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女主她画风魔幻[红楼+剑三] 作者:墨殊 文案 作为一只明教跟宠,球球自认只是一只身娇体弱的小奶喵。 铲屎的一直不上线她已经很委屈了,她喵的她的新名字居然是贾宝玉! 让她一只小奶喵扛起拯救荣国府的大旗什么的……真的是人干事?! 这是一个画风魔幻的喵萝拳打渣亲戚,脚踢猪队友,最后艰难的给自己找到了铲屎官的故事。 食用说明: 1.女主画风魔幻——自认身娇体软却杀伤力爆表,承爵什么的必!须!有! 2.非女穿男,贾宝玉性转。林妹妹、宝姐姐、袭人等一干妹纸闺蜜向,he妥妥的。 3.非典型双喵内销。男主喵哥,女主喵萝。 4.救贾家,但是不救每一个人。黑大房,黑王夫人。 5.有粗壮的金大腿。苏苏苏,爽爽爽。 6.男主每天都在着急的等上线。能不能上线……看缘分。 内容标签:性别转换 宫廷侯爵 甜文 红楼梦 搜索关键字:主角:球球(贾宝玉),沈君止 ┃ 配角: ┃ 其它:贾宝玉性转 ================== ☆、第1章 奶喵。 第一章。奶喵。 这是球球独自在剑网三的第299天。 她并不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在这里,可是从她诞生起,仿佛就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与那些冰冷的数据形成的跟宠一样,她作为一只明教跟宠小奶喵,找到了主人之后,每天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她的主人上线。 球球的主人是一只胸大腿长的喵姐,总是给她带来美味的小鱼干或者鱼味点心,还会给她戴上漂亮的铃铛。 对于其他的剑三玩家来说,球球家的喵姐是一个奇怪的人。她并不是很喜欢和人闲聊,每次都是做完任务就走人。然而对于球球来说,她家喵姐是一个……合格的铲屎的。 喵姐会抱着它去映月湖,去往生涧,去观赏那些漂亮的风景。喵姐也会跟她絮絮叨叨许多事,关于她的那个世界的——喵姐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在她望着一片景色发呆的时候,她的心声都会被球球听见。 可是,今天已经是球球第二百九十九天没有再见到她的铲屎官了。 在玩家看不到的虚无空间里,球球无聊的翻了一个身。在这个只有一片纯白的空间里,还有许多跟她一样的跟宠,他们和球球一样,主人都很久没有出现了。 “哼,不过就是个铲屎的而已。” 球球将鼻子埋进自己前爪的毛毛里,爪爪上冰凉的小铃铛让它一个激灵。挥了挥这个小铃铛,一根小鱼干就掉了出来。 球球将小鱼干巴拉进嘴里,哼了一声:“你以为没有你这个蠢主人,本球球就吃不到小鱼干了么?哼,这种玩意,本球球要多少就有多少。”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球球将嘴里的小鱼干嚼得格外的响。吃完一根小鱼干,球球还觉得不过瘾,又一挥爪爪,掉出一块鱼味小点心继续啃。 啃着啃着,球球琉璃似的大眼睛却终于落下了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来。她抽噎着,小小的白色缩成了一团,显得格外的幼小可怜。 “你……你回来啊,我不想呆在这里啊,我还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啊……我不想……一只喵孤孤单单的啊。” 球球抽噎着小声嘟囔着,耳畔却再也没有响起熟悉的上线音。 ——球球是被抛弃的跟宠。和她一样,那些跟宠的主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剑网三这个游戏,然而他们作为跟宠,被抛弃之后只能呆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其他的跟宠只是由一组一组数据组成,所以也不觉的痛苦。 可是球球不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别的跟宠不一样,可是从她诞生的那天开始,她就是有感情、有思维的。 哭累了的球球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不知道,一阵白光闪过之后,她的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阳春三月,盛京荣国府。 荣国府一向是不缺少来往的人的,可是今日,这荣国贾府却闭门谢客。虽说是闭门谢客,可是贾府之中上至老太君,下至府上的丫鬟小厮却都忙碌非常。原因无他,却是因为二房政老爷的夫人怀胎十月,如今正要瓜熟蒂落了。 虽说女人产子不亚于在鬼门关走一早,可这已经是政老爷的夫人的第三胎了,按说不当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宫中的皇太后都派来了人,便也由不得贾家上下不严阵以待。 却说荣国府先老爷虽封荣国公,却到底只是侯爵并非皇亲,缘何太后会给他们这府这样大的脸面? 这便要从政老爷的这位夫人细细说起了。 二房夫人徐氏若芷乃先明瑞大长公主与先骠骑神武将军之女,骠骑将军和明瑞大长公主殉国之后,徐氏便被皇太后接入宫中。 皇太后与明瑞大长公主关系极好,在她还只是宫中答应的时候,这位大长公主就对她多番照拂。故人遗孤,皇太后自然是仔细教养。加之太后膝下只得二子,长子稳重,幼子顽劣,到底没有十二三岁的徐氏贴心,于是太后便最是喜爱这个小女儿,真真是将她当做亲女儿一般。 徐氏性子和婉温柔,在内宫人缘极佳。幼小的皇子都将她视若亲姐,年长的皇子也很喜欢这位时常引得皇太后开怀的小妹妹。 本朝女子精贵,皇室公主更是稀少。所以□□皇帝曾特下旨,意公主之女亦可承袭其母封号,封字不变,只加一“宜”字稍作区分便可。太后疼爱徐氏,一早就为她请封了“明瑞宜公主”的封号。 按说以徐氏这样的身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一个侯府次子的。只是天意弄人,当日徐氏被人设计落水,最后被贾政所救。本朝虽然民风开放,并没有到“失节便死”的地步,可是当时徐氏的衣带被人割破,挣扎间便已衣衫不整。众目睽睽之下,纵然太后再不愿,也只得让她嫁了。 荣国府起于行伍,能尚上公主简直就是欢天喜地的事情。贾政为人虽然有些迂腐,却也不敢不善待公主,他们夫妻数年,除了有一次醉酒沾染了一个丫鬟,便再无让徐氏不顺心的事。 其实那也不算什么顶不顺心,毕竟徐氏本就对贾政没有什么其他感觉,一心只求举案齐眉,所以对他沾染丫鬟的事情也不是很生气。见那丫鬟是贾府的家生子,徐氏便做主给她开了脸,抬成了妾室,日后府中皆称呼一声“赵姨娘”便是了。 “祖母,娘亲怎么还不出来啊?” 在徐氏的房门外,一个身着一身大红琵琶小袄,下着同色百褶石榴裙的小姑娘焦急的望着紧闭的房门,从里面端出来的一盆一盆的红色的水唬得她瞬间就苍白了脸色。她如今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还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鬓发如银的老夫人见孙女白着的一张小脸,顿时心疼了起来。也不顾丫鬟的搀扶,她俯身将小姑娘抱到了怀里哄道:“媛儿莫怕,你娘给你生弟弟妹妹呢。” 小姑娘一下子就缩进祖母怀里,心有余悸的问道:“祖母,娘亲生媛儿的时候,也是这么多血么?好怕人!” 想到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儿媳为了贾家而生生忍住不生,硬是要错开那元月元日的“富贵命格”,又想起儿媳的一番细细分析和忠告,贾母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 她摸了摸小孙女柔软的发,轻声道:“是的呢,你娘生你的时候,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所以媛儿以后要好好孝敬你娘,知道么?” 名唤贾媛春的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应道:“恩,祖母放心,媛儿一定会孝敬娘亲和祖母的。” 贾母欣慰的笑了笑,却有些担忧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球球一觉醒来,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黑极了,一股力道将她往外推。那力道极大,让她都开始疼了起来。 不开心的舒展了一下身体,球球却听见了女子的一声惨叫。 有人! 球球一个激灵,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人的声音了。不由自主的,她开始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想要早些见见来者何人。 “孩子,孩子,你快些出来吧。娘受不住了。” 一片混沌之中,球球又听见了女子近乎悲鸣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顺着挤压她的力道往前。眼前骤然光亮,球球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睁不开。 “好……好孩子。” 徐氏只觉得周身一松,只来得及从紧咬脱力的牙关挤出这样的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上前为她们母女收拾。贾母在门外只听见了房内叫嚷着“生了、生了”,却只听见了儿媳的一声惨叫,半天不见婴儿的哭声。心下一凉,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将一旁等待的孙子孙女交给身边的大丫鬟照顾,自己却冲进了产房。 太后派来的嬷嬷经验老道,见到贾母,她先是禀报道:“恭喜老夫人,公主安好,是个小小姐呢。” 二房已有嫡子,贾母对孩子是男是女便不是很在意。听闻听见徐氏安好,她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贾母终归不能完全放心,向后望了望,贾母皱眉道:“我孙女为何不哭?” 另一位老嬷嬷抱着贾府新降生的二小姐来与贾母,有些忐忑的道:“老夫人,您看看,二小姐这口中仿佛有东西?” 球球还睁不开眼睛,可是她如今却很是开心。周遭萦绕着她好久都没听过的人声,让她觉得新鲜又好玩。虽然四肢好像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但是球球一点也不担心。没有关系,等本球球缓过来,就还是生龙活虎的一只好……奶喵。 贾母皱了皱眉,让丫环取来热水细细净了手,这才小心的掰开了小孙女的嘴。 她的动作很轻,就像球球的主人总是将手指往她嘴里塞一样,并不让球球觉得难受,便顺着贾母的力道张开了小嘴。 这一张嘴可是让众人都是一惊,在她张嘴的刹那,一道五彩的光芒便射了出来。待到这阵柔光散尽,贾母竟从小孙女的口中取出了一块五彩玉石。那玉石光滑莹润,上面仿佛还隐约刻着字。 众人一时都是呆愣的,直到那两个宫中来的嬷嬷一声惊呼“衔玉而生,小小姐这是有大造化的啊。” 自家孙女生而不凡,贾母也是欢喜。亲送了宫中的嬷嬷,贾母又回房细细端详自己的小孙女。和普通的新生儿红红皱皱的模样不同,这孩子一出生就是白白胖胖的,越看越是讨喜。 当天晚上,宫中圣上便下了圣旨,亲赐荣国府而小姐“宝玉”之名。彼时,贾·球球·宝玉正在吭哧吭哧的想要翻个身,全然不知自己一出生,便被当成了祥瑞,只差没有被打包进宫让宫中的那些贵人围观了。 #球球:没有毛好不习惯qaq# #男主:已经预感我活在小剧场里的命运了tat# ☆、第2章 系统。 第二章。系统。 正式更名为贾宝玉的球球对于自己的新形态,其实还是适应良好的。 毕竟奶喵和奶娃都是要被人抱着的存在,所以贾宝玉小朋友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的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作为一只行动力几乎为零的小婴儿,贾宝玉每天要做的事情非吃即睡。吃奶对于她来说是有些新鲜的体验,毕竟之前在剑三里,吃喝什么的并非必须。第一次吃奶的时候,贾宝玉的确被惊到了。 不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过了三个月,球球觉得,除了她家铲屎的依旧没有上线,这里的生活比虚无空间之中要有趣多了。 而那块作为天降祥瑞的宝玉,则被她娘用精致柔软的络子系在了她的细细的小脖子上。 早就玩腻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了不得的石头,球球动了动自己肥白柔嫩的小手腕,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如今手腕上没有那个熟悉的小铃铛,她当真是分外不习惯。 好吧,其实真正让球球不习惯的事情是——她现在好想吃小鱼干qaq。 舔了舔自己空荡荡的牙床,球球在缠枝八宝云纹的锦缎厚绒被上吭吭唧唧的翻了一个身,努力不让自己悲伤得哭粗声来。 因为球球出生的那一日的“祥瑞”,太后对徐氏的这个新得的小闺女便格外的看重。可惜孩子太小,外面又是穷冬烈风的,况且徐氏当日又有一些难产,若不好好调养恐怕会亏了身子。太后到底心疼那娘俩,心中再是好奇也没有当即宣徐氏入宫。 虽然如此,赐下的乳母却是太后亲自在自己娘家的家生子里细细挑选的,唯恐有人慢待了自己的小孙女。 贾母也是爱极了这个粉白可爱的小孙女,徐氏身子还不太爽利,贾母便特地免了她的规矩,只是时常让人将球球抱来。软软的一团,贾母一搂在怀里就是整整一个晌午,轻易是不撒手的。 看着那个抱着自己叫着“心肝儿”、“肉儿”的老奶奶,球球努力往她怀里拱了拱。心里却不是没有惆怅的——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不仅身上没有了柔软漂亮的毛毛,而且铲屎的居然还是没有上线。如今虽然比在剑三的虚无空间里要好上一些,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蠢主人,本球球好方啊啊啊啊啊啊。 砸吧砸吧自己无齿的小嘴,只有三个月大的小奶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元姐儿你看,宝玉她居然会叹气呢。” 一个清脆的少年的声音响起,一根还染着墨汁的手指暗戳戳的戳上了球球肥白的小脸。刚有了些睡意的球球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 小小的孩童的眸中仿若能够清晰的映出自己的倒影,刚刚下学贾珠一手牵着大妹妹,另一只手却不老实的逗弄着还不会说话的小妹妹。 媛春比贾珠还有要小上两岁,性子却是一贯的娴静。大概是因为球球出生的缘故,这位新晋的小姐姐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对球球那个只有自己手臂长的小肉团子愈发的爱护有加。 眼见着妹妹被自家大哥吵醒,如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媛春当即就有些急了。一把拍开贾珠的手,媛春轻轻摸了摸球球的小手,又拍了拍妹妹的小襁褓,这才对贾珠嗔道:“大哥哥轻一些,咱们妹妹还这样小,你仔细惊了她。” 被媛春一训,贾珠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赔笑道:“元姐儿说的是,那我以后一定……轻轻的戳?” 媛春被气得翻了个白眼,爬上了暖和的拨步摇床,伸着腿,竟生生将贾珠隔绝在床下。球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目光在气鼓鼓的姐姐和一脸傻笑的蠢哥哥之间来回晃了晃,忽而便“咯咯”一笑,撅起粉红的小嘴儿,在身旁的姐姐脸上“吧唧”一声便香了一口。 正在互相瞪视的媛春和贾珠都愣了一下,半晌之后,贾珠最先反应过来,很是委屈的嘟囔道:“宝玉妹妹好偏的心,居然只亲姐姐,都不管她家哥哥了。” 被小妹妹亲了的媛春也反应了过来,她年纪尚小,还抱不得妹妹。便也凑到球球身边,在她粉嫩粉嫩的小脸上也亲了一口,还有些得意的对贾珠道:“谁让大哥哥总是欺负我们宝玉的,再让我看见你吓唬她,我定定是要告诉娘的。” 两个小姐妹本就长得相像,两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齐望着贾珠,当即就让他没了脾气。厚着脸皮硬是凑到了床上,贾珠环抱住两个妹妹,赔笑道:“好元姐儿,哥哥是跟咱们小宝玉闹呢,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三个小姊妹的手交握在一起的那一刻,原本还在愉快的看着自家哥哥卖蠢的球球忽然就周身都僵住了。 “叮。系统开启条件达成。” “叮。欢迎玩家使用本系统。” “叮。本系统随即发布任务,不配备系统商城,奖励人工送达,望玩家周知。” “喵!” 若非如今无毛可炸,球球一定会竖起周身雪白的绒毛。只是因为如今她已经变成了软绵绵的小姑娘,所以那一声尖锐的猫叫也变成了婴儿的啼哭声。 球球的哭声很快就引来了一旁守着的婆子丫鬟,自然也免不了一番折腾。贾珠还有课业需要做,媛春也还要学习女红和管家。看着自家小妹妹在乳母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奶,好歹是不曾再哭了,稍微放心了些的兄妹两个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殊不知,如今看着在乖乖吃奶的球球,却已经不知走神走到哪里去了。 她方才听见了许久不曾听过的系统提示音,作为曾经的一只明教跟宠,球球对于这样的电子音非但不觉得陌生,反而只觉有些异样的亲昵。除却最初的一声惊叫,球球很快就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系统聊了起来。 球球:“喵,你现在有实体么?也是剑三出品么?也是跟宠么?” 系统:“……” 球球:“我想吃小鱼干,还有鱼味点心。” 系统:“请玩家完成任务。任务完成后,奖励人工送达。” 球球:“qaq我不是玩家啊,我是跟宠。” 系统:“我不是饲主,我是系统。” 对话至此终结,在索要小鱼干无效的情况下,球球决定不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系统了。虽然都是剑三出产的小伙伴儿,但是这个什么系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一些。 哼,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努力长牙,长牙了之后,什么小鱼干香酥鱼松鼠桂鱼黄花鱼的,通通都是她的,哼哼哼~ 怀揣着这样“伟大的”对未来的畅想,球球摸了摸自己被乳母喂得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一个小奶嗝,婴儿的身体终于是有些困倦了。 半晌再没有球球的回应,系统有些蒙圈了。就这么对待摆在眼前的金手指,真的大丈夫?眼看着对方许久都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系统咬了咬牙。 只见原本安静的挂在球球的脖颈上的通灵宝玉闪出了一道柔和的光泽,球球只觉得周身一暖,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她偷偷的观察着这块被她衔着带来世上的灵石宝玉。只那么一瞬间,那个宝玉就变成了她熟悉的小铃铛的模样。 还不等球球细看,又是一阵微光,通灵宝玉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在球球不明所以间,门外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小姑娘本来不愿理会,却忽然嗅到了一阵极为鲜美的味道。 喵的!是鱼! 小小的身子一个激灵,球球再无半点睡意,冲着门口“啊、啊”了两声。照顾她的乳母见她这般,便将她从床上抱起,往门口走去。 周遭的小丫鬟已经机灵的挑开了帘子,一个一身粉袄夹裙的姑娘手中拎了一个食盒,正匆匆往球球的房间而来。 天上已经飘起了细雪,小丫鬟并不敢将帘子挑得缝隙太大。那个粉裙的姑娘也并不介意,轻巧的便从那一条缝隙中走了进来。 “鹈鹕姑娘今儿怎么得空?老夫人可还好?” 鹈鹕是贾母身旁伺候的大丫鬟,在贾府中很有几分脸面。纵然这乳母是太后娘家的家生子,又是府上最得宠的二小姐的奶娘,却也不好在鹈鹕面前造次。见到鹈鹕来了,她当即便要站起来。 鹈鹕的性子也是和婉,见她还抱着二小姐,又如何好折腾她?连忙轻按了一下宝□□母的肩膀,鹈鹕温声道:“嫂嫂别忙,只是今儿老太太得了些子小银鱼。小银鱼虽不算金贵,可这寒冬腊月的,咱又在北方,也算是难得了。老太太记挂着咱家二太太、两位小姐和咱家大爷,特地让我将这银鱼羹给二小姐送来尝尝。” 末了,鹈鹕又特地补上了一句:“老太太的一片心意,可是连两位老爷都没给的。” 话虽如此,可是乳母还是有些为难:“只是二小姐如今还小……”三月的婴孩,恐怕是吃不得旁的食物的。 知晓宝□□母的顾虑,鹈鹕解释道:“这银鱼羹是老太太特地赐下的法子,将这小银鱼用旺火蒸了,不加盐,再用细白的绢布拧出汁子,其余一概不用。之后薄薄的调上些藕粉,只让二小姐尝个鲜甜味儿罢了。” “阿弥陀佛,老太太为了咱二小姐居然这样费心思。”乳母抱着球球拍了拍,忙取了那银鱼莲藕薄羹,小小的挑了一勺,填进她嘴里。 鹈鹕笑道:“可不是么,老太太最是疼爱咱们宝二小姐了。”说着,她也上前帮忙,为球球掖上一块柔软的帕子。 并不比乳汁粘稠多少的羹汤很容易入口,刹那之间,小银鱼鲜甜的滋味在舌头上铺开。久违的滋味儿险些鲜了球球一跟斗,她“嗷呜”“嗷呜”的吞吮着,比吃奶的时候要热切不知道多少。 贾母也知道如今孙女还小,怕小孩子贪嘴,下人又不敢管束,索性便只准备了酒盅大的一小碗。许久没有尝到鱼的滋味儿,虽然吃过了奶,可是球球还是很快就将那一小碗羹汤吃尽了。 吃饱了便有些倦意,球球很快就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睡过去了。 #球球:总觉得忘了点儿什么,难道是小鱼干么?# #系统:你忘了我……还能不能愉快的一起玩耍了!摔!# ☆、第3章 奇梦。 第三章。奇梦。 “止儿,止儿,醒一醒,你皇兄来看你了。” 在太后永安宫的软榻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闭着双眼,蜷缩着在榻上睡得酣甜。身着宫装的妇人轻轻的拍了拍他,想要将他唤醒。可是那个小男孩却皱了皱小眉头,有些不乐意的翻了翻身。 刚从外面挑帘进来的男子好笑的戳了戳幼弟圆滚滚的屁股,却是轻声对那妇人道:“娘,让这小子睡一会儿吧,省的一会儿起来闹人。” “就你会惯着他。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像话么?”妇人摘了手上的护甲,抬手戳了戳大儿子的额头。 男子笑了笑,捏了捏妇人的肩膀,道:“明明是娘在惯着弟弟的,平日里这混小子可都是我在管教。” 这是安庆朝最尊贵的母子,母子二人相处的时候,却也和寻常的母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太后初入宫的时候只是一名答应,比宫女高不了多少品阶。然而她却能够得到明瑞大长公主的赏识与庇佑,最终诞下皇子,又让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她靠的,绝对不是皇帝的宠爱,而是自己的智慧与果敢。 皇帝有许多兄弟,母族尊贵或者母妃受宠的不知凡几,更有中宫嫡子,可是最终他却能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他靠的,除却非比寻常的心性,更是比寻常人更深沉的隐忍。 皇帝继位之初,太上皇尚在,太上皇留下的诸多老臣对他处处掣肘。若非皇帝足够隐忍,假意事事听从太上皇安排,他的帝位也无法坐的如此安稳。一直到几年前太上皇薨逝,那些骑在新帝头上耀武扬威的老臣才发现,这个太过年轻的帝王绝对不恭顺温和,相反,他比他们想象得更手段凌厉,手腕也是漂亮。 那些老臣为自己的轻视和放肆付出了血的代价——在太上皇去后,国丧还未过的时候,皇帝便风行电掣的处置了许多朝臣,让一些重臣之家象征国丧的白幡还未撤,便又要挂上象征家丧的黑幡。 少年之时的沉默隐忍铸就了皇帝如今清冷的性子。登机前的明争暗斗,让他对自己的兄弟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在幼弟出生之前,皇帝最在乎的人便只有母亲。至若后来,还多了徐家妹妹。 ——没有护住徐家妹妹,让她遭了人暗算,只能委屈低嫁,这是皇帝至今依旧无法释怀的心事。 而幼弟沈君止的出生,则彻底改观了“兄弟”这个词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沈君止出生的时候,便被太上皇下旨封为瑄王。安庆开国四百余年,还从未有皇子一出生便封王的先例。哪怕是中宫所出,也只得在成年后有所建树方能晋封。 然而这位十九皇子却格外不同,他被封瑄王的时候,也难得朝中并无人反对。那是因为,他的父亲并不是皇帝,母亲也并非妃嫔。他的父亲是当今太上皇,而母亲则是皇太后。 在皇帝登基的第二年,皇太后被诊断出了身孕,隔年,十九皇子便出生了。太上皇抱着这个白胖壮实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为他取一字曰“止”,意此为自己最后一个孩子。到了知天命之年还能偶然得子,又难得算是“嫡子”,太上皇对这孩子自然看重,皇太后从旁一求,他便开了幼子封王的先例。 朝臣皆以为是皇太后疼爱幼子,皇帝却明白,那不是母亲在疼爱弟弟,而是母亲在疼爱他——一旦封王,就是将弟弟安稳的放在了王爷的位置上,朝中之人再是蠢蠢欲动,也断不会将主意再打到他的弟弟身上。毕竟皇子未曾晋封之前怎样谋算都不算过错,一旦晋封再觊觎帝位,那便是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了。 皇太后宁愿背负着“溺爱幼子”的名声也要为沈君止求一个王位,怕的便是日后他们兄弟祸起萧墙,皇帝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些话,皇太后并没有对皇帝明说过。可是他们母子二人一同走过夺位的艰难岁月,许多话根本就不必说明。 太上皇去的时候,沈君止才刚满三岁。他当真应了自己的名字,成为先帝的最后一个儿子。按说已经封王的皇子并不能够再住在宫中,可是他的弟弟还很年幼,又聪慧贴心,又如何能够骨肉分离。到底血脉相连,皇帝力排众议,将他一直养在了皇太后的宫中。 皇太后是有大智慧的女性,有她看顾,沈君止顺顺当当的长到了八岁。 见多了内宫血腥,皇帝一直冷淡后宫。故而如今宫中尚未有皇子,后位也一直空悬。 后宫之中人员并不多,只当年太上皇下旨为皇帝册封的几位老臣家的女儿,位置最高的也不过是四妃而已。 所以在皇宫之中,沈君止的地位简直超然,纵然被太后教导得并不纨绔跋扈,也少不得要比寻常人家的小男孩顽劣几分。 唯有到了自家皇兄面前,那小子才会稍稍收敛一些。 他往日惯会上房揭瓦,什么扯坏了静妃的琉璃百褶留仙裙,砸了宛嫔的胭脂红掐丝珐琅杯,把余妃的长毛贵妇犬染成了绿色,诸如此类的事情简直是不胜枚举。然而一旦被捅到他家皇兄那里,沈君止便会像是被掐了脖子提起来的小猫,一瞬间就乖乖的了。 小少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状若无辜的可怜巴巴的瞅着你。每每这个时候,皇帝都要狠狠的闭上眼睛,酝酿个一时半刻才能狠下心来管教。 ——没有办法,谁让他娘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脸,要当温柔可亲的娘亲呢?长兄如父,这种唱黑脸的角色,就只能他来了。毕竟皇帝对这个幼弟虽然纵容,却也不想将他养废成京中那些无用的世家子弟一般的纨绔样子。 所谓打虎亲兄弟,皇帝内心深处还是暗搓搓的希望他家臭小子可以快点长大,日后为他分担一二的。 如今他清扫了朝中老臣,然而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世家子弟又鲜少出息,如此尸位素餐,已经俨然成为安庆之毒瘤。皇帝一登基便有心清扫,只是时机和人手都不齐全罢了。幸而他也并不急,如今他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有许多时间与这些世家耗。 和母亲一齐看了一会儿自家弟弟把自己睡成小猪模样,皇帝这才与皇太后一同转入花厅吃点心去了。没有办法,他一下朝便来探望母亲,如今正是腹中饥饿的时候。 相携去了花厅的母子两人并没有发现,床榻上被惨无人道的围观了小少年不安稳的又翻了一个身,小小的眉头皱得更紧。 沈君止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到底只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昨天傍晚在永安宫的大庭院里堆雪人,玩得太晚,沈君止一时便有些疲累。偏偏他平日虽然顽皮,可是每日给母亲请安,却是顶顶准时的。即使再困,沈君止还是强迫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懵懵怔怔的在内侍的护卫下去了太后的寝殿。 他一贯是不爱让内侍抱着的,若非从他自己的偏殿到母亲的寝殿的路并不遥远,路形沈君止也是极为熟悉,这一路他非得狠狠摔一跤不可。 到了太后寝殿,沈君止强打起精神给母亲请了安。太后看他实在可怜,便心疼得让他去软榻上再睡一会儿。 跟自家母亲本就无须客气,得了皇太后的准许,沈君止当即一头栽倒在了软榻上。 在半梦半醒之间,沈君止仿佛置身在一片虚无之中。他的面前是一片纯白,不是昨夜他看见的那场落雪那样纯净的白,而是一片空茫。他到底被养得胆子极大,忽然被丢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也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开始打量起这四周来。 忽然,他眼前的白色发生了变化。一串一串他看不懂的图案从他眼前飞快掠过,而后那串符号忽然就窜入了他的眉心。 沈君止只觉得周身一凉,而后便软倒在地上。 他想要抬手阻止那串符号的进入,可是他抬手一抓,只能抓到一片空气。沈君止登时大骇,一双手接连扑腾,想要阻止这种诡异的场景。 可是最终是徒劳无功的,那串宛若文字,又像是图画的东西接连不断的进入他的眉心。扑腾了许久,沈君止索性便不动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了耳畔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冰冷而无起伏,让人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吗。 “子系统程序已经录入。” “子系统生成。” “子系统与宿主思维对接成功。” “开启引导模式,希望子系统尽快学习系统运行模式,配合宿主,早日成为优秀的随身系统。” 还没有来得及让沈君止想明白那连珠炮似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眼前的白色又是一闪。这一次,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肚兜的小婴儿,沈君止一眨眼,那个小婴儿便又变成了一只毛色雪白,颈间拴着一个金色小铃铛的小奶猫了。 这一次,沈君止并没有再惊讶,因为方才那串进入他脑海的字符已经开始发挥作用。那个机械的电子音没有再响起,沈君止却明白了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如今他看到的,并不是他的所谓“宿主”真正的模样,而是他的宿主的本体。他的宿主,如今应该是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个“小红包”一样的婴儿样子。 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本体居然是一只小奶猫,沈君止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不过大概是因为什么引导模式的缘故,他并不能和那个小姑娘聊一聊,只能从旁围观,看看系统和宿主是如何相处的。不是沈君止疯了,才会想到和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婴儿聊天,实在是那个小婴儿太不寻常,和托管模式的系统一来一往,全然不像是不满一岁的幼童。 不过沈君止也实在是佩服了那个小姑娘,就连是托管模式的系统,她都能为自己讨来一杯鱼羹。 正这样想着,沈君止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疲惫感忽然消失了,打了一个呵欠,他揉了揉自己饴软的眼睛。周遭是自己熟悉的母亲的寝宫,小少年皱起了眉头,神色难得的郑重。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触手只有一片光滑,让他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自己的大梦一场,还是真的发生过。 #沈君止:一觉醒来发现世界都变了# #苏格拉底说,一个画风魔幻的女主,必须配一个画风魔幻的男主【严肃脸】# ☆、第4章 新年。 第四章。新年。 沈君止并不能时常看见那只……不知道是小奶喵还是小姑娘,像是那一日的那个“梦境”,他又接连做了好几次,每一次那个小姑娘都变了法子的管他要好吃的。 然而在第一次的那一小酒盅莲藕银鱼羹闹得她上吐下泻了整整一日之后,无论她再怎么耍赖,沈君止都不肯再给她了——其实也说不上是沈君止在投喂球球,沈君止只是产生了这个意念,之后便会有人以各种形式将球球要的吃的送到她面前。而他只是会付出一小点的代价罢了。 譬如球球想吃鱼肉羹,而沈君止满足了她。那么那一天的午膳,他自己就会少一道鱼肉羹。 对此沈君止不甚在意。他是想着,等着这个小姑娘大一大的吧。等她大一些,哥一定给她很多很多好吃的。唔,不仅要有好吃的,还要有好玩的和漂亮首饰。小姑娘什么的,应该喜欢首饰之类的小玩意吧? 不得不承认,整日暗搓搓的围观着那个小肉团子,让沈君止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柔软了。 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而他的皇兄又始终没有子嗣。所以,沈君止从未见过比自己还要小的婴儿。最初的时候,沈君止不是没有惶恐和排斥的。但是他发现,自己一旦产生了伤害所谓“宿主”的想法,那股无形的力量对他的压制就会更加严峻。而如果他心平气和,心怀善意的和那个小姑娘相处,那么那股力量就会稍稍放松一些,他便能偶尔和小姑娘聊上一两句。 而沈君止也发现,一旦这个小姑娘完成任务,那么他也会从中获益。譬如他对她下达“请宿主赢取贾母的好感度”这一任务,沈君止便看见那只小奶猫对一个鬓发银白、一脸富贵相的老太太好一通撒娇耍赖,直闹的老太太笑不拢嘴,抱着她“心肝儿、肉儿”的唤。 判定小姑娘完成任务后,沈君止只觉得自己也是周身一暖。次日他去习武师父那里的时候,竟是直直将身边陪练的少年侍卫摔了一个跟斗。 那些少年侍卫虽然有时会顾忌他王爷的身份,但是也不是故意认输讨好的主儿,不然沈君止也不会让他们随在他身边这些时日。在那日之前,他的功夫虽然比寻常七八岁的孩子强上一些,但是却绝对没有办法打败自己身边的侍卫的。 虽然功夫长进了让沈君止很欢喜,可是到底是占了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只是些许吃食,是抵不过他得到的好处的。沈君止自觉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种无端占小姑娘的便宜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的。只是如今不知如何弥补,只得将此事在心中记下。 恩,大不了……大不了哥以后好好补偿她就是了。 心中有了一笔旧债便是有了动力,沈君止默默握拳,日后习武读书都更加努力了起来。惊得皇上和皇太后都以为他转性了,欣慰之余,还是将他身边的随从侍卫好一通盘问。 只是各中缘由,终究不能为外人道也。 至于球球,小姑娘果断表示,那个所谓的“系统”发布的什么任务,都只是她的小日常而已。什么讨好奶奶,和哥哥姐姐玩耍,抱住娘亲蹭蹭蹭撒娇之类的……本喵还用得着你发布任务?不过是看在同是剑三出品,给这个陌生的小伙伴儿一个面子罢了。 成为了最没有存在感的系统君而不自知的沈君止,真的好想为他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又过了两个月,很快就要到除夕了。 贾家位列八公,乃是勋贵世家。每逢除夕,勋贵之家的夫人都是要入宫拜见太后的。荣国公府一共有两房,贾赦为长子而承爵,爵位却要往下降一等,只为一品镇国将军。只是这个将军,却也和徐氏的父亲的“骠骑将军”无法相提并论,只是虚名而已。 贾赦如此,他的夫人自然也不受皇家重视,贾赦承爵五年,都不见朝廷封诰命的旨意。 反倒是徐氏,虽然她的夫君并没有爵位,但是她本身却有明瑞宜公主的封号,和太后以及今上的情谊又非同一般,故而贾母每逢年节入宫拜谒的时候,都是徐氏相随。而如今,贾府二房的二小姐衔玉而生,天生祥瑞,太后更是一早便亲派了轿子车马,言明要看看“自家孙女”。 太后的这一句“自家孙女”的分量不轻,京中但凡消息灵通的家族,对徐氏和这位宝二小姐都有了新的估量。 贾府上下更是欢喜,在除夕的前三天便开始准备自家老太太和二太太、二小姐的入宫事宜。 徐氏是进宫进习惯了的,身旁的丫鬟嬷嬷也是经验老道,所以并不慌乱,也无需她亲自操心。贾家一府忙碌,徐氏倒是乐得清闲,只抱着自己的小闺女轻轻的哄。 球球如今已经半岁有余,自己很是能爬上两步。不过小姑娘一贯怠懒,硬是赖在娘亲怀里,怎么也不肯动弹一下。徐氏微怒,捏着球球的小鼻子嗔道:“就你会撒娇,你哥哥姐姐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自己满床爬了。” 球球吸了吸鼻子,不以为意的冲着自家娘亲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白的、刚长出来的小牙。她知道自家娘不是真生气,只是在和她玩儿。娘身上香香软软的,她才不要出去爬来爬去呢。 这个时候,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徐氏眼眸微抬,也不让她请安,只是让人为她准备了椅子,上面还细心的垫上了柔软的坐垫。 来人如何肯坐,依旧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坐下。 “天儿这样冷,你肚子月份又不浅了,还来请什么安?只安生歇着才是。”徐氏抱着球球拍了拍,想要让她睡上一会儿。 来人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是生嫩,却顶着西瓜大的肚子,看起来是产期将近。 她冲着徐氏笑了笑,柔声道:“太太心善,妾不能没有规矩。” 徐氏叹了一口气,道:“你原是这么和婉的性子,被老太太调|教得也是知礼。若是没有老爷的那档子浑事……” 徐氏知道,这人原本并非泼辣无礼之人。如今在府中之所以声名狼藉,少不得是她刻意为之。贾政这人最重虚名,是决不肯再亲近一个“粗鄙”的姨娘的。 却原来,面前这个怀胎的妇人,正是府中的赵姨娘。她原本是贾母亲身边的丫鬟,若非那日贾政醉酒占了她的身子,她理应是贾母当做管事媳妇培养的。 本朝最重嫡庶,虽不禁止男子纳妾,然而妾的地位却很是卑贱,即使是良家妾和贵妾所出的庶子也只至多能分得百两白银。若非先帝开恩,庶子就连科考的资格也无。故而但凡有些心气的女子,是决计不肯为人做妾的。 听了徐氏的话,赵姨娘摇了摇头,只道:“太太,人啊,有的时候得认命。”说着,她强笑着转移了话题:“太太最是慈善,妾能遇见夫人这样的主母,已经是妾的福气了。若是像大太太那样假慈善的……” “刚说你知礼,现在又浑说!”徐氏拍了拍球球的后背,轻声斥了一句。只是她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赵姨娘知道自家主母素来喜欢端着这花架子,平时看到他们被唬住,太太还会私下偷笑。所以此刻她也不惧,继续说道:“太太不知道,昨日大太太责打了好几个小丫鬟呢,非得让他们改口管迎小姐唤二小姐。” 隐约觉得事关自家小闺女,徐氏一顿,问道:“迎春好端端的大房大小姐,莫不是要随了琏儿,充作男儿排齿序?” 赵姨娘:“哪里呢,她是要随了咱们大小姐。不然怎的还让下人唤宝小姐三小姐呢?” 徐氏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两房在一堆子论齿序,那不是全乱了?” 赵姨娘没有出声,却是徐氏身旁的徐嬷嬷愤声道:“大太太好生不要脸,看太后下旨褒奖了咱们贾府的二小姐,就迫不及待的让她闺女变成二小姐呢。” 徐嬷嬷原是骠骑将军府的旧人,又是徐氏的奶嬷嬷,最是护短又性子似火,和徐氏的情谊格外不同。如今自家小姐房内没有外人,她说的话便有些直接了。 徐氏愣了一下,旋即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又和赵姨娘说了会儿闲话,徐氏让人将赵姨娘安稳的送回自己院子。 一直到屋中人声渐熄,徐嬷嬷才端了一碗糖蒸酥酪进来看着徐氏吃下。 酥酪只放了稍稍的糖,又是羊奶蒸的。虽然放了杏仁粉去膻,但是徐氏却不怎么乐意吃。反倒是球球对什么都好奇,抱着她娘的手吃了好几勺。 “嬷嬷怎么又放了那么少少的糖?都不怎么香甜了。”徐氏卸下主母的架子,有些不满的对徐嬷嬷嘟了嘟嘴。 徐嬷嬷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多大的人了,珠大爷都十岁了,你个当娘的还没个正形。”又轻轻的给她揉了揉,徐嬷嬷语气稍缓:“宝玉还小,你少不得要喂她几口,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羊奶也比牛乳好克化些。” 徐氏瘪了瘪嘴,若是怀里没有抱着球球,她就要扑倒徐嬷嬷怀里了。蹭了蹭头顶的手,徐氏有些不满道:“嬷嬷就惯着他们小的。从珠儿开始我就发现了,嬷嬷都不疼我了!” 徐嬷嬷被她一闹,心里倒是舒服了一些,被大房太太勾起的火也稍微消了些。然而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小姐,那大房王氏,你就不管她了?” 球球也瞪着一双大眼睛,冲着娘亲扑闪了好几下,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虽然大房什么的,她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徐氏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眼神中带着温柔,转瞬却又带上了一丝清冷。她听着窗外的依稀风声,声音也开始带上了一些凉意:“嬷嬷,你知道,我的战场,从来都不是贾府内宅。” 徐嬷嬷一愣,终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球球:忽然觉得娘亲好炫酷# #徐氏,是读作“娘亲”,写作“金手指”的大杀器啊# ☆、第5章 旧事。 第五章。旧事。 徐嬷嬷知道自家小姐这些年过得苦,虽然她从未与人道之。叹了一口气,徐嬷嬷依旧有些不满的道:“嬷嬷只是生气,咱们好端端的二小姐,怎么就成了三小姐呢?” 徐氏抱着自己的小女儿晃了晃,不甚在意的说道:“让着些她吧,她也是心里不忿。” 这说的,却是当年的旧事了。 当年若非徐氏在后宫之中遭人暗算,不得不嫁了贾政,那位大房的继夫人王氏,恐怕就要成为贾府二房的太太了。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盘根错节,代代姻亲。当年那王氏已与贾政开始议亲,然而经过那场内宫之中的事故,这门亲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按说王氏贵为朝中重臣之女,哪怕与贾政议亲不成,也不应沦落到嫁予旁人做填房的地步。可是那时王家急于与贾家联姻,王氏自己又不愿嫁入薛家这样的商门。再加上这位王小姐很有些心气,自觉自己嫁予贾赦便是长房长媳,对成为管家太太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一咬牙,便也嫁了。 贾赦虽然荒唐好|色,侍妾外室不知凡几,然而他的原配妻子是个有手段的,使得这些年他拢共只有一个嫡子。后来贾赦的原配病故,贾赦新娶了王氏。王氏颇有几分颜色,也当真哄住贾赦几年。 对于贾琏这个继子,王氏刚进门的时候恐旁人说自己不慈,便不敢对他下手。后来王氏怀了身孕,想要出手铲除他的时候,贾母又将自己的这个孙子牢牢护住。王氏的那些手段在贾母面前只是微末,便让她想要对贾琏下手也没有了机会。 后来王氏产子,只得了一个女儿。贾赦左右已经有嫡子了,对王氏的这一胎是男是女倒是不甚在意。且王氏生子之后日渐富态,容色不再,贾赦也懒得再理会她,直直将人冷落了下来。 王氏咬着牙,之后便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她的女儿迎春,虽然性子有些软弱,但是却生的漂亮。王氏日日教养着闺女,将自己后半生的筹码都压在那个小女孩儿身上了。 迎春如今方才三岁,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她只是本能的有些害怕自己的母亲,虽然母亲一贯待她甚好,吃穿用度都要精益求精,可是迎春就是与她母亲亲近不起来。 这种情况下,反而是家中老太太十天半月便接她去小住的那几日,成了小迎春最盼望的时刻。 王氏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顺遂,便要加大力气磋磨贾赦的那一干妾室。生生将一干娇滴滴的美人都磋磨成了木头人,贾赦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到底要看在王家的面子上对她宽忍则个——毕竟,如今王氏的兄长正得圣上重用,而他自己却只是一个恐有爵位的一品将军。 左右除了府中养着的侍妾,贾赦还有诸多外室。王氏如此行事,贾赦索性便连日宿在府外,竟是连荣国府也很少回了。 如今王氏落到这步境地,便将错都怨在了徐氏头上。只是固然她是王家的嫡出小姐,家世上却也无法与徐氏相比。如今两人乃是妯娌,王氏不能明面上和徐氏撕破脸,便要处处膈应着她。 徐氏知她心里苦,对于她不疼不痒的挑衅,也并不在意。 只是这一次,关乎到了她的小闺女,徐氏眯了眯眼睛,将喝了两口的酥酪放下,心中有了另一份思量。 “嬷嬷,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了。”捏了捏球球肥白圆润的小脸,徐氏的眉眼温柔。只是她眸中藏着的波涛暗涌,哪怕是看着她长大的徐嬷嬷,都不能完全明白。 徐嬷嬷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转而道:“咱们二小姐出生的时候,小姐你有些难产。再加上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太医便说了,日后再生育恐怕艰险。” 太医的意思,便是让徐氏喝一副药下去,再不生育。若是旁的人家,太医也不会给开那副药方,毕竟子嗣事关重大,主母若是不能生育,恐怕会惹来闲言碎语。然而明瑞宜公主不同,一来她深的太后与圣上宠爱,不会有人敢找她的不自在。二来她已经有一子两女,对于嫡子嫡女来说,已经很是足够了。 徐氏心中有所执念,所以那个方子开了之后,便一直没有去抓药。徐嬷嬷经验老道,知道若是自家小姐再强行生育,恐有性命之危。如今她主动提起,徐嬷嬷便一定要劝上一劝的。 徐氏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嬷嬷去抓药吧。” 徐嬷嬷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心中一喜。忙不迭的走了出去,哪怕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她也顾不得披一件氅衣。 徐氏看着徐嬷嬷颠儿颠儿远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那副药对于她来说,其实喝与不喝都没有什么意义。左右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便不打算再让贾政近身。如今喝这一副药,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身边的老人安心罢了。 “宝宝,娘以后要靠你了。希望你日后不要怪娘才是。” 低头在球球的小脸上印下一个吻,徐氏眨了眨眼睛,掩去自己眼底的泪意。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这个决定有些自私,可是,她没有旁的选择了。 “珠大爷身子骨羸弱,是娘胎中便带了的不足之症。日后读书习字考个功名也是无碍,精心教养也堪为能臣,只是若是迫他习武,恐不能长久。” “宝玉小姐骨骼清奇,天赋异禀,竟是比徐将军都要出众的体质,只是可惜到底是个丫头。小姐,你自己要有决断!” 王威的话犹然在耳。徐氏拍了拍一脸全然无知的小女儿,终于没有说出一个字。 王威是徐氏的父亲身边的副将,当日徐氏双亲殉国,却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王威。王威咬牙将徐氏送到盛京太后身边。徐将军对王威恩重如山,他本想随将军一道去了,却被太后拦住。 太后对他说,宫廷诡异,时局难测,她一个妇道人家总有护不住徐氏的时候。徐将军临危托孤,你一味追随徐将军,却将他唯一的血脉弃之不顾,徐将军在九泉之下岂不是都要寒了心? 王威如遭棒喝,含悲打点了骠骑将军府与明瑞长公主府的旧部,却终于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徐氏当年遭人暗算,王威恨不得将贾政与暗算徐氏的人一道撕了。可徐氏说如今并非最好时机,自己能忍,也要让他们这些旧部忍。却不想,这一忍便是十年之久。 徐氏嫁入贾府的十余年,她鲜少和那些将军府的旧人联络。却在产子之后便将王威召入府中。她并不需要夫君,也不屑什么夫君的宠爱疼惜。这些年唯一能够支撑着她,让她与贾政虚与委蛇的原因便是——她需要孩子。 她需要一个孩子,一个身体强健,天赋绝佳,适合继承他们徐家功法的孩子。 骠骑将军只是一个官职,而徐府的真正封爵便是“东平”。东平郡王府是安庆朝唯一异姓而封王的府邸,虽然是异姓,然而其历代主母皆出帝血,必为皇家公主,故而东平郡王府与其他皇家子嗣也无甚么差别了。 徐家之所以如此地位超然,和他们历代镇守安庆朝国土之东分不开关系。安庆国土之东地势错综,易攻难守,更有无数小国虎视眈眈,东平郡王府时代镇守此地,才使得国土安宁。 旁人或许不知,徐氏作为徐将军唯一的女儿却明白,与其说是他们东平郡王府拥万兵而镇守此地,不若说是仰仗徐将军一人之威。 但凡有异动的国家,还没有举兵来犯,就难免会发现主将惨死于帐中。有的时候,甚至就连那一国的王上也不能够幸免。 两军对垒之时,徐将军只需要抛出对方主将的头颅便会扰乱对方军心。而他手下的兵士又素来训练有素,对方军心已乱,战争的结果不言而喻。而徐将军之所以能做到如此,靠的便是他们徐家历代家传的那部功法。 徐氏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在反复回放着自己双亲当日惨死的景象。那一日对方大军压境,援军却迟迟未至。一旦城破,安庆便会被人撕开一道裂口,烽火尽染与国土沦丧也不过朝夕而已。心知如此,所以自己的父亲率三万大军与对方二十万大军拼杀,硬生生的将其阻在东平整整十日。 兵贵神速,若说援军迟了一日,徐氏或许会相信。然而迟了整整十一日,这其中若无龌龊,徐氏便枉废徐将军这么多年的教导,也枉费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兵书了。 更何况,安庆以东的小国如此齐心集结,本就是一件一场反常的事情。 感觉到自家娘亲的不对劲,球球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想要伸出自己粉嫩嫩的小肉垫去安慰一下娘亲,却忽然发现自己如今只有两只长着肉坑坑的小胖手了。球球瘪了瘪嘴,有点儿不高兴的哼了哼。 聊有胜无吧,球球自暴自弃的将小胖手凑到了娘亲的面前。 徐氏一愣,转而半真半假的在球球的小胖手上咬了一口,这才抱着她笑道:“我们宝宝这是在哄娘开心呢?” 球球“咯咯”一笑,露出了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白牙。 “那等宝宝大一大,娘找人教你一套功夫,你好好学,好不好?” 学习技能?球球精致的小眉头皱了皱,却想起自己如今也和自家蠢主人一样变成人类了,学习技能什么的也是应该的……吧?所以便随意的晃了晃脑袋,表示知道了。 徐氏只当她听不懂,却终于有些宽慰的笑了。 #让一只喵萝变成哈士奇什么的,人干事?# #懂事了的球球:娘亲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qaq# ☆、第6章 齿序。 第六章。齿序。 除夕这一日,贾府阖府上下都早早的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除却历年的祭祖拜神,此年荣国府的老太君要携儿媳孙女入宫朝拜太后,也是贾家重中之重的大事。因着她家宝玉的缘故,今年贾母对入宫之事格外上心,不仅派出自己贴身的八个大丫鬟打点,更是请了徐氏陪嫁的诸位嬷嬷从旁指正。 作为明瑞宜公主的陪嫁嬷嬷,那几位自然没有不愿意的。于是便比往常生生早起了一个半时辰,带领着一众人等将老太太和公主的朝服都准备妥当,又将出行车马和人员都一一捋顺。末了,这几位嬷嬷还轻手轻脚的为自家宝小姐换上了一件精致喜庆的小袄。 自然,太后和圣上并非厚此薄彼之人,虽然很是好奇徐氏所出的那个衔玉而生的丫头,但是对于媛春和贾珠,他们也同样赐下恩旨,让徐氏带着他们二人一同入宫。 媛春和贾珠已入宫了许多次,倒很是镇定。徐氏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也是放心,只是又对他们细细讲了一遍宫中禁忌,而后反复叮嘱二人不许离开自己身侧便也就罢了。 媛春小小的年纪,给自家小妹妹戴上那块娘胎里带出来的宝玉,这才有些不安的唤道:“娘,妹妹她……” 这些天媛春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传闻,她的小妹妹衔玉而生,自然有人奉承说是“祥瑞”,却也有人半含酸的说一句“徐氏产子异相”。那人是自己的大伯母,媛春自然无法多与之理论,可是小姑娘心里的气愤和不安却还是有的。 徐氏摸了摸大女儿的头,笑着将人揽了过来:“娘的元姐儿如今越来越有长姐风范了,都知道担心妹妹了。”说着,她在大女儿的额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媛春霎时就臊红了脸。 “娘~你就会欺负我!”小姑娘有些不满的控诉着,飞快的用自己的秀帕擦拭着眉心的红痕。她娘今日上了妆,媛春不用看就知道,如今自己的脑门儿上一定是一道显眼的口脂痕迹。 一旁的贾珠看着大妹妹将自己额头都擦红了,不免就有些心疼。取了温水打湿了帕子,他轻轻的给媛春擦去额头的口脂,这才也略有些担忧的对徐氏说道:“娘亲莫闹元姐儿了,莫说如今咱们府中的传言,就是宝玉她的齿序,咱们府中可都没有撕撸明白呢。娘亲还真能让底下的丫鬟小子浑叫?” 自己小妹妹好端端的二小姐,如今却偏偏变成了什么三小姐,要说贾珠不生气,那他也就枉为兄长了。只是他如今年岁渐长,越发读书知礼。贾珠心知此事与大伯母脱不开干系,却碍于礼数,他们小辈到底不好多言。 徐氏抱着球球,笑盈盈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心中却是杂陈五味。 这孩子生来体弱,这是因为她孕中思虑过重的缘故。虽然如今被调养得与常人无异,却唯有平心静气,才是长久之道。 徐氏纵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承袭徐家功法,重振东安郡王府,却也不能不顾自己孩儿的性命。所以她平日教养贾珠,只教他沉稳守礼,谋而后动,谨言慎行。如今看贾珠行事,虽然只有十岁稚龄,却很有些君子温润之意。 见贾珠如此心思敏锐,又不冒进,更知道爱护姊妹,徐氏的心中便放心了许多。 轻轻的“恩”了一声,徐氏对贾珠道:“此事娘亲自有计较,娘有你们兄妹三个孩子,你妹妹当一声三小姐,也是应当的。” 贾珠愣了一下,就连媛春也同样瞪着一双水眸不解的看着徐氏。徐氏却笑了笑,并没有给两个孩子多做解释。 就在这个时候,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走了进来。她先是对徐氏行了一礼:“请二太□□,二太太祥瑞安康。” 转而又拜了媛春与贾珠。媛春和贾珠虽然是主子,却到底年幼,对于祖母身边的大丫鬟便只受半礼。 徐氏也道:“他们小孩子的,你行那么大礼做甚?”说着,塞了十多个海棠或梅花花样的小银馃子到鸳鸯手里,道:“拿着顽罢。” 鸳鸯是贾母身边伺候了十多年的大丫鬟,比徐氏入府都要早上一些。徐氏待人宽和,对鸳鸯也很是客气。 贾母身边却断没有不知礼数的丫鬟,受了自家二太太的赏,鸳鸯连忙谢恩。起身之后方才道:“二太太,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让奴婢来看看您这儿是否已经妥当。时候不早,您们也该入宫了。” 徐氏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儿女一齐出去了。 贾母是一等诰命夫人,而徐氏则是宜公主。若真的论起来,徐氏的车马阵仗要比贾母都豪华。然而徐氏到底是后辈,便主动减了自己的车驾,如此一来,看起来倒要比贾母的简单上一些。 如今除夕,京中勋贵的各家女眷都要入宫拜见太后。故而虽然盛京的街道两侧并无商贩,但是京中勋贵之家马蹄声声,人声阵阵,京城之中也并不觉清冷。 各家车马在宫外停下,品阶高一些的夫人小姐便统一换乘了小轿,而品阶低一些的便只能自己步行。到底是天家威严,除夕来给太后请安的人数虽然众多,但是却顺序井然,一丝不乱。 时辰一到,便有小黄门高声唱和。众位夫人按照品阶站好,依次向太后行礼,恭贺新年。 因为徐氏要和诸位诰命与王妃一道给太后行礼,球球便被交予她身边的大丫鬟弄弦抱着。小姑娘在车上就被喂得饱饱的,此刻睡得正酣甜,就连小黄门们的唱和都没有吵醒她。 真正唤醒球球的,是一阵香甜的味道。 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一双手暖呼呼的,轻轻的摸着她的小肉脸。球球抽了抽小鼻子,感觉和娘亲的味道并不一样。可是也并不难闻,不是香料有些刺鼻的香气,而是甜甜的,像是牛奶又像是蜂蜜的味道。 被球球闭着眼睛,抽动着小鼻子的模样逗笑,太后抱着她拍了拍,笑道:“咱们宝玉这是在闻什么呢?” 徐氏瞅了自家闺女一眼,登时就乐了。凑到太后身边嗅了嗅,徐氏抿唇笑道:“是静姨新换了润手的膏脂吧?闻着有股子香甜劲儿,宝宝她这是馋了呢。” “呦,没想到咱们宝玉还是个小馋猫呢。”太后将自己的手凑到球球面前,缓缓移动。果然见小姑娘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下意识的跟着抻着脖子。 “哎呀,快让我瞅瞅,这就是若芷家的那个衔玉而生的姐儿吧?” 一道清亮的女声忽然传来,而后是一阵珠玉相击的脆响。太后宫中的姑姑连忙挑起了珠帘,将一位夫人迎了进来。 那位夫人看起来和太后仿佛的年纪,即使穿着一身亲王妃的朝服,却也并没有太多的配饰,如今看起来虽然并不年轻了,身上却有一股子时间也无法消磨的英气。 徐氏连忙上前,拜道:“参见北静太妃。” “你这孩子,跟我还瞎客套什么,快些起来。我丑话说在前头,若芷你如今这样大了,再拜我也是没有压岁钱的啊。” 北静太妃的一串话说得连珠炮似的,一边说着,一边还一把就将徐氏拉扯了起来。 北静王和东平王同列四王,两人本就是至交知己。北静太妃又是早年和北静王一道上过战场、立国战功的巾帼英雄,为人便更是豪爽大气,待徐氏这个故人遗孤自然也是格外亲厚。 媛春和贾珠也见过这位长辈许多次了,闻言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凑到北静太妃面前拜道:“拜见太妃娘娘,娘娘新春康泰。” 徐氏在一旁抿唇笑着,就连太后也是一脸戏谑的看着北静太妃道:“若芷大了,可以不要你的压岁钱。只是珠儿和元姐儿的你可不许小气!” “啊~啊!”球球蹬了蹬自己被娘请严严实实包在襁褓里的小短腿,努力的刷着自己的存在感。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人儿在扑腾,太后被逗得不行,连忙拍了拍球球,继续道:“对对对,还有小宝玉的。” “说得好像我很小气似的,若芷也是个小促狭鬼。”北静太妃翻了一个白眼,却示意身后的丫鬟打开捧着的匣子。匣子中放着三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莹润珍珠,更难得的是两颗是桃花一样的粉色,而另一颗则是泛着深紫的光泽。 将一颗粉色的珍珠递给媛春,又将那颗紫色的递给贾珠,北静太妃托着最后的一颗粉珍珠凑到了球球面前,逗得球球的目光跟着那颗圆溜溜的物什四处转动,北静太妃饶有兴致的道:“瞅瞅,珠、圆、玉、润,正正合了三个孩子的名字。” 喵科动物就没有不喜欢圆溜溜的东西的,球球被那颗颜色粉嫩的珍珠吸引了心神,小胖爪爪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北静太妃逗着她深觉有趣,却想到了一些隐约传闻,便对徐氏随口问道:“我说若芷啊,小宝玉该行二吧,前儿一阵我怎么听有人念叨着什么荣国府二小姐叫什么……呃,迎春?” 徐氏微微垂了眸子,却面色如常的道:“家中大嫂将两房的孩子一齐排了齿序,如今府里都唤宝玉三小姐呢。” 北静太妃和太后都顿了顿,北静王的内院简单,北静太妃一时间还没有想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后却是气得拍了桌子,喝到:“胡闹!” 她宫廷沉浮数十载,一瞬间就明白了。无外乎她几个月前夸了贾府的二小姐,这贾府大房的太太便迫不及待的钻这个空子,要将她自己的闺女变成“二小姐”了。 球球被这一声惊了一下,却并没有哭。她将方才抓“球”的手凑到了太后发侧,小手有些笨拙的摸着太后的头发,就像以前蠢主人给自己顺毛的时候一样。 太后低头便看见了球球琉璃一样的大眼睛,在那一双眸子中,她竟看出了几分安抚。 稚子天真的神情让太后心里一软,她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一团,越发觉得自家的闺女和孙儿受到了欺负。 #球球:我有特殊的卖萌技巧# #您订购的外挂“北静太妃”已经上线,请注意查收。# ☆、第7章 男儿。 第七章。男儿。 “我倒是觉得,宝宝行三……也不错。” 徐氏扶着北静太妃在太后身边的暖榻上坐定,慢吞吞的给媛春剥了一颗红彤彤、水灵灵的荔枝。仿佛并么有看见太后的怒色,只是与往常一样与她话着家常。 太后瞪了她一眼,伸手阻道:“你给元姐儿吃那劳什子作甚,现在是吃这玩意的季节么?” 北静太妃也将目光落在了缠丝玛瑙盘上摆着的荔枝上,有些赞同的道:“如今这隆冬腊月的,不是吃荔枝的季节,咱们北方也不产这个。这种暖房子里催出来的玩意,小孩子还是少吃的好。” 媛春被自家娘亲塞了一嘴,这时候也皱着眉吐了出来。 “酸。”小姑娘转过年才九岁,生得又是玉雪可爱。她是在太后面前呆惯了的,倒也不怎么拘束。 北静太妃接连生了三个小子,孙子辈里也连一个丫头也无,最爱的便是这种文静听话的小姑娘。看了媛春皱起来的圆圆小脸,北静太妃当即就将人搂了过来,喂了一颗水晶粽子糖给她。 徐氏的眸光扫了一眼那碟子好看极了的荔枝,意味不明的笑道:“好歹是京营节度使王大人敬献给您的。” 太后眸光微闪,却是啐道:“呸,她哥哥是王子腾,你弟弟却是沈君书!”君书,便是当今圣上的名讳。 徐氏却轻轻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荔枝这样的稀罕物,是南面才有的呢。”徐氏加重了“南”这个字的音节,像是要将这个字在唇齿间生生咬碎。 太后神情一凝,似也想到了什么。 倒是在一旁哄媛春的北静太妃有了明悟。 她惋惜的看了一眼端正坐好的贾珠,又拍了拍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的头,而后便兀自走到太后身边,将球球细细打量了一遍。将自己的手细细搓暖了,北静太妃又将手伸进了球球的襁褓之中,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她浑身的筋脉骨骼。 看着她的动作,徐氏面若沉水,太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目光骤然落在了徐氏脸上。见徐氏并不意外,也没有任何动作,太后的心便沉下去半分。伸手阻开北静太妃的手,太后将球球更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夙云,带元姐儿和珠儿下去吃点东西,他们小孩子不经饿。”强自镇定下来,太后唤来自己身边的侍女,让她们将屋里的两个半大孩子带了出去。 贾珠和媛春起身行礼,便乖巧的与夙云姑姑一道走去了偏殿。 太后的寝殿只剩下了太后、徐氏和北静太妃,而球球则被太后死死护在怀里。 太后是很温柔娴静的女子,虽然带着几分皇家威仪,但是对待徐氏的时候,她总是和善慈祥的。只是这一次,她望向徐氏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谴责。 “若芷,你……你当真如此狠心?”太后皱着眉,手指爱怜的抚上球球的小手,被球球本能的攥住。指尖传来的力道告诉太后,这是个非常健康活泼的孩子。 徐氏攥紧了自己宫装掩映下的手,却是平静道:“静姨,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是东平郡王府洗刷污名的唯一机会。”她望了望与自己对视的女儿,似乎在劝慰太后,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她衔玉而生,一出生名头就这样响亮,谁都要高看几分。更难得的是,她的天赋比我爹都要好,这样的资质,在我徐家都是百年不遇!” 想起故友惨烈的旧事,北静太妃方才还笑盈盈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肃杀。她是真正沙场洗练过的女将军,并非闺中弱质。 她将球球从太后怀里抱出来,轻轻托着,而后对徐氏说道:“若芷,你说说,让宝玉行三是怎个章程?” 也不待徐氏回答,北静太妃便对太后道:“轻玉你也甭说若芷。左右现在宝玉这么小,指不定君书争气,一早就为徐大哥和大嫂翻了案,整治了那群谋害他们的幺蛾子,根本就不用宝玉走那一步呢。” 轻玉是太后的闺名,北静王虚长先帝几岁,若真论起来,太后也需唤北静太妃一声“嫂嫂”,所以北静太妃唤一声太后的闺名,也是使得的。 听了北静太妃的话,太后才神色稍有缓和。她也是明白,未来的事如何,她如今再担心也没有用。所以,不若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太后叹息道:“罢了,你就说说,为何让宝玉行三吧。” 徐氏垂了头,缓缓道:“既然大嫂要让两房孩子一起排齿序,迎春随了元姐儿,成了荣国府二小姐,那便一齐排吧。只是让旁人知晓,宝玉这个‘三’,是随了珠儿和琏哥儿的便是。” 安庆皇家的公主尊贵,上行下效,勋贵之家的女儿也要被看重几分。然而世情如此,有些事情上,女子较之男儿,就更加要艰难几分。 徐氏既然有所打算,就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小女儿从如今便开始铺路。这“自幼充作男儿教养”的名声,仅仅是一个开端。 想通关节,太后便凝眉细思了起来。她得寻个法子,自然而然的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 北静太妃却点头笑道:“这法子不错,我自幼也是充作男儿教养的。” 也看出了太后的为难,北静太妃浑不在意的将事情揽了过来:“年后我们北静王府还有几场宴席,我今儿看见了这衔玉而生的姐儿,少不得要寻些话能和那群老姐们儿垫牙。” 能和北静王府来往的都是勋贵重臣,从北静太妃口中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是真实可信的。只要她“不经意”的将宝玉从二小姐变成三小姐的原因抖露出去,整个安庆的贵族阶级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况且她加上了一句“我自幼也是充作男儿教养的”,就不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去叨叨荣国府三姑娘的不是——毕竟朝中人都知道,北静老王爷看起来温文尔雅,却是真正沙场拼杀了三十年的。你惹了老王爷或许能全身而退。但是你要是得罪了他家太王妃,那老王爷一定能抡起大刀砍你三十条街。 至若如今的北静王沈水溶……太妃是他娘,你碎语一句他娘试试? 顺带的,北静太妃稍稍提点了一下这荣国府二小姐变成三小姐的另外一层原因。在座的都是宅斗小能手,当即就绕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那些老夫人们还好,对于王氏的这种行为,只做一笑,连充作谈资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那些年轻的夫人便不同了,京城的贵女圈就那么大,这些夫人中有许多是做姑娘的时候便与王氏不对付的。听了这层原因,又暗暗揣度了一下荣国府二太太与天家的关系,当即便要在王氏头上踩上几脚——这种解气又能讨好太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京中勋贵往来密切的正月,无论是荣国府设宴,还是王氏出门赴约,便总有人明里暗里的刺上她几句。王氏还没来得及炫耀自己的女儿,荣国府的二小姐如何受到太后的褒奖,便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对于徐氏这个自己的这个弟妹,王夫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和贾赦比起来,贾政虽然也有妾室,但是却实在是省心许多。王夫人在被贾赦的妾室弄得头大的时候,不是没有艳羡过徐氏的。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夫君是一品镇国将军,而贾政只是一个五品的芝麻小官,王夫人的心中便有些得意了起来。 妻凭夫贵,古来如此。再加上这些年徐氏一直未与她争夺管家权,任谁都知道,他们荣国府的管家太太是她,王氏便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可是终归是不能平的,每每看到徐氏的三个子女,再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王氏就心中暗恨。以及徐氏的性子固然和软,可是却是皇家亲封的宜公主,更是由太后抚养过一段时日。这两件事压在王夫人的心头,让她每次想起来都恨得牙根痒痒。 凭什么?凭什么她徐氏生的女儿就能受到皇家褒奖,这荣耀分明是该属于她女儿的! 当听着太后称赞宝玉的时候,王夫人恍惚想到年年徐氏伴着老太太入宫,自己却只能恭送他们的场景,不由心头火起。 巨大的不甘让她暂且放下了平日里的“菩萨面目”,大肆责打了再唤她女儿迎春“大小姐”的下人。她管家日久,很快就坐实了自己女儿二小姐的身份,也能自欺欺人的以为,受到太后赞誉的是她的迎姐儿。 只是她没有想到,平素不甚与她计较的徐氏,这一次却会将这件“小事”捅到太后那里去。想到太后平素对徐氏的疼爱,王夫人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屋中惴惴不安,最终还是叩响了徐氏的房门。 在屋子中,徐氏正和媛春一道哄着球球爬两步,贾珠在一旁练着大字。这孩子实在勤奋,如今还未到十五,皇帝都没有开笔,他却已经早早的自己练习了。 屋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融融的,母子四人都只穿了薄薄的衣衫。王夫人从外面一进来,额上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却也顾不得擦,塞了两块银馃子给媛春和贾珠,哄两人去耳房玩,这才吞吐着对徐氏说道:“弟妹,这孩子们的齿序……” 徐氏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大嫂不必挂怀,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便这样排着吧。”瞥了一眼王夫人微微扭曲的神色,徐氏状若无意的说了句“左右,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闻言,王夫人如蒙大赦,强自笑道:“弟妹说的是呢,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一直到被徐氏送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王夫人打了个哆嗦。这个时候她才恍惚发现,自己的内衫已经完全湿透了。 #娘亲:对手不是一个级别,真的好忧伤。# #球球:娘亲你这么威武霸气,你家人已经造啦~# ☆、第8章 双喵。 第八章。双喵。 到底确定了徐氏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加之深宫寂寞,哪怕不是为了见见越发粉嫩肥白的小宝玉,太后也是喜欢招呼徐氏进宫叙叙话的。 整个正月里,徐氏连皇帝都见了三五次,却独独不见沈君止。对于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的幼弟,徐氏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本是早早给他准备了新年礼物,却偏偏总也遇不到他。 眼瞅着就要到了正月十五,徐氏不由对太后问道:“怎么也不见阿止?莫不是他不喜欢我这个姐姐了?” 太后其实还在生徐氏的气——宝玉越是可爱,她就越发觉得徐若芷这个当娘的心狠。然而,东平郡王府的旧事始终是横亘在她们心□□同的痛。其恨彻骨,其痛欲狂。 体谅徐氏的难处,太后便也不好对她摆脸色。到底是自己当做闺女养的,太后揉了揉眉心,说道:“哪有呢,最近他哥把他扔到了御林军。这小子最近功夫很有长进,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都敌不过他。” 徐氏微微惊讶了一下,纳罕道:“阿止今年才八岁罢?” 其实徐氏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沈君止年幼而已。她比皇帝都要虚长几岁,又在皇宫之中生活多年,自然知道皇族一贯不太康健,若非如此,安庆皇室也不能将镇守四方的职责交给旁系甚至是异姓。而十九皇子是先帝年老所出,能够平安长大已是不易,能在武学一途上有如此天赋,实属不易。 自己的小儿子优秀,太后的眼角眉梢也带上了一抹得意。对于沈君止,太后对他的期许,是与皇帝不同的。而如今这孩子难得率真心性,也算不枉她与大儿子这些年来的教导。 眼见太后的表情变化,徐氏心下一动。只是还不待她有所动作,便听见一个清脆的男童声音从外面传来。人还未至,整个寝殿便能远远的听见他的嚷声。 “娘,娘!我和大哥回来了!是徐姐姐来了么?” 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白蟒箭袖的小男孩儿便直直冲了进来。他的额头还有一层薄汗,却也不顾擦上一下。还未带侍女上前为他脱了披风,他便对太后胡乱一礼道:“请娘亲安。” 徐氏一见冲进来的小男孩,眼中便是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可是沈君止再年幼,也到底是王爷,徐氏纵然是宜公主,也是要对他行礼的。只是还未等她站起来,便被太后按住了。 看见徐氏的动作,太后嗔了她一眼,便拉住她的手道:“天底下再没有让你做姐姐的拜弟弟的道理,君书也就罢了,止儿小孩子家家的,你拜他?” 说着,太后斜了沈君止一眼,沈君止当即会意,起身对徐氏做了一揖,笑道:“徐姐姐安,徐姐姐,我的新年礼物呢?珠儿来了么?元姐儿身体还好么?那个衔玉而生的小侄女来了么?姐姐姐姐,你快看看看我长高了么?” 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连串的发问,脸上还带着讨好卖乖的笑意。只是他的那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却已经四处转了起来。 看了半晌没有发现贾珠和徐姐姐家新生的小婴儿的身影,沈君止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对于前者,他在宫中的玩伴不多,贾珠算得上其中的一个。而对于后者,衔玉而生什么的,他可是已经好奇好久了,若不是大哥压着他不让他出宫,他一早就要凑到荣国府去看看了。 这个时候,从殿外缓缓走进来的皇帝上前毫不留情的拍了沈君止的后脑一下,板着脸训道:“止儿,你的规矩呢?” 沈君止冷不防被人拍了后脑勺,不由瘪了瘪嘴,却紧张的看了一眼徐氏,然后挺起自己的小胸脯,不甘示弱的说道:“皇兄,徐姐姐还在呢,皇兄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这幅小大人的模样让太后再也撑不住的笑了出来,给小儿子揉了揉后脑勺,太后顺手捏了捏男孩儿依旧略有一些婴儿肥的小脸,笑话他道:“还面子呢,当初你尿到你徐姐姐裙子上的时候,怎么不寻思着丢面子啊?” 沈君止一下子就烧红了整张脸,方才还威风神气的小男孩儿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半晌之后,他才嗫嚅道:“那时候……那时候我不是才六个月么,娘你欺负我qaq” 太后欣赏了好一会儿自家小儿子通红的脸,这才好心的转移了话题:“对了若芷,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东西要给这小子么?要我说啊,就为了你那条裙子,就合该什么都不给他准备。” 闻言,沈君止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亮晶晶的了,也不顾方才的尴尬,沈君止攥住了徐氏的衣袖摇了摇,露出一口小白牙,讨好道:“姐姐给阿止什么礼物了?阿止现在就想看!” 徐氏温柔的抚了抚男孩儿翘起的额发,这才招呼自己的贴身丫鬟逐音进来。 逐音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徐氏将木匣打开,两柄银光闪烁,刀柄上还镶嵌着宝石的弯刀便静静的躺在匣子之中。 沈君止眼前一亮,刚想要上前接过,却被太后一把按住。太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她愣愣的望着那一双弯刀,半晌之后才道:“这是……徐将军的双刀?” 皇上径直上前将匣子合上,也道:“徐将军的双刃斩过多少乱臣贼子,岂是阿止这样的小儿能用的?” 徐氏却将那匣子重新打开,取出一双银刃,她轻声说道:“静姨和兄长多虑了。”拔出双刃之一,上面的锋芒崭新,徐氏道:“这并非家父当年所用,不过是按照形状锻打的一双罢了。如今止儿习武,总是能够用上的。” 徐氏温柔的目光落在了沈君止身上,那目光之中有期许,也有探究。 她对沈君止道:“阿止,慎用此刃,不行欺人之事,不负习武初心,永远磊落光明,你能够做到么?” 她的手有些颤抖。徐氏曾经不止一次的恨过自己柔弱,柔弱到连父亲的双刀都无法负荷,不然何至于将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可是这样的恨,她的眼眸却还是很清澈清明。 因为她的眼中除却恨,却终归还有不屈的信念。没有人比徐氏更清楚,哪怕有朝一日她报了东平郡王府的血海深仇,她的父母也回不来了,她蹉跎在贾政身上的十多年,也再也回不来了。可是,含冤终需昭雪,徐家的东平军可以覆没,三万忠魂却终要见到朗朗乾坤。 而这一切,只有他们这些尚在人间的人去不断努力——并且,无人可以袖手旁观。徐氏如是,她的子女亦然。皇帝如是,瑄王亦然。因为他们每一个人走到今日,脚下踏着的都是自己亲人与同袍的鲜血。 故人热血不空流,挽做天河洗神州。终有一日,他们会还这神州清明。 沈君止是听着徐将军的故事长大的,在他的幼小的心中,“英雄”二字,读作“东平军王府”,写作“骠骑徐将军”。如今他还不是很能理解徐家姐姐说的话,但是那却并不影响他响亮的保证:“阿止能做到!” 徐氏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将之郑重的交到沈君止手中。 沈君止有些好奇,刚想要拆开,徐氏却按住了他的手。眨了眨眼睛,徐氏对沈君止道:“这是姐姐和阿止的秘密,阿止回去再拆。” 沈君止“嘿嘿”一笑,郑重的将那个锦囊放到了怀里,然后抱住了逐音手中的匣子。那匣子虽然重,但是沈君止自幼习武,抱起来倒不如吃力。 谢过了徐氏,又对母亲和兄长行了一个礼,沈君止连跑带跳的跑回了自己的院落——到底是少年心性,一来他想要快一点试一试徐姐姐送的双刀,二来,却是他想要快点拆开那个锦囊,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一直到沈君止一溜烟儿的跑走,皇帝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复杂了看了一眼笑容自若的徐氏,终于还是说道:“徐家妹妹方才给阿止的……可是东平郡王府独门的功法?” 徐氏的笑容未变,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旁剥着松子的太后却停下了手,她接过侍女手中递过来的热帕,缓缓的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皇上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动容,可是旋即,他便又皱眉道:“徐家妹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么?” 徐氏净了手,重新帮太后剥起了松子,她状若轻松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安庆,还有什么是‘属于徐家’而皇家不能染指的么?若是如此,他日若芷见了父母,他们定然也要责怪若芷的。” 将一碟松子推到皇帝面前,徐氏继续道:“况且,此功法本就源自盛唐之明教,偌大明教,又怎能只得我徐家一家之人?” 望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一叠白胖圆润的松子,皇帝微微垂了垂眸子。他捻起三五松子送入口中,一直到吃完了那碟松子,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握了双拳,皇帝郑重道:“妹妹高义,既然如此,日后为兄定然还一份大礼与咱家宝玉。” 皇帝已经变了称谓,这一刻,他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而是在深宫之中与太后以及徐氏相依为命的沈君书。 就如同徐氏这个妹妹知晓他的一切喜好一般,她同样也最知道他最需要什么。他不必言谢,因为,他们本就是家人。 #男主:这是一言不合就变喵的节奏# #于是本文其实是明教内销什么的,叔会说么?# ☆、第9章 金陵。 第九章。金陵。 在皇帝的默许下,沈君止练上了徐将军的那一套功法。 而与此同时,皇帝也选拔了许多亲信,将这道功法教授给他们。然而不知是何缘故,在选拔上来的若干少年之中,能够真正习得这套功法皮毛的竟不足一成。而能做到像是徐将军一样,竟一人也无。 这样的情况本就在皇帝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也并不太觉失望。反倒是他的弟弟的表现让他异常的惊喜。五年已过,如今沈君止只是一个方才十三岁的小少年,而他如今的功夫却已经在整个御林军中再无敌手了。 让沈君止意外的是,他在练习徐将军的功法的时候,并没有旁人的生涩之感。相反,他只是将徐姐姐给他的锦囊之中的秘籍看了一遍,就已经能够引气入体,不知不觉之中便按照功法行功了。 对于这点儿异样,初时沈君止并没有发觉,而他发现的时候,不免就想到了梦中钻入他眉心的那一串银色图纹。 深觉自己的“天赋”与那串图纹脱不开关系,沈君止忽然就想起了那只他多日未见的小白喵。只是,如今已过了五年之久,久到他的徐家功法都已经有所小成,他却始终也没有给那个小姑娘再下达什么任务。 度过了最初的熟悉阶段,沈君止便发现,那些“撒娇求抱抱”之类的小日常任务已经并不需要他特地发布,而他越来越好的体质却提醒着他,那些托管系统自动发布的任务,那个小姑娘完成的很好。 已经是莫名得到这个所谓“系统”的第五年,沈君止到底是知道了那只小白猫是哪家的小姑娘了。 说来也是可笑,当他第一次见到徐姐姐家的那个衔玉而生的小闺女,凑上前去好奇的想要看两眼,却看到一只被徐姐姐抱在怀里的小白猫的时候,自觉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的沈君止登时就被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沈君止拼命的眨了眨眼睛,那只躺在徐姐姐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奶猫才变成了一个水嫩嫩的小姑娘。 发现了自己的“宿主”到底是何人,沈君止的心里就像是忽然被沉甸甸的压上了一块石头一般。那时他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却已经在自家皇兄的授意下开始接触朝政。对于皇兄母后以及徐姐姐的打算,他纵然不知全部,却已经有所察觉了。 于是,对于这个无形之中提供给自己莫大好处的小姑娘,沈君止除却心中感激,更多了一分怜惜。 这份怜惜化作了他投喂小姑娘的动力。太后宫中侍女和御厨很快发现,他们的瑄王殿下对海鲜河鲜有着莫大的偏爱。甚至就连皇帝得了什么地方上供的鱼鲜,最先想到的都是给他的弟弟留一份。 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些河鲜海鲜,瑄王殿下可是一口都没有吃进嘴里。他只是心念一动,这些菜肴就会自动消失。而那些消失的菜肴,就会以各种各样合理的方式出现在球球的餐桌上。 至于其他小玩意……知道小姑娘喜欢圆溜溜的东西,沈君止曾经尝试过通过系统送给球球一个掐丝珐琅烧红香囊球。可是折腾了一通,那香囊球的确是送到了,却是以贾珠的名义送的——没有办法,对于球球小姑娘身边这种不合理的东西的出现,系统就会给它寻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就譬如初见时候,那一小盅借着贾母名义喂给球球的银鱼薄藕羹,又譬如这个借着小姑娘兄长的名义送到她手里的香囊球。 看着小姑娘抓着那个自己费了一番心思才寻来的香囊球玩得开心,沈君止暗暗骂自己蠢。说来那也算是他家小外甥女了,他这个当舅舅的送个小玩意给小侄女玩……那还是需要找借口的事情么?如今为他人作嫁衣裳,沈君止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吸取了那次的教训,沈君止果断放弃了用系统送球球玩物的念头,转而开始专心的进行自己的“喂养大业”。沈君止才不会承认,每次看见小姑娘“嗷呜嗷呜”的吃着他送的食物,心里都会像是被什么东西的小爪子挠着,痒痒极了呢。 每日暗搓搓的观察球球小姑娘,这成了沈君止每日最大的消遣。虽然对方在他的眼中一会儿是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儿,一会儿又是毛绒绒的不足巴掌大小的小奶喵,可是那并不影响他这个爱好。 反正……都好萌啊。 沈君止盯着眼前圆滚滚的一小团,不由的笑出了声来。 “臭小子,傻笑什么呢?”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糊在沈君止的后脑,让他不由一个激灵。抬头便看见了自家皇兄越发威严的面容,这幅就连三朝元老都会被吓得战战兢兢的面孔,沈君止却浑然不惧。 随意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后脑勺,沈君止正色道:“方才皇兄说,这个月让我下金陵?” 皇帝的脸更沉了几分,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案上,皱眉道:“忠顺被废太子位之后一直不安生,金陵虽小,世家势力却是盘根错节,并不比盛京清亮多少。阿止,你……” 十三岁的小少年已经隐隐与兄长一般高了,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他甚至比皇帝看起来要更强壮一些。而如今,这个小少年收敛了脸上一贯的没心没肺的笑意,神情变得难得的认真。 将自家皇兄溅在奏折上的茶水轻轻抹去,沈君止沉声道:“正是如此,所以这金陵,便只能我去。” 一个早已封王,长在深宫,太后又一贯放纵的,更是从未参与过朝政的半大少年,忠顺王爷的确是不怎么会防备的。甚至,忠顺王爷会觉得他们是相同的立场。毕竟,他们兄弟二人虽然相差将近三十岁,可是却都那样近的接触过皇位。 忠顺王爷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不对那个位置动心。 更何况,忠顺王爷也不会想到,皇帝会将彻查他与世家的联系的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年幼到还能被称为孩子的人。 所以,无论从哪一点来讲,沈君止的确是下金陵探听消息的最合适的人选。 望着少年变了个人似的神情,皇帝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自己幼弟的肩膀,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最终却只能轻声嘱咐一句:“万事小心。” 其实,以沈君止如今的武功,皇帝并不担心有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对他如何如何。可是,暗杀呢?陷阱呢?埋伏呢? 他为人君,生年不满百,却要常怀千岁忧。曾经的掉以轻心已经葬送了徐家姐姐的姻缘,如今,他唯一的弟弟便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沈君止看出了自家皇兄眼中的忧虑,他只觉心头微暖,却不习惯兄弟之间如此矫情。于是少年便恢复了平素的嬉皮笑脸,对皇帝笑道:“我倒是不劳皇兄费心,只是不知道我这一去二三载,回来的时候能不能抱上小侄子。” 皇帝子嗣艰难,如今只得一采女所出的公主。而且这个小公主自出生便没有断过药,看起来并不是长久之相。 被弟弟戳中如此“痛处”,皇帝却也不恼。他只是抬手毫不客气的又一次拍上了沈君止的后脑,而后假意冷哼道:“宝玉还不够你抱得?那小丫头还挺粘你的。” 说来仿佛是意料之外,其实细究起来却也是情理之中。球球之所以粘着沈君止,每次见到他都要赖在他身上,直到小姑娘玩累了睡着,徐氏轻手轻脚的才能将人从沈君止身上“揪”下来,却是因为那日钻入沈君止眉心的程序代码和球球出于本源,所以她对他的亲近近乎天然。 沈君止本来就喜欢那个小姑娘,两个人又有着那样不可言说的联系,所以球球和他亲近,他自然没有不高兴的。听到皇兄提起,沈君止不由有些得意的道:“那是,她从小就与我亲近,就连珠儿也是比不得的。” 最见不得自家弟弟这幅得意忘形的模样,皇帝凉凉道:“不过我听说了,宝玉这么大的孩子最是健忘,你这一走就是三年五载,回头她可未必还记得你了。” 毕竟没有养过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乍然听见这个说法,沈君止登时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不能吧,我……我那么疼她的!” 皇帝冷笑道:“我不疼你?你小时候,我不过是去江南巡视了三月,回来你就不认得我了,我要抱你的时候,你哭得简直要把娘亲寝殿的屋顶都掀起来。” 沈君止听着,不由的紧紧皱起了眉头。 如今后宫之中皆是世家女子,皇帝并不打算再为世家添加助力,所以便不急子嗣。而皇帝和沈君止相差二十岁有余,全然是拿他当做儿子教养。 小少年一贯没有心肺,仿佛天塌下来也不愁样子。如今为了这点儿事情眉头紧锁,皇帝也不由有些心软。揉了揉沈君止的脑袋,皇帝柔声道:“那你去求求徐姐姐吧,让她在宝玉面前多念叨念叨你,按宝玉那样欢喜你的样子,小丫头不会把你忘了的。” 沈君止却是又嘿嘿笑开。他耸了耸肩,道:“不忙,大不了我动作麻利一点,有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回来了呢。”没大没小的用手肘捅了捅皇帝,沈君止继续道:“再说了,我出去那么久,皇兄和娘亲难道都不惦念的么?” 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说大话。深觉自己方才的心软都被浪费了,皇帝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哼道:“那便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兄弟俩你来我往了几句,将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不少。 第二日,一道将“瑄王顽劣,贬谪金陵,以观后效”的旨意下达,却就像在朝堂之中投下了一小粒石子,只荡起了了小小的涟漪,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在很多人眼中,这道旨意早晚都是要下达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天家哪有什么亲情呢? 而被“贬谪”的沈君止,则愉快的登上了往金陵而去的马车,绝尘而去。 #男主:长到这么大,忽然发现自己是个绒毛控的我是崩溃的# #男主:今天也要努力的观(偷)察(窥)毛球球【划掉】宿主# ☆、第10章 困境。 第十章。困境。 沈君止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正在泡药浴的球球一个激灵。 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关机声。低头一看,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通灵宝玉散发出一阵柔光,只是一瞬间,那阵柔光便又消失不见了。 球球肥白的小手攥住了自己脖颈的玉石,只觉那块宝玉有了丝丝缕缕的凉意,不复平日的入手温暖。 刚想要将通灵宝玉放到自己眼前细细看看,球球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两道轻巧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徐氏和媛春。 如今虽然已是盛夏,媛春却依然怕穿堂风惊到她的妹妹。所以她只是小心的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只能容她和娘亲侧身通过。 看到了浮雕了大朵大朵牡丹图案的红木浴桶之中悠闲玩水的妹妹,媛春亲挽了袖子,为她添了一瓢热水。 感觉到周身升高的温度,球球缩了缩手,可怜兮兮的望着媛春道:“姐姐~好热的。” 小姑娘的声音又脆又甜,听起来就像是大夏天的吃了一碗牛乳冰酪,甜丝丝,凉旺旺的。 媛春只觉自家小妹简直萌萌哒,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被热气蒸出一片薄红的小脸,媛春笑道:“宝玉忍忍吧,你泡了这么久,水温要是凉了,你该感染风寒了。” 徐氏看着自己的一双女儿,眼中的笑意直直抵至了眼底。用帕子将大女儿手上沾着的药水仔仔细细擦干净,徐氏转身又拿了一包褐色的药粉,倾入了球球泡着的红木浴桶里。 浴桶之中的水方才已经半透明,那一包药粉下去,便又成了半凝固的绿色。徐氏紧张的看着小女儿,温声问道:“宝宝难受么?要不要再加一点水?” 球球在那一盆半凝固的绿色膏体之中划了划自己的小手小脚。运动之间,她只觉一股清凉沁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而等到那股清凉汇聚到内府的时候,则变成了连绵的暖意。她只觉畅快,并没有任何难受的地方。 所以听见娘亲的问话,小姑娘摇了摇头,趴在浴桶的边沿,对娘亲撒娇道:“娘,你帮我弄弄头发嘛,拖到这里很难洗的。” 见球球并没有什么不适,徐氏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轻巧的将小女儿细软的发丝挽成了一个双髻,又取了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掉脸上的汗珠。 母女三人闲话半晌,直到浴桶之中的绿色渐渐淡去,那一桶的膏体也重新变成了清水,球球这才被徐氏从浴桶之中捞了出来。 亲手将小女儿打点妥当,徐氏道:“元姐儿,你带妹妹去午睡好么?娘一会儿就过去和你们一道。” 媛春乖巧的点头点头,牵着妹妹柔软的小手就往另一个屋子去了。 在那间浴房内,徐氏将手缓缓探入方才小女儿的洗澡水中。那一桶清澈的水底还残存着一星半点儿的绿色。徐氏用手指将一粒圆滚滚的绿珠捞起来,那一粒绿色的膏体在她白皙的手指之间碎开,徐氏只觉手指一阵火烧一般的疼痛。 那被她撒入球球浴桶之中的,便是按照东平郡王府代代相传的药方特制的药浴药膏。徐家人的体质和传承功法最为契合,可是饶是如此,也需要辅以特殊的药物,淬炼筋脉,强健身体。 那药膏的功效神奇,可是在淬炼筋脉的时候,因为要打通筋脉之中的凝滞之处,所以要承受的痛苦也非常人能够承受。徐氏曾听家中的老人说过,哪怕是刚毅如她的父亲,在年幼的粹体的时候,也曾经疼得哭叫出来。 当初徐氏曾经担心自己的宝玉受不住,因为最初的时候,小姑娘的确对那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很是抗拒。但是很快徐氏就发现,她家小闺女恐怕不是不喜欢泡药浴,而是……不喜欢洗澡? 在给自家小闺女的浴桶里放上几个漂浮着的小船之后,小姑娘固然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浴桶里,再也没有哭闹撒娇了。 药浴的颜色变浅,说明小姑娘很是能够吸收药浴之中的成分。而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不适,说明小姑娘的筋脉之中并无滞涩,这样的资质,的确称得上是百年难遇。 如今球球已经五岁,筋脉骨骼都已经温养到了最佳状态,徐氏一日一日的盯着自家小闺女,开始盘算着教她习武了。 作为一个闺中弱质,徐氏并不能亲自教授她的小女儿徐家功法。而她当年一举,如今皇帝身边倒是有了几个有所小成之人。只是,她们母女到底身处贾家内院,球球再怎么充作男儿教养,也无法堂而皇之的习武弄刀。 眼见着女儿筋骨已成,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贻误最佳的习武之机。徐氏心中暗急,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这个时候,弄弦推开了房门,对徐氏道:“太太,珠大爷回来了。” 正说着,一个有些清瘦,却极为温文尔雅的少年从弄弦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淡青色染竹纹的儒生服,手上执着一柄白玉折扇。虽然贾珠长在京城,可是却无端的带上了几分江南子弟经年累月被山水浸润出来的文气。 待到贾珠走到徐氏面前,人们这才会发现,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少年,却已经早已长得比他的母亲都要高了。 这些年贾珠虽然也在贾府的家学读书,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被皇帝诏入宫中,与沈君止一道聆听大儒张文典的教导。虽然张家历代司掌皇子开蒙读书之事,但是张老却独有几分怪脾气。他偏偏不喜尊贵却有些顽劣尚武的十九皇子,却和时常与十九皇子在一处的贾珠格外投缘。 因此,张老硬是将贾珠收入门墙,成为了关门弟子。在贾珠之前,张老另有几位高徒,都是他们张家的杰出子弟,如今这些人中已有人官至内阁大学士,另几人在朝或在野,都是极为有名的才子。 张老年纪有些大了,对于教授徒弟虽然尽心,却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所以,教导贾珠的事情就总要落在他的这些个师兄身上。 贾政曾经也想要在学识上呵斥贾珠几句,却不想,他训斥儿子的时候,贾珠身边跟着的书童正是张老派来的。 书童将贾政的话原封不动的呈报给张老,气得张老直接冲到贾政当值的地方,指着他的鼻子一通骂——说他的学生学识浅薄,这不是直接在打他的脸么?若是贾政真的言之有理也便罢了,张老很是不必和后生如此计较,可是贾政所言却只是为了彰显他所谓“为父的威严”,所说理论皆为谬误,简直一派胡言。 张老学识渊博,骂起人来也是引经据典,精彩纷呈。贾政平素为人最是假清高,与同僚们的关系也并不算好,更何况又是张老亲临,当即便有人将张老的话誊录下来,以便之后互相传阅了。 贾政在读书人面前丢了一个大脸,却被张老堵得无法再对贾珠发作。而他的妻子又是身份尊贵,也是他说不得、骂不得的对象。郁闷之下,他除却日日与那些清客们喝酒谈诗,往赵姨娘的房里跑得也勤了一些。 赵姨娘的确是个好生养的,不过半月便又怀上了。 知道自己又有身孕的时候,赵姨娘其实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本朝庶子低贱,她如今有了一个女孩儿还好,左右太太慈善,总能给自己女儿一个好前程。如今这个却不知男女,又何苦让这孩子来受这个作践? 可是徐氏却劝她说,那到底是贾家子孙,若是她真狠心堕了去,就是老太太那里都不好交代。更何况,庶子虽然在家产的分划上被打压得厉害,可是到底还是可以考取功名的。只要将这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儿便罢,若是个男儿,只需好好教导着,日后为她挣个诰命也未可知。 十月瓜熟蒂落,果然是个男孩儿。贾政此人最是看不起庶子,哪怕这是他的孩子,他也并不上心。末了,还是徐氏按照贾家的家谱给这个孩子取了名字,让阖府上下统称“环四爷”便是了。 而如今,已经十五岁的贾珠站到了徐氏面前。这一次,他并不是寻常的来与徐氏请安,而是有要事要与之相商。 “娘亲。”少年有些犹豫,可是却依旧说了出来:“儿子刚从皇宫出来,大舅舅说,想让我与阿止一道去金陵。” 贾珠说的大舅舅,自然指的是当今圣上。而沈君止到底比他还要小两岁,两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让贾珠叫他一声“小舅舅”,真真是为难了他了。 对于皇帝的打算,徐氏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而如今她的大儿子已经年满十五,虽还未有正是的功名,可是的确是该到了接触这些事情的时候了。随即,徐氏又想到了一个破开眼前宝玉的困局的办法。 徐氏微微眯了眯眼睛,拍上了大儿子的肩膀,点头道:“珠儿明年便要考贡生罢,这盛京嘈杂,不若老宅清净。便不若跟老太太说说,让她老人家准你回贾府老宅住一段时日吧?” 贾珠眼前一亮。这些年他受大儒教导,文才谋略一样不缺,唯一欠缺的便是出去历练的机会。而如今这个机会摆在面前,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母亲也并不阻止,正该是他初试拳脚的时刻。 徐氏看着儿子溢于言表的笑意,又缓缓加上了一句:“不过,娘有一个要求。” 贾珠愣了愣,旋即便有些紧张的问道:“什么要求?” 徐氏:“带上宝玉。” 贾珠一惊,脱口而出道:“不可能!老太太如何会让?” 徐氏看着儿子有些着急的脸色,伸手戳了戳他刚见温润的脸,笑道:“那便要看珠儿你的本事了。” #球球:我开起外挂来,自己都会怕。# #论打包走贾家老太太心头宝的可能性# ☆、第11章 行路。 第十一章。行路。 贾珠虽然对自家娘亲这种当甩手掌柜的行为很是不齿,但是他对于自家娘亲还是很了解的。既然他娘说不会管,那便一定不会出手。无奈之下,贾珠冥思苦想了一个时辰,终于想出了一个“馊招”。 知道老太太最信鬼神,贾珠便请了与师父交好的汇能大师。汇能大师是出家之人,并不打诳语,贾珠求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本是不答应的。然而汇能大师到底对这位有大造化的衔玉而生的小女娃有些兴趣,便只应下“往贾府一观”。 孰料,在看见球球之后,汇能大师便言说这孩子与盛京风水犯冲,年少之时若是久在此地,恐是早夭之相。 若是换做其他人,贾母一早就要让婆子小厮将人掩了嘴打出去才是。可是偏偏这个人是汇能大师,是就连皇帝太后都非常敬重的得道高僧,所以贾母当即就紧张了起来。 这时贾珠便将自己要去金陵老宅读书,准备来年考贡生的事情与贾母提了。王夫人在一旁听着,便顺势对贾母说道:“老太太,您看,不若给珠儿多添几个底下人照顾,顺便让宝玉也去老宅住些日子吧?这孩子天生是个有福气的,咱们贾家的列祖列宗会庇佑她的。” 她一早便看徐氏的两个女儿不顺眼了,有她们两个在一日,她的迎儿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时候。可恨她的迎儿竟是那样一个和软的性子,竟半点没有如她一般的好强,以至于处处都要被这两姐妹压上一头。这次能有由头让徐氏的最惹眼的小女儿离开盛京,王夫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贾母抹了好几次眼泪,最终到底不敢用自己小孙女的性命去赌,只得含泪将宝玉和贾珠两个孩子一道送往了贾家在金陵的老宅。 终于能够独占小妹妹的贾珠抱着怀里软软的一团,拜别贾母,又和娘亲与元姐儿作别之后,愉快的登上了前往金陵的马车。一直到出了生活了十五年的盛京,贾家的这位小少年才恍惚想起来……他好像忘了和父亲告别了? 算了,反正父亲也没有空。 睡着了的小姑娘躺在兄长的腿上,用肉肉的小脸无意识的蹭了蹭贾珠的手指,完全被小姑娘如同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吸引了目光的贾珠,很快就将一早上也没有看见贾政的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而特地起早便在书房等着贾珠的拜别的贾政,辛辛苦苦准备了一肚子的训诫之言,苦等了一个晌午却也没有见到他那个孽子的身影,出门寻了小厮一问,小厮竟告诉他“珠大爷和三小姐一早就走了”的时候,贾政险些没有被气得厥过去。 并不知道父亲的惨状,贾珠轻轻的捏了捏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胖爪爪,惬意的靠在了马车壁上,心中静静的将金陵中错综复杂的势力梳理了一遍。 贾珠知道,这次他和沈君止近乎是白衣入金陵。金陵是世家的发源之地,贾珠和沈君止的身份扔进去,至多是贵而不尊。这样虽然便于他们二人探查,却也徒增了许多难度。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贾珠清楚,他的时间不是之前和沈君止商议的三年五载,而是一年。一年之后,无论金陵那边进度如何,他都势必要回京赶考。这一来一回便是半年,而半年之后,贾珠便要成为贡生,入国子监读书了。 在此之前,贾珠是随在张老身边学习的,学识能力自不必讲,纵然没有皇帝提携,考上贡生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入国子监读书,则是皇帝给贾珠的下一个任务。在国子监读书的几年,贾珠要摸清他的同窗的秉性和才能。而这些学子,便是皇帝准备用来更换朝中势力的新鲜血液。 一年而已,贾珠要做的事情太多。 他自幼与沈君止一同长大,自然知道沈君止的个性。阿止为人最是豪疏,却并非莽撞的性子。只是他长在深宫,被母亲和兄长护住,所见识过的阴私险恶,恐怕还没有自己多。这样的一个孩子,将他贸然丢入金陵这样的形势复杂之地。 思及此,贾珠叹了一口气。他明白,他家大舅舅所说的“协助”,其实更应该是“保护”和“教导”罢。 当得知自己幼妹背负的命运的时候,贾珠不是不恨的。他是明瑞宜公主的儿子,是东平郡王骠骑徐将军仅有的孙子,所以光复东平郡王府,洗刷东平君战败的污名的责任,本应该是他去背负的。所以他恨,恨自己身体孱弱,不堪兵戈。 可是娘亲却教导他说,领军只是手段,他是男儿,若是想要保护妹妹,就要在朝中爬上足够高的位置。只有这样,他的妹妹才会安全,才没有后顾之忧。 深知外祖父当年便是因为朝中有人陷害而身陨名裂,贾珠忽然就明白自己要在何处战斗。这是他的战场,没有硝烟,只有权和势的博弈。所以,他的脚步不能停止。 枕着哥哥的腿,球球仿佛在乖巧的睡着。可是,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着的。 几日前“关机”了的系统,在她和兄长一同踏上前往金陵的马车的时候骤然开启,而开启的一瞬间,便冒出了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完成‘离开贾府’任务。” “叮,奖励‘焚影圣决’、‘明尊琉璃体’功法。” “叮,玩家是否学习?” 五年之久,球球已经习惯了这样忽然冒出来的系统提示音。当她听到焚影圣决和明尊琉璃体的时候,却是一个激灵。肥软白皙的小手不自觉的握了握,球球轻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自己想要欢呼的心情。 喵的,这才是她的好小伙伴,系统什么的,终于可以继续愉快的玩耍啦~ 作为一只明教跟宠,虽然球球平常的作用只是卖萌,可是毕竟是剑三出品,那些明教的功法她其实早就学会了。所以当她发现自己不仅变成了一个身娇体软的小姑娘,而且已经点满的技能点全部被清空的时候,球球几乎是崩溃的。 特别是在发现,她家娘亲每天给她讲的睡前故事,都是妥妥的明教功法的时候,球球更是要悲伤得喵的一声哭粗声来。她多想告诉她娘——那些本球球原本都是会的啊啊啊啊啊啊。 时隔五年,她的技能终于又点亮了,球球不由得有些小激动了。毫不犹豫的点下了“是”,球球开始了她的学习技能的过程。 贾珠只觉得贴在自己膝头的小脸越发热了,心中一惊,他连忙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用手贴上她的额头。 果然,入手是一片滚烫。 如今才行了半日,幼妹就开始发烧高热,贾珠一时有些心惊。只是他到底已有几分稳重,所以也并不慌乱。他连声吩咐让车夫加快行程,到最近的城镇停下,再让身边的小厮骑一匹快马,去寻最有名的大夫。 安排妥当,贾珠再上马车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他家宝玉倏忽睁开了眼睛。 小姑娘的双眸清澈,仿佛能映出他的影子,然而他细看之下却发现,她原本漆黑的眸子竟然有一只变成了幽深的绿色。 球球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脸上却不似方才那般通红。见到兄长进来,她不由的伸出了手求抱抱。 心疼的将妹妹抱在膝头,贾珠寻了一方帕子,为球球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水。 贾珠:“怎么了这是?”他轻轻的碰了碰小姑娘变了颜色的眸子。 球球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小小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只是片刻,她便重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眸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对一脸担心的兄长露齿一笑,球球软绵绵的说道:“以前我睡觉的时候,娘亲总会念叨着什么功法啊,武功的,方才困了想睡,就想起娘亲的话了。然后……然后就感觉身上很热,不过现在就好啦。” 球球虽然并不是很了解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但是却恍惚知道,什么“系统”啊,“技能”啊的,纵然是至亲也不能提及。她方才选择了“学习技能”,本以为是像是在剑三里那样,只要点亮图标就好。没想到却是浑身发热,一股气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那滋味并不好受,若非眼见着那些技能都被一一点亮,球球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贾珠听着幼妹乱七八糟的叙述,虽然他不懂武学,却隐约明白了是何故。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妹妹天赋绝佳,却没有想到她会绝佳到无师自通的地步。 可是终归是不放心的。等到了下一个城镇,贾珠还是抱着球球去寻大夫,等到大夫细细诊过脉象,确定她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中暑之后,贾珠才终于放下心来。 此次随行的,除了贾珠和球球身边的几个大丫鬟,还有贾母派来的鸳鸯,以及徐氏派来的闻歌。闻歌厨艺精湛,听闻小姐有些中暑,便去客栈后厨做了清凉解暑的绿豆汤。煮的绽开豆花的绿豆,再舀上一勺桂花蜜糖,喝着很是香甜。 球球被贾珠喂了大半碗,直喝得小肚滚圆,贾珠这才作罢。 而小姑娘早就被那一个个重新点亮的技能按钮迷了心神,这一路都在暗搓搓的研究着,竟是难得的不闹腾。 贾府的马车就这样行了半月,终于在八月底抵达了金陵。 贾珠方才盘算着去寻沈君止,却不曾想一道金陵,他便看见了街口有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围着,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贾珠本不想理会,可是他随手一撩车帘,竟在人群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沈君止的暗卫,临行之前,他大舅舅特地将这些人叫到他面前,一一告诉他这些人的姓名与长处的。 眯了眯眼睛,贾珠让车夫停下马车,抱着一脸好奇的小姑娘,缓缓走了过去。 #贾珠:我是带大男主,又要继续带大女主的人。# #论拯救呆霸王的可能性# ☆、第12章 相逢。 第十二章。相逢。 贾珠抱着球球往人群之中走去的时候,球球的注意力却被街边的一个一个碧绿的莲蓬吸引了。 买莲蓬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是和善的老婆婆,一个个饱满碧绿的莲蓬整齐的摆在摊子上,底下还垫着散落的荷花瓣。粉红翠绿的,当真是十分好看。 小姑娘眼巴巴的瞅着,却还是乖乖的趴在贾珠的肩头,并没有吵闹。 贾珠却被幼妹水汪汪的小眼神看得内心柔软,看了一眼四周按兵不动的沈君止的暗卫,约摸阿止并没有吃亏,贾珠脚步一顿,调转方向,径直往买莲蓬的摊子走去。 一身锦衣的公子气度温文,最重要的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当真是玉雪可爱。老婆婆给球球挑了一个大的莲蓬,又挑了一朵半开的荷花予她玩。 徐氏虽然疼爱女儿,但是却也并不骄纵,最是要让她懂礼。于是贾珠轻轻捏了捏球球的小脚丫,小姑娘便当即会意,对老婆婆甜甜笑道:“谢谢婆婆~” 贾珠也递上十文钱,对老婆婆言道:“多谢。” 一个肉包子也不过是两文钱,像是莲蓬荷花这种满乡野都是的玩意,一朵也不过是半文钱罢了。乡人淳朴,贾珠如此出手阔绰,反倒让老婆婆越发不安了起来。 看着老人局促的表情,贾珠轻轻一笑,道:“老人家不必推辞,小生出来此地,想要与您问问,那边人群攒动,却不知是何缘故?” 因为抱着妹妹,贾珠只是向人群方向望了望。此刻那里的人越聚越多,已经看不清人群中间是怎的情况了。 老婆婆往那里看了一眼,脸色当即一变。眼见着贾珠要往那边凑,老婆婆连忙拉住他,还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您可别过去,那里也没甚的好看的,只是两个富贵人家的小主子打架罢了。” 贾珠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状若不经意的继续问道:“方才小生隐约看到,不过是两个半大孩子吧?” “可不敢胡说!”老婆婆连忙止住了贾珠的话,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个穿白箭袖的小爷老身不认得,可是另一个可是金陵城里无人不知的小霸王。” “小霸王?”来之前已经将金陵世家都摸清楚的贾珠,自然知道这小霸王指的是谁,可是却佯装不知的道:“婆婆,这又是个怎样的人物?” 婆婆紧张的瞥了一眼那边,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小声的为贾珠解释道:“这位就是金陵薛家的大公子,平素素来是个霸道的,但凡跟他有过口角的人,都会被他手底下的家丁一顿乱揍呢。” 贾珠:“不是听闻薛老爷平日行商,素来是行善积德,乐善好施么?莫非这不是薛家大老爷的儿子?” 大约是提起了那位当家的薛家大老爷,老婆婆的神色稍缓,连忙为他辩解道:“公子听得不差呢,薛家的大老爷可真真是个善人,咱家还种着薛老爷的地,前年收成不好,薛老爷减了一半的地租呢。” 又望了一眼远处的人群,老婆婆叹了一口气:“没得法子,薛老爷而立之年才得了这么个公子,自然要宝贝一些。” 原来如此。 贾珠笑了笑,对老婆婆又一次道谢,这才往人群中走去。而他怀里的球球攥着新得的荷花和莲蓬,她的小手太短太小,拿着和她的脸一般大小的莲蓬就已经很费事了。小姑娘眼睛一转,便将手中的那朵荷花往哥哥的怀里一插,自己则专心的剥莲子。 口中被塞入了一个白嫩嫩的莲子,虽然没有剃心,有些微的苦意,但是毕竟是幼妹亲手剥的。贾珠好笑的捏了捏球球肥软的小手,便没有计较她给自己“戴花”的举动。 作为一只时常被用来偷窥的系统,沈君止早在球球小姑娘一出贾家的时候,便知道了她也要来金陵。虽然觉得徐姐姐将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扔在金陵的举动有些胡闹,但是他也明白,如今这小丫头该学习功法了,留在京城恐怕有诸多不便。 自信自己保护一个小姑娘还是没有问题的,沈君止少了些顾虑,里开始暗暗盼望着小姑娘的到来。 他比贾珠早行了五六日,一路又是快马加鞭,算下来竟是比贾珠要生生早到十日。这十日里,沈君止也并非无所事事,他在金陵每日状似闲转,实际却收集了许多曾经探子们都忽略了的讯息。 ——并非是沈君止比那些特地训练的探子厉害,而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需要他刻意做什么,那些金陵的世家权贵便会变了法子的过来接触他。 只是他今天和薛蟠打起来,却是一个意外了。 通过那一块通灵宝玉,沈君止看见了球球和贾珠已经到了金陵城附近,预计今日便会抵达金陵。沈君止本来对这并不在意,只是他照旧在街边转悠,偶然在一家金银商铺看见了一个黄澄澄、圆溜溜的小铃铛。 在看见那小铃铛的一瞬间,沈君止就想到了他家的小姑娘。还没有忘了球球的原形是只小白猫呢,那小铃铛挂在她脖子上一定好看。不过转念一想,小姑娘的原形恐怕只有他能看见。 沈君止的心里有些遗憾,不免又多看了一眼那个小铃铛。 掌柜眼尖,观他只是穿了一件不新不旧的白色箭袖,可是却是千金难买的云锦,料定他非富即贵,于是当即殷勤道:“小公子好眼光,您看的这个铃铛是咱们琳琅阁的新款式,咱们琳琅阁的首饰都是仅此一份的。” “挂脖子上是挺好看的。”沈君止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个小铃铛,叮叮泠泠的声音霎是悦耳。 掌柜一愣,转而便明白这恐怕是这位小公子第一次给旁人买首饰,于是忍不住笑道:“小公子说笑呢,这是玲珑明月铛是……咳,配上一条链子,戴在姑娘家的手腕或者脚腕上,都很适宜的。” “那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还未带沈君止出声,他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那声音颇有几分嚣张,竟丝毫没有将沈君止放在眼里。 沈君止一贯是豪爽大气的性子。若是放在平日,他给自己看上的东西被人抢了,沈君止也不过是笑笑便罢。可是这难得是他给自家小姑娘看上了,于是他自己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此刻沈君止竟是半点也不愿相让了。 皱了皱眉,沈君止回身,便看见了一个有些敦实,也比他矮了半头的小子。小胖子穿了一身墨绿底的百花锦袍,看起来……有些微妙。 沈君止本是皱着眉的,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便忍不住想要喷笑出来。虽然以貌取人不甚厚道,也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可是一个穿得像是青蛙的小胖子还摆着一副“打你哦”的表情,沈君止还真是忍不住想笑了。 瑄王殿下就连他大哥都敢嘲笑,对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胖子自然也就没有客气,当即就笑了起来。 薛蟠本来是来琳琅阁取他爹给他妹妹宝钗取新打的首饰,一进门却一眼看上了掌柜的正给人介绍的那个小金铃铛。他妹妹肤白貌美,正衬这黄澄澄的金子。那铃铛打得又实在是玲珑可爱,薛蟠怎么寻思怎么觉得配他妹妹。 他素来霸道惯了,便也不顾那是有人先看上的,直接便要抢过来。他的注意力被那小铃铛吸引,本也没注意一旁的另一位买主,可那人却好死不死的笑出了声。薛蟠虽然性子直,脑子也有些笨,可是却还是看得出来那人是在嘲笑他的。 薛蟠摸了摸刚被父亲一顿胖揍,如今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屁股,默念了一句“日行一善”,便当自己没有听见那人的笑声。可是他都如此委屈了,那人却不识好歹的还要和他抢那小铃铛,薛蟠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便挥拳向沈君止揍来。 他身边的家丁都是帮他打群架的熟手,一见自家小主子动手了,便也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沈君止看了一眼掌柜快要哭了的表情,将那惹事的金铃铛塞到他手里,说了声“给我留着”,便攥着薛蟠的领子将人拽到了店外。 沈君止八岁之时便能打得过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而后又修炼东平郡王府的功法,十二岁之后御林军中乃无敌手。这几个家丁小厮的,他还当真没放在眼里。 收拾这些人都没有必要暴露自己的功夫底子,沈君止三拳两脚的就将扑上来的家丁撂倒。又一脚将提拳向自己的扑来的薛家小胖子踹倒在地上,沈君止两下就揍得薛蟠哀嚎了起来。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薛蟠又生的敦实,街上围观的人倒没有人觉得大了一岁的沈君止在以大欺小。待有人认出被痛揍的是他们金陵的小霸王的时候,那些胆大的还有人在拍手叫好。 薛蟠被打得疼急了,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他哀嚎一声:“你知道我爹是谁么?嗷嗷!别打了!好汉别打了!” 沈君止拳拳到脸,不一会儿的功夫,薛蟠本就圆滚滚的脸生生大了一圈。 听着薛蟠的哀嚎,沈君止当即就乐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他似笑非笑的对薛蟠道:“嘿,小胖子,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听到这里,围观了后半场的贾珠默默翻了个白眼,将自己幼妹的小脸压到自己怀里,不教她看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贾珠出声道:“阿止。” 沈君止回身,望着那贾珠怀中那小小的一团,眸子亮了起来。 #男主:拼爹神马的,吓哭你奥。# #觉得脸被打得圆滚滚的薛小胖好萌,叔的萌点就是辣么歪。# ☆、第13章 薛家。 第十三章。薛家。 沈君止一看见被贾珠抱在怀里的那一小团,当即就不再理会在地上哀嚎的薛蟠。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尘土,沈君止伸手将球球从贾珠的怀里“抢”了过来。 小姑娘骤然被换了个怀抱,不由瞪大了那双小奶猫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待看清来人的时候,球球便伸出莲藕一样的小胳膊,环住了沈君止的脖颈。 “阿止~” 软滑的小肉脸贴到了沈君止的耳侧,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欢欣。沈君止只觉得耳侧一阵微痒,不由伸手按住了球球还在乱动的小脑袋。 十三岁的少年身量在同龄人之中算是高挑,又是自幼便习武弄刀,所以沈君止即使抱着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也不觉吃力。 抱着三个月未见的小姑娘掂了掂,沈君止用脑门顶了顶球球,佯装严肃道:“要叫小舅舅的,知道么?” 球球不甘示弱的也用额头顶回去,沈君止有意闹她,这次便半点也不让。球球顶了半天也没有让他动弹分毫,便索性连两个肉肉的小爪子也用上了。 小姑娘很快就涨红了一张小脸,脸上委屈得简直像是要给沈君止挠上一爪子。 这两人每次见面都要这样玩闹一番,贾珠本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胖子,又看了一眼周遭围观私语的人群,不由就有些头疼。 估算了一下自己和沈君止的武力差值,又暗自估摸了一下自己能够将妹妹抢回来的可能性,贾珠只得轻咳了一声,对沈君止说道:“宝玉这一路很是累了,阿止你莫要闹她。” 说着,他走到了还躺在地上的薛蟠身旁,温声问道:“还起得来么?” 薛蟠本就体胖,这次又被沈君止揍得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细缝。他只听见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待到他费力睁开眼睛之后,方才看见那个一脸关怀的看着他的公子。 电光火石之间,薛蟠心念飞转,忽然就想起了眼前这位是谁。 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薛蟠以超乎寻常的敏捷速度从地上蹦了起来。贾珠到底是个文弱书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躲闪不及之间,便被薛蟠抓了个正着。 “哥哥……” “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贾珠下意识的就看了被沈君止抱着的他家宝玉。小姑娘平素都是乖乖巧巧的样子,此刻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若不是沈君止抱得紧,她估计就要扑上来咬那个平白抱住她家兄长大腿的人一口了。 而薛蟠丝并没有因为一旁小姑娘脆生生的叫声而放手,他的脸上涕泗横流,却死死的抱住贾珠的大腿不撒手。 沈君止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抬眼便狠瞪了又惹事端的薛蟠一眼。 这一眼将薛蟠吓得够呛,他也不顾贾珠清瘦的身体能否挡住他敦实的身躯,只是一味的向贾珠身后躲。薛蟠一边躲,一遍哭唧唧的对贾珠说道:“珠大哥救救弟弟啊,弟弟要被那强人打死了。” 初时沈君止只以为他胡乱拉人,知道自己的小伙伴儿是个身体弱的,便想要上前帮他把人踹开。可是这时听见他说出了贾珠的名字,沈君止刚伸出去的腿便又缩了回来。 冲着贾珠挑了挑眉,沈君止示意他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个缘由。而球球也趴在了沈君止的肩头,瞪着大眼睛在自家哥哥与薛蟠的身上来回扫视。 扫视了一圈,到底人多嘴杂,贾珠捏了捏眉心,只得简略的解释道:“他的祖母是我贾家的姑奶奶。” 薛蟠却唯恐贾珠撇下自己不管,连忙说道:“珠大哥不记得了?三年前我还随我爹去你府上玩过呢?” 一拍脑袋,薛蟠连忙将身上的蟠龙如意玉佩解了下来,捧到贾珠面前道:“这还是珠大哥送我的呢,我一直好好保管着。” 沈君止往那玉佩上瞥了一眼,当即就认了出来,那块玉佩是西域进贡,他哥随意扔给他们两个玩的。 注意到沈君止的目光,贾珠只得低声解释道:“那日薛家表弟和薛老爷拜访得忽然,我手头没有东西,只得用这顶上。” 沈君止了然,球球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脸肿了两圈的薛蟠,竟是满眼的兴趣盎然。沈君止蓦然就有些不悦。他捏了捏球球的小脚丫,用鼻头去蹭她:“宝宝看什么呢?” ——他叫球球“宝宝”,初时是随了徐家姐姐的叫法。后来他觉得,比起宝玉这个名字,自己更喜欢这个亲昵的小名。宝宝、宝宝,这个小姑娘是他的,是他一路看顾着长大的,沈君止自然要待之如宝似玉。 球球无意识的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而后又伸手一指,“咯咯”笑道:“圆哒~”好想去拨弄一下。 沈君止的目光顺着球球的手指望去,薛蟠生的白,此刻满脸被揍得肿了一圈。沈君止出手不重,所以他脸上没有青紫,只是大片大片的红色。远远看去,真真如同个大寿桃一般。 猫儿都喜欢圆滚滚的东西,沈君止很理解他家小姑娘的兴趣爱好。不过,他却不打算让他家小姑娘继续这么看着旁人了。 “哎,那小胖子,哥就问你服不服吧?”沈君止冲着薛蟠扬了扬下巴,又状若“不经意”的将球球的小脸压入自己的胸膛,再不教她再盯着薛蟠瞧个没完。 薛蟠听见沈君止的声音就是浑身一抖,他往贾珠身后躲了躲,吭吭唧唧的半天也不出个声儿。 金陵八月的日头还足,即使沈君止一直伸手帮球球挡着,可是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球球白嫩的小脸蛋便染上了一层酡红。不忍小姑娘就这样晒着,沈君止当即就有些不耐烦皱眉道:“不服咱就继续。” 薛蟠抖得更厉害,可是一想到自家白嫩得像是观音座下的小童女的妹妹,又有了和“恶势力”对抗的勇气。他颤抖得说道:“那铃铛我是要给我妹妹的,我妹妹可漂亮了,不信你问珠大哥。” 被点名的贾珠也不由皱了皱眉。本朝女子珍贵,可是说到底,还是要受很多约束的。即使这薛蟠的妹妹如今还不足七岁,如此公然的讨论一个小姑娘的容貌,到底有失妥当。贾珠自幼师承大儒,最是明理之人。 可是薛蟠却是个浑的,见贾珠半晌不语,当即就急道:“珠大哥,你说说啊!之前你还抱过她的!” 薛蟠的妹妹宝钗只比他们家的宝玉大一岁,贾珠当日见了,也不过是见那孩子和自己妹妹一般可爱,又是个乖巧的,荣国府长长的回廊对那孩子来说实在吃力,便抱着她走了一段路。 可是薛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今这街头人来人往的,贾珠只觉自己的脸都要烧红起来。 “蟠儿!” 正在贾珠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一个面皮白净,身着秋香色苍松云袍的男人匆匆赶来,他的臂弯里抱坐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看着比球球大上一些,圆圆的一张小脸上皓齿明眸,端的是一副美人胚子。 那个被男人抱着的小姑娘此刻板着一张小脸,竟也有几分娴雅沉静的味道。 薛蟠听见男人的声音的时候就一脸苦色,只是他回身看见了那个小女孩,便不依不饶的扯着贾珠的袖子道:“珠大哥你看,那就是我妹妹,好看不好看?”说着,薛蟠还偷偷瞟了一眼沈君止,面容颇有几分得意。 贾珠被他闹得青筋直跳,正不知如何应答才好的时候,那个从远处赶来的男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到了薛蟠的后脑上。 “净是胡闹!”男人斥了薛蟠一句。薛蟠吐了吐舌头,却彻底的安分了下来。 那男人望了一眼专心哄着怀里的小姑娘的沈君止,眉目有了轻微的闪动。可是旋即,他便恢复了一贯的小脸。 拱了拱手,男人对四周的摊主以及沈君止道:“犬子顽劣,诸位担待则个。”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是很难让人拒绝的真诚。 沈君止低下了头,借着抚过怀里小姑娘脊背的动作,掩去了自己眼底的精光。 待到周遭的人散去,男人接过琳琅阁掌柜拿过来的檀木盒子,奉至沈君止面前:“小公子与犬子的一番口角全因此物而起,此物乃公子先看上的,犬子所行不义。薛某将此物奉予小公子,还望小公子莫要怪罪。” “那多谢薛老爷了。” 沈君止也不与他客气,直接挑开盒子,拿起里面用金链子串着的小铃铛便往球球的手腕上套。试了几番都觉得长度不太合适,沈君止思索片刻,便将那小铃铛系在球球的脚腕上。 妙龄少女系在腕上的链子,在球球幼细的脚踝上绕了两圈,居然长短正是合适。 小姑娘在沈君止的怀里依旧不安分的动了动腿,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便破碎在她的脚腕。 眼见沈君止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神色,薛老爷继续道:“若是小公子不嫌弃,不若往薛府一叙?” 沈君止和贾珠不经意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是刹那,沈君止便对薛老爷微微一笑,爽快道:“那便叨扰了。” 薛老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他拍了拍手,两辆马车便并排使了过来。薛老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很快,一行人便往薛府而去。 #男主:每天都在吃圆滚滚的东西的醋# #逗猫棒和毛线团之类的,是铲屎的永恒的情敌# ☆、第14章 赠玉。 第十四章。赠玉。 薛家的宅邸和盛京的荣国府相比,更多了几分江南水韵。薛老爷带路,贾珠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他身后半步之地,而沈君止则抱着球球,不紧不慢的缀在了队伍后面。 薛蟠被揍得怕了,却不愿意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便强自镇定着,牵着宝钗的小手,亦步亦趋的跟在薛老爷的身后。 比之沈君止,贾珠更多了几分圆滑世故。隐约感觉到几分气氛紧张,贾珠先牵起了个话题:“薛家表叔,不知如今姑奶奶她老人家身体可还英朗?我家老太太很是挂念她老人家呢。” 四大家族累世姻亲,薛老爷的娘亲便是贾府的庶出小姐。虽然是庶出,却是那一代贾家唯一的小姐,也素来温和守礼,和嫂嫂相处得最是不错。这些年来,贾母也很是惦念这位小姑,也是这般,贾家和薛家的关系格外亲厚了一些。 薛老爷笑道:“母亲身体康健着呢,只是前些日子天气骤暖,有些苦夏罢了。” 贾珠连忙道:“小侄前些日子得了一些凉膏,我家老太太也是很喜欢的,闻说姑奶奶苦夏,老太太特地让小侄将此物奉上。”说着,他对身旁的小厮一示意,那个小厮便捧了一个精致的云木盒子。 薛老爷接过,取出里面的青瓷坛子。天青色的坛子里面盛着绿莹莹的膏体,只是挑起小指头大的一点儿涂开,便觉一股凉气直窜天灵,周遭的空气为之一震,却并不刺激,淡淡的草木清香只让人神清气爽。 “果然是好东西,承蒙老太太惦念。”薛老爷冲着京城的方向微微拱手,又对贾珠关怀道:“珠儿和宝玉这一路辛苦,可安排好了住的地方?” 他将人领来薛府,的确是为了沈君止。然而到底是两姓亲戚,对于这两个侄子侄女,薛老爷还是要关心的。 而后,薛老爷又问了些问题,贾珠具是一一答了。薛家虽然是商门,薛老爷却是紫微舍人。只是三言两语之间,他观贾珠言行举止,便只觉他温和守礼,文雅不俗,和他的那两个贾家的表兄都格外不同。 不由对贾珠高看了一眼,同时,对于那明显和这位表侄一道的瑄王殿下,薛老爷心中又有了新的估量——他并不相信,能够与贾珠这般人物交好的瑄王殿下,会是传闻之中顽劣不堪,最终被忍无可忍的兄长驱逐出京的模样。 三人各怀心事,言语之间更是多番试探。反倒那两个一个被薛蟠牵着,一个被沈君止抱着的小姑娘彼此偏头打量,眼神一交汇,两双同样圆溜溜的大眼睛便会一齐弯成小月牙。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两个小姑娘这样一路乐此不疲。 到了薛家待客的花厅,薛老爷横了薛蟠一眼,那小胖子身上一紧,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妹妹的手,走到父亲身旁站定,低下头看着地面,再不敢出声。 众人落座,球球被沈君止抱在了膝上。她生得虽然圆润,却到底娇小。小小的一团,沈君止穿着箭袖还好,若是他穿一身如同贾珠一般的儒生袍,宽大的衣袖便能将小姑娘的身子完全遮住。 一想起一会儿要谈的话,薛老爷沉吟片刻,准备让人将自己的小闺女带走——有些事情,日后注定要接管薛家的薛蟠应该听,可是他的小女儿却很是不必知道了。毕竟,对于儿子和女儿,薛老爷的期许是不同的。 可是这个时候,一贯听话的宝钗却咬了咬唇,并不愿随着薛老爷召来的乳母一道离开。顺着她眼巴巴的视线望去,被沈君止抱在膝上的小姑娘也是一副焦急的神色,伸出粉嘟嘟的小手使劲的往宝钗那里够着。 恐她掉下去,沈君止将球球更紧的抱在了怀里。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薛家小姐,沈君止只觉得她在自己的眼里化成了好几个圆球——圆圆的发髻,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还有耳垂上不断晃荡的明月珠。 原来自家小喵已经到了看见圆圆的东西就疯魔的地步了么?沈君止有些郁闷的撇了撇嘴,却到底不愿意惹得小姑娘不高兴。轻手轻脚的将人拎起来放在地上,沈君止轻拍了一下球球软乎乎的小屁股,闷声道:“去吧。” 得了“赦令”的小姑娘扬起小肉脸对沈君止甜甜一笑,并不介意他方才流氓的行为。迈着一双小短腿,球球伴着脚腕处传来的一阵清脆的铃音,跑到了宝钗的面前。 一把握住了宝钗的手,球球脆生生的叫道:“姐姐!” 宝钗也像模像样的摸了摸球球的脑袋,弯起了一双月牙也似的笑眸,也回道:“妹妹。” 两个小姐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亲亲热热的玩在了一处,看那架势,断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宝钗如今六岁,却已经习得文字,也略读了一些诗书。薛老爷虽然疼爱这个小女儿聪慧,却怕她性子太沉闷了些。如今见到宝玉,这孩子难得的流露出几分稚儿天性来,倒教薛老爷不忍心管教了。 倒是薛蟠看见了贾家妹妹脚腕上拴着的那串金铃铛,看着两个小姑娘一般白皙的小脸,薛蟠反倒忘了方才的憋气,他大咧咧的对沈君止道:“嘿,我说,你早说那铃铛是要给贾家妹妹的啊。贾家妹妹也是顶顶漂亮的,跟我妹妹一个样。” 此言一出,薛老爷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他看着又去招惹瑄王的儿子,默默的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是该罚他写大字呢,还是该直接抽他屁股呢? 沈君止对薛蟠的失礼倒不怎么在意,他八岁就被自家皇兄扔去军营,虽然御林军都是士族子弟,但是也只比普通的军营好上一点罢了。大家既然都是一个军营训练的兄弟,便没有什么身份之别。 所以,听见薛蟠的话,沈君止非但没有怪罪薛蟠,反而因此对这小胖子高看了一眼——至少这人还算坦荡率真,倒比那些口蜜腹剑之人强上不少。 只是听见薛蟠的话,球球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脚腕上。她看了一眼她家阿止亲手系在她的脚腕上的铃铛,又看了一眼长得圆圆的,自己一看就欢喜的小姐姐,小脸不由皱成了一团。 这个小铃铛和自己还是明教跟宠的时候系在爪子上的那个很像,球球很是喜欢。而且那又是她喜欢的阿止送的,所以球球便更加宝贝了。可是方才那“大寿桃”说,这是他要送给这个圆圆的小姐姐的…… 沈君止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球球,贾珠也在和薛老爷的谈话之中瞥了幼妹好几眼。看见球球一脸纠结的小表情,贾珠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微微示意了一下薛老爷,贾珠对球球道:“宝玉,薛家妹妹将铃铛让给了你,你是不是也该送薛家妹妹点什么?” 如今宝钗六岁,虽说男女七岁才不同席。但是贾珠师从张老,张老又最是严苛守礼,教导出的徒弟自然君子端方,半点不给人诟病的余地。 而同样是小姑娘的球球便没有了这个顾忌,也权当了却了妹妹的一桩心事。 听见兄长的话,球球茅塞顿开。乌溜溜的大眼珠一转,小姑娘解下了自己挂在腰间玉佩,凑到了宝钗身旁低声道:“姐姐,我……我用这个和你的铃铛换好么?那是阿止给我的,我……” 眼见着小姑娘都要哭出来了,也与父亲一道听了事情的原委,宝钗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本是自己兄长的过错,断没有“她的铃铛”的说法。 伸手抱了抱比自己略矮的小姑娘,宝钗安慰道:“妹妹不用如此,本就是那位公子送予你的,是我家哥哥无理。” 球球却固执的伸手将那个玉佩递给宝钗,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那是一块安庆东南特产的芙蓉玉,并没有雕刻什么祥瑞的图案,而是在正面寥寥数刀勾勒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背面则是一只小猫的梅花脚印。粉色的玉石上雕刻的图案如此可爱,正是适合女孩佩戴。 这是球球去年生日的时候,徐氏特地送给她的。大约是因为本体是猫的缘故,小姑娘从小就特别喜欢猫,就连穿的小肚兜上面,都喜欢挑绣着小猫样式的。徐氏见女儿如此,特地让玉匠为她雕了这枚玉佩。这枚玉佩也很快就荣升为小鱼干以外的球球的第一心头宝。 球球想的很简单——她拿走了小姐姐喜欢的东西,所以也要还她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这就是球球,比起很多人,她的心思最是纯粹,有的时候,却也是那些复杂的人最不能懂。 幸而,宝钗懂了。 她接过了那只一直固执的伸来的小手上的玉佩,仔细佩在腰上,而后抬头对球球笑道:“谢谢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 球球摇了摇头,也弯起了眼睛。 两个小姑娘的笑容甜暖,就连薛老爷看了都觉得内心柔软。薛蟠看了看两个抱做一团的小姑娘,指了指宝钗的玉佩,又指了指球球的金铃铛,便也跟着嘿嘿笑道:“哎呀,这可不就是金玉良缘嘛?” 此言一出,沈君止微微皱了皱眉,贾珠也略怔了怔。唯有薛老爷掩面,艰难道:“蟠儿,金玉良缘不是这么用的。” 深觉在贵客面前丢了大脸,薛老爷暗搓搓的决定,日后一定要加重这小子的课业,绝对不能让他再闹出这样的笑话了。 #薛蟠:明明我是在场的唯一的真相帝!# #球球:我与小姐姐的金玉甜缘~# ☆、第15章 只待。 第十五章。只待。 一番谈笑之后便是薛老爷留饭,一餐过后,竟已是日暮西垂。 薛老爷苦留贾珠和沈君止在自己的府邸住下。沈君止还好,这一路轻装简从,真正的仆从都是隐入人群的暗卫。只是贾珠这里便有些麻烦,毕竟他此次要在金陵勾留一年之久,又随身携带着老太太的心头肉宝玉一枚,所以光是大丫鬟就带了足足十六人,底下的丫鬟婆子小厮更是约莫半百。 如此众多的人口住在别人家到底不像,贾珠拜谢过薛老爷之后,便与沈君止一道离开了。只是时尽中秋,两人的家人都远在盛京,薛老爷便又邀二人同度中秋。 薛家在金陵是名门望族,若是忠顺王爷有心笼络世家,那么是无论如何不能绕过薛家的。沈君止想通其中关节,薛老爷又主动与他示好,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绝佳的突破口。应下了薛老爷的中秋之约,留贾珠再与薛老爷寒暄拜别。沈君止抱紧了怀里的球球,三步两步就没了踪迹。 待到贾珠回过神来,他家幼妹已经被人拐走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周遭的面面相觑的仆从,贾珠皱眉道:“宝玉被人抱走了,你们都不知道拦着的么?” 心知自家大爷并没有真的生气,胆子大的小厮松烟苦着脸道:“大爷,不是小的们不拦啊,瑄王殿下他那身法……小的们也拦不住啊。” 听到这话,贾珠只觉额头抽痛。他们徐家的功法啊,阿止那小子练成了之后,也没见他干什么正事,十次里有九次是把他家妹妹各种从太后宫里拐到他自己宫里。而剩下的一次……是把他家幼妹直接从荣国府拐到他自己宫里。 眼见天已擦黑,深知今夜是追不回自家宝玉了,贾珠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回府。左右宝玉已经习惯和阿止那小子一道玩耍了,今日他们来的仓促,贾家老宅那边虽然早就有人打点,但是到底没有全部妥帖。让宝玉在阿止的府上呆一夜,也省的她过来受罪了。 这样想着,贾珠独自一人登上了来时的马车,往贾家的老宅而去。 而另一边,球球趴在沈君止的怀里,小肉手里抓着一片鱼肉脯,吭哧吭哧啃得正香。 这鱼肉脯是沈君止特地想出来的法子。并不是多名贵的鱼,而是盛京郊外的鱼塘里就能养的黄金鲤。取鲤鱼最柔软的腹肉,剃去大刺,只用黄酒和盐调味。而后细细剁碎成肉茸,碾压成薄片慢慢烘熟,末了刷上一层清甜的蜜水,只待风干即可。 没有办法,在一次次利用系统投喂自家小姑娘之后,沈君止终于按耐不住的亲自上手。那是球球两三岁的光影,他给小姑娘夹了一筷子红烧富贵鲫,还没来得因为球球满足的神情而愉悦,那因为被鱼刺卡住而涨红的小脸瞬间就吓了沈君止一跳。 虽然事后徐氏熟练的给球球喂醋咽饭,总算是将那根卡在球球喉咙里的鱼刺顺了下去,可是沈君止到底是被小姑娘一瞬间痛苦的神情吓住了。 之后的好长一段日子,沈君止都不敢再喂球球。直到他在御林军历练,尝到了一个江浙兄弟特地为他们带来的家乡特产的猪肉脯,沈君止才灵机一动,让人制出了这没有鱼刺的肉脯。 至于为了调整口味而三番五次的折腾自家厨子什么的,瑄王殿下果断选择了失忆。 被细心切成成年人手指长短的鱼肉脯被小姑娘啃了一半,沈君止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啃着,一脸满足的神色,不由挑眉道:“哎,有那么好吃么?” 球球啃鱼肉脯的手顿了顿,旋即将剩下的举到了沈君止嘴边。 沈君止一愣,却毫不犹豫的咬住。嚼了两下吞下去,沈君止拿了旁边的手帕帮球球擦了擦有些发粘的小手,轻“啧”了一声道:“太甜。” 小鱼干才是正义,你个鱼唇的不懂得欣赏的人类! 球球撅了撅小嘴表示不满,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即使球球如今已经承袭了明教的全部功法,身体却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颠簸一路,如今靠在温暖又莫名熟悉的怀抱中,她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最终忍不住彻底的阖上了。 在有些昏暗的马车之中,沈君止感觉到那个小脑袋一点点的靠在自己肩上。他轻轻动了动肩膀,为球球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另一只手则灵巧的拆开了她的发髻,为她轻轻理顺一头及肩的细软黑发。 他静静的将今日与薛家老爷的对话捋顺一遍。不可否认,痛揍薛蟠这种事情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却无形之中将他的计划更推进了几分。 而能够平衡薛家八房,更将薛家发扬光大的薛老爷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虽然对自己很是热情,可是在关键问题上,却始终在打着机锋。薛老爷一直强调自己只是商人,隐隐透露出自己并不想参与到忠顺王爷与皇帝的博弈之中的意味。 只是,掌控了安庆朝的大半海运,累世积累了不知凡几的财富的薛家,难道真的能在风雨飘摇的政局之中独善其身么?纵然是皇帝有心想要放过他们薛家,忠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金库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忠顺肯放过这块肥肉,盘踞海上又早就投诚忠顺的南安郡王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沈君止俯身用唇碰了碰怀里熟睡的小姑娘热乎乎、红彤彤的脸蛋,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因为,沈君止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薛老爷并不是不明白如今薛家危险的情势,只是他没有看清自己这一边的实力,所以并不能贸然站队。 从自己之前探查到的蛛丝马迹来看,沈君止倏忽明白了薛老爷想要做什么了。他在给薛家准备最后的退路,那便是大刀阔斧的削减薛家在各地的店铺。更有甚者,最终薛老爷很可能壮士断腕一般的放弃那令人垂涎的海运生意。 假以时日,“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便会沦为寻常商贾,泯灭在金陵的众多豪富之间了。也只有如此,薛家才会真正的安全。 这样的法子,对薛家或许是一件幸事,然而对于皇帝来说,却是给忠顺更添助力。毕竟薛家一撤,安庆海运势必会落在南安手里,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做皇帝的,才是真正的“难安”。 只是沈君止也知道,想要劝说薛老爷,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如今他尚需要契机,而在这个契机来临之前……还是让他愉快的逗猫吧。 软乎乎的小姑娘什么的,果然是最可爱了。 抱着怀里的小小一团走下马车,沈君止不用下人伺候,径直将人放在自己的床榻里侧。熟练的帮着睡着的球球脱下了外裳,沈君止又拧了一个热帕子,轻手轻脚的帮着球球擦了手脸。 他这一套动作做得熟练极了,简直让人怀疑眼前这人并不是尊贵的王爷,而是伺候人习惯了的小厮。 末了,沈君止脱了球球的小罗袜,便忍不住捏住小姑娘还带着浅浅肉坑的脚丫揉捏了起来。拨弄着她脚踝上系着的铃铛玩了好一会儿,沈君止才为球球盖好了被子,自己起身洗漱沐浴去了。 球球一在沈君止身边就会睡得很沉很香,被他一番折腾下来居然并没有醒。一夜相安,就如同两人每一个同榻而眠的夜晚。 沈君止很少去剖析自己的心境,可是他却会忍不住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小姑娘。 同样是侄女,他对徐姐姐家的媛春,以及皇兄的长公主也是爱护,可是那爱护和对球球的疼惜是不同的。最初的时候,他是因为所谓的“系统”才对这个小姑娘挂了心。然后,他平白得了人家的好处,又心疼她即将面的残酷的命运,于是便念念不忘,恋恋不舍。 这大概是一种偏爱吧,在前缘既定之后。 沈君止到底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所以对于心头那一闪而逝的异样,他并没有抓住。 其实沈君止也并未能跟球球独处多久,第二天日头刚升,贾珠便“杀气腾腾”的来到了他的府邸,将被他拐走一夜的幼妹一把抢了回来。像是怕沈君止再来抢一样,贾珠就连早膳都未在瑄王府吃,抄起幼妹一溜烟儿就跑了。 只是出去吩咐下人传膳的沈君止“痛失爱喵”,他默默的望了望自家小伙伴儿过于矫健的身影,纳罕道:“他真的是个文人?”看着这脚力可不像呐。 薛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贾珠和沈君止都不愿打草惊蛇,便未曾冒进。左右还有薛老爷的中秋之约,他们并不愁没有再接触薛家的机会。 所以,两个闲下来的半大小子,就开展了一场关于球球的争夺战。仗着隐身的功法,沈君止倒是很轻易的便能将球球从贾家老宅里拐带出来。只是还没等他和小姑娘玩够,人家哥哥就总会杀上门来。 在这样的玩闹之中,终于到了八月十五。 薛家有贵客来临,自然早早准备。薛夫人虽然心疼自家儿子被打,可是到底不敢得罪瑄王殿下。作为一个贤内助,不需薛老爷吩咐,她便将薛府上下打点妥当,只待沈君止和贾家兄妹的到来。 月,已经圆了。 #男主:我有特殊的拐带技巧。# #你们这样玩很容易出事的我跟你讲~# ☆、第16章 失踪。 第十六章。失踪。 薛家的中秋宴异常丰盛,球球不是很喜欢吃肉和蛋,却对那足有两个成年人拳头大的河蟹很是喜欢。 经过两年多的历练,沈君止已经从喂一口鱼都会卡住小姑娘的手残党,成功的蜕变成了剃蟹剥虾的一把好手。不耐烦小巧精致的蟹八件,沈君止只用一双筷子便能将一只螃蟹完整的剥出肉来。 剔出蟹腿肉让球球用小银匙自己吃,沈君止在蟹壳内倒了些姜醋,将寒性最大的蟹黄拌了拌才递给球球。球球只是舔了一口,就因为受不了姜末的味道而将那个蟹壳推了回去。沈君止也不逼她,只端起自己吃了。 薛夫人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偷偷对薛老爷笑道:“没想到瑄王殿下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 薛老爷也笑,转而对贾珠调侃道:“珠儿,你看看人家王爷,都要把你这个当哥哥的比下去了。” 贾珠无奈苦笑,却给球球喂了一口清炒山药。这孩子平素最不爱吃素,这种白色的蔬菜还好,要是让她吃一口绿叶蔬菜,恐怕比让她喝药还难。 看着自家幼妹一脸“视死如归”的吞咽着山药的表情,贾珠叹道:“那还不是因为阿止素来惯着她,我这个当哥哥的,总是要被派来当唱黑脸的。” 大概是贾珠脸上的无可奈何太过明显,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宴会散去的时候已经是圆月当空。听着薛宅外隐约传来的笑语声声,薛老道:“王爷初来金陵,可游玩过此地的灯会?” 沈君止还未搭话,却感觉自己怀里的球球一个激灵,那双忽闪忽闪的眸子只差没写着“我想去、我想去”了。伸手拍了拍球球,沈君止道:“本王在盛京的时候也曾参与过几次中秋灯会,想来金陵地处江南,风俗景致与盛京都有不同?” 之前被薛老爷好一顿收拾,这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的薛蟠早就按耐不住,听见沈君止的话,他连忙说道:“沈兄弟……” 话一出口就被薛老爷狠狠瞪了一眼,薛蟠连忙改口道:“王爷,你若是有兴趣,小弟可以带你去金陵逛逛啊,金陵这地界我熟得很,保证你玩得开心尽兴~” 虽然薛蟠的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敬语什么的也是不伦不类,甚至句尾还有一个可疑的荡漾着的波浪号,但是沈君止却到底还是答应了。 稍作打点之后,薛蟠贾珠沈君止,再加上两个手牵手的小姑娘,就这样从薛宅出发,往金陵的梦河而去。 梦河是安庆最大的一条运河,及至金陵流域,这条静静流淌的运河之中仿佛被洒下了几分金粉与胭脂的气息。至若中秋前后,两岸人声袅袅,行人摩肩接踵,有丝竹管弦,更有笙歌酒香。 而梦河灯会,便是这条运河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刻了。沈君止一行人来的不算早,在他们抵达梦河岸边的时候,河中已经飘起了盏盏河灯。各式各样的河灯连缀成了一片,宛若星河倾倒,流影无数。 方才人挤,沈君止自然不肯放任球球一个人走。如今这岸边虽然行人也不少,却大多三三两两的聚做一处,加之岸边宽敞,两岸还特地修起了围栏,沈君止便将球球放下,想要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走。 球球的手里拿着一支糖画,上面的那只大鲤鱼端的是栩栩如生。小姑娘一被放下来,便登登的跑到了被薛蟠牵着的宝钗身边。宝钗手里拿着的是一朵盛开的牡丹,球球咬了咬鱼尾巴,砸吧砸吧嘴,不由皱着小眉头说道:“甜。不好吃。” 宝钗“噗”的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球球的鼻尖,她嗔道:“你吃那劳什子的做甚,便拿着玩罢。” 薛蟠听了,直嚷道:“宝玉妹妹想吃糖么?宝钗你要么?听说吴兴斋出了新品,哥哥这去买来!” 一贯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薛蟠话音刚落,也不待去细听球球和宝钗的回答,他便一马当先的拨开了周遭的人群,像是个小炮弹一样往吴兴斋奔去。别看薛蟠体胖,可是小霸王的名头也不是白得的,那动作看着当真是十分敏捷。 贾珠拉他不住,只得由他去了。看了一眼紧紧的被沈君止牵着的幼妹,还有在一旁乖乖站好的薛家妹妹,贾珠还是嘱咐了一句:“阿止,我去给她们买两个河灯,你看好了她们。” 沈君止对贾珠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贾珠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他们一眼,只得速去速回。 中秋时节的梦河两岸比之平时更加热闹,贾珠看了一眼面前长长的队伍,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他在盛京的时候,中秋时节总是要陪伴母亲和祖母的,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入宫拜见太后与皇帝。像是这种逛灯会,莫说他家幼妹了,就连他都没来过几次。 只是这人……也真的是太多了一些。 另一边的薛蟠也面临了同样的境地,虽然他一贯横行霸道,从不知排队是何物,然而吴兴斋附近的人却实在是太多,即使不排队,薛蟠他也还是挤不进去。这一次他们出来逛灯会并没带仆从,没有了“亲卫队”的小霸王,总感觉耍起威风来都没有原来那么带劲了。 见薛蟠和贾珠两人久久不归,沈君止往四周望了望,寻了一家酒楼,便带着球球和宝钗走了上去。 中秋的夜已经有些凉了,沈君止给两个小姑娘一人叫了一碗撒了糖桂花的酒酿汤圆,这才支着下巴,往酒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望去。 在这期间,酒楼的小伙计送来了一壶据说是掌柜赠送的桂花陈酿,沈君止也并不喝,只是一直在把玩着那个白瓷杯。 一直到球球已经将那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酒酿汤圆吃了半碗,贾珠才提着两个漂亮的小花灯走了上来。 将那个牡丹的花灯递给了宝钗,贾珠又将手中的一盏看似最寻常的花灯交给了幼妹。 沈君止眼力极好,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出了门道。他取出火折子将那盏小花灯点亮,又将那灯移到了暗处。只见漆黑的地面上,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投影其上,随着沈君止的手腕抖动,那只小猫就宛若活了起来一般。 球球和宝钗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沈君止便将那只花灯交给球球让她自己玩。一直到看够了球球的笑脸,沈君止这才拉着贾珠低声说道:“我哥有密信给我,这里人多眼杂,我先回府。” 说着,他晃了晃那个一直把玩酒杯的手,掌心内力一吐,小小的酒杯就化作飞末,一粒蜡丸便落在了沈君止的手中。 贾珠神情一整,对他点了点头。沈君止最后看了一眼玩得正开心的小姑娘,见她没有给自己留一丝眼神,不由暗暗嘟囔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却到底还是迅速的走了。 沈君止走了之后好一会儿,薛蟠才满头大汗的走了上来。他左手里拿了一个大得夸张的食盒,右手还提着两个荷花样式的河灯,一见到贾珠,薛蟠便喘着气道:“珠大哥来搭把手,这人怎么这么多,真是累死我了。” 贾珠接过他手里的大食盒放在桌上,那沉重的重量那他不由有些惊讶。 薛蟠抹了一把汗,拔开桌上的酒壶盖子就往嘴里灌,喘息了一阵,薛蟠才道:“我去给妹妹买糖,看到有一群姑娘小子都去放河灯,就想着给妹妹们也买一个。这一来一回的真是耽误了不少功夫。” 薛蟠这边的动静不小,店家听了他的话,便体贴的呈上了笔墨纸砚,对他们说道:“几位公子小姐有什么心愿,可以写在纸上放到灯芯里,梦河娘娘会帮你们实现的。” 此刻球球和宝钗也不玩那花灯了,都围拢了过来,兴致勃勃的想要在纸条上写字。宝钗已经习字,“家人平安”四个字虽然有些稚嫩,却很是工整。球球却还在学习写大字的阶段,那一张两指宽的宣纸,远远不够她写的。 看着幼妹抓着笔,一脸苦恼的表情,贾珠轻笑,将人抱在膝上,轻声哄道:“宝玉要什么?哥哥给你写。” 球球歪了歪脑袋,毫不犹豫的说道:“鱼!” 贾珠迟疑了一下,在纸上写了一个“玉”字。心里却琢磨着,大概是自家幼妹将腰间的小猫玉佩给了薛家妹妹,所以才想要一个新的吧? 写好之后,贾珠和薛蟠便去带着自家妹妹去放河灯了。 梦河两岸的人渐渐聚集了起来,因为围着栏杆的缘故,球球和宝钗两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并没有法子能亲自去放花灯。没有办法,只得贾珠和薛蟠上阵。贾珠虽然是个文人,却生的修长,看起来比薛蟠要足足高上一头。 他挽了挽宽大的袖子,小心的将那一盏承载着自家宝玉小小愿望的河灯放在了水中,轻轻往前推了推,便能看见那一盏荷花灯向河心缓缓飘去。 另一旁的薛蟠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的将手中的花灯也放了进去,一边放,薛蟠还一边兴致勃勃的对贾珠说道:“嘿嘿,珠大哥你看看,咱们谁放得更远一些?” 贾珠和他笑着,却忽然一惊——他们没有带仆从,他和薛蟠都在放灯,那他们两个的妹妹是谁在看着? 急速转身,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贾珠沉声道:“蟠哥儿,宝玉和宝钗呢?” 薛蟠也是一个激灵,望着方才还站着两个妹妹的地方,薛蟠不由张大了嘴巴。 #贾珠:麻麻,妹妹找不到了qaq# #男主:我才下线一小会儿就把我媳妇儿弄丢了,贾小珠你真是好!样!的!# ☆、第17章 被拐。 第十七章。被拐。 在薛蟠和贾珠去放河灯的时候,球球正乖乖的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瞧着。 贾珠和薛蟠都没有带小厮,然而因为宝钗持重,也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在这一错手的功夫,就在他们的咫尺之地公然拐走他们的妹妹。这一次,是真的拐走,和平素沈君止的用食物和小玩意引逗球球不同。 等到薛蟠和贾珠放完河灯回身一看,原本站着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两盏被踩坏了的花灯。 球球本是和宝钗手挽着手,垫脚往两位兄长那里眺望。忽然从斜处冲出来两三个陌生男子,插入了她和兄长的三五步距离。而后,一只手忽然从她身后伸出,捂住了她的口鼻。球球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只觉一阵异香氤氲,整个人也昏沉了下来。 作为一只点满了全部明教技能的喵萝,居然会被人暗算,却是因为之前在剑三之中,并没有人会去暗算一只跟宠。而她之前所处的环境,也绝对是接触不到这样的人的。完全没有防备,于是球球就这样轻易的中招了。 只是球球的身体到底和寻常的世家小姐不同,那些迷倒了众多男童女童的迷药,只是让她昏过去了一小会儿。 等到球球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关在了一间破庙里。大概是因为那些拐子看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又中了迷药,所以只是将庙门锁了起来,并没有捆绑她的手脚。 睁开了眼睛,球球迅速的扫视了周遭一圈。她如今的这幅身体,虽然是实打实的*凡胎,却到底残存了一些她作为猫的特性。除了对鱼虾的偏爱之外,夜视能力和身体的敏捷柔软也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 在黑洞洞的破庙里,球球的一双漆黑的眼眸不由变成了异色,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将周遭的情况看清楚了。 如今她正躺在一席破烂的草席上,时值八月,地上已经有些凉意。球球站直了身子,凑到了还在昏迷的宝钗旁边——这大概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那些人并没有将她和薛家的小姐姐分开。 伸手握住了宝钗有些冰凉的手,球球努力的给她传递着一丝丝的温暖。费力的将宝钗搬起来靠在自己有些瘦小的肩上,球球背靠着墙壁,谨慎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教外面守着的人看出丝毫异样。 这个时候,球球倏忽对上了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那是一个看起来和球球年龄仿佛的女孩儿,一身的衣物已经有些破旧,手臂上还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上面渗透出丝丝缕缕的血痕。 那个小女孩儿的头发蓬乱,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被泪痕冲出两条清晰的痕迹。她怯生生的冲着球球望了一眼,又把头埋进了膝盖之间。 球球看了一眼女孩瑟瑟发抖的身体,便低声说道:“那个,你靠过来些吧,晚上冷,我们挤一挤就好了。”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因为怕外面的人察觉。敌我不明,球球并不想轻举妄动。 那个女孩儿偷偷的抬起了头,瞟了球球一眼,而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她嗫嚅道:“我脏。” 球球看了看她,伸手往地上一抹,沾了一手湿冷的泥土,又飞快的抹在自己的裙子和小袄上,而后轻快的说道:“我也脏。过来吧,很冷的。” 女孩儿看见她的动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却到底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在她凑近的时候球球才发现,不仅仅是她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她的手腕和脚腕上也有深深的淤痕,显然是让人长时间捆绑才留下的。 “睡吧。”将那女孩儿的手握住,球球轻轻的阖上了眼睛。 她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几种方案。 先是静心感受了一下脖颈处的温热,球球确定那个她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卵用”的系统还在。虽然不知道那个玩意到底能够有什么功效,不过她作为宿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想必那玩意也落不下什么好。 其次,球球一直是相信她家兄长回来寻他的。即使蠢哥哥太笨找不到她,阿止也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最不济……想到这最后的办法,球球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她毕竟点亮了全部的技能点,早就不是原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软球球了。哪怕如今没有双刀在手,哪怕她如今只有五岁稚龄,但是要解决个把个坏人什么的……应该是可以的……吧。 不确定自己如今的能力到了何种地步,球球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永远不用实施那最后一步。 相比于球球的气定神闲,薛家已经炸开了锅。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家的小姐走失了,更是因为瑄王殿下背负一双银刃,如今正杀气腾腾的从外面冲进来。 且说沈君止回了自己的府邸,捻开那粒藏在酒杯之中的药丸,一张薄如蝉翼、展开足有信纸大小的白绢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白绢上的小字娟秀,并非他家皇兄的手笔。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太后虽然面上不显,却到底是担心自己的小儿子的。 这一次借着传递密信的机会,太后便寄来一纸素书。那上面除却如今朝堂形式的变化,更有一位母亲的细细叮嘱。 只是沈君止刚看完那张白绢,平素并不打搅他的暗卫却疏忽出现。沈君止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才发现,这竟是皇兄拨给他专门用来和贾珠紧急联络的暗卫。 一旦这个人出现,那就意味着,贾珠那边出了特别重大而紧急的状况。 再不耽误,沈君止收起白绢,示意那个暗卫迅速禀报。 那人也不敢怠慢,只得将“贾家三小姐和薛家二小姐失踪”的消息告知了沈君止。他的语气平静,然而对于沈君止来说,却不亚于在耳边炸响了一道惊雷。 沈君止只觉得像是被谁扼住了呼吸,死死的握住拳头,掌心的刺痛才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沈君止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先是将自己身边所有能够调动的人手都派了出去,而后沈君止便拿了自己自踏入金陵便未曾摸过的双刃,一路往薛府而去。 他一路都是满脑空白,几乎是身体按照本能行事。眼前的小姑娘甜甜的笑颜一直挥之不去,可是沈君止却是忍不住设想出千万种最坏的可能。其实,他和球球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不足五年的岁月,可是沈君止却一次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去她。 ——无论是对于沈君止还是球球,彼此的陪伴都近乎天然。仿佛天地初开,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什么失去,什么别离,都是沈君止从未想过的。 就这样一路混沌,沈君止策马狂奔到了薛府。沈君止并没有对镜自照,但是从薛家的下人一脸惊恐的神色之中,沈君止也可以想象,自己如今一定是满脸狰狞。 让他渐渐平静下去的,是在他踏入薛家的花厅的那一刻耳畔乍响的提示音。 “叮。宿主接触剧情任务,是否发布任务?” 脑海之中有了霎时的清明,沈君止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是”。在做出选择的刹那,他便看见了熟悉的屏幕。屏幕上闪烁着的图案一变,三个背靠着墙根睡着的女孩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耳旁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叮。宿主触发‘拯救甄英莲’任务。请宿主协助甄英莲脱险,并回到父母身边。” “叮。任务完成,奖励体质强化剂一瓶,失败惩罚卧床三月。” 沈君止皱了皱眉头,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次这个所谓的奖励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以往球球完成任务的奖励,说是系统发布的,其实却都是他提供的。而这个顶着通灵宝玉外形的系统只负责从他这里收走奖品,然后安排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东西送到球球手里。 可是这一次奖励的什么“体质强化剂”,却是他从来都未听闻过的,显然是那个托管系统提供的。 还未等沈君止想通这其中的缘由,那串没入他眉心的符文便发挥了作用。他只觉眉心微烫,然后灵台一清,沈君止方才还感觉奇怪的地方,如今却已经明白了。 原来,这一次触发的任务和往日的小日常是不同的,它是真正的系统任务,所以任务的奖励自然也要由系统发布。顺带的,那串符文贴心的为沈君止解释了一下“体质强化剂”到底是做什么的。 想到了球球那比同龄人要矮小的个子,还有只有一点点虚胖却并不结实的身子,沈君止深深地觉得,这个体质强化剂,他家球球是真的需要,非常非常的需要。 而另一边,骤然听见熟悉的系统提示音的球球一个激灵。克制住自己睁开眼睛的冲动,球球仔细的将这个任务听完,又仔细的询问了一下那个体质强化剂的用法。 作为一个剑三出品的药剂,那个体质强化剂居然是一瓶永久生效,无后续,不坑爹。球球对此异常意外,简直想要大喵多声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兴奋。 忽然就充满了干劲儿,小姑娘暗搓搓的握了握拳,颇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只不过如今最重要的问题是…… 带了一小丢丢愧疚,球球推了推好不容易靠着她才睡着的陌生小姐姐,看到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球球低声问道:“你是甄英莲么?” 那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球球:解锁新人物神马的,最喜欢了~# #男主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第18章 破虏。 第十八章。破虏。 夜已经深了,可是以球球的夜视能力,她还是看清了面前的女孩儿一脸纠结的神色。 并没有催促她,球球只是睁着一双琉璃一样的静静的盯着门口。习武之后,球球的耳目越发清明。她听着门外粗重的呼吸声,暗自数了数守着他们的人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四个成年的男子。球球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伸出自己短肥的小手,张开又握紧。这个系统的提示音对于她来说,是幸事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这个从天而降的任务,算是给球球指了一条明路,让她明白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而不幸的是,球球清楚,按照系统的尿性,如今她已经不能单纯的寄希望于哥哥和阿止来找她了。至少,她不能坐以待毙,在他们找到她之前,她需要自救。 在球球暗自听着门外的情形的时候,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女孩儿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是莲儿。” 她被拐的时候很是年幼,对在家的场景也只记得很少的部分。她只记得自己的娘亲唤自己“莲儿”,至于球球口中的甄英莲,她还真的没有听说过。 莲儿语焉不详,不过对于球球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和这个系统相处多年,她也隐约知道,这个系统只有在目标人物附近的时候才会触发任务,而此地只有她们三人,宝钗她是认得的,所以系统任务中所说的甄英莲,便只有这个衣着破旧,浑身是伤的姑娘了。 球球轻轻的握住了莲儿的手,认真道:“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 小姑娘的身量未足,比之莲儿还要矮上一些。可是她的手很暖,眸子很清亮,言语也是无比的认真。不知道怎的,莲儿忽然就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莲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又靠着球球坐下。 这个时候,天边层云乍破,一丝一缕的阳光正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撒了下来。透过破庙里的窗户的缝隙,阳光洒落在了球球的脸上。小姑娘一夜都没有睡好,此刻眼下难免有些青黑。可是在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的刹那,她便倏忽睁开了眼睛。 侧过头看了看没有任何动静的宝钗,球球抬起手,为她遮挡了些许刺眼的阳光。 她想要保护身边的这个小姐姐,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第一个同龄的玩伴,更是因为,宝钗给予她的,是最初的友情。 球球曾经作为一串有着个人情感的数据而存在着,在庞大的剑三数据库里,她只是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存在。可是,作为一只明教跟宠,即使是她的主人,也并不能全然理解她的感情。 ——因为不曾理解,所以便不会交付。即使因为某些移情作用,她的主人会把她当做是一种陪伴,可是那也只是陪伴罢了。毕竟,跟宠跟宠,又有谁会真的将跟宠当做是同伴呢? 所以,对于球球来说,这世上每一份确确实实是给予她的感情都是珍贵的。亲人的疼爱,阿止的宠溺,乃至于与宝钗小姐姐的“金玉甜缘”。球球虽然从未表露出来,可是对于她来说,每一份感情都是她的心头宝贝,是比小鱼干还要珍惜对待的存在。 听着外面响动的脚步声,球球将原本靠在她肩上的还在昏迷的宝钗揽了过来,又将莲儿挡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薛府中的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眠。 薛蟠哭肿了眼睛,若没有薛老爷压着,他便已经要冲出去寻人了。薛家和贾珠带来的人全部都被派了出去,薛老爷看着渐亮的天色,揉了一把酸涩的眼睛。 天亮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请求金陵知府添派人手,央求相熟的世家一齐寻人。纵然薛老爷有心低调,可是事关他唯一的女儿,此刻他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贾珠的脸色没有比薛蟠好上多少,他虽然没有哭,可是惨白的脸色却昭示着他的情况并不妙。他是徐氏唯一的儿子,是东平郡王府唯一的男丁,又是皇帝一早就打定主意培养的国之重臣,这些年莫说他娘,就连皇帝都是关心他的身体,时常让太医为他细细调养的。 虽然有些先天不足,但是这么多年调养下来,只是一夜未眠,还不足以将贾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只是他弄丢了幼妹,惊怒攻心,五内焦灼,自然是一副颓败之色。 沈君止坐在主位,背后的双刀被他解下来搁在膝上。并没有对薛老爷再掩饰他手中的势力,沈君止直接让手下的暗卫每半个时辰就来回禀一次。除却这些暗卫,他还迅速的清点了薛府和贾珠带来的人手,将十人列成一队,虽只有二百余人,却是将整个金陵都撒网一样的笼罩了起来,确保了最高效率。 做完了这一切,沈君止便一直在摩挲着手中的双刀。他如今一十有三,手中双刃并没有染过血。然而若是那些拐子不开眼,胆敢伤害他的小姑娘,那他也不介意让双刀开刃。 在旁人眼中,瑄王殿下只是垂着双眸,然而事实上,他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屏幕之中的球球。 以沈君止的视角,他只能依稀看见球球身处一座破庙之中。然而前朝皇帝独尊佛道,金陵作为前朝故都,此地的寺院足有上百之数。沈君止只能让底下的人注意搜查每一座寺庙,却一时无法确定球球到底身在何处。 到了晨光熹微,被紧锁了一夜的破庙大门被人粗鲁的打开。进来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汉子。他的手里拿了一个灰扑扑的馒头,看见醒着的球球,他微微一愣。 “哎,居然醒了。”低声嘟哝一句,他随手将馒头扔在了球球和莲儿面前“你们分着吃吧。” 本就灰色的馒头在泥地里滚了滚,沾上了一圈灰色。球球微微蹙起了眉头,并没有动弹。那人见了,便恶劣的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他拐过来的小娃娃也有十来个了,一开始那些人哪个不是哭闹不吃的,清清静静的饿上几顿,就给什么都吃了。 从他进来的时候,莲儿便开始轻轻的颤抖,一直到他走出去,莲儿方才飞快的捡起了地上的馒头,小心翼翼的撕下脏的地方,她将白净的一面举到球球嘴边,小声说道:“快吃一些吧,脏的地方我撕掉了。” 她被拐了三个月,之前也是哭过闹过,可是那些人并不会因为她的哭闹便可怜她,反而会变本加厉的对她下狠手。被好一通磋磨,如今莲儿都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再不敢跟那些人拧着干了。 球球摇了摇头,看了看莲儿苍白瘦弱的脸,她犹豫了一下,又将那个馒头撕了一大层,直到了露出了里面白白的芯子,球球才对莲儿说道:“你吃吧。一会儿咱们就会得救的。” 说着,她将靠着她还没有醒来的宝钗移到了墙边,让她靠着墙壁,自己则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揉了揉僵直一夜而有些酸痛的肩膀,球球脚步轻巧的走到了另一侧的两节断木旁边。 抽出头上的银簪,球球用它在自己的裙子上划了一个口子。沿着这道口子撕下一条布条,球球只胡乱将自己散落的长发扎起。将那个银簪收入袖中,球球捡起了那两节竖起来到她腰间的断木。 这两节断木吸足了水气,颇有些韧性,更难得的是长短仿佛。如今她并没有双刀,便只能用这凑合。而那个银簪,却是球球为了以防万一。 无论如何,以五岁稚龄放倒四个壮汉这种事情,可能发生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这便是球球特地等天亮才动手的原因——一旦天亮了,她不需要和这四个人硬拼,她只要弄出点儿大动静,让人注意到她们就好。 对于自家兄长和阿止,球球还是有信心的。她相信他们肯定会派人来寻她和宝钗,至于失败了的后果……球球并未想过。 掂了掂有些沉手的两节断木,球球转身望了望宝钗和莲儿。推了推宝钗,却见她一直未醒,球球狠了狠心,用银簪子刺破了她的虎口。 手上的剧烈疼痛让宝钗一个激灵,迷迷瞪瞪的转醒来,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便听自己的小伙伴儿飞快的说道:“宝姐姐,一会儿我推开门,你和莲儿就跑出去,跑得越快越好,喊声越大越好。听见了没有?” 宝钗只觉周身酸软,听见球球的话,她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球球拉着她站了起来,让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看了一眼也站了起来的莲儿,球球微微点了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紧了手中的断木。 “一。” “二。” “三。” 随着三声轻数,破庙的门被“碰”的一声推开,两个小小的身影迅速的窜了出去。正在吃早饭的大汉们被那一声吓了一跳,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贼娘皮的小崽子,皮又紧了不是?”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距离她们最近的两个壮汉便要伸出蒲扇大的手来将宝钗和莲儿抓回来。显然,他们丝毫没有将这几个小女孩儿的反抗看在眼里。 可是,就在他们两人的手就要抓到宝钗和莲儿的时候,一截断木倏忽而至,直直刺上那两个人的掌心! 那两人只觉得手心剧痛,下意识的便缩了回来,抱着手臂一脸痛苦的躺倒在地上。 宝钗和莲儿得了片刻之机,便迅速往前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呼喊出声:“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肺部是灼烧一样的疼痛,可是两人的脚步却不敢慢下一步。依稀看见了一队人影,宝钗和莲儿眼前一亮,更加努力的叫出了声来。 #球球:说好身娇体软呢?单刷神马的……喵的一声哭粗来# #男主他还是在提刀赶来的路上——“男主我要你何用”系列# ☆、第19章 为安。 第十九章。为安。 听见那两道声嘶力竭的童声,那一队已将此地的庙宇都搜查了一遍,马上就要搜查到这座前朝废庙的人马马上就往她们这里奔来。 也是宝钗和莲儿的幸运,这一次她们遇见的并不是贾府和薛家的家丁,而是沈君止手底下的暗卫。 这一队训练有素的暗卫三下两下的就放倒了追在宝钗她们身后的两个大汉,只留下一个活口绑了,为首的暗卫对宝钗抱了抱拳,询问道:“二位哪位是贾小姐?哪位是薛小姐?” 宝钗艰难的喘了口气,惶急的拼命摇头,断续说道:“宝……宝玉她还在……还在前面的庙里。快去……快去!” 拼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宝钗到底体内还残存着药性,加之方才的惊吓,她一下子变昏了过去。 一把接住软倒的女孩儿,那个暗卫不由皱起了眉头。将宝钗交给自己身后的人,他将轻功运转到了极致,急速往宝钗指着的方向奔去。 作为有幸修习了徐家功法的少年之一,又在沈君止身边呆了足足五年,这个名唤子午的暗卫统领自然明白那位衔玉而生的小姐的份量。不说她是太后、圣上乃至瑄王殿下的心头肉、眼珠子,就说她是徐将军唯一承袭了功法的后人,那便不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子午的轻功不弱,这里距离那座破庙也不过是十几米的距离,然而却还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在子午踏入那个破旧的院子之前,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子午稍稍一顿,便只能听见利刃破空的声响。 一刀驱夜断愁砍了过去,那两个一脸狰狞却茫然的中年男子被沈君止砍中了肩膀。热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沈君止的刀锋。 “啊呀。” 一声清脆的童声骤然响起,让沈君止心下稍安。也顾不得抖落刀刃上的一条血线,沈君止还刀入鞘,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便是伸手向下一捞。 一个脸上有些细灰的小姑娘显露了身形,被沈君止一把捞入了怀里。沈君止只觉自己怀里小小软软的身子一轻,只听两声重物堕地的沉闷声响,球球将手上的那两节断木扔在了地上。 可怜兮兮的冲着沈君止摊开了两只小手,只见球球原本白嫩的掌心,如今却因为攥着两根断木而太过用力,以至于出现了两片通红的印记。 沈君止将球球按入了怀里,用和方才狠戾的出手并不相符的语调低声的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哥来了,宝宝不怕了啊。” 对匆匆赶来的子午吩咐了两句,让他将里面的人一一羁押了,沈君止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直往薛家而去。 暗卫自有自己的联络方式,很快,两位小姐已经寻到了的消息便传递开去,薛家和贾珠手底下声势壮大的寻人队伍便得到了消息,很快就各自返回了。 金陵毕竟是世家盘踞之地,昨夜薛府的动静听到的人并不在少数,却不等他们盘算着如何利用薛家小姐和贾家小姐走失的事情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这“瑄王已经将人寻到”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因此一事,原本并未将沈君止放在眼里的世家们,对于这位被贬谪此地的王爷,不由有了新的估量。 然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沈君止的脚程很快,虽然不及他来的时候——早在球球推开门的那一刻,那块通灵宝玉就能够对沈君止透露她的地理位置了。 眼见着球球对两个身材壮硕的男子悍然出棍,沈君止几乎被吓得要跳起来。他简直没有办法去想象,一只昨天还娇娇软软伏在他怀里啃小鱼干的小白喵,今天却要对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亮爪子。 沈君止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身体却下意识的便提刀而出。他从未试过如此全力的施展轻功,城郊的破庙距离薛宅足有数十里,沈君止却仿佛只用了瞬息而已。破门而入的瞬间,没有看见球球的身影,沈君止反而是安心的。 他知道,徐家功法之中有一秘技,一旦行此术,则可以身形全匿。他家小猫虽然胆子大,却到底知道不能硬拼。心下稍安,沈君止悍然拔刀。 冷锋划过皮肉,绽开热血的感觉有些微妙,沈君止曾经厌恶血腥,也隐约觉得双刀阴蛰,没有半分慈悲。可是这一刻,沈君止从未这样庆幸过自己双刀在手——至少,他的双刀在手,所以,他尚有保护自己想护之人的能力。 将乖乖伏在他肩头的小姑娘更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沈君止踏入了薛家老宅。 一进门,贾珠便冲着沈君止直愣愣的冲了过来。刚想要伸手抱走他怀里的球球,沈君止却是下意识的矮身后退,避开了贾珠伸出来的手。 沈君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他这幅神态,活脱脱就是一只护崽子的老猫,任是谁想要抢走他怀里的小奶猫,都少不了要被狠狠挠上一爪子。 贾珠伸手伸了一个空,不由有些讶然。 沈君止也觉尴尬,却到底没有将球球递给她的亲哥哥。干咳了一声,沈君止对上贾珠身后一脸焦急的薛老爷,对他说道:“薛老爷不必担心,令嫒已经安全,随后便到。” 正当沈君止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两个身着粗布麻衣,做最寻常百姓打扮的男人走进了薛宅。那两个男人一个人一手夹着一个小女孩,另一个则用麻绳拴了三个大汉,还有两个人的手臂上鲜血淋漓。 薛夫人叫了一声“钗儿”,便一把从男人的手里夺过了昏迷过去的宝钗。那男人并未多言,径直将手里的另一个小女孩放下,对沈君止微微示意,便和同伴一道迅速离开了。 那边被绑着的三个人血粼粼的实在不好看,沈君止掩住了球球的眼睛,又挡住了薛夫人的视线,只对她道:“此地腌臜,劳烦薛夫人带着令嫒和这位姑娘暂去后院吧。” 薛老爷到底是个文人,此刻被血气一冲,也不由白了脸色。强自镇定的让自家夫人带着孩子们避去后院,薛老爷喝了半盏凉茶,才冲散了几分心头的混沌。 “这几个人莫不就是拐走了钗儿和宝玉的?”薛老爷勉强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然而他望向地上里倒歪斜的男人的时候,眼中却依稀划过森森的冷芒。 沈君止点了点头,隐下自己是如何发现球球的所在位置的,含糊道:“我手底下的人在城南的前朝废庙里发现了他们,当时令嫒和宝宝……咳,和宝玉还有方才的那位姑娘跑了出来,幸好遇见了正在搜查的那队人。” 纵然沈君止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薛老爷如何不明白,若是情况真的如同瑄王殿下说得如此轻松,那两个人也不会被他拔刀砍断手臂了。虽然只是几日的接触,但是薛老爷却看得出来,这位瑄王殿下固然有些张扬跋扈,但是本质却是极为率直仗义之人。这份皇族难有的潇疏,倒显得他的那几分跋扈是佯装出来的了。 能够引得这位瑄王殿下如此大动肝火,乃至于悍然出手,想必当时的情况也并不见得有多乐观。 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人,薛老爷皱眉道:“这三人虽然穿着的是寻常布衣,但是他们身上的布料的织法却是姑苏一代特有的。穿着这样的衣服,这三人恐不是本地人。” 薛老爷此话一出,沈君止微微挑了挑眉。他抬眸望了薛老爷一眼,眸中带上了一丝探究与了然。 薛老爷平静的回望着沈君止。 这半月有余,他冷眼看着这位少年王爷,初时只是看好此人心性,所以才放任自己的儿子与之相交。而今日经此变故,他却看到了这个少年的另外一面——冷静与果断。让薛老爷对沈君止另眼相看的,是他对待宝玉的态度。 狠戾之处尚有余地,冷硬之处只为保护心中柔情。 薛老爷在回家从商之前,已经官至紫微舍人。他已经看惯了太多心狠手辣之人,那些人行事无忌,自诩心狠,从不给旁人留下丝毫活路。他也经历了先帝暮年之时惨烈的皇储之争,薛老爷自问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子。 薛老爷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皇子,沈君止该有的手腕和能力一样不缺,甚至要强于他的那些平庸的兄长许多。然而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夺嫡的惨烈,他的身上便还犹有几分稚子的天真柔软。这份柔软并非让他变得愚蠢,而是让他宽以待人。 正是因为如此,薛老爷才终于认定,和虎视眈眈的忠顺王相比,沈君止才是真正可堪与谋的人。 与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点破。只是一个眼神,沈君止便明白了薛老爷对自己的认可。他轻轻摸了摸怀里的小姑娘有些汗湿的发,对薛老爷微微颔首,保证道:“薛老爷放心,本王定彻查此事。” 想到自家闺女苍白虚弱的样子,薛老爷冷冷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三人,对沈君止作了一揖,薛老爷沉声道:“那么,薛某便静候瑄王殿下佳音了。” 不待沈君止回答,贾珠轻轻的卷起了自己的袖子。缓缓踱到那三人面前,一贯温文尔雅的佳公子轻轻的勾起了嘴角,毫不掩饰眼底的阴蛰,贾珠冷声道:“阿止,你去带宝玉梳洗休息吧。” 脚尖轻轻的在双臂完好的那个汉子的身上点了点,贾珠的唇角勾起一个阴森的笑意,道:“至于他们,便交给我罢。” #男主:说哥像护崽的母猫的你粗来,哥保证不打死你。# #珠大哥你辣么*炸天,你麻麻造嘛?# ☆、第20章 端倪。 第二十章。端倪。 贾珠的师父是教导过三代君王的太傅张老,而教导君王,光是教会他们仁义礼智,是绝对不够的。虽然贾珠并非帝血,可是张老却觉非将他当做普通文人去教导的。 虽然知道贾珠身体无法习武,然而张老亦知他是东平郡王府的血脉,所以,作为簪缨之后该有的心智和狠绝,张老具是一样不差的传授给他。被这样的教育长大,虽然贾珠平日一贯温和隐忍,可是当有人真的欺负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也并非一味退让之人。 没有动用贾家的家丁,贾珠直接抽调了沈君止带来的善刑的暗卫,将那三个活口押去了瑄王府邸。 在前往金陵以前,贾珠在帮着圣上整理奏折的时候就看见了江南巡抚禀报的“多户幼童丢失”的消息。当时他并未在意,只是如实抄录。而如今,既然连他的幼妹都遭受了此等横祸,那么这种猖獗犯案之辈,贾珠就少不得就要管上一管了。 安庆一朝虽然法纪严明,然而这种幼童走失的事情还是无法避免的。江南巡抚代替圣上逡巡江南,能够将此事上禀天听,那就说明这种事情显然已经不是偶然发生了。能够在江南富户与世家如此密集之地犯下这样多的案子,贾珠显然并不相信这个团伙就只有这三人。 骨头再硬的汉子,也熬不过暗卫的酷刑。贾珠眯了眯眼睛,他就不相信撬不开这三个人的嘴。只要他们招供了和上级的接头方式,贾珠和沈君止便可以带着人顺藤摸瓜了。 因为贾珠要在瑄王府逼供,沈君止略一沉吟,便抱着球球回到了贾府老宅。贾珠身边的大丫鬟们早已备下热水和吃食,沈君止脱下自己的箭袖,只着了一件里衣。将里衣的袖子一挽,沈君止三下两下的将球球剥得干干净净,然后放入了圆木桶里。 “喵!” 方才还有些困顿,已经在沈君止的怀里迷迷糊糊了的球球一瞬间就惊醒。浑身被剥得光溜溜的小姑娘只有五岁,看起来活脱脱的就是个糯米团子。只是骤然接触到温热的水,她本能的胡乱扑腾了起来,甚至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猫叫。 十三岁的少年却生的很高,手脚也是修长。沈君止用手掐着球球腋下,将人略略提了起来。腾出一只手安抚的沿着小姑娘光滑的脊背顺了顺,沈君止柔声哄道:“宝宝不怕,很快就洗干净了。不怕啊。” 这是沈君止第一次给旁人洗澡。而且,分明门外就有十多个大丫鬟在伺候着,本不需要他插手。然而虽然他念叨着让球球不要怕,可是沈君止知道,真正在害怕的是他自己。 他是养在深宫的皇子,却很早就开始随着皇兄一道接触政事。甚至更早的时候,他的母后便将京城的各种卷宗念给他听,权作睡前故事。 所以沈君止知道,那些被拐卖了的孩子会面临着怎样的境地——被人买到富贵人家为奴为婢还算是好的,若是被买到尼姑庵或者是青楼楚馆呢?更有甚者,沈君止明白,很多孩子是根本来不及被贩卖的。在那些拐子的磋磨之下,那些孩子很可能在阴冷的角落里静悄悄的死去。 那些可怕的设想让沈君止心底发寒。他的宝宝还那么小,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错行一步,或者延误一刻,将要面对怎样的后果。 在温热的水里,沈君止轻轻的揉着球球发红的掌心,眼眶却红了一圈。 被热水吓了一大跳的球球仰着小脸,有些不满意她家阿止毛毛躁躁的行为。撅了撅嘴,球球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君止红了一圈的眼眶骇了一跳。 也不管什么热水不热水的了,小姑娘慌乱的伸出小胖爪,胡乱的在攀住沈君止的脖颈,像是每一次自己撒娇大哭的时候娘亲哄自己那样,轻轻的拍着沈君止的后脑。 “阿止,阿止,不哭。你不哭的啊。” 瑄王哭了?球球清脆的声音传了出去,让外面捧着干净的衣服的鸳鸯手猛地一抖。 半晌,她抿了抿唇,对身边逐音小声叹道:“这瑄王殿下到底是个孩子呢,那会儿看着那么吓人,这会儿见了咱们三小姐,才显出少年心性呢。” 逐音手里捧着澡豆香膏正要进去,听见鸳鸯的话,她轻啐了她一口:“没的浑说,王爷也是咱们能嚼舌的?”看了看四周没有旁人,只几个自己熟识的丫鬟,逐音又轻轻的拧了拧鸳鸯的腮肉,笑话她道:“你也只比殿下大一岁呢,说什么少年心性?倒是轻狂了。” 知道失言,鸳鸯吐了吐舌头,连忙讨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再没有下次了。” 逐音斜了她一眼,捧着手中的托盘便进了屋子。 沈君止是习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方才他已经听见门外的响动,知道有人要进来。虽然很舍不得抵着他鼻尖的小肚子的柔软触感,不过让人瞧见了到底不像样。平复了一下情绪,沈君止将小姑娘重新按入浴桶之中坐好。看着水没过了球球的肩头,他才开始一点一点的帮球球解开头上的发髻。 球球只是挽了两个双髻,可是似乎这样简单的发髻,对于沈君止来说也还是有些过于复杂了。他绕了半晌,才艰难的拆开了一半儿。 逐音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沈君止和球球脑袋上的发髻“搏斗”的场景。 眼见着自家小姐眉头抖动,逐音便知道定然是瑄王扯到她家小姐的头发了。虽然瑄王心疼爱护三小姐是好事,不过……她做下人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遭罪。 逐音是徐氏身边最得意的大丫鬟,徐氏入宫的时候,十次有九次半都是她陪着的,和沈君止也算是熟悉。深知这位小王爷并不是蛮横不讲理之辈,逐音便大着胆子道:“王爷,不如让奴婢来吧?” 沈君止的手顿了顿,面上微微浮现出一丝尴尬。让开了位置,沈君止绕到球球前面去查看她依旧红彤彤的小胖爪去了。 逐音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球球的发髻拆开。她熟练的碾碎澡豆,调制香膏,帮着球球沐浴洗发。而后,在沈君止将小姑娘捞起来擦干之后,逐音还细心的为她家三小姐抹上了一层润肤的膏脂。 有了逐音的帮忙,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脏兮兮的球球很快就又变得香喷喷的了。她的掌心还有些肿,幸而却没有破皮。沈君止将消肿化瘀的药膏给她细心揉开,便抱着球球去用膳了。 一番折腾,如今已尽晌午。球球的确有些饿了,竟比往日多吃了半碗粥。 吃饱喝足,球球最惦念的还是那个系统任务。可是无论她怎样反抗,平素一贯宠着她的阿止哥哥却怎么都不松口。将她严严实实的包好放在床上,沈君止断然拒绝了她还要去薛家探望两个“难友”的请求。 夭寿啦,铲屎的要造反啦~ 球球心头的小剧场里反复的刷着这一行字。然后刷着刷着……她就睡!着!了! 没有办法,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那么,在这样熟悉的怀抱里,就让她睡一下吧。 沈君止抱着被卷成了一卷的小姑娘,与她一道躺在床上。同样是一夜未曾安眠,可是此刻,他却一丝睡意也无。他将那个“系统”发布的任务反反复复的钻研了很多次,于字里行间之间窥探出了一丝漏洞。 他固然不是钻研心计之人,但是事关球球,他便总要有所思量——这孩子太小了,让她去完成所谓的任务,她能力不足不说,困难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幸而这一次,那个系统只说是让球球从旁“协助”。 既然是协助,那么她只要参与了,那么她到底发挥多大的作用,就是自己说的算了。 反正他自己便是系统的一部分,几年相处,那个系统虽然并不能完全由他的意愿行事,可是在判断任务完成与否以及奖励的发放这些事上,还是由他说的算的。 暗搓搓的决定了给球球大开后|门,沈君止拍了拍怀里沉睡的小姑娘,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而后便走了出去。 彼时,贾珠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讯息。捏着那三人的供词,贾珠一入府便直奔书房而去。 沈君止正伏案写着什么,见到贾珠进来,他挑眉道:“珠哥儿是有所收获?” 贾珠的面色有些沉重,他抖了抖手上的供词,道:“他们招了。” 预料之中的结果,沈君止结果供词飞快的看了一遍。看完那三人的供词,沈君止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二百多个孩子,这还只是他们知道的。我竟不知安庆境内,竟有人该如此猖獗!”盛怒之下,沈君止周身的真气翻涌,竟将他手边的缠丝红砚生生震碎。 泼洒的墨汁污了他正在写的书信,沈君止索性便也不再写了。将那封信三下两下的撕碎,沈君止缓缓收紧了拳头。 他本想着先将此事上报皇兄,而后徐徐图之。然而如今的境况,纵然是他等得,那些随时可能病故或者被贩卖的孩子们却等不了了。而那些孩子,都和他的宝宝一样,是被人疼爱着长大的啊。 以己度人,沈君止深觉此事已迫在眉睫,半刻也不能延误了。 贾珠的目光落在了沈君止的身上,却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难得怔忪的看着与自己一道长大的同伴,贾珠只觉得……一定是他睁眼的方式不对。 #球球:文明撸猫,洗澡澡蹭肚肚神马的,太羞耻啦~# #这是多年以后男主想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会郁闷死系列# ☆、第21章 异瞳。 第二十一章。异瞳。 贾珠在沈君止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 所以贾珠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写作“小舅舅”读作“好兄弟”的小伙伴儿,绝对是拥有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可是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眼前这个人的眸子却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蓝一黄。 不,不是“不知为何”。纵然贾珠没有习武,可是方才那个被生生震碎的砚台却告诉他,方才沈君止一定是运功了。 一瞬间就想到了来金陵的路上,幼妹的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热,以及骤然变成幽绿色的一只眸子,贾珠不由出声:“阿止,你的眼睛……” 沈君止眉目微动,有些不明白贾珠在说什么。只是被他这样一打断,沈君止倒是平静了一些。收敛了外放的真气,沈君止缓缓的眨了眨眼睛。 一下。 两下。 三下。 沈君止眨了几次眼睛,贾珠也是一错不错得盯着他看。眼见沈君止的眸子并没有变回黑色,贾珠皱了皱眉,取了还未来得及送给元姐儿的水银镜摆在沈君止面前,贾珠道:“你自己看吧。” 沈君止狐疑的接过贾珠递过来的镜子。水银的精致远比时下通用的铜镜要清晰许多,于是沈君止立即便看清了自己的异样。 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变了颜色的眼眸,沈君止盯着镜里的自己看了半晌。过了一会儿,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素白长纱,将自己的双目遮住。 贾珠惊讶的看着他的动作,一时竟有些茫然。只是他看着沈君止并不慌张,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般的样子,于是提起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些。 沈君止准备的那条长纱乃是一种名为鲛丝的蚕丝所制,很是轻薄,更神奇的是,戴上它之后,旁人无法窥探沈君止的眸色,却并不影响沈君止的视物。 将贾珠脸上的表情看得真切,沈君止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怎么,你总不会到了现在还以为你的外祖的右眼是被暗箭所伤,不得不以眼罩遮掩的吧?” 沈君止说的,却是关于东平郡王府的另一个传说了。自安庆开国以来,东平郡王府已经更迭足足九代。这九位东平郡王都是惊艳才绝的人物,然而和他们各自的盛名相比,还有一条流传颇广的传言——相传,第一位东平郡王平蛮夷之时,曾受到过蛮夷的巫师诅咒,他的后代无论多么声名赫赫,却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折损一目,让人叹息不已。接连九代,竟没有一位东平郡王得以幸免。 听了沈君止的话,贾珠心念一转,隐约明白了一些。他沉吟片刻,问道:“莫非先祖们的右眼,并非是诅咒的原因,而是我们徐家历代相传的功法所致?” “虽然不中,却也相去不远。”沈君止点了点头,为贾珠解释道:“凡是练成了这套功法的人,双眸都会变色。你们徐家血脉大抵是变成幽绿色,而我……” 无奈的一笑,沈君止摊了摊手:“却变成了一蓝一黄,倒不似徐将军好做遮掩。” 贾珠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沈君止的抱怨上,他听见那句“练成了这套功法”,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幼妹那一只幽绿的眸子。微微皱了皱眉,贾珠不无担心的说道:“宝玉还未曾承袭徐家功法,那日她的眸子却已经变色了。” 沈君止:“是哪一日?” 贾珠:“八月初三。我们刚离开盛京的那一日。” 心知那便是自己发布任务完成的奖励的那一天,只是沈君止到底不好将系统之事告知贾珠,便含糊道:“宝宝的资质百年难遇,徐姐姐又日日对她耳濡目染,这又是你们徐家的功法,想必她练起来是比我都要快一些的。” ——何止是要快一些。比起用了五六年才参透这功法,如今才小有所成的沈君止,再比起那些鬼哭狼嚎累死累活就是练不成,只是轻功比寻常人好了些,完全做不到隐身的少年,轻轻松松的点亮了全部技能的球球,简直不要太让人嫉妒。 所谓隔行如隔山,从未习武的贾珠虽然依旧心有疑虑,却到底接受了沈君止的这个解释。望着桌案上的供词,贾珠只得将此事暂且放下,将心里的计划细细过了一遍,贾珠道:“按照那两个人的说法,他们这一窝拐子一共有五六十人,咱们手下的暗卫和府兵对付他们足矣。只是这事的动静少不了,帮助那些孩子回家也势必要惊动金陵官府。而且这些孩子也有过于年幼的,实在寻不到父母的该如何安置,这也是个大问题。” 沈君止打断他的话,只道:“后续跟进暂且不提,五六十个草莽痞子罢了,我一人足矣。珠哥儿,你调动暗卫,让他们保护好那些孩子,防止这些人狗急跳墙罢。” 贾珠并非不相信沈君止的能力,只是对于他这种不顾头尾的行事方法却不能认同,捏了捏胀痛的眉心,贾珠摆了摆手,只得道:“罢了,后续问题便交给我罢,阿止且去。” 于是沈君止当真提刀便去。 因为贾珠的手段实在是折磨人,那三个被擒住的男人的供词便十分翔实。沈君止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那群拐子的藏身之处。 那是位于金陵十分北面的一所旧宅,闻说哪里是前朝的丞相的故居。前朝颠覆于佞臣,作为百官之首,这位丞相显然也非善类。在他的旧宅之中,地下竟有一座面积十分不小的私牢。 平日里这些人将拐来的二百多个孩子就关在这所旧宅的私牢之中,而他们这五十多人则轮流在此驻守。 这些被拐的孩子之中,最大的有七八岁,而最小的不过两三岁。偌大的一座地牢之中见不到半点阳光,吃食也时常供应不上,被拐来至多三四月个月,有些体弱的孩子便已经受不住了。 沈君止在摸清这里的状况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孩子被驻守地牢的男人拎了出来,随意丢弃在后院的废井里。沈君止简直不相信,在安庆境内,居然有人胆敢如此轻贱人命。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静候时机,等他们这个团伙的人都集聚此地的时候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可是眼前的惨相却让他无法再忍耐。 他永远忘不了球球丢了的时候,他自己心下的焦灼。沈君止并不擅长温柔,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免要以己度人——他的宝宝已经平安的回来了,他都要如此焦急,而那些永远等不到自己的孩子回去的父母,又该何如? 愈发觉得那些人贩子可恨,沈君止的双刀已不必忍耐! 庭中有几棵金桂,八月正是金桂盛开的季节,空气中是桂花甜蜜的香气。可是纵然如此,却也掩盖不住院内越发浓烈的血腥气。 沈君止出刀,第一个解决的便是方才将孩子的尸体抛入废井的男人。这个宅子的布放竟是十分严密,他骤然显现身形,又悍然出手,很快惊动了院子里其他的人。 这些人迅速的向沈君止涌了过来,每个人手中都带着武器。沈君止丝毫不惧,双刃翻飞错落,间或飚出一道淡淡残红。只是让沈君止意外的是,这些中竟然有人的武功并不很差——至少,并非是寻常的地痞流氓能够达到的程度。 微微皱了皱眉,沈君止手上的攻势更加凌厉了起来。 天洒下了些许细雨,沾湿了白衣少年的发,却洗净了他手中的双刃。他的双眼系着一条白纱,却并没有丝毫的文弱病态。当他手持双刀,锋刃永远向前的时候,没有人会将他看做是被贬谪出京的纨绔。 双眸染色,这是明教才有的标志。沈君止一刀一刀的挥出,绝不空还。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是每一步,他都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的功法对自己的认同。 挥刀。 沈君止问:你愿意与我一道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让他们永远不受到伤害么?你愿意与我一道匡扶人间正义,永远不负此心么?你愿意随我一道诛尽宵小佞臣,保江山长安么? 他的双刀并没有回答他,却随着他挥舞得愈发迅疾。 五十多个人。这是沈君止的第一场杀戮,却绝非是最后一次。 在他与这些人贩子缠斗的时候,贾珠撑了一把伞,缓缓向这座旧宅走来。他的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女孩。 并没有推开大宅紧闭的朱门,贾珠听见里面的声响,便停下了脚步。 “哥哥,阿止在里面做什么?”球球扬头问道。 贾珠攥紧了幼妹的手,他望着小小女童忽然变得一黑一绿的眸子,心里转了几转,反复思量斟酌,最终却如实答道:“他在杀人。” 话音刚落,贾珠便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幼妹的神色,决心一旦这孩子害怕,他便一定要将人送回去,哪怕她会哭闹。其实这样的场合,贾珠是不准备带宝玉来的。只是在沈君止走了之后不久,原本睡着了的小姑娘却忽然醒了。 她睁着一双骤然变色的眼睛来寻贾珠,无论如何也想要和他们一道去“抓坏人”。贾珠自然不肯,可是看着宝玉时绿时黑的眸子,他心头一紧,恐她年幼,循着本能胡乱练功出了岔子,便只得带她来寻沈君止。 而知道了沈君止在做什么的球球却没有害怕,她只是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是那些害了我和小姐姐们的坏人么?” 贾珠颔首,解释道:“对,这里还有二百多个像你们一样的孩子,都是被他们害的找不到家的。” 球球瞪圆了眼睛,连忙说道:“那哥哥你快去救他们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乖乖的~” 说着,小姑娘便乖巧的坐在了这座旧宅的门槛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贾珠看了看守在幼妹身边的暗卫,对他们微微示意,自己则带着身后的一队人往私牢走去。 #男主什么的,也是要偶尔升级一下的。# #球球:一言不合就变波斯猫神马的,最吐艳了!# ☆、第22章 少年。 第二十二章。少年。 球球是被热醒的。时已至深秋,金陵早就有了丝丝的凉意,可饶是这样,球球还是感觉到了周身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的错觉。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因为早在来的路上,她便已经感受过一回了。 那一次,她的一只眼眸开始闪烁出绿色。而这一次,那绿色不再闪烁。 球球就是睁着这样的一双眸子去寻的贾珠,方才她接到了系统提示,系统要她一定要跟着贾珠——否则,拯救甄英莲的任务就算是失败。 既然已经捏着鼻子单刷了,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球球还是来了。 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浑身灼烧的感觉也实在难受,球球最终还是听从了兄长的安排,乖乖的坐在门槛上,静静的等待着身上的热意退却。 安顿了好了幼妹,贾珠进入那座旧宅的时候,沈君止已经将那五十多个人尽数解决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的尸体,沈君止站在他们中央,雪白的箭袖上溅上了点点血珠。 “还好吧?”贾珠撑着伞,走到了沈君止旁边。他是文人,眼下这里惨烈的境况让他不由皱眉。 沈君止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泥土的腥气,还有血的味道。他的眼睛上覆盖着白纱水浸不濡,而他的发丝则被细雨沾湿。随手捋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沈君止还刀入鞘,对贾珠微微点头:“去看看那些孩子吧。” 贾珠无法看清沈君止的神色,但是直觉第一次杀戮,又是这样多的人,阿止恐怕心情不会太好。思量了一下,贾珠对沈君止道:“宝玉就在门口,你……” 还未等贾珠说完,沈君止身形微动,竟是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洗洗手再去啊。”贾珠望着沈君止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兀自向关着那些孩子的私牢走去。 贾珠走到那里的时候,暗卫们已经将孩子们从阴冷的地牢里带出来了。贾珠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又望了望窗外的连绵细雨,他直接下令让人原地煮一些热汤,又让贾府带来的下人去准备了棉被和衣物——无论怎样,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这些孩子先吃饱穿暖。 暗卫之中有擅长岐黄之术的,贾珠便直接让那几人为这些孩子一一检查了身体,病的太严重的便转移出来,用最好的药,尽力拯救每一个孩子的生命。 一番诊查下来,情况却比贾珠想象的要糟糕。金陵渐入寒秋,那些被拐来的孩子整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吃食用度又是极为苛待,惊怕交加的情况下,病倒的孩子极多。贾珠到底年轻,事出又是突然,一时之间,他准备的药材便有些不足了。 正在这个时候,薛家悄无声息的送来了数量马车的药材和御寒衣物,总算是解了贾珠的燃眉之急。 好不容易将一切安排妥当,贾珠走到了那些孩子那里。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病的尤为严重,虽然只是寻常的风寒,但是因为拖了太久,这孩子又太小,就连暗卫之中医术最好的寅卯都不敢打包票。 小男孩儿的脸烧的通红,贾珠家中尚有幼妹幼弟,见到他如此难过,不由心里一软。将那小男孩抱在了怀里,贾珠按照寅卯说的,一遍一遍的帮他用凉水擦拭着额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约莫九、十岁的少女忽然闯了进来。 她的面色也是苍白,眼下有着大片的青黑。贾珠还没有说话,寅卯就直接怒喝出声:“才吃了药,你不要乱跑。” 固然医者父母心,可是寅卯却实在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对于这种不听大夫吩咐的病患,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辞色。 那个少女被他一呵,面色更白了几分。然而她却没有退让,坚持道:“我要寻我侄儿,他病得重些,被你们带到这里了。”咬了咬没有半分血色的唇,那个少女的神态执拗:“我看了,他被你们带到这里了。” 贾珠闻声而来,一见那个女孩儿,贾珠便先愣住。少女也看见了贾珠,她同样一愣。 到底是贾珠虚长两岁,他最先反应了过来。望了望少女惨白的面色,贾珠当即道:“斯若,你要寻的是何人?我自会帮你寻了,眼下你自己还病着,还是去好生修养吧。” 名唤斯若的少女此刻镇定了一些,她对贾珠福了福身,虽然周身狼狈,礼仪风度却一丝不差。 “云起哥哥。”云起,便是贾珠的字,是他入了张老门墙那一年,张老亲自替他起的。只不过,这么叫的人当真不多罢了——平素贾珠的长辈们都是唤他“珠儿”,弟弟妹妹们则会叫一声“哥哥”,而沈君止则会“珠哥儿”、“珠大爷”的混叫,以至于就是为他取了这个字的师长都会被阿止那个混小子带跑,大多时候都叫他珠哥儿了。 似乎,从贾珠有记忆以来,一直会认认真真的叫他一句“云起哥哥”的,似乎只有一人。那是张老的小女儿,张家斯若。张老有三个儿子,一直到了不惑之年才有了这个小闺女。对于这个意外之喜一样的闺女,不仅张老夫妇二人待之如珠似玉,就连他那三个儿子,对于这个女儿一般的妹妹,也都是宠爱有加。 张家世代担任帝师之责,张家的嫡小姐自然没有无故离京的道理。贾珠在此地看见张斯若,自然是震惊的。 张斯若却无心对贾珠解释自己这些日的境遇,挂念幼侄,她直接道:“云起哥哥,我三哥家的泽阳才三岁,如今病得厉害,你能不能带我去他身边?” 恩师幼女,又遭了如此大难,对于她的这情理之中的请求,贾珠本不应拒绝的。可是这位张家小姐的脸色实在难看,贾珠很是担心若是他应下了,那么不用等回京,倒下的恐怕就会变成两个人了。 眼前的少女仿佛和自己的大妹妹重合,贾珠不由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髻。男子的声音是少年才有的清润,仿佛带着可以抚慰人心的力量:“斯若你乖,我会照顾好泽阳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去好好休息。你还要带泽阳回京的不是么?” 虽然有心想要问问张家的小姐和孙少爷是如何被拐来金陵的,可是贾珠也知道,如今并不是很好的时机。左右发生了这样的大案,恩师的血脉又被牵扯其中,他无论如何也是要送他们回去,并将事情与圣上交代清楚的,所以如今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感受到头顶的力道,张家斯若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薄红。犹豫的看了看不断有药送进去的屋子,张斯若思量片刻,终于又一次对贾珠福身拜道:“那便多谢云起哥哥了。” 贾珠对她点了点头,返身去寻张泽阳。一番打听下来,他惊讶的发现,那个方才被他抱在怀里亲自照料的孩子,竟然就是张老的孙子。贾珠未曾合眼的照料了他一夜,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那孩子的烧才堪堪退了。 寅卯重新为他把了一次脉,又为他施了一遍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孩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和贾珠这边的繁忙相比,沈君止那里就显得要宁静许多。乖巧的坐在门槛上的小姑娘已经烧红了整张脸,沈君止一惊,也不顾自己身上的血迹,就这样直接将人揽入了怀中。 二话不说便要抱着球球去寻寅卯,沈君止的手却被球球握住了。小肉手一把扯下了沈君止覆在眼上的白纱,球球摸了摸沈君止发生了变化的眼眸,却是含糊的唤了一声“主人”。 她如今已经被烧迷糊了,虽然那股热意让她四肢百骸都一阵舒畅,然而却带走了她心头仅剩的一丝清明。骤然看见一双和自家铲屎的一样的眸子,球球也顾不得太多,只是一味的往沈君止的怀里挤去。 球球的声音太小,沈君止根本就没有听清。只是他看见了小姑娘变得幽绿的眸子,与此同时,脑内传来一阵提示音。 “叮。系统明教技能升级。” “叮。奖励宿主技能升级,高热是正常显现,系统无需担心。” 沈君止摸了摸自己已经变色的眸子,心中竟是对球球的变化有了大概的了解。曾经,宝玉完成任务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自己体质的改变。而如今,他的功法更加纯熟,宝玉也能因此有些许受益。 想到他的宝宝或许可以因此少吃一些苦,沈君止暗自握了握拳,决意日后定然要努力练功。 贾珠和沈君止剿灭在江南一带流窜作案的拐子窝的事情迅速的传到了京城。圣上很快就派人来接管了一直由贾珠操持的被拐孩童的安置工作,与此同来的,是一道“瑄王有功,特赐还京”的旨意。 作为一介白衣,贾珠的名字自然没有出现圣旨之上。只是皇帝却特下了口谕,让贾珠带着宝玉一道回去。 和一个月前,瑄王悄无声息的被“流放”金陵相比,这一次的圣旨召回,就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有人揣测皇上是迫于太后,无奈召回了瑄王,也有人揣测瑄王本就是皇上派去金陵特查此案的。 就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下,瑄王殿下终于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男主:努力练功,养媳妇,握拳。# #感觉珠大哥的情路多舛肿么破?三个大舅哥什么的2333333# ☆、第23章 破局。 第二十三章。破局。 自家大哥要走,阿止也要走。所以哪怕球球还没有吃够薛家大厨特制的香酥鱼,她也总得挥别小伙伴儿,随着那二人一道踏上回乡的旅程了。 在球球走之前,那个和她一道被拐的甄姑娘就被沈君止暂且安放在了薛家。因为那姑娘不过四五岁,对家中的记忆很是模糊,所以哪怕沈君止派出了暗卫,也特地嘱咐了接管那些孩子的官员,一时半会儿那姑娘还是回不到家的。 不过索性这个任务并没有什么时限,沈君止便派人慢慢去寻便是了。 大概是因为共患难的原因,宝钗对于这位甄姑娘很是照顾。两个小姑娘同吃同住,倒也亲厚许多。因为自己的闺女也被拐过,薛夫人更加心疼莲儿的境遇,于是对她尤为关心。 沈君止和薛老爷达成了某种协定,两人经过一夜的详谈之后,沈君止的这段金陵之行就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次日清晨,沈君止便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球球,与贾珠一道踏上了回京的马车。 而张家的小姐和孙少爷则被贾珠安排在另一辆马车之中,虽然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张泽阳的身子已经没了大碍,但是他到底年幼,贾珠恐他伤了根基,便让寅卯一路随他们同行,为张家的两个孩子调养。 此刻晨光尚是熹微,马车之中的两个少年相对而坐。因为要乘坐马车,沈君止难得的没有穿惯常的箭袖,而是披了一身柔软的白袍。他的眼上遮着长长的白纱,膝上枕着一个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小姑娘。球球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襦裙,整个人习惯性的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乍一看便融入了沈君止的白袍里。 看着沈君止眼睛上覆盖着的白纱,贾珠压低了声音,不无担忧的说道:“阿止,你这眼睛,等到了盛京又该作何解释?” 沈君止正在暗搓搓的拨弄着球球簪子上的小白绒毛球玩,听见贾珠这话,他拨弄着那个毛球的手指微微一顿。思量片刻,他浑不在意的一笑,对贾珠伸手道:“我记得你给元姐儿买了胭脂吧?挑红的给我一盒。” 贾珠皱了皱眉,却还是依言将那那盒子胭脂递给了沈君止。 沈君止取过茶盏,将那盒胭脂融了,取了若干早就准备好的语意专用的白纱和素帕,沈君止将它们一一浸入那被胭脂水中。做完这一切,沈君止将那些东西稍微晾了晾。不多时,那些白巾上凝固了的胭脂便沉淀成如同血一般的颜色。看着差不多了,沈君止随手将它们抛出了车外。 随行的侍卫动作迅疾的将那些白巾拾起,待队伍休整的时候统一烧毁。 虽然那些带“血”的白巾只是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但是因为这次瑄王归京的队伍声势浩大,各家派来的探子也是众多。只是这一天的下午,“瑄王受伤”的消息便传回了京城。 沈君止的做法,是要告诉那些人,他的眼睛是受伤了。安庆不需要一个身有残疾的帝王,他这一招,正是绝了许多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是在无形之中给他皇兄解决了些许隐患。 此行一路畅通,不足十日,贾珠和沈君止一行人便抵达了盛京。刚入城门,他们远远的便看见了荣国府的马车。徐氏自嫁入荣国府以来,除却进宫探望太后,一贯是深入简出的。可是这一次,当她听说自己的小女儿被人拐卖,险险出事的时候,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算准了一双儿女的归期,徐氏一早便坐在荣国府的马车之中等待他们的到来。远远的看见瑄王的马车队伍,徐氏当即便走下了马车。 沈君止的马车也停下,贾珠先行下车,沈君止抱着球球,也紧随其后。 虽然口中犹有千言,但是徐氏也看得真切,她的宝玉如今很好,面色红润也未曾受到惊吓。反倒是阿止,他的眼睛上覆着一层白纱,仿佛印证着这些时日京中喧嚣直上的传闻。 心下一紧,徐氏疾走两步到了沈君止面前。 “阿止,你的眼睛……”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沈君止眼前覆盖的白纱。 沈君止往后侧了侧身,不经意一般的轻轻捏了捏怀里小姑娘的小脚丫。而后便听见球球冲着徐氏伸直了胳膊,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娘~” 徐氏顺势将她接了过来,小姑娘紧紧的环住了娘亲的脖颈,将小脸埋在了徐氏的颈窝之中。借着这个动作,除了徐氏,没有人听见那句被压得极低的“阿止的眼睛是功法的原因。” 徐氏迅速的垂了眼眸,再抬眸的时候,她的眼中已经是盈盈泪光。她呜咽一声:“你这孩子,怎的也不知小心些,你看不见了,莫不是要让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活活疼死么!” 女子泣诉的声音并不低,此处又是人来人往的城门。徐氏和沈君止都清楚,不消片刻,那些重臣王公们就会知道瑄王是真的目盲了——毕竟,谁都知道,明瑞宜公主和瑄王殿下情同姐弟,从她口中说出的消息,只怕是再确切不过了。 徐姐姐还是这么强悍。沈君止被白纱覆盖着的眸子中划过一丝笑意,伸手将球球抱了回来,他顺势演到:“无妨,姐姐你看,阿止就连抱着宝宝都没什么打紧的,看见和看不见都不碍事的。” 足有一月未见的香香软软的小闺女被人骤然抱走,徐氏低头佯装拭泪,却狠狠的给沈君止递了一个眼刀子。 沈君止一个哆嗦,却把怀里的小姑娘抱得更近了几分。讨好的对徐氏笑了笑,沈君止道:“母后她也许久未见宝宝了,她一早就说让我把宝宝抱回去给她看看呢,姐姐便让宝宝随我回宫住一夜吧,明儿一早我保证把她送回去。” 也不待徐氏答应,沈君止先行一步踏上马车,也不管贾珠了,连声催促车夫速速往宫中驶去。 贾珠没想到有自家娘亲坐镇,阿止这小子居然还敢如此公然抢人。此刻他的师父带着三个儿子亲自在城门口守着,只为了迎回自家的两个孩子。如此一来,贾珠少不得要去拜见一下恩师和三位师兄。 徐氏也不好公然让人追赶沈君止的马车,贾珠又忙于他事,如此便真让沈君止钻了空子,在人家娘亲和兄长的眼皮子底下将球球带走了。 可惜,他想要把球球拐回自己寝宫的目标到底没有完成,一入宫,太后身边的惜云姑姑便来抱走了球球,顺道传了一道皇帝的口谕,让沈君止上海晏殿觐见。 海晏殿是圣上处理公事的地方,兄弟二人倒是很少在那里见面。所以一听这名字,沈君止心里便有了数——他家皇兄大概是要跟他说说这次江南贩卖孩童的案子了。正好也有许多事情想与皇兄汇报,沈君止匆匆扒了一口饭便往海晏殿去了。 期间沈君止偷瞄了一眼系统,穿着一身银红色薄袄的宝玉被太后抱在怀里好一通查看,生怕她受一丁点儿的伤。看完了确定没有大碍之后,太后便命人摆了晚膳。 亲自给宝玉剥了她最爱的甜虾,太后净了手,又去给她舀了一小碗撒了细细姜丝和香菜的蟹粥。一旁的惜云姑姑也在帮宝玉剃着鲷鱼鱼腹的大刺。 简直是同喵不同命,沈君止生无可恋的看了一眼球球面前的丰盛晚宴,低头默默加快了赶往海晏殿的步伐。 他到了的时候,贾珠已经到了,此刻正在给圣上汇报那些孩子的安置情况,以及薛家投诚的诸多细节。 皇帝听着少年有条不紊的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珠儿果真是长进了,要是没有你,阿止那毛手毛脚的,指不定捅出多大的乱子。” 无故躺枪,沈君止摸了摸鼻子,只能无语望天。 皇上看他这幅样子,不由有些火大。只是弟弟眼上覆盖着的白纱到底让他心软了几分,虽然知道自家混蛋弟弟的眼睛不可能真的像是传闻中一样瞎了,可是皇帝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罢了罢了,阿止,说说吧,你眼睛怎么回事?” “我怕不遮着些,明天就有人说我不是你亲弟弟了。”沈君止耸了耸肩,将白纱取了下来。沈君止睁开了眼睛,皇帝便看见了弟弟一黄一蓝的一双异色眼眸。 心里知道大概是功法的缘故,皇帝摆了摆手,状若嫌弃的道:“那你还是遮上吧,不然又是麻烦。”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以皇帝的心智,他如何不知道什么眼伤至盲都是弟弟刻意为之。而能让弟弟如此行事的原因,无外乎是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了。心中十足温暖,只是皇帝习惯了在沈君止面前唱黑脸,所以就只能这样掩饰自己的感动了。 沈君止早就知道自家皇兄的德行,没有多言,将自己的白纱系好,他神色一整,不负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 “皇兄,虽然我和珠哥儿破获那一案,可是你将我们召回来,那金陵那边你难道真的不打算理会了?”带着些许忧心,沈君止问出了自己一路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皇帝也骤然变得严肃,他静静的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少年。视线在沈君止和贾珠身上扫视了几圈,皇帝终于开口。 “阿止不明白,珠儿可想明白了?” 一时之间,沈家两兄弟的目光都落在了贾珠身上。 #男主:感受到来自皇兄和母后的双重恶意,哥需要四十五度抬头才能让泪水不流出来# #论喵哥和喵萝的待遇问题……# ☆、第24章 首尾。 第二十四章。首尾。 感受到沈君止灼灼的目光,贾珠叹了一口气,深深的为自己小伙伴儿的智商感到了担忧。 与皇帝一齐用关爱智障的目光怜爱沈君止三秒钟,贾珠为他解释道:“初时看见斯若被拐,我就有些疑惑,于是便让底下的人整理了被拐的孩子的名单。” 沈君止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道:“对啊,那名单我看过的。” 贾珠叹气的声音更加明显,抬手扶额,他道:“是我的错,我该给你圈出来的。”不该寄希望于你能自己发现。 从袖子中掏出另一份名单,贾珠将之呈给圣上,继续道:“这些孩子之中,除却籍贯江南的,更有几个盛京人士。毫无例外的,这些孩子都是六部之中六品、五品官员,或者像是家师这般已经赋闲在家的重臣家的子嗣。” 听见了贾珠的话,沈君止喝茶的手顿住了。他到底并不愚钝,话说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京城之中是高官云集之地,像是五六品的官员简直不知凡几。这样的官员,像是贾政那样的世家子弟并不多,于是也就意味着,这些人家丢失了孩子,在盛京之中是闹不出多大动静的。 更何况有了江南儿童的遮掩,这些官员家的孩子便更加不显起来。 那张纸上,清清楚楚的“独子”、“幼女”更是说明了这些孩子在家中的分量。假若以此为威胁那些官员,恐怕是很少有官员会不应的。这些官员虽然官阶不高,可是分布在六部之中,也是能量不小。 而赋闲在家的官员本不值那些拐子费如此力气,冒这样大的风险。但是张老实在是太过特殊,也太过重要了。他个人虽然赋闲,可是张家累世帝师,张老又桃李天下。如果能够控制了这样的人物,冒险一试也无不可。 能够如此作为的人,除却忠顺,沈君止并不做第二人想。 皇权纷争错综复杂,忠顺虽然自大,可是能够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足见他并不愚蠢。之前他特地向圣上买了一个破绽,让圣上以为他要南下联络金陵世家。却不想他已经有了这般动作,直接将爪子伸到了天子坐镇的盛京之中。 忠顺乃先帝长子,自幼被先帝养在身边,和旁的皇子格外不同。后来他虽然被废太子位,但是先帝到底心疼他,不仅留下明旨曰“非谋逆不得废其尊位、迫其性命”,更是将历代只得皇帝掌控的暗部留给了他。 暗部行事只听主令,且行踪诡秘,无迹可寻。皇帝自掌权以来,处处被其掣肘,在皇宫之中都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刺杀。虽然这些刺杀都被他自己训练出来的御林军挡下,但是却实在是宛若悬在自己脖颈上的钢刀。 更让皇帝忍无可忍的是,暗部居然敢对他苦心培养的国子监学子出手。许多次他有心整治先帝旧臣,隔天却发现他仔细栽培的正打算启用的国子监学士死于非命,让他不得不停下收拾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的脚步。 被废太子位之后,忠顺一直致力于给皇帝添堵,若是旁的事情皇帝都能忍耐,可是这种已经动摇国祚,不知轻重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皇帝的底线了。 忠顺的算盘打得响亮,却偏偏算错了张老的性子。 斯若固然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泽阳也是他尤为疼爱的小孙子,可是这些都敌不过“忠君”二字在张老心中的分量。张家累世帝师,深受皇恩。张家的人并不忠于任何一个皇子,他们效忠的,永远是泽被苍生的帝王。 所以,在收到忠顺用以威胁的信件的时候,张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由太傅府和皇宫相连的密道进宫面圣,陈述此事。 张老是三朝太傅,皇帝也历经了残酷的夺嫡之争,两人又都是心细如发,城府深沉,所以只是稍作商讨,忠顺的全部计划就都被皇帝和张老推测了出来。只是,皇帝没有想到,他弟弟的动作居然如此迅速,还未待他施展一个将计就计,阿止居然就传密信告诉他,江南的拐骗儿童的组织已经被他剿灭了。 在听说那些人将宝玉也拐了去的时候,皇帝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里虽然有些可惜不能在这件事上再做些文章,但是皇帝到底还是庆幸那小子动作迅速,让他们家宝玉和张家的两个孩子都平安的归来。 毕竟骨肉至亲,张老如此为君之忧,作为皇帝,他也不希望那两个张家的孩子出事,伤了这位授业恩师的心。 被兄长和贾珠稍稍点拨,沈君止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的眼眸被白纱覆住,却不难看出的他的表情。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沈君止却是神色郑重的对皇帝说道:“虽然如此,可是按照当时的情况,我还是那么做的。我不知道如果不救那些孩子,咱们能不能顺藤摸瓜揪住忠顺的尾巴。我只知道,如果不救那些孩子,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少年的声音还并没有低沉优雅,可是那之中的执拗却让人心中触动。 无奈的笑了笑,皇帝上前狠狠揉了揉弟弟的头。 这就是他的弟弟啊,或许阿止他一辈子也做不到心机深沉。可是皇家心机深沉的人那么多,真的不必再多他一个了。能够一直这样正直善良,谁又能说,这不是福祉呢? 只是却不能指望着阿止那臭小子自己想出后招了,皇帝叹了一口气,拉着贾珠一道将后续的事情细细与沈君止说清楚了。 朝堂里的事情说是复杂,实际上与三姑六婆磕牙的家长里短也相去不远。三人比比划划的说着,间或在纸上写写画画,一番忙碌下来,竟已经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 这事搁在贾珠身上也是寻常,皇帝批阅着手里的奏折,冲着那两个小的挥了挥手,只让贾珠去沈君止的寝宫住一宿便是了。 临走的时候,皇帝忽然想起自己的这个弟弟今年也一十有三了,没几年也要出宫建府了,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对了阿止,你自己的府邸位置选好了没有?选好了就报给我,我让他们收拾。” 毕竟沈君止生而封王,又是皇帝的一母同胞,出宫开府这种大事,都是要提前许久准备的。 沈君止打了一个呵欠,闻言也没有停下往外走的脚步,只是想也未想的便回到:“随便吧,要住的跟宝宝近一些就行。” 皇帝手中的朱笔一顿,抬眼已经不见了沈君止的身影。接过自幼就在他身前伺候,如今已是太监总管的福公公手里的热茶,皇帝呷了一口,对福公公戏谑道:“嘿,那小子还真把宝玉当闺女养了啊。” 福公公的嘴角抽了抽,却低头没有说话。他入宫五十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瑄王殿下对宜公主家的小小姐那哪是当闺女养,分明就是当……童!养!媳!的!啊! 只是到底不能对皇帝明说,福公公低下头去,将疯狂的吐槽压在了心底。 皇帝勤勉,批阅奏折竟不觉到了月已中天之时。 此刻,在太后的寝宫,太后正侧卧在宽大的紫檀沉木百福千工床上。球球则被惜云姑姑洗得香香软软的,换上了太后亲手为她缝的寝衣,乖乖巧巧的睡在内侧。 伸出手指拨开了粘在小姑娘脸侧的细软黑发,太后轻轻的拍着球球,一直到她渐渐睡熟,团成了小小的一团。 惜云姑姑正为太后守夜,听见床榻上的动静,她挑开了一小点儿帘子,轻声说道:“娘娘也安歇吧?” 太后垂了眼眸,细心给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姑娘掖好了被子,却轻手轻脚的起身下榻。 惜云姑姑无可奈何,赶忙为太后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皮裘。 深秋月色清凉,太后走到了廊下,望着天边的月色出神。惜云姑姑站在她的身后,并不出声。 良久,太后才叹息一般的说道:“宝玉这孩子,跟月娘越来越像了。” 想到了今日见到的宝玉小姐眸中的幽绿,惜云姑姑心下一紧。她知道,太后娘娘是又想大长公主了。 明瑞大长公主,闺名月娘,是性子极为爽利,一身侠气的女子。世人都说太后是因为在入宫之初受大长公主庇佑,才投桃报李,善待大长公主与徐将军遗孤。可是那雪中送炭的情谊,那挽救性命的恩情,恐怕只有受人恩惠的自己,才能知晓各中分量的吧。 “宝玉这孩子跟月娘一样是个胆子大的,惜云,你是没听说,她才多大啊,五岁的孩子,居然敢对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动手!”太后心有余悸,声音里犹带着后怕。 虽然沈君止有意隐瞒,可是随行的暗卫还是如实的将贾家三小姐是如何脱险的如实禀报给了太后。这些日子里,太后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中简直忧心如焚。 她听说过徐将军八岁力擒山匪的事迹,当时只觉徐将军是当世难见的英雄。可是真到了她一路看顾着长大的宝玉,虽然只是对战两个拐子,比之徐将军对付的十多位匪徒简直不值一提,可是太后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仅不想奖励那孩子的“英勇”,太后简直想要抓着她狠狠拍两下屁股,教她以后再不敢如此莽撞。可是被惜云牵回来的小姑娘对着她软软的一笑啊,太后的心就软了,心疼还来不及,也不记得去教训她了。 睡得香甜的球球并不知道,自己随时随地的卖萌技能让自己免了一顿皮肉之痛。她也更不知道,她一直以为“不坑爹”的系统,终于迈出了坑她的第一步。 #卖萌是喵星人的种族天赋# #系统:好歹是大西山居出品呢,我不坑爹才比较不正常吧?# ☆、第25章 表亲。 第二十五章。表亲。 沈君止在自己的宫殿中解下了覆盖在眼睛上的薄纱。他如今还在太后宫中的院子居住,对于自家母后的手段,沈君止还是放心的,所以他也不怕这诡异的眸色会被宫人知晓。 贾珠就在他隔壁的房间,如今已经安安稳稳的睡下了。年岁渐长,沈君止的院落到底还被划分在“太后的寝宫”之中,贾珠行事必然要小心谨慎一些,明儿宫门一开,他是即刻就要回荣国府的。 舟车劳顿,沈君止也难免有些困顿,简单的洗漱过后,沈君止也躺到了自己的床上。朝堂,江南,金陵,四王八公,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在他心里被搅成了一团,难以梳理分明。沈君止有些烦躁的翻了一个身,忽然触碰到他放在床内侧的双刀。 双刀凉气沁骨,却忽然让沈君止的心头有了一丝清明——被拖入他们的阴谋,顺着忠顺的思路去揣度他的下一步,无论怎样都流于下乘。既然如此,又何妨挥刀斩乱麻?大不了就真刀真枪的跟忠顺干一仗嘛。 沈君止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总算放下了积压在心头的心事。 只是他还没有闭上眼睛,脑海中便响起了那个代理系统的熟悉的声音。 “叮。解救甄英莲任务完成,请发放奖励,本次奖励会直接出现在宿主手中。” “叮。触发新任务,本任务为长期主线任务。” 还未等沈君止有所反应,那个所谓的代理系统便替他将那个长期主线任务发布了出去。沈君止眼前骤然出现了球球的画面,也与她一道听到了那个代理系统的话。 “叮。恭喜宿主触发长期主线任务‘绛珠还泪’,附赠‘木石前盟’剧情,请宿主” “本任务为主线任务,失败则宿主剃度出家,请宿主注意。” 球球在睡梦中被系统的“叮”声吵醒,想起自己身边睡着太后,她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一咕噜翻了一个身,球球将那散发着浅浅光晕的通灵宝玉压在了身下。 然后……她就听见了那个让她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的惩罚。什么叫“宿主出家”?难道要剃光她的毛毛么?现在变得只有头顶有毛毛神马的已经很丑了好吧,要是连头顶的毛毛都保不住……尼玛太她喵的猫生无望了。 深深的领略过西山居的坑爹,球球相信,这个同样是西山居出品的系统肯定是说到做到的。为了保住自己仅存的可怜的毛毛,球球耐着性子细细的读了一遍任务附赠的剧情资料。 在一通前世今生什么的将球球都快绕晕了的时候,她终于抓住了重点。暗搓搓的抬爪戳了戳自己脖颈间挂着的通灵宝玉,球球想要去查看那位绛珠仙子的人像。 球球的小胖爪在“绛珠仙子”四个字上面戳了半天,那坑爹的系统才不情不愿的给了她一个图像。只是谁能告诉她,到底才能用一株植物去辨认一个人啊? 图像上画着一株果实圆润饱满,绛红鲜艳,一看就酸甜可口的植物。看了看那鲜红的果果,球球很没出息的咽了一口口水。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球球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暗暗思忖着是那个红果果更好吃,还是小鱼干更美味呢? 沈君止原本因为听到那句“任务失败则宿主出家”而紧揪着的心,因为球球小姑娘那馋嘴的小模样而稍稍放松了下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没有办法算好未来的每一步,那么,他们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深觉再让他家宝宝看下去,那姑娘也抓不住重点,沈君止无奈的用系统提醒道:“系统提示,任务对象身份——兰台寺大夫林海之嫡女,林氏黛玉。系宿主之表妹。” 带鱼?想到带鱼那肥美微甜的滋味儿,球球砸了咂嘴。她总觉得,无论是那个红果果还是带鱼,她的那个未曾谋面的表妹,好像都是很好吃的样子啊…… 心里失去毛毛的恐惧渐渐散去,球球开心的翻了一个身,重新窝进太后娘娘软软的怀抱里,呼噜呼噜的又睡了过去。 看着小姑娘憨态可掬、仿佛永远没有什么发愁的事情的模样,沈君止不由的笑出了声。觉得自己的模样太傻,沈君止有些尴尬的在嘴边虚握了拳,可是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这也算是身陷诡狷形势的好处,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真心的笑容,就足以让人沦陷了。而为了守护这个笑容,自己还需要更强一点。 沈君止在心里这样想着,最终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等他醒来的时候,贾珠已经抱着球球回到了贾府。还未等贾珠将幼妹带到母亲那里,就被领着大妹妹的母亲截住了。 媛春已经是一十有三的大姑娘了,如今正在跟在徐氏身边学习管家。徐氏虽不插手荣国府庶务,却还捏着东平郡王府的产业。媛春用那些产业练手,已经很是足够了。 足足一个月未见过幼妹,媛春从兄长的怀中接过了被太后娘娘裹得圆乎乎的宝玉。宝玉已经五岁,虽然生的有些娇小,但是媛春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看见姐姐额上隐隐的细汗,球球连忙从她的怀里下来。 小胖爪握住媛春的手指,球球脆生生的说道:“姐姐牵着宝玉走。” 媛春笑着捏了捏球球的脸,有些心疼的道:“宝玉都轻了很多呢。” 徐氏并没有将宝玉被拐又独战两个成年男子的事情说与媛春,可是荣国府的三小姐被拐的事情到底瞒不住。这个消息传到荣国府的时候,宝玉已经被安全的解救回来了。然而纵然如此,还是让贾母险些晕厥过去,媛春也偷偷哭了好几次。 敏锐的感觉到了姐姐的情绪变化,球球用力攥了攥媛春的手指,而后扬起了小脸,认真的说道:“姐姐瘦,好看。宝宝胖,不好看。” 小姑娘明明是一派童言童语,却是这样的煞有其事。看着幼妹依旧可爱的模样,媛春心里的忧心被冲淡不少。笑着点了点球球的额头,媛春取笑道:“娘你看啊,宝玉丁点儿大的孩子,居然还知道要美呢。” 徐氏拍了拍大女儿的头,也笑道:“好啊,宝玉就觉得姐姐美,都不喜欢娘了?” 球球眨了眨眼睛,用力的摇头:“娘也美~” 在徐氏和宝玉媛春说笑之间,一行人不觉已经到了贾母的住处。鹈鹕远远的瞧见他们,急忙上前迎接。 贾母坐在屋内的炕桌上,背靠着一个半新的青色缎面引枕,见到徐氏和三个孩子进来,她身边的小丫鬟极有颜色的伺候徐氏和贾珠媛春坐下。被媛春牵着的宝玉却被贾母一把就揽入了怀里。 不想再说被拐的事情,也实在是怕再惊了孩子,贾母只是紧紧的抱着小孙女,生怕一撒手她就不见了。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王夫人也带着迎春和贾琏走了进来。迎春比宝玉大一些,被奶嬷嬷抱着走进来。而贾琏只比贾珠小一岁,同是嫡子,他看起来却比生来孱弱的贾珠面色更加难看一些。 贾珠看了看这个堂弟,心知他日子必定过得艰难。年幼丧母,父亲又素来不管后宅之事的,继母虽然不在明面上对他有所苛待,可是各中境地,除了他自己,旁人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贾珠心中不忍,便对贾琏笑道:“琏儿这些日子可好?” 贾琏和贾珠关系一贯很好,听见贾珠的问题,他抬起了头来。如今他的眼下青黑,似有泪意。然而此番情形,他到底不能将诸事与细讲。咬了咬唇,贾琏低声回道:“劳烦珠大哥惦念,琏儿一切皆好。” 王夫人从奶嬷嬷手里接过迎春,接话道:“珠儿哪里的话,如今你弟弟可是长进了呢,这几个月来帮我料理咱们荣国府,端的是行事利落。”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王夫人又说道:“也难为这孩子有孝心了,帮我抄了那些子佛经,都是极虔诚的。” 贾珠微微皱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贾母开了口:“这次将你们都请来,却是为了一件事。” 示意贾珠和贾琏先去坐,贾母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圣上召林姑爷回京,你们敏姑姑和她家的小闺女也一道入京。如今珠儿和琏儿也这样大了,祖母便将接她们母子回府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可愿意?” 贾珠和贾琏自然没有推拒的,连声保证一定将姑姑和表妹安稳的接回来。 贾母满意的对贾珠和贾琏点了点头,又对王夫人说道:“你既管理着府中的庶务,这次便务必安排得妥帖些。敏儿远嫁多年,难得能回来一次,姑爷又是朝中重臣,断不可慢待了。” 王夫人垂头应下。贾母摸了摸宝玉柔软的发髻,对徐氏说道:“若芷和敏儿一向亲厚,听闻敏儿家的闺女也是极灵秀的,名唤黛玉,和咱们宝玉却像是亲亲热热的姐妹了。” 徐氏也笑了起来,轻掩了唇,徐氏一本正经的指着宝玉道:“林家世代书香,黛玉也定然是个文静的性子,若是像是她那般胆大爱闹的,老太太少不得要头疼了。” 贾母哪里能听旁人说自家宝玉半点不是,假意横了徐氏一眼,贾母将宝玉往自己身边抱了抱,对着徐氏哼道:“你要是嫌宝玉闹啊,那今天宝玉就跟奶奶睡了,才不理你这个当娘的。” 球球也配合的往贾母怀里钻了钻,扭头一脸得意的冲着自家娘亲扬起了小下巴。 贾母的屋内一时间一片哄笑。而在梦河上行驶的一座大船上,一个貌美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仙童似的小女孩,正在心中默默的数着归期。眼见盛京越来越近,她也不由有些急切了起来。 #球球:黛玉妹妹快到我碗里来~# #林家小副本开刷,打怪神马的,必!须!有!# ☆、第26章 双刀。 第二十六章。双刀。 贾母孕有两子三女,最疼爱的便是远嫁的小女儿贾敏。当年贾敏及笄,她千挑万选为她订下了与林家的亲事。除却因为林如海是当年的探花,才华横溢,绝非等闲之辈之外,贾母更看重的便是林家“正室四十而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贾敏虽然被贾母精细养大,身子骨却孱弱了一些。在她出家之前就有专门请来的御医说过,敏小姐恐日后子嗣艰难。也因着这个,贾母才狠心没有将女儿嫁得离自己近些,而是选择了有着那般的规矩的林家。 林家的老夫人也是年过三十才得了林如海这一个儿子,对于媳妇的难处,她也甚是体谅——这个世上有一些人,自己受了苦难,就总要旁人也同样尝一尝。然而这个世界上也有另外的一些人,他们从没有被这个世界善待过,可是却懂得善待他人。 林老夫人便是后者,她素来喜欢贾敏的贤惠温柔,也心疼她如此远嫁,骨肉分离,于是从未提过往儿子的院子里塞人,反倒是时时敲打自家儿子,让他知道妻子不易,莫要负了人家才是。 贾敏将这些事细细写在与贾母的通信之中的时候,贾母才觉放下心来。而她又是极为富有智慧的老者,从林老夫人的为人上,贾母也常常会警醒自身。如此一来,贾府的后院也意外的安稳许多。纵然达不到林家的程度,但是到底没有闹出什么正室拈酸吃醋,侧室不知尊卑的乱子,徒让京中之人笑话。 此次林如海入京,却并不是贾母所想的奉旨回京述职。 朝堂的局势波涛暗伏,却又是瞬息万变。原本皇帝将他点为兰台寺大夫便只是过渡,是为了下一步将他提升为扬州巡盐御史,以期他监视整个江南的忠顺王爷的势力变化。然而如今瑄王误打误撞的撞破了忠顺的整个计划,又联络上了原本油盐不进的薛家,那么林如海这样的能臣,就很是没有必要被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了。 林家世代书香,累世列侯。林如海本人又是才华横溢,堪为圣上之股肱。如今他被外放历练多年,朝中又恰逢用人之际,皇帝此番让他携家眷入京,正是要重用他的意思。 昔年林家在盛京之中也有宅子,只是到了林如海祖父的那一代,他们便回原籍苏州居住了。如今林如海回京,那宅子虽然未曾变卖,却尚需休整。权衡之下,林如海便决定携妻女先行入京,待到年前休整妥当,在着人去接母亲便是。 至若那宅子未曾修整好的时日,他们便只得借住在岳母家了。 在梦河上徐徐行驶的大船很是平稳,贾敏将窗子掀起了一条小缝儿,有些急切的看着窗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风景。 林如海坐在了她的对面,手中正拿着一本《论语》细细的看着。作为曾经的探花郎,一本《论语》又有什么稀奇的呢?可是他却偏偏宝贝得很,苏州至盛京的这半月,他几乎每天都要翻上一遍。 放下手里的书,林如海笑道:“夫人是着急了?” 贾敏被他一取笑,当即就脸一红。横了他一眼,贾敏给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拢了拢散碎的软发,道:“咱们黛儿抄的一本《论语》你就那样宝贝,以后她要是嫁了,你还不得日日垂泪啊?” 林如海见贾敏的神态,不觉有些想笑。可是一听到她说宝贝闺女嫁了如何如何,就不由蹙起来了眉头:“咱们黛儿还小呢,夫人莫不是心里有人选了?可是政老爷家那个衔玉而生的?” 贾敏闻言一愣,半晌之后,才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有些埋怨道:“也不知老爷这些年都在忙什么,简直是糊涂得紧了,都是一家亲戚,居然连宝玉是黛儿的表姐还是表兄都不知道!” 林如海也是愣了。他之前忙于公务,亲戚往来一贯交由母亲和妻子打理。虽然对太后和皇帝都格外重视的“衔玉而生”的宝玉有所耳闻,但是女孩子的闺名到底是忌讳,能让圣上亲下圣旨赐名,林如海便想当然的以为那是个哥儿了。 有些头疼的曲起食指,叩了叩自己的脑门,林如海颇有些为难的道:“夫人前些日子不是让我给贾府的几个孩子挑一下见面礼么?这宝玉的……” 窘迫的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中一双比正常尺寸小了些的双刀横陈其中,刀柄上幽蓝又透绿的宝石熠熠生辉。这种样式的双刀,曾经安庆只有一人使用,那便是东平郡王府的骠骑徐将军。而如今,安庆也只有一个人在人前使用过,那就是瑄王沈君止。 显然不是给女孩子的见面礼了,贾敏看了那双刀一眼,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有些昏昏欲睡的小闺女,贾敏低声道:“罢了,也许老爷这礼物,正和二嫂心意呢。” 贾敏在闺中的时候便与徐氏交好,对于东平郡王府的旧事,虽然徐氏未曾特地对她提起,可是她知道的到底要比旁人真切一些。这些年来她和娘家走动,隐约听闻自己的那个小侄女的事情。 衔玉而生的祥瑞,充作男儿排列的齿序,被送去金陵暂居,这一条条传闻,哪一种都让贾敏心惊,隐约也明白二嫂的打算。 她足够聪慧,夫君又是那样的位置,对于朝堂之事,贾敏比之寻常妇人要看得通透一些。正是因为这通透,才让她明白自家夫君所处的危险境地,是以才日夜忧思。 纵然如此,到了第三日,贾敏和林如海一行人弃舟登岸,终于抵达了阔别数载的京都。他们一下了岸,便有贾珠带着贾琏亲上前迎接。 林如海与贾敏成亲将近十年,初见这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还是五六岁的稚童,而如今,却都已经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了。又观两人举止,贾珠温文稳重,贾琏也并不失聪慧,林如海不由感叹岳父后继有人。 贾珠和贾琏已经打点妥当,与姑父姑姑以及小表妹问过好之后,便请三人登上了贾府的马车,一路往贾府而去。他们二人准备的迎接队伍,既不简陋到失礼,又极有分寸的并不张扬的滋扰民生,不光贾敏见了觉得甚是妥帖,就连林如海也是暗暗点头。 心知姑母必定归心似箭,贾珠一早就嘱咐了随行的人加快脚程。不足半个时辰,贾敏便看见了熟悉的“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 忍住忽然涌上双眸的泪意,贾敏缓缓下了马车。林如海抱着黛玉紧随其后,众人穿过长长的抄手回廊,绕过木石山水大屏风,终于抵至正房。 在屏风面前停下,贾敏从林如海怀中接过黛玉,而后贾珠便对林如海一揖道:“姑父,伯父和父亲一早就在书房等您了。” 也曾来过荣国府,林如海自然知晓,绕过这道屏风往右是老国公的书房,是惯来招待男宾的地点。而往左则是贾家老夫人的居所,也是女眷们相聚之处的所在了。 作为荣国府的姑爷,林如海理应拜会贾母。然而此刻恐有旁的女眷,他一个外男出现反倒是不合适了。于是林如海便对贾珠点头笑道:“甚好,我也许久未见两位妻兄,也合该考校一下你和琏儿的功课了。” 说着,林如海便与贾珠和贾琏一道右转,而贾敏则由迎出来的鹈鹕和鸳鸯并一队小丫鬟一道簇拥着往正房走去。 贾敏入目,便只见发已银白如霜雪一般的母亲。想起她初嫁的时候,母亲还只是鬓角有些许银丝,而如今却已满头白发了。岁月催人,贾敏含在眼眶中的泪再也抑制不住,一连串儿的落了下来。 将怀里的黛玉塞到二嫂怀里,贾敏不由扑倒贾母怀中哭了起来。 黛玉骤然被塞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又看着母亲倏忽落泪,小姑娘不觉有些惶恐,眼圈也不自觉的红了。 一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孩在自己的怀里红了眼眶,徐氏不觉心里一软。用帕子给黛玉擦了擦眼角要掉不掉的泪滴,她柔声哄道:“黛玉么?我是你二舅母,你也一路来累不累啊?” 黛玉乖巧的摇头,又柔柔的唤了一声“二舅母”。徐氏心满意足的捏了捏她的小脸,抱着她对贾敏道:“妹妹莫哭了,黛玉都被你吓到了。” 贾母也注意到了儿媳怀里那个眼眶通红的小女孩,只见她虽然年幼,眉目之中却只有一派风流气度,像了她的敏儿七成,更添了三分书卷气,想来是随了姑爷。叫了一声“心肝儿”,贾母抱着黛玉便不愿松手了。 揽着孙女,贾母招呼女儿入座,而后便将早就坐好的几个孩子一一说与贾敏认识。贾敏出嫁之时已经五岁的媛春自不必提,贾母只将那之后出生的迎春、探春并贾环一一介绍了。三个孩子上前行礼,都很是乖巧。 贾敏笑着将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予几人。因着嫡庶有别,所以迎春的礼物便格外贵重了几分。从方才就一直木着脸的王夫人见此,方才有了几分笑模样。 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位大嫂的性情,贾敏没有做声,只是有些疑惑的对二嫂问道:“怎么不见宝玉?” 徐氏摆了摆手,无奈道:“那丫头整日就知道疯玩儿,圣上得了一个据说每逢整点就会弹出布谷鸟的西洋钟,昨儿宝玉入宫拜见太后,见了那玩意就移不开眼,便被太后留在宫中住一宿了。” 将一支羊脂玉的镯子给黛玉戴上,徐氏笑道:“等下午她回来了,让她去给你磕头。” “小孩子家家的,戴那么贵重的玩意做什么?”看着女儿手上莹润如酥的镯子,贾敏便想要摘下来还给徐氏。 却被徐氏按住了,刮了刮黛玉的小鼻子,徐氏无所谓的说道:“跟我们宝玉的是一对儿呢,姊妹镯呢。” 听着贾敏和徐氏的谈笑,王夫人恢复了一脸木然的神情,却暗暗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总觉得林大人有点二肿么破?# #黛玉:今天也要很努力的抢男主戏份,定情信物神马的2333333# ☆、第27章 木石。 第二十七章。木石。 贾母拉着贾敏在一道叙话,母女二人多年未见,不觉便已经过了晌午。 一直在一旁玩着姑姑给的九层玲珑珐琅球的迎春用手摸了摸肚子,小嘴瘪了瘪,轻轻的拉了拉在她身旁的大姐姐媛春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姐姐,我饿了。” 媛春看了看日头,一边将手边的橘子给她剥了一个,另一边则对贾母撒娇道:“老太太您见了姑姑心中欢喜,可是那咱们也得用膳不是?媛儿都饿了。” 贾母看了一眼小口小口吃着橘子的迎春,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小孙女虽然性子绵软了一些,可那也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唤了身边的云鹤去传膳,贾母便留众人在她这里用午膳了。 姑奶奶和表小姐回娘家,午膳是贾母的小厨房里早就备好的。贾母身边的大小丫鬟也都是手脚麻利,不多时候,众人已经各自入席。 按照安庆的习俗,婆婆用膳,媳妇是需要从旁立规矩侍候的。徐氏乃明瑞宜公主,断没有立规矩的道理,而王夫人则不同,她非皇亲又是继室,这规矩是没有办法免了的。只是贾母也不是刁难媳妇的婆婆,大多时候只是让她稍稍站一站,意思意思便罢了。 今日也同样如此,王夫人敛目低眉,站在一旁为贾母布了几道菜之后才坐在了座位上。 众人才刚举著,却听外面一片脚步声响,鸳鸯推了门进来,对众人笑着禀报道:“老太太,太太,是三小姐回来了呢。” 贾敏对这个衔玉而生的内侄女最为好奇,一时不由放下了筷子,就连坐在她身边的小黛玉也向往张望了起来。 却见两个女孩相携而来,略高的那个身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外面披了一件素白的狐裘,看起来八|九岁的年纪,眉目温柔和婉,虽然并未穿着华贵,可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派大家风范。而被她牵着手的小女孩要比她更矮一些,被一袭白底带红纹的昭君套遮的严严实实,脚上蹬了一双鹿皮小靴,却不知何故,行走之间隐约有铃响之声。 两人还没有进来,众人便听见那铃铛声,贾敏有些意外,徐氏便对贾敏笑着解释道:“那是阿止……咳,瑄王送的铃铛,宝玉那孩子浑不像个小姑娘,平日里也不爱戴首饰的,唯对那铃铛喜欢得紧,这寒冬腊月的也要戴着。” 贾母也笑:“我就爱咱们宝玉戴这个,叮叮玲玲怪好听的。” 知道二嫂和天家的关系,贾敏对瑄王殿下送个小玩意给内侄女也觉正常,倒是王夫人仿若忍耐不住一般刺道:“瑄王殿下皇家贵胄,宝玉年纪还小,恐怕受不住这福气的。” 王夫人状若不经意的说着,心里却深深的觉得,宝玉不仅是受不起瑄王殿下的福气,更受不起贾母的福气,太后的福气,圣上的福气。 徐氏从前只觉她是个傻的——不傻,怎么会以王家嫡女的身份嫁给一个徒有虚名的镇国将军当继室?而自打宝玉出生之后,徐氏就觉得这王夫人恐怕不仅傻,而且蠢得厉害。若是易地而处,她身为长媳执掌内务,就不会对一个身份显贵的弟妹横加挑衅,更不会去招惹太后捧在掌心里的小宝贝。 眼见着两个孩子已经穿过东西穿堂,徐氏冷冷的瞥了王夫人一眼,却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到底是作为公主被教养长大的人,徐氏的那一眼不怒自威,竟摄得王夫人手脚冰凉,她狠狠的咬了咬唇,佯装去从奶嬷嬷手中抱过迎春,借着这个动作掩盖了自己双手的颤抖。 两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徐氏亲自帮那个略高的姑娘脱了狐裘,拉着她到自己身旁坐下,这才对贾敏介绍道:“这是珠儿的恩师张老的小女儿。”说着,徐氏拍了拍张斯若的手,对她道:“斯若,这是我贾家的姑奶奶,你随宝玉一道叫姑姑吧。” 张斯若连忙起身,对贾母和几位夫人福身做拜,规矩一丝不乱。 贾敏还未出阁的时候,也是盛京之中有名的才女。虽没有拜入张老门下的缘分,却也得过他的些许指点。见了张家的这位四小姐,贾敏不由感叹果然是大家出身,小小年纪竟出落得如此知书达理。 身上穿的昭君套厚实得很,太后却还是恐球球冷到,于是又给她里面添了一件兔毛的半长小袄。贾母的院子里最是暖和,被热气一烘,一时之间球球便有些受不住了。在张家姐姐拜见自家祖母和母亲的功夫,球球便伸着一双小短手,费力的往下扒拉着身上的衣裳。 本是乖巧的坐在母亲身边的小黛玉被她张牙舞爪的动作吸引,待看到那小袄套在球球的脑袋上,她自己怎么也脱不下来的时候,黛玉不由的“噗嗤”一笑。 众人被这一笑吸引,顺着黛玉的目光,都将宝玉的窘态看了十成十。 “哎呦,鹈鹕你快去帮帮宝玉,可怜见的,别憋坏了。”贾母也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媛春抿着唇憋着笑,和鹈鹕一道去“解救”自己被小袄困住的幼妹了。 顺着那小袄的衣领摸了一圈,媛春不由出声:“我说宝玉怎么连件衣裳也换不好呢,是那通灵宝玉和领子上的盘扣刮住了。” 媛春和鹈鹕小心的用指甲拨开了盘扣和通灵宝玉的络子,终于帮着球球将那件小袄脱了下去,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好孩子,还劳烦你送宝玉回来,倒是让你看笑话了。”徐氏也被女儿逗得不行,重拉着张斯若坐下,她示意小丫鬟在自己身旁添了一副碗筷。 张斯若到底还是八|九岁的孩子,再识规矩,看到球球的那副模样,她也终归还是没忍住的笑了起来。 正笑着,恰听见徐氏的话,她便连连摆手道:“斯若不过是进宫给太后请安,倒是还要叨扰公主和老夫人了。”张斯若的三位兄长都入朝为官,眼下还没有下朝,太后便让她与宝玉一道去荣国府小坐,左右张府和荣国府顺路,待那三人下朝再去接便是了。 这时候球球喘匀了气,扬起一张有些肉肉的小脸凑到了贾敏旁边。 小姑娘的眼眸清澈得仿佛能看清人影,却有一只带着幽绿的颜色。贾敏下意识的便望了二嫂一眼,只见徐氏笑容未变,却对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姑嫂二人原本就亲厚,虽然多年未见,可是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动作,贾敏便明白了徐氏的意思了。她的猜测不错,自家二嫂啊……果然是将那样沉重的命运交由自己的女儿背负了。 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疼,贾敏抱起仰脸看她的球球。入手轻飘飘的重量让她不由一顿——方才她还只是觉得这孩子略矮了一些,看起来比小她一岁的自家闺女还要矮两指的样子。而如今这一抱,却让贾敏发现,这孩子只是脸上有些爱人肉儿,实际上却轻得跟只小猫似的。 顿生怜爱,贾敏轻轻的摸了摸球球头顶的花苞髻,对她道:“宝玉是吧?我是你姑姑,这是你黛玉妹妹。” 球球用发髻轻轻的蹭了蹭贾敏的掌心,又偏头去看自己盼(垂)望(涎)已久的黛玉妹妹。眨了眨眼睛,不知怎的,球球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呆呆的看了黛玉半晌,球球脱口而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说完她自己都是一愣,慌忙的抬手掩住了口。 徐氏给张斯若夹了一著芙蓉醉鸡丝,听见自家闺女的话,便嗔道:“净是浑说,你何时见过?” 黛玉也侧头看球球,一双眉似蹙非蹙,也是一副思索的样子。她分明是第一次见这个表姐,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贾母这时便笑道:“那更好了,你们小姐妹也亲香。” 母亲都发话了,于是贾敏索性将两个玉儿放到了一处。球球一挨到黛玉身边,便伸手抱住了她。吧唧一口亲在黛玉的脸上,球球脆生生的唤道:“妹妹~好看!” 砸吧砸吧嘴,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甜意,球球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就说妹妹神马的,最美味了。 黛玉哪里见过这阵仗,瞬间就红了脸。和球球方才被憋得通红的小脸一样,两个小姑娘红彤彤的小脸,看着就喜人。 众人都被宝玉这举动弄得一呆,半晌之后,全都不约而同的哄笑起来。贾母用手帕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这孩子这毛病还没改呢,仔细吓到你妹妹。” 媛春也笑着对贾敏道:“姑姑你不知道,宝玉这孩子一见到长得好看的女孩就这样,第一见到斯若的时候,还蹭在人家身边半天不换地方呢。” 黛玉脸红红的,却也伸出了小手抱住了球球。今日两个小姐妹都穿了一身白色袄裙,抱在一起浑像是两个挤在一起的小团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一顿饭用罢,众人各自散去,斯若也被兄长接了回去。 看没了外人,贾敏便将林如海准备的见面礼递给了球球。球球看着那个比自己都要高一些的盒子,仰着脸问贾敏道:“姑姑,我现在可以打开么?” “当然可以。”贾敏捏了捏小姑娘滑腻白嫩的小脸,让自己身旁的大丫鬟雨燕去帮宝玉把盒子打开。 光滑沉手的檀木盒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镶嵌着蓝绿宝石的双刀,只在双刀露出的刹那,球球便是周身一震。 ——明教双刀,名曰交辉。剑网三出产的小橙武,她绝对不会认错。 #球球:天啦噜,刷妹妹一家的好感度会掉落小橙武啊喂~# #男主:别说亲亲了,让我上下线好不好?哭晕在厕所了。# ☆、第28章 还泪。 第二十八章。还泪。 火海劫沙冲日月,唯有真金化其形。 昔年明教教主陆危楼得奇石而铸双刀,取“交辉”之名,留赠明教后人。虽然有一个同是西山居出品的系统和自己一道来到这个世界,可是球球却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见到剑网三之中的小橙武。 伸手将匣子里的双刀拿起,球球异常熟练的将其负于自己的背后,长三尺四寸,重十斤四两七钱双刀和五岁的女童的身量比起来显得有些沉重,可是却无端让人觉得和谐。 ——就仿佛那交辉双刃被锻造出来,等在那里,就只是为了等待这么一个人。冷铁向前,与它一道破开天光。 徐氏心中微动,哽咽道:“妹妹有心了。” 稍稍平静半晌,徐氏也觉自己失态。敛了敛神色,她转移了话题:“妹妹和黛玉一路路途辛苦,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晚上还有家宴,为你和妹夫接风洗尘。” 球球也凑了过来,拉住黛玉就不撒手,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娘亲,球球恳求的说道:“娘,我可以和妹妹一起歇午觉么?” 不待徐氏开口,贾敏便将人领了过来。捏了捏球球软软的小胖手,她一边带着人往外走,一边说道:“那有什么不行的呢,二嫂便让宝玉在我那里歇了吧。” 掌心里的小手绵软滑嫩,虎口处却有一点硬茧。想起初见的时候那孩子变了颜色的眼睛,虽然并不明显,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太出来,可是贾敏明白,恐怕二嫂这些年,谋划的并不是一点半点。 想起自己的虽然有些体弱,却被精心照料,无处不妥帖的黛玉,又想起一派天真憨态的宝玉即将面对的命运,贾敏不由有些难过。难得这孩子如此喜欢自家黛玉,便理应让这小姐俩多亲香亲香。 听着自家闺女越来越远去的叮铃足音,徐氏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揽着媛春,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多亏了宝玉她托生成了个小姑娘,不然还不得被当做是登徒子,非得被你林姑妈打出去不可。” 媛春也抿唇笑了起来,道:“可不是,还不止呢。去给太后请安的各家贵女,但凡长得妍丽些的,宝玉都喜欢呢。” 而那些相貌普通却性子和善的,宝玉也粘得紧,遇见了就使劲儿的撒娇,她生的粉琢可爱又纯然可亲,直哄得如今那些贵女们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都记得随身带着些糖果糕饼肉脯。 也知道自家闺女是什么德行,徐氏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大女儿的鼻尖:“难怪宝玉回来总不爱用饭,想来是被人用小零嘴儿都喂饱了。” 媛春也跟着笑,母女二人说笑一路,最终一同到屋里歇了。 到了贾母特地吩咐下去给林家人准备好的住所,贾敏先是帮着球球解下背了一路的双刀,这时便有小丫鬟低声对贾敏禀道:“夫人,洗澡水已经备好了,您和小姐可是要沐浴?” 她们一路由苏州而来,虽不是风尘仆仆,但是到底还是要洗上一洗的。随口吩咐了下去,贾敏摸了摸球球有些汗湿的额头,便对她道:“宝玉也随你妹妹洗一洗再歇午觉吧?” 用力的点了点头,球球跑到黛玉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黛玉年岁尚小,在苏州的时候却早早便随贾敏于后院内宅应酬。她天生是一副玲珑心肝,对于旁人是虚心还是真情,她很是分得清。这个小表姐一见面就喜欢自己,虽然黛玉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招人喜欢的,可是那种真诚却觉得心里欢喜。 她家中并无兄弟,更无姐妹。对于她来说,与宝玉这样的小姐妹的相处,这本就是很新鲜的体验。 贾敏住的是自己还未出阁的时候住的院子,浴房中摆着的并不是浴桶,而是一个汉白玉砌成的浴池。那个浴池足能坐下四个成年人,贾敏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自然不在话下。周身浸入温暖的池水之中,无论是贾敏还是黛玉、宝玉全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寒冬腊月的,再没有比被温暖的池水包裹着更让人舒心惬意的事情了。 躺在汉白玉的凹槽里,自有婢女上前为她们细细的洗着头发。球球摆动着小手小脚,往黛玉那边掀起阵阵水波。黛玉本是闭着眼睛,任由婢女动作,在感觉到池水里一阵一阵的动静的时候,她也玩心大起,往球球身上撩起水来。 贾敏抬了眼睛,看两只小白玉团子玩得开心,估摸着左右浴室温暖,便由着她们玩耍去了。 球球被黛玉泼了满脸的水也不恼,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样子,仿若盛着漫天的星光。因为,她如愿以偿的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还泪任务完成百分之一,请宿主再接再厉。” 喵的,果然还是本球球聪明。若是真按那个系统说的,得让她妹妹哭出来才算是还了她的“灌溉之恩”,那一星半点儿的眼泪得还到什么时候去?左右就是还水嘛,茶水汤水洗澡水,什么不是水? 得意的笑了笑,露出一边的小虎牙,球球玩得更欢快了。 沈君止正在带着御林军操练,听见忽然想起的系统提示音。听到系统说的“还泪”原委,沈君止深深地觉得自己还需要适应适应自家宝宝魔幻的画风。 只是被如此一搅,沈君止难免稍稍分了心神,于是他手中的双刀便失了准头,原本该从对手头顶掠过的刀往下沉了寸许,直削掉对面那人头顶的一层黑发。 因为训练走神而被瑄王殿下亲自拎出来对练的御林军分尉只觉头皮一凉,在摸到自己只剩下发茬的头顶的时候,七尺的男儿,险些就在同僚面前哭出声来。 还刀入鞘,看到对面惨绝人寰的场景,沈君止尴尬的咳了一声,幸而有双眸上的白纱遮掩,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沉了声音,沈君止道:“武贵以专,你们未来的战场可不止是这三尺宫墙,你们的对手也不会只取你头顶的发髻!” 众人一时之间都是神情一肃,更加卖力的操练了起来。就连被迫剃了头的那位都不由为自己的分心而愧怍万分,转而更努力的舞起自己手中的双刀。 在无人涉足的练场里,数百位少年双刀翻飞挥舞,光影映着一地白雪,竟也如此摄人心魄。 洗了约莫半个时辰,婢女们已经添过两道热水,贾敏便不许两个孩子再胡闹玩耍了。几个丫鬟细细将二人洗过,便为她们裹上了厚实温暖的寝衣。 宝玉和黛玉被塞进了一床被褥里,玩累了的两只打了一个小呵欠,便手拉手睡熟了。 贾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两个眉眼之中带着两三分相似的小姑娘并排躺在拨步摇床上,一床天青色的花鸟缎被盖到两人的下巴,只露出两张粉嫩小脸。一时之间,竟是岁月静好。 “这些年也没给黛儿添个兄弟姐妹的,这孩子也是孤单了些。”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惆怅,贾敏轻声的对自己的陪嫁嬷嬷说道。 嬷嬷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和表小姐,心中也替夫人着急,却只得劝慰道:“老爷和夫人都是有福相的,夫人宽宽心,说不准明年就给老爷添上一个小少爷呢。” 贾敏叹了一口气,终归不再说话。 这一梦酣甜,球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因为晚上还有家宴,贾敏只是略靠了靠,便起来梳妆打扮。 等到球球和黛玉醒来的时候,贾敏已经上好了妆,只差往头上插首饰了。 见到女儿和侄女醒了,贾敏也不急着戴首饰了,笑着看丫鬟给她们两个穿了一身一样的粉色细褶裙,梳了一样的双髻,只是黛玉的双髻上带着两只指甲大的玉蝴蝶,球球则是戴着两只白色狐狸毛的绒球。 贾敏瞧了有些新鲜,被徐氏派来的逐音便对她解释道:“姑奶奶不知,我们三小姐总是嫌那些金银首饰重,独有这些毛的球的圆的才肯戴呢。” 贾敏听了便不由笑出声来,捏了捏球球的小鼻子,她取笑道:“哎呦,我们宝玉还真是个小猫样儿的呢。” 只是女儿家的,不喜欢这些金银首饰可以,却是不能不懂的。有心教导女儿和侄女,贾敏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拉开自己的首饰盒子,与她们二人将这些首饰的质地、用法、讲究、搭配全都一一细讲。 她这次来的仓促,全部的首饰衣物还得等年后林老夫人进京的时候一道带来。可就这一匣子首饰也足够说到了。贾敏本就是公府贵女,这一匣子皆是她的爱物,价值自不必细讲。 贾敏本就是盛京的才女,教导起小辈来不仅深入浅出,颇为生动,更会引经据典,将这些首饰的来历和故事都说与球球和黛玉听。两个小的乖巧坐好,仔细的听着她的教导,也不觉无聊。 不觉已经到了晚上,晚宴即将开始,贾敏便打开匣子的最后一层,拿出了一套东珠头面。将耳坠和珠串交给女儿和侄女把玩,让她们细细观察东珠的特点和触感,贾敏开始将簪子一支一支的往自己的头上簪。 这套头面也算是她的心爱之物了,乃是她出阁之日贾母给她的陪嫁。这些年她时常佩戴,就仿若母亲还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球球拿着那串东珠手串,不知怎的,就打了个喷嚏。 #黛玉:我有特殊的还泪技巧。宝玉姐姐啊,你要不要再喝碗汤?# #男主:所以,我之后的情敌,都会是小姑娘么?【泪目】# ☆、第29章 高热。 第二十九章。病号。 贾府特地举办的作为林家的接风宴的晚宴很是热闹,荣国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齐聚一堂。席上是贾母特地吩咐的江浙一带口味的菜肴,以及几道贾敏未出阁的时候很是喜欢的小菜,端的是十足用心。 林如海给贾母请过安,贾母问了他林母的身体,又问了这段时间的安排打算。于是林如海便顺势将要在京为官的事情于贾母讲了,让贾母欢喜非常。 他白日里随两个妻兄在书房,虽然贾赦和贾政是他家夫人的兄长,但是谈吐学识却远不如他的妻子。林如海之前和这两位也有交集,如今也不觉得失望。只是三人枯坐到底无聊,林如海索性便说想要考校一下贾珠和贾琏两个孩子的学问如何。 贾赦虽然是个混的,但是这种对自己嫡子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拒绝。而贾政自身才力不济,因祖上蒙荫才有了一官半职,对于读书之人却最是尊重。对于这位曾经是探花出身的妹夫,他巴不得他能多提点一下自己的儿子。 如今林如海主动提出来考校儿子的功课,贾政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不仅没有不愿意的,他还使人将自己的庶子贾环也抱了过来——在贾珠的教育问题上,他被张老数落了个没脸,便转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幼子身上。贾环虽然是庶子,却是贾政亲自开蒙的。 也因为这个,赵姨娘母子在荣国府也算有了脸面,至少那些丫鬟婆子的,再没人敢欺辱了他们去。 林如海为官为学多年,所以提问得都十分有分寸。既不会让几个孩子答不出来失了面子,又能知道他们的真实水平。 贾珠的表现虽然是他预料之中的出众,但是却当真让林如海有些惊艳了。出身江南,林如海见过许多惊艳才绝的才子,可是这些人是属于山水、美酒与脂粉的。贾珠的文采不及这些人,甚至只能称得上是平平,可是他对时政的见解却甚至远在其父之上。 林如海知道,这是一种取舍。张老当年在教育贾珠的时候,就已经为他选好了未来的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文采斐然固然是锦上添花。然而出身东平郡王府,人情练达、官场纵横才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而对于贾琏,关于他的境况,贾珠也曾隐晦的对林如海提过一些。林如海略略和他交谈,便对此人的秉性能力知晓了大概。有王氏这个继母弹压,贾琏的功课的确有些拿不出手。 不过贾珠曾说贾琏小小年纪便帮忙府中庶务。思及此,林如海又考校了贾琏一些关于算科的问题。他随口问的都是历年算科的考题,贾琏并未正经学过,却大半可以口算说出答案。林如海略有些讶异,心中却有了计较。 至若被贾政巴巴抱来的贾环,林如海并未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林家世代书香,嫡庶观念分明。一个妻兄的庶子,又如此年幼,他只当凑趣,本也并未上心。 孰料随口问了那孩子都读了什么书,三岁的稚童初时还有些怯懦,背了一段《三字经》之后便也不害怕了,又背了半本《论语》。问他“温故而知新”是什么意思,贾环虽然言语稚嫩,却说得不差,可见他这位妻兄是当真上了心的。 张老作为文人楷模,事迹自然传遍安庆。有幸拜读过当年张老怒斥贾政的“文章”,林如海暗自笑了笑。在长子那里受挫了便转而去管教幼子,可见他这位妻兄虽然迂腐了些,到底却也不是心胸狭隘的奸恶之人。 见贾母还因为女儿和孙女都能留在京中而喜不自胜,林如海又说道:“岳母有所不知,小婿却有一件为难之事。先前来京之时有一位故友也随我一道前来,在梦河边上他先我一步入京,刚刚被圣上点为国子监祭酒。只是这位故友却是专攻算科的,在苏州之时就有心收徒却无合适人选,这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收徒之事更是要难上加难了。” 贾母本不知林如海为何要向自己提及此事,却见长孙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悄悄的指了指贾琏。 贾母恍然大悟。毕竟还顾及着王氏身后的王家,对于贾琏这个孙儿,她出手护住他的性命已经是自己能做的极限了,对于这孩子的前途,她虽然暗暗心急,却也不能插手太多,如今既然姑爷肯出手相助,贾母自然没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 “姑爷何必为难?我看我家琏儿就是极好的,他脑袋一向转得快。只是不知能否入你那故友的青眼了。”贾母笑得一团和气,似乎只是在和女婿话家常。 林如海还未说话,王夫人便抢先开口了:“琏儿到底是老爷的嫡子,如何能够学算科?” 算科是圣上新设的科目,算科的举人多半入工部或吏部,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到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根深蒂固,许多世家还是宁愿子弟规规矩矩的读圣贤书,而不是醉心这样的杂学的。 王氏所言状若是在为贾琏考虑,实际如何藏奸,在场众人都是明白。只是到底没有办法和她撕破脸,林如海也不愿和一妇人争执,便只能沉默不语。 他有心拉贾琏这孩子一把不假,但是仅仅作为贾家的女婿,他能过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众人皆是无语之际,贾赦却开口对王夫人斥道:“无知妇人!妹夫愿意帮着琏儿引荐,那是琏儿的福气,你个妇人插甚么嘴?” 说着,他推了推贾琏,对他说道:“还不谢过你姑父?明日便随着他拜师去吧,学不好仔细你的皮!” 贾琏未料到父亲会替他说话,却连忙对林如海一揖到底:“谢过姑父。” 林如海笑着摆手,贾琏这学习算科的事情却算是敲定了下来。 球球看着一桌人的唇枪舌战,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半点也打不起精神。揉了揉通红的小鼻头,球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觉得鼻腔呼出的气体都是燥热的,眼眶也干得不行。 贾珠看妹妹似乎有些不对劲,给她夹了一块西湖醋鱼,可是小姑娘却只是用筷子戳着那块酸甜可口的鱼肉,似乎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见球球就连平素最喜欢的鱼肉都不吃了,贾珠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伸手摸了摸球球的额头,入手的一片滚烫让他骤然一惊。 也顾不得再多,贾珠一把抱起幼妹,对众人告罪道:“请恕珠儿无理,宝玉发热了,我先去带她寻大夫瞧瞧。” 一桌酒筵本就到了尾声,听说宝玉发热了,众人便再也没有了谈笑的兴致,特别是贾母,听说自己的心头肉病了,登时便急了。唤小厮去拿着自己的拜帖请相熟的太医,贾母又连声叮嘱贾珠将宝玉抱到房里去。 这一场发热毫无缘由却又来势汹汹,球球很快就烧红了一张小脸,一向红润的唇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她一向是不怎么爱生病的孩子,仅有的几次无端的高热却是因为功法的缘故。而如今这种不知缘由的高烧,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前几次球球发热,都是贾珠在一旁照顾的,他自然看得出来,妹妹的这次发烧和之前的那两次并不相同。 贾母派人去请的胡太医很快就到了,为球球诊了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和舌苔,只说是寻常的小儿发热,吃上几服药就好了。拿着太医开的方子,徐氏身边的逐音亲自去抓药熬药,褐色的药汁浓稠,球球被烧得迷糊,却怎么也不肯吃。 只是不吃药却到底不是办法,徐氏一狠心,将小闺女半抱了起来,端起药碗就将药汁灌了下去。 又按着太医说道方子,媛春和徐氏两人轮流给球球用烈酒擦手擦脚,一府的人折腾了大半夜,球球的高烧却没有半点要褪下去的迹象。非但没有要退烧的迹象,反而球球的额头越来越热,原本红润的唇瓣也开始泛白。 这样下去恐怕是要出事的,徐氏沉吟许久,终于拿了牌子进宫去了。虽然宫门已经落锁,但是她在皇宫生活近十年,之后又多有走动,一些人脉和势力还是有的。徐氏知道太后一向浅眠,本不欲惊扰太后,可是如今能救她女儿之人,却非得通过太后不可了。 匆匆入宫,徐氏叩响了太后寝宫的门。开门的是太后身边的惜云姑姑,见到明瑞宜公主,她不由的吃了一惊。 “公主深夜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急事?”惜云将徐氏让进门来,低声问道。 徐氏点了点头,急急说道:“宝玉高烧不退,太医院的胡太医开的药吃了也不见什么效果,如今她烧了整整四个时辰,我怕再这么烧下去,这孩子是要出事的啊。” 听闻宝玉出事,惜云姑姑登时一惊,连忙将事情回禀了太后。太后也是心中一急,却是明白了若芷一定要来寻她的原因——内医院有一位御医,医术高绝,乃安庆第一人。然而他之前在太医院被人构陷,若非太后明察秋毫还他清白,恐怕他一家老小都要被牵连。之后这人便厌了官场,留在太医院中也只是为了给太后一人料理身体,其余人哪怕是皇帝,他也绝不出手。 胡太医在太医院中的医术仅次于此人,在胡太医的方子都没有用的情况下,徐氏便只能想到那位御医了。 再不延误,太后连忙下旨将那位太医召来。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沈君止的院子虽然离太后的寝宫有些距离,可是在听见那边的动静的刹那,他还是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球球:嘴巴里没味道,吃鱼鱼都不香了qaq# #一个阴谋正在浮出水面的路上。# ☆、第30章 病因。 第三十章。病因。 沈君止披了一件衣服,就连覆眼的白纱也顾不上了,急匆匆的往太后的寝殿而去。见到徐氏,沈君止不由心下一沉。 老御医很快就被请到,本来听闻是荣国府的三姑娘病了,哪怕是太后懿旨,他也是不愿意去问诊的。然而听闻瑄王说,病着的是东平郡王府的血脉,老御医沉吟半晌,终归还是随着徐氏一道去了。 东平郡王府保一方安宁,最后落了个那么个下场,逃不过“权利”二字的争夺。这老御医当年便是被卷入了权利之争中去,此刻难免有些物伤其类。再说医者仁心,既然已经求到他的面前来了,他总不能真的坐视不理。 沈君止听闻球球高热不退,二话不说便随徐氏一道上了马车。 一路车马疾驰,终于在天光破晓之前,徐氏带着那位老御医来到了自家闺女的房中。 老御医卸下药箱,也不含糊,娴熟的搭上了小姑娘细细瘦瘦的手腕。半晌之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从药箱之中取出一方素帕覆于球球的额头,老御医眯起眼睛细细的端详着那方素帕上微黄的颜色。 汗乃体之水也,发汗微黄,乃体中有垢。人食五谷,若是成年人的汗色泛黄却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这荣国府的三姑娘还如此年幼,看身量便知并非暴食之人,此刻她汗水呈黄,分明是有不洁之物入体,这才会高热以发汗排污。 抽出一根银针刺破了球球的指尖,老御医给她每一个手指头上都挤出了黄豆大的几滴血。半晌之后,见这孩子果然温度退去一些,老御医便知自己的猜测正确。重新又施了一遍针,老御医帮着球球加快了排毒。 此刻屋中只剩下了徐氏和贾敏以及贾珠,贾母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精力不济,王氏便劝着贾母去歇息,自己也随着贾母一道走了。至若媛春,却是被贾珠和徐氏硬赶去睡了,还让她带走了比球球更年幼不经困的黛玉。 老御医扫了一眼屋中的众人,又看了一眼与他同来的沈君止,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沈君止看他神色犹疑,便说道:“宝宝如何了?周御医但说无妨。” 周御医仍不言语,只探询一般的看了一眼徐氏。 徐氏知晓他的意思,颔首道:“此处并无外人,御医但说无妨。可是宝玉那孩子有什么不妥?” 周御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孩子不是生病,是中毒。” 沈君止帮着球球包扎手上的伤口的手一抖,险些打翻手中的药膏。他稍稳了稳心神,却还是捏碎了手中盛着药膏的瓷瓶。 “瑄王殿下且宽心,贾三姑娘只是稍接触毒物,接触时间甚短又剂量颇小,且若我判断不错,那毒|药应是长期使用才会致人虚弱的千红悲,如今老夫已经帮贾三小姐排毒,只需要精心调养一二便是了。” 看见了沈君止的动作,周御医微微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他居然会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挂心,以至如此失态。然而病情方面,他作为一个医者,还是要与家属说清楚的。 徐氏皱了皱眉,看起来反倒比沈君止镇定些许。关于宝玉中毒这件事,她实际上也是有所怀疑,这才会一定要去寻周御医。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思索片刻,徐氏对周御医说道:“敢问御医,这千红悲是怎样的毒|药?可有解药?” 周御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千红悲是前朝内宅兴起的毒|药,是极为慢性却霸道的毒|药,一旦沾染过千红悲的物品,药性可以五年不散。若是用千红悲煮过,则二十年也不能散去。这毒的霸道之处却在于它并不会登时发作,像是贾小姐这样的情况实在是特殊。” 稍微顿了顿,周御医继续说道:“因为千红悲不会被立即发觉,所以常用于后宅。而它的作用是害人子嗣和致使人体弱,老夫观在场几位夫人少爷都不是如何康健的,所以夫人们还是尽早排查一番,将沾染了千红悲的东西处理了才好。” 闻言,徐氏又问道:“周御医,那千红悲可有解?” 周御医点了点头,道:“却也不难,之所以这毒害了许多人性命,只是因为它不易察觉罢了,寻常大夫只做风寒和气弱,开几个方子了事,反而贻误了时机。” 听到这里,徐氏稍稍放心,让人将睡在媛春房里的黛玉抱来,徐氏拉着贾敏的手到周御医的跟前,对他说道:“再劳烦御医为我这妹妹和侄女诊一诊脉吧。” 其实在方才贾敏听见周御医说这千红悲之毒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对事情的原委有了猜想,而自家二嫂和她的揣测却是不谋而合。一想到有人暗中对自己下毒,贾敏就只觉一阵齿冷。 周御医为贾敏诊过脉,又为黛玉切了一回脉,他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道:“这位夫人中毒十年之久,日后体弱是免不了的,但是悉心调养却也并无大碍。而这位小姐是娘胎之中带出来的弱症,须知那千红悲本就是害人子嗣的药物,夫人能侥幸得此女,却难免会比旁人弱些。罢了,老夫帮人帮到底,只按着我的方子,仔细养着吧。” 说着,周御医又是一番伏案,写了足足十页的纸,将贾敏母女如何解毒,日后又如何保养都细细的写了。 贾敏千恩万谢,周御医却只道了一声“医者父母心”,再无他话。 却是一直未再言语的沈君止忽然开口道:“既然这毒|药是在林夫人处沾染的,便劳烦林夫人将下午宝宝接触过的物件都拿来交予周御医验看验看吧,也绝了后患。” “还是瑄王殿下想的周全。”贾敏连忙应下,让手下的丫鬟将自己屋内的物件都一一呈了上来。 周御医脸黑了黑,却到底还是将那些妇人物件都一一检验过了。拎出几件首饰香囊,周御医道:“便是这几件了,都是用千红悲煮过的,会有淡淡的桂花和脂粉的味道,搀在女子的头面香囊里,很不打眼。” 顺着周御医的手,贾敏看见的便是那几件她出阁之时贾母陪送的首饰,以及随着今年年礼一道到了林家的,据说是贾母亲手缝制的香包。 贾敏的脸瞬间惨白,心中浮现出了母亲温柔宠爱的神情,怎么也不敢相信对自己用出这样阴毒手段的,会是一直疼爱自己的母亲。 徐氏从贾敏的神色之中觉出些许不妥,看了看那个万字梵文香包,徐氏略皱了眉。见周御医还在,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恭恭敬敬的将这位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送出府去。一直到周御医走远,徐氏冷了一张脸回转,心中已有计较。 关上房门,徐氏见沈君止正抱着自己刚退了烧的小闺女,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知道自家闺女一贯是阿止的心头肉,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阿止听不得的,所以徐氏便也没有赶他。 掩了房门,徐氏看了一眼正在垂泪的贾敏,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她将帕子递给了贾敏,声音里带上了一些严厉:“妹妹这样想老太太,却是要寒了老太太的心的。” 贾敏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抱过一旁努力给自己擦眼泪的黛玉,她哽咽道:“可是嫂嫂……这些物件……这些子我当宝贝一样的物件……”都是自己母亲交给自己的啊。 余下的话,贾敏已经说不下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盯着贾敏的泪眼,徐氏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老太太已经年纪大了,你是老太太的老来女,你出阁的时候,她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眸中再也不是平和如水的神色,徐氏走到了贾敏面前,低声说道:“妹妹,你明白么?” 贾敏其实并不愚钝,可是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有些太大了,一时之间,她只能紧紧的抱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女儿,其余的事情,却反应不过来了。 沈君止的手覆在球球的额头上,一遍一遍的给她擦拭着沁出的薄汗。见贾敏怔愣,他接着徐姐姐的话继续说道:“林夫人出阁之时,荣国府的庶务恐怕已经不是贾老夫人在管。纵然贾老夫人再疼爱您,在您的嫁妆方面,她能做的也只是列个单子罢了。” “不错。”徐氏点了点头,很满意沈君止能想到这层。 贾敏也渐渐止住了泪水,她眯了眯眼睛,似乎已有了明悟。半晌之后,她咬着牙说道:“还有这年礼,母亲恐怕也是不经手的。” 徐氏点了点头,指了指那个万字梵文香囊道:“这是老太太一针一线亲自绣的,就是为了保你平安。只是苏州和盛京遥远,只能放在年礼之中,与你一道送去。而这年礼,却一定要经一个人手的。” “我跟她到底多大冤仇,她居然要如此害我!”贾敏狠狠一拍桌子,恨不得即刻便冲到王氏那里去和她理论。 徐氏按了按贾敏的肩膀,劝道:“这红口白牙的,妹妹一点儿证据也没有,反倒会让人倒打一耙,到时候林家和荣国府便难看了。” 贾敏一滞,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呜咽的哭着,将怀里的女儿抱得更紧:“可怜我的黛儿,小小年纪便要被那人害了去!” 徐氏眸中闪过寒芒,看了看自己还昏迷的女儿,她心中的恨意比之贾敏只多不少——那是她的女儿,却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让旁人将自己的宝玉害了去。 将指节捏的咯吱作响,徐氏将怒意深深的掩藏在眼底。拍了拍贾敏的后背为她顺气,徐氏劝道:“此事便交予我处理吧,妹妹如今最赶紧的,是要将身体调理好,还有黛玉,她胎里带着毒,底子恐怕更要薄一些,妹妹一定要上心。” 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家姐姐,沈君止也道:“还有林大人,周御医开的那解毒的方子,林夫人也记得给林大人吃上几帖。” 许或是徐氏的眼神太过坚定,贾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抱着女儿走出了宝玉的屋子,贾敏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所以,她必须坚强。 #球球:我有特殊的摘flag技巧,妹妹家的flag好多嘤嘤嘤嘤# #分享一只为了小带鱼而艰苦奋斗的球球喵~# ☆、第31章 时局。 第三十一章。时局。 送走了贾敏和黛玉,屋子中只剩下了徐氏和一双儿女,以及不请自来的沈君止。 球球的十根手指已经被沈君止麻利的包好,他的动作太过熟练,熟练到仿佛已经习惯了伤口。可是作为皇家贵胄,作为圣上唯一的胞弟,沈君止本不应该如此习惯伤口的。 用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着球球头上渗出的带着毒性的汗液,沈君止一蓝一黄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冷冷寒光。 “那个王氏,徐姐姐可方便出手?”沈君止换了一方帕子,又帮着球球掩了掩被角。 相熟的人都知道,沈君止的脾气是在算是很好。他是爽朗到不夹一丝阴霾的性子,这让他处事之时尚会显得有些毛躁。可是一旦涉及到了他的宝宝,沈君止却会以最恶的恶意去揣度人心。 方才徐姐姐已经说那王氏是冲着林夫人去的,可是,沈君止并不相信。或者说,他不觉得事情会如此简单。 贾珠也觉不妥,便对徐氏问道:“却不知大伯母和林姑妈之间到底有何仇怨,居然行如此阴毒之事?” 徐氏对二人点点头,缓缓道:“若说仇怨,却是有一些的。珠儿可还记得你大伯院中的莹姨娘?” 贾珠思索片刻,不确定的道:“可是那掉了胎以至疯魔,如今正在庄子上休养的莹姨娘?”那事发生的时候,贾珠也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又是长辈的房里事,他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徐氏点了点头,对他道:“那莹姨娘,之前却是你姑母身边的大丫鬟。” “这……”贾珠目瞪口呆,一时竟有些无语。他素来知道自己的大伯贪花好|色了一些,却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敢染|指自己妹妹房中的大丫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姐出生起身边便会配上几个大丫鬟,这些大丫鬟不仅仅是要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更是要学习各种技能,日后随着小姐一道出嫁,为小姐管家搭一把手。 纳了妹妹身边的大丫鬟做妾,他大伯所为,也真真算是一件丑事了。 徐氏也对贾赦的行径颇为不齿,所以只是将这件事对贾珠和沈君止稍稍提了提,之后便继续说道:“那莹姨娘刚被纳了进来就怀了身子,王氏入府多年只得一女,她可不就是恨毒了莹姨娘,顺带着便也把你林姑妈也恨上了。” 沈君止探手摸了摸球球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的额头,垂眸道:“千红悲是前朝才有的□□,即使王氏是王家嫡女,也未必会有这药物。况且,冒了这样的风险,用了这样的手段,若是只为了害了林夫人的子嗣以泄私愤,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的话中的深意已经很明显了,更何况,论起心计,贾珠要比沈君止都略胜一筹。被沈君止一提醒,贾珠缓缓的叩了叩桌子,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忠顺。 沈君止点了点头,将那两个字擦去。他望着床上躺着的被烧得脸上还有些红的球球,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还是小瞧了他。” 他们还是将忠顺看得太简单了。他们本不应该将忠顺看得如此简单。 一个当了多年太子的人,一个明明被剥夺了太子封位,却还是从先帝手中接过暗部的人,一个明面上的势力已经被剥夺得一丝不剩,却还是皇帝心头大患的人,他们本就不应当将他看作是等闲之辈。 以内宅纷争为掩盖,目标却是和林夫人接触最多的林如海。一个兰台寺大夫而已,居然值得忠顺如此费心。 或者说,忠顺和圣上当真是斗了多年的兄弟,他们太过了解彼此了。在圣上在江南为日后的扬州盐政埋下一桩暗棋的时候,忠顺也同样洞察了这颗暗棋的作用。 沈君止只是不知道,王氏在忠顺的计划之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是单纯的被利用了呢,还是…… 徐氏看了看儿子和阿止的神色,她一寸一寸的展开了自己一直捏紧的双手。掌心的指甲印清晰可见,徐氏的十指交握又分开,如此反复数次。半晌之后,她才终于开了口:“无论王氏是否已经和那人搭上,如今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千红悲之事不能宣扬,王氏那里,我们也断不能因此事而动她。” 打草惊蛇的道理每个人都懂,可是真正能够忍耐的,这世上又有几人呢? 然而没有办法,就是咬碎了牙,囫囵吞了血,也必须要忍耐。 一时再也无话,众人心中都存了计较。见女儿有人照顾,徐氏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 沈君止一直在为球球擦汗掖被,直到天光渐亮,他一个外男再不好在贾府后宅勾留,沈君止方才小心的放好了怀中的小姑娘,推开门去,身形几个起落之间便没了踪影。 贾珠习惯了沈君止的行径,淡定的关上了房门,转身打了一个呵欠,贾珠坐在了沈君止方才坐的位置上,守着还没有醒过来的幼妹,不觉便睡过去了。 接连两夜都没有睡好,又为此事如此煎熬心血,贾珠本就不是特别康健,此刻的面色难免有些难看了。 其实自去金陵开始,经幼妹被拐之事,贾珠便有些伤了元气了。只是之后诸事繁杂,他也没有静下心来好好调养,如今被幼妹在此高热的事情一激,他便当真有些受不住了。 兄妹二人双手交握,就如同小的时候一般。媛春轻巧的推开了妹妹的房门,想要看看妹妹的身体情况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轻手轻脚的为大哥披上了一张熊皮毯子,媛春又轻轻的用手搭上了宝玉的额头。 额头上的手又香又软,还沁着些许凉意。球球满足的蹭了蹭,半晌之后才睁开了眼睛。 “大姐……” 球球还未说完便被媛春抵住了唇,指了指已经睡过去的大哥,媛春轻轻的拍了拍自家妹妹,又为她重新掖好被角。 顺着媛春的手指,球球看见的便是面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浓重的青黑的自家大哥。感觉自己手心里仿佛有一个硬物,球球下意识的捏了捏,便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拯救甄英莲任务已经完成,奖励体质增强剂一瓶,宿主请查收。” 天啦噜~她暗搓搓期盼了好久的奖励终于来了!欢快的眯起了眼睛,球球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掌心的小瓶子拿了出来。 那个瓶子呈现出了一种淡青的色泽,装在精致的小玻璃瓶里,仿若一方流动的美玉,当真是非常漂亮。 媛春有些好奇的望了过来,球球对着她偏头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阿止给我的,糖浆~”不能说这是系统出品,于是球球就很顺手的将这个锅甩给阿止了。 小舅舅的确很喜欢给自家妹妹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这次她又病着,那小舅舅送一瓶好看的糖浆,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设定,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媛春便笑了笑,给宝玉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喝点水润润吧,嘴唇都干了。”将茶盏递给球球,媛春小心的放轻了自己的动作,生怕惊醒一旁的兄长。 球球看了一眼守了自己整夜的哥哥,只觉眉眼一酸。望着自己掌心的小瓶子,球球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球球接过了媛春递过来的温水。费力的用小胖手拔开那个瓶子的瓶盖,球球将淡青的粘稠物体倒入了那杯温水中。 “大姐帮我拿一下。”因为床榻太高,球球还做不到端着一杯水能平稳下床的水平,所以只得将那盏水重新递给了媛春。 媛春不明所以的接过,便见自家妹妹连鞋子也不穿好,光着一双小脚丫便跑到了大哥的身边。 伸出手用力的摇了摇贾珠的衣袖,见到贾珠猛地睁开了眼睛,球球连忙对他说道:“大哥,你喝水。” 说着,她便用短胖的小手指了指那杯被媛春端着的温水,满眼的期盼神色。 媛春愣了愣,走过去将水递给了贾珠,又将光着脚的某只提回了床上,这才有些埋怨的刮了刮球球的小鼻子道:“大哥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呢,你巴巴得把人叫起来,就为了一杯糖水儿?” 被人惊醒了的贾珠也不恼,他瞧了瞧两个妹妹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笑着将那杯水一饮而尽,贾珠才道:“元姐儿也莫说宝玉了,难为她有心呢。” 口中是些许的甜意,贾珠知道孩童无不嗜甜,幼妹亦是如此,而自家娘亲又管得紧,每日只让她吃两颗糖的。这水甜滋滋的,想是放了糖浆之类的东西,难为宝玉那孩子还想着自己。 真是没白疼她。不觉开启了傻哥哥模式的贾珠笑着,全然不见平日里公子如玉的模样。媛春看自家大哥的傻样,也不由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媛春总觉得,方才还脸色惨白的大哥,这会儿仿佛看起来面色红润了些? 只是还不待媛春细看,贾珠便猛地面色一变。他捂了肚子,往门外飞奔而去。 在往净室飞奔的路上,贾珠默默的飚起了两行清泪——他总觉得,今天之后,有些东西已经默默的崩塌了呢。 #那日阳光下奔跑的身影,是……珠大哥碎掉的形象# #球球:坑哥小能手称号get√# ☆、第32章 宅斗。 第三十二章。宅斗。 球球的那一瓶强化体质的药水被贾珠一饮而尽。剑三出品,自然不是凡品,只是片刻的功夫,贾珠就感觉腹内翻江倒海,连着跑了数次净室,方才消停。 徐氏从书房中出来,听弄弦说了大儿子的境况,登时有些着急。无视了贾珠的连连推辞,她硬是将为球球诊过病的胡太医又请到了府上。 荣国府两日之内连续请了太医,又是二房的三姑娘和大爷接连出事,王夫人在自己的房里拨弄着手中的佛豆,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抱着自己的迎儿,王夫人摸了摸女童圆圆的发髻,唇畔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迎春看着笑着的娘亲,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她怎么觉得,娘亲笑得……这样渗人呢?被她抱得死紧,迎春挣了挣,终归没有挣脱出去。 荣国府给的诊金甚是丰厚,所以哪怕是大清早的被搅了清梦,胡太医也还是连声让小药童收拾了自己的药箱,登上了荣国府的马车,一路往贾家而去。 等到胡太医到了的时候,贾珠肚子已经消停了。被自家娘亲横了一眼,贾珠还是由胡太医诊了脉。 贾珠生而不足,长到如今的十五岁,乃是胡太医一手调养的。对于他的脉象,胡太医再熟悉不过。来的路上,贾珠身旁的小厮已将贾珠的症状与胡太医说明。胡太医知他腹泻,恐是不洁或寒凉之物入腹所致,连番腹泻乃伤元气,便已经在心中斟酌着为贾珠理顺肠胃,顺带补气养身的药方了。 可是一搭上贾珠的脉象,胡太医便惊讶的发现,这位珠大爷非但没有体虚之态,反而面色红润,筋脉强健,那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竟恍若已经消失不见了。心下很是惊奇,胡太医细细询问了贾珠之前到底吃喝了何物。 听闻贾珠不药而愈,连番腹泻只是为了排去体内沉珂,徐氏和贾珠都不由心中一喜。只是听到胡太医的问话,贾珠只对他道“并无甚特别,都只是寻常饭食而已。” 一边这样说着,贾珠一边又对他身旁的小厮抬了抬手。那小厮便将自家大爷一日之中进了什么饭食都一一与胡太医禀明了。胡太医用笔记下,皱眉思索许久,仍是颇为费解。 贾珠心中隐约知道,自己如今身体大好和幼妹的那杯糖水恐有联系,可是他的幼妹衔玉而生已是离奇,若还有这等本事,若被旁人知晓,恐是祸患。 所以……既然妹妹说了那瓶子糖浆是阿止送的,那么,他就只当是阿止送来哄孩子开心的便是。 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徐氏在一旁瞧着便知贾珠有所隐瞒。可是她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若是大儿子打定主意不说,那么就是她这个当娘的去问,也终归是没有用的。 儿子身体康复了总归是好事,徐氏压下了心中的疑窦,笑着将胡太医送出了府去。 贾珠身体大好,只是他已经年过十五,骨骼筋脉都已经长成,况且他的资质也的确不适合修习徐家祖上传下来的功法。王威听闻了这个消息,便主动联络了徐氏,言说自己别无长技,只那百步穿杨的本事还拿得出手,大爷既已大好,那么他愿倾囊相授。 贾珠深知自己乃簪缨之后,之前受身体条件制约暂且不提,如今既已康健,那么武学方面总应有学上一招半式。毕竟日后局势不明,他的底牌越多,才越能保护自己的家人。王威乃是祖父身边的副将,既然他有心教导,贾珠自然是恭敬拜师,用心向学。 之后贾珠便时常出入城郊的马场,跑马拉弓,人倒是壮实了不少,也顺带结交了一些知己好友。只是“荣国府大公子要弃笔从戎”的消息却不胫而走,气得张老吹起了胡子,把贾珠拎到身前好一通教育。 贾珠连连解释,又被张老考校了一通功课,见他果然没有懈怠读书,张老这才饶过了他。 在贾珠勤练武艺的时候,已经病愈又得了小橙武交辉的球球也有些按耐不住,左右自家娘亲的后院宽敞,又不进外人,球球便开始在娘亲的院落里舞动双刀,熟悉着明教的技能。 每每这时,徐氏院子的丫鬟婆子们便会退回房内,眼观鼻鼻观心的忙自己的事情。待到自家小姐收了双刀,她们才会统一的走出房门,手脚麻利的收拾院中散落一地的花草。时至隆冬,徐氏院子中的红白梅花便成了球球的重点摧残对象。 在一遍一遍的演练之中,球球逐渐的开始脱离了“曾经”的桎梏。曾经,使用明教技能对于她来说只是随爪一按,而后身体便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运作。而如今,双刀入手,她每一次运转功法隐身,每一次以手中双刀破开空气,都在清晰的告诉她——这里不是游戏,而是现实。 虎口渐渐生了茧子,球球却忽然有些安心。作为一只胸无大志的喵,她没有想过要在这个世界将明教发扬光大。但是最起码,她要用手中的寒芒,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虽然娘亲一直没有对她明说,可是球球还是感觉得到,自家娘亲对自己,是有另外的期许的。 看在娘亲对本球球这么好的份儿上,娘亲想要做什么,本喵都会努力帮着娘亲哒~握爪为誓! 有了这样的想法,球球练习起来便更加努力了。 一双儿女都如此用功,徐氏也没有闲着。眼看大女儿已经十三岁,她虽然有心想要多留女儿几年,许多事情,却也要着手教给媛春了。 媛春并不是被当做单纯的大家闺秀养大,有徐氏的言传身教,她的目光和心智远比寻常闺阁女子要长远,唯一少的便是实践。这一次宝玉生病,为了锻炼媛春,徐氏刻意将事情的原委对她隐瞒了下来。 媛春却从周御医那里入手,借着入宫的机会,又向惜云姑姑打探了一二。惜云姑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媛春还是从她那里知道了宝玉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隔了几日,她去拜访林姑妈的时候,知道林姑妈一家都在调养身体,媛春的眼眸闪了闪,心中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勾连了起来。 她到底年幼,未曾想明白忠顺王爷的那一层,可是王夫人的所作所为,却已经被媛春洞察清楚。 媛春没有急着整治王夫人,而是去请示了娘亲——她知道母亲有心考验自己,她也毫不怀疑自家娘亲对宝玉的疼护之心,可是既然娘亲都隐忍不发,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是她没有想到的。 看到媛春能够探查出是王夫人所为,而不是被人迷惑而怀疑到贾母身上,徐氏已经很满意了。思量许久,徐氏还是将忠顺王爷之事对媛春细细道来。 徐氏倒不觉得女儿家不应参与朝堂中事,媛春也是东平郡王府的血脉,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让她知晓得好,也让她有心防备,日后莫要被人害了去。 听闻自家后宅之事已经牵扯朝堂,媛春先是一惊。徐氏安抚了她片刻,媛春方才找回些理智。咬了咬唇,媛春俯在徐氏耳侧,将自己的打算细细与娘亲说了。徐氏闻言眯了眯眼睛,将大女儿揽在了怀里,赞许道:“娘的元姐儿果然长进了。” 如果可以,徐氏希望自己的女儿永远是天真烂漫的性子,日后寻个良人,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里。可是终归不能,那么,只有她的女儿心机手腕样样不缺,她这个做娘的才能稍微安心。 得了娘亲的赞许,媛春很快便将事情吩咐了下去。作为贾府的大小姐,媛春虽然年纪尚轻,不显山水,该有的人脉却也不少。王夫人身边有一小丫鬟名为绣荷,便乃是媛春的大丫鬟抱琴的老子娘收养的义女。 抱琴的老子娘是东平郡王府的旧人,他们的义女自然也不是简单角色,而是特地培养出来的暗桩。媛春启用了这枚暗桩,让人将铅粉掺进了王夫人平常用的面脂里。 铅粉并不是□□,用在水粉之中还会让女子皮肤更加白皙,容颜更加净美。只是面脂与水粉不同,王夫人每日上妆之前会涂上一层面脂,再上水粉,之后到了晚上也定然会细细洗净,再涂上润肤的面脂。如此一来,那铅粉便会长时间的停留在王夫人脸上。 不出五日,王夫人的脸上便生了大片的红斑,寻了大夫诊治,大夫知道是铅粉作祟,便只说让她不要上妆,只涂抹润肤舒缓的面脂便可。如此一来,王夫人脸上的红斑更加严重了。一时之间,王夫人的“菩萨”面目便有些撑不住了,治家愈发严苛,动辄便打骂下人,就连对着女儿,也鲜少露出笑模样了。 贾赦对她愈发嫌弃,接连纳了两个扬州瘦马,王氏看不过去要说他两句,贾赦只是冷冷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爷看了就恶心。”气得王氏险些厥过去。 王氏接连闹腾,贾母便看不过去了,特别是在看见迎春每次看到王夫人都露出害怕神情,却忍着不敢哭出来的时候,贾母顿时心疼了。 同样是孙女,贾母固然爱宝玉活泼可爱,爱媛春文静知礼,却同样也疼惜迎春乖巧懂事。见迎春这孩子被她亲娘吓成这副样子,贾母二话不说,便将迎春接到了自己院子,只对王氏说让她安心养“病”便是。 自己的女儿被贾母接到身边养,王氏气得摔碎了手中的杯子。她虽然也嫌弃过女儿不是男儿,却到底是自己唯一的血脉。这些年来她将迎春拘在身边,看得死紧,怕得就是贾母那个老不死的要抢她的女儿。可是千算万算,还是让她有了由头。 咬碎了一口银牙,王氏心中的恨意更胜了。 #媛春:深藏功与名,宅斗小能手称号get√# #关于王夫人,小火慢虐,钝刀子割肉神马的,叔最喜欢了。# ☆、第33章 三年。 第三十三章。三年。 脸到底还是自己的,王夫人心中再恨贾母抢了自己的女儿,也少不得要忍耐一二。她在京中遍寻了名医,就连她的兄长王子腾知道这件事后,也亲自敲打了贾赦,好歹算是让自己这个妹妹的日子好过了些许。 王夫人寻的大夫都很有一些能耐,就连胡太医也被她请去看过几次。这些大夫都劝她停了水粉,又为她开了清火的方子。 这却也不是那些大夫学艺不精了,他们都看出来了王夫人脸上的红斑是铅粉所致,然而到底都是男子,对女人的胭脂水粉知之甚少,他们所知的妇人能够接触到的含有铅粉的物什,也仅止于水粉了,至于面脂之类的,这些大夫有的根本都没有听过。 王氏一个已婚夫人,自然不会主动将自己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交给大夫验看,一来二去的,竟无人查出她不妥的真正原因。 迎春被抱在了贾母那里教养,平素由媛春教着读书识字,宝玉不练功的时候也会拉着她一道玩耍,闲了的时候,黛玉也会来和她们几个小姐妹一道做做针线,玩玩新奇的小玩意。如此一来,迎春倒是比被王夫人死死看管的时候要强上不少,性子也开朗了一些。 球球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蹭到姑母的院子里,和小黛玉一起洗香香。徐氏不知道自家闺女何时有了这个爱好,翻了个白眼,只当她喜欢漂亮小姑娘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因为宝玉这个侄女的缘故,贾敏才发现了自己身边暗藏的危险,也全赖徐氏这个嫂嫂,她和自己的黛儿乃至于夫君的身体才能渐渐好转。再加上宝玉因为她们一家病了一场,贾敏越发愧疚,于是对宝玉便愈发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其程度俨然要越过徐氏那个娘亲去。 见宝玉喜欢和自家闺女一道洗澡,贾敏索性便让人将宝玉的换洗衣物都取了过来,省着逐音弄弦她们来回送了。 林家是江南人士,恐不习惯盛京的口味。林如海一人便罢了,然而此番拖家带口的前来,自然记得带上几个厨子。其中有一个厨子尤为擅长点心甜汤,宝玉每天往姑母这里跑得勤快,还泪的任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冲着那厨子的手艺去的。 和小黛玉一道洗白白之后再来一碗杏仁甜汤,简直是幸福的喵生呐。 球球将那一小碗甜汤喝得干干净净,幸福的眯起了眼睛。看着她吃得香甜,就连一向胃口不怎么好的黛玉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再加上有周御医的方子,来盛京不足半月,黛玉的脸上也渐渐的泛出了些许血色,看起来倒是康健了不少。 沈君止一直在操练御林军,带着一群喵哥以及喵哥预备役,沈君止不觉有些抑郁——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自家宝宝了。每天暗搓搓的用系统偷窥一下球球,沈君止还时常能够看到大片的马赛克。 每每这时,沈君止就知道,球球又去做那个还泪任务了。自家的喵怎么能让别人洗!沈君止默默望天,郁闷之下便对手底下的那群小子下了狠手。 这些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御林军们面对如此惨烈的训练,险些就要哗变了。可是看着跟他们一起训练的瑄王殿下,想起人家不但是皇家血脉,更比他们都要小上三四岁,瑄王殿下都坚持下来了,他们也没有理由坚持不下去……的吧? 默默的望了一眼那个头顶的毛还有长出来的同僚,这些御林军的将士们无声的将不满化作动力,愈发努力的训练了起来。 沈君止的郁闷一直持续到了新年。除夕那一天,他终于见到了自家没心没肺的小白喵。这一日,球球被徐氏按着穿上了一身红色小宫装,插上了一贯不喜欢戴的金银首饰,由媛春牵着,一道随贾母入宫拜见太后。 这是球球第一次亲自经历这样的场合——与各家贵女一道恭贺新年。而林如海早在半月之前便被圣上点为正三品翰林,所以此番黛玉也在入宫的贵女之列。 往年除夕的时候,球球也是要入宫的。只是她年纪小,便径直去太后寝宫便是。如今她年满五岁,徐氏觉得理应让小女儿进入盛京的贵女圈子了,这次除夕朝拜,便让媛春带着她一道和那些贵女们认识认识,顺带也让黛玉在众人面前亮亮相。 京中的王侯之女和高官之女齐聚一堂,除夕之日能来拜见太后的足有半百之数。然而按照家世划分,最终能和球球以及黛玉在一个屋子的,也不足十人。 都是四王八公之家出身的小姐,球球和黛玉与她们一一见过,也算是混了个眼熟。黛玉虽然年幼,但是才貌却鲜少有人能及,相比之下,球球顶着个衔玉而生的“祥瑞”名号,倒也不怎么显眼了。 在球球用一块鱼糕磨牙的时候,沈君止左等右等也不见她的身影,便索性直接去了贵女们休息聊天的院子。让逐音将球球带出来,沈君止抱着穿得跟红包一样的小姑娘,三下两下就没了踪影。 逐音一愣,转而想起了金陵的时候,这位爷是如何拐带自家三小姐的。没有法子,逐音只能小声将这件事回禀了自家大小姐。 见逐音神色有异的轻拉自己的袖子,却不见了自家妹妹,媛春微微蹙眉,假意对屋中各女说自己要去梳洗一下,媛春便要起身离开。黛玉生来一副玲珑心思,见宝玉姐姐久不归来,她也不免有些担心。心里一动,她也对众人轻声告罪,也随着媛春一道走了出去。 媛春知道小表妹也是担心妹妹,便牵着她的手,一道出了房门。 见媛春没有顾忌表小姐,逐音便也将事情一一对大小姐回禀了。黛玉在一旁听着,却不由蹙起了眉。 她不知道那个瑄王殿下是什么人物,只隐约知晓他和表姐以及婶婶的关系很是亲密,如若不然,大表姐也不会是这幅不见焦急的模样了。可是听见旁人与宝玉亲厚,黛玉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连带着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瑄王”也不待见了起来。 哼,不问自取是为偷,明明是我的宝玉姐姐的,瑄王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黛玉从小被父母教导要正身克制,要豁达大度。她知道自己的不悦全无道理,对瑄王也只是迁怒。可是,不知怎的,这种想法她却完全克制不住。 媛春也没了法子,估计小舅舅这有事没事就要拐带自己妹妹的毛病,是怎么也好不了了。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媛春安抚了黛玉几句,牵着她的手一道回了屋去。 我要多努力才能让宝玉的“消失”变得合理,小舅舅你造嘛?媛春扬起了头,默默逼回即将要飚出来的面条泪。 沈君止自然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拉了黛玉的仇恨值,更不知道自己甩了多大的一个锅给元姐儿,他只是愉快的抱着一个月未见的球球,蹭着小姑娘软软的毛,愉快的开始了投喂。 他的寝宫里一直温着一瓮鱼丸汤,取北地特产的玉蛟鱼,鱼骨过油之后熬汤,鱼肉捶打成泥,最后挤成指腹大的鱼肉丸子,保留了玉蛟鱼特有的弹牙脆爽,又适合球球这么大的孩子吃。 有了那鱼肉脯打底,沈君止的厨子表示,瑄王殿下为了一丸子的大小而让他重煮了八次神马的……真的不、值、一、提。 恍若玉色的半透明丸子一入口,球球就彻底被那鱼肉特有的鲜甜俘获了。接连嚼了三个鱼肉丸子,球球又舀了一口奶白色的汤汁。喵的~她的喵生圆满了。幸福的眯起了眼睛,球球的表情都有些迷幻了。 “阿止对我最好啦!”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想起,让沈君止不由的跟她一道笑弯了眼睛。一只白嫩的小手擎着一只白色的汤匙,汤匙上面还躺着一个白生生的鱼肉丸子,那汤匙抵在了沈君止的唇边,而小姑娘则弯着一双猫眼,笑得一脸酣甜。 低头吞了勺子里的丸子,沈君止摸了摸球球的发,轻声对她说道:“恩,哥会一直对你好的。” 用力忘记自己和球球还差了一辈的事实,沈君止这样保证着。不仅仅是对球球,也是对着自己。他想要对这个孩子好,因为他已经对她好了这么多年了,那么日后,也一定要一直一直好下去。 球球用力的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去吃丸子了。 很多年之后,一直到沈君止真的做到了那句“天冷抱猫眠”的时候,他也依然会清晰的记得这一年的除夕。因为这个“一直对她好”的誓言,他真的用余生去遵守了。而再细想自己对自家宝宝的感情,沈君止只觉得,那是一种偏爱,在每个人都混沌未开的时候。 转眼到了年后,林家已经收拾停当,林老夫人也从苏州来了盛京。贾母纵再是不舍,贾敏和黛玉也终归要搬去林家老宅了。所幸林家和荣国府相距不过是两条街,两府的走动便更加频繁了起来。 还泪的任务以龟速的方式进展着,少了“一起洗澡澡”这个大福利,哪怕球球每次去林府找黛玉玩的时候都会喝得小肚子溜圆,三年下来,这个任务也才堪堪进展了百分之二十。 盛京之中的日子虽然暗潮汹涌,只是对于球球来说,却也是不见波澜。不觉之间,竟已经过了三年。 #开启时光飞逝*~# #男主:等等,在下和林小姐之间,真的开启了情敌模式么?# ☆、第34章 婚事。 第三十四章。婚事。 三年的时间,林如海从正三品的翰林,变成了正二品的翰林大学士。因为他本就是皇上的人,所以对于这种升官速度,京中的朝臣们并不觉奇怪。毕竟,谁都明白,若是不想重用,皇上不会无端的将人从苏州调过来。 从一颗暗棋变为明子之后,林如海反而安全了不少。京中重地,天子脚下,还没有人会胆大妄为到对重臣出手。悬在头上的一柄刀终于被撤走,林如海这些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而在黛玉七岁那一年的生辰,林如海悬着的另一半心,也稳稳的落了地——经过三年调养,贾敏又一次有了身孕,在二月十二的花朝节这一天,贾敏平安诞下了麟儿。虽然产后出血,日后不能再孕,但到底母子平安,林家也总算是有后了。 因为一双儿女都生在花朝节,林如海深觉这幼子是借着长女的福气才来的,于是便将为幼子取名的重任交给了黛玉。黛玉虽然年方七岁,却颇有文采,幼弟五行缺土,苦思冥想了几日,黛玉方才定下了一个“玹”字。至此,林家新出生的小少爷便被命名为林玹玉。 女儿终于为林家生下了男孩,贾母也终于放了心。王夫人的所作所为,徐氏并没有禀明贾母。只是这些年王氏御下愈发严苛,简直到了违背贾府祖训的地步。贾母冷眼瞧着,少不得要出手打压一二。 再加上迎春之事,王夫人便算是和贾母杠上了。安庆重孝,即使王夫人还管理着贾家的内务,贾母也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本不是苛待媳妇之人,只是王氏委实过分,若非看在王家和迎春的份上,贾母又如何弄容她放肆。 除了王夫人,贾母还有一件烦心事,那件事便是关于她的长孙贾珠。 按说贾珠身为荣国府长孙,虽然日后未必能承袭爵位,可是他自己很是争气,小小年纪便考上了贡生,入国子监读书。年初的时候,贾珠又被直接被圣上任命为正五品六科给事中,与其父贾政同级。 而她的孙儿又是那般的清俊温文,这样的家事人品,京中愿意与之结亲的人本应当数不胜数。可是偏偏拖到了贾珠十八岁,却依旧没有娶亲。而贾母给他身边放了两个通房丫鬟,贾珠居然也一个都不沾染,只当她们是丫鬟使唤便罢了。 贾母心中暗自焦急,也曾托了几个相熟的老姐们相看,只是相看出来的人不是家世太低,就是品貌不良,直气得贾母在多年的老姐妹面前砸了杯子。 末了,还是与她年少交好,性子又最是直爽的同为八公之家老太君的牛夫人向贾母说清了事情的原委。 这京中世家嫡女自幼被精细养大,自然是要联姻用的。荣国府虽然是钟鸣鼎食之家,贾珠也是前途不可限量之辈,但是他母族的身份却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的。东平郡王府当年兵败,全府殉国,可是圣上却一直为徐府保存着“东平”这个封号。 当年的一场旧事太过惨烈,又太过蹊跷,安庆折损了最骁勇善战的骠骑将军和最尊贵的大长公主。而是他们的遗孤却逃了出来,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京中诸人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情就会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 作为东平局王府仅存的男丁,在世家眼中,贾珠就像是走在悬崖的边缘,一步登天抑或是永堕深渊尚且没有定论。而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们是没有必要为了那半数的可能,搭上一个自家精心培养的女儿,甚至是自己一家的。 换言之,不是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与贾珠,而是在圣上和忠顺王爷的对弈未见胜负之前,盛京中的所有世家都不愿意贸然站队。 贾母听了牛夫人的一席话,最终只能一声叹息,为贾珠说亲的事情,也只得暂且这样搁置下去了。 和贾珠的婚事困难相比,媛春的亲事却当真算得上是被媒人踏破门槛了。安庆贵女年满十四便需要入宫选秀,媛春作为公府之女,自然在选秀之列。为此,贾母还忐忑了多日。 须知自己这个孙女出生之时,儿媳为了避开那“凤命”的元月元日,生生将这孩子在腹中憋了一日,险些母女都出事,如今孙女小选,贾母还当真怕她会被选中。到时元姐儿进了宫,一生孤苦不说,贾家也势必是烈火烹油、不得长久之势。 等到了选秀尘埃落定那一日,还真的有人去荣国府宣旨。在贾母心口狂跳,惴惴不安之时,却听见了皇帝册封媛春为倾珑郡主的旨意。 倾珑谐音青龙,青龙司东方,又为东平郡王府的图腾。媛春受此封号,乃是多年以来,皇帝第一次将这桩旧案再摆在明面上。 皇帝册封郡主的旨意一出,便有朝臣出言反对,认为贾家媛春被册封为郡主,这与礼不合。皇帝却是一声冷笑,亲自为媛春写好册封丹书,对朝臣缓缓道:“明瑞宜公主,朕之亲妹也。倾珑郡主,朕之外甥也。朕之家事,诸君有何不满?” 圣上骤然冷下的脸让朝臣一惊——太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他们险些就忘了这位上位之初的雷霆手段了。更何况只是一个郡主封号而已,只是一个女儿家而已,在场的朝臣心里一哆嗦,再无人敢忤逆圣上。 于是,媛春册封的事情便被敲定了下来。 从公府二老爷的嫡女,一跃变成了皇家郡主,短短几日,媛春的身价翻了数番,让京中各家的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对于京中贵女来说,选秀之后就意味着要开始说亲了。京中的世家夫人都是人精,如今皇家子嗣凋敝,圣上至今唯一的亲女刚刚夭折。一时之间,媛春这个圣上亲封的郡主便显眼了起来。那些权贵们略作权衡便会明白,如今这贾家媛春虽然顶着郡主的名号,可实际上和公主却也不差了。 一想到自家儿子娶了她之后,自家在圣上心中会是何等地位,来荣国府求亲的人便多了起来。 徐氏看着那些平素皆不走动的世家夫人接连递帖子来要与她“闲话”,便来者不拒的应邀,也一改往日深入简出的性子,在荣国府内也举办了几场赏花宴。只是,凡是关于媛春亲事的,通通都被她挡了回去。 媛春的婚事,徐氏从来没有打算当做筹码,她如今活着的目的,除了要一雪东平郡王府的兵败之耻,便只剩下了要自己的三个儿女一生平安喜乐。所以每每有人对她提及媛春的婚事,徐氏便会让媛春在一旁暗暗瞧着。 媛春看不上的,徐氏便会回绝。而媛春能瞧上眼的,徐氏便会让王威去探查那人的人品。若是人品有瑕的,徐氏便会一五一十的和媛春讲了,由她自己判断。 只是这般折腾下来,两年之中能让媛春点头的,也不过两人。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家中早有妾室,另一个则是有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君子不夺人所爱,媛春身为徐氏的女儿,纵然不是君子,这点骄傲却还是有的。所幸也不过是稍微入得了眼,知道其中原委之后,媛春便也一笑作罢了。 左右如今媛春还只有十六岁,皇家的公主和郡主,留到双十年华也是正常,徐氏便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相看便是。 徐氏却没想到,女儿的婚事到底出了点乱子。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关心女儿婚事的时候,却忘了那个猪队友贾政。在徐氏不知情的情况下,王子腾与贾政提及媛春的婚事,说了自己儿子若干好话,贾政居然满口应下了。 等到王家派人来正式提亲的时候,徐氏才知道贾政做下的好事情。 面对着俨然要来抢人的王子腾的夫人,徐氏面色不变,依旧和她寒暄,暗地里却派了身边的弄弦火速去寻太后。 且不说王家在东平郡王府一案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就是单说王子腾的儿子的那人品,太后就是一百个瞧不上。 ——小小年纪就已有了六房妾室,还有通房丫鬟若干,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家媛春? 听着弄弦不带半点儿添油加醋的叙述着王家人的嘴脸,太后气急,当下就下了懿旨,将王子腾一家好一通贬损,只差没明说他们“癞□□想吃天鹅肉”了。罚了王子腾的夫人抄《女则》百遍,安心在家教子,太后又言说倾珑郡主的婚事自有圣上和她亲自操持,闲杂人等无需费心。 这一圣旨下来,贾·闲杂人等·政的脸色顿时难看非常,王子腾夫妇二人脸上也是挂不住,三人黑了脸,却不得不跪下领旨谢恩。 王子腾的夫人被太后亲下懿旨要求她好好教子,便也是告诉众人他儿子是多么的不成器。王子腾本是想哄得贾政答应这桩婚事,为他儿子寻一个身份尊贵的妻子。可是闹了这么一出,不说京中贵女了,就连五品小官家的女儿也是不肯嫁给一个被太后质疑过人品的人的。 之后几日,这件事在京中不胫而走,多年以前贾政被张老一通斥骂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贾政再也没脸行走官场,索性便递了告老的折子,闭门谢客,只一心在家与清客们清谈,抑或是教导儿子贾环了。 对于儿子的下场,贾母只能一声叹息。然而转念一想,贾政也不过是五品小官罢了,如今朝堂形势波澜不定,她儿子能早抽身也好。左右珠儿出息了,他老子在家赋闲也是好事——毕竟父子同级什么的,到底还是尴尬。 笑着看着在自己身边围绕着的几个孙女,贾母慈爱的笑了笑,只觉再满意不过了。 #媛春:感觉大舅舅的起名技能好可怕qaq# #男主:抱着球球等上线【抽刀】。# ☆、第35章 再遇。 第三十五章。再遇。 在与荣国府毗邻之处,有一座怎么也低调不起来的宅邸。匾额上的“瑄王府”三个字沉稳大气,初看并不觉如何惊奇,可是落款处的印记却会让每一个看到的人倏都忽一惊。 那仅是一枚私印,作为一个亲王府的匾额,用私印落款许或儿戏。然而这一枚私印,却并无人敢轻视。因为,那简简单单的一个“书”字,却是当今圣上的名讳。 一年前沈君止出宫建府,他便选了和荣国府最近的一座宅院作为自己的府邸。圣上偏疼这个弟弟,早早便对工部下了旨意,将瑄王府建得异常精美。 穿花拂柳,由曲折蜿蜒的抄手回廊而入,不觉便到了瑄王府之中的一处水榭之上。那水榭位于荷花池的正中,比寻常水榭要宽敞许多。它周遭未设围栏,清凉光滑的石台与水面齐平,而水榭四周悬挂着天青色的帷幔,微风拂动,便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一张黄花梨的矮榻被摆在了水榭正中,一个一身宽大白袍,眼上覆纱的男子靠在软枕上,他的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摇着一个蒲扇。 没错,就是贩夫走卒纳凉才用的蒲扇,纵然男子手中的那把扇子做工再精致,却也抵不过它是一把蒲扇的事实。 而那男子并不觉有丝毫不妥,只是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让习习凉风生于扇底。随着他挥扇的姿势,男子宽大的袍袖被撩起,这才露出了那个躺在他膝上睡得酣甜的小姑娘。 如今正值三伏,虽然此地清凉,又有人帮着自己打扇,然而那个小姑娘的脸蛋却还是沁上了一层薄红。男子停了停摇扇子的手,轻轻的从那小姑娘的后领探入,探向了她的脊背。 指尖果然是一层薄汗,男子思量片刻,冲着岸上的人打了个手势,不多时候,便有三五个婢女端着数碟瓜果,在岸边静立着了。 “宝宝,莫睡了,起来消消汗,哥给你去端点儿吃的。”男子一手托住小姑娘的头,然后身形微动,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在不晃动膝上的人的情况下,从矮榻上站了起来的。 本来就已经半醒的小姑娘彻底被吵醒,她嘟了嘟嘴,却还是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 只听见足尖轻点水面的些许声响,球球眼前哪里还有沈君止的身影?球球望了望相隔很远的湖岸,又望了望除却满池荷花,半点无借力之处的湖面,不由暗搓搓的吐槽——所以,在湖心修这么一个水榭还不搭通路什么的,阿止你只是单纯的为了秀轻功么? 沈君止是不会承认,他家小姑娘就是如此机智的真相了的。他只是熟练的从一个婢女手上接过一个大托盘,将那几碟刚用井水镇过的瓜果都摆在托盘上,然后又一次几个起落,稳稳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盛京之中的勋贵之家流行吃颠倒了时令的瓜果菜蔬,譬如冬天偏要吃荔枝,夏天却要吃蜜桔。太后最重养生,总觉得这样有伤天和,所以从不教两个儿子沾染此等习气。如今沈君止哪怕出宫建府,也依然保留着只吃应季蔬果的习惯。 玛瑙的碟子里是切得整整齐齐的甜瓜蜜桃,还有新破开的西瓜,沈君止用小银签子叉了一牙蜜桃塞进球球嘴里,凉丝丝的甜在口中散开,桃肉一抿就化作汁水,直吃得球球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也叉了一块脆脆的甜瓜喂给沈君止,两人吃着瓜果,倒是觉得清凉了不少。 球球苦夏,特别是伏天的时候,简直就想抱着冰盆不动弹。贾母心疼自己的小孙女,原本阖府的存冰都可着她先用着,可球球贪凉,直将自己的屋子弄得跟小冰窖似的,一冷一热之间反而病了一场。如此一来,贾母倒不敢由着她了。 沈君止知道她这点,建府的时候便让人将护城河引流到自家院子里,种了荷花,修了水榭,成了这么个让京中众人都眼红的清凉之所。 瑄王殿下行事虽然张狂,却并不过分,鲜少有如此“劳民伤财”的时刻,于是这个水榭,倒成了有心人诟病他的地方,在朝中总有人拿这个说事。一直到沈君止带着一队人马将叫嚣得最厉害的文官家“抄”了,从里面抬出一大堆说不清来路、价值远超他的水榭的金银珠宝之后,那些人才乖乖的闭上了嘴。 说是抄家,可是人家瑄王分文未取,只是将你府库里的东西抬出来摆在明面上,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柴窑的碗,人家还赔了你一千两银子。纵是告到圣上面前,皇帝也不过是半真半假的斥一句“胡闹”罢了。可是那被检点了库房的文官,却因为解释不清财产来路而被皇帝问责,不消几日便被揪出一大堆罪状,最终举家流放了。 举凡在京为官的,哪个不是重臣之中的重臣,而这些世代盘踞京都的重臣之家,真正清廉如水,经得起这样的检点的,又有几人?算是彻底怕了这位年仅十五岁的亲王,哪怕是沈君止眼盲有疾,却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了他去。 球球如今八岁,比之三年前,只长了半头的样子,依旧是小小一只。井水湃过的瓜果到底寒凉,沈君止恐她脾胃受不住,所以只教人每样切一小碟来便是。饶是这样,他也是盯着她,绝不许小姑娘多吃。 眼看着球球吃了半碟蜜桃和小半碟西瓜还不停嘴,沈君止三下两下的吃完了剩下的水果,将碟子放到一旁,他抱起一脸“我要闹啦”的球球,轻声哄道:“今天难得下过一场雨,傍晚的时候也不怎么热,要不要随我去街上走走?” 球球这会儿凉快了些,也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可是听道沈君止的提议,她还是有些怏怏的趴回沈君止的膝头,嘟囔道:“不想去,我要攒着力气去找黛儿洗澡澡呢。” 身为系统,沈君止当然知道自家宝宝这“洗澡”是何故。可是如今她这样大了,总跑去别人家洗澡什么的,终归也不成样子。皱了皱眉,沈君止道:“林姑娘刚添了弟弟,林大人府上也正是忙乱的时候,你不要去给他们添乱了。” 眼见着膝上趴着的小姑娘又要炸毛,沈君止继续安抚道:“听闻林大人新得了个温泉庄子,等日后天凉一凉,你和林小姐一齐去玩便是了。” 安庆对闺中女子的管束相对宽松,平白无故的跑去旁人家里,拉着人家的小姐一齐沐浴的行径固然惊世骇俗,难免要遭人非议,但是几个表姐妹抑或是闺中密友一起去各家庄子上玩耍几日却是不拘的。 林如海一家都身体稍弱,回京不久便开始寻思着要买一个温泉庄子,供自家夫人和女儿调养身体。只是京中的温泉本就稀缺,拢共就那么几个都把持在勋贵甚至皇族手中。林如海新得的这个虽小了点,却泉水温度适中,最是养人。 不必细究就能知道,这庄子的原主人,正是沈君止。特别是在林家幼子林玹玉出生之后,沈君止越发不能忍受自家宝宝却别的男人家里沐浴了,可是任务又不能不做,权衡之下,沈君止还是想出了这个办法。 听了沈君止的话,球球的眼睛亮了亮。可是她只是在沈君止的膝头上翻了一个身,像只小猫一样懒洋洋的抻了一个懒腰,而后对沈君止说道:“那也不想出去嘛,阿止,外面好热的。” 只是那声音又娇又脆,像揉了一大块饴糖,可见只是在撒娇着等沈君止再去哄一哄而已。 沈君止自然从善如流:“宝宝乖,咱们晚上的时候再出去,走累了哥就抱着你,好不好?”低头用鼻尖蹭了蹭球球的脸,沈君止有些微凉的气息喷在球球颈窝,惹得她缩了缩脖子。 感觉到来自阿止的宠爱,球球小姑娘满意了。于是她伸出小手勾住沈君止的脖颈,借着他抬头的力道起身。看了看天边的日头,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些时日。球球索性赤足跑到水榭边上,将脚伸进了被日头晒得有些暖意的湖水里。 女孩的脚上还有一些肉感,足踝却是纤细。上面绕着一圈红丝,系着一个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铃音清脆,惹得身后的男子弯起了嘴角。 他们的双刀被置于一处,两长两短,虽没入刀鞘,却依旧泛着森森的寒气。沈君止拂过球球的双刀,在球球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划过了一抹惆怅。 没有人能够责怪徐姐姐做出的那个决定,三年前的沈君止不能,三年后的沈君止亦然。可是他一路看顾着他的宝宝长大,小姑娘一寸一寸的往他心里腾挪。到了今时今日,沈君止不由怀疑自己日后是否还能舍得。 不过,说那些为时尚早。如今,还是能让她欢喜一日,便欢喜一日吧。 一直到暮色将垂,瑄王府紧闭的大门才豁然打开。一身宽大白袍的少年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脚步轻快的走在盛京依旧喧闹的街市上。 球球许久没有出来逛街,除却直接被沈君止翻墙带到自己府上,她几乎整个夏天都未曾挪地方。如今街市繁华,一直苦夏的小姑娘也萌生出了几分兴致。 东瞧瞧、西逛逛,不觉之间天色便已擦黑。虽然有徐徐晚风,但是球球的额上还是沁出一丝薄汗。正巧看见街边有卖甜水的小店,沈君止便带球球直接走了过去。 “婆婆,要一碗凉的芝麻糊,一碗杏仁豆腐。” 几乎是沈君止出声的同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有些气喘的男声:“来一碗杏仁豆腐一碗凉茶,快点快点,真是热死了!” 正在盛杏仁豆腐的老妇有些为难,看了一眼沈君止和那人,她抱歉道:“对不住啊客官,杏仁豆腐是最后一碗了,您看……” 旁的也便罢了,杏仁豆腐却是球球最近的新宠。沈君止皱了皱眉,转过身去。 #薛小胖: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感觉自己又要倒霉了qaq# #球球:金玉甜缘的小伙伴终于又上线了嗷嗷嗷~撒花花~# ☆、第36章 展开。 第三十六章。展开。 沈君止转过了头,正看见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他生的强壮敦实,然而面皮白净,看起来倒不觉凶悍。只是那一身墨绿色的掐金儒生袍和头顶上扎得歪歪扭扭的方巾实在是辣眼睛,将原本还算和英俊贴边的面容生生拖入了“丑”的行列。 那少年手边和沈君止一样,牵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倒是生的玉雪可爱,一身淡粉色的羽纱裙,随着她缓步轻挪,腰间的环佩发出一阵细碎声响。沈君止往她腰间一瞧,一个猫爪印样的芙蓉玉佩尤为显眼。 还未待沈君止开口,他被球球握住的手指便被松了开去。原本被他近乎是“拖”着走的小姑娘一瞬间来了精神,三步两步的就跑到了那对兄妹的身边。 “宝姐姐!” 球球惊喜的唤出了声,便一头冲进了宝钗的怀里。宝钗本就虚长她两岁,球球这三年又没长多少,小小的一团堪堪到宝钗胸口,所以纵然宝钗没有准备,也还是稳稳当当的将人接住了。 宝钗这些年越发沉稳,出落得也越发有大家风范,可是见到幼年的小伙伴,她却难得显出几分孩童的模样的回抱了起来。于是。两个小姑娘就这样抱做了一团,一如当年。 薛蟠这时候也看清了那个和自己抢杏仁豆腐的少年,想起三年前自家爹爹的那通狠揍,薛蟠只觉得自己一看见瑄王殿下,屁股就会隐隐作痛。 强挤出了一个笑脸,薛蟠硬着头皮说道:“那个,殿下啊,不是我要吃杏仁豆腐啊,是我家钗儿就喜欢这个,您看……” 薛蟠在心里默默祈祷是瑄王殿下自己想吃,那样的话,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意思跟自家妹妹抢吧?然而沈君止默默望向贾家妹妹的目光却清楚的告诉薛蟠——您的祈求无效,请充值人品。 这时候,球球方才恋恋不舍的从许久未见的宝钗小姐姐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出来,偏头看了看沈君止,又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的薛小胖,她善解人意的冲沈君止挥了挥手道:“要和宝姐姐一起吃~” 于是,盛京最红火的糖水铺子里,便出现了一副略微诡异的场景。四四方方的桌子边,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两个漂亮得过分的小姑娘则一齐坐在另一边上。除却之前点好的糖水,桌上还摆上了各色凉果点心,那两个小姑娘便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着一碗杏仁豆腐。 偶尔眼神交汇,两张白嫩的小脸上,水汪汪的双眸便会弯成月牙形。 和随意捡了块紫苏姜梅扔进嘴里嚼着的沈君止相比,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要埋进凉茶碗里的薛蟠就显得有些局促了。冷不防一口凉茶呛进鼻子里,薛蟠连声咳嗽,手忙脚乱了半晌才免于被一口凉茶呛死的命运。 一抬头,看见那三人“怜爱智障”一般的眼神,薛蟠简直要默默垂泪。 ——说好的妹妹都是贴心小棉袄呢?薛蟠总感觉遇见贾家妹妹之后,他不仅没有感觉到加倍的温暖,反而觉得原来自家的那件小棉袄也要漏风了啊喂。 在遇见沈君止之后,薛老爷终于还是站了队。在和瑄王殿下通了气之后,薛老爷一改往日的消极态度,开始大力发展薛家的各项产业,无论是海外贸易还是安庆境内原本的铺子,薛老爷都愈发用心的经营了起来。 薛老爷此人商海沉浮数载,手腕眼光谋略都在寻常人之上。再加上他对皇帝投诚,每年暗自将六成收入上缴国库,自然便换取了皇家的支持。如此一来,薛家的商路大开,俨然已经掌控了安庆的经济命脉。 薛老爷不贪,也将自己和薛家的位置都摆的很清楚,所以明面上是薛家掌控了安庆的经济,实际上,却是圣上将天下的财路,借由薛家的手而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在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之中最为低调的薛家,却一下子便处在了风口浪尖。尤其是忠顺王爷,他不仅对薛家的海运事业分外眼红,如今更是垂涎薛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在各种明示暗示都被薛老爷挡了回来之后,忠顺终于不耐,对薛老爷一家下了杀招。幸而沈君止和薛老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在薛家安插了许多暗卫,这才挡下了忠顺的数次刺杀。 薛家的富可敌国并非虚言,事实上,仅他们一家,每年上缴国库的金银便可以抵过安庆半数以上的税收,再加上薛家明面上缴纳的税银,说它是圣上的钱袋子也不为过了。 人才难得。皇帝自然知晓,如今薛家这样的形势大好,和薛老爷的决断分不开关系。薛家换一个人掌权,未必能做到薛老爷这个程度。深觉不能让这样的人才被忠顺害了,皇帝权衡再三,索性大笔一挥,下旨召薛老爷一府入京。 盛京完全是皇帝的势力范围,自三年前的拐子事件之后,皇帝对忠顺的势力进行了一番清扫,直将盛京把控得如铁桶一般。唯有在此地,薛家上下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薛老爷接旨之后稍作安排,将金陵的势力理顺,又确保祖宅和自家联络畅通,之后便携家眷往盛京去了——如今薛家广营商路,自有自己的管理模式,他这个掌舵人到底是在金陵还是在盛京,对于薛家的产业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皇帝召薛家入京,自然不是就这样平白让他们来的。 圣上登基数载,一直在着力于清扫世家和旧臣的势力。可是皇帝也知道,一个王朝的安稳就如同平地盖楼,百姓是地基,君王是屋顶,而世家和朝臣则是栋梁。而今他要修补和替换被虫蛀了的栋梁,却不是要将这些栋梁都砍倒。 而薛家,便是他打算新扶植起来的“栋梁”。 于是,继承册封倾珑郡主的旨意之后,皇帝的又一纸册封,直接在朝堂之上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一次,他对薛家赐下恩旨,将薛老爷从一介商贾,直接封为怀恩侯。 薛老爷虽曾位至紫微舍人,并非白衣,但是到底投身商贾之事,难免被世家所不齿。所以在他被封侯之后,朝中的反对之声简直不绝于耳,更有老臣直言——此等人物都能封侯,简直是安庆之耻。若皇上执意如此,那臣只能撞死在殿上,以全气节了。 那些要撞柱的,皇帝一个都没拦着。他只是甩出一张纸,让福公公读给众人听。那张纸上,写的便是薛家如何在灾祸之年大开粮仓,救济百姓,如何在丰收之年减轻土地租金,又是如何收养孤儿,让他们在自己的店铺做事,不至饿死。 末了,皇上道:“诸卿何人能忧朕之忧至此,亦可加官封侯,诸君孰能?” 在场反对激烈的朝臣不由面面相觑——这些年他们习惯了在圣上和忠顺王爷之间摇摆,让他们在朝上斗嘴还可以,然而若说忠军爱民的实事,他们许或还没有那些刚入朝为官的青年子弟做的多。 左右只是个徒有虚名,不能世袭的封号,被皇帝诘问到无言以对的朝臣们默默的这样安慰着自己,便不再言语了。 皇上的旨意正式说明了薛家的立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忠顺自然大怒。于是,在薛家入京的路上,便接连遭受了五六场刺杀,就连安排在他们身边的暗卫,也折算了八成。 薛蟠再不知事,也隐约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从金陵到盛京短短几日的路程上,一向只知道傻吃傻玩的他居然长进不少。至少,在马车无故停下的时候,他还会按紧了自己从铁匠铺子新买的刀,护在母亲和妹妹身前。 按说薛老爷那样的人物,其实并不至于将儿子教成这副样子。只是那时薛老爷一心想要隐退,便刻意放纵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到了后来峰回路转之时,薛小胖已经十四五岁,性子早已经养成,却再也不好管教了。 幸而薛老爷只是不教他心思缜密,却并不纵他行恶事。这么多年以来,金陵的呆霸王总算没有惹出什么祸事。 眼见如今薛家境况,薛老爷索性从薛家其余的几房选了聪慧的子侄,从小在身旁培养。不求他们能如何发展薛家,只要能守住基业便足矣。 而自己的儿子……薛老爷望天,按照他给儿子准备的银票和庄子的数量,总归是饿不死的。毕竟能一辈子这么傻吃傻玩,也是一种福祉。 对于圣上赐给自己的爵位,薛老爷是满心感激的。虽然这怀恩侯的爵位不能世袭,薛老爷也早就看透了虚名,可是,对于他放在心尖儿上宝贝的女儿来说,商门女子和侯府贵女,那便是两种人生。 可以说,皇帝卖给薛家的这个人情,真真是恰到好处。真真让薛老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也更用心的致力于给皇家敛财了。皇帝看着这个月比上个月足足多了两成的进项,也暗搓搓的觉得,这个怀恩侯给得真是……值! 沈君止自然知道薛家来京的原委,看着和薛家小姐腻在一起的球球,又看了一眼长得越发圆润,也就是越发附和自家宝宝喜欢“圆滚滚”的东西的审美的薛小胖,沈君止眯了眯眼睛。 他的这幅神情被掩盖在了白纱之下,却无端让薛蟠觉得脊背一凉。 #薛老爷:安庆好钱袋,老夫棒棒哒~# #薛小胖:说好的当瑄王殿下的小弟,带我装逼带我飞呢?tat# ☆、第37章 差事。 第三十七章。差事。 薛小胖的确是觉得脊背一凉,可是待他环顾四周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丁点儿人影。暗笑自己这一路一来都是神经紧张,薛蟠将碗里剩余的凉茶喝了干净。 拎起自己黏在身上的袍子抖了抖,薛蟠眨了眨眼睛,还是将初见面的时候就有的疑惑问出了口:“那个,我说沈兄弟……咳咳,瑄王殿下啊,刚才我就想问了,你眼睛怎么了啊?” 沈君止抬手抚过自己眼前覆着的白纱,平静道:“瞎了。” 薛蟠还擎着空碗的手登时一抖,细白瓷的碗咔嚓一声碎在了地上。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惊声道:“殿下难不成也是被那些人害的!” 对于京中的局势,薛老爷并没有对薛蟠细讲,可是从金陵到盛京,他们一家近乎是被一路追杀,薛蟠焉能一无所觉?他和沈君止相处的时间不长,然而2却是将沈君止划在自己人的范畴里的。如今看沈君止这般“遭难”,薛蟠只替他觉得难过。 看着薛蟠霎时就红了的眼眶,沈君止挑了挑眉——这人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虽然不堪大用,却到底值得与之相交。 抬手将人按着肩膀压回了座上,沈君止道:“盛京不比金陵,你行事小心些罢。” 两人说话的空档,球球和宝钗已经吃完了碗里的糖水,此刻双双歪着头看着薛蟠和沈君止。沈君止抬手给球球擦去了嘴角的一点碎屑,转而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扔给店家一颗碎银子,沈君止脚步稍顿,对薛蟠道:“明日午时,你去我府上找我吧,给你寻个差事。” 说着,也不管薛蟠是如何反应,沈君止便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缓缓的没入了月色之中。 薛蟠抽了抽有些酸涩的鼻子,低头揉了揉眼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没有用,保护不了娘亲和妹妹,也帮不了自己的朋友。他的家人被追杀,他的小伙伴儿被人害瞎了眼睛,他却连去给他们讨一个公道的本事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和宝玉告别,宝玉妹妹就被人抱走了,宝钗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腰间的猫爪芙蓉佩。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自己蠢哥哥的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小小的少女叹了一口气,柔声劝慰道:“哥哥莫伤心了,那人……八成是在逗你的。” 听见自家妹妹的话,薛蟠骤然抬起了头。他本就白,此刻眉眼通红,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可是他却瞪大了那双和宝钗相似的杏眼,不由问道:“他没瞎?” 宝钗只觉得自己额角跳得更厉害了,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哥哥,她细细为薛蟠解释道:“方才他给宝玉妹妹擦的动作,哪里像个有眼疾之人了?” 更何况明明自己都准备好帕子了的,却被人抢先一步,宝钗作为小姐姐,不由对跟自己抢妹妹的男人生出几分不喜来。 薛蟠呆呆的回忆了许久,的确觉得有些怪异。感觉自己简直是被无情的欺骗了,薛蟠气得瞪圆了眼睛,捏紧了拳头。想起方才沈君止刚嘱咐他的“举止小心”,又怕吓到自家妹妹,薛蟠忍住想要拍桌子的冲动,将疑问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兄弟他……图、什、么、啊?” 宝钗虽然聪慧又稳重,但是薛老爷都不教薛蟠知晓的事情,她一个闺中弱质便更是无从知晓了。轻轻摇了摇头,宝钗道:“哥哥不若去问问父亲?” 对沈君止的身份一知半解,宝钗却敏锐的觉得此事应该和皇家有关。既然如此,那便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够置喙的了。 薛蟠一向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听见了妹妹的话,他登时便站起来准备回他家新鲜出炉的侯府。 还没有迈出一步,薛蟠却又麻利的坐了回来。他还记得今天是他自告奋勇要带妹妹出来逛逛,总得让妹妹尽兴才好。于是便讨好的对宝钗问道:“妹妹再用一些点心?用完咱们再回去?” 宝钗知道他的心思,抿唇一笑,她起身整了衣裙,而后轻声道:“哥哥,咱们回吧。” “得嘞,那等天儿凉快凉快,哥哥以后再带你出来,这盛京还真是热啊。”眼见天色已经晚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薛蟠也带着自家妹妹回府去了。 沈君止抱着球球刚到了自己的府邸门口,便看见自家门口的石狮子上靠着一个人。天色昏暗,一直到走近了方才能瞧出来,那是一个身着一身天青色松竹纹箭袖的公子。 而被自己甩在府中没带出去的侍卫苦了一张脸,捧着贾家三小姐的双刀,正站在那位公子身后。看见了自家主子和主子怀里的“宝贝”,那侍卫连忙上前道:“王爷,珠大爷等你有一会儿了。” 贾珠习武三年,身子骨比之当年的清瘦模样,倒是要结实了不少。这些年他拉弓射箭的,很是长了些个子,此刻站在足有八尺的沈君止身边,也并不显得比他矮上多少。 冷了一张脸,贾珠直接将自家幼妹抱了过来,还不忘对沈君止数落道:“阿止也真是的,不声不响的就带着宝玉走了,我娘可是急得直接把我从东郊唤回来寻呢。” 此言却是有些夸张了,自打隔壁的成了瑄王府之后,徐氏整个院子上下都习惯了自家小小姐隔三差五的失踪。奶嬷嬷发现三小姐不见了,便直接打发小厮去瑄王府问一声便是了,真真是一找一个准儿。 徐氏端着姐姐的架子训了沈君止几回,可是他总是嬉皮笑脸的答应,转过身却依旧随手就抱走宝玉。也彻底被沈君止磨得没了脾气,徐氏索性便由着他去了。只是一早跟他言明,自家宝玉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仔细着他的耳朵。 沈君止自然拍胸保证,之后便越发抱得顺手了起来。 被贾珠斥了一通,沈君止好脾气的摸了摸鼻子,将侍卫手中的双刀给球球背好,这才和那兄妹二人挥手作别。 荣国府和瑄王府不过几步的路,贾珠便抱着球球,慢悠悠的往府里走。小姑娘趴在兄长的肩膀上,蹭着贾珠凉丝丝的衣料,有一搭没一搭的絮叨着。 “哥哥,今天吃了杏仁豆腐呢。” “恩。下次好好吃饭,不要总吃这些甜点零嘴儿。不然长不高的。” “还遇见了宝钗小姐姐和薛胖。” “……是薛蟠,不是薛胖。你得叫他一声表哥。” 想到那位薛家表弟过于圆滚滚的身材,贾珠抽了抽嘴角,还是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只是转而,在触碰到幼妹背后的双刀之后,贾珠收敛了笑意,眼眸之中也带了一些沉重。 他今日来寻妹妹本就是由头,真正的目的是告诉沈君止薛家来京之事。不过听子午说他家王爷和三小姐正在和薛府的公子小姐吃糖水,贾珠便知道沈君止是已经知晓此事了。薛府入京,圣上扶植新的权贵,这本就是一个信号。 至此之后,京中有世家投靠忠顺在所难免,而圣上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贾珠揣测,圣上之所以如此为之,怕就是存着用此事当“试金石”的意味。留下真正忠于自己的世家,铲除那些投靠忠顺的,如此这般,才能真正肃清安庆风气。 晚风微凉,贾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眸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知道,这一场他们准备了多年的战役,终于要打响了。 等到了第二日,薛蟠一早就到了沈君止的瑄王府。跟开门的侍卫说了自己的名姓,那侍卫二话没说,便将他人往府中引。 薛蟠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里赞叹果然是亲王府邸,就连应答的小厮都比别人家的要英武了不少。 一直到很久之后,薛小胖才知道,这个被他误以为是小厮的高大汉子,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皇亲贵胄,乃是从皇族旁系之中选入御林军的粟亲王玄孙,沈氏容武。 无知真的是一件比较幸福的事,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残酷的命运,薛小胖乐呵呵的跟那侍卫搭着话,虽然那人不怎么理他,但是他也并不觉尴尬。就这样走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薛蟠终于见到了沈君止。 沈君止正在练刀。在瑄王府深处的练武场里,沈君止的身影时隐时现,时不时挥出一斩,便会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刀痕。 沈容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钦佩,扫了一眼在那长着大嘴、一脸惊吓的薛蟠,沈容武出声道:“王爷,薛……薛蟠带到。” 薛家老爷被封怀恩侯的事情,乃是京中最轰动之事。沈容武自然知道薛蟠的身份,只是这称呼倒真有些为难了。安庆的爵位历来世袭,若无特意恩赐或立再立功勋,爵位是会世代递减的。就譬如沈容武自己,身为亲王玄孙,他一出生便是辅国将军。 只是怀恩侯又有些特殊,因为薛家封侯乃是“圣上感其忧君之忧,忠心社稷”,本就是破例恩封,故而爵位并不世袭。如此一来,称薛蟠一声小侯爷,反倒不恰当了。沈容武思量一下,索性便直呼其名了。 仅仅是个称呼而已,薛小胖还很没有自家爹已经封侯的自觉,所以在听见沈容武提到自己的时候,他不但没有觉得被人轻视冒犯了,反而对沈容武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跟沈兄弟身边的人搞好关系还是没错哒~薛小胖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简直辣眼睛……沈容武被他笑得眉梢一抽,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薛小胖:说好的自带交(狐朋狗)友技能呢?!别说金手指了,连个金指甲盖都不给我!# #薛家的小胖子,过早的尝到了生活的苦味。【点蜡】【点蜡】【点蜡】# ☆、第38章 北静。 第三十八章。北静。 薛蟠已经到了,沈君止便收了手中的双刀。将双刀重新背在身后,沈君止拿过一旁准备好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向薛蟠走去。 大约是薛蟠和怀恩侯说了瑄王要自己谋一个差事的事,怀恩侯深知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文官之类的差事根本不用去想,毕竟,在他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抽的高压政策之下,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还只是勉强能把字认全。于是薛老爷便勒令薛蟠换掉那身不伦不类的儒生服,只让他穿一身利落的胡服。 沈君止上下打量了薛蟠一通,对他的打扮还算满意,于是便对薛蟠道:“看见这习武场了么?” 薛蟠点头,便听见沈君止说:“既然如此,那你便绕着这儿跑几圈吧,我再寻思着给你安排个什么差事合适。” 薛蟠一愣,不解的眨着眼睛,期盼自己是听错了。却见沈君止一直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心里一苦,薛蟠却还是认命的跑了起来。 按说他好歹是金陵一霸,拳脚功夫还是会一些的。只不过这些年越发体胖,踢到沈君止这个铁板之后也很少再上街作威作福,于是那拳脚功夫便也渐渐的荒废了。如今这烈日炎炎的,薛蟠本就不乐意动弹,可是不敢不听沈君止的话,他只得吭哧吭哧的跑了起来。 瑄王府占地甚广,却并非沈君止本人有多穷奢极侈。除却那个用来哄自家宝宝的水榭,瑄王府与寻常的亲王府并无什区别。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占地面积,却是因为在他的府邸之中,有一个十足宽敞的练武场。 皇子出宫建府,自然是要娶妻和领正经差事的。瑄王对外一直言说自己有眼疾,还无心娶妻便也罢了,作为一个皇子,正经的差事还是要领的。于是,皇帝便将“统领御林军”的差事交给了他。 这些年来,瑄王和圣上这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的关系到底何如,一直是朝臣揣测的重点。当年瑄王被贬金陵,回来的时候便盲了双目,并非没有人怀疑乃是皇帝所为的。至若后来,瑄王府的规格的确昭示了瑄王圣恩犹在,可是这不痛不痒的差事,却又让人疑心皇帝是要将自己的亲弟弟养废了。 忠顺冷眼看着瑄王和皇帝,心里巴不得他们兄弟反目,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忠顺如何会想到,其实对于沈君止来说,操练御林军一直是他这些年在做的事情,皇兄的圣旨不过是将他暗地里做的差事摆在明面上罢了。有了这道圣旨,他行事反而方便了不少。 薛蟠是真切的体会到了瑄王府之中的练武场的“大”了,用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他才跑了不足半圈。沈君止看着那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对身边的沈容武问道:“容武,你觉得这小胖子何如?” 沈容武皱了皱眉,如实答道:“御林军的日常训练,他完成不了十之一二。” 沈君止嗤笑,轻“啧”了一声:“若是他都能完成十分之一,那我还真该给你们加量了。” 沈容武:“属下只是客气客气。”所以,王爷您千万不要再加量了qaq……弟兄们会哭的,弟兄们真的会哭的。一群七尺男儿抱着您的大腿哭成狗什么的,简直太难看了。 自己带出来的兵,沈君止自然知道他们有多大的能耐。虽然有心提拔薛蟠,但是沈君止还真没有想过要将人塞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御林军里。 御林军之中都是世家子弟,明面上看仿佛只是摆设,只是圣上对世家的推恩。然而从身为骠骑将军的徐氏献上徐家功法的那一刻起,圣上和沈君止一道,用将近十年的时间将这支常人眼中“摆着好看”的军队,变成了蛰伏于暗处的利刃。 御林军只有三万人,而在这三万人之中,有百余位承袭了徐家的功法。其余无法练习功法的人,沈君止也从来都没有放松对他们的训练。如今,这支队伍拉出去,每个人少说也能以一敌十。 将薛蟠塞入这样的精锐之师之中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沈君止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叫他来,心里却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另外的去处。 让沈容武盯着薛蟠继续跑,沈君止看了看时辰,便起身闲闲的往书房走去。在书房只坐了小半刻,沈君止的书房大门便被猛的推开了。 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蟒袍,头戴净白簪缨银翅王帽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他生的很是俊俏,肤色稍黑,却眸似寒星,和沈君止虽然只是族亲,两人的眉宇之间却依稀有三分相似。 此人正是北静王沈水溶,北静太妃和太后素来交好,沈水溶和沈君止也是关系甚好的堂兄弟。 也不用人让,北静王一把拉开一张楠木云纹太师椅,“咚”的一声便坐了上去。随手从沈君止的书案上抽出了一本书,他用力的呼扇起来。一边扇着,北静王一边抱怨道:“我说阿止啊,你这么大个府邸,底下的人不是小厮就是侍卫的,连个知冷知热、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沈君止的府中并非没有婢女,只是平日里都在西院,沈君止从不教她们近身,只有球球来的时候,沈君止才会让这些婢女过来伺候的。沈水溶来的是书房,自然就看不见那些丫鬟婢女的影子。 侍卫端上了一杯凉茶,北静王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凉快了一些。 “知道你去演练北军,可你也黑得太夸张了些吧?”沈君止瞅了瞅北静王的脸,完全不能相信,自己三月初见到这人的时候,那还是个面若白玉的翩翩佳公子。 沈水溶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没事儿没事儿,等夏天过了,养上三五日就白回来了。” 至若怎么养?被自家娘亲逼着往脸上糊珍珠泥什么的,北静王是打死也不会小伙伴说的。 “不说这个了,你大老远的把我从东郊叫过来,难道只是要探讨我黑没黑?”总算是凉快了一些,沈水溶靠在太师椅上,全然没有了人前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样子。 所以说,君子如玉什么的,都是最不可靠了。 对比了一下毫无形象瘫坐着的沈水溶,又想到了另一个习武之后画风越来越偏的“君子”贾珠,沈君止无力的翻了个白眼,直接切入主题:“想往你的军中塞个人。” “哎?”北静王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有些不解的道:“你自己不掌管着御林军么?还需要往我这儿塞人?” 有些世家子弟到了年纪,家里便会安排他们去军中历练历练,纵然不能得个军功,磨练磨练心性也是好的。盛京本是北地,北静王府自然驻守在此,所以便时常有家族将子弟送入北军之中锻炼。 这种事情本来司空见惯,然而能让自己这个堂弟亲自开口,北静王直觉那人不简单。心里转过千万种想法,最终,北静王还是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那你且说一说,是哪家的人?” 沈君止也不瞒他,如实道:“金陵薛家,怀恩侯府,薛家的大公子。” 闻言,沈水溶脸上的漫不经心慢慢的收敛了。他低头剥了剥自己的指甲,眼中划过了一抹思量。 身为郡王之一,北静王府早早的便站了队。一府之荣辱,全赖天子。 如今薛家正处在风口浪尖,谁都知道在这当口,接收了薛家的大公子就是接收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然而作为一早就和忠顺王爷划清界限的世家之一,北静王府也不在乎是否会得罪忠顺一脉。 想清了前因后果,沈水溶恢复了笑脸,他语气轻松的对沈君止道:“多大点儿事儿,你说,把他练到什么程度?参领?还是校尉?” 也清楚薛蟠的斤两,沈君止本就只是寻思着给他指一条明路,至于走到什么地步,他本身是没什么期许的。于是对北静王摆了摆手,沈君止道:“你便先让他跟着你的北军练一练吧,那也是个心宽体胖的,我那小小的练武场,他跑半圈都够呛。” 这种程度的话,也太水了些……北静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便抬腿往瑄王府的练武场走去。 不一会儿,他又一脸“……”的走了回来。而北静王的身后,还跟着用一只手拉着薛蟠衣领,将人往书房方向拖的沈容武。 沈君止的书房没有关门,北静王一手指着门外的薛小胖,一边颇为纠结的对沈君止说道:“阿止,你跟我说说,你们御林军不要他的原因,真的不是嫌他太弱了么?” 沈君止抬手覆上自己覆着白纱的双眼,毫无愧疚的说道:“御林军的训练量他根本不用想,北军的强度的话,他努努力还是能承受的。” 虽然看不清沈君止的神情,可是沈水溶总是总感觉这小子说这话的时候,太!欠!揍!了! “走,咱俩去比划比划,让你看看我的北军是什么程度。”一把拎起沈君止的双刀,北静王怒气冲冲的又一次往练武场走去。他倒不担心沈君止不会跟着,毕竟他手上的东西,读作“双刀”,却写作“人质”嘛。 和已经累得险些晕厥过去的薛蟠比起来,沈容武倒是将书房里的情况看得清楚。怜悯的看了一眼自瑄王十一岁之后,就再也打不过自家王爷的北静王,沈容武低头,毫无同情心的将薛蟠踹醒。 无视掉薛蟠含在眼里的泪光,沈容武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道:“明日起,你去东郊北军报道。” 已经预想到了自己惨淡的人生,薛蟠瘪了瘪嘴,在沈容武的冷脸之下,到底不敢哭粗声来。 #北静王:听说大热天和减肥更配呦,你麻麻再也不担心你会胖成球了。# #薛小胖:我要让别人知道,这一年所有的蜡烛,都被我一个人承包了。# ☆、第39章 吃梅。 第三十九章。吃梅。 在安庆,青梅这种东西南北皆有,滋味儿也大同小异。只是某一代皇后特好此物,甚至闺名也与此物有关。上行则下效,加之世家贵族的小姐们闲来无事,便借着办“青梅宴”的由头,三五成群的聚集一处,吃些新腌渍好的青梅果脯,用些青梅点心,再饮些子青梅果酒,权当凑趣。 初时只是几个盛京之中的富家小姐用来消磨时光,渐渐的这个风俗却传遍了整个安庆。许多人家的女儿还会亲自制一坛青梅果脯,用来孝敬父母长辈,显示自己的贤德。而三伏一过,便正是开青梅宴的好时机了。 贾府的青梅宴是媛春张罗的,本是想拉着宝玉一道,顺便教一教她管家的事宜,然而宝玉却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对那些流水往来半点兴致也没有。反倒是如今方才六岁的探春学得特别用心,也很是聪慧,让媛春对她赞赏有加。 在贾母的授意之下,荣国府和京中各府的结交都万分小心,就是这供各家贵女玩耍的青梅宴,贾母也是将请柬名单仔细的筛选了一番,最终只请了几个实打实的亲戚人家的女孩儿。 媛春列的名单本就不长,被祖母这一番细细筛选下来,竟只剩下了张家斯若,林家黛玉以及薛家宝钗。宁国府的小姐惜春刚满五岁,本也在荣国府的邀请之列,然而下了帖子之后,她身边的奶嬷嬷过来告罪,言说自家小姐染了些许风寒,无法前来赴约了。 虽然荣宁两府,却到底是一家姐妹,媛春闻言也只能使人包了些名贵药材,让那奶嬷嬷给惜春带回去。又嘱咐了几句,让惜春安心养病,媛春这才让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抱琴将惜春的奶嬷嬷送了出去。 像是青梅宴这样各家相熟的女子一齐玩乐的小宴,媛春已经安排得很是得心应手了,再加上有贾母从旁斧正,便更是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饶是这样,却还是有一个人气得在屋中砸了杯子。 王夫人这些年本应越发沉稳,可是因为容颜有损的原因,她的日子过得颇不顺心。一张端了多年的菩萨脸,如今生生成了爆炭,简直一点就着。 听手底下的小丫鬟说了大小姐的宴请名单,王夫人勃然大怒,直接冲到了二房,冲着媛春斥道:“元姐儿如今也是心气高了,竟一点儿亲戚情面都不讲了。” 这话直指媛春品行,若是传了出去,莫说是媛春这样正在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就是总角稚童也依旧是诛心。媛春本在清算东平王府门下产业的账目,闻言险些掰断了手中的毛笔。 不待媛春开口,她身旁的教养嬷嬷便一左一右的将她护在身后,直接隔开了仿佛要扑过来的王夫人。 从太后身边直接拨给媛春的夙云姑姑板起脸来,道:“将军夫人慎言,大小姐乃圣上亲封倾珑郡主,是为超品,位同郡王,将军夫人乃三品诰命,纵然是郡主长辈,也不得如此无礼。” 王夫人的脸抽动了两下,面色更加狰狞。她强撑着斥道:“我跟侄女说话,你一个奴妇插什么嘴?我到底还是这荣国府的管家太太!” 夙云姑姑面色不变,平静的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腰牌,冷声道:“老身伺候夙云郡主不假,却蒙太后她老人家恩典,赐二品盛赞姑姑出身,乃宫中女官,并非仆妇。” 宫中的宫女不少,可是能成为女官的,必是世家贵女出身,至少是要有选秀资格的。那些秀女入宫,却并非为了成为皇帝妃嫔,而是经过严格的教导和筛选之后成为女官,掌管宫中日常事宜,也不失为世家庶女的一条出路。 而夙云姑姑,便是西宁郡王府的旁系庶女,若真论起来,她的出身绝不卑微。王夫人将她与仆妇相提并论,实在是不妥。 王夫人被憋得脸上青红一片,媛春翻了翻手上厚厚的还没看的账目,只得开口道:“大伯母今日来此,可是媛春何处未顺了大伯母的心意?”是不顺长辈心意,而不是行事失了妥当。媛春的一句话,便将王夫人的责难挡了回去。 看着两个腰间悬着一样的腰牌的教养嬷嬷,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自己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元姐儿我且问你,这青梅宴,你何不邀请我们王家的女儿?” 因为王仁提亲的事情,媛春对王家甚为不喜。她们姐妹和王家小姐又不相熟,此次荣国府的青梅宴,王家的小姐自然不在受邀之列。只是被王夫人这么一说,媛春便道:“出嫁从夫,大伯母既然已经嫁入了贾家,那哪还有什么你们王家。” 蘸了蘸磨好的墨水,媛春勾勒出账本上的一处错来,又顺嘴将王夫人的话避重就轻的顶了回去。 王夫人险些被气了个倒仰,用手指着媛春,许久说不出话来。天气本就炎热,账本又是如此冗杂,还有人在耳边聒噪,媛春无力的抚了抚额头,对王夫人道:“大伯母主持中馈,如今这月底正是查账的日子,想来大伯母也是拨冗来此,既如此,媛春不敢耽误大伯母时间。抱琴,还不送大伯母回去?” 抱琴闻言,当即走到了王夫人面前,看似轻轻的扶着她的手,实际上力道却不容挣脱。在王夫人怔愣之际,她便已经将人“请”出了自家小姐的院子。 抱琴的父母是东平郡王府的旧人,她虽然自幼便在媛春身边伺候,并没有机会学习武艺,却是一副天生神力,远胜寻常的闺阁女子。 这便是徐氏送给自家大闺女的一件“神兵”了,虽然闺中女子的战场在后宅,但是有的时候,些许暴力远胜过百般心计。 青梅宴的帖子很快便送到了各府,到了青梅宴的那一日,薛家和林家还有张家的马车便如约而至。除了薛、林、张家的三位小姐,林老夫人和薛老夫人也一同前来。 站在府前迎接的媛春见到两位老太君,登时一惊,连忙上前几步,对二人施礼。薛老夫人乃媛春的姑奶奶,见到媛春便笑着拉了她的手,对她笑道:“你们几个小的凑趣聚会,我们这两个老的也想要借借光,来看看老姐妹儿呢。” 媛春忙将人引到祖母的院子,又细细吩咐了瓜果膳点,安排妥当之后才去往荣国府后宅的一处花厅之中。 说是花厅,实际上却是一个在群花环绕之中的八角凉亭,四周垂落了长长短短的水晶珠帘,在地上投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入耳是不远处水渠细碎的流淌之声,侧方又有两架茂盛的葡萄藤,倒也清凉。 媛春到了的时候,几个妹妹已经在花厅之中各自坐好了。 斯若和媛春年纪仿佛,到底要比剩下的几个大一些,和媛春也更为相熟。见她来了,斯若便笑道:“也真是的,巴巴的将我们都叫来了,自己却姗姗来迟呢。”她一贯端庄,倒鲜少见这样含嗔的时刻,盖是因为见了闺中关系甚好的姐妹才会如此。 贾珠本是来寻媛春,不想却看见了自家正举办青梅宴。青梅宴不适男子现身,贾珠便自觉停下了脚步。 却不想,正是将恩师幺女的这幅眉眼含嗔的神态收入了眼底。只是那一眼,贾珠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撩拨了一下,连带着指尖都颤了颤。 他的手,是写下锦绣文章的手,是拉弓射箭的是。是……不容颤抖的手。看着自己微颤的指尖,贾珠摇头笑了笑,转身离开。离开的路上,他恍惚想起,如今这个小姑娘已经一十有三了呢。 正是昔时豆蔻,今已亭亭。 并不知道枝头的豆蔻落在了谁的心上,媛春歉意的笑了笑,坐在了张斯若的身旁道:“好斯若,我一会儿自罚一杯,便饶了我这回罢。” 斯若也笑了起来,却强自又板起了一张小脸,望了望那两个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的小姑娘,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不成,非得让你交出你家宝玉来给我们,这才算饶了你呢。” 黛玉也在一旁开口道:“是呢元姐姐,怎么不见宝玉?” 宝钗初次来贾府,和在座的诸位都不相熟,只是方才互通了名姓,如今也不好开口。可饶是这样,她也还是瞪着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满眼期盼的望向了这位贾家大姐姐,希望她能给个答案。 两道期盼的目光不觉交汇,宝钗和黛玉都先是一愣,之后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方才她们互通了名姓,都是大家出身,两人的规矩礼仪自然都是一丝不错。斯若在一旁瞧着,只觉得这两个妹妹虽然年幼,却各有一派风流,乃是盛京之中少见的拔尖儿人物。 小姑娘还不懂互相攀比,只是到底是第一次遇见跟自己比肩的人物,宝钗和黛玉都不由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如此一来,两人对比起谈不上讨厌,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这也是小姑娘们最可爱的地方,因为年纪小,所以喜欢和讨厌都来得特别轻易。看见对方眼中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对宝玉的挂心,宝钗和黛玉不由相视一笑,竟也一扫方才心头的别扭了。 毕竟,能找到一个和自己喜欢一(同)样(一)东(只)西(猫)的小伙伴儿,的确很不容易。 #球球:喜欢本喵两个妹子要彼此喜欢了肿么破,急,在线等。# #男主:总觉得好瞧不起“看到钗黛成为小伙伴就喜不自禁”的自己qaq# ☆、第40章 艳福。 第四十章。艳福。 对于青梅宴,球球虽然不喜欢跟着自家姐姐忙活来忙活去,可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见见几个小姐妹什么的,她还是欢喜的。 只是这一日并不怎么清凉,球球睡在抽竹丝编的席子上也还是觉得周身火热。素来不是爱折腾人的性子,球球也没招呼身边的丫鬟来打扇。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如今她还睡在徐氏的院子里,因为要练习刀法,球球身边并没有配正式的大丫鬟。除却徐氏亲自照料,球球的饮食起居大多还是徐氏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轮流管着。 之前因为球球身边的人都很稳妥,从未出过差错,贾母便也没有过于追究。只是如今眼见着她的宝玉一日也似一日的大了,身为公府小姐,自然免不了出府和各家走动。如此一来,宝玉身边没有几个大丫鬟什么的,看起来到底不像样。 于是有一日清早,贾母便对徐氏说道:“如今府里的几个小姐都大了,身边何该安排几个大丫鬟培养起来了,若芷,宝玉身边的大丫鬟人选,你要上心呐。” 拍了拍自己身边坐着吃点心的迎春,贾母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迎姐儿她娘……哎,不像样子,你当伯母的少不得要照拂一二,趁着这次给宝玉选大丫鬟,若芷便留留心,给迎姐儿也配齐了吧。” 如今王氏和贾母不睦,贾母索性眼不见为净,也不教她来一道用膳了。而如今明面上还是王夫人管理着荣国府的庶务,可实际上,王夫人每行一令,底下的人就必须要来贾母这里领对牌。荣国府之中的人见令行事,无对牌则不敢妄动。 “若芷知道了,老太太放心。探春如今也六岁了,便也一道配齐全了吧。”徐氏摸了摸迎春柔软的头发,将这事应下了。像是荣国府这样的勋贵世家,给小姐们选身旁的大丫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徐氏一贯不插手贾家庶务,这一次应下这件差事,是实在看迎春这孩子乖巧,可怜她有那么个娘。 “便随你安排就是。”贾母笑了笑,却出言提醒道:“只是这嫡庶有别,我知道你心善,不愿意苛待庶子庶女,可是也不能太乱了规矩,让他们越过宝玉和元姐儿去。” 贾母是大家出身,看中的便是正统。多子多孙固然是福气,可是嫡庶的差别却还是要有的。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才是他们世家该有的气度。 徐氏也微微一笑,道:“若芷省的,这次便给宝玉和迎姐儿挑六个大丫鬟,探春那儿挑四个便是。” 贾母点了点头,忽的想起什么,便道:“你自去挑选,我这儿还有两个丫鬟,都是体贴细心的性子,到时候给宝玉和迎姐儿一人一个便是了。” 长辈赐下的丫鬟,除却那些给儿孙的有特殊功能的,其余的都是用来表示这小姐在家族中受宠爱,受重视。所以贾母要赐丫鬟,徐氏自然不会阻拦。 迎春和探春的丫鬟,徐氏都是让人选了家世清白的家生子。探春也便罢了,迎春那里,徐氏挑的都是王家的人。而宝玉的丫鬟,徐氏则真真是费了十足的心思。 倒不是她偏心自己的女儿,只是她的宝玉注定不会是寻常的闺中少女。所以,这一次挑选身边的人,徐氏思量再三,抽掉了东平郡王府特地培养的四个孤女,皇帝又特地送来了两个女暗卫,这才算将人数填满了。 相看人品,调查家世,调|教规矩。徐氏将这零零总总的事情忙活下来,竟已经用了足足三月。一直到青梅宴这一日,这些丫鬟才被带到了贾母面前,由她最后过目一遍,方才能指派到各屋中去。 这贴身的大丫鬟一派下去,也就意味着这些小姐们该和娘亲分院住了。探春和迎春一直自己住一个小院,所以真正需要搬家忙活的,其实只有球球一人。 徐氏自然为小闺女打点妥当,宝玉的小院子就选在她的院子右边,中间一道拱门,虽然看起来是两个院子,实际上和一个院子也没什么差别。而徐氏的院子的左边则是媛春的闺房,同样的一道拱门,母女相见都很是方便。 这一早,徐氏领着这群丫鬟去见过贾母回来,便听见弄弦说“三小姐还没起呢”。知道小女儿苦夏,夜夜难眠,所以徐氏总是会让她多睡一会儿。可是今日有宴,宝钗和黛玉以及斯若眼瞅着就要到了,宝玉这么赖床下去终归不好看。 狠了狠心,徐氏亲自去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闺女叫醒,给她套上了身轻薄凉快的水波纹如意裙,又在她发间簪了一个新摘的茉莉攒成的小花球,徐氏这才满意的将人送往花厅赴宴了。至若那些新指派过来的丫鬟,徐氏便让身边的逐音和闻歌带着她们熟悉环境,顺便再整理整理宝玉的屋子,晚上便让她住过去。 球球一觉错过了早膳,不过一会儿的青梅宴本就是要吃吃点心,聊聊天,晌午再一起用各色青梅菜肴,品尝青梅酒的。所以徐氏倒也不担心自家宝玉会饿,只叮嘱厨房再上些女儿爱吃的糕点便是了。 实话讲,作为一只喵,球球热爱的吃食便是鱼,虾,螃蟹之类的河鲜海鲜。海鲜是很少能做成甜的的,于是,在度过了不能免俗的嗜甜的幼儿期之后,球球变得更加偏爱咸鲜口味。 这就是说,青梅宴什么的,要不是自家举办,要不是有“看着就很好吃,然而也只能看着的”小带鱼,以及久别重逢的宝钗小姐姐的话,球球还真的宁愿自己去后院练一会儿双刀。 为了属于本喵的带鱼,为了金玉甜缘,不就是吃梅子嘛,本喵吃就是了~ 心里默默的佩服了一下自己,球球一脸悲壮的往花厅走去。 看见幼妹的身影,媛春长舒了一口气。被两个漂亮得跟小仙童似的表妹仰头追问着,媛春还是感觉到些许压力的——总觉得没有把宝玉交出来,好像就是对不起薛家妹妹和林家妹妹似的,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压下心里那些微妙的想法,媛春站起身将宝玉牵了过来。 贾府的八角凉亭很是宽敞,寻常设宴的时候总会摆上案几,诸位分席而坐。而今日既是青梅宴,那便是让姐妹们亲香的意思。媛春心思通透,索性让人撤了案几,摆上了一张海棠纹的黄杨木大圆桌。 宝玉来的有些晚,众人已经坐定了。媛春身边便是斯若。斯若旁边便让宝钗坐了,而黛玉则坐在媛春的另一旁,也就是宝钗的对面。而宝玉的位置便在宝钗和黛玉之间。 一见了宝钗和黛玉,球球便觉精神一震。还没有靠近,她便闻到了被微风传来的淡淡香气。抽了抽鼻子,球球便知道,那阵驱走她周身炎热的味道,定然是从宝钗小姐姐和小黛玉身上传来的。 牵起微微拖地的裙角,球球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花厅跑了过去。抱了抱黛玉柔软纤细的腰肢,又蹭了蹭宝钗盈白如酥的小脸,球球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桌边软瘫了下来。 宝钗和黛玉的脸一瞬间就红得不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媛春也有些对自家小妹这种只在漂亮的小姑娘面前显露的“人来疯”的性子反应不过来,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倒是目睹了这一切的张斯若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拉了拉媛春的袖子让她回神,斯若掏出手帕给宝玉擦了擦额上新沁出的细汗,笑话她道:“怎么这般坐没坐相的?” 球球扬起小脸方便斯若姐姐给她擦汗,对她的笑话浑不在意,反而撒娇道:“都晒化了,要化成肉饼饼了。” 小姑娘的声音本来又脆又甜,这一次却带上了些许鼻音,直接让人软到了心底。斯若顿时就被萌得不行,亲自给她打起了扇子。媛春却是不吃自家妹妹那一套的,伸手佯装凶狠的捏了捏球球的耳垂,媛春训道:“又犯了原来的毛病,吓到你薛家姐姐和林家妹妹怎么办?” 媛春是收着手上的力道的,看着用力,实际上只是轻轻的揉捻。宝钗却是不知这其中的原委,看见宝玉被大姐姐揪了耳朵,她便有些慌了。也顾不得脸红,宝钗忙对媛春道:“元姐姐,在金陵的时候,我跟宝玉都是这样玩的,不妨事的。您……”别捏她了,都红了啊喂qaq。 看着宝玉红彤彤的耳垂,黛玉也是吓了一跳。她平素跟媛春一道学习,一道刺绣,这位大姐姐从来都是温婉耐心的,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发落过什么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她最喜欢的宝玉姐姐,也顾不得什么大家礼仪了,黛玉伸出小手握住媛春的,一边往旁边轻轻的拉,一边求情道:“元姐姐不要生宝玉的气,也别捏她耳朵了。要捏……要捏您就捏黛儿的吧。” 说着,黛玉白了一张小脸,却当真将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只是那红彤彤的眼眶,却是让人连高声说话都舍不得的。 媛春本就不是真的和幼妹生气,只是玩笑几句罢了,却未曾想两个小表妹居然如此护着她家宝玉。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媛春在斯若一脸憋笑的表情之下默默的收回了手。摸了摸快哭了的两个小表妹的头,又无奈的看了看明明是罪魁祸首,却一脸“懵懵哒”的自家妹妹,媛春只得道:“元姐姐是跟宝玉闹着玩呢,如今时候不早了,我还是派人去催催迎春和探春,等人齐了咱们还是快些开宴吧。” 说着,再不敢看斯若脸上的表情,媛春佯装镇定的快步走出去安排了。 #媛春:哥哥我错了,我不该笑你的。咱家宝玉不仅仅是坑哥小能手,还是坑姐小先锋啊喂!# #论宝钗和黛玉的正确打开方式# ☆、第41章 袭人。 第四十一章。袭人。 探春之所以来晚了,并非是她有意失礼,而是她要去给贾母请安的缘故。虽然恪守嫡庶之别,但是探春也是自己的孙女,再加上徐氏一向宽和仁厚,并不可待庶子,探春自己也是灵秀机敏,十分贴心。贾母一来不必担心和媳妇生了间隙,二来探春又时常在贾母身前,于是日子久了,她对探春倒是真的有了几分心疼回护。 这一次给府中的小姐选大丫鬟,探春因为出身而比两个嫡出的小姐减了一等。贾母知道她虽然年纪尚小,却是个敏感好强的,于是便将人叫到身前,将嫡庶的分别对她细细讲了,又好好的安慰了一通。 贾母这一番恩威并施,又有探春的奶嬷嬷时常对她将起的别家的庶子的惨状,对比之下,探春非但没有觉得自己的丫鬟比嫡姐少了两人是多大的委屈,反而觉得嫡母仁慈,从不作践她和娘亲弟弟,当真是她们母女几人天大的福气。 看见探春眼中对徐氏愈深的孺慕之情,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鸳鸯给她取了一套新制的翡翠头面戴上,这才说自己乏了,让徐氏领着探春自去。 翡翠在安庆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只是贾母赐给探春的这一套翡翠头面,是难得的冰种紫翡。那粒粒翡翠颜色艳丽又玲珑剔透,缀在探春的发间霎时好看。探春摸了摸沁凉的翡翠,由徐氏牵着手走出了贾母的院子。 出了贾母的院子,徐氏摸了摸探春的头,声音温柔却严肃的对她道:“探儿如今有了自己的大丫鬟,便算是长大了。日后要孝敬你妈妈,好好学本事,为娘一定会给你安排个好前程的。” 徐氏并没有让探春称赵姨娘为姨母,在无人的地方,她是有意教导探春和贾环称呼赵姨娘为妈妈的。也时常让他们姐弟知道赵姨娘的不易,生怕这两个孩子和赵姨娘生分了去。 探春还不明白“好前程”是什么意思,却也郑重的点了点头,响亮的道:“探春会孝敬妈妈和娘亲的,环儿也会的。”顿了顿,探春又加了一句:“也会保护宝玉姐姐的。” 徐氏被她这幅小模样逗得不行,继续逗弄道:“那你大姐姐和大哥哥呢?” 探春蹙了蹙眉,有些苦恼的说:“可是……可是……大姐姐和二哥哥都长得比探春高啊,等探春长到比他们高的时候,探春再保护他们好不好?”想起自家大哥哥的身量,探春有些发愁的小小叹了一口气,仰头对徐氏说道:“娘亲,以后我每天都会喝一碗牛乳的,一定会努力长得比大哥哥高的。” 徐氏这次是彻底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伸手将探春抱进怀里一通揉搓,徐氏闷声笑道:“唔,探儿要是长得跟你大哥哥一般高,怕就是要嫁不出去喽。” 徐氏身边的徐嬷嬷听着自家小姐越说越不成样子,狠狠的往自己心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的,和大爷一边高的探春小姐脸上划了一个叉,徐嬷嬷不动声色的捏了一把徐氏,让她在孩子面前注意些。 腰间一痛,徐氏顿时苦了一张脸。可怜兮兮又控诉的看了一眼徐嬷嬷,在发现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之后,徐氏干咳了一声,放开怀里的探春,对她道:“探儿快去花厅吧,青梅宴要开了啊。” 探春这才记起这件事,连忙理了理自己被徐氏揉乱的头发,坐上顶翠竹轻轿,与已经在一旁等她的迎春一道急急往青梅宴的地点而去。 媛春派出去请探春的丫鬟还没有走多远,球球便一眼看见了两顶淡绿色的小轿,于是便站起来冲着探春和迎春挥了挥手。 探春被婆子从轿子上抱了下来,小女孩先是冲球球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又一一见过各家姐姐。迎春也与众人一一见礼,这才被媛春拉着挨着自己坐了。 斯若和黛玉和探春也是见过的,倒是刚从金陵而来的宝钗从未见过这个妹妹。这个时候见她虽然年纪尚小,但是鹅蛋脸蛋,俊彩修眉,端是不俗,心中便欢喜几分。又见迎春也是娴静温柔,便只觉自家宝玉妹妹周遭的姐妹,真真是个个出彩的。 宝玉尊是棒棒哒~ 身为球球的实力迷妹的宝钗小姐姐在心里捧脸,之后便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黛玉。只见黛玉也在暗赞迎春和探春的人品,顺带欣慰的扫了一眼宝玉,心中的想法和宝钗大致相同。 黛玉这才发觉宝钗在看她,不由脸上一红。然而她转而又抿了抿嘴角,一双灵动的眸子之中透出了些许了然的戏谑,直直戳中了宝钗的心思。宝钗也不由脸上一红,却还是笑了起来。 媛春将这两个小姐妹的互动看在眼里,只觉有趣,便不戳破她们两人的小心思,直接宣布开宴。 媛春的话音刚落,便有训练有序的丫鬟鱼贯而入。片刻之后,一桌丰盛而精美的菜肴便被摆了上来。说是青梅宴,一取青梅之交的涵义,二来自然是青梅入菜,诸位小姐一道品梅酒,吃梅脯。 所以这一桌的重头戏,自然是青梅。贾府是钟鸣鼎食的勋贵之家,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一桌闺中女子游戏的青梅宴上,单是梅脯就足有八种味道,什么蜜渍的、盐津的、紫苏的、姜汁的,当真是丰富非常。而每一种口味的梅子上还被巧手刻上了各式花纹,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除却了梅脯,还有各式做成梅花形状的糕点和荤菜。媛春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食海鲜河鲜,于是便让人将鱼肉和虾肉捣成细泥,放在梅花模子里蒸熟,最后淋上浓稠透亮的芡汁,保证妹妹喜欢。 而薛、林两位姑娘来自江南,恐吃不惯盛京的口味。媛春便请了江浙菜系做的最好的如意楼的厨子,专依这宝钗和黛玉的口味,为她们做了几样精致爽口的菜肴。探春和迎春还年幼,媛春也特地嘱咐了厨子,只捡着小孩子喜欢的甜软好克化的事物上几样才是。 这些年张家斯若没少来荣国府走动,媛春知她口腹之欲淡薄,却独爱荣国府才有的一道酒糟鹅掌,这菜与青梅无关又难以吃相雅观,然而都是自家姐妹,反倒不妨事的。斯若难得来一次,媛春自然要挑着她爱吃的上。厨子也是玲珑心思,特地将鹅掌脱骨,吃起来并不费事。媛春见了,便赏了那厨子足足一两银子。 至若青梅宴必不可少的梅子酒,媛春则是让人上了东城最有名的诗酒坊的蜜梅酒,甜甜的好入口,又并不醉人,最适合这些还年幼的妹妹们喝着凑趣了。 仅仅是一餐一饭,却足见媛春行事周到妥帖。几个小姑娘吃喝谈笑,当真是宾主尽欢。除却发生了黛玉和宝钗抢着给球球夹菜,以至于迎春探春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也给球球夹了不少,直直让球球撑得不行这样的“小事故”之外,荣国府的这一场青梅宴当真算是宾主尽欢。 末了,黛玉还相邀众姐妹三日后去林府游玩,算作回请。众人一一应下,直到各家老夫人来人催了,这一场闺中欢宴才算是结束。 媛春领着宝玉一道送走了诸位姐妹,又安排丫鬟婆子伺候探春午睡,这才带着迎春和宝玉一道去了老太太那里。 自家母亲给几个妹妹安排贴身丫鬟的事情,媛春是一早就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她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如今各房丫鬟已经放了下去,唯有贾母一早就说好的要单独赐予宝玉和迎春两个嫡女的丫鬟还没有到位。此番贾母嘱咐媛春将那两个小的带到她那里,正是为了将那两个自己□□了多年的丫鬟給她们。 到了贾母的院子,贾母正侧靠在软枕上。和林母、薛母的聚会,她虽然高兴,只是到底上了年岁。如今又是午睡的时候,贾母总是有些精力不济的。 只是听说三个孙女到了,贾母呷了一口凉茶,也恢复了些许精神。 笑着看几个孩子行了礼,贾母揽过两个小孙女,对身后的鹈鹕摆了摆手,鹈鹕会意,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带上来了两个不足十岁的丫鬟。 那两个丫鬟穿了一样的水绿褂子,白绫细褶裙,一个面容温柔和顺,敛目低眉,另一个则肩膀瘦削,腰肢纤细,眉眼之间也颇有几分灵气。她们跟在鹈鹕身后走进来,先是拜过了老太太,又一一拜过在场的小姐们。 礼仪倒是一丝不错,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迎春和宝玉道:“宝玉,这是珍珠,贯是忠心仔细的,日后她就跟在你房里使唤罢。”又一指,贾母继续道:“这是晴雯,日后跟在迎儿身边,其余的倒是其次,护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主辱仆死,晴雯,莫要忘了我往日的教导。” 两个丫鬟连忙跪拜,谢过老太君之后,便站在了各自小姐身后。 迎春打量了一下面容出挑的晴雯,对她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反倒是球球一眨不眨的盯着只有些清秀的珍珠,半晌之后,她笑了起来:“老太太,您取得名字真好听,珍珠珍珠,宝玉一听就欢喜。” 一贯是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毛病的,贾母和媛春对视一眼,撑不住的也笑了起来。 珍珠并不知道老太太和大小姐在笑什么,只是听见自家小姐称赞自己,她垂头平静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的红了脸庞。 她知道老太太之所以看重自己,就是要为让自己日后服侍三小姐的。珍珠自幼在贾府长大,本就对老太太忠心耿耿。如今她被老太太予了三小姐,那日后定然要对三小姐尽心尽力。如今三小姐如此和善,便让珍珠心中的忐忑淡去不少,对自己今后的生活也充满了信心。 #球球:珍珠神马的,圆滚滚的,最喜欢了!# #论起撩妹,叔只佩服女主。无意之间的天然撩好可怕……# ☆、第42章 时光。 第四十二章。时光。 借着青梅宴的由头,盛京之中的各家贵女们足足热闹了大半个月。而初来乍到的怀恩侯之女薛宝钗,也渐渐的融入了这个圈子之内。她母亲本就是王家之女,如今父亲又被封侯,虽然各家对薛家都是观望态度,但是至少在明面上,各家对薛家母女还都是友善的。 薛蟠被沈君止扔进了北静王的北军,北静王当日被沈君止好一通“虐待”,连带着看这个小胖子都有几分不顺眼。加上沈君止放话说不必手下留情,沈水溶便黑心的将人扔进了先锋军的训练营,而并非是为了寻常世家子弟来镀金而特设立的“巡防营”。 最初的时候,薛蟠是受不了先锋军的训练强度的,也曾经哭天抹泪的抱怨过。见到被沈君止打发来看看他情况的沈容武,他还曾抱着人家大腿好一通哭诉。沈容武却是冷笑一声,给他描绘了好一番他若是不成器,他妹妹和老子娘日后的生活该有多“精彩”之后,薛小胖摸了一把泪,第二天又咬着牙去训练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容武半真半假的恐吓起了作用,从那天之后,薛蟠一次都没有再抱怨过。北军的先锋军讲究流血不流泪,虽然他还是免不了是哭唧唧的泪包,却到底一次也没说要放弃之类的话。 那些北军的精锐们本来很是看不上这么一个走后门进来的纨绔,私底下还打赌他几天就会受不了。然而看着他真的跟着他们训练下来了,也并没有什么特权,便反倒对他高看一眼。每每薛蟠痛哭的时候,这些同僚也从一脸鄙夷变成了用巾子蒙他的脑袋,让他有泪不轻弹。 能进入北军精锐的,少说都是从军十年的将士,也都是上过战场的。薛蟠比他们小了十多岁,又是一副怎么都晒不黑的白净面皮,日子久了,这些老兵油子们便把他当成子侄看待,就连随军的伙夫大叔也会暗搓搓的多给他打一勺肉。 不过儿子要是不争气,那还是要揍的……被众位同僚们“宠爱”着的薛小蟠无形之中多了若干教官,他只觉得日子更加艰难了,训练更加苦了,哭的次数也越发的多了。 薛夫人眼见着儿子一日一日的瘦下去,心里便有些心疼和发愁了。薛老爷反倒很是欣喜,他不求儿子能有多大能耐,只是历练一番,去一去身上的浮躁之气,便也足够了。如今他眼见着儿子瘦了些,也精神了不少,便暗暗给北静王送了谢礼。 北静王看着薛家送上来的礼物,虽然不甚贵重,却的确是他最近很喜欢的。心里感叹这怀恩侯果然是个妙人,又听了手底下的将士们对薛蟠的评价,北静王大笔一挥,吩咐先锋军的教官加大力度训练薛家的大公子,等转过年去,可以提拔他当个十人长什么的。 于是,因为自家老爹的这神来一笔,薛蟠的日子变得更加的水深火热。 日子便这样过了下去,一转眼,竟又到了年底。 这半年之中,球球房中的丫鬟已经全部理顺。太后拍下来的两个女暗卫取名婵之、娟之,一直贴身跟在球球身边,闲了的时候,也会和球球一起在院子里比划比划。 和徐氏特地从东平郡王府的旧人之后之中甄选出来的四个丫鬟不同,珍珠并不知自家小姐原是会功夫的。对于她这种自幼就养在贾府,又受老太太调|教的丫鬟来说,舞刀弄枪什么的,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第一次看自家小姐挥舞着比她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双刀的时候,珍珠被骇得险些背过气去。球球见她如此,便狡黠一笑,收了手里的双刀,一把拦住珍珠的腰身,双足轻点,竟然腾空而起。 球球虽然生的娇小,可是能舞动十多斤的双刀,力气自然小不到哪里去。虽然比不上藏剑山庄的二少和二小姐,不过抱着珍珠飞两圈什么的,她还是做得到的。 珍珠第一次“离开地面”,吓得脸都白了。可是她还记得不能让旁人知道了自家小姐身怀绝技,便连忙用帕子掩了口,将惊呼声咽了下去。 渐渐的,微凉的风吹过她的脸庞,腰间的手也是稳稳的,牢靠非常的,珍珠一颗狂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等到球球飞了两圈,带着人安稳落地的时候,珍珠的脸上已经只剩下了因为初次“飞天”而残留的红晕。 “以后要习惯哦。”挑了挑珍珠的下巴,球球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意。她的鼻尖还有一粒小小的汗珠,将坠未坠,闪动着一点光泽。 明明是小姐啊。珍珠只觉得自己的脸轰的一下便红了,一直到球球因为找水喝而走远,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珍珠姐姐别害怕,咱们小姐,是不同的。”从东平郡王府出身的以南浅浅笑道,她身后的以北、以东和以西也都对珍珠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旋即便跑到了球球身边,为她倒水拭汗。 珍珠此人有几分痴性,跟在贾母身边的时候,便满心都是贾母。如今跟了宝玉,自然就满心都是宝玉。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何自家小姐会如此……不合常理,但是她却担任起了徐氏放给她的大丫鬟的职责,时时刻刻约束着宝玉院子里的人,不教任何丫鬟小厮乱嚼舌根,损了自家小姐的名声。 徐氏听着徐嬷嬷说着珍珠的行事,心里暗自点头。 她给女儿的东南西北四个丫鬟,以东擅医,以南擅毒,以北擅武,以西擅谋,而太后给女儿的婵之和娟之二女则为暗卫,专门护卫女儿安全,斩断忠顺伸向自家闺女的黑手。这六人虽各司其职,也各有所长,但是却唯独没有一个像正经的世家小姐身边的丫鬟。 有了贾母□□出来的珍珠帮着宝玉整顿闺阁,照料起居,徐氏也算是安了不少心。 有道是人老成精,贾母赐下丫鬟给自己的两个孙女,自然是大有用意的。珍珠忠心又有些手腕,管理起后宅来比之那些媳妇婆子来也不相上下。晴雯聪慧又护主,跟在迎春身边,断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吃了亏去。 而珍珠和晴雯果然不负贾母期望,不过半年而已,珍珠已经将宝玉的屋子理顺,晴雯也整治了几个对迎春不恭敬的婆子,就连迎春的奶嬷嬷也被晴雯抓到错处,排揎了一通之后,那婆子很是不服,直直捅到了王夫人那里。 王夫人本就和贾母不对付,也连带着看不管晴雯。本想借着此事发作晴雯一通,却不想晴雯不慌不忙的拿出了迎春奶嬷嬷偷盗小姐东西的证据。王夫人本是将信将疑,可是派人去奶嬷嬷房里一搜,果然搜到了自己女儿的金项圈。 这下可算是触到了王夫人的逆鳞,那奶嬷嬷签了卖身契,王夫人便索性让人将她在女儿房里的众人面前打死了了事,算作是杀鸡儆猴。一时之间,不但迎春房里的下人,整个大房伺候的都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怕触到了王夫人的晦气。 看着下人脸上的恭顺,王夫人只觉得自己找回了往日的威风,连带着对晴雯也看顺眼了不少,赏赐了她不少东西,教她好好伺候自家闺女,日后少不了她的前程。 晴雯应下,心中却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说主辱仆死,而大太太又是如此暴戾,她哪里有什么好前程?只盼着好好伺候二小姐,日后随着她出嫁,自己嫁给姑爷家的小厮管事,当个管家娘子便也罢了。 这样想着,晴雯对迎春越发的用心仔细了起来。王夫人和贾母盯着,心里都对晴雯高看了一眼。 反倒是迎春瞧见了自家娘亲杖毙她的奶嬷嬷,吓得断断续续病了小半个月,一直到除夕将近才转好。只是病好之后,迎春愈发黏着贾母和二婶婶了,对王氏也越发的惧怕起来。 在迎春病了的时候,一直在国子监读书的贾琏回家探望了她一次。兄妹二人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因为异母的缘故,并不怎么亲昵。贾琏这次回家,还是贾珠说二妹妹病了,非要押着他回来的。 贾琏回来那一天,迎春正发着低烧,迷糊之间看见兄长,不知怎的就哭了出来,将这些日子不敢跟旁人讲的惊慌害怕都一股脑的说予了贾琏。 迎春本就长得像贾赦,和贾琏也有五成相似。看着妹妹病着,又哭得如此可怜,更可叹她也是被那个娘拖累的才如此的,贾琏心里一软,把妹妹抱进怀里一通哄,一直陪到迎春睡下,这才出去。 回去的路上,贾琏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鼻子,忽然就觉得……有个妹妹,其实也是很好的。 往日他羡慕珠大哥和宝玉亲昵,如今迎春在他怀里一哭,倒真真切切的让贾琏感受到了当哥哥是什么滋味儿。 罢了,以后对她好一些吧。贾琏这样想着,又担忧的盯着迎春的院子看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在这之后,贾琏每次回家,总是会和迎春说一会儿话,给她带一些外面的小玩意。迎春年纪还小,登时就有些受宠若惊。贾母看着两个孩子亲近,便教迎春投桃报李,也时常送些自己绣的荷包扇套什么的给贾琏。 贾珠和宝玉关系素来很好,然而宝玉一心向武,针线什么的几乎是不动的。三小姐不擅针线,这也是荣国府都知道的事情。 自觉有了能压倒贾珠的事情,贾琏得了迎春绣的荷包便去跟大哥哥显摆,那嘚瑟的模样当真让贾珠憋了一口老血。 贾珠看了看贾琏身上那个绣工还有些稚嫩的荷包,默默的将手上的白玉扇子合起,套上一个精致的绣青竹纹的扇套。 贾琏:“……” 所以说,有两个妹妹什么的,最讨厌了!贾琏看着贾珠手上大姐姐绣的扇套,微微瘪了瘪嘴,却还是宝贝兮兮的把迎春送的荷包小心收到了怀里。 #贾珠:妹妹在手,天下我有。# #男主:现在我已经连“活在小剧场里的男主”都算不上了!作者你出来咱们好好聊一聊!# ☆、第43章 身世。 第四十三章。身世。 荣宁二府虽然早已分府,又分别承爵,然而到底是亲戚,宁国府又为长房,贾敬贾珍父子司族中事物,这逢年过节的,两府之间总是要走动的。 因着东边宁国府之中的梅花盛开,贾珍亲治下了酒筵,乃去荣国府之中面请府中女眷来府中赏花。贾珍如今刚及弱冠,其父贾敬是为贾家族长,又是进士出身,治家本是极严。只是五年前不知怎的忽然在家修了道观,自己入其中修道,竟是连族中府中的事物都丢给了贾珍这个儿子。 贾珍之前被贾敬教导狠了,父亲骤然甩手,他便放纵了起来。五年而已,竟在府中蓄养了一干侍妾。只是因着母丧守孝,这才没闹出满府姨娘的笑话来。贾母本是最欣赏贾敬这个侄子,如今却也有些嫌弃宁国府乌烟瘴气,便也渐渐少了和那边的来往了。 如今贾珍亲自来请,贾母思量一番,终于还是同意前去。 这一日用罢早饭,贾母便带着徐氏、王夫人并上三春宝玉,一道往宁国府而去。贾珍亲自出府将众人迎了进来,因着贾珍还未娶妻,贾敬夫人又是病逝,府中并没有合适身份的女眷,贾母又是身份贵重,无奈之下便只得贾珍亲自来招待荣国府中诸人。 阖府女眷出行,因着只是去宁国府走亲戚,所以贴身的大丫鬟便并未带齐,只是贾母带了四人,徐氏和王氏带了三人,诸位小姐只带了两人便罢了。饶是这样,加上大丫鬟手底下的小丫鬟,还有护卫的小厮,也仍旧还是浩浩荡荡的一长队。 因着天冷,贾母便将球球叫到了自己的马车中来。到了宁国府,贾珍亲自扶了贾母下车,刚想来接这位小表妹,却见球球利落的踩了马凳,稳稳的从车上走了下来。想到自己看见的那些娇小姐们,莫说只有七八岁,就是十三四岁了恐怕都没法自己下马车,贾珍不由有些啧啧称奇。 更让他吓了一跳的是宝玉身边跟着的婵之和娟之的腰间佩的双刀——那并非是给那两人用的,而是将球球的双刀拆开,由这两人一人配一口。 见到贾珠目瞪口呆的盯着宝玉身边的丫头,贾母笑着解释道:“这两位是圣上赐下的丫头,会些拳脚。左右咱们荣宁两府是起于行伍,宝玉一个簪缨世家的小姐,身旁带两个会武的丫鬟,也是不妨事的。” 初次见到这两个丫鬟配刀的时候,贾母也是骇了一跳,不过待徐氏对她说明这是圣上赐下的恩赏之后,贾母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她家宝玉本就就生来不凡,得圣上和太后娘娘青眼,所以这两个丫鬟非但不是不合规矩,反而是在京中勋贵之中给宝玉大大的长脸。 看着那两柄寒光泠泠的刀,贾珍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勉强笑了笑,而后便将众人往府中引去。荣宁二府的家宴而已,先茶后酒,游园赏芳,并无甚么不同。 用罢中饭,贾珍邀众人稍作歇息,吃些热茶,才好闲话。众人自是无有不应,移步宁国府的暖房之中,早有小丫鬟摆上了果脯热茶,以及各色咸甜点心。 众人坐好之后,媛春问道:“珍大哥哥,怎不见惜春呢?她病可好些了?”因着之前青梅宴惜春缺席,之后的几次邀约惜春也是抱病,媛春便对这个宁国府出身的表妹的身体有些担心了。 贾珍喝茶的手顿了顿,之后容色淡淡的道:“她身子一向不好,难为元姐儿还一直挂念。”除此之外,并无他话。 贾珍与这个妹妹年龄相差很大,虽然兄妹相差十五六岁并不稀奇,然而贾珍的母亲生了惜春之后便一直体弱,不久之后便病逝了。父亲也是那时起才沉迷修道,将贾家和宁国府都丢给了他。贾珍那时才十五岁,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有所放纵,但是到底撑起了宁国府。这其中的艰辛,不足为人道也。 若说贾珍对惜春没有怨怼,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那又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总不至于对她下黑手,于是贾珍便只能对她视而不见,忽略彻底了。 媛春有些尴尬,却对人情世故很是知晓了,借着喂给宝玉一个绿豆水晶糕的动作,媛春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屋内的气氛这才活络了一些。 这个时候,一个一身道袍的小道童走了进来,对贾母悄悄道:“真人言说自己乃是方外之人,不便再踏红尘,只如今有要事相托,虽失礼数,却还请檀越往道观一晤。” 这个小道童口齿清晰,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张小脸还带着一些婴儿肥,却无端生出几分清冷严肃。 贾珍认出了这是父亲身边一直带着的小道童,乃是三年前倒在宁国府门口,被父亲救下,之后便收做徒弟,一同“修行”的。敬大老爷说这是自己的徒弟,宁国府上下自然不能将之视作寻常小厮。贾敬为他取道号明镜,众人见了称一声“明镜道长”便是。 “明镜,可是父亲有什么吩咐?”知道这孩子和自家父亲一样,轻易不出道观,如今见了,贾珍自然要问一句。 明镜俯身对贾珍行了个道礼,却没有说什么,只对贾母又拜了拜,这才走了出去。 贾珍有些莫名,贾母却叹了一口气,起身对他说道:“我去道观看看敬儿,珍儿,你招待你婶子和妹妹们吧。” 贾母念旧,每次来宁国府总是要去道观探望一下侄子的。贾珍也不惊奇,起身应下,又让两个小厮给贾母带路,这才继续陪着席间众人谈笑。 众人只作没有方才这个小插曲,继续喝茶谈笑。唯有徐氏深深的望了那个小道童的背影一眼,眉梢微微抖动了一下。 贾敬清修的道观在宁国府的后院,平素是绝不许下人们出入的。他的一干饭食用度全由贾珍使人摆在道观门外,再由明镜去取便是。 时隔五年,这座道观还是第一次有人真正踏入,贾母进去之后,明镜便对她随身的几位丫鬟道:“还请几位檀越随明镜在此稍候。” 鹈鹕鸳鸯几人面面相觑,见贾母对她们微微摆了摆手,几人这才停下,在廊下站定。 和贾母想象的不同,贾敬的道观之中并没有缭绕的香火气,反而清冷异常。贾敬穿了一身灰白的道袍,坐在道观正中的蒲团之上,面前并未供奉三清,只摆着一个大大的香炉。 贾母见到他便是一惊。她许久未见这个侄子,心里念着的却始终是贾敬刚考中进士的那一年的样子。他本就是勋贵出身,自己读书又是争气,乃是贾家第一个走科举出身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人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却忽然要去修什么道,弄成了今天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贾敬非常瘦,脸颊也很深很深的凹了下去,看起来并不像是不足四旬的年纪,反而憔悴枯槁得如迟暮老人。 看见贾母进来,贾敬起身对贾母深施了一礼。 “敬儿,你……”贾母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贾敬冷如死灰的眸子吓了一跳,半晌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想要劝他放弃这劳什子的修道的话在嘴边转了转,贾母却还是说不出口。 贾敬轻轻摇了摇头,平静道:“敬不孝,今日还需劳烦婶婶来此地。” “你有甚么要紧的事,尽管说便是。婶婶如今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还能撑着贾家几日。”贾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子侄一代之中,唯有贾敬出息。如今贾敬沦落至此,贾母难免伤怀。 贾敬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愧怍。他的双拳紧握,似乎之后的话很是难以启齿,许久之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一贯平静的语气,对贾母说道:“敬此番请婶婶前来,却是为了惜春那个孩子。” 贾母一愣,转而却似乎明白了。她道:“你可是想让那孩子在我身边教养?” 贾敬缓缓的点了点头,手背上的青筋却更加明显。只是此刻,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旧事,对贾母和盘托出:“惜春并非我的骨肉。” 此言一出,贾母登时一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贾敬接下来的话截断了:“但是她的确是慧云的骨肉。”慧云,乃贾敬发妻的闺名。 贾母的神色凝重了下来。 贾敬的发妻乃当朝阁老之幼女,家教甚严,品行端方。作为贾家宗妇,她十多年从未出过错处。当年病逝之时,贾府上下都为她真心痛哭了一场。这样的一个人,若说她偷|人,贾母是不会相信的。 而如今细想,侄媳妇的那一场病也很是蹊跷,产后元气大伤的妇女不少,可是贾母却知道,侄媳妇一向是底子好的,惜春出生的时候也是顺顺当当,没有丝毫难产的迹象。 贾母心思转了好几转,却见贾敬用手指蘸了水,在地上狠狠划下两个字。她探身一看,吓得险些跌坐在地上。 那两个字是——忠顺。 用脚狠狠踩花这两个字,贾敬浑身的颤抖再也抑制不住,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带着哭腔:“当年我考中进士,宁国府又是勋贵之家,慧云乃是宗妇,圣上中秋节的恩宴上便有了我们夫妇的一席之地。可是侄儿真的后悔啊,婶婶,侄儿真的后悔。” “那日我太得意忘象,不觉酒喝多了,慧云出来寻我,却被也喝多了的那人拉入偏殿……之后……之后慧云几欲寻短见,却被他派人说,若是慧云敢死,就让咱们贾家陪葬啊。”又想起了已逝的妻子,贾敬痛哭失声。 贾母已经气得浑身哆嗦,只能咬牙挤出两字:“为何?” 此事的确不合常理,按理来说,忠顺一个被废的太子,一朝玷污臣下妻子,还是杀人灭口比较妥当吧? 贾敬容色更苦,道:“因为慧云出来的时候,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瞧见了。虽然被搪塞过去了,但若是慧云从宫里离开没多久就寻了短见,难免要让人抓到他的把柄。” 不知怎的就忽而起了一阵寒风,让本就清冷的道观,越发的暗淡了起来。 #男主:宝宝要闹啦!# #球球:我才是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恩,开刷新的宁国府小副本,叔又要神展开了。 原著里,惜春对贾敬的死冷漠到不可思议,一个宁国府嫡女养在荣国府也很不合理,于是……就展开了一下子。至于红学家考据出来的太子之女秦可卿……且看且待,或有安排。 ☆、第44章 药丸。 第四十四章。药丸。 “那人知道惜春的身世么?” 到底是见多识广的老封君,贾母被贾敬说的秘事吓了一跳之后,终于抓住了一丝清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寒冬凛冽的空气灌入肺部,也让自己镇定下来。 贾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道:“如今这局势,圣上和那人势必不能两存。那人估计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想着为自己留下一丝血脉,所以勒令我好好养着惜春。慧云生下惜春之后,无法面对这个孩子,一直郁结于心,这才早早去了。” 眸中满是凄凉,贾敬对贾母道:“如今形势不定,那人败了还好,若是他侥幸成功,作为当年旧事的知情人,他定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这宁国一府,若是咱们善待惜春,他兴许会放过一二。” 摩挲了一下面前的丹炉,贾敬道:“盛京都知道贾大老爷深入简出,潜心修道,如此我服药登仙也是容易,只是珍儿那孩子本就怨恨惜春,定然不会善待于她,所以婶婶,这样关乎一府性命的大事,侄儿只能拜托您老人家了。” 贾母自然是听得懂贾敬的弦外之音的,她看着贾敬死灰一样的神态,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曾经埋怨过这个侄子没有担当,将贾家宗族之事甩给自己半大的儿子,却不想贾敬有这样的苦衷,也未曾想到,他是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贾家的。 半晌之后,贾母擦干了眼中的泪水,对贾敬道:“这事,老身应下了。” 贾敬神色一松,对贾母深深一拜。 “可是敬儿,你也是个糊涂的!”贾母没有扶贾敬起来,反而语气严厉的斥道:“你也知道如今圣上和那人不死不休,却怎么不想一想,咱们贾家难道是中立的么?” 贾敬被贾母说的一愣,只得讷讷道:“祖父曾留有祖训,告诫吾等不涉党争,不结朋羽。” “祖训却也说过,要忠君!”贾母将自己的沉香木紫云拐狠狠往地上一敲,见贾敬仍旧不开窍,她只得道:“何况你也不想一想,不说旁的,就是政儿媳妇那身份,若是圣上真的落败,咱们贾家还能落什么好么?” 闻言,贾敬不由皱起了眉头。 “所以,无论咱们贾家站队不站队,在外人眼里,咱们贾家就是和圣上在同一条船上的。于情,圣上待我们贾家恩情深厚,于理,忠君才是正道,谋逆都是乱臣贼子。”贾母将贾敬从地上拉了起来,对他郑重道:“所以,即使我们如今不能招惹那人,你却也很是不必为了这事就搭上一条性命!” 贾母的声音不高不低,听在贾敬的耳朵里,却让他如同雷劈。他许久都为能再有言语,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贾敬才轻声道:“是敬……执迷不悟了?” “可不是!”贾母瞪了他一眼,对他细细言道:“如今那人虽然闹腾,却被圣上打压得京中一点势力也无,你如此怕他做甚?有这精力,还不若好好管教珍儿,让他成些器,约束一下宗族,让咱们贾家人才济济才是。” 贾母深深地望了一眼贾敬,沉声道:“敬儿,你扪心自问,是真的怕连累宗族,还是感觉伤了自尊,只在逃避?” 贾敬的眸子渐渐放空了,许久好之后,他才如梦初醒。对贾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贾敬哽咽道:“多谢婶婶提点,敬知道该如何做了。” 说着,他摘下了戴了五年的冠帽,又踹翻了那个丹炉,五年以来第一次走出了这座道观。扪心自问,贾敬问自己,难道真的就惧怕忠顺王爷到如此地步么?答案其实是否定的。贾母一个妇道人家都能看清的事情,他作为族长,其实并非看不清楚。 他只是在逃避,不愿面对发妻亡故的事实,不愿面对被人侮辱践踏的自尊。可是,他逃避着,却没想过会苦了自己的嫡子。 今日贾母的一席话,让贾敬有了走出去的理由,也有了走出去的勇气。如今贾家一门双公,看着是花团锦簇之势,实际上却是夹在了忠顺和圣上之间。如今已经是如此存亡之秋,他身为族长,的确不能再逃避下去。 “只是宁国府没有女眷,惜春……还是劳烦婶婶教导吧。”脚步顿了顿,贾敬对贾母道。他怅然的望了望灰蒙蒙的天,仿佛在说服贾母,也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到底是慧云的骨血,是她最后一个孩子。” 想起侄媳妇的品行,无端遭了这样的祸事,最终落得那么个下场,贾母只能叹了一口气,点头应下了,也不再多留,转而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宁国府封闭了五年的大门豁然洞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也仿佛什么都变了。 唯有明镜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有些踌躇的咬了咬唇,却依旧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这个时候,一个身着水红色貂皮小袄,披着雪白的半长披风的小姑娘忽然从门外探出头来。她推开了绛红色的大门,对明镜道:“你会功夫,是也不是?” 明镜有些慌乱的垂下头去,语气却平静的道:“檀越说笑了。” 球球径直走了进来,她身后的婵之和娟之紧随其后,将道观的大门掩了严实。看见婵之和娟之身上的两柄双刀,明镜的眼眸一闪,转而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将明镜脸上的神色看了清楚,球球微微一笑,电光火石之间便从婵之和娟之腰间抽出双刃,而后身形一错,一道暗光囚影便到了明镜身前。明镜下意识的便仰身后闪,一个后翻便与球球错开一尺。 球球却腰间一拧,披风散开若盛开的白蕊,纤细的手腕一抖,将双刀的锋刃冲着自己。而后幽月一轮,正中明镜肩膀。 明镜未曾想这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功夫,冷不防被击中了肩膀,虽是刀背,却还是让他吃痛一下,膝盖也不由自主的一软。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伸手往贾敬踹翻的丹炉下方一抹,便赫然抽出三尺青锋芒,直向压在自己肩上的弯刀挑来。 球球后退一步,还刀入鞘,望着他手上的长剑,缓缓问道:“一剑霜寒十四州,东平军右翼徐霜寒是你什么人?” 闻言,明镜豁然收回了手中的剑,对球球抱拳一拜:“徐霜寒之子徐明镜,拜见少主。”不必相问,这个小姑娘手中的双刀就是最好的证明。除却徐家血脉,谁人又能在如此稚龄将这功法发挥出如此威力呢? 看来系统还是有点用处的,球球保持着“御姐脸”,沉着的伸手将人扶了起来,看了一眼他头顶,那上面明晃晃的飘着的“东平右翼徐霜寒之子”的称号渐渐褪去,这才对他点头道:“这几日让娘想个法子,将你从宁国府带去荣国府,其余的事情,我们再细说。” 球球此番前来,正是看见了徐明镜头顶的称号,所以才佯装要净手,过来探查一二的。如今她长到了八岁,对东平郡王府的旧事也知道了七七八八,虽然从不是深谋远虑的性子,可是这种明显的“自己人”,她还是要好好接触一下的。 “全凭少主安排。”徐明镜点了点头,将手中藏在丹炉底下许久的长剑用布细细缠起,仔细的抱在怀里。 “恩,那你先收拾收拾东西吧,三五日就要搬走啦~”不是很习惯板着一张脸说话,球球愉悦的尾音还是显露出了一丝稚嫩心性。 虽然和徐明镜互相试探一场费了一些功夫,然而球球以及两个婢女都是习武之人,偌大的宁国府,寻常女子一盏茶的路程,对于她们来说也不过是瞬息。所以她虽然回去有些迟了,却也不算失礼。 只是还是会有人挑刺,王夫人呷了一口茶,对正在由鹈鹕搭手帮着脱披风的球球不咸不淡的说道:“宝玉这去的时间可是够久的,虽然是亲戚家,却也没得乱走不是,仔细坏了规矩。” 贾珍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宝玉妹妹只当在自己家便是。”方才他正听见贾母说自己父亲放弃修道,要出来整治家学的事情,此刻心中正是喜忧参半,对贾母却有了十分的感激。 ——贾珍知道自己的斤两,如今他还年轻,根本就无法替父亲操持族中事物,更勿论撑起整个宁国府了。虽然父亲出山难免要对自己严加管教,可是终归是卸下了他肩上的重担了。 贾母也横了王夫人一眼,淡淡道:“就是,你个当婶婶的和珍儿生分,这才是寒了宁国一府的心。” 徐氏在一旁笑着看自己的女儿,看到她有些松了的发髻的时候,便冲着她挑了挑眉。而球球也是偏头对着自家娘亲眨了眨眼睛。到底是母女连心,只是这微小的动作之间,两人已有了默契。 于是徐氏便对贾珍道:“如今敬老爷不修道了,珍儿,那明镜小道长你可有安置的法子?” 说到这里,贾珍也有些苦恼了。若是寻常小厮,只打发了去干别的便是。可这明镜乃是父亲收的徒弟,主不主,仆不仆的,当真不知如何才好。 然而贾珍也是懂一些人情的,听徐氏特地提起,他便知必有后话,于是便顺势道:“侄儿正为此事苦恼呢,婶婶便心疼心疼珍儿,给珍儿出个招吧。” 徐氏笑道:“其实是麻烦你了才是,你珠兄弟身边的伴读前儿考中了秀才,再给他伴读便有些不像样了。如今他少了个伴读,婶婶看明镜那孩子是个机灵的,便想着厚颜替他讨过来。” 左右明镜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贾珍自然是不愿因此开罪这位身为宜公主的婶母的,当即便应了下来,直说明日便给珠兄弟送去。 徐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球球:新人物解锁,小伙伴get√# #见妹子先撩,见汉子先打一场再说,女主你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作者有话要说:行文至今,又出现了一对儿新西皮。 猜猜是谁和谁? ☆、第45章 暗伏。 第四十五章。暗伏。 明镜到底算是贾敬的徒弟,贾珍在应下了徐氏的要求之后,心中却难免有些惴惴。战战兢兢的将此事禀与贾敬之后,贾敬却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并无愠色。 见父亲没有反对,贾珍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再不耽搁,让明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第二日一早,他便让身边的小厮将人送到了荣国府上。所谓戏要做全套,既然自家娘亲说那是给自己选的伴读,贾珠便当真登门拜谢了一次。 徐明镜的行李并不多,只两身已经洗得发白的道袍,还有一柄被布细细缠绕着的长剑。等他到了徐氏那里,球球已经将他的身世和娘亲说了。徐氏第一眼看见这孩子便觉得眼熟,所以才未阻止自家小闺女去探查一番。而如今果然得了预料之中的结果,故人已渺,故人之子却如约而来,徐氏难免又是一番伤感。 徐氏将徐明镜安排在了贾珠院子里的另一个房间之中,待到他收拾停当,这才找他叙话。 徐明镜的父亲徐霜寒,本就是东平郡王府的养子。安庆以东小国盘踞,安庆之外的弹丸小地也裂土成十四州,故而常有战乱。而凡有丧乱,必有孤儿寡母。东平郡王府常年镇守与此,击退这些小国的滋扰之余,也会担负起抚养孤儿,奉养寡母的责任。 徐霜寒和徐将军一同长大,一同习武,一手长剑也能在徐将军手下走上百招。成年之后,徐霜寒便随着徐将军一道投身东平军,很快就被点为右将军。徐霜寒此人最是骁勇,他的“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一剑之威,在多年之后,仍让那些与他对战过的敌军将领们胆寒。 而当年东平军近乎全军覆没,整个东平郡王府也只逃出了徐氏一人。之后徐氏曾有心寻找东平军幸存的将士,可是她一个困于内宅的妇人能力实在有限,王威手底下的旧部也大多分散在京城,随着年岁更迭,这件事便渐渐被搁置下去了。 徐氏未曾想到,在徐右将渺无音讯的十多年后,他的儿子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宁国府。听贾珍说这孩子是晕倒在宁国府门口才被他父亲救下,徐氏不由心头一紧——她没有办法想象,这个和自己小闺女年岁仿佛的孩子,之前会吃了多少苦。 “孩子,你爹娘呢?”徐氏想要将徐明镜揽过来,却蓦然看清了这个孩子眼中的坚毅。那是不容人同情和心疼的坚毅,是埋藏在骨血之中的自尊自傲。哪怕她是故人,又是旧主,也不能践踏。 所以,徐氏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徐明镜的头,轻声的询问着。 头顶的温暖让徐明镜浑身一颤,许久之后,他才恢复了如初的平静,缓缓道:“当日血战,父亲坠崖,是我娘救了他。父亲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是周身筋脉却尽废了。我娘家里有些富贵,本是不同意让娘嫁给父亲的。只是娘性子执拗,便也就嫁了。” 徐氏一震,惊声问道:“徐右将如今可在?” 徐明镜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三年前病故,留下剑谱和霜寒剑。明镜虽愚钝,却自幼蒙父亲教导,如今虽不及父亲十之一二,却可堪一用。” 分明就是一个看起来不曾比她的宝玉高多少的孩子,如今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徐氏有些想笑,却又像是心里被谁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疼。 见徐氏伤怀,徐明镜抿了抿唇,强自转移话题道:“我娘却是安在的,只是她是泰岳人,我一个安庆之子,又有父亲遗愿,倒不好留在她身边了。” 泰岳是安庆之东的小国,和安庆一样,泰岳的女子也是十足尊贵的。泰岳的民风开放更甚于安庆,在泰岳的历史中,还曾出过数位女皇。 徐氏皱了皱眉:“你才多大啊,泰岳和安庆的盛京相隔何止千里,你个八|九岁的孩子,你娘如何能放心?” 徐明镜平静的小脸上出现了微妙的裂纹,半晌之后,他才低声说道:“夫人,明镜今年一十有二了。” 徐氏一愣,满眼的不可置信。明镜鼓了鼓脸,竟少见的带着些孩子气的说:“少主如今也八岁了,我瞧着还没有五岁的惜春小姐高。” 球球躺着也跟着中枪,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家娘亲,默默的端起桌上的牛乳一饮而尽。舔干净唇边白白的牛奶须,球球又端了一碗用杏仁粉煮过的牛乳给徐明镜送了过去。 “喝吧。长高高。”小姑娘的笑容毫无杂质,圆圆的杏眼里也盛满了真诚。这幅模样太具有欺骗性,以至于徐明镜明明见过她舞动十几斤的弯刀,却还是会担心她细瘦的手腕端不稳这足有成年男人两个拳头大的海碗。 连忙接过,徐明镜看了一眼徐氏,徐氏便对他点头道:“是呢,以后每日我都让人给你煮一碗,很快就能长高的。” 徐明镜在泰岳长大,那里临海,并无畜牧之地。虽然母家富硕,可是他自小也是很少喝牛乳的。如今他家少主给了他这么大一碗,虽然不习惯那用杏仁粉也掩盖不住的腥膻之气,可是徐明镜一咬牙,还是仰头灌了下去。 “碰”的一声将海碗放在桌上,徐明镜端起一旁的茶盏猛灌了好几口,这才将口中的膻味压了下去。有些羞赧的看了一眼徐氏和宝玉,他轻声道:“谢夫人。” 徐氏摆了摆手,继续道:“虽然习武是好事,但读书习字也不能落下。便这样,左右你珠……咳,珠大哥也是上午去当班,下午便去城郊骑射,你便随着他上午读书,下午习武吧。” 明镜的父亲和徐将军是兄弟,按说他该和自己一辈。可是他年岁却这样小,和自己儿子倒真不好论了。徐氏思量一下,索性让他们按年龄称呼便是了。 略顿了顿,徐氏瞥了一眼宝玉,继续说道:“若是得了空,来我院子后面的练武场跟宝玉过两招,也是使得的。” 徐明镜微蹙起了眉头,犹豫半晌,却还是说道:“夫人,我想入东平郡王府旧部,助少主洗刷东平郡王府战败污名。” 面前的小少年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眉宇之间依稀是徐右将的影子。他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对徐氏证明什么一般。 徐氏却柔柔的、不容拒绝的将他按回了座位上。盯着小少年执拗的双眸,徐氏轻声道:“珠儿的骑射师父,是王威。” 东平郡王府旧部一向行事隐秘,这孩子能知道旧部的存在,定然是徐右将的临终所托。徐氏相信,徐右将既然将此事对自己的幼子提起,那一定是不会绕过当年送自己离开的王威的。 她料想的不错,在听见王威这个名字的时候,徐明镜眼中的不赞同便消失了。他依旧站了起来,却是对徐氏一拜,言道:“谢过夫人。” 还未等徐氏嗔他多礼,逐音便挑开了厚厚的帘子,对徐氏笑道:“夫人,是瑄王殿下来了呢。” 在外人看来,徐氏到底是圣上亲封的宜公主,又养在太后膝下,和瑄王亲昵几分也实在并不稀奇。这逢年过节的,瑄王直接过来拜访她,似乎也并不失礼。瑄王府和荣国府不过一墙之隔,若是平日里,沈君止就直接翻墙了,不过如今到底临近除夕,他出于礼数,还是走了正门。 入府就直接往人家后院冲什么的的确不像话,沈君止又不是前几年八|九岁的孩子了。这临近年根的拜访,自然是要先见过贾母,这才由贾母身边的丫鬟引着往徐氏的院子里来。 贾母是超品的老封君,位同亲王。可沈君止却是实打实的亲王,更是圣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若真的论起来,贾母也要跟他行礼的。沈君止却一再推说自己年轻,受不得老封君的礼,便只按亲戚走动便是。 贾母知道这是看在儿媳的面子上,瑄王殿下才如此尊敬自己。到了她这样的地步,活得就是一张脸面,儿媳长了自己的脸,她自然更加投桃报李,与徐氏越发亲厚。 还没见到人影,徐氏便听见了一道少年清亮的嗓音:“徐姐姐,宝宝~~~” 可疑的尾音让徐氏一个哆嗦,伸手便将小闺女从座位上提溜起来,拍了一下球球软软嫩嫩的小屁股,徐氏催促道:“还不快去?” 球球被人拍了屁股也不恼,回头对着自家娘亲甜甜一笑,便迈着小短腿往帘子外奔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脆生生的喊着“阿止!!!”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身材高大,周身白衣箭袖,衣摆上绣着精致的麒麟纹,眼上也覆着一条同纹白纱的少年抱着身量娇小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还来不及掸落肩上雪花,那少年便将小姑娘放在自己的膝头,脱去她的鞋袜,将一双雪白的小脚团进了自己的掌心。 “姐姐也真是,天儿那么冷,宝宝穿一双薄履,您也能让她跑出去?”沈君止催动内力,让自己的掌心发热,一点点熨帖着掌心的一团冰凉。 徐氏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戳了戳沈君止的额头,幽幽道:“这还埋怨上我了,阿止你也不想想,这孩子哪次见了你,是旁人能拦得住的?” 这话倒是让沈君止有些得意,眼前的白纱遮住了他脸上的大半神态,却掩不住他勾起的唇角。徐家姐姐戳他额头,沈君止也不躲,只笑道:“那倒也是,宝宝一贯是和我亲昵的。” “抱走抱走快抱走吧,阿止你就惯着她吧,这样没大没小,那句阿止也是她这么个小玩意能叫的?叫一声小舅舅还差不离。”最是看不惯这两人这幅黏黏糊糊的样子,徐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佯装嫌弃的赶人。 “啊,那抱走了啊。” 只是徐氏的一句嫌弃,沈君止竟就这样顺坡下了。椅子还没坐热,他便抱着球球往门外走去。 #徐氏:我只是点亮了吐槽技能,你要真敢抱走我闺女,看我不咬死你。# #男主:徐姐姐你食言而肥QAQ#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细想来,这篇文的背景说是悲怆也不过分——前一辈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而行文至今,后一辈还没有成长起来。力量青黄不接,敌人蠢蠢欲动。甜蜜蜜的日常之中暗藏着危机与生机,每个人的前途都仿佛走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而宝玉,也不得不走出荣国府这个桃园,用自己的双刀破开多舛的前路,走母亲未走完的路。所以,她永远没有办法成为原著里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因为她的出生,便是背负。 而叔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办法赋予女主全然明媚的性格。所以,在一切都没有开始之前,就先让她快乐一些吧。若是沈君止还能帮她抵挡一些风雨,便让他多抵挡一些吧——没错,叔对男女主的态度,就是差别辣么大。小姑娘是重点保护对象,至于男主什么的,请多挡刀吧。 希望姑娘们看文愉快,叔保证不搀玻璃碴子,努力甜甜甜。 ☆、第46章 赠药。 第四十六章。赠药。 末了,沈君止到底没有把球球抱走。徐氏留他吃了午膳,虽然如今沈君止已经九尺之高,生的虽不是夸张的壮硕,却很是结实,然而徐氏还是免不了念叨了他一通,俨然是将他和球球还有明镜那两个急需要长高的孩子一般看待。 只是吃过午膳,沈君止便当真不好再在徐氏这里逗留了。看了一眼已经在打呵欠的球球,沈君止没脸没皮的对徐氏笑道:“姐姐,便让宝宝去我那里歇午觉吧,晚上我再送她回来。” 徐氏白了他一眼,啐道:“怎的,你那里的床特别暖和不成?这大冷天的,净折腾我闺女。” 沈君止在吃饭的时候便已经摘下了眼上的白纱,此刻眯着一双鸳鸯眼,颇有一些少年人的得意:“前儿我在松山猎了只白虎,昨天他们才刚把制好的毯子给我送过来呢,想让宝宝去瞧瞧。” 在一旁捧着杏仁茶小口小口喝的球球登时双眸一亮,也不做声,只是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家娘亲,只差没在那张小脸上写上“我要看”三个字了。 徐氏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球球的脑袋,却对沈君止道:“只一点,你带她去看看便罢了,盖着歇个午觉也使得,却不许让人给她抱回来。惯孩子没有那么惯的,去年你送的那张黑熊皮的毯子还好好的呢,却被宝玉这孩子拿去垫脚杌子,平白的糟践东西!” 那黑熊皮是去年沈君止送给球球的,因着他一年到头塞给小姑娘的东西太多,所以想了一会儿才有印象,遂道:“那熊是忽然冲出来的,我没防备只得出刀,皮子上挺长的两道刀痕呢,垫杌子也不可惜的。” 沈君止这幅“甘之如饴”的模样简直让徐氏觉得辣眼睛,深深觉得自家小闺女没有被惯坏,那纯粹是心性纯良棒棒哒,嫌弃的冲沈君止挥了挥手,徐氏道:“走吧走吧,晚上要是玩得太晚,就带着宝玉翻墙回来,莫惊动旁人了。” 瑄王府和荣国府一墙之隔,阿止又不是外人,自家小闺女有黏着人家,只要沈君止不闹得太过,对于这种拐带小姑娘的行为,徐氏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于徐氏而言,两人静悄悄的走,玩够了再静悄悄的把人送回来,对自家闺女的清誉反倒是好事。 ——徐氏虽不欲用礼数拘着自己的女儿,然而到底人言可畏。 也知道一些徐家姐姐的顾虑,沈君止点了点头,重新系上了覆上双眼的白纱。抱起了一靠在他肩头,就打了一个呵欠的小姑娘,沈君止在扫到徐明镜的时候微微一顿。作为系统,他是知晓这孩子的身份的,因为球球看到的那一行称号,正是他特地挂上去的。 想到徐右将异域苦撑多年,终归没有再见故人的一日,却依旧嘱咐自己的子孙来寻故人遗血,沈君止不由有些伤怀。看着徐明镜过于瘦弱的身子,沈君止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白瓷瓶子。 “这是周御医配的药,或许对你的内伤有些好处。你快些喝了才好。”周御医什么的不过是借口罢了,沈君止给徐明镜的那一瓶药,实际上是完成帮甄英莲找寻父母之后,他得到的奖励。和球球得到的一样,沈君止得到的也是一瓶改善体质的药剂。 和球球的只是点亮技能点不同,沈君止的一身功法都是自己实打实的练出来的,加之他的母后又深谙调养之道,沈君止虽然达不到御医的水平,可是想要看出一个人的气血如何,是否受过内伤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 他见徐明镜虽然面色无异,可是周身内力运转滞涩,加之之前也不能在球球手下走过三招,便知这孩子定然受过内伤,之后又没有好好调养,以至如今成为暗疾。 若非如此,十几岁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徐明镜作为贾敬的徒弟,吃穿用度不至于奢华,却也不至于吃不饱,他不该如此矮小孱弱。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不知为何却会受那么重的伤,沈君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他只是心中有一道界限,对于界限以内的人,他总是乐于展示自己的善意的。 徐明镜看到了沈君止掌心的药瓶,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少主。他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方才看他和夫人言语也知沈君止和少主情谊非同一般,可是赠药……从泰岳到盛京,他颠沛了整整一年,至此之后,便总会有一些谨慎。 “为何?”少年抬了眸子,带着些许警惕的望着沈君止。而徐氏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动作,并没有打算要开口。她是足够有智慧的女子,自然知道,此刻她若是贸然参与进去,许或这两个孩子一辈子都没有交心的机会了。 沈君止被徐明镜眼中的警惕弄得一愣,幸而有眼前的白纱阻挡,让他的错愕看起来不那么的明显。他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去,却当真在思索徐明镜的问题。 为何?他这些年的努力是为何,他如此执着又是为何。 忠顺和他的兄长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势,而他的站队本就很是天然。无论外面如何熙攘,众人对他如何揣度,他却是始终要站在兄长这一边的。可是,东平郡王和长公主是母亲的故人,他也从未见识过东平郡王府的所向披靡。在沈君止的心中,“徐将军”是英雄的代名词,却也只是一个活在故事里的人。 他不必执着于旧事,也没有必要背负前尘,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 怀中的重量很轻,甚至有一种还没有自己的双刀沉的错觉。可是在那小小软软的一团贴过来的时候,沈君止的嘴角却微微扬起了。如今他或许不知道那个答案,但是没有关系,他总会知道的。 至于现在…… 沈君止一手抱着球球,另一只手则将那瓶药直接塞入徐明镜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君止缓缓道:“故人热血不空流。” 故人。故人。哪怕素未谋面,却也能称旧故。沈君止并没有对徐明镜有太多的解释,他只是用这简单的七个字告诉他,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而他们如今忍受和为之努力的一切,都是相同的。 徐明镜掩在袖口下的手指微微一动,半晌,他接过了沈君止手中的药瓶,对他郑重拜道:“谢瑄王殿下。” 沈君止对他摆了摆手,却身形一动,抱着怀中的人闪了出去。在他闪出去的瞬间,徐明镜便看到眼前的两人倏忽隐没了身形。他骤然一惊,因为徐明镜不会认错,沈君止的功法,正是徐家才有的神技。 他仰头不解的望着徐氏,并没有说话,只是少年清亮的眼眸之中盛满了疑惑,和些许的……不赞同。 这样的神情,徐氏是懂的。她看了一眼徐明镜手中的药瓶,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笑容之中却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明镜,这个世上的好,都是相互的。” 长公主当年对还是答应的太后伸出援手,这是善缘。东平郡王府卷入皇室轻辄,为圣上一府皆殒,这是共患难。可是徐氏到底不是被长公主和徐将军捧在掌心长大的懵懂少女了,她愿意相信太后和圣上对她和她的儿女的感情,可是她想要重振东平郡王府,洗刷东平军的污名,那就不能只靠那可以消磨的愧怍和可能淡薄的感情。 所以,在皇上为先帝留给忠顺王爷的暗部忧思的时候,徐氏果断的献上了徐氏的功法。此法曰“明”,却是一柄隐藏在暗处的利刃,恰好用以与暗部争锋。 徐氏此举,不能说不是在为日后铺路。而圣上之后对媛春和贾珠的善待加恩也说明了,徐氏这一举动是正确的。 这就是人心——只有有共同利益,人才会心念相齐,行动一致。而这,是徐氏教给明镜的第一课。当初她看透这个道理的时候,不是哀叹人性的险恶,而是平静接受,努力适应。有如此男儿也不及的心性,困顿于这闺阁之中,受身体条件的桎梏,这些对徐氏来说,的确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幸而,徐氏能做的事情不多,却也足够了。她教养着自己的三个儿女,将豁达与大气传给他们,将心智和谋略在潜移默化之中也教给他们。因为婚事原因,京中常有人说贾珠和媛春是受了徐氏的拖累。可是实际上,对于贾珠、媛春和宝玉来说,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才是他们最大的幸事。 徐明镜看着眼前淡淡的笑着的夫人,心中似乎有了些许明悟。 而在另一边的瑄王府,沈君止早就让人铺好了崭新的白虎皮的厚毯子。耳畔已经是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沈君止一手护住怀中人的脖颈,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了床上。 只是片刻的功夫,小姑娘已经在他的肩头睡得酣甜,雪白的小脸上也飘出了两朵浅浅红晕,长而卷翘的睫毛投下了一小片的阴影。 “哎,不是说想看看毯子么,怎么这就睡着了?”伸手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头,沈君止摇头轻笑。扯下自己眼前的白纱,沈君止轻手轻脚的脱了外袍,掀开毯子一角,将小姑娘团进了自己怀里。 许久未见的心情却仿佛平息了不少,沈君止微微阖上眼眸,索性陪着球球一起歇午觉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他以为正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是因为堕入了一个奇异的梦境,半点也无法安稳了。 #覆眼白纱: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愚蠢的铲屎官看起来不那么逗比么?# #这种看起来酷炫狂霸拽,切开却是傻甜白神马的,男主你真的没有和女主拿串了剧本么# 作者有话要说:梦游太虚什么的也该来一发啦~\(≧▽≦)/~ ☆、第47章 梦游。 第四十七章。梦游。 沈君止素来浅眠,唯有球球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会睡得深沉了些。半梦半醒之间,沈君止只觉得怀中倏忽一空,下意识的伸手往周遭一探,沈君止一个激灵,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他确定,在前一刻,自己怀中还是一个柔软的小姑娘,而如今他的怀中空空如也。顾不上许多,沈君止一把掀开了身上雪白的虎皮毯子,却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一并被掀开了。 待他定睛一看,那团雪白的毯子中间有棕色的一小点儿。沈君止慌忙的上前,将那一小点周围的毛毯尽数拔开。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小猫蜷缩在虎皮毯子中间,那只小猫通体雪白,唯有耳朵尖儿上有一点棕色的绒毛。而她的前爪还拴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红色的丝线有些松了,那铃铛将坠未坠的缠在她的前爪上。 沈君止一怔,手不由自主的将那只小猫球抱了起来。软软的一小团安静的蜷缩在他的掌心,让人横生出几分怜爱。 沈君止知道这是他的宝宝,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只雪白的小猫了。那是他八|九的时候,不知何故,但凡是通过系统去观察他的“宿主”,宝玉便总会是这幅小猫的样子。一直到了两三年之后,宝玉也渐渐的大了,沈君止也开始和宝玉情谊亲厚之后,这只小猫才变成了俏生生的小姑娘了。 沈君止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现实之中看见这只小猫,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沈君止脸色稍变,将手中的小猫球小心的收进自己的胸口,只从交叉的前襟处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这才快步走下床去,将门锁好——此番横生异变,沈君止实在不敢再让宝宝离开他一步了。 全然不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会带给阿止多大的惊吓。此刻球球正走在一处华丽之所,举目未有人烟,唯有雕梁画栋,清溪绿树。 脚下的地面柔软仿若棉花糖,球球瞪大了眼睛,不由在上面蹦跳了几下。随着她的蹦跳,那地面变得非常有弹性,球球蹦一次能弹起来老高。 也不好奇自己如今身在何处,球球愉快的开始玩这个“蹦蹦床”,对远处依稀传来的幽幽歌声充耳不闻。过了一会儿,她玩累了,便索性席地而坐。探出小胖手摸了摸地上,指尖白皙依旧,未染丝毫灰尘。见此,球球便索性躺在了柔软的地面上,不觉便阖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越发的绵长,脸上也因为睡熟而染上了一层淡红。一直在远处藏匿身形的女子闪了出来,向着熟睡的球球走了过去。 不可否认,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球球从剑三来到此地,见过的女子出色若宝钗黛玉,娴静若斯若媛春,自家姐妹甚至几个大丫鬟也是各有千秋。然而这些女子加起来,也不及眼前这个女子的风姿。 和球球接触过的女孩不同,这个女子容颜自带一种成熟的风情,宛若秋果一般甜蜜诱人。就连此刻她秀眉微蹙之间,亦是风情。 她向着球球走了过去,看到她竟然睡了过去,不由纳罕道:“这神瑛侍者居然如此慧根,居然能堪破我放春山遣香洞的太虚幻境?” 一群衣袂飘飘的少女也纷纷走了出来,她们所到之处,便有香风阵阵,仿若群芳盛开。这些少女有的手中端着美酒佳肴,有的手中持着琴瑟管弦,她们看见睡倒在地上的宝玉,不由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一个和那女子有五分相似的少女走了出来,叹道:“警幻姐姐还托我点化一人,我当时便纳罕是谁,奈何姐姐死活不讲。这也便罢了,可是她托生成了一个姑娘家,我如何点化她这风月之事?” “兼美莫恼,当日赤瑕宫的云梦上仙嘱咐我点化这人,助他早日修成正果,回返上界。须知这神瑛侍者虽只是赤瑕宫中的侍者,然而能让上仙特地嘱托,姐姐又怎么敢怠慢?这才劳动妹妹亲自上阵。只是孰料这人此世分明是风月情债,与之结缘有怨的也都是女子,却偏偏托生成了个女胎呢?方才我见了也是要吓一跳的。” 警幻仙子轻轻拉了拉自己胞妹的衣袖,声音安抚却也困惑。她掌管薄命司多年,金陵十二钗的批命都是她亲自写下的,深知这些女子都与这神瑛侍者托生的贾宝玉有些瓜葛,便从未将“他”往女子方面想。 乳名兼美,表字可卿的仙子听清那人是神瑛侍者的时候便是一僵,旋即却是摇头轻叹,让周遭的小仙都散了,她这才低声对警幻说道:“姐姐糊涂了,离恨天谁人不知,赤瑕宫那位可是将这神瑛侍者放在心尖尖上宝贝的,据说这次神瑛侍者凡心偶炽,要下界游历一番。那上仙嘴上不说,却先她一步下界为她打点呢!” 警幻蓦的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在层层云朵之间酣然睡去的小姑娘。半晌才猛的锤了锤自己的手心,恍然道:“我在薄命司写了万年批命,那神瑛侍者也不过是个几千岁的孩子,我缘何能知道那么许多?倒是这云梦上仙,我可听说,虽然他住在三十三重离恨天之上,那可是混沌初开之时便诞生的上仙呢。这两人也太过……”不般配了吧。 可卿掩住了警幻的唇,笑道:“上仙诞于混沌,自然和我们这些小仙是不同的,倒也不担心什么心魔情劫,反倒自在。” 警幻也知那云梦上仙虽然数万年不理尘嚣,却是掌生界死,翻手**的人物,遂也不敢在多言,挥起衣袖将一道金光没入熟睡的球球的眉心,道:“难得这孩子来我太虚一回,总不能教她白白回去,既然看不了批命了,看看‘未来’也使得。” 兼美一愣,不由惊声道:“如此一来,姐姐这万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么?” 警幻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目光遥望着三生池畔,幽幽道:“我修行浅薄,对薄命司的女子的命运无可奈何,可是既然这神瑛侍者有云梦上仙庇佑,又难得深有慧根,让她勉力一试,也无不可。” “只盼这神瑛侍者和云梦上仙一道,能破开这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的死局才好。”警幻轻声说着,又是一挥衣袖,将熟睡的球球托起。毕竟地上的云朵虽然绵软,却到底有些凉的。 球球这一梦睡得很累,她仿佛重新入了一世,变成了一个养在脂粉堆中的小公子,一贯和她们二房不对付的大伯母竟然还变成了她娘。而她的姐姐也早早的入了宫中,她的大哥居然早早去了,只留下了木讷的嫂嫂,一个眉眼怯懦的侄子。 球球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想要张口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要去找阿止,让他带自己回去。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懵懵然的看着一件一件的事情发生。而她竟只能看着,一点也阻止不了。 她看到大姐姐在宫中不明不白的死了,看到她的小黛玉也含恨去了,看到她的宝钗小姐姐顶着别人的名号屈辱的上了花轿嫁给自己。看到……贾家大厦倾颓,荣宁二府被抄家,许多张熟悉的面孔奔赴凄惨的命运。 球球明明知道这是梦境的,却忍不住的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的身后,想要用背上的双刀破开这一世的悲情迷局。可是她的腰侧却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没有双刀,没有娘,也没有……阿止。 心里忽然就像是被什么挖走了一大块,球球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悲伤。那是吃满满一盘子小鱼干也弥补不了的失落,让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捏了一把,不流血,却是悄生生的疼。 再也忍受不了,在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帮她擦干净眼角的泪滴的时候,球球倏忽睁开了眼睛。 球球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警幻轻轻用手指按住了唇。她冲着球球微微一笑,对她柔声道:“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么你看见的一切,就都会变成真的。不过幸而,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警幻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球球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看着警幻,许久才问道:“我该怎么做?” “随心而已。”警幻为小女孩整理了一下因为方才的噩梦而凌乱的发髻。她说,让她随心而已。这并不是敷衍,而是警幻相信,那人既然已经随之下界,纵然前尘尽忘,也会本能的为神瑛侍者打点好一切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兼美却走了过来,有些好奇的对球球问道:“那你方才,最想找什么呢?”她见这孩子在梦中伸手胡乱抓着什么,便认定她是要找寻什么的。 眼前这人的眉眼熟悉,倒让球球不觉放下几分戒心——她对自己看着舒服的姑娘,总是没有什么戒心的。听见她的问题,球球便乖乖答道:“阿止。” 兼美未料球球如此坦率,掩唇一笑,她只道:“那便回去寻他吧。”旋即,球球只觉周身一轻,便向后深深的堕了下去。 沈君止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掌心的小毛团,心中不觉有几分焦急。只是如今,他除却等,并没有什么旁的办法。此事他绝迹不敢教任何人知晓,哪怕是他的宝宝的娘亲。 焦急之间,他掌心一团毛绒的触感却倏忽变得光滑,一个光溜溜的小姑娘倏忽落入了他的怀里。掌心滑腻的触感让沈君止周身一僵,下一刻,他急速的奔到了床上,用厚厚的毛毯将怀里的小姑娘紧紧的裹了起来。 #球球:我有特殊的被剧透技巧。# #男主:我有特殊的掉马甲技巧。# 作者有话要说:前世今生梗!!!!叔终于用到这个梗啦~\(≧▽≦)/~好开熏。 以及,男主什么的,叔还是很宠爱他的啊,哪怕女主才八|九岁,也艰难的给他发着福利啊喂。 还有,看着叔真诚真挚的双眼,告诉叔,叔写崩了么? ☆、第48章 围猎。 第四十八章。围猎。 虽然在梦里收到了巨大的惊吓,但是无论沈君止怎么问,球球还是没有对他提及梦中的半分事情。 不是球球不信任沈君止,只是那个梦太光怪陆离,不知如何与人道也。总不能让她直接跟沈君止说“阿止,我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个男的。”了吧?回望着一脸焦急的沈君止,球球默默的垂下眸,将自己团进了他的怀里。 大概因为原身是喵的缘故,这样的姿势,才真正让球球觉得很安全。 沈君止并没有多问,他一下一下的给怀里的小姑娘轻轻梳理着散乱的发,直到球球安下心来。 仿若忘了这个惊心动魄的“小插曲”,球球在瑄王府用了晚膳。足有成年男子手掌长的银红竹虾是薛家送来的年礼之一,乃是异域才有的水产。整虾对半剖开,洒上御厨特地调制的烧烤料烤出虾油,上面再涂上一层牛奶炼成乳脂,滋味很是不错。哪怕球球如今胃口不佳,也还是吃了整整两只。 用过了晚膳,球球难得的没有和沈君止腻歪。也不用人抱,她自己足尖轻点,轻巧的便越过了瑄王府好几丈的围墙,还在空中对着沈君止挥了挥手,小小一只便如同夜猫一样落在了荣国府的地上。 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球球直接奔向了自家大姐姐的院子。媛春正在给弟妹和兄长缝新荷包,冷不丁看见幼妹闯了进来,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登时就吓了一跳。 将针线盒子撂下,媛春将幼妹抱上了自己的床,这才细声问道:“怎么宝玉?小舅舅欺负你了?” 说到这儿,媛春蓦的顿了顿。若说小舅舅会欺负自家宝玉,那她自己都是不会信的。可是宝玉刚从瑄王府回来,往日都是兴高采烈的,今天却这幅小模样,怎么能让她不担心呢? 球球拼命的摇了摇头,却死死的抱紧了姐姐的胳膊。在她的梦里,她还能记得姐姐省亲时候含泪的面容,醒来之后也还能想起听见姐姐去了的时候心口的钝痛。如今,球球也管不了许多,只有在大姐姐身边,闻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感受着她一下一下安抚自己的力道,这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媛春都要打发抱琴去瑄王府问问是怎么个情况了,球球才闷声闷气的说道:“宝玉想大姐姐了。” 媛春一愣,旋即点了点球球的额头,笑话她道:“也不知道哪个小懒猫总是晚起,不然她想姐姐了,还能和她姐姐一起用早膳呢。” 球球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她今生虽然变成了人,却还残余着一些猫的性情,这怕冷怕热又嗜睡,可不就是活脱脱的一只娇猫呢。 用肉乎乎的小脸蹭了蹭媛春的袖子,球球瘪了瘪嘴,却还是固执的说道:“宝玉今天要和姐姐睡。” 几乎不能拒绝幼妹的任何要求,媛春想也没想便应下了。安排身边的丫鬟去知会一声母亲宝玉回来了,又让抱琴亲自去将妹妹的一干用具都拿来,直到凡事妥当,媛春这才回到了床边。 床上小小一只的小姑娘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一瞬也不错的紧紧的盯着媛春,仿佛生怕她就会丢了似的。媛春被球球盯得一愣,看了看外面已经沉黑的天色,媛春道:“宝玉,和姐姐一道去沐浴?” 球球也不回答,只是依旧盯着媛春,水汪汪的眼睛一眨,球球对媛春伸出两只小胖手,撒娇道:“要姐姐亲亲才肯去~” 媛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低头在她有着浅浅红晕的脸蛋上香了一口,催促道:“那快些吧,水都要凉了。” 被亲了一口脸颊,球球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大姐姐一道,往她屋子里的浴室走去。洗得香香软软的姐妹二人一起躺到了床上,球球一直握着姐姐的手,却终归是一夜无梦,酣甜到天明。 那一场梦对于球球来说也并不是全无影响的,除了媛春,对待黛玉和宝钗的时候,球球也难免有一些异常。 譬如她给黛玉从太后那里搜罗了好些养身的方子,又差点洗劫了整个皇宫和荣国府加上瑄王府的药材库,什么补身养气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林家送。当林如海知道自家的灵芝人参雪莲全是来源于皇帝的私库的时候,吓得他当即就递上来请罪的折子。 皇帝哭笑不得的把那折子念给球球听,让她自己看看,她都把人家林大人吓成什么样子了。球球却泪眼汪汪的仰头看着皇帝,险些抽噎出声的说道:“可是大舅舅,宝玉想让黛玉身体好起来,她每年秋天和春天都要病一场的,生病最难受了。” 那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当即就让皇帝投降。皇帝膝下一直荒凉,仅有的一个小女儿也因为体弱去了,对于年龄相差许多的弟弟,还有徐家妹妹的子女们,他都是当做是自家孩子在养的。 只是教养一个男儿,让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和养育一个娇娇俏俏的小闺女是不同的。媛春性子沉静体贴,对皇帝虽有孺慕,却不会失了分寸。唯有宝玉这孩子会跟他撒娇,也唯有这孩子一撒娇,他就当真没辙了。 看着孩子干着急也不是办法,皇帝想了想,派了两个精通医术的女官到林府,只说给林大人一家调养身体便是了。至若那些药材,便直接赏赐给林大人,慰藉他这些年的辛苦罢。 又譬如球球去怀恩侯府做客的时候,拉着宝钗的手反复念叨:“宝钗姐姐,你千万不要嫁给我,千万不要嫁给我,千万不要嫁给我你知道么?” 表示自己只是从女儿房门口路过,绝对不是偷听(并不)的怀恩侯一个趔趄,险些摔进房里。不过宝钗反而很淡定,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对球球认真道:“恩,那我以后嫁一个跟宝玉一样的,也用双刀的就是了。” 球球想起了偶尔去找阿止的时候,看见的那一群双刀喵哥,顿时也淡定了。她咬了一口宝钗小姐姐特地给她做的虾饺,点头含糊不清的道:“唔……好,到时候我帮你跟他打一场,太弱了可不能娶走我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的宝钗姐姐~” 宝钗微微一笑,帮球球理了理方才揉皱了的衣裙,满眼的信任:“好。” 薛夫人刚赴了一场粟王府的宴会,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家老爷哭丧着一张脸,全然不负往日的从容淡定。心里一惊,薛夫人连忙问道:“老爷,这是怎么这是?” 薛老爷坐在台阶上,险些哭出声来:“夫人,咱们钗儿才十岁吧?她把要嫁什么人都想清楚了……她……她不要她的爹爹了。” 薛夫人一愣,赶忙问清缘由。知道事情原委之后,薛夫人翻了个白眼,道:“咱的钗儿是个有成算的,如今想好也不是坏事。反倒是蟠儿,成天也不着家,回来就睡得跟死狗……咳,睡得跟好几天未合眼了似的,都十五了,老爷心里可有数?” “十五了啊。”薛老爷随意的点了点头,和方才的傻爸爸样全然不同,只随口说道:“那先给他房里放两个通房,等正妻过门再打发了便是。” 薛夫人嗔了他一下,道:“等老爷想起这事儿了哪里还来得及,年初的时候我就放下去了,可是蟠儿却一个也没碰。这孩子,我记得他小时候还很喜欢那些漂亮丫鬟的啊?” 闻言,薛老爷也不甚在意。他摆了摆手,说:“这才是尊重嫡妻的大家做派呢,弄得内宅乌烟瘴气的,也很不好。” 薛夫人被薛老爷堵得难受,转而却一想,这些年自己虽然嫁入商门,但是夫君敬重自己,后宅也没有什么小妾给自己添堵,如今儿女双全又成了侯夫人,倒真是比一开始就嫁入公侯世家的嫡姐强了不知多少。心里畅快了许多,薛夫人便也不再纠结此事。 而远在东郊的训练的薛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谁在念叨我。”步子也不由慢了一丢丢。 他身后的同僚露出阴森森的笑意,抬腿就往他屁股上踹了过去,一边踹还一边道:“谁在念叨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拖拉下去,教官的鞭子就要念叨你了。” 薛蟠被踹习惯了,草草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屁股,赶紧往前死命跑去。 就这样一直闹腾的过了整个正月,又熬过了一冬的苦寒。盛京的春天要比江南来的晚一些,一直到四月,草木才堪堪有了要复苏的样子。 忙过了此年春闱,满朝文武都只觉身心疲惫。每一年春闱,都是皇帝和忠顺角力的时刻,每个有资格殿试的学子,皇帝都恨不得将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一个底朝天,可饶是这样,也难免会让忠顺在朝中安插上钉子。 举朝上下战战兢兢的熬过了春闱,圣上终于大手一挥,下令于四月十七这一日,携满朝文武,去西郊围猎。 西郊围猎乃是盛京之中皇家和勋贵们的盛事,围猎当日,皇族公主妃嫔也会随行,而世家亦会携带家眷,浩浩荡荡的往西郊而去。 除却围猎时表现英勇,给圣上留一个好印象,皇家与世家,世家与世家也是在这样大型的活动之中互通有无,建立感情的。 这样的活动,任谁都不可能不重视,一时之间,因为春闱而沉静下来的京城一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各家都常见人进进出出,准备各项事宜。满城的居民,都仿佛在翘首以盼着四月十七的那一日。 而那一日,终于到来了。 #球球:啊呀,宝宝摔倒了,要姐姐亲亲才能起来~# #媛春:今天受到了来自妹妹的暴击,感觉快要被萌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比起男主和女主,更喜欢写宝黛钗肿么破? ps:叔暗搓搓的开了新文,目前全文存稿中,欢迎姑娘们去围观文案啊。下一本依旧是剑三萝莉系列,回归武侠,写一个“叽萝抱着城主大腿撩庄主”的故事。求收藏求撒花求包养,么么哒~ ☆、第49章 水溶。 第四十九章。水溶。 圣上围猎,自然不是说去就能去的。早在一个月之前,皇家的御林军便开始为这场围猎忙碌了。整个城郊都被他们一寸一寸的踏过,确保并没有任何猛兽雄禽,也并没有任何可以藏匿刺客的地方,这才算准备妥当。 四月十七这一日,皇家子弟和勋贵子嗣们一早便策马扬鞭,浩浩荡荡的往城郊而去。沈家起于行伍,勋贵之中最为尊贵的四王八公也都因军功而晋,至若朝中大臣,骑射乃君子六艺,本朝虽不尚武,却也将六艺列入了科考的科目之中。 故而整个队伍之中无人乘马车,都是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按照官职爵位依次排开,每一队虽未刻意训练过,却也算齐头并进,看起来煞是齐整。 这一队人马出发半个时辰之后,早就集聚在宫门之中的各家小姐夫人也纷纷走上马车,宫妃先行,王妃和郡主随后,之后便是各家夫人小姐。 因着有着郡主的封号,媛春独坐一车。球球最近粘她很紧,本也想要跟着爬上去,却被徐氏一把攥住,警告一样的瞪了她一眼,小姑娘才安分下来,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徐氏的马车之中去。 坐上了车之后,球球从车里探出了小脑袋,远远看见宝钗小姐姐和她家小黛玉,球球挥了挥爪子打过招呼,这才安分下来。 只是球球到底没有在徐氏身边安分的坐多久,北静太妃便挑开了徐氏车上的帘子。因着今日是围猎,她便穿着一身利落的红色骑妆。作为和太后平辈的老人,北静太妃如今已经年近五旬,可是身体依旧十分硬朗,甚至比那些养在闺中的年轻小姐都要好上不少。 说来北静王一家也是奇怪,北静太妃育有三子,老大和老二偏偏一心向文,如今一个官至二品,一个位居丞相。而北静王须得统领北军,保一方安康,更要守卫京辎重地,故而非得要习武才成。 如今的北静王沈水溶原本个性跳脱,既是幼子又是老来子,本应生而纨绔就够了。谁知他却在懵懂之时被两个黑心的哥哥刻意引上武道,就连启蒙的书都是《兵策奇略》,而不是寻常的《三字经》。 于是等沈水溶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封王的圣旨已经砸下来了。 说好的幼子最受宠呢?无数次哭湿了枕头,沈水溶都要这样无声诘问。然后他丝毫没有恻隐之心的爹和两个无良的哥哥,是永远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他们只会对他“呵呵”冷笑,然后把他扔出去操练新兵。 轻松的跨上了徐氏的马车,北静太妃抄过球球,对徐氏道:“若芷啊,宝玉好久都没去我那儿玩了,这次便让她跟我一车吧。” 徐氏刚要张嘴,北静太妃却身手矫捷的抱着球球跃下了徐氏的马车,三下两下的就登上了自己的车驾,然后徐氏就看见北静郡王府的车夫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婵之和娟之见状,对徐氏微微拱手,旋即便恍若离弦之箭一般,飞快追上了北静王妃的车驾。 徐氏目瞪口呆的看着,半晌之后才讷讷道:“这北静太妃的身子骨……真是硬朗啊。” 车里的逐音和弄弦憋笑憋得辛苦,闻歌倒是个性子率直的,脱口而出道:“咱家三小姐怎么总是被人抢来抢去啊?” 此言一出,其余的几人便再也忍不住,都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徐氏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摆手道:“罢了罢了,咱们也快些走吧,仔细耽误时辰。” 球球被北静太妃抱进怀里好一同揉搓,然后便是吃些北静太妃特地为她准备的鲜味小点心,喝点儿暖乎乎的牛乳茶,也并无甚么稀奇。只是两人都穿着一身如火的骑妆,看起来倒是怪好看的。 等下了马车,便有夫人上前凑趣儿道:“这便是明瑞宜公主家衔玉而生的姐儿了吧,竟和太妃如此投缘,看起来竟像是太妃嫡亲的孙女儿呢。” 这话夸得北静太妃有些开心,和这位夫人又是熟识,便对她抱怨道:“可惜我们家就是个没有女儿缘的,我生了三个臭小子就不说了,水澹和水源家接连落生了四个哥儿,水溶那臭小子媳妇还没一撇呢!” 正说着,球球便听见有一阵马蹄声从身后响起,一个没有防备,球球便被人捞到了马背上。小姑娘也不惊叫,手却下意识的摸向了身后。她今日依旧无法佩刀,可是两柄短匕还是带了的。 那人却将她转了个身,让她踩在自己的马鞍上。球球习武,喵星人又有种族优势,故而马鞍虽然是方寸之地,她却也站的稳当。 将她提起的那人似乎有些惊讶,挑了挑眉,便松开了揽着球球的手。他从袖口滑出了一个簪子,那簪子很是简洁,并没有多余的纹饰,上面镶嵌着的珍珠却是圆润饱满,一看就不是凡品。 手指夹着那个簪子对球球摇了摇,他对球球道:“贤侄女,这簪子可是你的?” 球球已经摸到腰后的手骤然松开,刚要答话,北静太妃便轻身一跃,狠狠拍向那人的后脑,动作之娴熟轻盈,浑然不似已经是四个孩子奶奶的人。 “臭小子,还不快把宝玉放下来!摔了她你也不用再回王府了!”北静王妃落地之后便是一声怒喝,球球眨了眨眼睛,便也知道了这人是谁了——忙到从来不着家的(因为智商受到限制)而倒霉被两个哥哥推出去顶包的可怜虫神马的,真是让人想为他默哀三秒钟呢。 看在可怜他智商的的份上,球球大度的原谅了方才他的冒失行为,小小的一团红色从成年男子高的大马上跃下,直吓得被方才的动静吸引了,而往他们这里看的夫人小姐们都白了脸色。 在众人倒吸气的声音中,球球稳稳的落了地。仰头看着正呲牙咧嘴揉着后脑的沈水溶,球球偏头问道:“为什么说那簪子是我的呢?” 沈水溶停下了揉头的手,看了看她脖颈间挂玉的项圈,一脸“你不要骗我”的表情的道:“你不是宝玉么?” “唔。”球球点了点头。 见她承认,沈水溶便得意的笑道:“旁的我不认识,这个珠子我可是认识的。那年我拢共就得了这么几个,转身就被我娘拿去当给你的新年礼物啦。” 对于圆滚滚的东西,球球总会有超乎寻常的热爱,所以北静太妃给她的这个珠子,也算是她的爱物了。低头拨弄了一下自己颈间的项圈,那块通灵宝玉上的确穿着一颗莹润的珍珠,个头之大,实属罕见了。 顺着她的目光,沈水溶也看见她的那颗珍珠。看了看自己指尖的簪子,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贾珠的?他虽说是个书生吧,也不至于用这么娘……咳,女气的簪子吧?” 虽然是自言自语,可是那声音算不得很低,在场的习武之人都能听得真切。 而来寻幼妹,站在不远处的贾·书生·珠冷冷一笑,吓唬他家宝玉在先,口无遮拦在后,这位北静王爷啊,果然是欠教育啊。 握了握自己龙舌弓,贾珠眯着眼睛,掀起了唇角。 沈水溶无声的打了个哆嗦,常年征战练就的本能让他迅速环顾四周,可是除却几个在不远处谈笑的文人,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那些文人虽然每个人都背着弓箭,腰侧也悬着箭筒,可是每个人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们的弓箭只是摆设。 事实上,除却贾珠,那些文臣的弓箭……还真就是摆设。春日围猎固然是传统,可是比谁的猎物多,谁的箭法高超什么的,那是武将们的玩法。文人们则更偏向于流觞曲水,留下锦绣诗篇。 可以说,春日围猎便是展现世家和朝堂风貌的时候,无论文武,圣上都有彩头,谁也不会觉得无趣。 就连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们,也可以采些浆果蘑菇,在平坦的地方走走,晒晒太阳,和小姐妹们说说笑笑。或者结伴去城郊的寒山的云禅寺为家人祈福,有母亲陪伴的适龄小姐们去问问姻缘也无不可,总之不会没有事情可做。 球球又仔细看了看那簪子,轻声的“啊”了一声。旋即,她飞快的环顾了周遭,然后板起一张小脸,对沈水溶道:“这是我的簪子呢,谢谢叔叔。” 一声“叔叔”叫的又脆又甜,让水溶都愣了愣。半晌之后,他翻身下马,用力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俯身对她说道:“你看,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叫哥哥就成了。”刚才还侄女的叫着,这儿却成哥哥了。 北静太妃被水溶这幅没正行的样子气得够呛,刚想挽起袖子教育他不许乱教孩子,仔细带坏了宝玉,却忽然在他手指间的簪子上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北静太妃到底没有将呵斥说出口。 水溶俯身将那簪子给球球插到了发间,却借着给她整理碎发的动作,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对她低声问道:“小骗子,你的明明在玉上挂着呢。” “我姐姐的。这么多人,我姐姐名声要不要了?”球球横了他一眼,也低声回到。然后稍稍后退,对水溶甜甜道:“谢谢哥哥~” 一前一后,反差简直鲜明。 沈水溶摸了摸鼻子,又伸手弹了弹球球的脑门儿,笑话道:“小鬼灵精。” 众人只当他夸这荣国府的三小姐改口改得乖巧,却不知这其中还有另一段缘故。 水溶无知无觉的逗弄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却浑然不觉,他将要面对怎样残酷的命运。 一个一身白色蟒袍箭袖的少年靠在树上,他的眼前覆着一层白纱,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显得有些冰冷。 #男主:揉我的喵,揉我的喵,揉我的喵,打死!!!# #珠大哥:欺负我妹妹,说我娘炮,踹飞!!!# 作者有话要说:唔,媛春的情缘上线了。没错,就是水溶。 一开场就得罪大舅哥和未来的连襟神马的,只要给水溶默哀就好了吧? ☆、第50章 恶整。 第五十章。恶整。 在老臣们心中,瑄王殿下行事无忌,全然就是个被太后宠坏了的。然而在年轻的世家子弟心中,瑄王殿下有勇有谋,为人也豁达大气,没有丝毫皇亲贵胄的架子,比之有的骄矜作态的皇亲不知要强多少倍。 至若瑄王殿下的气量,但凡跟他结交过的年轻人,就没有不说一声佩服的。 远的不说,就说在瑄王府后面的陈将军家,他家翻修占了三尺土地,阻碍了行人通行,被人上奏参了一本。瑄王却嗤笑一声,说了句“让他几尺又何妨,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上奏。”,便将这事掀了过去。 而等他下朝之后,当真让人推了自家围墙,往后退了五尺,让行人能照常通行。 可是一旦牵扯到了他的心头肉,那……不提也罢。王子腾的夫人碎嘴过一句,说徐氏生子异相,那什么宝珠宝玉的指不定是个祸害。这话传到沈君止的耳朵里,当天晚上王家夫人就被人剃了一半的头发,足足一年不敢出门。 旁人不知是谁干的,可是知情的人总归是知情。为此徐氏和圣上还轮番念叨了沈君止好几次,让他收敛些才好。 远远见到有人对自家的喵又抱又揉,沈君止虽未当场发作,却也生了好大的肝火。总不能去凶他家宝宝,于是沈君止的矛头自然就对准了沈水溶。 晌午过后,春日围猎正式开始。沈水溶策马跑了出去,眼睛迅速的向四周搜索着猎物。往年他也懒得去夺个头筹什么的,只是今年的彩头是一架慧纹的山水锦绣屏风。 须知这慧纹存世极少,相传是一姑苏的官宦人家小姐,名唤慧娘的所绣。这慧纹轻巧淡雅,远非后人所能纺织。也因这慧娘出身官宦,又十八岁便去了,流出的绣品便极少。顶顶勋贵的人家也不过能得一两件小如璎珞扇套之类的罢了,像是这架如此巨大的山水屏风,决然是世所罕见,也难怪会一早便被收入国库,小心收藏。 北静太妃出身簪缨,并不喜女红针线,却偏偏独爱慧纹绣品。这一次圣上拿出如此血本,北静太妃一早就对沈水溶耳提面命,让他无比赢回来才是。 在整个北静郡王府,北静太妃绝对位置超然,说一不二。怕自己落得个有家归不得的下场,沈水溶这一次当真是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一心想要夺魁。 其他人见北静王如此迫切,并不愿得罪他,便都退让开去。就连圣上都有些纳罕,对一旁的福公公道:“水溶这小子今天吃什么了?往年也不见他如此积极啊?” 福公公抿唇一笑,凑到圣上身旁,低声将北静太妃的事也圣上讲了。对于这位老太妃的剽悍,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深有体会,这会儿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饶有兴致的看着水溶满围场乱蹿,皇帝感觉自己被充分的娱乐了。 其余的人虽然有心相让,但是到底比赛才刚开始,若是一只也猎不到未免难看,所以众人纷纷开弓跑马,整个围场顷刻间便热闹了起来。 因着是第一天,所以女眷们也不能任意活动,而是由着几个老太妃和宫中的嫔妃们带领着,在安全的地方采摘野果,捡拾蘑菇。当然,也不是真的要让这些夫人小姐们干农活儿,不过是做做样子,全了仪式罢了。 傍晚时分,自有随行的御厨呈上的精心烹调的晚膳。那些王孙贵族猎来的野味只算是凑趣,真正能呈给各位贵人的,还是正经的御膳。 球球一脸“我很乖”的表情用力对家娘亲卖了个萌,终于得了允许去自家姐姐那里,这才能将簪子偷偷的还给了她。 听着幼妹像是个小大人儿似的对自己说教,让自己以后要小心,可不能再这么粗心大意了,媛春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她今日戴这个簪子,只是爱它素静,和一身的胡服倒是相配,却未曾想到那簪子会滑出去,更未曾想到会被北静王拾了去。 所幸北静郡王府和自家关系一贯不错,今日自己妹妹又是机敏,倒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将那惹出了许多事情的珍珠簪子小心收起,媛春抱着妹妹逗弄了一会儿,喂她吃了好几块大哥猎来的兔肉,便也将这事儿撂下了。 晚膳开始之前,福公公已经指挥着小太监和侍卫们一道将各家公子的“战绩”统计出来,写在绢布上公布出去了。沈水溶看着高居榜首的战绩,颇有些志得意满。而在他的不远处,两个男人望着榜首的那个名字,想起晌午的这人的举动,不约而同的冷笑了起来。 等到了第二日,沈水溶就发现,他所有的运气都在第一天的时候用光了。按照常理推断,西郊围猎的第二日的猎物,的确是会比第一日的少一些,可是他整整一上午连一只兔子和野鸡都没看到,似乎有些太不寻常了。 好容易看到了一只毛色油亮的梅花鹿,沈水溶开弓搭箭,直直瞄准了那只鹿的后腿——猎鹿和猎杀那些猛兽不同,猛兽要求一击必杀,而像是鹿这样温顺的动物,则一般是不伤它们要害,只让它们无法逃跑就是了。这样猎到的鹿,无论是驯养还是宰杀,都很方便。 可谁知,他的那箭方才射出,便只听一声脆响,另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一下子撞在他的箭上,那一箭的力道之刚猛,竟不是仅仅撞偏他的箭的轨迹,而是将他的箭直接击落下来。 沈水溶执掌整个北军多年,开弓射箭自是一把好手,不是他自傲,他就是敢说,整个盛京之中,能够将他的箭撞偏的人不足一手之数,而能够将他的箭击落的,绝迹不超过三人。 勋贵之中何时出了这样厉害的人物?沈水溶挑了挑眉,顺着那支箭射出的方向看去,却见层林掩映之间,一个一身天青色胡服的男子缓缓打马而来。 那人并没有穿武将的骑妆,而是穿了一身文人才穿的胡服。然而明眼人只要一瞥那人的手上的薄茧的位置便知道,此人手中的龙舌弓并非摆设。 “那鹿带了崽子,王爷还是不要杀生的好。”贾珠对沈水溶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贯的谦和有礼,仿若方才放箭击落水溶箭矢的另有其人。 沈水溶自然是认识贾珠的,被人惊跑了猎物,可是人家偏偏说的好有道理,让沈水溶半点发作不得。无奈的摊了摊手,沈水溶干笑一声:“呵呵,还是珠儿心善。” 贾珠微微一笑,道:“不扰王爷雅兴了。”旋即便一踢马腹,一拽缰绳,往另一边走去,倒没有文人素有的虚伪寒暄,仿若他真的就是路见不平而已。 沈水溶摸了摸鼻子,只能自认倒霉,往贾珠相反的方向而去。兜转了半日,他终于看见了一只安庆特产的红狐。那红狐皮毛似火,无论是用来做围巾还是积攒起来织一条大氅,都很漂亮。 沈水溶眼前一亮,当即翻身下马,小心的绕到那红狐的前面。因着是为了它的皮毛,所以最佳是将箭射入红狐的头脑之间,这样才不伤皮毛的品质。 好容易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沈水溶动作迅速的拉开了弓,就要往那只火狐的额头射去。他的动作快,却有人比他更快上三分。 沈水溶的弓弦还没有松开,便听见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他条件反射的往侧方一避,两支玄色尾羽的箭矢便穿过他方才站着的地方,直接没入了那只火狐的双眼。 沈水溶被吓得一个激灵——若非他闪躲及时,那两支箭就要插到他的身上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那玄色的尾羽,已经知道了是谁放的了。 “沈!君!止!”一声怒喝,沈水溶果然见到他身后的灌木丛里,一个双目覆白纱的高大的男子从容不迫的站起了身来。 只有皇帝和亲王才能用黑色尾羽的箭矢,圣上昨日“逐鹿”之后已不愿再下场,今儿一早便去看他们书生们文比去了,所以这两支箭是谁射出来的,沈水溶并不做第二人想。 并不惧怕沈水溶的怒气,沈君止走上前去将自己射到的红狐捡起来交给身后跟着的沈容武,这才装模作样的对沈水溶拱手道:“兄长承让。” 这幅没有丝毫愧怍的样子险些将沈水溶气了个倒仰,他撸着袖子控诉道:“沈君止!!!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躲不开会怎么样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连沈君止身后一直板着脸的沈容武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容武,你说说,他躲不过会怎样?”沈君止用手肘碰了碰沈容武,示意让他说。 沈容武利落的将红狐身上的箭矢拔了下来,捻着那两支箭,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北静王爷若是躲不开也无大碍,按照这两支箭的走向,它们只会射中北静王爷的……咳咳,屁股。” 大概是家教森严的缘故,沈容武虽然混迹军中多年,却鲜少说这样“不雅”的词,所以说完他便偏过头去,似乎在忏悔自己有失斯文,又似乎只是忍笑忍得辛苦。 沈水溶简直要闹了,可是沈君止一句轻飘飘的“母后还少了个围手”便让他将全部的火气都瘪了下去。 他也算是太后看着长大,在某些时段,温柔慈祥的太后娘娘很大程度上成为了他的精神依托,让他有勇气去面对自家专业坑儿子一百年的娘亲。 彻底没了脾气,沈水溶只能暗叹一声自己倒霉,恹恹的又上了马,继续寻找新的猎物。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整整一天,但凡是他看见的猎物,不是被人抢了,就是带了崽子的。 气极,沈水溶也不是没想过带了幼兽的也不放过,可是他刚拉开弓,却好死不死的被那群闲逛的文人看见了。 安庆的文人素来追求清贵,于是这些人便“不畏强权”的对沈水溶好一通口诛笔伐,气得沈水溶策马狂奔,将他们远远甩下,才换的耳边清净。 好不容易四下无人,又有合适的猎物,可是沈水溶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箭囊空了。 到了这个时候,若是沈水溶再不知道自己是被人针对了,那有这样一个统帅,北军的未来也是堪忧了。愤然上马,沈水溶决定去找那两个幕后黑手问问清楚。 #沈水溶:宝宝要闹啦!!!本王倒霉了三千多字,居然连媳妇的影子都木有看到!# #叔:【抠鼻】谁让你是个宝宝呢,未成年人不能有媳妇的。# 作者有话要说:贾·大黑手·珠和沈·大黑手·君止果然是一起长大的好基友啊。 给水溶同学点蜡,毕竟媛春辣么美,想娶不是辣么容易的。 重新撸了87红楼,元妃省亲看了好多遍,成梅版的元春那么美那么美那么美…… 感谢出以网古姑娘的地雷~(∩???????????∩)谢谢包养~ ☆、第51章 姻缘。 第五十一章。姻缘。 点到即止是一种艺术,何况贾珠和沈君止只是为了给宝玉出气罢了。看着水溶从昨日的榜首跌落到中游,两人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便去皇帝的帐子里躲清静,避开了来兴师问罪的水溶。 皇帝早就听福公公说了这几个小的闹起来了,见自家弟弟和珠儿一前一后的往他帐子里钻,便将人揪住,细细问了问原委。 贾珠便一一如实说了,就连那簪子是他家元姐儿的事情也没有隐瞒。皇帝听了之后来了兴致,抚掌笑道:“哎,你们还别说,水溶那小子和媛儿还挺有缘分的。” 皇帝觉得,那簪子本就是北静太妃所赠,又被北静王捡回来送还,可不就是缘分嘛?又想起太妃总跟他念叨的水溶不肯娶妻,皇帝灵光一闪,笑道:“哎呀,年龄也合适,家事也合适,容貌品行也相配,不如朕给他们赐婚得了,省的玉姨还念叨。” 贾珠一早就开发了妹控属性,闻言登时浑身一僵,不假思索的就道:“不成不成,大舅舅,他们差了辈分的。” 皇帝还没说话,沈君止的喝茶的动作猛地停住,抢先驳道:“那有什么打紧的,他们又不是实打实的亲戚,再说了,就是真沾亲带故的,咱安庆还有‘骨血还家’的传统呢。” 沈君止说的不假,安庆一朝一来,许多皇后和王妃都是大长公主所出,此谓之“骨血还家”,乃是为保证皇族血统纯粹,血脉团结。上行下效,安庆的百姓家里也时常是会迎娶表姐表妹,以此来维系亲缘。 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犯,贾珠控诉的看了一眼拆他台的沈君止,依旧对圣上道:“若说缘分,倒是北静王爷和宝玉的缘分深些,毕竟他连元姐儿的面儿都没见过呢。不过宝玉如今还小,北静王爷早已弱冠,恐怕是等不起了。” 贾珠毫无心理压力的将年龄安全的幼妹推了出来,比之适龄的元姐儿,他倒不信水溶那家伙会如此禽兽。 沈·真禽兽·年纪大·君止连中两箭,顿时一脸血,忍住揍贾珠一顿的冲动,他放下茶盏,不悦道:“珠哥儿净是浑说,你也还知道宝宝还小!” 皇上看着两个小的掐得跟乌眼鸡一样,顿觉好笑。也不表态,他就静静的看着贾珠和沈君止两人唇枪舌战。皇帝表示,弟弟越大越不可爱了,小侄子小时候还会软软撒娇,现在成天端着一张假笑脸也不招人疼了。相比之下,还是他们吵嘴仗有意思些。 待到两人吵得筋疲力尽,皇帝才摆了摆手,幽幽笑道:“元姐儿的婚事也轮不到你们两个瞎操心,珠儿你爹虽然混了些,不过还有徐家妹妹和贾家的老太君呢,况且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吵个什么劲儿。” 那边已经撸胳膊挽袖子的贾珠和沈君止猛地一顿,一脸懵逼的顿住。 末了,贾珠干咳一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躬身对皇帝道:“天色不早,珠告退。”说着,便往帐子外退去。 若非他临出帐子的时候被绊了一下,什么君子如风,淡定从容的,还是让人信服的。 抢着福公公刚给他哥端上来的茶灌了一口,沈君止将喝干的茶盏猛地往桌上一撂,摆摆手道:“走了。” 说着,沈君止便身形一闪,飞快往帐子外窜去。身后只听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刚才的天青云裂瓷盏被猛地落下的帷帐挡住了,并没有如皇帝所愿的砸中阿止那臭小子的后脑。 福公公无语的看着两兄弟闹,默默的打发小太监去将碎瓷片收拾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圣上正在写着些什么。福公公上前帮着圣上磨墨,便听圣上道:“今儿这事虽然是这两个小子胡闹,不过倒提醒朕了,元姐儿的婚事的确该提上日程了。” 福公公附和道:“圣上说的是。” “太后和朕的意思是,让元姐儿按照公主的礼仪出嫁,那从文定到正式的出阁便要一年时间准备,之后还要修一个郡主府,无论元姐儿住不住,总是要有的,这便又要提早筹备。我皇家的女儿留到双十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过了双十还未嫁,倒有些不像话了。” 皇帝一边在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一边絮絮叨叨的对福公公说着。半晌之后,他搁下了笔,将两张纸晾干,分别装进两个信封里,让福公公找人去给北静太妃和明瑞宜公主送去。 在媛春的婚事上,皇帝也为她寻摸许久。不忍让这孩子远嫁,可以说为了这个“女儿”,皇帝这些年几乎是将京中的世家子弟细细筛了一个遍。这参详下来,还真就是水溶这孩子比较合适。 一来北静太妃看着媛春长大,日后成为婆媳,也很容易融洽。再者水溶虽然封王,媛春嫁过去却并非长媳,便能倒出手来打理东平郡王府的产业。而水溶这人虽然偶有些跳脱,军中历练这些年却也让他生出几分沉稳,又难得后院无人,想来也不会让媛春受什么委屈。 如今这两个孩子自己有了牵扯,三家大人只需要先通了气,而后静待其成便可——圣上倒没想着媛春和水溶会两情相悦,但是至少让他们先有个接触,日后再赐婚也不会觉得茫然了。 徐氏接到皇帝的信的时候,还有些怔忪。水溶这孩子她的确很看好,可是因着差着辈分,之前她倒是没想过。可转念一想,左右又没什么血缘,让她闺女相看相看倒也无不可。于是便应下了这件事,让传信的小太监去回禀皇帝便是了。 北静太妃从前日晌午自家儿子捡到那簪子起,就已经打了这个主意。这才纵着她儿子去诓人家宝玉喊他“哥哥”。媛春是怎样的品行人物,那在盛京的贵女中是顶顶出挑的。她一早就看好了这个媳妇人选,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开口。而今皇帝将这个机会送到她面前,北静太妃自然不会放过了。 就这样,三方算是达成了共识。于是在西郊春猎的最后一天,徐氏果断把小闺女丢给大儿子照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如徐氏所料的一样,沈君止过来就要抱走球球。 贾珠深觉自己的一个妹妹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于是必须要保护好另一个。所以,昨天还是“恶整水溶同盟”的小伙伴儿的两人果断翻脸,登时就又掐了起来。 借着阿止转移自己过于焦躁的儿子的注意力,徐氏施施然的带着大女儿踏上了去寒山的云禅寺礼佛的路。在车上,徐氏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媛春,对抱琴微微扬了下下巴,抱琴立刻取出了个首饰盒子。 取出盒子中的珍珠簪子,徐氏给女儿仔细的插在头顶上。也并不隐瞒,她直接对媛春道:“一会儿,咱可能会‘偶遇’北静王,元姐儿看看他便是,若是喜欢,便让你大舅舅将事情定下来。” 之前这样的活动也有几次,徐氏说得坦荡,媛春也并不觉羞怯。她本就被徐氏一手教养出的女子,大气从容自然和那些寻常闺秀不同。 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簪,她仰头望了一眼娘亲,忽然轻声道:“娘,宝玉需要他么?需要北静王府的助力么?” 时隔两年,媛春接管的,不仅仅是东平王府的产业,还有这些年王府旧人发展的不小的势力。而徐氏也学着慢慢放开手,让她的孩子们自己去走这一条她没有走完的路——无论徐氏怎么不愿意,她都须得承认,他们这些人,已经做完了自己全部能做的事情。而剩下的,必须要交给这些孩子们了。 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外祖家有怎样的污名未洗,所以媛春就做不到仅凭自己的喜恶去选择自己的夫君了。比起妹妹和兄长,她能做的事情不多,唯有联姻这件事,却是只有她能做的。 徐氏心里一疼,却盯着媛春平静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元姐儿,你娘我,还有你哥哥妹妹,从来没有把你的婚姻当筹码的意思。你明白么?” 自家娘亲眼中已经有了怒色,媛春一愣,旋即却淡淡笑开:“可是,娘,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身上也有东平郡王府的血脉。”顿了顿,媛春继续道:“宝玉是我的亲妹妹,我必须要保护她。哪怕只是为她竖起一层屏障,我也要保护她的。她还……那样小。” 音节破碎在唇齿之间,媛春忍住了要落下的眼泪。战场上刀剑无眼,可是她的那样小的,仿佛被人抱在膝头,一路娇宠着长大的妹妹,却终有一日要拿起手中双刃,踏上洒满亲人热血的土地,收复沦陷的寸寸山河。 此身长恨为女子。多少次辗转反侧的夜里,媛春都这样恨过。 徐氏将媛春揽入了怀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说话。这是她的女儿,她如何不知晓她心中所想。 末了,徐氏长叹一声,缓缓道:“元姐儿只管看看他就是了,他的确合适,却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那便和北静王府联姻,的确是对宝玉有好处了。媛春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恩”了一声——她并没有心悦之人,嫁给谁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既然娘亲和大舅舅都如此看好这人,那她是愿意和他好好相处的。 至若以后,两情相悦固然很好,相敬如宾也不算差。 媛春这样想着,便随着自家娘亲一同走下了马车,往寒山的云禅寺上缓步而去。 明瑞宜公主的车驾没有停多久,北静太妃的车驾便在寒山脚下停稳了。沈水溶率先跳了下来,之后一脸讨好的扶着他娘下车。 他今日心情不错,昨日成绩不佳,那慧纹的大屏风眼见着是没有希望了,沈水溶本是惴惴,未曾想他娘只说让他明日陪她礼佛,这事儿便算是揭过去了。 礼佛什么的,虽然都是小姑娘们才干的事情,但是能够逃脱一劫,沈水溶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第二日一早,便扶着北静太妃坐上马车,一路上简直在是用尽了看家本领去讨好。 北静太妃对儿子的表现还算满意,点了点头,母子二人步伐矫健的直往云禅寺而去。 #媛春真是中国好姐姐,泪目……# #沈水溶:比起五十章了媳妇儿还是未成年的阿止,本王忽然觉得好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媛春啊……写这段的时候真的快写哭了,感觉这孩子太懂事了,也太体贴了。 有这么好的亲人,球球即使以后要上战场,也依旧是幸运的吧? ☆、第52章 逢春。 第五十二章。逢春。 沈水溶不是傻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只是乐意被亲近的人欺而已。面对他娘的时候如是,面对他糟心的堂弟和小伙伴儿们的时候也如是。 所以,在他娘非让他去云禅寺后院的梧桐树下挂什么劳什子的祈愿符的时候,沈水溶便料定了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在看到梧桐树下俏生生的背对着他站着的姑娘的时候,他便恍然大悟娘亲这是意欲何为了。 这些年来,北静太妃虽然时常催促沈水溶娶妻,却从未亲自给他安排过什么人。那么此时这个姑娘,能劳动他娘亲自安排这一遭,想必是他娘很是看重的了。 沈水溶对娶妻之事并不排斥,之所以到了弱冠之年还未成家,只是因为军中事务繁忙,也并没有合适的人选罢了。难得有娘亲看得过去眼的,他去见一见也无妨。 这样想着,沈水溶便放重了自己的脚步,走到了这个姑娘前面。并没有急着转身,沈水溶先是将手中鲜红的祈愿符挂在了梧桐树上,这才回过身来。 媛春脸上的神情丝毫未变,一直在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站在原地,随着沈水溶的动作抬头,静静的看着他动作。 不可否认,这人身姿修长,面若冠玉,在京中的儿郎之中算是姿容绝佳的。然而媛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在透过沈水溶,在看一些旁的什么东西。 水溶回身,预料之外的没有看见一张羞得通红的脸。他对面的人目光柔和澄澈,却并无闺阁女子的娇羞。因为两人身高差距的缘故,那姑娘是微微仰着头的,水溶也能很轻易的看清她发间的珍珠簪子。 面对沈水溶的打量,媛春只是略后退一步,而后对着水溶福了福身,道:“倾珑见过王爷,王爷日安。” 倾珑郡主是为超品,位同郡王,和水溶算是平阶。只是媛春自认年少,便执了见兄长的礼仪。不卑不亢,倒也适宜。 原来是她。水溶微微笑了笑,也拱手道:“倾珑多礼了。” 既然两人如今论婚,沈水溶自然不会再称媛春一声“贤侄女”。媛春的闺名他虽然知道,只是这样叫出来到底不好,既然这姑娘以封号自称,于是水溶没有多迟疑,直接唤媛春倾珑便是。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沈水溶虽然幼年便一心相武,读书却也没有落下。媛春自然也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自幼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两人聊了些孔孟之道,又聊了些兵法谋略,乃至金石玉茶,竟也不觉尴尬。 时至四月,云禅寺中不热不凉,此处又有六人合抱的百年梧桐为他们遮挡日光。两人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清谈,不觉便过去了一个时辰。 女子读过几本四书五经的不少,然而在兵法谋略上还有见解的却简直是凤毛麟角,更难得的是,这姑娘身上,有一种沈水溶最为欣赏的豁达大气。那是一个人自身的品格和后天的培养的缩影,当真是半点也伪装不得。 或许,让这样的一个女子成为北静王妃,的确是绝佳的选择,沈水溶在心中如是盘算着。 眼见时候不早,以沈水溶的耳力,他已经听见院子外几个老嬷嬷越发着急的来回踱步声了。 沈水溶看人一贯很准,媛春又未加掩饰,足够坦诚,所以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他便将媛春的性子摸了清楚。知晓她大概与那些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不同,沈水溶索性开门见山道:“倾珑,若你无异议,赐婚的圣旨恐怕不日就会下达。” 媛春倒是没有料到他如此直接,短暂的静默之后,媛春轻轻点头道:“那王爷对媛春是满意的?”说话间,她的自称已从封号变成了闺名。这也意味着,她对两人的婚事并无甚么不满之处。 沈水溶自然明白媛春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我并无妾室,若你过门,后院便只有你一人。只是有一点,如今家中中馈有长嫂操持,我若娶妻,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 老北静王夫妇尚在,沈水溶三兄弟虽然各居高位,却从未有过分家的念头。水溶的大哥和水溶相差近二十岁,大嫂和大哥是青梅竹马,当真是看着沈水溶长大的。所以对于大嫂,沈水溶是非常尊敬的,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因为管家之事和大嫂发生矛盾。 话题进展得有些快,不过有些话,的确是说清楚比较好。媛春听着沈水溶的话,轻声道:“既然如此,有一点也需提早告知王爷。” 沈水溶被这一笑恍了一下,他本就欣赏这样的姑娘,如今媛春神色之间的淡定从容更是撩拨了他的心绪。他望着媛春,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并没有看出沈水溶短暂的呆愣,媛春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纤长白嫩,指甲被细细修剪出弧度,在阳光之下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粉色,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手。 她的手一定很软,很暖。这样天马行空的想着,有那么一瞬间,沈水溶甚至想要直接握上去。 可是他终归忍住了,因为下一刻,那双漂亮的手便猛地攥成了拳头。待到它再展开的时候,掌心便留下了几处红印。 沈水溶听见媛春说道:“媛春此生从未拿起过东平郡王府骠骑徐将军的双刀,可是,媛春永远都流着东平郡王府的血。” 东平郡王府。骠骑徐将军。 这两个词,曾经沈水溶听着自己的父母无数次的提起过。直到后来,这两个词就如同那些过往一样被他们死死压在了心底。可是从来好强的母亲的泪水,还有一贯从容自律的父亲每年那一日的酒醉,都在告诉他——有些事,哪怕从未被提起,也绝对不会被忘却。 因为,故人热血,从未空流。 不是是被勾动了心里隐匿的情绪,还是只是沈水溶望着眼前一脸郑重的姑娘,就忽然就觉得有些心疼。沈水溶抬起了手,猛的将媛春揽进怀里。 他低沉的声音是一种承诺,又仿佛是另一种共鸣。总之,在媛春的耳畔,沈水溶郑重道:“好。我帮你。” 媛春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了。若是放在平时,有人对自己做了这样“登徒子”一样的动作,她一定会让身旁的嬷嬷将人叉出去。不过此刻,就试着稍稍倚靠他一下吧。 这个世间不是不存在一见钟情,可是那是万中无一的幸运。两个人能彼此放下戒心,在日后漫长的时光里彼此了解,彼此交心,也是一种福祉。 那,就这样吧。 媛春闭上了眼睛,轻轻的靠在沈水溶的肩头,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谢谢,王爷。” 沈水溶轻轻勾起了嘴角,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是不错。 北静王府一早就被划入了圣上的阵营,和忠顺本就势不两立。而当年东平郡王府的惨案和忠顺又脱不开干系——正是因为忠顺在军情上做了手脚,以至于援军晚到,东平郡王府兵败,徐将军和大长公主殉国,安庆以东至今战火尚未平复。 除却老北静王夫妇与东平郡王府私交甚笃之外,若是徐家后人想要翻案,收复故土,那么作为圣上一脉,北静王府本就不可能对此事袖手旁观。那么,还有什么比他的妻子是东平王府的后人这个理由,更能让他的出手变得名正言顺呢? 更何况媛春又恰好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如今的一面之交许或达不到爱的程度,可是水溶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成为父母和兄嫂们一样的情深伉俪的。 这样就很好了。 忽然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水溶愉悦的笑了出来。借着身高优势,他揉了揉媛春梳理整齐的发髻,温声道:“那媛儿便等着成为北静王妃吧。” 掌心的秀发柔软微凉,手感很是不错。水溶本欲再流连片刻,然而他耳朵微微一动,却还算从容的收回了手。 下一刻,云禅寺后院的门便被推开,两个带着二品盛赞姑姑腰牌的老嬷嬷匆匆而来,见到媛春,她们一脸“如蒙大赦”的上前道:“郡主,可算寻到你了。” 一左一右的将媛春挡在身后,这两人才仿佛刚看见沈水溶一般,对他行礼道:“参见北静王爷。”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偏偏还是要演上这么一场戏。媛春也配合的垂下了头,在两位嬷嬷后面沉默不语。 沈水溶对那两位嬷嬷略一点头,并没有什么言语,直接转身出门而去。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不经意的往媛春那里瞧了一次,而正在此时,媛春蓦然抬头,两人的目光交汇,又转瞬分离。 一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媛春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处传来阵阵热意,媛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红了脸。 两个嬷嬷都是人精,又伺候媛春多年,自然一眼就瞧出了自家郡主的心思。方才两人推门之时,双方虽神色有变,却全然守礼,倒是让两个嬷嬷放心不少。 那二人对视一眼,皆偷偷抿唇笑了笑,这才一左一右的跟在媛春身后,去前殿寻自家夫人去了。 不出三日,圣上将倾珑郡主赐婚北静郡王的消息便在京中传开了,婚期便定在了转过年去的阳春三月,另赐郡主府一座,距离皇宫和荣国府都不是很远,媛春去哪里都很是适宜。 这幅架势,哪里是给北静王选妃,分明是给倾珑郡主招郡马。偏偏北静王一家都浑不在意,每天都乐呵呵的等着沈水溶“嫁”出去。 大概是因着沈水溶开了他们这一辈的“娶侄女”的先河,也算是为自己以后铺了路,沈君止对沈水溶的态度要好了不少,至少不像贾珠那样,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脸冷脸,活脱脱沈水溶抢了他家东西的样子。 事实上……北静王同学,你是没抢人家东西,可是你抢了人家妹妹啊。 因着一时跟阿止斗气而痛“失”一妹,贾珠对宝玉的保护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平日里就防贼一样的防着沈君止,这会儿便恨不得让沈君止连自家幼妹的面都见不到了才好。 沈君止觉得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进宫撺掇了他哥,直说珠哥儿还需要历练,不然整日太闲了。皇上本就有意栽培贾珠,这会儿便听信了沈君止的“谗言”,直接将人放到了户部,让贾珠生生忙成了狗。 沈君止摸着怀里的喵,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男主:珠哥儿你这样很容易被套麻袋的我跟你讲!# #媛春的情缘刷完了,该刷珠大哥的了【握拳】# 作者有话要说:媛春和水溶,就是一个典型的先婚后爱。他们现在是互相欣赏阶段,以后的感情会越来越好的。 掐指一算,斯若姑娘也十四五岁了,差不多是要出嫁的年纪啦。大哥是萝莉控,坚定无误。 唔,想看球球哒,看最后一行?『顶锅盖跑』 ☆、第53章 闷拳。 第五十三章。闷拳。 在媛春被赐婚之后,贾家上下都开始为媛春的婚事而忙碌了起来。加上年初的时候,贾琏参加了此年的春闱,被赐从进士出身,如今已经开始入朝为官。虽然只是在一个户部的六品小官,但是贾琏到底是承爵嗣子,纵然王氏再有心打压,他的婚事也终归要提上日程了。 媛春出嫁,贾琏议亲,荣国府这一家一娶,倒当真是难得的热闹了。 正在媛春刚被赐婚的当口,当初王子腾为他的儿子王仁去贾家提亲的事情不知怎的被翻了出来。有好事之人还特地在沈水溶面前念叨了几句这事儿,更有甚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南安太妃还特地设了个小宴,不但请了王仁和沈水溶,更将这两人的位置安排在了一处。 南安郡王府早在忠顺王爷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那一队,哪怕是在前太子坏了事以后,南安王府还是坚定的□□,仗着自己镇守一方,皇帝暂且奈何不了他们,于是总是明里暗里的给圣上找不痛快。 而北静郡王府,毫无疑问,是忠于圣上的。这些年南安郡王和北静王一脉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冲突,可是但凡能给对方添堵的事情,他们还是乐意去做的。 因为还没有撕破脸面,所以沈水溶还是去赴南安太妃的宴了。见到王仁的时候,水溶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将这个人与传说中和自家媛春“议过亲”的那人联系起来。 待到了开宴的时候,南安太妃见他们两个人相安无事,便十分“好心”的对沈水溶道:“澹之啊,这位你许或还不认识吧?这便是王大人家的哥儿,说来你们两人的缘分还挺深的呢。” 澹之正是水溶的字。 看着南安太妃的一脸假笑,水溶有些讽刺的勾起了嘴角。他连个眼角都没有施舍给王仁,而是随意的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盅,在指间把玩着。那小小的甜白釉酒盅里面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散发着阵阵醇香。而水溶擎着那个白色的酒盅在指间翻飞环绕,竟连一滴酒也没有洒出来。 恶意的勾起了嘴角,水溶对南安太妃道:“太妃果然是年纪大了被闹糊涂了,我可没有你家穆景那爱好,和个男人撕撸不清,缘分颇深的。” 穆景便是南安郡王的名字了。此人倒也算是骁勇,镇守的南境之地虽常有小乱,却到底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只是这人让人诟病的地方却是——他好男色。 安庆民风开放,世家勋贵子弟之间并不禁蓄养男宠,若是两个世家子彼此倾慕,结成个契兄弟也是可以的。只是既身为嗣子,便担负着传承家族的责任。若是为了个男人闹得太过,就反而是笑话了。 若是一心一意也到罢了,沈水溶许或还能佩服穆景一句“痴情”。可是这南安郡王穆景好男色,却是个刻薄寡恩的。无论是戏子优伶,还是寻常人家的公子,甚至是南军之中的将士,就没有他不沾染的。 若非圣上有心重整南军,如今对他放任自流,那弹劾这南军和南安郡王的折子早就不知道堆了几尺高了。 这件事简直是南安太妃的心头大患,除却水溶,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刺她。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南安太妃艰难的喘息了几声,她身边的丫鬟连忙给她端茶拍背。 南安太妃简直是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看到她这样,一个沈家的爵位都已经降没了,只能倚靠南安郡王府过活的老头连忙说道:“水溶啊,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太妃娘娘到底是你的长辈,你不能……” 按照辈分来说,这人的确比水溶长了一辈,可是到底亲缘已经淡薄,水溶又怎能容他放肆。微微挑了挑眉,水溶缓缓将方才把玩的白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水溶似笑非笑的道:“你叫我什么?” 沈水溶的动作是轻飘飘的,仿若不加一分力道,然而等他将手拿开的时候,众人便都能看见,那个甜白釉的酒杯已经被嵌进了桌子之中,直接没了一半,而且,那满满的一杯酒依旧没有洒出去半杯,薄薄的杯壁上也没有丝毫的裂纹。仿若那桌子并非沉木制成,而是柔软的泥沙。 那老头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低下头去,再不敢言语。 南安太妃借着咳嗽的动作,用帕子掩了嘴,狠狠的横了在沈水溶身边呆呆的坐着的王仁。王仁被她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持筷子的手抖了抖,他正夹着的牛肉丸一咕噜落在了桌上,又掉到了他浅黄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难看的油渍。 自己出了个丑,身旁的北静王又实在是骇人,王仁如今只恨不得自己是个死的。可是南安太妃摆明了想给北静王难堪,他们王家又非得抱紧南安太妃的大腿,所以王仁只得讪讪的放下筷子,硬着头皮开口道:“北静王爷却是想差了,太妃娘娘的意思,是咱们跟同一个女子提过亲,可不是缘分么?若不是……罢,是我和贾家妹妹缘分浅罢了。”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也给周遭的人许多想象的空间。一时之间,在场的气氛就仿若凝固了一样,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水溶的身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在旁人对自己提及媛春的风言风语的时候,沈水溶就已经派人去将事情的始末查清楚了——他并非是真的相信媛春和王仁真的有什么,他只是有些担心,那个性子看似温柔,实际却只有一派执拗的姑娘会吃亏。 北静王府的探子能力不亚于皇家的暗卫,而当年那件事情又有太后亲下懿旨,虽然王家尽力遮掩,可是却也只能蒙骗一下那些小门小户罢了。不出一个时辰,那所谓的“议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已经呈在水溶的书案上了。 如今王仁再提旧事,若只是恶心他便罢了,可却这样伤及他未过门的妻子的名节,沈水溶断然不能忍。 掀起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沈水溶道:“你娘的女戒抄完了么?也便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仁慈罢了,若换是我,什么敢肖想郡主的阿猫阿狗,还是早早打杀了才好。” 沈水溶十五岁起统领北军,乃是真正在沙场之上洗练过的人物,如今他气场全开,分明是一副温润如玉的书生打扮,却让人仿佛嗅到了铁锈的味道。 王仁只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罢了,何时见过这样的气场。沈水溶周身煞气一开,便迫得他瑟缩了一下。听完了沈水溶的话,他更是面上青白一片,真真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了。 当日王家夫人被太后亲下懿旨训斥,连带着王仁都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姻缘了。王子腾原本是想搭上倾珑郡主的东风,给自己的儿子寻个助力,未曾想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在这盛京之中,就连五品小官家的女儿都是不愿意入他们王家的了。 为了不让王家断了香火,王子腾只能给王仁纳了几房良家妾,甭管什么嫡子庶子,还是先让王仁有几个孩子才好。只是这样一来,正妻还未过门,家中便有了生了哥儿的妾,便更没有官宦小姐愿意嫁给王仁了。 大抵是水溶的那句“早早打杀”真的吓到王仁了,强扯出一个笑意,王仁终归不敢再说话。整场小宴,无论南安太妃如何暗示,如何屡次将话头往他曾经的议亲上扯,王仁都不肯开口了。 见实在看不到沈水溶的笑话,反而被他大戳痛处,好悬气出病来,南安太妃只坐了一小会儿,便说自己乏了,这场小宴自然就早早结束了。 王仁松了一口气——虽然得罪南安太妃不好对父亲交待,可是他深深地觉得,若是自己再不识趣,总是将话题往倾珑郡主那里引的话,自己今天恐怕就要交待在北静王爷的手里了。 这一场小宴,就这样仓促的散去。王仁擦了一把汗,坐上自己的黑昵小骄,连滚带爬的要家去了。 可是走到了王家门口的六尺小巷之中的时候,王仁只觉得一个趔趄,险些被摔出轿去。刚要破口大骂,他便被人一把从轿子之中揪了出来。 还没有看清眼前的来人,一个麻布的粗布袋子就兜头而下。王仁的眼前骤然黑了,他还能清晰的闻到了那袋子中的浓烈的臭味。 不等王仁感觉不妙而呼救,他便套着麻袋,被人一个绊子扫倒在地。紧接着,一阵狂风也似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双目不能视物,可是身上的疼痛却是清晰的。王仁只觉得自己周身的骨头都快被人敲碎了,于是终于忍不住连声讨饶。 “哎呦……哎呦……各位好汉手下留情啊,我这还有些银子,好汉都拿去吧,不要再打我了啊啊啊。” 可是那群对他拳打脚踢的汉子却置若罔闻,因为他们还记得,王爷说的是“打得王子腾夫人都不认得。” 薛蟠作为先锋营的营宠,这种难得的出来放风的机会,大家当然会带着他。而薛小胖曾经也是金陵一霸,这种套麻袋揍人的事情自然做的纯熟。 将王仁好一通乱揍,先锋营的汉子们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至于他们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那就让王仁每个阴天下雨骨头缝都疼的时候自己琢磨去吧。 将王仁套着麻袋往街上一扔,先锋营的汉子们绝尘而去。 北静王早就在酒楼里设下了酒筵,要请兄弟们“搓”一顿。一群汉子们杯倾碟尽,不问尊卑,反倒比什么劳什子的南安郡王府的宴席强了不知多少。 酒过三巡,薛蟠也没有了见到王爷的紧张,有些微醺,他凑到北静王的身旁,嬉笑问道:“王爷,那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孙子得罪了您啊?” 北静王挑眉,扫了一眼老部下们,有些惊讶他们居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薛蟠。不过也不打紧,沈水溶当即便取笑道:“都说你小时候有个诨名叫呆霸王,果然是个没心眼的。” 薛蟠也不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哎呀,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了,王爷不要取笑我了。” 众人哄笑,北静王更是笑得大拍桌子。半晌之后,他才幽幽对薛蟠道:“打的……是你表哥啊。” 薛蟠:“!!!……QAQ” #薛小胖:总感觉自己纯纯的小心灵被伤害了TAT# #论“营宠”的受宠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王家人继续作死,拉着薛小胖出来卖萌~ 珠大哥的姻缘就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了。恩。 球球很快会出来哒,叔保证。球球的小肉爪给你萌捏(?????????) ☆、第54章 豆蔻。 第五十四章。豆蔻。【喵萝长大的画风魔幻。】 转眼过了一年,媛春很快就出嫁了。贾珠本想着多留妹妹一些时日,为此还多次进宫去磨皇上。文人的执拗劲儿一上来,还真是让人消受不起。很长一段时间里,皇帝一见到贾珠都会躲。 ——他实在是不想听着三百只苍蝇天天在自己耳边转悠。 也不知道该说是师徒神同步还是什么,福公公好说歹说的帮着圣上赶走了贾珠这只小苍蝇,不出三日,张老那只明显战斗力升级了的“大苍蝇”居然火急火燎的进了宫。 到底是自己的授业之师,哪怕是皇帝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将人请到了上书房,还未曾等皇上问两句张老的来意,张老便抱着皇上的大腿痛哭失声。 一个险些成为自己童年阴影的老者哭成这幅样子,当真是把皇帝吓了一跳。连忙询问了张老何故如此,张老这才抽噎着将事情的始末跟皇帝讲了起来。 原来,再过三日,便是张老的幼女张家斯若的及笄礼。按照安庆的习俗,女子及笄礼当天是可以提亲的。作为张家唯一的姑娘,张家全家上下都在为张斯若的及笄礼准备着。 及笄本是好事,只是在两天前,张家斯若的乳母却听见了一个消息。张斯若的乳母是宫中旧人,她还有一个长姐早先是东宫的宫女,后来太子坏了事,她的长姐便随着被封为忠顺王爷的太子去了忠顺王府。 张斯若的乳母久不和长姐联络,可是两天前她的姐姐却借着探亲的名义来寻了她。 原来却是忠顺王妃新丧,忠顺王爷准备纳新妃,他也知皇帝不会让他娶一个重臣家的女儿,于是便将目光放在了明面上一直是纯臣,又是自己的老师的张家身上。 恰逢张家幺女及笄,忠顺便在府中点检了聘礼,准备当场下聘,想来张家也不敢不应。这一招当真毒辣——纵然张家并不畏惧忠顺王府的势力,可是既然忠顺当场下聘,那便是坏了张斯若的名节。 盛京之中敢和忠顺王府明面上对着干的人家几乎没有,就连四王八公也要避其锋芒。拒绝了忠顺提亲的姑娘,想来也没有他人敢娶了。若是如此,等待张斯若的恐怕不是一死而已,也是常伴青灯古佛了。 斯若的乳母的长姐到底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想不到那朝堂之上的种种复杂纠葛。她只是想着,如今忠顺王爷已经年近五十了,而那张家小姐才刚刚及笄,纵然是继室,也没得如此糟践人的。 一时心里不忍,她才将这事透露给了在张家当乳母的妹妹,也叫张家人有所准备。 “皇上啊,斯若她就是我的眼珠子啊,她要是有个好歹的,老臣也不活了啊!!!”抱住皇帝的大腿,张老也不顾什么文人形象了,只一通哀嚎着。那狰狞的容色让人毫不怀疑,若是皇帝不管这件事,他纵然拖着一把老骨头,也会去和忠顺拼命的。 皇帝的眉心被闹得突突直跳,恰好这时,福公公今天禀告道:“圣上,珠大爷来了。” 这一大一小生化武器凑到了一起,皇帝只觉脑袋更疼了。然而,只是在某个瞬间,皇帝忽然灵光一闪,连忙对福公公说道:“快,让珠儿进来!” 福公公有些诧异皇帝的反应,却还是垂头应诺,转身将贾珠请了进来。 张老不愧是三朝帝师,在看见贾珠的那一刻,他就骤然眼前一亮。不需皇帝开口,张老就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就松开了皇帝,抓住了刚想要开口“嚎哭”要求延缓妹妹婚期的贾珠。 别看张老年近七十,又是文人,可是贾珠没有防备,依旧被他拽了一个趔趄。踉踉跄跄的在皇帝面前站定,贾珠刚想问问恩师是什么情况,就被张老接下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 “我看石浮就很不错,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等了,老臣就恳请圣上做主,今日就将老臣的幼女许配给他得了。”一把将贾珠拉着跪下,张老对皇帝长叩一首,俨然是拿出了当年死谏先帝的架势。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皇帝被老师那副仿若要糖吃的孩子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可是他提议的那件事情却的确是皇帝所想。 珠儿这孩子的亲事困难,皇帝是知道的。可是他却也不愿意委屈了贾珠,去随意娶一个身世不配的女子。而如今张老这一闹,倒真让皇帝骤然醒悟,那张家斯若虽然年幼了些,可却是大家出身,据太后说,那孩子行事规矩具是顶尖的,想来成为荣国府长媳,也是能担当得起的。 况且张老又是珠儿的恩师,两个孩子纵然不算是知根知底,却也到底还算熟悉,倒不算是盲婚哑嫁了。 在贾珠看不见的地方,张老和圣上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是那么一眼,两个老狐狸便明白了对方的考量,微不可察的彼此点了点头,皇帝故作为难道:“珠儿啊,你对张老的幺女……” 忽然想起某一年的青梅宴上,骤然映入眼中的那张笑脸,贾珠的神色一滞,一贯长袖善舞的人物,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见贾珠久久不说话,张老瞪起了眼睛:“怎么,你还看不上我家斯若?那你就忍心眼睛睁的看着她嫁给忠顺?还是一根绳子就完事了,彼此便宜?!” 毕竟也浸|淫朝堂三五年了的人,只是张老的三言两语,贾珠便推断出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他和张小姐的接触虽然不多,可是贾珠却明白——张老还是小看他的女儿了。 张家斯若的确是很温柔的姑娘,然而有些时候,她却比那些男子都要执拗,也要果决。在明知忠顺要娶自己,只是为了拉拢张家的时候,这个姑娘绝对不会选择偷生,而因此给自己的兄长和父亲留下巨大的隐患。 贾珠明白,若是真的让忠顺去下聘,那张斯若必定会走上一条死路。 只是想到了那个可能,贾珠的心里就骤然一疼。沉默半晌,他走到了皇帝面前郑重跪下,一字一句的说道:“贾石浮愿求娶张家四小姐,恳请圣上赐婚。” 皇上本就有心撮合此事,却还是要佯装严肃的训诫了他几句,说什么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求娶什么的简直不像话。 贾珠抿唇无语,末了,在出宫的时候,他的手中还拿着圣上赐婚的圣旨。与他一同出宫的,还有往张家而去的大笔金银。 那是太后给张斯若的添妆之物,按说女子添妆,合该是出嫁前才有的仪式,就连先被赐婚的媛春也还未曾添妆,太后此举,正是昭告整个盛京,特别是忠顺一脉,不要再打张家幺女的主意。 到底夜长梦多,这边圣上赐婚的旨意一下,那一边荣国府和张家都开始操办了起来。在这年八月的中秋,张斯若便被贾珠娶进了府中,竟赶在了媛春出嫁之前。 对于张斯若,徐氏和媛春都是放心的。虽然这场婚事是为了搪塞忠顺,可是徐氏还是对儿子耳提面命,告诫他既然应下了此事,就莫要辜负人家姑娘。知子莫若母,在看见儿子眉宇之间难得的一抹不自然的时候,徐氏便知道,恐怕这孩子早就起了心思,还真就不单单是“救场”。 心里放心了不少,徐氏很快就将二房的一干事物打点出来,准备等斯若一进门,自己便当个甩手掌柜才好。荣国府的中馈虽然在王氏手中,可是二房的仆从管事也是人事繁杂,徐氏和贾政手中的庄子也有许多。贾政不理经营之事,徐氏又不是恋权之人。新妇既进了门,这些当然就是要交给珠儿媳妇打理的。 而对于媛春来说,她的闺中密友成为自己嫂子什么的……真是再好不过了。张斯若和她的年龄仿佛,两个小姑娘自小说不上是一起长大,却也相去不远了。最是了解自己小伙伴儿的品行,自家蠢哥哥虽然有些拿不出去手,可是斯若能接收,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贾政,虽然多年以前张老曾经骂得他抬不起头来,可是他一贯以“读书人”自居,能够和天下文人之首的张家结亲,他这会儿只觉得异常有面子。周遭的清客很有眼色,见他这样,便纷纷奉承起来。 于是乎,在张家小姐还没有过门之前,贾政就已经幻想起自己的孙儿一朝龙门得跃,得个状元,光宗耀祖了。 在张家姐姐变成嫂嫂的欢喜还没有过去的时候,转过年来的三月,沈水溶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十里红妆,从荣国府娶走了媛春。 球球第一次模模糊糊的知道,原来——嫁人,就是要离开自己的家,去别人家里了。后知后觉的躲进沈君止的怀里哭红了眼睛,小姑娘忽然就理解自家蠢哥哥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让姐姐晚出嫁一会儿了。 “莫哭莫哭,一会儿元姐儿见了该心疼了。宝宝,今天是元姐儿的好日子,你要让她开开心心的,对不对?” 沈君止将哭成了泪人儿的小姑娘抱起来。如今她已经一十有一,虽然还是娇娇小小的一团,可是到底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沈君止的手臂上。 三月春寒料峭,沈君止穿了一身纯白的大氅。他微微用力,便将球球裹进自己的大氅里,只露出一个小脑瓜顶。 空出一只手给小姑娘细细的擦干了眼泪,他就这样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随着媛春的轿子走了一段路。 “元姐儿,水溶若是欺负你,你要对小舅舅讲。小舅舅帮你教训他。”一边安抚着怀里的球球,沈君止一边在媛春的轿子旁低声说道。 轿子的帘子被轻轻掀起了一个小角,而后,传来了一声模糊而带着泪音的“恩。” 一直走出了三条街,沈君止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小舅舅和宝宝就送你到这里了。”然后,沈君止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球球终于探出脑袋来,那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就连她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哭得这样惨、这样狼狈过。 可是小姑娘却坚定而大声的喊道:“姐姐,以后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声音里拖出了一段哭腔,却在努力的忍着。 ——因为球球记得阿止说过,不能让姐姐看见她哭,要让姐姐开开心心的出嫁。 回答球球的,是从轿中骤然探出的身影。虽然很快被嬷嬷挡住,可是球球还是看见了。 就这样,一嫁一娶之间,辗转便过了两年。这一年,球球终于到了十三岁。 #男主:我家宝宝长大了!!!终于长大了!!!# #媛春大姐姐的婚事写了六章,而珠大哥一章就打发了什么的,叔就是辣么偏心【傲娇脸】# 作者有话要说:媛春和水溶,贾珠和张斯若,或许会有番外吧。 球球终于变成大球球啦。 感谢田天姑娘的地雷,么么哒~ ☆、第55章 华年。 第五十五章。华年。 天气渐渐暖了,林家的温泉庄子前,两辆马车从不同的方向向这里驶来。 原是几家小姐妹约好一道泡泡温泉,驱一驱这一冬一来积压的寒意。林家的贾家相距不远,球球自然早早起来,一早就蹭去了林府,嚷嚷着要和小黛玉一道去,还顺道在林府蹭了一顿早饭。 等到这边迎春探春收拾停当,刚要派人去寻自家宝玉的时候,某只已经坐在林家的马车上,努力的对她们挥舞小胖爪了。 徐氏见状,便道:“罢了罢了,左右都是自家姐妹,那马车又是宽敞,你们便一道去吧,省的路上无聊。” 迎春和探春本就喜欢黛玉,既然宝玉已经坐在人家车上了,又有长辈发话,自然没有不欢喜的。几人很快便上了林家的马车,其余仆从侍女远远缀在后面便是了。 而在盛京的西城,怀恩侯府的马车也往林家的那座温泉庄子驶去。马车行驶得很稳,里面也很是亮堂,宝钗在里面细细打着络子,表情很是恬静。 莺儿帮着她挑拣着丝线,不免劝道:“姑娘仔细些眼睛吧,左右这种小玩意只是闲时消遣,不值当为它熬坏了眼睛。” 宝钗手下的动作不停,示意莺儿给自己拿一条粉青色的丝线,这才笑道:“还不是宝玉那丫头,她最近嫌那项圈重,嚷嚷着要换个络子戴呢。” 莺儿看着自家小姐编得认真,想起宝玉小姐一贯和自家小姐极好,待她们下人也很是和善,便不再规劝,只是稍稍挑高了马车的帘子,让马车里稍稍亮堂一些才好。 一骑白马从怀恩侯府的马车便疾驰而过,如今还不是尘土飞扬的时候,马车上的人本是匆匆而过,却依稀看见了马车之中低眉的女子白皙的脸庞。 沈容武心中闪过了一抹熟悉感,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在看见怀恩侯府的标志的时候,他的心中闪过了一抹了然——难怪方才他觉得那个女子的面容如此熟悉。 薛蟠这些年在军营之中被反复操练,偶尔休沐的时候还会被北军的教官“委以重任”的派到瑄王府里观摩学习。 瑄王府之中的人虽然多是手持双刀,而薛蟠则是使一柄北军之中最常见的八环钢刀,但是既然都是刀,那倒也有相通之处。被瑄王府的群喵虐了三五年,薛蟠的武力值倒是上升了不少。 而沈君止(因为沉溺于撸猫)自然是不能亲自教导薛蟠的,于是薛蟠便被丢给了沈容武。 因为薛蟠这小子承袭了一身白净面皮,在一群黑黢黢的将士中间很是显眼,于是一向不怎么注重男子容貌的沈容武也不得不对薛蟠印象深刻。 如今看见了这人的妹妹,虽只是惊鸿一瞥,但是沈容武倒是不得不承认,家族遗传的力量还是强大的。 也没有多想,沈容武很快就和怀恩侯府的马车错身而过,一路往城中而去。 球球和黛玉还有探春迎春两姐妹比之宝钗,要稍稍快上一步。左右都是自家姐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在等待宝钗的空档,四人已经宽了衣裳,只裹了一件厚厚的昭君套,便说笑着往池子走去。 她们各自的大丫鬟已经早早的在池边打理,为各家小姐除了昭君套,四个小姑娘便进到了池子中。 球球如今已经过了讨厌水的年纪,三下两下的在很大的一个温泉池子游了一个来回,球球欢快的的对几个小姐妹招呼道:“黛玉黛玉,你在这儿,这里的水最热乎,你肯定喜欢。” 又沿着池边慢慢移了一圈,球球又对探出你和迎春道:“探姐儿你来这儿,这儿是活水,很有趣的。迎姐姐你在这里泡着,这里的水浅,你不用怕的。” 黛玉刚浸湿了一头长发,一头乌黑的墨发被她身边的大丫鬟用热气腾腾的毛巾细细裹了,包在黛玉的头顶。这会儿黛玉正扶着有些重的头发,一点一点的走到球球方才为她挑好的位置。 任由温热的泉水淹没了自己的肩膀,黛玉冲着还不消停,满池子乱游的球球扬了一把水,嗔道:“偏偏就你爱瞎操心,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吧,要是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跟着球球一道来的珍珠顺着黛玉的话茬道:“是呢,三小姐还是安安生生的泡一会儿子吧,这您要是着凉了,太太和老太太是要担心的。” 球球闻言,便乖乖凑到黛玉身边坐下,那温泉虽然是活水,可是池子却是被细细修葺过的,周遭有一圈可供坐下的位置,男子用来或许嫌低矮,可是这是这些小姑娘们用却是正好。 正在笑闹着,池中的水忽的微微荡漾了起来。球球正眯着眼睛趴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虽然还有些春寒料峭,但是激起的水流冲刷着她光|裸的脊背,倒也不觉得寒冷。 感觉到水流的细微变化,球球转过身来。此时宝钗已经由莺儿扶着走到了池子,坐在了黛玉的边上。众位姐妹刚想要和她打招呼,却见宝钗难得促狭的用食指掩了唇。 球球回过身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宝钗手里捧着一捧泉水,要往她这里泼的模样。 球球当即不依,一头扎进了黛玉的怀里,叫嚷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快饶了我吧,那水泼在身上,可疼可疼啦。” 虽然已经十三岁,可是球球的身高……简直是分分钟都要让小姑娘哭出来的节奏。黛玉的娘亲虽然是盛京人,可是身量却也不算高挑,而且林大人是实实在在苏州人,黛玉在江南水乡长到六岁,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姑娘。而球球这个正经的北方丫头,如今却比身子一向有些弱的黛玉还要矮了半头。 黛玉本来在闭目养神,猛然一个人冲进了她怀里,却也并没有吓一跳。习以为常的将人往外推了推,让球球自己好生坐着,黛玉道:“这会子倒是娇气了,泼个水都叫痛的,前晌不知道是谁被刀割了手,老大的一条口子,她也不知道疼!” 探春也笑开了:“就是,也不知道是谁呢,膝盖撞到地上,青紫了老大一块,偏生她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下午还跟着瑄王爷去跑马了呢。” 迎春一向寡言,唯有和小姐妹们相处的时候才稍稍活泼,她抿唇笑了笑,也接口道:“也不知道是谁呢,什么青了紫流血了都不知道哭,被个绣花针扎了手指,连个血珠子都没有呢,偏生要扑到我怀里哭闹整整小半个时辰,要我哄着才肯用膳去呢。” 球球深深的觉得自己已经改名叫“也不知道是谁”了,默默地捂好自己中箭受伤的膝盖,球球泪奔着去宝钗小姐姐身边寻求安慰去了。 用一张小肉脸蹭了蹭宝钗小姐姐光滑莹润的肌肤,球球舒服的喟叹了一声。那副满足的小样子简直让众姐妹忍不住侧目。 探春年纪小,又最是心直口快。看着自家三姐姐这幅样子,她不由促狭道:“了不得了,快让莺儿看看,你家小姐身边的那莫不是哪家的混小子?还不快点儿把她打出去才好?” 球球下意识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虽然那里只有些微的弧度,但是任谁也不能将她认错性别。 都是养在闺中的女子,何时见过这样浑的。就连一向端庄持重的宝钗都忍不住敲了一下球球的脑袋,半真半假的训道:“快安生些吧,都是那个谁,整日的带你胡闹,连点规矩都没有了。” 宝钗和黛玉不待见沈君止已久,外男的名字不能随意提起,于是这两人找宝玉玩儿却被沈君止截胡了几次之后,就凑在一起将沈君止好一通啐。都是家教极严,宝钗和黛玉自然不能说什么粗话,可是引经据典、拐弯抹角、含沙射影,倒真仿佛沈君止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了。 而那之后,两人也不管对方是王爷还是什么了,再提起的时候,只说一声“那个谁”便彼此心照不宣了。 怀恩侯府距离荣国府还算是远,宝钗规矩又重,是以来寻宝玉玩耍的次数是有限的。黛玉便不同了,一来林府和荣国府只有一街之隔,二来黛玉是贾母正经的外孙女,去外祖家勤了一些,谁也说不出错处。 也正是因为如此,黛玉去寻宝玉而扑空的次数便比宝钗多了许多,她跟沈君止虽然从未谋面,却积怨尤深。 听到宝姐姐提起这一茬,黛玉直接冷哼了一声,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覆在脸上,也不理宝玉的撒娇讨饶了。 泉水温度适宜,让人浑身都仿若酥软了一般。期间珍珠一行人为众位小姐端上了各色瓜果点心,放在黒木托盘里,可以浮在水面上,又是新鲜有趣,又是方便。 众人笑闹一阵,球球身边的以南便来说道:“这温泉虽好,小姐们却也不要泡太久了,还是早些上来,我新调|教了几个疏通筋脉,按揉肌肉的小丫鬟,手艺具是不错,让她们给小姐们按一按,也舒活一下筋骨。” 此刻也泡了许久了,众人便纷纷上岸,用柔软吸水的大巾子擦干身体,裹上来时的厚实的昭君套,便说笑着往不远处的抱夏走去。 屋内燃着清淡安神的熏香,那几个小丫鬟的手艺也的确不错,直让球球有些昏昏欲睡。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她忽然听探春道:“难得今日人齐了,如今珠大嫂子有了身子,不方便跟咱们出来玩闹,过几日咱们便索性起个诗社,请她当掌社的,再请了大姐姐来,岂不是又文雅又有趣?” 诗社什么的…… 球球的心里不免泛起学渣才懂的忧伤。被从打打杀杀的剑三江湖丢到了咬文嚼字的深宅大院已经很虐了,更虐的是,周围的小伙伴儿居然个个都是小能手。还能不能让喵好好吃小鱼干了?本球球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只小奶喵啊喂!!! 然而,看着小姐妹们一双双骤然亮起来了的眼睛,球球把想逃跑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甚至,在她瞥见身边的小带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的时候,球球毫无心理压力的出卖了自家娘亲:“探姐儿说的很是,咱们去求求娘,让她跟咱出银子起社。” 就这样,一众人商定,这个月的十五,在荣国府正式开社了。 #球球:“鱼”色误喵,呜呜呜呜呜呜~# #论一个学渣在一群学霸面前肿么才能崛起?# 作者有话要说:海棠诗社和螃蟹宴是红楼里叔最喜欢的两个情节了。还有一个吃鹿肉的也很喜欢。 大抵这三个情节,最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吧。 萌萌的球球奉上,喵~尾巴送给你萌撸。 ☆、第56章 诗社。 第五十六章。诗社。 徐氏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若是没有那么一遭事,她许或会比这几个孩子还要爱玩爱闹。所以虽然两个女儿摆明了是过来敲竹杠,徐氏依旧乐呵呵的给她们出了银子,还使唤自己身边的婆子出去置办了一堆小姑娘们爱吃爱玩的小东西。 探春还煞有其事的让人去北静王府下了帖子,媛春见了,也觉有趣。只是姐妹们不是在荣国府长大,就是荣国府的常客,到底没什么新鲜的,索性便让去跟宝玉和探春说了,只管去她的倾珑郡主府操办就成。 那倾珑郡主是媛春出嫁的时候,圣上特地赐下的。只是媛春和沈水溶夫妻恩爱,北静太妃和几个嫂嫂也都是极为和善的人,加之水溶总是操练新兵,媛春倒是觉得住在北静王府要有趣许多。一来二去,那倾珑郡主府反倒闲置了下来。 媛春虽未在倾珑郡主府住过,却也曾游览过,只觉那里雕梁画栋,山光水色,无一不美,闲置下来倒有些可惜了。于是借着这个诗社的由头,媛春索性将家中妹妹和林薛两位妹妹都请去,也算不辜负了那里的美景了。 这起诗社本就是为了让因为怀孕而就不出门的珠大嫂子高兴,幸而倾珑郡主府和荣国府也不过一墙之隔罢了。为了方便,媛春还特地让人开了圆拱门,斯若只需要穿过圆拱门就是了。 贾珠知道自家夫人怀孕辛苦,难得有这样能让她高兴的事,便也支出了二十两银子给探春妹妹,让她们务必尽兴。年初的时候,贾珠官升正三品户部侍郎,如今越发的忙了。 他也明白,自家夫人虽然从来不说,也总是将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可是那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他虚长她这许多,自然有责任好好照顾她才是。 一切很快都安排停当,只这月初七的时候,北静王府派出去青太医的人被贾珠撞见,细问才知是王妃晕倒了。贾珠一听,当即顾不上太多,跟着太医便往北静王府赶去。 贾珠刚想揪着水溶的领子质问他怎么没照顾好自家妹妹,太医就一脸喜色的出来报喜道:“恭喜王爷,恭喜太妃,王妃有一个月身孕了。晕倒只是王妃苦夏,一时虚弱而已,喝些安神养胎的药就好了。” 沈水溶喜得都要从地上跳起来了,贾珠也是一脸懵逼,还是北静太妃照着他们后脑一人一下,让那两个傻小子滚一边傻乐去,自己则询问了太医许多注意事项,让他一一写下来,然后拿给沈水溶,让他背下来。 水溶乐呵呵的接过太医写下的注意事项,当真开始默默的背诵了起来。 而贾珠仿佛才从自家妹妹怀孕的消息里回过神来,见过媛春好之后,便匆匆回家与娘亲和幼妹还有老太太报喜去了。 贾母听说媛春有孕,喜得连声念“阿弥陀佛”。她这孙女儿一贯是有福气的,孙女婿待她也是极好,唯有婚后两年还无子,让贾母生生捏了一把冷汗。 到底子嗣为重,虽然北静太妃也未曾催促,还时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来宽贾母的心。可是贾母还是觉得,自家孙女有子傍身才是正经事。如今终于听说媛春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贾母忙说要去云间寺还愿。 媛春这一胎怀得还算是稳,然而到底是她和水溶的第一个孩子,整个北静王府都难免要小心一些。就连一向不怎么拘着儿女的徐氏也勒令媛春好好养胎,如此一来,那约好的诗社,媛春反倒不能来参加了。 和小姐妹们相聚,球球自然是欢喜的。只是作诗什么的,她一向苦手。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之后,小姑娘很快就泪眼汪汪的奔去找阿止求救了。 如今的沈君止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满朝文武都知道,如今的瑄王爷虽然双目已渺,但是却也是个手腕厉害的角色。最重要的是,他在成年之后,便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一日,忠顺王爷送到他府上歌姬若干,以示招揽,却被他全部扔了出去,算得是未给忠顺半点情面。至此之后,瑄王府彻底的和忠顺一脉决裂。 那些有意讨好沈君止的人很快发现,瑄王不近女色,当然……他也不近男色。若是瑄王当真有什么喜欢的,那大概是他喜欢猫吧。 之所以会有这个消息传出,是因为对那些人送上来的“孝敬”,东西沈君止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收着,可是活物都会毫不留情的扔出瑄王府邸。 唯有一次有个番邦的使臣来瑄王府的时候奉上了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眼眸一黄一蓝的波斯猫的时候,瑄王虽然没有收下,却饶有兴致的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还特地吩咐使臣好生照料。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的时候,很多人都曾抱着各式各样的猫送到瑄王府上,就连皇上听说了,都说要送给沈君止几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可是从那以后,沈君止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些了。 球球的猫形沈君止是见过一次,虽然那次真真是把他吓了一跳。当初摸一下那番邦使臣送上来的猫,也不过是沈君止一时想起那时的球球罢了。只是相似终归只是相似,终归是代替不了的。 轻轻巧巧的越过了高高的围墙,球球也不用人招呼,径直便往沈君止的房间冲去。还未等她冲到沈君止面前,便见一个一身道袍的少年横挑一剑,阻了她的去路。 那剑芒若流星飞坠一般,虽在盛夏,却让人觉得有丝丝的冷意。一剑霜寒十四州,没有人知道,徐霜寒的剑法最为精妙之处,竟可以蕴藏在这一剑之中。 球球的眼眸一瞬间闪出了一抹幽绿,如同猫的竖瞳一般的眯起。她的腰肢是不可思议的软,在那剑尖还未力尽的时候,便已经刺了个空。 一身雪白的小姑娘仿若没有重量一般跃起,一双软履踏在了徐明镜的剑身上,白皙如玉的脚腕上系着的金铃留下了一串细碎的声响。在徐明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球球身后的双刀已然出鞘,她以一刀压下徐明镜手中的剑,而另一刀,竟直取徐明镜脖颈! 她没有留情,她何必留情? 她的刀和徐明镜的剑里,淬着的都是他们这些年不辍的努力。没有什么是能平白得来的,所以,唯有全力以赴,才是对彼此的尊重。 手中的长剑只被一刃压下,徐明镜却觉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腕上。他与之对敌的,是个身量比寻常女子还要娇小的姑娘,可是,那分明一捏就碎的手腕之中,却蕴藏着这样深的力量! 和多年前一样,徐明镜被肩膀上的仿若千斤重压直接压得半跪在了地上。球球还没有来得及得意,便听道一阵金戈交错的破空之声。她不敢含糊,直接抽刀在胸前一挡,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后退数米。 借着这个空档,徐明镜就势一滚,从球球的双刀的钳制之下侥幸脱身。他的长剑还没有被收入剑鞘,方才还是一身整洁的道袍也已经沾染上了些许灰尘。不过他的眼眸很亮很亮,并没有丝毫被打败的恼怒。 球球已经无暇顾及徐明镜的神态如何,小姑娘红润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握着双刀的掌心已经有些微的泛白。她的虎口一阵一阵的发麻,而方才虚无的空气之中也已经出现了一个同样一身白袍的男子。 男子眼前覆着的白纱飘起又落下,瑄王府的主房门前,细碎的铃声和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刀刃摩擦声相互交错。沈君止悍然出刀,直直将球球逼退数米。 已是避无可避,球球咬了咬牙,挥刀迎上。 她知道阿止很强,至少比她要强。可是从她拿起双刀的那一刻,便只有失败,没有退却。交辉之上的宝石在阳光之下闪现出似蓝非绿的光泽,球球的幽月轮和赤日轮连环挥出。这是全然不顾气血的打发,力尽方休。 这便是球球和真正的习武之人不同的地方。在她原来的世界里,死亡和复活都太过轻易。所以如今哪怕她知道,人没了就是没了,却也会下意识的全然不顾惜自己的生命。 球球的武力值的提升,除却她自己的努力之外,还得益于沈君止技能的提升。这也就意味着,沈君止在武功方面,永远会比球球略胜一筹。 连环挥出的弯刀被沈君止一一格挡,他默默的计算着他家宝宝挥刀的次数,然后在球球力竭之前,出手卸下她的双刀,顺势将人揽在怀里。 “比上月要强许多呢。” 伸手擦了擦小姑娘额头的汗水,沈君止轻笑出声。又看了看在一旁持剑而立,颇为不赞同的看着自己的徐明镜,沈君止道:“明镜也有进步,容卿已经在练武场等你了。” 沈容卿和沈容武平辈,也是沈家旁系。他无法修炼徐将军的功法,却使得一手好剑,在整个御林军中武功并不算弱。 大约习剑之人都有那么几分痴性,沈容卿刚徐明镜刚见面便互相引为知己,两人时常切磋,倒颇有进益。 徐明镜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毫无所觉,半点没有危机意识的自家少主,又看了一眼笑得坦坦荡荡的瑄王,在心里默默的斗争了一番,还是【划掉】想去找小伙伴练剑【划掉】信任瑄王殿下人品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对沈君止拱了拱手,徐明镜收好了自己手中的剑,最后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少主,只能见到对方没心没肺的对着自己挥了挥小爪子。叹了一口气,徐明镜拖着沉重的脚步往练武场走去——没有法子,珠大哥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大不了让我家少主对瑄王殿下负责嘛,握拳。 在心里做了一番斗争之后,徐明镜的脑袋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念头。初时他也被这种荒唐而大不敬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细细一琢磨,徐明镜觉得越想就越有道理。 ——论身世,瑄王殿下身份尊贵,可是他家少主也不差啊。论相貌,他家少主绝对是顶顶好看的。论武力值……呃,他家少主还小,两人就算是平手好了。 徐明镜一路胡思乱想的来到了练武场,沈容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见到小伙伴儿魂不守舍,沈容卿不无担心的问道:“想什么呢?” “想我家少主什么时候迎娶你家王爷。”还沉浸在自己的瞎想之中,徐明镜顺口说道。 沈容卿的面色一僵,果断的收起了自己的剑,拉着徐明镜就往外走。 “哎,你干什么啊?”徐明镜被拉得一脸莫名。 沈容卿一脸悲悯的看了一眼徐明镜,一贯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些微的裂痕。他摇了摇头,惋惜道:“你疯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徐明镜:“……” #徐明镜:开脑洞小达人称号get√# #小道长你这样你会被喵哥揍的我跟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明镜小道长就是……一群喵里混进了一只咩~ 233333333 ☆、第57章 海棠。 第五十七章。海棠。 并不知道家养小道长的脑洞如此逆天,球球如今只是软瘫在沈君止的怀里,慵懒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这不是她第一次跟她家阿止对战,也同样不是第一次力竭软倒。实话讲,球球并不讨厌这种浑身气力都被抽空的感觉,因为每一次力竭,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筋脉的扩充。 而每每力竭之后,下一次她挥出的刀数就会比上一次多一些。虽然只是一刀两刀的样子,可是积累起来,却也很是可观。 由着阿止将自己抱回房里,再轻柔的放在床上,让她躺好歇着,球球满意的哼哼了两声。沈君止被她逗笑,不由伸出手捏了捏球球的鼻子。 球球攥住了沈君止的手指。他的手指洁白而修长,上面并没有丝毫的茧子,就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的手。可是球球却清楚的知道,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之中,蕴藏着怎样可怖的力量——她的力量可以说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而能够轻而易举的碾压她,阿止到底到了怎样的程度,球球无法想象。 同样无法想象的是这人为此付出过多少努力,球球自认已经算是勤勉,可是仍旧不能及似阿止的十之一二。 沈君止由着球球攥着,整个人也斜躺在球球的身边。伸手撩起小姑娘额头沾着的发丝,他对她笑道:“说说吧,有什么为难事了?” 球球嘟了嘟嘴,翻身趴进沈君止的怀里,有些不满道:“说的好像是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似的,怎么来找阿止就是有为难的事儿了?” 沈君止轻笑出声,毫不客气的再一次捏住了球球的鼻子,道:“因为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没事儿的时候从来也不想着来找我。” 说着,他还故作哀怨的说道:“我这人老珠黄的,哪里有你那些小姐妹们讨你欢心呢?” 这语气简直和深宫怨妇差不多了,球球虽然知道他是有意作怪,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球球拍了拍沈君止的手背,解救出自己已经变得红彤彤的鼻子,嫌弃道:“阿止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儿吧,要是让大舅舅见了你这幅样子,他又要揍你了。” 沈君止倒不爱看话本,那些子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简直让他腻烦。偏偏他家宝宝挺喜欢,什么《西厢记》、《牡丹亭》的总是要缠着他多讲两遍。 反被扣了“爱看”话本的帽子,沈君止也不恼,在球球还有些许爱人肉儿的腮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沈君止心满意足的将话题绕回了重点:“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被咬了一口的球球顿时炸毛,不顾还虚软的身体,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就要咬回去。沈君止就这么不避不闪的任由她细白的小牙在自己脸上啃着,还趁机将人抱了满怀,笑得一脸纵容。 球球只觉硌牙,对方不躲闪反倒让她觉得无趣,哼了一声,球球缩回了沈君止怀里,闷声道:“探姐儿准备开诗社,我……我不会作诗啊。”让一只喵作诗神马的,简直太为难喵了。 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球球希望自己不是只明教,而是长歌或者万花。作为一只明教,能熟练的说你萌中原人的话,你造本喵有多努力么? 球球张嘴咬住沈君止从怀里掏出来的一条小鱼干,控制住自己不要哭粗声来。 到底是一路看顾着球球长大的,沈君止自然知道她是什么德行,点了点自己的唇,他不动声色的道:“宝宝亲亲我,我就给你想个法子?” 这话刚说完,他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妥——盛京之中的人都知道,荣国府的三小姐是在瑄王殿下膝盖上长大的。可是,如今他的宝宝已经不是昔年那个被他抱在膝上的小肉团子了。 是昔时豆蔻,今已娉婷。所以,这样的动作,简直是狎昵了。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的唇畔就骤然覆上了一抹温热,沈君止周身一僵,肢体却比理智更快一步。 沈君止的手揽住了球球的腰肢。和多年以前的一团绵软不同,如今他掌心的腰肢纤细,却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而柔韧有力。 一直是瑄王独居的大床上,两个穿白袍的身影重叠。沈君止腾出了另一只手揭开了眼前的白纱,两双异色的双眸彼此凝望,沈君止随意丢开了常年覆在眼前的白纱,顺势扣住了球球的后脑。 唇舌是缠绵的刀刃,男子略有些干燥的唇一点一点在少女丰润的唇瓣上辗转,含住她的饱满的唇珠轻吮。 球球的反应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羞涩,事实上,这个小姑娘在沈君止面前仿佛从来不知道羞涩是何物。 球球主动的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沈君止的嘴角,又在他的下唇来回轻扫,将沈君止有些干燥的唇慢慢润湿。 一直到沈君止松开收拢在球球后颈处的手指,小姑娘还尤不知足的追逐着男子柔软的唇——就仿若,这是什么好玩的新玩意。 感觉到自己周身升腾起来的热意,和情况不妙的下|身,又看了一眼眸中全然无垢,丝毫不解风情的小姑娘,沈君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掌心里一直禁锢着的腰肢,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寸。 “阿止,你偷吃小鱼干!”大约是恢复了一些精力,球球砸吧砸吧嘴,眨巴着眼睛,冲着沈君止贼贼的笑了起来。 她就说嘛,哪有喵哥不喜欢吃小鱼干的。虽然以前阿止总是表现得对自己吃的那些小零嘴儿兴趣缺缺,可是方才她分明在阿止的唇边尝到了一点儿五香小鱼干的味道。 果真还真是个孩子呢。 沈君止叹了一口气,将怀里剩下的用油纸包着的小鱼干掏了出来递给球球。 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沈君止掩住了眼底方才被欲|望激起的血丝。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喜欢宝玉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到了不得不直视对那个小姑娘的欲念的时候。 有吃的时候,球球就总是会很开心。愉快的剥开纸包,先往沈君止的嘴里塞了一条,球球这才自己啃了起来。 梦河特产的小银鱼被用油慢慢炸酥,趁热先是撒上一层五香粉,而后再撒上一层松子仁磨成的粉。吃起来非但不觉油腻,反倒有一股松香。 沈君止怕球球贪嘴,过会儿该不吃饭了,便只准备了小小的一包。球球自己吃一条,就往沈君止嘴里塞上一条,不一会儿,那小小的一包五香小银鱼就被他们吃完了。 喵星人的食量都有限,球球本就是用过早膳才来的,这会儿吃了半包小鱼干,就有几分撑到了。 钻到沈君止怀里,球球毫不客气的霸占了他的一条胳膊,拉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肚肚上,对他哼唧道:“要揉小肚肚~” 这个时候居然还来撩拨他……沈君止苦笑一声,却顺从的用大手在球球柔软的腹部轻轻的揉。 球球被顺毛得简直要呼呼了,在她马上就要在温暖的手掌的抚慰下睡过去的之前,球球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正事好像还没有办。 强自睁开了眼睛,球球皱眉道:“阿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给我出了个什么主意呢?” “恩?”沈君止一向清朗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黯哑,思维有些迟钝,稍微沉吟了半晌,沈君止方才反应了过来球球在说什么。 轻咳了一声,沈君止轻声道:“不用担心,过会儿回去的时候,让明镜帮你搬一盆海棠花回去,你们就用这个起诗社便是了。我给你写了几首,都是常用的韵脚,你背几句,总能应付过去的。” 这也是沈君止是在没了法子,左右自家宝宝什么水平,大家都是清楚的。再加上那几位姑娘都是文才极佳,沈君止也就没指望她能拿个什么名次出来,只求不要太过丢人就是了。 一听到要背诗,球球就不由的苦了脸。可是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小姑娘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双手环住了沈君止的一条胳膊,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她其实也不是非得现在就睡,只是朦朦胧胧的觉得,能像是现在这样,和阿止彼此依偎,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沈君止也是张老教导出来的,些几首海棠诗自然不在话下,刻意写成了朗朗上口却又不太出彩的样子,可饶是这样,球球还是吭吭唧唧的才背下来了四句。 虽然沈君止说的随意,可是那一盆海棠花却是他特地从太后那里抱来的珍品。太后也拢共得了一红一白的两盆,因着太后虽然喜欢素色,却独独偏爱艳红的海棠,于是沈君止便抱走了雪白的那一盆。 等到了中旬那一日,众位姐妹欢聚,球球便抱着这一盆盈白似雪的海棠到了大姐姐的郡主府。斯若因着怀孕的缘故,许久未曾出来走动,也是满脸的欢喜。由着几个小丫鬟扶着,张斯若缓缓的走着。 迎春和探春跟在珠大嫂子身后,也是满脸笑容。唯有惜春一贯“体弱”,莫说与她们一同玩闹,就是寻常见面也是少的。 郡主府内早就有人打点妥当,探春见了宝玉手中的白海棠,也不用宝玉开口,便率先提议以“海棠”为题了。 众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就连球球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番笑闹,几人很快便拟好了章程——以一炷香为限,赋诗一首,咏海棠。磨磨蹭蹭了大半柱香的功夫,球球才草草将沈君止写的那四句诗写在了纸上。至若什么韵脚限字,她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也实在是不像样子,几个小姐妹虽然都知道球球不喜读书,却也难免要一通取笑。 韶华共饮,只是这个时候的她们还并不知道,一场注定的暂别,已经近在咫尺了。 八月,安庆以东烽烟四起。 #球球:感觉今天阿止怪怪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贾珠:别拦着我,我要剁了那个登徒子!# 作者有话要说:唔,是的。喵萝要上战场了。 以及,男主实打实的福利。好不容易啊。 ☆、第58章 烽火。 第五十八章。烽火。 当安庆以东烽火再燃的消息被加急送到圣上面前的时候,沈君止正在和他哥下棋。这是沈君止弱冠之后,圣上最喜欢的和他的相处方式。 二十岁,在安庆便意味着可以成家立业,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大人了。兄弟二人年龄相差恍若父子,沈君止算是一路被他哥揍着长大,而如今,他终于能不再将皇帝气炸了之后便跑,而是能心平气和的和皇帝博弈一局,商讨天下之事。 这江山的重量,沈君书终于还是倾压在沈君止的半边肩上了。 从安庆以东而来的信使跑死了八匹马,终于在第七天将暂代东平郡王执掌东军的西宁郡王二子沈君清的手书呈给了圣上。 沈君清在信中说,此秋收之际,安庆以东众多小国集结三万兵马,劫掠百姓秋粮,恐为作乱之兆。 这样的场景,沈君止没有经历过,可是皇帝却是记忆犹新的——因为在多年以前,那场覆灭了东平郡王府全军的战争,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的。 安庆以东的小国地少而贫瘠,往日都是靠着与往来商队贸易,用本国的特产香料或者宝石去对换粮草。春夏还好,秋冬之时苦寒,商队也少有往来于安庆和诸国之间的,于是每到冬天,那些小国的日子便会格外辛苦一些。 小国之人混沌不化,并不觉得劫掠他人财物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于是每到秋初冬至,那些小国的滋扰就会格外频繁了起来。然而,像是今年这样,诸多小国仿若说好了一般一齐扰边的,还是并不常见。 沈君止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他的棋风并不像他看起来这样的平和稳重。 盛京之中已经许多年没有关于瑄王的任何传说了,除却和荣国府三小姐的一点毫不掩饰的“亲昵”,瑄王殿下仿佛在某一个时刻忽然长大,并且沉寂下去,不再是飞扬跋扈的小少年。 可是从沈君止直接扼住对方大龙的棋风中,却还是能够窥见一点少年曾经的模样。让人知道,沈君止那不是真的平和,只是他学会了隐忍。 皇帝一直垂眸听着信使的禀报。挥退了那信使和宫人,皇帝抬头看了紧紧的抿起唇角的弟弟一眼。他伸手将那一颗沈君止放下的棋子抹去——到了这个时候,说那是一颗棋子显然不恰当,在沈君止的力道之下,白玉的棋子已经化成了簌簌粉末。 “阿止。你的心还是不够静。” 皇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棋盒里捻出一粒黑子,稳稳落下。只是一子而已,方才沈君止的全部布局都被搅乱,棋盘之上仿佛已经被扼住脖颈的黑龙骤然焕发出新的生机。只是这样的一子,圣上就扭转了败局。 沈君止皱了皱眉眉头。他的眼睛并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良久的注视着面前的那一捧残灰。 “宝宝还那么小,更何况,我们准备了那么久,君清那边足还能抵挡一阵子。”沈君止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指缝之间一滴红色的血液恍若欲滴。 皇帝一点一点的掰开了沈君止的手,而后用食指敲了敲自己方才落下的那一子,缓缓说道:“宝玉她不是被你把玩与股掌之间,最后殒身的白子。阿止,我们都明白,她是足以力挽狂澜,拯救安庆于这场纷争的人,就如同这枚黑子一般。” “想要达到我们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目标,就非得宝玉不可,也非得现在不可。”皇帝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笑容,让那样年幼的小侄女上战场,他也同样舍不得。可是家国天下,当真容不得半点儿女情长。 而如今,的确是最好的时候。 忠顺的狼子野心已经初露端倪,边关百姓和将士们会重新想起东平郡王府对他们长达百年的庇佑。这些年徐氏和东平郡王府的旧部们等待的,正是这样的时刻。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非到了非得徐家后人出手,方能力挽狂澜的时刻,如何能够重振东军声威,又如何能洗刷东军十万将士的污名? 况且,宝玉这孩子比他们期许中的还要争气。如今她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超越她祖父的鼎盛时期。 至若行军打仗能否只仗一人之勇?这些年无论是朝堂之中还是东平郡王府旧部之中,都不乏谋略之才。 百万大军之中,行踪鬼魅,取上将首级,使后来者再不敢生谋逆之心。这是当年徐将军在东域做的事情。时隔多年,斯人已逝,然而他的血脉却又将在他曾经浴血过的土地上,继续他未完的事业。 东域的安稳系在徐家一府,而徐家人的命运,则永远悬在自己身后双刀的刀刃之上。这世间纵有许多魑魅魍魉,然而它们到底只是潜藏在人心之中。既然都是**凡胎,那又有什么是能阻挡徐家人的双刀的呢? 这些道理,沈君止都明白。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而今到了这一步,他只想为他家的宝宝抵挡住一切风雨飘摇。而定国安邦,这本就该是他们男子才需要去做的事情。 “我去。”沈君止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对他的兄长说道:“我说,平定东域,重振东军声威的事情,我去做。” 他的神态执拗,却仿佛在垂死挣扎的困兽。 皇帝微微一怔,他似乎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如此郑重的神色,仿佛这并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只是在通知他这件事情而已。 然而,皇帝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反问道:“那你说,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呢?你姓沈,日后你的儿子还要执掌这天下。” 皇帝如今已经年近不惑,膝下却依旧没有子嗣,早已打定主意要在宗亲之中挑选太子。而太子的人选,除却他的亲弟弟的孩子,皇帝并没有过其他的考虑。 ——这是他和母亲辛辛苦苦争来的帝位,这是他励精图治,战战兢兢二十余载治下的江山,所以,他没有道理将之拱手让给那些已经失败了的兄弟们的子嗣。在皇帝心中,除却阿止的孩子,没有人配继承这万里河山。 沈君止皱了皱眉,道:“此事三年五载便有了结果,皇兄纵然疑心宫中妃嫔,那此间事了之后再选秀便是,小皇子小公主什么的,很快便会有的。” 皇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沈君止却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我这一身功夫全传自徐将军,若真论起来,纵然是宝宝,也是要叫我一声师兄的。代师出征,又有何不可?” “还有你这样攀关系的?徐将军若有灵,未必肯认你这个徒弟!”皇帝哼了一声,转而望向沈君止眼前覆盖着的白纱,意味深长的道:“阿止,你莫要忘了,在世人眼中,你始终都是个身患眼疾之人。” 一个身有眼疾之人,就是上了战场,旁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去混军功的。若是这样的人为主帅,不但起不到威慑周边小国的作用,更可能让东军士气低落,引起将士们的不满。 想通了这个关节——也正是因为想通了,沈君止的拳头才会不由自主的再一次握紧了。 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沈君止并不后悔。可是,他没有办法在球球远赴东域的时候,在盛京之中独享太平。 更何况,这些年来,不仅仅是东军之人爪牙蛰伏,苦苦忍耐,由沈君止亲自带出来的御林军也同样在等待着这样的时机——终有一日,他们将不再是藏匿在阴影之中的星光。那昭昭烈火哪怕焚尽残躯,也要还这山河朗朗乾坤。 这是他们的“东归”,他们的刀刃时刻遥指东方沦陷的土地,誓要收复安庆失去的寸寸江山。 皇帝沉默半晌。这是他亲自养大的弟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他的执拗。也知道,若是沈君止执意要去东域,那么哪怕他捆住他的手脚,他也还是要去的。 皇帝不由捏了捏酸胀的眉心——一个侄女已经够他牵肠挂肚的了。战场那样的地方,何止是瞬息万变,其中的危机不可预料。若是这两人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又教他如何和母后还有徐家妹妹交代? 因着年岁相差甚远的缘故,无论是阿止还是宝玉,对于皇帝来说,那都是他的孩子。一下子送两个孩子到战场上去,皇帝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儿,除却他自己,旁人再不会明白了。 沈君书他习惯把自己的感情藏得深,可是藏的深,不代表他没有。 此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情势也是半点不由人。皇帝目送着沈君止离开了皇宫去准备东征事宜,一直到他弟弟的那一身熟悉的白袍再也消失不见,皇帝才研开了一块新墨,连下多道密旨。 扭了扭手边的一个固定着的湖绿色水波纹龙胆瓶,只是片刻的功夫,几道身影倏忽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将手上刚写好的信交给这些暗卫,让他们一一送达到收信人手上。那些暗卫只听命于圣上。圣上的命令一出,这些人片刻也不敢耽误,只是几个弹指的功夫,宫中又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宝玉终于要踏上属于她的战场了,而在此之前,他们这些做家人的,却还有另一场战役要打——安庆纵然民风开放,女官也是有的。可是那些女官却也只限掌管宫中事宜,从未涉足过朝堂之事。 女子出征也并非没有,譬如北静太妃,那便是从战场上洗练过的人物。然而,但凡女子出征,不是跟着父兄,便是跟着夫君。像是宝玉这样,以如此稚龄统领一军的,更是闻所未闻——宝玉的稚龄,让家人们担心。可是对于旁人来说,这却也是不信任的根源。 而如今,如何能够让宝玉名正言顺的接管东军,这便是皇帝和她的兄长要打响的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了。 这一些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在荣国府的荣喜堂中,球球靠在贾母膝头,由着贾母给她梳通睡乱了的头发。 小姑娘一声一声的“奶奶”,叫得贾母心里甜暖成了一团。往日热热闹闹的荣喜堂中意外的清净,仿若只是为了让这祖孙二人共享一会儿天伦之乐。 #球球: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啦……摔,这是什么破台词?要换剧本!# #男主:不说了,把我的猫放到战场上去,本王还是先去砍了作者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恩,这是要换地图的节奏。喵萝和喵哥终于要大杀四方啦。 ☆、第59章 朝堂。 第五十九章。朝堂。 球球靠在祖母的腿边,任由贾母给她梳理着一头长发。对于自己身上硕果仅存的“毛毛”,球球还是十分爱护的。除却十分亲近的人以及照顾自己的大丫鬟们,球球轻易是不会让人碰自己的头发的,碰必炸毛。 贾母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她是养尊处优的史家小姐,刚及笄那一年变成了荣国公的夫人,除却有些许不如意的当人媳妇的阶段,贾母可以说得上是一生顺遂。虽然已经年近八十,可是贾母的手依旧保养得很好,手上的肌肤光滑而柔软,手指插入球球的发丝之中,轻柔的按着她的头皮。 “奶奶,好舒服呢。”将还有些肉肉的小脸枕在贾母的膝头,球球伸手拉住贾母的另一只手。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想说的话,她只是在撒娇而已。 贾母笑呵呵的揉了揉小姑娘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小脸,心中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她已经嫁过一个小姑子、一个女儿和一个孙女了,眼瞅着宝玉这孩子也一日一日的大了,可是她却总觉得,这满京的儿郎,都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她们家宝玉的呢? 总觉得这孩子还那样小,仿佛昨日还是个不足手臂长的小肉团,如今却长成了娉娉婷婷的大姑娘了。 贾珠来给自家祖母请安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幅场景。在贾母宽大的如意床上,自家幼妹越发显得娇小。想起自己方才接到的那一封信,贾珠的心便很沉很沉的坠了下去。 看见了贾珠,贾母便道:“珠儿是刚从外面回来?见过你娘了么,还有你媳妇,她身子越发重了,又是头胎,你合该多陪陪她才是。” 贾珠一一应下,又对球球说道:“宝玉,莫要在老太太这儿耍娇了,娘方才还在寻你呢,你快些去吧。” 贾母摸着球球的长发的手略略顿了顿,她老了,却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看着孙儿脸上强撑着的笑容,贾母的心往下沉了沉。轻轻推了靠在自己腿边的小姑娘一把,贾母神色如常的对鸳鸯和鹈鹕道:“你们给宝玉挽个髻,她娘寻她,鹈鹕你跑一趟,送宝玉过去。” 鸳鸯和鹈鹕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也不敢多言,轻手轻脚的给球球挽了头发,赶忙将人往二太太的院子里送去。 一直送走了球球,贾母才怅然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那是在她今年寿辰的时候,球球亲自绣了送给她的。虽然是最简单的卍字符文,却是球球一针一线细细绣的。 整个荣国府都知道三小姐不动针线,唯有老太太寿辰的时候,球球才会想着做些特别的。 ——不是因为贾母是荣国府掌权的老太太,而是因为那是从小到大一直疼爱她的老人。 良久,贾母紧紧攥住帕子的手缓缓松开。她爱惜的抚平了那一方素色帕子上的褶皱,对贾珠说道:“珠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祖母讲?” 贾珠自然是见过那块帕子的,当初他的幼妹为了这个,生生磨了包括自家夫人在内的小姐妹好几个月,绣了好几块,唯有这块是能拿的出去手的。 不知如何将幼妹不得不出征的事情与祖母提起,可是贾珠知道,此事他绝对不能对贾母有所隐瞒——而且,他也瞒不住。 走到贾母身旁,贾珠蹲了下去,轻轻的握住了祖母的手。他艰难的哽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之后,贾珠对贾母缓缓道:“老太太,宝玉她……大约三五日之后就会往东域去了。” 贾母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平素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旦不笑的时候,才会骤然显示出国公夫人的气势。她没有哭,因为贾母从来都知道,哭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只是她的目光倏忽变得很幽深,贾母怔怔的望着贾珠,又仿佛并不是在看贾珠。 就在贾珠心中一紧,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贾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珠儿,我知道。” 作为执掌荣国府多年的太夫人,贾母知道得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多。徐氏的手腕高超,她的院子再是被她围得如铁桶一般,贾母还是能发现些许端倪。 譬如某一段时日,二房骤涨的药材开支,又譬如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徐氏院子中的青砖补给。 再譬如她的小孙女从未离身的双刀,纵然旁人只道那是姑母所赠,三小姐珍爱之。可是史家也是军功起家,贾母更曾亲眼见过老东平郡王的风姿。贾敏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都能明白的事情,贾母又怎么可能看不清呢? 那是她最宝贝的孙女,不仅仅是因为那“衔玉而生”的命格。 人老了或许就是喜欢儿女绕膝,在他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孙辈对她都是恭敬有余而亲昵不足。唯有宝玉那孩子,那孩子从来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却又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谁对她好,她就会加倍的对谁好。 正是这样,在贾母心里,宝玉才显得尤为珍贵了起来。贾母活了大半辈子,和人斗和事斗,最后什么都得到了,却难免会觉得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这个小孙女,才让贾母觉得真实,是而才最亲近。 贾珠看着祖母平静的神情,心中有些惴惴,像是在安慰贾母,却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一般的,贾珠低声道:“老太太莫要担心,这次宝玉挂帅,瑄王殿下会随她一道去东域的。还有宝玉身边的四个婢女,她们有人擅毒,有人擅医,有人擅武,还有人擅谋。东军那边也有西宁郡王府的二公子沈君清接应,宝玉不会有事的。” 略一踌躇,贾珠继续道:“况且这些年宝玉也没有闲着,瑄王说了,她的功夫如今是在整个御林军之上的。不管事情顺利不顺利,终归人是安全的。” 贾母静静的听贾珠说着,直到贾珠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长叹了一口气,贾母道:“珠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贾珠微微一愣,不知贾母为何会提起这件事。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的,平时就是个锯嘴葫芦,只有心里没有底的时候,话才会特别的多。”贾母撂开贾珠握着她的手,语调之中忽然有了剧烈的起伏:“你不若去听听跟你爷爷上过战场的那些老人们怎么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有什么万无一失!” 贾母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狠狠的一拍床沿,颤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妹妹只有十三岁!就连嫁人都还嫌小的年纪,你们也忍心将她丢去那样的地方!” 贾珠如今已经官至三品,在朝中算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他能面不改色的回击对手最歹毒的刁难,却唯独不能面对祖母的老泪纵横。 深深的垂下了头去,贾珠宛若做错了事的孩子,却只能讷讷道:“圣上明日便会下旨将宝玉点为东军主帅,朝中纵然因此会有轩然大波,可此事终已无回旋余地。东域军情急如星火,一旦任命下达,宝玉便将即刻启程。” 贾母只觉眼前一黑,幸而一旁的翡翠及时扶住了她。贾珠也是一惊,慌忙上前又是灌茶又是帮着贾母顺气的,好一会儿,贾母才缓了过来。 靠在如意床的扶手上,贾母抬手扶住了额头。不知道过了多久,贾珠才听见了贾母的声音。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贾母轻声道:“罢了,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要做的事。握着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还能撑几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宝玉回来。” 疲惫的对贾珠挥了挥手,贾母道:“去你娘那里吧,帮着看看宝玉还有什么没准备的,想来……你娘应该都是帮她打点好的。” 自家祖母一辈子好强,此刻忽然的示弱,让贾珠骤然眉眼酸涩。可是这世间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到了如今这一步,纵然千般不舍,谁却也都不能再往后退半步了。 一直到贾珠的身影消失,贾母才往东边的方向望去。极目只有盛京重叠的楼宇,见不到东域的半点烽烟。良久,她颓然的歪倒在床上。挥退了房里的丫鬟,贾母用帕子盖在自己的脸上,帕子渐渐的被泪水濡湿了。 在徐氏的院子里,是和贾母房中的寂静不同的热闹。没有人说话,却也没有人在闲着。徐氏的大丫鬟和球球身边的几个姑娘一道,一刻也不停的为自家小小姐打点着行装。 徐氏取出了自己出嫁之后便一直尘封着的箱子,犹豫半晌,她又重新掩上。转手从旁边的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套雪白的轻甲。整套轻甲是由指甲盖大的精钢编成,闪烁着冷冷白光。 然而那一套戎装却很是轻便,就连徐氏这样的弱女子都可以单手提起来。将这套轻甲给球球试了试,徐氏道:“这幅轻甲乃是你外祖母的嫁妆,是你外祖母送给你外祖父的第一件礼物,刀枪不入,又十分轻便。我将它拆改了一下,应当是合适的。” 球球乖巧的将那一身轻甲穿好。想了想,她又套上了一身宽松的带着红色大兜帽的白色外袍。将大兜帽戴起,遮住了球球的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她十足精致的下巴。 小姑娘在原地转了一圈,身上的双刀和轻甲相击,发出细微的声响,却被她足踝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掩去了。 “好看么,娘?” 仿若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远赴东域,踏上既定的路,球球笑起来的时候,还只是闺中的小小少女。 徐氏怔怔的望着她,已然是说不出话来。 ——当年父母殉国,她没有哭。后来被人构陷,只能委屈出嫁,她没有哭。再后来,她长子孱弱,眼见东平郡王一脉传承断绝,她依旧没有哭。可是如今,在那十万人冤魂即将得见天光之前,徐氏却已经哽咽无声。 摸了摸小女儿兜帽上用来装饰的猫耳朵,徐氏低声道:“宝玉,你莫要怪娘。”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就连近在咫尺的女儿也未曾发觉。 #贾母:还我宝玉!老身也要闹啦!# #球球:还有那么多小鱼干没有吃,那么多珍珠球球、玛瑙球球、翡翠球球没有玩,本喵很快就会杀回来哒~喵~# 作者有话要说:贾母……洗得简直比雪还要白。 没有办法,谁让87版的贾母长得那么像叔的姥姥呢,就是辣么偏心。 唔,敲碗求个作收,卡在98好多天啦,不是整数好难受QAQ ☆、第60章 将离。 第六十章。将离。 球球真的不知道自己要面对怎样的命运么?答案是否定的。 除却在娘亲和兄长的神色之中发现些许端倪,最重要的是……系统已经给她下达任务了。 在三天前,她还在睡觉的时候,胸前的宝玉就骤然发出了一阵柔和的白光。而球球的耳边也响起了久违的提示音。 “叮。宿主触发‘东归’任务,请宿主东征,重振东军声望,平定安庆东域战乱,承袭东平郡王府爵位。” “叮。任务成功奖励跟宠一只。任务失败则出嫁,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 喵!!! 又是出家!怎么那个鬼系统总是算计她的毛毛!!!它一定是妒忌自己有毛毛!!! 听错了话的球球只觉得“身上仅剩的”脑袋上的毛毛都要根根炸起来了。至于那个什么鬼奖励……她一只跟宠要另一只跟宠做什么?难道是要用来争宠玩么?简直神烦啊口胡!!! 接到了新任务的球球只觉得整个喵生都暗淡了。 不过,在炸过了毛之后,球球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虽然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可是那不代表着她不知道战争是什么。 如果按照世人的理解,她是出生在剑三之中的跟宠。对于玩家来说,剑三只是他们的消遣,玩过之后,他们依旧会有自己的生活。然而对于球球它们这些“跟宠”——剑三的土著居民来讲,那个风雨飘摇的盛唐之末,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了。 生活在烽火连天的时代,球球许或并不在意生死,但是她却是懂得什么是战争的。 阿止告诉过她——伤了,是会痛的;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自己在乎的人了。在那一刻,球球忽然意识到,没有了复活的技能,在战火面前,人是很脆弱的。 这不是团灭就能重刷的副本,而她的刀锋必须永远向前,去破开前面的阻碍和阴霾。因为,无论是对她还是她的大舅舅来讲,他们都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心中早就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并且那东西重过她的生命。球球深吸了一口气,细白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钢甲。半晌之后,她对徐氏笑了起来。 那笑容宛若稚子,却多了一种东西。许多年后徐氏再想起这一天,她才惊觉,原来她的小女儿,就是在这一瞬间长大的。因为她的那个看似甜暖无知的笑脸里,多了的是——承担。 “娘,放心吧。”球球蹭进了徐氏的怀里,双手环住了徐氏的腰,头顶细软的发丝蹭着徐氏的下颚。这实在是一个太过娇小的孩子,如今也只堪堪到徐氏的下巴。可是她的声音沉稳,神色也是万分的坚毅。 如今钢甲加身,徐氏倒真的能从小女儿的脸上寻到几分自己父亲当年的影子。那零星的相似在告诉着她——这是他们徐家的孩子,身上流着的,是徐家的血液。徐家人天生便是为战场而生,哪怕这孩子被养在了三千软红的胭脂堆之中,也永远无法泯灭这一点。 徐氏有许多想要说的话,可是却终归没有多言。拍了拍球球的肩膀,她低声道:“宝玉,娘只嘱咐你一句,要万事小心。” 球球点了点头,回身从婵之和娟之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双刀。 她隐匿了多年,如今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背上这副双刀。身上穿着的是改良版的喵萝破军套,将外祖的钢甲藏在了破军套的里面,球球终于找回了几分当年在剑三的感觉。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感觉,心念一动,球球的身形忽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一声脆响,她幼时练功的院子中的青石板上被划出了长长的一道白痕。 在球球倏忽落地的时候,那一道白痕由她落地的地方开始,一寸一寸的碎裂开去。暗尘弥散之后的驱夜断愁,乃是明教伤害最高的技能。 对于球球来说,这种隐身之后砍人的打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的。然而对于不知剑三为何物的安庆人来说,凭空隐没身形这种事情……简直是鬼神之为。 因为始终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凭空消失,所以纵然徐氏将徐家的功法交给了圣上,沈君止也费心操练许久御林军,将整个徐家的功法都教给了他们,可是三万御林军之中,真正能够做到“隐身”的,也不足百之一二。 球球蹲下身来仔细看着地上的刀痕。她将自己的双刀小心的插入那道裂缝之中,直到再也无法向下。 徐氏的院子里的青石是王威特地寻来的,都是极大极厚极坚硬的石砖。搁在平日,就是球球也只能在上面劈出刀痕罢了。而今日,不知为何,球球已经能够在上面留下深深的裂痕了。 满意的看了看地上的裂痕,球球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通灵宝玉。将自己的数据调了出来,她果然看见,那许久不动的经验值,因为她方才的那一刀而涨了一大截,也是因为如此,她的等级也升了一级。 升级的喜悦让球球很快就忘了自己“危在旦夕”的头顶的毛毛,还不知道明天是一场怎样的硬仗,球球也不再分心,只径直往自己的院子里养好精神去了。 对于贾珠和圣上来说,这的确是一场硬仗。 当皇帝要认命一个未曾及笄的少女为东军主帅,还认命了“双眼有疾”的瑄王殿下为副将的时候,当真是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朝堂之中,总有一些人,他们并不关心东域是否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他们唯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是……当年骠骑将军战败,东平郡王府发生那等惨案,他们纵然没有直接参与,却脱不开干系。如今圣上启用东平郡王府后人,显然是要清算的模样。 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投靠了忠顺王爷,自然是希望东域乱起来,他们好浑水摸鱼的。也委实是害怕圣上秋后算账,于是这些人反对起来,便也尤为激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处于中立的纯臣世家,也并不看好皇帝的这个决定。 毕竟,无论那贾家宝玉是多生而不凡,是如何幼时便充作男儿教养,又如何是东平血脉,最适合掌管东军。可是,她却始终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若是男儿也便罢了,当年骠骑徐将军也是是十三岁便随老东平郡王出征的。 可是,那却偏偏是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儿,这一次她也不是随军出征,而是挂帅。以冯将军为首的武将们,对那贾三姑娘能够胜任东军统帅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这样的怀疑,在他们看见那个身后背着徐家特有的双刀,穿了一身宽大白袍的小姑娘缓缓走上朝堂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她那么的小——还没有她背后的双刀高。她的身上一点血腥气也无——显然,这是一个被放在掌心仔细养大,从未见过血腥的小姑娘。 “这丫头嫁人都嫌小吧?” 说话的人,是冯大将军。在刚刚见到球球的那一刻,他便皱起了眉头。冯将军是个粗人,又常年混迹军营,平生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千场,往那里一站便是浓得让人窒息的煞气。 冯将军本人很是仰慕骠骑徐将军,而他的儿子冯紫英和贾珠是好友,冯将军也是亲自指点过贾珠骑射的。更何况冯家早就站在了皇上这一边,在这种情况下,他本应该全力支持皇上的决定的。 可是,他是真正的守卫过安庆国土的将军,和那些仗着祖上余荫而留下个将军名号的人不同。冯将军固然是忠君之人,可是百姓却是他的底线。 冯将军明白,在没有看见这个小丫头的本事之前,他的同意或者反对,对于百姓来说,都是一件不负责任的事情。 冯将军的话一出,便有人眉目闪动。只是几个瞬息,有人便顺着他的话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一时之间,朝堂之下的众人都在恳求皇帝收回成命。除却极少数的几个人,朝中的风向几乎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形式。 球球听着他们并不小声的“低头私语”,忽然脆生道:“一群大男人,争来争去的能有个什么结果?还不如你们出人跟我打一场,我但凡是输了一场,就乖乖的回家等着嫁人就是了!” 小姑娘的话声音不大,却因为清脆的缘故,能够清晰的传到在场的每一位的耳边。议论纷纷,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倏忽顿住,一时之间,竟只能面面相觑。 在众人的目光都被球球吸引的时候,王子腾不动声色的给自己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人是王子腾手下的禁军教头,生的很是魁梧强壮。远远看去,本就身量娇小的宝玉竟只到了他的腰间,而这人的一条胳膊,都足足有球球的腰粗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有些粗噶:“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你敢跟我打一场么?” 球球一早就瞄到了他,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特别魁梧的身材,而是因为,这个人和剑三之中的狼牙军长得特别像。 果然这个世界上,美人各自有着各自的漂亮,丑却是相同的么?球球无语的望了他一眼,无论是对他的长相,还是一会儿终归要炮灰的命运,都给予了深深的同情。 仰起头看了看宝殿之上端坐着的自家大舅舅,球球用眼神无声的询问他自己能否出去打一场。 皇帝:“……” 都到了这一步,他能说不让么?偏生宝玉这孩子就喜欢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先斩后奏什么的这一套也玩得很熟练。 无奈的摆了摆手,皇帝索性给本就白热化的局势更添了一把火,于是他沉声道:“赐殿前比武,生死不论。”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被震住了。 #皇帝帝:宝玉把他打死都没事儿,算大舅舅的。# #男主: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哥,好心累嘤嘤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喵萝要大杀四方啦。 感谢幼茶姑娘的地雷~么么哒~ ☆、第61章 威慑。 第六十一章。威慑。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屏着呼吸,所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听见了皇帝说的“生死不论”。 当年皇帝赐贾家长女贾媛春“倾珑郡主”的封号的时候,就曾经在朝堂之上当众说过“明瑞宜公主,朕之亲妹也”。故而,朝中的大臣都知道,这个贾家衔玉而生的小闺女,在皇帝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分量。 而如今,皇帝说“生死不论”,而且,他那一双望向堂下站出来的禁军教头的目光,竟然是那般的冰冷。冰冷到……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熟悉皇帝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再望向那位站在朝臣中间的手持双刀的少女的时候,眼光之中也带上了几分郑重。 一直对球球持怀疑态度的冯将军也带上了几分担忧——无论这个小姑娘到底本事何如,她到底是故人血脉,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出事。 对皇帝行了一礼,冯将军道:“这贾家小女到底年幼,比武切磋点到即止便可,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贾政虽然赋闲在家,但是朝中也有二三知己,更何况卫尚书的独子卫若兰和贾珠也是私交好友,此时此刻,分明是武官的事情,但是涉及到了生死,且还有人已经率先提议,卫尚书便打算上前一步附议,请圣上收回此命。 看到他的动作,站在他身旁的林如海轻轻的拽了他一下,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开口。 到底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物,卫尚书自然是知晓林如海和贾家的关系的。更有甚者,因为和林如海是同乡,两人的私交也很是不错,所以对于林如海府中的事情,卫尚书也是知道一二的。 林家数代单传,到了林如海这一代更是险些绝嗣。听闻还是这贾家三小姐的缘故,间接救了他们阖府的性命。所以卫尚书肯定,以林如海的人品,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袖手旁观的。 心中稍安,卫尚书迅速和周遭的几个同僚交换了一个眼色,那些准备着跟他一道附议的大臣便都止住了动作。 皇帝看了看冯将军,轻轻的笑了笑,却没有接他的话茬。 对身旁的福公公抬了抬手,皇帝道:“宝玉和徐将军一样”说这话的时候,皇帝注视着冯将军的眼眸,让冯将军周身一顿,而后,他才听见皇帝继续说道“是惯用双刀的,为了公平起见,福公公,你带着这位……恩,去挑武器吧。” 一个禁军教头而已,能来上早朝都是因为祖上的蒙荫,让他有了个爵位。可是这样,却还不够资格让皇帝记得他的名字。 那个禁军教头已经觉出事情不妙,可是若是此刻他临阵退缩,被众人耻笑还是小事,王大人和王大人身后的那位,却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咬了咬牙,那禁军教头对皇帝叩首谢恩,而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在福公公的带领下去挑选武器了。 王子腾的眉心一跳,直觉此事不妥。 王子腾是站在忠顺这一队的,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毕竟,这些年皇帝和忠顺王爷分庭抗礼,看似是圣上将忠顺王爷打压得一点势力也无,实际上朝中却渗入了大量忠顺的人。 这样的情况下,王子腾觉得,圣上看似是赢了,实际上却是输了——圣上已经是皇帝了,作为九五至尊,却连朝堂的方寸之地都无法全面掌控,有道是酣睡之榻岂容他人安眠,恐怕朝中那位的能力也只是有限的吧。 一方面,四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王子腾作为旧世家的领军人物,哪怕是投鼠忌器,他也深以为皇帝不敢轻易动他。 另一方面,如今四大家族式微,朝中除他之外鲜有高官,唯有攀上一个“从龙之功”,他王家才能有兴盛之机会。 第三方面,这些年今上对他连带他的家眷都颇有贬损,以至他的独子至今难有婚配。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是王子腾对今上也颇有怨怼。 因为如此,王子腾便成了如今未曾明朗的局势之中站队最为明显的人。他这个人也还是有几分本事,至少他猜对了一点——皇帝如今真的不打算动他。 皇帝看着面上并没有太大表情的王子腾,心中冷笑一声。且让他们再猖獗些时日吧,他费心布下的大网,终于快到了收网的时刻了。 随着福公公去挑武器的禁军教头很快就回来了。能被王子腾和忠顺当枪使的人,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这人天生神力,平日惯用的武器是大铁锤。方才福公公和他去挑武器的时候,他选的便是武器库中最重的,足有二百四十斤的八棱流星玄铁大锤。 福公公看着他随意挥动那大锤,带起阵阵强风,不由眼皮抽了抽。 他还记得,上次宝玉小姐揽着他的腰,死活没有施展出轻功的样子。 那时候球球来皇宫玩耍,在太后的院子里,几个宫女小姐姐看见她一跳飞起那么老高,便央着她玩“飞高高”。来给太后送东西的福公公见了,一时也是心痒,便玩笑似的跟在那群小宫女后面排队。结果……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自己……也就那一只大铁锤那么重吧? 福公公忧伤的摸了摸自己并不突出的小肚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等到福公公将那位挑选好武器的禁军教头重新带了回来的时候,球球小姑娘已经支着双刀,在殿前的空地上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见到福公公将人领来,小姑娘小小的打了一个呵欠,伸出小胖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抽出地上的双刀,走到一侧站定。 “你好慢啊,一个大男人挑个武器也要这么慢么?”有些不满的对那禁军教头嘟了嘟嘴,球球不满的抱怨道。日头渐渐的足了,小姑娘方才在殿前晒了一会儿,这会儿一张莹白的小脸上,正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 沈君止微微皱了皱眉。对于球球不经晒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如今日头正足,外面又没个遮蔽的,他家宝宝果然就晒到了。 心中对王子腾愈发不满,沈君止却还是冷声道:“已经耽误许久了,快些开始吧。” 朝堂之上,瑄王一贯不怎么说话,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如今他说快些开始,自然就没有人敢再耽误。 堂下一声传令,这场在众人眼中实力悬殊,实际上也的确实力悬殊的比斗便开始了。 想到王子腾的吩咐,那禁军教头也不管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他挥舞着手中的大锤,猛地向球球砸来。他的力道很大,速度却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 几乎是传令官话音刚落的时候,那汉子便已经舞动了手中的大锤,而只是弹指的功夫,那么人便已经到了距离球球不过方寸的地方,他手中的大锤也直直向着球球的天灵盖砸来。 电光火石,急若星火。这是这一瞬间,众人仿若就要看见女孩横尸当场的惨像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将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结束,而那个最先出手的壮汉,也就只有这一次出手的机会罢了。 那个禁军教头狞笑了一声,却惊诧的发现,方才那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姑娘倏忽隐没了身影。 他那个力道千钧的大锤挥了一空,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肩膀一痛。最先蔓延上来的彻骨的凉意,让他的身子失去了直觉。继而,他只觉得膝盖一软,双膝磕在君前的石板上,一阵也似一阵的闷痛。 禁军教头手中的大锤瞬间脱手,在地上砸出了两团白色的粉末。 在场的习武之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场下两人的任何动作。而哪怕是看不出这其中门道的文人,他们也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只听“咔嚓”两声,方才倏忽消失的少女仿若又凭空出现,而方才那道细碎的声响,正是她还刀入鞘时的声音。 “你输了。”小少女歪头微笑,望向金銮殿上端坐的圣上的时候,眼神就像是一个邀功的孩子。 她的眸中有着一闪而逝的碧绿幽光,却在日光之下显得并不真切。和皇上短暂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球球又望了一眼紧张的注视着她的自家蠢哥哥,对他无声的眨了眨眼睛。 贾珠看了看幼妹的神色,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缓缓的舒展开了。舌战群臣的确耗费了贾珠不少心力,可是他最觉辛苦的地方却是要为下场与人过招的幼妹捏上一大把汗。 那是他捧在掌心中养大的妹妹,即使许多人都对他说过,他们家的三小姐很强,可是乍然看见妹妹对战这样一个身量都快有她两倍的壮汉,也不由得贾珠不悬着一颗心。 随着少女清脆的嗓音,众人这才是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个禁军教头身上。他的双手呈现出了一种扭曲的绵软,仿佛没有了骨头一般,更不用提在拿起两百余斤的重锤了。而他直挺挺的跪在了皇帝面前,挣扎了许久也依旧站不起来。 皇帝“好心”的替他宣了太医,半晌之后,太医用众臣都能听见的声音对圣上回禀道:“启禀陛下,这位壮士双手筋骨尽折,双腿膑骨碎裂。若以大内伤药连敷半年,应当还能走动,只是双手再不便负重了。” 圣上略略沉吟,忽然笑道:“宝玉果然是心善的,你还不谢谢我们宝玉留你一命?”至若大内伤药什么的,皇帝竟提也不提。 这样的留命,到底比直接死了强上多少?看着皇帝脸上温和的笑脸,那些背地里投靠了忠顺王爷的大臣脊背都不由窜起了一股凉意。而那个好不容易躺好让太医医治的禁军教头,也被“好心”来帮忙的御林军们扶起,按倒在贾三小姐的面前。 演完这场闹剧,皇上才淡淡开口道:“哪位若还有异议,不若再上前去跟宝玉比划比划吧。”抚弄了一下自己龙椅的把手,皇帝饱含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之后才继续道:“左右……都是生死不论,不必留情。” 圣上分明是平淡的语调,但是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些被他一一看过的朝臣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去。至此,对于圣上任命贾家宝玉为东军主帅的事情,朝野之中再无反对之声。 因为,那场殿前比斗已经清楚的告诉众人,皇上任命的,不是被养在闺中的稚龄少女,而是徐家后人,是徐家潜藏多年的最锋利的刀锋。 而这一场许多年前就注定了的烽烟,终于要燃起来了。 #球球:打人好累,要亲亲和小鱼干才能起来~# #御林军的喵哥们:欺负我们家喵萝的,一律挠死!!!# 作者有话要说:拉着一群喵哥出来卖个萌~ 这章主要是要交代一下王子腾为啥站忠顺,以及他敢明目张胆站忠顺的原因。 喵萝马上就要上战场了,熏疼…… 又及,暗搓搓的又挖了新坑,是炮萝和陆小凤的故事。本文完结之后会填叽萝的那个,不过……炮萝神马的,去围观一下也好啊~(* ̄3 ̄)╭? ☆、第62章 闲话。 第六十二章。闲话。 球球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最先看见的就是红了眼眶的珍珠。对她摆了摆手,又转了个圈,示意自己好好的,球球这才拉着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她的院子和徐氏的只有一墙之隔,在球球还没有走到房间中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一墙之隔的娘亲的院子中传来的隐约争吵的声音。 球球倒是不担心自家娘亲会被人欺负,毕竟婵之和娟之那两个妹子还没有回来。要是有人敢在那两个暴力的妹子面前欺负她娘的话……球球除了想给那人点蜡顺便佩服那人的勇气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只是还是有些好奇那个在她娘的院子里咆哮的的人是谁,球球冲着珍珠眨了眨眼睛,将人往徐氏的院子里拉近了几分。果然,随着她的凑近,院子的男声越发的清晰。 “宝玉她不只是你的女儿,她也是我的骨肉!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不知道同我商量!” 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球球偏着头皱了皱眉,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来这人是谁。不过她也不用细想,毕竟……她只能是两个人的女儿吗,稍稍排除一下就知道了嘛。 珍珠也听出了里面的人是谁,慌忙要将自家的小姐往她们自己的院子里拉。毕竟贾政虽然不受徐氏待见,但是对于珍珠这样的家生子来说,还是积威甚重,属于直接能掌控她们生死的人的。 如今政老爷正在气头上,隐约听见还是因为自家小姐在和夫人争持,珍珠再不敢多留,慌忙拉着宝玉就走。可是球球却忽然有了兴致,她一把拉住了珍珠的手,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然后侧过头去,专心致志的听着自家娘亲的墙角。 徐氏并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平素她虽然不和贾政争吵,但是不用说,哪怕是她身边的徐嬷嬷都不会容许贾政放肆。徐氏的身份摆在那里,贾政在心里如何寻思徐氏暂且不提,面上却始终是要恭敬的。 然而这一次,球球在外面听了挺长时间,她娘都一言不发。整个院子中极静,只能听见贾政的“咆哮”之声。 “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在家相夫教子就够了。平日你让她习武什么的,我原一直以为你只是为了留个念想罢了。今日却连皇上封帅的圣旨都下来了,徐氏,你到底知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到底当不当宝玉是你的亲生女儿!” 徐氏一直没有说话,她身边的老嬷嬷却道:“老爷慎言!” 贾政的话的确是诛心了,徐氏本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如今被贾政一番诘问,心中更是难过。 徐嬷嬷最是不待见贾政,平日里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若是搁在往日,他敢在公主面前如此咆哮放肆,徐嬷嬷早就让低下的侍卫将人拉出去了——左右她有二品的官职在身,和贾府之中任人发卖的丫鬟婆子是不同的。 而如今,贾政这话是关心自家小小姐,徐嬷嬷虽对他不假辞色,但却也没有直接招呼侍卫。 ——其实,贾政说的,又何尝不是徐嬷嬷心里所想的。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接连看顾徐氏和宝玉长大,这两人之间的哪一个不是她的心头肉呢? “老爷说的是,但是圣旨已下,此事没有半点回旋余地。老爷若是挂心宝玉,便去跟她说两句话吧。” 一阵难堪的沉静之后,徐氏淡淡的开口道。说吧,她便将手边的茶盏端起,又放下,俨然是送客的节奏了。 贾政被噎得够呛,半晌之后,便摔门而去。 在他踏出院子的前一刻,球球便揽住了珍珠的腰,两人轻巧的跃上了一棵繁茂的大树,一直到贾政气哼哼的往她的院子走,球球都没有现身。 贾政推开了球球院子里的门,却被以南告知“小姐今日被召上殿,尚未归来”,也知道皇帝传召一贯是归期不定的,贾政叹了一口气,在球球的院子里坐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走了。 至始至终,球球一直站在树上。看到贾政在她的房间里坐下,球球想了想,便掏出一方帕子铺在身旁粗壮的树干上,然后在上面拍了两下,对珍珠道:“珍珠姐姐,坐。” 珍珠拗不过她,只得坐下。繁茂的梧桐树的枝叶遮住了两个姑娘的裙摆,球球挨着珍珠坐下,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那双异色的眼眸却始终都注视着自己的院子。 一直到贾政离开,球球方才带着珍珠一跃而下,走进了自己的院子中。 珍珠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小姐……老爷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不和他说句话呢?” 球球没有说话,低头拨弄着自己新得的珊瑚珠子的手串,半晌之后,她才闷声说道:“他那么久不和我说话,我倒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了。我都要走了,若是……就不回来了。” 球球想说的是——若是她不幸任务失败了,变成了一个光秃秃的球球,那她就不回来了。唔,好吧,她就暂时不回来了。至少,要把头上的毛毛养出来才行! 可是在珍珠耳中,这俨然就成了不祥的话。一把捂住了球球的嘴,珍珠难得的跟她动了肝火:“小姐浑说些什么呢,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一院子的人都合该跟着一起抹了脖子才是!下次你再说这话之前,还不若将我们一个个都打死了才好,省着被您诛心!” 在球球的印象里,她家珍珠姐姐一向温柔和顺,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刻。被吓了一大跳,球球下意识的赶紧顺毛道:“珍珠姐姐才是不要浑说,咱们一家子姐姐妹妹的,说什么生死呢?” 珍珠见她这幅样子,更觉火大——她本以为如今自家小姐一日一日的大了,总该懂些事情了。夫人和那些贵人们谋划的事情,她一个下人无从置喙。 可是她从自家小姐八岁起就跟在她身边,平日里小姐碰了磕了她都要心疼半天,如今这人要走上刀剑无眼的战场,却还是这幅浑不在意的样子,她如何能安心呢? 想了想,珍珠坚定的说道:“不成,我要跟小姐你一道去东域,最起码……最起码你从未出过远门,路上总该有个人照应的。” 也不待球球答话,珍珠提起裙摆便要往徐氏的院子里走。球球被珍珠今天的反差唬得一愣一愣的,见她走出去了老远,球球才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睛,球球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攥住了珍珠的衣摆,有些疑惑的道:“珍珠姐姐当然要跟我去啊,咱们院子里的大丫鬟都要去的啊。” 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球球对珍珠道:“珍珠姐姐难道之前不想跟我一道去么?不是说宝玉到哪里,院子里的姐姐们就一道去哪里么?” 这一次,轮到珍珠愣住了。两个人在院子门口牵着衣角,以东远远的见了,便走过来轻轻推了珍珠一把,笑道:“珍珠还愣着做什么呢?咱们小姐三天后可就要上路了啊,咱们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就偏生你会躲清闲。” 珍珠被以东轻轻的推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轻轻的“恩”了一声,她飞快的往院子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道:“啊呀,你们也不早些告诉我,如今这两三日的,又如何准备得周全呢?” 正走出来以北险些和珍珠撞上,她最擅长毒术,这若是真跟她撞上,可不是好玩的事情。慌忙躲开迎面而来的珍珠,以北心有余悸的道:“珍珠姐姐这是怎么了,平素跟个水一样的人,如今怎么风风火火的?” 以东点了点她的额头,教训道:“在院子里,还带着你那满身的毒粉,咱们几个还好,珍珠和低下的小丫鬟可是没有防备的,仔细酿出大祸!” 以北吐了吐舌头,却纳罕道:“珍珠姐姐这是着急什么呢?” 并没有回答她,以东跑了几步,拦住了珍珠,对她说道:“珍珠莫要慌,小姐的东西前儿夫人都让我们收拾了,你这两三天主要是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收拾齐整便是了,军营不比荣国府,到那里缺了短了的,很难补给。” “我陪珍珠姐姐一道收拾,就当赔罪啦。”以北蹦蹦跳跳的凑到了珍珠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将人往屋子中拉去。 一直到以北和珍珠进了房间,以东才轻轻的拧起了眉头,有些不赞同的对球球说道:“小姐,咱们此行是往前线而去,我们几个便罢了,珍珠长于内宅,又不会半点功夫,如何能够……” 球球摆了摆手,道:“都是一起长大的自家姐妹,没有道理单单把她甩下。左右平素都是在我的帐子里,安全得紧。实在不成,我再去寻阿止,让他拨两个人在我帐前守着便是。若真有个万一,那就是主帅帐破,主帅身死……” 以东一把就捂住了球球的嘴,掩住她带着不祥的言语。 而球球只是眨着一双无辜的双眸,也没有闪开,反而伸出小手轻轻按住了自己唇上的素手,在对方柔软的掌心“啵”了一下。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以东飞快的缩回了手。球球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反而是有些狡黠的笑了起来。 将双手背到身后,以东无意识的轻轻揉捻着方才仿若花瓣轻触过的掌心,许久之后,她才强自转移话题:“小姐出征之期也就在这三两日了,府中的姑娘便罢了,薛林二位小姐那里,小姐何时去话别?” 一想到宝钗小姐姐和自家的小带鱼,球球方才还一脸坏笑的小脸骤然就皱了起来。苦着一张小脸,球球瞬间扑进以东的怀里,哼唧道:“完了完了,她们两个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嘤嘤嘤嘤~” 毫不费力的将撒娇弄痴的自家小姐抱进了屋子,以东拍板道:“那明日奴婢便请两位小姐过府吧。” 球球生无可恋的“畅想”了一下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又惆怅的拉开了任务面板。 任务面板上,“还泪任务”一直卡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而此去东域,和盛京相隔遥远,她又是三五年不归,这任务虽然没有说时限,可是按照系统的坑爹程度…… 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毛毛,球球深深的觉得,自己的喵生都要黯淡了。 #以东:撩妹我只服我家小姐,天然撩神马的太可怕。# #球球:我的毛毛……# 作者有话要说:唔,贾政这个人吧,假正经是肯定的,原著里对宝玉也实在是…… 不过本文宝玉是个娇俏的小姑娘,贾政最喜欢的儿子贾珠又没有死,还特别有出息。所以贾政对宝玉的感情,也会发生些许的变化吧。即使是老学究,假正经,对待小女儿的时候,心里应该都有那么零丁的柔软吧。 以上。 感谢田天姑娘的地雷~蟹蟹包养~ ☆、第63章 教女。 第六十三章。教女。 东军封帅的事情,黛玉是从她六岁的弟弟林玹玉口中得知的。 作为林如海唯一的儿子,林玹玉很早就开蒙,自有也是跟在林如海身边,被他亲自教导的。如今朝中有了这么大的变故,林如海少不得要和林玹玉闲说那么两句。 黛玉和玹玉年龄相差甚大,玹玉开蒙的时候,黛玉已经被贾敏带在身边学习管家事物了。可是对于这个幼弟,她始终是喜爱的。在林如海忙了的时候,教玹玉识字的任务也会落在黛玉身上。 东域的战火一时半刻也燃不到盛京,作为盛京之中被精细养大的贵女,黛玉本只当这件事是弟弟和她的闲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然而当她听到小男孩一脸纠结的对她说:“姐姐,我还听爹爹说,是宝玉姐姐要挂帅出征呢,你们姑娘家的也可以挂帅么?”的时候,黛玉手中的毛笔一下子顿住了,一张只差落款的簪花小楷就这样毁于一旦。 “啊呀,好可惜呢!”玹玉被黛玉的“失误”弄得一惊,心疼的将那页簪花小楷拿起来吹了吹,在发现没有补救的余地的时候,才一脸遗憾的放下,口中讷讷道:“玹玉本来还想帮着姐姐落印呢。” 黛玉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对他强自笑了一下,却是彻底的搁下了自己手中的笔。微微皱起了眉头,黛玉对玹玉道:“玹哥儿,你与姐姐细讲一讲,你说你宝玉姐姐要去做什么?” 林玹玉眨了眨眼睛,对姐姐骤然严肃起来的神情显得有些害怕。不过小男孩还是用胖胖的手握住了姐姐的有些凉的手指,一字一句的对她解释道:“爹爹说,宝玉姐姐要上战场了,因为东域马上就要打起来了,非得要宝玉姐姐去把那些坏人打跑才可以。” 他年纪还小,讲不清楚那些所谓的家国天下,新仇旧恨。可是他的姐姐问他了,他就只能尽量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给姐姐听了。 黛玉听着弟弟虽然浅白,但是很清晰的话语,只觉得自己的心很沉很沉的坠了下去。一瞬间,很多事情都交杂在了她的心头。 从初见时候的那句“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到这些年那个人有些一厢情愿,却是执拗的对她的好。从初见的时候母亲送给那人,之后那人从不离身的双刀,到这些年那人手上身上时不时就新添的伤痕。 越是想,黛玉就越是觉得心惊——她本是心细如发的女子,对于宝玉的不同寻常,她不是没有发现,只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她只当她家宝玉生来就喜欢舞刀弄枪。 毕竟,盛京之中出身簪缨的姑娘们,会个刀剑长鞭之类的,并不少见。荣国府好歹是行伍出身,黛玉也只以为宝玉和那些闺中习武的姑娘们一样罢了。 父母从未对黛玉提及徐家旧事,这些年黛玉和贾敏一同在京中交际,也渐渐学着理家。对于东平郡王府的故事,她也从北静太妃和太后那里听过几耳朵,只是她从未想过,如今距离那件惨烈的旧事,已经过去将近二十个年头,而她的姐妹,也要因为这件事而踏上战场。 这些年,在黛玉的身体上,球球和林大人夫妇都费了不少功夫,总算将她的身体调养得七七八八了。然而乍然听闻这件事,黛玉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了下去,许久都没有哭过的眼睛之中瞬间涌起了泪水。 黛玉慌忙用帕子将泪水掩了,可是一直盯着自家姐姐的林玹玉还是将她的异样看在了眼里。 小小的少年一下子便慌了,伸手想要帮姐姐擦干净泪水,却听见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玹玉,是你欺负你姐姐了?好端端的,你姐姐怎么哭了?” 林玹玉的神情更慌,想要转身跟林如海解释,又想要给姐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一时间,竟险些摔在地上。 黛玉连忙伸手将弟弟扶住,六岁的小少年,黛玉扶起来还有几分吃力。林如海搭了一把手,父女二人合力才将林玹玉放在椅子上坐好了。 低头掩了自己的失态,黛玉的声音里还带着隐约的哭腔,却比方才好了不少。看见父亲和弟弟都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黛玉便道:“父亲说的哪里的话,玹哥儿好好的,怎么就欺负我了?” 林如海摸了摸幼子的脑袋,柔声对长女道:“那好端端的,黛儿哭什么呢?” 黛玉还没有答话,玹玉便抢先说道:“都是玹玉不好,方才玹玉跟姐姐说了宝玉姐姐的事情,姐姐才哭了的。” 林如海抚摸林玹玉的脑袋的手微微一顿,少顷,他拍了拍玹玉的头,对他道:“去找你娘罢,她要查看你今天写的大字呢。” 玹玉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姐姐,在父亲不容他拒绝的目光之下,玹玉咬了咬牙,还是跑了出去。 一直到玹玉离开,林如海才在黛玉的身旁坐下。轻轻的拍了拍黛玉的头,林如海道:“黛而知道宝玉是做什么去了么?” 黛玉本已经止住的泪水,瞬间又滑了下来,在她的帕子上晕开了深深浅浅的痕迹,许久之后,黛玉才闷声道:“她要去给徐将军正名,给东军正名。” 可是,这一切,本就不应该是宝玉一个姑娘家该去做的事情。黛玉不明白,那人平素一副痴性,又最是娇气,就连手上被绣花针破了个小口,都要过来自己这里没脸没皮的撒娇,非要换过三五遍药才算完事,这次怎么就敢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呢?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道:“黛儿只说对了一半。” 在黛玉疑惑的目光之下,林如海继续道:“黛儿知不知道,在东域,有许多像黛儿一样的百姓,他们常年受到别的小国的滋扰,被劫掠财物还是小事,更有甚者,那些蛮荒之人还会随意杀人。很多百姓都会无辜因此丧命。” 黛玉的心中略有所动,却还有些疑惑:“可是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是宝玉呢?咱们安庆有那么多的将领,宝玉却只是个女子,而且她还没有及笄!” 林如海的神色变得有些慎重,他开始缓缓对女儿讲述一个故事。那个故事之中,有骠骑徐将军,有明瑞大长公主,有“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徐右将,有许许多多的东军旧人。 林如海是探花出身,三言两语之间,就重现了东军往日的辉煌。末了,他轻声道:“在东域,东平郡王府的徐将军就是东域百姓的守护神。所以,他的身死才会导致东域国土的沦丧。可是黛儿你要知道,信仰是不会消失的。而徐府后人,就是那些受煎熬的东域百信的最后信仰。” 又一次抚上了女儿的发顶,林如海神色郑重:“所以,黛儿,你明白了么?”明白为什么非得是宝玉那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是现在出征东域。 黛玉本就是玲珑心肠,虽然此事牵扯到了朝中之事,她的父亲也并没有将全部都说给她听。可是仅仅是这些,黛玉已经明白了。 家国大义,这四个寻常男子都承担不起的字,却要压在宝玉心上,如今,黛玉就只剩下了心疼。 在她心里,宝玉就像是家养的名贵的波斯猫,就应该每天吃饱饱,然后被人抱出去晒晒太阳。天冷的时候缩进被窝里,团成小小的一团,最后仰着一张小肉脸,要人给挠挠下巴,好好顺毛。 可是如今,一只小奶猫却要被扔出去保护一域平安,黛玉就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拧了一下那般疼。 人非草木,宝玉对她真心以待,全心相托,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可是黛玉只能承认,她能帮着宝玉的事情,真的太少了。 能和宝玉一起出征的那个谁,简直是太讨厌了!脸上泪痕还没有干的少女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而后便匆匆和父亲告别,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她明日就要去给宝玉送别,至少,要给她准备些东西才是。 而在瑄王府的荷花池中间的水台上小憩的球球一个激灵,也不顾自己还躺在阿止的腿上,她慌忙将小肉手搭在了自己的通灵宝玉上。 而后,她便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还泪任务。任务奖励‘蛋’一枚。请宿主再接再厉。” 喵!!! 虽然不知道那个蛋是什么鬼,但是自己的毛毛终于安全了的意思么?球球简直高兴得都要蹦起来。鉴于如今自己躺着的姿势,小姑娘想也不想的便勾住了借膝盖给自己枕着的沈君止,响亮的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沈君止只觉得自己的唇畔仿佛有花瓣划过,几乎是一瞬间就受到了撩拨。只是……小姑娘到底还是太小了。闭上了眼睛,沈君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抬手覆住球球亮晶晶的眼眸,这才道:“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跟哥说说?” 只是,他的声音粗噶,带着几分微微的气因,让球球的耳廓都酥酥麻麻的了起来。 躺回了沈君止的膝盖上,小姑娘毫无所觉的用耳朵蹭了蹭沈君止的膝盖。虽然她的嘴角都要忍不住勾起,可是却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与沈君止说太多关于系统的事情。 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里面果然有一枚圆溜溜的物体。球球隔着衣服捏了捏,发现那玩意居然意外的还很硬,和她平日见过的那几种蛋都不太相同。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手指插入小姑娘黑亮柔软的长发中,沈君止问道。虽然,作为奖励的发放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 球球眯起眼睛笑了笑,却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口吻对沈君止说道:“阿止,你会孵蛋么?” 沈君止:“……” 末了,那颗蛋还是回到了沈君止手里。他是不会孵蛋的,但是堂堂一个瑄王府,应该总有会孵蛋的人……吧? 在距离瑄王府尚远的怀恩侯府,宝钗刚听自家哥哥说了朝中的那件大事,宝玉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便来特邀她明日过府。宝钗笑着应下,心中却又有了另一番思量。 #男主:总觉得有好多情敌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作者:你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了,那根本就不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球球一直不能完成还泪任务的原因……是因为她舍不得小带鱼哭啊。 黛玉一哭,球球的任务就完成了。 猜一猜那个蛋里会孵出来啥? ☆、第64章 迷妹。 第六十四章。迷妹。 宝钗去寻自家父亲的时候,薛老爷已经在房间等她许久了。看见女儿来叩门,薛老爷长叹了一口气,他亲自起身将门打开,将女儿迎了进来。 “钗儿,我知道你会来。”薛老爷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手指无意识的搓弄着一块已经盘了多年的玉。 宝钗点了点头,难得没有了脸上的笑意,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父亲知道钗因何而来?” 薛老爷摩挲玉牌的手顿住,他的目光长久的凝视着手中的玉牌,却仍旧缓缓说道:“钗儿,爹知道你哥哥志不在此,所以这些年爹一直在培养你的几个叔伯兄弟,如今再有个三五年,蝌儿就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爹如今的身体还硬朗,你不用……” 宝钗摇了摇头,道:“爹,薛家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如今正需要你坐镇盛京,蝌哥儿哪怕长大了,海运那边也尚且需要他照顾。钗虽是女子,却是自幼随在父亲身侧,如今也断续的接手了一些薛家的生意,若只是一个东域的买卖,想来钗是可以应对的。” 薛老爷垂了眸子:“父母在,不远游。钗儿,你知道东域离盛京何止千里,更何况那里如今正战乱,你个姑娘家家的,非得去那样的地方,难道就非要要让你爹你娘都担心死么?” 宝钗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爹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爹爹又是何时学了那断章取义的伎俩?” 薛老爷瞪了一眼宝钗,半真半假的训斥道:“别什么都和你哥哥学,好好的一个再端方不过的女儿家,何时也学了那油嘴滑舌的一套!” 旋即,薛老爷的话锋一转,继续道:“总之,你一个弱女子,爹哪怕是扔了东域的生意,也绝对不会让你去东域的。” 宝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她低头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长长的睫毛似蝴蝶轻翾颤抖,良久,她才像是被触碰了多年的心事一般,只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道:“可是爹,宝玉是要去哪里的啊,她是要去东域的啊。” 薛老爷将手中的玉放到了桌上,他望着自己的女儿,第一次十足的严肃:“就是为了一个贾家宝玉,你连你爹娘都不顾了?” 此言一出,宝钗先是愣住了。她诧异的望了一眼自己的爹爹,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实在是心思玲珑透彻的女子,更何况对面的人还是她的父亲。 许久以后,宝钗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爹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宝玉她……她是个姑娘啊。”所以,爹,你真的不用摆出一副“哪家臭小子拐带我闺女”的样子。 大概这话题实在是尴尬,所以哪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薛老爷也忍不住面上带出了一丝窘迫,他干咳一声,却还是硬着头皮对宝钗说道:“钗儿,你也知道那是个姑娘,小女孩儿出嫁之前,有几个闺中密友是应当的。可是你不觉得,你对那贾家宝玉的关注太过了些么?” 这话,对于薛老爷来说,的确有几分难以启齿了。然而到底是他自己的女儿,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家宝钗误入歧途。 宝钗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方才对薛老爷说道:“爹爹却是想左了,女儿对宝玉并没……倾慕之情。”摸了摸一直挂在腰间的小猫爪印玉佩,宝钗垂下了眼眸,低声说道:“只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是金玉之缘,救命之恩,韶华相伴。 对于宝钗来说,这就是宝玉对她来说的全部意义。 以薛家的处境,她作为怀恩侯幼女,身边自然不乏其他家的贵女相伴。可是对于宝钗来说,那只是交际罢了。她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人情练达总是比同龄人要通透一些,也是因为这份通透,才会让她无法将那些各怀心思凑上来的人当做是朋友。 于是,本就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宝玉,就显得尤为珍贵了起来——这份珍贵,是就连后来相识的斯若黛玉等一干姐妹也及不上的。 薛老爷将宝钗充作男儿教养,对于朝中情势,薛老爷不太和自己的傻儿子提及,却还是愿意和小女儿念叨几句的。 以宝钗的聪慧,加上宝玉对她的从不隐瞒,结合着如今的局势和东平郡王府的旧事,宝钗很容易就能猜出徐氏乃至今上的打算——她是有心理准备的,也想清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 唯一让她算错了的事情是,宝钗并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快到让她措手不及,以至于她还没有一个顺理成章跟去东域的理由,只能来尽力劝服自己的父亲。 至若那个还没有实施的“顺理成章的去东域的理由”…… 年初是宝钗的及笄之日,薛夫人也开始帮着她相看人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有主意的,薛夫人还特地来问过宝钗的意思。虽然身在闺中不好开口,可是宝钗还是明里暗里的暗示过一个人选——她兄长的同僚,粟王府玄孙,沈容武。 怀恩侯府虽不世袭,可是宝钗却有县主封号,薛蟠又是争气的,在北军之中虽然依旧受欺负,可实际上却当真算是官衔不低。粟王府虽然是亲王府,然而到了沈容武这一代,也只剩下了个三品都尉的爵位,也并不算宝钗高攀。 再加上宝钗在京中贵女之中顶顶出挑,因为宝玉的缘故,也很得太后青眼,是以在薛老爷对沈容武的父亲隐晦提起此事的时候,沈家人甚至有些惊喜了。 于是两家便开始接洽此事,如今已经大概定了下来了。若非东域战起,两人的婚事今年中秋便应该有了结果。 宝钗曾经对宝玉提起过,自己日后要嫁一个同样用双刀的男子。那并非是她的戏言,而是宝钗仔细考虑过的结果。 她并不知道那些被瑄王亲自训练出来的用双刀的男子的具体职能,可是宝钗也隐约明白,那和徐家旧事脱不开干系。 所以,唯有嫁给一个这样的人,她才能顺理成章的去帮宝玉搭一把手。宝钗不是没有想过前路艰难危险,可真是因为这样,宝钗才深深地觉得,不能让宝玉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情。 薛家在东域行商多年,藉由那些人脉,平素打探消息,甚至必要的时候出面和那些小国接洽,都是很有用处的。这本也是皇帝的意思,只是苦于薛家人如今青黄不接,薛老爷有些力不从心,而子侄一辈却还没有成长起来。 如此一考虑,能够在东域如此行事的人,还真的就只有薛家宝钗。 薛老爷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他自信自己能够劝服闺女,让她在京中安心待嫁,不要去趟东域的浑水。他也相信,若是自家钗儿真的误入歧途,对那贾家小女产生了什么有悖天伦的感情,他也能够奉劝女儿克制,莫要行将踏错,葬送自己的一生。 可是,薛老爷所有的话,都被宝钗的“救命之恩”四个字堵了回去。 诚然,薛老爷是商人,商人无不逐利。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忘了,在行商之前,他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情和义,对于读书人来说,甚至是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的。他没有办法去阻止自己的女儿报恩,不然,就是陷自己的女儿于不义。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薛老爷解开了自己腕间的绳子,将那块方才一直把玩着的玉放到了宝钗手里。 “这是薛家在东域的令牌,我已经修书东域的掌柜们,说小姐不日便至。”狠狠的攥了一下手心,薛老爷继续道:“东域相隔万里,即使你带了薛家的护卫,爹爹还是不怎么放心。左右你为宝玉那孩子而去,瑄王又是她的副将,此行,你便以定戎未过门的妻子的名义,随着大军一道走吧。” 定戎,乃是沈容武的字。 宝钗接过了薛老爷递过来的玉,紧紧的攥在了掌心。忽然,她后退了两步,在薛老爷面前跪了下去,一叩到底:“不孝女宝钗,谢过父亲。” 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是自己捧在掌心养育到这么大,连出嫁都舍不得,还想要多留她几年的小女儿,如今却要为了一口义气,将自己送到最变幻莫测的战乱之地。薛老爷只觉自己心被人狠狠的揪住,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是他却没有。他只是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然后摆了摆手,一遍一遍的嘱咐着。 “钗儿,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遇到事情了就给家里来信,爹爹和你哥哥看见了就会过去的,不会让你一个人撑着的。” “打仗是男人的事情,钗儿做自己能做的就好了。” …… 薛府的老爷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很多时候,他甚至算得上沉默。然而这一天,他却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宝钗一一听着,将这些都细细的记在了心里。 掌心的玉佩被她的体温染热,许久之后,宝钗推开了薛老爷书房的大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宝钗对一直守在门外的莺儿说道:“莺儿,回吧,咱们收拾东西。” 宝钗望了望东边的方向,目之所及,只有盛京的琼楼玉宇。而她知道,为了这一片琼楼玉宇,也为了那个人,她终于要踏上新的征途了。 一直到宝钗走远,薛老爷才颓然的靠在了椅子上。捏了捏抽痛的额角,薛老爷长叹了一口气。他也该想一想,这件事要如何对他家夫人提起了。 #薛老爷:我家小宝钗也学会坑爹了,一定是蟠儿那臭小子带坏的!# #薛小胖:躺着也中枪神马的,是因为我躺得不够平咩?#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宝姐姐,获得球球第一迷妹称号,奖励捏小肉球一下~喵~ ☆、第65章 遇袭。 第六十五章。遇袭。 三日转瞬即逝,和宝钗以及黛玉最后话别之后,球球终于踏上了东征之路。 球球本以为,那两个小姐妹难免要哭上一场的。可是出乎她的预料,两个人除却嘱咐她一路小心之外,竟无他话。 就连一向嘴上不饶人的小黛玉,这一次都难得的没有傲娇。她只是亲手缝了一个香囊,里面细细绣了《长生经》,用来保球球平安。 看着黛玉有些红肿的眼睛,球球心疼的凑上去给她轻轻的揉。小姑娘的小手冰凉,黛玉正眉眼酸涩,便也没有拒绝。 “黛玉,以后要好好吃药,莫做这些熬眼睛的事啦。我功夫厉害着呢,不会受伤哒。”伏在黛玉耳侧,球球轻声念叨着。 黛玉垂眸掩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推搡了她一下,道:“好生没有个正形呢,日后去了那刀剑无眼的地方,可要万事小心。” 分明黛玉的力道并不大,可是球球却有意撒娇,一下子歪倒在宝钗怀里,当即便闭着眼睛哼唧道:“啊呀,宝宝摔倒了,要小姐姐亲亲才能起来。” 宝钗被她缠得不行,偏生却也做不出去亲她的举动,正为难之际,便听见一道女声:“真真是越大越没有个正形了,宝玉,你还不快点子起来?看看你这样,哪里有个东军主帅的样子?” 球球一个激灵,当即便从宝钗的怀里坐了起来。着急忙慌的起来,球球奔到那个一身绿裳的女子身侧,虚扶着她的腰,将人慢慢的扶到座位上坐好,这才松了一口气的道:“嫂嫂小心一点,不要伤到自己啦。” 张斯若的产期将近,这些日子里荣国府上下都异常小心。特别是球球,她的庶弟庶妹和她的年纪相差不大,她并没有见过他们小的时候的样子。第一次见到张斯若鼓起的肚子,感受到里面小侄子小侄女有力的胎动的时候,球球简直惊讶得要跳起来。 从那以后,每一天都盼着小侄子小侄女赶快出来,就成了球球的必修功课。 看到了球球眼中盛满的期盼,又想到了马上要临近的别离,张斯若有些怅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产期就在这个月,只是一直没有要发动的样子,恐怕,这孩子盼了那么久的小侄子小侄女,终归是见不到了。 而东域之行又是三年五载,恐怕等这孩子归来之日,她肚里的这个早就能满地乱跑了。 张斯若近乎是看着球球长大,终归是舍不得看见她失落的表情。然而再舍不得,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 至若更惨烈的结果,张斯若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之后,又是探春和贾环来与球球话别,众人最后一番笑闹,球球在荣国府的最后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的一早,便是球球和沈君止一行人动身的日子。因为是指派主将,他们随行的并没有许多人,只是这些人都是沈君止亲自□□出来的御林军。 球球跨上了一匹雪白的大马,一路往东郊而去,而那里,已经整装待发的御林军换上了瑄王府样式的铠甲,正在等待着他们主帅的降临。 这些年轻的男子已经在东郊的晨雾之中等待了一刻钟了,清早的露水黏在他们的铠甲之上,悬于他们的睫毛之间。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个人脸上有不耐的神色。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正在等待的这个小姑娘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抛却东平郡王府的光环,这个小姑娘以自己的双刀,在如此稚龄,就足矣让他们心悦诚服。 ——可以说,这些被沈君止带过来的汉子,都是球球一个一个打过来的。在自己苦练多年,却仍旧无法与一个姑娘抗衡的时候,他们除却心悦诚服,还能干什么呢? 球球并没有让他们等许久。在熹微的晨光之中,小姑娘一身银甲,雪白的披风随风飘扬,上面红色的装饰尤为醒目。而她的身后,几个女子清一色的天青色轻甲,除却珍珠与以北共乘一骑,其余几个人都是和骑着和球球一样的雪白大马。 等到了那一干手持双刀的汉子面前,还未等沈君止开口,球球便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队马车,有些诧异的道:“那是谁家的家眷么?” 他们一行自有补给的马车,只是那些马车远不及那一辆来的精致宽敞。 大家都是熟人,听见主帅这样问,队伍里的人便不由自主的爆发出了一阵哄笑。末了,还是在沈君止身后的沈容武出声道:“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咦~~~~”球球促狭的笑了笑,却猛地顿住了,随即,她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好大一截:“你是说宝姐姐?!!!” 宝钗和沈容武定亲的事情,球球还是知道的。虽然嫌弃沈容武这个人闷闷的,不怎么爱说话。可是不可否认,这样的男子是值得托付终身的。所以在知道有人抢走自家的宝钗小姐姐之后,球球难得的没有闹,只是和沈容武打过一次便罢了。 球球的话音刚落,那辆马车便被挑起了一角,帘子里露出了宝钗的一张笑盈盈的脸。球球瞪大了眼睛,刚想要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宝钗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上路。 到底时辰不早了,如今也实在不是闲话的时候,球球压抑了一下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问句,收敛了脸上好奇的神色,颇有威严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而后一扬马鞭,高声道:“出发。” 身后是一声响亮的“诺”,可事实上,这一队腰侧挂着双刀的汉子都在艰难的低头憋笑——毕竟,看着一只小奶猫故作威武的指挥千军万马什么的,还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他们承认自家小主帅比自己强是一回事,然而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被逗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和以往的出征不同,这一次球球和沈君止带的人并不多,所以便没有起行伍,而是全员都骑马。所以他们这一路行的很快,只是半日,已经距离京城二百余里了。 休整的时候,球球便拉着珍珠,让她坐上了宝钗小姐姐的马车。而她终于知道,宝钗为何会随着他们一道上路了。 哎呦,以后时常都能见到宝钗小姐姐,感觉好星湖~ 蹭在宝钗的怀里一通磨蹭,满足的眯着一双星星眼,球球欢快的跳下了宝钗的马车。 就在她跳下马车的一瞬间,球球骤然感觉脊背一凉,出于本能,她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往旁边侧出了半尺,一支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射穿了方才球球站着的位置。 薛家的马车是精铁制成,乃是薛老爷为了女儿此次出行特地打造的,那支黑长的箭矢射在了马车的车辕上,只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而车辕上,已经有了一道白印。 “怎么回事?”宝钗和珍珠在马车里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刚想要下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球球的一声厉喝震住了。 “不要出来!” 小姑娘的声音骤然拔高,平素无辜晶莹的大眼骤然变得凌厉。所幸对方一击不中,便没有再出手。球球顺着那箭矢射来的方向回望,在层林的掩映之下,一道身影悄然隐匿在树梢。 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球球高声道:“沈容武,过来保护你媳妇!”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倏忽消失在原地。在众人被这边的响动吸引,心都高高的悬起来的时候,球球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跃到了树梢之上,只听铮然一声,她手中从未染血的双刀豁然出鞘! 收割一条生命,或许就只在那一瞬。 静谧的林中只能听见刀剑入肉的声响,随即,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不多时候,一身银甲的小姑娘从树梢跃下,她的身上依旧一尘不染,她的弯刀上却残存着一痕鲜血。 抖落了双刀上的残血,球球的脸上的神情带出了几分肃杀。将出鞘的双刀插回了刀鞘,球球从树梢上飞跃而下,伸手就要将落在宝钗马车旁边的黑色箭矢捡起来。 一只修长的手扣住了少女纤细洁白的手腕,球球抬了眼,就看见了那个双眼蒙着一层白纱的男子。他的手很暖,温度沿着两人交叠的皮肤,一寸一寸蔓延上来。 沈君止将半蹲下来的小姑娘一把提了起了,仔细扫视了一圈,确定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沈君止这才沉声道:“小心有毒。” 将球球半搂在怀中,沈君止接过沈容武递过来的一张素帕,隔着这张素帕,将那地上的黑色箭矢捡了起来。 显而易见的,那支箭上并没有任何标志。沈君止弹了弹那泛着诡异的蓝色的箭头,皱眉沉思半晌,和沈容武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见了沈君止的话,沈容武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几分。他谨慎的接过这支长箭,对那群围过来的将士招了招手,便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两人就着沈容武的手,观察了这支长箭许久,最后一人道:“这是泰岳出产的蓝铁矿所锻造出的箭头,而这箭的尾羽……” “是惊蛰,是泰岳才有的惊蛰鸟。”不待那两个汉子说完,一直混在队伍之中的徐明镜忽然说道。 徐明镜穿了和那群喵哥统一的战甲,腰间却是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他本应当是要和他家少主一道的,临行他家少主却说,自己周遭都是姑娘家,混进一个小子到底不合适,便让他和沈君止的队伍一道了。 那个汉子被抢了话,也并不恼,反而说道:“还是小兄弟有见识,这的确是惊蛰鸟的尾羽了。” 沈君止眯了眯眼睛,心中很快便有了计较。只是,这一切在他的双眼前的白纱的掩盖之下,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临行之前,球球已经预料到此行不会顺利。然而却也没有想到,他们才行了半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来袭击。作为一只明教,乃是不亚于唐门的职业刺客,球球并不将这些人的埋伏放在眼里,只是如今她“拖家带口”的,少不得要提起小心。 将武功不济的东南西北中的三位都赶进了马车里,球球重新上马,继续赶路。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不过……也不觉得害怕就是了。刀剑入肉的感觉和游戏中并不相同,可是球球却觉得,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男主:拖家带口什么的,宝宝你唯一的家眷不是我么?# #球球:本喵霸气威武~要吃小鱼干奖励自己~喵~# 作者有话要说:危机四伏的日子开始啦。 ☆、第66章 揣测。 第六十六章。揣测。 这一场刺杀,虽然他们的小主帅安然无恙,却仿佛是一个巴掌打在了这群喵哥的脸上,这些汉子虽然不说,可是却每个人都抿起了嘴角,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双刀,时刻戒备了起来。 大约是球球第一次的出手的确是狠辣,让对方有了些忌惮,之后这一天的行路也还算太平,一直到晚上众人安营扎寨,都再没有旁人在对他们进行滋扰。 宝钗到底是个女子,纵然再是被薛老爷当做男儿教养,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也难免白了脸色。球球虽然很是心疼她家宝钗小姐姐,可是她作为一军主帅,断然没有换马乘车的道理。 看着一脸难掩关心的沈容武,球球眼珠一转,故作严肃道:“沈容武,阿止哪里不用你守着,你便护好县主的马车便是。” 小姑娘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当真是极为严肃的军令。然而在场的喵哥们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还有平素和沈容武交情好的将士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他们平素闹惯了的,倒忘了,那马车里坐着的,都还是姑娘。 而沈容武没有多言,只是护卫在宝钗的马车旁边,低声对她说了句:“我在,别怕。” 宝钗的脸瞬间就由白转红,她和沈容武的婚约从两家商谈道现在,已经差不多过了半年。这半年里,她连嫁衣都打点过了,可是一直到这个时候,宝钗才第一次后知后觉的觉出了羞涩。 先前她只在意这人的身份,在意这人能否带她顺理成章的到东域。至若其他……宝钗总归是相信自己父亲的眼光的,若是这个人真的不行,自己的父亲也是断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而如今,这人骑马走在自己的身侧,虽然并没有很多话,可是不知怎的,宝钗方才因为惊吓而狂跳的心脏,竟真的就这样渐渐平复了下来。 沈容武骑马走在宝钗的马车外面,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军令”,对于那些同僚们是不是投来的揶揄目光,他都狠狠的瞪了回去。而没有人见到的是,沈容武虽然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他那被头盔盖住的耳朵,却已经红透了。 球球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头,却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后面的情况。沈君止的马就在球球的身后,被阿止抓住自己偷看的时候,球球还会冲着阿止眨眨眼睛,示意他跟自己一道对不苟言笑的沈都尉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 沈君止看着小姑娘如常的面色,终归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家宝宝面上并无异色,可是沈君止知道,这是球球第一次杀人,虽然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是,这样惨烈的景象,她终于要开始面对了。 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却依旧还有一件烦心的事情萦绕在沈君止的心头。 这一次宝玉遇袭,来人虽是偷袭,可是功夫却并不如何。不是说那个杀手当真功夫不济,毕竟若那人刺杀的是个寻常的武将,说不准就已经让他得手了,只是这样的水平,对于球球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沈君止心中已有决断,确定那便是忠顺派来试探他家宝宝深浅的刺客。若仅仅是忠顺的刺杀,其实沈君止也不会如此担心的。真正让他忧心的事情是,那一支羽箭透露出来的讯息。 制作那羽箭的材料全部来源于他国,而且还是如今正在乱起来的东域,沈君止毫不怀疑,那忠顺王爷定然是和别国有所勾结。 这其实正是皇帝想要看见的结果。这些年皇帝之所以放任忠顺,一是忌惮忠顺手中的暗部,第二却是——先帝曾给几位顾命大臣留下遗诏,上曰,若皇帝无故迫害前太子,行无情不义之事,众臣可联手废之。 不得不说,先帝也是个一腔慈父心肠的人。只是他这一腔慈父心肠来得太迟,也太不合时宜。 先帝或许也不会想到,他当初因为一时心软而留给长子的“保命符”,在他去后的许多年,却会成了动摇江山的罪魁祸首。 幸而今上并非无能之辈,在用了多年将那些老臣的势力一一清扫之后,他终于开始动手铲除安庆的这一颗毒瘤了。 对于皇帝来说,若是忠顺老实,他大可赐给他打量的金银美女,让他和他的子女安享一世荣华。可是人心又哪里有知足的呢?这些年忠顺挑衅一样的往朝中安插钉子,收拢自己的势力,而让皇帝最不能忍受的一点便是,他还勾结外族,妄图借外族之手,颠覆他沈家的江山。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更何况,皇帝和忠顺之间,早就已经不死不休。 傍晚安营的时候,沈君止虽然着急去找他家宝宝,可是他还是干了些正事。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他铺陈开一张素帕,在上面将今日遇袭的事情和他哥说了,又特地提及了那支箭的产地,言说忠顺可能私|通异国,私造兵器,狼子野心。 而那一支用来偷袭球球的箭矢,也被沈君止保存好,作为证据,由人一并带给数百里之外的皇帝。 其实忠顺和敌国有所勾结,这已经是皇帝预料之中的结果了。可是在他真的拿到那支箭的时候,皇帝还是出离愤怒了——这支箭,产自泰岳。而泰岳正是安庆东域最为蠢蠢欲动的小国,每每滋扰百姓,总是手段毒辣。 忠顺此举,和与虎谋皮又有何异,他又将他们沈家的天下置于何地? 提笔疾书,皇帝给他家弟弟写了回信,信中也无非是嘱咐他们小心而已。而搁下笔,皇帝眼中却划过了一抹暗芒。 而沈君止,在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他作为副将,便很“假公济私”的走到了主帅的帐中。 球球作为主帅,又是一个小姑娘,然而行军在外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和其他喵哥的帐篷比起来,球球和沈君止的帐篷也至多是宽敞一些罢了。甚至,比起她随行带的那些大丫鬟的营帐,球球的营帐还要更简陋一些。 喵哥们本就佩服他们的小主帅的功夫,在知道小主帅有意和他们同甘共苦之后,这些喵哥简直是感动了。于是……这些人打野食的劲头就更足了。 毕竟行军艰苦,大多时候,他们还是用干粮充饥的。他们这群大男人啃点儿凉干粮也就罢了,小主帅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吃些好的才是。 沈君止走进球球营帐的时候,球球刚从洗过了热水澡。她湿了一头长发,坐在木凳上晃荡着自己的一双莹白的脚丫,而以婵之则在帐子的另一旁收拾着球球的用具。 见到沈君止进来,婵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着沈君止行了一礼。 沈君止摆了摆手,忽然对她道:“如今这里不比京里,宝玉的双刀也不必你们平素带着了。既然如此,你们便去找容卿一趟,领回你们自己的双刀吧。” 婵之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了一抹喜色,却很快就收敛。对沈君止深深一揖,婵之道:“属下谢过王爷。” 球球听着沈君止和她身边的大丫鬟的对话,也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惊奇——毕竟,婵之和娟之两人已经在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她们三人时常互相喂招,这两人也没有刻意掩饰,若是连她们二人的武功路数的看不出,那球球未免也太过稚嫩了。 阿止往自己身边放人,这却也是球球默许了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上,若真的有人分明没有血亲,却值得她全然去相信,那便只剩下了沈君止了。 挥手让婵之下去,沈君止找了一块柔软吸水的帕子,一点一点的给球球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 他来之前已经沐浴过,脱下了白日里的一身铠甲,换上了平素在家的时候的穿的白色宽袍。远离的盛京,周遭还都是自家兄弟,沈君止难得的没有戴覆盖在眼睛上的白纱。这一路而来,他遇见了不少自己的属下,这些人看到他一蓝一黄的两只眼睛,目光中除却敬佩,再无其他。 ——如今,在这支由喵哥组成的队伍之中,能够稍稍改变瞳孔颜色的,也不过一手之数。而这五个人,都是功夫极为出众的。渐渐的,喵哥们也开始明白,凡是修习了徐将军的功法的人,瞳孔的颜色变化就能代表功夫的深浅。 沈君止给球球擦干一头湿发的动作很是娴熟,他的五指稍稍用力,却控制着力道,绝对不扯痛小姑娘的头皮。一直到掌心感受到一点濡湿,沈君止才放下了已经潮湿的白巾,改用手指开始帮着球球梳理长长的头发。 球球惯用茉莉味的香膏,茉莉有些冷冽的味道和小姑娘本身的味道混合起来,变成了一种甜暖的香气。沈君止俯下身,将小姑娘整个人抱了起来。行军的床并不宽敞,沈君止自己坐了上去,而后将球球放在自己的腿上,仅用一只手便轻松的拢住了球球的小脚丫。 蹭了蹭小姑娘柔软的发旋,沈君止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个蛋孵出来了,仿佛是只雕。我让擅长御兽的人养着它了,宝宝得空去看看?” “这么快?!” 球球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了头。 沈君止早就预料到了这幅场景,所以他只是略微向后移动了一段儿,躲过了撞向他下巴的小脑袋。因为计算得很是精确,小姑娘柔软若春花一般的唇瓣也轻轻扫过他的下巴,带来些微的痒意。 愉快的勾起了嘴角,沈君止捏了捏球球还有些肉肉的小脸,无奈道:“我又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阿止最好了~” 比起沈君止暗搓搓的偷吻,球球这个小姑娘反而更加坦荡一些。脆生生的说了这么一声,话音未落,球球便勾住了沈君止的脖子,讨好似的在他的唇角响亮的亲了一下。 这是她最近喜欢的表示亲昵的动作,可是小姑娘却从未想过,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种怎样的撩拨。 这一夜,整个帐子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对于沈君止来说,他的怀里抱着的是他最喜欢姑娘,他们即将生死相依,彼此托付。而此地,只有良辰良夜,再无任何阻碍束缚。在某种情绪的煽动之下,其实他很难自持。 可是没有办法,还不是时候。 艰难的闭上了眼睛,沈君止却依旧将怀中小小的女孩儿扣进了怀里,一点儿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男主:终于能撸猫了,好想哭肿么破?# #球球:阿止被我占便宜了都不知道,好傻好傻的。# 作者有话要说:闺女啊,真不知道是谁傻了…… 你萌两个这个样子,叔都不知道该同情谁好了。 ☆、第67章 再袭。 第六十七章。再袭。 之后的行路都很是顺利,可是饶是这样,沈君止和他带出来的御林军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警惕。 所有人都明白,之前的那一场刺杀,只是忠顺用来试探他们的小主帅的深浅的,既然是试探,那么必有后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有人却也都默契的没有说破。 一直到官路因为雨水冲刷而断绝,他们不得不取道老林的时候,这种戒备的情绪骤然到达了顶点——安庆所有的官路都是精心修建,使用百年也无需休整,只是几场大雨,断然没有阻隔官路的道理。显然,那是有人刻意为之,迫得他们一队人马不得不进入老林。 这样显而易见的陷阱,纵然是球球江湖经验尚浅,也是能够明白的。在那阻断了前路的大坑之前,小姑娘拧起了眉头。她足下轻点,整个人借力向后一登,便利落的跳过了路上横断的大石。 既然她能够跳过,便也意味着这一队的人都能跳过。然而比起这一路草木皆兵,球球还是想在此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了断。 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双刀,球球又一跃而回。神色里带上了几分郑重,球球对身边的东南西北四个大丫鬟道:“四位姐姐先带着这一路的补给,还有宝姐姐的马车从西村绕过便是,我们之后再会和。” 也不给那几个姑娘反对的机会,球球直接翻身上马,高声道:“众将听令,随我入林。” 稍稍顿了顿,球球沉声道:“沈容武,你随着她们去。” 这一次,小姑娘的声音郑重,没有一丝一毫的如平素一般的戏谑。到了这样的时候,能够让她信任,也足够让她将自己最重要的姐妹托付的人,也只剩下了沈容武。不只是因为他是宝钗小姐姐的未过门的夫婿,更重要的是,作为沈君止的副手,沈容武的功夫和能力毋庸置疑。 沈容武也明白他们小主帅心中所想,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如何能撇下自己的一众兄弟,苟且偷安? 沈君止看出了他的犹豫,便沉声道:“定戎,你要保护得不仅仅是那几个人,还有这一军的粮草补给,如今形式胶着,难免有人狗急跳墙。”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容武终归抿了抿嘴角,对球球抱拳道:“末将听令。” 众人很快兵分两路,球球带领着一群喵哥,没入了密林之中。 密林之中的空气还带着雨后的潮湿,球球抽动了一下鼻子,隐约间便闻到了一点铁锈和腥臭的味道。还没有等她有所动作,就听见了一声清越的雕声,只见一只灰扑扑的雏鸟扑腾着翅膀,从队伍之中摇摇晃晃的飞了出来。 又是一声稚嫩的雕鸣,只见那只灰扑扑的小鸟从天空之上俯冲而下,双爪一抓一收,便擒住了一只粗壮到它的小爪子根本就抓不住的大蛇。 球球被那只雕的动作虎了一跳,因为按照那只大蛇的行进轨迹,若非是这只金翅苍羽雕的幼鸟忽然冲了出来,那么不消片刻,这条大蛇就会抵到她的脚踝附近。 这样的密林之中本就危机暗伏,可是球球却不相信这会是一个巧合。在那只刚破壳没有几日的金翅苍羽雕和那条大蛇搏斗的时候,球球毫不犹豫的抽出手中的双刀,用刀尖儿轻易的一挑,便刺破了那条大蛇的腹部。 金翅苍羽雕发出一声类似于惊喜的叫声,先是笨拙的飞起来蹭了蹭球球的脸,这才用坚硬的鸟喙顺着球球的双刀破开的口子探了进去,衔出了一颗幽绿的蛇胆。一仰头,它便将这蛇胆吞了下去。 幼雕的食量还不是很大,这条大蛇的蛇胆足够它消化一阵了。吃饱喝足,这只小雕冲着球球叫了一声,便很是乖巧的飞到了这些天一直照顾它的那个擅长御兽的喵哥肩上了。 球球微微的勾起了嘴角,眼中的幽绿色却越发的清晰。她眯起了眼睛,对众人摆了一个退后的手势,而后横刀向前,用力一削。 她的刀并没有接触地面,却扬起了大片大片的枯枝落叶。与之一同被刀风震起来的,还有早就掩藏在那些落叶之下的蛇群。 那些蛇最小的也有人手腕粗细,最大的足有碗口粗,并且,球球毫不怀疑,这些蛇一定每一条都有剧毒。 腥臭的味道瞬间弥漫了开来,和林中的土腥气混合在了一起,杂糅成了让人作呕的味道。球球颇为可惜的看了一眼那些被砍成了两段的蛇——可惜如今她没有仓库,也捡拾不了这些蛇胆,不然都可以给她家小毛球做口粮。 没错,“小毛球”就是球球给那只金翅苍羽雕起得名字。对此,沈君止并没有什么意见,全然不顾幼小的金翅苍羽雕求助似的哀鸣,毫无心理压力的卖此“球”求荣,只为博彼“球”一笑。 “格老子的,这不就是暗算么!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出来怼啊!” 在这阵难闻的气味弥散开来的时候,一阵响亮的叫骂声随之而出。沈君止只觉得自己眉心一跳,十分想把几年以前将这人招进来的自己掐死。 这个高声叫骂的人姓孙名绍典,安庆开国之初,这孙家也是很有功的武将,虽然不抵四王八公,却也有世袭的爵位。再加上孙家虽然不显,却也有些厉害的人物,时常无需降一等袭爵。以至于到了孙绍典这一代,他还是有世袭的爵位的。 只是那零星的世袭爵位,远不够让他进入御林军。偏生这人是个练武奇才,只是偶然看见沈君止一时技痒,在春猎的时候和沈容武比划的两下,便让他摸到了徐家功法的门径。如此一来,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沈君止都将人招进了御林军。 只是和那些御林军之中大家教养出来的子弟相比,这孙绍典的画风……就有些魔幻了。 御林军中并不乏簪缨出身的将士,孙家也不算是什么一朝得志的爆发之家。可是这孙绍典却偏偏是个性格粗犷到有些粗鄙的人物。平日里这人看着有些憨傻,却很是仗义,所以御林军的小伙伴儿们也不怎么排斥他,只是如今这样的时刻,他这一嗓子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站在他身后的沈容卿狠狠踹了他一脚,直将他踹倒在地。对于孙绍典来说,他一个大男人被踹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地上他们小主帅方才斩断的那些蛇还在,瑄王府的军服又是浅色,他骤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青色的戎装之上难免沾上了些秽物。 刚想和沈容卿理论理论,孙绍典便觉出了危险。放弃了本要站起来的动作,也管不得地上是干净还是肮脏了,孙绍典就地一滚,躲开了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 那只箭的箭头泛着诡异的蓝色,箭尾上的羽毛也是这些天大家才熟悉起来的惊蛰——毫无疑问,射出这一箭的人,便是那天偷袭球球的人。 侥幸因为沈容卿的一脚而捡回了一条命,孙绍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密集的箭矢便像是雨点一向向他们射来。 “小心!出刀!” 只听见沈君止的一声厉喝,众人在一瞬间便一起拔出了腰间的双刀。和以往的每一次训练一样,他们整齐的挥出了一阵光影,将射到自己周遭的箭矢一一斩落。 这些箭矢不可谓不凌厉,这场袭击也不可谓不突然,可是,在对方射出了自己手中的所有箭的时候,这些喵哥却还是毫发无伤。 体内的功法毫无保留的运转到了极致,虎口也裂开了不深不浅的伤口,可是这些御林军的将士们却越发的兴奋起来。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双刀,却还觉有一些不够——这是他们第一次对敌,忍耐了十余年的双刀,若不见血,又怎么甘心还鞘? 一时之间,这里的战意简直要化作实质了一般。 只是,在这样酣畅淋漓的短兵相接之中,球球和沈君止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妥。 我在明,敌在暗。这样的情势对于他们来说,总归是不利的。更何况球球或许并不知情,沈君止却是清楚的——这一次,恐怕忠顺派出来的便是他最后的底牌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比之第一次的那个男人不知道强了多少,一定就是先帝留给忠顺的暗部中人。 这些暗部常年见首不见尾,最让他的皇兄苦恼。所以这一次,既然这些人来了,那沈君止便不打算让他们还能回去。毕竟,暗部说来行踪莫测,高深可怖,可是实际上,却也不过区区五百人罢了。 他用了十余年的时间组建这一支冠以“御林军”之名的由明教组成的队伍,为的,便是和忠顺手底下的暗部抗衡。 一明一暗,这两队人马生来就是相对的,如今叶终归到了要真正交锋之时。 所以,这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在箭雨停歇的空档,沈君止断然摘去了自己眼前覆盖着的白纱。众人看见他的动作,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明白自家王爷的意思。瑄王的眸色是绝密,一旦泄露出去,便有可能动摇朝野。 所以,他们王爷此刻的这个动作便是意味着,他不打算再留活口。 摘取眼前的白纱,这对沈君止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可是对于众人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球球注意到这些人身上骤然暴涨的煞气,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眼中的幽绿越发浓郁,那些暗影纵然潜伏于茂密的枝叶之间,却也躲不过球球的眼睛。 “南起第五棵树,六棵树,十二棵树。东起第七棵树……” 小姑娘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她周遭的这些同袍们才能听到。然而她低声报出来的,却正是那些暗部杀手的藏身之处。她垂着头,仿若只是在摩挲手中的双刀。那些暗部的杀手虽然受过专业的训练,却连球球的唇语都读不到。 喵哥们却仔细的听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动,并没有随着球球的声音去张望树上的人。因为他们也在等待,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他们也很快就等到了。只待球球话音一落,她便率先跃上了一棵大树! #球球:小毛球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么(?_?)?# #男主:恩,宝宝说什么都对。#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不幸的消息……叔!没!有!存!稿!了! 叔得振作,得坚强,毕竟叔是要拿全勤的人。握拳。 ☆、第68章 受伤。 第六十八章。受伤。 沈君止他们一行人的对手是先帝留下的暗部,一个能让皇帝头疼至今的组织,自然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虽然众人随着他们小主帅的动作,一一跃上了那些暗部之人藏身的树上,然而除却极少的人能做到如球球一般的将人一刀毙命,其余的也只是将那些藏身在暗处的人都揪了出来而已。 战局很快就从树上变到了地上,和喵哥们整齐的双刀不同,那些藏身暗处,善于偷袭的人的武器千奇百怪,却是招招都是狠辣,仿若随时都要直取人性命。 这是明教与暗部的第一次交手,双方都没有讨到什么好。沈君止略微清点了一下人数,自己这里有三百人,而对方也差不多有二百余人。还是相信自己手底下□□出来的人的能力的,是以沈君止只是留心着不让这些人有逃走的机会,却并没有急着出手。 他心里清楚,这只自己精心带出来的队伍,能力与才智都一样不差,唯一欠缺的就是经验。身在盛京的钟鸣鼎食之家,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甚至没有真正见过血。如此,在去往东域的路上,这些磨练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密林深处,只能听见阵阵金戈相击的声响。地上的污血被人践踏碾压,泛出更让人作呕的味道。所有人的杀红了眼,对战的双方身着的一青一黑的服饰,成了最后鉴别同袍与敌军的方式。 对于那些初出茅庐的喵哥来说,这无疑是一场苦战。在此之前,他们知道自己很强,却从没有和其他人交手的经验。而第一次与人交手,就遇见了这样的劲敌,饶是心性沉稳如沈容卿,抑或是安然淡定若徐明镜,都难免有些焦躁了。 作为武力值绝对凌驾于这些喵哥的存在,球球基本是上一刀便能解决一个暗部杀手。小姑娘的身形分明是娇小的,然而将她扔入这个战圈的时候,她还是那些杀手的主要攻击目标。 反手将刀没入从后偷袭她的人的胸膛,球球眼神一厉,极乐一引,她迅速将距离自己不远的徐明镜拉了过来。于是,方才在徐明镜身后准备出刀的杀手骤然扑了一空,一个趔趄,他摔倒在地上。 距离他最近的喵哥迅速补了一刀,了结了这个杀手的性命。 徐明镜手中的长剑已经被血染红,平素一贯清雅的脸上也浮出几抹愠色。球球踹开一个向他们扑过来的杀手,借着这空档,用力的拍了拍徐明镜的肩膀,而后道:“认真点儿啊,小道长。” 小姑娘虽然身量娇小,可是常年用刀的缘故,手劲还是不小的。徐明镜被她拍了一下肩膀,眼底的杀意却骤然收敛了不少。对球球点了点头,徐明镜轻声道:“少主也万事小心。” 说着,他长剑一挑,越过球球的肩膀,将剑尖儿直接没入球球身后的男人的胸膛。 “啊呀,血都弄到我身上了,脏死了!” 随着那个男人的倒下,球球雪白的衣袍的一角染上了一些褐色。不满的嘟了嘟嘴,她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狠绝了起来。 徐明镜对她歉意的笑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却从来没有停下,认真的的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他是修道之人,跟在贾敬身边三年,道之一字,对贾敬来说或许只是逃避的借口,然而对于幼小的徐明镜来说,那却是真正的慰藉。 道不讲究慈悲,更多时候,那是一种洒脱。三千世界,芸芸众生,若真有一物可以强名曰“道”,那便应当是自己的本心。所以,徐明镜并不觉得自己如今的屠戮是错误的。于是,他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心慈手软。 沈君止一直在注意着球球身边的动静,在又一次看见徐明镜的出手的时候,他不经意的挑了挑眉。这一场战斗,沈君止的本意就是磨练他手底下的那群臭小子。而他也很自信,一旦初刀试血,这些小子都会有不同程度的突破。 然而让沈君止没有想到的事情是,最先突破的居然是徐明镜。若说原本这人的剑只能称之为“术”,而经此一战之后,他却已经可以隐约摸到“剑道”的边缘了。假以时日,重现当年徐右将的“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风姿,也并非绝无可能之事。 只不过,这小子和他家宝宝背靠着背,并肩作战的姿势……沈君止看起来怎么就觉得那么闹眼睛呢? 暗部派出的杀手本就比喵哥的人数少,再加上有球球出手,如今场面上基本上已经是一对一,甚至是一对多的格局。也不用再担心会有人逃脱了,沈君止将手中的双刀一挽,开始从边沿地区缓缓往位于战圈中心的球球那里挪了过去。 这个时候,拿些忠顺派来的暗部杀手还生还的不足百人,而沈君止手底下的喵哥们也不同程度的带上了些伤。只是万幸的是,他们之中并没有人死亡,这倒是让球球安心了不少。 无论怎样,他们都是球球相识多年的小伙伴儿。在远离剑三很多年的这个时空,这群喵哥的存在,就是球球对自己以前生活的最后怀想。 所以,对于球球来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比小鱼干还要重要的存在,在她还没有点亮那个也可能是一辈子也无法点亮的“复活技能”以前,这些人一个都不允许出事。 球球也不是不知道,在如此残酷的战争面前,她的想法显得有一些幼稚且不切实际。然而,“一个也不能少”,为了这简单的几个字,她是愿意付出全部的努力的。 这一场蓄谋已久的扑杀,目标当然是球球本人。可若是仅仅对付一个小姑娘,忠顺便要动用半个暗部的力量,那他未免有些太看不起先皇留给他的保命底牌了。 随着沈君止的移动,这些人也不动声色的跟着他的动作而动着。到了这一步,任是谁都能看出来,这些杀手的目标之中定然是还有瑄王殿下的。 ——忠顺已经彻底放弃了拉拢沈君止的想法,也真正的显露出自己的残忍,哪怕屠戮手足,也势必要和今上斗一个不死不休。 “格老子的!这些子贼娘皮还挺厉害!” 在一片厮杀声之中,这道粗鲁的男声显得尤为刺耳。虽然众位御林军的将士都觉得此人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对方的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这种情况下,比斗的时候还是专心一些才好。 沈容卿就站在孙绍典的身边,因为他的这一声叫骂,让沈容卿稍微分给了他一丝眼神。也正是因为这片刻的分心,有一个杀手的夺魂勾便直取他的脖颈。沈容卿一个弯腰,腰肢弯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这才险险避开这一钩。可饶是这样,锋利的夺魂钩还是刮破了他胸前的轻甲,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道血痕。 “操!欺负老子兄弟!” 还不等沈容卿站起身来,他便只觉自己上半身被淋上一片温热。血液的味道弥散开来,让他忍不住皱眉。 孙绍典一手拉起了沈容卿,他的刀上还是淋漓的血痕,而方才那个使夺魂勾的杀手已经被他斩成了两截。 沈容卿:“……” 他还真不知道这帐该怎么算了。若不是这人那一嗓子,他也不至于分心。然而这莽汉的确是救了他,只不过……那血真的好恶心就是了。而且,沈容卿清楚的记得,方才这人被自己一踹,手是按在了地上的蛇尸上的。 看着孙绍典拉着自己的手,在军营这么多年,依旧有些洁癖的沈容卿深深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觉得这人功过不足以相抵,之后还需要教训教训,沈容卿皱了皱眉头,转身便要继续战斗。就在这个时候,他微微抬眸,恰然就看见一直利剑正向着孙绍典的背心射来。 以沈容卿的位置,他明白,自己根本无力阻挡着一箭! “趴下!” 沈容卿一声厉喝,孙绍典却半点也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比他们所用的双刀略小一些的刀从横被投掷了过来,只听“铮”的一声,刀身与那一支箭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一柄刀虽然是球球仓促出手,可是那看似随意的一掷,裹挟着的却是千钧的力道。示意那一支偷袭的羽箭被很轻易的撞了出去,而球球的刀也深深的没入了雨后有些松软的泥土之中。 “二愣子,你当心些啊!” 小姑娘的声音软糯,出口的话语也有些嗔怪一般的长音。可是被点名了的孙绍典却是一个哆嗦,曾经被这个还没有他胸口高的小姑娘虐到连手中的双刀都拿不起来,孙绍典半点不怀疑,若是他真惹怒了自家小主帅,那自己会死得有多惨。 更何况……还有自家那个心都偏到天上去了的王爷呢。像是自己这种半路被他“捡”回来的属下,又怎么敢和被自家王爷抱在膝头长大的小王妃抗衡呢? ——不得不说,在所有方面都特别迟钝的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方面就会特别的通透。在一干同僚还当自家王爷是心疼侄女的时候,孙绍典同学一眼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再不敢是分心,孙绍典振作了一下,又重新加入了战斗之中去。 球球满意的点了点头,单手挥舞着自己仅剩的一柄弯刀,破开层层阻隔的杀手,往方才孙绍典站着的位置移去。 没有办法,方才一时情急,她将自己的交辉扔了出去,那可是小橙武,纵然是球球,也是舍不得说不要就不要的。 就在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弯刀的时候,球球却忽然不知,有危险正在向着自己靠近。 交辉没入地里颇深,小姑娘拔起来便费了一些功夫。于是,在她双手握住自己嵌入土地之中的刀的时候,一道黑影极快的就掠到了她的身后。冲着球球毫无防备的后心,那人刺下了又快又狠的一刀! #孙绍典:请叫我真相帝。# #男主:知道是王妃还敢让我家宝宝操心?孙绍典,你、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球球真的受伤了,姑娘们会把叔打死么? ☆、第69章 成长。 第六十九章。成长。 沈君止的预感从来都很准,在他年幼的时候,曾经多次靠着自己奇准的预感,躲过了很多次他哥的火冒三丈。 然而他却希望,自己这样准的预感,一次也不要应验在自己的小姑娘身上。 在确定了自己手底下的人可以应付这些暗部的杀手之后,沈君止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球球身上。于是,他便看到了球球将手中的弯刀扔了出去,为孙绍典挡箭的那一幕。 从球球的双刀离手开始,沈君止就觉出了深深的不妙。这种毫无缘由的不妙,让他迫切的想要到球球身边去。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两个暗部杀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心中的烦躁更胜,沈君止的手下再没有留情。他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生平仅有的一次毫不留手的杀戮,只和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小姑娘有关。那是在金陵的时候,宝玉被人贩子绑走,沈君止一人掀了那些人贩子的的老巢。 而这一次,让沈君止的心里再一次涌起这种想要杀人的欲|望的,是刺向宝玉的后心的那柄匕首。 没有丝毫犹疑,沈君止的双刀一斩,那两个阻挡在他身前的杀手顷刻断魂。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君止的身形倏忽便消失了,虽然没有人看见他的身影,可是他所过之处飚起的狂风,却足矣证明他的速度。 沈君止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毫不保留的施展过轻功。可是却不够!远远不够! 心像是要跳出心口,沈君止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将一切交给身体的本能。 在将小姑娘拦腰抱起的一瞬间,沈君止才恍然觉得自己周遭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曾经他以为,以身为另一个人挡住危险,只是最无能为力的时候的最后努力罢了。真正的强者,应当是能够随机应变,无论怎样危机的情况之下,都能用自身的武力保证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周全。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沈君止却成了他曾经最看不起的那一种人。理智上,他应该挡在球球面前,然后一刀结果了偷袭的人。可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选择了拥球球入怀,然后,用后背为她挡住这凌厉的一刀。 因为沈君止俯身的缘故,那一刀没入了他的肩膀。幸而不远处的一个喵哥迅速反应了过来,一刀砍断了偷袭之人持匕首的手。可饶是这样,那柄匕首还是没入了沈君止的肩膀足有两寸。 被沈君止抱住的力道一带,球球一下子就拔出了地上的弯刀。事发突然,她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却本能的横刀一斩,将已经被断了手的杀手彻底了断。 仰头便看见阿止微蹙的眉头,球球伸手一探,便摸到了一手的濡湿。血液腥甜的味道弥散开来,一向在众人面前努力表现得成熟冷静的小姑娘瞬间破功,失声道:“阿止!” 沈君止安抚的将人往怀里抱了抱,大手揉了揉球球的脑袋。 借着这个动作,球球在沈君止的怀里蹭掉已经沾在睫毛上的眼泪,眼中却划过了一抹凌厉。 狠狠的擦了擦自己通红的眼睛,球球咬了咬唇,并没有说话,却握紧了手中的双刀。在她重新加入战斗的那一刻,喵哥们都发现——自家的小主帅被惹毛了。 如果说方才球球还是因为要锻炼手下的人,所以自己的出手还有所保留,那么这一次,这些杀手将要面对的,便是东军主帅真正的怒火。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刀法?在有些幽暗的丛林之中,少女手中的双刀就仿佛是唯一的光影。而这光影所到之处,她不想留下的人,便都会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的化作她的刀下亡魂。 她不是菩萨,也不是修罗。她渡不了芸芸众生,也无心自渡。 而驱使着她挥舞着手中的双刀,永远向前的,不是寻常人以为的善恶是非。让她所执着的,也并非是什么生死荣辱。 从她选择拿起双刀的那一刻起,她的选择就已经明晰了——她选择的是守护,守护自己的家人,守护这一方故土。 这不是一种伟大,而是……曾经,球球就是被如此善待和守护过的。 所以,一切伤害她想要守护的人的魑魅魍魉,都必须烟!消!云!散! 一场本还应当胶着的战斗,因为球球的加入,局势瞬间变得一边倒了起来。看着自家王爷还在流血的伤口,又看着自家小主帅越发凌厉的动作,喵哥们精神一震,在球球的带领之下,很快就结束了这场战斗。 在最后一个杀手倒在球球的利刃之下之后,所有人整齐的换刀入鞘。他们的身体都有些脱力之后的疲软,可是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前所未有的亮。初刀试血,利刃开锋。如今,正是他们踏出的第一步。 可球球却冷了一张小脸,她的眼神扫过那些强撑着站得笔直的汉子,沉声道:“原地休整,处理伤口,两盏茶之后出林。” 依旧是一副天生软糯的嗓音,可是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出了他们小主帅隐忍着的怒火。看了一眼无奈苦笑的自家王爷,喵哥们权衡了一下,果断选择给自家王爷在心里点一支蜡烛。然后……他们就真的听球球的话,休整包扎去了。 球球紧紧的抿紧了唇,取来了一方白帕,用烈酒浸湿了。伸手脱下了沈君止的披风,就着他衣服上的破口,将这道口子撕得更大。 仔细观察了一下阿止肩膀上的伤口,发现里面流出的都是鲜红的血液,球球这才放下了一些心。暗自松了一口气,球球开始用浸了烈酒的帕子为沈君止清理余血。 烈酒敷在伤口上,带来了一阵一阵的刺痛。沈君止虽然出身高贵,却也并不是受不得伤的样子,所以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一声也不曾吭出来。 球球虽然面色不怎么好看,可是手下却极有分寸,一点也没有弄疼沈君止。可是她不知道,正是这种分寸,才会让沈君止格外的心疼——他不知道,他的宝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习惯处理伤口了。分明应当是被仔细养在闺中的娇小姐,可是,却因为他们的期望,而不得不学着面对伤口,面对离别,面对……死亡。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沈君止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球球只当自己弄疼阿止了,下手的力度便不由的更轻了几分。换过了两方素帕,球球又取出了一瓶金疮药,均匀的洒在了沈君止的肩膀。 皇家出产的金疮药效果不错,纵然沈君止的伤口足有两寸深,却也很快就将血止住了。 球球帮沈君止包好了伤口,却半晌不见他睁开眼睛。以为他是太痛了,小姑娘俯下了身,轻轻的吻了吻男子的眼睛,轻声而又自然无比的安抚道:“亲亲就不痛了。” 只觉得眼皮上一阵□□,沈君止不由轻笑,大手止住了球球要起身的动作,沈君止毫无心理负担的撒娇道:“那,再亲亲吧?” 本来是不太想理会这人的,可是沈君止仰着头,一蓝一黄的眸子之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仿佛是被什么蛊惑了,球球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用香甜柔软的唇瓣蹭了蹭沈君止有些干燥脱水的唇。 “不痛了~” 看着阿止舒展的眉头,球球也忘了方才正在和这人生气,只是像是个邀功的小孩子一样,小心的避开了沈君止的伤口,灵巧的蹭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并不大,声音也很小。可是架不住有一群关(爱)心(好)主(八)上(卦)的喵哥,虽然不敢像是调侃沈容武和薛姑娘时候一样放肆,可是这些人还是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微笑。 球球一心想要钻进沈君止的怀里,所以并没有看到。然而正对着他们的沈君止却是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直将所有人都瞪得低下头去。 一手护住怀里的小姑娘,另一只手也不顾会不会拉扯到伤口了,沈君止将自己破了一个口子的披风重新披上,严严实实的盖住了怀里的小小身影。 其他的人看见自家王爷的所作所为,戏谑的同时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人还有精力护食,说明肩膀问题应当不大。经历了这一场苦战,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休息的时光都显得很是难得。 还有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会继续行路,此刻这些平素说不上养尊处优,却也绝对是锦衣玉食的王孙公子们也不顾地上干净与否了,都纷纷寻了一棵大树靠着坐下,闭着眼睛开始休息了起来。 他们四周还散落着无数尸体,有人的,也有蛇的,他们的刀上还有余血的湿红,可是他们的确是累了,在这酣战之后的片刻宁静之中,就让他们稍稍休息一下吧。毕竟,还有那样坎坷的前路等待着他们,也还有一场又一场的苦战在前方蛰伏。 鲜血和死亡,从他们选择踏上这一条道路开始,就是他们必须要习惯的事情。 在一片静谧之中,沈君止听见从自己的怀抱之中传来的闷声闷气的声音:“阿止,以后不许轻易让自己受伤了。我……我会担心的呀。” 沈君止挑了挑眉,却第一次没有立即就答应他家宝宝的要求——哪怕,这一次,小姑娘的语调里已经带出了像是哭一样的颤音。 将手臂收了收,沈君止沉声道:“那宝宝也到答应哥,以后无论遇见什么事,永远不要放开自己手中的刀。” “刀是我们的命,我们的命就悬在刀尖上,宝宝,你明白么?” “而你的背后,只能放心的托付给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你才是,让人时刻担心着的。” 最后一句,沈君止的声音彻底的低了下去,低到就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不知道以后他们将要面的怎样的险境,他只知道,像是今天这样的绝望的心情,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那就……再强一些吧。 无论是他,还是他身后的这支队伍。 #喵哥们:哎呀,猫吃了狗粮会死么?主帅和王爷一言不合就发糖,简直虐死单身喵了。# #球球:阿止今天受伤了,感觉小鱼干都不香了,嘤……#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球球这是开窍了啊。 感觉男主这伤受得太值了有木有!!! ☆、第70章 夏夜。 第七十章。夏夜。 “说时迟,那时快,本帅横刀一掷,‘铮’的一声便挡开了从暗处射来的羽箭,救了那蠢货一命。然后……” 在宝钗等人先行落脚的驿站之中,球球正眉飞色舞的向他的宝钗小姐姐叙述着他们经历的那一场战斗。说道兴起,小姑娘还会就地这么站起来,拿着手中的筷子比划两下。 沈君止在一旁含笑听着他家宝宝略带“传奇色彩”的讲述,只是但笑不语。 这里的距离盛京已经很远了,也越发的接近东域边陲。所以哪怕驿站的守卫知道是瑄王殿下亲临,能够拿出的食物却也远远称不上精致。小心翼翼的将饭菜呈上,见瑄王并无愠色,驿丞这才松了一口气。 驿站之中的储备再加上御林军带着的补给,让这些将士们吃饱自然不成问题。更何况经过了一场苦战,众人都已是疲累。此刻再也没有人挑剔什么,就着大锅炖出来的肉和菜,喵哥们都吃得很香。 而沈君止的这一桌,因为有两个姑娘,便格外炒了几个小菜,又多上了一条鱼,除此之外,也和喵哥们相差无几了。 虽然有男女不同席的说法,可是条件简陋,又有自己的未来夫婿在身边,宝钗便也没有对和瑄王同席这件事表现出特别抗拒。究其根本,却是宝钗不愿意让球球为难罢了。 没有人知道,在她在驿站之中苦苦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看到了那队人马的身影,却蓦然看见宝玉衣袍上的血迹的时候的紧张心情。那一簇落在宝玉袍脚的血迹,几乎要彻底摧垮宝钗的理智。 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担忧和恐惧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有那么一个瞬间,宝钗甚至想要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带着宝玉回去——这还没有到东域,宝玉那丫头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次危险了。若真的到了东域,那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宝钗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只是还没等宝钗动作,球球就已经麻利的翻身下马,像是个小炮弹一样撞进了宝钗的怀里。宝钗被她撞得一个趔趄,还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沈容武扶了她一把,这才让宝钗站稳了身子。 球球连忙从宝钗怀里站了起来,三下两下的扯掉了身上的披风,对宝钗解释道:“没事的宝姐姐,这不是我的血,走走走,咱们边吃边说,我跟你讲啊,本帅今天可英勇了呢!” 小姑娘清脆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她一边夸张的抽动着秀气的小鼻子,一边拉着宝钗往驿站里面走去。 其实,球球也并不是特别的饿,只是她看似全然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却比谁都要敏|感一些。在她看见宝钗眼中的波动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她家宝钗小姐姐的担忧。她有意闹腾,却是在为了分宝钗的心罢了。 沈君止对于球球这种分明偏心的行径,也只能无可奈何。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总是不好真的跟那几个小姑娘争持的——沈君止在人情练达方便许或不及贾珠心思玲珑,然而,在有限的几次接触之中,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球球的那几个玩伴对他隐约的敌意的。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沈君止简直是被气笑了。可是他家宝宝浑然不觉,其他人等……沈君止还不想给别人添一个笑料。 若是有个男子敢对他家宝宝起那种心思,沈君止还犹能煞有其事的跟人争上一争。然而对上那几个女子,沈君止除却“忍”之一字,又能何如? 垂眸听着自家宝宝和小姐妹的谈话,沈君止熟练的划开面前的那盘鱼的鱼皮,剔出了里面蒜瓣一样的白肉,沾上一些汤汁,沈君止将面前的小碟子推到了球球面前。 他的肩胛处还是会有丝丝缕缕的疼痛,虽然已经被妥帖处理了,可是沈君止到底还是血肉之躯。这样的疼痛让他拿筷子的动作变得有些不自然,宝钗的注意力大半落在宝玉身上,可是偶尔一瞥,还是发现了沈君止的异样。 “然后一个人从我背后就要偷袭,幸亏阿止帮我挡了那个匕首,那么长的匕首,他居然用自己的后背去挡!” 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球球的声音也没有方才的兴致冲冲了。驿站的条件有限,厨子的水平自然没有法子和盛京之中的比拟。球球只觉得自己嘴里的这块鱼肉咸到有些发苦,然而因为那是她家阿止给她夹的,所以小姑娘还是皱着眉头就要将那口鱼肉吞进去。 沈君止一直在注意着球球的神色,见到她微微蹙眉,便将那碟子拖了回来,夹了一口放到嘴里,沈君止飞快的将手掌放到了球球面前:“吐了。” 那一口鱼对沈君止来讲,只是普通的难吃的范畴。然而他这一路将球球喂养长大,自然知道,那小姑娘的舌头对这类鱼鲜最是敏感,这种料理不当的鱼,在她的嘴里,恐怕会有一股子难吃的腥味儿。 球球刚想要摇头,沈君止却不容她拒绝的沉声道:“快些吐了,不然该难受了。” 拗不过沈君止,球球乖乖的将嘴里只嚼过几次的鱼肉吐在了沈君止的掌心。 看到这一幕,宝钗的眸光之中微微有了些波澜,她给球球夹了一道素炒枸杞芽,将小姑娘的注意力重新引了回来。 最终,桌上的那一道红烧鱼,还是沈君止和沈容武一道解决的。 明早还要行路,用罢了这一顿晚膳,众位将士们便各自去休整了。这个驿站到底规模甚小,所以大部分的将士还是在外安营扎寨的。球球和沈君止本想着住在军中,只是他们一个受了伤,另一个则是女子,所以那群喵哥们一通苦劝,好歹是让这两人在驿站的屋子里歇下了。 洗干净了一身血气和汗水,球球穿上珍珠给她准备好的宽袍,很是乖巧的躺在了床上。这一夜轮到了珍珠守夜,不到半夜,球球却轻手轻脚的起身,抱着自己的枕头,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在另一个院子的沈君止的房间,依稀还有灯火摇曳。今日他们斩落了大半暗部势力,却也将明教的实力暴露在忠顺面前,如此重要的消息,沈君止还是要和他哥汇报一下的。 薄纱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沈君止今日肩胛受了伤,难免有些疼痛。捏了捏酸胀的眉心,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便准备洗洗睡了。 待他草草洗过一个澡,刚掀开被子准备就寝的时候,却猛地闻到了一股香气。掀起被子的动作一顿,沈君止点燃了烛台——让他没有立即出手将人扔出去的原因是,这股香气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浅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一点点的暖,变成了一股子甜。这是他家小姑娘最近新爱上的花样,沈君止也觉得的确挺好闻的。 却也不排除是有心人刻意给他布下的陷阱,如今这样的情势,沈君止如何能够不谨慎一些? 随着烛台的点燃,在他的被褥里缩成了小小一团的小姑娘伸手揉了揉眼睛,闭着一双眸子,球球嘟嘴道:“阿止你好慢啊~我等了你好久了呢。” 烛影摇曳之中,少女眉色如黛,唇不点而朱。时至夏末,她的亵衣也是轻薄,露出了两条光洁柔白的腿,膝盖上泛着淡淡的粉色。 沈君止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覆住了球球的眼睛。他很难想象,在此情此景之下,若是小姑娘水亮的眸子望向自己,自己还能否制住心底蛰伏的野兽——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占有这个姑娘,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妥帖收藏安放。可是,如今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沈君止顺势躺到了床上,将球球扣入自己的胸膛。他的胸膛贴着球球的脊背,两人的身体竟然是如此嵌合。 有些火热的手掌一寸一寸拂过球球的腰肢,沈君止闻着鼻端清浅的茉莉花香,哑声道:“宝宝是想和我睡么?” 球球被他弄得有些痒,伸手便攥住了沈君止的抚在她腰侧的大掌。将自己的五指插|入沈君止手指的缝隙,球球理所应当的道:“我当然是来看着你啊,你不要乱动,会扯到伤口的。” 也不知道睡姿不良的人到底是谁,沈君止暗自腹诽,却毫无原则的附和道:“恩,那宝宝要好好看着我。” “恩!” 欢快的应了一声,球球翻了一个身,抱住沈君止的一条手臂,安心的阖上了眼睛。 借着方才放在一旁的烛火,沈君止可以看见,他的小姑娘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羽翼轻翾,像是小扇子一样投下一小片阴影。心里忽然就填满了柔软的情绪,沈君止极尽温柔的在球球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随后,他掌风一扫,整间屋子终于回归黑暗。 夜渐渐的深了,在另一间院子里,宝钗拆了头上的钗环,正借着灯光绣着一只荷包。那荷包上的白色小猫正用爪子撩动着水面,仿佛是在等待着捕捉游过来的鱼儿。 莺儿为她家小姐剔了剔烛芯,却劝道:“姑娘绣这个着什么急呢,宝玉小姐那儿还有林姑娘绣的《长生经》的荷包呢,姑娘累坏了眼睛可怎么是好?” 宝钗纫上了一条淡粉色的丝线,对莺儿的话并不在意:“她喜欢这个图样喜欢得紧,黛玉那个荷包寓意也好,不过恐怕图案不怎么得她的心意呢。再说了,到底是女儿家,就戴一个荷包也不换换花样的,像什么样子?” 莺儿又端来一个烛台,踌躇了一下,却依旧道:“姑娘,莺儿八岁起就在您身边伺候,有句话,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宝钗手下的动作一顿,轻笑道:“你是个明白的,真不当讲的话,你便连话头都不会提起了。有什么但将便是。” “莺儿知道姑娘如此看重宝玉小姐,是因为她救过您的命。可是您想想,如今瑄王爷也救了宝玉小姐的命,他们才是……而且小姐也议了亲,日后也当珍重珍重自己,将心思放在姑爷,咳,沈都尉身上了。”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莺儿的话说的半遮半掩。然而聪慧如宝钗,却已经明白了。她怔愣了半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突兀的,她轻声道:“也对,沈都尉他……是个好人。” 这样轻的一句话,飘散在悄无声息的夜中。没有人知道,站在宝钗门外的那人,因着这样轻的一句话,烧得就连耳朵尖都开始红了起来。 #沈容武:咳,我不是害羞,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这样我要闹啦!# #宝钗:其实我只是单纯的在发好人卡啊,怎么感觉已经订下来的那只蠢喵一下就亢奋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宝玉宝钗双双开启虐狗模式…… 沈容武:全世界都以为我媳妇对小主帅心怀不轨,好像找王爷去聊一聊人生啊。 ☆、第71章 故人。 第七十一章。故人。 球球曾经设想过许多次踏上东域的场景,也曾经设想过东域战乱,东域的百姓会如何艰难。 可是那也只是想想罢了。实话讲,她并不是一个多么胸怀大志的姑娘。恰恰相反,她的心很小,很容易满足,也只能放下那么多的人。 球球从没有想过,自己踏上东域之后的第一刀,会挥出的这样快。 那是东域很里的一座小城,一道燕云关,将东域和安庆的其他土地完全的隔离开。在燕云关之内,球球见到的还是一派安宁的景象,甚至他们到的那一天,那座依靠着燕云关的小城的太守正嫁女,是以整座小城都格外热闹。 而跨过了燕云关的关门,众人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与燕云关内相比,东域的城池并没有显得很是贫穷,甚至因为毗邻众国,商贾往来频繁,这里甚至要比关内还要繁华一些。 既然已经踏入了东域,沈君止便没有了暴露行踪的顾虑。他一声令下,众人统一换上了雪白的戎装,跨上威武的骏马,亮出腰侧的双刀。三百余个汉子,由前头的小姑娘带领着,整齐的挺入了边陲东域。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东域宽敞的街道两侧的商户紧紧闭着大门,本应当繁华的街上,如今也是一个行人也无。 球球正在纳罕,却敏锐的听见了前面有些凄厉的女子哭声。微微皱了皱眉,球球向后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而后催马疾跑,往声源处奔去。 沈君止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却强忍着没有让自己跟上去。按照他的耳力,他自然能够听见前方的动静。之所以放心让宝玉一个人前去,是因为沈君止已经分辨出来,前方只是一小撮散兵和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虽然长在盛京,也是养尊处优,但是从小太后便将那些民间疾苦和惊险宫斗当睡前故事一样讲给沈君止听,沈君止自然很快就能明白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让他去管和让宝玉去管,效果都是一样的。毕竟,若是他家宝宝就连这些散兵也对付不了,那沈君止也不敢带着人上战场了。然而对于东域的百姓来说,被“好心人”顺手救了,和危难之际被徐家后人所救,效果确实截然不同的。 斯人已逝,徐将军已经殉国二十余载,然而在东域的百姓心中,那个男子却始终宛若神祗,虽然他故去,可是他们却坚信,终有一日,流淌着徐家血脉的后人会再踏上这片土地。他们坚信,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嚣张的周遭小国,便会如同徐将军尚在之时一般,不敢有丝毫的侵略之心了。 徐将军已经成了东域之人最后的执念,也成了他们苦苦煎熬之中的唯一信仰。而今日,便是这个信仰真正回归之时。 女子的哭声越发的凄惨,球球皱了皱眉,狠狠一夹马腹,催动着马儿疾奔。她的势力很好,虽然有黄沙的遮挡,可是她还是能够看见,一群身着异域服饰的男子围着一个少妇,正撕扯着她的衣服。 一对老夫妻一脸哀戚,想要拉开围着那个少妇的异国人,却被他们狠狠一推,倒在路边半晌也起不来。 而那些人的动作也越发猖獗,甚至少妇怀中啼哭的孩子也被他们扔了出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球球简直没有见过这样的恶行,在少妇绝望的哭喊之中,她飞身而起,身形快得仿佛只剩一道残影。就在那孩子要落地的瞬间,小姑娘伸手一捞,将那襁褓之中的孩子捞进了怀里。 “畜生!” 小姑娘的生长环境使然,让她骂人的词汇匮乏,畜生这个词,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难听的话了。她的声音虽然清脆,可是却暗暗裹挟了内力,就仿若是一道惊雷炸裂,让那些笑容放肆的异国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动作。 和这些人,球球没有半点君子风范想讲。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互相扶持着坐起来的老夫妇怀里,球球闪电一般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双刀。那些方才还在嬉笑着拉扯妇人衣服的散兵,一点儿反抗的余地也没有,顷刻间就沦为了球球刀下的亡魂。 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围着那小妇人的八个散兵便倒下了七个,留下一个已经吓傻了的散兵,球球毫不留情的挑断了他的一只手的手筋和一只脚的脚筋。 看着地上打滚哀嚎的异国男子,球球冷声道:“去告诉你们的头儿,东平郡王府的后人回来了,让他们都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她倒是不担心这人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左右今日一战,不出三日,整个东域的小国都会知道,安庆皇帝派来的这位主帅,虽然是个没有及笄的小丫头,却是东平郡王府出身的徐将军的后人。 他们也终归会想起,曾经提起徐将军的名字就会莫名颤栗的日子。 那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应当是听说过徐将军的事迹的。看着自己面前双刀染血,顷刻之间收割生命的小姑娘,他打了一个寒颤,逃也似的出了安庆国门。他要回去告诉他们的国主——鬼军杀回来了! 球球眯起眼睛,看着对方狼狈窜逃的身影,勾起了一抹冷笑。转而,她双腕一抖,抖干净自己双刀上的残血,而后还刀入鞘,俯身将那少妇和那队老人一一扶起。 大概是被吓破了胆子,那少妇始终有些浑浑噩噩的,球球想了想,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那个少妇披上。她身量未足,披风只能勉强遮住少妇被撕破的衣服。踮起脚尖,球球柔声安抚道:“没有事了,不要害怕了,他们不敢再来的。” 而那对老夫妻相比之下却显得很是镇定,老人的双眼已经浑浊,却有泪光闪动。他们怔怔的望着球球,半晌之后才哽咽出声:“姑娘,你真的是徐将军的后人么?” 球球闻言转身,拍了拍身后的双刀,笃定回道:“骠骑徐将军和明瑞大长公主是我的外祖,我娘姓徐,是他们的女儿。” 球球没有介绍自己的姓名,在这片土地,她的父姓显得无足轻重。她的身份是徐家后人,是东君主帅。对于东域的百姓和球球而言,这两点就已经足够。 老者闻言更是激动,扶着身边的老伴,他用力点头道:“是了是了,当年小姐是逃了出去的,可叹徐将军满门忠烈,竟只剩下那一丝血脉!” 心里像是被什么拨弄了一下,望着对面老泪纵横的老人,球球竟觉得有些眉眼酸涩。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理解她娘一定要收复故土的原因了——除却家仇,除却荣辱,其实真正在固守着东平郡王府的,除了他们这些执念深重的后人,还有东域这些一直对徐将军念念不忘的百姓。 徐将军自己也许都不会想到,当年他用生命去守护的故土黎民,在风烟过尽的多年之后,也依旧会为他固守。 ——也许在安庆,东平郡王府的兵败,会摧枯拉朽一般摧毁徐家的百年声威。可是在东域,徐将军和东平郡王府,从未有一日走下过神坛。 身后是整齐的马蹄声,球球足下一点,径直跃到马上。她的身后,一队一身雪白的喵哥持刀静立,球球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回营!” 她说回营,而在此之前,她分明从未踏足过东军的领地。然而却没有人反驳,因为在众人心中,的确不是新的主帅来了,而是……徐家的后人回来了。 一直再也望不见这队人的身影,方才球球救下的三人才如梦初醒一般,老妇推了一下自家老头一把,颤声道:“老头子,别发愣了,我们得快些把徐将军回来了的消息告诉郡里的人,咱们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老者被老伴一推,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拉着还披着“徐将军”披风的儿媳,抱着怀里险些丧命的小孙孙,几个人彼此搀扶着,直往郡里而去。 而在东军的军营之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平素这个时候,他们总是要在东域巡逻,击退那些滋扰民生的散兵的。而今天则不同,所有人都在营中等待着,因为今天,是他们主帅到来的日子。 偌大一个东君,心思却也很好把握。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主帅,更听说是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少女,有心疑虑,有人担忧,却也有人翘首以待,心绪翻涌。 而在球球踏入东军的一刹那,空气便仿佛被凝结了一般。在这片凝滞之中,一个一身银色轻甲,手持□□的少年策马而来。 东军中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路,而随着球球的一摆手,她身后的明教们也一道后退,一时之间,马上静立的少女和策马而来的少年成为场中的唯一焦点。 随着一声马嘶,银甲少年停在了球球面前。他将手中的□□背在身后,问出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来者何人?” 球球则取下了自己手中的双刀,朗声道:“骠骑徐将军外孙,明瑞宜公主幼女,奉圣上之命,前来接管东军。” “好!”少年喝了一声,却将□□遥指自己对面的小小少女,他的神情并不桀骜,只是异常的郑重:“西宁郡王二子沈君清,邀卿一战,卿愿否?” 战意几乎是一触即燃,毕竟都是醉心武艺的奇才,沈君清早就想见识见识东平郡王府神乎其神的刀法了。 然而,球球却克制住了自己眼中的战意,继而摇头道:“你我本是同袍,国难在前,又何必再起操戈?” 沈君清笑了笑,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严肃:“东军当年全军覆没,现在在这里驻守的,都是故人遗血,在没有确定你的能力以前,我又怎么放心把他们交给你呢?” 故人遗血。 当沈君清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无论是球球,还是同为“故人遗血”的徐明镜,脸上都有了一抹动容。球球的目光扫过那些注视着自己的汉子,忽然就想起了曾经阿止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故人热血不空流。 眼睫犹然有一些湿润,球球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忽的翻身下马。一跃而起,她率先站在了东军军营中央的比指挥台上,而后后退一步,让出半边台子,对沈君清拱手道:“既然如此,但请一战!” 沈君清看着她选的地方,先是有些吃惊,继而却又笑了。 仅从方才球球露的那一手轻身功夫,他便可以确定,这小姑娘绝对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而能够明白他的用意,想来,也是难得的心思玲珑。 或许将东军交到她手里,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 #男主:我家的喵又帅出了新高度~# #叔:醒醒,男主你别臭美了,友情提示一下,你又将多十万多个情敌啦。# 作者有话要说:东域的十万将士,都是男主的情敌啊2333333 球球的迷妹们让我看见你萌的双手~ 以及,沈君止同学,你真的是叔写过的最惹人嫌的男主,没有之一hhhhhh ☆、第72章 遗血。 第七十二章。遗血。 □□一挑,沈君清跃上了高高的点将台。这是这些年沈君清最熟悉的地方,在这里,他曾经无限接近过他最敬仰的那个人。 此地视野辽阔,场下站着的便是东军将士。东军的点将台和别处不同,此处虽然高绝,可是却并不阻断场下的视线。站在这座点将台下面,仰头便能将台上的景象清楚的纳入眼中。而从台上往下四望,也同样能将东军的每一个将士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君清几乎是刚一和这个小姑娘交手,便已经料定整个人是沾过血的。 一个人的武功或许可以深藏不露,然而这个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却是藏不了,也是装不出的。这个小姑娘一出刀,沈君清就嗅到了她的双刀上的一丝腥气。那是鲜血的味道,一旦沾惹上,就再也抹不去。 在如今这样的情势之下,这个从盛京的软红富贵之乡而来的姑娘能够带有杀气,反倒是让沈君清安心了不少。 沈君清作为西宁郡王出身的二公子,舞象之年便自请镇守东域。虽然他是为了自己最崇敬的徐将军而来,然而和东域的将士同袍五载,沈君清对他们总是怀有一份责任的。在确定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是合适的人选之前,他是不会将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们交出去的。 这一战,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深浅,所以,沈君清半点余地也没有留。 沈君清自幼在西军长大,一手□□的功夫异常漂亮。作为马上才能发挥全部威力的武器,他斜刺上挑,身形也随之辗转,在平地上竟也不显出丝毫的劣势。 金戈相击的声音在东军的点将台上响起,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竟已经过了足有五十余招。 沈君清的□□和球球的双刀不断的相击,其中的力道让这两人的虎口都有些发麻。一片银光交织成网,将两个人的身形完全的笼罩其中。所有人都仰头望着台上,屏息细数着他们的招数。 五十招。一百招。一百五十招。 一百五十招之后,无论是原本东军的将士还是球球带来的御林军,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敬佩的神色。 球球自不用说,明教的汉子们能在她手底下走过百招的人已是罕见,走过一百五十招的人除却自家王爷,其余的还未曾出现过。 而对于东军的将士来说,沈帅的一□□法自然是高超,平日他们虽未与沈帅切磋,可是但看他百招之内便取敌军上将首级,便能知道那一□□法的厉害。 而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居然能在沈帅的手下挺过一百五十招,且完全没有败相,当真无愧于“徐家后人”这四个字。 眼见着二百招便要尽了,球球手腕一挑,双刀离手,而在双刀还未落地的刹那之间,她的人忽然一个转身,继而又接住了那两柄暂时脱手的双刀。 此刻沈君清未曾料到她会忽然换向,丝毫没有防备之间,小姑娘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而此时,沈君清的□□却距离球球的咽喉还有一寸之地。 一招惜败,沈君清却是笑了。他向后轻轻的摆了一下手。这个动作显得有些莫名,场下也有了短暂的停顿。却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阵声浪在偌大的东军军营中掀起。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十万青年的声音雄浑壮烈,他们喊着,仿佛整个东域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而他们也正是要告诉那些东岳周遭蠢蠢欲动的小国——他们的大将军的后人,已经回来了。 在东军气壮山河的喊声中,沈君清勾了勾嘴角,从怀中掏出了一方虎符,将它递给了球球:“主帅接印。” 球球亦笑着接过。她的掌心是沉甸甸的一方金石,她的肩上则是这十万青年的性命,以及……曾经的十万东军的日日喧嚣的亡魂。 或许一个人的成长,真的就只需要这一瞬。在这一个瞬间,球球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肩负着怎样的命运。那命运不是娘亲眼底的盈盈泪光,也不是兄长的长吁短叹,也绝非长姐的千叮万嘱。 除却一家之安,她更肩负着一境之安稳,一军之荣辱。 因为她是徐家后人,所有有人将这些全然信任的交付于她。因为这份信任让球球不忍辜负,所以,她才愿意为之可死可生。 揽过小姑娘有些瘦弱的肩膀,沈君清向下横枪一指。他的□□所及之处,东军将士的呐喊声才渐歇。 “东军的儿郎们,过来见过主帅!”沈君清的手微微用力,将球球往前推了推,自己则退到了她的身后。 当年沈君清自请接管东军,除却朝中青黄不接,除了他之外,当真没有可用之人之外,他对徐将军的仰慕之情却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在沈君清来之前,他曾经想过东域群龙无首,会是一番怎样的乱象。 然而当他真正踏足东域,他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徐将军身陨之后,东军有整整十五年的时间没有主帅。然而这个近乎全军覆没的军队,却在东域重新组建,乱时抗击周遭小国,闲时统一训练——竟是一丝不乱,宛若将军在时。 这五年之中,沈君清为东军倾尽了心血。然而在他的心中,东军始终是属于徐家人的。没有东平郡王府的东军终归是不完整。而作为徐将军的仰慕者,沈君清也在一直等待着,等待着将一个完整的东军,重新交给徐家人。 而今天,无论是沈君清还是东军将士,他们终于等到了。 随着沈君清的一声令下,从他左手边起的一位东军将士站了出来,从他开始,众人开始井然有序的介绍起自己来。 “东军右军三营都尉之子。” “东军左军十营百夫长之子。” …… 这些将士按照职位的高低一一对自己的新主帅介绍着自己,而除却自己的姓名职位,他们也将父辈的姓名职位一一提起。那些隐藏在沙场数十年之久的名姓,终于……得见天光。 十万将士,当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自报姓名,可饶是这样,球球也依旧在点将台上站到了夜幕低垂。 在星光洒满了的天空的时候,球球忽然就觉得,似乎身为一只明教,他们总是和“东”这个字脱不开干系的。 当年他们教主陆危楼心心念念的便是明教的东归之日,而如今,她哪怕身在他世,也要收复东域这寸寸沦落的土地。 这一刻,她也仿佛真的明白了那群苍云口中所谓的“同袍”,那是……身披同袍,皆我兄弟。 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球球眼中的幽绿再也不必掩饰——这里是东域,她的眸色不再是什么诡异之事。而从今夜开始的许多年,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会记住一个女子,记住她的双刀和她幽绿的眸子。 只是在此之前,球球要走的路还很长。 沈君止和所有人一道仰头看着台上站得笔挺如松的姑娘。不由自主的,他握紧了手中的双刀。空气中还弥漫着燕云关燃着的烽火的味道,沈君止知道,从今夜开始,他们的这场战役,才算是真正打响了。 夜已经渐深,众军还有巡防的任务,所以哪怕他们再心绪翻涌,也要各归其位了。 交接了东军的虎符,沈君清却并不打算离开东域。作为曾经代管东军五年的人,他对东域了解颇深。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不可能回到西宁郡王府的安全之地,将一片混沌的东域置之不理的。 按照原先的安排,沈君清与沈君止一道,担任东军主帅的副将。待到众人散去,沈君清和球球一道下了点将台。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和沈君止一道进入了东军的将士们专为这个远道而来的小主帅准备的营帐。 那个营帐很是宽敞,内里的陈设也十分简洁。可是沈君止不用细看就能知道,那帐中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看着沈君止用指尖轻触主帅帐中的椅子的动作,沈君清道:“表哥不用摸了,这帐子里的一桌一椅,从进山伐木开始,全都是军中的兄弟们亲手制的。就连上面的小毛刺,也是那些小子一点一点细细磨了之后才刷上清漆的。” 沈君止收回了手,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有心了。” 沈君清随意一笑,将手中的□□随意靠在了帐子边上。而这空档,球球也解下了背后的双刀,饶有兴致的做到了那张东军将士们特地为她制作的椅子上。 脱下了一身铠甲,沈君清的神色之中这才出现了片刻的放松。他随意的伸了伸懒腰,对沈君止道:“我说表哥,咱们小主帅就是传说中那衔玉而生的宝贝疙瘩?那玉是真的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么?还是只是大表哥和徐姐姐特地弄出来造势的?” 沈君止皱了皱眉,没有回答沈君清的问题,而是将人伸手过来想要抱起球球细瞧的手拍开,颇有几分不悦的道:“越大越没了规矩,宝宝她是东军主帅,在她面前哪有你胡闹的道理?” 沈君止本就不是一张冷脸,这皱眉的动作,若是他家皇帝大表哥做起来,对沈君清许或还有些威慑力,换成了和沈君止,便只换来沈君清的一声喷笑:“噗……真叫宝宝啊?小姑娘可爱过头了啊。” “把你放出来几年,我看你是皮紧了是吧?”沈君止揪住沈君清的领子,就要将人往营外拽。 西宁郡王府远在西境,可是年终岁末,各地藩王还是要进京的。一个是先帝老来得子,一个是西宁郡王幺子,沈君清和沈君止的年龄差在皇室的子弟之中算是小的。两个人的性子相差不大,其实很是投缘——如若不然,沈君清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叫沈君止一声表哥的。 小姑娘打了一个呵欠,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两个人闹。一直到这两个人真的快要打起来,球球才软软对沈君清说道:“喏,给你看看那块玉吧,真的是我出生的时候一道带出来的。” 随即,球球冲着沈君止伸出了双手,撒娇道:“抱~” 看见小姑娘眉目间的倦色,沈君止当即便顾不上和表弟斗气,走过去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让她的脑袋可以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君清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却被球球推来的那件东西吸引了。 #沈君清: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叫“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小爷我真应该一脚踹翻这盆狗粮。# #球球:今天比武好累,站军姿也好累,基本上就是一只废喵了~嘤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姽婳寻姑娘的地雷~么么~ 沈君清其人……是给小带鱼准备哒。觉得他肿么样? ☆、第73章 磨合。 第七十三章。磨合。 因为身着戎装的缘故,球球的通灵宝玉没有再带在脖子上,而是塞到了她家小黛玉给她缝的香囊里,仔细收在怀里,贴身放着。 是以,她将自己的通灵宝玉拿给沈君清看的时候,最吸引沈君清注意力的,却是那一个绣纹精致的小香囊。 将那香囊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好几遍,沈君清用指尖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半晌之后,才纳罕道:“这香囊的绣法还真是奇怪,外面看着绣得是长生经,可是你仔细摸,里面还绣了字的,莫不是传说中的双面绣?” 球球诧异的瞪圆了眼睛,问道:“里面还绣了字?绣了什么?” 沈君清轻轻的“咦”了一声,随口感叹道:“原来不是小主帅你绣的啊,我仔细摸摸,看看到底绣了什么。” “宝玉……宝玉平安?”用指尖一寸一寸的仔细摩挲过那个香囊,沈君清费了半天的劲儿,方才将另一面的文字辨认出来。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般,沈君清长舒了一口气,赞叹道:“绣这香囊的姑娘真是玲珑心思,却也真是别扭得很呐。” ——的确是别扭,分明是担心自家小主帅的安危担心到不行,却偏偏要绣一个无关痛痒的《长生经》,若不是有人偶然细心发现这个香囊的异样,恐怕那被缝进了香囊里的“宝玉平安”就永无被人知晓之日了。 球球蓦的就怔住,一把将那个香囊抢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了通灵宝玉扔给沈君清,她自己也开始细细摸过香囊里面的绣纹。 沈君止看着她将那宝玉随意一扔,就吓了一跳,又看见沈君清呆愣愣的,险些将那块玉摔了,心里就更是气急。将小姑娘重新捞回怀里,他轻轻的拍了一下球球的屁股,训道:“好端端的,你摔那命根子作甚?” 球球被打了一下屁股,却被沈君止的话雷得不要不要的,嫌弃的伸出小肉手推开了沈君止的脸,小姑娘皱着鼻子道:“阿止你好像我奶奶啊,命根子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君止被球球一吐槽,也感觉有些微妙的脸红,不过他还是强撑着用手按住球球的后颈,将她的小脑袋重新搁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恶声恶气的对沈君清说道:“快点看,看完把玉还回来,然后出去,宝宝要睡觉了。” 微妙的感觉自家表哥人设崩了,沈君清一哆嗦,草草将那块通灵宝玉放在手心里看了一遍,然后乖觉的……开溜了。 忽然想起了那一队跟着自家表哥以及小主帅一同来的青服将士,沈君清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那些人打听一下——那帐子里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冲着那黏糊劲儿,说这两个人之间没有猫腻,沈君清自己都不会信。 孙绍典便是那个倒霉催的被沈君清拉住的人,听见这个沈帅暗搓搓的向自己打听自家小主帅,孙绍典当即就不假辞色的对他说道:“您可别瞎想了,那不仅是我家主帅,更是我们王爷未来的王妃,您可莫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沈君清:……对方不想跟你说,并想送你一八尺盘龙长1枪。 清楚地记得这小主帅的外祖母是明瑞大长公主,沈君清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的觉得自家表哥的口味真心重啊,居然连侄女都不放过,简直禽兽啊喂! 虽然自家有着骨血还家的传统,不过那都是开国之初的事情了罢?沈君清深深的望了一眼烛火渐熄的营帐,又想起被他表哥痛揍的岁月,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他在心中默默的给自家小主帅点了根蜡烛,却是不敢管这件事的。 孙绍典的这一嗓子声音不低,东营之中的将士们又在时刻盯着这里的动静,不过片刻,球球是瑄王妃这个消息便传了出去。军中常年生活枯燥,难得有这样的乐子,是以众人还为此喧闹了好一阵。 作为东军出身的将士,他们自觉的将自己摆在了“娘家人”的位置上,虽然沈君止出身尊贵,这一次又是副将,比他们的军衔高了好几阶,可是这里汉子们明里暗里的打量和考校却都不少。 沈君止也不恼,无论这些人是提出要和他比武,还是要比试兵法谋略,沈君止都一一应下,甚至是挖掘战壕这样的事情,沈君止有时也会亲力亲为。 他的双目之上依旧覆着一层白纱,可是一个月下来,却已经没有人再将他当做一个双目已渺之人看待。甚至还有一个东军将士,将祖传下来医治眼疾的方子都送给了他。沈君止虽然并不需要真的医治眼睛,却也觉得很受用。 除却沈君止,球球身边的七个大丫鬟也让东军众人刮目相看。 婵之和娟之自不必说,毕竟军营之中,多半还是以武力论雌雄的。而东南西北四位姑娘因为各怀绝技,也在这一个月来其他小国大大小小的滋扰之中施展拳脚,让那些东军的汉子们不由佩服 。就连毫不会武的珍珠,因为想出了不少让食物美味又方便携带的法子,简直要让这些一打仗就只能吃干粮的将士们感激涕零。 然而比起这几个人,那群跟着沈君止而来的喵哥们却没有这样幸运了。 沈君止为了磨练他们,并没有直接将这群喵哥安插在东军的各个营中——虽然,从最开始的时候,沈君止的确是将他们作为东军的大小将领操练的。 到了东域之后,沈君止直接将这些人在东军之中单独设立一营。虽然是单独设立,可是日常的职能与任务和那些东军之中的汉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些喵哥全都是盛京之中长大,又全是出身非富即贵的钟鸣鼎食之家。他们也并不是不能吃苦,毕竟在沈君止手底下苦练这么多年,其中的艰辛苦涩本就不足为外人道也。然而和熟悉东域复杂小国特点,又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的东军将士比起来,这些喵哥就显得有些经验不足了。 旁的不说,这一路忠顺手下的暗卫追杀也未曾让他们的人受什么重伤,可是到了东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也不过是经历了五六场和东域小国的战斗,就有十多只喵受了不轻的伤了。 ——这样的受伤人数,哪怕拿到东军最寻常的军队之中,都是很高的。 若论起武功,东军的汉子们都是佩服这些从盛京而来的兄弟的。经过了一个月的接触,虽然没有人特地提及,可是他们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这些被瑄王带来的军队里面的人一定都出身不低。 所以最初的时候,东军的汉子们是冷眼看着的。直到看着这些京城来的“公子哥儿们”为了他们东域流血流汗,东军的将士才真正从心里承认,这是他们同袍的兄弟。 在那之后,原本不怎么爱和这些喵哥说话的东军将士,纷纷开始将自己在东域十余年积攒下来的经验教给他们。譬如各国都有怎样的武器,擅长怎样的打法,又如何破解。诸如此类,喵哥们受益匪浅。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喵哥们交战受伤的概率终于降了下来,面对那些巡逻期间忽然出现的突袭或者围攻,也开始变得得心应手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些在此之前一步也未曾踏入过东域的喵哥们,开始真的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产生了感情,也自然而然的融入到了整个东军之中。 对于这种变化,球球和沈君止都是喜闻乐见来的。而到了如今,沈君止和球球跟着沈君清一道,终于将东域错综复杂的情况梳理了个大概。 在主帅的大帐之中,一个巨大的东域地图被悬了起来。为了照顾球球的身高,这个地图并没有挂得很高,至少两个男人是需要微微弯腰才能在上面指指画画的。 而在桌案上,一个做工精致的沙盘正摆在上面。沙盘上还插着不同的小旗子,用来划分诸方势力。 刚刚结束了晨起练兵的球球坐在帐子正中的椅子上,用一块鹿皮巾子细细的擦着自己手中的刀。而沈君止和沈君清两个人则皱着眉头,一同研究着那个挂得有些低的地图。 这个时候,以西挑了帘子走了进来。她手中拿了一个托盘,上面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似乎还散发着一点玫瑰的香味。 将托盘放下,以西捧了那碗牛乳,对球球道:“小姐早起就练兵,连点子早膳也顾不得吃了。我煮了点儿牛乳,是放了东域盛产的还未开的玫瑰花苞的,还加了细糖,小姐好歹吃些吧。” 看见进来的人是以西的时候,球球就暗觉不妙。听见她“特地”提起自己没吃早膳,小姑娘便很是心虚的望了沈君止一眼。飞快的垂下眼睛,球球舀了舀碗中洁白的牛乳,直让那股清新怡人的玫瑰香气飘散开去。 天已经渐渐的凉了,那一碗刚煮好的牛乳散发出的热气凝成了白雾。球球缩了缩脖子,仿佛那阵稀薄的白雾能够帮自己抵挡对面男人不善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冲着自己柔柔微笑的以西,球球打了个哆嗦,飞快的将碗中的牛乳一饮而尽。 沈君止也算是摸透了自家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撒娇的性子,索性也没问她,而是直接问以西道:“怎么回事?” 以西本就是来找瑄王告状的,这会儿听见瑄王询问,她便毫不留情的揭发:“东军寅时操练,小姐睡到丑时三刻还不肯起呢,自然没有时间用早膳。” 沈君止的眉头皱起。在盛京的时候,这小丫头最是爱赖床的,寻常不睡到晌午是不肯起的。只是到了东域之后,因为要早起操练新军,难免要早起一些。 虽然如此,可是如今战事并不吃紧,徐家后人的名头对周遭小国很有威慑力,让他们都不再敢轻举妄动,是以球球每夜都没有什么事情,理当是早早睡的。 看到瑄王皱眉,以西心思灵透,接着仿若不经意一般的说道:“小姐入夜前是要和我们玩闹一会儿的,都得到后半夜才睡呢。” 被自家大丫鬟揭了老底,球球简直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卖”,小姑娘当即就瞪大了眼睛,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仿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球球:再也感觉不到以西的爱了,你以前明明很宠我的(?_?)# #以西:早睡早起对身体好,小姐你要乖~# 作者有话要说:球球:以小西,你这样很容易失去你的宝宝~嘤嘤嘤嘤~ 沈君清:想一脚踹翻这盆狗粮,感觉眼睛要被闪瞎了。等了很多年媳妇才长大算什么,小爷还只摸过媳妇……绣的荷包呢。心塞塞。 ☆、第74章 首战。 第七十四章。首战。 因为以西毫不留情的出卖,球球每天晚上都要和房里的大丫鬟玩闹一阵的“恶行”全面的暴露在了沈君止面前。 赖床这件事上,沈君止和球球快搏斗了十多年,最终的结局也无外乎是只能放任。然而督促这孩子早睡早起什么的,沈君止还是做得到的。 板起一张脸,沈君止对球球道:“既然如此,那从今天开始,宝宝就去我的营帐睡吧。由我看着,总不会让她睡晚了。” 以西一脸懵逼:王爷你这样真的是人干事?! 对此,球球倒没有特别的反对。虽然和姑娘们玩游戏很有趣,不过和阿止一起睡觉觉感觉不差,更何况他那里还有时不时的掉落好吃的小鱼干,还有棒棒哒睡前小故事~ 一贯以谋略擅长的以西深觉自己的失策——她不过是看着如今离了夫人,小姐没人管束着,便将注意打到了瑄王殿下的身上,却没想到这人…… 沈君清可不管以西如何懊悔,他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的地图,沉思了许久,他猛的一敲掌心,高声道:“我知道了!” 球球被他这一声吓了一个激灵,却也意识到他指得是什么。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地图面前,球球瞪大了一双异色的眼眸,眼神有些亮晶晶的:“快说说,阿清你可是想到了章程?” 如今这三人整日对着地图冥思苦想,却是因为如今周遭临近深秋,在东域不稳的情况之下,圣上虽然没有断了和这些小国的通商往来,却下了暗旨。在战争打响之前,任凭那些小国有金山银山,也别想从安庆买到一颗粮食。 东域的贸易往来大半掌握在薛家手里,这一次更是有少东家薛家宝钗亲自坐镇,是以不仅薛家的铺子没有人卖给别国粮食,就连别家的商铺,也在宝钗的压制之下,舍弃了这块利润,没有一家敢私自往敌国贩粮的。 东域周遭地域复杂,半数小国以游牧为主,还有半数是靠山吃山的部落。其他季节还好,可是每逢冬季降临,这些极少农耕的国家,若是没有了安庆的粮食供给,是真真要饿死不少人的。 如今局势未明,可是皇帝却有确切的消息证明东域的这次动乱和忠顺有关,而且忠顺这次更是将东域和南域的国家全部牵扯其中。在这样的情势之下,皇帝是不可能用本国的粮食喂养敌军的。 而买不到粮食的情况下,这些国家自然就要从东域的百姓手里抢。这也是为何近一个月来,东军格外忙碌的原因。 球球自到来之日起便加强了东军的训练,又将能以一抵百的明教们散布东域各处,直接挫败了多股扰边的势力。只是这种重压之下,在严冬即将到来之前,势必会引起这些小国的反扑——左右都是死的情况下,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放手一搏的。 东军如今已经休养生息二十余年,其实并不惧怕这些小国的垂死挣扎的。只是若在此时就让他们连成一气,势必会为日后安庆收复这些小国造成巨大的麻烦。如今,最让球球和沈君止以及沈君清头疼的,可以说并不是如何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而是如何瓦解对方可能的军事联盟。 东域地广人稀,地势复杂多变,然而周遭的小国却如同星子一般密布。一旦让这些国家缀连起来,也将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听见了球球的问话,沈君清点了点头。他伸手一划,圈出了地图上的两处地方。从地图上来看,这两个一个名为“安澜”,一个名为“徒伽”的国家,恰好能将敌国可能的联盟截成三段。安庆以东虽然异族众多,可是真正能拿得上台面的也不过十余个罢了。而这两个国家的存在,就是将可能形成的十国之盟化解成了几股相对较小的势力。 球球看了一眼沈君清圈出的位置,神色却是一跨。怏怏的趴到了沈君止的怀里,球球叹气道:“攻灭一国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你攻打安澜和徒伽的时候,说不准他们就已经联合起来了呢,到时候反倒是麻烦。” 沈君清只是笑笑,一旁安静收拾球球喝过牛乳的碗的以西却接口道:“小姐莫不是忘了,当年您的外祖,不正是凭借着一手悄无声息,取上将首级的功夫,才能威震东域的么?” 球球眨了眨眼睛,犹然不解。 以西也不急,继续说道:“安澜和徒伽这两国的国主都是子嗣众多,国主在的时候还好,一旦国主不在了,那些王子公主们都会争得像是乌眼鸡一般,自然也就顾不上联合他国了。” 沈君清眼前一亮,可是那句到嘴边的“正是如此”却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表哥,眼见着沈君止的脸上并无愠色,沈君清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以西姑娘说的对,只有这两国的国主去了,安澜和徒伽两国开始内乱,才能真正扼住对方的联盟。” 球球用手撑住了沈君止的肩膀,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小姑娘一双漂亮的异色眸子眯了眯,目光长久的注视着眼前的地图。在上面划了几下,球球点了点头,豪气云干的道:“成,干他娘的!” 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球球一缩脖子,扭头就看见她家阿止冷了一张脸,训她道:“好的怎么不见你学,净学那些糙汉子说什么浑话?” 方才被拍了屁股,这会儿又被人拍了脑壳,小姑娘顿时委屈了。生着闷气从沈君止怀里站了起来,球球一下钻进了以西怀里,将小肉脸埋在以西的怀中,球球闷声闷气的说道:“咱们一人一个,抓阄吧。” ——这会儿,竟是连“阿止”也不愿意叫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并不是真的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只是一直一直对你好的人,忽然对于你有半点不妥帖,那就是天大的委屈了。 沈君止也知道小孩儿是闹别扭了,可是他却不打算惯着这孩子出口就是浑话的毛病,便一边伸手准备将人抱回来,一边随意说道:“那我去徒伽吧。”徒伽距离较远,一来一回要三五天的时间,如今入了秋,沈君止不舍得让他家小姑娘受这个罪。 球球却不领情,扭着身子躲过了沈君止伸过来手,还不忘威胁他:“再抓我我要去阿清那儿了啊!” 球球口中的去某人那里,多半指的是去那人怀里。沈君清虽然刚和这位小主帅认识几个月,可是被孙绍典那个大嘴巴强行科普过之后,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如今眼见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沈君清果断的在表哥凌厉的目光杀过来之前,扔下一句“就交给你们啦,你们好好商量”然后果断的开溜了。 小姑娘这次是真的委屈了,死赖在以西的怀里不出来,沈君止看了她半晌,叹了一口气,也走了出去。 一直到主帅的帐子里没有了旁人,以西才摸了摸球球柔软的头毛,柔声道:“好端端的,小姐和王爷置什么气呢?” 球球的声音闷闷的,却仿佛拖出了一段哭腔。她其实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直被人捧在掌心里。看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却最是敏感。就譬如今日,她不是真的胡闹,而是……这一个月以来,她分明就感觉到了阿止的心不在焉。 因为那个人对自己一直一直很好,一直把自己放在心里最妥帖的位置,所以只是他稍微的走神,就足以让小姑娘惶恐了。而今天他对自己太坏了,小姑娘这些天以来的惶恐,忽然就爆发了。 以西照顾了球球这么多年,更何况她本就擅长谋略,更擅揣测人心,对于很好懂的自家小姐的心思,以西不说能洞察全部,却也大约猜的不差了。轻轻的抱了一下球球,以西轻声安慰道:“王爷不是气小姐,他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以西说的不错,随着严冬的越来越逼近,东域情势的越发胶着,沈君止的担心也在与日俱增。他虽然放着自家宝宝到了东域,可是却还是有着私心的。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都不让这个小姑娘上战场。 可是,随着局势的推移,已经到了球球不得不像徐将军一样,深入敌军,以此达到威慑四方的地步了。 在沈君止年幼的时候,神出鬼没的徐将军曾经是他的最为仰慕的人。然而到了球球这里,沈君止倒是宁愿她是个最没用的将军,像个吉祥物似的被摆在东军主帅的营帐里,永远不要去领略战争的残酷——这是沈君止在真的经历过战争之后,心中最强烈的愿望。 若非如此,以沈君止的心智,那个主意根本就轮不到沈君清提出来,他们三个人也不会一直在营帐之中冥思苦想至今日。 以西细细的将如今东域的局势和沈君止的心思一点一点说给自家小姐听。在某些时候,以西其实也是和屋里的姑娘们一样坏心眼,想要看瑄王吃瘪的。然而让沈君止吃瘪的前提是,一点也不能伤到她家小姐。 哪怕她家小姐有一丁点儿伤心,以西她也是会为瑄王将好话说尽,将人哄好的。 听着以西的话,球球才才开心了一些。于是,这一天晚上,沈君止便又在自己的床上看见了一个抱着枕头睡成了一团的小姑娘。 她的一头长发才拆了一半,整个人也在自己的床上睡得乱七八糟。如今行军不比平日在瑄王府,沈君止的床也并不宽敞。轻手轻脚的将小姑娘拢进了自己怀里,沈君止抬手轻柔的为她拆去了头上没有拆完的发髻,又轻轻的将脸埋进了球球的一头青丝里。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闹别扭,却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又轻易的和好了。说到底,只是彼此心里的舍不得罢了。心一软,自然就别扭不下去了。 计划已经敲定,明日他们两人便要分别启程,他往徒伽,而球球则要前往安澜。因为是暗杀,所以这一次,他们两个都只带了副手一人。沈君止带着的自然是沈容武,而球球则带着婵之。 虽然是第一次暗杀,但是作为一只曾经的明教跟宠,球球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骑在来时的那一匹白马上,小姑娘冲着沈君止挥了挥小肉爪,而后,与婵之一道策马而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球球都有很是后悔自己没有回头再看他家阿止一眼。只是眼下,少女白袍负刀的身影,仿若成了永恒。 #球球:今天的不高兴,是十条五香小鱼干的不高兴(?_?)# #男主:宝宝乖,我们一起去给某人寄刀片。#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啥,看见男主和球球吵架,叔就特别的开心O(∩_∩)O~~ 叔一定是哪里坏掉了啊。 ☆、第75章 惊闻。 第七十五章。惊闻。 沈君止对自己时很自信的。这种自信表现于,他前往徒伽的时间的时候,只是将往来的时间简单叠加了一下,而并没有将“刺杀一国之主”这样的事情当做是多么耗费时间的活计。 事实上,沈君止的估算是正确的。徒伽在东域周边的国家之中并不算国力强盛,一个徒伽的王宫,甚至还没有他的瑄王府占地面积广。沈容武一直是沈君止得力的下属,藉由着明教特有的隐身功法,他们只是白日里稍稍探查,便已经摸清了徒伽王宫的地形。都不必仔细准备,当夜沈君止便潜入了徒伽的王宫,取走了徒伽王的首级。 将那个首级挂在徒伽主城的城门口,一如当年徐将军的行事作风。 做完了这一切,沈君止洗去了手上刀上的血污,趁着夜色,便踏上了归程。 如同沈君止和沈君清的设想,在他回来的路上,便听见往来的商贾讳莫如深的提起了“鬼军”的旧事,而徒伽的皇族也如同沈君止的预料的那般,很快就内乱了起来。 这些争夺王位的公主和皇子们各自在国内有着或多或少的兵力,原本用来和别国联合,吞掉东域这块大肥肉的兵力很快被他们投入王权的争夺之中。同姓操戈,同脉相戮的事情不断上演,再也无人有时间和心力去理会那些过来请求联合的使者。 这算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让沈君止畅快的事情了,脸上稍微有了一些笑意,沈君止和沈容武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程,只想快点回到东域——在那里,应当是有人在等着他们的。而被人等待回归的滋味,的确是很美好。 然而事实证明,是这两只喵想得太多了。当沈容武兴冲冲的赶到薛家的别院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家小姐去巡视产业,要两天才能回来呢。 沈容武顿时有些受到了打击,媳妇比自己还忙什么的……太他喵的让人想哭了。像是被主人嫌弃了的大狗,沈容武一向平板的脸上显现出简直能吓哭小孩子的严肃,只是紧紧抿起的嘴角,难免泄露了男人的一丝失落。 沈君止好一通嘲笑自己一回到东域就连军营也顾不上回,只知道去找媳妇的副手,自己却连半点停顿也没有,直奔主帅的营帐而去。 然而,他在军营里转悠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一点儿自家小姑娘的影子。心中蓦然浮现出一抹不祥的预感,沈君止当即便将娟之唤了过来。 娟之和婵之是一对双生姐妹,本在御林军中习武,是后来才被沈君止抽调过去到球球身边的。这一次是球球只带了一人,娟之还为此郁闷了许久,也因此习武更加的努力了。听见王爷唤自己,娟之收了手中的刀,对与她切磋的沈容卿拱了拱手,转身去拜见瑄王了。 婵之和娟之自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因为任务的特殊,所以宝玉如今行踪诡秘。沈君止唤娟之过来的原因,便是要靠着她们姐妹之间的联系,洞悉宝玉到底身在何处。 瑄王问询,娟之自然如实相告:“三日之前小姐诛杀安澜国主,恰逢安澜以东的胡灸国派人前往安澜商讨联合事宜。小姐让婵之传信回来,说她晚些回来,顺道将胡灸的首领收拾了便是。” 胡灸,沈君止将早就烂熟于心的地图过了一遍,在心中暗暗算了行程。左右不过是再有三五日的功夫罢了,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沈君止转身回了营帐。 只是几日的功夫,鬼军的后人回来的传闻,在东域的诸国喧嚣之上。若说之前那些国家的王上还在做着鬼军徐氏之后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的美梦,这七日之内,安澜、徒伽、胡灸三国的国王接连遇刺,尸骨异处,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若想要活命,还是受起那些小心思,安生的才好。 一时之间,那些他国滋扰百姓的人马一下便销声匿迹,又有东军按时巡营,纷乱了大半年的东域仿佛一瞬间就安稳了下来。 东军的将士们第一次见到自家小主帅出手,只觉她虽然年纪尚小,却当真与徐将军一般,能以一人之力庇佑一方。心终于完全的安稳了下来,这些将士们就连日常训练都更加卖力了起来。 两日后,去巡视产业的宝钗回来了。听见巡逻归来的将士们嬉笑着说“方才看见薛家的马车了,这会儿薛家少主八成是回家了。”的时候,一贯稳重的沈都尉动作一顿,竟连个借口也懒得去找,直接让这些将士们自己操练,而他就这样扔下了一群人,自己直接往薛家而去。 沈君止看着自家的属下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扯了扯嘴角,终还是没有说出训斥的话,摆了摆手,随他去了。 也不知道宝钗是如何顺毛,总之沈容武回来的时候,众人还是能从他那张冰块脸上看出来他眼角眉梢处藏不住的笑意。 和沈君止一起,全军的将士们都在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日一日的算着自家主帅的归期。然后,他们等来了婵之传递回来的图谜国主被刺、云升国主被刺、洛川国主被刺……诸如此类,整整八个国家的国主被刺的消息。 那些围绕着东域的小国,以安澜为起始点,几乎被球球扫荡了一圈。小姑娘像是玩上了瘾一般,砍瓜切菜一般的收割着那些敌国君主的生命。若是遇见子嗣众多的,她就诛杀那个国王,让那一国内乱起来。而若是遇见已经确定继承人的,抑或是子嗣稀少的,球球和婵之便会诛灭整个皇室。 ——或许血腥,或许残忍。然而对于东域的百姓来说,这却是拔除了这些年来一直深扎在他们血肉中的倒刺。 对于球球来说,她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评说她。说她肆意妄为,轻贱人命也好,说她心狠手辣,毫无恻隐之心也罢,她忘不了自己初到东域的时候,看见的那些敌军践踏百姓的场景。她的确是宝贝人命的,前提是,那些人要是他们安庆的子民。 这些对于东军来说都算是极好的消息频频传来,可是沈君止的心却越发的沉了下去。前些日子,在和一小股泰岳的势力交手的时候,沈君清受了些伤。那伤不算是严重,但是到底伤了他持枪的右手,还带了一些毒,虽然被以北轻易的就解了,可是到底还是多修养修养才好。 于是,主帅不在,沈帅又受伤的情况之下,代理东军主帅的任务就落在了沈君止身上。若非如此,他早策马离营,去将那个久不归家的小姑娘抓回来了。 可是没有如果,沈君止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君清的一条胳膊废了。哪怕他心中再焦灼,如今也只能在东军军营之中苦苦等待着。 沈君止没有想到,他苦等了一个月,等回来的却只有婵之一人。 那一日,沈君止早起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眼皮狂跳,一天下来也总是心神不宁。因为代主帅一身阴沉的的缘故,这一天东军之中的氛围也异常的压抑。 东军的汉子们只盼着他们的小主帅早些回来,如今他们小主帅一人便将周遭小国扫荡了大半,剩下的那些杂碎便留给他们去收拾才好——不然,小主帅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在敌国之间游走,他们这些七尺男儿却偏安一隅,未免有些太过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瑄王殿下他实在太吓人了,小主帅你家喵哥要成狂犬了你造么? 傍晚的时候,沈君止发现了军中的一点异样,一队本应回营的军队,却比平日晚了一刻钟。东军的军纪严明,哪怕是遇见了伏击,也总会派出一人会营禀报的。这种毫无缘由的晚归,本就不寻常。 沈君止皱了皱眉,正要让人去沿着这对人马巡逻的路线好好探查一番,就听见了帐外的一阵喧闹之声。一个将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也不顾对沈君止行礼了,直接嚷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沈君止心头一跳,也不顾那将士说什么了,直接用上了功法,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直往骚动的地方而去。 婵之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她的唇色呈现出了一种严重脱水之后的惨白,整个人也因为虚脱而昏厥了过去。 那队东军将士,正是在巡逻到东域边上的一片沙漠旁边发现的她的。婵之被人发现的时候,虽然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可是她却牢牢的抱住了怀里的四把刀,任凭那些人怎么拽也不松手。 沈君止到的时候,以北已经搭上了婵之的脉搏。半晌之后,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人三天没有喝水进食了,一会儿给她灌一点参汤,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此言一出,围在她身边的大丫鬟们半点不敢耽误,迅速散开,忙着去准备参汤和热水去了。 而对于以北说的话,沈君止并不关心。他只是死死的盯住那一对刚从婵之怀里被取出来的双刀,交辉上面熟悉的花纹,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有那么一瞬间,沈君止是真的觉得眼前一黑。等到他勉强镇定下来的时候,他的唇边已经流下了一抹血痕。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她们还能勉力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不是她们不关心婵之,只是比起只是虚脱的婵之,自家小姐的小落不明更加让她们五内俱焚。 一碗参汤很快就熬好了,娟之小心的将它喂进了自家姐姐的口中。婵之底子本就好,这碗参汤之中以北又加了许多快速补充能量的药材,不多一会儿功夫,婵之便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眼便开始迅速的观察四周的环境,在看见沈君止的刹那,婵之慌忙的起身,在沈君止身前跪倒:“婵之护主不利,请王爷责罚。” 沈君止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罚她,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镇定了下来。握紧了手中属于球球的双刀,沈君止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疏朗。他的声音很冷,不是针对婵之的冷,而是对这个世界的漠然。 “怎么回事?” 沈君止问着婵之,却忽然发现,他其实也是个懦弱的人,懦弱到,他连一个答案也不敢听了。 #叔:感觉要被寄刀片了呢……# #球球:宝宝下线的第一天,喵,不开心,要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唔,叔是讲信用的,男主完全没有受伤啊,除了他自己咬破的嘴唇…… 顶锅盖跑,跑前求一个作收,111才不是吉利的数字嘛hhhhhhh ☆、第76章 强撑。 第七十六章。强撑。 婵之的脸色苍白,沈君止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可是婵之却执拗的跪在地上,任凭那些姐妹们怎么拉也不起来。 沈君止的脸上闪现出了一丝不耐,如有实质的杀意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让那些丫鬟们都浑身一僵——她们实在是太习惯瑄王平日里好说话的样子,以至于从不敢想这人被触到了逆鳞之后,会是一番怎样可怖的景象。 婵之抖了一下,勉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小姐行至龟兹境内,诛杀龟兹王室。一切本是顺利,谁曾想小姐和属下要撤离的时候,龟兹的大祭司却一心血献祭,启动了龟兹国的秘术。” 平复了一下心悸,婵之继续道:“当时便是风沙大作,整座龟兹王城都笼罩在风沙之中。小姐和属下被风沙冲散,等风沙停止的时候,整座龟兹的王城都淹没在流沙之中。属下在龟兹王城寻了整整三日,却只寻到了小姐的双刀。” 说到这里,一贯心比男儿烈的婵之,终于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她并不怕吃苦,三日水米未进,不眠不休的寻找,对于她来说并不算辛苦。可是让她觉得心痛难忍的是自家小姐的了无音讯。没有人知道,她在做出撤出沙漠,放弃以一人之力寻找小姐的踪迹的时候,她是怎样的煎熬。可是无论如何,婵之都必须这样做。 只有返身回营,让更多的人去一道寻找自家小姐,才能为自家小姐争取一线生机——在沙漠之中失踪三日意味着什么,婵之不是不懂。可是哪怕生机只有一瞬,她也决计不能放弃。 沈君止听着她的话,唇角抿得越发紧。脆弱的唇瓣被他又一次弄破,流出猩红的血来,滴在沈君止的白袍上,可是他却无暇顾及。 婵之半晌听不见瑄王说话,只得开口道:“还请王爷下令,让十万东军入沙漠搜寻。小姐如今是半刻也耽误不得了!” 沈君止的眸中射出了一抹寒芒,收紧了手中属于球球的双刀,他没有答应婵之的话,而是沉声道:“御林军右营参将婵之,护主身陨,沙漠葬身。主帅哀其忠烈,举军白衣。” 婵之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望向瑄王。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在自家小姐面前太过好说话的王爷。或者说,她也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以北,给她易容。” 说完这句话,沈君止大步跨出了主帅的营帐,独自一人融进了东域寒冷的月色里。 沈君止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理智。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让十万东军入沙漠搜寻。 天底下,真正不愿意放弃千万分之一希望的那个人,是他沈君止。 可是沈君止不能这样做。他对东域的情势乃至盛京之中的形势都太过了解了。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家宝宝的这个“东平郡王府后人”的身份的重量。 这个身量娇小的小姑娘,却是东域和安庆的最后屏障,有她在一日,东域就乱不了。而东域不乱,忠顺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所以,她不容有失。 东军的人将婵之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太过遮掩,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东军抬回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些人里不知道混有多少探子,忠顺的,别国的,都不知凡几。所以,若是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么活下来的那个,就只能是“东平郡王府后人”。 抚了抚胸口,沈君止只觉得那里已经停止了跳动。他并不是悲观绝望的人,可是他却清楚天道无常,造化弄人。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他的宝宝没有事,那她一定会选择尽快回营的。 而她迟迟不归,原因就只有一个,也是最残酷的,残酷到沈君止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一个。 沈君止曾经因为那所谓的系统而自得,在养成球球的道路上,那个系统可谓是功不可没。然而到了今日,他最恨的也是那系统——那个系统最大的弊端就是,如果沈君止想要通过系统跟球球联系,那么两个人必须在同城之内。 可是如今,沈君止能够仰仗的,也只有那个系统了。 也顾不上沈君清手臂上的伤了,沈君止即刻便要起身前往沙漠。至少,他的宝宝是在那里丢的,沈君止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到达沙漠的时候,系统能够感应到球球的讯息。 沈君清知道沈君止的决定之后,只是微微沉默。半晌之后,他拍了拍沈君止的肩膀,道:“东军已经阵前失帅,你的责任有多重,你自己应当清楚。” 说这话的饿时候,沈君清一个七尺的儿郎,眼中已经泛出泪光。作为在东域镇守了五年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茫茫沙漠之中失去音讯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不能阻止他的表哥,因为无论从他表哥对小主帅的感情,还是整个东军对小主帅的感情来说,沈君清都没有立场去阻止。 而沈君清唯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就是——他的表哥会做什么傻事。 生死相许对很多人来说只是情热之时的一句空言,可是却也有人用死亡将这句空言句读的。 望着沈君止眼中的一片空茫冰冷,沈君清深深的觉得,他的表哥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的。 沈君止并没有看他,只是点头道:“我有分寸。” 他是真的很有分寸。沈君止离开了东军军营七日,用三天的时间将整个大漠一寸一寸的踏遍。然后……他平静的回了军营。 只是那天之后,东军的将士们都发现,曾经最是爽朗不羁的瑄王殿下,却再也不会笑了。 仿佛生命中的所有色彩都被抽空,沈君止每日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是,他再也不入主帅的营帐了。 东军中人都清楚,那天被人抬回来的分明就是婵之姑娘,然而王爷说婵之姑娘殒身,虽然历经艰险但是平安归来的是他们的小主帅,那么,活下来的就只能是他们的主帅。 只是,从那天起,东军的白衣就从未脱下来过。世人只道东军是在缅怀父辈,收复着在父辈手中沦丧的河山,捡拾着父辈因为被人谋害而丧失的荣誉。 可是东军之人自己却清楚,他们满座白衣,只是为了祭奠那个以一人之力破八国,却消失在沙漠之中的小小少女。 只是,一日没有寻到小主帅的尸首,他们的心中就一日存着一分希望。他们翘首盼望着,万一那一日,他们的小主帅就会如同离开那日一般,策马奔回呢? 只是,他们等了一个冬日,却依旧没有主帅的消息。“小主帅”三个字,已经成了整个整个东军守口如瓶的秘密。 等到了第二年春日,随着草木一同复苏的,还有各国蠢蠢欲动的野心。而东军征讨失落的土地的计划,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东军的阵前,立着的是一个带着遮住双眼的金色镂空面具的少女。她的下颚精致,唇上点着鲜红的胭脂,和黄金面具一同勾勒出一种威严的气质。 主帅的眸色无法复制,时间久了也容易让人看出端倪,索性以北便帮着婵之弄了一个那样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日子久了,东军主帅少女而鬼面,东军一军尽是白衣,单凭这两样,竟生生给东军添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只是婵之的易容再像,在看见那张熟悉到骨髓里的脸的时候,沈君止却也发现,自己的心中竟连半点波澜也没有了。 他如今想做的,就是尽快结束东域的动乱,彻底铲除忠顺这颗毒瘤。然后……黄泉碧落,天涯海角,他终归要找到自己的小姑娘。 ——她还那样小,又娇气又爱逞强,没有他在她身边护着,怎么能行呢? 失地一寸一寸收复,东军所到之处,给敌国之人带来都是噩梦,而给安庆百姓带来的却是久违的安乐祥和。 这一场战争的结果已经是注定的了,忠顺想要借着东域作乱已经成了奢望。悲军必胜,也唯有用敌军的鲜血,才能宣泄这些时日以来压抑在整个东军将士心中的悲痛。 这一次,东军上下都发了狠,不再是之前的征讨镇压。他们每攻破一国,就会将之变为安庆的领土,城破之日便会有安庆的大小官员进驻,抹去国名,将之变为安庆的城邦。 并不是没有遇见过有所防抗的国家,只是那些反抗的国家,都被瑄王下令——屠城。接连屠灭了三个弹丸小国,之后的征讨便变得异常顺利了起来。很多自知不敌的国家,在东军踏上门来的时候便会举国投降。对于这样的情况,沈君止便让人将该国王室押解回京城,留下他们一命便是了。 在这一番横扫之下,到了这一年的秋日,安庆东部的敌国终于只剩下了最为强盛的泰岳。 和其余的小国不同,一来泰岳易守难攻且兵力不弱,纵然东军强盛,也必将费一番周折。二来东域动乱两年,泰岳虽然暗里有些小动作,可是明面上却一直按兵不动,也不曾出兵滋扰东域。 纵然东军不惧前路艰险。可是攻打泰岳终归师出无名。这样的一个邻国,始终是悬在沈君止心中的一根刺。废了些功夫,他才探查出了泰岳如此的原因。 泰岳老国王病逝多年,皇太女继位,却又有老国王的弟弟为摄政王。泰岳之内分为两派,女皇一派主张休养生息,必要的时候依附安庆。而摄政王一派则搭上了忠顺,以泰岳盛产的蓝铁矿为他锻造兵器,妄图谋一个“从龙之功”。 女皇和摄政王本就抖得厉害,故而泰岳的立场一直不甚分明。 这两人的相斗,却给了沈君止很大的谋划空间。如今东军已经苦战一年,若能兵不血刃的解决泰岳,那便是再好不过。 而他一直苦等的那一天,也终归是越发的近了。 将泰岳的势力分布细细的过了一遍,沈君止悬腕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名字。一个名字是泰岳的女王,而另一个名字则是泰岳的摄政王。他将这两张纸叠了起来,而后沉声唤道:“明镜,你进来。” 一年的杀伐,让徐明镜从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少年迅速长大。如今,他的人更接近一柄剑——温润只是剑鞘,泠泠寒气却是剑芒。他长得越发像他的父亲,当年那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徐右将。 将两张纸推到了徐明镜面前,沈君止道:“你去点五十御林军。这两个人,你选一个杀了便是。手脚干净一些。” 徐明镜明白瑄王话里的意思。他说的干净,是将那人在泰岳的全部实力都一一铲除。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惊诧的抬起了头。 骤然对上了一双异色的眸子,徐明镜忽然觉得,自己的隐藏在这个人面前,其实从未成功过。 #球球:宝宝下线的第一……年,哭唧唧嘤嘤嘤# #男主:我的刀呢?快点把我的宝宝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这是黑化了吧?绝对是黑化了。叔一开始明明是想写一个阳光的男主的啊喂!!! 丢猫的人都会这么躁狂么? ☆、第77章 猫球。 第七十七章。猫球。 徐明镜没有翻开那两张纸,他只是僵硬的站在了原地。而沈君止也没有和说话,只是平静的用那双仿若已经洞察了一切的双眸注视着他。 半晌之后,徐明镜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王爷,你知道我是……” “你是徐霜寒徐右将的儿子,你没有辱没父辈的声名。”起身拍了拍徐明镜僵硬的肩膀,沈君止轻声道:“只不过你娘是泰岳的女皇罢了。你在宝宝身边的这些年,在东军的这一年,做得。所以足够好了,你永远是我东军的一员。” 摆了摆手,沈君止背过身去,长久的注视着那张已经从主帅营帐搬到他的营帐里的地图。半晌之后,沈君止才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和整个御林军都会帮你,东军也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像是自言自语的,沈君止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我们都需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徐明镜的眼中涌上了一抹湿意。他是眼睁睁的看着瑄王殿下变成今天这幅模样的人,也是眼睁睁的看着东军满军白衣的人。当年他娘让他去往安庆,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可是对于徐明镜来说,徐家少主却才是他跋涉千里的主要目的。 如今少主音讯全无,赠他灵药让他改善体质,对他恩重如山的瑄王又颓丧至此,徐明镜每每想起此事,都是沉痛万分。 徐明镜掩去自己的失态,对沈君止郑重跪下,一拜到底:“王爷大恩,明镜永世不忘。此去泰岳,必带国书而归。” 递交国书,让泰岳成为安庆的附属国,这也是徐明镜的娘亲的意思。泰岳虽能自给自足,但是和富硕繁荣的安庆相比,到底是蛮荒之地。成为安庆的附属国之后,泰岳的子民虽不能享受安庆子民的待遇,可是生活却会有些保障。 毕竟对于农耕为主的泰岳来说,他们的国家还是太小了。丰年尚好,若是遇见了什么连年的天灾,泰岳病死或者饿死的人都会达到全国百姓的半数以上。在严峻的生存问题面前,什么尊严和气节都是虚话,依附一个足够强大的国家才是对泰岳来说最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泰岳之争,本就是女皇和摄政王之争。依附安庆抑或依附摄政王,也不过是泰岳选择站哪一队罢了。泰岳的女皇可不觉得,那忠顺王成功之后,真的会放任甚至帮助一个帮着自己谋反的敌国。比起她的“失节”之举,摄政王才是在与虎谋皮。 沈君止轻轻的“恩”了一声,再无他话。 用人不疑,他既然将整个泰岳的命运都交到了徐明镜的手中,那么,他也不必再多做嘱托。对于沈君止而言,徐明镜能够成功化解泰岳内乱,让女皇完全执政固然是好,若是失败了,却也没有什么差别。 至多不过是再战一场罢了。至多……不过是让他的小姑娘再等一会儿罢了。 是夜。徐明镜清点了五十名喵哥,直往泰岳而去。他娘并没有要求过他做任何事情,甚至并不能承认他的身份,可是他终归是泰岳女王的儿子。无论是为了他爹的安庆,还是为了他娘的泰岳,徐明镜终归需要走上这一遭的。 送走了徐明镜,沈君止疲惫的捏了捏自己酸胀的眉眼。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可是跟着他从盛京之中出来的御林军都明白,王爷如今的每一天都在苦苦煎熬。 平生未有千行泪,更无半滴落九泉。 真正的悲伤,是哭都哭不出来的。多少次,一直跟在沈君止身边的沈容武都希望他家王爷能哭出来。可是沈君止就这样沉默着,将宝玉小姐失踪的消息死死的瞒了下来,就连宝钗那里,沈君止都考虑到了,细心将宝钗巡视产业的日子和主帅出征的日子错落开来,整整一年,宝钗和“宝玉”同在东域,却竟然一面也未曾见过。 这个人算计周全,骗过了所有人的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 多少次,沈容武看着他家王爷半夜披衣而起,握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出神。沈容武能认出来,那颗珍珠是宝玉小姐的心头所好,原是北静太妃所赠,她这些年却从未离身。 宝玉最不喜多余环佩,这些年为数不多能常戴在身上的,也不过就是通灵宝玉和这颗珍珠了。 这颗珍珠本是和球球的通灵宝玉串在一处的,出征前的那一夜,通灵宝玉的络子忽然断了,这颗珍珠也就滚落到了沈君止的床上。沈君止时常在想,那是否就是冥冥之中给他的预兆呢?若是那个时候,他再坚决一些,不让自己的小姑娘去执行那样危险的任务,或者是他再果断一些,一回来就将那迟迟不归的小姑娘抓回来……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是,没有如果。如今沈君止只能忍耐着胸腔之中的疼痛,一日一日盼着这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而这一刻,似乎很快就要到了。 沈君清接到徐明镜传来的“一切顺利,不日将归”的消息的时候,心情异常的复杂。作为东军的将领之一,他自然是希望徐明镜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可是作为沈君止的兄弟,他却希望徐明镜能够回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虽然沈君止什么都不说,可是这人越是冷静,就越让人担心的。 最无力的事情是,你分明知道你的兄弟要踏上末路,可是你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心中怀揣着隐隐的不安,沈君清在军营之中也是坐不住了。索性,这些日子以来,他便亲自带着东军的将士们在东域巡逻。看着东域的百姓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沈君清的心情才会好上一些。 这天,沈君清照旧和东军将士们一道巡视着边境。如今再无散兵滋扰,东域也重新恢复了旧日的繁荣。战争在这里留下深刻的痕迹,却被很快掩去。曾经的伤痛,东域的百姓们不会忘记,可是,日子却总要过下去才是。 在归营的途中,沈君清和东军的白衣将士们走过了一条繁闹的街市。看见他们,街边的百姓纷纷避让,在路边笑着看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走去。 沈君清走在前头,忽然就觉得眼前有一道白影闪过,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入手的竟然是一团毛绒绒的温暖。 低头一看,沈君清才错愕的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小奶猫。那小小的,毛绒绒的一团,正安静的躺在沈君清的手心里。作为一只小奶猫,它实在是太安静了一些。若非它暖暖的体温,以及小肚皮规律的起伏,沈君清几乎不敢断定这个小生命还活着。 将那只一直闭着眼睛趴在自己掌心的小奶猫托了起来,沈君清细细的瞧着。只见这只小奶猫通体雪白,只有一只耳朵上以及眉头有小块褐色的毛发。而最为奇特的事情是,这只小奶猫的爪子上还拴着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铃铛。 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喜欢在足踝上拴着铃铛的小小少女,沈君清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他小心的拢住这只从天而降的小奶喵,对周遭的百姓询问道:“这是哪家的猫?” 周遭的百姓面面相觑,并没有人出来认领。沈君清皱了皱眉,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一个摆摊卖小饰品的老婆婆说道:“许或是那只母猫不要的小崽子吧,既然军爷喜欢,不若就带回去?这种猫仔本就不容易活,能有军爷照拂照拂它,也是它的造化了。” “是啊是啊,好歹是一条命呢,军爷就带回去吧。” “喂一点儿清水羊奶鱼汤的,兴许能活呢?” …… 一直在看热闹的人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沈君清将这只落在他手里的带回去,沈君清也不好拒绝,便对周遭的人笑了笑,将这只小猫托在手心,就这样一路带回了东军军营。 实在没有喂养小动物的经验,也确实被那些老婆婆老爷爷们说的“不好养活”吓到,沈君清叹了一口气,带着这只小猫去寻他哥带过来的御林军中善于御兽的将士了。 去的路上,沈君清伸出手指捏了捏这只一直不睁眼,也没有动静的小奶喵的那只拴着铃铛的小爪子,心里打定了注意——一会儿在找到那个善于御兽的汉子之后,他一定要将一人一猫打包给他表哥送去。 沈君清倒不指望一直猫就能把他表哥从悲伤的深渊之中拉出来。可是至少,他总归是想要他表哥能有一时半刻的轻松的。这些日子以来,沈君止太苦了,可是偏偏,这份苦难是他不允许和旁人分享的。 于是,沈君清就带着这只不动弹的小奶猫,去寻那将士了。 作为明教的一份子,景青平素的主要工作除了和东军一起训练巡逻之外,照顾那只小主帅的金翅苍羽雕就是他最主要的工作内容。这只雕原本是一只灰扑扑的毛球球,也因此被他们小主帅赐名“毛球”,经过了这一年的静心喂养,毛球已经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雕,还曾经跟着他们上过战场,啄瞎过无数敌军的眼睛,实在是一只凶禽。 然而在东军之中,毛球就一改战场上的凶猛难驯,从不伤害自己人。除了吃食的时候停在景青的肩膀上,多数的时候,它都是站在东军最高的旗杆上,遥望着沙漠的方向。 东军的将士们不说,可是他们却知道,这只雕在等一个人——跟他们一样的等待着。 今天却有些不同寻常。在沈君清托着那只小奶猫,刚刚走到景青的营帐的时候,一向乖巧的毛球竟然忽的俯冲而下,抓起沈君清手上的那白白的一团,便飞了起来。 沈君清没有防备,被它抓了个正着。景青也被这变故弄得一呆,虽然看不清毛球爪子里抓的是什么,可是却当即便吹响了羽哨,示意毛球下来。 这一次,毛球却没有听景青的话,而是小心的收拢着自己的爪子,尽力不让自己抓疼那小小的一团,然后,迅速的往沈君止的营帐里飞去。 #球球:宝宝今天上线了么?上啦~# #叔:这几天收到的刀片大甩卖,不锋利不要钱。#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收起手中的青龙大砍刀吧…… 球球上线啦~~~叔果然是虐不过三章。 ☆、第78章 剑三。 第七十八章。剑三。 沈君止正在看着他家皇兄的秘信,冷不丁就感觉到了一阵凉风吹进来,将他案上的信纸吹乱了。 皱了皱眉,沈君止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冒失的军士,进他的营帐居然也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刚抬起头来,沈君止便看见了一个黑影扑扑愣愣的向他飞过来。沈君止几乎是一下子便认出了,这是他家宝宝当年得的那只蛋。 一年多了,他一直忙于东域战事,还要费心对他皇兄和徐家姐姐遮掩宝宝的事情,竟是一次也没倒出空来去看看这只金翅苍羽雕。如今旧物尚存,故人却不知所踪,沈君止几乎是在看见那只雕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自己胸腔里剧烈的疼痛。 虽然这个主人把它丢给景青,至今也一次没有来看它,可是那只傻鸟也并不记仇,绕着沈君止亲昵的飞了两圈,它才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叫声,示意沈君止伸手。 沈君止诧异自己居然能明白一只鸟表达的意思,却也顺从的伸出了手掌。 一个白色的,小小的,仿佛一捏就会碎的小奶喵被毛球轻轻的放在了沈君止的掌心。沈君止本就高大,比沈君清还要高上半个脑袋。这只小奶猫能躺在沈君清的掌心,自然也能安安稳稳的趴在沈君止的手掌之中。 在那只白色的小奶猫接触到沈君止的手掌的时候,沈君止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忽的眼前一黑让他有些狼狈的靠在了椅背上,可是沈君止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天地之间一切的嘈杂仿佛都沦为背景,沈君止如今听到的自己脑海之中久违的声音。 “叮。系统重启中。因为系统和宿主亲密度上升,系统成功升级。” “叮。宿主正在上线,请系统静心等待。” 充当了球球这么多年的“系统”,对于这些名词,沈君止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可是却也说不上是陌生。他不在乎什么升级不升级,只要那一句“上线”就已经足够了。 骤然睁开眼睛,沈君止一错不错盯着手心里的那只小奶猫,眼神之中近乎是贪婪。这只猫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算是陌生的。在许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他就曾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宝变成这样一只小猫。而更向前推移,在宝玉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他通过这个系统,看见的便是这只雪白的奶猫。 根本没有半点怀疑和顾虑,沈君止异常的肯定,这只紧闭着双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小猫球,就是他的宝宝。 金翅苍羽雕得意的停在沈君止手边的烛台上,邀功一样的冲着沈君止叫了一声。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沈君清和景青一脸严肃的奔了过来。 看见烛台上趾高气昂,一脸“求表扬”的模样的傻鸟,景青“嬷嬷”默默的决定今晚扣它一颗蛇胆。 沈君清看到了沈君止正捧着那只猫的呆愣愣的样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拿着沈君止桌案上的书煽了煽,沈君止抹了一把刚才追毛球而跑出来的汗水,这才对沈君止说道:“哥,这是我在街上捡到的,本来就是想拿给你养的,没想到毛球这傻鸟居然还学会了抢功。” 沈君止看了看一脸状若无意,可是眸中始终带着一分小心翼翼的表弟,忽然用力的抱了他一下,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捧着手里的小奶猫,径直走出了自己营帐。 沈君清半天也反应不过来,转身想看看他表哥干什么去了的时候,哪里还能见到沈君止的身影?他已经用上了明教的轻功,几下便消失众人眼前。 沈君止一直往外走着,一直到了远远的离开了东军军营,群山深处的松柏之间,他才堪堪停下了脚步。 积石如浪,积松如翠。在这寂静无人的山林深处,只能听见男子急促的喘息声。 沈君止将那小小的一团贴近自己的心脏,方才的狂奔让他有短暂的眩晕。可是那不重要——跟眼前这小只还没有睁开双眼的小猫球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双膝一软,沈君止跌坐在地上。小心的将球球放到怀里,沈君止仰躺在地上,抬起一只胳膊捂住了眼睛,这座寂静的山林之中,只能听见男子压抑着的哭声。 起初,那声音是很低沉很低沉的,渐渐的,便变成了嚎啕之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君止才止住了哭声。 时隔一年,他终于又有了笑出来的能力。 并不知道自己的骤然失踪会给阿止带来这样的痛苦,甚至说,这些失踪的日子对于球球来说,也不过是不知长短的岁月更迭罢了。 在风沙席卷了全身的时候,球球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白光一闪,而后身体便化作了虚无。而她的精神,却回归了剑三之中那个虚无的宠物空间。 晃了晃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球球却忽然听见了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提示音。 “叮。你的主人已经上线,现在请离开宠物空间。” 这真的是相当陌生的提示声音了,可是对于球球来说——本能还在。 从根本上来说,她是一串偶然催生出了意识的程序,虽然有情感,可是她还是要按照设定的程序行动的。一旦有指令下达,球球就会按照这个指令行事。 自然而然的,球球出现在了自己的主人身边。那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喵姐,而她们,真的好久不见。 无论是对喵姐来说的三百天,还是对球球来说的若干年。 喵姐掏出了小鱼干喂给球球,然后明知道她不会回应的,却还是自顾自的对她念叨道:“对不起啊球球,我最近一年都在忙着准备考试,好久都没有来看你啦~\(≧▽≦)/~” 球球默默的啃着小鱼干,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程序没有出错,自己愚蠢的主人也终于上线了,铲屎的和小鱼干兼得的喵生,怎么感觉就这么不太对劲呢?球球默默的啃着剑三标配的小鱼干,却无端的生出了一丝烦闷。 只是这烦闷也没有持续多久便是,跟宠的生活简单,作为一只喵星人,球球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够了。她默默的啃着喵姐提供的小鱼干,默默的看着喵姐挥舞着双刀砍怪pk,却忽然弥生出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喵姐的动作明明是程序统一设定的,绝对不会出错,可是球球看着看着,就觉出一丝不妥。 这个招式,手明明应该再抬高三寸的。 这个招式,腿怎么能弯曲成这个样呢。 这个招式,明明应该是从背后出刀的。 喵姐的操作犀利,打怪杀人都是一把好手,可是球球总是觉得她的动作不标准。这种异样感和吃小鱼干的时候的感觉一样,总觉得……不是这个味道呢。 眯了眯那双一蓝一黄的眼睛,球球的脑海中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而那个人影随着她在剑三之中的停留的时间而越发的清晰。 球球渐渐的想起,那个人的怀抱很暖,手也一直很温柔。他总会带来好吃的小鱼干,不仅仅是小鱼干,还有各色的好吃的。他的刀法很厉害,一双弯刀挥洒得却是写意风流。他…… 球球痛苦的呜咽一声,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团。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一双鸳鸯眼中流淌下来——是了,那是她的阿止,不在这个世界的阿止。 这是球球第一次违背了剑三设定好的程序,完成了程序外的动作。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并不是没有烦恼的。 ——已经不再是只会吃吃喝喝,撒娇卖萌的跟宠,她又怎么会全然没有烦恼?可是,可是,可是她想起来了又如何,如今这个世界,是没有他的阿止的世界。 不知道哭了多久,球球仿佛要把小小的身体里的全部水分都哭干一样。她反复的闭上眼睛,之后再睁开,妄图再一睁眼,就能看见她的阿止。 许久之后,她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球球被那个喵姐抱了起来。 这一次,喵姐的动作不再是原来的呆板僵硬。球球抬起自己的一双鸳鸯眸子,眼中清晰的倒映出喵姐的身影。 球球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喵姐长得,竟然有七分像是宝玉。或者说,这就是宝玉二十多岁的时候的样子。而宝玉……不是她自己,又是谁呢?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决定要离开这个我们的世界,去找他了。” 喵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她也无需疑问,因为,那本也是她自己。 像是叹息,又是像是认命,喵姐轻轻的摸了摸球球柔软的毛。周遭的一切,在球球决定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褪色,唯有喵姐白衣红绸,眉眼如墨。 她揉着手下柔软的一团,红唇凑近了球球的耳边,低声说道:“在三十三重天的时候,你犹豫要不要和云梦上仙在一起,这才催生了我。如今你这混混沌沌的却也有了明悟,也该是我消失的时刻了。” 白衣的喵姐素手一挥,一道金光没入了球球的眉心。周遭的一切已经开始摧枯拉朽一般崩塌,喵姐的声音如同水墨画一般渐渐淡去。 在这巨变之中,球球还是听清了她最后的话:“你身上有当年云梦上仙设下的一缕禁制,虽然这个世界的崩塌已经不可逆转,但是球球你只要在心里想着你想见的那个人,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帮着你回到他身边的。” 球球还有些懵懂,可是她却明白了,那个因自己才产生的喵姐说的,就是让她努力的想着那个人。 阿止,阿止,阿止。 球球在心里默念着沈君止的名字,然后便眼前一黑,之后的事情,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蒙之中,球球感觉到自己的眉心有了些微的暖意,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她的头顶擦过。小姑娘蹬了蹬后腿,“嗷呜”的哼唧了一声,然后在沈君止的掌心翻了个身。 带着铃铛的小爪子在自己的脸上抹了抹,躺在沈君止掌心的小猫球登时一个激灵。 毛毛!居然是那一身溜光水滑,在剑三世界里因为想念阿止,而没有心思好好打理的毛毛! 刚睁开眼睛的小奶猫顿时兴奋了起来,那架势,简直是要在沈君止的手心里翻跟斗。 沈君止到底是将小姑娘喂养长大的人,对她的性子也能猜的七七八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沈君止轻笑出声:“恩,毛很漂亮。” #球球:本喵的毛毛最漂亮【挺胸】# #男主:恩,最漂亮【“我家宝宝说什么都对”的傻爸爸脸】。#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 就是说,球球所在的剑三空间,其实并不是真的剑三游戏。她是神瑛侍者自己创造出的一个空间。喵姐之所以一直陪着球球,很少打怪,也是因为那是球球剥离出的一种人格。 这个人格无比的睿智强大。一直在等待球球想明白自己和云梦上仙,也就是沈君止的感情的那一天。 球球太习惯沈君止的陪伴,所以唯有离别,才会迫使她去正视这段感情。至于以后……就是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刷怪日常啦。 ☆、第79章 温柔。 第七十九章。温柔。 小猫球版的球球被沈君止抱起来捧到了面前,他的唇落在了球球的耳侧,轻轻的蹭了蹭小奶猫柔软的耳朵。 沈君止蹭着的球球的这只耳朵,是那只带着一点褐色的绒毛的。大约是和周身的毛色不是很相同,那一处对于球球来说也格外的敏感。伸出一只小爪子抵住了沈君止的鼻头,球球冲着他“喵喵”的叫唤了两声,示意他不要再贴过来了啊喂。 沈君止被小姑娘抵住了鼻子也不恼,顺势便捏住了小奶猫圆滚滚的小爪子,在粉粉嫩嫩的肉垫上又亲了一口。 ——如今,他尚且还有万语千言想要说给他的小姑娘听,也还有许多许多的疑问都没有解开。可是在他家小姑娘足足离开了三百个日月之后,那些言语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以后还有那么长的相处的时光,而这些三百个日夜折磨得他夜不能寐的忧愁,沈君止却终将守口如瓶。 今后的日子,他会足够的小心谨慎,将他的宝宝小心珍藏。这个世间也不会再有能分开他们的东西了,就连死亡也不能。毕竟,有一些失去,只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而球球则沉浸在自己重新拥有了一身雪白的皮毛的喜悦之中,竟没有察觉如今她的境况有如何的不妥。虽然一心想要回到阿止身边,但是对于一个在某些方面格外的懵懂的小少女来说,做人还是做猫,的确没有什么差别。 总归,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猫,她家阿止总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而沈君止则一点儿也不着急让球球变回来,毕竟,比起总将心思放在别处的,也可以自己随意乱跑的小姑娘,还是这只只能在他手心翻腾撒娇的小猫球更让人安心一些。 于是,东军之中的将士们发现,他们的瑄王殿下,似乎是病了。 从那天沈帅从外面带回来一直小猫开始,瑄王殿下就仿佛魔怔了一般。他的决策依旧英明,他的功夫依旧让人佩服。可是……这种衣领里冷不等就会钻出来一个小猫脑袋,那猫还娇气得很,有一点儿不如意就要用小爪子把瑄王殿下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可是偏偏瑄王殿下还纵容得很,非但不恼,还会任它抓,等到那小猫抓累了,瑄王殿下还会将那小白猫放到手心里,一点一点的顺毛。 这一人一猫都是一蓝一黄的鸳鸯眼,让人有一种“瑄王殿下是将这小白猫当闺女养了”的错觉。 东域本就各种国家部落混居,信仰也各有不同,乱力乱神之时虽然不常发生,却也不是没有。之前东军中人看见瑄王如此放纵一只小猫,便有人猜测这是哪只猫妖猫仙的来找瑄王殿下报(讨)恩(债)呢,也有擅长说书的军士暗搓搓的编出了一段颇为香艳的以沈君止为原型的故事。 不过这个故事才传出来不久就被其他军士否定了——开玩笑,那小猫一看就是个小崽子,就是来报恩的,那给瑄王殿下当媳妇也是够呛,当闺女还年岁正好。 其实对于东军的将士来说,瑄王殿下把那小猫当媳妇也好,当闺女也罢,他能快活一些,大家心里就是很满足了。 人心非木石,他们眼睁睁的看见小主帅失踪之后,瑄王殿下成了那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今他能有些人气儿,总还是好的。 而跟在沈君止身边多年的御林军们,看见沈君止如此,他们都是要很努力才能忍住眼中的泪水。 那个小猫爪子上的金铃铛简直刺痛了他们的眼睛,有多少次,那串清脆的铃音就是他们的救星,只要听到这串铃音响起,看见那个小姑娘笑盈盈的走过来,他们王爷总会停下地狱式的训练,让他们有片刻的喘息歇息的。 而如今,三百御林军士,做梦都想要再听一遍那样的铃音的。 沈君止并不管旁人如何看自己,他照旧带着球球每日在东域走走,将他失踪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讲给她听。 听说东域很快就要太平了,他们很快就可以班师回朝了的时候,小姑娘眯了眯眼睛,愉快的蹦到沈君止的肩上,伸出粉嫩而带着一点一点的小突起的舌头,飞快的舔了舔沈君止的唇。 不再是一只眼眸之中泛着幽绿,而另一只眼眸漆黑如墨。如今球球睁着一双和沈君止一模一样的鸳鸯眼,水汪汪的眸子之中倒映出沈君止的倒影。她用软软的小耳朵蹭着沈君止的脸颊,异常的惬意和开心。 这些日子她已经听阿止说了,她以为自己只是短暂的离开,可是对于阿止这边的世界来说,却已经过去了快一年了。虽然对于自己没能在战场上大展威风而有些遗憾,可是球球的确是想要快点回到盛京中去了。 她离开了一年有余,已经开始想念她家娘亲,她家媛春大姐姐,她家奶奶,还有太后奶奶和大舅舅他们了。更何况她还听见阿止讲了,她盼望许久的小侄子和小外甥都已经出生了,如今褪去了一身红皮,刚好是最好玩最可爱的时候。 被阿止那么一讲,球球想要快点回去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 大概是太过了解这个小姑娘,虽然她还是口不能言的喵形,但是沈君止还是从那小小的一团中辨认出了球球心里所想。没有丝毫犹豫的,沈君止挥退了自己帐前守着的人,还嘱咐了沈容武,让他不要让任何人进自己的帐中。 而后,沈君止将球球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对她轻声道:“宝宝想看看徐姐姐,看看京中发生的事情么?” “喵?”球球乖巧的蹲坐在沈君止的膝头,有些不解的望向了沈君止。 沈君止却是轻笑了一声,道:“那边是想了。”话音未落,只见他抬手一挥,一个巨大的屏幕便出现在了沈君止和球球的面前。 ——这就是他不去问球球在失踪了的这些日子里去哪里的原因,因为,他已经不必问。那个系统随着球球的回归而升级,在沈君止缓过神来,重新开启了这个系统的时候,它便将球球那边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顺带着,这个系统升级之后还多了几个小功能,而如今,沈君止展示给求求看的,正是其中之一。 就如同球球不会想着跟他隐瞒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猫一样,沈君止也愿意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跟他的宝宝共享。 球球看见沈君止一挥手,然后那个对于她来说也并不陌生的界面便出现了。虽然有些震惊,但是球球还是很快的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对于她来说,这个系统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定期向她球球大人上供各种小鱼干,反正跟阿止的作用也差不了多少啦。 于是,球球只是略微有些惊讶的小小“喵”了一声,之后就兴致勃勃的坐到了沈君止的肩上,和他一道仰头看着那个半透明的光屏。 光屏上面最先出现的,是一个一身黄袍的男子,东域捷报频传,他手中擎着一杆白玉毛笔,蘸上了朱砂,在兵部新呈上来的奏折上写了一个“赏”字。 旋即,那个画面一转,便是一个身着绯色仙鹤补服的青年,他对圣上深行一礼,接下了这个犒赏三军的任务。 “喵喵!”是我家蠢哥哥! 球球看见了大舅舅和蠢哥哥,登时就兴奋了起来,探着一只小爪子就要往前够,若非沈君止反应得快,这么小的一团非得滚到地上去。 “宝宝别急,再过个十天半月的,珠哥儿肯定就会来了。”到时候就让婵之去应付应付,才不让别人抢走他的宝宝呢。沈君止在心里暗搓搓的下了个决定,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种让人家骨肉分离的行为,有多么的……无耻。 不得不说,自从小姑娘回来之后,瑄王殿下的画风也开始跑偏了呢。说好的阳光疏朗的侠骨呢?沈君止难道你都拿它来喂球球了么? 不满意贾珠吸引了球球的全部注意力,沈君止指尖微微一动,眼前的画面登时又一变。面前是球球熟悉的荣国府的院落,在球球最喜欢的葡萄架下,她家娘亲正仔细的绣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肚兜。而在徐氏的不远处,贾政板着一张脸,有些焦躁的原地转了两圈,又念了几句咏秋颂古的诗句,这才有些别扭的对徐氏身边的逐音命令道:“把兰哥儿给我……抱,咳,看看。” 徐氏和逐音对视一眼,忍住眼中的笑意,将一个红布包裹的大肉团子递给了贾政。而贾政这一“看”,便再也不愿意松手了。 球球的注意力再一次被那个大肉团子吸引了,若不是她短短的尾巴被沈君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住,这会子她早就凑到光屏面前仔细去看了。 所以大舅子什么的,最讨厌了。他们两个父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跟他争宠么?沈君止无语望天,又一次偷偷的切换了屏幕。 这一次,球球看见的就是她家温柔贤淑的媛春大姐姐了。大概是因为产期刚过没有多久的缘故,媛春的脸上还稍稍有些丰腴,她靠着床栏坐着,看着沈水溶手忙脚乱的给他家小柿子换着尿布。 这只胖团子看起来比刚才的那只要小一圈,因为哭着的缘故,眉眼有些通红。沈君止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孩子,却被小小的吓了一跳——无他,只是水溶家的这只小柿子,长得太像他家宝宝小时候了。明明媛春和宝玉也只得三分相像,怎的这孩子居然和他家宝宝像了九分? 不过沈君止虽是觉得新奇,但是却也不能让球球看着一个男娃换尿布。伸手从一旁摸出了一个小鱼干,球球如今小小一只,沈君止便将那小鱼干细细撕碎了,一点一点的喂给她吃。 等球球吃完了一条有自己小半个身子长的麻辣小鱼干,嘶嘶哈哈的去跟沈君止找水喝的时候,那边沈水溶已经把他儿子收拾妥当,换上了干净的小衣裳了。 “喵~” 看了好一会儿,球球扬起脑袋,冲着沈君止叫了一声。示意他“换台”,她要看看他家小带鱼了。 因为那木石前盟的缘故,沈君止一直不太喜欢让球球和那林小姐有什么牵扯。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和一个体弱的小姑娘置气,可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家宝宝多看一眼兄长侄子,他尚且都要吃醋,更勿论那个潜在的“情敌”了。 佯装不懂,沈君止就是让画面停留在媛春身上,不肯如小姑娘所愿的那样转去林府。 #球球:要黛玉!要看我家小带鱼!宝宝要闹啦!# #男主:好好好,要今晚要吃红烧带鱼还是炸带鱼?都听宝宝的。# 作者有话要说:唔,男主之后大概会哭晕在厕所吧。 小姑娘和小猫球那能一样么?要相信叔是有节操的啊,是写不出人兽福利的啊。 ☆、第80章 化形。 第八十章。化形。 “喵喵!”要看小黛玉! 球球侧着脑袋,又重新叫唤了两声。虽然自家小猫球每一次都只是相同的音节,可是沈君止简直是喵语十级,能从球球的小奶音的语调的差别里分析出她的需求。球球的语气表达得这样明显,若说沈君止听不明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无论球球怎么叫,沈君止都摆出了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让球球简直分分钟想要炸毛。 在奋斗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球球彻底的对愚蠢的铲屎官的智商绝望了。亮光一闪,她这才猛地想起,自己是可以化成原型的啊! 就不相信本喵变回了原型,臭阿止还能假装听不懂~ 小奶喵不再喵喵直叫,而是蹦到了沈君止的膝盖上,端正坐好。沈君止还在纳罕他家小姑娘要做什么,就忽然觉得膝上一重,下意识的便将人抱了满怀。 入手是一片光滑柔嫩,指尖微微用力,就能感受到指尖触碰到的那带着热意的弹性肌肤。沈君止的呼吸骤然一滞,没有任何犹豫的,他飞快的扯过了一旁搭着的自己的宽袍,将怀里骤然变成小姑娘的球球裹了一个严严实实。 沈君止的身量在男子之中都算是十足高挑的,他的长袍披在球球身上,小姑娘的脚下还要有长长的一块拖在地上。将人重新抱回自己的膝盖,沈君止细心的将球球脚上沾染的一点儿灰尘擦干净。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赤|裸的球球,甚至,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连沐浴更衣这种事情,他都曾为她一手操办的。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同,无论是他的心境还是怀里这个小姑娘的身材,和当年都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纤细的脖颈,线条优美的手臂,粉嫩的背脊,柔软的膝盖。还有……胸前的两朵粉红。 沈君止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可是腿上坐着的小姑娘却偏偏不肯安生,从宽大的白袍里伸出了两条雪白的胳膊,圈住了沈君止的脖颈,而后不依不饶的对他说道:“臭阿止,我要看看小黛玉嘛,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呢。” 小姑娘身上清甜的味道就凑到沈君止的面前,他的脸侧是小姑娘滑腻的脸颊,偶尔还会有调皮的头发扫过他的唇瓣,带来一阵从心而起的□□。 沈君止苦笑了一下,手搭上了球球细软的腰肢,微微用力,将人拽到膝上坐好。干咳了一声,沈君止声音沙哑的道:“乖,莫闹,仔细着凉了。” 球球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她整个人都被沈君止圈在怀里,男子有力的臂膀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束住了她的身子,让她再不能像方才那样乱动。可饶是这样,球球却依旧扬起一张笑脸,笑得非常狡黠:“被我看到咯,阿止,你害羞了~” 沈君止的脸上浮出了一抹尴尬,他俯下身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球球眼眸的颜色吸引了注意力——原本,他家宝宝的眼眸是一绿一黑的,她变成小猫球的时候成了和自己一般的鸳鸯眼,沈君止却没想到,如今这个小姑娘重新变成了人,眼眸的颜色却没有变。 寻遍整个安庆,除了他们两个,都不会再有其他的人有这样的眸色。 这个认知让沈君止有些愉悦。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用力的拥紧了怀里的小姑娘。他们真的好久不见,而一直到了将人拥入怀抱里的这一刻,那些对他来说暗无天日的日子才终于算是散去。 沈君止的力道有些大了,甚至让球球都感觉到了一些疼痛。可是小姑娘却并没有挣脱,她被沈君止抱在怀里,手臂半点动弹不得,于是就只能用小肉脸轻轻的蹭着沈君止的脸颊,在他的脸旁落下一连串的碎吻。 少女的吻若花瓣开合,全然是情义,却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欲|望。她软软的身子靠在沈君止的怀中,带来无形的诱惑却又不自知。沈君止苦笑着摇了摇头,扣住那个正蹭着他的脸,如同小猫索吻一样的姑娘乱动的脑袋,然后在她的唇畔落在了一个吻。 和球球玩闹一样的吻不同,沈君止的吻又炙热又霸道,根本就不是原本的那些带着安抚和克制的吻。一直到球球涨红了一张小脸,有些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沈君止才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插入小姑娘柔软的发,一点一点的为她捋顺了有些凌乱的发丝,这才低声对怀里的小小少女说道:“宝宝,等回到盛京以后,我们就成亲吧。” 球球的唇瓣被沈君止吮出了一片水红,这会儿她的眼眸还有一些迷蒙,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听到沈君止的话,像是要确定些什么似的,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却半晌也不说话。 沈君止也不心急,只是耐心的诱哄道:“成亲很好玩的,就像珠哥儿给你娶嫂子,媛姐儿嫁给水溶,都是很有意思的。” 小姑娘咬了咬唇,嗫嚅道:“可是……可是嫁人就是去别人家了啊,我不想离开娘亲。姐姐都很久很久不回来的。” 球球认真的神色,让沈君止明白,虽然他的宝宝想得和别人很不一样,可是——她确实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他们的未来的。 轻笑出声,沈君止道:“没关系的啊,咱们成亲之后就住在瑄王府,宝宝想要回荣国府,我陪你回去就是了。” 球球的眼睛一亮,却得寸进尺道:“那有小鱼干吃么?能玩圆滚滚么?阿止会一直陪着我么?” 小姑娘最后的一个问题问得沈君止内心柔软,可是他却依旧很有原则的回答道:“小鱼干不能没节制的吃,不然你该不吃饭了。瑄王府的内库里有很多珍珠玛瑙珠翡翠珠,随便宝宝玩。至于我……” 微微一顿,沈君止的眸色深沉:“当然会一直陪着宝宝,就是那一天宝宝不想我陪着了,那恐怕也是不行的。” 男子的手不经意的划过了少女赤|裸的脚踝,那小少女本就身量娇小,脚踝也纤细得不可思议,仿佛他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球球对沈君止心中骤然划过的阴暗念头一无所知,她只是因为听到了沈君止的话而高兴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球球信誓旦旦的保证道:“那好,我们回去就成亲,阿止也要一直陪着我~” 沈君止笑了起来,将脸埋在小姑娘的发间,掩去了眼角的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沈君止一直觉得,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哭唧唧的不像个样子,可是等他听到他一直守护着的小姑娘亲口答应会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有些动容。 那,在这个人面前,就让他暂时软弱一下吧。毕竟,他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了。 当球球换上了一身戎装,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最初都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到一身白袍,脸上带着黄金面具的婵之从主帅的营帐里走了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相互对望,球球一脸好奇的看着婵之脸上的面具,笑弯了眼睛。 而婵之手中的双刀则骤然落地,一声“小姐”脱口而出。这个从来都面无表情,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只想完成主上交代下来的任务的姑娘,终于在再见故人的时候,哭出了声来。 球球拍了拍婵之的后背,有些手忙脚乱的止住了婵之了眼泪。肩膀被婵之脸上的面具硌得有些疼痛,球球强自转移话题道:“哎,婵之你别说,这面具做的还挺好看的,脸也做的挺像我的,是以北的手艺么?” 婵之也觉自己失态,听见在家小姐的话,她便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递给球球,哽咽道:“小姐拿着玩吧。”这面具,以后她再也不需要了。 球球很稀奇的将这面具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有煞有其事的扣在了脸上。黄金的面具上面有着精致的镂空花纹,从外面挡住了球球的眼睛,却并不影响她看东西。转身面向沈君止,球球偏头问他:“怎么样阿止,我好看么?” 沈君止笑着点头,便又看见小姑娘颠了颠婵之腰间解下的双刀,有些疑惑的说道:“这对交辉用起来感觉不太对劲呢,轻了些?” 不用沈君止回话,婵之已经说道:“哪里是交辉呢,小姐仔细看看,这是我的双刀镶了绿色的宝石罢了。” “啊?那我的交辉呢?” 小姑能登时瞪圆了眼睛,有些懊悔的嘟囔道:“不会是真的丢到了大漠里吧?好歹是姑姑送的呢。”好歹是……小橙武呢。 沈君止将球球手中的刀还给了婵之,拉着球球的手顺毛道:“没事没事,交辉在我的营帐里呢,晚些时候给你。现在,你还是应该好好见见东军的大家才是。” 几个人说话间,东军的将士们已经围拢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生怕眼前的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主帅,又会像是当年一样不声不响的消失掉。 看着那些拿刀的汉子脸上的谨慎神情,球球“噗”的就要笑出声来。摘下了脸上的黄金面具,她的目光仔细的扫过周遭的每一个人,这才调笑道:“差不多就得了啊喂,本帅是不会被你们一口气儿就吹散的,一会儿再憋晕过几个,那才是笑话了!” 众人却依旧不敢出声,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个白色的娇俏身影。就在这阵沉默之中,忽然有人猛地喊了一嗓子,打破了这片宁静。 “小主帅!是小主帅!” 孙绍典嘹亮的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容武一巴掌拍在了孙绍典的头上,借着训斥他的功夫,沈容武掩去了眼底的波澜。 顿了半晌,沈容武再也绷不住脸上的严肃,像是要宣泄一种情感一般,一向严肃认真的沈都尉也喊出了声来。 “大将军威武!” 像是触动了什么样的开关,周遭的军士也跟着他一道吼了起来。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 他们的声音里拖出了一段哭腔,却被雄厚的男音掩盖了下去。除却东军中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盼回来了什么。 只是,从那天起,东军又换回了代表青龙的青色。满座衣冠胜雪的时代,终于已经过去。 #球球:本帅威武~喵~喵~喵~# #男主:恩,威武。小鱼干要不要再来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闺女喂……你这么就把自己嫁了你麻麻造么? 男主你那是要黑化的节奏么?捏脚踝什么的好中二233333333 谢谢唯安小熊的地雷,名字好可爱,么么哒(*^3^) ☆、第81章 橙武。 第八十一章。橙武。 等到球球看到自己的双刀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之后了。 这三天里,她先是被身边的大丫鬟拉住好一通盘问,球球不能将真实的情况告诉她们,却也并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小伙伴儿,便只能撒娇弄痴,将事情蒙混过去才是。 都是心思灵透的人,见自家小姐并不愿意说,众人也便不再逼问。只是,将人剥了个精光,塞到浴桶里好一同洗涮检查,确定球球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之后,这些姑娘们才真正算是放下心来。 期间球球听说了婵之“护主身故”的事情,小姑娘当即就泪眼汪汪,头发也不顾擦干,就想去找阿止商量商量怎么办——对于球球来说,她的人,必须活在阳光下,要比谁活的都好,比谁活得都快活。 而如今婵之的身份被抹去,也不需要她再伪装成贾家宝玉,之后这姑娘又将何以自处呢? 还没走两步,球球就被婵之和娟之拉住,婵之帮着球球用柔软的棉巾将头发裹住,不甚在意的说道:“小姐别操心这个了,婵之只是个代号,王爷当时只是宣布‘婵之’殉主,我的本家身份还保留着呢,就是做不成东军参将,我好歹还是睿亲王府的孙小姐。” 球球却不赞同的用力摇了摇头,握紧了小拳头,信誓旦旦道:“本帅不会让我的姑娘们受委屈的,一点点都不行。” 分别一年,这个小女孩脸上的稚气仿佛褪去了一点,可是却还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小少女。可是,当她认真的注视着你的时候,却会让人莫名的相信她,相信她说的一切都不是童言乱语,而是言之灼灼的承诺。 婵之笑着点了点头,却并不在意。在她看来,东军参将也好,王孙贵女也罢,从她们姐妹被嫡母苛待,又被暗卫营的首领救了之后,她们的这条命就是注定要效忠圣上的。能够被调到小姐身边,又有幸加入御林军,对她们姐妹来说,已经是福祉了。 知足常乐,如今小姐也平安归来,婵之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至若其他,她真的并不奢求。 婵之不争,球球球球却是要为她争上一争的。平时小姑娘最懒动笔墨,这次却写了厚厚的五页,夹在沈君止给皇帝的密报之中,一道往盛京送去。 球球将自己失踪之后婵之的劳苦功高好一通渲染,又把如今婵之失去身份的事情描绘得无比可怜,中心思想便是——大舅舅,你该给我家婵之加薪啦~\(≧▽≦)/~ 只是因为球球这一封声情并茂的书信,沈君止苦心隐瞒了一年的事情,就这样暴露在他哥面前。 接到按时从东军之中传来的密报的时候,皇帝还惊讶了一下——他是不觉得阿止那个臭小子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这厚度明显不对啊。 再看见纸上明显不同于沈君止硬朗的字体的软绵绵的楷书,皇帝不由勾起了嘴角,还对一旁的福公公笑着抱怨道:“我说呢,是那个小没良心的终于想起来给她大舅舅写信了,喏,真是挺厚的。啧啧,真该让母后看看。” 就连圣上清扫了朝中忠顺王爷的势力的时候,福公公都没有看皇帝这样开心过。天气渐凉,福公公为皇帝换上了一杯热茶,也跟着笑道:“宝玉小姐最是挂念您,记得那年好容易得了块火狐皮,宝玉小姐还记挂着您膝盖不好,让人做了护膝给您送来呢。” 皇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笑容越发柔和:“可不是,到底是个女儿家,就是贴心。”像是想到了什么,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不过就是太爱撒娇了,前些年还有怎么说来着……哦,是了,他们说啊,贾家的宝玉,那是在瑄王的膝上长大的,跟着瑄王出门的时候,她都是不带腿的。” 福公公在心里为圣上在这方面的迟钝叹了一口气,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是呢,瑄王殿下和宝玉小姐自小就亲近些。” 皇帝完全没有意识到福公公的弦外之音,只当他是在寻常的附和自己,点了点头,他便拿起球球的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越看,皇帝的面色越凝重。当他看到球球那句“我在大漠失踪”的时候,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胡闹!沈君止是怎么做副将的,主帅失踪这么大的事情,他却居然不上报,还瞒了一年之久!” 沈君止从小就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皇帝也没少跟他生气。可是再生气,也不过是骂他一句臭小子,然后狠狠揍他屁股罢了。等他大了些,皇帝便会用各种东西砸。而像是今天这样直呼他大名的,却是一次也没有过。 福公公从未看见过皇帝如此生瑄王殿下的气,而方才皇帝吼出来的什么“主帅失踪”更是要吓得他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作为看着皇帝和瑄王,还有宝玉长大的老人,福公公最在乎的也不过就是他们三个了。听见哪个出了事,福公公都不能平静。 也不顾什么尊卑了,福公公捡起皇帝拍落的那几张信纸,快速的看了起来。一直看到最后,他才常常的舒了一口气。 ——他不管宝玉小姐是如何失踪的,又是如何回来的。他也无暇去管这么重大的事情,瑄王殿下为何要隐瞒。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朝堂诡异,福公公统统都无暇顾及。如今他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宝玉小姐和瑄王殿下是否安好。 在看到球球写的那句“平安归来”之后,福公公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去。收拾了桌上的残局,福公公换过一盏温热的茶水,轻声对皇帝劝道:“圣上息怒,瑄王他也是为了朝中大局,他最是疼爱宝玉小姐的,这一年,恐怕他才是最难过的。” 皇帝捏了捏胀痛的眉心,将福公公收拾好的信纸重新拿起。球球的信写的没头没尾,而且重点是要褒奖那个叫婵之的暗卫。皇帝皱着眉头看着,哼了一声,道:“早知道之前就该让徐姐姐好好看着宝玉读书的,你看看这信写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点儿要紧事都没说!” 虽然这么抱怨着,可是皇帝还是将这几张纸好好的对折起来,放到了自己手边的匣子里,和沈君止的家书放到了一处。 思忖了片刻,皇帝也镇静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笔,皇帝放弃了传唤贾珠入宫的想法。宝玉那孩子无端在大漠失踪了一年,这么大的事情,皇帝自然不能瞒着徐家妹妹和珠儿,可是如今距离这两个孩子班师回朝还有些时日,早早让他们知道了,反而让他们担心。 罢了,还是等着他们回来了,再好生教训他们吧。 皇帝冷哼了一声,用手中的朱笔在要批阅的奏折上写下力透纸背的朱批。当天拿到皇帝批复的奏折的大臣,仅仅透过自己折子上的三五个字,就能感受到他们的皇帝陛下有多么不爽,于是便越发的小心谨慎了起来,生怕触了那位的霉头。 饶是这样,还是被圣上抓住了几处把柄,发落了几个忠顺埋在朝野之中的暗桩。看见自己的人从那些人家中抄出来的罪证,皇帝的心情才算好了些。 借着升级之后的系统,沈君止和球球正看着盛京之中发生的一切。再看见他哥暴跳如雷之后,沈君止无奈的将那个惹了乱子还不自知的小姑娘团进了自己怀里。 在那细白嫩滑的后颈啃了好一阵,沈君止才将人松开。这是他最近的新爱好,每次和小姑娘独处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她的后颈处啃咬一会儿。 大约是还存了几分小奶猫的习性,球球的后颈特别敏|感,一旦被沈君止咬住,她就整个人都腰肢一软,像是汪儿水一样瘫软在沈君止的怀里,格外的乖巧。 对于球球这种无形之中卖队友的行为,沈君止倒是并不很在意。他总归是要将这些事告诉他皇兄还有徐姐姐的,或早或晚,总要告诉。没有保护好球球,这是他的失职,而这失职不容掩饰,沈君止心甘情愿的受罚。 酥麻由后颈处传来,一阵阵的麻痒里,些微的疼痛带来异样的感觉。球球下意识的就想要挣脱,可是骨子里的习性却让她选择臣服。瘫软在阿止的怀里,球球的喘息声里拖出来一丝丝的无所适从的哭音。 满意的在自己的牙印上咬了咬,沈君止开始用柔软的唇舌一点一点的抚过少女甜腻的皮肤上的凹痕。一直到那里重新恢复了平滑,沈君止才满意的止住。可是,虽然牙印被抚去,球球雪白的后颈处却仍旧留了一片胭脂一样的红。 “阿止你太坏了,坏人~”球球的气还没喘匀。并不是真的小奶猫,她其实从未被人叼过后颈。也大概是因为如此,便让那里格外的敏|感,陌生的感觉向她袭来的时候,她有些想哭,却贪婪的想要所求更多。 少女的双眸含水,简直不知道羞涩为何物。只是……到底还是太小了些。沈君止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算着小姑娘及笄的日子。 看了一圈儿亲人们的小日常,球球忽然想了一件事,便趴进了沈君止的怀里,仰头对他说道:“对了阿止,我的双刀呢?” 好歹交辉是八十级的橙武,还陪伴她走过了这么多年,球球还是挺舍不得的这件装备的。 沈君止抱着人站了起来,往自己床边走去。将球球安稳的放在自己的床上,沈君止按动了一下床边的机关,果见床板缩回去了一块儿,而那空了的地方,两弯凛凛弯刀上的绿宝石,正闪烁着幽幽绿芒。 球球欣喜的将爬上床去,将沈君止床内侧的双刀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么高兴?”沈君止看她那副小守财奴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球球已经知道他的系统身份,便脱口而出道:“当然啦,双辉好歹是小橙武呢。双辉在手,天下我有!” 沈君止默,纠正道:“不对哦,是阿止在手,天下你有。” 说着,沈君止手一挥,一道蓝光闪过,一对泛着蓝红光芒,刀刃有血槽的双刀凭空出现。 焚!三!世! #男主:宝宝的金手指只能是我【骄傲脸】# #球球:要被大橙武闪瞎了,本喵要吃根小鱼干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男主也在安定的刷存在感。 金手指什么的,不苏不要钱2333333 ps:云梦仙人和神瑛侍者的番外,就问你萌要!不!要! 感谢唯安的地雷~手动比心。 ☆、第82章 功勋。 第八十二章。功勋。 昔梁武帝崇佛,开天火之炉,收天下兵刃,以高僧舍利为基,铸此刀为护国宝器,名为降三世。三世即为过去,现在,未来。后经丧乱,此刀重现天日,刀身有一裂痕,却锋利如昔,为柳风骨所得,重命名为焚三世。 这些对于球球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情是——这是橙武啊喂!是大橙武! 看着小姑娘有些迷醉的目光,沈君止弯了弯嘴角。他将这双“焚三世”递给了球球,自己却换上了一对“明王镇狱”。这对明王镇狱比焚三世要略长了一些,正适合沈君止这样的男子使用。 球球觉得……叽兹要晕鼓去啦!!! 论小伙伴忽然变成土豪,此处应有疯狂的弹幕。 大橙武有多难得无需细讲,更何况阿止还像是不要钱似的那么随意的就拿出了两个大橙武,球球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把那个系统抢劫了。 其实,小姑娘猜测得虽然没有全然正确,但是的确相差不远了。 在此之前,沈君止虽然能够操控那个骤然进入他脑海之中的系统,可是大多时候,还是被桎梏的。名义上他是那个系统的操纵者,可是太多时候,那个系统就显得鸡肋而无用,也更像是在操控着他和他家宝宝两个人。 可是自从宝宝从那个世界归来之后,沈君止便惊奇的发现,这个系统的升级,其实就是对他的权限的开放。 系统升级之后,他不需要再遵循着必须和球球共处一城,系统才有用的法则,也没有人再要求他给球球下达各种任务。更有甚者,系统的奖励库就他全线开放,沈君止试验过,他可以从那里面取任何东西,已经没有任何制约了。 而这些日子以来,沈君止的脑海之中开始有一些散碎的片段一闪而过。那些片段他抓不住,可是总会反复出现。 天地之初的混沌空茫,漫天神佛纷至泰来。而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年岁的更迭和世事的变换,和他都并没有什么干系。 看着那个一身白袍广袖的身影,沈君止的心中升起了一抹熟悉的感觉。可是他也并不在意,或许是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注定,所以沈君止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他自己想起一切的时候就好了。 挥开心里刹那的思绪,沈君止颠了颠手中的明王镇狱,对球球道:“怎么样宝宝,要不要跟哥比过一场?” 许久未动双刀了,再加上得了这么个大橙武,球球被沈君止一撩,便有些心痒难耐,握住了手中的焚三世,小姑娘迫不及待的拉着沈君止往比武场上走去。 只是,这一场比赛,到底没有进行下去。球球刚要拔刀,便被一道男声和女声先后叫住。 “宝玉!” “主帅!” 熟悉的声音让球球将已经出鞘的双刀收了回去,毫不在意的将方才还宝贝得不行的大橙武扔给沈君止,小姑娘三下两下跳下了三丈高的比武台,一下子就钻进了宝钗的怀里。 东军之中寻常是不让闲杂人等出入的,可是一来宝钗是“嫂子”,二来薛家的商队时常帮着东军运送物资,在去年的那场战争之中,若非薛家少东家宝钗小姐控制了东域的商业往来,让敌国从安庆进不到半点米粮,他们也不会这么顺利的便取胜,是以宝钗要入东军军营,东军的将士们非但不拦着,还很是友好的将人迎了进来。 “宝钗小姐姐,好久不见了呢,想没想宝玉啊?” 女子柔软的身体就是和男人的不一样,球球心满意足的蹭着宝钗柔软的肩膀,圈住了她的腰身。唔,还有一点点冷香呢,尊是棒棒哒。 还是喜欢漂亮大姐姐和小妹妹的球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全然不顾站在宝钗小姐姐的男人,和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骤然难看的脸色。 沈君止和沈容武无声的交换了一个苦逼的眼神,各自上前一步,将抱成了一团的两个姑娘拉开。 沈君止还好,寻常和球球搂搂抱抱惯了,一个拥住她肩膀的动作无比自然,就连周遭的军士见了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有办法,从小主帅来东域开始,她就不是在瑄王的怀里,就是在瑄王的膝盖上。大家惊讶着,惊讶着,也就渐渐的习惯了。 而沈容武则不同,虽然他和宝钗已有鸳盟,可是两个人都是守礼之人,平常相处并无半点失礼之举。如今沈容武为了分开宝钗和球球,也和沈君止一般,轻轻揽住了宝钗的肩膀。 感觉到肩膀处的热意的时候,宝钗先是一愣,继而,她白玉一般的脸庞便染上了一层红晕。沈容武贴着她的肩膀,甚至能够感觉到怀里的那人轻微的颤抖。 而沈容武自己,虽然面上一派淡然,还能故作镇定的对宝钗说:“好好说话。”,可是他已经红得都要半透明的耳朵,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球球顺势靠在了沈君止怀里,让他承担着自己大半的重量,然后,就开始瞪圆了一双猫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快要自燃起来的人。 偷偷的笑了笑,球球故意对沈容武说道:“我说,木头你要是真的那么害羞,就好歹把我家宝钗小姐姐放开啊,耳朵再红下去就要自燃了。” 木头是球球给沈容武起的外号,虽然他本人并不承认,可是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叫开了去,就连圣上有时候也会忘了,随口就跟着球球喊他木头了。 沈容武像是被这句话吓到了一样,第一反应就是松开了揽在宝钗肩头的手。刚拿开了半寸,他却忽然弥生出了一股“被情敌嘲笑了”的挫败感。于是,沈容武这个一贯沉稳的男子,便做出了一件很是幼稚的事情——他又将手搭了回去,揽着宝钗,故作淡定的和球球对望。 球球再也忍不住,在沈君止的怀里笑成了一团,沈君止将笑软了身子的小姑娘捞了起来,也跟着微微弯起了嘴角。 众人一通笑闹,不诉别离。 是了,是别离。 沈君止的安排的确是万无一失,按照他的安排,宝钗的确是每一次都会完美的避开和球球的见面的。可是问题便在于这“万无一失”上。宝钗此来东域,就是为了宝玉而来。这样的情况下,她竟因缘巧合的连一次宝玉的面都见不到,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宝钗是足够聪慧的女子,她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声张,而是利用一次次的巡视产业的机会,四处打探宝玉的消息。甚至,她还会帮沈君止遮掩东军主帅消失的事情,确保东域人心的安稳。 而如今,她一定要来东军军营,正是因为沈容武对她说,主帅已归。 无论为了什么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有人却也都在隐瞒。只不过,那些难名的心事终归已经过去,他们惦念的人也终归都回来了。 见过了宝钗,球球不顾沈君止暗搓搓的阻拦,硬是跟着宝钗去薛府住了一夜,次日清早有跑回来练兵。宝钗见她如此辛苦,便让厨子做了好多她爱吃的菜,差人给宝玉送到东军军营里去。 前些日子徐明镜已经传来消息,如今泰岳摄政王已除,他正协助母亲料理朝中诸事,待到理顺泰岳朝政,他便将归来。 徐明镜的回归便意味着,东域的小国之乱彻底平定,困扰了安庆不知多少代君主的问题,在今上这一代彻底解决。入驻了官员之后,他们将行教化,弱化那些国家自己的文明,假以时日,这些曾经为敌国的子民,也会彻底的变成安庆的子民。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徐家后人以一己之力荡平八国的壮举,还有瑄王殿下苦心十年打磨的一队精英。 造化不虚赋,一场战争的胜利,原因是诸多方面的。可是简而言之,无外乎是“天时地利人合”。正是因为沈君止和球球所处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他们两个人才能仅用一年便平定了东域。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对“平定”的期许也不过是那两个人能够驱逐敌军,保安庆东域一时之安罢了。却没有人想到,他们此去东域,建立的竟是不世之功勋。那些怀疑一个小女孩儿能否指挥千军的朝臣,在捷报传来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老脸生疼。 而沈君止此次归来,更将带着忠顺联络他国,妄图颠覆沈家家国的证据。这样的证据一拿出来,纵然有先帝遗诏,忠顺也将翻不得身了。 出盛京的时候,沈君止是双目有疾的亲王,被圣上派去边关这样险要的地方,生死难测。而球球是备受怀疑的东军最年幼的主帅。她的母族是背负着战败污名的东平郡王府,而她的父族是备受皇帝打压的老贵族。 这样身份尴尬的两个人,再回京的时候,却一个是开创安庆不世功勋的大将军,另一个则是手握重兵的尊贵亲王。 没有人再会怀疑圣上与瑄王之间的兄弟之情,毕竟若非当真是骨肉至亲,若非当真是全然信任,圣上也不会将守卫京城的御林军和守卫边疆的东军军权都任由瑄王染指。 而更可怕的是,之前这两个人虽然都不是忍耐的性子,可是却当真没有人真的想到他们两个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当一向无害的人开始展露他的爪牙,才是真正让人莫名颤栗的开端。 盛京之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东军班师回朝之日,朝堂之局便要颠覆,而这些年忠顺王爷与圣上的而战争,也终于将要被摆在明面之上。 是日,三品吏部尚书贾珠奉旨出京,代天子犒赏东军。 眼见瑄王和徐家少帅归朝在即,圣上却还是迫不及待的派人前去,并且派出的那人正是少帅兄长,足见圣上对这徐家少帅的看重和厚爱——是了,如今哪怕是在盛京,贾宝玉这三个字也鲜少被人提起了,众人再提起她的时候,都要尊称一声少帅,而她娘亲的姓氏,已经俨然比她父亲的姓氏更为人所熟知了。 当年东西南北四军统帅回朝的盛况,仿佛又要重现。盛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欢欣鼓舞着,准备好好看一看这位英明神武的“少帅”。 而有些最后的阴谋,却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滋生了。 #球球:好喜欢看宝钗小姐姐把木头弄害羞,宝宝肯定不是一个人2333333# #沈容武:王爷,管好你的猫……QAQ#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起来,软乎乎的球球发起狠来,那是切过八个国家的国王的脑袋的。 男主,你要保重啊…… ☆、第83章 渡厄。 第八十三章。渡厄。 忠顺王府里,忠顺王爷的双目赤红,他身前,暗部首领跪在他面前的地上。 “怎么可能只剩下了五十人?我父皇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整整五百人,这十年你们花了我那么多的银子,这会儿居然告诉我只剩下了不足五十人?” 忠顺拍着在桌子的动作倒是像了圣上五分,只是,他面前的人依旧面无表情,神情如常的说道:“天驱暗部,原五百兄弟,十年以来,行刺皇帝被杀者三十七,行刺瑄王太后被斩者六十二,行刺东军少帅,三百同袍,无一归来。” 他是暗部的首领,他手下的这些孩子都是他从各地搜罗来的根骨绝佳的苗子,也是他一点一点□□出来的。每一员的折损,对于忠顺来说,只会怒斥他们的无能。可是对于身为暗部首领的他来说,都是失去自己的孩子。 只是,这些心痛,他永远不会与旁人提起。 一入暗部,终身不出。从入了暗部的那一天起,所有暗部的人都会服下皇家秘药,而解药则掌控在他们的主人手里。这也是沈家的皇帝放心的驱使暗部的原因。 忠顺的余怒未消,他将桌案上的讯息反复的看了许多次,神色里的阴郁浓得化不开。泰岳反水,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打击。他也想不明白,他用了十多年才在东域建立的势力,为什么会被两个黄口小儿,这样轻易的摧毁了。 当年他杀了东军的传信使,截下了东军求援的书信,使得东军兵败,他才得以钻了空子,在皇帝对他的势力打压得如此彻底的时候,在东域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联盟。 忠顺不是没有想过徐家后人会重回东域,可是当年的骠骑将军和明瑞大长公主只得一女,他设计让徐氏嫁给了一个对她毫无助力的家族,本就是觉得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还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不成? 他预料得不错,徐氏的确没有翻出什么波浪,她安静的在忠顺帮她选择的牢笼里荒废了人生,像是每一个寻常女子一样生儿育女,操心着内宅里的琐事。 这样的认知,让忠顺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在徐氏生了媛春之后,他将监视着徐氏的人撤了回来。 徐家后人,忠顺那个时候便想着,所谓的“徐家后人”,恐怕终其一生,都没有重踏东域的机会了。 所以,在听说徐氏生了一个“衔玉而生”的孩子的时候,忠顺只是打听了一下那是男是女,在听见是个小姑娘之后,忠顺只当这事是个笑话,笑过之后便也放下了。 ——一个小姑娘而已,纵然有个稀奇古怪的名声,难道还真能去沙场上跟人搏命不成? 甚至于,在瑄王为了这个小姑娘摧毁了他在江南一带的人牙子买卖的时候,忠顺还只当自己抓住了瑄王的软肋,也乐意用瑄王的这种“觊觎自己侄女”的心思去给皇帝和徐氏添堵。 那个时候,忠顺是绝迹不会想到,不足十年后的今天,这两人会彻底摧毁他的一切——他在东域的苦心布局,他在朝中的隐藏势力,都被沈君书和沈君止这两兄弟彻底摧毁,而那个他从未曾放在眼里的小姑娘,居然会成为刺入他心脏的一柄刀刃。 在球球入主东军的一年里,忠顺不是没想过故技重施,像是杀死徐将军一样让她死在战场。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个被皇帝像是自家后辈一样提携的贾珠,居然坐稳了兵部,手腕凌厉的挡下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谋算。 到了今天这一步,忠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策——他不当小看徐氏的。她身为东平郡王府的遗孤,身为徐将军和明瑞大长公主的唯一的女儿,这个女人虽然自己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宅,却培养出了三个各有千秋的子女。 当年的明瑞大长公主,是曾经扶持幼帝,震慑朝纲的人物,而徐将军,也被誉为安庆百年难遇的帅才。这样的两个人教养出的女儿,本就不是寻常人物。 可惜的是,忠顺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的全部部署都以摧枯拉朽之态土崩瓦解,若是坐以待毙,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而已。而若是放手一搏,纵然夺不回那“本就属于他”的帝位,至少,南域南安郡王府那里还是他的人,他退居南域,总还有翻身的时候。 至若什么天下再起操戈,百姓生灵涂炭,那并不是忠顺所考虑的事情。 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忠顺压抑下自己的怒气,对暗部首领说道:“罢了,你去打点人手,护送我去南域。” 像是想到了什么,忠顺眯了眯眼睛,神态阴蛰:“还有,通知贾恩侯,让他……”敲了敲桌子,忠顺阴冷道:“让他杀了徐氏和贾石浮的妻儿,只是后宅的几个女人,他应当不是那么没用吧。” 暗部的首领没什么表示,左右贾家的事情,和他以及暗部都没有什么干系。不过在暗部的首领看来,若是那贾恩侯如此行事,才是真正的蠢不可耐。 荣国府一府之中站了两派,看似是双重保险,却最是容易在忠顺王爷和皇帝那里都落不得好。无论那贾恩侯为何要来投奔忠顺王爷,在暗部首领这样浸|淫朝廷阴私多年的人看来,这无异于是自己找死。 不过,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干系便是了,忠顺王爷既然想要让他将这事情传达给贾恩侯,那么他也就跟着传达便是。 贾赦这些日子以来异常的焦躁,他不知道自己投靠忠顺王爷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在这样的大事情面前,他不敢去请教他那个明显偏心自己弟弟的母亲,就只能去和自己身为朝中重臣的妻兄商量了。 王家这些年是明里暗里站在忠顺王爷那一边的,王子腾自然要拉着贾赦一同“效忠王爷”,博一个从龙之功。 “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 在接到暗部的人送来的消息的时候,贾赦焦躁的在自己的书房转悠了好久,他抬头望了望自己临街的住宅,脑海之中翻腾起许许多多从小到大的事情,手中的长剑也是拿起,又放下。这句话被他碾碎在唇齿,却又一次一次的念叨出来。 实话讲,他是不甘心的。他是承爵的长子,从小到大,却要被弟弟处处压上一头。在他爹还在世的时候,就尤其喜欢会读一些酸书的贾政。而更可笑的是,这个明明就该是属于他的爵位,却被旁人说成是“贾政让给他的”。 到了后来,他们兄弟二人该到了娶妻的时候,他弟弟就能走狗屎运的尚到一个尊贵的公主,而他却只能委屈去娶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家女。 而后蹉跎了小半生,贾政能够入朝为官,可是他却只能守着一个空爵位,半点也不得志。那个时候,贾赦自觉已经不是少年意气,每日纸醉金迷的也消磨了和贾政一较高下的心思。 直到……贾政的儿子拜入了三朝元老的张老门下,入了太学读书,点为一个六品官,没过几年,又升了四品,三品,二品。娶了师父的幼女,转过年就得了一个儿子。 而他的儿子贾琏呢,虽然也是拜了师,却是个算科师父。虽然也入了朝,却干来干去都在没什么出息的工部转悠。最可恨的是,这小子今年眼瞅着二十郎当岁了,却不肯娶妻,孙子什么的更是连影也没有一个。 粘稠的妒意每一天都在煎熬着贾赦的心,可是在他真的接到忠顺王爷的命令的那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和全然相信忠顺总会杀回来,总留有后招的王子腾相比,一开始就是被王子腾拉着站队的贾赦显然更清醒。 王子腾已经准备带着盛京之中的巡防营士兵,跟着忠顺一道“南迁”。贾赦狠狠的闭了闭眼睛,提剑走了出去!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已经通过升级之后的系统,落入了球球和沈君止的眼中。 小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关心则乱,她家哥哥刚刚踏上犒赏三军的路途,而在荣国府的后院里,只有她的娘亲和妹妹,还有嫂嫂以及刚满岁的小侄儿,唯一的弟弟环儿也不过刚十多岁,又能顶什么用?甚至,就在他娘院子不远的荣禧堂里,还有她七十余岁的老祖母! 对于贾赦这个大伯,球球没有太多的接触,不过对于那个总给她娘想方设法,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蹦跶的大伯母,球球还是有些想法的。 夫妻连心,保不齐她大伯也是这样的人物,甚至……更加的冷情和歹毒! 沈君止的手被小姑娘抓得通红,他却并没有挣脱。用另一只手顺着小姑娘的脊背缓缓抚慰,沈君止柔声而坚定的说道:“别怕,宝宝,不要怕。” 指尖微动,沈君止将徐氏的院子调了出来,放大了屏幕,他指着几处位置对球球道:“宝宝你看,这里平常都会有御林军的人轮流过来站岗的,离开之前我就怕忠顺会狗急跳墙,早就做了安排。” 球球被沈君止整个团进了怀中,男子的身形高大,怀抱温暖又安全,声音里也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在他不厌其烦的顺毛之下,球球渐渐的放松了下来,脊背也不再那样的僵硬紧绷。 只是,小姑娘却是再也坐不住,背上刚得的焚三世就要往外走。 沈君止因为自己的怀抱骤然一空而眸色转暗,他伸手扣住球球的手腕,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端倪:“怎么了宝宝?要做什么去?” 球球的手腕被人扣住,命门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可是因为那个人是阿止,所以她也并不在意。反手拉住沈君止的手,球球有些着急的说:“阿止,你说咱们早些日子回京,之后让哥哥带着御林军还朝,应当是不打紧的吧?” 其实……还是有些打紧的。 不过对于小姑娘的决定,沈君止从来都只是无声的纵容。他顺着球球的力道跟她往外走去,却道:“就是要回去,也要打点行囊,我们总不至于飞回去吧?” 球球沉默的抿了抿唇,回身冲着沈君止眨了眨眼睛,神秘道:“没错,我们今天……就是要飞回去。” #球球【傲娇脸】:偷偷点亮新技能的本喵就是辣么酷炫,阿止你爱我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君止:爱,一直都很爱。o(≧v≦)o~~# 作者有话要说:唔,好想写新文啊,好像让叽萝嫖剑神啊,好想写武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最近真是要忙到吐了,叔每天日更有多困难你萌造么嘤嘤嘤……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握拳』。 ☆、第84章 还朝。 第八十四章。还朝。 飞回去?沈君止在微微的怔愣之后就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家宝宝说的,应该是那只金翅苍宇雕。不过看着小姑娘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他便笑了笑,佯装并不知道便是了。 虽然融合了系统很多年,也见识了不少不合“常理”的事情,不过对于沈君止来说,乘着一只鸟飞回盛京什么的,也有些玄幻过头了。特别是……毛球除了特别能吃,比一般的雕要胖一些之外,没有丝毫能看出来它能载得动两个人的地方。 不过看着球球的一脸兴致勃勃,沈君止也不愿意扫她的兴,便随着球球一道往景青那里走去。 跟景青取来了毛球,球球又管景青要了不少绿玉蛇胆。这家伙嘴刁得很,只吃蛇胆。按照球球的计算,让毛球载着她和阿止回到盛京,少说也要两个时辰。飞行的金翅苍宇雕又是出了名的容易饿,球球可不想毛球飞到半路,她和阿止还得下去给它捕蛇去。 虽然用竹管装着,可是沈君止依旧不愿意让自家宝宝碰那些血糊糊的蛇胆。取过她手中的竹筒别在腰间,沈君止叹了一口气,道:“那我跟阿清说一声,我们便走吧。” 球球却止住了他想要转身的动作,大抵跟宠之间有着特殊的交流方式,也不知道球球和毛球说了什么,原本只是寻常大小的毛球,忽然变大了数十倍。 不顾周遭惊奇的目光,球球一把将沈君止拉到了毛球背上,毛球也顺势飞起了数丈,最终停留在沈君清的帐子顶上。小姑娘提高了声音,直接冲着那帐子喊道:“木头,你回朝的时候记得护着宝姐姐一道~~~阿清清,你也是,要照顾好我的姑娘们,她们有一个受了委屈,我都是要找你算账的!!!” 沈君清和沈容武正在帐子中处理东军军务——没有法子,他们家的小主帅那么小小一团,若是真让她来处理军务,还不得被埋在里面了啊?至若瑄王,唔,难得他们两人久别重逢,就当是给他放假了吧。 于是,这两个苦逼的处理军务的孩子,就被帐子外这夹杂着内力的一嗓子给吼了出来。抬头一看,沈君清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反应了好一会儿,沈君清才讷讷道:“喂,我说木头,那么大一坨是……毛球?” 沈容武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沈君清一眼,连个点头都欠奉。 “不对!!!他们两个这是私奔了?这一大摊子事儿就统统丢给咱们不管了?”忽然智商上线了的沈君清登时就急了,也顾不上自己外家功夫出众,内息轻功什么的却水得可怜了,当即便要施展轻功,向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追去。 军爷的轻功……不提也罢。 沈君止怜爱的看了一眼姿态苦逼的表弟,也用内力对他说道:“盛京有变,忠顺出逃,”只是,这几个字被沈君止压成了一线,也就只要沈君清能听到便是了。 沈君清被骤然入耳的声音弄得一个趔趄,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一个狗啃泥。皱了皱眉头,他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对周围看热闹的将士摆了摆手让他们散了,自己却走进了营帐里。 沈容武见他神色有异,便也跟着走了进去。两个人在营帐之中商议了好久,终于敲定了还朝的日期。时隔二十余年,东郡主帅还朝,当真是丝毫马虎不得。 至若沈君止说的盛京有变,对球球和沈君止变态的武力值有着深刻理解的沈君清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有这两个人在,沈君清不相信忠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作为一只喵,球球第一次踩在金翅苍宇雕的背上,被它带起来飞到好几丈的高空中的这种事情,其实她还是有些怕怕的。不过缩在阿止怀里,球球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倒也不觉得怕了。 毕竟当了好几年能够随随便便就能自己飞起好几丈的喵萝,球球最初觉得害怕只是因为是……不信任毛球这只傻鸟罢了。 中间毛球停下,对球球好一通撒娇,直弄得球球将沈君止腰间的竹筒里的蛇胆都喂给了它,毛球才终于一鼓作气,从东域飞到了盛京。 在东域也就罢了,毛球骤然变大数十倍什么的,东军将士们坚强的心脏还是能够保持淡定的。可是在人多口杂的盛京,球球还不想让自家毛球被当做怪物围观。让毛球在距离盛京不远处的树林停下,球球和沈君止直接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 毛球恢复成了原本的大小,球球摸了摸它的脑袋,对他笑道:“辛苦啦,自己在这林子里玩儿一会儿吧,别被人抓去烤了啊。” “嗷!”才不会,傻球球。 毛球扑腾扑腾翅膀,一下子就飞到了一处高处的树枝上站着,不想理会在那儿冒傻气的蠢主人。 球球和沈君止看了它一眼,而后,沈君止便拉着球球,直接往盛京东郊的北营驻扎地而去。 之所以球球没有着急回荣国府,是因为方才在毛球背上,她和阿止已经看见了贾赦的“神来一笔”——这人提着宝剑走出去,居然是直奔着王夫人的院子而去。 迎春被老太太接去了自己的荣禧堂,王夫人的院子里只有几个小丫鬟。看见自家老爷一脸杀气的提着宝剑直奔太太而来,这些小丫鬟们不由的尖叫出声。 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尖锐女声之中,贾赦一脚踹开了王夫人的房门,将人揪着头发就拖了出来。王夫人平素虽然凶悍,对待下人也很是刻薄恶毒,然而她到底是一届女流,贾赦真的发起狠来,她一个女人到底是敌不过的。 王夫人被贾赦拽着头发,一气拖到贾母的荣禧堂门前。在荣禧堂面前跪下,贾赦高声道:“母亲!赦有罪,这毒妇一家谋逆犯上,赦一时不察,竟和谋逆之家扯上干系!” 贾赦这话当然不是说给贾母听的,如今大学士林如海的女儿、贾珠的媳妇儿、还有明瑞宜公主都在贾母处叙话,他就是要借着这些人的嘴,日后将自己从这桩谋逆造反掉脑袋的事情里撕撸开去。 王夫人方才还有些发懵,眼前一阵也是一阵的发黑,可是贾赦的话却无异于在她眼前炸开了一道惊雷。 王夫人的声调骤然就凄厉了起来:“当时你不……”是这样说的! 贾赦刚和忠顺王爷搭上线的时候,忠顺王爷和今上还算是势均力敌,那个时候,为了讨好王子腾,王夫人在大房的日子委实好过了不少。甚至更向前追溯,就连王夫人在忠顺王爷的授意之下,在贾敏的嫁妆上动手脚,妄图谋害林如海一家的时候,贾赦分明知道,可是却也默许。 那个时候,他贾恩侯可没说他们王家是谋逆的乱臣贼子!王夫人心中徒然生起一抹幽怨,声调也愈发的凄厉了起来。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贾赦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贾赦这些年虽然放浪形骸,可是老荣国公尚在的时候,他也是被逼着正经学习过武艺的。这一巴掌他没有留余力,直接扇在王夫人脸上。 王夫人被他扇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水,那里面竟夹杂着一颗门牙。 贾母被外面的动静弄得心惊肉跳,徐氏却仿佛早有预料了一般。她面色如常,让人将孩子们带到更远的内堂,然后给贾母倒了一杯茶,让她压压惊,自己却走了出去。 看见徐氏走了出来,贾赦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道:“弟妹……”忽然顿住,他又改口道:“公主。” 徐氏静立不动,丝毫没有受到王氏怨毒的目光的影响。王氏的门牙缺了一颗,如今满头钗环散乱,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可怖。而她望着徐氏的目光就想淬了毒的刀子,若非贾赦的剑架在她的脖颈上,恐怕下一秒,王氏就要向着徐氏扑过来了。 看着徐氏嘴角擎着一抹平静的笑意,贾赦才后知后觉的跪倒在地,又一次对她说道:“公主,这毒妇一家谋反,今日赦便休妻,还请公主在皇上那里替小的解释一二。” 休妻二字砸下来,王氏登时就决眦欲裂。她豁然起身,不顾贾赦的那一柄长剑划破他的脖颈,流出一串鲜血。她冲着贾赦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就不怕忠顺……”王爷成事了呢,那他王家就是从龙之功,是不亚于贾家先祖的顶顶功臣。 贾赦却用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再一次截断了王夫人的话,他偷偷忘了一眼徐氏,看她脸上并无异色,这才低声对王夫人说道:“你也想想迎姐儿吧。” 贾赦本就没有什么慈父心肠,对于唯一的嫡子贾琏尚且是忽视,对于迎春这丫头便更是没什么感情了。不过他却也知道,这迎春是王氏的心头肉,他提起迎春,想来那王氏便不敢多言了。 到底也是多年夫妻,贾赦在这一点上,看得还是很准的。当他提起迎春的时候,王氏顿时便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腿一软,便颓然的跌坐在原地,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终归是咎由自取罢了。徐氏面容平静。 当年她父母殉国的时候,可没有人想到她无辜不无辜。她的女儿十三岁就要被逼着上战场的时候,也没有人想过是她女儿年幼不年幼。同样,王氏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并不是谁逼她的。所以,徐氏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 “大伯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么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好置喙呢。” 既没有给贾赦一个肯定的答案,也没有断然拒绝他的请求,徐氏留下这样的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要转身回荣禧堂去。 贾赦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他扔下了手中的长剑,有些颓然的对王夫人说道:“明天你便‘病逝’吧,我在金陵有一个庄子,是先老太太留给我的。那庄子的进项还不错,应是够你嚼用的。” 看着王氏依旧呆愣愣的神情,贾赦闭上了眼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也莫要怪我狠心。”握紧了手中的拳头,贾赦眼中的愧疚彻底的消失了,眼中浮现出一抹怨恨,他冷冷道:“要不是你哥哥撺掇,我今天也落不到这一步。” 王氏听着他的话,已经没有了半点反应。 而另一边,球球和沈君止在毛球的背上看过了这场闹剧,球球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却也没有片刻耽搁,迅速往北军军营而去。 #球球:我娘就是辣~么~帅~# #男主:恩,酷炫狂霸拽什么的,我只服徐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徐姐姐真是一个特别能压得住场子的人。之前有姑娘问我,若是没有贾政,是不是徐姐姐就成皇后了? 这么一想……艾玛,好带感肿么破? 以及……军爷用轻功追大鸟,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233333。 ☆、第85章 斩草。 第八十五章。斩草。 忠顺在谋反这件事上,的确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策反了兵部的一个五品小官,然后,以他为枢纽,和当时的兵部尚书王子腾搭上了线。 而忠顺很快就看透了王子腾的野心,便一点一点的剥掉了他那层“忠君爱国”的外皮,等到王子腾幡然醒悟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如今在圣上的心里,恐怕早就和忠顺王爷在一条战之上了。 忠顺给王子腾画了一张巨大的饼,又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所以,忠顺渗透进朝堂的人不少,王子腾确实最摆在明面上的那一个。 王子腾在知道忠顺要引外兵入安庆的时候,曾经也反对过。可是他的反对对忠顺来说毫无分量,而且他也很快就被忠顺说得动心了——如今皇帝对忠顺王爷打压得厉害,就是在朝中和皇帝斗一个天翻地覆,又哪里比得上掌控了兵权呢 可是熟读兵书,又执掌盛京的巡防营多年,王子腾终归忘了还有一句话叫“兵败如山倒”。他们最大的“外援”便是泰岳,那里地产丰富,有大片的铁矿,冶炼技术也尚可,可以提供给忠顺许多武器。 至若兵卒,泰岳全民皆兵,不拘男女,都是随时可以提着武器上战场的。和安庆相比,泰岳虽然是小国,可是三十多万的国民,对于忠顺最终要逼宫的目的,显然已经是足够了的。 打心底里瞧不起女人,忠顺直接越过了泰岳的女王,和泰岳的摄政王联系上了。两人一拍即合,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在忠顺的授意之下,东域本就蠢蠢欲动的小国们顿时联合了起来,以泰岳为首,准备在那年冬天过后,将东域撕开一道口子,而后长驱直入,直抵安庆盛京——毕竟,东南西北四个地域之所以如此重要,要派重兵时代把守,便是因为这是安庆的铜墙铁壁一般的屏障。 和水泼不浸的边关相比,安庆的内域的驻军大多只是小股的,寻常剿灭个把山匪,传递个信息什么的罢了。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边关告破,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忠顺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计划就这样破灭在两个女人的手里。这两个人,一个是他从来都只当个笑话的东军少帅,而另个人,则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泰岳女皇。 这两个人不经意间里应外合,让泰岳成为了安庆的附属国,也彻底粉碎了忠顺的计划。 想到自己这些年和边关小国往来的书信,又想到即将归来的徐家少帅和瑄王,忠顺心里虽然巴不得他们两个即刻就死了,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这两个人逼得狼狈奔逃,仓皇往南域而去了。毕竟,忠顺可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好心的不将那些书信带给皇帝。 到了那个时候,一旦他“谋逆”的罪名坐实,忠顺敢肯定,皇帝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撕破最后的脸皮,对他斩草除根。 然而,忠顺紧赶慢赶,却还是迟了一步。在他打点妥当,即将踏上前往南域的旅程的时候,他身边的管家却急匆匆的对他禀报——盛京之中已经戒严了。 到底是和皇帝斗了近三十年的人物,忠顺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皇帝要对他出手了。忠顺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他是否会对沈君书赶尽杀绝?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他以己度人,料定自己和沈君书二人已经是不死不休。 “虎落平阳,虎落平阳啊!” 忠顺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水直接冷到了他的心底。眸中划过一抹厉色,他对管家沉声道:“叫王子腾来!” 管家唯唯诺诺的应下,不敢去触王爷的霉头。急匆匆的差人去了王府寻人,管家远远的躲在了一旁。 王子腾很快就到了,他的脸色有些青灰。显然,他已经知道京城戒严,不让人出入的事情了。 而这一次,京城戒严用的直接是瑄王留下的御林军,而不是他的巡防营,王子腾很快就明白,这是皇帝在防着他了。虽然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可是在真的面对这样的结果的一天,王子腾的心里还是生出了一抹恐惧。 强压下心头的不祥预感,王子腾一脸凝重的从忠顺王府走了出来。他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自己的巡防营。 巡防营有五千官兵,再加上能以一敌十的暗部,对上宫中的三千御林军,他们应当是很有胜算的。而忠顺如今只能放手一搏,选择逼宫了。 而对于他的决定,王子腾虽然心中惴惴,可是却毫无办法。他也知道,如今他们宛若困兽,也只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了。 更何况,阶下之囚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都说富贵险中求,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放手一搏? 两人分开之后,王子腾迅速去巡防营开始部署,准备今夜便实施逼宫。而忠顺,也在为这放手一搏做最后的准备。 两人自觉计划掩人耳目,殊不知,却尽数落在了沈君止手中。 如今盛京局势如此复杂,宝宝却偏要回盛京中去,沈君止怎么可能不多留一个心眼?在球球聚精会神的看着荣国府的动静的时候,沈君止心念一动,在眼前球球看不见的地方,重新浮现出一个光屏,而那光屏上面,正是忠顺的王府。 忠顺王爷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沈君止的眼中。如今,在东域的纷乱战局之中打磨了一年的瑄王,手腕更加的成熟,心性也愈发的沉稳。他没有选择直接调动自己留在宫中的御林军,而是选择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于沈君止和沈君书两兄弟来说,忠顺这种明面上的谋反反倒是一件好事。 利用这件事,他们兄弟二人可以轻易的看出来这朝中谁才是他的暗线,这一次,他们要将忠顺的势力彻底的斩草除根。 所以,沈君止选择了带着球球去寻东郊驻守的北军。除却进宫救驾,他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去围阻忠顺。 沈君止这么做,也只是出于谨慎罢了。毕竟忠顺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之后又做了那么多年的秦王,保不准有什么保命的手段,而一旦让他走脱,那无异于是放虎归山,会留下无穷后患。 军情紧急,沈水溶和沈君止兄弟之间也无需多说,在听完沈君止说的忠顺要谋反的事情之后,沈水溶当即将北军兵符交给了他,北军十万精兵,随他调动。 如今城中戒严,北军十万军士贸然进城,必定会惊动忠顺。沈君止考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最终决定只带北军先锋营的百人,让他们乔装成平民百姓,混入城中。至若北军的其他人,则由沈水溶带着,在城外围堵。 沈君止和沈水溶谈着正事的时候,球球便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在那边两人话音刚落的时候,小姑娘便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从袖口掏出两个沉甸甸的金……柿子,递给水溶道:“喏,给你们家小柿子的满月礼,补送哒。” 小柿子,便是媛春和水溶的长子的名字。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有些体弱,老人说要起个贱名才能养活,北静太妃便说:“既然这是咱们北静王府的小世子,那日后便叫小柿子吧,正巧这孩子五行缺木。” 于是,这个日后让沈韵之每次想起,都恨不得哭粗声来的小名,便这样被决定下来了。 作为北静王的世子,小柿子满月的时候收到的奇珍异宝不知凡几,像是球球送的这么朴(寒)素(酸)的,还真是没有见过。 沈君止看见沈水溶一脸茫然的表情,便出声解释道:“这是宝宝半年的俸禄了,还有另一半儿要送给珠哥儿家的儿子。” 沈君止说话的空档儿,沈水溶已经伸手接过了球球手里的金柿子。听完了沈君止的解释,沈水溶不禁有些动容了——其实。大抵是这孩子觉得他抢走了她的姐姐的缘故,这个小姨子对于他这个姐夫,是鲜少有好脸色的。 可是沈水溶还是看得出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许或是怕让自家姐姐为难,是又许或是怕他因此苛待她姐姐,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贾家的小姑娘总是要忍耐一二,不得罪他的。 一个被天家宠上了天的小姑娘,和公主也只不过是差了一个封号而已,却肯为她的姐姐收敛自己的性情,那个时候,是沈水溶第一次抛开宝玉的一切身份,重新去审视她。而这样的审视也让沈水溶确定,他们扶持她成为东军主帅,是一件正确的选择。 而如今,她并没有让他们失望。这场每一个人都赌上一切的赌局,他们都没有输。 收下了球球递过来的两颗金柿子,水溶从腕上解下了一串鹡鸰香念珠递给球球,道:“今日也没有旁的准备,独这串手珠还能说得过去,便送给妹妹玩罢。” 小姑娘本就喜欢这些圆滚滚的东西,这串手珠不但光滑圆润,更带着一丝淡雅的香气。只是未等球球动作,沈君止便抢先说道:“虽然我哥不跟你计较,但是这御赐之物,你还是好生收着吧,如今朝中不稳,之后更要一番清洗,若有人因此而胡乱攀咬,倒是麻烦了。” 对于沈君止的话,球球尚且有些懵懵懂懂的,不过本能的觉得阿止说得对,她便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水溶摆手道:“这串红珠珠我就不要啦,等事情结束了之后,我和阿止去你府上看大姐姐和小柿子,你可不许拦着啊~” 水溶自然点头应下。沈君止又和他简单的交谈了三五句,便转身出了营帐,带着他家宝宝出去了。而沈水溶,则或许的召集了北军的将士,很快就部署好了京城布防。 这一日,街上的小贩如常收了摊子,只有街角处偶尔有一两个混沌摊子还在固守。而这一夜,注定不可能风平浪静! #球球:人家可是吃皇粮哒,哼哼哼~# #男主:宝宝来,尝尝后厨大师傅新作的香酥小鱼干,是不是比皇粮要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唔,好吃的明明是球球和阿止你萌的狗粮吧…… 叔摔倒了,要球球亲亲才能起来…… ☆、第86章 短兵。 第八十五章。短兵。 在皇城根底下的小馄饨摊上,一个老者小声的吆喝了一声,给那仅有的两张桌子上的客人分别上了热气腾腾的馄饨。 那边的老婆婆则抬头看了一眼拿着空托盘回来的自家老头子,两人交换了一个带着微笑的眼神,然后老爷爷便去给那不大的炉灶添柴,而老奶奶则依旧低头包着一个又一个元宝样的小馄饨。 盛京的人比别处要富裕一些,纯的鲜肉馄饨也是吃的起的。老奶奶特意选了四分肥六分瘦的猪肉,掺一点儿橘皮细细剁成馅,再掺上一点葱花提味儿,只用盐调味便已经足够鲜美。而煮馄饨的汤,却是猪骨头和鸡骨头一起熬的老汤,滋味更是好。 球球和沈君止挨着坐在一张桌子上,而另一张桌子上则坐着扮成了寻常纨绔的北军先锋营都尉。说来,那人和球球以及沈君止也是相熟,正是有些日子没有见的薛蟠。和当年初见时候的小胖子相比,被北静王以及先锋营的同僚们摧残了这么多年的薛蟠同学,他的脸上已经显露出几分男子刚毅的棱角,一双和宝钗仿佛的杏眼却又有了些温柔。 整体来说,若是他不说话,那还算是一个很赏心悦目的男子。可是一旦说话……倒还是当年的那个呆霸王。 老夫妇都很是实在,只要三文钱的馄饨,却因为是临近收摊,而给他们三人每人都是满得要溢出来的一大碗,球球两口一颗的尽力吃着,却到底在吃了十多个以后败下阵来——没有办法,小姑娘虽然喜欢吃,可是到底胃口小。 沈君止很自然的将球球面前的碗和自己的对调,对她说道:“多少喝些汤,暖暖身子,这夜凉。” 球球乖乖应下,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汤。她是猫舌头,喝不得太烫的,也实在是饱了,于是就用汤勺一点一点的舀。 沈君止继续帮着球球将剩下的馄饨吃完。老夫妇看着两人的动作,不由相视一笑。 在他们的眼里,那里坐着的两人,就像是最寻常的相濡以沫的夫妻。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那两人身后背着的双刀着实吓了他们一跳,不过从面相上来看,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是奸恶之辈便是了。 薛蟠没有吃晚饭,此刻正饿得不行,稀里呼噜的吃了两碗馄饨,他方才抹了抹嘴,一脸“小爷又活过来了”的表情。 球球将一块碎银子递给了那对老夫妇,温声对两人说道:“大爷大娘今夜早些收摊吧,这算作是给你们的补偿。” 两人在这里摆摊多年,皇亲贵胄、贩夫走卒都见了不少,见这小姑娘虽然年幼,却是一身贵气,想来是不在意这些散碎银子的,便也没有推辞,更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接过银子,在薛蟠的帮助下收拾好了摊子,相互扶持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月已中天。 忽然,球球的眼皮一阵乱跳,像是想起了什么,握着双刀的手一紧,她飞快对薛蟠说道:“薛小胖,你别在这里跟我们等了,这里有我和阿止还有御林军就够了,你带着先锋营,去荣国府老太君那!要快!” 沈君止一愣。这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地方,不是没有想过忠顺会狗急跳墙,所以沈君止在徐姐姐哪里留下了护卫,在加上王威手底下的东平郡王府旧人,沈君止自信,就是忠顺将剩下的暗部都派到荣国府,也是不妨事的。 那个时候,沈君止知道忠顺是不将他的宝宝放在眼里的。然而到了今时今日,贾家宝玉成了能够左右安庆江山社稷的人物,忠顺行此谋逆大事,又怎么可能不算计她? 而忠顺预料得有一点是不错的,他家宝宝是太容易心软的姑娘。因为心软,所以她才处处都是软肋。沈君止敢肯定,无论忠顺是抓了贾母还是徐姐姐,甚至是薛家宝钗和林家黛玉用来威胁宝玉,这姑娘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威胁的。 而她接受威胁的下场……沈君止根本就连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儿,沈君止心下一紧,让球球稍等他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又一次去了北军,借了百人将林家滴水不漏的保护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在意什么会不会惊动忠顺了,直接让北军的人从城门而入,直达林家。 贾敏早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听下人禀报说有军队将自家宅子围起来的时候,这个一贯沉稳的夫人也不由有些慌乱。林如海拍了拍贾敏的手,不顾她的阻拦的走出了宅子。再看见那些军士铠甲的样式的时候,他微微松了口气。 带队而来的是沈水溶的副将,他对林如海拱了拱手,不多做解释,只道:“今夜盛京有变,吾等奉东军主帅之命保卫林府,还请林大人安心,只是今夜莫要出门才是。” ——虽然借北军之人保卫林府是沈君止做的,不过保护“情敌”什么的,沈君止才不会承认呢。 所以说,既然是喵,哪怕平时表现得再忠犬,再宽容大度,在某些事情上,却还是会傲娇的。 而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林如海镇定了许多,对北军的人微微拱手示意,而后便回身安抚妻儿去了。 “难为宝玉那孩子在这样的时候还能顾得上我们。”给贾敏亲端了一杯热茶,林如海叹息道。 “苦了宝玉了。”贾敏端着那杯茶,温暖着自己冰冷的手。她是看着宝玉长大,又有当年的救命之恩以及多年的相处之情,情谊自然深厚。贾敏知道曾经这孩子是多么天真烂漫,而如今,在经历了一年的战火硝烟之后,竟也被迫成长了么? 林家夫妻相对无言,谁也不能安睡,只能一起苦等着黎明。 烽火是从琼宇门燃烧起来的。那里本就是巡防营安营的地方,只有零散的城兵。巡防营的精兵将琼宇门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后,忠顺在五十名暗部的护卫之下,由琼宇门直抵宫门。 沈君止刚刚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远处依稀的火光。而他的小姑娘独自一个人,站在宫墙之上,远远的遥望着见见向皇宫逼近的军队。 马蹄声越发的清晰,沈君止也能看见,小姑娘的嘴角越抿越紧。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千军万马,之前虽然以一人之力荡平八国,却到底是单枪匹马的单打独斗。战争当然会死人,可是对于球球来说,死人还是太过遥远的事情,至少,她周遭的人都活了下来,也会越活越好。 她眯着眼睛,看着城下被马蹄扬起的沙尘,忽的背对宫墙,向后一仰。 沈君止一直在注意着球球的一举一动,在看到球球向后这样不管不顾的仰下来的时候,他几乎被褫夺了呼吸。脚步一错,沈君止将从宫墙坠落的人抱了满怀。 听着阿止胸口剧烈的心跳声,球球狡黠的笑了笑。伸出小爪子拍了拍沈君止的背,她哼唧了一声,将头埋进沈君止的怀里,许久才道:“我知道的,阿止永远在保护我。我不怕的。”所以阿止,你要对我有信心,你也不要害怕了。 沈君止的眼中有着浓雾,他轻轻的用光洁的下巴蹭着球球头顶的小发旋儿,手却抱得越发的紧了。 良久以后,球球才听见沈君止有些低沉的话语:“若是哪天我护不住你了,那一定是我已经死了。”这是沈君止第一次跟球球谈及生死,也是最后一次。 吻了吻小姑娘和自己变成了一样颜色的双眸,沈君止系好了眼前的白纱——他信任水溶,甚至信任薛蟠,可是却不信任忠顺。若是一会儿短兵相接,他拿自己的眸色做什么文章,反倒麻烦。 球球看着沈君止的动作,想了想,也戴上了婵之给她的黄金面具,掩去了半边脸,只露出精致的唇。她倒是不惧人言,可是妖女魔女什么的,这个锅我大喵教可不背~ 近了,马蹄声和金戈声越发的近了。沈君止和球球对视一眼,一齐抬头望向了站在宫阙之上的那道明黄色身影。虽然夜色暗沉,可是宫中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圣上在距离宫门最近的望京台上看着忠顺的人马迫近,不经意间,也看见了那两个一高一矮,背负双刀的身影。 沈君止和球球同时抬头,球球对着皇帝挥了挥手,然后,和沈君止一道隐没了身形。 皇帝微微蹙眉,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想把自家臭小子揪上来新仇旧恨一起算的狠踹一顿,想把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姑娘也拎过来打屁股,不过眼下,显然都不是好时机。 显然,注意到皇帝的并不仅仅有沈君止和球球两人,在层层人马的护卫之下,忠顺也看见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他挥手让队伍停下,在宫墙之外,他仰头对皇帝道:“沈君书,孤还真是不习惯仰望你。”他用的是当太子的时候的称呼,神态里有些挑衅,也有着深深的疲惫。 孤注一掷,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皇帝只平静的笑了笑,仿若并没有看见忠顺身后的大批人马,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忠顺,道:“朕以为,太子哥哥早就应当习惯了。” 太、子、哥、哥,四个字仿若戳中了忠顺的内心,让他多年来尽力压抑的火气顷刻间爆发出来,眸色一厉,忠顺扬声道:“你我明争暗斗了三十多年,今天便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吧,成王败寇,应无怨由!” 皇帝拍了拍手,宫门豁然洞开。而在宫门之内,一队青甲加身的御林军整齐排列。只是,从人数上来看,似乎要比忠顺带来的少上一些。 忠顺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大笑道:“沈君书啊沈君书,我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当真以为靠着这些御林军,就能抵挡住我么?盛京的禁令是你自己下的,你连调动北军都来不及!” 沈君书对忠顺的挑衅置若罔闻,他只是点燃了火折子,烧毁了一卷明黄。忠顺知道,那是先帝遗诏,是他最后的保命符。而如今,这本该由朝中重臣保管的遗诏居然出现在沈君书手里,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背水一战,他输了,就一定会死。 将那一团火光扔下了望京台,沈君书道:“太子哥哥上路的时候,别忘了回头看看安庆这万里河山。” 此战!已燃! #球球:感觉屁股收到了威胁,这一定是本喵的错觉,大舅舅才不舍得打我呢嘤嘤嘤,要去太后奶奶那里告状嘤嘤嘤~# #太后:宝宝快到奶奶怀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忠顺会很轻易的狗带。 其实到了这一步,造反就是他的执念了,至于造反的结果,反而不是很重要。他大概因为当过太子,无限接近过皇位,才会一直不甘心吧。 执念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而伤害到更多的人,就是自私而不可饶恕了。忠顺可悲,但是不值得同情。 主线很快就结束啦。 ☆、第87章 手刃。 第八十六章。手刃。 沈君止和球球隐藏在暗处,在两军对战的时候,沈君止有了动作。 球球却攥住了他的衣角,沈君止止住了动作,垂眸望向了那个仰脸看他的小姑娘。 “宫门外摆不下那么多尸体的,擒贼要先擒王。”这样紧急的时刻,沈君止被球球止住了动作,却也不恼,反而在细细的教导她。 这个道理,球球是懂得。可是她没有松开攥着沈君止衣角的手,而是用难得强硬的口吻对沈君止道:“可是,他要留给我。” 少女的刀尖一挥,直指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忠顺。 忠顺直觉脊背一凉,下意识的便向球球所在的区域望了过来。球球和沈君止正在隐身,忠顺自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是那浓烈的不安却让他愈发的紧张起来。对身边的暗部首领做了个手势,忠顺将五十名暗部全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边。 战场上刀剑无眼,厮杀不断。可是忠顺的周围有这五十位顶尖高手保护,倒宛若是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沈君止微微皱了皱眉,他是知道球球的水平的,当世除他之外再无敌手。可是,他不愿意让她到那样危险的境地中去,因为哪怕是球球有千分之一的危险,他也承受不起。 有面具的遮挡,沈君止看不清球球眼中的神色。却见球球咬了咬自己颜色绯红的唇瓣,一字一句的说道:“徐家的血海深仇,东域的十万人命,总归是要我自己去讨回来的。这债,他欠了这么多年,今日总该还了。” 闻言,沈君止呼吸一滞——他总当宝宝是他抱在膝上长大的小小少女,每日撒娇弄痴,活得比谁都快活就足够了。可是,沈君止却没有想到,在不经意之间,她已经学会了承担。仇恨,期望,守护,这每一样都足够沉重,而他的宝宝那么小,就已经肩负着这些了。 沈君止很难想象,自己曾经会同意兄长和徐姐姐的计划,将国仇家恨都压在一个小姑娘肩上。而如今到了这一步,他们都没办法后退。那个小姑娘前进的每一步,都狠狠的踩在他心口上,让他一阵强过一阵的疼。 球球却没有注意到沈君止凝重的神色,她解下身后的焚三世递给沈君止,然后拿过了他身侧的明王镇狱,小姑娘浑不在意的笑道:“今晚我用明王镇狱会比较顺手,不过焚三世漂亮,之后阿止要还给我的。” 沈君止几乎要被她逗笑了,顺从的接过球球递过来的焚三世,他柔声道:“恩,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面前的男子的眼睛被白纱覆住,可是,他的唇畔勾起的弧度是那么温柔。球球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样,一把勾住沈君止的脖子,踮起脚在他的唇畔咬了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自己内心升起的躁动。 沈君止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疼,又有些痒。扑鼻的甜香让他有片刻的失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耳畔只剩下了小姑娘的那句:“我去去就回。” 伸手还能触到自己唇角的一点湿意,沈君止闭上眼,就能清晰的想到他家小姑娘是如何咬上这里,然后用柔软的唇舌拂过自己的咬痕的。自家小姑娘不懂羞涩,似乎是件好事……不过那得是成亲之后。 盘算着球球的生辰,沈君止叹了一口气,只恨不得今夜一过,自家宝宝就能变成十五岁的聘婷少女——还要足足半年呢。 不过,现在让礼部的人开始准备,应当是可以的吧? 沈君止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球球,心思却飘得有些远。 而在另一边,球球很快就掠过了暗部的层层守卫,抵达了忠顺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显露了身形,还不待任何人有所反应,便听到一道有些软糯,又有些凉丝丝的女声。 交战的巡防营和御林军都因为这道女声而停止了厮杀的动作,因为,他们听见那人说:“东军主帅,特来向君讨债,东军十万血债,以君一人之命偿还,你可有怨由?” 少女的一支刀架在忠顺的脖子上,而另一只刀毫不留情的挥出,凌厉的锋芒并没有触碰到任何人,却已经收割了三五条人命。毫无例外的,那些人都是被明王镇狱割断了咽喉。 这个时候,球球听见了身后飞来的刀剑破空的声音,不过她并没有动作,而是将一手的刀更向忠顺的脖颈迫近了几分。 球球的身后,有人举刀正向着她砍来,却被沈君止一刀连刀带手的挑落到一旁,焚三世的刀身上有一道血槽,让他的刀身始终光洁如初。 “降者不杀!” 男子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威严,夹杂着内力,传了很远很远。说完这句话,沈君止便和球球在敌军之中相背而立,将身后托付给彼此。 忠顺被刀架在了脖子上。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输赢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意义了——今夜他一定会死,死在这个他不曾在意的徐家后人手里。 “我真是不该心软,早知道,我就不该给你长大的机会。”面对着球球的弯刀,忠顺却是笑了,笑的很是夸张“威名赫赫又怎样,还不是皇家养的一条狗?我让他死,姓徐的一家还能活不成?” 球球自认脾气不算很差,杀人不过头点地,在杀人这件事上,她一贯干净利落,没有什么折磨人的习惯。可是辱及先人,她忽然就不想给这人一个痛快了。 “本想早些送你下去,让你在我祖父祖母还有东军的十万将士面前好好忏悔,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戴着黄金面具的少女忽然扬起一抹冷笑,虽然只是勾起的嘴角,却莫名让忠顺心底生出一阵凉意。 方才沈君止夹着内力的一句话已经让交战的双方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一齐往他们这边看,而下一秒,少女的动作就让他们只想放下武器了。 因为,那个看起来十分娇小,声音也柔软甜美的姑娘,也用带着内力的声音对他们说道:“不降顽抗者,有如此人!” 话音刚落,便见这个姑娘的身影忽然模糊了起来,没有人看清她如何动作,却只见刀影斑驳,仿若要将这黑夜割碎。 在这阵斑驳的刀影之中,忽然传来了凄厉的男声,那是忠顺的声音,却凄厉得宛若他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血腥味迅速的弥散开来。因为御林军和巡防营刚刚交战,所以血腥味只是淡淡的,被风一吹便散了。而此刻,伴随着那阵阵惨叫而飘散的血腥味却变得浓烈到让人作呕的地步。 头皮生起一阵阵麻意,巡防营的人双手一颤,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丢下了武器,之后便是一阵“咣当咣当”的武器坠地的声响。 在这阵声响之中,一身白衣的少女宛若一只灵猫一样落地。她的刀上残存着一丝血痕,浓烈的血腥味让宫门外显得恍若地狱。 在这阵浓烈的血腥味中,那个眸上覆着白纱,同样一身白衣广袖的男子走过来将少女拥入怀里,用一方素帕仔细擦干净了她面具上溅到了的一滴鲜血。而后,那方素帕被他丢在了地上,落在忠顺的脸上。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一方素帕一齐落在忠顺身上。登时,周遭便响起了一阵一阵的抽气声,更有胆子小的直接坐在了地上,撞倒了身后的人。 在军队前头的王子腾也是两眼一翻,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所有人都在怀疑,地上瘫着的,是否还是人——少女的刀法精妙绝伦,在那样短的时间之内,她挥出了三千刀。每一刀,都会带走忠顺身上的一小片肉,那些肉散落在忠顺的周围,而忠顺……在挨过了这三千刀之后,他的脸完好无损,他的身上却只剩下了骨骼上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的肉。 球球并没有伤到他的脏器和器官,也避开了主要的血管,所以,他还活着,还能发出哀嚎和呻|吟。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啊!快杀了我为你们徐家报仇啊!” 忠顺抬起了手,尽管,那只手除却一碰就裂的肌肉,便只剩下森森白骨。 球球却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在御林军的将士身上晃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你,过来,把你的酒借我一用!”她还带着血痕的刀尖遥遥一指,众人下意识的就让开通道。 被点名的人无奈的耸了耸肩,解下腰间的小酒壶,走上前去递给了球球:“宝玉姑娘和王爷走了一年,居然还记得我这小爱好啊。” 他走着,神色并无太多害怕,却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碎肉。这是御林军中的一个将士,和球球很是相熟,应该说,御林军中,无论是不是喵哥,和球球都很熟。而球球找上他,正是知道他是个酒鬼,到哪里都会带着酒。 小姑娘点了点头,拔开塞子,用这壶酒冲干净了明王镇狱。将酒壶还给那个将士,球球道:“明儿去阿止那儿,让他赔你一壶更好的。” 球球虽然不爱酒,不过十五年的汾酒她还是闻得出来的,用来洗刀的确很浪费了。 那将士嘿嘿一笑,也不跟她客气:“那就谢谢宝玉姑娘了,王爷可莫心疼。” “少不了你的。”沈君止习惯性的踹了他一脚,让他归队。而那将士就那么一躲……得,刚才的小心翼翼全都白费了,他一脚就踩在了忠顺伸出的那支手上。 几乎被那不明的人形生物吓得惊叫出声,那人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被沈君止和球球这么一闹,本来的一场苦战,就以巡防营全数投降而告终了,最终一统计,除却忠顺本人,这场“宫变”的伤亡人数仅有五十人。 顾不上收拾家里的两只小的,皇帝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连夜传唤大臣入宫议事,王子腾被压入刑部天牢,而他的家眷也被皇帝派人收押。 那五千巡防营,被御林军人和北军调进来的军士一同收押在原营地。这些人本就是听命行事,主帅已经没了,自然就没什么人反抗。再加上有瑄王亲自保证的“降者不杀”,这些被东军徐帅吓破了胆子的人便更没有什么反抗的勇气了。 忠顺这根梗在皇帝和沈君止心头的刺终于被拔除,两人都是一阵莫名的轻松。唯一犯愁的便是福公公,他一边指挥着胆子大的小太监将还没有死的忠顺抬走,一边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愁——哎呦我苦命的宝玉小姐喂……您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儿,以后可怎么嫁人啊喂…… #球球:喵喵喵~晃尾巴,姑娘们被吓到也要继续爱我好么?# #男主【一把搂过猫】:我爱你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凶残的球球要让我萌继续爱你的话……晃尾巴是不够的。 最起码要贡献出小肉垫让捏才可以23333 ☆、第88章 潮平。 第八十八章。潮平。 球球的刀法很准,只是这种准,对于忠顺来说,却是一种残酷了。一直到这个周身只剩薄薄一层肌肉的“血人”被抬上了金銮殿,忠顺的最后一口气,还是没有咽下。 皇帝表情平静的看着这个跟自己斗了三十多年的兄弟。他的心中并无恻隐,因为皇帝明白,若是今夜他不幸败了,那么将心比心,他的下场未必会比忠顺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他又怎么敢倒下,他的身后还有他的家人。 母后,阿止,徐家妹妹,珠儿,元姐儿,还有宝玉,皇帝念叨着这些人的名字,眼中划过了一抹厉色。是了,他不敢倒下,若是今夜他败了,那么这些人一个都无法幸免。 这是一场谋划二十年之久的大清洗,真正能够在今夜站在这座宝殿之下的,都是皇帝的亲信。而那些跟忠顺有所瓜葛的,早就已经锒铛入狱。 忠顺被人抬到了皇帝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望着宝座上端坐的身影,忽然咧嘴一笑。这一笑带着满满的恶意,也是忠顺最后的疯狂。 他对皇帝说:“我输了。”艰难的喘息一声,他的笑容却更深:“可是你,还有那个徐家,也不算赢。” 还未等皇帝盘问,忠顺便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最后一口气没有上来,终于如愿以偿的死了。 皇帝心头一紧,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抹不祥的预感,连忙让人去荣国府探听情况。 这个时候,忽然一队兵马停在了宫门之外,一个一身北军军甲的少年郎跌跌撞撞的下了马,飞快向皇宫奔来。 皇宫内外已经围满了北军和御林军的人,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认识薛蟠的,所以,在听见薛蟠有事禀报圣上的时候,他们都没有阻拦。 薛蟠抵至圣上面前的饿时候,已经是周身狼狈。他本是面容白净,此刻却是一脸的黑灰。不仅如此,他的鬓角处的发丝还有些干枯卷曲,显然是被火燎过的模样。 皇帝更被忠顺的话弄得心烦意乱,此刻见到这人慌慌张张的跑来,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然而他到底是掌控了安庆数十年的人物,纵然心烦,却依旧镇定的对福公公问道:“这是哪家的孩子?” 福公公眯起眼睛细细瞧了瞧薛蟠,很快便回道:“是怀恩侯家的大公子,名蟠,如今在北静王爷的先锋营任都尉。” 皇帝会怀恩侯一家的印象都非常不错,作为最早向他投诚的一派,薛家自然和后来那些人家不同。且不说这些年薛家明里暗里给充盈了多少国库,就是他家女儿远赴东域,把控粮草的“壮举”,也足以让皇帝对薛家刮目相看了。 只是和太过精明的夫妻以及有勇有谋的妹妹相比,薛蟠便显得有些逊色了。 皇帝这样腹诽的时候,薛蟠已经奔至殿前。向皇帝跪拜之后,薛蟠拱手禀道:“荣……咳,启禀圣上,昨儿晚上荣国府遇强人袭击,有人用带火的箭点燃了荣国府,这一晚上我……呸,小的……嘶,臣等拼命扑救,终于在今早儿扑灭了荣国府的大火。” 薛蟠气还没喘匀,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的。只是他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还未等皇帝发问,薛蟠连忙道:“圣上放心,荣国府虽然损失了三五个奴才,但是各房主子都是安好的,贾老太君受了点儿惊吓,臣便擅做主张,将荣国府的各位夫人小姐都护送到薛家修养,我娘照看着,应无大碍。” 不过薛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臣等虽然将荣国府的大火扑灭了,荣国府的大宅却也只剩了框架,住不得人了。” 皇帝方才松了一口气,见薛蟠一脸耿直,直觉好笑,对他摆了摆手,皇帝道:“一间宅子有什么打紧的,薛都尉有功,便赏……” “圣上!”薛蟠忽然打断了皇帝的话,对皇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那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真是让人听着就觉得疼。 暗自抽了一口凉气,薛蟠努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正经一些。他对皇帝深深一拜,恳求道:“为君效忠,臣本不该居功。不过圣上既然赏赐,便恳请圣上为臣赐婚吧!” 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处理好的时候,薛蟠的请求本是在添乱的。若是换了旁的事,皇帝保不准不但不会管,而且还会训斥他一顿。不过这个和自家那糟心的弟弟一样,婚事都是好大艰难薛家呆霸王,今日居然主动要求赐婚,皇帝便免不了来了兴致。 不顾朝堂之下众人抽动的嘴角,皇帝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是哪家姑娘?” 见皇帝有松口的意思,薛蟠登时面上一喜,佯装的正经再也维持不下去,高声道:“是贾家的……” “放肆!” 还没等薛蟠说完,皇帝便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脸上也带上了一层怒意——盛京还有哪个贾家?皇帝在听见贾家二字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家宝玉了。 他子嗣稀薄,只有一个没长到六岁便去了的女儿,在皇帝心里,媛春和宝玉那就是他的女儿了。 当年多少名门贵女宁愿当妾也想嫁的北静王水溶,在皇帝这里也不过是“勉强配得上他家媛春”而已,而如今薛家这个大傻子居然敢肖想他家小女儿,皇帝登时就怒了。 薛蟠被弄得一愣,到嘴边的话却飞快的秃噜了出去:“是贾家的四姑娘。”说完,他自己就一脸“懵懵哒”的表情,有些不明白圣上为何会生气。 皇帝还想再训斥,这会儿却被噎住了。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他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福公公知道是皇帝想差了,便上前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在皇帝身侧“低声”说道:“四姑娘是明瑞公主膝下的庶小姐。” 皇帝淡淡的“恩”了一声,也觉自己方才有些反应过度了,又轻咳一声,他对薛蟠说道:“让你爹去和公主商议便是,你们两家若是同意了,回头儿便让太后下道懿旨。毕竟结亲是两家之事,朕可不乱点鸳鸯谱。” 皇帝的话已经摆在这里了,薛蟠再傻,也明白事情多半是成了。咧开了一个傻呵呵的笑意,薛蟠谢过了圣恩,这才退出殿去。 却说薛蟠和探春这两人的因缘,其实是和一见钟情没有什么干系的。这些年薛府和荣国府多有走动,虽然是男女有别,但是薛蟠和探春还是见过几面的。真正让薛蟠决定娶探春的原因…… 说起来却有些尴尬了,那夜荣国府遇袭,几千支火箭一齐向这里射来。偌大的荣国府顷刻间便是一片火海。薛蟠带着先锋营的人来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没有多想,薛蟠赶忙命令众位兄弟去救人,自己也是往身上浇了一桶水便冲了进去。 无论球球怎么想,薛蟠却是一直将球球看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的。他心里想着不能让宝玉妹妹回来就没有家了,于是手上脚上的动作都愈发的麻利了起来。 好在先锋营平时的训练程度,并不比御林军轻松多少。这样的危急关头,先锋营的将士们硬生生将荣国府大门破开,训练有素的直往几个主子的院子而去。 徐氏和贾母身边都有沈君止留下的人保护,这会儿先锋营的人冲进来,他们只需要里应外合,将人安全的送出去便可以了。贾母年纪大了,登时就被骇得昏了过去,被人抬出来倒也好说。只是在徐氏那里,众人却耽误了一些功夫。 徐氏怀里抱着自己的孙儿贾兰,手上还牵着贾环。斯若却是在拉着赵姨娘,不让她往火海里冲。 “探姐儿!我的探姐儿还在里面!” 赵姨娘的声音凄厉,徐氏和斯若的脸上也有些哀戚和焦急。如今她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快点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先离开。 薛蟠一见这场景就知道了大概,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一个艳若玫瑰的爽朗姑娘的身影,也顾不得太多,直接披上一床底下人准备好的棉被,浇上水就往里冲去。 薛蟠冲进去的时候,探春已经被烟呛晕过去了。只是她大抵是要准备更衣安睡,此刻身上薄薄的寝衣解了一半,露出少女水粉色的……肚兜。 薛蟠登时就觉脸上一热,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我得负责。”。直到一个火星子蹦到他的头发边儿,燎着了他的一边头发,薛蟠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扯下自己身上的被子将人裹好,一把抱着就冲了出去。 幸而老荣国公当年修建荣国府的时候,就防备着失火,屋中用石柱支撑,房屋的主要构架之中也尽量少用木头,所以薛蟠出来的时候,虽然墙壁已经被烧得滚烫,可是荣国府的屋子却很少倒塌。 胡乱的将长辈们安置了,薛蟠便赶去朝堂向皇帝汇报荣国府的境况,顺便去“求负责”去了。徐氏和贾老太君是看着薛蟠长大的,也知道这孩子不是什么稳妥的性子,所以也没有挑剔他不体贴,反而要感谢薛家一家对她们的照拂了。 怀恩侯今日是上朝的,所以,他儿子的“二”,他是深深的看在了眼里。虽然不知道傻儿子和探春那丫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对于这门婚事,薛老爷也不是很反对。 虽然嫡庶有别,可那也得看是谁家的庶女不是。如今东军凯旋,忠顺伏法,这朝中格局又该如何变化。有一个兵部尚书,一个东军主帅,一个北静王妃的贾家一门又该如何显赫,薛老爷闭眼睛都能想明白。 他虽不是攀附权势之人,却很有自知。自家儿子如何,薛老爷心中是清楚的,又难得这孩子主动提出来娶妻,那探春丫头也很是爽利能干,薛老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心里有了成算,薛老爷只等回家准备准备,便要尽早去贾家提亲了。 而探春那边,在听说自己是被薛蟠抱出来的时候,她羞得简直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了。然后……她又听说了那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圣上面前说要娶她,探姑娘表示,自己马上就要自燃了。 她对薛蟠并无恶感,虽然旁人都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可是她娘和母亲都教导过她,看人要用心看,不要只看表象。几番接触下来,探春只觉这人虽然有些呆气,却很正直,对朋友也义气,对兄弟姐妹也很是照顾。探春虽然没到想过要嫁给薛蟠的地步,不过却并不觉得这人惹人厌烦。 大姐姐曾说,夫妻就是相处。那……和这样的人相处下去,不好,却也不会很坏吧? 探春拍了拍自己烧红的脸颊,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被子里。 #男主:薛小胖都要比我先成亲!!!本王要闹啦!!!# #球球(拔刀):连我都打不过的男人,凭神马娶我的姑娘!!!来战!!!# 作者有话要说:分享一只被抢了妹妹,现在要气疯了去挠人的球球。 球球:哼╭(╯^╰)╮,今天是一车小鱼干也哄不回来的不开心。 分享一只还要苦逼等半年才能吃到球球的气疯了的男主。 男主:不开启时光流逝**,作者你就准备刀吧! 分享一只早已看穿一切,笑而不语的叔。 叔:明明生死都掌控在叔手里,还去作死威胁作者什么的,男主你好机(智)智(障)。 ☆、第89章 静好。 第八十九章。静好。 “亲爱的大舅舅,宝宝想体验一下‘掷果盈车’的感觉,所以要先回东军去了,到时候骑大马领着军队一起进来,一定特别的威武霸气。” 在御书房上好的雪浪笺上,只能看见一排只是工整,没有半点风骨的字。在这行字的旁边,还被人饶有兴致的画上了一直卧着的小白猫,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却很是栩栩如生。 皇帝好容易处理好了忠顺余孽,下朝便怒气冲冲的往自己的书房奔——方才,他将那两个不省心的小的关在了书房里,还特地让御林军层层守着。 可是,即使是这样,最终等待皇上的,还是这一纸留书。而那两个人,哪里还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皇帝登时大怒,将御林军的首领传唤了进来,指着空无一人的书房问道:“怎么回事?人呢?你们几百个人看着两个人都看不住?难不成他们两个还能飞了不成?” 被点名的御林军首领登时就苦了一张脸,半晌之后,他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启禀圣上……宝玉小姐和瑄王殿下他们……真的是飞走了。” 简直荒谬!皇帝将目光从桌上的那张纸上移开,狠狠的向着那首领瞪了过去。 首领简直想要喵的一声哭粗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对皇帝描述一下方才那完全魔幻的场景:“方才臣等正在御书房外巡逻,忽然从天上飞下来一个巨大的鸟,那鸟双翅展开足有二三十尺,宝玉小姐和瑄王殿下就是乘着那鸟飞走的!” 什么鬼?皇帝听着那人语无伦次的叙述,不耐烦的挥手让他出去。一直到福公公为他端上一杯热茶的时候,皇帝还在看桌上的那张纸。 福公公偷瞄了一眼,不由抿嘴一笑。 皇帝也叹了一口气,只觉孩子便是父母债,和两个孩子置气,那得生气到什么时候?捏了捏自己酸胀的眉心,皇帝随口对福公公道:“福公公,你说宝玉那丫头,她真的知道掷果盈车是什么意思么?” 福公公并不跟皇帝一块吐槽,反而一本正经的建议道:“圣人,不若东军还朝的那一天,让街上的人扔点儿荷包手帕的,果子什么的太重了,砸到宝玉小姐怎么办?” 天地良心,安庆真的不是以相貌论军职。只是说来也巧,历代出征的大将军都很英俊神武,每每还朝,都会撩拨一片芳心,这才有了“每次将军还朝,都会掷果盈车”的说法。只不过那都是女子对男子表达倾慕的法子,球球一个小姑娘,想要掷果盈车,那还是很有难度的。 “偏生公公就会惯着她!”皇帝放下手中的热茶,没好气的说道。 福公公忍笑不语,果然,皇帝翻开一本奏折,还没看两个字,便有些突兀的说道:“扔点儿手帕就得了,扔荷包里面指不定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宝玉不喜欢浓烈的香料,要是有人往里塞些零嘴儿之类的,那更是麻烦,再吃坏了她!” 皇帝教科书式的傲娇让福公公终于笑出了声,他低头应下,竟真的出去吩咐了。 或许是沈君止画的那只猫给了他哥很好的安抚,总之这会儿,皇帝不那么想教训这胆大包天的两只了。 然而球球没想到的是,还有两个气疯的人,还急需她去安抚。 贾珠一年没有见到自家幼妹,这次犒赏三军,本就是想好好看看宝玉的。谁曾想,等他到了东军的时候,就见到了满脸写着“我要告状”的沈君清,和自己妹妹身边的大丫鬟们。 知道那两个人在这种时候到了盛京,还明显是为了忠顺而回去的,贾珠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东域也就罢了,朝中有他坐镇监管,军中还有十万军士,至少不用他家宝玉单枪匹马。可是如今这两人明显就是冲着忠顺回去的,两人对上五千人,哪怕是有御林军支援,那也是一场苦战,贾珠当真是半点也不放心。 而另一个气疯了的人,则是听说了自家女儿活剐了忠顺的徐氏。对于忠顺,徐氏的确是恨得想要食其肉,寝其皮,可是这些,都该留给他们大人去干。东域需要一个徐家后人,让她将年幼的女儿送去那里,已经是徐氏最恼恨又无力的事情了。这孩子居然敢偷偷潜回来,在敌军的层层包围下虐杀敌军主帅。 是该说她家女儿艺高人胆大,还是这丫头根本就没长心,全然不晓得他们会担心她呢? 徐氏和贾珠母子一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双相似的眼眸眯起,母子连心的两人同时想着的是——自家这只永远学不乖的小猫,的确该好好教育教育了。 于是,在抵达东域之后,迎接球球的不是兄长大人的嘘寒问暖,而是被人搁在膝盖上,狠狠的拍了两下屁股。在自己的地盘被打了屁股,球球也不顾什么丢人不丢人了,登时就哭变调了。 小姑娘委屈的哭声很微弱,却一下子让周围的人都对贾珠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婵之自从弄丢了球球之后,便再也看不得她家小姐有丁点儿的不如意。这是便也不顾什么尊卑了,伸手将贾珠推了开,护在了球球身前:“大爷!小姐还小,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呢?您有什么教导,好生跟她说便是,何必……” 满心打算要高球球一狠状的沈君清也有些不忍,跟着劝道:“是呢是呢,小主帅这一路辛劳,贾家兄弟还是让她先去梳洗休息一阵子吧,有什么要教训的,等明儿再细说吧。” 这个妹妹,贾珠是从小宠到大的。刚才那两巴掌下去,他自己也有些后悔了。虽然他在家揍儿子并不手软,是个十足的严父,可是软乎乎的妹妹跟皮猴子一样的儿子能一样么? 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算作安抚,什么惩罚啊教训啊的,很快就被贾珠抛到脑后了。 沈君止沉默着给自家的奶喵擦干净了眼泪,转身抱着人进了自己的营帐。于是这一天的给钦差大人的洗尘宴上,东军的小主帅因为“受伤”了,所以一直被瑄王殿下抱在怀里,片刻也不松手。 贾珠翻了个白眼,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若是不出意外,他妹夫,多半又要是个王爷了吧?阿止那小子能将他家幼妹宠成什么样子,贾珠是见识过的。怕是除了他,也没人再能那么妥帖的照顾他妹妹了吧? 虽然总嫌弃沈君止老牛吃嫩草,不过将京中的适龄青年过了一遍,贾珠不得不挫败的承认,若是论起妹夫的人选,还真就只是阿止特别合适。至若盛京之外的……对不住,他们荣国府的姑娘,概不远嫁。 于是,就这样,不过在东军呆了三五日,球球和沈君止便和贾珠一道踏上了还朝的旅途。沈君清多年未归京,这一次贾珠临行前圣上特地交代过,用绑的也要将他绑回来。 在见识过贾家兄弟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之后,沈君清慎重的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最终放弃了负隅顽抗,一脸悲壮的踏上了“相亲”之路——这便是他不喜回盛京的原因了。 他离京的时候是十五岁,她娘还在忧心他大哥的亲事,也就顾不上他。而如今他的侄子侄女都满地跑了,她娘也终于腾出手来关心他了,已经写了好几封信,那架势,是巴不得他今年年底就能将媳妇娶进来。 沈君清在东军逍遥惯了,不太习惯身边有个姑娘跟着,不过男大当婚,他也拗不过他娘便是了。 和来时的星夜兼程不同,东军还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军情紧急的压迫,众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到了哪个重要的城镇都要被人围观一下。球球一开始还很兴致勃勃,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一身白衣红甲,很是威风。到后来被人围观多了,她便也不那么觉得新奇了。到后来,索性她便钻到了宝钗小姐姐的马车里,跟她的姑娘们一起在车里玩儿。 这种事情上,沈君止一贯由着她。他还巴不得把自家宝宝藏起来,不给别人看上一点儿呢。于是,球球每次要上宝钗的马车的时候,沈君止还会体贴的准备一干零食蜜饯,有时还会搜罗一些小玩意儿,总归不会让球球无聊便是了。 于是这一晃,东域到盛京的千里之路,便被他们走了小半月。 这日清早,球球正窝在沈君止的怀里由着他将包子撕开,一小点一小点的喂,便听见有人冒冒失失的闯进了驿站,一边往里跑,还一边嚷嚷着:“王爷!小主帅!了不得了!盛京有个大消息呢!” “咳咳……”被这人这么一吓,球球冷不防就被一口汤呛到,沈君止慌忙给她拍背顺气,却半晌也不见好。 “笨手笨脚的,起开。” 男人越弄小姑娘越难受,宝钗看不下去,狠瞪了沈君止一眼,拿帕子给球球擦干净了嘴角,又慢慢揉她的胸口,好歹让人顺过气来。 “呜呜,孙绍典那个二货,他要作死啊~”球球咳得眼角都飞起了一抹红,分明是责备的话,却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娇嗔。 “就是,一会儿让沈大哥好好教训他。”宝钗给球球端了一杯温水,让她自己慢慢喝。 球球捧着水杯的手却是一顿,一双鸳鸯眼含着坏笑,在沈容武和宝钗之间来回打量。 宝钗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由眨了一下眼睛,探询的看了一眼球球。 球球笑得更坏,慢条斯理的喝了这杯水,这才促狭道:“就是觉得,我们家宝钗小姐姐,使唤起那木头来,使唤得好顺手啊~” 可疑的尾音让宝钗刹时红了脸,慌乱得险些要碰掉手边的筷子。 沈容武的唇边却压抑了一抹笑,他冲着宝钗点了点头,低声道:“恩,我去好好教教他规矩。” 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姑娘,她那一张白玉也似的脸上,已经染了满满的红晕。 分明有情缘,却还是被秀了一脸的沈君止捂住自己塞塞的心,决定听听孙绍典那个火急火燎的带回来的消息。要是那消息不重要……呵呵,他保证,孙绍典之后两个月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的精彩。 #球球:所以阿止,我哥看好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有京城户口么2333333# #男主【委屈脸】:难道不是因为我对宝宝最好,发的狗粮最甜么?# 作者有话要说:一想到喵萝就快嫁了,叔就好惆怅。 当年嫁咩萝的时候明明很开心的,难道这就是男主是男神(叶孤城)与男主是逗逼(沈君止)的区别? ☆、第90章 终章。 第九十章。终章。 虽然被某个不辞而别的小姑娘气得够呛,但是皇帝帝自诩是天下第一的好舅舅,所以早就给球球准备的惊喜,还是要继续准备的。 比起“掷果盈车”这样的哄孩子的小玩意儿,皇帝更想要做的事情是,给宝玉这孩子一切将军应该的待遇。勒石记功,千古垂名。这才是一个立下不世功勋的将军应有的荣耀。 就如同战场上没有人会因为对方的主帅是个女子而手下留情,如今兵马凯旋,他们安庆上下也同样不能因为主帅是个女子就将这事轻飘飘的撇开去。 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皇帝改变了原本和徐家妹妹商议好的计划——东平局王府沉冤得雪,爵位自然要传承下去。而他们原本的计划里,贾珠是成为新的东平郡王的唯一人选。而如今,皇帝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东军即将凯旋的早朝上,皇帝宣布了要封贾家宝玉为东平郡君的消息。 如今的安庆早就稳稳的掌控在了皇帝手中,他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人明面上跳出来反对的。不过也有人小心的提出:“徐家后人之中尚有男子,且安庆并无女子封王的先例,还请圣上再做思虑。”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他已无需掩饰自己的亲疏好恶,当着满朝文武,他直接道:“珠儿那小子要是要爵位,让他自己凭本事挣去,东平郡王府的威名得洗,全是宝玉在战场上拿命拼出来的。再加上这次逆贼逼宫,这孩子擒贼救驾,避免了御林军多少伤亡,朕让她承爵又何如?” 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大臣,皇帝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谁家的孩子能做到宝玉那样儿,朕给他也封个王爷也无不可!” 东域之功,在场的诸臣或许没有直观的感觉,可是当日忠顺逼宫,御林军是抵挡的主力,而御林军中,十有□□都是王孙重臣家的子弟。球球那日直接对忠顺出手以泄愤,却直接避免了御林军与巡防营的一场血战,挽救了多少军士的生命。 所以,对于保全了自家子嗣的东军主帅,朝臣大多都是心存感激的。于是,皇帝这个有些离经叛道的决定,居然就这样只是稍有波澜的便落实了下去。 唯一让皇帝有些犹豫的事情大概是……他要不要给他家小外甥女改一个姓?毕竟东平郡王总是要姓徐的。犹犹豫豫的将事情和徐家妹妹一讲,徐氏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道:“何必如此麻烦?以后宝宝生了孩子,再教他姓徐便是了。” 徐氏对自己闺女的姓倒不苛求,一来也觉得这孩子叫了十多年贾宝玉了,改成徐宝玉反倒不习惯。二来却是最疼爱她的贾老太君尚在,徐氏也不愿寒了老人的心。 皇帝一想也觉有理,便不再纠结,很快就下了执意。 于是,这一天,在城门和街道上围观的人便格外的多了起来。他们不仅想看看以十四稚龄执掌东军,平定东域的徐家主帅是何等模样,更想要看看能以女子之身封王,开安庆百年先河的少女又是怎样的气度。 孙绍典一行人被沈容武派出去,先众人一步回盛京打点,莫要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孙绍典便被盛京之中传来的消息以及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吓到了。 连滚带爬的回到了驿站,孙绍典语无伦次了好半天,才终于将事情对自家王爷以及小王妃说清楚了。 末了,这人还来了个“点睛一笔”,一脸苦恼的对沈容武抱怨道:“沈都尉你说啊,这以后是咱们小主帅是瑄王妃,还是咱们王爷是东平郡王妃啊?” 沈容武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就摔了出去。一脸黑线的稳定了自己的身形,他果断的选择了沉默是金。 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自家王爷身着郡王妃礼服的模样,沈容武打了个哆嗦,直觉……孙绍典这脑回路不同寻常的二货,他是有毒啊他。 一旁半晌不语的贾珠,听到这话却乐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沈君止,他拉过自己被人圈在怀里半天还毫无所觉的幼妹,而后对沈君止冷笑道:“这要当东平郡王府的王妃,不贤良淑德,十八般武艺精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是不行的。” 十八般武艺精通可以理解,贤良淑德又是个什么鬼?沈容武和孙绍典一齐怜悯了的看了看自家王爷,深深的觉得,有个难缠的“大姑姐”,自家王爷还真是可怜。 而沈君止则一脸泰然自若,浑不在意贾珠的挑衅。他伸出了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软垫,对球球道:“宝宝过来,多吃一些,还不知道进城之后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说话间,他又端了一小碟新上的鱼糕,对球球挑了挑眉毛。 鱼糕是用碎鱼肉和着面粉揉成的,蒸好了之后还要切片,入锅翻炒,最后勾一个薄薄的玻璃芡,闻着便鲜美扑鼻。 小姑娘本来已经吃饱了,这会儿却又觉得嘴里有口水分泌。不由自主的便向沈君止靠去。沈君止微微勾起了嘴角,也不用球球动手,而是夹了一块鱼糕亲自喂着他。 被一块鱼糕就拐跑的妹妹……贾珠还能说些什么呢?无力的望向了天空,贾珠深深的觉得,日后自己和斯若要是有了闺女,可非得好好教育,不能让她像她姑姑这么没出息才行。 而日后这贾丞相家的二小姐,的确是一块鱼糕拐不走的……咳,至少要一盘才行。至若她是怎么被人用一盘鱼糕就拐跑到南域去了的,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宝钗在一旁听着他们几人“斗法”,也抿起唇轻轻的笑了。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日夜终于过去,他们每一个人都完成了沉重的任务,从此之后,许或还会有磨难,可最难熬的时候,终于已经过去了。 只不过,“东平郡王妃”的梗,致力于给瑄王添堵的黛钗小联盟是不会放过的。几日之后,瑄王收到一份薛府送来的女戒,和林府送来的女则的时候,他面目表情是何等的精彩,足矣让御林军的将士们乐得喷饭了。 只是如今,吃过了早膳,众人很快就要踏上了回京的最后一程了。 球球作为被人围观的东郡主帅,今日特地被珍珠她们打扮了一番。一身银色轻甲的小姑娘身上罩了一袭火红的披风,披风之上,使用银线勾勒出来的青龙图案。 球球没有带厚重的头盔,而是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几缕发丝调皮的垂落在她的两颊,显得少女格外的英气又有几分潇洒不羁。 所有人都知道,球球是长得很好看的。可是当她穿了这么一身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却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在东域的时候,球球不是用大兜帽遮住大半边脸就是用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所以,当她露出已经褪去婴儿肥的脸的时候,那精致的眉眼,和那眼波流转之间带着侵略意味的艳色,几乎褫夺了众人的呼吸。 沈君止沉默半晌,将球球方才扔给他的黄金面具又拿了出来,抬手解下了球球的抹额,沈君止迅速的将那黄金面具扣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这一次,贾珠和宝钗都没有出言阻止。毕竟,盛京鱼龙混杂,宝玉此次又是风口浪尖,在这关头传出个“绝色”的传闻,恐又是一番麻烦。 球球有些不满,却没有挣扎,只是嘟嘴道:“珍珠新给我做的抹额呢,我之前都没戴过的!上面的珠珠也还没玩过!” 沈君止拍了拍小姑娘头,转身用宽广的脊背挡住众人的视线。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些暗哑,他状若不经意一般的用自己的唇碾了碾球球雪白的耳垂,而后低声道:“乖,回家再戴。”只戴给我一个人看。 球球只觉得耳垂有些痒,不自觉的在肩头蹭了蹭,而后她轻轻推开沈君止,翻身上了马。 迎接球球的,当真是满街的手帕。那些小姐们也是用足了心思,将手帕叠成了各式精美的花,向着骑着白马的小将军掷去,纷纷扬扬的,霎时好看。虽然马上的小将军戴了一个金色的面具,不过……更神秘了有木有?感觉更想嫁了有木有? 一时之间,沉寂了许久的盛京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前些日子忠顺谋反,多家被流放的阴影也仿佛散去。 而那银甲加身的小小少女身负双刀,策马而来的身影,也仿佛成了天地之间唯一的一抹亮色,她的眉眼被尽数掩去,唯有嘴角勾起的桀骜弧度,让人相信,这个看起来有些娇小瘦弱的孩子,是真的以一人之力荡平了那些乱臣贼子,光复了东平郡王府的昔日荣光的。 在宫墙之外不远的地方,一群安庆最尊贵的人翘首以盼着。因为要面圣,还要接受东平郡君的册封,所以球球回京的第一站,无意会是皇宫。 这一次,为了早些见到“自家”孩子,太后和圣上特地出宫相迎——抛却那些情谊和恩宠,宝玉的战功,足矣让她享有如此尊荣。 而贾老太君和徐氏也着了宫装,站在了太后身侧,一同等着宝玉的归来。在太后的另一侧,北静王太妃和北静王妃也抱了家里刚出炉的小柿子,有些着急的张望着。张斯若作为嫂嫂与闺中密友,则和黛玉一同站在稍往后的位置。 贾兰这小子一向只让他娘和奶奶抱的,这会儿在黛玉的怀里也很安分。玹玉却有点儿不高兴自家姐姐抱着别的孩子,总是暗搓搓的拉一下贾兰的手,想让他哭闹起来,好交还给他娘。可贾兰这次偏偏争气,竟半点也不曾哭。 远处的马蹄声依稀传来,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一个身着银甲红披的少女策马而来。再看见宫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她摘下了脸上的黄金面具,笑得明艳宛若暖春之华。 看着等她的那一群人,球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为之努力的一切了,不是裂土封侯,不是家国天下。而是——以我之力,庇佑我爱之人,愿他们现世安稳,喜乐平安。 而她的身后,那个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也微笑起来。他用温暖的目光笼罩着自己面前的姑娘,就宛若九天之上,今生之前的前缘,就一如他的小姑娘混沌未开的时刻一样——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西游风波恶,水浒世事艰。唯有红楼盛世,与君携手,一世长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就是这样,这篇红楼至此算是正文完结。番外的掉落频率大概是两天一章,或许会连更。 番外一。喵萝出嫁画风魔幻。(附带各人结局,迎春,惜春,贾赦等。) 番外二。九天前缘画风魔幻。(云梦上仙和他家萌宠的二三事。) 唔,有想看的梗姑娘们可以点~ 以及,叔的下一篇文是《君子藏锋》,写一只叽萝如何抱着剑仙大腿扑倒剑神的故事,陆小凤传奇主,综武侠。求收藏求围观啦~暂定九月九号开坑,谢谢姑娘们的一路陪伴,么么哒~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