以让他们在阳光下行走的戒指,还附赠他一枚完全遮蔽吸血鬼气息的戒指。 当时,取手上这枚戒指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样一条路。 该隐沿着台阶向下,脚步踩在木质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这是一个石头垒制的地下室,一个三十来平的会客厅,挂满了各种巫术用品,动物的、植物的,都有。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柜,柜子里满是稀奇古怪的书。 身穿中世纪长裙的女人,正坐在方桌边等她。人间五十年的岁月好似在她脸上不过轻轻飘过,除了眼角多出的几道浅纹,再没了任何改变。此时,她头上还带着洁白的纱帽,双腿交叠坐着,如同古画里走出来的女人,盛满了那个时代的优雅。 “始祖大人来了?”卡莉说着,起身相迎,将他引到一间石室,“进来吧。汤米,将我先前煮好的血咖为该隐大人送来。” 汤米应了一声,朝该隐眨眨眼,去茶房端咖啡。 该隐啧了一声,坐到卡莉对面的沙发:“你小徒弟看上我了,不管管?” 卡莉摇摇头:“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管。何况,将来会有什么结果,我也都知道,没必要管。还是说说你吧,看起来最近过的不错?”她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色水晶球,小心翼翼放到点了四根白蜡烛的桌上。闭了眼,将掌心对准水晶球,喃喃自语。 该隐:……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女巫拿水晶球施法。 要不是当初亲眼看见这人一人灭了半城吸血鬼,他都要以为这是个大街上给人算命的骗子。 “你最近遇上了个人,男的……和教会有关,神职?”卡莉缓缓说着,声音漫长而悠远。 还想再说什么,掌心下的水晶球竟响起咔嚓咔嚓的细碎声,该隐都没来得及细品这是个什么声音,就看到刚才还浑圆透亮的水晶球,突然多了好几道裂纹。 那些细纹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功夫,竟然就碎成了马赛克艺术品。 也是目瞪口呆。 卡莉睁了眼,看向该隐,挑眉说:“来头不小。” 起初该隐没想明白,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卡莉说的是他遇到的那个男的,来头不小。 他抿抿嘴,手不自觉扶在脸上面具:“梵蒂冈那边的红衣主教,来头能有多大?这么个人都把你水晶球给震碎了?卡莉小姐,七十多年没见,你的技术似乎退步了啊。” 卡莉只是微笑着不说话,一双深邃的棕色眼睛直直看着他,那神情竟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要说:注: 1. 圣经中说,该隐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亚伯,被上帝诅咒,并被上帝从亚当和夏娃身边赶走;但该隐狡辩说这个惩罚太严重了,他会被杀死的,所以上帝恩赐他:凡是伤害他的人,都将受到七倍的惩罚,并给了该隐一个印记,以便人们可以认出他。后文会提到这个印记。 2. 圣经中的伊甸园,其中有三条河流,两条被认为是: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因此,两河流域中间的那片土地,应该就是伊甸园。上帝将亚当夏娃赶出伊甸园,应该是赶出了这两河流域。所以,该隐被赶到更远的贫瘠之地。 3. 吸血鬼拥有阳光下行走的戒指,是吸血鬼日记的设定 *作话* 嘤嘤嘤……其实这本书,我是想学某位大佬的风格,写出来那种看起来很【粗俗、垃圾】但是又超级【牛逼】的东西! 然而,我似乎,只学会了前两条:【粗俗和垃圾】 【安静点根烟……我需要缓缓_(:зゝ∠)_ 第六章 卡莉只是微笑着不说话,一双深邃的棕色眼睛直直看着他,那神情竟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虽然已经习惯了卡莉那副阴阳怪气样,但这幸灾乐祸的微笑表情,还是让该隐忍不住一哽。 不是,要不你就解答一下,要不你就一笑而过,你这呵呵哒一样的微笑是个什么意思? 该隐内心疯狂想掀桌。 “收起你那装逼一样的高深嘴脸,他爱什么来头,反正不惹到我就行了。”该隐说着,身子往前倾了倾,指指自己胸前:“我前两天被人打了,但是那人一点伤都没受。你帮我看看,上帝给的印记会不会失效了?” 都说法术是会失效的。 上帝失踪了几千年,人间都开始以耶稣·弥赛亚为神了,可加注在他身上的印记却丝毫没点淡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去了何处,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有。 卡莉起身走到该隐面前,手指对着他肩膀轻轻一推,蹲下身来。 “我来看看。” 说着,就要掀他衣服。 该隐吓一跳,高冷的面瘫脸差点儿绷不住,本能地捂着衣服往后仰:“干什么?” 不不,他一个万年小零,衣服的第一次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剥!这是对他始祖大人地位的严重挑衅! “不掀开,怎么看印记?”卡莉说着,继续过来拉扯,“又不是看你下半身,遮遮掩掩什么,跟个姑娘似的。” 该隐坚决护住自己衣服,脸上的面具都差点儿歪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意图我的美色! 我长得好看我自己知道! 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巫,隔着衣服就看不出术法这么强大的印记了?骗,傻!子!吗! 而且! 他就跟个小姑娘似的,怎么了? 谁还不是小公主了! 两人正拉扯着,门外忽然响起汤米的声音:“圣座大人请,卡莉小姐现在有事,很快就结束。” 同时,还有吱吱呀呀的脚步声。 两人双双转头,就看见正对着门的木板楼梯上,缓步下来的人。 恰逢对方听到响动也朝这边望来,四目相对间,有种莫名的尴尬。 该隐张张嘴,欲言又止。算算自己最近挨过的两顿打,罪魁祸首还真是齐聚一堂。 此刻他应该说什么? 嗨,斗地主吗?仨人正好…… 卡莉趁该隐傻愣愣看着以诺,跟个木头人似的。手下毫不留情,把他厚厚的衣服从腰上撩起,一直撩到了胸口。 该隐察觉到肚子上突如其来的凉气,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人剥了衣服。立刻红了一双眼,两只手死死揪着衣摆往下拉:“卡!莉!”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以诺站在门外的会客厅,完完整整看着两人这一出闹剧。 仰倒在沙发上的人,衣服被撩起,嘴角满是不乐意。自他的方向,恰恰好看见烛光映照下,男人无暇的皮肤,和腰间紧实的肉。 再往上,便看见那人胸口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在巫术的作用下显现出来,一个深红色的,血一般的印记。 神说,但凡有人伤你,必将承受七倍惩罚。吾赐予你这印记,日后若有人想要杀你,见到此印记便会会认出你,远离你。 这是以诺第一次看见如此血腥的,带着浓浓惩罚意味的印记,仿佛看见它便看见人类的原罪、亲人汩汩流淌的鲜血。 该隐的印记。 为世界带来死亡、杀戮和战争的印记。 以诺静静看着,看那男人忽然安静下来,嘴角微微撇着。虽然因为带了面具而看不清表情,但以诺总觉得,他似乎有点儿不开心。 他见过这人太多面孔,慵懒的、邪魅的,还有现在安安静静撩着衣服任由人看,乖巧得小学生样。 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他与传闻中那位,杀伐果决、不苟言笑,操控全世界黑暗生物,阴翳、暗黑的血族始祖联系到一起。 “卡莉小姐,可以了吗?”该隐咳嗽一声,出声提醒。 讲真,再看下去,他要告性骚扰了! 而且,旁边还站着俩大男人呢好吗?其中一个还是个对他有意思的娘炮! 有没点儿眼里见的? 卡莉指尖在他胸口的印记轻轻扫了一下,这才给他把衣服放下。 “没问题,上帝他老人家生龙活虎,这印记也没那么容易消退。”说完,随手拿起桌上一把小钢刀,在他脖子上迅速划下一道。 该隐:!!! 槽!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马蛋,疼死他了! 他,最怕,疼了! 再一回神,卡莉已经在给她小徒弟包扎脖子了…… 该隐这才弄清:这该死的女人,又故技重施,把上帝的诅咒移接到了汤米身上。 看着汤米捂着脖子,费了好大劲儿才止住的血,该隐抿抿唇,转头将目光落在厅里坐着的主教身上。 高傲冷淡的教主,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也偏头看来。两人视线再次相交,黑色的眸子里映着点燃的烛火,各有各的深意。 该隐抿抿嘴唇,敛了深深的目光,朝以诺淡然点头。而后步履沉稳,一步步上了台阶。 一双小皮靴才登上地面,身下通道消失的一刹那,该隐心里忍不住嗷一声土拨鼠尖叫:这是多年以来,第一例!无视他身上印记,直接给他造成伤害的人! 仔细回想一下这位红衣主教:颜值满分,身高满分,身材满分,能力满分,高冷!禁欲!大佬!牛逼!分明就是他喜欢的款! 这叫什么?这叫什么! 这叫瞌睡有人添枕头,暴雨有人递伞来,大雪里头送煤炭,干旱时候送温暖啊! 他,万年小零,万年单身小零,恨不得现在跪到他面前,哭诉一句:救救孩子吧! 嘘,圣座大人别说话,我想和你谈一场不走心的恋爱,来吗? 按捺住内不断跳舞的小人儿,该隐脚尖往上一踮,就化成一只小蝙蝠,从门缝扑棱棱飞出去。顺手就来了个托马斯回旋,三百六十度正反交替旋转高难度动作,十遍! 作者有话要说:就在对视的瞬间,两人眼神各有深意…… 该隐:啊啊啊,内心炸开无数朵烟花,主教大人,我喜欢你! 以诺:血族、始祖,远离。 第七章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拖着长袍子的小少年,带着个红色小兜帽。像只尾巴似的跟在该隐身后,走在阳光浸润的罗马城。 昨天晚上,始祖大人丢给他一个漂亮的银戒指,让他戴在手上。再出来,身上吸血鬼的气息就完全被遮住了,也没再惧怕阳光。 长久以来,伊凡都生活在地下城,作为画师专门为地下城的宫殿绘画,一画就是数百年,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始祖走在阳光下。 “去西斯廷礼拜堂。”该隐说着,回身牵起伊凡的手,将他拉得离自己近些。 他找人打听过了,主教今天会去西斯廷礼拜堂的告解亭,倾听教徒的忏悔和倾诉。 今天就是找主教大人忏(gou)悔(da)的! 为了一击即中,他还特意换了件看绅士优雅的衣服! 对对,就身上穿的这件棉服衬衫!禁欲又清纯,清纯又骚包,骚包之中又带着那么几分矜持! 平时只要往酒吧里那么一坐,多少男人和狼一样扑过来! 勾引男人,呵!他始祖大人,对自己很有信心! 跟在该隐身后的小吸血鬼少年,听说要去西斯廷礼拜堂,脚步立刻停下。抬手掀开头顶小兜帽,露出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蓝色大眼睛里藏着的,满是怯懦。 “大,大人……我们去礼拜堂做什么?梵蒂冈,禁止血族游荡的。”说话时,都能听到小孩儿牙齿打战。 当初,耶稣·弥赛亚十二位门徒之一的彼得,带着弥赛亚亲手赠与的钥匙,来到罗马传教,其中的据点便是梵蒂冈。是以,梵蒂冈被誉为除耶路撒冷之外,离神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光明的地方。 早在很多年前,他们便与血族有过不成文的规定:罗马是血族的,而梵蒂冈必须是天主教的,血族不能踏入梵蒂冈半步。 梵蒂冈与血族及其他黑暗家族,井水不犯河水。这中间一条台伯河,便是光与暗的分水岭。 但自彼得逝世之后,梵蒂冈的光明之力就一直在被稀释。看似强大、光明,集聚了全世界教徒的梵蒂冈,实则变成一座徒有光鲜外表的都城,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因着神职人员力量的衰败,教徒们的声音难以上达天听,也因此神职人员们力量衰竭更快,如此一世又一世,恶性循环。 该隐抬眼望向圣彼得广场直耸天际的方尖碑,眯了眯眼。圣诞那天,以诺就是站在那处位置,在圣光环绕下为所有教徒祈福。 优雅,从容,淡定,恍若集了所有人间美德于一身。那人,俊得不食人间烟火。 想到那位主教大人,该隐舔舔两颗小尖牙,胸中涌起万丈豪情:圣座大人,我来了! 尽管内心粉红气息浓烈,该隐表面依旧是个面瘫,凶巴巴瞪向伊凡:“再废话,把你打包丢给西蒙叔叔,快跟上来。” 伊凡听到西蒙两个字,神情一滞,“哦”了一声,连忙提起衣摆快步往前走。 两人穿过重重人群,来到其中一位工作人员面前。没戴面具的该隐,单纯又无害,远远看起来甚至像个还未出校园学生。他朝那人眨眨眼,艳红色的瞳孔一闪而过,声音低沉而蛊惑,把话语一字字塞进那人脑海。 “带我们去西斯廷礼拜堂。”他说。 工作人员像是接收命令一般,立刻了然点头,面上露着毫无违和的微笑,仿佛今天本来就有这样一个安排。 “好的,我这就带您过去。今天的礼拜堂共有三位神父在告解亭,主教大人以诺也在。” 而后,便引着他们进了VIP通道。 一路通行顺利,该隐手上牵着金色头发的小少年,悠然走在绘满壁画的走廊。 原本就害怕的伊凡,路过大厅那一排圣经神话和末日审判,吓得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一只胳膊死死攥着该隐手掌,力道之大都让该隐怀疑,下一秒这小孩就能变成蝙蝠飞跑。 “大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我,我没有什么要和弥赛亚告解的,我我我我,我想回家……” 伊凡声音很小,但血族听觉向来灵敏,身前领路的工作人员一个字都没听清,但该隐却听得真真切切。 他把抖成筛子的小吸血鬼来回扫了几眼,眼珠一转,心里扒拉起小算盘。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恐吓伊凡,说:“没事儿,不就是圣母子的地盘嘛,天塌下来有你该隐哥哥顶着呢。最多最多,就是再给我来个惩罚,然后把你给打死呗。”一边说,还一边叹气:“听说吸血鬼死后都是要下地狱的,像你这种天天杀生喝血的,不多不多,也就是去第七层地狱吧。” 七层地狱是什么样的呢?该隐以前当故事给伊凡讲过,那是极其恶劣的一层。地狱里铺天盖地的血海汩汩地沸腾着,蒸煮所有罪恶的灵魂,只要一进去,就全身受到烈火灼烧的痛苦。 该隐心里的小恶魔又忍不住狰狞几分:当初伊凡听了之后,小脸煞白,用这个吓他是最好的。 果然,小吸血鬼一听自己要下第七层地狱,嘴巴一撇,就要哇一声哭出来。 但是,墙壁上那么多的弥赛亚看着,他又不敢真的哭出声,只好可怜巴巴地吸着鼻子,使劲儿揪着该隐袖子,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该隐袖子里。 该隐被他这样缠着,走起路,艰难得跟登天似的。 “我我我,我害怕……我不想去地狱,呜呜呜……” 直到进了礼拜堂最里面,受到惊吓小少年还在哭。 该隐在见到告解亭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发挥百分百演技。 他敛了所有表情,神情凝重得像是死了爹妈。 而后紧咬嘴唇,蹲在伊凡面前,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手掌轻轻拍在他后背。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隐隐续起眼泪,明明眼眶都红了,却依然隐忍着。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在这安静的礼拜堂里,寻找一根可以呼吸的稻草。 然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该隐手指狠狠掐在伊凡小腿上。 本来被他这一抱吓愣的小吸血鬼,这么一掐,顿时又哭了个稀里哗啦。 两人的动静立刻引起告解亭里几位神父的注意。以诺那边空闲着,暂时没有人来忏悔,所以他是第一个看过来的。 在看到门口相拥着的两人后,他赶忙打开了告解亭,匆忙朝该隐他们走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以诺声音不算温和,但听到耳朵里却自带几分心安。 该隐抬头,一双通红隐忍的眼睛正正撞进眼前平静、祥和的目光里。 他使出几千年才磨炼出的演技,把伊凡死死抱在怀里。一双眼睛望着以诺,还未出声,先留下两行眼泪,哽咽着开口:“我……和弟弟,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该隐:圣座大人,救救孩子!【说着,把伊凡抱在怀里】 勾引第一步:装可怜,骗他,黏他,缠着他! 注: 1. 地狱七层,取自旦丁《神曲》中地狱第七层的第一环描述。 2. 吸血鬼可以迷魂,取自吸血鬼日记的设定。 3.告解亭:天主教中,信徒忏悔的地方,亭子里坐着神父。 第八章 该隐和伊凡两人动静有些大,旁边两位神父听完信徒的告解也匆匆过来询问。 “亲爱的,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不要难过,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主对我们最好的安排。” 该隐愣愣地看着三位神父,目光里空洞洞的,像是什么焦距也没有。 伊凡也被他这幅神情吓得一呆,打着嗝推该隐胳膊,撇着一张小嘴,也不敢拆穿他,小声叫着:“哥,哥你怎么了?” 该隐偷偷又在伊凡身上拧了一把:别打扰你哥想戏! 不是他不想接神父的话,是他不知道怎么接啊。 也怪他自己! 打听到以诺的行程安排,之后就一门心思冲过来了,根本没想过到底要扯个什么谎黏在人家身上。 脑袋里飞快过了一遍所有看过的狗血肥皂剧以及见过的所有失足青年,想着哪种情况能直接安自己身上。 最后,灵光一现:听说世界南部正在打仗,好多人流离失所! 该隐眨眨眼,挤出一滴眼泪,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低沉:“我是世界南部过来的牧师,我们的教堂……被他们拆了。” 伊凡:……??? 牧师?! 不不,大人你扯这样的谎,是要被上帝鞭笞的! 好想和上帝说:始祖行为,请不要殃及后代,精准惩罚拒绝连坐,可以吗? 而他的始祖大人还在面不改色地,继续编故事。 “我的家,在世界南区的一个小乡村,现在那里都被血水染红了,我们的教堂被炮弹炸了,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其实,该隐这也不算是扯谎。从被上帝赶出幼发拉底河开始,他便不断地见证人类之间各种纷争。 见过特洛伊大杀四方的木马,见过五月花号登录美洲之后几乎横扫所有印第安人的场面,也见过纳粹中被屠杀殆尽的犹太人。 “他们的枪口,对着无辜的子民,像是被魔鬼蛊惑一样……”他一字字继续说着,声音空荡荡的,像是失了灵魂的躯壳。 然而,心里却在嗤笑:噫,哪里就是被魔鬼蛊惑了,分明他们已经变成了魔鬼而不自知,依然嚣张地称自己为人。 * 该隐的话在房间里长久地回荡,站着的几人都沉默着。每个人都面色苍白,长袖下的衣袍微微颤抖。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样一位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的牧师,最后还是以诺上前来,弯腰朝半蹲在地上的该隐伸手。 “梵蒂冈欢迎你。”他说,而后转身看向还在打嗝的伊凡,“也欢迎你,孩子。” 说话时,那双棕黑色的眼睛,闪过一瞬的金黄,有种接近阳光的错觉。 该隐愣愣得把手放到以诺掌心,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因为刚刚蹲的有点儿久,腿上发麻,差点没起来。 事实上,管他是差点还是差很多,反正该隐是顺势就倒在了以诺胸口。 男人身上很暖和,不同于吸血鬼身上常年的低温,一直生活在地下城,身边都是一样体温的血族,该隐在触及以诺胸口时第一反应就是惊讶。感谢吸血鬼敏锐的听觉、嗅觉和感觉,他甚至能真切地感觉到靠着的人,源源不断传输过来的热度,还有胸口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该隐整个人愣住,又慌忙跳开。 不不,绝不是因为身为一只小零突如其来的羞涩感,也不是想给自己立清纯小处男人设。 他怕离得近了,被以诺发现他身上偏低的体温和没有脉搏的心脏。 等会儿…… 该隐内心有点懵:就算把大主教给勾上了,也不敢和他安心走在一起啊! 想想到时候,他们两人擦枪走火,主教大人突然发现他是只实打实的吸血鬼。然后,十字架往他面前一横…… 他,血族始祖,可能在床上,莫名其妙就被人用圣光烤成了蝙蝠干??? 该隐:…… 槽! 这,令人发指的!吸血鬼体质!! * 以诺看该隐一直低着头,愣愣的也不说话,轻轻咳嗽一声。 该隐慌忙从自己混乱的思绪里抽出,朝大主教道歉:“咳,对……对不起。”说话时,眼神还有些呆滞。 以诺一双眼睛仔细盯着该隐看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移了目光,向其他牧师们交代:“我先带他们了解情况,告解亭这里先交给你们。” 而后,朝该隐和伊凡点点头,示意他们跟上。三人一同转身,走向礼拜堂最里面的工作区。 伊凡知道这位大主教的厉害,一路上也不敢和该隐说话,怕不小心露馅。 而且,该隐虽然面上不显,但跟在他身边上千年的伊凡明显能看出,始祖大人有点儿不在状态。 跟班小吸血鬼心急如焚,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使劲儿揪着他家大人的袖子干着急。 西斯廷的工作区真的很大,进门能看到各种神职人员,有人趴在电脑旁看着监控,也有人捧着经书在读,还有人不停地敲着电脑办公。 以诺把两人带到最里面的办公室。 这是专属于红衣主教的工作点,在寸土寸的西斯廷教堂里占了足足一室一厅。该隐和伊凡进门之后就被安排在会客厅的木椅上,还有人专门送来两杯茶。 伊凡喝下几口热茶,才终于不再打嗝,怯生生看着正对着他们的一副圣母子画,在该隐身上缩成一团。 别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了,在主教大人的办公室,眼睛随便一瞥都能看见神。 该隐也端着茶坐在木椅上,硬邦邦的触感让他异常不适应。而且刚刚还给自己安了个战场牧师的身份,这会儿只能回忆着上帝身边天使们标准的礼仪,努力维持正直、优雅的坐姿,连个腿都不敢歪,生怕被主教大人那双毒辣的眼睛看出什么。 而带领他们进来的主教大人,进门吩咐了其他人上茶以后,就坐到了桌前,现在正在和人通话。 身穿白色牧师服的红衣主教,配上那张万年禁欲脸,养眼得不得了。 如果没有现在这通电话,该隐能坐这儿欣赏几天几夜。 因为……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真的有点令人不安。 “南区的战乱确实连累很多人,很多地方都在救济,如果是逃亡而来的牧师,真实性还是很高的。您将具体的南区城市和教堂名字告诉我,我找人去查一下。如果是普通难民,梵蒂冈是不会收的,但如果真的是教堂神父,那一定会为他提供最好的帮助。” 然后就是以诺一字一句地报地名、教堂名。 该隐本就僵直的身子,这回是真僵了:天,他就是随口那么一编,还要核实的?你们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2019冲鸭~ 第九章 以诺打完电话,回头朝已经全身僵硬的该隐点点头,还贴心地叫人拿了点心来。 “因为南区有不少流亡人士想混入梵蒂冈,所以例行公事查一查。”他说着,从门外助理手中接过装了吃食的盘子,送到两人面前,“这世上可怕的,不是撒旦手下的魔鬼,而是互相伤害的人类。” 毕竟,魔鬼想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往,而且只要光明之力就可以克服。可人心却往往令人看不透,太多人打着善良、正直的旗号做着伤害别人的事。 该隐看着以诺递过来的一盘糕点,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不是馋的,实在是……人类的食物对吸血鬼来说,和吃垃圾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是恶心的。 唔,得想个办法,把东西推出去。于是,表面平静,内心无比戏多的始祖大人,反手抛出一个“楚楚可怜”技能,装出一副悲痛欲绝什么也吃不下的样子,顺手把点心端到伊凡面前。 “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不如让孩子先吃一些吧。” 伊凡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点心碟,僵着脖子扭头看向该隐。 内心暴风哭泣!喝茶他还能忍,吃人类的食物……始祖大人您这是虐待! 小吸血鬼无声的控诉,被大吸血鬼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吓得嗝一声,连忙抓起点心往嘴里塞。 而该隐,则独自去洗手间想办法。毕竟,得在以诺核查出问题之前,把事情摆平。 * 苦苦维持一身骄傲的该隐,进了洗手间就整个人松懈下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洗了把脸,他看着镜中还在滴水的自己,懊恼地拍拍额头。 南区那边消息他知道的还算多,毕竟那边有圣城耶路撒冷,是和上帝联系最为紧密的地点。 而今的圣城,上帝和路西法的势力各自盘踞一方,天使和恶魔数量虽多,但却各自安静,天魔大战宣扬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拉开序幕。 而今,那里宛如人间炼狱,通信尤其不够方便。所以,在核查结果出来之前,该隐还有时间。 他凝神细细思索许久,终于灵光一闪:他扯谎的地方是存在的!没有教堂,不如就建一座!没有目击者,就给人们迷魂!他血族别的不说,就是人多势众!一天之内在一个村落不声不响落成一座教堂,再制造出教堂被毁坏的假象,这对血族不要太简单哦! 于是,该隐掌心翻动,一只迷迷糊糊的小蝙蝠便抖落着小翅膀摇摇晃晃地站起。得到始祖大人之命后,小蝙蝠翅膀一扇,便顺着窗户飞出这座庄严肃穆的国中国,朝着罗马直直而去。 胜券在握,完美解决一桩心事的始祖大人整理几下衣服,人模狗样地回了主教大人的办公区。 伊凡已经吃好一整盘点心,正生无可恋地喝水。 年轻的主教大人手里正捧着本书,安静地读着,指尖钢笔游走在纯白的本子,花体的意大利文便跃然纸上。 已是临近中午,今日天气晴好,灿烂的阳光自窗棂穿入,照在这翩然一隅,莫名就多了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该隐觉得他应该是厌恶光明的,连带着一切与光明有关的东西。可这一刻,在以诺的映衬下,却连光都变得顺眼起来。 久居地下城的吸血鬼不由自主舔舔嘴里两颗小尖牙:不愧是他该隐看上的人,优秀! “好了?”以诺合上书本,转头问,“在核查结果未出来之前,按照惯例要对你们进行管控。待管控结束,梵蒂冈将着手为你安排可以居住的房子,并开始在西斯廷担任神职。还未请问,你的名字?” 他看向该隐,那双透亮的眼睛里,似有流淌的山河。声音依然温润亲切,明明只是普通的交代,却无端令人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该隐呆了一呆,总觉得这威严而温润的气质,似是在哪见过。过了好久才回说:“我叫加文,我弟弟名叫伊凡。” 以诺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平和:“加文你好,我让佣人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你和弟弟可以同我共进午餐,稍后我们便可以过去。”而后又递给他们二人一人一份手抄菜单,“你们可以看看,还有什么想要加的菜品,或者对菜品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那是一张小小的便签纸,写的也是意大利文。字体漂亮的,任何一个字母单独拿出来,都像一件艺术品。 但该隐看着上面内容,唇角都忍不住抽搐。 这果真是一顿丰盛的午餐…… 从前菜的汤羹到主菜的牛排,再到后边的甜点、饮品一应俱全。 看得该隐一阵胃痛。 这要是给吃下去,他会不会食物中毒而死? 转头看看伊凡,小家伙已经开始对着菜单吧嗒吧嗒掉眼泪了。而且是不敢被人发现,咬着嘴唇偷偷掉的那种。 该隐:…… 默默转开了目光。 没脸没皮的始祖大人,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罪恶感:他是不是有点,欺负小孩了? 不,自私是人类的本性。 他默默安慰自己。 不过,很显然,不只该隐察觉了小吸血鬼的哭泣,主教大人也发觉了。 那样小小的孩童,看起来天真善良又软糯,眼泪浸润了纸张都没发出一点儿声响。以诺抬手便揉上伊凡的脑袋:“怎么了,伊凡?是菜品不喜欢吗?” 伊凡忽然被主教揉上脑袋,突如其来的光明之力,顺着头皮的毛孔哗地一下流进四肢百骸。若非手上戒指护体,伊凡能现场表演血族大变身! “呜呜呜,你,你……我……”他想说,快把手拿开,要死了!还想说,对对,就是不喜欢菜品,他什么都不要吃!然而,因为太急,反而什么都没说出来。 该隐连忙扯过伊凡,朝以诺一笑:“伊凡太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餐食,他太感动了,感动哭了!”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小吸血鬼腰上的嫩肉。 伊凡倒吸一口冷气,连连点头,睫毛眨啊眨的,还带着泪光。 “是,是太感动了……谢谢,谢谢大人……那个,牛排可不可以要一分,不是,三分熟……” 三分熟!那可是带血的! 始祖大人瞬间眼睛也跟着放光,冷静又克制的唇角微微上扬:“圣座,我也要三分熟!” 畜生血也是血,圣座面前,挑什么挑! 不不过,知道是不是该隐的错觉,主教大人似乎眼睛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南区这里,是因为想要架空一下,嘤嘤嘤~~请大家不要因为这个拍我! 耶路撒冷不在南区,我只是架空一下! 第十章 该隐和伊凡的午饭是在以诺的寓所用的。 上回该隐来时,还只是个小蝙蝠,整个寓所对他来说太大了,而且眼神还不好使。这次化成人形再进来,才发觉主教大人的房间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大。上下两层的屋子,上层是书房、祷告室和一间主卧室。下层则是客厅厨房、浴室和一间客卧。 在该隐看来,这样的安排完全不符合享受的需求。 比如,浴室和主卧竟然是分隔两层。正常情况,应该是泡个舒服的澡,然后就舒舒服服直接瘫在床上才对。当然,主教大人不是一般人。 因为很明显,以诺的寓所是分层的:一层是人间烟火,而二层则满是圣洁。 这一点,从书房和祷告室隐隐透出的光明之力便足以想想,那其中藏了多少教会宝贝。 “加文,你与伊凡先住在一楼的客卧。待监管期过了,再搬出去,如何?”以诺说着,已经在客厅的餐桌坐下。尽管这话是商量着讲的,但该隐能听出来,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毕竟是监管,不会有太多选择的自由。 但这也让该隐长舒一口气。 他还以为所谓的监管期内,要去蹲大狱,走哪都受限制,没想到竟然是要住在以诺家,这就让他放心多了。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勉强达成心意吧! 始祖大人内心开心地搓手手:他要开始计划勾引主教大人的详细步骤了!住在客卧,四舍五入就是同居了! 对于该隐来说,给他一根杠杆,他都能脑补自己把地球一棒子打出银河系。所以,这会子,对面的主教大人已经完全被他划分为唾手可得之物。 他,始祖大人,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是自信! 不过,坐上餐桌后,该隐竟然看到了先前他躺过的圣诞小帽子。 那帽子里依然摆着一团软软的棉絮,应该自从上次他悄悄飞走后,就没再收起。 以诺看该隐朝着桌上的帽子看,动作自然地把帽子托着放到一边,说:“先前我救过一只小蝙蝠,后来它就失踪了。大概是因为我准备的食物不够好吃,让他失望地跑掉了。” 家佣把前菜的汤羹摆上桌,笑得和煦:“圣座殿下为了给它准备食物,还特意问了许多人,大晚上地为它寻找吃食。它失踪,一定是因为自己飞出去之后迷路,找不回来啦,殿下就别难过了。” 该隐听到这话一愣。 又记起前两天在以诺寓所的时候。 他早上起来拍了一脸蚊子,还被花蜜呼了喉咙。那都是主教大人为他寻找的食物? 他舔舔嘴里的小尖牙,不确定地问:“为蝙蝠寻找吃食?” 这次还没等到家佣开口,以诺先行做了解释:“不知道它吃什么,听人说蝙蝠习性不大一样,有的喜欢花蜜,有的喜欢果肉,还有喜爱小昆虫的,便一样给它准备了点。” 该隐神色顿时有些僵硬,但心里却传来一阵异样。 所以……以诺不只为他这只小野蝙蝠做了个温暖的窝,还大半夜的为他寻找食物?他可清楚记得,从地下城出来时都已是凌晨,等他们回到梵蒂冈,至少到了凌晨三点。 而第二天的圣诞,以诺还有弥撒要主持。 坐在一旁的伊凡见该隐低着头,愣愣的不说话,还以为该隐在对汤羹发愁,稍稍揪他衣服:“哥,汤再不喝要冷了。” 意思是:别发愁了,再愁下去要被主教大人发现了! 该隐听到伊凡提醒才抬了头,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不好意思,有些走神。殿下不用担心,既然是失踪,那就还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回来找你了。” 这话说完,旁边响起啪嗒一声。 然后,就看到一旁的小伊凡正手忙脚乱地擦桌上被溅落的汤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没拿稳!” 不怪他喝着喝着汤就掉了汤匙,实在是始祖大人这个笑容太过惊悚,活了几千年都没见过。 该隐长得眉眼精致又漂亮,百分百遗传了亚当和夏娃两人的绝世容貌和优秀基因。 上帝曾对亚当夏娃有多偏爱,在该隐的容貌上就体现得有多清楚。而这张脸上,有过冷笑和讽刺,最多最多不过是被西蒙逗笑,不情不愿地翘翘嘴唇。 什么时候,从该隐的脸上露出过这种自然的笑容? 不是说那一闪而过的浅笑有多动人、多勾人,而是那样轻松而略带腼腆的笑,在那样一张脸上,是真真矜持优雅毫不做作,看得伊凡心里都没来由跟着一跳。 以诺也是片刻的愣怔,而后才唤家佣拿来纸巾,帮忙擦拭。 “没关系,你们不用紧张。” 该隐看以诺给伊凡擦弄脏的衣服,脸上表情一沉,趁大家不注意掐上伊凡腰上的肉:“汤都喝不好,还要别人帮你擦衣服?自己擦。” 伊凡吓得一抖,连忙从以诺手上把纸巾抢来,不经意间还碰到了人家的手。摸起来是滑滑的,就是那股子从毛孔渗入的光明之力让他差点儿又现了原形。 唔,还成……比上午的五雷轰顶好多了。他默默安慰自己。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祖大人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不好了。 午饭吃的顺利,除了这俩人看到牛排端上来两眼放光,引起不大不小的尴尬之外,很平稳。 午后是片刻的小睡。 伊凡和该隐住同一间卧室,两人一进门就立刻从哥俩好恢复成上下级。伊凡小心翼翼给该隐脱了衣服,问他:“大人,我们没有带衣服过来,一会儿需不需要出去买一套?睡衣也没有,晚上睡觉会不舒服。” 该隐啧了一声,没理会伊凡的问题,反倒招手把人叫过来:“来,本座和你说件事儿。好好听,以后再犯,就把你牙拔下来,和西蒙叔叔一起禁欲断血!” 伊凡:…… “什,什么事?大人。” 然后就见他们始祖大人,骚包地朝门外努努嘴:“外头那个,是本座的。我呢,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不爱看别人动我东西。他,以后少碰,明白?” 第十一章 伊凡:…… 所以,始祖大人带他跨过光暗分水岭的台伯河,冒险进了梵蒂冈,就是为了泡人家的大主教? 这个认知,让小吸血鬼瞬间呆愣原地:简直不敢相信! * 而与此同时,在耶路撒冷圣城,天堂和地狱两房盘踞已久的势力,正蠢蠢欲动。 一个又一个消息在城市上空飞速传递,所有的消息上都写着一句话:大批吸血鬼赶往南部L国边境,不知何意。 天堂的顶层紧急召开会议,米迦勒坐在桌前屏息思索。整个会堂,鸦雀无声。 地狱的顶层也在集体开会。 路西法坐在首位,手上把玩着一颗水晶球不发一言,堕天使和恶魔们纷纷议论: “血族突然跑来掺和圣城势力,是要干什么?” “二战之后,初代那位似乎和一个叫卡莉的女巫达成什么协议,蛰伏了很久。不知道这回又搞什么鬼,该不会是看战争来了,又要故技重施,想趁着战乱杀人喝血吧?” “说什么初代那位,不就是该隐那个傻的么,至于连名字都不敢提?他不是在罗马吗?怎么突然往南部集结势力了。” 整个会场你一言我一语乱成一团。 路西法啧一声,懒散靠在椅背,指节不屑地敲敲桌子,“血族做什么不足为惧,该隐也不足为惧。有这时间,还不如排兵部署准备对战天堂。以诺心思深沉,估计现在早给血族打上地狱联盟的标签了。” 一旦地狱与血族联盟,原先两权平分的状态就会被打破,天堂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地狱壮大。换句话说:天堂要有动作了。 然而地狱的人丝毫不知,天堂这边,比他们想象的要……更乱更复杂。 因为米迦勒右手边,大天使以诺常坐的位置,现在空空荡荡,心思深沉的那位根本就不在天堂。 此时,米迦勒手扶太阳穴正微微叹气:“血族往L国边境集结,圣城势力牵一发动全身。恐怕,地狱那边是要有动作了。” 说完看向旁边的萨麦尔,“立刻集结部分低阶天使,驻守L国边境,只要血族踏进圣城半步,杀无赦。” 萨麦尔闻声立刻起身,庄严行礼,领命准备出发。才往外迈出几步,便撞上一名前线来汇报的天使。 “圣天使长殿下,血族停在了L国南部未再前行。他们……他们在戈蓝建了一座教堂。另外,地狱似乎有所异动,耶路撒冷东城与天堂势力交错处,堕天使和恶魔数量有所增加。” 天堂众人,再次沉默。 当然,地狱众人,听到这消息也沉默了。 “血族建了一座教堂?该隐这是被上帝惩罚几万年,突然想归顺了?”有人突然出声。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传来:“他们又把教堂炸了……” 地狱众人:…… 多大仇?上帝又惹该隐了?至于让人半日之内建一座教堂再炸了?地狱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作。 * 该隐还不知道自己为了泡主教大人,随意干出来的事已经如蝴蝶效应一般,狠狠撼动耶路撒冷天魔两方势力。 他这边一只蝙蝠扇了扇小翅膀,就在耶路撒冷刮起一阵飓风。若非米迦勒和路西法二人还算冷静,这会儿恐怕已经触发天魔大战。 此时,他正躺在以诺家的客房,瘫在阳光下眯成一只懒洋洋的猫。 尽管已经戴上卡莉给的戒指,身为血族的各种属性都被遮盖,但在白天,该隐还是止不住地犯困。这才刚躺下没多久,房间里就响起他和伊凡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以诺看客房的门关了,也施施然上楼,进了祷告室。 祷告室很简陋,里面只有一个祭台,祭台上摆着镶满珍珠宝石的十字架和诸多点燃的红烛。 照例打开圣经,做日常祷词。只是这一次,才刚读出几个字便是困意来袭,忍不住闭了眼。 向来警觉的他,在眼睛闭上的刹那便立刻惊醒,手上紧紧握着胸前十字,起身暗暗观察四周。 然而,一抬眼,就看到两位挥着翅膀的天使。 一位穿着纯白的圣天使礼服,身罩红披风,手上提着一把红色十字剑。另一位身着白色天使服,身后背着一套烫金弓箭,面色温润,柔和得如春风拂面。 手拿十字剑那位,以诺一眼便认出:是圣天使长米迦勒。他连忙跪下行礼。 “尊敬的圣天使长殿下,天使殿下。” 米迦勒身边那位背着弓箭的天使,见着以诺行礼,赶忙扇着翅膀朝他飞去,脚尖一落地便将他扶了起来。 “圣座殿下多礼了,我叫拉斐尔,是圣天使长殿下的副手。” 听到拉斐尔自我介绍,以诺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便是路西法堕天之后被上帝亲点升位,为人间带来爱与美的天使。 这位天使殿下,果真如传闻一般温柔美丽。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殿下在与他讲话时,竟隐隐带着敬意。 不待他细想,站在祭台高处的米迦勒已经开口:“以诺,前些时候你与血族起了冲突,可曾与该隐生出什么嫌隙?” 与该隐生嫌隙? 以诺心下一沉,缓缓道:“血族始祖有赔礼道歉,还做了一些许诺,应该是未曾与我生出嫌隙。”事实上,岂止没有生出嫌隙,态度还超级良好,认错也十分干脆,简直匪夷所思。 米迦勒听了以诺回答,眉头微皱,放在腰间佩剑的手忍不住摩挲:这是他思考的惯用动作。 “最近世界南部,有大批吸血鬼涌入L国戈蓝地区。不知为何,上百只吸血鬼半日之内建起一座教堂并顷刻炸毁。我在耶路撒冷镇守,不便亲自来罗马调查,你可否去罗马地下城再探查一下?” 说到戈蓝,以诺神色一僵。这个地方太熟悉了,因为上午他报给南部调查同事的地方,就是这座小城。 他低头沉默好一会儿,才沉声说:“圣天使长殿下,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 米迦勒紧皱的眉头微微展开,道:“说来听听。” 以诺:“该隐不知为何,忽然潜入梵蒂冈,并谎称自己来自戈蓝,在戈蓝的一座教堂担任神职。我上午找人核查相关信息,本想给他一个警告,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 没想到该隐为了留在梵蒂冈,能集结几百号吸血鬼,跑去戈蓝真的建一座教堂,还把教堂给炸了。 以诺几乎立刻做出判断:这血族始祖,要么是有惊天大阴谋,要么就是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以诺:我觉得,这绝对是阴谋! 小声哔哔一个:L国就是圣城边境哦! 第十二章 这件事大概太过诡异惊悚,就连圣天使长都听得一愣。 那位新晋的拉斐尔殿下更是难言脸上惊讶,忍不住问:“圣座殿下,该隐是在策划什么吗?” 以诺摇头,自然地扶住拉斐尔因为惊讶而掉落肩膀的箭矢,说:“我还没来得及探查清楚,但会尽量快些调查。”一句话说完,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手忍不住一僵。 而拉斐尔却似乎早已习惯,兀自背好箭矢,竟然还微笑着朝他道谢:“谢谢,是我失礼。” 一直站在高处的圣天使殿下,眉头微蹙着将拉斐尔拉至自己身边。亲手又为他理了理因为箭矢掉落而乱掉的衣衫,才将一个十字吊坠递到以诺手里,说:“我与拉斐尔要回耶路撒冷镇守,你有任何消息记得向圣物诵导。” 而后,耀眼的圣光一闪而过。 以诺猛然惊醒。 午后的光透过窗户照进窗棂,散落一地。察觉自己方才在祷告室睡着了,以诺连忙起身。腰身直起的刹那,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低头,便看到圣天使长亲手赠予他的那枚精致吊坠,在阳光的照射下,散着一轮轮光晕。 * 该隐午睡结束,已是夕阳斜照,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伊凡就躺在他旁边,胸口一起一伏地打着呼,睡得比他还香。 该隐:…… 在地下城自由散漫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也带到了以诺面前。 揉揉眼睛,大大地伸个懒腰。他踩着拖鞋下楼,身上衣服和早上相比,皱了不少。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自己拍衣服上的褶子。 迎面措不及防,正撞见缓步下楼的以诺。 他大约是从书房出来,走到该隐面前时,身上还带着一股墨香味:是午前时候,他用于书写的钢笔墨水味。 该隐低头看看自己略有不整的衣服,又看看面前连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主教大人,不由得红了脸。 解释的时候,脸上满是尴尬:“我没有居家服,中午睡觉把外衣压皱了。” 以诺又想到这人在地下城时,突然掉到自己面前的模样。那尴尬呆愣的表情,和现在也是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心里知道这人就是吸血鬼始祖,恐怕都要被他这幅略显单纯的呆傻模样给蒙骗过去。 他眯了眯眼,唇角弯起,含了笑说:“那加文不如先穿我的衣服,明日我再带你去外面买几件合身的衣服。” 该隐听到这话,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舌尖勾了好几遍嘴巴里的小尖牙,才让自己保持镇定而没有跳起来。 穿衣服代表什么?假如共用一个水杯叫间接接吻,那互穿衣服,在他眼里四舍五入就是……!就是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啊! 始祖大人完全沉浸在自己一脑袋的废料里,无法自拔。 直到以诺叫过他三声,才回过神来,尴尬地一声轻咳,红着耳尖跟着人往楼上走。 * 以诺的房间很宽敞,看起来就是个完全的私人领地。圣洁的力量布满整个房间,兀一进来,该隐措不及防得,差点儿被这股力量给烧伤。 幸亏进来的是他这个血族始祖,换做任何一个血族,恐怕都要折在这个房间。 若非知道以诺叫他过来,不过是为了给他拿件睡衣,而且该隐清楚以诺对他身份毫不知情,恐怕他都要怀疑这位主教大人是在卧室布下天罗地网,想把他瓮中捉鳖,然后就地打死。 该隐悄悄在心里为自己捏一把汗:种族不同已经不是他和主教大人这段恋情的主要矛盾了。 很明显,物种属性才是啊! 一个黑暗头子,一个光明头子。就他俩这隔阂,放在意大利堪比罗密欧与朱丽叶,放到中国,那就是一曲活生生的梁祝! 唔,太惨了,简直惨哭了…… 以诺不知道,在他给该隐拿衣服的时候,这位不着边际的始祖大人已经自导自演完毕一场大戏。 待拿着衣服递到该隐手上,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睛时,甚至还在想:如此浓的光明之力都只能让他显现一些眼睛里的异样,血族始祖比想想中的似乎更棘手。 该隐接过睡衣拿到手上。 一股股的光明之力从衣服上渗出,该隐却无知无觉似的,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唇角轻轻勾着笑,露出两颗漂亮的小尖牙。 以诺比他要高上一些,骨架也更大些,肩膀看起来也更为宽厚。 是以这套睡衣放在该隐身上,就大了不少。该隐初步估计,穿上一整套之后,这裤子大概要挽起两圈来。最重要的是,上衣是系带那种,只要微微歪斜一下,就可以看到大片的胸膛。 嘶,勾引主教大人,指日可待有没有! 于是,晚上吃过饭后,伊凡就看到自家骚包的始祖大人,洗过澡之后披着件衣领开得极大的衣服,就站在水池旁开始洗衣服了。头发上的水打湿后背,勾勒出一点点脖颈的形状。而在衣领处,一边的衣袍已经掉到大臂上侧,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另一边,轮廓分明的锁骨,在衣服里若隐若现。 光天化日,简直把伤风败俗四个字演得淋漓尽致! 其实,该隐也不算特别过分,就是在洗完澡以后故意没有把头发擦很干,让水顺着发梢一点点滴下来。他也没有故意把衣领扯很大,只是在一只肩膀不太能挂得住衣袍时,假装忙于洗衣服没空理会而已。 以诺拿着衣服下楼准备沐浴,见到的自然也是这幅场景。 当然,该隐反应得非常自然。 看到心心念念的主教大人来了,笑着招手:“圣座殿下,来得正好!我肩膀衣服掉了,手上太湿了,能不能帮我把衣服弄弄好?” 看了血族这么多年的荒唐事,也见惯人类酒吧里各种调情,小黄本子也看了不知多少,该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数以万计的猪跑。 撩人什么的,他觉得完全不在话下! 所以,在以诺走来的时候,该隐开心得像是两只眼睛都盛上台伯河里映照的月光,粼粼的,漾着波光。 以诺走到他面前,抬手给该隐把衣服提上肩膀,又顺手为他拢了拢。 相互接触的时候,免不了指尖划过这人光滑细腻的皮肤。明明温度是冰凉凉的,却总有种吹弹可破的柔韧感。 “衣服穿好,你肩膀很凉。” 温润低沉的声音响在该隐耳边,伴随着肩膀被圣光之力侵蚀的一丝丝刺痛。 该隐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就这一句话,让他仿佛听到自己脑海里炸开的一朵朵烟花:啊啊啊,圣座殿下是在撩他吧?是在撩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以诺:我发现你身上偏低的体温了哦,我知道你身份了哦,我把圣光之力注入你肩膀了哦:) 该隐: 啊啊啊,圣座殿下摸我了!怕我着凉,还关心我!他一定是在撩我!他喜欢我!他爱我! 第十三章 以诺动作自然地给该隐整理了下衣衫,顺手就用圣光之力试探了这位血族大佬。措不及防,竟然撞进一双满是欢喜的眸子。 像是忽然得了玩具的孩子,该隐极力忍住了想要上扬的唇角,却没能拦住眼里亮晶晶的光。 他知道自己太得意,连忙低了头,佯装镇定地嗯了一声。那声音低低的,若有似无荡进主教大人灵敏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痒痒的。 以诺抿抿嘴唇:这位血族始祖,看起来有点顺从,有点乖啊。 他迅速站离些许,心里暗暗思索着: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位在人类最尖尖的位置生存上万年的大佬折腰? 于是给该隐的危险系数定位又上了一层:但凡隐忍的演技派,实力总是不俗的。 * 一整晚相安无事,该隐凌晨时候便接到血族传来的消息:戈蓝已经搞定,始祖大人请放心,我们都是您坚实的后盾,等您带领血族攻占梵蒂冈的好消息。 听着小蝙蝠传消息那嗡嗡的声音,该隐脑袋也跟着疼。 所以,血族的人还以为他这么大动干戈是为了攻占梵蒂冈?他是疯了才想在教会头上动土吧?被上帝流放这么多年地下,还不够受的?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拿自己这小细胳膊去拧上帝粗壮的大腿。 躺在床上的黑发青年,睁着漂亮的血瞳,直勾勾盯着窗外一轮月。他翻来覆去地思考:血族集体智商堪忧,到底谁的错?以及:如何才能挽救血族岌岌可危的智商? * 第二天,该隐是被伊凡叫起来的。小家伙一晚上没睡,撑到天亮把该隐叫起来以后,两眼一闭就就昏睡过去了。 该隐揉揉自己空荡荡的肚皮,想到今天又要吞食人类的一日三餐就反胃。 家佣准备的早餐,就是传统意大利食物:一份蛋包饭,一杯拿铁,还有一份烤培根。 该隐一口一口把早餐吞下肚,一顿饭吃得和行刑似的。最后吃完,对着主教大人的那一声“谢谢”,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以诺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给他递了份纸巾:“别客气,加文。昨日你讲的事情西斯廷都已核实完毕,梵蒂冈很快会为你安排工作。但马上就是元旦,接下来教会的办公人员都休假,等假期结束之后才会给你任职和住房分配的通知。” 说起元旦,该隐这才记起,前几天才过了圣诞,圣诞过后紧跟着便是元旦。 又是新一年的开始了。 这浑浑噩噩的一年又一年,该隐早就过得没了感觉,有时甚至睡一觉就能过去好几年。 除了最初被上帝流放的那几年,他过得比较惨烈,记忆也深刻。后来登上人类金字塔顶的上万年,于他而言更像是白驹过隙。不见天日的日子,昼夜哪能分得那么清楚,自然也就没了时间观念。 以前他以为,上帝那句“凡伤该隐之人,必将以七倍惩罚”是对他的恩赐。 后来才明白,无止无休的时间,看着亲人一个个逝去,像个过客一般对世界冷眼旁观,才是对他真正的惩罚。 人,最惨烈的,不是被迫地绝了念想,而是经过漫长岁月之后,主动对所有念想的放弃。 这,就是该隐自己。 以诺看自己讲了一句话,对面的黑发青年就沉默了,眼神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出声提醒:“加文?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青年看起来恹恹的,似乎没什么精神。以诺不太明白,西斯廷核实了他的身份,这对他来说不该是件快乐的事吗?为什么他眼里却有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失落? 该隐敛了目光,嗯了一声,说:“没事,你讲的我都听到了。就是……可能,吃的有点儿撑,刚刚我在反应。” 以诺:…… 这理由真的有点烂。 该不会是为了放松他警惕,故意装傻的吧? 该·真傻·隐为了突出理由的真实性,还特意揉揉自己肚子,挤个饱嗝出来。那股蛋包饭的垃圾味,差点儿把他给熏晕。 内心的小人在哭泣:他需要血,实在不行酒也行。为什么他要演一个禁欲隐忍的神父,而不是一个失去家人,在主教大人面前嘤嘤啜泣的小酒鬼?说不定,还能假装醉酒揩一下主教大人的油。 当然,这些内心戏该隐是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的。他只是餍足地叹了口气,表达一下自己对这顿餐食的喜爱,而后在以诺的带领下一起出门去买衣服。 因为是要出去放松的假期,以诺没有穿平时教会里的衣服,而是选了一套意大利年轻人中最常见的休闲衫和修身。 相比于教会礼服的禁欲和出尘感,穿上这套衣服的主教大人好似忽得就坠入了凡尘,身上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该隐一直随着以诺开车出了梵蒂冈城墙外,在一家大型衣物定制店停了车。 罗马很多衬衫定制店,走在街头,随处可见。他们来的这家,在西班牙广场附近。站在街口,还能看到广场上坐着吃冰激凌的游客,和追着鸽子跑来跑去的小姑娘。 以诺先一步进了店里,该隐也本打算随后跟去。可是在迈步的瞬间,被一人撞了个满怀。 还没看清来人面目,扑了满鼻的香水味先暴露了这人的信息:是上次弥撒日,在圣彼得广场遇见的汤米,卡莉女巫的徒弟。 该隐下意识地把人推到一旁,捂着鼻子就打了个喷嚏。 “你香水太浓了!”说着,又是一个喷嚏。 他可是嗅觉敏锐的吸血鬼,这种浓度的香水味堪比臭气弹了好么! 穿着短裙的小娘炮被推了也不恼,优雅地拍拍自己身上衣服,朝该隐抛了个媚眼。 而后又没脸没皮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尊敬的始祖大人,卡莉小姐今晚要见您。必须去哦,不去她就亲自去梵蒂冈抓人。”说完,又瞥了一眼已经站在门内的以诺,“卡莉小姐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似乎是大人引起的,到时记得小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一下: 该隐其实就是表面看起来活泼又有精神,其实呢,对任何得失都不太在意的。毕竟活了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事,不会轻易让任何东西碰触心扉。 * 然后,有人在看吗……感觉自己在写单机_(:зゝ∠)_ 今天我有在剧情里打酱油!就那个,在西班牙广场追鸽子的小姑娘,就是我!!(啊,码字太无聊,我已经学会了自娱自乐) 第十四章 汤米说完就走了,留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那味道一直刺激着该隐敏感的鼻腔,惹得他一直站在门外打喷嚏。 以诺进店之后,本以为该隐会跟过来,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看到他。当即心下一沉,连忙回身去找,生怕这位血族始祖趁他不注意跑去祸害平民。 急匆匆赶往门外,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就听到小小的,压抑着的喷提声。 该隐长得精致漂亮,一头扎起的黑色长发让他更显阴柔,走在路上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此时,正一手捂着鼻子,轻轻打着喷嚏,一下又一下,声音被压得很低,每打一次,眼睛里就止不住地蓄起水来。鼻头也因为过敏而泛着浅浅的红,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加文,你是对什么过敏吗?”以诺问出口,朝他递出白色帕巾。 该隐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抬了头,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看向眼前人,开口就又是一个喷嚏:“对……对不起,阿嚏,刚刚有人香水味道太浓了。” 岂止是太浓了,他都怀疑汤米是纯粹为了报复他,故意调出来克他的。 拿过以诺递来的帕巾,该隐小心翼翼抵在鼻尖,独属于红衣主教的圣洁气息立刻将鼻腔里的味道净化干净。若是普通人闻了这气息,定是通体舒畅。可该隐却仿佛吸了一大口芥末,一股股的光明力从鼻孔渗出,直直冲向他天灵盖。毫不怀疑,这力量再强一点,能当场把他头发都烧糊。 连忙猴急又不失风度地把帕巾拿走!可帕子一离开,鼻子里就窜出一股热流。 该隐:!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才结束了过敏,就又被冲击地流出鼻血来。 哭了,这回真哭了! 管他什么始祖不始祖的,他不要面子的!反正这里又没人认识他,也没人知道他身份! 所以,以诺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优雅克制冷静的青年,忽然在他面前哇的一声哭出来。且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啪嗒啪嗒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落。那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看向以诺的眼神满是委屈和控诉。 以诺:……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却突然有种把这人狠狠欺负过的错觉。 谁能想到,那位传言中阴狠毒辣、高高在上,手刃弟弟的吸血鬼始祖,会是这样哭起来像个小孩似的模样? “怎么哭了?”以诺语气微有些生硬地说着,把该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看到他鼻孔里流出的一点点血珠,没忍住,用拇指轻轻抹了抹,声音不自觉放轻柔说:“出了点血,没关系,你怕血啊?” 青年似乎被这句温和的调侃惊到,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沾了水珠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在阳光下像极了会发光的碎水晶。 “我不怕血……但是,以诺。”该隐说着抿抿水润润的嘴唇,舌尖轻轻抵在虎牙的尖尖上,“鼻子会很疼……” 许是刚才喷嚏打得太多,惹得不大舒服。夹着鼻音的话,轻轻传进以诺耳朵,听起来软绵绵的。偏生这人说起话来,认真严肃,尤其那一声“以诺”,又像控诉又伴着失落,惹得圣座殿下心跳忽得一紧。 该隐其实更想说:可不可以不要用光明力刺激我,真的很过分。可是他怂,怕一说出来,就不只是刺激的问题了,还可能是连环轰炸,五雷轰顶那种。 也不知道主教大人是不是故意的…… 该隐低着头自己纠结,手里的帕巾都被他揉皱了,像是要靠着这帕巾复仇似的。 手上忽然被覆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以诺探究的目光。 然后,就整个人被拉到一家便利店前。直到以诺拿着一包湿纸巾付了款,走到他面前拆了包装,在他鼻尖轻轻蹭弄才反应过来,红了一双小耳尖。 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打在他冰凉的皮肤,有种从未体验过的灼热感。青年站在身形高大的主教面前,一双手不知放哪里好。脑袋里闪过一个个先前见过的撩人场景,此时他应该握住他的手,或者攀上他的肩,做出各种暧昧的动作。 可现在却像个傻子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完全靠着自己过活了几万年的该隐,被猛兽穷追猛打过,也被恶魔追杀过,却从没体验过这般,被人小心翼翼照顾的感觉。 以诺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把这位始祖欺负的有点狠了,才把人拉来处理一下伤口。不管该隐接近他是有什么企图,现在都还没有表露出来,身为主教的他不该如此心胸狭隘。 可这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青年,不过是被人擦了擦鼻子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眨巴着一双眼睛,目光呆呆的,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浅浅的红。倒是比平时看起来健康了许多,也顺眼许多。 鬼使神差的,他把纸巾又覆到该隐手上,帮他把带着血渍的手指擦擦干净。 纸巾碰到指尖的刹那,青年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而后才犹豫着把手指交到他手上。 以诺一边擦着,指尖不时蹭过青年手上的戒指,眼里一片沉静的海。 听说,血族很多人都有枚戒指,可以帮助他们行走在阳光之下。他猜测,该隐之所以能够完好隐藏吸血鬼气息,大约也是托这枚戒指的福。 只是没想到,该隐竟然如此大意,关乎命门的东西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交到了他手上。 啧,到底是太傻,还是根本没将他这个主教放进眼里呢? 以诺觉得,有必要给这只小吸血鬼一点教训。 “戒指还不错,戴在中指上,加文有女朋友了?”以诺说着,两手已经捏上该隐的中指,而那里是戒指的位置。 该隐抿抿嘴唇,连忙把手藏到身后,讲话都不由得放大声:“没有,没有女朋友!”说完还嫌不够乱似的,又加上一句:“男朋友也没有!” 然后,磕磕巴巴撒起蹩脚的谎:“是,是祖传的,不是情侣戒。” 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事给圆回来,要是被误会,他还要不要和以诺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该隐:是,是祖传的,不是情侣戒,以诺你要相信我QAQ 以诺:这种智商的,是怎么杀死自己弟弟还企图蒙骗神的? 第十五章 其实,以诺就是坏心地想逗逗这位始祖,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的更有趣,连没有男朋友这种话都讲得出来。 他把纸巾丢进垃圾箱,把人往回带,心情不由得有点好。 该隐被以诺带着量身形,挑布料和款式,整整花了半天时间才结束,剩下的半天又一起买了居家服和几件普通休闲装,顺便给伊凡也买了几件换洗衣服。 回到梵蒂冈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广场的方尖碑像一个大型日晷,影子落在五六点钟的位置。 “加文。”走在前面的以诺望着不远处的西斯廷礼拜堂,忽然转身开口:“明天是元旦,天气预报说会下雪。我明天飞往佛罗伦萨,为圣母百花教堂祈愿。你和伊凡若是觉得梵蒂冈无趣,可以同我一起过去看看,佛罗伦萨的雪景还不错。” 该隐愣了愣,是听说圣母百花大教堂每年元旦都会有相应的活动。事实上,元旦这天,世界上很多城市都会有活动。但没想到佛罗伦萨今年活动规格如此高,要红衣主教亲自过去祈福。 “不是工作,是私人行程。”以诺看该隐那表情太过惊诧,忍不住补充一句。 这次去佛罗伦萨与其说是祈福,倒不如说他是过去度假。 以诺从大学起就开始每年都去一趟这个小镇了。尽管出生在梵蒂冈,但他对佛罗伦萨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情节。仿佛那个地方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吸引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在那里才能完成。 该隐哦了一声,不安地抿抿唇。 与以诺相反,该隐似乎从很久以前起,就对这个地方有着本能的排斥。 那是一种……来自上万年前,身体本能的退缩。好似那里住着什么完全碰不得的洪水猛兽,去了就会尸骨无存。 他在意大利这么些年,一直占据着罗马的地下城,刚开始时还因这种畏惧而好奇,但他是个懒的,活着活着也就把这件事忘了。现在被以诺重新提起才记起,在这世界上,除了耶路撒冷圣城还有这样一个令他心悸的地方。 他沉吟片刻,才看向以诺,一字一句问:“虽然知道佛罗伦萨座安逸的小镇,但是以诺,如果在那里出了什么事……”说着,紧张地咬了咬下唇,黑色的眸子映出波光般的清澈来,“你会救我吗?” 以诺一愣,没想到该隐会向他寻求庇护,也想不到佛罗伦萨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能让这位吸血鬼始祖开口求他。但青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的动作落在他眼里,心下不由得软了几分:他在紧张,还有些为难。这是以诺此刻读出来的信息。 事实上,该隐也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竟然找红衣主教寻求庇护。 但是直觉告诉他,跟着眼前这位红衣主教,可以安心不少。而佛罗伦萨这个地方,他已经龟缩上万年,是时候去解决一下了。 以诺望着该隐,后者的眸子里平静坦然,可放在衣角的手却收得越发紧了。和该隐相处这几天里,以诺已经大概看出他的一些小习惯:越是忐忑就越是平静,越是紧张看起来就越淡然。 等到该隐都快把衣服揪皱了,以诺才缓缓开口:“教会和我自然会做好你和伊凡的保护工作,你不必担心。” 听到回应的青年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朝他展颜而笑。两颗小虎牙微微露出小尖尖,苍白的脸颊曝在夕阳下,堪比莹润洁净的玉石。 * 夜里,该隐收拾好明天要去佛罗伦萨的行礼,看看时间已是临近十二点。此时门外已经没了响动。 他悄悄开了下房门,看到楼上完全熄了灯,这才走到回到自己卧室,脚尖一点便化成一直扇着翅膀的蝙蝠,朝窗外的罗马城飞去。 过了台伯河,他看看四下无人才又幻回人身。远远的便有一只乌鸦叼着金属面具迎面飞来,该隐朝乌鸦懒懒招手,那面具便直直掉落到他手上。 带上冷硬的金属面具,该隐整理几下衣袍,这才朝卡莉小姐的寓所走去。 然而,这次却和上次来的光景大不相同。那地下石室的门刚刚打开,该隐脚才踏上第一个台阶就忽然被一阵风裹挟着,直直掉落到地板上。 撑着地想要起身,就听到耳边响起一声严肃的“跪下!” 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狠狠跪到地上。双膝砸向地面早已画好的符文圈,那力道太大,甚至响起骨骼裂开的声音。 该隐面具下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咬着牙在心里快把这位女巫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 面前正对着他,一手操控着符文,稳稳坐在石凳上的,正是邀请他过来的卡莉。 该隐虽然被咒法控制着没办法移动身体,但表现得却像没事人似的。他拍拍自己凌乱的衣服,抱着胳膊看向卡莉:“听说卡莉小姐最近心情不好,但心情不好就拿别人撒气,是不是有点幼稚?” 呼呼,膝盖好疼!骨头都要裂了……但是,气势不能丢!该隐一边调整着面部表情,一边在心里委屈地嘤嘤嘤。 谁知接下来就被一个卷轴砸伤脑袋,险些将他面具都砸歪。 “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耶路撒冷是你能动的地方吗?圣城原本势力正好平衡,但是因为你,险些引起天魔大战!一旦天魔大战开启,所有罪责都会安在你身上!是嫌这些年被上帝注视的少?还是觉得上回上帝给你的惩罚太弱了?你是过得太安逸,才想上赶着去送死吗?” 这长辈一般的训诫让该隐脸上表情一僵,他缓缓捡起地上的卷轴。展开后才看清楚,是一条一条的情报。一半是天堂的,一半是地狱的。其中甚至还有两方高层模糊的对话,所有内容都指向两点:血族和天魔战。 该隐啧了一声,血红的眸子锐利地看向卡莉:“卡莉小姐这是慈悲心又泛滥了?有本事去找天堂和地狱的人,阻止天魔战难道不是和他们相关?找我血族做什么?另外,荣我说一句,您这种为我好的训诫口吻,让我觉得恶心。” 这句话讲完,该隐甚至看到卡莉微微颤抖的手。 他唇角勾了勾,“别假慈悲……”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卡莉一句低沉的吟唱,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自己指挥。原本直立的身子,骤然趴向地面,背上忽而多了千斤重。 “你他妈!”该隐半张脸贴着地面,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毫不怀疑,只要挣脱这术法钳制,他能立刻扭断卡莉的喉咙。 两方正僵持着,门外忽然响起平静悦耳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了卡莉小姐。” 而后便听到熟悉的,独有的脚步声。 该隐使劲儿抬头朝阶梯上头看去,便见通往外面的入口处,昏暗的烛光下,那人身为主教的红白衣袍,还有胸前泛着光晕的十字架。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游客朋友们,梵蒂冈游玩结束,接下来我们要出发去佛罗伦萨啦~(其实佛罗伦萨的话,从罗马乘火车就可以了,很近的,票价也不贵~) 话说,我这写的,真不是旅游攻略吗!哈哈哈哈哈 不过,在出发去佛罗伦萨之前,先埋一条小暗线,啦啦啦~ 第十六章 卡莉忽然听到声音,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梵蒂冈的红衣主教会突然造访。而这堪堪中断的吟唱,给了该隐小小的喘息。不过片刻,连身形没人能看的清晰,他便挣脱桎梏,瞬移到这位端庄优雅的女巫面前。 一手死死掐住女人喉咙,那双殷红的眼睛钳在冷冰冰的面具,像极了地狱的修罗。 “卡莉小姐,我还是建议你最好不要惹我。毕竟,我是上帝亲点的不死者。”经过伪装之后,该隐的声音变得更加高傲。他喜欢在说话时把尾音微微下沉,因为只有这样阴阳怪气才能镇住那一帮不听话的下属。 而面前的卡莉则淡然地拢了拢衣袖,若非那逐渐急促的呼吸和因缺氧而泛红的面色,完全看不出她现在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 “始祖大人多虑了,我只是看你做得太过,提醒一下而已。另外,提醒始祖大人:我要的,你给了,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卡莉说着,眼睛状似无意地看向该隐手上那枚戒指。 该隐这才记起,手上这枚戒指忘了摘下。他连忙收了动作将手放在背后,防止被以诺认出。 一边悄悄用余光瞥着以诺,一边极力掩饰心里的不安,让自己更加高冷:“那就请卡莉小姐记住自己的话。血族不怕和巫族两败俱伤,即便所有血族都死了,我也能立刻重建血族军团。” 卡莉眸中含笑,轻轻抚上自己被掐出血的喉咙,转头看向一直看戏的红衣主教:“不知圣座殿下深夜来访,可是有事?” 以诺其实只是半夜发现血族始祖在自己眼皮底下跑掉了,过来探查一番。哪知,跟着跟着就到了卡莉的寓所。原本只想安静偷听,刚到门外就听到咚一声响,走进寓所便见着大开的石门,还有石门下面完全被按在地上的青年。 看着青年被死死按在地上,以那样羞辱的姿势,以诺眼前闪过下午时候,那人苍白的脸颊,还有落下的一串串泪珠。心下忽得一沉,大脑还未思考,早已先一步出声。 他理了理身上衣袍,面上温润,抬步走到卡莉和该隐面前,说:“接下来有事要办,不知卡莉小姐可有空为我占上一挂。” 卡莉看看该隐,又看看眼前年轻的主教,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努力分辨着,却是一片空白。她揉揉额角的太阳穴,微微闭了眼。从远古时期活到今天,她自诩一双眼睛望尽过去看穿将来,却偏偏对眼前这位一无所知。 看不透他的曾经,也看不到他的未来。仿佛这人恒久存在,又恍若本不存在。 她睁了眼,声音不疾不徐,说:“圣座无论此去为何,自有神的指引和庇护,成与不成都是神的旨意,何必找我多此一举?”换句话说,以诺的事还由不得卡莉插手。毕竟上次仅是稍稍探查,她的水晶球便碎成脂粉,她可不想自己也落得个水晶球的下场。 以诺听了似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了声打扰,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该隐莫名其妙挨了顿打,心情也不好,看以诺走了,也紧跟着追出门外。 梵蒂冈和罗马地下城虽然不在一个方向,但走在巷子里,两人却是同路。 变回吸血鬼的该隐和初见时一样高傲,完全看不出那张冷硬的面具下是何等的天人姿色。一双眼睛疏离散漫,周身环绕着不可亵渎的气场。和午后夕阳落下之时,求他庇护的加文,判若两人。 以诺走在路灯下,听着身后跟着的脚步声,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正兀自走着,耳边响起轻微的咕噜声。他脚步一顿。 转头,正正瞧见那人在路灯下微微泛红的耳尖。接着,又是咕噜噜一声,路灯下的青年手指微微拢在腹部。动作很小,那咕噜的声音也很小,但以诺还是注意到了,包括青年漂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尴尬。 他眼里微微含了抹笑。 忽然记起,这些天他一直按着该隐吃人类的食物,对他的行踪也是实时监管。这让血族始祖已经好几天滴血未尽,难怪这会儿饿得肚子都咕咕响。想到这儿,眼里的笑容不禁又多了几分。 “笑什么?” 该隐看到以诺眼里露出的笑容,忍不住挺直脊背,不悦地抿起嘴。 其实,他更想摆一摆自己始祖的架子,可刚刚又实在丢人,所以这凶巴巴的质问也没了任何气势。那声音听进耳里反倒多了几分温顺绵软,若是细品还能发觉一丝丝委屈。 以诺微勾唇角,声音带上几分戏谑:“血族始祖也有饿肚子的时候?” 该隐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小小的耳尖比刚才更红了几分。莹白的手臂伸向填空,指尖微勾,一只乌鸦便从远处飞来,嘴上还叼着一包颜色新鲜的血。 该隐接过血包,揉揉乌鸦毛茸茸的脑袋,而后把吸管插进血袋,一下下吸起来。尽管这会儿被饿狠了,他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礼仪,一口一口喝得不疾不徐。 以诺看他嘴巴一鼓一鼓的,那叼着吸管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一只吸血鬼,反而更像个喝牛奶的学生,意外的乖巧。 “始祖进食倒是文明。”以诺忽然开口。 该隐正认真吸血,忽然听到以诺讲话,鼓起的嘴巴一僵,闷闷转身:“你不爱看就别看,吸血鬼不喝血难道把自己饿死吗?” 他倒是试过不以血为生,活活把自己饿成了干尸,被风沙深埋进地下。若非那片土地打起战乱,鲜血渗进土壤唤醒他,恐怕他还在沉睡。 从被神遗弃到放弃挣扎、自甘堕落,不过上千年的事。毕竟,人总归还是怜惜着自己。 该隐一句话说得以诺语塞,而且说完真的就背对着他,没再讲话。安静的街道一时只响起滋滋的吸血声,那声音细细小小的,伴随着微微的吞咽声,一口又一口。以诺甚至能数出从刚才到现在,该隐一共喝了几次,吞咽了几次。 在街上呆愣站了许久的他,听到血袋被吸空的声音才猛然惊醒: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眼看着一只吸血鬼喝着人类的血,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在安静旁观,默默陪着…… 只因为,那背对着灯光的身影让他看起来有些孤寂? 还是,因为午后,那人睫毛上被阳光照射出的,碎水晶一般的泪珠? 以诺有多做停留,转身便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走了。 向来耳聪目明的该隐,听到身后渐远的脚步声,嘴唇抿成一条线。 捏着血袋的手,冒出一根根青筋。小小的袋子在暴力的挤压下,破成几瓣。殷红的血,布满他苍白的掌心。 第十七章 去往佛罗伦萨的飞机上,该隐和伊凡一起歪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这是一架极为豪华的私人飞机,有用于小憩的客厅,还有舒适的卧室和专属卫生间。 以诺虽然对财富从不外露,也没太过奢侈,但梵蒂冈这座国中国,掌控了世界所有天主教的命脉,这使得主教的待遇级别也高得离谱。 教会权利在中世纪末被削弱,新教兴起也给天主教带来不可忽视的打击,而今的教会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凌驾于帝王之上,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教会的隐形势力盘综错节,不是轻易可撼动的。 以诺坐在该隐和伊凡对面,听着螺旋桨轰隆隆的起飞声,望向窗外染红的霞云和才露出半个轮廓的朝阳。 随着飞机升上天空,整个梵蒂冈也逐渐在眼中形成略缩图。巨大的圣彼得广场和高耸的方尖碑,入眼只剩一个清晰的圆,长长的甬道朝台伯河那头的罗马延伸。再飞远些,还能看到巨大的斗兽场和大片的古罗马遗址,古老的街道一直通到罗马城内的万神殿和许愿池。 以诺敛了目光,转身看向对面沙发上的两人。 昼伏夜出的小蝙蝠们这会儿被太阳光一照,双双睡了过去。大的那个还算规矩,两只胳膊抱在胸前,闭着眼睛歪在沙发的靠背睡得正香。小的那个把兜帽往头上一戴,整个人都倒进该隐怀里。 以诺一双眸子朝两人看了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异样,走过去悄悄把伊凡扶到另一边躺着。 小吸血鬼忽然被扶了一把,迷糊着睁了睁眼,又咂巴着嘴睡了。 一直被伊凡压着的该隐,这会儿身上一轻,舒服地换了个姿势,闭着眼睛往旁边一歪,就要倒向边缘的扶手。以诺连忙伸手,接住他堪堪歪掉的脑袋。 这忽然的动作,引得脖间十字架险些碰到青年鼻尖,以诺小心翼翼勾起来回晃动的十字架,敛进衣袍里。 弄完抬头,正正对上一双乌黑清澈的眸子。以诺一时也有些愣怔,没想到该隐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扶着他的手顿时不知收回还是继续。 青年因着刚睡醒的缘故,神色还有些茫然。莹润的嘴唇,圆润的鼻尖,近距离看去更显精致。面颊白皙细腻,唯有眼底一圈淤青甚是明显,显然是昨晚熬夜的缘故。 “以诺。”青年打个小哈欠,坐好身子,轻轻开口:“我们到了吗?” 说话时,一只手自然地勾着他衣袖,眼睛又忍不住眯上。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会再次睡过去。 “飞机才起飞没多久,还要一会才到,你若是困就去卧室,嗯?”以诺声音轻柔,怕被螺旋桨的声音盖过,特意凑近青年耳边讲。温润的声音伴着呼吸的气息,轻轻扫在该隐耳廓,惹得他耳尖本能地一颤。 以诺弯腰等着该隐回答,却只听到一声软软的“嗯”,之后就再没了声音。 无奈叹气: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伪装技术那么差,被他一眼就识破了,警惕性还这么低,除去被逼急了会朝人龇出小尖牙,其他时候乖巧得像只无害的小动物。 * 该隐睡醒的时候,脑袋正枕在沙发靠垫,脸上都睡出了红印子。他揉揉脸颊,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才起身跟着以诺走出机舱。 三人乘车到市内,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该隐是经过昨晚,心里还别扭着。以诺表情严肃,似在沉思。只有小伊凡,在阳光下的哈欠一个接一个,恨不得就地倒下。 以诺在佛罗伦萨的寓所,是一小栋别墅,建在米开朗基罗广场以南的山顶。从客厅的窗户,能看到阿诺河对岸的乌兹美术馆和圣母百花大教堂。 进门收好行礼,以诺将钥匙交到该隐手上便匆匆下山去了。 身形懒散的吸血鬼站在窗前,抿唇望着广场上的大卫雕塑。远处的阿诺河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光。河上有桥,桥上人来人往。 “大人,您要准备睡一会吗?昨晚都没有睡。”伊凡走到该隐面前,轻声问。据他所知,他家大人从昨天起就心情不太好,从外面回来后丢给他一包血,之后就直挺挺在床边坐到了黎明。 该隐回身,眸子暗了暗,说:“佛罗伦萨是你家乡,不打算到处逛逛?” 伊凡喜欢画画,数百年前曾在美第奇家族门下修习。因着长得漂亮,画技又好,泼得美第奇当家人的喜欢。 那时佛罗伦萨还是个独立的国家,在美第奇家族的治理下成为史诗级的传奇。后来,佛罗伦萨共和国被攻陷,美第奇家族随着国家的覆灭也沦为历史谈资。伊凡就是那个时候,从佛罗伦萨逃到罗马城,后被该隐救下的。 伊凡亮晶晶的眸子有一瞬的黯淡,小声说:“就……不逛了。佛罗伦萨风景很好,大人可以到处看一看。” 该隐知他近乡情怯,也没再多说,微微颔首后便开了窗子,化成小蝙蝠飞出门去。 他倒没自己出去闲逛,而是悄悄飞上圣母百花教堂,落到天顶画下的小窗檐。他眼神不太好,看不清楚下面情况,只听到以诺熟悉的诵祷声,传进耳朵里,每一句都带着神圣的味道。 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再一醒来,窗外已是一轮新月升起。 以诺也不知去了哪里。 小蝙蝠拍拍翅膀,最后落在阿诺河边,幻化成人,进了一家小酒馆。 俊秀的青年,没了任何面具的遮掩,兀一踏进门店,便收到不同程度的关注。他径直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吧台,乌黑的眼睛闪过一瞬的殷红,淡然开口:“来杯格拉帕。” 那人受到迷魂,立刻端来一杯格拉帕放到该隐面前,面露微笑:“先生,您点的格拉帕。” 该隐看也不看便仰头灌了下去。 一杯下去又是一杯,没过多久,那双眼睛便起了雾。 晚间接到消息的以诺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那人倚在吧台,正一手撩着头发和酒保聊天。 “小帅哥,你说这个东西喝两杯就醉,我怎么都十一杯了,还清醒着?你骗我,我可是要哭的。不过,我哭起来很好看,我父亲讲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1. 新教旧教的差别主要在于,旧教崇尚神职人员才能和神沟通,所以才会有告解亭。神父坐在告解亭,聆听教徒,再将教徒的话传达给神。新教则信奉人人都能和神沟通。所以旧教的教会势力强大。 2. 佛罗伦萨在历史上有一段时间,是独立的国家,名叫佛罗伦萨共和国,由美第奇家族统治。18世纪覆灭。 3.美第奇家族,这是个非常神奇的家族,有钱,土豪!直接推动了意大利的文艺复兴。 4. 乌菲兹美术馆,是佛罗伦萨的著名博物馆,里面陈列了大量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雕塑等。位于阿诺河的旁边。 5. 阿诺河是佛罗伦萨的标志河流,一边是米开朗基罗广场,一边是乌菲兹美术馆、圣母百花大教堂等。 6. 圣母百花大教堂登顶需要预约……因为我,没有预约,没有登上去! 第十八章 以诺本以为该隐独自出行是要有些动作,接到这人踪迹的消息便连忙赶来,想着悄悄在一旁盯梢。 谁知赶到小酒吧,却看到那人坐在吧台和人调情。 昏暗的灯光下,那人懒懒坐在吧台,一手托着下颌一手挽着酒杯,正和酒保笑着聊天。哪怕只有一个侧脸,也足以令人惊叹。从以诺进门时候起,就已经看到那人身旁有意无意的各种目光。 “先生,您说得对,尽管我没有见过您哭泣的样子,但您哭起来一定非常美丽。”酒吧很安静,连轻音乐都没有放。于是,酒保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传进以诺耳朵。 随后是该隐不悦的声音:“美丽是用来形容女性的,我不喜欢,你换一个。” “您哭起来一定非常的英俊潇洒冷酷无情,如山间明月,和夜里的清风。” 偷听的以诺:…… 总觉得酒保似乎有些不靠谱。 “先生,您点的起泡酒。”服务生端来酒杯放在以诺桌上。 浅黄的透明液体,上覆着一层细腻的气泡。以诺礼貌地道了声谢谢,端起杯子时能闻到酒里微微的果香。才咂了一口,偏头就看到那只花蝴蝶一样的吸血鬼身旁又围上一位绅士。 “这位先生,介意和我喝一杯吗?”身穿西服的绅士说着,坐到他身旁。 该隐拖着下颌的手微微转动,朝来人掀掀眼皮,眨眨眼,说:“那你帮我把酒钱结了。” 话音刚落,那人便立刻掏出信用卡放到了吧台:“为漂亮的先生买单。” “我不喜欢美丽和漂亮,你……你也换个形容词。”该隐手指轻轻抵在太阳穴,说话已经有些不大利索,显然是喝得有点多。 “您乌黑的头发如蚌壳下带着光泽的黑珍珠,皮肤像牛奶一般润滑莹白,您是阳春,是白雪。” 该隐身形一顿,面露嫌弃:“你是怎么把诗句说的这么恶心的?要不,你换个模式?” 这话说完,刚才还衣衫得体的绅士立刻解下几个扣子,换上流氓般的笑容,倾身凑到该隐面前:“小东西,你帅得我都硬了,现在就想把你扛回家,剥掉你的衣服……” 后半句话没说完就失了音,因为主教大人越听越忍无可忍,三两步上来就把人拨到了一边。 以诺看出来了,这哪是什么调情,根本就是小吸血鬼喝多之后给人乱迷魂,搞得人神经错乱。 再不阻止,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醉眼朦胧的吸血鬼显然没有半点危机意识,他正拿着酒杯往自己嘴里倒,耳边说话的声音忽然就停了。转头便见着一身休闲服的主教,看着他的面色沉甸甸的,看起来有点儿不好惹。 该隐嘴巴里的酒还没喝完,开口想哼哼几句先把自己呛得咳嗽:“以诺?咳咳咳……” 喝醉了的吸血鬼,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手上还挂着快要空掉的酒杯,眼角微微耸拉着,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 以诺刚刚坐在别处,单是听到声音,看到这人侧脸,还以为他与别人调情,玩得颇为如鱼得水。此时亲眼看到这人情绪不佳的样子,才反应过来刚刚这人说话时,从声音里溢出的低落感。 “加文,你喝的太多了。” 他走近几步,到该隐身边。 吧台坐着的青年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像是没听到似的,只一双眼睛来回看着他胸前晃动的十字架,像只被逗弄的猫。 按说,吸血鬼这种生活在暗处的生物,应该是对光明和十字架非常厌恶才对,可眼前这人醉酒之后却暴露本性一般,手指动了好几次,终于没忍住,轻轻对着那项链戳了几把。 碰上项链的刹那,以诺便感觉到圣光之力强大的反伤力,一股脑顺着那人白皙的手指涌入。青年被伤地疼了,忍不住瑟缩一下,本能地就把手指含进了嘴里。神色委委屈屈,看起来更加难过了。 以诺呼吸一滞:他怎么,这么软呢?收起吸血鬼的小尖牙,半点都没有身为一族领袖的样。 他弯腰在他耳边说话,轻言细语哄了好一会儿,才让青年把手指交到他手上。 抽过纸巾为他细细擦拭,明明没有很用力,却听到这人不时的抽气声。 以诺抬头,好笑地问:“疼?”知道会疼,手还那么碎。摸什么不行,偏要捉着圣物摸,怎么想的呢。 该隐低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小声嘟囔:“嗯,最怕疼了。” “最怕疼?”以诺反问。听说血族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毕竟有着强大的恢复力,不管多重的伤,只要心脏不被刺到,都会迅速恢复。他还是第一次听一只吸血鬼抱怨疼。 “嗯,你打我的时候,也很疼。”该隐说着,手指捏住以诺衣袖。力气不大,倒有几分撒娇的嫌疑,小声说:“我都哭了。” 这声音好似带着蛊惑似的,以诺脑海里回想起昨日在西班牙广场,漂亮的吸血鬼被他用圣光之力捉弄,哭得眼珠一串串往下掉。莫名又记起那一句:“我哭起来很好看,我父亲讲过的。”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这是要疯了吧。 向来事事操控极好的以诺,第一次有种失控的感觉。 不,说起来,不只第一次。似乎已经很多次了,只是他未曾察觉而已。 年轻的主教深吸了好几次,才堪堪让自己冷静。结果,青年一开口又是心跳一滞。 面色红润的吸血鬼揪着他袖子,问他:“你刚才就到了,怎么都不过来和我讲话?你一刻钟前就进来的,我闻到了……”说完,又对着以诺凑近不少,鼻尖像只小仓鼠一样轻轻嗅着,“你的味道,从一进门我就闻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喝醉的该隐好可爱!! 圣座殿下,您的血槽还好吗? 第十九章 以诺身子一顿,把揪着他衣袖乱嗅的吸血鬼剥开,半抱着把人从小酒吧弄出去。 外面风有些冷,才一会儿工夫就降温了。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被大片乌云遮住,流连在阿诺河畔的游客们纷纷裹紧外衣,脚步匆匆地走。 该隐被风一吹,才记起以诺先前讲的:听说佛罗伦萨会下雪。他靠在年轻的主教身上,一双乌黑的眸子望过去,说:“以诺,要下雪了。” 以诺微微颔首:“嗯,昨天预测今日会下雪。” 下一秒,就被这人捏住了衣袖。冰冰凉凉的手指从袖口伸进来,在衣袖上缓缓揉捏。 以诺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这吸血鬼真是喝醉之后越来越过分。刚想厉色把人教训一番,袖口的手指已经退了回去,转头正对上一双认真的眸子:“以诺,你这样会冷的。” 然而,正经不过一秒,一个等身人形冷冻器就扑过来了:“你需要取暖。” 抱着这人,宛如抱上一个冰块的以诺:…… 想说,你也就比室外温度高那么一点点,拿什么给我取暖?一看就是被乱七八糟的肥皂剧荼毒得不轻。清醒的时候还知道避免和他肢体接触,也知道稍微控制一□□温,这一喝醉反倒不管不顾了。 主教大人,深觉自己喜提一只放飞自我的小蝙蝠。 偏偏,这只小蝙蝠还怎么撕都撕不掉,只好被粘着,一步步往桥上走。 烙黄的灯光打在双侧琳琅满目的商铺,雪花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我听说,旦丁在这座桥上遇见的贝阿特丽采。”该隐说着,眼睛望向栏杆外的水面。 有雪花轻轻洒落,落在流淌的河,消失不见。 传说,旦丁初遇贝阿特丽采,时年九岁,不过是从河畔迎面走过,便一见倾心。而老桥则是八年后,与这位美丽的姑娘二次邂逅,伟大的诗人将灵魂都奉献给她的地方。 耳熟能详的故事,以诺自然也知道。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怀里的吸血鬼抱得更紧了,小声嘟囔一句:“我在很久以前,也在河边遇到过一个人。”只不过,他们走得却是不同的剧本。 该隐嘴唇抿了抿,沉默了很久,久到以诺都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青年柔和的声音说:“他给了我一块奶酪,我很饿也很胆小,拿到奶酪就跑掉了。一直想告诉他,奶酪很好吃,谢谢他。但后来,我把他弄丢了。” 然后,他就哼起了那首神曲里的歌:自从初次在凡间一睹她的芳颜,直到最后一次在天堂与她相见,我对她的歌唱从来也没有间断。 受过上万年人类艺术传承熏陶的始祖,哼起凡间小曲别有一番韵味。纯正而古老的拉丁文发音,像是远古时代穿越而来的幽魂,又与现代融合得□□无缝。 以诺听在耳朵里,打在心尖上。 他和青年一同站在桥边,望着这人侧影,良久没有说话。桥上已经堆上雪花,路上情侣三三两两。 倘若这是个平凡的晚上,身旁站着的,是个平凡的人。 他想,他会有不同的想法和思绪。可而今,他却只是拼尽全力地看着,看他的神态,和眼底路灯映照下的光,试图分辨清楚:这人说的到底是真相,还是其他。 所以,他最后也不过是敛了目光,说了句:“走吧。”便揽着人下了桥。 * 第二天该隐醒来,已是正午。雪还在下,稀稀落落的,阿诺河上的流水依旧汩汩地流,远处的教堂穹顶铺上一层细细的白霜。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也丝毫记不得。只记得去到一家小酒吧,迷魂了酒保要酒喝,喝着喝着就没了意识。 但初入那酒吧时,周围若有似无的关注引起身上的不舒服,现在还记得。 “醒了?”正沉思间,身后响起以诺的声音。该隐回头就看到年轻的主教,一身居家常服,正朝这边走来。纯白的衣衫,在他的映衬下都显得更为圣洁。镶满宝石的圣物十字架点缀胸前,从该隐的眼中能看到自胸口逸散而出的,浅浅缭绕的圣光。 似乎来到佛罗伦萨之后,以诺身上的圣洁力量比之前强了不少。 该隐脑中又记起先前卡莉的那句“来头很大”,和说话时意味深长的神态、语气。 天上能带着圣光转世的,古往今来,唯有弥赛亚一个。 圣母玛利亚碰触圣灵杯而受孕,后在马厩诞下男婴,后世称他是圣子,现今的整个天堂都在那位的掌控之下。 该隐舔舔腮帮里的小尖牙,看着越走越近的主教大人,轻轻嗯了声。 管他什么来头,以诺现在也还只是个普通人。 只要按照最初的计划,把人骗到手,就够了。 至于这位大人以后会不会荣升天堂,又会不会受神重用,或者会不会在凡间带着重要使命。这些,又关该隐什么事呢? 他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所以,他笑着开口,神色如常:“昨天我在酒吧喝醉了,也不知怎么回来的,给你添麻烦了吧?” 谁知,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客气疏离的主教大人,反而忽而靠近,一步步走来,直到他退无可避,整个后背都抵在了窗边的栏杆。 他的身后是下着白雪的佛罗伦萨,耳边是这人炽热的呼吸。 “昨天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以诺嘴唇挨上该隐耳廓,轻声询问。 这声音太过低沉,又带着强势的压迫性。两人又挨得极近,该隐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震动的频率。而胸口处,那枚精致十字架,则像极了一把可以刺穿他胸口的利刃。 抬头,撞进那人一片幽深的黑瞳。 几乎半个人都被圈起来的吸血鬼身上一抖,手指不自觉握上他胳膊,试图让他别再靠近,却又因为惯有的骄傲而不甘低头。 “我不记得了,以诺。”他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身上气压越来越松,才忽然听到一声浅笑。 他听到年轻的主教大人说:“没事,昨晚你在旧桥上为我唱旦丁写给贝阿特丽采的歌,没想到却不记得了。”说完,后退一步,又立刻恢复先前梳理有礼的样,手指却摸上他发红的耳尖。 “加文,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误会的。” 说话间,刚才还因为巨大的压迫而颤抖的吸血鬼,忽然向前一步,踮起脚就碰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注:1. 旦丁的神曲,记录了旦丁游地狱、炼狱、天堂的场景,神曲中,将贝阿特丽采是天上的神女。而这位神女是旦丁从小就恋慕的人。 2. 自从初次在凡间一睹她的芳颜,直到最后一次在天堂与她相见,我对她的歌唱从来也没有间断。——摘自旦丁神曲 3. 这里的耶稣=弥赛亚。因为我对耶稣比较敬畏,不敢写真名_(:зゝ∠)_只能用弥赛亚代替。但弥赛亚,其实就是希伯来文的“基督”。 * 下边是废话: 完结的那本《通灵大学》求大家收藏,嘤嘤嘤…… 还差四十多个收才能完结V,求收藏QAQ 我不想放弃他,还想再抢救一下_(:зゝ∠)_ 第二十章 以诺走在佛罗伦萨的街头,脚踩在雪上,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没有了观光车的行驶,路上游客也少了许多,整个小镇变得宁静悠然。 阿诺河水哗哗流向远处,河面浮萍弯成河流的方向,白毛的小水鸭时不时把脑袋扎进水面,捕捉着水下急游的鱼。 以诺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步履越发缓慢,眉头微蹙地望向半山间的别墅。 就在刚才,该隐踮脚拉过他脖颈,吻在了他的唇上。他惊愕地将人推开,丢下一句“出去有些事”便匆匆出了门。 冷风吹在脸上,混乱的思绪才渐渐冷静下来,可四唇相贴的刹那,那柔软的触感却一直在脑海里盘踞,怎么也挥不开。 年轻的主教将手垂在两侧,渐渐握成拳。他措不及防被血族始祖吻了,被吻了还在回味。该死的!该隐到底是什么阴谋?想趁机转移他注意力,再有动作吗?还是说,该隐知道他发觉他真实身份了,才借由这个吻来回避? 会不会等他再回到寓所,那只狡猾的小吸血鬼已经人去楼空? 是的,那位傻乎乎的血族始祖在他眼里已经被冠上“狡猾”两个字了。 假如该隐在他面前暴露的,乖巧的、顺从的、可爱的、呆傻的、柔软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教会的阴谋…… 那么! 以诺手上拳头攥得更紧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因为现在,即便只在脑中假设了一下,他都想把那只不听话的吸血鬼锁进西斯廷地下室的至圣殿,让他每日既受圣光折磨又暗无天日。 按下心底的暴虐,以诺抬眼望向半山腰的小公寓,终于掉转脚步,朝着寓所走去。 * 寓所很安静,客厅里早已没了那吸血鬼的身影。好似整个房间都没有人一般,以诺心下的火也来的没缘由。 吸血鬼耳聪目明的,若是该隐现在还在房间,定是早就听到开门声。甚至,连他的味道都已经闻到了。可整个寓所却没有任何声音,以诺立刻判定:该隐已经走了。 但他还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去,开了门又关上。 不只该隐走了,连那只小的也被一并带走了。 他坐到沙发上,额角隐隐泛着青筋,指尖在太阳穴上反复按揉都无法舒缓。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的,就一句话:果然人去楼空,这只狡猾的吸血鬼! 正坐在客厅想着,要怎么把那只吸血鬼从地底挖出来,怎么用十字架鞭打他,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动静。 咔嚓一声,很小,但以诺还是捕捉到了。 以诺仔细聆听,接着便听到小心翼翼的关门声。他猛然记起,这房子里是有地下室的! 地下室的门,就在外面的小院。 以诺抬步往小院走去,步履从容优雅,唇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走到门口时,还能听到里面小声的对话。 “真的不出去看看吗?主教已经回来了,应该是在找您。” “您怎么就突然亲上去了呢,西蒙叔叔都讲过,要么迷魂直接上垒,要么循序渐进。” 听声音,是伊凡正在开导那位始祖大人。 以诺安静站在门外,仔细地听着。 “闭嘴!”是该隐的声音,听起来分毫威严没有,反而多了几分恼羞成怒。 “那您打算怎么办?等主教大人走了,再偷偷溜出去吗?西蒙叔叔才托人带来口信,说佛罗伦萨危险,要我们快快回去。送信的人已经死掉了,我们应该是被人盯上了,我帮您安排一下,回罗马去吧。” 佛罗伦萨有危险?以诺蹙起眉头。 难怪,那天该隐问他:如果在佛罗伦萨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护着他。 所以,这个人是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危险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毅然跟过来? 以诺捏捏眉心:总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悄悄围着他和该隐展开,而他却丝毫都不知晓。 而且,佛罗伦萨竟然有血族悄无声息地死了?他完全没有接到任何相关消息。血族、巫族,这可是他从一开始就紧紧掌控在手里,不会出分毫偏差的。 以诺开了门。 地下室没有开灯,很黑。 光忽然照进去,惹得一大一小两只吸血鬼都忍不住眯了眼。以诺开了灯,直接把小的那个给拖出去,随手关了门。 漂亮的吸血鬼正坐在地板上,靠在墙边,一只腿蜷曲着,胳膊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慵慵懒懒的,又带着股气势。 只是,在伊凡被弄走,以诺又把门关上之后,身上那股端着的劲儿才卸去。此刻,小吸血鬼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好似被人欺负很惨似的,看起来委委屈屈。 以诺踏步过去,单膝跪在他身旁。一缕莺茶色的头发垂在他胸前,抬手捏在他下颌,轻轻抬起:“怎么跑到地下室来了,加文?” 该隐忽然被抬起下颌,眼里的茫然还没散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懵。愣了一会儿才说:“来自闭。” 以诺噗地一声笑了,倾身跪坐他面前,问:“自闭?” 该隐不悦地偏了偏脑袋,让下颌脱离这人的手指。假如他是一只蝙蝠,这会儿早就亮出两颗小尖牙了。 他这算是表白失败吧?算是表白失败吧! 活了上万年的处男,鼓起勇气亲人一下有多困难,了解一下可以吗! 亲了之后,又被人家推开,推门就跑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他脸皮再厚,那也是一把尺子量得出来的好吗!心理阴影面积堪比整个世界那么大,还不能自闭了? 以诺看这人扭捏着的脸,暗暗觉得好笑,手指轻轻在他脸颊摩挲,像是触摸上万年的艺术奇珍:“加文,又想什么呢?生气了,还是……”说着,指尖点在他面颊,声音更加轻缓:“害羞了?” 这一句“害羞”,烫红了小吸血鬼的耳尖。也是恼羞成怒,这次他倒没躲着,反而找准这人一直乱动的手指,张嘴就咬住了。 两颗尖细的小虎牙没敢用力,而是微微碰触着,与其说是“咬”,还不如说是齿尖的抚摸。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以诺呼吸一滞:怎么会,这么柔和,这么……乖? 作者有话要说:以诺属性: 顺着就是【温柔圣洁宠溺】 逆着就是【偏执极端控制】 以诺:加文,明白了吗? 该隐:唔……知道了…… * 作话: 嗷嗷,这两天住在盆友家,跟她家狗狗玩。狗狗的小爪子其实很锋利,它会用故意把爪子扒到我手上,装出在挠我的样子。然后就能感觉到一个尖尖的东西从手背划过去,但是,又超级轻,一点都不会伤到我! 天呐,我整颗心都化了,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乖呢! 这里写到咱家小隐子,也要融化掉了……啊,好乖好可爱! “我可以用锋利的爪子对抗整个世界,唯独在你面前顺从柔软。” 抱起小隐子转圈圈!让麻麻亲一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