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穿越之旅》作者：我来就山的 文案： 林黛玉吐血而亡，魂归太虚幻境，结果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个空间，并且在界石的帮助下，来到了民国时期。 她糊里糊涂成了一位文学创作者，在与一位先生结缘后，慢慢发展出了不一样的情谊。 而结成夫妻的两人，又在机缘巧合下，回到了红楼梦的世界里。 于是，两人开始了全新的人生，只是，年纪太小，实在是尴尬，林黛玉等啊等，好不容易才等到能够再次嫁给他…… 内容标签： 红楼梦 随身空间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黛玉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你个死丫头，别以为上了几日学，叫先生夸了几句，眼里就容不得人了。若是叫我知道你在学堂不学好，腿都给你敲断了去！” 林母徐琅予在女儿的房门前大声叫嚷道，薄薄一层的墙板怎么能挡得住这话音，可不都传了出去。 屋内含含糊糊传来一声女孩家的娇嚷：“我乖着呢，娘，您老是冤枉我，再乱讲，我要跟爹爹说了！” “嘿，你还敢不得你啊！”就在徐琅予准备发飙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叫唤，倒是叫她哑了声，女儿的屋内也再无声响。 “阿予~” 四合院就这么大，东西厢房也就隔了个天井，林蔚风在廊下看着，有些无奈，“别大声嚷嚷了，叫邻里听见了多不好。”说着还咳嗽了两声，听着让人心疼。 他身子不大好，家里全靠妻子撑起来，原本温柔贤淑的妻子渐渐地就变得刚强了起来，林蔚风也是心疼的。可这教养子女，实在不宜高声叫骂，更何况是对着女儿这个鬼灵精，妻子这样的做法只怕徒劳无功啊。 徐琅予看到了林蔚风眼中的不赞同，虽不甘心也只得偃旗息鼓。再扫一眼女儿毫无动静的房门，无奈的回头，看着丈夫微微惨白的脸，记挂着他刚刚的几声咳嗽，嗔怪的说了句：“就你惯着她。” 说罢，也不再跟女儿纠缠，拿出帕子递给丈夫，“我去厨房看看，炉子上炖的药膳该好了，你快进屋歇歇吧，外头冷，可别再给冻着凉了。”说完风风火火又往后院去了。 听着外头没什么动静了，林黛玉这才偷偷打开房门向外张望，鬼头鬼脑的样子正好被站在廊下的父亲看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林黛玉只觉得丢脸极了。满脸通红的她吐了吐舌头，冲自家老爹讨好地笑了笑，而后才乖巧大方地行了礼，关上门。 实在不是她故意要惹母亲生气，而是母亲最近脾气见涨，她不过是晚了两刻钟回家，就被好一阵念叨。 别说是她，可连跟着她一块儿回来，准备在林家吃顿饭的表姐徐蓉也受不了母亲，早早回自己家去了。 要说这林黛玉，还真的就是红楼梦里头的林黛玉。 当日她吐血身亡，魂归太虚，在去见幻境仙子的路上，被正赶着下凡点化有缘人的太上老君撞了撞。刚死的魂魄还不是太稳定，轻飘飘的，一下子就飞了出去。而正好在她的魂魄飞出去时，扯住了太上老君腰带上挂着的玉镯子，不知怎的，就同镯子一块掉进了轮回井。 在黑漆漆的隧道里飘了好些时候，冥冥中有股力量牵引着林黛玉来到这儿。 等她再次睁开眼，才知道，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重生一回，原身病得不轻，香消玉殒的瞬间叫林黛玉进来了，可她也无意在此经历人生百态，更愿意到天上去，清清白白地过着神仙生活。 就在林黛玉准备脱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一声声凄厉的啼哭将她唤醒了。 躺在床上看着守在床边不断垂泪的林母徐琅予，以及身子不好却还一直守着原身的父亲林蔚风，忍不住迟疑了。这身子的父母为她熬尽心头血，费心费力，若她离去，只怕这个家也要散了。 想到自己曾经的父母，一时心软，等林黛玉反应过来，已经走不了了。于是，林黛玉也就留了下来。 了解过后，她才知道神奇之处，原身的名字正是林黛玉，更巧的是，生辰也在花朝节。虽然父母换了，可以一样疼爱她，待她如捧在手心的明珠。 心定下来之后，林黛玉与这副身子渐渐融合，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个玉镯子，盘踞着倒像是天生长着的，脱不下来了。 十分偶然的机会里，她才得知，这个玉镯子有大机缘，竟是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这种神仙手段她从未见过，从前也就是在话本里看到能呼风唤雨的手段罢了，竟不知神仙竟然能将这山河装到玉镯子里。 惊喜的同时，对此也十分敬畏。 慢慢地，林黛玉的病好了，能下床之后，她一边适应身份，一边探索空间，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这个父母双全且和美的家庭，让她渐渐生出不一样的感悟，性格也较之前开朗了许多。也渐渐忘却了从前在贾府的种种，林黛玉安慰自己，前世且当过眼云烟吧。 时值冬日，大雪漫漫，屋子顶都是积雪，滴水穿石，冰凌子一条条倒挂着，晶莹剔透的。林黛玉身上穿着两件厚袄子，整个人包的圆滚滚的都顶不住这寒风凌冽，脚上踩着舅舅寻来的鹿皮靴，戴着母亲做的帽子，每次出门都是全副武装。 学堂里头的冷，简直是能钻进骨子里。每日起床都需要极大的毅力，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换好了衣服，踏出房门也需要勇气。爱干净的林黛玉，冬日里也愿意洗澡，每每热水上身，她总觉得浑身竟都是冻肉一般。 这北国的风光是林黛玉从来未曾见识过的，能出门之后，她也曾找过史书，找过传记，想寻一寻自己上辈子留下来的痕迹。 找了很久，最后却在一本话本里找到了自己前世的一切，很荒唐吧，像是看故事一般，将书读了一遍，忍着泪水，只翻到了自己身亡的那一页，林黛玉便停住了。冰雪聪明的她自然是看穿了许多从前不愿意看清的问题，回想前世的种种，想到如今的父母，以及现在的生活，林黛玉还是渐渐学会放下。 虽然如今生活不如从前富裕舒适，可在林父林母的呵护下，却过得比从前幸福百倍。 林家的家境一般，父亲虽是官宦子弟，可家族凋敝，到了他这一代，仅剩他与一个庶弟，其他亲戚都没什么往来了。原本林蔚风是衙门的一个办事员，后来身子不适，便辞官闲赋在家，紧靠着从前的田地出息过日子。 母亲徐琅予出身书香世家，她姥爷还是朝廷最后一批举人，只是在这桐城里，也只能是小心翼翼地低调过活。倒是母亲唯一的哥哥，林黛玉的舅舅徐琅曳，目前还算是混得不错，娶了牛将军的女儿，仗着这个关系，在驻军里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勉强算是挤进了上流社会，两家人的日子也因此好过些。 而林黛玉今年十五岁了，及笄礼刚刚过，一直以来都是跟在父母身边，读书习字，学习女则女诫。舅舅家的表姐徐蓉跟得上潮流，一年前就上学堂读书，林黛玉眼热得很，跟家里长辈提了提，却被母亲严厉拒绝，这才大病了一场。 等她病好了之后，林母倒是松口了，于是，林黛玉初来乍到，便开始跟着表姐去不远处的女子学院上学。 也好在是大病了一场，性子变了这许多也没人怀疑。这段时间来，林黛玉倒是慢慢显露出了先前的调皮伶俐来，叫林母好一番感慨，暗暗检讨自己先前是不是太过分了。 只不过面对林黛玉时，林母总是会忍不住自己的情绪，难免就会火气上头。这也是叫林父很为难的地方，虽然知道妻子是因为自己才变得如此强悍，心疼她，可在教养女儿的事情上，两人总会有分歧。 不过他们夫妻之间都懂得体谅，虽理念不一样，却也没什么大问题。 倒是这一来一往的，叫林黛玉摸清了这一点，古灵精怪的她更知道利用这个来“打压”母亲的气焰了，有时候两母女之间的幼稚对话，连林父都哭笑不得。 冬日冷冽，一家人都在炕上用饭，林黛玉见时间差不多，也不等人叫，自己磨磨蹭蹭地往正房的偏厅走去。等看着门口站着等自己的阿香，林黛玉偷偷用眼神示意，询问里头的状况。 刚刚林母那大嗓门，阿香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她们母女之间的官司每两日都要来一次，阿香都习惯了。 阿香她爹管着林家的田地，算是佃户，她的丈夫唤柄东，除了给林家跑跑腿，平日里都在街上拉黄包车。据了解，阿香来林家帮佣已经十几年了，她的女儿都跟林黛玉一般大了呢。 最近林母正在考虑，是不是让阿香的女儿莲子来家里陪着，顺带帮忙做点事儿。因着林黛玉上学都是柄东每日接送，他们家也算是林家的世仆。 “小姐快进去吧，夫人不会怪你的。”她憨厚的脸上满是笑意，对林黛玉鼓励似的说道，“您也别老是跟夫人对着干，别什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 当然了，阿香心思单纯，家里人都知道，包括林黛玉。经过一场生死，她身上的清高孤傲已经少了许多，也不嫌弃阿香粗鄙，随意地点了点头，往屋里去了。 看着里头坐着等自己的父母，林黛玉垂着脑门，直到听见母亲示弱：“还不快来坐下，得我去请你是吧？！”这似怪似嗔的话语一出，屋里的氛围也随之轻松起来。 “怎么敢，女儿这不是自己就来了。”她讨好的向林母笑笑，“娘，你别生气，我再不敢了。日后我定每日准时回家，不再跟表姐胡闹。” 她这样的认错态度倒是叫林父林母都暗自点头，“行了，吃饭吧。”一家之主发话，大家拿起碗筷，安静的吃饭。 第2章 “爹爹，您今日感觉如何？”林黛玉将茶水放在林蔚风面前，问道。 最近天气骤冷，桐城下了两场雪后，更是冻人。而林蔚风的身子，每逢天气变化大，总会有所反复，她有些忧心的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的父亲，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林黛玉虽然有空间，可这个空间也只能提供一些凡物，果子生长出来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顶多好吃一些，产量大些罢了。 其实林黛玉的空间就像是简化版的空间农场，保留了十六块地以及一个小小的加工坊，系统还能正常反应，但是许多页面都变成空白的。林黛玉不知道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这样相当于全自动的神奇手段十分神奇。 空间的仓库里头还留下好些种子，以及一本使用手册，林黛玉读了两遍就全懂了。等学会下手操作之后，她就兴致勃勃的开始了对空间的探索。 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两个月，林黛玉除了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外，这个空间也在她的努力下发展得很不错。 一家人住在这个小院子里，除了阿香外没有外人，饭后总是更愿意呆在一起，聊聊各自遇到的事情。很多时候林黛玉都会分享从那些非富即贵的同学口中套的许多外界的消息，给父母讲讲，也不至于让他们与世脱节。 “我儿有心了，”林蔚风摸了摸林黛玉的脑袋，感慨道：“我儿发色如墨，可不能学了你表姐。”怜惜地摸了摸林黛玉两根又黑又粗的发辫，眼中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徐蓉最近闹着要剪发，可是让家里人烦恼的不行，林蔚风也有所耳闻，他怕女儿跟徐蓉走得近了，会跟着学坏了。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林蔚风一心想要做慈父，与徐琅予一块儿，从来都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地配合着的。这会儿就算是不同意，也只是温声劝导着。 倒是边上的徐琅予见了两人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了。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偏偏她家这个鬼灵精，只暖她爹。 说到林黛玉的表姐，也就是徐蓉，一心想要剪发很久了。徐蓉上学堂后受到学校同学的影响，被洗脑之后，就义无反顾地想跟风随大流。为着这事儿跟家里闹得不那么愉快，还带累了父母之间的关系。林黛玉自然也是知道的，昨日表姐带她去看衣服，其实是想偷偷买些能跟短发配套的服饰。 与徐蓉不同的是，林黛玉骨子里还是那个小仕女，根本不想做这些事情，常言道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她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呢。 这会儿父亲提及，林黛玉自然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女儿知道了，请爹爹放心。”她也是一脸濡慕地看着林蔚风，这个男子虽然病弱，却一力撑起了这个家，给她与母亲最坚实的依靠。对于林黛玉而言，林蔚风跟林如海的位置已经渐渐平等，甚至，这个会带自己去玩，对自己笑，时刻关心宠溺自己的父亲，已经掩盖住部分林如海的形象。 父亲这个词汇如此沉重，背后意味着的一切，可不是简单一两句话，一两件事就能囊括的。 徐琅予帮着阿香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处理好厨房的琐事才来到屋内，用保温壶带回来一壶羊奶。这个保温壶是林黛玉搜集了许久的材料，用空间的加工坊做出来的，效果很好。当然，她也是假借从外头买东西的名头混进家里，有了这两个壶，父亲的夜里用药也方便许多。 “你们别聊了，过来喝羊奶吧。”将羊奶倒出来递到父女面前，“趁热，赶快。”徐琅予的语气不大好，可是一片拳拳之心，却不容忽视。 林黛玉一口气闷下去之后，就见徐琅予还想往她的碗里倒，她刚想阻止就被徐琅予瞪了一眼，只得等放凉了些，递到她的面前，“娘亲，你也喝吧。”羊奶是好东西，林黛玉知道母亲是想让自己和父亲补身子，只是这东西也不多难得，怎能单独落下母亲。 说起来这头羊还是林黛玉醒来之后，家里才添置的呢，阿香会挤奶，于是这羊养在后院的圈内，每日都能产满满一罐羊奶。 徐琅予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柔和了起来，“娘不用，你喝吧。”如今物价上涨得厉害，家里每日的饭食水平有所下降，要保持营养，养好身子，可不得靠着这些。她身子康健，比不得女儿，刚刚病了一场，掉下去的肉都还未养回来呢，她怎好在女儿口中夺食。 林黛玉将碗往徐琅予处推了推，“您喝吧！”她的态度坚决，语气也带着些许命令，“快喝，等会儿该冷了。”最不耐烦这些的她，硬是将碗塞到母亲的手上，然后靠到父亲身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无奈，徐琅予只得仰头，将只有微微温热的羊奶喝进嘴里，心里却暖洋洋的。 松了一口气的林黛玉却忍不住辛酸起来，家里的条件竟然如此难了，可不曾想，父母对她还是如此好。从前在贾府虽然是寄人篱下，可外祖母对自己多有维护，加上宝玉的偏帮，过得还算是不错，至少是衣食无忧的。如今重来这辈子，竟然这样艰难了，连一杯羊奶都要推让。 林黛玉重重叹了口气，接受现实外，也开始寻求其他法子，她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担忧生计的地步。只是家中父亲身子不康健，她没有兄弟，可不得撑起来，总不能靠着母亲吧。父母总会老去，如今这个时代可不拘着男女，女人也有很多出色的，她可不得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才是。 就在林黛玉绸缪着自己的未来时，天上的太上老君已经发现了玉镯子的丢失，找了许久，甚至请了自己的好朋友，用了神仙手段，才算是算了出来。 原先太上老君准备去渡化的人也除了点事故，不知道怎的，竟然不见了。灵魂波动这般异常，他不敢大意，只得跟好友商议，看看如何解决。 “这可不是开玩笑，此镯非凡，一定要收回来才是！”太上老君在丹炉前来回走动，烦躁不已，“要是叫人知道这样重要的东西失手落入凡间，定会引起多方觊觎。” “无需担忧，这东西等闲人也看不出来它非凡。”好友安抚到：“现在要紧的是，这个镯子的主人与她在同一个时空内，这样的牵引力，恐怕会引起很多变故……”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得跟王母说一声才是。”愁眉苦脸的太上老君坐了下来，思索着该如何开口道明。 好友就在边上坐着，拿起灵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不，等这件事能够解决，只怕地上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第二日到了学堂时，林黛玉便察觉了学堂的异常，好几个桐城富家小姐竟然都没来上学了。 她与表姐徐蓉是一个班的，见她跟牛楚楚坐在一块儿，便靠了过去。牛家是徐蓉的外家，因着舅母牛氏的关系，徐蓉与牛家的下一代感情都不错，尤其是大房的嫡女牛楚楚。 牛楚楚的消息来源很灵通，而且因着徐蓉的关系，林黛玉跟她多有接触，两人还算是熟识。 “表姐，楚楚姐。”林黛玉见两人聊得正起劲儿，也不打扰，唤了人后，便在前座坐了下来，静静的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徐蓉这会儿也顾不上林黛玉了，冲她点了点头后便继续了刚刚的话题。“你是说，马上要打仗了？” 这话题就有些吓人了，北方势力错综复杂，消息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过，但从未有人当真。可牛楚楚这回笃定的很，听着倒像是确有此事。 牛楚楚也不跟两人卖关子，“这事儿是我偷偷听到父亲与爷爷的谈话才知道的，估计不出两日就会在桐城传开。”说着，还低声跟她们八卦，“你们没发现吗？今日学堂里少了好些人，说是请病假暂时不来了，其实就是想走。” “怎么可能？！”徐蓉都惊呆了，这些人大多是都是北地的世家，在这儿可算是盘根错节，根深得很，走的话，损失可不是能用钱计算的。 “这有什么，命都保不住了，谁还顾得上这些。”牛楚楚看得透彻，“你们回家了也多跟家里人商议，我家也是打算往南迁的。”反正牛家在上海有人。 见自己的话唬住了两人，牛楚楚有些得意，在看了一眼林黛玉后，建议道:“若是能赶上大家一块儿，也安全许多。” 这绝对不是虚话，毕竟，从桐城到上海还有很长的距离，人荒马乱的时代里，安全已经是第一位了。 坐在边上听着的林黛玉早就白了脸，这样的消息，不是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能够承受的。 第3章 这一日里林黛玉在学堂里坐着都恍恍惚惚的，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课程全程都在发呆，倒不进一粒入耳。 好不容易熬到回家，看着廊下坐在藤椅上看书的父亲，林黛玉隐忍已久的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爹！”她一把扑到林父怀里，垂泪哭泣。 她可怜巴巴地伏到在林蔚风的怀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直往下掉，却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林黛玉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头憋着一股气，不发泄出来的话，她自己怕是要抑郁而死了。这会儿回了家，见了自己最亲的人，刚刚的凄惶都涌了上来，也不管不顾，径直哭了起来。 林黛玉倒是哭的畅快，可怜被她压着的林蔚风，一边心疼女儿，焦急地想要询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一边又要抑制住因为被女儿撞了一下导致的，不断上涌的呕吐感。 更快，哭声将在厨房张罗的林母与阿香都引了过来，三人围着林黛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很奇怪的是，上辈子林黛玉从来都是默默垂泪，这辈子有人护着了，哭声都大了许多。 阿香见问不出什么，赶忙到门房处看了看，见丈夫在后门守着，赶紧跑过去询问：“今日小姐回来后只闷声大哭，你接她回来时可有发现异常？” 柄东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摇了摇头，“并无，我就在学堂门口等着，小姐一出来我便将她送回来了，一刻都不敢耽误。”因着昨日晚归的事儿，林黛玉叫林母好一阵埋怨，晚上阿香回家便跟柄东说了，他也牢记，于是今日半点不敢耽搁，跑得飞快呢。“而且路上还跟我说了好些话，倒不像是有事儿……” 想起刚刚小姐向他询问的问题，柄东的脑袋像被浆糊糊住了，一时半会儿倒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丈夫的话倒是叫阿香也不确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学堂的风气好，加上有徐蓉等人护着，想必小姐不会受欺负……？！ 这边她跟丈夫面面相觑，里头林黛玉已经缓过来了。 “你是说，蓉儿的表姐透出来消息，马上要打仗了，所以牛家准备南迁？”林蔚风问完自己就陷入了沉思。不是他不信女儿的说法，而是牛家会走，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与林家和徐家不同，牛家可是当地的大族，扎根多年，盘根错节的势力不容小觑，要放弃北地的一切去到南方，就相当于是重头再来。林蔚风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危急存亡的大事即将发生，牛家绝对不会如此。 这就说明，即将发生的事情，恐怕很难应付。 其实林蔚风先前也曾经听说过一些，可不大确定，这事儿一出来，倒是叫他心里又肯定了几分。 林黛玉见父母惶惶，她心里也不好受，从前她养在深闺，终日只知道儿女情长，烦恼的也不过是闺阁小儿女的事儿，从未面对这样的大事。来到这儿的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林黛玉明白，自己所处的是个什么样的时代。 “不只是牛家，今日学堂里好几位同学都没来，我觉着应该都是因为这件事儿。我看着表姐像是刚知道的。牛家既然让楚楚姐来说，只怕到时候定是会带上舅舅的。”后头的话林黛玉没说了，牛家的女儿嫁到了徐家，带上徐家自然没问题，可林家与牛家到底还是隔了好几层，这拐了弯的亲戚关系，到底不牢靠。 如今是特殊时期，整个国家如今都陷入了战乱，北地自然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拖了这么久才打到这儿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桐城不大不小，可是牛家算是桐城的一把手，原本林家也就是仗着牛家的关系才能稳居乱世当中，此时乱象即生，只怕牛家也靠不住了。 “老爷，等会儿我就回家跟哥哥商议，就是要走，也总该有个章程的。”是要继续留在桐城还是往南迁，等见过哥哥之后再决定也不迟。徐琅予不是深闺妇人，近年来她外出次数可是比林蔚风还要多，对外面的情况也知道一二。 林家原本也算是桐城的大户人家，林蔚风的曾祖父曾经是同治年间的进士，还曾在京城为官。后来到了桐城任职，娶了当地的一位闺秀，便在桐城定居了下来，留下了桐城林家家业。到了林蔚风父亲这一辈，已经算是没落了，林蔚风身子不好，只能守着简薄的祖产过日子，可要说离开桐城，他心中亦是犹豫万分。 林蔚风与徐琅予成婚多年仅得一女，倒是林蔚风的庶弟有了好几个孩子，可嫡庶尊卑有别，哪怕民国年间风气大有不同，林家还是守着旧礼。如今桐城除了林蔚风的庶弟外，也还有几门不大走动的亲戚，若是要走，家业这些的安置也是个大问题。 “也好，劳烦夫人了。”这会儿林蔚风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 林黛玉却看得清楚，“娘亲还是明日再去吧，今晚，怕是舅母也不会在家的。”今日她看着表姐的样子，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此，今日这消息传回家里，舅母肯定是得上牛家讨主意，母亲这一去，怕是要扑空呢。 一时之间，家中三人为着这个坏消息都有些出神。 晚饭也是匆匆解决，一家人茶饭不思的样子倒是叫阿香有些奇怪，她没多话，明日是休沐日，丈夫还在外头等她，可阿香却不大敢走。 饭后，看着还在忙碌的阿香，徐琅予突然回神，脑袋成了浆糊的她顺口一说：“阿香，你且先跟柄东家去，等后日再来就好了。”如今她也顾不上阿香了，只等结果出来了，是去是留再做安排吧。 林黛玉赖在父母的房内不愿意走，林蔚风拿着书在灯下看着，半天没翻页，也不知道读进去几个字。 “娘，若我们真的要走，就去上海吧，我听说那是经济中心，有租界，肯定比这儿安全。”林黛玉觉着，八成是要走的。毕竟，牛家和徐家都离开的话，父亲母亲肯定也愿意跟着走。 不是她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时局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琅予拿着梳子，帮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儿蓖头发，温声说道：“这些事情你就别烦恼了，交给爹娘吧。”女儿还小，她不忍心让这种家国大事扰了她的平安喜乐，自己与丈夫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应该是要无忧无虑长大的。 “无妨，且与女儿说一说，免得她忧心。”林蔚风倒是有不同意见，开口说道：“若真的要走，肯定得变卖了家里头的这些产业，除了城外的两个庄子，城里的铺子都卖了吧，至于这房子也不用留了。”他细细盘算着，“穷家富路，到时候就留着南苑那套房子就好了，阿香他们若是跟我们一块儿，就带上，不然就让他们到南苑去住着，顺带看房子。” “说这些也是早了些，若是哥哥不走，我们不是白盘算了一场。”其实徐琅予也不过是心里头暗暗期待一下罢了，如今这局势，恐怕也就是南边还安全一点。听说在上海有许多名流住的地方，各国的租界也都算是比较安全，他们若真的是南迁，怕得在那儿买一个房子才是，这桐城的住所和产业，应该也都要变卖了。 “肯定得走，不行，这会儿还早，我们赶紧将东西收拾一下，早做完早了事。”林蔚风将母女两人使唤了起来，自己也动了起来。 书架上的书是来不及收拾的了，传家的东西都是压在箱子里，这乱糟糟的世道，每家每户都有些防备。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将金银细软收拾好，以及常用的一些东西。林黛玉偷偷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放入空间里，还有许多不起眼的小件也都丢了进去。 一家人忙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粗略收拾了一下。还未等他们熄灯睡觉，外头砰砰砰就有人敲门。此时家中就他们三人，徐琅予按住了父女两人，自己走出去开门。 在她身后，林蔚风的眼神暗了暗，到底是他没用，否则妻子也不需要如此。 等来人进屋之后，林家父女才算是将人看清了，居然是徐家的管家老许头。他是徐琅曳身边得力的人，跟徐琅予也熟悉，这会儿冒着寒风赶过来，徐琅予赶忙去给他倒了杯热茶。 “姑奶奶，这事儿关系重大，老爷让我来亲自走一趟，家里老夫人都等着呢，说是让你们收拾收拾，连夜就搬到徐家去住着。”老许头将家里夫人交代的事情跟徐琅予与林蔚风说清楚，“林家的产业老爷会派人着手处理了，今明两日修整过后，就得出发。牛家是想去上海，老爷想过了，说是咱们两家也跟着去上海。” 真的是临时接到消息，匆忙得很，可若是想跟着大部队一块儿出发，就得赶着时间。 一时之间，林家三口人都静默了。 第4章 “还得多谢许爷爷走这一趟，您等会儿，我跟母亲这就去收拾。”林黛玉拉着还在发呆的母亲往里屋走，将空间留给了林父与老许头，她看得出来，老管家跟父亲有话说。时间紧迫，幸好刚刚已经收拾好了，这会儿查漏补缺，很快母女两人就将家里的东西都拢了起来。 林家一家子便趁着夜色，在老许头与徐家派来的大头兵护卫下，赶到了徐家安顿。 临走之前，林黛玉给邻里的人留了信儿，若是阿香回来了，让她去徐家找他们。 等他们到了徐家，门口站着的好几个大头兵，下人们都严阵以待，这种非同寻常的气氛，林黛玉才真正有了逃命的感觉。 进门之后，就看到老太太正坐在客厅等着，舅母牛氏也在边上坐着等，见他们进来了，赶忙过来迎。顾不上寒暄，徐琅予靠在徐母怀里忍着泪叫到：“母亲！”她一颗惊慌失措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徐琅予虽是嫁出去的女儿，可一直以来都是徐父徐母掌中的千金，从来都是娇养着的，即使出嫁了，也常常回娘家，倒是不生疏。 当年要不是因着祖辈与林家有旧，徐母也不至于将徐琅予嫁入林家去。 徐母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快坐好，多大年纪的人了，倒是叫孩子们看笑话了。”她今年也不过是五十出头，保养得当，看着还很年轻。 徐琅曳孝顺，牛氏也乖巧，家里的大事还是徐母做决定的。今日牛氏回了一趟牛家，问清楚了牛家的安排后，哭着回来了，等徐母了解了情况之后，直接拍板，两家人都跟着牛家去上海！ 在徐父去世后一举撑起整个徐家的徐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见识过人的她当然知道，保住命比什么事儿都重要。更何况，有儿媳妇的关系在，紧紧巴着牛家也不用怕。 至于到了上海之后的生活，徐母还是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的。 看着林父坐下来之后仍然挺直的腰杆，那虽然瘦弱但是郎朗清风的样子叫徐母很是满意。女儿越变越厉害，她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要不是外孙女乖巧懂事，女婿也可靠，徐母怎么能安心。要说女人这一生，有什么比嫁得一个如意郎君更重要的呢。 “你们就安心住两日，手头上的产业交给你哥哥去处理，后日一块出发就是了。”徐母拍板后，边上坐着的牛氏也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正好玉儿来了，跟蓉儿也能有个照应。”她挺喜欢这个小姑的，也愿意女儿跟外甥女一块儿，林家虽不及当年强盛，可风骨还在呢，她看着玉儿就比家里这个猴儿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这屋里头正说着话呢，那边徐蓉带着哥哥徐栋进来了，轮着将人叫了一遍之后，徐蓉就赖在林黛玉身边，“可把你盼来了，刚刚哥哥去接我回来，路上就看到好几起事故，这桐城是越来越不安全了。”他们刚刚从牛家回来，听着林黛玉来了，徐蓉急忙忙地就冲了进来。 徐栋也在边上坐了下来，倒是没制止妹妹的话头，任由她将刚刚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毕竟，家里准备跟着牛家南下，若是没这些情况的烘托，怕是有些人还下不来决心。 “这里都不是外人，且不必多说了，你妹妹来了，你只管将她安置好，祖母记你一功。”徐母倒是发话止住了徐蓉的话头，让她带着林黛玉去房间休息，至于徐琅予，被她带到自己的屋子里，徐栋聪明地带着林父去安置。 等人都走了，牛氏才慢悠悠地起身，带着身后一直站着的二姨娘往主屋去了。 跟林家的小四合院不同，徐家住的是小别墅，徐蓉的房间风格还特别的奢华，那一大片十分抢眼的粉红色蕾丝叫林黛玉忍不住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这样的搭配简直就是灾难，她很难想像，表姐每日都在这样的环境里头住着，还能一心向往自由平等？！ “怎么？不喜欢这风格？”徐蓉递给她一杯奶茶，“可惜了这房子，住进来才没多久呢，我这房间的装修还是表姐帮忙才弄起来的呢。”当初买好房子，光是装修就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呢。 林黛玉接过她手里头的茶，抿了一口，“表姐放心，等到了上海，多的是更好的款式呢。”人人都说上海是经济中心，繁华得很。当然了，那样鱼龙混杂之地，也会聚集很多出色的人物，这样的地方，发达程度是他们难以想象的。 “也是，听表姐说，上海的街上有一半都是外国人呢，如今，大家要不就是出国避祸，要不就是到上海北平这样的大城市去了。”徐蓉感叹道：“没想到我们也要跟着一块儿走，我还从未想过要离开桐城呢。” 作为这儿土生土长的姑娘，徐蓉虽然上了学，开了眼界，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娇养的小姐，在她的眼中，只有自家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如今这情形，倒是叫她有些惆怅了呢。 “怕什么，表姐，能走的总比走不了的好。”林黛玉感慨，也不知道日后这北地会成什么样子。实在不是她贪生怕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才能理直气壮，还未曾茁壮的芽苗怎么能抗击得住那外面的腥风血雨，可不得保住这星星之火，等待时机。 “是啊，能走的总比走不了的要好。”徐蓉呆呆地看着窗外，夜色下的花园静谧安宁，却不知这黑暗中隐匿着多少的危险。 两人也不多话，夜已深，收拾了一下便歇息了。 而徐母自然与徐琅予有说不完的话，另一边，牛氏也正跟拖到如今才归家的徐琅曳说着今日的事儿。“刚刚我派人去接了妹妹来，她正陪着母亲呢，你也就别担心了，总归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多少有个照应。”说起来，牛氏对徐琅曳的这个妹妹也算是挺照顾的了，什么事儿都愿意顾着些，叫徐琅曳挺放心的。 一直紧皱着眉头的徐琅曳也坐在书桌前，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快要炸裂了。这些日子接踵而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谁也预料不到，桐城的一把手居然会临时倒戈，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如今他们想到上海去，还得先到桐城南边的鞍山去坐火车。 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这一段距离怕是也不好走呢，今天徐琅曳特意去了一趟牛家，与自家舅兄商量了一下路上的安排，托到这会儿才回来。他如今是骑虎难下，要是不走，怕是他们这一波人会被推出去当炮灰。 好在牛家也要走，这才算是搭上了顺风车。 “也罢，你敲打敲打家里的人，别委屈了他们。”徐琅曳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知晓妹妹一家已经接过来也就放心了，毕竟，家里还有母亲大人看着。“辛苦你了！”徐琅曳拍了拍牛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忍不住叹了口气。 危难时刻才见真情，他与牛氏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感情非同一般，这会儿自然是会相互扶持的。 “老爷赶紧歇一下吧，明日怕是还有得忙。”牛氏劝慰道，她知道这一走，要做的准备实在是太多了，家里的事情母亲已经安排好了，可外头需要打点的，不都全靠着自己的夫君嘛。有些心疼地给徐琅曳揉揉太阳穴，“若是不着急要紧的事儿，可以交给栋儿，实在处理不来的也可以找找我哥哥们，可别累坏了自己。” 在牛氏的观念里，丈夫对小姑子一家的照顾，正如自家哥哥对他们的照顾是一样的，若是有事儿，娘家还是能靠得住。可徐琅曳不这么想，他清楚地知道，若是没有利益交割，牛家未必会对自家上心，所以这次南下，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考虑。 当然，这些就不必跟牛氏讲了，“别担心，这一次一块儿走的不只是牛家，还有桐城的几户豪绅，兵力还算是充足的。”其实这样也好，去了上海，他也能从这些事情脱身开来，跟家人好好过。 “这样一来，家里的产业来得及出手吗？”牛氏可不是养在深闺里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自小耳濡目染，懂得颇多，看得也透彻。 徐琅曳摇摇头，“这样着急，也卖不出好价钱，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抵押给银行，套些钱出来就是了。若是实在不行，托付给族里的亲人便是了。”怎样也好过贱卖，再说，他们也不靠这一点过活，这两三年的时间里，他跟着牛家开拓商路，揽到的钱财不计小数，实在不必计较这一点点。 牛氏点了点头，将徐琅曳带到床边，让他早点歇息，自己也顾不上家里的琐事，跟着一块儿躺下了。 第5章 第二日一大早，徐琅曳就出门了，留下牛氏帮着徐母处理家里的事儿，这一次出行，他们只准备带一队十二人的兵，虽然他手里头保命的手段不缺，可到底不足以抗衡大事，所以，低调才是正理。除了家里的两辆汽车，徐琅曳这会儿也顾不上低调，硬是从军队里半调半租，弄来了三辆货车和一辆小汽车来。 当大兵将车开到别墅门前时，大家都出来围观，朴实无华的外在，里头却设备齐全，家里的下人在牛氏的指挥下，将各式各样的物资填充到这几辆货车里，除了路上需要用到的各种东西外，还有不少的家当需要带走呢。 他们这一路上要走的也不久，若是中途不休息，两天时间就能到鞍山火车站。等上了火车，一路向南，两天两夜就能到达上海！ 林黛在徐母身边静静陪着，看着她发号施令，忍不住心生敬仰。 与贾老太太不同的是，徐母的性子虽然刚强，可却十分和善，无论是对家里人还是下人，倒是叫林黛玉松了口气。 “玉儿可是害怕了？”徐母拉着林黛玉温声询问道，自己这个温婉可人的外孙女简直跟女儿小时候的翻版一样，叫人看了就喜欢。 林黛玉有些害羞，摇了摇头，道：“外祖母，玉儿不怕。”她是真的不怕，看到舅舅的一系列安排，她也算是心里有底了。哪怕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只要身边有这些亲人们，她就一点儿都不害怕。 似乎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徐母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外头忙慌慌的场面，有些腻了，“陪外祖母进屋坐坐吧。”说完便拉着林黛玉去了花房，冬日里，也就这儿风景还能入眼了。 这次出行到底不方便泄露太多，大家都是求快，于是乎，几乎不到一日的时间里，已经处理好大部分事情。徐琅曳去了银行，跟经纪人周旋一番，利用牛家的身份，压制住了那人，勉强将手里头的东西抛出去，谈了个不错的价钱。剩下的部分，他又往族老家里去了一趟，准备留给扎根桐城大本营的人暂时看管。在族老家待到傍晚时分，才拐去林家，吩咐下人收拾完了家里的东西，顺带接上了阿香与柄东、莲子，一同回到了徐家。 回到家里，见准备得差不多，徐琅曳也放心多了。马上就要离开了，怎么说都得安顿好家里的这些人，除了带走的一部分世仆之外，牛氏让人给这些不带走的丫鬟小厮们发了两个月的月钱当补偿金，而部分不带走的兵将们，也给了厚厚一笔安抚的钱，大家有了封口费，也都很安分。 到底是世家出身，也有些经验，牛氏这样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来，竟然没有一处出问题的。 即将离乡，哪怕是刚来了两个多月的林黛玉，都忍不住生出点点乡愁来。这块土地孕育了这些人，可他们却无法保护她的安全，沦落到要逃离异乡的地步，也不知道怎样纾解心中的抑郁。 晚上吃饭时，男人们难得没喝酒，静静地吃着饭，时不时聊上几句时事。而女人这边，徐母倒是拉着林黛玉坐在身边，对她极为照顾，让徐蓉都忍不住吃醋呢。 晚饭之后，徐琅曳请了林蔚风到书房，将自己从银行兑出来的钱交给他。林家变卖的产业并不多，两间铺子，两个庄子加上那套房子，也就是十条小黄鱼罢了。当然了，这十条小黄鱼换成大洋，能有三百多，应该能在上海买个不错的小院子了。 “妹夫，我知道你手头上还有钱，这一部分是当初你支持我的那笔钱的回报，本金加利息，都在这儿了。”徐琅曳将边上的小匣子递给林蔚风，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态，向他宣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林蔚风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整整齐齐放着十根大黄鱼，难怪如此重。“这可不行，这么多钱！”他将匣子推回去，“内兄应当明白我的心！”他诚挚地跟徐琅曳说道：“这些钱我不能收的。” 他知道，徐琅曳这是变着法儿在贴补他，可是，哪怕是想要给妻儿们更好的生活，却也不能是通过这种方法。林蔚风都打听好了，上海的工作机会是很多的，他读书这么多年，到了上海，哪怕是出去当个教书匠，也能养活这个家。 当然了，瞧着如今徐琅曳的态势，只怕就算到了上海，也会有一番作为，到时候借着这股东风，林蔚风相信自己能够混得不错。 乱世当中，只怕明哲保身也难，林蔚风已经给好几个当初一同读书的朋友去信，联络感情。从前拉下的关系走动起来，哪怕不能一蹴而就，也能在文学界混点名声，若是有人举荐，到时候应该能混个不错的职位。 “这不是为你，这是为了妹妹。”徐琅曳试着劝解，“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坚持，只不过，如今再自持身份并不能改变什么，你应该接受这些帮助，为自己寻求更好的发展。”他给林蔚风分析，“到了上海，这些钱也只能在租界买个不错的房子罢了，日后养家糊口恐怕都要靠你自己了。” 徐琅曳知道林蔚风有才华，而且跟上海几个报社的人都有若有若无的关系，等到了上海，说不定妹妹都不用烦恼生计问题，而自己能帮的大概也就是这一点了。 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只怕外人眼中，都是上门女婿了，林蔚风也无力再计较，“如此便多谢内兄了！”毕竟，有个好环境，对女儿和妻子都是好事儿。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件大事，回到房间里的徐琅曳也松了口气，正当他想去洗漱时，就看到牛氏一脸笑容走了进来。这情形倒是难得，这几日牛氏愁眉苦脸的，连徐琅曳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呢。 “夫人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儿？”他笑着问道，一时之间倒是顾不上去洗澡了，直接搂上牛氏的腰。他今日忙完琐事，算是安排好了一切，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只等明天出发奔赴上海了。 牛氏假意推了推他，“老爷~”嗔怪地唤了一声之后，往徐琅曳的怀里靠了靠，“刚刚母亲与玉儿在说话，我在边上听着，倒是挺有趣的，没想到玉儿能有这般见识。” 徐母讲究，家里的饭食自然是精致，哪怕明日就要走了，家里的庖厨还是尽力整治了一顿还算不错的饭菜出来。林黛玉来了徐家，才算是勉强恢复了从前的水平，她在餐桌上当然不好讲话，只是饭后坐下来喝茶时，忍不住就在徐母的逗弄下，抱怨了一番徐琅予的厨艺，惹得徐家人哄堂大笑。 而林黛玉与徐母讨论这庖厨之技，吃的精髓时，见识面之广，也叫牛氏心惊。忍不住就对林家高看了一眼，到底是书香世家，哪怕已经没落了，对儿女的教养也不会落下。 这倒不是林黛玉讲究，而是她上辈子在贾家从未被亏待过，就连平日里一个小小的点心，也是经过多番琢磨，口味试验到最佳才能呈到她面前的。等到了林家，家里只有阿香一个下人，徐琅予有时候也会自己动手。虽然多年来她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可到底比不上专业的厨师，做的不过是家常小菜，原身是挺适应的，倒是林黛玉，吃着不对味不止，还不能抱怨。今日在徐家吃了这顿饭，可不是将心里的郁闷都勾出来了。 “……您都不知道，妹妹刚刚那脸色可不算是太好，可是母亲倒是笑开了怀，只搂着玉儿不放。”牛氏跟徐琅曳学了学刚刚林黛玉说的话，这会儿她想起来还是觉着好笑呢，“老爷，您说，母亲这样喜欢玉儿，不若将她定给栋儿吧。” 这样的心思倒不是第一次起，牛氏对自家小姑的孩子真的是挺满意的，再加上丈夫对他们多有照顾，这个孩子若是能到自家来，也算是不错呢。 牛氏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响，女儿嘛，嫁到娘家去，侄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定能好好对蓉儿。儿子嘛，娶了小姑家的孩子，左右她对林黛玉很满意，这样算来，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呢。 在她看来，林黛玉的性子温婉，林蔚风与徐琅予都是性情舒朗之人，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定能好好劝导儿子上进，对儿子的未来也是有好处的。更何况，家里不只是徐栋一个孩子，二姨娘还有个小的呢。 若不是因着二姨娘的身份尴尬，徐梁不好见人，只怕这个家还得分出一份给他。 牛氏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对着来分家产的人，可没有这样的好性子，若是二姨娘识相，乖乖教养孩子长大，她还能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对那孩子好一点，如若不然，未来的事可说不定，徐梁能不能顺利长大，还是未知数呢！ 这样说来似乎也不错呢，徐琅曳被牛氏说得有些心动，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当然，眼前重要的可不是这件，他搂着牛氏的腰，暖香在怀，他且不算是柳下惠，自然心动。“夫人也不要顾着这些了，陪为夫沐浴更衣吧……”说着便将人往浴室里拉去。 半推半送间，两人便消失在浴室的门口。 第6章 在徐琅予怀里撒娇的林黛玉，正企图让刚刚自己失言伤了母亲的面子的事儿蒙混过去而卖力，也确实没想到，舅母竟然惦记上了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等吃过早饭之后，他们便出发了。为了赶路，徐母昨日夜里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干粮，林家一辆车，徐家分了两辆，其他帮佣们都挤到后面的火车车厢里。 这也是林黛玉第一次坐汽车，这小汽车比之马车要平稳多了，她与父母同车，前座是两个兵，轮换着开车。林黛玉靠在车窗往外看，飞掠而过的景色，道路两边人烟渐无，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疲惫不堪，最后靠在母亲肩膀上睡着。 一路疾驰，到了火车站，里头已经是人声鼎沸，一片热闹的景象。 两天的路程下来，大家都一脸菜色，哪怕能在车上睡，可周身都不舒服。徐琅曳借来的车在到达火车站之后，悉数返回，而下了车的林黛玉，险些站不稳。坐了两天的车，别说林父林母，就是林黛玉都有点受不了。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往火车上走去。 徐琅曳已经打点好了，他们分到了一截车厢，蹭了牛家的光，赶在第一趟车。这也叫众人十分惊喜，毕竟，早走早安全。 这时候的专列还是蛮高级的，等上了火车，徐琅予紧紧跟着徐母，照顾着她，林黛玉也知道轻重，自己靠在林蔚风身边，时时注意着他的身子。他们分到的这一个房间里有两张椅子，靠墙的那面还有上下铺放着的两张小床，设备倒是挺不错的。 要多亏是冬天，穿得够多，坐久了也不至于太疼。已经两日没洗澡的林黛玉，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林黛玉看着这神奇的车厢，小床上的东西很整洁，倒叫她松了口气。自己年纪小，自然是睡在了上铺，将下边方便的留给了父亲。阿香夫妇也进来了，还有阿香的女儿莲子，几个人熟识，倒不觉着尴尬。 林黛玉尽管心里挂念着事儿，可等她靠在枕头上，却还是瞬间入睡了。 等她醒过来，阿香已经打了热水来，“小姐，起来擦擦脸吧。”条件不好，大家都得将就着些，要说这卧铺的车厢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刚刚阿香看了看，另一边是硬座，那些人挤挤嚷嚷的，连走道都堆满了，也不知道多辛苦呢。 热腾腾的毛巾敷在脸上，林黛玉才叹了口气来。这几日她也算是有了一番神奇的经历，一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过这样的生活，她也是被自己的潜力惊到。林黛玉也是看着车厢里没人了，她才偷偷伸手给父亲递了两个大红苹果。 这也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毕竟，一直跟父母一块儿住着，只要用得到，肯定会显露出痕迹来。原本林黛玉没想要用这个空间，于她而言，这个空间不过是个玩物，她想研究它不过是因为新奇。可这一路上颠簸，再加上日后到了上海，林黛玉觉得既然能用的上，就没必要亏待自己，尤其是有条件的时候。 当然，不过也是仗着父母疼爱万分罢了。 果然，接过苹果的那一瞬间，林蔚风的脸色微变。此时车厢里只有父女两人，阿香带着莲子去领饭食，而柄东在门口坐着守门儿。 “玉儿？”他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疑问，可看着女儿的眼神，从刚刚的惊疑，慢慢缓和下来，“这是哪来的？”这苹果如此新鲜，冬日已过半，在如何保存得当，也不可能有如此鲜度。林蔚风握着手里水当当的苹果，尽量克制住情绪，温声问到。 林黛玉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林蔚风坦白，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死过一回，上了仙境才有如此机缘的吧。 “爹爹，您别问那么多，吃了就好了。”林黛玉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细说，“这个秘密是生病之后我才发现的，能变出东西来，这个镯子里。”将手伸到林蔚风面前，直接告知他真相，可自己的情况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凭空变出东西！林蔚风忍住心中的震惊，尝试着缓和自己的语气，说道：“你是说，这个镯子里能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林黛玉摇摇头，“不是凭空，而是东西放进这个镯子里，能保鲜，拿出来还是原样。而且里头有一小块地，能种东西，这苹果就是我自己种的。”她也不想隐瞒林蔚风，一一告知他。 不是她没有防人之心，而是林蔚风不在这被防备的范围内。林黛玉到了这个新家两个月了，体会到的是真情实感，林父林母对自己的爱，绝对超过了这世间的任何人。既然享受这种感情，她又有什么立场能够将他们排除在外呢。有了好东西，林黛玉就想跟他们分享，先前是还用不着，这会儿正好能用上，为什么不说呢。 更何况，好东西跟亲人分享的喜悦，也是她第一次尝到的感觉，就像是当初让母亲喝下那一杯牛奶时，心里带着的窃喜，暖暖的，很舒服。 “对你身体可有损伤？”从前他看话本时也有不少志异鬼怪的故事，结果可不都是好的。“若是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了。更何况，怀璧其罪，若是叫心怀不轨的人发现了，怕是不好呢。” 林蔚风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玉儿，爹爹只愿你平安喜乐过一辈子，这些身外之物，无需太在意呢。” 看着父亲眼中满满的关怀，林黛玉心暖暖的，感动到几乎都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无妨，爹爹，我用这个镯子已经两个多月了，没什么不良反应，想来应该无碍。”她冲林蔚风甜甜的笑，“更何况，我只跟爹爹说过，娘亲我都没告诉她呢。” 共同分享一个秘密的感觉真不错，林家父女对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阿香领了今日的饭食进来时，有些愧疚，神色拘谨，“老爷，我……”她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刚刚我带着莲子去领餐，结果遇到了牛家的一位少爷，他硬是将小姐的燕窝带拿走了。”这燕窝可是徐母私底下拿出来炖给自家小姐补身子的，平白无故地被人家拿了，若不是因为对方身份，阿香绝对是不依的。 可是，牛家的人一贯都自持身份，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林黛玉安慰阿香，“没事儿，这燕窝我吃少一顿也没什么的。”这会儿他们还是因着沾了牛家的光才能坐第一趟车，让了一碗燕窝也没什么，“您坐下来吃饭吧，别管那么多了。”毕竟，牛家家大业大，人也多，应该是旁支的人吧，才会如此不懂规矩。 林蔚风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让炳东带着阿香下去。 “来，吃饭吧。”车厢里头没其他人，林黛玉也不管了，从空间里头掏出两盘从加工机加工的饭菜，“爹爹，你吃菜，补补。” 这会儿他们可不是缺肉，而是缺菜，冬日里若是不补充维生素，很容易得皮肤病。林黛玉从前也懂一些养生的理念，她跟着贾老太太学了不少，可真正系统的学习，却是在空间里。自从她在空间的土地上播种之后，见识了空间的神奇，便热衷于种植业。没想到却触发了意外的惊喜，原来，空间出产的东西在加工机里，能够被做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她在加工机的显示屏上找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书籍。 于是乎，林黛玉大部分的产出都被用来做书，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涉及的内容让林黛玉如同土包子一般，惊喜不已，至此，沉迷于阅读不可自拔。为了能存放好越来越多的书，她还特意用木材做了两个书架，就放在仓库里头。 当然，除了空间出品外，林蔚风保存着的各种书籍，她也慢慢翻看，这段时间倒是看了不少呢。 既然知道女儿有这个条件，哪怕刚刚还是被惊喜了一下，林蔚风缓了缓情绪，最后还是乐呵呵地享用了女儿的美意。父女两人吃着香甜的饭菜，一边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渐渐变少的雪，渐渐看到的绿树红墙，心情倒是不错。 “爹爹，你说这事什么时候跟娘亲说一说？”林黛玉征求父亲的意见，她也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这段时间徐琅予应该会一直陪伴在徐母身边，她是想着等在上海安了家再说，可又觉着对不起她娘。 毕竟，这事儿她先跟林蔚风说了不止，还让他享用了，可母亲却得等。 “无妨，等过段时间再跟她说吧。”其实林蔚风有自己的考虑，女儿的神奇经历自己不清楚，沾光的同时，却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林蔚风有点但系，若是这会儿徐琅予知道了，会不会告诉徐家人，他不想冒这个险。 这件事情，还是等到了上海再说吧。 第7章 第二日天刚刚亮，牛家就派人送来了两匣子的燕窝，送东西过来的是牛家当家夫人身边的丫鬟，“我们家夫人也是刚刚得知，昨日表少爷在厨房不小心领走了姑娘的燕窝，这不，让我送来了这一匣子，还让我给您道个不是，要是这燕窝用着好，只管差人来说。”她笑了笑，“这点子东西嘛，牛家还是有点。” 这话就有点不中听了，不过林黛玉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形势不如人的话，低调还是比较适合自己的。她也笑着对那个丫鬟说道：“那就谢谢姐姐跑这一趟了，阿香，给这位姐姐包一卷糖酥，算是给她甜甜嘴。”说完，也不管这人，径直看起手里头的书来。 由始至终，林蔚风都没出声，将主导权交给了女儿。 只是，等人出去了，关起门来，他还是有话说的，“玉儿，这事儿你也无需忍让，说实话，我们与牛家的关系还不至如此。”他是最清楚内兄与牛家的牵扯的，而这第一趟火车就是最好的见证。 更何况，林蔚风对于牛家，从来都没有人们想象的毕恭毕敬。 林黛玉却是摇摇头，“爹爹，我没有忍让，而是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她知道牛家当家的并不是牛楚楚的母亲，而是她祖母。“我与楚楚姐相识，偶尔也听过一两句，这位夫人性情就是如此，无需太过上心。”再说了，等到了上海，他们也再无交集。 见林黛玉没在意，林蔚风也点了点头，揭过此事。如今林蔚风担心的是另一件事，马上就要到上海了，因着他们是匆匆而至，上海并无人接头。徐家还好，牛家的关系毕竟在那里，不可能不管不顾。 可两家人毕竟还是有差距的，要想住在一块应该不可能。林蔚风先前也曾想过给相识的好友去信，最后却没，还是想着先到旅社住两日，找个可靠的中介，寻一处合适的居所。 “玉儿，到了上海，你还想去上学吗？”上海的女子学院挺多的，林蔚风盘算着自己的家底，也不知道够不够在上海买一套好一些的房子。 林黛玉听他这么一问，竟像是他腹中的蛔虫，一下子就知道了父亲的考虑，“爹爹，也无需太过顾念我，到时候再看情况吧，总归是要入乡随俗的。”若是上海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都上学堂，那自己也该随大流一同前去，如若不然，呆在家中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她还有许多书未曾读完呢！ 女儿的懂事让林蔚风很是安慰，他越发想要给女儿提供更好的条件了。“既如此，那就由为父安排吧，总归能让你满意就是了。”林蔚风已经在暗暗盘算自己手头上的钱财了。 而林黛玉却在思考自家得拿出多少钱来才能在上海置产，盘算着自己空间里头的东西，似乎也有不少存货，若是都换成金币，到时候应该能掏出一笔来，给家里出一份力。反正她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了父亲，想来再掏出钱来，也不至于解释不通。 父女两人同室异梦，想法天差地别。 车厢里闷闷的，在里头呆了将近一整日，林黛玉见阿香与莲子忙，便跟在林蔚风身后，准备去徐母的车厢看看。 其实就在隔壁，因着徐母有些受不住，一直躺着，所以徐琅予便跟着在她床边看顾。林蔚风醒着的时候，也会过去看看，搭把手。 火车的走廊很小，仅容得下一人通过，刚刚出门就遇到了表哥徐栋带着人走过来。“姑父。”他笑眯眯的跟林蔚风打招呼，似乎因为场景不对，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位是专程过来接我们的，上海来的许嵩。” 林蔚风与许嵩见礼，之后便带着女儿往岳母的房间去了。他看得出来，徐栋与许嵩挺熟的，只不过就是不知道，两人到底是怎么结交上的罢了。 不过，徐栋来的方向像是他父母的车厢，想来，应该是刚刚见过内兄，林蔚风点了头，打了招呼之后便没再搭理，径直带着女儿步入了隔壁的车厢。 许嵩是许家老爷的老来子，从来都是娇养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他也争气，年纪轻轻就已经从德国留学回来，学得一身的本事等待回国施展。这一次跟着他大哥来着北地接人，却是因为老爷子希望他能来见识一番，多多了解国内的情况。 许家在上海还是挺有分量的，徐琅曳做生意时与许家大爷结交，而徐栋跟许嵩也算是投契，这不，才大半日的时间，就已经相交颇深了。 而刚刚的惊鸿一瞥，他正好看到了林黛玉姣好的面容，稚嫩的脸颊上，弯弯的柳叶眉不画而浓，小巧的红唇微润透亮，微微勾起，穿着旧式的衣裳，却灵动可爱，瞬间就揪住了许嵩的心。他从未见过如此婉约的女子，像极了他梦中的女孩儿，简直满足了他对女性的所有想象。 愣愣的回不过神的许嵩，等人消失在隔壁车厢后，才在徐栋再三地呼唤下，才反应过来。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徐先生，那位是你表妹？！” 许嵩的眼睛仿佛闪着光，浑身满满的都是对林黛玉产生的兴趣，仿佛遇到了难以攻克的实验题一般心动。 “你说玉儿？”徐栋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多说，“那是我姑姑的女儿，跟着我们一块儿到上海去。”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不愿意将林黛玉具体的情况告知许嵩。 虽然有些不满意徐栋的藏私，不过他也知道，作为一个男子，贸贸然询问一个淑女的私事是有些不礼貌。更何况，她刚刚穿着旧式的衣裳，想来也不是平日里自己接触到的新式女子。 说实话，许嵩虽然受过新式教育，在德国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可他却从骨子里喜欢那种内敛贤惠的女子。不知道为何，他对林黛玉就十分上心，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接近她。想来他从前在德国耳濡目染到的各式手法都不适合，得好好盘算一下才是。 “午后无事，不如去我那儿吧，我有几本德国带回来的书，你应该会感兴趣的。”既然知道是徐栋的表妹，那么，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许嵩十分有眼色地邀请徐栋一块儿去他的车厢共处。他对徐栋这个虽然没留学，但是通透阔达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伸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徐栋本来就抱着要跟许嵩交好的念头，即使对他打听林黛玉的事儿有些不舒服，却还是温和地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两人一同往车头的方向走去。 而进了徐母车厢的林黛玉，被徐母揽在怀里，一同坐着说闲话。 “我是想着等到了上海，找家旅社安顿，之后再找经纪人看看能否寻得一处合心意的房子安顿下来。”林蔚风跟徐母的关系也挺不错，也愿意跟她分享，顺带告知徐琅予。 林黛玉在边上听着，也跟着点了点头，“我觉着要是能寻上一处跟桐城的院子一样的宅子，也挺不错的。要是有个小庭院就更好了，种棵葡萄树，夏日能乘凉，秋日能吃果子，再栽一株梅花，东西还能赏景呢。”她喜欢这种旧式的建筑，哪怕因为家里没多少钱，宅子小一些也是无妨。 “这一次爹爹一定寻一处好的，在你的窗下栽一丛竹，叫你圆了心愿。”女儿之前提了一嘴，他倒是记在心里了。 徐琅予自然是没意见，而徐母，看着这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那里还顾得上反驳。原本她是想让儿子顺带给女儿女婿寻一处住所的，这会儿听着，倒是不合适了。 也罢，她知道，这种事情最是勉强不得，还是将决定权交到他们手里比较好。“玉儿倒是更喜欢这老式的东西。”其实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林黛玉无论是服饰还是住所的布置，显然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徐母想到一心向牛家学习的徐蓉，再次感慨，孙女不如外孙女合心意啊。 徐母盘算着是不是该给她准备些东西，她还有好些个压箱底的好东西送不出去呢！ “外祖母，表姐也喜欢的，不过在桐城时，穿的不好总有人笑话，她才会如此。”林黛玉为徐蓉说话，其实说起来，徐蓉也不是洋化的女子，起码她就没有点头发，穿洋装。 不过是因为牛楚楚更喜欢西洋文化，徐蓉与她交好，自然不好特立独行，耳濡目染之间就带上了不少习惯，叫徐母看不惯罢了。更何况，徐蓉在牛家呆的时间不短，吃过了面包牛排，偶尔回家也会安利一番，可不就有误会了。 “两个都是好孩子，行了，你带你母亲回去吧，我这儿有人看着呢。”徐母将徐琅予也给打发了，她身边还有两个世仆，对她忠心耿耿，没了女儿也不怕。 于是，林蔚风带着老婆孩子，往自己的车厢走去。 第8章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了火车，徐琅曳派人将林家一家子接到酒店安置，徐家人也在。而徐家的房子已经找好了，可林家的却还没有着落，林蔚风将家里的琐事交给了徐琅予，自己出去找房子。 如今的上海大环境不好，工厂搬的搬，迁的迁，人流大部分集中在市区，当然，还有租界里。 而林黛玉一直想要找的房子大多数集中在老城区，林蔚风在中介的带领下，穿过大街小巷，开始一间间房子细细查看。第一日看了三处，仅有一处让他稍微满意，回到酒店时，心情都不大好。 上海居大不易，他手里头虽然有这么多年的存款，还有徐琅曳给的钱，却仍然不大够。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窘境，趁着徐母收拾东西的时候，林黛玉靠了过来。 “爹爹，这是我换回来的钱，您拿去用吧。”她将准备好的布袋子递给林蔚风，里头装着三十多个金币。这是林黛玉在空间里用自己种出来的水果换的，纯度不错呢。想来，有了这笔钱，就能给自家买上一个大房子了。 上辈子林黛玉在扬州呆的时间不长，记忆仍旧深刻的部分都是在贾府度过的，对于家的记忆，就是母亲那四四方方的宅院，以及廊下的那一丛竹子。这也是她一直跟林蔚风提及的，想要在自己的窗下种一丛竹子。 林蔚风打开布袋子，看着里头只有简单花纹，形状奇特的金币，有心探问关于玉镯的东西，却又无从开口，最后，还是静默了。点了点头，“爹爹知道你有分寸，这钱我就收下了，只是日后不许你再拿钱出来了。”他将袋子收好，郑重其事地说道：“爹爹知道你想帮我，只是怀璧其罪，还是不要轻易露出来。” 说起来，这件事儿他也还来不及跟徐琅予说，想着等安顿好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分说。林黛玉也没有提及，私心里，她总觉得父亲更加亲近一些，爹爹说他会安排，她便放下心来，等爹安排。 难得空闲的时间里，林黛玉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阅读大业之中，沉迷于书的海洋无法自拔。徐琅予也忙，他们从桐城带回来的东西很多，堆积在一起，需要一样样分类清楚，等待到时候带回新家里。 一下火车，许嵩就派人盯上了林家人，知道了他们下榻的酒店，便派人守着。于是，林蔚风找上中介的时候，他也派人将自家隔壁的四合院送到了中介处，特意安排好，让他给林蔚风介绍。 许家占地面积颇广，庭院深深，隔壁这个小院子是当初安排给下人住的，后来朝廷没了之后，为了避嫌，许家将家里头的下人遣散了不少，于是，这个院子便空置了下来。 原本这个院子在许嵩看来并不合适的，只不过，他身边一直跟着他的荣寿却觉得十分合适，尤其是这个院子不久前刚刚翻修过。要论起追女孩儿的手段，十个许嵩也比不上荣寿，于是，他只能接纳了这个提议，不情不愿地将这个院子的地契从母亲处要了过来，送到中介手里。 许家在上海的顶级圈子有一定的地位，得益于家族的事业。从朝廷未曾倒台开始就经营着化妆品生意，到了许嵩这一代，已经发展成了上海第一家化产业。而许嵩在德国留学，学的也是这些，回家就进入了技术部门，并且主导着研制了两款护肤品，一经推出，风靡大江南北。 而许嵩在许家的位置也变得特别起来，毕竟，他的大哥许崇已经成家，在父亲的帮助下，逐渐接手家里的产业。对于这个最小的弟弟，许崇的态度不明，于是，许家内部人员的站队也模糊不清。 其实要说清楚也不难，许嵩这一辈，家里同一个爹的就有七个兄弟姐妹。这其中嫡出的四个都有可能继承这偌大的家业。第一个就是名正言顺的许家大少爷许崇，第二就是二少爷许岸，接着就是许嵩，最后就是大小姐许崖。 她一个女孩儿家，能得一个男孩儿的排行，其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四人都是同母所出，感情也都不错，只是，背地里小心思也不少。许嵩年少出国，性子单纯却不蠢，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而对于未来，他的态度也很明确，父母能干涉的其实不多。 左右家里人对他很是宠爱，成婚之后，大约就是搬出去自己住，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许嵩喝过洋墨水，想得也开，自己的婚姻大事应该是自己做决定。在刚刚回国的时候，母亲也曾经想过为他张罗一些宴会，帮着介绍门当户对的闺秀，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最后甚至搬出了祖母这座大山，就为了躲过母亲的安排，自己做主。好在，最后父母还是妥协了，秉着对他的信任，将这件事的主导权交到许嵩手里。 毕竟，许家也已经不需要许嵩去联姻巩固什么关系，由着他也是不错的。 这一日，终于听到好消息的许嵩，笑眯眯地回了家，一进门就遇上了他二姐带着夫婿回来。二小姐许茵是柳姨娘的女儿，嫁的不错，丈夫荣楼在政府办公厅当个不大不小的官，日子还过得去。 许嵩的父亲许霍娶妻刘氏，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进了门之后隔年就生下了大小姐许崖，接着是大少爷许崇，等二少爷许岸出生后，老太太做主将从前许霍身边的丫鬟柳氏提成姨娘，还给了一个程姨娘。而柳姨娘膝下有二小姐许茵，四小姐许茹，程姨娘有三少爷许嶈，三小姐许蓉。再加上一应在主子身边服侍的人，阖家上下，竟然有上百人。 “二姐，二姐夫，怎么今儿来了？”不是他问的不应该，只是这年不年，节不节的，再加上不是休沐，突然造访，总该有个由头。 许茵没多话，矜持地点了点头问好，她跟这个千娇万宠的弟弟一向是不亲近。倒是边上的二姐夫霍楼，接过了话茬，“是岳父大人让我们回来的，许是有什么事儿吩咐呢。这不，我就请了一日假，带着你姐姐回家来看看。” 许嵩哦了一声，便跟着他们往父母的院子去了。 许霍年纪大了，不愿意折腾，临老倒是跟刘氏感情好多了。再加上两位姨娘年纪也大了，再折腾也不过是为着子女罢了，日子也消停了许多。这一向，倒是学人家养起了鸟儿，一院子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没停。 刘氏也不嫌弃他，倒是跟着一起养了两只。老来伴老来伴，两人从年少成婚，中途磕磕绊绊，可总归也是养大了这么多孩子，守住了偌大的家业，如今也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刘氏修身养性，也不大管家里的琐事，一股脑都交给大儿媳妇。 算起来，家里就剩下许蓉跟许嵩尚未成婚，而大少爷许崇的大女儿仅比许嵩小五岁，按过去的礼节，她都是能嫁人的人了。 进了门，许嵩也不等姐姐姐夫，径直挥手让人去通报。从前他一直养在母亲的院子里，对这个院子熟悉的很，哪怕出去读书这么些年，可一应的东西都没多大变化。回国几日后，他便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恢复了原状，习惯性地仗着自己年纪小，在父母面前卖乖。 许茵跟嫡母也不过是面子情，站在丈夫身边，也不搭理正跟自己赔笑脸的下人，垂眼盯着地上的鹅卵石路，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家里服侍的人大多都是家生子，之前外头闹起来了之后，刘氏为了避嫌，让人将这些下人都放了契纸，有头有脸的人都改成了聘书，其他的就当做是临时工对待，倒也相安。许家虽庭院深深，可家里人都和善，哪怕是家里最阴郁的二少爷，也不曾传出过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于是，上赶着找门路进来的人数不胜数呢。 刘氏身边有好些个老人，其中从她娘家带来的陪房，如今也只剩下洗芳了，因着嫁了个姓方的，于是大家都叫她方妈妈。许嵩进门后，就有醒目的小丫头去通知方妈妈，于是，他走进去时，就看到方妈妈迎了出来。 “少爷这是打哪儿来啊，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她看着许嵩笑眯眯的样子，问道，“太太正等着您呢，说是有事儿吩咐您。” 这边许嵩进了亲娘的屋子，那边许茵也被迎进老爷的书房。 刘氏的习惯是每日午睡后，都要念一会儿佛经，听到响动，抬头一看，就见儿子脸带笑容盯着自己看了，应该好一会儿了呢。“怎么，不认识你娘了？”她放下手里头的佛经，打趣道。 说起来许嵩回国这么些日子了，除了出门一趟，就是在家里的工厂熟悉业务，上手操作，在家的日子反倒是短。而刘氏的院子虽然来得多，可母子两人分别有些年头，仅靠每月一封的家书，感情难免疏远了些。这样亲密的话语，他倒真是第一次从他娘嘴里听到。 “也不是，只是觉得娘亲慈眉善目，看着可亲呢。”说起甜言蜜语，家里这些个孩子加起来也不够许嵩来，“许久未见，只觉得娘亲跟从前一般好看，不自觉便看呆了。” 第9章 “这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刘氏嗔怪地说了句，伸手在小儿子的脑门上戳了戳。自己的大儿大女都是端方之人，二儿爱静，常常自己待着，倒是这老小，总是叽叽喳喳，有了他，倒是有了了不少体会到母子天性的美好记忆。 “且跟我说说，你在厂里的工作如何了？”她一向只听丈夫与大儿夸奖，说是这学留的不错，学了本事回来，钱没白费。但是刘氏还是想找儿子来问问，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我在德国学的就是化学，家里的工厂设备还是不错的，前头我不是送了两样润肤露与沐浴露给你，就是我回来之后主持着开发的，大哥说了，市场反应还不错。”许嵩也不跟刘氏说复杂的，只跟她大概说了说。 方妈妈端着茶放在他面前，也跟着夸了一句，“外头都传遍了，说我们小少爷天资聪颖，去德国才三年，就学成归来，而且一回来就给家里做了贡献，是个实干派呢！”这实干派可算是方妈妈眼中夸人的最高级词汇了。 许嵩听了直笑，一点儿也不会不好意思，还跟着点了点头，“确实，我跟大哥说过，回来就是要当实干派的呢。”要不是因为大哥许诺回来就将家里工厂的实验室交给他来安排，他才不会放弃德国那边更好的深造机会回国呢。 “你可别夸他，这孩子脸皮可厚，半点儿不会不好意思！”刘氏有些好笑的说道，“嵩儿，娘听说你最近让人去收拾了隔壁那个院子，可是有什么安排？” 不过随口一问，可不曾想，儿子竟然有些脸红。这难得的羞赧表情，倒是叫刘氏与方妈妈都楞了一下，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更值得挖掘的含义。 见刘氏不好开口，方妈妈倒是发问了：“小少爷这是害羞了？莫不是……”该不会是想学人家安个外室吧，这可使不得呢，“这院子简陋，您若是外头有人想安置，不如带回家来。太太一直盼着您能成家立业呢，您身边若是有了可心的人照顾着，她也安心了。” 在方妈妈的眼中，这外头女孩儿不知底细，带回家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安全，她看着自家小少爷，身形颀长，五官端正，神采飞扬的样子，可不是也到时候了。 “娘，我跟您讲实话，你让人先下去。”屋里头立着好些个人，他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了。方妈妈知情识趣地带着人走了之后，许嵩才靠到刘氏身边，“儿子此番奉父亲之命到桐城接人，火车上遇到了个姑娘……” 他细细跟母亲描述，“后来他们到了上海，要找房子，我想着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能帮上的就帮一把呗。这不，想来想去，正好想起这一处，我才让人安排的。”说完还瞪着自己的大眼睛对视刘氏，显得十分无辜。 刘氏狠狠地点了点许嵩的脑门儿，“怕是你一见了人家就起了意，还派人尾随他们吧！”要不然也不会知道人家在找房子啊，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这德行跟他爹他哥一模一样，“听你这么说，这姑娘的家世一般，这院子倒也合适，左右钱财两讫，也不怕人家闲话。” 对于儿子的选择，刘氏其实也不想干涉太多，他的性子倔，要是直接驳了，只怕他会极力反抗。反正时日还长，如若真的不成器，再做考虑也不迟。 在后宅浸润了大半辈子，刘氏的见识和想法都非常人所能企及，更何况，她手底下也有好几些个产业，钱来钱往，也不是无知妇人，何必做泼妇状。 被自己的娘亲吐槽，许嵩也很无奈，“娘，什么叫尾随啊，我那是有心好不好啦。”说得他像是个痴汉一般，倒是落了下乘。“说实话，娘，我了解过，那姑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跟我非常合适呢。”无论是外貌，性格，还是爱好，都跟自己想象中的人一模一样，倒是衬了她的名字，跟林妹妹一般！ 刘氏只看着儿子笑笑不说话，这件事她也不往心里去，问过了，知道了，便也罢了。“你刚刚在门口遇到你二姐？”刘氏今日找许嵩来，还有另一件事，“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最近老爷神神叨叨的，倒是让人有些不安呢。 许嵩摇摇头，“我问了，姐夫只说是爹爹找他来，但却没说是什么事儿。”他一贯不亲近这些异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大家也都习惯了。反倒是他们，对许嵩多有讨好。 “既然不知道，便也罢了。”刘氏也不多纠缠，反正自己叫儿子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快去老太太的院子看看她，这两人她一直念叨着你呢。” 老太太姓程，保养得不错，可年岁在那儿，身子骨总有些欠缺的地方。 许嵩这个老儿子可不仅仅是刘氏与许霍的宝贝，也是老太太的宝贝呢。其实不等他娘念叨，他也是打算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我正准备去呢，您就是说早了些。” 他跟老太太的感情不错，从前在德国时，也就是老太太，催着一直让他回来。乡愁这个病症发作的时候，也就是想着还有亲人惦念自己，才熬过了那漫漫长夜。 跟母亲道别后，许嵩就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原本他还想溜过去爹爹的窗沿底下偷偷听听到底什么事儿，后来想想，左右都会知道的，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就抛在了脑后。 另一边，林蔚风也正在中介的带领下，看着许嵩提供的这处小宅院。地段还算是挺不错，邻居听着也靠谱，再加上房子也勉强算是宽敞，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林蔚风盘算了一下，能给女儿备上一排三间大房呢。 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一样，这个两进的小宅分成三个院子，正好能让林蔚风安排得过来。除了夫妻两人，女儿，还能排出一个客院来。而且里头的精致也不错，典型的江南小院，还有些个假山，花草也茂盛，越看越喜欢。 只是这价格倒叫林蔚风有些迟疑，不是贵，而是太过便宜。这几日林蔚风也看了好几处宅院，价格不一，只是同等规格里头，这处宅院的价钱要少三分之一，这叫林蔚风有些不踏实。 “先生，您说这处院子是隔壁这户人家要出手的？”他跟这位黄经济也算是熟了，直截了当就着刚刚的讲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看着房子真是不错，只是这个价格，实在是让我惊疑呢。” 黄经济笑眯眯地抚了抚自己的短须，道：“我知道你有疑惑，但我敢以自己的名誉保证，这处宅院并没有问题。” 这个人是徐琅曳介绍的，林蔚风自然是信任的，哪怕心中尚有疑惑，但既然黄经济不说，他也不能深究。恐怕这背后还有故事，不过如今他们对上海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挑剔更多，林蔚风大胆的做了决定，“那便要了此处吧，其他的也不用看了。”推了原本要去另一处地方查看的计划，直接跟黄经济定了下来。 两人就这价格问题做了深入探讨，主人家卖的急，他们也等着住，便约在黄经济处定契，再由黄经济搞好手续问题，林蔚风这边给他加上一些钱当辛苦费，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看好了院子，接着便是装修以及购物。省了这一大笔钱，比计划的就宽松了许多，于是，徐琅予带着林黛玉开始逛街，兴致勃勃地大肆购物。 上海可与桐城不同，这里既然能号称是国家经济中心，其发达程度可想而知。看着电车来回，上下的都是衣着光鲜的人，路上还不时有小汽车来回穿梭，林黛玉看着这林荫大道，心中感慨万千。 时光飞逝如电，一眨眼，她似乎就经历了两种不同的人生。若说从前在桐城时，她还是懵懂地摸索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的话，那到了上海之后，林黛玉就是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不知为何，她与这座城市的气质极其吻合，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新式的一切一切。 在林蔚风与徐琅予购物的时候，林黛玉也尝试着去了解这座城市。等逛完街，林黛玉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等待回家好好理清思路。 从前她在贾府时最爱吟诗作对，姐妹们也都是有才之人，她自认为腹中还是有几滴墨水的。若是在这个世道求生存，那么，作为女子，最适合的方式就是给文学社投稿。在这个尊重文人且不论男女尊卑的世界里，她只要好好发挥，尝试着去适应这个社会的需求，一定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秉着这个念头，林黛玉回到酒店就一头扎进房间没再出来过。 林蔚风与徐琅予都很忙，等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房契，将手里头捂得很热的钱都给出去之后，他们搬进了新家里。 徐家已经安顿好了，派了几个人来帮忙，连带他们从桐城带来的东西，新添置的物件等都搬进了新家。 林黛玉几乎是一眼看到自己的院子就爱上了，看着新制的牌匾上清晰的三个字：“弄梅轩”，她知道，自己的人生终于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第10章 弄梅轩并不大，里头有一株红梅，正值冬日，花骨朵都打上了，只怕过了年就会凌寒盛放。正院三间大房，两边是抱厦，后头还有一进厢房，比之桐城的院子要大上许多呢。 林黛玉的东西不多，算上到了上海添置的，才装满了五个箱子。她趁着家人未注意，从空间里偷渡出来了许多东西，包括书籍。等莲子被分配过来她这儿，因着先前未曾跟过林黛玉，倒也不知道这许多，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混过去了。 新宅院不大，林蔚风夫妇两人住一个院子，林黛玉一个，柄东也不出去跑黄包车了，而是留在家里当差，阿香带着莲子，算是包下了所有的杂务。 “我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就不办温居酒宴了，等收拾停当了，再上岳母处拜访便是了。”林蔚风跟徐琅予商量道，“隔壁许家就是房子的原主人，到时候要备一份合适的礼，上门去拜访。”这价格上欠缺的少许，正好用这份礼还回来便是了。 徐琅予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如今家里地方宽敞许多，我想着是不是该再找两个帮佣，一应的事务都交给阿香母女，她们怕是会累坏了。”更何况，她想给女儿添个小丫头。 只是林蔚风的工作未定，家里暂时还未曾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贸贸然请人，只怕到时候养不起了又要遣散了。这一点夫妻两人都考虑过，也是他们迟迟未曾行动的原因。不过林蔚风看得开，安慰道：“从前在桐城时仅有阿香，如今还多了个莲子，暂时是能应付的。你辛苦些，多看管着便也罢了。” 上海如今有许多闲散人靠着这临时的活计过活，黄经济就曾经给林蔚风介绍过几户，当时搬家的时候是请的这些人。而接触之后，他也了解到，这些人也有个头目，于是，林蔚风心里也起了想法，日后若是遇上忙不过来的时候，倒是可以在这儿请上两个临时工回家协助完成任务。 “也成，那就先这样安排着吧。”徐琅予点了点头，咽下了刚刚想说出口的建议。 其实前些日子她陪着母亲时曾听她提了一嘴，说是想将老许头的小儿子给自己送来。一家三口，正好能够解了徐琅予的燃眉之急。不过既然林蔚风不愿意，她也就不再多话，跟丈夫商量好之后，便准备去林黛玉的院子看看。 弄梅轩并不大，正中间的屋子当待客的厅室，左边是卧房，右边是书房，而莲子就住在抱厦里，自己也有了一间房。一应的家具都是前任留下的，林黛玉让柄东帮忙，将这些东西挪到院子里进行清洗，晾晒过后才搬到屋子里，如今还留着阳光的味道呢。 徐琅予到的时候，林黛玉正在从箱子里掏出一本本的书籍放置在书房的架子上呢。她走过去帮着搭把手，没放上几本便有些疑惑：“玉儿，怎的你这儿会有这么多的书？！” 她记得自己收拾的时候并未有这些东西的，再环视一遍女儿屋子里的摆设，只觉得样样都十分陌生。徐琅予看着林黛玉，“你爹这几日都跟我在一块儿，没机会给你买，你说，哪来的？！” 说到后来，语气里头的质问已经很清楚，徐琅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女儿日日跟他们在一块，似乎并没有机会去得到这些东西。 林黛玉被这样一问，整个人都愣住了。 母女两人对视，动作都停住了。“嗯，爹爹知道，就是，就是……”林黛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这样的反应显然让徐琅予更加惊异，她的心都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脑补了各种可能性，还没等林黛玉说完，大戏已经在她脑海里开场了。 于是，徐琅予直接拉着林黛玉来到自己的院子，正好撞上了刚刚要出门的林蔚风。 林蔚风被徐琅予扯着进了书房，门啪一声关上了，于是乎，一家三口对视着，不知所以然的林蔚风，喘着粗气的徐琅予，以及无辜的林黛玉。为着这事儿，林蔚风了解了之后，还是发话了，“玉儿有个小空间，也是病了一场才发现的，她在火车上告知了我，于是，许多东西边叫她私下藏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看多了志怪故事的徐琅予并不难接受这个事实，对于女儿的奇遇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在林蔚风的嘱咐下，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阿香虽然服侍自家多年，可到底是外人，他们自然还是防着的。 在林蔚风的主张下，三人有了个小秘密。 等林黛玉走后，徐琅予对着林蔚风狠狠发了顿脾气，他的这个做法让徐琅予很是不满。既然在火车上已经得知，为何要拖着不告诉她这个当娘的，难道是对她有所怀疑？！于是乎，轰轰烈烈地吵完之后，两人开诚布公又谈了一次，感情倒是好了许多。 为着这事儿，两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担心自然是有，可女儿有了奇遇，他们也是高兴的。更何况，彼此亲密，知道这个秘密，可以随时分享自己的心得，好过一人憋在心里。 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林黛玉的行事更加谨慎了起来。空间里头不少东西，她利用加工机合成了很多很多物件，在林家父母的掩护下都搬出来过了明面。包括各式各样的书籍、款式花样都新鲜的布料、新式的木质家具以及各种小物件。大大方便了家里人的生活不止，也让林黛玉更加熟悉了空间的规则，寻找到了许多新用法。 除了一应的瓜果之外，她还种了很多稀有的药材，空间保留下来的种子种植过后，还能留种，而且收获之后能放在仓库保鲜，林黛玉乐在其中呢。 等徐琅予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拜访徐家时，林黛玉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甚至乎她还趁着这几日将先前买回家的报纸书刊都看了个遍，上头的征文广告再三研究，琢磨出了几首小诗，准备寄过去试试。 现下流行的是针砭时政的大框架文章，而林黛玉擅长的却是闺阁少女之作，为此，她改了自己的风格，用精致的词汇表达，写了篇短诗。此句中带着的是婉约优雅，但内里却是让女性要自强不息，林蔚风看了也颇感意外，女儿这般天赋，他自豪以外，还觉得不应该埋没了，于是暗暗将上学之事放在了心上。 而林蔚风贡献的邮票也有了大作用，林黛玉趁着出行的时候，将信寄了出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改了一贯的风格，学习着钢笔字，临的自然是林蔚风的字迹。而后为了避嫌，林黛玉又给自己取了个笔名：潇湘。从前她在诗社的时候，大嫂子他们因着自己住的园子，给自己起了个名为潇湘妃子，她刻意省略了后头的仙子，勉强算是对上辈子的一点点怀念吧。 而信寄出去了，林黛玉也就放下心来琢磨另一件事，她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准备写一篇小说。 徐家的豪宅坐落在上海滩边上，在三楼能看到江边的美景。徐琅曳从前在桐城，忌惮着自己的位置，收敛不少，这初来乍到，若思漏了怯，怕是日后日子不好过。于是，他也不吝金钱，买下了这个位置佳，设备全的豪宅当成自己的大本营。安置好了家人之后便一心扑向工作，准备混出个人样来！ 徐母正在睡午觉，牛氏让人将徐琅予与林黛玉一同带到客厅，准备跟她们好好唠唠嗑。说起来到了上海之后，两家人分开的时间并不长，可却积攒了不少话呢。 在牛家的帮助下，牛氏已经基本熟悉了上海上流社会的各种交际流程，也见了不少人，相信不日就能成功打入其中。而徐琅予并不想参与其中，与她而言，这些东西暂时没什么用处，哪怕是交际，她也更适合于丈夫林蔚风相识的人家来往。 一坐下来就是絮絮叨叨一大堆话，各种话题叫徐琅予应接不暇。就在她为难的时候，那边老太太派人来请。这不，她赶忙拉上林黛玉，到了徐母的房间里去了。 接触多了这上海的名媛，牛氏对于林黛玉也不是那么热衷了，矜持的点了点头，就叫徐琅予带走了她。牛氏的事儿还是挺多的，毕竟，徐家刚刚在上海落脚，先前结交的关系需要维护，还要开发新区域呢。 “娘，舅母如今倒是硬气了。”刚刚徐琅予几次扯开话题都被绕了回来，牛氏一改往日的谦恭，略带跋扈的强制性行为让林黛玉有些不舒服，“您日后还是少来吧，家里的事儿还忙不完呢。”她可不想让徐琅予来这儿受气。 徐琅予伸手在她的头上拍了一下，嗔怒的眼神带着弱弱的怜惜，“你别管那么多，这是我的娘家，哪能不回来？！”说完还冲着林黛玉翻了个白眼。 第11章 等黛玉跟着徐琅予去许家时，看着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的景致，眼里泛起了怀念。可她那神态自若的样子，落在钱来带路的方妈妈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那日许嵩找了刘氏诉说之后，她也曾跟方妈妈提了一嘴。于是方妈妈就上心了，除了从夫人处了解到的信息，还跟小少爷身边的小厮打听了一下，对林家的这个姑娘有些许了解。她原本以为这姑娘是小门小户出身，哪怕样子再妍丽，也该是紧张怯懦的。不曾想，见面之后，她自己也惊艳了一番，不仅仅为林黛玉这出色的面容，更为她这落落大方的姿态。 也是，方妈妈在心里头给自己解释，这小少爷出国留学，见过的美女如云，眼前的小姑娘要不是真的出色，怎么可能将他迷住。 林黛玉可不知道有人在腹议自己，看着眼前的景色，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时光，在贾府那段不甚明朗，却异样鲜亮的人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穿越而来，她觉得这重来的一世，自己的性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倒是不复往日了。 那见风伤感，落花流泪的性子，渐渐疏朗许多。 尤其是从桐城来到上海，接触多了这上海的繁华先进，她倒是生出不一样的感觉来。如今妇女的力量逐渐崛起，作为一个新新青年，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更努力一些才是。 “别到处看，玉儿。”徐琅予娘家的条件也不错，当然见过比这更好的宅院，扯了扯女儿的袖子，提醒她注意一些。 好在路不长，正院近在眼前，穿过拱门便是，门口站着两个女孩儿，穿着水绿色的衣裳，黑黝黝的头发梳成辫子，用红绳子扎着，垂在两边，倒是挺可爱的。见方妈妈领了人来，一个机灵地进门禀报，另一个给她们行了礼，“客人稍后。”告罪之后，领了人进去。 一前一后不过耽搁几秒钟，倒不显得失礼。 等林黛玉进了屋子，就看到那夫人坐着等她们，面容带笑，慈眉善目的样子，挺可亲的。“妹妹见谅，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没能出去迎一迎你。”刘氏满怀歉意地说道，而且为了避嫌，连儿媳妇也没叫来陪着。 看得出她面色不大好，徐琅予也谅解，“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别见外，日后就是长久的邻居了，承蒙您看得起，没拒之门外我们就很高兴了。”她原本以为这许家乃是上海世家，或许会戴有色眼镜看人，一路走来，虽没慢待，但也不见多热情待客，心里头还犯嘀咕呢，这会儿见了刘氏，又是这番情形，这才放下心来。 “妹妹快请坐！”刘氏见徐琅予说话大大方方，也是高兴，忙叫人给她们上茶。其实按说这徐琅予比她小许多岁，应该算是晚辈才对，可她的儿子对人家的女儿有一丝，她总不能硬是将人看笑了吧。“这是令媛？长得真是标致，气度也好，刚搬来累坏了吧？！” 林黛玉见刘氏这热忱的态度，微微有些犯嘀咕，但却不好表现出来。“谢谢夫人关心，已经安顿下来了，此间事务多为父母操持，不敢说累。”她笑着回答道。 刘氏看向林黛玉的眼里充满了慈爱，暗暗打量不止，还存心试探：“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可有去上学？”可要得是能识文断字的才好呢，儿子好歹是个喝过洋墨水的，这差距太大的话，怕是日后不好相处呢。 尽管对林黛玉温婉的气质很满意，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头的嘀咕。说来刘氏也算是看得开的了，年纪大了，再加上先前儿子一直折腾，倒是让她的要求降低了很多很多。 说起来，刘氏的年纪跟徐母差不了多少，林黛玉自然是当成长辈看待，认真地回到：“先前在桐城上过学，刚到上海，父亲正在张罗。平日里也有赖于父母的教导，略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她说得很恭谨，没多少废话，至于刘氏所问的兴趣爱好，她略过不答，总不能说自己正在写诗写小说吧。 早在桐城时，看过了那本红楼梦之后，林黛玉就有了一些想法，她想将自己的故事写下来。从前她在闺阁之中也曾经尝试着写时文，只不过先生不大看好，而且看着宝玉对这些深恶痛绝，她也渐渐忘却了。不过，底子没有丢。 如今叫她写针砭时事的文章很难，但叫她构思着写一些小说糊口，还是容易的。 更何况，林黛玉也聪明，没有贸贸然就动笔，而是研究了好些个连载在书刊杂志上的文章之后，才决定下来。她给自己划了两个方向，哪个能成，只待时间检验。 刘氏火眼金睛，自然看出林黛玉是谦虚，她说了三分，那就是能到七分，有这七分功力，也足够配得上自己的儿子了。更何况，日前送来的拜帖上娟秀的簪花小楷应该就是出自林黛玉之手，她也调查过，林家在桐城也算是清贵，看向林黛玉的目光蕴含深意。 当留意到边上徐琅予有些疑惑的眼神后，难得解释了一下：“我有四个孩子，大女却比几个兄弟还要强，对令媛是越看越爱啊！”这倒不是谎话，许崖作为许家大小姐，在嫁人不久后丧夫，寡居在家。性子要强的她，经过一番努力，成功在许家的产业中占据重要位置，许霍对这个女儿是又爱又怜，多多照顾的几分，竟让她与大少爷许崇双双势起，颇有对立之势。好在夫妻两人警觉，及时处理，这才按下了苗头。 “她也就是看着乖，实际上倔的很，我有时候也管不住她。”徐琅予状似抱怨地说道，语气满含对女儿的怨念，如果表情不要这么得瑟，林黛玉会给母亲的表演打满分。 徐琅予与刘氏相差了将近二十岁，却能够聊到一起去，而且渐渐热烈，话题从南到北，从里到外，林黛玉在边上听得昏昏沉沉。 也还是方妈妈上心，见状，告罪一声，在刘氏的示意下，带着林黛玉去逛园子。 冬日里，院子里虽然白雪皑皑，刘氏的院子景致还是不错的。林黛玉站在廊下，看着不远处冻住的湖泊，上头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想来这池水也浅，冻结实了也不怕出意外。还不等方妈妈出声，回头的瞬间，就在门边看到一闪而过的衣角。 方妈妈看到小少爷的动作，不禁忍俊，悄悄走开，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绝对不是方妈妈开明，而是在她眼里，自家少爷的需求都得得到满足，所以她愿意不计礼俗问题，给许嵩创造机会。 许嵩也不是想要趁机跟林黛玉私相授受，而是在他看来，男女交往，光明正大的聊聊天，出去喝喝茶，都不能上升到所谓的贞操问题。没结婚之前，大家都有平等交友的权利。 “嗨！”一向嘴甜，从不知词穷为何意的许嵩，在看到林黛玉时，却哑了，憋了半天，只打了声招呼。而后想想，似乎自己并没有正式跟林黛玉介绍过自己，又巴巴地开始了史上最尴尬的开场：“我叫许嵩，你还记得我吗？！就是火车上连廊……” “我知道，表哥的朋友，对吗？！”林黛玉打断他磕磕巴巴的话，微笑着打招呼，“您是七少爷吧？！”听说这家一共有四子四女，想来这就是刘氏的老来子，七少爷许嵩了。 上门之前，林黛玉就从徐琅予手里头拿到了许家的人员表，对这个大家族有了一定的了解。原本她以为自己会看到挤挤嚷嚷一大家子，没想到刘氏竟然是在自己院子里招待她们母女俩，而且也没有拉上其他人当陪客，倒是让林黛玉松了口气。只是林黛玉也很难将面前这个腼腆的人跟那个传说中精明能干，仿佛长了十个脑袋百只手的人对上号。 “嗯。”许嵩微微搔了搔自己剪短打薄，造型时尚感十足的头发，再一次问到：“敢问小姐芳名？”好吧，他确定，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文绉绉的说辞了。若不是为了迎合自己调查中的林黛玉，他那里会这般。 要知道，在德国的时候，许嵩一向只说英文和德文，等回了国，白话兴盛，他跟其他人说话从来不讲究，大家也不介意。可对着林黛玉，许嵩就是做不到理直气壮。 他窘迫的样子看在林黛玉眼里格外喜人，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时代的男孩子，没想到竟是这般。“不用这么客气，七少爷，我叫林黛玉，初次拜访，多多见谅。”想到自己跟许嵩是萍水相逢，没什么交情，托词道：“出来有一会儿了，母亲怕是等急，还请七少爷莫见怪。”说完行了礼就往屋里头走。 许嵩见状，也跟着一块儿往里屋去了。两人像是赛着一般进了屋，等林黛玉坐下，还微微喘气。她暗暗用自己的小眼神瞪着对面的人，嘴巴不自觉地撅起，扯着帕子有些生气。 这娇态，竟叫许嵩看呆了。 第12章 刘氏咳嗽了一声，“这是我的小儿，名嵩，还未曾取字，快给夫人见礼，进来也不叫人。”她语带责怪，但看向许嵩的眼神却充满了慈爱，“这孩子，去了趟德国，竟学了些洋人的礼俗，妹妹别见怪。” 许嵩的外表是很受欢迎的，端正的五官，利落的发式，整个人清爽大气，徐琅予看着就很喜欢。再加上他虽礼数不周那也可以说是习惯不同，哪里又谈得上怪罪呢，赶忙开口道：“哎呀，姐姐您太客气了。”她当然听说过，也了解过许嵩，这个留洋回来的七少爷，她搬进新家的第一日就将他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七少爷真的是仪表堂堂，听说已经开始帮忙了，真是不错呢。” 徐琅予从前就很想要一个儿子，可惜她的身子不争气，生了林黛玉之后再没有动静。原先她是想狠一狠心，给林蔚风纳个小的，起码要给林家留个后。可惜，林蔚风一口拒绝了，他的庶弟还有几个孩子，若说是传宗接代，早就有人选了，何须为了这个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呢。为此，徐琅予也只能歇了这个心思，可儿子一直成了她心中的病。 刘氏嗔怪地看了一眼有些呆滞的许嵩，嫌弃极了，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平日里的机灵劲儿一点儿都不剩了，还得自己给他圆场。 不过，徐琅予还是记挂着家里，她出来一日了，也不知道去见朋友打听门路的林蔚风进展如何，才坐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 时日还久，若是有心，也不急在这一时，于是，刘氏只是挽留了一番，见她们决意离去，也不坚持，笑着让许嵩送她们出去。而后，刘氏看着林黛玉袅袅而去的背影，感叹了一番。从前儿子小的时候跟在婆婆身边，耳濡目染，果然是喜欢这种仕女风范，难怪先前给他介绍这么多新女性都不上心呢，原来错了方向。 好在如今醒悟也为时不晚，这一会面，她也将林黛玉的脾性了解了一些，总体而言还算是满意的。毕竟，许嵩是幺儿，也不需要继承家业，这媳妇儿嘛，不需要长袖善舞，只要是他喜欢的就可以了。 许嵩将人送回到隔壁，这才折返，在门口就遇到了家里的车。因着大门的规制问题，他们家开了个侧门专门供汽车进入，而刚刚逛完街回家的四小姐许茹在门口下车后，就看到了她七哥。 “七哥，等等我！”她推开车门大喊，顾不上后头正要下车的闺蜜。 许嵩听到声响回过头，正好看到自家小妹险些摔跤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许茹可不怕他，像是对这个哥哥有着天然的亲近一般，总愿意像个小跟屁虫一般跟着他。“七哥，你去哪儿回来？”蹭蹭蹭到了许嵩身边，仰着头，崇拜的看着他，也不管他的黑脸，径直问道。 后头跟着的小姑娘柳笑笑显然也对许府很熟悉，下了车之后，紧张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裙，打招呼，“七少爷好。”不怪她不争气，而是柳家本就是因为柳姨娘才渐渐好过，柳笑笑从小就是许茹的跟班，胆子小得很。 许嵩简单点个头，不管她们俩，自己就往太太的院子去了。 许茹在后头看着，撅嘴跺脚，嘟嘟囔囔道：“讨厌的七哥，老是对人家爱理不理的。”她虽不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可年纪最小，上头的哥哥姐姐多少愿意让着她一些。连父亲这些年来都因为她下得去脸讨好而对她跟姨娘态度有所改变，可这七哥，回来这么久了，哪怕自己再怎么痴缠，也不见他跟自己多说几句话。 柳笑笑看着这一幕，却不敢劝。其实她作为旁观者，比许茹看得清楚，许嵩是家里的嫡幼子，怎么会跟许茹交好了。更何况，当初柳姨娘可是给太太添了不少堵，这会儿要交好，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一味的装无辜装可爱，聪明人都看清了好吧。 她的鄙夷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好不容易等许茹面上缓和了，柳笑笑才走近，“阿茹，走吧，姑妈还等着你呢。”柳笑笑是柳姨娘弟弟的女儿，粘着许茹，有幸见识了这大上海的繁华，自然不愿意放手，每每总是借机过来，让柳姨娘破费一笔。可她聪慧，手段也深，柳姨娘以及两个女儿竟没发现。 许茵嫁出去好些年了，孩子却只有一个，娇养着，她平日里也少回娘家。许茹嘛，说是一脸聪明相，实际上被柳姨娘带着有些偏，年纪小还没什么，年纪大了可就容易闹笑话了。 柳姨娘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仗着伺候过许霍，肤白貌美，小意温柔，这才被抬了姨娘。生了两个女儿后，又被刘氏圈养着，哪来多少见识。 反倒是程姨娘，出身清白人家，没落了才到许霍身边当小的，生的一子一女都挺有出息的。儿子许嶈在学校当老师，而女儿许蓉两年前刚刚嫁人，是老太太娘家的孩子，倒也算合适。 许家占地面积广，自从许霍搬到刘氏的院子住之后，程姨娘和柳姨娘就有了自己的院落。两人相伴着，倒也不显得寂寥，更何况，未出嫁的八小姐许茹也跟着她们一起住。 起先倒不止是她，随着许茵许蓉出嫁，就剩下许茹一人了，连平日里跟柳姨娘不大对付的程姨娘，如今看着许茹，都不复往日的竖眉冷眼。 “姨娘，你都不知道，七哥他多气人！”许茹也不管后头跟着提了一堆东西的柳笑笑，一进门就扒拉到柳姨娘身上，跟她撒娇。从前还有二姐姐跟她争宠，现在二姐姐嫁人了，柳姨娘面前只剩自己一个，可不是尽宠着她。 柳笑笑在后头跟着，将东西放好之后，立在柳姨娘身后不说话，冷眼看着许茹卖痴。这般作态，哪里有千金小姐的姿态，难怪七少爷不搭理她呢。柳笑笑暗暗在心里吐槽：若不是命好投生到柳姨娘的肚子里，还不定过成什么样。 许茹的抱怨柳姨娘也没放在心上，自从许嵩给了她几个软钉子吃之后，许茹隔三差五都要来上这么一回。“笑笑，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做了一套衣裳，快去试试吧！”她给身后的小丫头使了眼色，让她带柳笑笑下去。 哪怕知道姑母是故意支开自己，柳笑笑还是只能依言下去，两步走成三步，尽量拖延。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柳姨娘收敛了表情，冷冷地看着许茹，让她过去。许茹见屋里头没人，也没有了刚刚的痴蠢，咬着唇跪在她面前…… 许嵩回到刘氏院子里时，她正在吃药，见儿子一脸心疼，她心一暖，脸上的表情便缓和了许多。“嵩儿，听你哥哥说，这两日你时常翘班？”按说许嵩已经在工厂干活了，接管了实验室，不说兢兢业业，起码要认认真真地做事。 可惜，最近忙着林家搬家的事情，许嵩忙前忙后地安排，还要防着让他们觉出不对，难免就疏忽了工作。 被娘亲质问到面上，许嵩整个脸都红了，赶忙作揖，“娘，我明日开始会认真做事的了。”左右林家的事儿都安排好了，他也没什么要忙的，投身工作绝对没问题。 说实话，许嵩觉得自己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在实验室里能找到当初在学校时候的感觉，下头的人都听他的，事事顺心，自然是如意。更何况，林黛玉就在眼前了，他觉得人生突然又圆满了，未来的日子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刘氏对许嵩的情况心知肚明，儿子前些日子在忙什么她也有所了解，不愿意再啰嗦，“行了，没事儿就去上班吧，别让你大哥操心，也别让你爹烦心。” 这谆谆教诲让许嵩不住地点头，一如既往濡慕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回到家的林黛玉，也接到了超级好消息，开春之后，父亲将到报社去当编辑。这个工作非常适合，一来强度不大，二来报社离家近。她们都为林蔚风高兴地时候，徐琅予也感慨，“等找到合适的学校让玉儿去上学了，家里又只剩下我了。”阿香一家的到来让她从家务活儿中解脱出来，一时之间倒有些茫然。 “娘，要不您看看这个？！”林黛玉将自己空间里头的书掏出来一本，颜色亮丽的缝纫秘籍让他们眼前一亮，“从前我的衣裳就是您给做的，您研究研究，或者能给我做更好看的衣裳呢。”打发时间多简单啊，她有太多的项目能够推荐了。 林黛玉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还有很多书，娘亲您没事儿就多看看，爹爹都要去当编辑了，您好好学习一下，说不定能给爹爹投稿呢！” 徐琅予还未说话，林蔚风已经笑了起来，“爹爹的报社一般只收时文，你们要投稿，还是往其他杂志社吧，可能还有机会。”不是他小看自己的妻女，而是，格局不一样。 第13章 日子平淡如水，似乎心安处便是家，从桐城到上海，林黛玉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这一年，除夕夜格外温馨。还是一样只有一家人一块儿吃饭守夜，可搬到新地方的惶惶尽数散退，哪怕在陌生的上海并没有熟悉的街景，熟悉的邻里，却有着最亲爱的家人，没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要更完美的事情了。 林蔚风举起酒杯：“我们得喝一杯，玉儿，举起你的酒杯来，除旧迎新，盼望着都有好开头，玉儿能快快长大，夫人身体安康！” 说完，跟她们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林黛玉见状，也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闷掉，辣得她直吐舌头。徐琅予没扫兴，跟丈夫对饮好几杯，烛火不灭，一家人坐着吃饭，餐桌只有六个菜，荤素搭配，三人边吃边聊几句闲话，格外温馨。 即使他们是新至，徐琅予也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儿的风俗，按照礼俗安排好了一切。看着已经长开了，越发柔美的林黛玉，徐琅予只觉得吾家有女初长成，满心复杂。“翻过年玉儿就十六了，也该琢磨她的婚事了，从前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嫁了你父亲。”她感慨道。 这番话倒是引得林蔚风惆怅万分，女儿还没养大呢，就有人惦记上了。 “你哥哥前些时候跟我打探，似乎是想让玉儿于栋哥……”林蔚风凑在徐琅予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他不乐意，而是徐栋承继着徐家所有的希望，徐琅曳日后的一切都该是他继承，要忙的自然很多，林蔚风怕女儿过不来这样的日子。 牛氏哪怕娘家势大，徐琅曳还是纳了两个姨娘，剩下了庶子。就这一点，叫林蔚风看不上。 徐琅予知道夫君的忌讳，也不多话，“好好瞧着吧，好女百家求，也不单单是徐家有意。”她可比林蔚风敏锐多了，前些日子去隔壁许家的时候，许夫人似乎也透出点什么意思来。为此她还特意让林黛玉拿出来些不打眼的东西，添到礼单上给送过去。 “娘，你和爹爹嘀咕什么呢？”林黛玉才饮了两杯酒，已经有些微醺，见父母凑头在一块儿，也将自己的小脑袋挤过来。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年夜饭，新的一年就在他们聊天时到来了。 “娘，您看！”林黛玉拿着刚刚从莲子手里头拿到的信件，直奔父母的院子。“报社给我回信儿了！” 她原本以为要到正月十五之后才会收到回复，没想到，这才年十三就收到了。揭开信封，倒出里头的东西，伴随约稿信件而来的还有一张汇款单，信件详细说明了日后约稿的规则，千字的价钱以及注意事项等等。 能凭自己的本身挣钱，这叫林黛玉既兴奋，又激动。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尝试过这种滋味，安身立命，而不是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感觉真好！ 按说从前的林黛玉被养得太好，清高且不知俗务，无需担忧生计，每日只是顾着自己的生活是否舒心。来到这儿之后，生活水平的急速降低让她认识到了自身的情况，而外界的包容也让林黛玉有了新的想法。 秉持着骨子里的坚持，她努力寻求更好的解决方式。其实林黛玉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叱咤四方的人物，一夜暴富之后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只是这个幻想的实现之日遥遥无期，目前，还是脚踏实地努力比较重要。 林黛玉觉得自己的写作大业可以坚持，看着手头上数字很小，但是沉甸甸的汇款单，只觉得未来都有了方向。“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写，给你挣大房子，以后还会有车子的！” 那日从许府回来之后，她再看到自家的宅院就有些感叹，自己虽然是女儿身，好好努力，日后也一定能让爹娘过上那样的生活。丫鬟环伺，宅院深深，车接车送，想想，只觉得浑身都是动力。 徐琅予抚了抚她的发，黑亮的发辫，欣慰地说道：“你也长大了，从前总是一团孩子气，如今也能挣钱了，娘就是觉得开心。”说着，眼眶含泪，险些滑落，而后又笑了，“这下可好，你爹和你都有正事儿了。” 只是这样说着，语气里头微带着寂寥。 “娘，前些时候不是说让您看看我给你的图纸吗？可能做出来？”林黛玉聪慧，自然是看出了娘亲的小心思，“爹爹马上就要去上班儿了，可不得做几身好衣裳。”她的图纸上可不仅仅是女子服饰，还有最近上海流行的男子服饰。她爹的气质也不适合那些西装革履，里头几个长衫还是不错的。 “好，这几日忙，没时间做，等元宵完了我就开始。”徐琅予早就选好了样式，备好了布，就等开工了。 林黛玉难得跟娘亲这样和气的说话，“行，等我挣大钱了，给您买个缝纫机！”她豪气万千地许诺，这些新东西都是初二回徐家的时候，听徐蓉说起的。 上海是繁华都市，跟徐蓉出去逛街时，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都能引发她的惊呼，于是，徐蓉下决心让这个小土包表妹好好开开眼界。带她去最豪华的餐厅吃饭，去电影院看电影，去商业街买东西，还顺带给家里人带了不少。林黛玉惊讶于此间的巨大变化，才惊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能做的事情也越发多了起来。 回来之后她便埋首努力，这才多少日，已经将小说的细纲都列好了，前三万字已经完成，能够寄出去投稿了。在收到了编辑的回信后，她原本有些躁动的心也安定了下来，这算是对她写作能力的一个肯定，也正是因此，林黛玉才敢说自己要给娘亲买缝纫机。 要知道，如今这缝纫机的价格可不便宜呢。 “好，娘等着你给我买，到时候就给你做几身衣裳，保管好看！”徐琅予觉得来了上海，原本还调皮捣蛋的女儿，倒是沉稳大气了许多，曾几何时，她还追着女儿要她听话些呢。 不过，这样的转变也让她十分欣慰，没什么比孩子懂事儿更让一个母亲开心的了。“行了，去院子里逛逛，可别伤了眼睛。”她心里盘算着要给林黛玉添些东西，好好养着女儿的眼睛才是。 林黛玉听话极了，乖巧地跟母亲告别后，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前两日徐琅予从徐家带回来两个小丫头，放在她身边服侍她，于是林黛玉出入也有人跟着，倒是让已经适应了自己行动的她多少有些别扭。 不过，林黛玉觉得自己也不该推辞，这毕竟是母亲的一番心意。 左右她也习惯这些，权当是以往一般生活就是了。两个小丫头都是附近的穷苦人家出身，家里没钱了才让她们出来帮工，现下也不流行卖身，只是签了十年的工期罢了。因着她们的名字粗俗，容易混淆，林黛玉便给大一些的女孩子取名叫莲生，小一些的叫莲豆，正好跟莲子排。 林家从前的条件一般，在桐城住着，徐琅予总是怕他们家露了钱银，林蔚风的庶弟听了风声会上门来打秋风。如今来到上海，周围都是殷实人家，林蔚风马上要去报社上班了，工资还算可以，她不得不考虑更多一些。而且徐家给了徐琅予一个郊外的小庄子和一个店面，当是贴补他们的生活，倒叫徐琅予手头上宽松了很多，也愿意花钱了。 再加上林黛玉时常拿出金币来给自己的父亲，贴补生活，可不就过得好一些。 在发现自己可以合理利用时间处理空间里头的产出之后，林黛玉向父亲透露了更多。通过空间的种植收获，成果与系统换取金币，是非常划算的。这么多天过来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所以林黛玉坚持，林蔚风只能妥协。 于是，林黛玉暗暗盘算着，每个月拿出两个金币当家用，支撑起这个家。 这边林黛玉正埋头苦写，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掰开了都利用上，那边许嵩却已经在盘算着元宵节的活动了。 虽然林黛玉搬到了他家隔壁，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通常不出门，嫌少有机会遇上。许嵩总想找个由头将人骗出来见一见，却一直没找着机会。元宵节的灯会算是他能想出来最好的机会了，也不说能跟林黛玉单独相处，就是能远远见上一面，他也心满意足。 刘氏知道儿子的小心思，却不戳破他，由着他自己忙活。 而埋头书案的林黛玉，显然没想到，一墙之隔，有个男子为了她几乎快愁白了头发。 “少爷啊，我的小祖宗，您别闹腾了好伐！”许嵩身边的小厮满寿简直要晕过去了，自家少爷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回了家搬了梯子，竟是要上墙！ 要知道，一墙之隔便是林家，满寿自然听荣寿说了，这少爷迷上了隔壁家的小姐，心心念念就是想见上人家一面。可少爷这样做，如果被夫人知道了，只怕他跟荣寿的小命都要不保了。满寿瞪了一眼在边上木愣愣的荣寿，嘴里不停地劝阻许嵩。 荣寿当然也关心自己的小命，只是他已经被少爷的异想天开惊住，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等他看到许嵩真的一步步顺着梯子往上爬时，赶忙过来按住他的脚：“少爷，可使不得啊！”他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不和规矩，若是叫太太知道了，我们丢了差事不要紧，怕是会记恨上林小姐，日后……” 不用他说完，许嵩已经若有所思，浮想翩翩。 他看着荣寿认真的表情，满寿焦急的神色，无奈，只好从梯子上下来。 许嵩垂头丧气地走到院子边的石凳上坐下，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沉重地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真的是什么法子都想了个遍了，可惜就是引不出林黛玉，徐家的门槛都快被他踏平了。 更为严重的是，频繁出入徐家让他发现，徐栋似乎对林黛玉也有意。许嵩清楚徐家的情况，相比之下，自己可没什么优势，只好暗地里想辙。 母亲倒是能帮上忙来着，可许嵩怕自己频频求助母亲，日后会让她对林黛玉心生不喜，也不敢轻举妄动。许嵩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挫败，追一个女孩子好难啊，他从前总觉得感情这事儿得两情相悦才是好，可对着林黛玉，哪怕不知道她的心意如何，却一厢情愿地想要靠近她。 爱情这东西，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少爷，不若请夫人帮忙？”在满寿看来，这应该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毕竟，林家的小姐守礼，轻易不出门，“元宵时家里有灯会，以往也会宴请亲朋及邻里，给林家下帖子也说得过去的。”他越说越起劲儿，“更何况，夫人似乎与林夫人一见如故，很聊得来呢，年前林夫人还让人送了不少新鲜的果子来呢。” 荣寿在边上翻了个白眼，直接给自家少爷谏言：“少爷，若是您真的喜欢林家小姐，直接让夫人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不就得了。”反正他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前边几位少爷和小姐都是这样的。 而他这样简单粗暴的法子也让许嵩茅塞顿开，是啊，他可以让母亲帮忙，请了媒人上门的。林黛玉如今十五岁，翻过年已经十六了，跟他正合适呢。从前在德国时，许嵩听多了自由恋爱的声音，倒是忘了，自家和林家都是守古礼之人，除了自己要跟林黛玉多多培养感情之外，也可以直接定下来，免得煮熟的鸭子飞掉了。 许嵩拍了拍荣寿的脑门，只觉得浑身都是喜气：“行了，少爷我去找夫人了，你乖乖守院子吧！”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荣寿才翻了个大白眼，自家少爷真的是越来越幼稚了！听到边上满寿嗤嗤的笑声，他狠狠地咧了咧嘴，“还不干活去，事儿多着呢！” 说完自己就往库房去了。他的事儿很多，翻过年之后，各房互赠的礼还要收拾，下边人的孝敬也要规整入库，老爷夫人送来的要登记，他可忙着呢！ 第14章 元宵节眨眼就到了，林黛玉还忙活着自己的写作大业呢，那边徐琅予已经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准备挑选新衣服了。从那天跟女儿聊过之后，她又去了趟许家，在许太太的介绍下，找个老裁缝，给自家三口人都添了两套新衣裳，就等着元宵这日一块儿出门。 许家的灯节每年都办，门口整条巷子都会挂满灯笼，底下垂着灯谜，临近的人若是有猜中的，都可以在许家门口的摊位上换得一些许家出产的生活用品。这样的行为，让周围一片的人对许家观感很好，也让许氏的产品在这一片树立了好口碑。 许嵩西装革履，难得一次用头油抹了头，精心打扮过后，才款款来到林家接人。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即使是林黛玉也有所察觉，更何况是精明的徐琅予。 林家人随着许嵩的带领参观着这一条街的花灯，看着人流三三两两聚集，互相讨论，又有那喜气洋洋拿着签纸去兑换礼物的。林蔚风对此甚是感怀，对许嵩的态度有很明显的好转，和颜悦色得不像是刚刚那个对许嵩瞪眼的人。 “七少爷，你去忙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们了。”徐琅予见许嵩跟在自家人后头，乖巧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生好感。她对这个孩子是越看越爱，模样好，家世好，更重要的是，性子也好。 她忍不住暗暗想象，若是女儿嫁了他，两家人比邻，似乎也不错呢…… 许嵩哪里舍得走，“没事儿，我也没什么事儿，还是带着你们逛逛吧。”他指着这一条街说道：“自从我家开始摆灯，这来的人就多了，我爹说，既然乐呵，就年年办，于是这个习惯就留了下来。” 说着，他又偷偷瞄了一眼林黛玉，顺着她的眼神往街角的小贩看去，解释道：“那都是附近的人卖些自家的吃食，来这儿看灯的人都会买上一些，有糖炒栗子，糖画，糖人，瓜子之类的小吃食，你要去看看吗？” 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只有边上的林黛玉听到。 徐琅予似乎也听到了一些，不过她对女儿的心思很了解，点了点头，“七少爷，麻烦您了。”这也算是变相同意让他接近女儿了。 其实如今新思潮兴盛，林家虽然是从桐城来的，可到了上海这么长时间，也已经了解这里的习俗。对于女儿，徐琅予觉着实在不必太过约束，她侄女还日日跟人出去玩儿呢，男女都有，何来的不合礼数呢，老一套早就适用了。 而边上的林蔚风也没多话，虽然不乐意，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装作没听见，盯着眼前的谜语，半天读不进去一个字。 许嵩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也不等林黛玉反应，带着她就往前走，边走还边跟她套话。“林小姐，您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外滩新开了一家书店，里头书籍很全，还有个小小咖啡厅，环境非常好。就是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跟您一块儿去坐坐……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手心冒汗，结结巴巴的。 其实从许嵩开口林黛玉就明白了，这样明显的好感，这样专注的眼神，是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感受到过的。从前她总把宝玉当做知己，不知何时开始，他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她也跟着变了。 看着许嵩眼中的自己，林黛玉的心忍不住漏了一拍，之后不知为何，又有些不开心了。不自觉下拉的嘴角透露了她的心情，自然没能躲过一直在顶着她看的许嵩的眼。 “你不开心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些不知所措。 这还真是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只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呈现到她面前换得她一笑。可说道追求一个女孩子，他还真的是没什么经验。 这问话让人听着微微心酸，林黛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给他脸色看，眼前的大男孩儿何辜，又没做什么事儿。林黛玉摇摇头，“不是你，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不大好的事情。”什么时候，贾宝玉已经成了不好的事情了。自从她看完了红楼梦，只觉得满纸荒唐言，揭开面纱后，□□裸的丑陋的现实摆在她面前，让林黛玉忍不住心伤。看向有些忧心的许嵩，林黛玉强撑着说道：“你别在意，我不是针对你。” 干巴巴地解释着，她有口难言，难道要跟人家说自己是来自一本书中的人物？！ 许嵩见她真的已经缓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你没不高兴就好，我就愿意看着你高高兴兴的。”他傻笑着说道。 眼前如同巨型犬类般可爱的男孩儿只差没摇尾巴了，让林黛玉看了忍不住发笑，眉眼弯弯，唇角微微上扬，“嗯，我也愿意看着你高高兴兴的。”样子尤其傻，她不禁怀疑，外人口中的那个十全十美的人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位七少爷。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摊子前，摊主是个中年男子，正挥着手臂铲着锅里的板栗和沙子呢。冬末天寒，那摊主在炉火前出大力气，生生出了满头大汗。栗子香甜的味道传来，叫林黛玉口齿生津。 她从前确实没见过这的小吃，市井之中的玩意儿，却有着极深的吸引力。 “老板，给包一袋儿。”许嵩见林黛玉看得专注，说道。他平日里倒是不爱这些小零嘴，不过一想到家里的妹妹似乎也挺喜欢这些东西的，想来林黛玉也应该喜欢，便给身后跟着的荣寿使眼色，让他给钱。 而许嵩带着林黛玉，手里头接过摊主递来的板栗，往回走。 不知为何，许嵩就是知道，林黛玉定不会当街吃东西，也没说要给她尝尝，只是带着她往林父林母处走。“以后我可以约你出来玩儿吗？”说完许嵩就羞得垂下了脑袋，前些日子他也尝试过去林家找人，每每总是被搪塞过去，这会儿好不容易见着正主了，而且攀谈了一番，自觉可以聊聊这个话题了，于是许嵩便开口问道。 可他有些羞涩，边等林黛玉回答，一边浮想翩翩。 其实就算是林黛玉答应了，也不会代表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可他就是爱幻想，想着想着还忍不住笑了。 林黛玉这次倒是没推脱，直言道：“七少爷相邀，黛玉本不该拒绝，只是男女有别，我们往来还是要注意一些。”跟现在在父母面前不同，若是下回他相邀，那边是私底下接触了，在林黛玉看来，是很不妥的。 她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谋取福利，也愿意去努力拼搏，给自己的未来添砖加瓦。可林黛玉骨子里还是那个古代仕女，这么多年来的潜移默化，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尽管她向往自由，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可她上辈子早就已经尝遍了苦头。 “没事的，就是跟你去书店坐坐，看看书。”许嵩手忙脚乱地解释，他并没有坏心思，也不是想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可林黛玉还是摇头表示不行，许嵩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下来了，整个人垂头丧气，一点儿精神气都没了。一想到林黛玉只要回到父母身边，就会再次步入深宅后院不再出门，许嵩就忍不住心疼，拉住林黛玉不愿意让她走。 这样突兀的行为，让林黛玉吓了一跳，她赶忙挣开，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发现，这才放下心来。“七少爷，男女有别，你当街与我拉拉扯扯，像什么话！”他们不过是邻里，林家还是新搬来的，这样不是险自己于闲言碎语当中嘛。 “什么男女有别，我不想跟你有别，我喜欢你，心悦你，想跟你约会难道有错吗？！”一晚上都被拒绝，许嵩的脾气濒临爆发点，这下林黛玉的话便是戳中他的痛点，他一下子就炸了。 “您没错，您怎么会有错，错的是我！”林黛玉自然不是好惹的，发脾气谁不会啊，她可更擅长这一个，白眼一翻，就给许嵩送了好几个，“您自个慢慢逛，我先失陪了。”她又不是许家的丫鬟，凭什么在这儿听他的，扭头就走。 当林黛玉转身的时候，许嵩就慌了，刚刚还气鼓鼓地，这会儿也顾不上了，“你别走啊，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对！”他赶忙道歉。 低三下四赔不是的样子，让林黛玉猛地往回走的力度减弱，一下子就被他拉住了。 两人之间不过是认识没多久，也没什么交流，猛地来这么一处，回过神后的两人都有些尴尬。许嵩偷偷瞄着林黛玉，而林黛玉也有些愣神，似乎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反应这么激烈，明明也没什么大事儿。 “好了，今日都是我的不是，我给你道歉了。”许嵩见她还是不说话，便开口了，“其实从在火车上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之后陆续打听才知道你住在这儿，便想着跟你好好熟悉，我没别的意思，你也别误会。若是你实在…实在不喜欢…不喜欢我的话，我以后不找你就是了。”他越说越委屈，说完，离林蔚风他们也不远了。 为了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睛，许嵩直接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往许家大门走去。留下后头尴尬的林家父母以及有些茫然的林黛玉。 这到底是什么神转折……！！ 第15章 等两人终于摆脱父母的追问以及旁敲侧击回到各自的院子时，看着自己屋子熟悉的摆设，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着头顶的琉璃灯，许嵩整个人瘫在自己的床上，思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许宅占地面积广，大多数是保留了旧式的摆设，可许嵩的院子不同，这个在林黛玉搬来之后就改名为倚兰园的院子，在许嵩未回来前就翻修过的。除了外在，里头大有看头，大大的窗格上了透明的玻璃，向阳的屋子明亮整洁，里头的摆设多为西式家具，沙发衣柜都是按照目前最流行的样式置办的。 连他的床，都垫上了厚实的海绵。 这些东西都是许嵩在德国的时候用惯的，看久了，倒觉得跟自家的深深宅院也挺配的。至少，他没像另外几个朋友一般，回家了之后就闹着要住大别墅。 “古人可真是有才，求而不得，寤寐思服……求而不得啊！”许嵩伸展开自己的四肢，整个人成大字形仰躺在床上，嘴中喃喃有词。 边上的满寿已经是习惯成自然，自顾自地收拾着屋子乱糟糟的东西，在他点燃了自己的家务小能手称号之后，这些事儿一贯是他在做。毕竟，留洋回来的许嵩，再也不习惯自己的院子有个陌生的女孩子忙前忙后的，他只愿意让满寿和荣寿近身伺候。 不过自家七少爷抽风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自他回国后，似乎隔三差五就来一回。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吓一跳，请了大夫，差点没闹笑话。后来吧，适应了这样的频率，见他会自我恢复，久而久之，满寿和荣寿就都习惯了。 反正，等过会儿，睡一觉，醒了七少爷便好了。 那边许嵩在床上感慨生命，思索人生，这边林黛玉坐在书桌前奋战，只是这屋子里头虽然点着灯足够亮堂，可她拿着笔却写不出一个字。她还在想刚刚许嵩的话，琢磨不透，写作进行得都不顺畅，好吧，已经成功卡住了。 其实从前也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人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林黛玉也不愿意再去回想太多。再多甜蜜的过往，都随着她死前焚烧的书稿尽数消散了，她也确实该放下了。如今的生活，是全新的，林黛玉给自己鼓鼓劲儿：加油加油！ 于是，自我调整完毕之后，继续自己的写作大业。 如今也过元宵，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估计等爹爹去上班，她也该去上学了。到时候，要花时间兼顾自己的学业，要花时间研究写作，可能会有点难呢。如今，林黛玉是抓紧了时间好好为后面减负呢！ 尽管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也将脑海中隐含的过去的事情散退，可写着写着，许嵩的脸还是会浮现在林黛玉的眼前。 她托着自己的脑袋，放下笔，看着微微晃动的烛火，思虑万千。从前倒是不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火车上第一次相遇，她甚至都记不得许嵩的样子，以至于在许家再见面的时候，他的自我介绍都不愿意搭理。可如今，才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了。 可林黛玉尽力回想，似乎这十几天里，他们也没有碰面多少次。除了随母亲出去购物的时候遇到一次，再有就是在许家了。她第一次记住了许嵩的长相，鲜明的将人刻画在脑海里头，还是在今晚。 想到刚刚许嵩委屈地跑掉时的背影，林黛玉的心忍不住微微一酸。她无奈的将笔放下，顺应自己的心，开始琢磨许嵩这个人。 她对于许嵩表现出来的喜爱是知情的，不过她一再地选择无视，也是因为真的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样的感情。跟贾宝玉不同的是，许嵩是热烈的，全身心燃烧自己的那种。 林黛玉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自己要，许嵩会把他的所有放在自己面前！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而面对这样的情感，说实话，林黛玉是有点儿害怕的。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应，才能显得公平一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完美解决这件事，照顾所有人的情绪，让大家都开心。 哪怕前些日子娘亲跟自己提及过许太太的示好，可林黛玉还是不怎么敢相信。不是她自卑，而是她看得清如今自己的情况。 林家不过是个小康家庭，家产不丰，唯一好的就是林蔚风往上数，个个都是读书人，称得上一句书香世家。 可那许家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从许家那座占地面积广阔的大宅子就能看得出来许家从前的荣光，更别提那些可以媲美大观园的摆设。 林黛玉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孩儿，相反，她对自己的定位可清楚了。 这个乱世里，手里头有家伙的人才能过的安稳，而许家，就是这样的人家。许家看似靠着家化产业支撑成为上海数得上名号的豪绅家族，可背地里跟北方的牵扯不清，能稳居上海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占据一片不小的地盘，本身跟林家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如果她能侥幸嫁进去，宅院深深，加之大宅院里头是是非非又多，林黛玉心里头是千百个不愿意。所以哪怕她对许嵩有了些许好感，却不足以让她升起勇气去面对那一切的一切。 更何况，她是要奋斗自己的事业的人呢，怎么能因为这件事，错过了呢。嫁入豪门，说得好听是生活有了质的飞跃，说得难听些，那就是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可不是她期待的生活！ 想通了之后的林黛玉，掩住内心的惆怅，将这些情绪压在心里头的一个小角落里，收拾收拾心情，甩甩头，整理思绪后拿起钢笔开始自己的写作。她盯着眼前雪白的纸张，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字，用力划掉后，认真接着写。 毕竟，这才是她该为之奋斗一生事业呢！ 等莲子睡着了惊醒，才发现大半夜的，小姐书桌上的油灯竟然还亮着！ 她吓得，赶紧就往书房赶过去，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林黛玉，忍不住劝道：“小姐，您快去睡觉吧，别熬了，会熬坏身子的！”莲子见识少，林家这个宅子的后门对着的霍家，正是街上有名医馆的所有者，霍家夫妇都是和蔼的人家，没事儿的时候莲子就常常在后门听霍夫人说一说这些养生之道，才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林黛玉原本思绪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夜里静悄悄的，没人打扰之余，似乎精神也格外的振奋，难得写了一大段，手酸了都没察觉。被莲子这样一说，她才惊觉自己原来已经写了这么长时间呢。 看着书案上厚厚一沓的稿纸，林黛玉打了个哈欠，准备明天收拾收拾，给编辑寄过去。其实这几日她也写了几首诗赋，大多与市井相关，小部分是借鉴大观园的美景，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精心构思之后写出来的这本小说会败北。 毕竟，她先前给杂志社寄过去的可都是诗歌，人家编辑约稿，也都是诗歌为主，短文为辅。尽管她也在这份报纸上看到了连载的小说，却不确定自己的那本能不能被选上。 “莲子，你吹了灯就去睡吧，我也先回去睡觉了。”林黛玉随手将稿纸往抽屉里一放，合上之后便往内间走去，留下莲子善后。 躺在床上的时候，林黛玉心里头还记挂着明日去寄信的事儿呢。等莲子收拾好书房回到卧室的时候，看着小姐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是在做着美梦，她也忍不住勾唇一笑，在塌上躺了下来，闭眼。 元宵过后，很多工厂开始恢复正常运作，上海繁华的繁华并不妨碍它街头小巷流串着三教九流的人。林蔚风也到了上班的时候，等他适应了两日后，便开始给林黛玉找学校。 在与徐琅予沟通过后，没有选择徐蓉去上的贵族学校，而是在附近的女校里头当了个插班生。 正好后门正对着的霍医生也有个年纪相仿的女儿，唤霍灵，也在这个女校里读书。徐琅予想着若是两人结伴而行，倒也不算寂寞，也更安全。于是，在徐琅予的坚持下，由柄东重操旧业，在林蔚风的支持下，重新买了一辆黄包车。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林黛玉晕电车，大家也不愿意这么折腾，这会儿也好，一家子忙忙碌碌，都有事儿做了。 自从林蔚风搞好了林黛玉的入学手续，徐琅予便带着林黛玉到霍家拜访，想委托霍家姑娘多多带带林黛玉。霍夫人也算是书香世家出身的，跟着霍医生学了不少本事，跟徐琅予聊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而林黛玉与霍灵也算是看对了眼，两人的兴趣爱好相差无几，三言两语下来，倒像是前世识的一般。 就在林家与霍家打得火热的时候，许嵩郁闷了。 他睡了一觉起来，对昨晚自己发脾气而感到羞愧，想到自己当时的行为，简直就要后悔死了。许嵩想方设法要挽救，可惜的是，自从那日见面之后，往后的日子里，尽管他派人细细留意着，可林家人再没有登门。 林黛玉该不会是生他的气了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许嵩简直不能再忍，他不断脑补，不断脑补，在脑海里给自己上演了一场宇宙无敌悲情戏之后…… 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林家去了！ 第16章 许嵩在家收拾好之后，一鼓作气来到了林家门口，也不等满寿，而是自己上前，轻轻敲门。后头的满寿看着自家少爷一脸深情无悔的样子，感觉他真的爱惨了林家小姐，替他感慨。 林家人自然都是在的，炳东给七少爷开门后，就带着他往林蔚风的院子去了。正巧就遇上了带着霍灵来请安的林黛玉，两人的视线交集，都愣了愣，不约而同的扭开脸。 “这么巧？！”许嵩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看着林黛玉发呆，尔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慌慌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就是想来拜访伯父伯母，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放心，我既然跟你说清楚了，就不会再纠缠不清的！至于……”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边林黛玉整个脸已经羞红了，边上的霍灵也不知所措，来回打量两人，似乎想看出两人之间的端倪。 “你别说了！”林黛玉只差没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这人怎么回事啊！在外人面前说这些，难道是想……忍不住将人阴谋化，林黛玉看着许嵩的眼神也不大友好。“上回……”她想了想，现在不大适合说这个，还是硬生生转了话题:“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你先去见爹爹吧。” 之后，林黛玉也不管许嵩，径直将霍灵往后门领。 等快到门边的时候，霍灵突然蹦出来一句:“林姐姐，你的男朋友可真帅！”她兴致勃勃的八卦道，对许嵩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好像是隔壁的许家七少爷，刚刚从国外回来，很厉害的呢！” 霍灵也曾经听自家老爸说起这个在这片区域几乎是传奇的存在，“听说那位七少爷年纪不大，但是水平已经超过许多外国人了呢！”这已经算是对许嵩最大的赞赏，而霍灵在得知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竟然是自己新认识的小姐姐的男朋友，简直不要太兴奋！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见自己说完之后，林黛玉的脸色不大对，还没回答她，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情况吧。霍灵拍了拍林黛玉的肩膀，说道:“林姐姐，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没事的，你们很般配呢，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给我介绍呗！” 说完就往自己家去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林黛玉。被迫强行安慰了一番的她心里头说不清的滋味，可目送霍灵离开之后，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准备去应对许嵩。 自从那里分开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林黛玉对于许嵩的感觉还是有点微妙，似乎是挺喜欢他，又有点害怕而止步不前。她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样，只能先就这样拖着。 可今日许嵩上门，她还是难免胆战心惊的，生怕他在父母面前说错了什么话。要是到时候爹娘误会了什么，那就不好了！ 等林黛玉终于赶到书房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自家爹爹正跟许嵩相谈甚欢。 她当然也没能明白两个年岁差这么多的男人能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一进去，整个气氛都不大对劲儿了。 以往见外客，的机会不多，所以林黛玉其实很少到书房来。今天要不是因为许嵩的到来，她也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到爹爹的书房来。但既然来了，她也不会再退缩。 因为有外人在，林蔚风的态度显然不一样。跟以往在家的慈父面容不同，今日的他看着女儿的神情也淡淡的，连带刚刚对许嵩的好脸色也没了。 林蔚风心里已经将许嵩骂了个狗血喷头，那日元宵他就已经看出来不对了，却不大好肯定。现在再看两人之间这神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下子就冒了火气。 “怎么过来了？”他板着脸问道，似乎觉得这地方一点儿都不适合林黛玉。 刚刚许嵩来了，也没提遇到林黛玉的事情，只说是他娘让来的，要和睦邻里关系。林蔚风秉持来者是客，也没给脸色他看。现在看女儿跟他不大对劲儿，哪里还有刚刚的风淡云轻。 虽然来了这儿没多久，可也足够林黛玉了解自家爹爹。 她脸色一点儿没变，往他们的位置走去，站在林蔚风身后，乖巧地说道:“爹爹，这许家少爷也算是熟识，俗礼就不要计较太多了。这不，我也是正巧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他，这才来的。” 倒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有问题要请教他。她写作上的问题可以请教林蔚风，但是联系出版的事情，还是要请教许嵩比较靠谱。 她仔细想过了，现在手头上写的这本书，跟之前的诗歌有很大不同，她觉得还是找一个风格合适的，比较靠谱的出版社好一点。而这些人，虽然爹爹会比较熟悉，但许嵩也有许嵩的优势，地头蛇有时候会有出人意料的好处呢！ 林蔚风听了之后马上不一样了，一脸谄媚，“林小姐有什么要问的，我定知而言尽，没有隐瞒。” 他坦荡荡的讨好在林蔚风的眼里是极其碍眼的，又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跟他聊的火热。 刚刚林蔚风跟许嵩聊天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孩子特别会讲话。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态度很好，总是能说到他的心坎里。这会儿见他跟女儿也能说道一起去，却半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类型的文学作品也有好几个出版社偏好，主要就是联系编辑，投稿审核。一般需要作者提供的东西不多，基本信息之外，只要有文章的前三万字和提纲就可以了！”许嵩说起这件事头头是道，他之前接触过这个方面，刻意了解过，正好能用上！ “你也别紧张，如果文章还过得去，那就交给我吧。我爹有几个还算是聊得来的朋友，似乎就有个叔叔是做这些的，一句话的事儿而已。”他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林黛玉听他这样说，自然是高兴的，边上的林蔚风心里头了不乐意都快溢出来了。怨念丛生的他看着女儿，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舍近求远，明明告诉过她，自己会为她安排好的。 可林蔚风还没说话，那边林黛玉已经跟许嵩谈起来了，“那正好，年前我赶了一些，正好有五万字。”她觉得还是宜多不宜少，准备多一点比较好，“你等会儿，我拿给你！” 说着，就要回去给他取。临走前，还特意吩咐自家爹爹帮忙招呼人，自己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许嵩在家收拾好之后，一鼓作气来到了林家门口，也不等满寿，而是自己上前，轻轻敲门。后头的满寿看着自家少爷一脸深情无悔的样子，感觉他真的爱惨了林家小姐，替他感慨。 林家人自然都是在的，炳东给七少爷开门后，就带着他往林蔚风的院子去了。正巧就遇上了带着霍灵来请安的林黛玉，两人的视线交集，都愣了愣，不约而同的扭开脸。 “这么巧？！”许嵩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看着林黛玉发呆，尔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慌慌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就是想来拜访伯父伯母，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放心，我既然跟你说清楚了，就不会再纠缠不清的！至于……”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边林黛玉整个脸已经羞红了，边上的霍灵也不知所措，来回打量两人，似乎想看出两人之间的端倪。 “你别说了！”林黛玉只差没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这人怎么回事啊！在外人面前说这些，难道是想……忍不住将人阴谋化，林黛玉看着许嵩的眼神也不大友好。“上回……”她想了想，现在不大适合说这个，还是硬生生转了话题:“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你先去见爹爹吧。” 之后，林黛玉也不管许嵩，径直将霍灵往后门领。 等快到门边的时候，霍灵突然蹦出来一句:“林姐姐，你的男朋友可真帅！”她兴致勃勃的八卦道，对许嵩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好像是隔壁的许家七少爷，刚刚从国外回来，很厉害的呢！” 霍灵也曾经听自家老爸说起这个在这片区域几乎是传奇的存在，“听说那位七少爷年纪不大，但是水平已经超过许多外国人了呢！”这已经算是对许嵩最大的赞赏，而霍灵在得知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竟然是自己新认识的小姐姐的男朋友，简直不要太兴奋！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见自己说完之后，林黛玉的脸色不大对，还没回答她，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情况吧。霍灵拍了拍林黛玉的肩膀，说道:“林姐姐，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没事的，你们很般配呢，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给我介绍呗！” 说完就往自己家去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林黛玉。被迫强行安慰了一番的她心里头说不清的滋味，可目送霍灵离开之后，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准备去应对许嵩。 自从那里分开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林黛玉对于许嵩的感觉还是有点微妙，似乎是挺喜欢他，又有点害怕而止步不前。她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样，只能先就这样拖着。 可今日许嵩上门，她还是难免胆战心惊的，生怕他在父母面前说错了什么话。要是到时候爹娘误会了什么，那就不好了！ 等林黛玉终于赶到书房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自家爹爹正跟许嵩相谈甚欢。 她当然也没能明白两个年岁差这么多的男人能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一进去，整个气氛都不大对劲儿了。 以往见外客，的机会不多，所以林黛玉其实很少到书房来。今天要不是因为许嵩的到来，她也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到爹爹的书房来。但既然来了，她也不会再退缩。 因为有外人在，林蔚风的态度显然不一样。跟以往在家的慈父面容不同，今日的他看着女儿的神情也淡淡的，连带刚刚对许嵩的好脸色也没了。 林蔚风心里已经将许嵩骂了个狗血喷头，那日元宵他就已经看出来不对了，却不大好肯定。现在再看两人之间这神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下子就冒了火气。 “怎么过来了？”他板着脸问道，似乎觉得这地方一点儿都不适合林黛玉。 刚刚许嵩来了，也没提遇到林黛玉的事情，只说是他娘让来的，要和睦邻里关系。林蔚风秉持来者是客，也没给脸色他看。现在看女儿跟他不大对劲儿，哪里还有刚刚的风淡云轻。 虽然来了这儿没多久，可也足够林黛玉了解自家爹爹。 第17章 之后的进展简直就是快得吓坏了人！ 许嵩回了家之后就直奔刘氏的院子，跟父母谈了谈，他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出于对儿子的信任，更是出于对自己眼光的笃定，刘氏觉得林黛玉是个不错的孩子，林家人也是个不错的亲家，考虑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同意了。而在许霍看来，儿子本身已经足够优秀，他家又不需要儿子的婚事来为家族的利益添光增彩，那又何必为难儿子呢。 夫妻两人的思想在这一刻无比相似，同一个念头就是：儿子许嵩自己喜欢。 作为在上海扎根许多年，已经成为地头蛇的许家，行事自有一套规矩，世仆的能力也不是开玩笑，只等刘氏的话才吩咐下去，大家就都行动了起来。第二日，便有媒婆上门了，当然，在这儿之前，刘氏跟儿子聊过，确定他并没有正式跟林家人提及这件事，为了儿子能够顺利地娶到心爱的人，她还亲自去了趟林家。 刘氏跟徐琅予关在屋头聊了一会儿，客套过后，便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虽然徐琅予有些意外，心里头确实惊喜，她对许嵩自然是满意的很。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先给孩子们定亲。 在跟林家人通了气之后，刘氏才安心的回家安排。 两家人动作迅速，一个诚意十足，一个有心相交，于是乎，两个孩子的定亲宴席所有流程，在五日之后，全部确定下来。好日子定在了一个半月之后，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非常适合办喜事儿。 新时代的潮流，上海的大家族都不大讲究旧例俗，很多都是办西式婚礼。许嵩留学回来之后，习惯也挺西化的，所以许家的意思是，定亲宴就走西式流程。 徐琅予再跟林蔚风商议过后，也同意了。 许嵩有心，几次三番上门都没见着林黛玉，就知道林家人守礼，回了家就到刘氏院子去了。 “娘，我觉着还是按旧礼走一走吧，左右媒人都请了。”许嵩坐在刘氏脚边的矮塌上，像极了小时候的样子，依偎在母亲的脚边，跟她商量：“虽然我在德国接受新式的教育熏陶，可到底林小姐跟我不一样，她虽也读过书，可骨子里还是，还是个保守的小姑娘，我想让她，还有林家叔叔和婶婶高兴，还有你和爹爹。” 作为儿子，许嵩自然知道，许家之所以要求办西式定亲宴，为的便是自己这个留洋回来的儿子。毕竟，他平日里交往的朋友大多数都是先进份子，行为举止也比较西化。 不过许嵩心里明白，如果可以，自己的爹娘肯定更愿意遵循旧礼，慢慢走完全部的流程，给自己一个盛大的，让全城人都瞩目的订婚礼！ “不过，就不要拖那么久了，一个半月后的订婚礼还是照常举行吧！”许嵩讨好的对刘氏小小，给自己的娘亲出难题。 刘氏恨铁不成钢，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这个傻孩子，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啦！”难得她也说了句不怎么温雅的话。儿子能这么说，她自然是高兴的，“行了，别想太多，我肯定给你办的好好的，行吧？！”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盘算，该给林家送多少礼才合适。 听到自家娘亲的话，许嵩咧开嘴，傻笑着将脑袋往刘氏的腿边靠。 许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多大人了，还这样孩子气，快起来！”嘴里嫌弃极了，将人赶走：“快去实验室，你哥找你呢！整日就知道到处晃，厂里的事儿也不知道上心些……” 他还在一直念叨，通过这种方式跟儿子和妻子交流。年岁渐长，许霍渐渐从以往的沉闷不言，习惯用威严压人转换到目前这种状态，有时候连刘氏都受不了夫君的啰嗦。 许嵩也不是傻，他装作很积极的样子，跳了起来：“大哥找我啊！”语气惊讶，神色着急：“那肯定是大事儿，我得先走了，娘，您记住我刚刚的话，跟爹说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留下后头有些郁闷的许霍。 他看着偷笑的老妻，眯了眯眼，“小七？！”儿子刚刚是装的吧，是装的吧，的确是装的吧！ 不管刘氏如何安抚手上的许霍，这边许嵩出了门，也不大想去实验室给自家大哥使唤，而是转身去了百货公司。 尽管知道娘亲会给林家备上很多东西，甚至还会将很多传家的东西送到林家去给林黛玉，可他还是想表示自己的心意，想给林黛玉以及林家父母准备一份礼物。 当他往百货公司去的时候，刘氏带着方妈妈去了库房收拾东西，给林家备礼。为了照顾林家的情况，以及他们商量好的西式婚礼，她准备按礼走完了该有的流程。一般这边的风俗就是要六，刘氏看着一库房的东西，让边上的管家去定三十六个喜箱，低调起见，她觉得三十六台东西应该也挺体面的了。 刘氏院子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人，好吧，她也没打算隐瞒，于是，许嵩即将定亲的消息小范围地传开了。 柳氏的院子里，柳笑笑正哄着柳姨娘，她今天在许家听到了某些她不大愿意知道的消息，此时正跟柳姨娘探口风。对于许嵩，柳笑笑想法很多，从许嵩回国后就没有停过。 因为柳姨娘的原因，柳笑笑是不可能进入许家当丫鬟的，可也不可能当成正经的亲戚来走动着。既然如此，那也就意味着，通过长辈之命来接近许嵩是不可能的，柳笑笑便换了方式。 只可惜，她看好的许茹，并没能跟许嵩打好关系。旁观者清，柳笑笑清楚地知道，许嵩对许茹这个妹妹，感情是很一般的，那也就是说，即使她柳笑笑扒着许茹，也不可能接近许家七少爷。 渐渐地，柳笑笑最开始的打算落空了，她当让不肯罢休，很快心中渐渐生出一个想法，正妻不可能，那混个姨娘的位置应该是可以的。 她的想法得到了她爹的支持。 毕竟，柳姨娘再好，她膝下也没有儿子，柳家如果不找机会跟许家加强联系，等许老爷走了，他们柳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柳姨娘倒是没什么，有两个女儿接济，日子肯定过得下去，可柳家人就未必了。 财帛动人心，自古利益才是动人的根本。 等柳笑笑终于知道了许嵩与林小姐之间的事情，也就知道了他刚刚出了门。心灰意懒的她，强撑着被许茹拉着出去逛街，有些郁闷地看着前边兴致勃勃的许茹，看着她不断叽叽喳喳说着该买什么东西，心里沮丧极了，连应付都懒了，靠在座椅上，咿咿啊啊地应着许茹。 上海有好几个百货公司，分属不同的家族。 许嵩都不用吩咐，司机就自发地往其中一个直奔而去，这个刘家名下的百货公司，如今正交到刘氏哥哥的儿子，也就是许嵩的表哥刘天明手里。刘老爷就这一个儿子，当初许家送许嵩出去留学的时候，刘天明硬是闹着要跟去，刘老爷和刘太太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才止住了他。 而渐渐地，刘天明开始沉迷于败家，不断接手家里赚钱的产业，又不断地给家里的产业制造麻烦。到许嵩回国为止，他已经败掉了不少家产。要不是刘家家大业大，刘老爷又只有一个孩子，恐怕他也不能这么心大呢。 如今刘天明算是有了经验教训，慢慢也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法，而家里的很多产业也都慢慢开始交到刘天明手里。 刘天明只比许嵩大两岁，两人从小感情就很好，回国之后也玩得到一起去。 许嵩到的时候，刘天明正好在巡店，难得看到表弟，他赶忙丢下身后的一行人，往许嵩的方向走来。“哎呀，稀客啊！”他拍了拍许嵩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揶揄，“听说你要订婚了？新娘子是谁？我认识的吗？” 该不会是密斯牛吧，表弟跟她好像不熟，姑姑最喜欢密斯田，不过表弟不喜欢……刘天明在心里不断筛查，希望通过自己的火眼金睛以及聪明绝顶的脑袋，推算出表弟结婚对象。 不是他消息滞后，而是刘氏也仅仅是派了个人去刘家通知一声，准备周末一起吃饭的时候再细谈，没说得多清楚。刘天明不是没问，可是姑姑不愿意告诉他，他也只能暂时“善罢甘休”。 这会儿表弟自投罗网，他哪里会轻易放过，扯着许嵩的胳膊：“来来来，到我办公室聊！” 而身后留下的是一群懵逼的下属，他们看着少爷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边上被放鸽子的客户，还有可怜的自己，都忍不住为百货公司哀悼。少爷败家的能力越来越强了，他们怕是不日就要失业了呢，是赶快想好退路呢，还是八卦一下少爷所为何事呢？！ 这真是个世纪难题…… 第18章 要说林家会这么快答应下来，徐琅曳的作用也是不小。 许嵩出发前往桐城接徐家人回来，仗着的就是许霍与徐琅曳的交情。两人本来是不该有交集，生意场上的交情难说有多少真心，可偏偏在徐琅曳需要帮助的时候，是许家伸出了橄榄枝。 于是，在徐琅曳来到上海后，因着林家的住所问题，许嵩对林黛玉的企图，以及他跟徐栋的交情，两家人走近了许多。 而许嵩对林黛玉的意思，林家人察觉之后，便有心探问，对于许家的情况，也在左邻右舍的人口中了解了大概。徐琅予跟哥哥谈过这件事，之后对许嵩的印象就好了很多很多。 当然，其中不乏她自己的观察，她跟刘氏相交，也去过许家几次，对刘氏有了大概的了解。徐琅予对女儿未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并没有明确的要求，在她看来，只要对方性格好，有一技之长，能养活家里头就够了，重要的是，要跟女儿情投意合！ 林黛玉当初的那一句应话，作为母亲，徐琅予又哪里会不明白呢。既然女儿动心了，而许嵩和许家的态度又这样好，那定亲又何妨呢，反正女儿年纪还小，定下来好好培养感情，到时候嫁过去了，也好相处着。 至于许家的各种安排，徐琅予都不大在意，凡事都能商量着来，她并不想强求过多。刘氏与她投缘，办事儿也有章法，只要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徐琅予觉得自己都会答应下来的，至于不合情理的，想必刘氏也不会提及。 抱着这样的心思，两家人的各项准备工作十分稳健地向前推进着。 等许嵩的礼物送到林家的时候，看着匣子里精致又贴心的物件，徐琅予难得感慨了一番。她早就知道许嵩对女儿有意，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千娇万宠的小少爷，能做到这个程度，让徐琅予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许是丈母娘看女婿都是越看越满意的吧，所以，还未正式登门提亲的许嵩，已经被徐琅予放在了女婿的位置上。 这边林家与许家都在准备着，那边徐家也在闹着。 徐琅曳来到上海之后，凭借着自己的雄厚财力，在许家和牛家的帮助下，迅速在上海站稳了脚跟。而牛氏带着徐蓉也开始辗转于各个名利场，成为上海的社交达人。林黛玉与许嵩定亲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徐家来，得了消息的牛氏也只是感慨了一番，很快抛之脑后，她早就被上海滩水灵灵的各位名媛迷花了眼，哪里还记得林黛玉呢。 倒是徐母，将徐琅予叫了过去，嘱咐了好一番话。之后，她还特意让儿子给女儿备上一份厚礼，不仅仅是照顾女儿的情况，也算是适当回报许家的帮助。 作为曾经的徐家当家人，徐母的见识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上的。她看的通透，儿子虽然前些年做生意挣了不少，可要是没有许家和牛家的帮助，不可能这么快就在上海扎稳了脚跟。牛家是亲戚，自然是互助互利的关系，可许家却非亲非故，自然得有来有往。如今多了林黛玉的这桩婚事，倒也多少跟许家有了拐弯的亲戚关系。 “你说什么？”牛氏忍不住提高了调，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她怎么就没听明白呢？！“你说你不同意？为什么，你告诉我，只要你说得出正当理由，我就不逼你。” 她看着徐栋，心里头捉摸着儿子的意思，她刚刚不过是提了一嘴，关于在家办个晚宴，给儿子庆生，顺带看看人的事儿。结果，还没说完就被儿子给驳回了，而且还是在一大家子面前。不用往回看牛氏都能想象出站在自己身后的二姨娘的脸色，自从来了上海，这个贱人就没有安分过。 上海可不比桐城，姨娘的地位高了很多，有许多人家甚至都是姨娘主事儿的。而徐琅曳来了上海，也不好太过拘束着二姨娘和徐梁，更何况，他们老实惯了，这么多年来，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二姨娘一直都跟在牛氏身后，言听计从，从不敢多话，地位甚至不如牛氏的陪嫁。不过徐琅曳显然有自己的打算，定居下来之后，他不仅仅是给二姨娘在主楼设置了房间，还让徐梁去了附近一所贵族学校。 虽然牛氏对此有所不满，可在徐琅曳做了几次思想工作后，还是无奈的同意了。她不是不能阻止，只是拗不过自己的丈夫罢了。 “我说，我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生日也不需要版什么宴会，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比什么都强！”徐栋没理会自己母亲的话里的意思，很随意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而且我要去徐州，生日怕是不能在上海过了。” 最近徐栋在父亲的带领下，开始帮着接手一部分生意。徐家是外来户，在本地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哪怕徐琅曳带着许多钱来到这儿，想要奋斗出头，成为上海有分量的人家，还需要时间。不过上海有徐琅曳坐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徐栋觉得还有很多地方有发展的空间，比如徐州。 这还是他认识了许嵩之后，由他牵头介绍的人拉来的生意，徐栋觉得挺有前景的，所以想去实地考察一下。 一听儿子的话，牛氏整个人都蒙了，他这是当众拆自己的台呢。说不上是恼羞成怒，还是被儿子即将离开震惊到，她整个脸通红通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见状，边上坐着的徐琅曳出声了，“行了，儿子有正事儿呢。” 一家之主发话，其他人自然没话说。徐母深深地看了一眼媳妇儿，心里对她的不满渐渐加深。 从桐城来的时候，牛氏曾经不止一次跟她旁敲侧击，话里话外都是说想让林黛玉跟徐栋凑成一对。徐母自己也是同意的，并且对此颇有兴致地琢磨过好些个事儿，展望过未来。可惜，到了上海，牛氏就被繁华熏昏了眼，连带的，孙女徐蓉也变了。 在徐母看来，这样的变化是非常不好的，可徐家还得靠着牛家，她不想直接跟牛氏对上，便提点徐琅曳。可惜，徐琅曳的方法没什么用，牛氏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甚至，连孙子都开始对她不耐烦了。 林黛玉与许嵩有意定亲的事儿传来后，徐母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慢慢的，对女儿瞒而不报，不跟自己商量这件事也不多计较了。 这会儿她倒是庆幸，好在定下了，不如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呢。至于牛氏什么想法，那就不是徐母该操心的了。 在刘天明这个大喇叭的宣传下，许嵩即将订婚的消息，在请帖还没发出去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上海。交际圈里头的人消息都是灵通的，作为许嵩的好朋友，几个公子哥聚在一起，同时找到许嵩处，准备对他严刑逼供一番，找出真相。 许家的工厂是新建没多久的厂区，占地面积广，开车也要将近一个时辰。但是设施很齐全，尤其是实验室。 他们到的时候，许嵩正在做实验。 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来，直接到了许嵩的办公室，在休息室里聊了起来。 “你见过那位林小姐吧？！”霍骁推了推刘天明，挤眉弄眼地问道：“是不是个起，是怎么认识林小姐的，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这个小姐呢。” 要说文人有文人的圈子，纨绔也有纨绔的圈子，跟许嵩玩得来的大多数都是家里条件还不错，且外出留学过的实干派。除了表哥刘天明占了亲戚的便宜外，其他人可都是找到了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的人。霍骁如今已经在霍家人的默许下进了政府的研究所，一直想把许嵩挖过去。 刘天明被推了一下，差点没掉到地上去，他没好气的说道：“要是我见过还会来吗？！”开玩笑，他知道的也就比在这儿的人多一点点而已好吧。“而且你觉得我表弟那人会告诉我妈？！” 宫洺耀倒是没说话，静悄悄地坐着，拿起许嵩珍藏的顶级咖啡开始研磨，他每次来都爱煮上一杯犒劳自己。从外国回来，他被家里奴役着，进了政府办公厅做事儿，平时哪有机会喝这么好的咖啡，可不得来蹭大户。 当咖啡的香气开始蔓延，他沉醉的闻了闻，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了，充当了和气佬，说道：“别闹了，戴纳出来的时候再问他不就好了。”戴纳是许嵩的英文名。 似乎是被宫洺耀倒到大家面前的咖啡迷倒，霍骁难得没再多说什么，而刘天明边上的陈挺，已经沉醉在博古架上的模型上。没什么比这些机械模型更能让他着迷的了，作为一个机械爱好者，他看到这些就挪不动脚步。 陈挺看着这一群逗比，有些无奈的说道：“要是在想见，你攒个局，让七少把她带出来不就行了。”反正他是不着急，很快就是订婚宴了，他们总会见到的。 第19章 等许嵩出来的时候，这几个人直接飞奔至他身边，拉着他硬是要求要看看他的未婚妻。说来这几个人当中，也就是陈挺有个青梅竹马，其他人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呢，许嵩不是年纪最大的，却成了第一个要订婚的，大家怎么能不兴奋呢。 “戴纳，快跟我们说说，你跟林小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霍骁都快好奇死了，他刚知道这位林小姐的时候，还特意跟自家妹妹打听，可愣是没能得到一点儿消息。他都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杀死了！ 当然，好奇的不只是霍骁一个，其他人也都跟着点点头，眼神热烈地看着许嵩，期盼着从他这儿听到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这个时候的人们是追求自由恋爱的，跟以往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同，年轻一辈的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渴望自由，不仅仅体现在学术上，更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而爱情，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等订婚宴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许嵩卖了个关子，顶着压力，硬是没透露一星半点儿，“行了，我刚好有几张影票，等会儿请你们去搓一顿好的，再去看电影！”他尝试着用这种方式收买自己的兄弟，企图逃离这种逼问。 对于许嵩而言，林黛玉是心中的朱砂痣，恨不得藏在心窝窝里，哪里肯拿出来给他们品头论足。更何况，这些人都在自己订婚宴的邀请名单里，到时候不就能看到了。 见许嵩态度坚定，几个人也不好再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互相之间交换了个眼神，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行吧，今天我们就算是吃大户了！”陈挺没再纠缠，他看得很开。 其他人也都点头同意了，毕竟，几个人都喜欢吃，尤其是跟着许嵩。许嵩虽然是留学归来，可却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这上海滩新开了什么店，好吃不好吃，许嵩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更不是家世背景能够决定的。没看比许嵩家有钱的刘天明以及比他家有权的宫洺耀就没这个本事嘛，这人跟人啊，可比不了。 一行公子哥出行，怎么能少了汽车这个工具呢。浩浩荡荡一行四辆车从工厂出发，开往上海滩的饭店，天色渐晚，这会儿出来的人大多数都带着女伴儿，行色匆匆，奔赴各大声色犬马的场合。 许嵩带着他们来到了最近的新宠，位于上海滩边上的小南国，一家以上海本帮菜出名儿的新店。 饭店的位置很不错，三层高的小楼依江而建，晚上能看到上海的夜景，很是不错呢。在走向包厢的时候，许嵩跟刘天明讨论着清明祭祖的事儿，此时已是三月底，清明过后没多久，就该是他的好日子了呢。 一想到马上能跟林黛玉订婚，许嵩就觉得神清气爽，走路都带风。 乐极生悲，刚刚转头跟刘天明讲话的他，一个不留神就被一女子撞个满怀。微微有些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许嵩强忍住才没打喷嚏，他避嫌地将人拉离自己的怀抱，礼貌的问道：“小姐，没事儿吧？” 等他扯开了人才发现，这女人穿得张扬，一身曲线尽显的旗袍，裙角都快开到腰上了。许嵩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满是媚笑的脸，招来了附近的侍应，没理会女子搭讪的话，径直安置了人，带着其他人往自己定好的包厢走去。 “没想到啊，七少爷，出个门都能来个艳遇，你这桃花运也太旺了吧！”宫洺耀都快嫉妒死了，一把搂住许嵩的肩膀，调侃道：“你小子可以啊，新年的时候是不是去了哪座庙里拜的，跟哥们说说，我也去求个符。”他还是单身呢，万花丛中过，硬是没能遇到自己的人生另一半，宫洺耀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今天看着许嵩说起未婚妻就发骚的样子，他也好想找个灵魂伴侣成婚了呢。 嫌弃地推了推他的手，许嵩说道：“这种烂桃花，你要送给你！”他又不是傻子，刚刚那女人故意贴过来的样子丑极，令他作呕。这要是能算是桃花运，那许嵩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想远离这种运气。 看着许嵩不近女色的样子，几个人都快笑死了。果然还是许家七少爷，哪怕快要定亲了，骨子里还是那个样，他们真的是都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拿下七少爷这个小傲娇！ 转身进入包厢的时候，许嵩似有所感，回头一看，尽头拐角处似乎有个熟悉的衣角一闪而过。但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发现，他摇摇头，径直进了屋子坐下来，心里头暗暗嘲笑自己，大惊小怪的。 点菜的时候，许嵩发现，很多菜式都标注了没有，这倒是让他觉得很奇怪，前些日子他跟哥哥在这儿招呼客人的时候，明明都有的。侍应一问三不知，他只好招来经理询问，“这几道菜怎么都没有呢？！”这可是他想推荐给兄弟尝一尝的特色菜呢，要是没有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吃不到自己想吃的东西，感觉真的太遗憾了。 经理认识许嵩，赶紧给他道歉，“真的很抱歉，七少爷，这几个菜的原料都是从北边运过来的，最近戒严了，渠道难找。我们老板已经在想办法了，过三日就能到，到时候您再来吃新鲜的？”他赶紧往后翻过几页，指着新制的一面菜单：“这些也是本帮菜里头的经典菜式，这几样用才露尖尖角的荷叶制成，鲜嫩爽口，要不要尝个鲜？” 无奈，许嵩只好随意点了几道菜。 等人走了他才说道，“现在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这家店的老板还是宋家出来的呢，也抵不过手里有兵的。”许嵩多少知道一点，小南国隔壁就是奇膳坊，听说背后的老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小南国的食材进货渠道出问题，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不过是一顿饭，也没往心里去。不过说到时局，几个人还是有话聊的，他们都是中层偏上，接触的人多，知道的消息也多。汇合来看，谁不知道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 等招待好了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许嵩喝了点酒，脸蛋红扑扑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夜凉如水，庭院静谧，忍不住发起呆。酒意上头，他看着倚靠在墙边的梯子，想到一墙之隔的林黛玉，神差鬼使地爬了上去。 之后，甚至克服了自己的恐高症状，手脚迟钝，却毫发无伤地越了过去！ 等满寿在后头端来了水，往外一看，空无一人……他四处找都找不到自家少爷，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还不敢惊动家里的主人们，只好跟荣寿两人，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只盼着能找到醉醺醺的少爷。 而许嵩进了林黛玉的院子时，就看到她的书房似乎还亮着灯。悄悄地走了过去，看着纱窗上印着的人影，忍不住呆呆地笑了笑。 这可是他的小媳妇儿呢，很快他就能将人娶回家了，到时候，他肯定好好对她，千百般的好。许嵩暗暗在心里发誓，下定决心，要当个好丈夫，好爸爸。一想到他即将跟林黛玉成婚，未来两人能躺在同一张床上，会共同生活，会有好多小宝宝追着他喊爸爸，追着林黛玉喊妈妈，他的心就软成一片，糊哒哒的，只愿时间过得再快一些。 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某样东西，想过某种生活。遇到林黛玉之后，他就开始有了这种渴望，像是长在骨子里，从心而发的渴望！ 困意来袭，他坐在院子靠墙的椅子上，趴在石桌上看着林黛玉的剪影，悄然入睡。 一夜无梦。 第二日，睡眼惺忪的莲子推开门，正想去后边儿给姑娘端水洗漱，猛然看到一个男人睡在院子里，惊得他放声大叫：“啊！” 林家的人都惊醒了，而一墙之隔，守在墙根下的满寿和荣寿也都被叫声惊醒。他们赶忙翻墙过去，伺候自家少爷。昨夜里他们找了许久，满寿才突发奇想，从梯子上去，偷偷往林姑娘的院子一看，果然看到了自家少爷。 夜已深，他不敢惊动醉酒的少爷，更不敢惊动林姑娘，于是只好摸回来，给少爷带了件毛皮披风盖着，脚边点了个碳炉，放了艾草驱蚊。不敢在林姑娘院子里守着，他们便折回来守在墙根下。 这不，出大事儿了。他们两人一不小心睡着了，愣是没能赶在林姑娘院子里有动静的时候先叫醒自家少爷。 得了消息的林蔚风赶到女儿的院子，看着一脸懵逼的许嵩，他的脸一下子全黑了！ 第20章 林蔚风气得直喘气，可一同前来的徐琅予却不理会，径直拉着许嵩去梳洗，甚至要留他一起吃早饭！ “玉儿，今日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不许去前院！”他就不信治不了这臭小子，居然还使出了翻墙这种下作的招数。 两家人已经商定好，勉强能算得上是亲家了。跟对许嵩这个未来女婿越来越满意的徐琅予不同，林蔚风一直视许嵩为小贼。在他看来，这个小子勉强算是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可订婚宴还未举行，女儿也尚未嫁入许家，那么，许嵩就得按规矩来。 虽说法外容情，可他就是不想让那小子如意。 怎么说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好白菜，就要被猪拱了，还不许他临了了维护一把吗？！虽然道理他都懂，让女儿跟许嵩私底下多些接触是有利于他们日后的相处，可林蔚风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黛玉可不管自家爹爹怎么为难许嵩的，她正忙着开发自己的空间呢。偶然的机会下，她发现自己这个空间居然是成长型的，就在她随意种植收割的过程中，空间慢慢扩展着，等她细细审查过后，才发现，居然多了个小池塘！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林黛玉对空间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从前只当是多了个玩具，如今好了，升级成工具了呢。 而池塘的出现，也触发了另一个加工机的产生，这就意味着林黛玉能够加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除了要给这些东西找个合理地出处外，她也尝试着改造好东西，方便自家的生活。许嵩的到来让林黛玉开始思索，是不是也该给他送点东西，毕竟，受了人家那么多帮助，还收了礼物呢！ 正在思考的林黛玉没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将许嵩放进了家人的范畴，开始接受他了。 那边苦逼的许嵩正在应付未来岳母的询问，以及岳父大人各种争锋相对。其实许嵩能理解这种情绪，肯定是一种病！他爹从前也曾经发作过，但是没林蔚风严重，许嵩苦着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林蔚风扫地出门了。 毕竟，林蔚风表现的十分凶狠，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书生形象。 这顿早饭还算是丰盛，可许嵩味同嚼蜡，就在他想要告辞回自家的时候，那边林蔚风的客人上门了。 许嵩借机告辞，错身的刹那，他似乎看到了某张熟悉的脸，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没等他好好研究，徐琅予已经将他送到门口了。“婶婶不必再送了，且留步！”许嵩乖乖行礼告辞，带着两个愁眉苦脸的小厮往自己家去了。 徐琅予看着许嵩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少年慕艾，她也曾经年少青春过，哪里又会不懂呢。也正是这种无邪的年纪，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做长辈的笑笑过去了，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没能跟林黛玉共进早膳，却也见了她一面，而且摸清楚了她闺房的位置，许嵩对这次酒后荒唐的行为还是很满意的。 回了家，没惊动其他人，只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关在书房里开始运笔。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绞尽脑汁，用尽自己的词汇，也写不出一封情书。就在他抓心挠肝想要给林黛玉写情书表明自己的心意时，那边刘氏正哈哈大笑着，方妈妈早就在满寿、荣寿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儿，正好趁着刘氏兴致高，说给她听，博她一笑呢。 没能亲眼看到儿子的蠢样，刘氏还是有点儿遗憾，不过，经此一事，她倒是更明白儿子的心意了。虽然对许家人的习性十分了解，可她还是有些担忧，儿子养尊处优，从小接触的东西层面都不低，悟性好，见识广。这小门小户的林黛玉看着的确是很不错，但能不能合得来还不好说，只盼着小年轻们能融洽相处，白头偕老才好呢！ 方妈妈看着刘氏笑容满面的样子，心里暗暗欣慰，马上，等七少爷成亲之后，自家小姐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她想着，等七少爷成了亲，就回家去跟孙儿们团聚，颐养天年，过过老封君的生活。 林黛玉好不容易在列表中找到了合适的东西，一个音乐盒。 这种神奇的东西她其实之前就听说过，不过还未曾见过，一个音乐盒只能有一首歌，她往加工机里头加入了一块木头，几根铜芯以及一些铁块。之后还放了一些颜色鲜艳的颜料进去，选了一首千古名曲凤求凰，之后就是等待机器工作。 她一直没弄明白这个加工机的工作原理，不过，她也不太纠结这个，林黛玉知道，这个是仙人手段，这可是她在太上老君处得来的宝贝呢！ 很快，一个简单的八音盒就出现在加工机的槽口，林黛玉拿起来细细研究，只见正方形的木盒子上镶嵌了一块玻璃，能看到里头锯齿和音板、发条等工作的过程，胜在小巧精致，勉强算是拿得出手吧。 就在林黛玉考虑着该如何将这东西送出去时，院子里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好在她已经知道，一墙之隔就是许嵩的院子，倒是没被吓到。听着外头似乎没什么动静，林黛玉料想，那家伙应该不至于胆大包天到，敢在青天白日就爬墙过来。 所以，等她出了院子查看时，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藤球，中间似乎带着一个小匣子。林黛玉见院子里头没人，在墙下看了看，也没见有人头出现，于是，带着捡来的东西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还未曾打开，林黛玉就猜想匣子里应该是信件和礼物，想了想，将自己刚刚做好的八音盒用布头包好，小心翼翼地塞进藤球里，垫了不少布头固定住之后，拿着藤球往院子里去了。她悄悄地爬上了桌子，将球往墙那边一投，便下来回了屋。 很快，另一边也有人捡走了东西，一切归于平静。 林黛玉打开匣子的瞬间就惊住了，里头果然有一支雕工精湛的羊脂白玉簪子。哪怕在红楼梦里，这东西也不便宜，更何况是如今的世道，好玉难求，这东西她收了怕是不合适呢。 尽管跟自己说不应该动，却忍不住拿起来欣赏，这簪子细腻如凝脂一般，微微泛青，质地温润，看着就十分喜欢。林黛玉拆开信件，看着上头劲朗的钢笔字，透过笔迹以及字里行间的情意，仿佛能看到许嵩写信时的用心。 他真的是很认真在给自己准备礼物，给自己写信阐明心意，希望跟自己共度余生的。林黛玉看着眼前洁白的稿纸，握紧手中的簪子，心微微荡漾。她忍不住想起了宝玉，他与许嵩的成长背景相似，却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命运。不停歇地对比，方方面面，而后，她才发现，自己或许真的是爱上了那个傻傻却满眼都是坚定的大男孩儿了。 拿起信件再看了一遍，“……我愿意你快乐，因为你的快乐就和我一样，我愿意你幸福，只愿这幸福是我给与你的。我爱你，但不一定要你回答我，只要你开心快乐，足矣……”有那么一瞬间，林黛玉觉得这话直击她的内心，从未有人如此说过，从未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承诺。 未来的路很长很长，她从前总觉得自己能一个人走下去，可在刚刚看到信件的瞬间，她突然很想跟许嵩一起走下去。 就像她的父母一样，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一起走下去。 她不愿意欺瞒许嵩，掏出一张微黄宣纸，提笔，就着未干的墨水开始写字。回信相对简单，没有那么多的郎情妾意，甚至没有情情爱爱，她用最书面化的语言，像对待自己的合作者一样，写完了一封求婚信。 虽然他们已经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黛玉只愿，许嵩能从这封信里头读到他想要的答案，能明白她的心意。 再一次摩挲了这支簪子，她还是决定留下来，这个礼物很贵重，可能跟她送的东西是天壤之别，可在林黛玉心中，两样东西的价值是对等的。 不过，她也明白，收了礼物就不一样了。 等送出了信之后，林黛玉便回了房间开始自己的备嫁之路。哪怕只是订婚，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赶紧准备起来。 这一次，她不再抗拒，没了原先的敷衍了事，拿着母亲给她准备好的材料，以及收集到的尺码资料，开始着手给自己未来的家人们准备礼物。当针线穿过缎子，她的手灵活地上下交替工作，一只胖嘟嘟的鸳鸯在她的手下成型。 第21章 原本林黛玉以为，那一封信过后，短时间内两人不会再有联系，谁曾想，不到半个时辰，那边又投过来一封信。 这次倒是没用藤球，信件轻飘飘地掉落在石桌上，发现的却不是林黛玉，而是莲子。 当莲子拿着信件进屋时，林黛玉都惊呆了。她红着脸将满脸都是好奇的莲子打发下去，自己走进书房，将信件摊在面前，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还是那熟悉的钢笔字，还是那样浓烈的个人特色，她忍不住轻轻读出声： “……只愿先当个笔友，交流一下彼此的信仰。我是个忠实的无神论者，可我却愿意相信，你我的相遇，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你从桐城来，我从德国归，冥冥中，肯定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你我拉到一起，来到了上海。我不愿意辜负这一切，只愿与你携手，共度余生……” 林黛玉忍不住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一切似乎有人安排好的，如若不然，这偌大的上海，为何就让他们两人相遇了，又为何他偏偏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呢！ 一见钟情，是的，许嵩无数次强调这个词，让林黛玉慢慢由衷地相信了他。从刚开始提及这个词汇时的羞涩，到如今的坦然，心路历程怕是能写两页纸。 平复一下微微有些荡漾的心，她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这一次的信件可是写了满满的两张纸，内容很丰富呢。当看到许嵩对未来生活的规划时，林黛玉忍不住笑了笑，两人这算是有默契吗？！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是一世一双人，两人成亲之后能过自己的小日子，而林黛玉的愿望恰巧也是如此。 从前她觉得，三妻四妾是理所应当，能用平常心看待。可来了这儿，看着父母恩爱，并无旁人，她也忍不住想要强求。 但林黛玉清楚，许家不是普通家庭，上有高堂，未必能如愿。可许嵩偏偏是半个洋鬼子，骨子里向往的自由平等，在他看来，姨娘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当看到许嵩长篇大论开始抨击如今的世道时，林黛玉忍不住笑了出声。 多好，找到一个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她都能想象未来跟许嵩在一起的日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嵩的态度。因为他的坦然，真诚相待，让林黛玉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再□□复，看了几遍，她才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刚刚做出来的匣子里。这个是她准备好的带锁匣子，放置她与许嵩来往的信件和物件。 频繁的书信往来最终还是惊动了林蔚风，咬牙切齿的他最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了这对小鸳鸯。于是，在长达半个月一来一往的信件里，林黛玉和许嵩这两个小年轻借机交流着彼此的信仰和秘密，神奇地擦出了火花来。 等许嵩再次登门，他与林黛玉已经从陌生到熟悉，从面熟到知心。 按理，未婚夫妻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不过如今的礼俗已不大相同，他们既然是办西式的订婚礼，就不必要拘束太多。洋行赶制出来的婚纱已经送到店里，等着林黛玉与许嵩去做最后的调整，刘氏特意跟徐琅予打了招呼，准备让许嵩带着林黛玉去试婚纱。 车子停在门口，许嵩进了门先是去见了徐琅予，去报社上班的林蔚风自然是没机会见到的。当他领着林黛玉上了车之后，忍不住偷偷地看了看她，好多天没见面了，可她似乎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呢。 两人的信件来往频繁，可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许嵩笨得很，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林黛玉说话，干巴巴地问了两句好，之后，就一直红着脸沉默着，还时不时自以为隐秘地抬眼盯着林黛玉看。 就在开车的满寿和前座的荣寿都快要忍不住想帮忙开口串串场时，林黛玉猛地转头看向许嵩，抓住了他来不及移开的视线。 林黛玉挑眉，“老盯着我看干嘛？！”她算是了解许嵩了，这个在自己面前如同透明的一般的大男孩儿，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的逼问，张着嘴说不出话的样子实在是傻透了，可林黛玉就是觉得这样的他十分喜人。 傻得真的很可爱。 “我，我就是，我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想，想看看而已。没别的意思的，你别生气……”他都快急成个小结巴了，看着林黛玉不动声色板着脸的样子，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别生气，我，我不看你就是了。” 说完，许嵩都觉得自己蠢毙了…… 就在他气死自己的不争气，正暗暗唾弃自己的时候，耳边传来可疑的笑声。他抬头看着林黛玉来不及收回的扬起的嘴角，瞬间就明白刚刚她是在捉弄自己，顾不得生气，狠狠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跟我说说呗，我第一次来，都不认识。”林黛玉没话找话聊，指着窗外的景色让许嵩介绍，“就跟我讲讲这上海滩吧，不拘着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说起这个许嵩是在行的，他指着不远处的建筑说道：“这一片都是租界，治安相对比较好。刘家的百货商场就那儿，里头东西算是齐全的，日后你去买东西，签单就可以了，表哥知道的。”他跟林黛玉说起这上海的景色，十里洋滩，哪哪儿都是美景。 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解，力求生动形象，几乎用尽了他毕生所学。林黛玉看着嘴巴没停下来过的许嵩，心里甜滋滋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一个水壶，递给他。“喝口水吧，看你，嘴皮都快磨薄了一层呢。”如果不是对他有了了解，她指不定得误会。眼前这个口若悬河的许嵩，跟刚刚那个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的他形成鲜明的反差。 林黛玉心里明白，他这是在自己面前才会如此。 她虽然不怎么出门交际，上学也只跟霍灵来往得密集些，可徐琅予是个有礼的，刚到时就带着她拜访了周围的几户人家，别的没听到，关于许嵩的八卦却是听了不少。所以，还未曾认识许嵩这个人，就已经将他的事了解了个大半。 外人眼中那个睿智聪慧的他在自己面前却是如此笨拙，林黛玉一想到这个，就不忍心再为难他。 许嵩看着眼前的水壶，脸一下子爆红。一直在讲话倒是没什么感觉，停下来之后就觉得口好干，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过去接过林黛玉递来的杯子了。等他拧开了水杯，却有点儿下不了口。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 一想到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许嵩握紧水杯，盯着杯沿一直看着不动弹，努力平复心情。 “怎么，嫌弃是我用过的？”林黛玉本来还想等他喝完收回去的，结果许嵩握着水杯一动不动，她有些奇怪，难道这人有洁癖？ 洁癖这个词还是她在空间书柜的书里看到的呢。加工机里头加工的书籍已经堆满了整个书柜，满满的书本都在等她慢慢去看。从桐城来到上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她的阅读量大幅上升，到现在，知识丰富了许多，连带写作也顺畅了。 于是，林黛玉便养成了看书的好习惯，床头总放着书。 许嵩猛地摇了摇头，赶紧解释，生怕林黛玉误会：“不是的，我只是想，如果我喝完了，你等会儿要喝水不就没得喝了。”其实他是很想喝的，如果可以，他还想将这个杯子带回家里珍藏着呢。 林黛玉觉得好笑，“那就给你了呗，诺，只要你不嫌弃这颜色。”粉嫩粉嫩的黄色，拿在西装革履的许嵩手里，特别有意思。 见她真心给，许嵩便郑重的答应了，“行，那我就收下你这礼物了！”这可是里的乃玉送给他的第二样礼物呢，得好好收藏才是。许嵩小心翼翼地喝了口水，之后轻轻拧上盖，握在手里不放开了。 这样的形象别提多奇怪，一个大男人，衣着光鲜靓丽，西装革履，可手里头那这个嫩黄色的杯子，偏偏还一脸陶醉的样子…… 林黛玉都替他尴尬。 好在下车后他没再拿着，而是留在车里给满寿看着。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刘氏的百货大楼，许嵩和林黛玉的礼服就是委托他们定制的。 百货大楼的一二层专门是做女人生意的，珠宝首饰，服装鞋袜应有尽有，许嵩带着林黛玉进门，很快就有专人过来伺候，让她受宠若惊。可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热情中带了点东西，变得十分违和。 等见了许嵩的表哥刘天明，她才明白，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第22章 明明是两张相似的面孔，为什么只是服饰和发型不同，气质就差了这么多呢。林黛玉跟在许嵩身后，时不时偷偷看看前边带路的刘天明。要不是许嵩介绍，她真的联想不到，眼前这粉头油面的奶油小生竟是他表哥。 好在林黛玉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好奇过后，也没把注意力放在这儿。 他们定制的衣服已经送来了，就在三楼试衣间放着，刘天明一挥手，好几个销售小姐过来，拉着林黛玉去梳妆打扮。 “哎呀，我说你怎么藏得这么严实，原来真是个小美人胚子，说实话，你怎么追到手的？！”刘天明挤眉弄眼跟自己表弟打听，想套到一手消息。今天他可是特意打扮过，就是为了迎接这对小夫妻，拿到最新资料，好跟几位兄弟炫耀的。 许嵩可不搭理他，径直往楼上走，他自己也有任务的，订婚宴要用到的三套西装都已经做好了，他得去试试，如果不合适，重新改做还来得及。 刘氏经验丰富，许嵩前头六个兄弟姐妹都是她张罗的，再加上时常接触的人家里头，也有这几年刚成婚的。既然是西式订婚宴，自然是要准备婚纱礼服的，不比结婚时候的郑重，但是也不能马虎。 她给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准备了三套衣服，第一套是迎宾的，第二套是行礼的，还有一套是敬酒的。比之先前家里的旧式婚礼，这西洋人的仪式要更简单些，她要操心的事儿也没那么多，可花的心思一样不少。 衣服的样式是一早刘家人吩咐裁缝带着稿纸来许家让她们挑选，徐琅予和林黛玉都没什么想法，于是便在刘氏的指导下，选了比较保守大气的款式。而她这样听得进去劝的行为，自然是让刘氏对她的满意程度上了一个台阶，连方妈妈都对她满口的称赞，还未进门，倒是先笼络了几位老人家。 许家不算是高门，可也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家，刘氏对林黛玉不是没有要求，好在至今为止，林黛玉都没让她失望过就是了。 看表弟不搭理自己，刘天明也在意，跟上去嘀嘀咕咕的念叨：“你跟我说说会死啊，我真的是好奇，要不我自己去问问弟妹？” 不怪刘天明唠叨，他家就他一个孩子，往日里跟许嵩最是相好。许嵩不声不响就有了个未婚妻，还准备要订婚了，他能不惊讶嘛。 先前百般打听都没能知道个确切消息，这会儿见了人，可不得多唠叨几句，了解了解情况，省的怠慢了他表弟妹不是。不过说实话，这表弟妹长得还真是可以，跟表弟挺衬的，刘天明一边走着一边想到。 一行人到的时候，三楼已经是严阵以待。 林黛玉原本就觉得这些人过分热情，而且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在听了许嵩的解释之后，也就释然了。如果这百货公司都是刘家的，她即将跟许嵩定亲，可不就成了亲戚关系嘛，难怪刚刚这些人态度这样。 等林黛玉像个洋娃娃一样在试衣间里头被摆布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被推了出来。 等得百无聊赖差点睡着的刘天明，被这动静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忍不住感叹：“好美！” 已经被林黛玉的美丽吸引了全部心神的许嵩，完全听不到表哥的惊叹，快步走到她身边。然后，陪着林黛玉在全身镜前摆姿势，两人如同金童玉女般，边上帮忙的人纷纷夸赞，层出不穷的词汇都快让许嵩的嘴角咧到耳后根去。 刘天明在边上欣赏了一会儿，直呼：“表弟，要不我让摄影师给你拍几张照片当宣传报好了，有你们当模特，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他虽然是个纨绔，但是耳濡目染下，生意经还是知道一些的。眼前这一对璧人，可比他们花大价钱请的明星要好得多呢。 许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接拒绝：“不要！” 林黛玉也觉得这个表哥真的是有些奇怪，说实话，现在出来抛头露面的可都是那些下九流的人物。真正的大家闺秀，哪有随便让人看，或者出来当交际花的。就在她感慨刘天明的脑回路异常清奇的时候，许嵩已经把自家这位有些丢人的表哥拉到边上狠狠教训了一顿，只把他骂明白了，才算了事。 大致跟裁缝说了说该修改的地方，完成了任务的两人，随即在刘天明的带领下开始逛商场。 或许有些赎罪的意思，刘天明下了血本，见林黛玉对什么有兴趣就让人包起来，跟在身后的人手上都满满当当，倒是让林黛玉和许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许嵩可不喜欢一直被人家跟着，好不容易能跟林黛玉出来一趟，他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在德国，未婚男女约会的方式有很多种，许嵩读书的时候见识过不少，他不止一次幻想过，有了女朋友之后要如何度过美妙的约会日。 就在刘氏百货大楼隔壁有一家西餐厅，许嵩定好了位置，准备带林黛玉去吃烛光晚餐。之后再跟她到市立图书馆看看，给她买她喜欢的书。 爱她，就要投其所好。这是父亲兄长在无形中教授给许嵩的道理，这一招在林黛玉身上似乎也挺管用的，许嵩觉得，他似乎掌握了某种真理。他的宠妻习惯从这时候就开始养成，以至于发展到后来，简直对林黛玉言听计从，乖得惊人，俗称老婆奴。 许嵩的想象中，两人应该是甜甜蜜蜜地吃着烛光晚餐，说着情话，缠缠绵绵的。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在他眼中已经习惯如常的七分熟牛扒，在林黛玉眼里，就是未开化的蛮荒人茹毛饮血。出于自己的教养，林黛玉到底没好意思直接撂刀叉，只戳着眼前的沙拉进嘴。 到底还是看出了不对劲儿，许嵩再三追问，才哭笑不得地拐道去了另一家上海本帮菜馆。好歹把林黛玉给喂饱了，可图书馆之行却泡汤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顿饭，林黛玉突然就不大愿意说话了。 回家的路上，许嵩越想越觉得憋屈，可怜巴巴地扯了扯林黛玉的衣袖，“玉儿，你生气了吗？”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林黛玉不喜欢西餐，这下可好，原本的惊喜却变成了惊吓，白瞎了他的一番心思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没，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她实话实说，刚刚发生的事情不会是最后一次，挡在两人之间的面纱掉了之后，现实果然很残酷。两个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差距还如此之大，他们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 她对未来产生了巨大的怀疑，看着许嵩的眼神也变得很奇怪。 许嵩终于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说道：“玉儿，你别这样，我不喜欢吃西餐的，你不知道，我平日里在家也不是吃这些的，只是，只是带你去见识一下而已。”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以后我一定听你的，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所以，别不理他，他有些害怕。 原本两人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渐渐靠近，可这一顿饭后，许嵩突然发现，林黛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相识的那个样子。 这段时间的熟稔恍若从未发生过…… 他慌了。 温润的触觉从掌心传来，微微湿润的手掌给了林黛玉一种神奇的感觉，她似乎并不排斥这样的亲近呢。看着许嵩有些紧张的脸，林黛玉没忍住，笑了。 “你不用这样，我真的没怪你。”被这样一打岔，她倒是想开了，“你在德国留学回来，习惯吃西餐很正常的，我第一次吃，不大习惯，以后应该就好了。”回想起刚刚那些带血红血红的肉，林黛玉忍不住头疼，她真心是下不了嘴呢。 她就想不明白了，好吃的东西这么多，烹饪方式也多种多样，那种血腥气这么重的东西，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到底还是被许嵩可怜的样子唬住了，林黛玉叹了口气，轻轻回握他的手，“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努力吧，好好适应彼此的生活。”左右他们还有两年时间，肯定能慢慢磨合，到时候，说不定她就能吃得惯西餐了。 许嵩狠狠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心里却暗暗发誓，日后再也不吃西餐了！ 见林黛玉似乎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许嵩心里暗乐。他不动声色的将林黛玉的小手牵在手里，感受着她的触觉，用心牢牢记住。订婚宴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他们下一次见面的时间遥遥无期，更别说这样的亲近了，许嵩可不得趁机好好感受。 前排的满寿和荣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他们家少爷真的是无时不刻在刷新着下限，这种装可怜的招数，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每次在未来少奶奶面前就会犯蠢，他们转过头，看着前方，心中同时涌现出一股无力感。看来少爷是被未来少奶奶吃得死死的了，他们要不要提前一步先抱紧未来少奶奶的大腿呢，这真的是个好问题…… 第23章 果然如许嵩所料，之后的准备工作一直在进行，可他跟林黛玉，再没见过面…… 刘氏在征求了许嵩的意见后，给他在外滩新区里买了个房子。虽然许嵩很想要个花园式洋房，可林黛玉还是更喜欢青砖黛瓦的老式房子，于是乎，两人各退一步，选了个小二进的宅子，慢慢装修。 许嵩安慰自己，好歹他也有了提意见的机会，不亏不亏。 距离他们正式入住还有两年，时间还是非常充裕的，应该够精雕细琢出一套豪宅了呢。而除此之外，迫在眉睫的事情却是两人的订婚宴。 随着时间的推进，所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礼服挑选过后，进入最后的调整阶段，宴席当日的自助餐已经定好了菜式，下人们已经着手在家布置场地，甚至是许嵩，也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情。 订婚不比结婚，可订了婚之后，他就能光明正大把林黛玉约出去玩儿了，一想到日后他跟林黛玉能单独相处，许嵩的心就一片柔软。 林蔚风有工作在身，没什么时间关注这件事，徐琅予倒是时常跑刘家，忙前忙后跟着刘氏张罗。当精致的请帖发放到亲朋好友手中时，他们才确定，原来先前的传言都是确有其事呢。 至于为什么许家小少爷会跟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姐订婚，他们顶多也就是背后议论议论，大家都等着订婚宴的时候，满足自己八卦的心。一些有心人已经脑补出好几出世纪大戏，毕竟，最近好些个女学生耍手段攀上富家公子，霸占了几家报社的头版头条，对这些性格有些保守的人士，还是挺有震撼力的。 林家就林黛玉一个孩子，林蔚风和徐琅予坚持想要给她最好的。订婚宴不比结婚，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比如她的嫁妆之类的东西。林蔚风将家里的钱全部挪出来了，为了这件事，委托了自己的舅兄帮忙拉关系，只盼着不给林黛玉丢人。 至于另一个主角林黛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除了跟许嵩去了一趟百货商场，林黛玉便安心准备订婚仪式。每日跟随霍灵去上学，时间一到就回家，埋头书房不再出门。两点一线的生活，静默待人的态度，让林黛玉的生活变得格外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基本上没有波澜。 而徐琅予，在刘氏的指导下，在方妈妈的实操帮助下，学会了各种调养方式，每天变着法儿给林黛玉准备好吃的，带着她做保养，一心想要让她能容光焕发地出现在订婚宴上，惊艳所有宾客。 徐母打发人来过几次，送了些东西来，徐琅予也没有推辞，这些都是她娘的心意，左右徐家也不差这些，何必过分退让坏了这份情谊呢。 各方努力，终于赶在订婚宴前一日完成所有事项。刘氏的轻微强迫症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宴会的每一项都是她看着办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刘氏只觉得成就感满满的。 许霍等人都不大关心，倒是大儿媳跟着忙前忙后，得了刘氏大大的赞赏，从私房里扣了不少东西给她。 第二日清晨，许嵩里里外外洗了个遍，在满寿的帮助下，换好了新做的西装，准备去林家接人。原本是要提前接来林黛玉，在家里迎客的，但刘氏坚持这个流程，便有了许嵩接人的场景。 林家里，林黛玉刚刚起床就被娘亲催着去化妆，屋里头熙熙攘攘的，许家的下人们几乎把她的院子挤满了。这时候林黛玉才反应过来，她要订婚了！ 处于懵逼状态的她，被拉着像个洋娃娃般任人摆弄，先是化妆，然后换衣服，最后做造型。等这些伺候的人忙完，林黛玉这个新娘子也新鲜出炉。徐琅予在边上看着自家女儿，心情十分复杂，哪怕只是订婚，哪怕她之后还会在家里，可到底不同了。 徐蓉很快也赶到了，她算是林黛玉的姐妹，可不得来伴着。 一进门就被惊呆了，徐蓉跟林黛玉一起长大，何时见过她如此模样。红色的中式礼服，百褶下摆散开着，胸前的凤凰活灵活现，衬着她那张白皙秀美的脸，原本七分的灵气被妆容带到了极致，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你时，让人忍不住愣神。 门口许嵩已经到了，他整了整衣服，跟刚刚到的徐栋撞到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笑，许嵩先开口了：“好久不见。”算起来，从桐城回来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还真是不多。 徐栋只差没送他一个白眼，自从知道许嵩对自家表妹有意思之后，他已经很明显地开始疏远他。可是千防万防没防住，还是让这家伙抓住了机会，在他忙着家里生意的时候，趁虚而入。好吧，这会儿徐栋也承认，自己跟表妹都是他一厢情愿，人家指不定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呢。 “是好久没见了，许兄今日神清气爽的，抱得美人归，果然让人羡慕呢。”徐栋已经接受事实了，也只是调侃了一下而已，“今日你要跟我表妹订婚，怎么说我这个当表哥的也得出出力，拦一拦你才是啊。” 看着一路跟自己往里走的徐栋，许嵩真的不明白，他所谓的为难，到底是想怎样，难道这会儿就是…… “哈哈！”徐栋笑了笑，径直越过许嵩，往里边走。 林蔚风坐在客厅等着，陆陆续续到了好些人，都是林家的亲戚朋友。徐家来了两个小的，徐琅曳正陪着林蔚风呢，而牛氏跟着徐蓉到了林黛玉的院子去了。 其实牛氏的心情很复杂，对于她而言，女儿跟哥哥儿子的婚事是钉在砧板上的事儿。可前几日牛家却传来消息，说是要跟许家定亲。这下徐蓉的婚事倒成了她的心头大石，可林黛玉与许家七少爷的订婚宴近在眼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这儿。 徐蓉对林黛玉外貌的惊叹自然也落在了牛氏的眼中，让她格外心酸。 其他人可不会跟她一起墨迹，大家簇拥着穿好衣裳的林黛玉往外走，刚刚已经有下人来通报，说准姑爷已经在厅前等了。 当然没有各种接新娘的为难新郎行为，而是带着祝福，让许嵩带着林黛玉到隔壁安置。一行人也在许家下人的带领下，跟着一块儿进了许家的宴客厅。徐琅予看着眼前的布置，满心的喜悦，这可是她参与一块儿个女儿准备的，好些地方都用了不少心思呢。 “娘，您来这儿坐着吧。”徐母被徐琅予带着往上首的主桌安置下来，这男女定亲，位置的安排也很重要，徐母的隔壁就是许家老太太，两个老太太凑在一块儿，倒是有话聊。 今天的主角正站在门口迎宾呢，男俊女美，倒是让来人都称赞不已。因着是自助餐的形式，座位都是长方形的，上头铺上了粉蓝色的餐布，放置了不少西式餐具。大家交流着这布置，说着自家的一些琐事儿，倒也和乐融融。 今天的宴席可是安排了一整日的，刘氏派发请帖时也考虑过了，做了分排。早晨十点开始，让许嵩带着林黛玉在门口迎接宾客，顺带让大家认识认识这对新人。正好中午宴请的大多数是亲近的宾客，亲朋好友。 而晚上的宴席是重头戏，上海的政界、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凡是受邀的，都安排到了晚上。刘氏甚至还请了好些个交际花，以及有名的舞女过来助兴，力求让所有人满意。 等大家稍微坐定，好时辰就差不多到了。 许嵩牵着已经换好衣服的林黛玉，顺着布置好的红毯往里走接受大家的祝福。两人走在红毯上，心情都十分激动，毕竟，仪式很正式，有那么一瞬间，许嵩觉得自己并不是订婚，而是结婚了。两人前面有花童开道，纷纷扬扬掉落的花瓣让气氛变得格外好，红毯的两边站满了人，对他们行注目礼，交头接耳，手里却不自觉地鼓掌。 林蔚风和徐琅予也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款款而来的一对璧人，忍不住含泪。 刘氏一把握住徐琅予的手，“亲家母，可不能哭，大好的日子呢！”她笑眯眯地说道，“放心吧，我以后肯定对玉儿好，小七要是敢欺负她，我不放过他！”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培养出了革命感情，徐琅予就这一个孩子，刘氏有时候想想，也是替她心酸的。昨夜里她还特意将许嵩叫了过去，让他得好好对待这对准岳父岳母，女婿充半子嘛，可不得这样。 眼下她看着儿子牵着儿媳妇儿走过来，心情好极了。小七订婚之后，结婚的事宜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而她，忙完小七的婚事，可不就卸下了所有重任了！ 在众人热烈的鼓掌声中，许霍带着稿纸走向前去，准备发言…… 第24章 午饭吃得十分温馨，简单的讲话完毕之后，许嵩带着林黛玉下来每桌敬酒，顺带给她介绍自己的亲朋好友。 在长辈面前，许嵩表现得非常好，徐母拉着这个新鲜出炉的未来外孙女婿一个劲儿问，只差没把他小时候几岁断奶都问个一清二楚。许嵩是个会讨人喜欢的，一脸乖巧，问什么答什么，瞬间就掳获了徐母的心。 好不容易才从长辈处脱身，许嵩径直带着林黛玉往自己的哥们处带，他们嗷嗷叫想要看看这位神秘的小嫂子已经很久了。 林黛玉看着眼前的几位青年才俊，西装笔挺，神采飞扬，各具特色。她笑了笑，穿着红色旗袍改制的小礼服，抬起酒杯给他们敬酒。原本还十分张扬的宫洺耀十分不好意思地挤了挤边上的刘天明，示意他先说话。 虽然平日里几个人叫嚣得厉害，可真看到林黛玉时，都成了锯嘴葫芦，半天不吭声。许嵩实在看不过去了，才给林黛玉介绍到：“这是我的几个兄弟，表哥你是见过的，剩下的分别是宫洺耀，霍骁，陈挺。这几位是他们带来的好朋友。”之前他在信上有跟林黛玉提及到，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不过，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也不差在这一会儿。 一圈走下来，哪怕手上拿着的是度数最低的葡萄酒，林黛玉的双频也微微泛红。映衬着她身上的红色旗袍，颇有新嫁娘的几分味道，让边上的刘氏看了十分满意。她就喜欢这样落落大方的孩子，不矫情，不造作。 下午林黛玉参观了许嵩的院子，之后，在客房休息了一会儿，就被徐琅予拉着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 晚上来的人都不简单，大家除了要给这对新人送祝福之外，更多的是来应酬交际的，所以，许嵩带着林黛玉露面，随着父亲母亲一块儿见了几位重要人物，跳了开场舞后，就带着林黛玉退下了，将空间留给其他人。 许嵩拉着林黛玉穿过弯弯曲曲看似无尽头的连廊，很快就绕到了他院子的花园里。夜里，灯笼发出微微亮光，夜色下，静谧异常。而不远处时不时飘来的音乐声和喧哗声，也让两人更有幽会的感觉。 “你看！”许嵩拿出两个匣子，放飞了里头的萤火虫。 很快，整个小花园里星星点点，都是萤火虫闪耀的身影。衬着夜色，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格外美丽，让林黛玉都看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许嵩居然会给她准备这样的惊喜。 许嵩轻轻握紧她软绵绵的小手，偷偷笑了笑之后，才说道：“过了今日，我们就是准夫妻了。我想着，作为你的男朋友，应该要给你准备惊喜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不算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不过这个主意是表哥教我的，这些萤火虫也是满寿帮忙弄回来的。”这样想想，他似乎也没做什么。 林黛玉却似乎看出了他的沮丧，回握了他的手，“很漂亮，我很喜欢呢。”她笑着欣赏眼前的美景，“反正我是知道你的心意了，谢谢你了，男朋友。” 她估摸着男朋友就是指未婚夫吧，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嗯！”许嵩点了点头，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真好！”他看着林黛玉感慨道：“以后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见你了，能带你到处去玩儿，能跟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能……”一想到未来的美好，许嵩都忍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看着笑得有些傻气的许嵩，林黛玉也忍不住回了个微笑。 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人坐在石凳上，手拉着手，享受着这独处的时光。许嵩暗暗在心里给满寿点了个赞，连椅子都特意挪动过，靠的很近很近，周围微微带着艾草的香气，想来他已经提前熏过了呢…… “你说，月亮上面到底有什么？”林黛玉用手撑住下巴，抬头望月，问道。受新式教育的影响，她解除了许多从前未曾接触过的知识，可却半信半疑，她的世界观价值观已经形成，要想改变谈何容易。林黛玉总觉得学堂里头的先生是在骗人，毕竟，没什么实际证据。 许嵩的知识储备自然要比学校里的老师多一些，起码在科学领域是如此。作为一个接受过先进西方教育的学子，他的知识体系比大多数老师要强很多，当然，他也明白，就这样讲，林黛玉肯定是不相信的。 “等有空了我带你去看看，陈挺家里有个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东西呢。”许嵩看着林黛玉兴致勃勃的样子，建议到：“到时候你就能亲自看看，月亮上到底有什么了。” 陈挺是个机械狂热爱好者，有一段时间他对天文望远镜十分感兴趣，耗巨资买了一台，还拆了，差点儿没被家里人打死。好在他技术还是挺不错的，很快又重新装回去了，倒是让他弄明白里里头的原理。 只是局限于材料以及技术的问题，他还不能独立制作出来，否则，陈挺觉得自己早就开始靠着天文望远镜发大财了。作为兄弟，当初他迷恋这个的时候，许嵩也是偷偷给过不少支持的，这会儿他大大方方地许出去，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林黛玉听说过望远镜，传说中比千里眼还厉害的仪器，听许嵩这样讲，瞬间就觉得开心不已，“真的吗？！就是刚刚你介绍的那个兄弟家里对吗？！” 她简直迫不及待，要不是这时间不对，林黛玉甚至都想立刻就看看了。 见状，微微有些吃醋的许嵩，没有了刚刚的兴致勃勃，点了点头，“对，明天不行，明天得在家里，后天吧，我带你去看看。”明天家里要一块儿吃个饭，是先前就说好了的，许嵩可是牢牢记在了心里呢。 “好啊，那你可要记得呀！”林黛玉说道：“上回你给我介绍的那个编辑很好呢，我的第一本书马上就要发表了，稿费已经寄给我了，分成的部分要等新书销售之后才能给。” 这件事也不算是秘密，两家人都知道林黛玉有个小兼职，没多上心。倒是许嵩，听了这话，为她自豪不已，“到时候等你的书出来了，我肯定会买的！”他估摸着，得买上个千百本的，除了亲朋好友要送之外，还给工厂里头的工人们都发一本算了。 已经从家里的生意分到不少钱的许嵩，财大气粗，不在意这点儿小钱。 林黛玉摇了摇头，“到时候有样书，我给你送一本过来就是了。”她不想让许嵩花这个冤枉钱，“也不许你花钱替我冲销量，该是怎样就怎样，不许弄虚作假！”不是她谨慎，而是真的有这个可能。 许家人行事作风她还是能揣测一二的，而许嵩，更是被她研究透彻了。两人就着书信，已经基本上将对方的脾气秉性了解过了。 而林黛玉还旁敲侧击地知道了许多关于许嵩的事情，对眼前这个人有了十分充分的了解之后，就知道他是个多么值得依靠的人。她所知道的，为何会在隔壁住着，为什么自己会上女子学校，为什么爹爹的工作如此顺利，这些事情已经足够说明真相。 许嵩自然是点头称是的，他很乖巧地看着林黛玉，“那到时候你要给我签个名才行！”他趁机要求，倒只是觉得很有纪念意义，作为她写的第一本书，送给自己，怎样也会多写几句话才是。还未收到，许嵩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找个新书架珍藏起来了。 因着林黛玉尚未完成，先发给编辑的有大概八万字，而她预计要写二十五万字，所以这部分会作为第一册 发布出来。后续的发行量就要看着一本卖的如何了。 签名这件事对于林黛玉而言还有些羞耻，“好，到时候再说吧。”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只好跟许嵩闲聊其他。 两人今日订婚，所有的流程都走完了，松口气的同时，更多的是对这种新关系的适应中。先前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虽然书信往来频繁，可到底不比实际接触。哪怕在信上动不动就情情爱爱，思念缠绵，但看着眼前的人，许嵩却不敢轻举妄动。 林黛玉对他而言，就像是胸口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只愿深深刻在脑海里。但说到实际接触该怎么样，哪怕他一直臆想翩翩，却有贼心没贼胆，这不，坐着也不敢靠太近，牵着手半天没下一步。 满寿和荣寿躲在房间里，偷偷透过门缝往外看，都急坏了。 在他们看来，这少爷都跟少奶奶订婚了，怎么还是没个进展呢。两人就这样干坐着纯聊天，连他们看着都心累。少奶奶是养在深闺的姑娘，教养好，不懂这些也就罢了，怎么少爷也是个不开窍的。这时候花前月下的，也不知道把握机会，白瞎了他们忙活了这大半天的布置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将教少爷谈恋爱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划了重点，当成未来这段日子的重大任务！ 第25章 “你说什么？！”还没等许嵩回过神，他已经被刘天明拉着往陈挺的家里去了。汽车开得飞快，刘天明还一直催着司机：“刘叔，再快点儿！”他也来不及跟许嵩解释了，这事儿可是十万火急。 陈挺家不远，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陈挺家门口，庭院深深，外头倒是看不出什么。可还没等他们进二门，就听到巨大的喧哗声，仔细听倒像是妇人哭泣的声音。 许嵩看着表哥，带着询问。陈挺是他的好兄弟，家庭环境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肯定不是小事儿。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他的小厮在电话里哭着喊着求我快点来，所以我就带着你来救命。”刘天明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跟着管家往里走。下人们噤若寒蝉，管家也是一脸愁苦，见这个样子，两人也不敢多废话，沉默着由管家送他们到了陈太太的院子里。 一进门就听到陈太太刺耳的哭喊声，还有陈挺求饶的声音。只见陈挺的父亲陈彦先拿着小皮鞭，对着跪在庭前的陈挺狠狠抽去，每一下都正中他的后背，春夏交际的薄衫已经微微撕裂，露出里头微带血丝的鞭痕，触目惊心。 许嵩家规森严，可从未有过这种体罚的行为，很不理解。倒是刘天明，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从陈彦先手里夺过了小皮鞭。“伯父，有话好好说，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他示意许嵩扶起陈挺，自己将陈彦先半拉半拽往客厅带去。 “气煞我也！”陈彦先跟这两个孩子也很熟，对着他们大倒苦水，“你们说说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呢？！书也不好好读，竟跟着人家闹什么革命，这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他也敢去掺和……”说到激动处，恨不得再拿鞭子抽陈挺几下，好叫这个蠢儿子清醒清醒。 刘天明听了也附和道：“这么说来陈挺还真的是不懂事儿，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掺和呢。”他好歹也算是有些见识，对于这种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安慰陈彦先了，“您也别上火了，好好跟陈挺说说，他会懂的。” 再说了，就算是打也没有用，陈挺都多大人了，难道还指望打一顿就能让他歇了这个心思？！ 其实这件事刘天明还是听说了的，陈挺没跟他们直接说，只是宫洺耀跟陈挺家离得近，来往比较密切，自然是知道一些。 许嵩最近忙着跟未婚妻培养感情呢，加上他还有工作，跟兄弟们联络的时间反倒是少了。陈挺正在读研，只是偶尔听到宣传，去听了座谈会，算不上正式加入。只是没想到，他爹的反应会这么大，甚至，还对他动了家法。 原本还没什么想法的陈挺，被这么一顿狠揍之后，倒是生出了几分心思。 陈彦先回头一看，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他猛然一惊，该不会是自己好心办坏事儿了吧？！他看着许嵩和刘天明的样子，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儿子怕也没多少心思，反倒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作为父亲，他肯定是不会先低头的，只能顺着刘天明的话往下说：“你们可要帮着好好劝劝他，别走了弯路才是啊！” 其实会有人来接触陈挺也是正常，作为一个机械狂人，陈挺对所有机械都多有研究，战争武器自然不例外。现在这个世道，只要有钱有权，想要什么没有啊，连许嵩的房间抽屉里，都有一把左轮小手木仓呢。 刘天明费心将陈彦先哄走之后，扶着陈挺回了他的房间。 一进门，就打发了下人，准备跟他来个彻谈。就这个话题，先前他们讨论过无数次，许嵩心里很奇怪，以往陈挺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怎么这会儿又有意参加了呢。他们不是没了解过的，革命这件事情，经过几个人的分析，成功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他们倒不是无动于衷，能出力的地方还是出力了，比如许嵩，捐了不少物资，还给他们提供了很多方便。可要说到亲力亲为的参与其中，许嵩确实没兴趣。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多做几次试验，多开发几个产品呢。 说到底，他有自己热爱的工作，有自己热爱的人，不愿意去涉险。 大多数文人身上的慷慨激昂他并没有，商人出身的他，骨子里还是趋利避害的。表哥刘天明也是如此，一群人中，也只有陈挺，出身书香世家，他自小跟着爷爷读书，骨子里满满都是文人的傲气，可不是容易受影响。 要知道，这时候的座谈会，一般都是找感染力强的人来演讲，借此吸引有志之士投身其中，壮大自己的力量。通过这种洗脑的方式，扩大自己的影响，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刘天明端起桌子上的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干了。 许嵩也坐好，准备听一听陈挺的演讲。 屋里头静悄悄的，三人坐着，相顾无言。陈挺不是不想讲，而是不知道从何讲起。他往后一靠，将自己丢进软绵绵的床榻之中，不管背后的伤口牵扯压迫到的疼痛，径直看着天花板愣神。 这会儿他的脑子其实还不大清醒，刚刚让小厮给刘天明打电话，也不过是因为害怕，这会儿都打完了，他觉得自己的害怕似乎也随着这顿毒打消散无踪。 “或许我真的应该参加革命吧。”他自言自语道，“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没有压迫，没有战争，只有和平美好的生活，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许嵩听着他的豪言壮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你是要告诉我，为了这个美好的世界，你不介意身先士卒对吗？！”他忍不住走过去戳了戳陈挺的脑门，斥责道：“你这异想天开的脑袋能不能清醒一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要是你出事儿了，叫伯父伯母怎么办！” 陈家也只有他一个男孩儿。 不是许嵩乌鸦嘴，而是现实不容许他们天真，几个人都是见识过的，清街的时候，他们可不会看你的家世背景。再说，陈挺家也就是有点钱，连家里的生意也是靠着陈彦先苦苦支撑。 刘天明算是几个人里头最先懂事儿的了，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最有担当的也是他。仗着自己年长两岁，刘天明语重心长地说道：“陈挺，你想参加没人可以阻止你，可我希望你认真想清楚，未来这条路很难很难，甚至可能赔上你家人的性命，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许嵩也在边上点头，而陈挺，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看着天花板半天不说话。 …… 许嵩从陈挺家回来之后，心情低落了许多，进屋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正好看到徐琅予带着林黛玉在。除了刘氏之外，许嵩大嫂也在，还有她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六岁的许言梓。 “七少爷从哪儿来的，怎么看着心情不大好？！”方妈妈将人领进来，也没避讳，都是订了亲的了，哪里还需要讲究这些虚礼。这不，他才刚刚坐下，就被刘氏和徐琅予使唤了出去，随他出去的还有林黛玉。 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你怎么了？！”走出去没多远，就在上会儿的连廊上，林黛玉忍不住询问出声，她看着许嵩紧皱的眉头，微微有些担心。 从前在自己面前，许嵩从未有过如此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许嵩叹了口气，没打算让这些烦心事干扰到林黛玉的心情，“没什么，陈挺家的一点琐事罢了。我刚刚从他家回来，明日一块儿去市立图书馆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正好明日休沐，你不用上学，我也不用上班。” 两人自从定亲以来，来往密切了许多，也想正常的情侣一样，晚上去看看电影，唱唱歌。知道林黛玉不爱这些活动，许嵩不过是意思意思应应卯，更希望的是，带她去做她喜欢的事情，比如，逛图书馆。 见他不大想说，林黛玉也没有勉强，既然是别人的事，她就不必多问了，点了点头，“那明日你到家里来接我，正好跟爹娘一块儿用早饭吧。”她娘前几日还说许久未见许嵩登门了呢，正好趁这个机会，让许嵩多陪陪她。 林家情况特殊，只有林黛玉一个女孩儿，再加上两家人离得近，刘氏时常让儿子上门去。这几日因着工厂的事儿，她白天又要上班，两人都是晚上约出去，倒是没什么机会跟家人见面呢。 许嵩自然是点头称是的，订了亲也不代表高枕无忧，他可是励志要攻克岳父岳母的，可不得加倍努力！ 第26章 许嵩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最近我太忙了，都没多少时间陪你呢。”他有些羞愧地说道，不忍心看着林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刚移开视线视线，就看到许言梓正站在廊下，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林黛玉也发现了她，来许家几次了，她跟许言梓尚算熟悉，招招手让她过来。 只可惜，得了母亲吩咐的许言梓，根本不想过来当电灯泡，只站在廊下高呼：“是奶奶让我来叫你们进屋吃饭了！”她只是受长辈之托，过来叫人的，可不是想过来打扰他们。 许言梓这人小鬼大地样子，叫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她推了推许嵩，“快进去吧，大家都等着我们了呢。”随口说道：“今日有你最爱吃的清蒸螃蟹，你可要吃多几只。” 徐琅予今日带着林黛玉登门，其实就是来送螃蟹的，林黛玉的空间刚升级过，水产丰富。林家的饭桌因此丰富多彩，各种各样的菜式那叫一个稀罕。这不，青蟹刚肥，就借着林蔚风的掩护，抬了几篓回家，除了自家留一些，其余的分成两份，一份送到徐家，另一份便带了过来。 许家也不缺这点东西，可收了这礼，刘氏也是高兴的。在她看来，有来有往才能常来常往，林家这门亲事还是很不错的。 更何况，林黛玉真的是越来越对她的味儿，越看越喜欢，有时候都恨不得儿子立刻就把她娶回来，日日放在跟前呢。 偏厅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大圆桌，都是一家人，便都上座了。许霍带着许崇去了外地视察，这两日都不在家，也是因此，刘氏才让大儿媳带着孩子过来一块儿吃饭。许嵩也没避忌，一屁股坐到了林黛玉隔壁，看着这对璧人，一屋子的人暗暗笑着，都乐见其成，也没人多话讨人嫌。 桌上除了螃蟹外，还有许多新鲜的菜蔬，林黛玉喝着清香的莼菜汤，嚼着脆爽的嫩藕片，终于感受到了有钱人家的待遇。往年这个时候，可吃不到这些新鲜的玩意儿，都是要等时节到了才有机会的。 当然，她在家也常常利用空间，吃尽了空间有的东西。 刘氏见林黛玉斯文，不大动筷子，赶忙给儿子使眼色，让他代劳。不是第一次跟林黛玉用饭，可她这小鸟似的胃口，还是让刘氏忍不住忧心，怎么越吃越少了呢？！她暗暗在心里记下这件事，等着去寻个更厉害的厨子好好培养着，到时候跟着儿子到新家去才行。 “你自己吃吧，别净给我夹菜了。”林黛玉轻轻捅了许嵩一下，偷偷说道。她看着刘氏面容带笑的样子，再次感慨，自己真是摊上了个好人家。除了许嵩对她好，其他人也都很不错，最让林黛玉满意的是刘氏这个准婆婆。 跟先前她的所见所闻相比较，刘氏简直可以说是二十四孝好婆婆了。 这不，投桃报李，她觉得自己也该好好孝敬刘氏才对。许嵩从坐下之后就一直给自己夹菜，对母亲们却没半点表示，她心里微微忧心，生怕惹了刘氏的眼，让她不痛快。 许嵩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他家就是这个风气，自家爹爹是如此，哥哥们也是如此，他当然是有样学样了。更何况，这些都是母亲一再嘱咐的，他怎么能违背母亲的愿望呢。 在许嵩看来，自家娘亲这么好，林黛玉也这样好，婆媳关系等等的各种问题嘛，根本不存在的！ 在林黛玉捅了捅他之后，示意让他给其他人夹菜，许嵩只好拿起公筷，分别给席上的每一位都添了些菜。好在他平日里吃饭时都有留意着，不然可就抓瞎了。 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总之，在徐琅予眼中，这个女婿她是越看越喜欢了。刚刚女儿的行为她也看在眼里，许嵩和刘氏的反应自然也没能逃过去，这让徐琅予心里微微点头，果然如她所想，许家真的很不错。 她乐呵呵地看着，心里盘算着晚上该给林蔚风好好叨叨，让他知道自己的眼光有多好。毕竟，当初第一个点头答应这门婚事的，还是徐琅予。 “玉儿啊，最近都很少见你，明日休沐，让嵩哥儿好好带你去放松放松，整日读书，应该累坏了吧！”刘氏见许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林黛玉坐在边上，似乎有些尴尬，便出声说道。既然已经订婚了，那就是能光明正大一块儿出去玩儿了，刘氏对他们的事情是乐见其成，巴不得许嵩更主动一些呢。 她总是担心，这个傻儿子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上心些，总要自己帮着张罗，否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上媳妇儿呢。 林黛玉还未发话，徐琅予就接道：“刘姐姐你说的对啊，明日休沐，小年轻们就该好好出去玩玩，这玉儿就是不像话，说是写什么书，天天关在自己的屋子里，都闷白了。可要劳烦七少爷，好好带她出去晒晒太阳，身子骨也健康些。”她已经看不惯林黛玉很久了，无奈没什么魄力，不能强迫林黛玉出去走动，这会儿能托给许嵩，她可高兴了呢！ 说到身体健康，几个女人就有话聊了，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跟菜市场一样。 许嵩偷偷拉着林黛玉的手，示意她不要多管，“赶紧吃饭，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吃多些！”他特意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新鲜花样，可不就是为了哄着林黛玉吃多些。 自从有了一次西餐厅的闹剧之后，许嵩每每写信给林黛玉都总要多问一句，好不容易才把她的饮食习惯弄了个一清二楚。他还整理了一份资料，关于林黛玉的所有信息都填写在上边，方便他时刻照顾到。 好不容易把矛头转移了，林黛玉当然高兴，像只小仓鼠一样埋头在自己的饭食上，不掺和她们的话题。 而许言梓，津津有味地听着，小小年纪竟像是能听懂一般，时不时点点头附和，倒是让刘氏和徐琅予好一阵搓揉，爱得不行。 许嵩看着许言梓的样子，忍不住开始浮想翩翩，若是日后他跟林黛玉有了孩子，若是女儿，不知道会不会比侄女更可爱，更迷人呢…… 没理会臆想连连的许嵩，吃饱饭的林黛玉，拉着徐琅予准备告辞。毕竟，家里还有个即将下班归家的林蔚风，可不能丢下他不管。在刘氏戏谑的目光中，许嵩殷勤地为母女引路，趁机跟林黛玉约好了明日出发的时间，并且趁着徐琅予转身的瞬间，在林黛玉的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跑回自家的许嵩难掩自己的激动，在院子里绕着跑了好几圈，倒叫刘氏乐呵了好久。而被偷袭的林黛玉，笑笑也就算了，其实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甚至微微有些期待这样的亲密行为，只是…… 今日这样的进展，没能叫林黛玉生出羞涩，反倒有些好笑。 似乎从认识那天开始，许嵩在她面前的形象就一直没有高大上过。憨傻憨傻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欺负他，然后又会为他感到心疼。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林黛玉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林黛玉，准备嫁给许嵩。 母女两人才踏进家门，正巧就遇到下班回家的林蔚风。 “刚从许家回来？”他将大衣递给身后的阿香，看着妻子带着女儿，应该没比自己早进门多久，问道：“怎么样？螃蟹好吃吗？” “爹爹想吃螃蟹还不容易，让阿香给你蒸几只不就完了。”林黛玉开口道，这段时间林蔚风总是极尽所能地找机会讽刺许嵩，各种看不惯，可他越这样，林黛玉越是替许嵩说话，于是林蔚风越生气…… 就在这样的死循环中，一直出不来。 怼着怼着，林黛玉也就怼习惯了，这不，林蔚风才说了一句，她就有好几句等着他。边上的徐琅予看着父女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各说各话，也不戳破，只看好戏。 倒是林蔚风，率先败阵下来，“行了，我也不想吃螃蟹，老了，身子骨不比从前，那里像年轻的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他无尽感慨的样子，配合他新蓄上的胡须，真是有点萧索的味道。 可林黛玉却在里头看到了一个很明显的计策，以退为进。没办法，谁叫他是自己的爹呢，无奈地说道：“是是是，那就不吃螃蟹，我让阿香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糯米糖藕。您赶紧去洗洗，准备吃饭吧。”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可她爹还没老呢，怎么就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呢？！真是伤脑经啊…… 第27章 第二日天色大亮，阳光明媚，趁着早晨空气好，林黛玉带着莲子开始准备晨练。这是她在空间学到的一种锻炼方法，毕竟，长时间地坐着写字是很容易得职业病的，她还是挺爱惜自己的，坐一会儿就会起身动一会。 园子里头除了竹子挺拔外，廊下还放着一个大瓷缸，许嵩派人送来的，里头种了一颗碗莲，水草等，几条红彤彤的小鱼正欢快地游动着，等待喂食呢。 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伸了伸懒腰，林黛玉只觉得神清气爽。 除了走路，她还学到了一套广播体操，做完所有动作，已经微微出汗。回房间梳洗，换好衣服，正好能赶上早饭时间。 林蔚风看着女儿亭亭玉立，天青色的上衣，黑色的盘扣，斜挎着的绣花包包很是亮眼，下身搭配黑色的百褶裙，小皮鞋里的白色袜子也很抢眼。他伸手摸了摸女儿黑黢黢的两根辫子，笑着说道：“今日去玩，爹爹给你些钱，自己想买什么就买，别省着。” 虽然知道女儿有金币，可到底不是不方便，林蔚风将自己昨晚就准备好的钱袋子递给她，示意她收下。一边的徐琅予没好气地看了看夫君，她还能不知道林蔚风的小心思，也不说破，跟着附和：“玉儿，快收下吧，好好逛逛，多买点东西。” 林黛玉知道这是爹爹的心意，甜甜的笑了笑，就收下，郑重其事地放进包包里，“爹娘，别担心，我跟嵩哥出去玩儿，自有他看顾着。”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跟许嵩出门了，林黛玉还是满怀期待的，毕竟，他算是个上海通，肯定能带自己去好好玩玩。 “好，你跟七少爷出去，娘很放心。”徐琅予如今还是叫着许嵩七少爷，对于未来女婿的称呼，她坚持这个，感觉别样的亲切。 林蔚风没说话，粗糙地点了点头，就招呼两母女坐下来吃饭了。休沐日他也不用上班，要不是因为妻子的劝阻，林蔚风是不愿意让林黛玉跟许嵩出门的，他更倾向于一家子一块儿出去逛逛。在林蔚风看来，女儿还是自家的，自然不大愿意让许嵩跟她多接触。 可徐琅予不同，在徐琅予看来，许嵩的条件这样好，女儿跟他还是有些差距的，能好好培养感情，将来成婚了，对他们俩都好。更何况，年轻小儿女谈情说爱，不多处处怎么会有感情呢。 “爹爹，要不你也带娘出去逛逛，我们来上海也有些时日了，总归要出去走走。”林黛玉建议道，平日里娘亲除了自家外，也就是去许家串串门，去徐家看看外祖母，日子过得很平淡，她觉得爹爹偶尔带娘出去走走也是应该的。 被女儿这样一说，林蔚风竟也有些意动，咳了咳，“成，等会儿我跟你娘出去逛逛。”他也很久没跟徐琅予逛街了呢。 当初他们俩刚成亲那会儿，时常到处压马路，桐城大多数景点都留下了两人的足迹。只是随着年岁渐长，日子归于平淡，却在没有当初的激情。 从一个花美男到眼前这个没情趣的大叔，也才眨眼光阴罢了。 许嵩很早就收拾好，看着时辰，估摸着林家该吃早饭了，便登门了。他到的时候，正好林家人刚刚坐下来，徐琅予赶忙招呼阿香给他摆上碗筷，“七少爷快过来坐下，一块儿吃点早饭。” 她有些庆幸，因为休沐的关系，今日的早膳是精心准备过的，林黛玉还贡献了加工机出品的几样点心，不算是失礼。 许嵩给两位长辈请安之后，安分地坐在林黛玉边上，垂着脑袋开始吃饭。林黛玉笑了笑，给他加了一只笋丁虾饺，又让阿香给他盛了一碗柴鱼花生粥，“你有口福了，来的刚刚好，这些都是娘亲自准备的呢。” 在徐琅予的微笑，林蔚风的冷眼旁观中，许嵩开始了他煎熬的一顿早饭。 好不容易吃完之后，拉着林黛玉跟两位长辈告辞，头也不敢回地带着林黛玉直奔大门。等上了车之后，他才算是松了口气，轻轻将林黛玉的手握住，坐着缓缓神。 林黛玉看着他这个样子就觉着好笑，“我爹娘又不是洪水猛兽，做什么这么怕他们呢！”她去见刘氏的时候，可不会这样，难道翁婿关系会比婆媳关系更可怕？！ “你又不是不知道，岳父大人对我有偏见！”许嵩也很委屈，“我都跟他解释过很多遍了，那天我真的是喝醉了，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只是在你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一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做，可他就是不高兴。”为这件事，许嵩都快烦恼的掉头发了。 “爹爹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太舍不得我罢了。”林黛玉为自家爹爹说了句公道话，“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包容包容他呗。都说老小孩，我爹就是需要哄着的呢。”这也是她在相处中摸索出来的道理，渐渐的也就知道怎么跟林蔚风相处了。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些时候，林黛玉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她有了视自己如珍宝的父母，有了一众会为她考虑的亲戚，认识了许嵩这么好的人，还有了刘氏这样好的未来婆母……林黛玉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蜜罐里，偶尔她会害怕，怕自己一睁眼，发现这一切竟是一场梦。 “嗯，我听你的！”许嵩狠狠点了点头，“今日我带你去市立图书馆看看，上回你不是说想找两本书嘛，那儿应该会有的，午饭我们去‘临江仙’，新开的广式餐厅，味道还不错呢。下午嘛，就去找表哥，他的百货大楼新进了一台摄影机，我们去让她给我们拍照片！” 他兴致勃勃地讲着，事无巨细，一一说明。林黛玉在边上听着，不断点头附和，看着许嵩认真的表情，心里甜甜的。 图书馆并不远，外墙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等进了大门，林黛玉才发现其中的玄妙之处。整座大楼中间镂空，往上看，四层楼高，书架遍布，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书海呢！ 穿梭其中的除了客户，还有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这些书籍都是手工编号，整理，登记，管理起来非常艰难。好在大家都是爱书之人，图书馆的规则也很清楚，这才免去了工作人员很多工作。 静悄悄的图书馆对他们俩有着极大地吸引力，两人怀着敬畏的心徜徉其中。 林黛玉慢慢地看着，书架的外边张贴着大类型，下边有一本带编号的本子，上边写清楚了这个书架放置的书籍，一目了然。许嵩帮着林黛玉慢慢找，很快却沉浸在书海当中，闻着书香气息，一时竟忘了自己的目的。 两人流连着，不忍离去。 一直到许嵩的肚子忍不住发出鸣叫声，提醒他们午饭时间到了，林黛玉才依依不舍地拿着挑好的书籍准备去办理借阅。 “嵩哥，以后你常常带我来这儿好不好？！”林黛玉看着满屋子的书籍，简直爱得不行。她来到这儿这么久，唯一培养起来的爱好就是读书了，而这儿有这么多书，让林黛玉怎么能忍住呢。 许嵩自然是点了点头的，“好，以后只要你想，就带你来！”对于他而言，这没什么难的，图书馆也就是一个约会的地点罢了，其实恋爱去哪儿都一样，来这儿他也能丰富自己的知识，又能跟林黛玉培养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临江仙就在刘家的百货大楼边上，位置很不错，许嵩也是提前定了位置，才能在饭点的时候准时入座吃到美味佳肴。这可是经典的广式菜肴，在上海还是挺少见的，可敢在大上海开这样大的门面，除了有后台之外，肯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招牌菜自然是要点，许嵩很快就选了四菜一汤，等服务员带着菜单去下单之后，他就随意的跟林黛玉闲聊。 临窗的位置能看到的美景让林黛玉有些心醉，窗外是充满烟火气的一幕幕，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车水马龙，让她不禁感叹，上海真的是很繁华，这个大都会里，各种思想交杂，各种潮流碰撞，却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她时常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可有时又觉得很和谐。眼下跟许嵩坐在这高楼里吃着可口的饭菜，林黛玉心里涌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嵩哥，你说德国是不是很美？”她突然很好奇，这些人人向往的国外，到底又是怎样的光景。 许嵩不想欺骗她，也不愿意说实话，“人人都说国外好，可到底哪儿好，没人说得清楚。玉儿，我也不能跟你说得很清楚，我只能说，德国与上海一般无二。” 一样有让人怀念的光明一面，一样有让人痛恨的黑暗一面，就看你如何看待了。 第28章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带你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可等漂泊过后，你可能就会懂得，故乡长着我们的根，无论到了哪里，那个你长大的地方，总会烙下无法磨灭的记忆。”许嵩难得感性了一下，跟林黛玉感叹道。 而这样的话语，却引起林黛玉共鸣，在她成长的过程中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的，确实是在贾府的那些青葱岁月。无论她如今身在何处，总会不由自主地，时不时联想起往日的种种。她看着许嵩，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嵩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见识世俗繁华，但守住本心，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这是林黛玉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说出自己心中的话，两人在书信的往来中种种甜言蜜语，见面时都很难宣之于口。甚至，明明写信的时候能够长篇大论，可真正见到人，却还会结巴。有时候林黛玉也觉得很奇怪，但暂时无力改变这种状况。 在她看来，两人的相处需要不断磨合，他们正在一步步熟悉。只希望不久的将来，他们能明白彼此的心意，无论是信上，还是现实生活中，都能无比默契。 而眼下，就是她走出的第一步，开始向许嵩敞开心胸。 “傻瓜，我们当然是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他可不会放开手呢，“好了，我们回去吧。我选了几样菜，等会带回去，一份给你，一份我带回家去。”许嵩想表表心意，拿钱太俗气，这无疑是比较好的法子。 “也好，爹爹跟娘亲今天出去逛街，回去应该正好能赶上晚饭呢。”林黛玉点了点头，赞同许嵩这个算是很醒目的做法。 许嵩看着林黛玉的样子，心里一片热乎往上涌，只觉得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换来她的欢颜。“对了，下个星期日宫家办喜宴，洺耀的哥哥订婚，邀请我。玉儿，要不你就来当我的女伴，跟我一块儿去参加吧。” 这也不是临时起意，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刚好接到请帖，这会儿正好提出来。一个星期应该足够让林黛玉做好准备了，他还跟母亲打了招呼，准备让她带着林黛玉一起准备起来，提前让她适应这样的生活。 林黛玉倒是冷静，听了之后只是点点头，“嗯嗯，我会好好向伯母请教，一定不给你丢脸。”当初的订婚宴时，刘氏给了她无数的指点，才能让她表现出色，对得住许家未来七少奶奶的名头。 “说什么呢，你这么好，哪里就丢人了！”许嵩搂住林黛玉，轻轻用双手环绕着她，“傻瓜，不必如此的，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的。”他并不是想让她去曲意迎合别人，只是希望让她认识更多自己的朋友罢了。 “嗯嗯！”林黛玉点了点头，嘴上答应了好好的，心里头却暗暗下了决心，准备等会儿回去就好好盘算一下，找个时间，避开许嵩去找刘氏请教。 两人出发去百货大楼，临江仙打包的菜肴先让他们准备着，等晚上回家了之后，顺路过来拿就是了。 刘天明的百货大楼里，三楼空出来大半，除了原先的定制礼服处，就是这个照相机的位置了。林黛玉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新颖的东西，兴致勃勃地看着老师傅操控着相机给别人拍照。 许嵩看着都忍不住笑了，他在德国可是见识过的，本来家里也有一个相机，不过母亲不喜欢，再加上那会儿正好大姐想要买一个，他便将自己从德国带回来的相机送给了大姐。这不，在他的建议下，表哥才在百货大楼增加了这个项目。 上海有好几家摄影店，能拍得其照片的人并不多，生意也就是一般般而已。 很快就轮到林黛玉和许嵩了，他们换了身衣裳。才十六岁的林黛玉，穿起旗袍来，青涩中带上带了些许妩媚，让许嵩差点看呆了。她的头发挽在脑后，柳眉弯弯，大眼汪汪，穿着青色的织锦缎子制成的旗袍，肩上围了粉色的丝巾，十分上镜。许嵩也换了身军装，两人站在一块儿，让刚刚得了消息上楼来的徐天明好一阵感叹。 表弟这未来妻子找的非常好，成长经历简单，人长得好，性子好，也好相处，简直就是他梦想中的女神。要不是表弟捷足先登，他都……全然忘记如果不是因为许嵩，根本没机会认识林黛玉。当然了，刘天明也就是私底下自己想想，真要是让他得逞，指不定又诸多怨言呢。 用光了卷胶卷，许嵩才意犹未尽地带着林黛玉辞别刘天明。临行前，还在老裁缝处量了身，准备让他赶制一套适合出席宴会的衣服出来，等到时候宫家喜宴能用得上。 林黛玉就是看着，也没说什么，她更倾向于穿娘亲做出来的衣服，毕竟，徐琅予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空间出产的各种服饰图纸简单明了，还有步骤解析，让徐琅予很快就掌握了方法，缝纫机使用炉火纯青，现在林家人的衣服都是她做的，甚至还给徐母做了两身旗袍呢。不过这事儿林黛玉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张扬的好，毕竟，她并没有人让母亲出去抛头露面当裁缝的意思，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了之后都上门来找母亲帮忙。 临江仙早早就算好了时间，备好了东西等许嵩来拿。好歹是许家七少爷，平日里也常常来帮衬，大堂经理恭恭敬敬地将两个食盒递给了许嵩身后的荣寿，一行人才往家里去。 广式的菜肴最好带的无非是烤鸡烧鹅，乳鸽这类的有特色又好吃的肉菜，以及各种点心。林黛玉提着一盒子的菜回家时，徐琅予正好在厨房忙活着，她赶忙将东西递给阿香，跟徐琅予招呼着：“娘，别做那么多，我带来菜回来呢！” 晚饭是照样是一家三口一块儿吃，阿香和丈夫带着莲子以及两个小姑娘在厨房吃。林黛玉带回来的菜分成两份还是满满一盘，热过后摆在盘子里，看着甚是美味呢。 林蔚风时不时瞄一瞄那油亮的烤乳鸽，口水分泌有些多。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烤制的东西了呢，前些年他总是病着，吃得清淡，难得来了上海之后好了这许多，他总是愿意吃多些从前没吃过的菜式。 林黛玉注意到了父亲的小眼神，夹了一块，放在林蔚风的碗里，“爹爹，您尝尝，嵩哥特意让我带回来孝敬你们的呢！” 要是平日里，许嵩的各种讨好的行为都会被林蔚风嗤之以鼻，但今日难得没说话，静静地吃着碗里的美味。徐琅予也尝了尝，说道：“这个乳鸽倒是不错，等有空了，我跟阿香琢磨琢磨，也做给你们试试。” 丈夫去上班，女儿去上学，徐琅予就跟以前在桐城一样，守着自己的家，变着法儿地给父女俩捣腾东西。如今她跟着刘氏，学了不少西洋玩意儿，除了自己做了几身旗袍穿，还开始琢磨各种新鲜的菜式，只为了让丈夫女儿舒心。 左右家里如今人也不少，也不会累到她，父女俩就由着她了。 “你娘现在是越发厉害了，家里都用上烤炉了呢！”不是开玩笑，林蔚风真觉得妻子现在很好，比之前好多了。当然了，他有了工作，每日都有了盼头，日子也有滋味了很多。 在他看来，来了上海，简直不能再好了。 “那是，我娘还是很厉害的呢！”林黛玉笑着附和，眼里满满都是自豪。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林黛玉静下心来，开始寻找各种资料。她将下个星期要参加的宫家喜宴当做是一项重大任务，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完成。 而另一边，许嵩回了家，才将带回来的食盒交给方妈妈，那边就接到了陈挺的电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两人便约在常去的西餐厅见面，正好吃晚饭。 出门前，许嵩还特意去跟刘氏说明，生怕她误会自己。毕竟，在他看来，母亲虽稀罕林黛玉，可却不大赞同自己老是去林家。 到了许嵩才发现，不止陈挺在，宫洺耀也在呢。他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坐好点餐，等人走开了，才询问道：“你俩神神秘秘的，干嘛呢？！”从前陈挺可不爱来这儿，今日难得约自己来，肯定是有事儿。 “……我决定了，明天就走。”他这次是想跟两个兄弟道别的，其他人也顾不上了，“我爹娘那边……”他看着许嵩和宫洺耀，意思很明白。 也是，许嵩和宫洺耀是最值得托付的人了，陈家父母对他们俩也熟悉。只是，许嵩看着陈挺，有些惋惜，“你真的要走？！”他其实不清楚陈挺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就因为被陈彦先打了一顿？他觉得陈挺真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却做出了这样的行为，让许嵩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宫洺耀，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陈挺的请求。 宫家和许家一样，都不止一个儿子，许嵩更自由自在一些，但成长的环境也决定了，他绝对无法像陈挺一样，义无反顾，说走就走。“你多保重！”乱世之中，这样的分别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他身边也不少这样的人，只是从前没有在意罢了。 兄弟畅谈，甚至喝了点小酒，回家的时候，许嵩昏昏沉沉，被满寿扶着往自己的院子去。 好不容易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许嵩却隐隐觉得不对。 第29章 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许嵩的院子却灯火通明，他赤脚站在屋子里，气得不行。身上的睡衣胡乱扣着扣子，头发也乱糟糟的。要不是顾忌着一墙之隔的林黛玉，他早就发飙骂人了。 原本他醉醺醺地躺下，躺下就想睡觉，可没一会儿就发现不对，他身边竟有股香味儿。许嵩可警醒了，他一个经常在实验室泡着的人，屋里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味道，当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也幸好他警醒！ 等满寿他们进来才发现，床上多了个大活人。这下可炸锅了，甚至还惊动了刘氏，可查来查去，也没弄明白，这柳笑笑到底是怎么到的许嵩床上。 刘氏简直气坏了，她冷着脸，低声呵斥：“如果你今天不招，明儿我就让人把柳姨娘和你一起送到柳家去，我到是要找亲家问问，我们许家哪里得罪了你们柳家，要受这样的欺负。满寿，去，拿上我们家的名帖，去警察局请几个警察来，我就不信了，我还查不出来这里头的猫腻！”她看着屋里头噤若寒蝉的下人们，“一个两个最好从实招来，若是让我查出来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到底是掌家多年，刘氏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很快就有线索。见实在没办法糊弄过去，柳笑笑才从实招来。 原来，前些日子她在百货大楼遇上了许嵩带着林黛玉，甜甜蜜蜜地试礼服，又看着他们风光地举行订婚礼，鬼迷心窍，一心想着取而代之。她一直都清楚，她姑妈柳姨娘之所以能上位，就是趁着在许家做工的时候，爬上了许霍的床，有了第一个孩子，这才成了姨娘。 于是她便想着效法，可许嵩不配合，一心只念着林黛玉，把自己的院子护得跟铁桶一样，根本没办法下手。 好不容易她才用钱买通了一个看院子的婆婆，让她帮着使计，换到了许嵩的院子里。接着，在休沐这日，趁着大家都有节目，家里没什么人，找了个空档，在看门婆婆的掩护下，偷偷溜进了许嵩的院子。 可惜的是，许嵩今日回来得晚，柳笑笑一个人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因着许嵩回院动静小，也没能惊醒她，于是，阴差阳错下，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结果很快就有了。 刘氏直接让人将柳笑笑送回柳家，柳姨娘随行，许茹跪着求情都没能让许霍松口。有牵连的下人全部送到庄子去，自然有人□□看管着，剩下的，在刘氏的示意下，大儿媳妇出面敲打。 等一切平息下来，许嵩才揉了揉有些疼的脑门儿，让人将自己屋子里的东西都换了个遍，这才睡下。 而回了院子的刘氏却没那么好心情，她气呼呼地朝许霍发脾气，这事儿说到底，都怪他。要不是许霍当年的风流事，今天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偏生，他惹下的事儿，还要连累自己的儿子，气的刘氏直把白眼招呼他。 许霍自知理亏，只能不断跟刘氏示好，谄媚的样子让方妈妈一阵好笑。 这件事到此也算是为止了，许嵩的心里暗暗警醒自己，未来这样的事情肯定很多，光靠母亲敲打不大有效，他自己也该检讨。于是，在许嵩自己的有意为之，刘氏的助力，满寿荣寿的宣传下，许嵩不近人情的名声远播，除了对着林黛玉，其余人都一改往日笑口颜开的模样。 长辈们自然是喜闻乐见，孩子不苟言笑不正正是说明，他已经长大懂事儿了嘛。倒是徐琅予，私底下嘀咕，对于日后见不到许嵩那迷人的小酒窝有些可惜。 就在林黛玉第一本书三册全部发行完毕，外边儿的世道愈发不好了，许霍见识过人，已经开始着手移民事项。从前许嵩去德国留学时，他有意识地结交相关的人，眼下情况虽然紧张，但要想全身而退，却也不是难事儿。 他有了打算，自然会跟妻子透露一些，刘氏除了跟自己娘家大哥说说，也向徐琅予透露了一些。好在都不是蠢人，闻音知雅，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就在长辈们紧锣密鼓地盘算着未来时，许嵩和林黛玉两人却一无所知。 为了帮助林黛玉全面认识世界先进的科技水平，他特意在陈挺那儿拿来了一座天文望远镜，找了个合适的日子，带着林黛玉去露营，顺带看星星，看月亮。 家丁们早早出发，布置好现场，并且守着防止出现安全问题。许嵩下班后去学校接林黛玉，好不容易应付完她的同学，才带着林黛玉出发赶往目的地。 小小的山丘并不高，整理出来的这片空地上立着一帐篷，帐篷顶透出来的望远镜的镜筒，可以躺在帐篷里看。等林黛玉进去了才发现，帐篷的顶部是由透明的玻璃纸做成，躺下就可以看到整片星空！ “喜欢吗？”许嵩看着林黛玉双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为宫洺耀点了个大大的赞，好兄弟这追女孩儿的手段层出不穷，真心佩服啊！“来，我带你吃点烤肉，等会儿再进来看。” 许嵩早早让人准备好了烧烤架子，小桌子上的食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而事先熏好艾叶等驱蚊草药的空地上，也没有烦人的蚊虫困扰，倒是能让人安心下脚。许嵩亲自动手，将肉串放在已经烧红的炭火架上，手法纯熟地开始烤肉。 为了这一天能在林黛玉面前大展身手，他可是私底下练习了很长时间的。 荣寿和满寿好些，站在边上伺候，还能过过眼瘾，甚至还能在许嵩那儿混到几根没烤太好看的吃吃。其他守着的小厮们可就痛苦了，香味不断传来，诱人不已，却只能坚守岗位，简直不要太心塞…… 烤制的食品的确是香，可调料也多，林黛玉吃了两三串过过嘴瘾后，就老实的坐在边上喝粥。百合莲子燕窝粥温在保温壶里，这会儿盛出来还是温热的，她坐着看许嵩动手，觉得他无所不能。 许嵩伸过头来，张开嘴，等待投喂。他的两手假意忙碌，上下翻动着肉串，让林黛玉好气又好笑。无奈也只能将调羹伸过去，一勺粥进嘴，顾不上尝味，许嵩便吞下去了。嘴里不住地夸赞：“玉儿，这是你煮好的粥吧，真是太好喝了！”他浮夸的表情让林黛玉又是一阵嫌弃，瞪了他一眼，可这人还是不住嘴：“能娶到这么好手艺的老婆，我真是太幸运了……” 林黛玉无奈，直接将调羹塞进他的嘴里。 “嗯！”许嵩无辜地看着林黛玉，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睛，“玉儿，你怎么不夸夸我啊。”他有些委屈地撅了嘴，看着林黛玉的眼神充满了控诉，她不夸自己就算了，还拿调羹塞住他的嘴，肯定是嫌弃他了！ 相处越久，许嵩就越发像个孩子。在外人面前，他自持身份，为了保持住自己冷脸的名头，一直努力克制，可到了林黛玉面前，简直就是释放天性。 有时候林黛玉都很怀疑，当初那个有点傻，但是看着文质彬彬的大男孩儿，到底是为什么，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当然，知道如果不夸他，等会儿又会是一阵痴缠，林黛玉随意敷衍两句：“怎么会呢，我觉得你真的是太棒了，手艺真好呢！等有机会了，一定要约上伯父伯母，还有我爹娘，大家一起出来玩玩，到时候让你大展身手哈！” 许嵩听她这样一说，侧过脸来，邀功似的等着她行动。这算是他们之间的小约定，只要林黛玉夸了他，他都会凑过脸来等她亲一口。 “么！” 林黛玉故意使坏，狠狠地亲了一口，糊上去不少口水和刚刚还未来得及擦掉的粥，黏黏答答的，亲完就溜了。许嵩也不介意，随意地将东西丢下，吩咐满寿两个收拾残局，自己追着林黛玉跑了。 许嵩腿长，一把就将穿着裙子不大好跑的林黛玉搂在怀里，“看我的弹指神功！”他说着手就往林黛玉的胳肢窝伸去，还未来得及碰到，林黛玉已经笑得瘫倒在他怀里。许嵩顺势滑落在地上，搂着林黛玉，手也就收了回来。 软香在怀，许嵩的心动了动，看着笑得小脸红扑扑的林黛玉，忍不住将头挨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唇。从轻轻的试探，到渐渐深入，两人吻得难舍难离。不知是谁先伸出舌头，交缠着的两人，唇齿相交，都沉醉其中。 许嵩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将她深深拥入怀中，而后，又嫌不够似的，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当他抬起头，拉开两人的距离，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她的眼时，两人迷离在彼此的眸中。 第30章 第二日送林黛玉归家时，两人在门口依依惜别，许嵩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她走。 林黛玉今年十六岁，而许嵩已经二十一了，可要想结婚，起码得等林黛玉十八岁，要不然别想林家人松口。还没订婚时，许嵩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两年时间，他觉得自己可以等。可订婚之后，他跟林黛玉之间的感情渐深，恨不得将人困在身上，时时刻刻带着，哪里还能忍受两年之久。 “玉儿~”他整个人贴在林黛玉身上，跟她撒娇：“今日休沐，你别回家了，跟我去玩儿吧。”他好不容易盼来的休沐日，本以为林黛玉回随着他一块儿，晚上看完星星，第二日就出去逛街呢，谁知道，她坚持要回家。 将有些重的许嵩推开，林黛玉简直是受不了了，可还得好言相劝：“我真的得回去，表姐约我一块儿看衣服呢，她就快要定亲了，我应该去的。” 徐蓉最近刚刚在家人的安排下，认识了一位在军部就职的军官，马上就是订婚宴，她特意邀请林黛玉一块儿去选礼服。林黛玉当初订婚时，礼服是刘氏帮着选的，本来她想拒绝表姐的邀请，可她娘却帮着答应了下来，这不，来接她的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嵩瞪了一眼那辆汽车，对车上的人翻了个白眼，见她坚持，这才将林黛玉松开。“那你早点去，早点回来，晚上我到你家陪你吃饭。”他只能争取其他福利，强势要求道。 两家人来往挺密切的，在徐琅予的努力下，许嵩跟林蔚风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如今，许嵩时不时也会上林家吃饭，算是提前培养感情了。许林两家因为儿女婚事，以及家庭住址的关系，走得很近。徐琅予跟刘氏也投契，两人是越来越合得来了。 “好，那你乖乖地，我先走了。”林黛玉很识相地在许嵩的脸上亲了一口，又搂了搂他，才转身向家里走去。她可得好好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再跟表姐出门。 看着林黛玉进了家门，许嵩才转身回家。好久都没在家呆着了，他打算今日好好在家里陪陪娘亲，哪怕是浇浇花，喂喂鸟也好。从前放假他总爱找人出去玩儿，可订婚之后，大部分休沐的时间都被林黛玉占了，跟兄弟们相处的时间反倒是少了许多。 再加上，陈挺走后，宫洺耀在政府办公厅的工作有了调整，越发忙了；霍骁也接了家里的事儿，忙碌了许多；表哥刘天明也忙着追女孩儿呢。大家各自有了自己的事儿，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好在感情还是很深的，除了电话联系，甚至是陈挺，也偶尔会有信件往来。 刘氏见到许嵩的时候，他已经换好家居服，看着多了几分邻家男孩儿的气质，倒是接地气了许多。“怎么今日不带玉儿出去玩儿了？”儿子每逢放假总是愿意带着未来儿媳妇出去玩，晚上再一起吃个饭，久而久之，刘氏也就习惯了。骤然见到儿子孤身一人出现在家里，反倒觉得奇怪。 “她表姐约她一块儿去买衣服。”许嵩撇了撇嘴，明显是不喜欢这种行为。在他看来，买衣服就直接让人带着图纸上门来，直接学好了叫裁缝做就是了，为何要劳心劳力地去逛街呢。好吧，虽然他也挺喜欢拉着林黛玉逛街的，可他们这是情侣，是要增进感情的，两个女孩儿有什么好逛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不屑背后隐藏着的深深的嫉妒，刘氏不由笑了出声，“徐家那个小姑娘吧，你也别看得太紧，总得让玉儿有自己的空间吧。你们不总说什么自由平等之类的话，那玉儿就不要这些啊！” 难得刘氏也潮流了一把，用了几个新鲜词儿。 方妈妈在边上听了，倒是替许嵩说了话，“这少爷也是紧张林姑娘，更何况，未婚夫妻，总是需要好好培养感情，日后才会过得好呢！” 要说家里谁最盼望着许嵩结婚生子，成家立业，非方妈妈莫属了。 许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甚至，他还朝方妈妈竖起了大拇指，称赞她：“要不怎么说还是方妈妈了解我，娘，我这不是紧张她嘛。”他说道：“玉儿晚上会回家吃饭，到时候您就不用等我了，我去林家吃。” 也不是第一次，刘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母子两人便在院子里忙活着，许嵩时不时给母亲递东西，一来一回，默契得很。 许霍就在这时候回来了，手头上还带着几份文件。 前些日子他特意找朋友问了关于出国的事宜，刚有了消息，他忙不迭地就回家来跟大家商量了。 正好是休沐，要凑齐人也很容易。没等许嵩了解这件事，许崖就带着人都来到了父母的院子。一屋子的人挤挤攘攘的，倒是叫刘氏不大习惯。许霍发话，下人们帮着带走了孩子，只留下大人们，严肃地坐在饭桌上，看着父母。 许霍也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清楚了，“上海的局势越发紧张了，据可靠的消息，很快就会有战争。我们许家从来不许参与到党争当中，所以我就想带着大家出国避祸，等风声平息了，再回来。”他跟孩子们讲了讲对于未来的规划：“我想着变卖了家产之后，握着几个方子在手，想再回头也容易，哪怕去了国外，一样可以做生意。” 说完之后，他就看着几个孩子，等着他们发言。 许崖是老大，可她是孀居的女子，虽然父亲给了她很大的权利，在许家能当半个主，可她还是等着弟弟许崇先开口。许岸、许嶈和许嵩都没说话，看着手头的文件，等着大哥发话。 顶着压力，许崇开口了，“爹，这件事怕是不容易，眼下上海的局势紧张，我们这一大家子要想一起走，怕是也不容易呢。手头的产业处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建议分批来。”总要有人先去安顿下来，也总要有人能够善后。两方都不容易，就看父亲怎么安排了。 当然，离乡人贱，这个道理谁都懂，就看谁比较舍得了。 许嵩对于出国这件事不大抵抗，反正在他看来，不过是走开几年避祸而已，上海是他的家乡，他总还会回来的。 只是刘氏却满怀的不舍，她对这里有着极深的感情，也害怕出国，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她已经私底下试探过了，徐琅予似乎并不想到国外去，她不知道，林家人愿不愿意让林黛玉跟着他们走，如果不愿意，儿子又该怎么办。而她的娘家人，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一起走……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一切。 这会儿也不好就此下结论了，许霍挥了挥手，“说这个还有点早，走不走还是个问题。”他虽然很想走，可是也要结合实际情况的，“我就是这样说着，给你们一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慌乱。” 几个人散出去的时候，神色各异，许崇没走，留下来跟许霍商议，而许嵩可不愿意在这儿待着，径直往自己的院子去了。他得好好盘算盘算才行，毕竟，林家也是个问题。 而父亲递给他的文件上，详细地叙述了出国留学的各方面内容，或许他可以说服林家人，让林黛玉跟着自己出国去留学。毕竟，在上海，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 而另一边，林黛玉也正跟徐蓉说着以后的安排。她目前在女子书院上课，比不得徐蓉上的贵族学校，可却更自由。徐蓉马上订婚了，订婚之后，男方的家里明确说了，不让徐蓉继续读书，牛氏自然是答应了，可徐蓉心里不大痛快。 表妹也是订婚了，为何表妹却能继续上课，而她订婚了就必须留在家里呢？！ 就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她对订婚的事情兴趣缺缺。原本因为未婚夫英俊潇洒而有些小得意的徐蓉，现在完全提不起兴趣，漫无目的地跟林黛玉在百货大楼逛着。 就在林黛玉提议了三四个款式，都得不到回应之后，她就明白了，表姐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让自己出来陪她散心的。可林黛玉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不能读书了，不代表就不能做其他事情了呀。 可她无法直接跟徐蓉摊牌，只能应付着她，午饭在外头吃，可心不在焉的徐蓉吃不太下，林黛玉看她这样，也不敢放开了吃。于是，无法有共鸣的两姐妹，饭后再逛了一会儿，就各奔各家，各找各妈了。 回家的时候还早，林黛玉进了空间，准备好好收拾一下。 最近她用的比较勤，空间也因此扩大了很多，除了原本的田地和池塘之外，还多了个小树林。这下不仅仅是蔬果海鲜有了着落，连肉也有了着落。更重要的是，林黛玉发现了加工机的妙用，每天用原材料加工出各种新鲜玩意儿，乐此不疲。 第31章 许霍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跟办理移民出国的人联系上了。因着不是走正规程序，这些私底下的操作不能公开，所以许霍没有声张，让儿子们来通知了一声，顺带让他们转告自己的几个女儿，让她们知悉，便全部交给了许崇，他不管了。 许嵩得知父亲的决定时，大局已定，无力回天。对于他而言，这绝对不是个好决定，毕竟，他还没有结婚呢，要如何说服林黛玉，成了最大的问题。 他心里藏了事儿，闷闷不乐的，好不容易想通了，这日下午，他特意开车去接了林黛玉，也没往林家去，而是到了两人第一次吃西餐的餐厅里，点了菜，看着她发呆。林黛玉知道有事发生，可许嵩不说，她也只好等着。 就在林黛玉微微有些不耐烦，正想问的时候，许嵩开口了：”玉儿，你愿意跟我出国吗？”自从父亲跟他说了这件事，他唯一挂心的就是林黛玉的反应了，他盼着林黛玉能答应，跟自己一块儿出国，虽然他也知道，这很难。 毕竟，林蔚风带着家人千里迢迢从桐城来了上海，刚刚稳定下来，亲朋好友都联系上了，生活步入正轨，要让他们举家离开，还是到国外去，怎么说他都觉得林蔚风不会答应下来的…… 可哪怕知道很难，许嵩还是要试一试，他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如果林黛玉不走，他就准备说服父母，自己留下来陪她。 毕竟，比起林黛玉，其他事情不大重要。 许嵩是个技术型人才，从来也不参与党争，不涉政治，家里有些小钱，朋友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错，基本上不怕什么事儿。更何况，他相信目前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混乱终归会平静，他总能找到一方净土，容下两人的未来。 “怎么了？”突然这样问，林黛玉都惊呆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从好的到坏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理由。甚至，林黛玉还想到，会不会是许嵩错手伤人，要出国避祸。 从她开始写小说后，脑洞大了许多，很容易就会浮想翩翩，她都控制不住自己。 见她惊慌失色，许嵩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没什么事儿，别担心。”他将父亲的考虑跟林黛玉讲明白了，“你也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父亲最近见风声不对，觉得有祸事即将临头，想带我们一大家子出国避祸。”迟疑了一下，许嵩还是将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其实我觉得最好就是让叔叔带着你们一起走，毕竟，眼下上海的局势越发不好，这里虽然是租界内，可难保哪天就被波及到。” 乱世之下，焉有净土。许嵩有些无奈，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林黛玉听他这样讲，心里也明白，这些都是她不愿意触及的现实，□□裸的，让人听了害怕的现实。“娘亲已经跟爹说过了，他不同意。”其实徐家也非一无所察，徐母已经跟徐琅予说过了，自然，刘氏也说过，所以徐琅予很重视，但林蔚风一直不同意。 就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好几次了，出国的利弊分析来分析去，都抵不过林蔚风的坚持。 无论从前如何，都只是在自己的国土内迁移，等真正出了国，那就真的是异乡之客。况且，国难当头，林蔚风觉得，哪怕留下来会没了命，他也不愿意走。 当然，他不强求徐琅予带着林黛玉留下来陪他，当时他确切地跟徐琅予提及，要让徐家带着她们母女俩出国，到时候徐琅予有徐家人照顾，林黛玉有许嵩照顾，两全其美。可徐琅予不愿意离开，她宁愿陪着自己的丈夫一起死。 所以，这件事一直僵持着，至今未解。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跟着你留下来！”许嵩看着有些挣扎的林黛玉，建议道。对他而言，出国和留下来都是一样的，跟家人分开的生活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相信自己能够坚持下来。为了林黛玉，他愿意的。 “嵩哥~”林黛玉有些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担心，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生活的。如果到时候真的有战争发生，我就带着你到山里头去住，总比这儿安全。”在不远的山区里，他家还有个祖宅，隐藏在深山深处，非常适合避祸。到时候如果实在不行了，哪怕那儿闭塞，他也愿意带着林黛玉去躲一躲。 握着林黛玉的手，捧在嘴边，轻轻吻了吻，“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被这样的爱意呵护着，林黛玉感动得无以复加，从前她总觉得许嵩孩子气，觉得他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没什么担当，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他的表现却让林黛玉刮目相看。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宝玉，想去曾经自己对他的爱意，这会儿林黛玉也算是明白了，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一个人的性格魅力，能改变很多东西。 原本林黛玉被这个消息吓蒙了，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但是这会儿却已经心安很多。未来也许未可知，但是有个人相伴着一起走，多远多黑的路她都不怕。 “我会尽力说服爹爹跟我们一起出国的。”她看着许嵩的眼睛，真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是个外来者，对这儿没什么特殊的感情，相比较而言，有许嵩的地方，更值得期待。更何况，出国也是为了避祸，那么，能带着父母避开这一切，也是她所期待的。 两人相视一笑，多少忧愁都尽数消散而去。 “快吃吧，都快冷了。”许嵩拿起叉子，招呼林黛玉用餐，“这家店的牛扒还算地道，你尝尝这些。” 好在这些时日以来，林黛玉也算是接受了这些，拿起叉子，对着鲜嫩的牛肉下刀。八成熟的牛肉经过铁板的滋烤，已经有了九成熟，微微过老，但却正好符合林黛玉的口味。她叉一块土司，点了些土豆泥，放入口中，享受着浓郁的奶香味。 看着林黛玉吃得香甜，许嵩也高兴，两人就着出国的话题，吃完了这顿饭。 送林黛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阑珊，两人也没有坐车，而是慢步在寂静的巷子里，看着两人的影子微微重叠，林黛玉觉得满心欢喜。 满寿开着车缀在后头，慢的像蜗牛爬。 “嵩哥，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还有机会看看这大上海？”夜里的上海并不寂寥，车水马龙自然是不可能，可灯火还是有的，远远望去，美极了。这座城市其实已经掳获了林黛玉的心，如果不是因为时局的确不好，她绝对不愿意走。 倒是许嵩，拉着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后的上海会更美，等我们白发苍苍了，总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再带你来逛这条街，拉着你的手，慢慢地走！” 听着他描绘两人的未来，林黛玉忍不住发笑，扬起脸亲了他一口，“嗯，我等着！”两人搂在一起，甜甜蜜蜜，亮瞎了身后跟着的两只单身狗的狗眼。 说时迟那时快，有个黑影从许嵩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抢了林黛玉手上的提包，接着还往许嵩的方向捅了一刀。 就在许嵩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时，林黛玉已经扑了过来，两人同时被刀伤到，血慢慢滴落。而林黛玉忙慌慌地去按压许嵩的伤口，却没发现，当她的玉镯碰到许嵩的血时，发出了万丈光芒。 见情况不对而慌忙地跑下来的满寿和荣寿，却被这道光刺得张不开眼。等他们放下手时，哪里还有许嵩和林黛玉的踪迹…… 而远在天边的太上老君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发出微笑，他轻轻一挥手，将两人送到了一个小世界里。经过他的勘察，这个小世界更适合两人的魂魄生长，等到时机一到，两人就能在空间的帮助下回归自己的位置，而他的错误，也将被弥补过来。 一想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太上老君就忍不住给自己点赞，他真的是太聪明了。得意忘形的他，一个不小心，就漏了将两人的记忆抹去，于是，带着这辈子的记忆，许嵩和林黛玉进入了红楼梦的世界了，从新归入契合的身体当中。 空间之力的作用非常人能够左右，于是乎，在未知的情况下，林黛玉来到了前世五岁的时候，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取代了当时的自己。等她睁开眼，立刻跟自己的记忆对上，了解了情况。 这时，娘亲贾敏病重，却未去世。 而许嵩，在途中被风轻轻一吹，等他历经艰险找到新身体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更难过的事情就是，他醒来发现自己…… 第32章 林黛玉睁眼的那一瞬间，脑海突然一阵刺痛，环视着这十分陌生又带有点熟悉的房间，她无语凝咽。此时应该是隆冬季节，外头淅沥沥下着小鱼，她记得这一日，母亲病情加重，她担心的不行，在她的院子里守着不愿意离开，最后晕倒过去。 拭去眼角的清泪，缓缓从床上下来，走到博古架边上，林黛玉伸出自己的小手，圆润白皙，还胖乎乎的带着几个小窝窝，她爱惜地摸了摸这个自己的爱物，这些父母给她的心意，后来在她远上长安时，全部都封箱，再无见天之日。 不等她感慨完，外头就有人推门进来了。一看林黛玉赤脚站在桌子边上，赶忙跑过来将她抱起来，“姑娘，地上凉，您怎么自己下床了，采晴呢？！” 当看到年轻了许多岁的林妈妈，林黛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很快，泪水就浸湿了她的衣襟。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感受到怀里人双肩微微耸动，低头一看，林妈妈差点吓坏了，“采晴，采音，人都哪儿去了？！” 就在林妈妈大声呼唤中，几个穿着青色夹袄的丫鬟从屋外忙惶惶地跑进来，“妈妈，我们来了。”采晴是几个人里头最大的，她替身而出，在林妈妈的怒视下瑟瑟发抖。 还是年纪最小的采晓嘴甜，靠过去给林妈妈请罪，“妈妈，我们就想着这会儿姑娘睡的香，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香香姐那边忙不过来，便去给她搭把手，整理东西呢。”好吧，其实是被香香叫了过去，几个人不好反抗，只能听从。 林妈妈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纷争，这才缓了脸色，“少搭理那个蹄子，以后我要是不在，你们绝对不能留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头，要是再让我发现，仔细你们身上的皮，听见没有！”都不用大声，几句话就连消带打地去了几个人的小心思。 采晴很有眼色，见林黛玉神色不大对劲儿，赶忙给她倒了茶水，“姑娘，您先喝口水，等会儿收拾好了，便可以去夫人那儿了。” 看着林妈妈点了头，林黛玉才算是松了口气，这会儿她完全想起来了。 “我娘怎么样了？！”一想到自己的娘亲在不久后将离人世，然后她被送到千里以外的外祖家寄养，紧接着，父亲便因病去世，死在江南，她就会像前世一般，孤零零死在大观园里……林黛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林妈妈赶忙将她放在床上，将被子给她盖好，安慰她，“姑娘，您别慌，夫人福大命大，有大夫们看着，会没事儿的。倒是您，这两日都熬坏了，眼下天快黑了，您先躺会儿，等吃过了饭，好好睡一觉，明日再去看夫人，也省的她担心呐。”她娓娓道来，好声规劝。 作为林家的家生子，林妈妈原本就是林如海身边的丫鬟，后来嫁给了林管家的儿子，在林黛玉出生之后，便被排到她身边，跟乳母王嬷嬷一同管着姑娘的院子。林黛玉如今年纪小，身边贴身伺候的并不多，四个采之外，其他的都是粗使，倒是香香，因为是王嬷嬷的女儿，在林黛玉的院子还算是说得上话。 原本林黛玉是想即刻就去母亲的院子守着的，但是躺在床上，想到自己五短的身子，再加上她晕倒时，父亲的紧张，又退缩了。 等她老实了，林妈妈才带着采晴和采音去厨房，采昭和采晓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盯着已经闭上眼睛的林黛玉，一点儿都不敢错眼。 而闭眼躺着的林黛玉，这会儿终于分出点心神来，回想起自己来到这儿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正跟许嵩逛街呢，怎么突然就来了这儿。一想到自己和许嵩在不声不响中离去，也不知道这件事会给许家人和林家人带来多大的冲击。况且，自己是回来了，那许嵩呢？！ 林黛玉这下倒是慌了。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摸到了手头上的玉镯子，她灵机一动，心神进入空间里，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心里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许嵩一定是跟着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一定是！ 虽然自己的空间比较鸡肋，没什么高级的灵药之类的东西，能让母亲瞬间转好，不再生病。可有了这个空间，却也增色不少，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上上辈子的所有记忆。 想着想着，没忍住，被困意袭击，睡了过去。 直到华灯初上，她才悠悠转醒，顶着鸡窝头，在林妈妈的服饰下，穿好了衣裳，来到偏厅用膳。 林如海一进屋，就看到小脸红扑扑的女儿，比之先前病怏怏的样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到正躺在床上养病的妻子以及大夫所说的话，他忍不住心头一痛。 “爹爹~”还未来得及说话，林黛玉已经滑下椅子，扑到他的腿上，一把将他紧紧圈住。林如海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将女儿抱起，走至桌边。 林黛玉只觉得自己满心都是喜悦，再见自己的爹爹，连他最近因为忧心过度而微微泛白的鬓角，都让她觉得亲切。忍不住双手环住自家爹爹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肩颈处，她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股味道了，重新回到五岁的时候，林黛玉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已知的未来，她一定要努力改变它！ “玉儿，今日可有乖乖吃药睡觉？”已经身心俱疲的林如海，耐住性子，跟女儿温声细语地聊着。 他年近不惑，膝下仅有一女，他也就绝了再生一个儿子的心思，一直将女儿当个公子养着，耳濡目染之下，林黛玉无论是学识品格，都十分让人满意，林如海对她可是爱到心里去，掌上明珠都不足以形容林黛玉在林家的地位。 只是为了孩子的品性，从来他都是自持身份，严格要求。 妻子贾敏这一病，女儿的悲痛欲绝倒是让林如海心有所慰，也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如此通透，不免去了往日的严厉，一腔慈父之心，表露无遗。 林黛玉对林如海的孺慕之情，都无需说话就表露无遗。“爹爹，玉儿很乖的！不信您问问林妈妈。”她赶忙看向林妈妈，等待她的印证。 这小女儿家的娇态，倒叫林如海有些惊奇，自家女儿何时有过这样的情绪，难道是往日里自己太过严厉，所以女儿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一时之间，林如海心里的内疚全部上涌，在他心里翻江倒海。他扯着嘴角，“爹爹信你，玉儿是最乖的孩子。”他轻轻摸了摸她软黄的发根，看着桌上的饭食，将她放在椅子上，准备跟女儿一同用晚膳。 林妈妈见状，赶忙给采晴使眼色，让她去取了一副新碗筷，便在边上伺候他用膳。 父女两人无声进食，时不时给对方添一筷子自觉得美味的饭食，饭桌上倒是和乐融融。 饭后，林如海甚至还带着林黛玉去看了贾敏，看着床上贾敏苍白的脸色，林黛玉深知自已无能为力，不禁后悔，为何当初穿越到民国之后，没有好好学习医术，若是她成了大夫，这会儿说不定就能给娘亲看病了！ 就这样，她努力经营着这难得的温情时光，陪着爹爹娘亲，熬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年之后，眼看着贾敏就快要不行了。 而另一边的许嵩，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作为一个无神论的忠实拥护者，突然被时光隧道吸引让他十分无语。而在将近一年的飘荡当中，许嵩也见识了很多东西，等他终于克服重重困难，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他的内心是惶恐的。 虽然他跟这个新身子的记忆融合了，可对这个时代有了了解之后，反倒是更觉得惊恐。 他绝对没有在史书上读过这个时代，而经过他私下里四处打听，结合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反倒发现，这里跟一本书的情况对上了。 因为林黛玉的关系，许嵩研读了红楼梦，这会儿他所在的世界，分明就是红楼梦！ 在原主的记忆里，对四大家族的认识仅有那句顺口溜：“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而他研读过红楼梦，知道这里头不过是讲述贾府的兴衰隐射社会的变化罢了。 而在他便宜爹的口中，许嵩更是知道了林如海以及他那个宝贝女儿林黛玉的消息。 作为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闺名大家自然都是不知道的，可许嵩新进驻的这个人家与林如海却有百般的联系，这不，也就知道了里头的情况。 原来，许嵩眼下投生的是正是山东大族许家，当然，这辈子他的名字不叫许嵩了，而是许之嵩，当然，也可以简称许嵩嘛。而林如海的母亲正是出身许家，她与许嵩的祖父是堂兄妹，按理说，他跟林黛玉还是有关系的呢。 当然了，只是常年不来往，年节送点礼的关系罢了。 而许嵩的爹爹如今是山东知府，自持书香世家出身的他对于林如海当初一意孤行，推了他的建议不娶自己的女儿，反倒是跟贾府结了亲，非常看不惯，气急之下，常年不来往。 如今许家也是人丁兴旺，许嵩的爹爹有三兄弟，在许嵩的祖父去世之后就已经分家了，许嵩的爹是最小的儿子，祖母霍氏跟着他们一块儿住。许嵩的大伯二伯都在京城当官，对于这个守着山东的弟弟十分照顾。 许嵩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上头还是有七个兄弟姐妹，挤挤攘攘，不过他倒也是习惯了。今年才七岁的他，正是踢天弄井的年纪，甚是惹人烦。他爹看他不顺眼，几次想把他从族学踢出去，哦，不对，是弄到教条严厉的书院去。好在祖母对他多有呵护，这才免遭此难。 许之嵩因为调皮攀上家里的假山，不慎跌落，撞了脑袋，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等好不容易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许嵩心里头有个强烈的预感，与自己一同消失在强光之中的林黛玉，绝对也是来到了这里。 更有甚者，可能她原本就属于这里。 第33章 许嵩，应该说是许之嵩在适应了新的身份之后，开始朝自己的新目标努力。 他爹那是不指望了，倒是他祖母，还能想想办法。听说祖母跟林黛玉的祖母甚是相熟，祖母刚刚嫁过来的时候，也就是她多有照顾，才能如此顺利在许家站稳脚跟。许之嵩想来，自己多筹谋一番，时不时提一提林家，或许能改善两家的关系，到时候他应该就能如愿见到林黛玉了。 当然了，许之嵩也在不断探寻其他可能，比如，他爹不是十分想要把他送进书院嘛，本朝最好的书院可都在江南呢。他暗搓搓的想着，要是他爹肯把他送到江南的书院去，他也不是十分排斥的。 就在他适应自己所在的环境的同时，扬州城里，巡盐御史府上却是白幡高挂。 贾敏终究是没熬过去，在三日前病逝了。她从儿子逝世之后身子一直不好，这病前前后后也拖了两三年的时间，大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没太悲痛。 林黛玉小小的人儿，穿着麻布衣裳跪在灵前，有些呆滞。她原本以为自己来了之后能有所改变，却不曾想，事情还是按照她记忆中的走向一步步往前，除了悲痛之外，还有力不从心的痛苦。 林如海尚有官职在身，加之扬州盐务有变，只放了一个月的假期。当他看着妻子躺在冷冰冰的棺木中，神色平静，心中却是无比悲痛，加之女儿小小的身子跪在边上，更让林如海不知所措。 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蜂拥而至。 因着贾敏此番去的急，通知贾府后，待人来了，已经停灵期至，准备下葬。扬州到姑苏本家并不远，林如海自然是要亲自走这一遭。甚至，他还起意让林黛玉留在姑苏本家，好好给贾敏守孝。 他盘算过了，林氏一族人丁不旺，嫡枝是确无所依，可旁支里头，还是有几位能靠得住的。江南较之京城，风气还是好一些，林如海想着，重金给女儿聘一位女先生，好好培养着，也免了丧妇长女不娶的困扰。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岳母派了她的心腹来，说是一定要将林黛玉接到身边去教养着。联想到贾敏嫁给了自己之后，除开他刚开始在京城为官的时候还能时常回家看看，来了扬州后，就再没回过娘家。而林黛玉六岁了，也未曾见过外祖母以及其他亲戚，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就在林如海十分纠结的时候，贾雨村又提及要离开到别处谋官。原本林如海是想着，学识方面有贾雨村，他只需要再给你林黛玉准备一个教养妈妈便是了，不曾想，如今这先生也要跑路了。 他宦海浮沉多年，做人还是有点章法的，好声好气跟贾雨村谈过，答应给他写举荐信，甚至给他拿了几张自己的名帖，做足了工作之后，才来放下心来，转身忧愁自家的事儿。 就在林如海迟疑不定之时，许家来信儿了。 这可把林如海吓了一跳。他这外祖家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便甚少往来，亲舅舅命短，早已不在了，剩下一个小姨远嫁云南，几乎已经断了音讯。这回来信的却是已经跟自己闹掰了，曾经的好兄弟，表兄许道郢。 看着这别扭的话语，得知他的儿子正往江南来，等着要自己帮忙给寻个靠谱的书院，甚至，希望自己有空多加教导。许道郢讲述着自己的无理要求时，字里行间的关心却表露无疑，让林如海不免想到当初那个口是心非的人，很是感慨。 不过在得知这是许道郢第七个孩子时，林如海还是不免心里一酸。他与许道郢年岁相当，可他的大儿已成婚生子，自己的女儿却还懵懂可怜。林如海暗暗在心里琢磨，起了一些小心思。 在得知妗娘给自己送来了两个宫中放出来的教养嬷嬷时，林如海心里还是十分熨帖的，勉强回信一封，算是应下了许道郢的要求。 姑苏老宅虽然年久失修，可守着的都是林家世代忠仆，林黛玉在这儿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甚至比她在扬州待着的一年都要开心很多。 王嬷嬷养病，林黛玉做主给她送了一大笔银子，算是养老钱，之后便不叫她再来了，连带她的女儿香香，也借着要成婚的理由，遣了出去。林妈妈见林黛玉身边只有自己和四个小丫头，虽说粗活都有婆子干，可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于是，特意跟自己的婆母要了两个□□好的丫鬟，放在林黛玉身边伺候着。 这两人来了之后，可以明显感觉，林黛玉的生活档次上升了不止一个。 作为林家的定海神针，林管家的婆娘姓古，大家都叫她古嬷嬷。古家是林家世仆，传到古嬷嬷这一辈，就只剩下她跟哥哥古大福了。古大福守着姑苏老宅，而古嬷嬷在林黛玉出生之后，也回到了老宅里。 从六年前就开始养着的四个丫鬟，如今已是亭亭玉立，十四岁的青葱年纪，正是得用的时候。两个送到了林黛玉这儿，两个送到了林如海身边，古嬷嬷的任务圆满完成，便跟着林如海，准备接替内宅大管家的位置，将林家后院的事儿管起来。 林管家跟着林如海的爹爹也很多年了，而今算是半退休状态，他的大儿，也就是林妈妈的男人，眼下正跟着他，学习着接班儿呢。 “爹爹，我不想去外祖母那~”尽管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很自私的，可林黛玉还是趁着跟父亲私下相处的时候，透露了自己的心声。 看着女儿稚嫩的脸，林如海有何尝愿意呢。可他不敢赌，女儿留在自己身边未必是最好，他忙于职务，怕是甚少有时间陪着女儿，养于仆人之手，怕是日后名声也不好听。 作为父母，自然是为子女计之深远，林如海只盼着自己的千金宝贝能平安顺遂，安稳一生呢。 当然，话还是得好好说，拉着林黛玉坐在了书案前，准备跟她深入谈谈这个问题。“玉儿，你母亲去了以后，外祖母忧心过度，你此行前去，不仅仅是见一见这个老人家，尽尽孝心，更是替你母亲，安一安她老人家的心呐。”他讲自己的考虑一一讲明白，“况且，你母亲已去，我无意继弦，在你外祖家，有人教养着，跟贾家的姐妹们一同长大，相互之间也有个伴儿，自是比孤零零待在父亲身边要好很多。” 女儿很懂事，所以林如海并没有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反倒是坦诚相待。至于女儿会不会懂自己的苦心，林如海并不远多想。 林黛玉含着泪，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也不敢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只能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如海，心中翻腾着各种想法。 小小年纪，水灵灵的大眼像是会说话一般，向父亲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不怕，等过几日，你表哥带着两位嬷嬷就到了。到时候带着两位嬷嬷一块到你外祖母那儿，若真是觉得不喜欢，便给爹爹来信，爹爹自会去接你回来的。”女儿才六岁，要不是形势所逼，林如海也不愿意让她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去。 好在贾家怎么说也是金陵四大家族，在京城盘踞多年，妻子是岳母的掌上明珠，老来女，想来，爱屋及乌，对女儿应该也不差的。更何况，这一而再再而三地遣人来催，他这个做女婿的，也不好太过敷衍。无论林黛玉日后去不去贾府寄住，去一趟总是应该的。 林黛玉看着林如海，知道他是认真的，便暂时卸下劝阻父亲的念头。如今娘亲的丧礼刚过，家里头乱糟糟的，想来要走也该等三个月后，她还有时间跟父亲慢慢磨。 不过，刚过爹爹提到的表哥以及嬷嬷，上辈子似乎没有发生过，难道是哪儿出错了？！ “爹爹，哪里来的表哥？！”她敢肯定，绝对不可能是外祖母家。上辈子她娘去世之后，外祖家不过是遣了个不怎么得用的婆子来接她，还是爹爹跟漕帮有几分交情，又是在官船之中，这才平安到了京城。 后来，她被抬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自己是没多想，可她看红楼梦的时候，却觉出了其中的不同。虽她是小辈，又是个女孩儿，可从西角门进了贾府，也无人来迎，甚至，自己刚到就吃了舅母好大一个下马威……等重新回过头去看这些事情时，林黛玉才惊觉其中的各种深意，而她在图书馆看到的不少红楼梦的分析点评，也让她对贾府又有了新的认识。 除去所有一切外在因素，林黛玉思来想去，贾府中，仅有一个外祖母对自己最好，而宝玉，不说也罢。好在她如今也不惦记着贾宝玉了，对于林黛玉来说，还是乖乖等着许嵩比较靠谱。 “是爹爹的外祖家，那是你堂舅的儿子，家中排行第七，还不算他的堂兄堂弟们。听说你这七表哥如今八岁的年纪，在宗学里头学不到什么好东西，他爹便托了我，准备在江南为他寻一处好的书院寄读。有两位你舅奶奶给你准备的，从宫中放出来的嬷嬷，想让你跟着她们学学规矩。”林如海还真是第一次跟女儿说起自己的外祖家，从前女儿小，两家人也不多往来，说起的机会自然是不多。 如今他舅母如此有心，不顾两家人已经断交，知道贾敏去世，还特意为林黛玉捉摸了两个这样好的教养嬷嬷，他是心存感激的。 更何况，林如海听说，这两位嬷嬷从前都是在宫里头管事儿的，人情世故最是清楚。而内宅里头的那点子弯弯绕绕，她们这些人精子哪里会不懂呢。林黛玉要是能学到三分本事，就够她受用终身了。 林如海也算是想明白了，如今自己仅有一女，百年之后，只怕林家的香火就要断在他手上了。女婿得好好选，说不定能说服亲家，让女儿日后的孩子，挑一个跟着他姓林呢。 女儿很好奇，拉着自己东问西问，可林如海事儿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索性就不提了。反正那孩子就快要到了，等见了面，自然有机会了解。 于是，在两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距离他们这辈子第一次相见的时间越来越近。 第34章 姑苏老宅里头，林黛玉在林妈妈的服饰下，喝完了一整盅的冰糖燕窝，腻得她微微吐舌，连连吃了三颗小枣，才算是缓过味儿来。 林妈妈看着她这个样子，一阵好笑，“姑娘真是的，这燕窝还是老爷托了人才买到的好货，说是南边来的金丝燕，给女孩子家补身子最好了。”将碗递给身后的采晴，自己拿起帕子给林黛玉擦手，“不过大夫也说了，您年纪还小，是伤神了才需要补补罢了，日后便不用这些东西，只吃应季的菜蔬便可。” 当然，那位老大夫在讲的时候用词都是文绉绉的，林妈妈还真是听不大懂。大概明白，意思就是多吃地里头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蔬果，对身子好。 “姑娘这些日子看着脸色可好多了。”采晓在边上站着，附和道。她是真心为林黛玉高兴，来了姑苏老宅，也没被怠慢，甚好呢。 这林家就两个正经主子，丫鬟们的眼光可不都放在这两位身上。四个采占了先机，在姑娘身边留了位置，自是让人羡慕的。而新来的两位丫鬟也已经接手大部分工作，勉强算是撑了起来吧。 如今林黛玉的院子里，就是林妈妈管事儿，两个新来的大丫头占了一等的位置，林黛玉给改了名儿，依着原先贾敏身边的一等丫鬟取字，圆脸的微胖一些的叫拂琴，高瘦一些的那个叫拂棋。而四个采因着年纪小，占了三等的位置。 林妈妈想着，二等丫鬟的位置就先空着，等婆母好好找找，有合适的再提拔也不迟。 林如海安顿好了林黛玉，便带着人回扬州去了。他打算先拖一拖，等三个月满了再作打算。至于外祖家来的那个孩子，林如海也只是吩咐林管家着人到码头候着，有消息了再给他发信就是了。 扬州到姑苏林家老宅并不远，他也放心。 守孝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贾敏下葬之后，林黛玉便在姑苏定居下来。每日给贾敏诵经祈福，余下的时间看书习字，甚是上进。已经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年的林黛玉，已经养成了固定的生活模式。 她如今最大的兴趣就是阅读，空间里头积攒的那些书籍，许多她还未曾翻阅过，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学习。 见林黛玉又走回书桌前，拿起书看，林妈妈便带着几个人下去，留下拂琴守着。 虽然林家守孝，可中秋佳节将至，怎么的也得办一办，加上她们来了这老宅之后，正经的清点工作还没完呢，林妈妈并这一屋子的丫鬟可还有的忙。林黛玉只有六岁，可库房里头的好东西却不少。 一来，贾敏仅有这一女，东西可不都是留给她的。二来嘛，林如海身居要职，来往送礼的多得数不清楚，旁的容易让人误会，可给内宅夫人小姐送点东西，还是使得的。加上杂七杂八的途径，可不是就有了这一大屋子的东西。 林妈妈如今总管，库房的事儿便交给了拂棋，而拂琴则管着姑娘身边的事儿。一应迎来送往的事儿，都往采晴身上移。 以前还没觉着有什么，这几日，在拂琴和拂棋的衬托下，四个采年少不经事的缺点暴露无遗，林妈妈正盘算着，到哪儿给林黛玉挑几个合适的二等丫鬟呢。还没等她放出风声，就有那些机灵的已经在四处走动活动了。 这边林黛玉是轻松惬意，那边许之嵩却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好不容易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说服祖母把自己运作到江南去，可却不曾想，这副身子居然晕船…… 从山东出发，往江南扬州一路急行，陆路并不多，反倒是在船上呆的时间长一些。吐得七荤八素的许之嵩心里头那个后悔啊，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七少爷，您歇歇，这是大夫开的药，含一片吧，能缓解的。”自小跟在许之嵩身边的小厮清阳正给他递药呢，看着少爷这样难受，只恨不能以身代之，着急上火。他今年不过十岁，比不上清羽机灵，胜在憨厚老实，更得许之嵩偏爱一些。 边上的武教头，也就是随行的侍卫领头吴大同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许之嵩。他是个粗人，看着这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执意要到江南去求学，路上百般不适却仍咬牙苦撑，实在是不明白这都图的什么。 要说这山东也不是没有好先生，多得是有名的大儒开坛授课，以七少爷这个机灵劲儿，怕是会被抢着收入门下当关门弟子呢。却不曾想，老爷竟也舍得将这玉娃娃般的小人打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 即使是一向都不娇惯孩子，信奉棍棒出孝子的吴大同也忍不住为许之嵩可惜。 在他看来，那江南的亲戚家就是再好，那里又能比得上自家呢。许家高门大户，书香传世几百年，这教养孩子的方面，还真是让人看不明白呢。 吴大同自然不知道，这个决定并不是许之嵩的老爹下的，而是他祖母大人拍板的，而许之嵩本人是拍手赞成呢！ 眼下即使许之嵩吐得天昏地暗，却还一心记挂着自己送给林黛玉的礼物，盘算着到时候该如何才能见到林黛玉。清羽机灵，许之嵩让他想办法，尽快打听林家的消息。他必须知道，如今林黛玉到底在哪儿。 眼下风俗习惯较之先前他所在的时代，严苛了许多许多，尤其是对女子。他想要在拜访林家的时候见到林黛玉一面，并且有机会私底下接触，非常不容易。尤其是他跟林家人还不熟，而且林家如今仅剩林如海父女俩。 好不容易熬过了月余，远远的终于能看到了苏州城外的码头，许之嵩只觉得心都定了下来。经过他的调查，自然是发现了林黛玉如今的所在，更是清楚林如海正在扬州，轻易是走不得的。 许之嵩耍了个心眼，到了扬州之后，便借口要去苏州祭拜表婶贾敏，硬是没上岸，差人去通知林如海，自己下了命令往苏州城径直去了。为此，他整整努力了一个月。毕竟，一个七岁的孩子，哪怕是主子，说话办事儿还是欠了些威严。 好在吴大同也不是那种拘泥的人，着人去通知林如海，他便带着许之嵩直奔苏州。 当脚踏上陆地的那一瞬间，许之嵩满足的叹慰了一声。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古代原本出行就不易，他的身子骨偏偏还如此不给力，真是令人发愁。许之嵩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锻炼，争取有一副好体魄。 “少爷，您看，那是林家的人。”清羽到底是机灵些，早就打听清楚了，给身边的人使了眼色，让他去跟林家人攀谈。而边上的清阳正一脸崇拜地看着清羽呢，两人年岁相当，可他就是没有人家机灵，真是愁死了。 林管家安排的人自然是很妥当的，见礼过后，小林管事儿便差人赶在前头，回家去通知小厮们带上马车来运东西，另一方面，又恭敬地将许之嵩迎上了马车，边走还便跟他唠嗑，“表少爷难得来一次，定要在苏州住些时日，老爷前些日子还常常念叨您和您的父亲呢。”当然了，老爷嘴里的那些不大好听的话，小林管事就自动省略了，总不能跟客人讲吧。 许之嵩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壁，昏昏沉沉，整个人都不大清楚。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最重要的是，以前靠着咖啡醒神的日子一去不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种心理障碍呢。 “听说家里就黛玉表妹一人？”许之嵩听着小林管家唠唠叨叨，一点都不会抓重点，忍不住问出了声。其他事情他一点都不关心，只是想尽快确认，林黛玉到底是不是…… 马车穿过大街小巷，绕过人流密集的地方，许之嵩听着外头喧闹的声音，却一点都没有想要掀开帘子一探究竟的欲望。马车外头跟着的小林管家骑在马上，看着马车毫无动静，他也安心了许多，看来这许七少爷性子安稳的很呢。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林家老宅的大门前。虽然来的只是一个小辈，可家中并没有长辈，而且两位的父亲官职有差距，但家世并没有多大的差距，于是，林管家还是做主，开了中门，将人迎了进来。 林黛玉虽是女子，可她从小被当成女公子养大，这会儿她才六岁，许之嵩也才七岁，两人见上一见也无妨。许之嵩被带着去给贾敏上香，之后便径直来到了林黛玉的院子。远远就看到林黛玉守在二门的墙格当中，微微抽条，脱离了婴儿矮肥的林黛玉，看着许之嵩那熟悉又陌生的脸，惊得帕子都掉了。 她不可置信地等着许之嵩，思绪翻腾。 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甚至连名字都如此相似，她嘴巴蠕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地站着，倒是让跟着的丫鬟们都不知道该干嘛了。 “见过表妹，有礼了。”许之嵩见状，先打了招呼。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真看到林黛玉缩小了之后站在自己面前，许之嵩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他竟不知，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了。 不过这会儿两人才刚刚见上面，没必要这么快试探，他觉得还是该缓缓。 边上的林妈妈见状，赶忙扯了扯林黛玉的衣袖，“姑娘，将表少爷迎进屋子里头坐坐吧，这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船，也该累坏了。”她又给许之嵩请安，“表少爷这边请，正好赶上午饭时间，您定是还未用膳的，不妨一块儿用一些。等吃饱喝足了，再去梳洗也不迟。” 虽然很想去洗澡，可许之嵩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林黛玉，在林妈妈的带领下，往林黛玉的院子去了。 林家老宅的格局非常合理，林黛玉这个院子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眼下来了熙熙攘攘这么一大群的人，倒是让她有些心慌。 “表妹还是如此爱看书啊~”许之嵩意味深长的看了林黛玉一眼，眼中的戏谑显而易见。他看着不该是这个世界有的排版，联想到之前在林家看到的那一大柜子的书籍，他心中有了各种猜想。“我进学不久，只怕日后还要多多来请教表妹呢。” 他早就一件将林黛玉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连她几岁不尿床都知道呢。不过这些事情都不宜声张，所以，许之嵩只能抑制自己内心深处的激动，越是往深里查，越是能发现，这个林黛玉与记忆中那个林黛玉之间的相似之处呢。 “表哥客气了。”林黛玉心里头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看着许之嵩，有种看着许嵩的感觉，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怕被套上不好的说法，一时之间，便沉默着。 还是林管家来得及时，很快就来请他们移步隔壁的餐厅。这也打破了屋里头诡异的气氛，也缓和了许之嵩身后的几个人的情绪。 “表妹请吧。”他拱手，弯腰待她先过。 林黛玉抿了抿嘴，回了句：“表哥先请~”然后退后一步，等着许之嵩先行。 前头等着领路的小林管家都有些尴尬，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他用探究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射了一遍，却没发现异常，打量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他觉得这事儿得靠着他爹才行，等晚上回去，可得跟他爹好好说说，让他给自己分析分析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免得吃亏了。 第35章 等坐下了，林黛玉才趁着许之嵩吃饭的时间仔细观察，很快她就发现，这人跟许嵩有着惊人的相似度，甚至是小动作，也能看得出许嵩的痕迹来。 见桌上有应季的菜蔬，林黛玉试探性地开口，“不知道表哥平日里爱吃什么，这些都是苏州的特色菜，庄子里刚刚采摘了便送过来，新鲜的很，尝尝吧。”说着，很殷勤地拿公筷给许之嵩夹了块百合糕，放入他面前的碟子里。 哪怕许之嵩掩饰的很好，林黛玉还是看到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嫌弃。“多谢表妹，听闻林家有世厨，想必这菜肴定是精雕细琢，难怪如此赏心悦目呢。”虽然一直夸赞，可许之嵩却没有动筷子，可见，这些颜色艳丽，口味清淡的菜式，并不十分合他的口味。 林黛玉偷偷一笑，尽管不能就着这一个行为就断定他就是许嵩，可却也增加了几分证据。她盘算着，等会儿找个机会，避开人好好试探一下才是。 许之嵩礼尚往来，给林黛玉夹了个藕夹，“表妹看着清减，小姑娘还是要吃多些才好长身子，再则，圆胖些更可爱。”他一个七岁的小豆丁，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个话，倒是叫人看了好笑。 当然，他就是故意的，这藕夹块头不小，里头夹的是肥瘦相间的肉，以及一些木耳，马蹄等，炸制过后才加调制过的汁水勾芡。每一块都均匀地挂上了暗红色的汤汁，盘子上加了鲜花叶子点缀，称得上色香味俱全，可却完全不是林黛玉的菜！ 两人眼神对上，都朝对方假假一笑。 好不容易吃完饭，两人又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着，还自以为自己的手段十分高明呢。林妈妈在边上伺候着，心中的疑惑不止。她忍不住看了看对面的小林管家，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惊讶。 什么时候自家姑娘竟转了性子，学会了这些？！ 许之嵩见这么多人杵着看着他们，低声咳了咳，“表妹，要不你带我参观一下吧，我挺想看看你家长什么样的。”因着屋里头的丫鬟小厮们，他还得给自己圆场：“这不，我自小在山东长大，见多了粗放质朴的建筑，这样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建筑风格，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呢。” 江南独特的山水造就了当地人的审美，苏州的园林，哪怕到了后世，也十分文明。这也让从小就在上海长大的许之嵩感觉十分亲切，这宅子与他的家十分相似呢。 不过，逛园子可不是为了重温旧日时光，他就是想趁机好好问问林黛玉，到底她是不是……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林黛玉，跟她在一起。得知自家与林家的联系之后，他的心才算是微微安定了下来。可若是最后发现，林黛玉并不是与他相识相知相爱的那一个，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很难说服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去承担另一个陌生人的人生。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林黛玉作为主人家，远亲到来，可不得招呼着。林如海不在，家里也没有长辈可以帮忙，而两人的年岁不大，还不到需要避讳的年纪，于是，林妈妈也就大大方方地让林黛玉带着许之嵩逛园子。 为了能尽量减少身边的人，许之嵩特意给林黛玉使了眼色，难得的是，她竟也懂了。 “林妈妈，你带他们下去安置，表哥的院子已经定了下来，还要收拾收拾。”许之嵩在码头的东西一波波往家里送，可不得有人去看着，“顺带安顿好两位随行的嬷嬷，务必让她们安心住下来，别怠慢了客人。”此时还未确定是不是留下这两位嬷嬷，所以林黛玉觉得还是先以客礼待之，若是真的定下来了，再更改不迟。 许之嵩点了点头，“清羽，你带着人去，清阳跟着我就可以了。” 别说，他的这两个小厮都不好糊弄，可相比较而言，清阳还是比较好一些。更何况，这会儿吴大同已经差人干活了，也得有个人看着，他才放心。 虽然来到这儿还不到半年时间，可许之嵩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弄清楚了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好歹他也是个留学归来的化学系高材生，在家里的日化产业里混得风生水起，照搬过来，肯定能创立属于自己的王国。 当然，他也不是天真无知的孩童，在封建皇朝当中，想要立住脚，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他们这种人家的孩子。 书香世家，并不是光喊口号的。 就许家，光是两榜进士，就能数得出几十个来。就他们的小家里，爹爹是榜眼，大哥是二甲传胪，二哥差一些，那也是三甲进士啊。而许之嵩，年仅七岁，已经读完了基础的科目，字都认得差不多了，大字也写得横平竖直，按照他爹的话，能看了。 从小就是学霸，许之嵩来了之后，更是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简单地拿下了国文课，为自己争取到了每日一定时间研习洋学得机会。好在当今圣上不排斥这些，传教士也不是罕见物种，他才能如此顺利的施展自己的计划。 许之嵩都想好了，来了江南之后，好好读书，争取十五岁之前考完所有的试，争取一个好成绩，之后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等出了门，进了连廊，清阳和拂棋退后一步，让林黛玉与许之嵩并肩行走。两人步调一致，穿过连廊，来到花园里。 林黛玉给他介绍了几处父亲整改后比较满意的地方，详说妙处。两人都算是博学的人，即使只是泛泛而谈，也足够让后头跟着的两个惊呆。拂琴对林黛玉不算特别了解，她不过跟在林黛玉身边大半个月，只知道自家姑娘爱看书。目前还在慢慢熟悉当中，有待观察。可清阳不一样啊，他跟许之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在许之嵩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就到了许之嵩身边了。虽然知道自家少爷很厉害，可最近的半年更厉害了，有时候清阳都觉得自家少爷可能是遗落人间的仙人呢。 不过，现在他又有了新的崇拜对象，林黛玉！没想到她一个六岁的女娃娃，居然能跟自家少爷聊得这样深入，出口成章倒真是让清阳开了眼界，真不愧是探花郎林大人的女儿呢。家学渊源这种事情他还是懂的，清阳决定，将她列入自己最崇拜的人之一，甚至还把她排在了清羽前一位呢。 在许之嵩的刻意为之，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确定自己的说话声不会被后头跟着的两个人听到，许之嵩轻声问道：“你是林黛玉？”这样的话语一出，不明所以的人会觉得奇怪，却不突兀，可以牵强的解释他是好奇林黛玉的名字。可如果她真的是，绝对会懂。 许之嵩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紧张，他抓住腰带上挂着的小坠子，不断地摩挲着，提着心等待林黛玉的回答。 林黛玉当然懂得他的忐忑，可却不愿意就此承认，歪着脑袋，反问道：“那你呢？” 这句话一出，无疑就是承认了。许之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咧着嘴，颇有兴致地回了一句：“你猜？！”他飞扬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抬头看了看天，蔚蓝蔚蓝的，特别明亮，连微微泛黄的叶子都特别可爱。 他猛地盯着眼前的林黛玉，看着她略带婴儿肥的稚嫩的脸，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你是真的吧？”他有点怕，怕自己是在做梦呢。 “我当然是真的！”林黛玉向前一步，抱住了他。 其实她懂许嵩的彷徨，当初她刚刚穿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受，更有甚者，她是死了之后才会到了那个世界去的，内心更容易接受一些，对于重新再来的机会也珍惜。 可许嵩不是，林黛玉心里隐隐有种怀疑，他可能是被自己连累了，才会到了这儿来。 很快他的眼眶就红了，搂住林黛玉，紧紧地将她抱住，一刻都不愿意放手！似乎只有这有，才能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像是缺了一半的圆，终于找到了另一半。 清阳都惊呆了，更被说拂琴。两个人站在后边，都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不得不承认，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搂在一起，画面还是十分美丽的，让人看了都不忍心打断他们。可如今他们俩还是第一次见面的表兄妹，哪怕再聊得来，这样突兀的拥抱，怎会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呢？！ 还没等林黛玉和许之嵩回过神来要封住两个随行人员的口，那边林如海已经看到他们了。当看到女儿伸手抱住男孩儿的时候，他的整个脸都黑掉了…… 这是在哪里？他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林如海恨不得自己瞎了眼！他乖巧可爱的女儿，才六岁的女儿，为之骄傲自豪的女儿，居然被一个臭小子搂在怀里，可她还是主动的那一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几乎在一瞬间，林如海就给许之嵩定罪了，肯定是他这个臭小子花言巧语哄骗了自己的女儿，她那么小，不行，他得赶紧去解救她！ 气急败坏，还要强忍怒气的林如海，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为了不吓到自己的女儿，还要压低音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最后只能僵着脸打招呼：“这位便是我那表哥的儿子吧？！”用的是肯定句，头上一排排的脏话飞掠而过，除了针对许之嵩，还有针对他爹的。 真不愧是父子，德行一模一样。 想起从前自己与这位表哥的各种冲突，心中的郁闷不断发酵。林如海简直要后悔死了，自己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会同意让这个臭小子到江南来，还答应了要照顾他，简直了！ 林如海自然是狠狠瞪着许之嵩，可惜，许之嵩一点儿被抓包的羞耻感都没有。在他看来，林黛玉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眼下不过是又要延迟几年罢了。 确定了她就是，许之嵩反倒松了口气，反正他已经说服家里人，将自己送到江南来求学，只要能留下林黛玉，仗着这一层浅薄的亲戚关系，他就能跟林黛玉好好培养感情啦！正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多好啊~ 他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当中，完全忽视了边上林如海的黑脸。 而林黛玉也是很无奈，眼前的两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要是可以，她绝对希望他们好好相处。“爹爹，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是提前接到消息了吗？！”她尝试着转移话题，让林如海不要再仇视地盯着许之嵩看。 “这孩子到了扬州就差人给我去了信儿，我接到了便一路赶来，慢了他一步。”没想到慢了这一步，就让女儿险入虎口。林如海真心后悔，早知道他就该将林黛玉带在身边，要不然留下来陪她也是好的，这下可好，眼看着两人似乎进展不错的样子，他简直要气炸了。 林黛玉经他这么解释，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很无语地看了一眼许之嵩。从来都知道他是个大大咧咧不太会关注这些礼节问题的人，没想到竟这么不懂事儿，看来还得好好□□才是！ “这样啊，那不如我们一块儿到书房坐坐，这会儿阳光还有些猛，晒着头晕呢。”她看着一个一脸痴迷幻想，一个怒气冲冲，无奈地开口道。只盼着到了书房，喝下茶水，能缓一缓他们的情绪吧。林黛玉已经在琢磨着是不是要给他们准备莲心茶了。 听说林黛玉头晕，两人立马就带着林黛玉往里头走。于是乎，三个人心思各异，却异常和谐，一块儿往书房走去，准备好好交流一下，加深感情。 第36章 林如海在呢，自然不能再到林黛玉的闺房中，尽管许之嵩的年纪不大，还不到需要避讳的时候。 可他一想到刚刚女儿被眼前这个男孩儿搂在怀里，林如海就有些不舒服，心里告诫自己，两人还小，不懂事儿的，不需要上心。可行为上却忍不住，习惯性带着人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因为林家仅剩林如海与林黛玉两父女，原本明确的内外院界限已经模糊化。外院的管事儿是古大福，内院是他妹妹，林管家的婆娘古嬷嬷。在他们的管理下，如今的林家是井井有条，当然，林黛玉也在林妈妈的帮助下，开始管家事儿。 而为了女儿，林如海的院子并没有选的很远，于是，绕过院子，走不多远就到了。 许之嵩远远看去，只见雕花石门缝隙透出来的绿意，心里头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岳丈了，可眼前这个还是表叔呢，这一层的亲戚关系却没能给他任何安慰，想想父亲以及祖母临行前的嘱托，许之嵩重重的叹了口气。 自己的追妻之路越来越遥远了，以前是只有人为原因，现下更重要的却是时间这个坏家伙。他今年才七岁，林黛玉才六岁，两人要熬到能成亲入洞房，还真的有十分漫长的一段路，这叫原本已经要修成正果的许之嵩觉得格外难受。 “进来吧，”林如海将两个孩子安置在矮塌上，让下人上茶。 从花园一路走来，他脑海中更多的是表舅母以及表哥当年对自己的呵护，尽管两人多有摩擦，可不得不承认，出发点都是为自己好。眼下他们千里迢迢将儿子送来，绝对不仅仅是想让他在这儿求学如此简单，更深层的应该是想修复关系。 一想到曾经的交情，倔强好面子的表哥身先示弱，林如海的心一下子就舒坦了，倒也不想再跟他计较了。毕竟，回过神的林如海也意识到，两个孩子才那么点大，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也得到七岁吧，现在这么小，能有什么。 可别孩子没有什么心思，被他这个大人一搅和，就给搞出点什么事儿来，那才叫追悔莫及呢。 林如海想到表哥的七个孩子，表舅母家儿孙满堂，而自己只有眼前这个玉儿。虽然女儿聪明机智，粉雕玉琢，一个能到底，林如海还是很羡慕人丁兴旺的人家。当然，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条件有限，又不打算继弦，只能盼着玉儿争气，哪怕她身子弱，可能也养不了很多孩子，但也要挑一个家族兴旺的人家。 看着许之嵩，突然心里头冒出了个想法。其实他原先考虑的各种条件，似乎眼前这个孩子都能对上呢…… 心不在焉的林如海照例询问了许多问题，小到他的岁数家庭情况，大到他目前的学习情况。林黛玉在边上听得津津有味，她对许之嵩的生活也挺感兴趣的，毕竟，两人分别一年有多，哪怕林黛玉日渐沉迷于回归的生活，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曾经全身心爱护自己的男孩儿。 很快她就将眼前的许之嵩跟印象中的许嵩联系在了一起，毕竟，两人的相似程度如此之多。林黛玉高兴之余，难免想起上辈子对自己极其呵护的家人，也不知道林蔚风和徐琅予如何了。 “表叔，这是爹爹为我挑选的学院，他说请您帮忙掌眼。”说到底，许之嵩仅仅是个七岁的小男孩儿，再放心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管，他爹许道郢早早就给他查好了资料，按照各种条件比较，选出了五家相对比较突出的书院，等着许之嵩到江南后，好好给林如海掌掌眼，挑出一家最为合适的。 毕竟，林如海在扬州待了这么些年，身居高位，能知道的信息肯定比许家多，由他来决定也挺合适。 一说到上学的事儿，林如海也收起了刚刚的漫不经心，开始认真起来。 看着许家选好的这五家书院，一时之间，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从中挑出了三家，准备利用自己的职权，了解过后再好好给许之嵩挑一挑。而边上的林黛玉一脸羡慕，要说离开那个世界回来，除了人不舍得之外，更重要的是，回来之后她就不能去书院读书了。 即使林如海十分疼爱她，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世俗的眼光，将她送到书院去读书的。从前给她请了个好先生，让她跟着贾雨村学习以及让很多人不满，甚至先生也不过是闲暇时才抽空教导自己罢了，要想好好读书，只怕是难上加难。 林黛玉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古人诚不欺我。 “林家的族学没办，不过，族中还是有几位好先生的，等明日我登门拜访，给你先请一位先生来。”林如海自己的工作量大，盐务繁忙，怕是没有时间亲自教导。他打算先请一个族弟撑着，等他考察好了书院，再将许之嵩送进去罢了。 其实林如海也是有私心的，女儿眼巴巴在边上看着，他当然明白。请了个先生回家，女儿也能借机请教一番，好好学些东西。从前贾雨村在时，他便明白，女儿是个好学的，可眼下单独给女儿请个先生已经不合适，只能先将就些。 说到这儿，他就想起了许之嵩带来的两位嬷嬷，顾不上身份问题，将许之嵩交给林黛玉招呼，自己转身去了后院见人，古大福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等到了外头，林如海倒是来了兴致，跟古大福开始聊着，“你说这孩子怎么样？”古大福从小跟林管家跟在林如海身边，对自家老爷的这个问句，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老爷是想招他为婿？” 林如海被他说得一下子就无语了，他表现的有如此明显吗？！ 不过显然，古大福对主子情绪的揣摩还是很到位的，恭敬地站在林如海身后，不再多说。他也算是跟林如海一同长大，自己已经儿孙满堂，而林如海仅有一女，他自然是明白林如海的想法。 这许之嵩出自许家，与林家不同姓，可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先不说老爷与许道郢的关系如何，就因着许家是已故老夫人的娘家，与那掌家老太太霍氏之间的交情，就足够让他家把许之嵩给供出来。 而且，林如海并不求他入赘，只是希望能有个姓林的孩子，承继香火罢了。 在古大福看来，或许许之嵩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如果挑别的人家，恐怕光是姑娘丧妇长女这一条，就已经能阻隔一半家世相当却愿意结亲的人家。 林黛玉的身子弱，只有亲戚以及家中香火旺的人家，才能对她有更多的包容。当然，这只是古大福的个人见解，他可不敢直接跟老爷讲，这件事，还早着呢，他可不必操之过急，所谓船到桥头，这不，许之嵩也只是个可以考察的对象罢了，就算最后不成了，谁也不敢保证没有别的退路了。 林如海自然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内院去了。 古嬷嬷此时已经在二门前候着，她刚刚去请两位嬷嬷的时候就惊着了，那两位可真的是对自己都狠的人，她看着都怕。自家姑娘可是家中的宝贝，若是这两位嬷嬷不知变通，借机磋磨她，那可怎么办。 她的担忧可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在此之前，江南也有请到宫里教养嬷嬷的人家，从前贾敏一直没有行动，无非也是因为，当初闹出了个命案罢了。此后，大家都更倾向于自己教导。 林黛玉这是没办法。 “老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两位嬷嬷请在偏厅候着，等您发话。”古嬷嬷恭敬地请安之后，跟在林如海身边往里走。她年轻的时候可是林如海身边的贴身侍女，也是嫁了林管家，这才离开的，跟林如海说起话来，也亲近些。 林如海不着急，他先是进了正厅坐下，“阿绮先说说，这两位嬷嬷如何？可当得起教养姑娘的职责？” 见老爷发话，古嬷嬷也没有藏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说清楚：“回老爷的话，奴婢觉得这两位嬷嬷确实是极讲规矩的人，严以律己。至于是否合适，可得您好好考察。” 她话里的意思，林如海一下子就明白了，也就是说，得好好考察一番，省得到时候委屈了林黛玉。他反倒松了口气，毕竟，这样的人也好过面里藏奸之人。女儿才六岁，他可不放心交给那样的人，要是受委屈了可怎么是好。 林如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懂了，转身往偏厅进去。 他是如何考察两位嬷嬷，如何说服她们正确教导林黛玉这个过程，就无须赘述。反倒是留在书房里头的林黛玉与许之嵩，刚刚被林如海打断的相认，继续进行着。 遣退了下人，两人靠在一起，手拉着手聊天，“所以你是一年半之前就已经到了？！”许之嵩对这个时间表示十分的震惊，为什么他来了才半年，可林黛玉已经到了这么久，难道…… 还没等林黛玉回答他，许之嵩已经开始滔滔不绝了：“那为什么你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找我？你知道我为了来找你，吃了多少苦头吗？！”他详细的讲述了自己如何说服祖母，如何跟爹爹斗智斗勇，如何历经千辛万苦，坐船来到这儿，见到了她。说到心酸处，还配以眼泪。 林黛玉都快被他笑死了，抿着小嘴，听得可入神了呢。 “你说为什么非得来到这儿呢，要是等我们结婚生孩子，过完那一生之后，再过来也是好的呀。”一想到自己还要等好久好久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许之嵩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上天这样的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我们要接受这件事。你已经来了，顶了这个身子，就要替他好好活着。”正如当初自己穿越的时候一样，“反正你日后也在江南，你还是我表哥，总会有见面的机会。至于结婚这事儿嘛……”她觉得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较靠谱，而这，就需要许之嵩自己努力了。 他听着林黛玉已有所指的话，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迎娶你！” 第37章 别说，晚上回了客房的许之嵩，可不就开始斟酌着要给山东那边写信了。要他说，这事儿最好就是让祖母来提，毕竟，祖母跟表叔的关系还不错，自家爹爹说的话，容易表错意，若是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了，他向谁哭去。 自己肖想了这么久的人，可不能乱来。 尤其是许之嵩知道了林如海跟许道郢之间的恩怨纠葛，更是信不过他老爹了。不过，这件事恐怕也越不过他爹，所以，许之嵩准备的信件是两份，除了自家祖母，还有父母。他特意在信封外头写明了父母亲启，想来定不会漏了哪一个。 林黛玉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也开始忙活，如今风水轮流转，该是她好好照顾许之嵩了呢。眼下他在林家住着，可不得样样都上心些才好，可别让他受委屈。 要她说，许之嵩两辈子都没受过任何苦，可不能让他在自己这儿受苦。于是，在安顿许之嵩的这件事情上，她尤其上心，甚至是无微不至。 林妈妈看着自家姑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心里是又酸又甜，忍不住就红了眼眶。要是夫人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她用帕子擦了擦，跟在林黛玉背后张罗，“这个可不行，小公子哥儿不兴用这个。”她看着林黛玉给准备的摆件，将一些不大适合的挑了出来，“您别仅挑着自己喜欢的，这东西可不适合放到表少爷那儿去。” 这些林黛玉也不是很懂，在林妈妈的叮咛下，总算是准备妥当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爹爹一心想要将她送到外祖家。毕竟，在母亲的日积夜累的影响下，爹爹对京城贾府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应该是希望自己在外祖母的教导下，能够全面学习，日后找个好人家，成为一个合格主母。 只是，爹娘都忘记了，外祖家早就大不如前，先不说日渐衰落的家族，就是家里头掌家的也已经不是贾老太太，而是二舅母。 先不说二舅母与母亲的恩怨，大舅母是继弦，家世和人品都比不得前头的贵重，外祖母也年迈，有些事情心慈手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她谁都靠不上。可她最失败的还是，自己也没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去了一趟民国，认了新父母，有了许嵩，了解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如今的林黛玉，早非吕下阿蒙。她有自信，在两位嬷嬷的□□下，自己一定能出类拔萃。 更重要的是，要好好看住自家爹爹，让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几年，成功晋升到京城去。 上辈子她不在江南，并不知道爹爹发生了什么事，而后世看到的书籍里头，描述这一段也是含糊不清，根本没个准确说法。她翻阅过红楼相关的点评，各抒己见，林黛玉无从分辨，根本无法确定哪一个是真的。 当然了，她也不傻，没懂可以看，眼下她胜在年轻，胜在知道事情的经过，这些可都是财富呢。 “走吧，一块儿去看看。”夜色朦胧，林黛玉还是带着人往许之嵩的院子去了。不是她心急见他，而是有些话要问他。 两人刚刚下午时也有聊到，当今圣上刚刚继承皇位，正等着要大张旗鼓，好好整顿呢。他爹是太上皇的人手，可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免得惹了别人的眼。许之嵩之所以敢如此大胆地议论，是因为他家事彻彻底底的保皇派，根本无需担忧这些。 而跟许家绑在一起，也算是林如海眼前比较靠谱的一条路。 许之嵩的信件已经发回家中，就等父母和祖母过目之后下决定了。至于林如海那边，他是半点都不想掺和，他有预感，参与进去绝对不是好事儿。 “你怎么来了？”刚刚送完信，就在门口遇到了带着一行人过来的林黛玉，许之嵩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头走。这样自然的动作，让后头林妈妈以及四个采都快惊呆了，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是开玩笑，这两个孩子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亲昵，先是在花园里抱了，之后又凑在一块儿说了一个下午的悄悄话，而今一见面就能手牵手，这样的速度也真是让人惊奇。四个采除了惊讶自家姑娘怎么突然如此容易接近了之外，倒是没有其他不好的联想，反倒是林妈妈，想的那叫一个多。 好在两人的年岁摆在那儿，要硬说是投契，合得来，孩子还不懂事儿，没有男女之别，所以才这样热情，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看，这些是我刚刚回去给你准备的。”除了在林妈妈的眼皮子底下掏出来的东西以外，她还拿出了不少空间里头合成的小摆件。毕竟她的空间也盛产优质木头，放到加工机里头一加工，都是很漂亮的摆件。 送东西对于林黛玉而言是个新奇的体验，尤其是送这么多东西。先前她总是收许嵩的礼物，这会儿能给他送东西，林黛玉觉得有些兴奋之余，还有点暗喜。原来给喜欢的人送东西是件如此快乐的事情，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常常做。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许之嵩几乎是第一眼看到就觉出了不对，这摆件里头居然有一个十分贵重的玉石。而且这玉石天然就是有颜色差异，被精心雕刻成了白菜的形状，梗白叶黄，像极了。 而且他看着，怎么那么像是羊脂玉呢？！ 他有点怀疑，林黛玉不会是去她爹的库房给自己偷来这些东西吧？！就在许之嵩询问的同时，林黛玉也抿嘴笑。这可是她先意外所得，当初去旅行的时候遇上了一块大石碍地方，她随手就给装进空间里了。 加工木料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石头的选项，于是林黛玉便随意将这块大石头投了进去，结果在空间里头加工机，就出了个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林黛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何况，她库房里头的东西都是有登记造册的，多一样少一样都得有人兜着，林黛玉可不敢乱来。如今也只能靠着这些小聪明，将东西隐晦地拿出来罢了。 许之嵩深深地看了林黛玉一眼，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给你的，你只管用就是了嘛。”林黛玉避开他的眼睛，径直说道。真的不是她不乐意说，而是在接触空间的书籍之后，林黛玉明白了一个道理，怀璧其罪。哪怕她这个空间是个珍宝，也只能隐藏起来，若是一个不小心叫起了歹心的人知道了，只怕她爹也保不住她的小命啊！ 许之嵩点了点头，“行，我用着就是了。”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必须给林黛玉兜着，免得出了岔子。 两人一块进了屋子里头，留下林妈妈跟吴大同大眼瞪小眼。 四个采倒是不见外，跟站在边上的清羽清阳开始聊天。不是开玩笑，小机灵鬼清羽的名号不是开玩笑，没一会儿他就把四个采的老底都给问了出来。边上林妈妈看着就十分担忧，这样好哄，该不会日后一个不小心就叫人哄了去吧，想着想着就忍不住黑了脸。 不是开玩笑，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林妈妈觉得自己就是千刀万剐都赔不起呢。 于是，为了安全起见，林妈妈默默的在心里给这四个加了功课。毕竟，很快她们就会有人来教导她们礼仪，力求能够够得上京城的平均水平。 先头霍氏送来的嬷嬷已经安顿好了，林如海刚刚带人去见过以后，便派人来通知她，后日开始上课，嬷嬷明日午后便会搬到她的院子里头住下来。 突然之间，林黛玉觉得自己的世界黑暗了许多。教养嬷嬷搬过来那可是就意味着，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即将到头，不日她便要过上笑不露出，行不露足的日子了。有时候林黛玉都忍不住怀念那个时代，起码，哪怕是个女孩儿，也有很多打发时间的趣事，不至于每日硬生生关在屋子里头闷死。 “你一路跟那两位嬷嬷一块儿，跟我说说她们的性子如何呗。”林黛玉十分期待的看着许之嵩，等着他给自己透露些有用的消息才是。 倒也不是她刻意，而是后日上课的，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同宗的林家姑娘。 带上两个小姑娘本来就是林黛玉自己同意的，毕竟，住在老宅就是意味着这些麻烦事儿会时不时找上门来。不过好在，两个姑娘的性子都还行，林黛玉简单接触过，也不是很难搞，便应承了下来。于是乎，林黛玉在族里头的名声也是很不错的。 不是开玩笑，一个六岁的小孩儿，已经被人家成为懂事儿，七窍玲珑了。想想林黛玉就觉得有些羞愧，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想退卸掉却没能，心里可别说一阵阵郁闷了。 至于打探清楚这两位嬷嬷的性情，就是想着给她们备好东西，得她们的真心。林黛玉是真的想要好好学习，从宫里头出来的嬷嬷，肯定厉害，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受益无穷的。 可惜的是，许之嵩对着她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不知道吧，我如今的这副身子晕船，我来的路上光顾着吐了。”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把脸上的婴儿肥都给折腾没了呢，“听祖母说，这两位都是很不错的人，从前也在其他地方任教过，教出来的孩子品行都很好，所以才给你请的。” 要说许之嵩对自家的祖母，那就是盲目信任，无条件的那种。除了因为血缘关系之外，还因为这老太太非常的聪明，家里头的一把手呢。可以说，许家有今日，霍氏当居首功。而他的大伯父二伯父都在京城混着，年节除了各种厚重的礼物之外，肯定就是会有一大沓问题准备向他们的母亲大人请教。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许之嵩对霍氏的认知有了刷新，崇拜的不行。 林黛玉一听是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可不就放心了，“那就好，我就怕遇上性子不好的。”说来，她还是挺害怕的，毕竟，两辈子都没有被管教过呢。 从前在林家是没来得及，去了贾府之后，是没机会，而到了异界，根本不注重这些。眼下有了这么好的人选放在面前，林黛玉可是上心的很呢。 “要不你给我参谋参谋。”她搂着许之嵩开始磨他，希望能得到有效的建议。毕竟，他讨好人还是有一套的，在这点上，林黛玉觉得三个自己都未必比得上许之嵩呢。 被未婚妻求到跟前，虽然很想继续享受一下备受重视的感觉，可到底也不敢拿乔太过。许之嵩握着她的手，给她细细讲述这两位嬷嬷的家里事儿，准备让她对症下药。 要不怎么说他厉害呢，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把两位嬷嬷的情况说了个清楚，林黛玉又不是笨，自然就明白该怎办了啊！ 两位嬷嬷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家里头将她们送进宫之后，便没再管过。宫女外放，有品级的人自然是能置产，两位嬷嬷从前就是好友，经过宫廷的洗礼之后，更是成了拜把子的姐妹。 出宫之后，两人约好了地方定居，并且在旁人的帮助下，认了两个旁系的孩子当干儿子，日后就等着他养老送终了。为了能在干不动之前存下足够的银子，两位嬷嬷便挂了名出来教导闺阁女子。 渐渐地，也就做出了成绩，这不，等着教完林黛玉之后，便回去养老了呢。 林黛玉很快有了主意…… 第38章 许之嵩在林家也算是住下了，而林如海，赶过来安顿了一下他，便回去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林黛玉便在许之嵩的陪伴下，度过了一段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最为开心的日子。哪怕她开始上课，日日要到嬷嬷处报道，跟着她们学习礼仪，被挑三拣四，也无法阻碍她的开心。好在她年纪还小，课程不算是紧张，而且知道林黛玉只是想借着她们的名头免受非议罢了，并非像借此获得什么贤名，所以两位嬷嬷上课也不会过度苛责，反倒是尽量往有趣的地方靠拢，让林黛玉对上课产生兴趣。 林妈妈看着林黛玉每日的笑颜不断，也不忍心以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这个礼俗去约束他们。反正都是亲戚，两个孩子也都还小，她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给糊弄过去了。 林黛玉如今就是每日清晨起来，用过早膳之后便到两位嬷嬷处跟着她们学习，午时跟许之嵩一块儿用膳，之后小睡片刻，等起来了，便跟着古嬷嬷学习管家，用一些小事儿练练手，尽快熟悉家里的事情。而后便是等着许之嵩学习完每日的课程，两人一块儿用晚膳，饭后自然是到花园里偷散步，交流一下两人的心路历程。 好吧，也就是闲聊一番罢了。 这日林黛玉正好处理好了家里头针线房上头的琐事，便拉着已经完成作业，但是还在背书的许之嵩，准备给他换换心情。如今许之嵩还未找到合适的书院上课，便闲在家里，可也不轻松。林如海临走之前给他布置了不少功课，加上他爹远程操控着，还有之前哥哥交代的一些功课，许之嵩简直就是多重任务加身呢。 也好在他本身就是个非常聪颖的，再加上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的芯儿，稳重一些，注意力集中程度要超过很多同龄的孩子，所以，每天学习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见林黛玉兴致好，他也就顺着她的意，两人趁着午后闲暇的时光，在花园里晃荡。 中秋佳节已过，日头不似夏日里头的火热，伴着秋风夹带的丝丝凉意，走在落叶纷纷的路上，两个小豆丁的背影硬是让身后跟着的人品出了一丝丝萧瑟的味道。 “你说，我爹跟我娘会好吗？”两人之前交流过来的过程，都只记得当初的那一阵白光。所以，林黛玉时常会跟许之嵩怀念那两位对她百般好的便宜父母。他们不像许家，孩子多，哪怕少了许嵩一个，可还有其他孩子照应着，不会太艰难。可是林蔚风和徐琅予只有她一个孩子，先前的“林黛玉”已经香消玉殒，她的到来让这个家重新维系下来。可林黛玉知道，要不是因为她，林家不会从桐城搬到上海，这千里迢迢，要是自己走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成什么样子。 许之嵩当然知道林黛玉的意思，安慰道：“别怕，当初我爹正打算出国呢，我们俩平白无故地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有所猜想的。就凭着我们俩的关系，我家也不可能放着岳父岳母不管的。” 他笃定这一点，不仅仅凭着自己的关系，还有母亲对岳母之间的交情。“更何况，还有你舅舅呢，他肯定也会照应着岳父岳母的。”别说，当初徐家可是也想跟着一块儿走的呢。 许之嵩的话刚好戳中林黛玉的内心最深处，她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就算是我多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她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两人自然都是明白的。 但是再多的明白，也不能抵消掉他们心中的想念和担忧啊。更别说，那可是许嵩的亲生父母，从小到大，一直依赖着的家。就这样，再也回去了，他无法相信，自家的父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有多担心，可是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没事儿的，还有哥哥姐姐呢，他们会好好赡养父母的…… 两个孩子像两只受伤的小兽，牵着手靠在一起，互相舔舐着伤口。 哪怕已经熟悉了这一幕，林妈妈每每看到这个场面，总是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何，她总能从里头看到一丝丝绮丽的东西，看着两个小孩儿，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思想复杂。到底不愿意去破坏这和谐地一幕，留下几个小姑娘跟着，自己转身回去了。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怕是要有更严重的猜想了呢。 “好了，说点儿高兴的吧。我跟你好好讲讲吧，现在我们在的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许之嵩恢复快，转移了话题，跟林黛玉科普。虽然他来的时间也不长，可接受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再加上他上辈子看过的关于红楼梦这本书的相关内容，大概就能推测出自己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跟他不同的是，林黛玉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她上辈子死掉之后，也没多留恋这个世界。哪怕后来得知自己是在一本书上，除了看了几篇研究的书籍，却没有连贯地，或者说，在整体观上去看这个世界。 许之嵩跟她分析了这个世界的人文，科技水平，朝廷发生的一些大事儿，即将发生的一些时间线事件等等，于是，林黛玉开始整合，眼中有了这整个世界。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之前读的书都是白读了。”她叹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可是一点儿都不动脑，或者说，没有点儿理科思维。“你跟我说说你家的情况呗。”她真的很好奇，表叔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跟爹爹又有什么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这么头疼。 许之嵩其实知道的也并不是特别多，可他比林黛玉知道的可就多多了。 “你祖母跟我祖父是堂兄妹，当初跟我祖母是唐姑嫂，感情好，所以你爹该喊我祖父为舅舅，我爹跟你爹就是表兄弟，我跟你也是表亲。”只是这个表的有些远了罢了。“当初我爹是建议，让你爹娶了我小姑，也就是我爹的妹妹的。可是你爹不同意，转头就娶了你娘。”他并没有跟林黛玉讲到什么是书香门第跟勋贵人家的区别，也没有讲当初林家的祖宗为了弃武从文，花了多少努力，林如海的行为有多么的不适宜，轻轻一笔带过：“他们之间有点类似相爱相杀吧，反正感情还是有的，就是性子比较别扭而已。” 这样一说，林黛玉可就都明白了，“那就是说，你真的是我的表哥咯。”她其实不大喜欢这个称呼，毕竟，说起来，贾宝玉也是她表哥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不过没关系的，你可以当我是许嵩，不论这一层。”毕竟，他们之前也没有接触过，完全可以当做是以往的关系来相处的。“其实我觉得来了也是好的，青梅竹马，那可是我上辈子求也求不到的呢。”他挺喜欢跟林黛玉一起长大的，能参与她的人生，对于许之嵩而言，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然了，他也明白，代价就是，他必须继续等待，等到两人的年纪大一些，大到足够结婚，那还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呢…… “油嘴滑舌的，你啊，一贯就知道哄我！”林黛玉嗔怪的瞥了他一眼，拉着许之嵩开始逛园子，跟他讲着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儿，“其实我想过了，我娘的病我没办法，可我爹，我想努力试试，哪怕最后结果不好，我也认了……”言之未尽，可意思两人都明白。 许之嵩知道红楼梦的一些时间线，点了点头，“我知道，放心吧，我会提醒表叔注意的，也会给我爹去信，让他多帮忙照看些。”这些事情都不是没办法，“不过，过三年，你爹肯定还是要回到京城去的，我可能就去不了了。” 想想自己如今才七岁，三年一考，哪怕次次都过关，也要等到九年后才能回到京城呢。他有些气馁，时间长的让他觉得心好累啊。 再想想这古代让人头疼的交通情况，许之嵩只想仰天长啸。 “没事儿，我估计爹爹不会这么快就回到京城的。”毕竟，她爹是京官外放，不可能只在扬州的巡盐御史上待个六年，然后就回京城的。先不说中央有没有位置给他，就新皇登基后的一系列手段，就知道他不喜欢用太上皇的人，她爹再回到权力中心，恐怕需要时间呢。 想想也是，许之嵩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没关系，我总能想到办法的。”他自我安慰，也算是安慰林黛玉吧。 “哈哈哈，那我就等着你想办法了。”要想在这古代规矩森严的地方，跟她继续像如今这样待着，怕是做梦呢。林黛玉可不是那么不切实际的人，上辈子她跟贾宝玉就是如此，那也是得益于外祖母的功劳，可这样的经营，这样的亲密，却没有什么好结果。 换成她跟许之嵩，林黛玉虽然对许之嵩有信心，可她却不不觉得谁能像老太太一般护着他们，许之嵩还是有点想当然了。不过，她也不愿意直接戳破许之嵩的幻想，总该让他有个念想的，目前还未到那种情况，等遇上了再说吧。 “你就等着吧，我都想好了，前几日我已经给我爹去了信，我想他会主动跟表叔和好的。到时候两家走动勤了，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多了。”许之嵩将自己的打算跟林黛玉透露，“而且我跟祖母说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的，让她帮忙促成这桩婚事，她肯定也会同意的。” 毕竟，当初想将妹妹嫁给林如海，也不仅仅是他爹一个人的想法，祖母肯定也是支持的。这会儿由他来延续这桩亲事，再合适不过了！ 林黛玉有些好笑，不过这样让她对未曾谋面的许家老太太有了很多好感，得知自家祖母跟霍氏也是好闺蜜，自然也就开始八卦起来。许之嵩讲起陈年旧事，那是一套一套的。从小他就跟在霍氏身边，常常跟着一块儿去见别的老太太，他记性好，听过的事儿就没忘记过，这不，一肚子的八卦呢。 一个下午的时间，林黛玉就听了家长里短的各种八卦，等到跟许之嵩分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实在是太会说了…… 第39章 每日用完早膳，就是上课的时候，地点就在嬷嬷的院子。 “今天我们来讲讲这守孝的各种注意事项。”两位嬷嬷自定义的话题，从来都是每次上课的时候才公布的。 刚一进门坐下，林黛玉就听到嬷嬷提及这个话题，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 而边上跟着一块儿上课的两个林家姑娘，倒是都小心翼翼地看了林黛玉一眼，心里头都暗暗怪责这嬷嬷没眼色。说起来，贾敏刚刚过世不久，要不是因为上辈子就已经死过一次，林黛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绝对不会是如今这个心情。 也没多往心里去，点了点头，准备认真听讲。上辈子她去了贾府，根本没有任何讲究，随着贾府的习惯，衣食住行都没个规矩。更重要的是，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她也没能给贾敏上柱香。 嬷嬷们都是过来人，知道怎么讲会让三个小女孩更有兴趣，一般都是举例子。“……这孝期‘五服’便是如此，子为父母，都是斩衰三年。而在这期间，不任官，不应考，不嫁娶，不怀胎。至于如素，就要视情况而定。” 当然了，她们也不过通过这些案例，讲述道理罢了。总结了一下之后，便让林黛玉带着另外两人，温习昨日所学的知识。因着三个人年岁都还小，对于行为举止的要求，不那么严格，只是希望她们见多些，能识广，耳濡目染，有所改变，也算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日后等要纠正，或者说课程到了的时候，便能更快地进入状态。 林黛玉跟着两位嬷嬷，可真的是受益匪浅，先不说这些礼俗的问题能够有一个明确于心的标准，就是有什么事儿拿不定主意，还有个人可以请教呢。 先前古嬷嬷手把手教导她，总是提醒一点，这是她自己的想法，让林黛玉有空就去请教两位嬷嬷。一开始林黛玉还不明所以，古嬷嬷一直管着家事，为人处事上肯定是没问题，可她到底是个仆人，角度不同了，能想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如果她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思教导林黛玉，恐怕会引她进歧途。 所以，古嬷嬷才会总是提醒这一点。 又一次说完之后，林黛玉也来了兴致，真的就去请教了嬷嬷。而嬷嬷的分析角度也让林黛玉大开眼界，作为上位者，有时候要考虑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利益，更要为深远计。可说到底，家中养着这么多仆妇，都是为了服务他们，如果为了这些琐事，伤心费神，那又何必要养着他们，全部打发了就是了。 尽管这个说法很残酷，可是林黛玉必须承认，这是符合当下的世情的，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来指责自己。想清楚了之后，便也就接受了，也不能说是接受，只能说是重新回归了罢了。而许之嵩，却比她适应的还要好。 他可是封建家庭长大的大家少爷呢，何曾忧愁过这些问题。 也正是因为嬷嬷的得力，所以林黛玉上课总是带上自己的全副心神，投入其中，以一块空海绵的姿态，不断地吸收着新知识。她学习的进度让两位嬷嬷啧啧称奇的同时，更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相授了。在她们看来，临退休之前，能教到一个这般用功的学生，也是一大幸事呢！ “你到底要去哪一所书院？！”林黛玉今日早早处理完家里的琐事，闲来无聊，便偷偷溜到许之嵩的院子里。随身只带着采晴一个人，其他的都被她甩开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从许之嵩带着五个书院的名单千里迢迢来到扬州，交到林如海的手中之后，他再花功夫精心筛选，终于给他选到了两家最好的书院。一家以学识教育得胜，一家以德行教育得胜。 许之嵩之所以卡住，是因为他自己想要的结果，和父亲的建议是相违背的。虽然他很想不顾一切，坚持己见，可林如海也是支持他爹的决定，于是，许之嵩陷入了两难之中。到底是顾着自己，还是违背内心顾全他爹。 第一次人生选择就这么难，叫许之嵩这几日都有些怏怏的，连带林黛玉的心情也低落了许多呢。 “你别顾着忙啊，回答我嘛。”林黛玉坐在他面前，两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问他。年纪摆在这儿，每日要应付这么多人，久而久之，林黛玉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了。 许之嵩倒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因为林黛玉的问话，又陷入了百般的纠结当中。“我想，还是听我爹的吧。”不是他退让，而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爹和林如海是在宦海浮沉多年的人，论见识，肯定比自己要强很多。更何况，他们更清楚这里头的具体情况不是，既然两人都更愿意让他去的，肯定是好的。 于是，许之嵩在纠结过后，还是听从了父辈的安排，敲定了书院。之后便是带着名帖和推荐信去报名，赶在了冬天到来之期，成为书院的一名学生。 姑苏城大得很，这家远山书院就在城郊，许之嵩应学校的要求，住宿，每旬休息一日，再回家。 即使是在同一座城市，可也得分离，送许之嵩去书院的那一日，林黛玉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不开心，我不想你走，怎么就不能请个先生在家里教你呢？！”她靠在许之嵩的怀里，撒娇道。 一想到日后不能再有人陪着自己吃饭聊天逛花园了，她就忍不住心里头的郁闷，可又知道这是正事儿，不能耍赖，想发脾气还要忍住，整个人有点不对劲儿。 好歹也当了林黛玉的未婚夫那么长时间，他早就摸清楚了林黛玉的性子，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别不开心了，反正我们离得近，有空你就到书院去找我玩儿呗，换成男装！我对外只说是我弟弟，总不会有什么闲话的。” 帮着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每次搂着她小小的身躯，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许之嵩都有无尽的郁闷。 看着林黛玉闷闷不乐的，只好劝到：“也就十天，我们就能见面了。要不到时候我带你去玩儿？”虽说守孝不能宴饮，可没说不能出去玩儿啊，“我用祖母和娘给我的钱在郊外买了个小庄子，有山有水，很不错的，下次我休沐正好带你去看看，好好规整规整，看要怎么整修一下。” 轻描淡写地开始转移话题，林黛玉刚刚的郁气发作之后，倒是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那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记得！”她撅着嘴巴，还有些不乐意。 “好，我一定记得！”许之嵩刮了刮她的鼻头，“我让吴大同安排了人，你要是有空就给我写信，他会安排好的。”之前他们也曾经经过这样的一段岁月，只是当初两人只隔了一道墙，如今却是隔了大半个苏州城呢。 一想到马上要分别的，许之嵩就忍不住将人搂紧了些。心里头微微有些难过，他想给林黛玉更好的人生，就必须要努力，上进，考试是目前来说最有效的途径，许之嵩不愿意放弃，也不能放弃。 两人自然都是明白的，依依不舍地送别了许之嵩，一个往书院，一个往林家大宅，仅仅是十天的分离，却让人觉得，怕是要生离死别了一样。 边上跟着的人都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吐槽，尤其是林妈妈，看着就牙酸。 她算是想明白了，自家姑娘就是个早熟且厚脸皮的，她跟着许家表少爷肯定有些什么事儿，之前她还觉得老爷当初有点儿小题大做，这会儿只觉得他是慧眼如炬呢。送走了许表少爷，林妈妈决定给自家姑娘加课，可不能让她荒废了大好的时光呢。 原先贾先生在的时候，姑娘也跟着读书习字，贾先生走了，她便是自习了。林妈妈想着，应该给姑娘再请个先生的，于是，在发往扬州的信件里，就添加了这一项。 很快便有了回复，他早有安排，且等着些时日，很快就有结果了。要不怎么说林黛玉是林如海的掌上明珠呢，之前的这段时间因为妻子去世，慌乱不堪，他一时疏忽才会漏了这一条，等回了扬州，都不用人提醒，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然后就行动起来。 哪怕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先生，先找一个顶替着也不难。 消息来到了苏州老宅，林妈妈可重视的，禀了古嬷嬷之后，将林如海边上的院子征用了，收拾出了一个特别高大上的屋子，还有一个书房供他们学习用。于是乎，在新先生上任之前，林黛玉先是被抓了壮丁。 古嬷嬷将布置的活儿都全权交给了林妈妈，她素日里也没少干这个活儿，可重视过度的后果就是，不大安心。便让林黛玉来掌眼，非要她来帮忙看看。 好不容易等院子布置好，通风透气，林黛玉适应了没有许之嵩的日子，这位新先生也就到了。 来了才知道原来是个女的，还是个才女！ 林黛玉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风采飞扬的妇女，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要行礼。新先生姓屠，姑苏本地人，林如海是通过他的师爷联系上屠先生的，只是照例去信一封，得了回信，大概就知道了对方的情况，没考虑多久便同意了。 跟林黛玉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这位屠先生更像是行侠仗义的侠女，性子豪爽，可学识也真的是渊博。林黛玉最崇拜的就是这样的人，对她而言，多愁善感已经是上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她也要活成这样，肆意洒脱一把！ 有了许之嵩这个坚实的后盾，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几乎是两眼放光地看着屠先生，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她跟自己讲讲，这些在外走动的日子过得如何。她在民国时期也见识过不少女孩子家非常厉害的，当时是宣扬男女平等，解放妇女。可眼下的这个世道里，屠先生能做到这个程度，实在是让她敬佩不已。 而屠先生对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挺喜欢的，她自己大大咧咧惯了，反倒觉得女孩应该有女孩的样子，林黛玉就是她梦想中女儿的模样。 就在林黛玉跟屠先生磨合的同时，许之嵩也迎来了他的第一次选课。来了书院几日，总算是摸清了这里的套路，也适应了书院的生活。 不是开玩笑，他之前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学习强度比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都能应付过来，何况是现在。许之嵩当然觉得只是小case，可对于他的同龄人而言，就不那么美妙了。 进了书院的人，很多都是家里头寄予厚望的，学习氛围很浓很浓，他几乎都不用特意观察，就能发现，大家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不过好在，也有跟他差不多的，不那么认真地埋头苦读的。 很快，他就跟一些臭味相投的人玩到了一起。 跟上辈子差不多，有相同抱负，成长经历相似的人，更容易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更有共同话题，也更能够体谅彼此的心情。远道而来求学，不过是为了个好成绩，没有人愿意在这方面输给别人。 许之嵩进书院的时候，才发现每个人的进度都是参差不齐的，等他们适应了之后，会有分级考试，到时候会根据考试成绩，将他们分到不同层次的集体里头进行学习。 不过好在，书院也不是一味地要求他们读死书，除了四书五经的教学之外，德智体美劳都是要全面发展的。每日都有武课，以及各种自选的，被许之嵩成为艺术课程的。贪多嚼不透，许之嵩年纪还小，他除了主课以外，也就学了一门箫罢了。加上他每日都要练字，时间几乎是挤得满满的了。 回想自己求学时候的艰苦岁月，如今重来一次，许之嵩只觉得自己冤死了。这白来的人生，他怎么一点儿都不想要呢！ 第40章 江南烟雨朦朦，一场秋雨一场寒，就在寒冬即将来临之际，许家的家书也随着来往南北的官船到来了。随之而来的是管家的儿子，小许管家。小许管家名为阿福，大家都叫他福管家，在他爹的教导下，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管家了。 被老太太霍氏委以重任的他，这一次从山东远道而来，却是为了服侍自家少爷的。要不怎么说霍氏最爱的就是许之嵩呢，连许管家的爱子也被他打发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许之嵩他娘给的四个丫鬟，以及他爹给的四个小厮。这下可好，除了原本跟着一块儿来的一船人，又来了这许多。 古嬷嬷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儿都崩溃了，这表少爷住的院子怕是安排不下来呢，就在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好话，准备给他换一个住所的时候，许之嵩自己自觉地就给解决了。 休沐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吴大同带着一行侍卫返回许家，自己留下来。 走了这一行侍卫，加上许之嵩遣走的几个不大中用的丫鬟小厮，剩下的倒也撑得起来。于是，还没等古嬷嬷将这件事情禀报给林黛玉，就被完美解决了。 处理完了自己院子里头的琐事，他马不停蹄往内院去了，约好了跟林黛玉一块儿吃饭的，可不敢迟到了。别说，这么长时间在书院吃着清单寡味的饭菜，他真的有点想念家里的饭菜，尤其是跟林黛玉一块儿吃的饭。 “表哥，快过来坐。”林黛玉有些喜出望外，哪怕两人时常通信，可是许久未见，还是有些想念。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身边还有好些个人守着，径直招呼许之嵩坐下。为了这一顿饭，她还特意去厨房看了好几次呢，对一些菜的做法，提出自己的意见，看着桌上色彩斑斓的菜肴，想来应该没问题的，毕竟这些菜都是她和许嵩爱吃的。 许之嵩笑眯眯地顺着她的话坐下，还没等他拿起筷子夹菜，这新来的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站了出来请罪：“表姑娘，且慢，有两道菜少爷不能吃！” 这一对双生子可是许夫人特意准备的，最是伶俐，这会儿异口同声地说话，也不觉着突兀，反倒是被她们吸引住了。众目睽睽下，两人也有些怯懦，垂眉低眼，看着倒是温顺。双生子中的姐姐水灵说道：“少爷不能吃松仁儿，也不能吃耳菜。”她轻轻点出两道许之嵩会过敏的菜肴，之后便规矩地退回去，好似从未发话一样。水纯见姐姐已经说了出来，点了点头，也跟着退了回去。 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啊，林黛玉还没说什么，许之嵩先发飙了，“合着你家少爷坐在这儿是死的吗？！”他不能吃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需要她们来多嘴？！ 被挤在一边的清阳心里暗暗翻了翻白眼，都不想吐槽她们俩。别说，还真是挺蠢的，刚刚来就想出风头，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也不看看少爷是个什么样的态度，真是……他都不想承认，这是他家少爷的丫鬟呢，掉份。 见许之嵩发话，两个暗暗欣喜的丫鬟瞬间白了脸，被少爷这样呵斥，两人啪一声跪在地上，脆响。不用看都知道伤的不轻，林黛玉在边上看着都替她们肉疼。 她倒是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两个菜确实不是许之嵩能吃的，可这是符合她口味的，上辈子两人一块儿逛街或者出去玩儿的时候，吃得都是这几个菜，可以说是标配了。林黛玉一时也没有想太多，准备的时候，她还是照着上辈子的习惯来。 被这样当面指出，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还黑着脸的许之嵩，“表哥，别生气了，快吃饭吧。”说完给清阳使了眼色，让他带着两个丫鬟下去。而边上的清羽挤了过来，暗搓搓地给清阳提示了一下，自己到许之嵩身边伺候他吃饭了。 在林黛玉的嘱咐下，林妈妈将菜肴换了个位置。 两人都是半大的孩子，桌子都是定制的，高度非常适合。桌上有五道菜，松子鱼酸甜酥脆，什锦菜蔬营养均衡，花胶炖老鸡属于滋补，脆皮炸鸡可口，是许之嵩的最爱，最后，是一道盐焗花甲。 好歹许之嵩也是接受过科学教育的，当然知道营养均衡应该如此，对林黛玉夸了又夸，只把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罢休。两人配着五谷杂粮米饭，吃得十分香甜。 林妈妈在边上看着，十分欣慰。表少爷这样的表现让她十分满意，原本只是在心里头琢磨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她是家里的老人了，当初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她还是个三等小丫鬟，对这些事情了解并不是很清楚。后来，老夫人去世了，她也在夫人的院子里混出了点名堂，终于让老爷看到了她，将她许配给林管家的儿子。成婚之后她并没有放出去，而是继续在林家当差，并且，在夫人生病之后，调到了姑娘身边。 从许之嵩与林黛玉第一次见面，她就上心了。不断地接触中，慢慢观察这位表少爷，偶尔也会想象，若是姑娘能嫁到许家，有了这青梅竹马的情分，再加上老夫人留下的一些关系，她家姑娘后半生定然顺遂。 只是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罢了，从未对外说过。今日许之嵩的表现却让她心中的这个念头如同春天的杂草，见风狂长，占满了她的心神。 “妈妈？”林黛玉皱着眉头看着林妈妈，有些担忧，怎么今日她心神不宁的，“您怎么了？”病了吗？ 送走了许之嵩，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本来还想跟林妈妈商量一下，送些东西给父亲，只是她这个样子，倒是让林黛玉有些担忧。毕竟，林妈妈的身子骨一直不算是康健，自从掉了孩子之后，就怏怏的，要不是当初她请了给母亲看病的大夫顺带帮着看看，调理林妈妈的身子，只怕她…… 林妈妈哪里是身子不好，她不过是思虑过重罢了，“姑娘，我没事儿，只是想到了表少爷与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姑娘，从前老爷曾说过想为你招婿，但这世道，招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人好不好另说，外头的风言风语就够难受的了。这表少爷……哪哪儿都合适，就算是您嫁过去，也不会委屈了。” 她也是逾矩了，这话本不该由她来讲。只是姑娘才这么点大的人儿，已经开始掌家事儿，甚至在两位教养嬷嬷的教导下，懂事了很多很多，她也不愿意瞒着。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妈妈，林黛玉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切不过是为她着想罢了。 伸手将林妈妈扶了起来，“妈妈起来吧，你的心思我都懂。”从前可以说年纪小，不懂事儿，懵懂容易被骗。可重来这一世，加上之前的经历，见识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也别着急，这事儿父亲自有计较。” 想来上辈子爹爹也是因为意外去了，仓促之际不能妥善安排自己，又或者说，他认为已经妥善安排了自己。可这辈子已经大有不同，她心智成熟，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更何况，她身边又有了许之嵩相伴，好好过好这一生，不是一件难事。 至于身边人的各种打算，林黛玉不忍苛责，只能加以抚慰。 林黛玉心里有数，林妈妈也就放心多了。她没多话，站起身来，“那就好，采晴，去小厨房将姑娘的点心端来。”她扬声说完，门口的两个小丫头就有了活计。打发了守在门口的两人，她才靠近林黛玉，“姑娘，刚刚您想跟我商议什么事儿？” 她刚刚虽然没用心，可回过神的时候也知道林黛玉是有话要跟自己讲，这可不得问问，可别误了事儿。 眼看着要入冬了，这江南的冬天虽然像山东一般冷，可对于南方人而言，还是很冷的。林黛玉知道林如海醉心公务，工作起来常常是废寝忘食，虽然扬州巡盐御史府上也有两位姨娘会给林如海备东西，可林黛玉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也要表表心意才是。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跟在贾敏身边的林妈妈准备的，所以林黛玉才想着让她来一起商量一下，免得她第一次做出错。 而且，借着这个机会，林黛玉也想给许之嵩好好准备一下，虽然许家长居山东，可许之嵩可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呢。 入冬采购都有惯例，家里该备什么，管事的都会列好单子，交由古管家审核，他跟老爷通报之后，拿了条子领了钱，就可以跟相熟的店家要货了。大部分都是自家庄子的产出，所以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 如今林黛玉掌家，这事儿自然就到了她这儿，古嬷嬷将这些呈报上来的时候，也跟她好好讲解了这其中的关窍，处理起来也快。 除了家里头的这些例行公事，林黛玉还让人在家里动工，装一套水暖设备，用于防寒。 火炕是北方人过冬的必备，南方人一般都是用火炉。林蔚风当初到了上海之后，身子不大受得了寒冷，不同于桐城，上海这个南方城市是没有炕也没有火墙的。为了林蔚风的身子，林黛玉翻了书，按着树上的要求，从加工机里头合成了一套水暖设备。空间出品，效果自然非凡。 如今在这儿，她想要掏出这套设备，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毕竟，当初有林蔚风的掩护才如此顺利，这一次，难道要找许之嵩？林黛玉陷入沉思，不理会边上林妈妈絮絮叨叨的一些话，思考着该不该跟许之嵩讲讲自己的这个空间。 第41章 其实或许并不是一件特别纠结的事情，毕竟，两人分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能够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一起，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而她之前已经尝试过了，并没有办法将外人带到空间里去的，那么是不是说，告诉许之嵩也无所谓？！ 甚至都没有纠结很久，林黛玉很快就定了下来，因着明日许之嵩就要去书院了，她觉得还是宜早不宜迟，所以，洗漱完，本身应该上床睡觉的她，在林妈妈不赞同的眼神下，出发前往许之嵩的院子。 好在许之嵩也还未入睡，因着这事儿很重要，林黛玉屏退众人，强硬的让原本不愿意走开的林妈妈带着人下去。 见她如此严肃，许之嵩也让清羽带着下人都走远了。心里却已经开始暗暗揣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屋子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林大爷反倒是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仔细想了想，还是从头开始讲吧。 “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好吧，这其实就是句废话，简单跟他讲讲自己的第一辈子，也就是红楼梦里头的事儿，“……死了之后，不知为何，我便到了桐城，成为了林黛玉。”她细细说着自己的事儿，“其实我已经将他们当成我的父母了，只是能回来，其实我也是愿意的。” 是的，林黛玉终于承认，她其实还是怀念这个世界的，虽然她曾经在这儿饱受折磨，并无什么非常值得怀念的美好记忆。可这里有她的父母，有生养她的地方，有最熟悉的人们，她一点儿都舍不得走。 “我想跟你讲的却是另一件事。”林黛玉见许之嵩并没有太在意，拉着他的手，将桌子上的杯子放在手上，然后在许之嵩的面前，将它收进空间里。 乍然看到一个茶杯在自己面前消失，许之嵩也忍不住露出惊诧的表情，他看着林黛玉，眼里的惊讶难以掩饰，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林黛玉却是松了口气。因为她在许之嵩的眼里看到的单纯是疑问，并没有她以为会有的恐惧。 “第一次穿越之后，我便发现了这个空间，后来我仔细想了，应该是我在天上的时候，一不小心带下来的。”林黛玉仔细跟许之嵩描述空间的构造，甚至，连林蔚风知道这件事，也告诉了许之嵩，“可惜的是，不能带人进去，否则的话，空间肯定会收拾得更好。” 因为她的精神力其实一般般，即使锻炼了这么久，也并没有飞速增长。如今她还是只能简单控制空间里头的种植业，已经出现的水产品等等，她都没有太多的时间打理。加上并没有人可以帮忙掩饰，光靠她一个小姑娘，根本无法瞒天过海。 “真的不能带人进去吗？！”许之嵩瞪大了眼睛，原本因为这个消息而非常惊讶，如今却有些失望。他还想着进去看看这神奇的世界呢，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突然遇到这种事情，还真的是无法用科学的方式解释呢。他想见识见识，或许会有新发现呢！ 林黛玉看着他失落的样子，神差鬼使地说道：“要不我拉着你试试。” 既然已经知道不行，邀请的话却还是脱口而出，让林黛玉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懊恼，这不是故意让许之嵩失望嘛。可话已经出来了，不能反悔，她只能硬着头皮拉着许之嵩的手，“你别放开，闭上眼睛，我努力试试。” 不知道为何，当林黛玉闭上眼睛，想象着空间的样子，像她每一次进去那般，冥想着进入。当两人睁开眼，看到彼此以及周围的环境之后，林黛玉惊呆了……她居然真的把许之嵩带进来了！ 突然林黛玉就醒悟了，或许正是因此，她和许之嵩才能穿越时空，一起回来。又或者，其实许之嵩原本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是因为穿越过后他也忘记了原来的记忆，机缘巧合才跟她一起又回来了。 就在林黛玉脑海中的念头纷乱涌动的时候，许之嵩已经开始参观这个小空间。跟林黛玉描述的一模一样，他看到了农田，小河小海，还有非常简陋的两个房子。 “我能随便看看吗？”他看着还没回过神的林黛玉问到，明显，她是被这件事吓到了。不过许之嵩没放在心上，左右都进来了，不看看怎么对得住林黛玉费力将自己带进来呢。想到刚刚她说的林蔚风并不能进来，以为林黛玉是在自责，拉着她的手，“行了，别想太多了，带我到处去看看吧。” 好吧，许之嵩心大得很，只要能跟林黛玉在一块儿待着，他根本不关心其他的。 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各种想法，带着他开始介绍。从农田走过去，就来到加工坊和库房，外头的树林也简单说了说，而这些对于林黛玉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毕竟她能用得上的并不多，着重介绍的还是加工机。 这个能生产出神奇东西，不符合常理的加工机可谓是林黛玉的心头好，在她看来，空间里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这个加工机。 不过显然，许之嵩并不是这样想的，“你说这个库房是能够保鲜的？！而外面的农田出产的东西快熟？！”他简直都要惊呆了，作为一个从德国留学回来的人，对于食物有着自己的执念，能不分季节吃到想吃的东西，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尤其是来到这各种不方便的古代，美好程度加了两个等级。 毕竟，古代交通不便，保鲜技术一般，而且信息交流不畅通，许之嵩从北走到南，可谓是深有所感。 他双眼放光看着林黛玉，“玉儿，这样的话，你以后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他心里头已经在开始盘算着怎么瞒天过海了，借口多的是，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找而已。 更何况作为一个科学研究人，许之嵩心中对于实验室器材的渴望上升到极点。想用加工机加工出来的实验器材，将空间出产的东西当成实验物品，好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就是许之嵩眼下最想做的事情，没有之一。 林黛玉倒是没想到他提这样的要求，不过对林黛玉而言并不是难事儿，“我倒是没所谓，”毕竟，库房里头堆着的东西都快泛滥成灾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拿出去……”林黛玉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这个空间是好东西，可是回来之后，她很少用到。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身边从来没有少过人，而林如海不同于林蔚风，他很忙，林黛玉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坦白。 眼下，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许之嵩。会想要告诉他，也是因为，林黛玉真的没办法了，她能信的人很少很少的，而许之嵩就是其中排在最前的一位。 “这个容易，我来安排就好了。”许之嵩几乎是在一切瞬间就有了答案，“我在城郊有个庄子，日后我会安排人每日将东西装在下子里头送来，放在库房里。你每日过去，假借点收之名，将东西换了，不就光明正大了。” 想到跟随自己前来的几个下人，原先吴大同倒是个好人选，不过他已经回山东了，也没必要在纠结。于是，许之嵩又在剩下的人里头挑了两个机灵的，定了下来之后，才跟林黛玉讨论细节。 两人在屋里头兴高采烈地交换着彼此的想法，共同分享秘密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连林黛玉都忍不住化身为话痨，拉着许之嵩说个不停。 而许之嵩时不时插几句，顺带跟林黛玉说了自己的宏图壮志，一想到马上能有个新的实验室，他简直是兴奋得不行。当然，实验室要是真的建立了，他想就能够提炼很多添加剂以及合成剂，到时候再重新开一个化工厂，也算是变了一种方式继承了家业了！ 外头守着的林妈妈苦着一张脸，看着清羽和清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家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表少爷的院子里，跟他彻夜长谈，她简直是要急死，可又拦不住。这事儿要好似让老爷知道了，林妈妈觉得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小命就快要保不住了的那种…… 不是开玩笑，以林如海目前的态度，林妈妈真的是要愁死了。 不等她想出办法来，接到消息的古嬷嬷已经赶来了，瞪了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儿媳妇一眼，将后头如同鹌鹑一般缩着脑袋的下人们叫过来，低声嘱咐道：“这件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要是叫我知道了谁敢在后头嚼主人家的舌根，小心他的身家性命！” 这样的威胁可是很有效的，当下啪啪啪跪了一地。 古嬷嬷也知道，两位小主子身边服侍的人都是听话的，见这些人受教，没多说什么，叫他们下去了。自己径直往房门口去了，清羽清阳倒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而林妈妈，被瞪了一眼，也不敢多话，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古嬷嬷听着里头的声响，倒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儿，有说有笑的，“是谁让人来叫我的？” 不是开玩笑，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坏了两人的名声，往小了说，其实也没什么。这些还不是全凭自己操作罢了，所以，古嬷嬷看着几个下人的眼神不大好，她觉得这一帮人还真的是有点蠢。 清羽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嬷嬷，这不是天色渐晚了，两位小主子不休息，怕坏了身子，才让您过来劝劝的。”他一句话，就将这一切都圆了过去。而刻意扬高的语音，就让屋子里头的两人回过神了。 对视一眼，林黛玉整个脸都红透了，这会儿她倒是反应过来了，可是也晚了…… 第42章 第二日，许之嵩就要赶到书院去了，休沐仅有的一日半，他有半日耗在路上了。回来才过没多久，又要出发往书院赶去，这时候他才深刻体会到，这样的日子里，其实跟林黛玉培养感情，一起长大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哪怕他常常给林黛玉写信，哪怕知道了她的秘密之后，她会常常让人送东西到书院来，可许之嵩还是不大安心。在耳报神的帮助下，他知道原来林如海曾经来信，希望林黛玉能到京城去，这叫他不安的同时，又开始认识到一个问题，他和林黛玉之间，变数多得是。 林如海是朝廷官员，任职期间的调配肯定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而巡盐御史是个肥缺，不可能让同一个人在任上呆太久，要说短时间内将林如海调回京城，又不大可能，毕竟，以他的资历，回去肯定少不了一个内阁的职位，可如今朝廷正值权力交替的时候，内阁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能容得下林如海这个没什么身后根基的人呢。 林家虽然五代列侯，可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子嗣凋敝，人丁不旺，林家嫡系仅有他一人在朝为官，独木难支。如果他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而亲戚里头，除了许家还能靠得住，贾家看似繁花似锦，可内里藏垢，只怕已经腐朽不堪了。等哪一日贾府倒了，他怕是也要受牵连呢。 如果林如海调回京城，林黛玉势必跟着，如果他外任为官，林黛玉要不是跟着，就是会被送到外祖家去……许之嵩想到这个可能，心里揪得紧，他得想想办法，好好处理这个事情才行。 毕竟，作为一个正在求学年纪的孩子，他的去留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决定权，如果这个时候林家上京，他连跟着的借口都没有呢。许之嵩觉得自己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来是从长辈处入手，让许家人接受林黛玉，为两人定亲。二来嘛，他也要努力，尽快考到功名，获得进京读书的机会才是。 别小看许之嵩，作为一个出国留过学的洋学生，他对于数理化的理解异于旁人，而对于四书五经，也是颇有研究的。毕竟，他上辈子的老爹许霍可是自诩儒商，而母亲刘氏也是出自大族，底蕴十足，耳濡目染，他的休养也不差的。 再加上，毕竟是个二十多岁人的灵魂了，读起文言文来，肯定要比正常七岁的孩子厉害很多啊。 百无聊赖的许之嵩，开始显露自己学霸的本色，先是在书院大放异彩，碾压中低年纪的学生，直接晋升备考班级，准备先下场考个秀才。 这才是他迈向科举的第一步呢，秀才考完了，三年后才能考举人，之后又要一年，才能考进士。而如今距离乡试，还有两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要成为一名能上京城的准考生，结结实实是需要五年的时间。 五年可以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五年后，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可林黛玉确实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了，要是不赶快将林黛玉定下来，许之嵩觉得自己睡觉都不会安稳的！ 危机感十足的许之嵩，用尽自己的洪荒之力，声泪齐下地用信件的方式跟祖母霍氏讲述自己的请求。他有理有据地说明了他跟林黛玉定亲的好处，不过也是希望通过说服祖母，让她在父亲面前为自己和林黛玉的婚事多出出力，促成这桩婚事罢了。 不是开玩笑，许之嵩真的觉得，如果能够尽早给他们定下亲事，他会安心很多。心安了才能更努力地考试啊，要不然的话，这中间要是除了个什么差错，影响了他考试成绩怎么办。又或者，等他辛辛苦苦考完，发现林黛玉以及被别人叼走了，那他岂不是要哭死！ 下课之后，大家都往饭堂走去，午饭时间就快到了。很多人是吃饭堂的大锅饭，也有部分人是吃自家送来的饭盒，许天涵今天就成了那有人送饭盒的一员。 因为书院离林府有点远，所以这个是林黛玉让人在庄子里头提拔起来的掌勺之人，她换出来的菜蔬，周转到这位大厨的手中，做成精美的食盒，给许之嵩送去。当然也不是天天，只是隔三差五给他换换口味罢了。 两个饭盒沉甸甸的，许之嵩拿到桌上一一打开，饭盒一共分成四层，其中一个是今天的饭菜。他分辨出来之后，打开最底层，许天涵闻了闻，很快辨认出今天是清补的马蹄甘蔗茅根糖水。 第二层的紫米饭也挺吸引人的，上头还有些黑芝麻和白芝麻，喷香呢。第三层的素菜是如今江南少见的脆生生的青瓜，以及一叠白灼芥蓝。而最上边也是两个半圆形的碟子，正好平成一个圆形。其中一边是蒸水蛋，另一边是肥厚的蚬肉炒香干。 这可是难得，冬日即将来临，海鲜已经是不能捕捞的了。一些家庭富裕些的人家，会从外头买一些河鲜或者湖鲜，可怎么比得上许之嵩面前这份新鲜的海鲜呢？！ 而当许之嵩打开另一个食盒的时候，才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目光，精致的西式糕点，新鲜的草莓混合了切块的蜜瓜，看着就十分诱人。水果和糕点香甜的味道也渐渐传开，有的人甚至不顾形象地咽了咽口水。 “许嵩，你说你家表妹怎么这么好呢？！”许之嵩的同桌是个小胖子，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看着许天涵吃着新鲜的菜肴，他都馋了。 自从得知许之嵩的饭菜都是他家表妹准备的，小胖子潘如安就一肚子羡慕嫉妒。 看着许之嵩将饭后水果放到自己面前，潘如安倒是去了愁眉苦脸，眉笑眼开地用小叉子叉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任由浓香酸甜的草莓侵蚀自己的味蕾。这可是他作为同桌的一点点小福利，潘如安为了这一口吃的，被先生抽了两下，都没舍得换位置。 其实潘如安已经十四了，他能进这个重点培养班级，可是他爹花了大价钱的，跟许之嵩这种才七岁就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进入这里，可谓是天地差别。可不知道为何，许之嵩就是觉得同桌还蛮不错的，他跟班级的人都不大热络，倒是跟潘如安，处得还挺不错的。 爱吃独食的他，现在也舍得将林黛玉送来的东西给他分享一点了呢。 好不容易吃完饭，许之嵩赶着去请教先生，收拾东西的活儿就留给了清羽和潘如安。“清羽啊，你跟我说说，你们家少爷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会这么大，他年纪是许之嵩的两倍，可是见识和智商都还不如许之嵩的一半，想想就郁闷。 这会儿其实他也不是需要清羽回答，于是，清羽一边收拾，一边充当垃圾桶，倾听潘如安的倾诉。不是开玩笑，清羽还真的挺喜欢这个活动的，可以免费听到恭维他家少爷的话语，还不用花钱，多好的事儿啊！ 这边许之嵩拉着先生正问着问题呢，他学习的时间毕竟还短，要是想要在乡试当中考出点儿成绩来，可不得加倍努力。而向有经验的先生请教考试的技巧，让他跟自己讲解考试中需要注意的各种问题，以及考试内容的分析，成了许之嵩目前的最主要任务。 “……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这是许之嵩每次向先生请教时候必然会说的话，有时候也真的是让先生很无奈，有个勤奋的学生自然是好，可是有个喜欢寻根究底的学生，就有点喜忧参半了。 先生们一边感叹收了个好学生，日后他科举考试成功之后，能给他们增不少光。可是一方面又要忧愁着如何回答这个优秀的学生提出的各种问题。 有时候有些问题，连先生自己都无法解答，甚至可以说是，如果他能解答，那又何须在此做个小小的书院先生呢？！不过好在许之嵩也不挑剔，他不仅仅可以问先生，还能给父亲或者表叔去信，反正都能得到一些回应的。 “这两本书回去好好读读，读完了你就明白了。”现在，老先生可是学精了，有时候见许之嵩的问题要好好回答太艰难，于是便给他推荐书，每每也都用这句话搪塞他。 也正是如此，如今许之嵩的阅读量可真的是上去了，跟林黛玉说话的时候，也能引经据典了呢。 许之嵩在书院努力，并且来回奔波与书院和林家老宅之间的时候，远在山东的许家人收到了许之嵩的来信。如同他猜测的一般，老太太看着他的信件，陷入了沉思。对于霍氏而言，林家老太太许氏其实是值得她好好用心维护一次的，可是，要真的将孙子跟林如海的女儿配成对，她又有点舍不得。 毕竟，她对林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日后林黛玉可能是要将自己的一个孩子过继给林家，当成林家的骨肉往下继承香火的。虽说许家孩子多，男丁也不少，可霍氏还是觉着这样的安排不是特别好。 孙子许之嵩倒是在信里头给她很多的提示和请求，可就这儿也没能让霍氏松口。她看着身边的老妈妈，感慨道：“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我就这么老了。”这几十年的时光里眨眼就过去了，临老了，还要将自己的孩子半送给别人，这心里头那股气，怎样也咽不下去。 不过她也清楚，这真的算是个解决林家问题的好办法。 霍氏摸了摸身边的玉如意，这是她刚刚让人找出来的，当初许氏送给她的见面礼，就是这份礼，让她在许家站稳了脚跟。或许命运都总是如此吧，霍氏觉得自己也该看开一些了。“去叫个识字儿的小子来，我有话嘱咐他帮忙写。” 不是霍氏不识字不会写，而是她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大好，写信一向都是旁人代笔的。以往她总爱让大孙子来帮忙，不过这件事还不适宜让太多人知道…… 第43章 许之嵩忙活着自己的小日子，借着自己询问功课的时候，了解先生的性情后，仗着家里没有长辈在，常常借机请假回家跟林黛玉培养感情。可惜只是两个小豆丁，顶多就是搂搂腰，贴贴脸，其他什么也做不了。更何况，对着林黛玉那张稚嫩的脸，加上时常在镜子里头看到自己的样子，许之嵩就算是心里再想，也知道分寸。 好在如今能跟林黛玉一块儿待着，心里也是甜的。两人时常在一块儿读书习字，甚至温习各种对于如今而言，比较先进的技术。比如重建许之嵩的心心念念的实验室。 这可是大事儿，两人又都可以一起进入空间，于是，时常是关在屋子里头就是大半天，避开了众人的眼，进了空间去探索新世界。 而林妈妈对于这种情形，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放任，最后，实在是不敢欺瞒，只能无奈地偷偷给林如海去信。除了告知他这件事以外，也跟林如海说了许多观察所得，比如，林黛玉与许之嵩之间的相处。 想来林如海会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到重要信息，那就是两个小主子像是上辈子见过一般，亲切贴近的很。 当然，这边林妈妈的信件刚刚送出，那边林如海已经接到了霍氏的书信。其实他对于霍氏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是自家母亲的闺蜜，也是堂舅母，更是好兄弟的母亲。只是，这多年不曾来往，加上他年岁渐长，性子日渐沉稳淡定，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仙气。 霍氏来信意思很明确，她想为孙儿许之嵩定下林黛玉，甚至不惜许出诺言，日后两个孩子若是有二子，可选一人承林家族嗣。这可算得上是个偌大的让步，莫说是好友，就是亲近往来着的贾府，都未曾透露过任何意思。 林如海心动不已，甚至有个冲动，想要回去好好考察许之嵩一番，早早为女儿定下来，免得丢了这个如意快婿。不过理智也告诉他，霍氏敢如此明文来信定下来的承诺，肯定有后招。素日里跟许道郢来往，偶尔也会从他口中得知霍氏的为人，这个精明的老太太，林如海觉得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 不过，不能否认的一点是，她抛出来的这个橄榄枝，十分吸引人。 第二日，就在林如海想趁着休沐回去好好跟许之嵩谈谈的时候，林妈妈的信件到了。顾不上生气，联系许之嵩的行为，加上他自己的考察，不难发现，这里头肯定有他的手笔。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欣慰，心情十分复杂…… 不禁想起他跟贾敏曾经的时光，没有可比性，但是将心比心，如果他在年少时，有个表妹，弱不禁风，又十分可心，他肯定也是会不顾一切为之谋算的。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觉得许之嵩的行为可谓是极其合理，而且还挺值得欣赏。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女儿被觊觎就算了，那人还出手了，这不是挑战他的底线吗？！ 想来，姑苏这一趟是必走无疑了。 当然，林如海也不是没想过跟许道郢通通信，看看他的想法。毕竟，在林如海看来，自家女儿能嫁到亲戚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对女儿包容多几分。 况且，许家配林家，是绰绰有余的。 林如海手头上的事儿不少，最近在女儿的劝阻下，他也渐渐认识到自己的身子不堪重负，要想保重身子，日后能看着女儿成亲生子，现在就应该好好保养。更何况，新帝上位，他目前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除了好好处理手头上的业务外，还要巩固在新皇心中的地位，尽快脱离太上皇势力的标签。 作为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人，哪怕家族人丁不旺，可同门多，朋友也不少，林如海的消息一点都不闭塞。他深知自己如今的位置很尴尬，而且危险。 要想破局，需要契机，也要有人相助。如果这个时候跟许家定亲，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这可比他之前想的要好很多，女儿送入京城放到贾府中成为隐形人质，虽然也能够消散皇上的一些怀疑，到底不如跟许家结亲来的更快，更有效些。 很快就来到休沐这一日，许之嵩已经约好了林黛玉，让她带着人到农庄跟他汇合，一起布置他们的实验室。穿越而又重生回来的林黛玉，早就已经将自己身边的人掌握在手里，连林妈妈，等闲都不会质疑她的决定。 林黛玉前脚刚刚出发，那边林家就接到了林如海回来的消息……等林如海回到家的时候，女儿不见踪影，他十分生气，可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另一边，许之嵩和林黛玉的进展却十分顺利，两人屏退下人，一同探索着，将之前做好的实验室器材全部拿出来，在这个特制的房间里，将它们一一安放好。林黛玉好奇的站在边上，许之嵩一边做实验，一边讲解，她懵懵懂懂地跟着学习，看着试剂在他的调试下慢慢发生变化，看着一个个原料渐渐加工成合成剂。 “太好了，性质十分稳定！”许之嵩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刚刚弄出来的合成剂，有了这次试验，他就可以大抵知道配方，只需要安置好下人们，组织生产，他相信产品很快就能投产。 而这个庄子北边正在建设的正正是工坊。仅仅他这个小小的工作室，自然是难以供应这么大量的需求，赚钱更是希望渺茫。可如果能量产，那绝对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呢！ “就这样？！”林黛玉惊讶极了，就这么简单，似乎并没有任何高难度的东西呢。 “当然不是就这样啦！”许之嵩给她一一解释，“只是这些提炼步骤都已经十分清楚了，只要确定这个比例的材料能够合成这些药剂，到时候只需要将原材料混合，加入合成剂，就能出产了。”他将试管递到林黛玉面前，“第一批我准备做沐浴露。” 这可不是个小项目，在这个家家户户都水洗，而富贵人家仅仅用澡豆的年代里，冬日若是有一款带有滋润效果的沐浴露，会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当然了，除了沐浴露，他的润肤乳也已经在试验当中了，只要这一次乳化剂能成功研制出来，那一样能量产了呢！ 不过，这些琐事就不必要跟林黛玉说了，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很好就对了。 “那很厉害也！”林黛玉用过许家生产的东西，从前在上海的时候，刚刚定亲那会儿，许之嵩送了一大车瓶瓶罐罐的东西，给她和家里人使用，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呢！“那其他东西呢？”她免不了有疑问，毕竟，当初许嵩以海龟的身份进入许家的工厂，一直都是实验室的负责人，已经出品了好几款配方独特的产品，照抄也能抄过来吧！ 许之嵩摇摇头，“这可不是在当初的许家，也不是在上海，更不是我们那个时代。这儿的科技比我们那会儿落后多了，连各种材料的提取也是如此。眼下要想恢复从前的地位，想要做出更好的日化产品，之怕路还很远呢！” 而这个时代的种种限制，也让许之嵩有些烦恼。他总不能不读书了直接埋头实验室吧，会被人家说不务正业的。更何况，他要是真这么干，别说他爹饶不了他，就是林如海，只怕也会给他一顿好揍。 “你想好怎么跟你爹说没有？”许之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林黛玉，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的事情。 哪怕已经成功研制出了合成剂，可是，他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上回他给祖母去信的时候，曾经跟林黛玉提及过，也讲了自己的打算，当时林黛玉信誓旦旦地说她也会跟林如海坦白的，只是这个承诺，到如今还没有兑现罢了。 不知为何，今日许之嵩总觉得心慌慌的，看着林黛玉，就忍不住想起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唉~”提到这件事，林黛玉整个人就有点儿蔫蔫的，她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上一次跟林蔚风坦白，是徐琅予在中间缓冲，如今贾敏已逝，她竟不知还有谁会为她打算，谁又能在他们父女之间缓和气氛。 虽然是自己的亲爹，对自己也爱宠得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合适。她总是害怕，自己贸贸然提及此事，会让爹爹起疑，或者让他对许之嵩产生坏印象。 “我自然是明白，你不过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才能让我跟岳父大人能好好相处。你觉得，最好就是你一说，然后岳父大人欣喜若狂，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在一起，对吧？！”要说最了解林黛玉，许之嵩不敢称第一，可却能排在前五位呢，稍微一看，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可世上哪有这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这还是得靠他们自己的。 许之嵩坚定地看着林黛玉，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来说吧，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第44章 才刚刚布置好，那边林如海就杀到了，他黑着脸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许之嵩的实验室门前。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许之嵩带着女儿守在门口，显然是已经得了消息。 没理会他们俩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径直越过他们进入里间。于是，林如海成了第三个进入这个实验室的人。 他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闻着屋里头的味道，看着这些器具，也能猜到一点儿。不过，对于表哥所说的，儿子不长进，喜欢这些西洋玩意儿的性子，有了更深的认识。就眼下的情形看来，女儿跟他倒是臭味相投了。 “说吧，好端端的，你们俩锁着屋子干什么？！”他瞪眼，无声的紧盯着许之嵩，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已经七岁快八岁了，入了书院，没道理不知道避嫌这个词的意思。更何况，他跟女儿才认识多久，就能哄着女儿对他千依百顺，这个能力，让林如海有些忌惮。 不过，对于自己的女儿，林如海也了解，林黛玉绝对不是那种随便哄两句就能上当的人，这许之嵩肯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 许之嵩上前一步，行礼之后，说道：“不知表叔信与不信。”他总不能说自己和林黛玉都是穿越而来的吧，这样可不是要吓死个人，“……意外得了机缘，这些都是我跟玉儿琢磨出来的，如果能够投入生产，肯定能挣下一份家业。”而且这份家业肯定还不小，毕竟，许家的家底在那儿摆着。 看着林如海面不改色，许之嵩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还是不可能瞒过他的，于是选择坦白：“我已经打算好了，目前好好读书，走科举这条路，而这些，仅当是一种消遣，挣钱之小道罢了。”他抬眼，正视林如海的眼睛，“表叔，我喜欢表妹，想娶她为妻！” 哪怕林如海知道眼前的小豆丁才是个七岁的小人儿，忍不住想要辩驳，可是看着许之嵩那双大眼，却忍不住相信了他的决心。以他多年来看人的经验，看得出他眼里的认真，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份认真能够坚持多久罢了。 “且不说你今年才是七岁的年纪，就目前你也仅仅是个白身，且身无长物，可懂什么叫做嫁娶？”他十分怀疑，眼前这个小孩儿可能连娶是什么意思都了解不透彻。 许之嵩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要努力镇定地回答道：“我懂，就是像我爹我娘一样，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我努力读书，科举出仕，养家糊口，而她掌家事，敬公婆，养子女。两人相濡为沫，共度一生。” 其实他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有一个能为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有一个足够抚慰心灵的兴趣爱好，有一个能相互扶持的妻子，还有在自己的教养下，茁壮成长的孩子们。哪怕一生平平淡淡，他也是甘愿的。 这何尝不是林如海的愿望，他听到许之嵩的话，难免感慨良多。可他也是在贾敏去世之后，才幡然醒悟，知道一个和睦的家庭对自己的重要性。那么，许之嵩又是为何，在这个年纪就由此感悟呢？！ 有些好奇，但是林如海更在意的是边上站着的女儿，忙前忙后给自己倒茶递点心不止，在许之嵩讲话的时候，还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仰慕。折让林如海心很累，女生外向，没想到女儿才六岁，竟然就如此！ 唯一的安慰就是，好歹，两人年纪尚小，距离女儿出嫁还有挺长的时间。 “我已经给祖母去信，说明心意，望表叔成全！”许之嵩跪在林如海面前，心中坚定自己的想法，他那颗砰砰的心，在桐城看到林黛玉就萌发的爱意，就快要溢出来了。随着两人日渐深入了解，并且一同来到这个异时空，他已经无法说清楚，如今的自己对林黛玉的爱有多深，只能说，日后的人生里，他都希望能跟林黛玉一同度过！ 林如海看着许之嵩，有些动容，这样的承诺，出自一个七岁的孩子，却让他颇有触动。反正霍氏的条件他是十分满意的，对这门婚事，也算是乐见其成，去掉那作为岳父，常见的不甘心和不待见，其实，算起来，许之嵩也确实是个良配。 更何况，目前许之嵩在江南读书，两个孩子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相处，只要他操作得当，哪怕日后两人没缘分走到最后，也不会走漏什么风声。到时候再做其他安排，也是可以的。于是，在这种自我安慰中，林如海心中的天平渐渐向许之嵩倾斜。 似乎是看出了这种妥协，许之嵩和林黛玉相视而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喜。 “今日之事且罢，待我与你爹商议过后，再谈其他。”林如海挥了挥手，让林黛玉跟上，“你今日休沐，跟我回去，正好有些事儿问问你。” 之后，他带着两人，直奔林家老宅。 林妈妈与古嬷嬷心中都犯嘀咕，没想到老爷来了这一会儿，竟也没说什么，就带着两人回去了。 其实对于林黛玉与许之嵩，她们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还是要名正言顺才行。所以林妈妈才会在跟古嬷嬷商量过后，给林如海去信。 如今看着似乎是要有结果了。 林黛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许之嵩有些意犹未尽，“唉，年纪小就是吃亏，想要再做实验，怕是得等到下一次休沐了。”一想到自己明日又要到书院去读书，跟着一群小豆丁，之乎者也的，许之嵩就觉得脑仁疼。 “你少来，读书有什么难的。”林黛玉笑着说道，她还能不知道许之嵩，这个人最会装相讨她的怜惜了。说到底，许之嵩能够出国留学，怎么可能读不好书呢！ 更何况，作为一个成年人，回头再读这些启蒙书籍，又哪有什么难度呢。 许之嵩讨好的笑了笑，“不难不难，就是得在书院住着，没空回来看你，所以觉得难受罢了。”他含情脉脉地看着林黛玉，很快就笑场了。两人眼下这个年纪，真真是挺尴尬的，情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了呢。 被他这样一笑，林黛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拉着许之嵩，紧跟着林如海的步伐，往大门走去。“少说废话，当心让我爹听见了，有你好受的。” 刚刚许之嵩在糊弄林如海的时候，林黛玉都想笑，她爹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探花郎，宦海中浮沉多年，在巡盐御史这个重要肥缺上呆了第二任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蒙蔽的。许之嵩的小把戏在他眼里，跟过家家没什么两样的，不过是因为自持长辈身份，不愿意跟一个孩子计较罢了。 “咳咳~”林如海见他们交头接耳的，还越来越过分，忍不住提醒。 这可不是关在房间里头，多少下人们都看着呢，人多眼杂，少不得得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徒惹烦恼。他有些不满意，自己的女儿还这样小就算了，许之嵩刚刚那个表现，可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还不知道被未来岳父记了一笔的许之嵩，缩了缩脑袋，乖乖跟在林如海身后，进了马车。 心情不爽快，于是，也不顾是在车上，林如海就开始例行询问，从浅显的知识点，慢慢深入。好歹是探花郎出身，而且在江南浸淫这么多年，林如海的学问绝对称得上是出色。刚开始许之嵩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慢慢的，回答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等林如海问及四书五经之外的一些知识点时，简直就是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该答什么。虽然就他这个进度，已经超过寻常七岁孩子很多很多了，可林如海还是有些不满意。 “当年别说我，就是你爹，也可谓是领头羊的人物，在江南这一带，提起许家，那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要知道，许家祖籍可不是江南的，能让文人墨客辈出的江南人记住，那真的是特别有些。林如海忍不住感慨，“当初我和你爹，还有另外两位同窗，也算是我们书院的四大才子了，如今你嘛，匠气太多，灵气不足，而且还不愿意努力，只怕日后在这方面，不会有多大成就……”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许之嵩的性子，他还是能摸清楚几分的。刚刚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看到他时，可不是眼前这个神情，林如海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呢。 不过，这孩子还知道要科举出仕，不会沉迷于那些旁门左道，也算是拎得清，这比什么都强。 “表叔，读书嘛，不过是修身养性，能够应付考试即可。”他从来都不是那种文化人，悲春伤秋的那些文字，在他看来都是无病呻吟，根本无法产生共鸣。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务实派，许之嵩更喜欢的是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一些经验，或者是有依据的定理证明。 在他看来，一本好书，还比不上他实验室里头一根试管来得实在。 当然了，入乡随俗，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立足之本，不会刻意去挑战权威。而且，林黛玉经过这次穿越之后，性子也变了许多，虽然一样爱好文学，喜欢用一些高级词汇来刺激他，但许之嵩觉得，他们俩现在就是互补状态，非常不错。 林如海见许之嵩不在意，而且女儿在边上也是一脸赞同，心里忍不住泛酸。当初自己想跟女儿有共同话题聊，还得翻翻她正在看的书呢，可这许之嵩，光明正大贬低着林黛玉往日最爱的东西，却不见她发怒，难道真的是女生外向？！ 第45章 日子过得挺快的，就在林如海与许道郢书信往来，交流儿女婚事的时候，许之嵩也仗着过了明路，光明正大带着林黛玉往庄子上跑。 两次的穿越对林黛玉的影响是很大的，在上海的时候，她跟许嵩之间，已经算是彼此了解，更有甚者，已经交心到可以直接进入夫妻生活的状态了。而如今，两人同为这个时空的异类，都有奇遇，更加惺惺相惜，共同话题也很多。 有时候，跟许嵩聊聊自己的一些心事，反倒觉得挺放松的。 正好，许之嵩请求了先生之后，争取了不住宿的特权，每日都能回一趟庄子。而林黛玉也时常到庄子里头，两人凑在一块儿，慢慢培养共同爱好。 在庄子住久了，看多了农作物，难免有所感触，林黛玉也自己种了几棵树。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为了落花怜惜而吟诗作赋的人了，反倒是因为看到了佃户的艰难耕作而有所感触，反正她空间里头有不少书籍，而且这个庄子本就是许之嵩买来做实验用的，于是，林黛玉让庄头给划了一块试验田，还要了两个半大小伙子作为手下，开始了自己的试验生涯。 许之嵩乐见其成，忙活自己的试验同时，偶尔也会关注一下林黛玉的进度。偶尔，他也会将林黛玉当成助手，使唤着，反倒让她也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许之嵩在一块儿的时间长了，现在林黛玉只要接触了新鲜的东西，或者她之前不曾了解过的，总能生出几分兴趣来，还带着几分钻研精神呢。 这一天天过着，春去秋来，又是一年收获季节。林黛玉改良过的肥料，以及更新版的耕种方式，让整个庄子的收获提升了不少。这些在试验田里头已经成熟的经验累积，普及到整个庄子以后，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大家对林黛玉歌功颂德的同时，也让她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这些方法的推广。 自然不能让许之嵩出面，毕竟，他们如今也还只是半大孩子，完全不能取信于人。而在许之嵩的操作下，这些分别送到了许道郢和林如海的手中，至于他们两个会如何操作，那就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儿了。 在林如海的坚持下，许道郢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两人的定亲事宜，而他，也在今年的童生试中初现锋芒，崭露头角。年仅十岁的许之嵩，以第一名的成绩，力压众多竞争者，成为书院的骄傲。 许道郢已经在山东呆了六年，如今，也该是到了动一动的时候。而林如海的任期将至，势必也会到京城去。今年年节，成了双方长辈会面的最佳机会，而林黛玉与许之嵩的定亲事宜，也会成为重头戏。 而这一切，在霍氏的坚持下，顺利地按照她的期待进行着。 上京城也就意味着，即将要面对贾府的人们。虽然林黛玉已经放下，可时过境迁，想起往事，一桩桩仍然历历在目。以往的种种，她还是颇有感慨。 九岁的林黛玉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正抽条的小身子初现女子的柔美，哪怕还是小平板的身材，却掩不住出色的气质。加上这几年来，许之嵩和林如海的实力娇宠，她成功长成了一个小可爱，性格温婉中带些狡黠，钟灵毓秀，简直就是画中走出来的仕女，惹人怜惜。而屠先生的现身教学，也让林黛玉的性格多了几分疏朗，少了那些郁郁忧愁。 哪怕她母亲早逝，家中并无主持中馈的女性长辈，可江南一带却无人敢轻视这个巡盐御史府的千金。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请得到当代大儒为师，宫中一司主事为教养嬷嬷，甚至，还有屠先生的大名远扬在外。 更重要的是，在许之嵩的帮助下，林黛玉交了好几个闺中密友，都是如今江南一带金字塔顶端的人。这些贵女的口中偶尔传出来的一两句好话，足够让她的名声往好的方向发展。许之嵩以一个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保护着他的女孩。 中秋刚过，秋雨未落，秋高气爽，这天一大早起来，许之嵩就开始忙碌着今日出行之事。这可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约好的秋游，天气这么好，怎么能辜负呢！ 厨房里，林黛玉在林妈妈的帮助下，努力学着将桂花糕捏成花瓣的形状，并用模子刻了好几个裹了豆饭的艾草稞子，还有刚刚出锅的粉红色桃花酥，一同装进黛色食盒中。青绿粉黛，看着就已经是一种享受。 “姑娘，再带一罐桃香雪芽吧，表少爷喜欢喝。”采晴帮着用裁好的绢布将食盒包起来，四角露出来的绣花，衬着黛色食盒上的刻纹，好看极了。 采晓一个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这采晴的脑袋是有坑吧，姑爷稀罕什么，姑娘自己难道不知道，还需要她多嘴？！是在显摆自己的能耐吧！ 她一个错身挤开了采晴，“姑娘，今日还有好几位姑娘同去，不如将那十二道蜜香都带过去，再带那套霞光飞的茶具。到时候在山上取清泉水，烹煮过后，正好能请他们共赏。” 这十二道蜜香可都是姑娘亲手采摘的茶叶，在屠先生的帮助下或炒制或酵制而成的茶叶。除了老爷和表少爷那儿送了一些，剩下的也仅有两盒罢了。而霞光飞这套茶具，是姑娘与表少爷共同绘制的图样，交由家中的窑场烧制，仅有这一套十件，甚是难得呢。 这一次的秋游，大家都会带一些亲自动手制作的东西去分享，采晓不是第一次帮林黛玉准备，说起来头头是道。 林妈妈没好气地点了两个丫头的脑门，“行了，这事儿姑娘自会安排的！”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小丫头的官司，却不大理会，看着东西备好了，就带着两人往外走，拂琴和拂棋已经将出行的其他东西准备好了，正等着呢。 许之嵩换好了衣裳，吩咐清羽清阳收拾好东西，带着两人往外走，正好跟从房间出来的林黛玉汇合。“快些走吧，估计他们该出发了。”虽然他们在庄子里头出发，会比其他人近一些，不过，能不迟到，还是不迟到的好。 此番秋游的地点在姑苏城外一座无名小山上，正好潘如安家的别院坐落在这儿，还带着一个不小的猎场。他爹是江南驻军一把手，跟许之嵩交好的关系，顺带着自家两个妹妹，感受一下文化人的熏陶。 许之嵩并不是一个有门户之见的人，可沈家的门庭摆在那儿，加上姻亲林家的关系，书院与他有共同语言的，也不外乎是书香世家，亦或是勋贵子弟出身。此番出行，是许之嵩发起，相邀的也都是他的至交，而林黛玉，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苏州知府家大公子沈若钧以及他的两个妹妹，沈茹蕴，沈茹菡；圣上妹妹七公主与永安侯蒋霄的儿子，蒋岳晓。当然，还有林黛玉邀请的两位闺中好友，姜家莛岚，陈家萧湘。 男孩子有男孩子的活动，女孩子自然有女孩子的活动。林黛玉下马车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姜莛岚带着表妹陈萧湘，笑嘻嘻地迎了过去。要说这么多人里头，跟她最投契的就数姜莛岚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女孩子，而且没有外力作用，能长成她如此爽朗的个性，也算是件让人觉得神奇的事情。 “阿岚，快来！”林黛玉直接抛下许之嵩，提着裙角往姜莛岚的方向跑去。后头缀着的采晴和采晓赶忙快步跟上，林妈妈慢了一步，看着自家姑娘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却没有出声阻止。 难得林黛玉如此高兴，她也颇感欣慰呢。 这两三年的时间里，林妈妈觉得自家姑娘的变化极大，当然，令她安心的是，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许之嵩看着林黛玉与姜莛岚凑在一起，小两岁的陈萧湘跟在后头，而那边迎来的正是潘如安的两个妹妹。于是，也不管女孩子家的私话，径直带着清羽清阳，往另一处走去。亭子的空间自然是让给这些女孩子，她们在这一片上扑蝶也好，赏花也罢，他可不耐烦在这儿待着。 环绕着小山的溪流正好从这儿穿过，经过人工种植的柳树成荫，秋日里也不见枯萎，仍旧郁郁葱葱，伴着清流小溪，赏心悦目。而临时搭建的炭炉里头，炭火熊熊燃烧着，备好的食材都等着大家动手呢！ 第46章 “嵩哥儿，过不了多久你便要进京了，想想都觉得可怕，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你亲手烹制的美食。想想以后的日子，没有了美食，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潘如安长篇大论，守在炉前，看着许之嵩两手翻飞，串好的烤串在他的手下，变得焦黄，香味扑鼻，简直就是！好吧，说着说着，潘如安就消声了，他怕自己的口水掉下来。 许之嵩这门手艺还是当初为了带林黛玉去野餐学会的呢。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前些时候我都听说了，过了年，估计你爹的位置应该也会动一动，怕是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京城汇合，这会儿你嚎什么。”许之嵩对潘如安表现出来的所谓惋惜以及离别之情嗤之以鼻，横扫了他一眼，都这么熟了，他还能不知道这家伙，估计就是想乘机使唤自己多烤些给他吃罢了。 潘如安讨好的笑了笑，狗腿的说到：“嵩哥儿，还是你了解我！虽然我们分开了，可我真的是很想你的！”说实话，跟许之嵩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桌，他对许之嵩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也没理会潘如安的话，许之嵩径直忙活着，要是跟他扯，估计能扯半天。自从童生试结束后，许之嵩跟潘如安就分开了，难得在一块儿玩儿，他可不想扫兴。 作为书院已经晋级秀才的学生，他如今跟着山长，准备冲刺乡试，如果能一举成功，就能成为举人了呢！ 好在山长对许之嵩挺上心，加上他自己争气，目前进展顺利。 当然，山长会如此上心，不过也是想要培养一个三元及第罢了。作为童生试的第一名，如果许之嵩能在乡试得第一，接着会试第一，那他很有可能就会在殿试中出类拔萃，成为状元。 虽然三年就有一位状元新鲜出炉，可是，天下书院何其多，能多一位状元，书院的名声得上一层楼。 哪怕读书人不大通俗务，为了名头，山长也会努力一把。不过，许之嵩作为许家人，又与林如海关系密切，再加上他祖母霍家以及母亲刘家的关系，怕是出了名，书院得益也有限，这怕也是为何他频频请假也无人管束的原因。 “你们倒是来得快，居然不等我就开始动手了！”蒋岳晓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身后跟着沈若钧，两人刚刚把沈家姐妹俩送到女孩子堆中，之后才赶过来，就看到许之嵩与潘如安正在大快朵颐，闻着味儿，他们都馋死了。 谴责的话没来得及出口，那边许之嵩就递过来两串烤的金黄脆香的羊肉。肥瘦相间，上头还散布着点点的香料以及芝麻，简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于是，接过羊肉串的两人，狼吞虎咽吃完之后，就开始动手。自从跟许之嵩认识之后，这样的活动也不是第一次举办，几个人都挺有经验的。这种需要自己动手来体验乐趣的行为，让这几位大家公子都觉得新鲜无比。 炭火这会儿才算是完全燃烧，火力旺盛，于是，烤制的东西也就更好吃的。食材的选择自然是最好的，除了刚刚的羊肉串之后，还有各种新鲜腌制的各种动物的不同部类，鸡鸭鹅鱼猪羊牛，样样都有。甚至，还有几样养殖在庄子的水塘中的河鲜。 许之嵩实验室出品的锡纸放在炉上，小河虾放入其中，加入油盐酱蒜，最后撒点红辣椒，味美鲜甜，简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小河虾的壳是脆的，放入在口中，轻轻咀嚼，虾肉就会伴随鲜美的汁水洋溢出来，让人停不了口。 好不容易填了点肚子，慢条斯理地烤制着，几个人倒是闲话不断。 主要是因为许之嵩不久后的返京之旅，大家聚集在一起，除了分享八卦，也会分享一些实时的信息。几个人分处不同的阶层，接触的人，拥有的势力也有所不同，这样的聚会有助于信息交流。而这些，都是最珍贵的资源。 “嵩哥儿，你不是应该要在乡试之后回去？”蒋岳晓有些疑惑，素日里多有接触，他知道许之嵩与林家的关系，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跟着林如海一同上京，“何必急于一时，等林家伯父去京城安顿了，有了消息，你再走不迟。”不会是一刻也离不开林姑娘吧？！ 他看向许之嵩的眼神充满了调笑，未尽之言已经十分明显。在座的都是人精子，哪里不懂他的意思。 许之嵩一个没忍住，唾了他一嘴，“别乱说话，我爹今年也得回京叙职，我不过是跟着一块去跟他们汇合罢了。”他哪里放心让林黛玉跟着林如海归京啊，京城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贾府呢。 想到当初林如海有意让林黛玉跟许之嵩定亲的时候，贾家老太太还特意遣人来考察，他就有些无语。其实说到底，贾敏去世以后，贾府与林家的唯一联系就放在了林黛玉身上。 贾府眼面上看着是越过愈好，内里如何，只有自家人知道。林黛玉在后世看过不少关于红楼梦分析的书籍，对这种情况有所了解，她对进京倒是没什么抗拒的。当然，如果能带着许之嵩一块儿去，那就更好了！ 两人交流过各自对这个问题的看法，都希望一起去京城，最好能制作一些美好的回忆，冲刷掉曾经的那些刻在林黛玉脑海深处的记忆。 “行了，男子汉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反正大家总会有机会相聚的。”潘如安见许之嵩有些窘迫，出声解难。当然，他说得也是实话，毕竟，在不久的将来，大家都会在京城相聚的。 除了蒋岳晓之外，剩下的三人可都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 而作为已经依靠着父母成功晋级成为朝廷官吏一员的蒋岳晓，上京的机会也很多。毕竟，他的舅舅可是皇上，每逢皇上诞辰，他都得替母亲送礼上京呢。 “也是，刚刚来之前，妹妹还与我说舍不得林姑娘呢。”沈若钧跟自家的两个妹妹感情可好的，对于她们与林黛玉交好这件事，显然是挺乐意的。毕竟，内宅女子，像林黛玉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得有这样的灵性。 沈家书香满门，自然更喜欢有文学素养，能够出口成章的林黛玉。 而潘如安的两个妹妹倒不是如此，潘家是武门，因为潘如安的哥哥已经跟着父亲习武并且进入军营，潘如安便送到了书院读书。他娘也是将门之后，对两个女儿从不多加管束，放养的结果就是，两人像极了野孩子，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没多少闺阁女子的姿态。 好在共同话题还是有的，再加上家中兄长都是好友，耳濡目染下，对彼此也有好感。文武综合之下，倒也没什么大矛盾。 “那是，我也挺不舍得林姑娘的。”潘如安跟着感慨了一句，惹来了许之嵩的怒视。被瞪了好几眼的潘如安，搔了搔头发，微带窘迫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舍不得林姑娘的手艺。” 不是开玩笑，跟许之嵩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经常都能借着他的关系，吃到林黛玉精心准备的各种菜肴。这让家里煮饭十分随意的潘如安感受到了美食的诱惑，他对林黛玉的好感那可不是盖的。 当然了，朋友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许之嵩跟他混熟了，知道他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也没跟他计较，反倒是说起了别的事儿：“听说，皇上有意对朝中勋贵下手，想趁机拢回国库欠银。”这个消息是他爹给林如海发的，正好被他截获了。 前朝遗留的问题很多，如今皇上已经坐稳了皇位，当然要开始着手整治。作为出了名的廉政推行者，皇上的那抄家皇帝的名头可不是叫着玩儿的。不过许之嵩也猜测着，这一回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总得有个什么遮羞布挡挡。 结合他对红楼梦的了解，估计这会儿封妃也快了。等省亲别墅建起来，这家底也差不多摸清了，四大家族的末日在即啊。 显然，蒋岳晓对这个消息是一脸懵逼，他作为皇上的外甥，却不是特别受宠的那种，江南这一带，有他爹的关系在，倒还可以，可京城，好吧，他的手并没有那么长。 “这事儿我也略有耳闻，我家过完今年就该出孝了，到时候我爹应该会到京城去。”沈若钧家中还是底蕴十足的，作为朝廷的顶梁柱，他祖父去世的时候，皇上可是赐下了尊号的。在江南守孝多时，他爹和大伯早就蠢蠢欲动了。 前些时候就开始活动，就目前的情况，应该会很顺利。 他家的情况，几位好友也都清楚。虽然是他是早就出孝了，可他爹还守着呢。好在家中的孩子年纪都还小，也不着急婚嫁，沈家干脆让几个孙辈也守够三年。 不过，这要求可就没那么苛刻，吃食上并没有限制，平日里出去玩儿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大型的节假日，从不上别人家门就是了。 跟蒋岳晓一样，潘如安也是毫不知情，他跟着许之嵩读书，勉强过了童生试，已经十七岁的他，虽然是个秀才了，可在家的话语权还是没多大。他不确定他爹和哥哥知不知道，反正，他是不知道的。 叹了口气，潘如安感叹道：“眨眼我都十七了，我娘说了，等乡试过后，不管结果如何，都要为我定下一门亲事。”他根本就不想长大，也不想娶妻，想到日后会有一个女子跟他娘一样对他管东管西，潘如安头都大了。 许之嵩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无语。自己都不知道盼了多久，就是想快点长大，能够风光地迎娶林黛玉。可眼前这人，年纪都到了，却还是不想娶妻…… 蒋岳晓看着两人的官司，偷偷发笑。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每次看都觉得特别有喜感。尤其是，潘如安这个十七岁的胖子，跟许之嵩这个十岁的瘦子倾诉自己的烦恼，而对方一脸恨不得以身替之的纠结表情，每每都让蒋岳晓与沈若钧觉得好笑。 “行了，你俩别来这一出了，我都看腻了。”沈若钧没好气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谈谈生意的事儿，如果嵩哥儿到了京城，那江南这一摊生意，是不是还是照旧？”这才是今日聚会的重头戏好吧。 作为一个穿越者，尤其是手里头握着空间以及各种实验方子的穿越者，许之嵩无疑是成功的。他利用林黛玉的空间，整理出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而江南原本就是个极其富饶的地方，新式的制盐技术，让林如海将这一摊子如同乱麻一般的盐务渐渐捋清楚，这才有了这一次升迁。而他，利用自己的优势，以及许家和林家的支持，跟几个小伙伴合作，成立了一家简陋的化工厂。 哪怕技术还不是特别成熟，可产品供不应求。 钱滚钱，这是最简单的事情，有了钱的许之嵩，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除了盐务之外，他还插手茶业，瓷器，甚至是海运。短短的三年时间，就累计了无数的资本。眼下，若不是他低调行事，而且有意识地低调行事，只怕是整个江南的首富易人了这件事都传开了呢。 而这些挣钱的行当，肯定不是他离开还能一成不变地按照他的意愿继续经营的。毕竟，人离得远的，问题肯定是不少。 尤其是许之嵩的化工厂。 在来之前，许之嵩已经想好了，将自己的实验室整个搬到京城去，重心也随之转移。目前江南的这些保持不变，慢慢的将生产的地点也换到京城去。好在大家都是能够互相体谅的人，再加上核心技术在许之嵩手上，他们对此也没什么异议。 “既然如此，就尽快让管家到京城去看好地方买下来吧。”沈若钧很快就同意了，他今天来不过是想知道许之嵩的安排罢了，只希望能保证他们的生意不变，继续有这笔丰厚的收入。 当初合伙的时候说好了，用许之嵩的技术，蒋家和沈家的名头，潘家的人手，共建这一盘生意。相继推出的洗手、洗脸、洗澡、洗头系列产品，甚至还有洗衣液、清洁剂等等，很快占据了市场。 如今产品已经开始远销海外，京城当然也有一个点。 “我已经给京城的掌柜去信，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许之嵩说道。他当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人，要不是问过觉得可行，他是绝度不会提出来的。 大家都松了口气，毕竟，少了许之嵩这个技术支持，他们根本无法保证产品是否能够顺利生产出来。 “嵩哥儿，要不你把你手头上的茶园卖给我一个呗！”潘如安舔着脸说道，他垂涎许之嵩手上的茶园很久了，心心念念就是买下一个。虽然江南同等的茶园很多，可却没有一个能够像许之嵩手上的那样，产出优质而且味道很有特色的茶叶。 果茶这个概念，当然也不算是许之嵩的创新，可却是在他手上做到了极致。 “不过是有幸，买到了两个能干的匠人罢了。”许之嵩有些得意的说到，有时候运气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天要给他送钱，他难道还能往外推不成。这两个茶匠的到来，给许之嵩提供了不少技术支持呢。 羡慕嫉妒恨的三人盯着许之嵩，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唉，羡慕啊。”蒋岳晓用手托着下巴，感叹道。他边上的沈若钧四十五度望天，忧郁的接道：“嫉妒啊~”而跟着的潘如安，恨恨的说道：“恨啊！” 三人这一套动作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配合度简直了。没眼看的许之嵩，摇了摇头，说道：“看在你们这么可怜的份上，好吧，我同意了。” 都不用说同意什么三人就如同哈巴狗见到肉一样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不断打听他愿意卖哪几个。 许之嵩之前买下来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位置，栽种的茶树很多都是移植的。如今才刚刚有收成，要卖出去，他还是很不舍得的。不过，即将上京的他，怕是也照顾不来这么多，毕竟，许家的人手有限，哪怕加上林家的人，也够呛。 “不是卖，是换！”许之嵩看着三人，认真地说道：“我想要京城的产业，等值交换。”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节约时间，也节省功夫。 许家离京很多年了，林家也是如此。虽然两家人在京城都有宅子，可是产业却是变卖的差不多了。此番上京，还不知道要呆多久，多些产业压身，才能有底气跟京城的人交往啊！ 许之嵩的至理名言：有钱腰杆直，说话都大声了。 而这三家人是最合适的交换人选。 在许之嵩说出了他想要拿来换的东西之后，蒋岳晓蠢蠢欲动，可这毕竟不是小事儿，他虽然是家里的独子，可能做主的也不多。三人对视一眼，蒋岳晓定了定心，发话了：“这件事我记下了，等跟家里人商议过了，我们再谈。” 说话的同时已经在盘算着那一块儿是最好的，要用什么来换了。 以他们对许之嵩的了解，估计他是想要京郊的庄子。京城可是天子脚下，物价高得很，许之嵩拿出来的这几样东西，估计就能换上两个庄子，或者零零散散一些其他东西罢了。 “我也不是想要什么稀罕的，我家的东西就不奢望了，林家在京城还有两个铺子，估计是会交给玉儿，我就算是沾光了。”许之嵩跟他们说清楚，“听说京城有温泉庄子，我就想换一个，不用很大。” 这话一出，三个人就明白了。京城能有温泉庄子的，除了蒋岳晓，其他两个根本上没希望了。 “行了，我们都明白的。”沈若钧倒是觉得没什么，挥挥手，就算是知道了。他家正在往京城努力呢，这个茶园对他而言，能拿到是最好，不能拿到，也就罢了。而潘如安有些沮丧，但是他也清楚，这件事没办法，叹了口气，感叹一下自己的贫穷程度，就算是揭过了。 许之嵩却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有些沮丧的两人以及喜出望外的蒋岳晓，脱口而出：“要不我把制茶的技术交给你们好了！”这话一出，三人都不经愣住了，而许之嵩，话才刚刚出口，就后悔了…… 而另一边的林黛玉却是喜笑颜开，她跟小伙伴们分享着各自制作的美味点心。碳炉边上有几个厨娘在帮着处理烤串，也不敢多吃，小小尝了味道罢了。 在清冽的泉水的衬托下，十二道蜜香的气味被完全烘托出来，淡淡的清幽茶香伴随着如蜜一般甜香，下喉以后，还会有淡淡的回甘，滋味妙不可言。 姜莛岚拿着茶杯，却有些发愣，林黛玉与许之嵩即将离开江南去京城，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吧。氤氲的水蒸气带着茶香翻涌，掩盖了她微微湿润的眼睛，看着边上跟陈萧湘讲述各种茶叶鉴赏之道的林黛玉，她几乎要抑制不住心中的羡慕。 第47章 初冬来临之际，许之嵩已经先一步到达京城。他此番前来，除了要跟已经出发到京城的二哥汇合之外，还要帮着林家找到合适的安置地点。简单来说，就是先头部队，帮着安家落户，调理好等着林如海带林黛玉来住。 下人们还好说，毕竟，两家都有世仆，随便拉都是一大把人才，京城的牙行也靠谱，随手一挑，别说十个八个，就是百个千个能用的，也不在话下。 重头戏是，房子要先布置好。 到底都是积年的老宅子，可不是说简单打扫干净，而是要重新修整。于是，许之嵩带着江南的施工队，一个月时间内，赶到了京城，并且克服重重困难，在寒冬腊月里，开始了他艰难的施工之旅。 好在他虽然不是学物理的，可简单的知识还是懂，而且，这支施工队用着也十分称心，加上他有钱啊，所以进展非常喜人。 “你说你顺便帮着我把房子给修了能怎么样？！”许之嵩的二哥许之茂都快被自家蠢弟弟气死了，要不是涵养功力深，他都要学泼妇叉腰骂街了。 许之茂先许之嵩一步到底京城，住进了大伯家，并且在这儿等着许之嵩到来。虽然在之前的书信往来中，他也了解了不少弟弟的情况，可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就在两人开始着手整修房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弟弟财大气粗！ 因着祖母到京之后，肯定是会在大伯家住着，那么两兄弟就约好了，许之嵩负责林家的房子，许之茂负责许家的房子。对于弟弟这种行为，他就不想吐槽了，毕竟，自家蠢弟弟能得个好媳妇不容易。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眼看着弟弟手下的施工队一日一个项目，进展十分顺利，而自己这边，还得因为这用什么木料掰扯个半天，他着急啊。 当许之茂做好了心理建设，接受了弟弟比自己厉害很多，拉下脸面准备来跟弟弟讨教，或者说，搬救兵的时候，弟弟居然直接拒绝他了……许之茂简直要炸掉！ “表叔马上要来了，我的人不够。”许之嵩也没有直接拒绝，想了想，说道：“二哥，这样吧，我给你调两个工头，然后到牙行买一批人，应该没问题。”其实只要愿意投钱，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许之茂无奈，弟弟的建议其实是最合适的，但是他觉得荷包有点消受不了。哪怕这些钱是弟弟出，他也心疼啊。可父亲马上就要上京叙职了，他总不能让家里人住进现在这样破败的房子吧？！ 许道郢跟哥哥们已经分家了，在京城有一个小小的宅子，三进，位置不错，景观也很好。这些年是哥哥嫂嫂帮着看顾，哪怕一直有人定时打扫，可没人住的地方，还是有些破败。尤其是屋里头的气味不大好，很多地方他都觉得需要重新装修一下。 毕竟，这次可能要在这儿住很久。 “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许之茂破罐子破摔，不想顾忌太多了。 见哥哥识相没再纠缠，许之嵩也很满意，他可忙得很呢，没时间在这儿磨叽。除了装修宅子，许之嵩的事儿还很多，用茶园换回来的庄子还需要他好好布置呢。 在许之嵩的想法里，他自然是希望能够好好给林黛玉准备一个跟苏州郊外那个庄子一模一样的宅子。可这是有难度的，毕竟全部更改的话，工程量非常大。于是，许之嵩只能退而求其次，转换重点，就着原本的建筑格式，本着自己的审美，增加了不少东西。 重点就是在宅子里辟出一块地方，引来了温泉水，建了个泡澡的池子。 许之嵩很实在，没有用华美的材料，而是选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铺设了一条可以刺激脚底穴位的小路。入门的地方放上棉布编制而成的地毯有点粗糙，但是防滑，而且暖意很够。温泉编上放置了几个小架子，方便放置一些小物件。 他的实验室忍让是重点，为了防止污染，或者说，为了不影响林黛玉，他特意选了个离主体建筑比较远的地方。除了规划好的田地之外，还有一处用来建设生产线。整个庄子的规划定下来之后，在林家忙完了装修事宜的人，便被拉到了这儿，又开始了他们的忙碌。 许之嵩帮着将林家的宅子和许家的宅子布置好，求了大伯母，给了个老嬷嬷，帮着□□家里的下人们。 除开许之嵩带回来的，用得比较趁手的人之外，各家还在牙行买了二十个丫鬟，二十个小厮，年纪都在十岁到十三岁之间，正好能补充家里仆人的缺失，好好□□一番，正好能接班。 将这件事交给嬷嬷之后，许之嵩便开始忙活自己的事儿了。他在京城买了两个铺子，加上原本的两个店铺，一共四个，足够支撑他的所有需求。许之嵩见过了原本两个铺子的掌柜，将从江南运过来的新产品交给他们，并且定下来了下一批货的日期。 而新的两个铺子，他想做书店。 因着两个店铺是连在一起的，原本就是做这一行，他如果想做的话，直接就是可以开业。为了方便，也是想起来林黛玉空间里头的加工机，所以许之嵩才下了决心，定了下来。 书店除了原本的书籍保留着，书架子没有更改之外，很多东西都变了。换上了自己习惯用的管事儿，然后将里头的人员大换血之后，更新了经营模式，这家挂名为墨香阁的书店，正式营业了。 里头除了卖书之外，也还有部分珍藏品的展示，以及售卖。 而产品由原来的只卖笔墨纸砚以及书本，延伸到相关的所有东西，甚至还请了个老手艺人，能帮人裱字画。业务丰富了不少。除此之外，许之嵩更是吩咐下去，腾出了一个位置，给书生抄书，按照市价给钱，或者说，抄两本就能换一本。而入门的书籍，降低价格，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得到书。 这样一来，这家名字十分普通的书店，就存活了下来。 当然了，许之嵩也不指望这家店能挣多少钱，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罢了。他忙活着打听好先生，毕竟，他来了京城，学习不能放下。原先在江南的书院待着，已过童生试的他甚是自由，习惯了之后，许之嵩就不想再到书院去了。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请一个好先生到家里坐馆。想到自家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好几个适龄儿童，正好一块儿解决了。于是，这个先生的教学质量就十分重要了。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有钱，还有途径，很快，许之嵩就在大伯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好先生都是有傲气的，许之嵩深知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一些秉性，只得拿着父亲的名帖，三顾茅庐，希望能请到这位先生来家里坐馆。或者实在不行，就他辛苦一点，每日到先生家里，接受教育，也行！ 这位先生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太上皇在位时期的榜眼，授官翰林，熬一熬说不定都是阁老了。可惜他性格耿直，得罪了人，很快就被人挤走了。好在他还有几位同窗好友，深知他的秉性，为他介绍了不少学生，凭借着他高超的应试技巧，丰富的知识储备，以及优秀的履历，硬是靠着教导学生发家致富。 如今他年纪大了，倒也很少收学生了，除了自己的身子骨不行之外，也是因为求学的人里头，也没有多少可以教的好苗子。 所以当许之嵩带着许道郢的帖子上门时，他不过也是随随便便应付一下，甚至都没有让人准备宴客厅，直接在书房里练字，一边让下人将许之嵩迎进门。 这位先生姓杜，也是姑苏人士，许之嵩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生出了拜师的强烈欲望。绝对不是开玩笑，这样的老人家肯定是有内秀的，他可以肯定，跟着杜先生，乡试和会试绝对没问题。 这样的直觉从来都是许之嵩的法宝，可能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之一吧。 既然有意愿拜师，许之嵩的姿态放很低，深深作揖之外，还学着先生的坐姿，跪在塌上，等着他问话。 京城如今已不时兴这样的坐姿了，可杜先生还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他认真地打量着许之嵩，之后，张口就来：“说说四书五经都读到哪儿了，喜欢哪一句？除了直译外，有没有更深的释义？” 感兴趣所以才会发问，杜先生见多识广，倒是从许之嵩身上看到了那一丝丝的灵气，突然就对许之嵩产生了兴趣。 而许之嵩对这样的问话自然是不陌生，不亚于后世的所谓你的理想是什么。讲述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这是他最爱的事情，于是，许之嵩挺直了腰杆，“学生年前已过童生试，正在备战乡试。四书五经已经通读，最喜欢的莫过于《易经》中，‘君子学以聚之……’” 杜先生抚须，对侃侃而谈的许之嵩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光亮了亮。 第48章 成功搞定杜先生之后，他就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等皇上封笔之后，扬州这边，林如海也带着林黛玉出发赶到了京城。几乎是一将江南的工作安排好他就出发了，因为回京之后，还得好好运作一番，虽然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可一日未下圣旨定下来，林如海就不大安心。 好在林黛玉如今身子骨康健不少，而且有了大量的前期准备，舒舒服服到了京城，倒是林如海，还小小病了两场，吓得林黛玉够呛。 等进了家门，看到处处舒心的宅子，林如海难得大大夸赞了许之嵩，得知他已经拜了先生以后，还给他拿了不少东西。“你已过童生试，乡试在即，要好好努力，不能侥幸。”林如海知道许之嵩的灵气十足，可是有时候爱偷懒，喜欢投机取巧。而杜先生显然是最好的老师，能让他好好掰掰这个左性。 作为一个读书人，不刻苦好学就算了，还天天琢磨着应试技巧，这不是投机取巧是什么？！要不是因为许之嵩已经成了他未来女婿，林如海早就一脚蹬开了，省的碍眼。 “是。”许之嵩乖乖行礼，闲聊了几句后，到后院去看看黛玉。 两人许久未见，书信不断，可见到了，还是很多话聊的。许之嵩给林黛玉说说自己在京城的事情，修建房子，拜访先生，张罗工厂，管理店铺，一件件，忙得不行。远在江南的林黛玉也跟他分享自己的心得，庄子里头负责整理的人以及将之前的所有试验田的经验汇总成书本，装订成册就能出书。 “明日爹爹要带我去拜访外祖母……”哪怕林黛玉知道将会有这么一日，可到来的时候，心还是泛起了波澜。 对于过去的这一段，她不想记起，可是又放不下，十分纠结。 许之嵩有些遗憾，他和林黛玉还未曾订婚，自然不能跟着一块儿去，想想就有些心塞。他拉着林黛玉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了一会儿，帮她暖暖，嘴里自然地说道：“听说贾家有好几个姑娘，如果能聊得来，多来往也没什么。” 这话一出，林黛玉就明白他的想法了。作为一个读书人，林黛玉很清楚，许之嵩肯定看过红楼梦，对这里头的故事应该很了解。只是自己从未对他说过，她是穿过一次的人罢了。已经死而复生，自然不会这么傻。 许之嵩也是有些担忧罢了，他知道林黛玉与贾宝玉是所谓的神仙定下来的情缘，不确定自己的主角光环能不能罩住林黛玉，可不得好好嘱咐一下。 两人都对贾宝玉以及贾家人的性格有所了解，自然不会寄期望于贾宝玉守礼，在他们的眼中，只怕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句废话。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毕竟，你江南的好友们，也都不在身边。”许之嵩已经暗暗在盘算，该给林黛玉找找靠谱的闺蜜了。好在他如今跟着杜先生读书，偶尔也会见到几位已经出师的师兄们，偶有交谈，受益颇多。而在这些师兄的介绍下，许之嵩对京城的势力划分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一度想要办一家茶楼安置某些稀缺的特殊人才。 “没事儿，我知道分寸的。”在林黛玉看来，贾家的几个姐姐妹妹，其实都不大适合结交。两家人就是亲戚关系，多走动也没什么，可是交心的闺蜜嘛，还是算了。她更喜欢姜莛岚，好闺蜜不需要多，知心足矣。 当然，这些就不必跟许之嵩详谈了。 都是彼此心中有数的人，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开始说起空间的安排来。毕竟，许之嵩的生意是确实需要用到，利用空间的加工机生产书已经其他书店需要贩卖的东西，是许之嵩觉得比较靠谱的方法之一，也是目前能够缓解压力的方法。 因为书店的经营模式正处于初始阶段，要想保持自给自足，恐怕还需要多些时日。林黛玉也没意见，反正她只是负责提供场地，其他东西都是许之嵩自己一手安排。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两人都不需要担心太多，只需要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线走就可以了。明年许之嵩十二岁，正好回山东参加乡试，等过了，再过三年，也就是许之嵩十五岁时，便能参加会试了，隔年就是殿试，他打算一路向前，完成所有的关卡之后跟林黛玉成亲。 到时候他有功名在身，而林黛玉也已经及笄，几乎可以说是合情合理。 当然，一切的前提就是，顺顺利利，每关都过。要说之前许之嵩还有点怀疑，可拜在了杜先生门下后，他变得信心百倍。说实话，不过是短短没几日的时间里，几句点拨，就让他受益匪浅。 “好了，你好好准备着，除了给老太太送点东西，其他人也要孝敬些。”许之嵩建议到，如今林黛玉已经十岁了，过了年就十一了，估计贾府的辉煌时刻也即将到来了呢。“你是晚辈，毕竟那儿是外祖家，礼数不能失，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要做到周全的。” 这些规矩他之前也不大懂，两位教养嬷嬷教导林黛玉时，他偶然得以听到一节课，正好是关于送礼的，这不，算是现学现卖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这个说法，“我明白，古嬷嬷已经让人去备礼了，我也给外祖母绣了抹额。”以贾家人的性子，送什么都不会稀罕的，她不如送点能表达自己心意的，这绣品就很不错。 寓意好，再加上是她亲手做的，可不就是表了孝心。 听说薛家的姑娘先她一步到了京城，似乎是住进了贾府中，明日的拜访，应该能见到人。不过，这一辈子可不一样的，她爹健在，她身边又有了许之嵩，几乎是一手的好牌，林黛玉对未来挺有信心的。 既然林黛玉心里有数，许之嵩也不管了，他还得赶去杜家上课呢。 等许之嵩走了之后，林如海安顿好家里的琐事之后，才慢悠悠地派人叫来了林黛玉，说起明日拜访贾府的事儿。 “也不是我故意为之，只是你外祖母三番两次派人来问，我只得让人回了她，明日去拜访。”林如海有些不大爽快，叹了口气，“原本是打算先去拜访许家的，这下到叫贾府截了先。好在我已经给表哥去信，堂舅母是个明理之人，应当不会怪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女儿。 这可是林黛玉的未来亲家，本来就应该更亲近些。更何况，林如海与许道郢是约好了打算下午一同去拜访友人，探问关于他官职安排的。这下全乱套了。 林黛玉倒是觉得没什么：“哪一家先并不代表什么，先去贾府，也可以说是跟许家比较亲近嘛。再说了，表哥也不介意啊，他刚刚也没说什么。”她觉得自家爹爹有些反应过度了，刚刚许之嵩来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这会儿着什么急。 说着，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如海，上下打量着。 林如海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女儿真的是太精了。他也没多说什么，揉了揉她的脑门，出门去了。临走前还交给林黛玉几个任务，按照他拟定的拜访名单，挑选合适的见面礼，准备等拜访的时候一一送上。 这边林家有些热闹，那边贾府也都在讲这件事。 王熙凤管着家里的事儿，自然不用说，应该要关心的。而大老爷贾赦一向不喜欢端方之人，偏偏林如海是个中翘楚，不大得他欢心，也没多少期待。反倒是贾政，对这个妹夫挺推崇的，听说他要来，还特意嘱咐王氏要备好东西。 老太太那儿自然是更加热闹，她将屋里头的人使唤的团团转，就是为了给外孙女收拾出一处合心的地方。不怪她重视，而是她真的很想林黛玉。 当然，不是时时想着，只是偶尔想起女儿来，可不得联想到林黛玉。一想到外孙女小小年纪没了娘，心里就忍不住发疼。鸳鸯见老太太又开始抹眼泪，只得走过去，拿着东西给她选，“老太太，您说要给姑娘备份礼，这不，我挑出来合适的，您看看。” 只见木质托盘的红布之上，一个温润白皙，带着抹不去的糯意的白玉镯子，一匣子颗粒大小相似，圆滚硕大的淡粉色珍珠，以及一个赤金红玉手钏。鸳鸯跟在老太太身边，对这些好东西，也是见识过的，倒没有什么惊奇的，屋里头的小丫鬟们个个都恨不得伸长了脑袋看个清楚，生怕错过这开眼界的机会。 贾老太太看着鸳鸯选出来的东西，轻轻伸出已经布满皱纹的手，微微抚摸，倒是生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第49章 “老太太，您选一个吧。”鸳鸯见贾老太太看着东西不动，提醒道。她跟在贾老太太身边多年，深知她的脾性，这会儿老太太心情看着不错，她就稍微放肆了一些。 要说这些主人们贴身伺候的奴才，说实话，跟混得不好的小主子也差不多了。像鸳鸯，小小年纪，私房不少不说，走出去，谁不因为她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就高看两眼。好在她虽然被捧得厉害，可到底知道分寸，平日里也不会掐尖卖乖，反而是处处熨贴，反倒是赢了些许好名声。 贾老太太对这位表姑娘的看重鸳鸯是清楚的，一来这姑太太是老太太的老来女，宠爱非常。二来嘛，这表姑娘的爹林大人也是个有出息的。 原本姑太太去世时，就已经三番两次派人去请，说是想接了表姑娘到家里来住着。可惜，这姑爷不大愿意，可不，硬是留了在家里守孝。听说给请了好几个厉害的师傅还有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大家倒也不敢轻看。 王熙凤选好的东西，晚间就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来了。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太太搂着贾宝玉正在用膳。穿着大红衣裳的贾宝玉，胸前还带着硕大的项圈，头上扎着红绳子，虎头虎脑的，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老祖宗，我来的倒是巧，正好赶上了。”她说着就往鸳鸯的身边去，接过她手里头的筷子，就要给老太太布菜。作为孙媳妇，往日里这种事情也是常做，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其实，王熙凤这么晚来，老太太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没多话，让人看着贾宝玉吃饭，自己在王熙凤的服侍下漱口擦嘴，整理好以后，才往边上的矮塌走去。鸳鸯扶着老太太做好，在她的腰上垫了个软枕，又在脚边的矮几上坐下，将老太太腿部的位置留给了王熙凤，让她给老太太捶捶腿。 “说吧，这大晚上的什么事儿？”老太太见王熙凤只是给自己捶腿，并不像往日里一般快言快语，便知她是有烦心的事儿了，挥挥手让下人们走开之后才发问。 鸳鸯倒是没走，她只静悄悄地坐着给老太太捏脚。 王熙凤听到老太太的问话，心里一酸，只得全盘托出。 原来，这贾府的收益日减，可支出却愈发多了，丁吃卯粮，可不是支撑不下去了。原本靠着她省吃俭用，挪东墙补西墙，倒也算是过得去，可这马上要过年了，多得是需要置办的东西，而就在这时候，偏偏宫里头有人来传讯，大姑娘希望能送一笔钱进去。 这下可好还，原就有些拮据，王熙凤东省西省才存下一笔，结果得往宫里头送就算了，还不够！为此，她是愁得不行了。 这往年林家例行的孝敬老太太的银子至今未至，王熙凤跟王夫人说了也不顶用，只得硬着头皮来找老太太。 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可一直不说也不是个办法，于是，磕磕绊绊地，将情况作了说明。老太太哪里不明白呢，挑了挑眉，给鸳鸯使了眼色，让她将自己的体己拿出来。安抚地拍了拍王熙凤的手，接过鸳鸯递过来的玳瑁眼镜带上后，开始点钱。 她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拿出一万两的银票递给王熙凤，“知道为难你了，好孩子，别怕，有事儿就来找老祖宗。”其实贾老太太的私库旁的不说，银子还是挺丰厚的，只不过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东西，她不出声，作为晚辈的，自然没有开口的道理。 这会儿王熙凤倒是明白了，为何王夫人不声不响，原来是预想着让自己出面向老太太开口。尽管心里头对自己那个面慈心黑的姑妈有了更深的认识，可这会儿，王熙凤还是得一脸感激以及濡慕地看着老太太，跟她小心翼翼对话，不能说破。 这婆媳之间的龃龉，她却成了夹心饼，两头不讨好，王熙凤心里暗暗给王夫人记了一笔。 等王熙凤走后，贾老太太看着自己的放着银子的匣子，原本满满的一大匣子，如今剩下一半都不到，叹了口气，让鸳鸯收起来。 作为一个有见识的老太太，即使已经多年未曾出去交际，可也清楚这新帝上任后，对他们这些世勋有意见，有意打压下，贾家已经大不如前。哪怕因为元春在宫里头的面子撑着，也不会长久，毕竟她如今位卑，而且也没个孩子傍身。 可这府里，总是会交到儿子们手里，大儿终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她原本因为贾珠的关系，对二房刮目相看，可谁曾想，一场风寒，竟将这最有出息的孩子给带走了。眼下贾家是微微生出败迹，可她却还得硬撑着。 要不是因此，她绝对不会这么重视明日林家上门这件事。 好在贾老太太已经有了打算，心里暗暗盘算，另一边，又唤鸳鸯去准备些东西，已备明日让自己的外孙女好好开心地留下来。顺利的话，让两个孩子好好培养感情，将来嘛，再说。 贾府按下不提，另一边的林黛玉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整理东西，跟许之嵩见了面，送了东西给他之后，她又忙着收拾从江南带来的东西。对于京城的天气，她十分适应，倒是让林如海有些惊奇。 到底是呆过十几年的地方，哪怕从未出去外面见识过这繁华世界，可她对这水土还是有些熟悉。 空间里头存放的不少东西，都借着许之嵩送来的空箱子放了出来，之后又收拾了以后给许之嵩送过去。家里的人只会觉得这姑娘和表少爷感情很好，却没有怀疑太多，林如海尽管有些发现，可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他只能帮着掩盖，甚至还帮着收收尾。 一无所知的林黛玉和许之嵩，自以为做得很隐秘，沾沾自喜。 “这些东西拿到爹爹那儿去。”林黛玉看着眼前这一大匣子的东西，都是许之嵩让人送来的，但她如今用不上，“你交给林管家，他会安排的。” 采晴点了点头，应是后，带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就往外院走。她都习惯了，自家姑娘常常会收拾东西给老爷送过去，这个任务总是交给了采晴，她都习惯了。 古嬷嬷没有跟着来，林妈妈就忙多了，总抓内务不止，还要兼顾林黛玉这儿。好在家里主子就俩，到底好安排。而且，大部分林家的下人都是世仆，经过层层筛查，骨子里都是好的，有他们带着新来的这些丫鬟小厮们，整个林家如今是井井有条的。 林黛玉看着已经收拾完的院子，心情很好。这里的植物都是按照她的喜好种植的，除了两颗年纪有些大的桂花树之外，空出来的一小块田圃里，种的可不是花，而是她新研究出来的高产粮食。 眼下是寒冬腊月，可这些小苗依旧挺拔，靠的就是林黛玉空间产出的玻璃。这个小暖房是许之嵩坚持下做出来的，非常小，却精致。 连林如海看到了都惊叹不已，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连连给林黛玉安排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守着院子，生怕除了什么事儿。 “姑娘，进屋吧。”采晓从小厨房端来了燕窝羹，放在屋里头便出来叫林黛玉，这个补品还是要趁热喝，尤其是冬日里。再加上，这寒冬腊月的，在屋外站久了对姑娘的身子也不好。 林黛玉已经感慨完了，反正这个小小的玻璃房已经交给了一个小厮，有人管着，她也放心。看完过足瘾之后，她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年节将至，京城处于一片红色的海洋，哪怕再穷的人家，总该会置办一些过年喜庆的东西，讨个好意头，以祈求来年有好日子。而富足的人家，更是喜气洋洋地准备着。 许之嵩带着年礼，准备拜访自己新鲜出炉的先生。除了他自己准备的一些新鲜玩意儿之外，林如海支持了一些有意义的摆件以及两本孤本。倒是林黛玉，硬是给整了一车新鲜的绿菜，在这个温汤监所有产出都归国有的情况下，这可算得上是很贵重的节礼了。 到达杜宅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原本宁静安详的宅院里，挤满了人。许之嵩看着里头三三两两聚首交谈的人，微微有些忐忑。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会见京城的学子圈，也不知道京城的人排不排外。哪怕已经是腰缠万贯，哪怕穿越而来，可许之嵩到底还是个孩子，上辈子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罢了。 杜先生坐在上首，正跟一个中年男子聊天，偶然扫过来的一眼，正好看到自己非常看好的新弟子正在门外站着，招呼小厮将他叫过来。一边还跟老朋友炫耀：“等会儿让你见识一下，我新收的这个弟子可是很不错呢！” 第50章 不是杜先生夸口，而是许之嵩真的有几分过人之处。好歹他上辈子也算是个世家子，耳濡目染下，多少有些基础。加上出国之后，眼界不是常人能比，如今回过头来读这四书五经，常常有些自己独特的见解。 杜先生的引荐也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学子们，开始关注他，有几个尚算是心性好的，在先生们问完话后便凑过来，三言两语开始聊了起来。 听着他们引经据典，许之嵩有些心累地应付着，这会儿他倒是想念林黛玉了，若是她在这儿，肯定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只可惜，林黛玉是个闺阁女子，这个时代兵不容许这样的女孩儿出风头。有些可惜之余，许之嵩也暗暗上心，思索着该怎么给林黛玉露露脸，好歹让大家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个有才之人。 被许之嵩惦念着的林黛玉，正在马车里往贾府的方向去呢。 林如海临时有事儿，倒是不能陪着同行，于是，便由教养嬷嬷陪着，林妈妈带着往贾府去。林黛玉倒是挺放松的，再来一次，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加上自己无欲无求，自然不会太过惦念什么。 唯一还能让林黛玉挂心的便是贾老太太了，她心想着老太太，思考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其他人。 林如海跟许道郢商议过，等过完年，两人的去向定下来，就给两个孩子定亲。霍氏已经开始带着许之嵩的母亲刘氏准备孙儿的婚事了，定亲也要好好办一场，该有的仪式一样都不能少呢。 林黛玉对这件事还算是上心，也挂念着，怎么也得给许家的人准备合适的回礼，比如亲手做点针线活表表孝心。这可是个极其耗时间的活儿，盘算下来，她也该开始准备了呢。 心里记挂着事情，等她回过神，已经换了轿子抬着进了贾府。在内院二门下了轿子，赖大家的就赶忙迎了过来，满脸讨好地给林黛玉请安。“表姑娘可算是来了，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日日念叨着呢。” 边上贾瑞家的也出声应和，只盼着能在表姑娘面前露露脸。 说起来，原本这贾府的人可不是这个态度，只是林如海还未到京城，这京城就有传言，说他会入内阁。等林如海到了京城，圣眷优渥，竟是第二日便召见入宫。贾府的人如今可不是得刮目相看，连带的接见格调都高了不少。 林黛玉见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做出这般模样，却是有些感慨的。可她到底也没计较太多，让林妈妈去应对，自己顺着采晴采晓两人的扶持下了轿子，跟着她们往里走。一路上，听着林妈妈隐晦的打探消息。 这贾府的情况她自然是清楚，而且她也知道，很快大姐姐便要封妃了。只怕到时候，这贾府的人便没有如今的好性子了呢。尤其是眼前的两位，可都是主子面前的得意人，在贾府可可谓是比正经主子还有几分脸面呢。 腹议不已，但是林黛玉面上却一点不显。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连廊上，穿过庭院，看着这熟悉的景色，没有了第一次到贾府的忐忑，也没有初见北方庭院风采的惊艳，有的只是一颗已经十分平和的心。 层层通报，熟悉的语调，不同于江南喃喃细语，让她尤其感触良多。 等进了屋子，见了外祖母，这记忆中慈眉善目的脸，一瞬间，林黛玉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其实外祖母对她可谓是不错的，一个孤女，时常耍小脾气，偶尔牙尖嘴利，她都百般维护，处处上心，生怕委屈了她。只是，跟大家伙儿心尖上的贾宝玉相比，有些不足罢了。 她从来没有怪过外祖母，也没有怪过贾府的任何人。重来一生，林黛玉清楚地认识到，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 在民国上学堂的时候，她听过最多的一句，就是自强不息。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被公平对待，才有资格要求别人正眼看你，或者说，才有了傲立于世间的资格。 在这里，女子总是吃亏些，可林黛玉相信，她好好努力，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我的玉儿啊……”贾老太太好一番感慨之后，颤巍巍地将林黛玉搂进怀里，“真真是叫外祖母心疼死了。”她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一个没忍住，眼泪又往下掉。 林黛玉跟着也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在王熙凤的劝导下，梳洗完了以后，跟几个姐姐妹妹见礼，互相认识一番，坐在边上聊着。大人们有自己的话题，这些小姑娘也有自己的话题。 哪怕林黛玉对三个春是极为熟悉，这会儿却不得不假装是初次相识。正是因为她对大家的性格有所了解，说起话来多有照顾，倒是显得她八面玲珑，叫边上观察的人都吃惊不已。其实从前贾府陪嫁过去的人不少，偶尔传回来的闲话很多，对这个表姑娘，大家也只以为是个病恹恹的美少女，没想到，竟然如此落落大方。 看着林黛玉倒不像是有弱症的样子，王夫人随口就问了一句。 “原是身子弱，吃了多少药也不管用。后来便去求了大师，说是只要好好养着，去了哪些汤药，便能好。”好吧，其实林黛玉是用空间的加工机，生产出来的各种营养素，一直吃着，加上跟着许之嵩一块儿运动，身子骨好了不少呢，“如今只是以食补为主，倒是许久未曾再吃药了。” “这民间总是有不少高手，过人之处不少，也是林姑娘福气好，不然怕是难找得到这样的大师呢！”王熙凤随口说了一句，便扯开话题，“如今见了林姑娘，竟觉得从前都是白见了这么多人，没一个能比得上这浑身的灵气！”她夸赞道，真心实意拉着林黛玉左看右看。 其实不怪王熙凤感慨，这家里好几门亲戚，就说老太太娘家的史姑娘，不知道是否因为父母双亡的缘故，性子有些大大咧咧，很没有眼色，有时候处着着实辛苦。薛家的姑娘，商户出身，哪怕也是正经的亲戚，她是有些看不上的，只有这林家的姑娘，通身的气派，竟是让人看了都有些自惭形秽。 也没有多少珍贵的首饰，华丽的衣裳，可看着就是不俗。 “你这张嘴，真是厉害。”老太太笑着说道：“既然这么喜欢，我做主了，将玉儿留下来住几日。只是也不知道你姑父舍不舍得，这玉儿可是他的宝贝女儿。” 这老太太半是打趣，半是试探的说道。边上站着的林妈妈也不好装聋作哑，见姑娘没吭声，她又不好挺身而出了，等了一会儿，还是林黛玉自己说话了：“外祖母哪怕不留，玉儿原也是应该住下来尽尽孝心，只是这刚刚到京城，家里还未安顿好，父亲又忙，只怕玉儿分身乏术。外祖母见谅，等玉儿回家安排好了，立刻就来。” 林黛玉也不是撒谎，她的事儿可真的是不少。毕竟，林家也不是只有贾府一门亲戚，这许家就是该上门拜访的。更有甚者，还有几个沾亲带故的，都得一一上门。 如今林如海没有继弦，她作为女儿，可不得帮着去见见内眷，联络联络。 贾老太太第一次被一个晚辈驳了话，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可又不好给林黛玉脸色看，只得僵僵地应道：“也应该，毕竟你母亲不在了。”说着，又要看来自己早逝的女儿一番。 一大家子的人赶忙又开始一顿好劝。 好不容易等到用膳的时候，林黛玉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坐在了她的身边，而身后王夫人站着正打算给伺候自家婆婆用餐。气氛挺奇怪的，反正林黛玉是有些适应不了。从前也是如此，自家人吃饭也要讲究这个排场，非得将媳妇们折腾一遍，才算完。 可这些媳妇们还以此为荣，倒是让思想已经大有不同的林黛玉心里好一阵感慨。 封建思想害死人啊！她十分庆幸，自己跟许之嵩曾经在过那样一个时代，哪怕很多礼俗的东西仍然保留，可是对女子的地位认可是极其地高。尤其是许之嵩，完全是尊重她的，这样的良人，让林黛玉突然就有些心喜。 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也没能让林黛玉心情变差，她随手挑拣了几样尚能入口的菜肴，感受着北地的特色。其实是有点怀念的，上上辈子她就是一直用着这样的饭菜，久久未食，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心里盘算着等回去了，要去招一个北地的厨子，让许之嵩也尝尝这些特色菜才是。食不言寝不语，一大家子吃完饭后，林黛玉很自然地开始使用这些器具漱口洗手，动作自然优美，倒是让贾府的人又有些惊讶。 到底是宫里头的教养嬷嬷□□过的，规矩什么的绝对没得挑捡。 午后，贾老太太自然是要歇觉的，林黛玉在王熙凤的带领下，先后拜访了邢夫人和王夫人，听了她们一阵唠叨之后，才被引着去了三春的住所。 小小一个绣楼，住着三姐妹，倒是让林黛玉有些感慨。这府里头的人啊，从来都是看菜下碟，外祖母也是如此。她最喜欢的就是依着自己的性子，只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全然不会换位思考，也不懂得什么叫做体谅。 这样的为你好，其实是很让人头疼的。毕竟，你不需要，可她却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有时候，身不由己不能拒绝，却不能心甘情愿，又或者说，满心喜悦的接受。 三姐妹对林黛玉这个表姐妹还是很欢迎的，尤其是她送出的十分贴心的礼物之后，更是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几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儿，说说衣裳首饰，说说诗词歌赋，倒也十分融洽。 还未到晚饭时间，林黛玉就再三请辞，林如海去了宫里，她也十分紧张想要知道消息呢。而且，许之嵩今日出去应酬，肯定会到林家来用膳的，顺便商量商量上许家的事儿，她可不得赶着回去。 好不容易说服了老太太放人，林黛玉坐在马车里，离开贾府的时候，心里头还有些涩然。 贾宝玉今日跟着父亲去应酬，在人家的宴席上出了风头，可刚刚在马车里却被父亲批了个够呛，正垂头丧气呢。远远地就看到一顶轿子在自己面前消失了，随口为了几句，才知道林家姑娘来过又走了。 等他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被她搂着心啊肝啊地感慨了一番，才状似无意地打探：“老祖宗，听说家里今日来客人了？”他可是很期待来多一个妹妹的，能有香香软软的妹妹相伴，想想都觉得挺美的。 贾老太太笑着说道：“你林妹妹初来乍到，等过几日安顿好了，自然是要来家里住的，你且等着，有你们亲香的时候。”这表哥表妹什么的吧，最容易处出不一样的情分了，一想到未来这两人都能在自己跟前待着，老太太的心就像是夏日里喝了凉茶般舒爽。 贾宝玉点了点头，一脸期待。边上的三春也挺期待的，她们都很喜欢这林姑娘。 而王夫人在边上坐着，想到自家正往京城赶来的妹妹，面上平淡无波，可心里却十分得意，看着吧，自家妹妹的女儿那是个极其周全的可人儿，她定要好好筹谋，不叫林家这病恹子跟宝玉有过多的牵扯，不能让老太太如了愿。 而林黛玉回了自己家里，就开始着手安排去许家拜访的事儿。其实按说应该是许之嵩上门来的，毕竟，林家是女方，这样上门去有种巴巴地上赶着的意思。可是许家毕竟也是姻亲，而且许家老太太霍氏尚在，又是林如海的唐舅母，许道郢还是他表哥，可不得敬着些，林家上门去合情合理。 好在这件事尚未说开，江南的人都清楚，两家人也心中有数，只是到了京城之后还未对外说起。只等着定亲的事宜定下来，就能往外头发帖子说清楚了。 原先在扬州的时候，她已经找许之嵩要了许家长辈们的尺寸，自己给他们都做了些东西，有的是荷包，有的是衣裳，总之，都随着各人的喜好绣上不同的花样。好在有几个针线房的绣娘帮衬着，倒也还算过得去。 而除了这些，林黛玉还在林妈妈的指点下，准备了许多礼物。 例行的牲畜以及蔬果之外，还带上不少自家研制的糕点，配上配套的碗碟，倒是多了几分雅趣。许家跟林家都是书香门第，要的就是这份清雅，倒比送钱合适多了。 除了这些，林黛玉还得给许之嵩做些东西，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 就在林黛玉忙活着的时候，林如海也在宫里头等待皇上的接见。已经封笔，所以没有了朝政的干扰，皇上也难得多歇了几日，这林如海一进京，他就接到了消息，这不，直接就将人引了进来。 能在江南呆这么久还安然无恙，平安度过的人，绝对有几分本事。作为一个刚刚上任没多长时间的皇上，他对林如海这种前朝重臣，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好在他孤家寡人，只有一个女儿，而亲近的姻亲里也没有特别招眼的，皇上对他还是挺看重的。 这次让林如海上京，自己安插了他的心腹到江南去接管盐务。感念与林如海的退让以及识相，他打算将人留在京城里，而且给他安排了个非常体面的工作—给他的儿子们上课。 皇子不多，但能当他们老师的，绝对是德高望重又或者学富五车的人。林如海诚惶诚恐，生怕自己担当不起这个重任，面上一味告辞，可心里却笃定，皇上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毕竟，将他放在这个位置，要比放他出去当个封疆大臣好很多。 高位不假，可没有实权也是真。 不过到了林如海这个年纪以及这个层次，反倒是这样的职位更加适合。清贵嘛，都是如此！哪有名声和实惠全部兼得的，做人得知足常乐。 林如海在巡盐御史这个职位上呆了六年多，早就捞够了油水，实惠不再是重点，他要的的正是这清贵的名头。 哪怕心里头再愿意也好，面上还是要假意推辞一番，才能彰显皇上的施恩是多么让人高兴，也是显出他的风骨，博个好名声。 几次三番拉锯，皇上再三挽留，林如海再三推辞，总算是将这场戏演完。他感激不尽的谢恩，皇上也心情舒畅的施恩，大家都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这种官场的作秀，司空见惯，可也让皇上和林如海都意识到对方都是非常懂的套路的人，也就下意识地有了几分亲近。这会儿皇上倒真的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学到林如海的本事，那么，即使是当个闲王，也会过得很潇洒。 林如海从宫里头回到家里时，许之嵩已经在林家待着了，他带来消息，许家人明日到家，收拾好了，等后日，全家人都会在家待着，等着林家上门。 这样的重视让林如海很满意，这代表着他们对林黛玉是重视的，心里也舒服了很多。这会儿他已经看开了，反正表哥儿子挺多，听说如今姨娘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要是个男孩儿，那他就有四个儿子了。 自家女儿嫁了嵩哥儿，两家人来往多，总归她是能时常回家的，自己就跟多了个儿子一样，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总好过去了旁的人家，一年到头可能都回不来。 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自然是心情很美好。 许之嵩跟林如海说着今日的见闻，跟林黛玉讲讲新教的几个朋友，又说说自己的生意的进展。林黛玉也讲讲在贾府的见闻，说说她准备请个厨子的打算。林如海倒是没讲多少关于宫里头的事儿，只是提了一嘴自己的新职位，倒是让林黛玉与许之嵩都高兴不已。 因为许道郢已经定下来，会在礼部任职，也就是说，许家人是会留在京城的。林家也在京城的话，那么订了亲的两人就能常来往了呢！ 这许道郢也是多亏了皇上继位，从前是不许父子同朝为官，而许老爷子退下来了，可许家有三兄弟呢，总不能都在京城待着，所以许道郢就成了外放的那一个。好在如今不同了，不同属一个部门，也没有什么交接的地方，所以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同意了，许道郢这才成功留在了京城。 确切的日子定下来，林黛玉倒是少了几分忐忑，既然已定，她好好准备着就是了。 倒是林如海，多年未曾跟自家表哥见面，当初为了丁点大的事情闹掰了，这么多年也硬哽着一口气不联系，到底心中有愧疚。 他心里有些羞恼，甚至是心虚。当初自己在有心人的有意引导下，对许家说不上是非常亲近，娶了贾敏，也不能说是后悔，可对上表哥，就是莫名的有些心虚。林如海只盼着，这么多年来，两人都能有所长进，不再像以往一般，冲动而且不计后果。 看着小儿女凑头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着他们自己的话，林如海也心生感慨，一眨眼的时间，自己的女儿就要定亲了。很快她就要成亲有自己的家了，想想都觉得心酸酸的…… 第51章 年节将至，到处张灯结彩，初至京城的许家一大家子，蜗居在三进的小宅子里，原本从山东的大宅院中搬到这儿，应该是有些许不适应才对，却因为未来七少奶奶一家子上门拜访而有所改变。 下人们都兢兢业业，在刘氏的使唤下，忙前忙后。好在宅院是翻修过，内里的摆设也都是经过了重新调整，基本上除了扫洒，并没有太多需要忙活的地方。 厨房是重点，许家大少奶奶小刘氏正盯着，里头的三个大厨子都拿出看家的本事，各个帮厨的小工也紧张有序地准备着原料，等待大厨加工。看着半成品依次完成，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二少爷家的上门时，她也是这样张罗的。只不过这林家比之二少奶奶家还是有些区别，先不说这官位的差距，直说这亲疏也大有不同。 隔房的姑奶奶嫁到了林家，家公许道郢与那林家老爷林如海又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小刘氏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更何况，老祖宗霍氏也在家等着，就盼着七少爷与未来七少奶奶能和和美美，在两家人的看顾下，相濡以沫，共度一生。 在小刘氏看来，这两个孩子是真的很有缘分，且不说这亲戚家知根知底，就说这年岁相当，又在江南相处了这些时日，日后定是能跟她与夫君一般，相敬如宾的。 许道郢一共七个孩子，除去大少爷，二少爷，剩下的都是姑娘。到了七少爷这儿，算是老蚌怀珠了，自然是千宠万宠集一身。人们都说小儿子大孙子，可霍氏的眼中，这小儿子许道郢是挺偏心的，可小孙子许之嵩，却是她老人家的心尖尖。 先前孙子来信儿说要给林如海养老送终，日后还要给个孩子到林家，她是千万个不愿意。可孙子自己乐意，而且他小小年纪，已经将未来的事情想好，利弊分析都十分清楚，霍氏哪怕是再不愿意，也要咬咬牙同意了。 好在，她对林家印象还挺好，主要是贾敏去世之后，教养林黛玉的都是她请过去的人，品行她也透过很多方面了解清楚，作为么孙的媳妇儿，林黛玉这样的性子倒是没什么差错。最重要的是，她跟许之嵩是情投意合。 霍氏一把年纪，经历过的事情无数，自然明白，有感情基础的夫妻才更有可能白头偕老。 跟林如海通了信之后，又见自家孙子是真的铁了心，霍氏也看开了。这次到了京城，也该着手准备两个孩子的事儿了。许之嵩要科考，先定亲，三媒六聘一套流程走下来，差不多也要三四年时间，到时候等许之嵩金榜题名，再洞房花烛，双方面子上都好看！ 许之嵩跟在哥哥们身后，站在门口，中门大开，迎接林如海的到来。 许之茂和许之彦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弟弟十分紧张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毕竟，他们已经成亲多年，孩子也都有了，从前他们见家长的时候被笑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有了能看戏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林家的轿撵到了以后，三兄弟赶紧迎上去，许之嵩落后一步，将林黛玉带往内院。虽说男女有别，可一家子都是亲戚，林如海先是带着林黛玉到里头去给霍氏请安，再跟许道郢去了书房。 林黛玉被安置在柳姑娘身边，林如海已经跟着走了，许家三兄弟只能跟着一起往外走，许之嵩落后了一步，静悄悄凑到林黛玉身边：“我先跟爹爹他们去书房，你在这儿跟我祖母母亲说说话。” 他还是有些忧心的，自家祖母和母亲都是利落人，可林黛玉的性子不知道能不能跟她们合得来。他恨不得亲自上阵，替她讨好家里的长辈们，让她以后的日子顺顺利利，能舒心畅快，如同在自己家一般。 霍氏看着自己的孙子拉着林黛玉不放，两人一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而林黛玉一直一副受教了的神情，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安慰。到底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郎有情妾有意的话，就好说了。 等许之嵩依依不舍地出去了，林黛玉一回头，就看到满屋子的人都盯着她，笑脸盈盈，眼神中多少有些兴味。她顿时羞红了脸，垂下脑门，不大敢看着大家十分分明的打趣。 “好了，都别盯着这孩子看，你们这些不讲究的，可别把人吓坏了。”小刘氏见林黛玉已经羞成这个样子，她赶忙出声，“表妹，别管她们，来，到这儿来坐，跟大家说说话。”她将林黛玉拉到霍氏身边坐下。 这下可好，进入了话题中心，你一言我一语，林黛玉脆声应答，一时间倒是融洽非常。 看着大儿媳对林黛玉颇为照顾，刘氏心里也挺安慰的，小七从小被抱到母亲的院中，与她虽也亲厚，到底比不上母亲。她总是担心，因为这件事害得儿子心中对自己有隔阂，导致他们兄弟不睦。 好在如今看来，倒是挺融洽的。 做长辈的，不就是希望看到儿孙满堂绕膝间嘛，霍氏搂着小刘氏的女儿，看着林黛玉，心中宽慰。 林黛玉先是应付了这一屋子的长辈，从霍氏到刘氏，再到小刘氏以及许之茂的妻子牛氏。直问到她昏头转向，才又被转交到家里几个姑娘手上。跟贾府的几位小姐不同，许家的这几个姑娘，两个已经出嫁，并不在这儿，剩下的五姑娘和六姑娘，年岁比她大许多，都不是刘氏亲生，但教养很不错。小小年纪，已经初见仕女风范。 据闻，许家时有族学的，除了男子读书的地方，女孩儿也有特定的学堂。 或许正是因此，林黛玉觉得，跟五姑娘许盈和六姑娘许甯都颇有共同语言。小到一句诗，大到一本书，都能谈到精髓部分，三个小姑娘凑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 许家刚刚安置下来，其实还有很多事情的，所以刘氏坐了一会儿，见林黛玉有几个小姑娘招待着，自己便带着儿媳妇去忙了，将这一屋子的孩子留在霍氏这儿。老封君嘛，霍氏倒不闲着的，她也拿着书，带着精致的玻璃老花镜，开始读她的手抄话本儿。 这些可都是孙儿从江南给她搜罗来的，霍氏看得津津有味。 而书房里，林如海和许道郢倒是颇有感慨，多年再见，两人都老了。许道郢看着林如海鬓边的白发，心里酸酸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多年不见，表弟清减了不少。” 林如海倒是不介意，看着仍旧意气风发的表哥，以及刚刚见到的这一大家子，他笑着说道：“那及得表哥舒心如意，看着倒是胖了不少，当年您可是名冠江南的美男子，如今倒是叫几个儿子抢了风头。”他看着许之彦以及许之茂，羡慕嫉妒的表情，就是哥仨也都看出来了。 知道这是自家表叔，所以许之彦和许之茂也没有见外，给林如海行礼。许之嵩看着他们互酸，心里暗暗撇嘴，这两人真是一点成算都没有，今天的重点是他好吧！ 不过，许之嵩也不会傻到自己往话题中心跳，拉着三个哥哥往外边走，将空间留给这两人叙旧。 这久别重逢，又曾经是生死相见的好兄弟，可不得多些私人的空间好好联络一下。他们这三个就不要在这儿当电灯胆儿了。 “嵩啊，你不厚道啊！”许之彦好不容易带着弟弟来到了自己的院落，看着这布置摆设，说道：“我听你二哥说，这宅子是你修完了林家的之后才动工的？”他看着许之嵩，意思很明确，兴师问罪来着：“你看这马虎赶工的后果。”他指着一处，硬是鸡蛋里挑骨头。 许之茂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许之嵩不乐意了，“这明明是二哥的主意，他自己同意两家人分开进行的，我看着林家的宅院，他看着我们自家的，这弄得不好，不是该找他？！” 说完，看着许之茂的眼神充满了控诉，这家伙真是够了，甩锅甩得也太厉害了，真是越来越过分！ “大哥误会了，我只是说着赶工期比较粗糙而已啦。”他赶忙打哈哈，企图蒙混过去：“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是嵩哥要定亲了。大哥，你不是给他准备了礼物吗？”许之茂赶忙扯了扯许之彦，“你快拿出来给他看看！” 许之嵩听到这话，倒是勾起了兴趣，瞪着大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大哥许之彦，“大哥，您真好！”居然有礼物，他最喜欢收礼物了！ “没了，我生气了，礼物作废！”许之彦说完之后转身往自己的书房去，留下两个弟弟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第52章 年过完了以后，林如海的任职书也下来了，等开年走马上任，也就忙了起来。林黛玉开始适应着京城的生活，与上上辈子大有不同的是，她如今是太傅家唯一的女儿，虽是丧妇长女，可这么多年来，宫里头嬷嬷的教导也让人高看了一眼。 自从林如海上任之后，递到林家来的帖子多不胜数。其中，不少就是邀请林黛玉上门的。 许家与林家约好，等林黛玉二月生辰过了，就上门提亲，于是，这样的场合，都是刘氏带着她同去的。 两家人的交际圈子其实存在非常多重合的部分，甚至，许家还多一项优势，那就是人丁兴旺。 许老太爷与霍氏尚在，分产不分家，如今对外，许家还是称为一家人。刘氏的两位嫂子留下来的人脉关系需要她慢慢捡回来，她除了小刘氏以外，也乐意带着林黛玉一块儿。而贾府，贾老太太在得知林如海的打算之后，虽然有些气愤女婿不跟她提前商量，可到底必须承认，这许家是良配。 除去许家的清名不提，这祖上也是列侯，而且许家人不是一味苦读，非常擅长经营，颇懂生钱之道。 她虽然久未与京城上流贵族交流，可从几个老伙伴的口中，也是打听过的。必须承认，跟贾宝玉比起来，这许家的七少爷，真的是非常出色。如今马上要参加乡试了，听说还拜了个厉害的先生，看着应该是能过。 等考过了乡试，小小年纪可就是举人了。哪怕不过，等再过三年考，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宝玉跟他同岁，可还常常赖在自己身边撒娇，书更是读不进去多少，倒是爱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 贾老太太原本觉得，自家是勋贵，祖荫在，好歹也算是有门路，何愁没个出路。可如今一对比，可是看出来了其中的大不同。 不过要让孙儿去吃苦受累，寒暑不懈去读书，她也舍不得。老太太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寻思着是不是能找个门路，把她的宝贝孙儿塞到国子监去，好歹混个出身，不至于差了旁人这许多。 这一寻思，她就让心腹去林家，想请了林黛玉来小住几日，趁机跟她说说自己的打算，也让林如海出出力。 林黛玉可没心思理会这些人，她正跟着刘氏认人呢。 上上辈子在贾家住着，从来没有外出应酬过，好歹上辈子被许嵩的母亲刘氏带着见了许多上海的达官贵人，倒也习惯这种场面。加之教养嬷嬷的悉心指导，如今的她，看着倒是比其他人多了几分灵气。 有些与刘氏交好的夫人见状，暗暗在心里点头。这许家老七如此出息，竟这么早就给定下来了，虽说许林两家是亲戚，可也要这女孩儿过得去，这刘氏才会如此啊。 于是，许多人凑过来，刘氏也不计较，紧着自己相熟的，一一给林黛玉介绍。 这个场面可谓是极其熟悉的，小刘氏在边上看着也感慨非常。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跟在刘氏的身边。小刘氏是刘氏的表侄女，跟许之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相熟的人家也差不多，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如今她看着林黛玉的应对，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先前她从霍氏口中得知林家这门亲戚时挺高兴，当许之嵩与林黛玉要定亲消息传到她耳中时，她还特意让人去查了查林家这位姑娘的性情，倒是没看出来，这么伶俐。 这样的人作为妯娌，她也省心很多呢！ “大嫂，可见着你了，颖儿如何了？”刘氏拉着娘家大嫂，问道。她侄女刘颖儿嫁人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前几日才生下来，大家都关心得很。她前几日得了消息，却还未来得及回娘家看看，如今见到娘家大嫂，可不是要赶紧问问。 刘夫人倒是很高兴，忙给刘氏道喜事儿：“生了个男孩儿，个头很足，身子也康健，可把我们大家高兴坏了。”她笑得见牙不见，荣升外祖母的她，心情可好的很呢。 “这下可好了，这么些年，也算是熬出头了！”刘氏感慨道。她与哥哥年岁相差有点远，嫂子进门时她还小，几乎是在嫂子的看顾下长大的。等她嫁了人，跟着许道郢去了山东，跟娘家联系也没有拉下。 侄女多年未孕，都快成心病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她原本还担心侄女年岁渐长，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这下可好，顺利生了个男孩儿，腰杆子能挺直了过日子了，真真是件大喜事儿。 刘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还得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不是，因着大师批命，说是要给孩子积福，不让大办，颖儿与女婿商议了，这洗三只请了几位亲近的人，满月也不办了，等孩子周岁了再好好庆贺。”虽然刘夫人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喜讯，可为了孩子，也得忍着：“我正想着明日打发人给你送喜蛋呢，听说可是个好意头的东西。”她下意识看了看小刘氏，到底没说出口。 小刘氏嫁进许家也挺多年了，除了头胎的女儿，还未有第二个，可不是让人忧心。 刘氏倒是不介意，“那敢情好，我说怎么没人来给我说说呢，这是玉儿，来，给你认识认识，小七的未来媳妇儿。”她直接介绍道，“老太太正筹备着，等着过些日子就走了礼。” 当然，年前两家人见了面，年节的时候已经是按着未婚夫妻的礼数来走的。眼前的大嫂与她关系近得很，既然两个孩子算是定下来了，说出来也没什么。 刘夫人刚刚远远的就看到林黛玉了，一身的气度真是让人心生怜惜。再则，请去江南的两位教养嬷嬷，还是她寻来的呢，如何不知道这林黛玉的性情，点了点头，从手上褪了个水头很足的羊脂白玉镯子，就要往林黛玉的手里套：“好孩子，拿着吧！” 林黛玉看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夫人，以及她往自己手上套的那个，一看就十分贵重的镯子，有些踌躇。她当然知道这会儿她应该大大方方地接下来，然后给刘夫人行礼致谢。可是这儿是别人的地盘，今日是履亲王的福晋生辰，她们是来贺寿的，借着这样的场地，似乎不大好吧…… 接收到林黛玉怯生生的求助目光，刘氏替她应了下来：“还不谢谢你舅母，等过几日再带你上门去，到时候再好好磕头请安吧。” 刘夫人自然是不会计较这些虚礼，将林黛玉拉到身边，“真是个好孩子，越看我越喜欢，倒是便宜小七了！”刘夫人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倒是出嫁多年，儿子刚及冠，硬是不肯成亲，给他说了好几门婚事都没成功，她心慌得不行。如今看着林黛玉，想到小七才小小年纪，就已经搞定终生大事，感慨非常。 这人真是没得比，她有时候倒是挺羡慕刘氏这个小姑子的，起码一家子和和美美，不像她儿子，简直就是生来气死她的孽障。 “可不是！”刘氏点了点头，十分赞同这个说法，她心里暗暗给儿子点了赞，要是真让她面临嫂子一样的处境，说不定能把孩子打死。要说这个侄子也还算是个受欢迎的适婚对象，就是不知道为何，老是定不下来。 林黛玉静静地站在刘氏身边，与小刘氏一起，一左一右。等亲近的人陆陆续续打了招呼，刘氏又带着林黛玉去见见上官下属的夫人们，偌大的宴客厅，热闹非凡。 气氛在福晋出来之后，到达制高点，大家齐齐给福晋行了礼，贺寿之后，说几句吉祥话，才坐下来开始进入正题。宴席上的菜肴倒是让林黛玉开了眼界，原本她以为贾府已经算得上是精致，如今看着，这履亲王府上，更奢靡许多。 除了各种时令菜蔬之外，奇珍异兽，只要是能上盘的，都做成了美味佳肴。有些不知名的菜式，光是看样子就已经满足了呢。 当然了，宴席上，哪怕再好吃的东西，也要克制着。加上这些菜肴从做好上菜，到如今坐下来吃，尽管底下有一层热水保温，可也已经微微发凉。林黛玉小小的挑着一些还算是能入口的菜式，吃得不多，但是也不会失礼。 她是真的不想吃冷菜冷饭，毕竟，肠胃弱的不行，一不小心可能就要生场大病。她如今惜命得很，对自己的身子也上心，绝不会傻到明知道会让自己生病还逞强。 刘氏见状，倒是挺开心，孩子机灵懂事儿，总比那些傻不愣登的人要强。 饭后，转移到花园里，福晋例行地叫了好几个人上前，随意聊聊以示恩宠。刘氏与林黛玉自然也在这个范围里，不过，她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加上根本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干巴巴地聊了几句，福晋虚伪地夸了夸林黛玉，便让她们下去了。 在园子里头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光，等到日头西斜，晚霞微微露出来了，她们才得以告别，各自回府。 林黛玉没再去许家，而是转身，独自回了林府。 家里只有她跟父亲，加上父亲的两个姨娘，偌大的宅子，好歹有下人们撑着，才不至于冷清。而林黛玉一进内院，基本上是整个宅子的人都动起来了。 今日跟着出去的采晴采晓倒是让她打发下去了，拂琴和拂棋见她进门，赶忙迎过来服侍。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还是让她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在经历了民国之旅以后。 如今她已经不让奴婢贴身伺候了，将自己的房间设置成内外两间，里头的卧室除了她自己，也就是扫撒的丫头能进来忙活罢了。尽管教养嬷嬷十分不赞同这个做法，可拗不过林黛玉，在她保证会在外人面前保持十分的形象之后，嬷嬷迫不得已还是同意了。 毕竟，主子觉得舒服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姑娘，今日贾家来人，说是老太太想您了，请您过府去住几日。”拂棋将重要的事情禀报给林黛玉：“老爷的同门黄大人来了帖子，说是两日后携家眷上门拜访；工部侍郎的儿子跟七少爷似乎是同一个师傅，今日收到个花签……” 一堆的事儿等着林黛玉亲自处理，林妈妈也在不一会儿之后赶了过来。 虽然已经来京城定居将近一个月了，家里的事儿也渐渐上了正轨，大家都兢兢业业，日子和顺。可到底是在京城，居大不易不说，这适应期也是要有的。更何况，因着林如海的职务问题，总是不断有人上门巴结，帖子都要筛查三四遍。 要想弄清楚这京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可不是件容易事儿，短短月余，林黛玉已经训练出能够通过邸报判断时政大事，根据这些以及搜查到的各家各户的关系，筛查帖子的能力！ 如今她可不是吕下阿蒙！ 第53章 要说日子过得快，倒也不是很快，要说慢，可到底，一眨眼就来到了林黛玉的生辰这一日。 除了许之嵩想着给林黛玉庆祝，林如海也是记挂在心，连贾府的老太太也惦记着，要给外孙女好好过个生辰。于是，林黛玉十岁的生辰，可算得上是挺隆重的，这也是她除服后，过的第一个如此隆重的生辰。 不过这件事刘氏也非常赞同，初至京城，怎么也要找个由头给她请请人，结识一些闺蜜，日后也好来往。为此，帮着张罗了不少事儿，讲了不少有用的细节，并且对突发事件，一一教导林黛玉应对。甚至还给林黛玉送来两个得用的人，都是许家留守京城熟悉京城风俗习惯以及人脉关系的人。 林黛玉其实也明白，这一次的宴席算是她走进京城交际圈的一个契机。更有甚者，等生辰过后，她就要定亲了，名义上就属于别人家的了，这也是她定亲前最后一个生辰。 先前她跟着刘氏，也拜访了不少人家，有些是花宴，有些是寿宴，好歹认识了些人。如今叫她自己办一场，倒是能请不少人，除去贾家和许家，还有刘家，以及在宴席上新认识的几位好姐妹，比如，跟父亲同为太傅的陈家小姐姐，履亲王福晋娘家的小侄女哈齐尔，以及济州协领家的两位小姑奶奶。 林黛玉对这宴席的准备也挺上心的，这算是她自己独自完成的第一次宴请，从筹备到发帖子，全程自己盯着，感觉就是不一样。 为此，她还十分有心地用了自己亲手做的带着浆纸，配上颜色淡雅的干花，做成了花签，再喷上加工机出产的香水，完美！而后，她对着林妈妈准备好的名单，自己动手写帖子，一手簪花小楷，衬着这样的签纸，只觉得赏心悦目。 拂琴看着自家姑娘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小姑娘嘛，都喜欢这样的花样。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些姑娘拿到这些时的惊讶，只盼着自家姑娘能够顺利融入京城的圈子里，找到能聊得来的好朋友。 林黛玉看着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图安排宴席的位置，这会儿她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刘氏坚持要让她自己来做这些事情。日后若是不分家，她作为许家七少奶奶，自然是不需要出头安排这些。可若是两位老人家百年之后，他们总是要分出来，自立门户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许之嵩肯定是要当官的，那么，当家主母的能力也就很重要了。 “妈妈，将这些拿去给林管家，让他安排人一一去送。”她将自己写好的花签都装好，交给林妈妈去安排，“庄子里头送来的东西记得规整好，剩下的新鲜玩意儿，到时候一早在送来。” 花朝节本来就是个节日，她跟林如海协商过后，决定还是不要太隆重，只请女眷来就好了。毕竟，主角是林黛玉，让长辈们来贺寿，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林妈妈早就报完了所有事情，等着林黛玉装好递到自己手上，赶忙就出去了。今日已经是月底，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二月了，早点送出去，也能早点得到回复，到时候准备东西也不至于抓瞎。 得益于刘氏送来的两个人，林管家带着林妈妈迅速对京城各府的情况进行了系统的了解。当然，这些消息很多林如海也知道，只是他一个男人，不能老是盯着别人的内院看，女眷的来往有时候也很重要，而今，他的女儿也算是能撑得住场面了。 十岁的林黛玉，说话做事都挺有范儿的，林如海对这个女儿是疼到了骨子里，生怕她受一点儿委屈。 为此，许之嵩如今除了要去杜先生那儿应卯，每日读书习字，晚上还要到林如海处接受老丈人的教导，偶尔还要应付自家老爹，可谓是好几重大山压在头顶，日子有些煎熬。 “姑娘，这是七少爷今早送来的。”采晴从外头捧着个小巧的匣子进来了，“说是给您准备的生辰礼之一。” 到了京城之后，因为表少爷多了好多个，大家都习惯叫许之嵩七少爷，等着行了礼之后，就能改口叫姑爷了呢。虽然如今两个主人公年纪还差很多，距离他们成亲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个之一可不是采晴自己加上去的，而是送东西来的清羽一直强调的。 作为跟着许之嵩来到林家借住过的唯二两个小厮，清羽清阳与四个采算是感情不错，毕竟，年纪相当不止，而且身份也挺衬。别看采晴才点大的人，已经知道日后等姑娘与七少爷成了亲，她们这些贴身侍女自然是跟着过去的，那么，除了有意想要攀高枝的，剩余的不就是丫鬟配小厮嘛。 她对清羽清阳倒是很满意，可惜，他们没这个心思，四个采私底下说过这件事，想着还是等日后长大了再做打算。 左不过是嫁到许家，又或者嫁给林家的下人跟着姑娘当陪房，反正，她们四个是不想当房内人的。 林家也不是没有例子，林如海身边两个姨娘，其中一个就是他的贴身侍女，剩下那个是贾敏当初从贾府带过来的丫鬟。可四个采更希望是像林妈妈这样，光明正大地跟着姑娘，努力伺候好姑娘。 “什么东西值得这样郑重，拿来我瞧瞧。”林黛玉倒是来了兴致，昨晚她才跟许之嵩抱怨完，说到了京城，顾着人言，都不能出去逛街了呢。这会儿他借着生日礼物的名头，也不知道会给自己送什么东西呢！ 等打开了，看着里头栩栩如生的两个面人娃娃，男的西装革履，女的是长款婚纱，穿着像极了当初去百货大楼试衣服的她跟许嵩。 林黛玉青葱的手指在上头流连，摸了摸这面人的脸颊，点了点他们软萌的头发，喜笑颜开：“倒真是送了好东西来，采晴，去里头给我拿个透明的匣子来。” 这两个面人让她想起了两人当初一起在大上海逛街的时光，那一次在刘天明处试完衣服，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捏面人的摊子，硬是靠着一张黑白的照片，给做出了两个面人。也难为许之嵩还记得当初他们穿衣的细节，描述清楚并且让人做了出来。一时之间，林黛玉觉得心房盈满了爱意，有种情感荡漾着，意欲蓬勃而出。 从前林黛玉总以为自己对宝玉的感情就是爱情，可等她跟许嵩相识相知，如今再跟许之嵩相守，才算是明白，书中所说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此刻，她心心念念都是许之嵩，这个努力在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孩儿。 采晴见林黛玉感动得无以复加，有些奇怪，这两个面人衣着奇怪得很，要不是面容还算是有些相似，她都怀疑是不是拿错了。不过，越看采晴越觉得怪好看的。 “姑娘，装进来吧。”她将琉璃匣子放在桌上，将林黛玉手里头捧着的两个面人放进去，固定好之后盖上，放在多宝架最显眼的位置。 自从许之嵩的实验室搬到了京城他自己的温泉庄子里，哪怕他忙得不行，可实验的进度一点儿都没有慢下来。而这些琉璃匣子就是他实验室最新的产物，当然，也已经进入到了快要投产的阶段。 许之嵩已经在筹备他跟林黛玉成亲要住的宅子，就在自家隔壁，刚买下来。他打算到时候打通一个门，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又不至于说是搬出去，住着也方便一些。 宅子刚刚买下不久，已经将他的存款花了大半，剩下的，许之嵩打算好好修一修。毕竟这个地方应该是要留下来传宗接代的，可不能马虎。 而为了能够住着更舒服一些，也是因为距离他们能够搬进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许之嵩打算大手笔地拆掉重建。原本从江南带过来的这一支建设队伍倒是有了用武之地，按着他自己绘画的图纸，依照他想象中的模式，一点点开始准备着。 “行了，你们去忙吧，我自己看会儿书。”林黛玉打发了跟着的几个人，自己坐在书房的窗下。 冬去春来，连枝丫都开始冒绿芽了，她盯着窗下的树枝发呆，一直想着许之嵩。 许之嵩忙得很。 今日不是休沐，自然是在杜先生的宅子里头跟着他读书，一起的还有杜先生的小孙子杜威，年仅六岁。哪怕许之嵩是骄傲自信的，也必须承认，在某些方面，杜威这个六岁的小豆丁比自己还要强。 “嵩哥，听说你就要定亲了？”杜威小大人似的跟许之嵩聊天，硬是撑着不愿意叫他师叔，总是跟着许先生叫嵩哥，也不知道是叫他哥哥，还是叫他名字。 好在许之嵩也不计较，他艰难地对着说文解字，整改着自己的文章。许之嵩觉得自己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这学得越深，越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在江南跟着先生按照进度读书，都是他熟知，或者说，很容易掌握的内容，稍微用点力，就能完全掌握，甚至举一反三。如今跟着杜先生，他为许之嵩量身定制的学习计划，几乎榨干了他的全部精力。 不说许之嵩也明白，这些内容肯定不仅仅是乡试用到的，或者说，已经超纲了！ 可惜，在许道郢默认，林如海支持以及杜先生强硬威压的情况下，他只能乖乖听话。看着边上的杜威，许之嵩心理不平衡。 明知道自己在其他方面完胜这个小豆丁，可是，对着文言文，他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六岁的孩子，这种挫败感，真的是让人沮丧。许之嵩点了点头，随意应到：“是啊，等过几日她的生辰，我带你去她家玩。” 听着许之嵩像哄孩子一样哄他，杜威撇撇嘴：“不用你带，林姐姐给我发帖子了！”他炫耀似的掏出一张花签，精致可爱，深得杜威的欢心。“她真厉害，这个签纸好好看，而且味道也很好。” 这种清幽的花香味儿，让杜威这个小豆丁都沉迷。 许之嵩抬头扫了一眼，揉了揉杜威的头，“你确定这样不会被你姐姐揍？”他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道：“这个叫香水，你林姐姐那里还有许多，等明日我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几瓶，你可别独吞。”他也不小气，之前不过是因为花期未至，暖房里头的花不够供应他大批量提取香水，如今天气渐暖，加上这段时间的积攒，挪出来一点点不算难事。 而且，最近实验室已经有了新的配方，一些天然香料的加入使得这些香水的香味更持久更清新了。于是，更新换代之后，许之嵩就“喜新厌旧”地把旧的拿来当礼物送人了！ 杜威可不知道这些是许之嵩“淘汰”的，喜笑颜开地看着许之嵩，小酒窝让人看了就觉得甜。其实他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这个，要不然也不可能从姐姐那儿拿到这张签纸了。 他有些狡黠地想着，等林姐姐生辰那日，他定要跟着姐姐去林家开开眼界，看看这林姐姐众多的稀罕玩意儿。 第54章 花朝节的这一日，天还未亮，林家已经热热闹闹地忙活开了。 林妈妈站在庭院的中间位置，对着几个管事儿的说道：“……一会儿就按照这个安排去做，大家可要拿出全部的心思，好好把关，任何环节都不能出错！”她好一通嘱咐，将事情都分发下去。 其实林妈妈是恨不得自己有千百双手臂能够将所有事情都揽下来的，只可惜，力不从心呐。 大家跟她都熟悉，也理解林妈妈的心思，纷纷应好。 “您别急，这都是家里的老人了，眼里头都有活儿的，绝对出不来问题！”管针线房的渡头媳妇儿，跟林妈妈是多年的老搭档了，见状也赶忙出声安抚她，今天她被借调着来管家里迎客这一块儿，手底下十好几个人，都等着她分配任务呢，“我等会儿就把名单分一分，绝对保证每位来客都能得到照顾！” 这话可不是夸口，这些应酬的活儿，从前她在林如海身边当差的时候也常做，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呢。更何况，她男人渡头如今就是林家的门房，这事儿两人可以说是合理搭档，中发挥最佳作用了。 有了渡头媳妇儿开口，大家也纷纷应和。到底还是厨房的事儿比较重要，所以林妈妈安排了两个年轻的媳妇之外，还请了古嬷嬷坐镇。 她婆婆如今退居二线，早就将家里的事儿渐渐移交到她手里，要不是今天的场合太重要，古嬷嬷轻易不会出头。她老了，总该给年轻人一些表现的机会。更何况，林妈妈都四十多了，再不上位，基本是可以说是没机会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林妈妈赶忙将人都散了去，各人忙各人的活儿。而她自己，则带着人往林黛玉的院子去守着，等着林黛玉醒了之后，盯着人给她好好打扮一番。 衣裳首饰是好几日前就选好的了，早早放在炉火上头烤着。许之嵩特制用来薰衣裳的饼子在炉火里炽烧，淡淡的香气随着烟雾往上，都被衣服吸收了。这法子还是许之嵩知道林黛玉不爱用香水喷自己的身子之后才努力想到的，好歹衣服上有了香味儿，不至于与这里的人有太大的区别。 对于不爱挂香囊的许之嵩，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他自持男子身份，从来都不想做这种娘兮兮的行为罢了。 太阳慢慢从东方升起，天公作美，不一会儿天色就亮了起来。阳光明媚，春风徐徐，让人人心情都变好了。 林家早早布置好了场地，主人少，宅院占地面积却不小，当初许之嵩在整修的时候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还特意修出来一个宽敞的宴客厅。隔壁就是暖房，小厮们正在管事儿的安排下，将盛放的鲜花放置在指定的位置，有的人拿着抹布，轻轻擦拭这些已经干净的不行的花盆。 林黛玉有段时间爱捣鼓这些东西，许之嵩见她喜欢，给想了好几种不同的法子，终于，找到了不少能够养好植物，又能隔绝脏兮兮的土壤的法子。眼前的这些话，先是在底下铺了一层能够透气又能够隔水的瓦砂，然后放上椰壳丝以及底肥，中间放的是老农调处来的各种营养土，最后再加上一层白色的沙石，简直完美！ 除了这些，还有人已经在安排座位，摆好餐具，顺便在上头盖上一张嫩黄色的丝绸当做是餐布，也有防止餐具被弄脏的用处。 这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种准备，另一边林黛玉也在大家的摆弄下，坐在镜子前等着人帮忙化妆，衣服已经在用简陋的熨斗加工，务必除掉每一条细微的折痕。而拂琴在屠先生的要求下，陆续用不同的东西，在林黛玉的脸上来回比划着。 在屠先生的坚持下，林黛玉换上了熏好的新衣裳，年纪不大，颜色却挺好，一身红衣衬着她的星眸皓齿，鹅蛋脸上柳叶弯弯，肤白唇红，尤其迷人！ “成了，真是挺好看的。”屠先生最后再给林黛玉的唇上点了点，唇部顿时就丰满了许多，“多好的姑娘，就便宜嵩哥那个傻小子了。” 说着，屠先生还特意撇撇嘴，虽说她平日里收到许之嵩不少的孝敬，可是对她而言，这个亲传弟子可比许之嵩重要多了。好在，看着林黛玉这个未来的夫婿还是不错的，两家是知根知底，两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日后肯定能过的很好。 屠先生看着林黛玉，翻过年就已经是十岁的大姑娘了，再过几年都要嫁人了，想到自己刚刚见到她时候的样子，忍不住感慨万千。 看着她眼中浮起了雾气，林黛玉赶忙转移话题，“表哥好着呢，您别担心，我都跟他说好了，日后肯定给您养老。”好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歪楼到这儿，反正，能扯开话题，林黛玉也不介意彩衣娱亲了。 “那可好，等日后你再生个乖巧可爱的丫头，我来给你带！”孑然一身的屠先生，对林家有了挺深的归属感，尤其是林黛玉这个孩子，跟她投缘的很。如果非要找一个地方，找一个人来照顾自己的下半辈子，屠先生觉得，在林家被林黛玉养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还不等林黛玉说些什么，那边林妈妈已经来请了：“姑娘，刚刚在路口守着的小厮来报，说是许家的马车已经快到了，您赶紧去二门迎迎。” 林黛玉是个姑娘家，总不好到大门口去，林如海也不合适，都是能当爷爷的年纪了，谁能受得起他在门口迎啊。林许两家都要定亲了，索性林如海就让许之嵩在门口迎人。反正，女眷们都是会直接从轿子里抬着到二门去下轿，他只是负责迎一迎，好歹做个样子，让大家面子上也好看些。 被林妈妈这样一说，林黛玉也慌了起来，她赶紧让人再给她看看脸上的妆，之后便赶紧往二门的方向去了。她是晚辈，家里也没有别人了，顾不上失不失礼，反正礼多人不怪，她吃亏一点也没所谓。 果然，在林黛玉到了二门的时候，那边喧哗声已经到了门口，一抬抬轿子越过正门门槛往里头走，径直到了内院的拱花门前才停下来。 林黛玉今天是主人，需要忙的事情很多，虽然家里的下人们给力，可身份上到底欠缺。她有些羡慕许家，一出门就是一大帮人，稍微有个什么事儿，随手一拉就能找到帮忙的人。然后林黛玉就有些欣喜地看着小刘氏以及许家的两位姑娘帮着自己招呼客人。甚至连刘氏也没有闲下来，来的人里头一两个年纪大些的，身份高些的，都被她拉着闲聊。 当然，霍氏在上头坐镇，大家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随便聊聊八卦，聊聊孩子，一时之间倒是融洽得很。 这个本事当然不是谁都有，林黛玉也顾不上羡慕，笑脸迎人，将下轿的一一请到里面，由丫鬟们带着坐到安排好的位置上。她这会儿也真的顾不上其他，里头戏台子已经开唱了，大家吃着点心喝着茶，愿意听戏的人听戏，不愿意的就到暖房看花，各有各的乐趣。 贾府的几位姑娘来得不早不晚，贾老太太强撑着也来了，在林黛玉的安排下，去了霍氏身边坐着。两家算是拐弯的亲戚，霍氏对贾老太太还算是面熟，也稍微听说过老太太的性子，念着林如海和林黛玉的面子，也没有跟她多说什么，笑笑打了招呼，就开始听戏了。 倒是贾迎春几个，跟着王夫人在刘氏身边坐着，好一阵尴尬。 惜春年纪还小，也不耐烦听这些家长里短的，跟王夫人说了一声，转身就到花房里头去了。探春倒是想跟着，可迎春还坐着没动呢，她倒是不好走，只能坐在边上陪着，眼睛咕噜噜乱转，隐晦的打量着今日的客人们。 从大面上看，倒是富贵云集，只是探春心里明白，这里头的人可都是来自不同的阶层，因着林家的关系，才会凑到一起去。这满汉向来不怎么来往，可林黛玉却能请到协领家的姑奶奶，以及履亲王福晋的娘家人，面子真可谓是不小。 她暗暗在心里头盘算着自己的小主意，面上却作无状，喝茶听戏，偶尔跟姐姐说两句评词。 好不容易林黛玉才将人都安排妥当了，霍氏见她忙完了，赶忙让刘氏出来招呼。到底她才是个十岁的孩子，总不能是她自己出面来说这些场面话。 生辰嘛，吃吃喝喝玩玩，大家都十分尽兴。开席的时候，还难得给林黛玉都贺了两句。当然，这样的场面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林如海的关系，更有甚者，还因为许家。别看如今许道郢只是在礼部当差，可他两个哥哥可都是实权人物，而许家老爷子当初可是帝师，如今退下来了，可每年皇上都会有恩赏下来，是倍有面儿的人物呢。 不过，林黛玉也是个挺讨喜的，褪去了从前的尖酸刻薄，她的聪明伶俐发挥到了极致。今日的宴席也十分成功，哪怕轻微有些许的瑕疵，可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大家都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至此，林黛玉也算是走进了京城交际圈内。 作为小主人，她只来得及跟贾老太太问声好，聊了几句，还未来得及深入，另一边就有人找了。老太太想要趁机在人前宣告自己与林黛玉之间感情不错的小心思被无情地打断了，却不好意思嚷嚷开，只能憋屈着。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许之嵩特意准备的奶油蛋糕还是派上了用场，让这些土包子们都大开眼界呢！ 香甜的奶油，新鲜的水果，加上各种可食用的装饰，简直就是让在场的人亮瞎了眼。不过这个功劳并没有落在许之嵩身上，毕竟，爱研究吃食这种癖好对一个读书人，尤其是对外人设为勤奋好学五好青年的他不大适合。 只有六岁的杜威混在女眷里头，跟着姐姐，也就吃到了这个堪称完美的蛋糕，马上就动起了小心思。他爷爷的生辰也快到了，他要好好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将这个奶油蛋糕的做法给学过来，到时候给爷爷一个惊喜。当然了，学会做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也很方便呢！ 还不知道有人惦记这自己的许之嵩，正跟林如海招呼着几个同来的男宾，当然，大部分是跟他年岁相当的少年。 贾宝玉当然也在其中，虽然他很想很想到后院去跟姐姐妹妹们好好玩儿，可到底明白，这男女之别。好在他看着已经颇具君子范，风流倜傥的许之嵩以后，深觉有发展的可能性，赖在他身边，东一句西一句，也聊得挺开心。 林如海跟陈太傅闲聊京城两三事儿，以及讨教各种经验之谈。好歹陈太傅在京城已经二十多年了，在这个位置上更是呆了三年有多，比自己这个菜鸟当然是好很多，林如海难得有机会跟陈太傅私下接触，当然要抓紧机会。 杜家也不仅仅是杜威和姐姐来，杜先生还有两个已经考完乡试，正在冲刺会试的孙儿，也跟着一起来了。许之嵩自然也是跟他们闲聊考试的两三事儿，算是讨教，也是从不同人那里了解科考的各种细节。 贾宝玉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着，慢慢地就开始觉得不耐烦，怎么这个表哥嘴里满是经济仕途，眼看着他刚刚觉得的侠骨仙风已经尽数散去，蜕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俗人，他有些嫌弃的挪了位置，离他远了些。 他当然也能找到共同语言的人，陈太傅的二孙子倒是跟他聊得来。作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陈公子当然深谙玩乐的法子，说起来头头是道，贾宝玉更是听得入神入迷。 等宴席结束了，大家打道回府的时候，贾宝玉窝在老太太的马车里头，跟她说着自己新结交的公子哥。 这陈家的门楣当然是不错，贾府要是能跟他们有来往，可不是件喜事儿。老太太一听说是陈太傅的孙儿，也不管人家是个什么情况就叠声夸赞自己的宝贝孙儿：“宝玉真是厉害，这才吃会儿饭的功夫，就能跟陈家公子结交上了！” 说起来如今贾府能撑得住场面的真不多了，祖辈荫封早晚会耗尽，等到了宝玉身上，不一定还有爵位。老太太只觉得找到了方向，陈家老爷子是太傅，他的儿子们都在外为官，而后宫也有陈家女，位份还不低。 “宝玉啊，好好跟人家相处知道吗？”贾老太太随口嘱咐了一句，自己就开始臆想翩翩了。如果能攀上陈家，宝玉混个出身也不是难事儿，到时候宫里头的元春说不定能借着这个机会出头呢！ 而贾宝玉，跟老太太炫耀完之后，也就没提及这个公子哥是陈太傅的二孙子。虽然陈二公子是庶子嫡孙，可在家不受重视，说话也没什么分量，陈太傅一贯都是放任不管。反正就是靠着陈太傅的名头，在外头混吃混喝罢了。 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第55章 林黛玉的生辰热热闹闹地就算是过完了，很快，许家就让媒人上门了。哪怕两个孩子还小，哪怕两家是亲戚，可霍氏坚持，要走最周全的礼数，将这个小媳妇儿迎进门。于是，许之嵩与林黛玉的定亲礼就这样开始了。 许家讲究，三书六礼一样不少。 媒人第一次进门，是来纳采的，礼物是许之嵩询问过霍氏以后拟定的单子。许之彦带着弟弟去了猎场，让许之嵩亲手猎得的大雁两只，麋鹿两头，羊两只。然后刘氏给准备了象征意义十足的八条大小几乎一致的鲤鱼，合欢铃四对，漆桶四对，以及喜饼点心十六匣子共八台。 最后，还有两个嫂嫂给添的八床云丝被，以及霍氏送的八样首饰。 这样的纳采礼绝对给林家长脸，加上他们初来京城，当媒人与林如海商议着问名时，林妈妈已经带着人去准备回礼了。而古嬷嬷，则是让厨房加紧赶出了印有双喜的喜饼，让家里的小厮们抬着去给这条街的各家各户送一些。 另外，还派了另一队人，抬着喜馒头到街口的位置派发。 林家的厨房烟火不断，足足燃了两日，才算是把这一次要用到的各类喜饼都准备好。相熟的人家都要送一些，让大家知道这个好消息之外，也算是变相邀请他们到时候来观礼。 许林两家还没那么早办婚礼呢，所以也就是让大家都知道跟着高兴一下罢了。 媒人在林妈妈的欢送下，带着写有林黛玉姓名、生辰的帖子以及林家的回礼赶到了许家。她的事儿可还没完，领了许之嵩的名帖，将这两张帖子送到相熟的大师处让他批复，而媒人则要回到许家，帮着张罗纳吉的各项事宜。 因着两个孩子还小，所以两家人也约好了，只走到小定，过了文书便算是了事儿。其余的，要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再谈。 当然，这些事儿都没有让林黛玉参与其中，作为一个父亲，哪怕林如海内宅只有两个姨娘，他也不愿意让女儿亲自操持自己的婚事。于是，在林如海的授意下，这件事由古嬷嬷全权负责了。 在生辰宴之后，林黛玉的社交圈子果然如愿扩大了，很快，就有人给她送帖子，邀请她参加花宴。 二月里还是寒风凌冽，初春的暖意尚未吹到，大家以能够组织一场赏花宴为荣。毕竟，要在冬日里头培育这些娇滴滴的鲜花，本身就需要大量的金银，更有甚者，要有相应的权势。其中，便有哈齐尔。 她出自海西叶赫那拉氏，曾经出过三位皇后，如今还有履亲王福晋撑着，自然是风光无限。哈齐尔是家中嫡二女，头上的姐姐已经在议亲，轻易也不会参与她的社交圈子，于是，当哈齐尔要求在家办个花宴，盛请她的小伙伴时，家里的长辈也都点头同意了，甚至，将此作为她练手的活儿，让她全权负责张罗了。 哈齐尔也兴致勃勃，她与林黛玉算是聊得来，也清楚当初林黛玉的生辰宴虽然是有人帮着张罗，可拿主意的都是她自己。哈齐尔羡慕极了，仿照林黛玉的生辰宴，将这个赏花宴玩出了花来。 林黛玉到的时候，里头已经热火朝天了。花厅挺宽敞的，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今上讲究满汉一家亲，在今年的选秀里头尤其体现这一点。她们虽然自持身份，也不得不妥协。 反倒是哈齐尔，对林黛玉好得很，一见她来，便拉着她说话。 “总算是把你盼来了，快来看看我养的茶花，是不是比你那日拿出来的要好看些。”哈齐尔炫耀似的拉着林黛玉往她的珍藏面前，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歉意满满地朝林林黛玉笑了笑，很不好意思。 自家主子被家里人宠坏了，从来都不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这样的话，要是让心思不纯的人听了，怕是要以为是故意针对呢。 林黛玉却不以为意，她跟哈齐尔才认识没多久，却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天真无邪，真就是跟她实话实说罢了。“真的比我那颗养得好，这花瓣也多，着色深。”她看着眼前深粉色的茶花说道：“真是厉害，这寒冬腊月里，能养出这样好看的花！” 真诚的夸赞让哈齐尔面露笑容，她就知道，林黛玉不像这屋里头的其他人，面上对自己亲近，实际上不知道多少小心思。她喜欢一个人，自然是千好万好，对林黛玉也是如此，“不过也就是这茶花不错而已，你家的蔷薇养得也很好，这个我就学不来了。” 毕竟，哈齐尔家里头的这些茶花，是她阿玛喜欢，然后才建好的花房，并且重金从别人那里买来了一个擅长伺候茶花的温汤监太监，才有这样的效果。而林黛玉家里的蔷薇，品种就不是随意能得到的。 “这个还不简单，养什么花不是养，等它能分枝的时候，我给你送两盆来，总归也能养好的。”林黛玉也不小气，直接许诺道。 两人聊得开心，就着养花的技巧也能说半天。哈齐尔的丫鬟在边上干着急，今天请来了这许多人，也不仅仅是只有林家一个姑娘，可哈齐尔一点都没有当小主人的风范，坐着聊天也不搭理其他人，很是失礼呢。 好在，很快就有人加入其中，大家喝茶赏花，随意闲聊，反倒是挺惬意的。 说着说着，几个年长些的就谈到了婚事，毕竟，少女之间的话题，左不过是这几样。哈齐尔的姐姐直接上报过，撂了牌子自行婚嫁，于是，家里最近都在忙着给她选人家。听着几个人谈论，哈齐尔也兴致勃勃地听着。 林黛玉端着茶杯一边听，一边想着许之嵩，没有搭话。 她算是其中为数不多在十岁的小小年纪就已经定亲的人，哈齐尔当然知道这件事，她跟许家不熟悉，却知道林黛玉定的是她祖母的娘家人，有些好奇地询问：“听说你跟你表哥也定亲了？” 这样直接地询问一个女孩儿的婚事，让林黛玉一瞬间就红了脸。往日里大家虽然都知道林黛玉的事儿，却没人直接拿到她面前来问，她弱弱的点了点头，很害羞。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善意的不再追问，坐在哈齐尔边上的女孩儿拉了拉她的衣袖，转移话题，“听说皇上要南巡，江南可是个好地方呢，我整日在这京城待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出去看看。” 另一位便搭话开始聊起了风土人情的各种问题了。 这个话题便算是转移了，姑娘们的话题，从这个又延伸到了服装首饰上，林黛玉从江南而来，对这个还是挺有发言权的，哪怕她的平板身子还不足以撑起那些柔美的服装，可是，在她的讲述下，大家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曾经许之嵩为了给她挑衣服做的衣服册子非常实用，于是，林黛玉一直留着这个习惯，便承诺等回去了，给大家送了册子来，让她们好好挑挑。 灌了一肚子的君山毛尖，撑着吃了几块甜腻腻的点心，聊了一整个下午，林黛玉才满载而归。 好歹是花宴，除了赏花之外，哈齐尔还给大家都准备了一盆小小的茶花，盛开着，甚是迷人。女孩子嘛，都爱这个，哪怕有些人家里头没有暖房，也愿意养到自己的卧室，好好欣赏。 等春暖花开的季节，这些花也就不稀罕了。 许之嵩到林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他在杜先生处接受了强度很大的训练，势必要让他尽快适应科举的各种条条框框。因着两家人已经定了亲事，林如海不大愿意再让许之嵩随意进入后院，特意给他在前院收拾出来了一个院子住着。 这会儿林如海正跟女儿吃晚饭呢，听到下人的禀报，无奈，也管不了太多的规矩，将人叫了进来。 原本他是打算将许之嵩晾着，让他自己用餐的，可是女儿一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他的心都快化了，哪里还能计较这么多，没骨气地就妥协了。林如海破罐子破摔地想到，反正都在自己眼前，看紧点下人，总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既然坐下来一起吃饭了，吃完饭林如海也就没有赶人，将两个孩子都带到了书房，让他们呆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许之嵩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也得照顾岳父大人的心情，没敢太过分，只对林黛玉眨眨眼，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开始林如海还偷偷用眼瞄了瞄他们俩，听一听他们的话题，也不插嘴。一会儿之后，见他们也没什么重点，东一句西一句瞎聊，便不再关注他们，转身专注在自己的书里头。毕竟，他如今也算是太傅了，从前的知识储备有限，必须要好好备课才行。 许之嵩小心思多得很，他一直在偷偷观察林如海，见他沉迷在自己的书本里，这才跟林黛玉说起了重点。他这段时间都没多关注自己的实验室，眼看着许多的设备要告罄了，而且一些加工剂也需要添置，可不得来找林黛玉。 更严重的就是，如今他跟林黛玉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也就找不到时间进到她的空间里头去了。无奈的许之嵩只能将自己需要的清单交给她，让她做完之后，找机会运到庄子里头去。 “这些都是急需的，我都想好了，给你留一个小厮，到时候就让他负责这些事儿。”许之嵩已经打算好了，“叫豆子，他爹跟着我爹呢，天生就是个哑巴，我就想着，这样也算是另类的保障方法了。” 好吧，其实是许之嵩看他可怜，豆子的爹跟着许道郢也很多年了，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哪怕是个残疾，他也宝贝得很。原本豆子爹以为要养着儿子一辈子呢，谁知道竟被少爷看上了，说是要派到表姑娘那儿。能跟在未来少奶奶身边是件多好的事儿啊，虽然豆子爹觉得派自家残废的儿子去有些丢了许家的脸面，可少爷坚持，他也就屁颠屁颠地将自家儿子使唤来了。 来之前，他还三番四次地嘱咐豆子要听话，念叨念叨地给他洗脑。 林黛玉也不反感，只要能不引起怀疑地做好这件事，她都是支持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这件事：“那我只负责把东西弄到库房去，剩下的就靠你了。” 其实她也挺无奈的，从前这个空间在她手里头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自从许之嵩进去了以后，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各种合理利用，产出简直吓人！要不是两人在一起不大方便，许之嵩可能会更闹腾。 是的，林黛玉觉得闹腾。 虽然她一直支持许之嵩，可是在她看来，两人已经算是过着好日子了，她只盼着自己能快点长大，一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可许之嵩不是如此，他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喜好，林黛玉在他的影响下，有了追求，来了京城之后，远离了原本的环境，这个追求也就淡忘了许多。 “行，都靠我！”许之嵩语带双关，变相承诺。作为最了解林黛玉的人，他哪里不清楚这其中的变化呢，“你如今就只是负责乖乖长大就好了，其他事儿都交给我吧。”他绝对会努力，让林黛玉过上万事不操心的日子。 第56章 近日来，贾府总差人来请林黛玉，可她真的是挺忙的，一点儿都不想去外祖母家小住，请三次总要推两次。毕竟，她真的没有空。 林家内宅无女主人，一切都是十岁的林黛玉在张罗。哪怕有古嬷嬷林妈妈撑着，很多事情基本上都还没有到林黛玉跟前就已经被解决掉了。可实际上，一个家要正常运行，还是有许多问题等待她处理的。 许之嵩的生意陆续在京城开展着，他很聪明地找了很多帮手，攀上京城里头的权贵，让利不少，可好歹也是稳步上升中。林黛玉作为他的小助手，很多时候也要帮着操持，她基本上总要抽出一个下午来处理这些事儿。 目前林黛玉的作息是很固定的，每日清晨醒了以后，先到花园散步，活动活动身子，回来冲个澡以后，才开始进早膳。吃饱喝足，神清气爽地开始跟着屠先生读书，或而跟着弹琴写字，偶尔做些小手工，陶冶情操。 起码要忙上一个时辰，才是她自己的时间，有时候林黛玉会到空间里头给许之嵩忙点事儿，有时候做点针线活儿贡献给她爹以及许家的长辈，尤其是许之嵩，有时候也会到花房看看，摆弄一下她的一些作物。 等午膳用完了，便要开始处理家里的大小事务。 很多时候，她不过是听着各处的管事儿汇报罢了，可古嬷嬷坚持，她也只能强撑着配合。其实古嬷嬷的意思林黛玉也懂，毕竟，她作为主子，要是没有这样常常监督，下面的人很容易就会产生侥幸心理，然后会懈怠，之后甚至是消极怠工，影响非常不好。 而这些时候，古嬷嬷总是陪着，偶尔会就着特殊情况给林黛玉讲讲经，捋顺了掰碎了，就盼着她能从这些点滴中吸取到精华，日后嫁了人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媳妇儿。 好不容易忙完这些事儿，她还要午睡片刻，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之后就到了她的运动时间。 自从来了京城，许家通过关系，给林黛玉请了两个懂得经脉调理的嬷嬷，将从前教养嬷嬷的工作继续起来。每日都要蒸蒸气，按摩穴位，疏通经络，也算是促进林黛玉往好的方向长。除此之外，还要给她做皮肤管理，在许之嵩的很多护肤品的配合下，效果非常好。 听说这种保养就是要从小开始，林黛玉渐渐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如今的习以为常，甚至，一旦漏了哪一天，还会觉得不舒服。 等按完了，也就到了快要用晚膳的时间了。 许之嵩常常隔着几日就到林家来，陪着他们父女两人吃饭。多一个人，也更热闹些，更何况，林黛玉年岁渐长，跟林如海的话题倒不如许之嵩跟他多了。有一个人能够常常陪着爹爹，让他操心些，费些神，林黛玉也是愿意的。 林如海常常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的高冷样子，虽然出现在林黛玉面前总是一副慈父模样，可她总是害怕她爹一个不小心又被神仙招走了。有了许之嵩给他操心着，反倒好了很多，有时候林黛玉会感慨，其实爹爹应该也是想要一个儿子的，只是求而不得，所以才说服自己忘记罢了。 晚膳后，许之嵩会见缝插针地跟林黛玉聊聊这些天发生的大小事情，有一些明明已经在书信里头报备了，可却总愿意当面再说一次。林如海从看不惯，到如今放任，只是偶尔见许之嵩过分了，也会将人提溜到书房去问问话，考考学问上的问题。 这种刁难对于已经身经百战的许之嵩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到了杜先生处，才算是真正了解到了封建皇朝的这种科举制度的弊端，当然，他也很明白，如今的所有条件，都不足以让这个国家经受起改革带来的冲击。 所以，哪怕心中对自由独立平等民主有很深的追求，可许之嵩还是强迫自己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等送走了许之嵩，又或者说，等晚膳之后，林黛玉才开始在书桌前回忆这一整天。 她先是会将许之嵩的书信看一遍，回信以后再翻出往日里有些让她十分记挂的语句，看一遍，再看一遍。之后，才由着拂琴拂棋伺候着，梳洗，上床睡觉。 去贾府小住，在林妈妈的几次三番暗示下，林黛玉有了个独立的小院子，就在三春的绣楼隔壁。忘了说，也是因为林黛玉的启发，邢夫人与王夫人的推波助澜，宝玉并三春，已经都各自有了自己的院子。 按照林黛玉记忆里头的时间点，她的大表姐很快就要封妃了。 这可不是个吉兆，毕竟，风光无限是有限度的，在大表姐封妃以后，建好了大观园，将贾府的所有钱财花光以后，迎来的便是贾府的大厦倾颓。 不过，这些都不是林黛玉一个人能够控制的，她很清楚，这是时代背景下，朝廷内外共同推力，贾府内部瓦解导致的结果。她，哪怕加上许家林家，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后世很多人分析过，贾府衰败的原因，林黛玉看过几个，却不大搞得清楚到底哪个是真的。她跟爹爹略微提起过，可她爹告诉她，少管这种事情，也管不了。 于是，林黛玉只能少去，毕竟，俗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嘛。她其实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可有时候，跟贾母相处时，她又会有些担心，怕自己不说出来，日后贾府出事儿了，她会很后悔，常常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让她一直忍住了没说。 许之嵩曾经跟林黛玉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也明确跟林黛玉讲，作为一个外孙女，又不是在他们跟前长大的，如果贸贸然说起，贾家人一定不会相信，甚至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作为穿越者，他们本来的存在本来就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肆无忌惮篡改历史，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抹杀掉。 林黛玉只能偶尔跟贾母念叨两三句，让她多对贾府下一代人的成长上上心罢了。 当然，如果贾老太太这么好劝，贾家人能够看清这个问题，贾府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林黛玉看着这贾府的纸醉金迷，心里头也不是没有气，可她真的没多大的立场说什么。 许之嵩当然很清楚她的困扰，对此，不作任何评价。他更倾向于让林黛玉多于其他人家接触，在他的有意安排下，如今林黛玉的交际圈子可大了，节目也很多，时常外出的后果就是，她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补这些拉下的东西。 于是，对贾府的关注度也下降了很多很多。而日子就在林黛玉慢慢适应如今的生活中慢慢度过着，早长莺飞，春去夏来，等京城最热的时候到来，薛家也在这个时候进京了。不知道为何，跟记忆力头的时间线已经对不上了，可林黛玉也没多留意，毕竟，她自己就是个很大的变数呢。 这辈子她也不大希望跟贾宝玉多有牵扯，更希望让上辈子的这对夫妻有一个好的开始。于是，在外祖母再一次邀请她到贾府小住，并且曾诺会有很多小姐妹陪同的时候，林黛玉直接去了许家！ 同为亲戚，许家却有着更深的牵扯。如今三书六礼走了大半，就等着人长大了。在刘氏看来，这个儿媳妇已经是钉在砧板上的肉，迟早要让自家儿子叼回来的，见林黛玉愿意跟自家亲近，她也高兴得很。 许家的两个姑娘陆续订了亲事，如今正在自己的绣楼里头备嫁呢。林黛玉的到来也给她们的生活多了好些调剂，毕竟，闺阁女子，说实话，如果不是自己会找乐子的人，真的是过得很乏味。 “你能来当然是最好，玉儿，就当是在自己的家里，别拘束着。”刘氏拉着林黛玉的手，带着她往霍氏的院子去了，“老夫人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利，我们去看看她吧。” 作为儿媳妇，刘氏还是很合格的，请了大夫来，也只说是苦夏，没得什么好办法。今年已经比往年好过很多了，懂事儿的小七在身边，家里有用不完的冰，各种新鲜的菜蔬，以及爽口的烹饪方式，刘氏都觉得这个夏天好过了许多呢。 老太太脾胃弱，这些都没捞着，就像孩子一样发脾气，他们也只能哄着，却不敢应承下来，可不是只能看大夫。刘氏只盼着林黛玉来了，老夫人见了这个一直念叨的未来孙媳，能开心点，别再闹脾气。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会当着林黛玉的面就说出来，只能等她自己慢慢领会了。 等进了门，看着神清气爽坐在塌上的老太太，以及明明开口了却被忽视的刘氏，林黛玉突然有些明白了，这……这老太太的身子不爽利，难道是在闹脾气？！ 难怪她刚刚才腹议，觉得未来婆婆似乎一点都不上心呢，林黛玉用很奇怪的眼神偷偷扫视了霍氏与刘氏，暗笑。 第57章 好在霍氏也没在意，拉着林黛玉到身边，温声询问：“好孩子，好些日子没见了，怎么看着像是瘦了？”她保养得宜的手在林黛玉脸上摸摸，有些心疼。这会儿她就顾不上跟儿媳妇生气了，“接孩子过来住一段时间，要好好给她补补呢。” 刘氏也附和：“是啊，我看着也是瘦了很多，所以才说将孩子接过来住些日子，也省的老七整日奔波，我这个做娘的看着也心疼。”倒不是在跟林黛玉暗示什么，只是她看着儿子时常纠结要照顾他们的感受，又想去林家晃悠，辛苦的很，她哪怕嘴里不说，心里头也有些疼。 接了林黛玉过来，让两个孩子在长辈的面前眼皮子底下好好培养感情，这也是刘氏一直提倡的。 当初大儿媳是如此，二儿媳也是如此，到了林黛玉这儿，她也想继续这个传统。当然，这个做法也需要得到当事人的同意，儿子应该是没问题，至于林黛玉嘛，刘氏看着她，很期待她的答案。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都不惜将儿子拿出来装可怜了，要是话说到这份上，林黛玉还不答应，刘氏觉得自己……还真是没办法了。 好在林黛玉本来就打算要留下来住一段时间，躲一躲最近有些热情的贾家。她有些害羞，被长辈们调侃的感觉不大好，乖巧地低着头坐在霍氏身旁，点了点头，温声道：“玉儿是晚辈，您身子不爽利，理应留下来的。” 霍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还有半分病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刘氏也略微放下了心，林黛玉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证明她对自己的儿子上心，她当然高兴。忙叠声吩咐：“正好，家里五姑娘和六姑娘备嫁，搬到一块儿去住了，空出来的绣楼就给你住，我让人好好收拾，你肯定会喜欢的。” 在许之嵩不遗余力地宣传下，霍氏和刘氏对林黛玉的兴趣偏好都是有一定了解的，都不用问，刘氏就让下人们去准备了。 “晚上在我这儿用饭，嵩哥儿让人给我带了许多新鲜的菜蔬，你也多吃点儿。”霍氏拉着林黛玉说话，“到时候让嵩哥儿也来，我们祖孙仨正好。” 好吧，站在边上的刘氏有些无奈，自己这是被直接忽略了？！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若是来了，那么肯定几个媳妇儿女儿也要跟着过来，到时候挤挤攘攘一屋子，林黛玉与许之嵩不一定喜欢。更重要的是，霍氏也不会喜欢。刘氏也顾不得这许多，见霍氏精神头不错，便将林黛玉留下，自己准备继续去处理家里的琐事儿。 “就让玉儿在这儿陪着您，厨房那边儿还有些事儿，我就先走了。”行了礼以后，刘氏才走人。 留下林黛玉与霍氏，开始例行问候。 “您怎么突然就病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见刘氏走了，林黛玉就大胆地问出口，她跟霍氏投缘，“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闹得？” 上上辈子跟贾老太太，上辈子跟徐老太太，这辈子对着霍氏，林黛玉忍不住就运用了自己总结出来的点点经验，将老太太当做是孩子一样哄着，倒是挺见效。要不怎么说霍氏会对她另眼相看，还不是因为林黛玉比别人可心一点点，更懂她一点点。 就是这一点点，让霍氏对林黛玉的态度大转变。从一开始得知孙儿对她情有独钟时的隔阂，到得知两人相处模式以后的了然，最后是相处过后的喜欢，仔细算起来也没多少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可霍氏就是莫名觉得林黛玉很好，很喜欢她。 “也没什么，这天气忒热，从前在山东有避暑庄子，倒也不觉得。这京城的宅子跟鸽子笼一样大，偏偏还不能用冰……”一想到孙子特意为自己修好的地库底下存好的冰都没有用武之地，霍氏就觉得心疼，“心浮气躁的，不就是不爽利。” 估计这才是实情，林黛玉见霍氏嘟囔着，到底没将自己的小心思说出口，也是觉着有些好笑。不过她这会儿也只能哄着她，“您就放宽心，表哥正在修园子呢，很快就能住了。等过几日一块儿到庄子避暑去。” 这个庄子可是等来到了京城才购置的，跟温泉庄子不一样的是，这个庄子临江，更适合避暑。为了买下这个庄子，许之嵩几乎将自己的小金库全部花光了，还跟林黛玉借了不少。哪怕他有很多挣钱的项目，可苦于年纪以及身后的势力难以匹配，都要一一搁置。 为此，许之嵩也有些伤感。 其实每个时代都是一样的，他总要适应规则，最好能够成为规则的缔造者。为此，许之嵩最近读书可认真了，让杜先生倒是有几分心疼，天气渐热，这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许之嵩的背后都湿成一片，可还要坚持着。 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出色。 当然了，越是表现好，任务就越重，在许之嵩不知觉的情况下，他每日陷入学习的时间越来越长。林黛玉到了许家的这日，他也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急匆匆到了祖母处。 灯下看美人，他只觉得林黛玉几乎要发光发亮，吸引住了他所有的目光。给祖母请安，应付了她老人家罗里吧嗦的例行问询以后，才在林黛玉对面坐下。毕竟，一屋子的丫鬟小厮也不是开玩笑，哪怕两人已经定亲，可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 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在许之嵩看来是很无语的，可他又必须要遵循，并且是百分百按照霍氏她们的说法执行着。有时候许之嵩会怀疑，是不是从前她们被折腾多了，特意留着这样的习俗，准备为难一下下一代，平复自己内心的不公。 这样有些龌龊的心思，他也没敢说出口，只是暗暗在自己心里头绯议罢了。 “祖母，今日晚膳有什么新菜式？表妹好不容易来一次，您可要让厨房的嬷嬷们使出看家本领，让我跟着开开眼界才是。您这儿的好菜我可是惦记很久了，今儿您也让我沾沾表妹的光。”许之嵩坐下来便说道，样子十分垂涎，让霍氏见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孙子就是会说话，儿子总说孙儿的一张嘴能哄死人，她当然同意，可被哄着的时候，她也十分乐意。 霍氏伸出手点了点许之嵩，“你这鬼机灵，平日里竟是亏待了你不成？”这许家不大，可各房各院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厨上嬷嬷的功力深厚，就要看主子的□□本事了。霍氏这院子里头掌勺的是她的陪嫁，从霍氏带回来的大厨，本事很是了得呢，许之嵩这说法其实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林黛玉在边上看着就偷笑，他们祖孙相处可有趣了，这和乐融融的一幕让她想起平日里跟爹爹吃饭，也是多亏了许之嵩，才不至于乏闷，心里对许之嵩的感情有多了几分感激。 “这府上下谁不知道祖母这儿的厨上嬷嬷最厉害，个个都盼着来祖母这儿蹭饭呢。可见我是个有福气的，十次竟有七八次成功。”他彩衣娱亲，似乎十分得意地说道。 霍氏听了心里头舒服，嘴上却不饶他，“行了，你这猴儿，嘴竟像是抹了蜜，甜人得很。”她哪里不知道孙儿是在哄自己开心呢，虽然也清楚应当是为了林黛玉，可心里还是挺甜的，她孙儿有心不是，要不然能花这么大功夫，想尽心思哄自己高兴？！ 儿孙绕膝，这种感觉，是所有老年人共同期待着的。霍氏觉得等自己抱上了许之嵩和林黛玉的孩儿，人生就该圆满了。 “让人去催催，赶紧上菜，可别饿着我宝贝孙儿。”霍氏有些心疼地说道，许之嵩跟着杜先生读书很是辛苦。霍氏一方面希望许之嵩拜得名师，得到真传，好好读书，能够成才，一方面又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奔波于自己的前程，日日苦读。 好在她的夫君，儿子和孙儿们都是这般过来的，霍氏自我安慰，总会出人头地的，这一辈已经好很多了。 一边等菜上来，许之嵩一边给林黛玉使眼色，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有更多的小动作，两人眉来眼去的。 霍氏坐在上首，将底下两个孩子之间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对此乐见其成。装作看不见一般，甚至还帮着遮掩，“行了，屋里头不用站这么多人，闷得慌。”她开始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遣散出去，只留下各自的心腹守着伺候，给许之嵩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林黛玉看着许之嵩蠢蠢欲动的样子，又偷偷瞄了瞄似乎没有任何察觉的霍氏，心里暗暗打算着，等会儿要找个机会跟许之嵩一块儿待一会儿，将他带到空间里头去。毕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在空间里头忙活了，这段时间她按着许之嵩的要求做了很多东西出来，可林黛玉总觉得应该不大能够让许之嵩满意。 尤其是在得知他很缺钱的情况下。 她只盼着霍氏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找到机会罢了。林黛玉又再抬头看了一眼许之嵩，眨了眨眼睛，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能够找机会。 第58章 “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搞的像是地下党接头一般。”林黛玉有些嫌弃的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走进这个小小的空间。 许家的花园是许之嵩亲自操刀看着整改的，哪一处有什么景色，他都了然于胸。刚刚跟霍氏用完晚膳，因着两人都已经“眉目传情”约好了，没等霍氏让他们走，就相继找借口溜出来了。 林黛玉遣散了身边跟着的人，循着许之嵩留下的印迹找到这儿。 之前因为林如海看得紧，他们私下交流的机会并不多，许之嵩已经很久没有进入空间了。这一次要不是因为他有些东西，非得自己亲自去一趟，绝对不会冒险在自家跟林黛玉幽会的。 是的，幽会。 在许之嵩看来，他们俩虽然已经订婚了，可私底下见面也不应该避开众人的，要不是因为空间的秘密，他绝对不会如此。毕竟，名声这东西，对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我本来想着你应该能帮我做出来，可你上回给我的都不对。”他需要的是乳化剂，但是林黛玉转交给他的明显是不对的，做出来的成品非常有问题，“还有就是，我想着能不能做一些器材，自己提炼，要不总等着这个空间也不是办法。” 这样瞒人耳目的行为，迟早会被发现的，他并不希望到时候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影响了林黛玉的名声。 说到这些东西，林黛玉就有些懵圈了，毕竟，她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化学科目的学习，了解的都是皮毛。许之嵩需要的东西，她也只是在加工机里头设定了要求之后生产出来的，能不能用她也没把握。 这会儿知道了自己上回给的东西不合格，林黛玉倒是有些愧疚，这一耽误，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事儿了。“也是，这段时间我们想方设法，也才见了这几次，更别提避开身边的人在一块儿待着了。”她这次躲开拂琴拂棋跟许之嵩见面，只怕很快林妈妈就会收到消息，之后下一次私下约会必定更加难。 想想林黛玉也觉得心累得很。 许之嵩倒是看得开，他拉着林黛玉来到加工机前面，一边摆弄机器，一边安慰道：“别急，反正我们总归是要等到我考完试了才能成亲的，这段时间里，这些事儿都不过是消遣，能做最好，不能的话也不可惜。”反正钱他是真的挣了很多，接下来就是要好好经营，得到光明正大使用这些钱的机会。 毕竟，只有金榜题名以后，才能授官出仕，只有不断往上攀爬，才能到达峰顶。 见他越说越不正经，林黛玉一个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我们才多大年纪，整日就想着成亲成亲，真是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豆芽菜一般的身材，忍不住叹息。 穿越而来，最不习惯的莫过于从十八岁的豆蔻年纪变回如今的童真年代。林黛玉再看看对面的许之嵩，如今的他脸颊还带着婴儿肥，与上辈子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上海无双少爷还是有些区别的，忍不住笑了笑。 “嘿，我当然是想着成亲，你知道吗？两辈子我一直记挂着的一件事就是跟你成亲！”许之嵩见只有他们俩，说话也放肆了很多，哪怕如今两人看着都是小豆丁，可内里毕竟都已经是成年男女了，话也百无禁忌：“成亲多好啊，能跟你同住一屋，同睡一床……”特意压低的声音在林黛玉耳边低喃，气息带着些许暧昧向她袭来。 一个错位，林黛玉躲开欺身过来的许之嵩，推了他一把，“行了，还不快点，再拖下去等会儿都不知道怎么交代了。”丫鬟小厮还没什么，就怕霍氏遣人来问。 许之嵩只得赶紧的，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点了下，加工出来。等忙完了这些，他才从林黛玉手里接过一盘水果，跟她出了空间，在院子里坐着吃水果。“玉儿，月色这么美，要不坐多一会儿？”好久都没有跟林黛玉赏月了，他想起曾经在上海，他们比邻而居，之间只隔一面墙，时常一同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光。 “这里都是蚊子，谁要跟你在这儿多待一会儿？！”林黛玉才不愿意呢，哪怕她身上挂着防蚊的香囊。 无奈，许之嵩见林黛玉坚持，只好妥协，带着她往外走。 采晴站在路口，与清羽清阳相顾无言。主子们的行为越来越放肆了，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要是不小心应对着，只怕死得很快。刚刚原本是拂琴跟着林黛玉的，正好采晴过来了，她赶忙让采晴替着，自己去找林妈妈。 这可不是她对林黛玉不忠心，而是这件事关乎林黛玉的名声，不小心谨慎些，她怕是出事儿了会被打死。关系到自己的命，拂琴自然是要跟林妈妈好好打打小报告的。万一除了什么事，她也不算是知情不报不是。 等林黛玉的身影出现，采晴赶忙行礼以后，跟过去，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手，“姑娘，天色晚了，我们快回去吧。”她们住的院子离这儿可不近，还得走好一会儿呢。 其实自家姑娘与表少爷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自从这七少爷从山东到了江南，第一次见面就跟姑娘抱在了一起，四个采私下讨论过，他们应该是天赐良缘呢。后来林黛玉与许之嵩慢慢走到了一起，她们也是乐见其成，等来到了京城，终于定了亲，四个采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只是，哪怕是未婚夫妻，他们也不能避开了人私底下见面啊。 也不知道姑娘跟七少爷到底有什么可聊，或者说，有什么需要避开他们几个人聊的。采晴想不明白，明明大家都知道他们已经定亲了，偶尔见面是正常的，培养感情也是正常的，又何必这样避了人私会，徒惹非议呢。 不过作为贴身的侍女，想不明白的，采晴也只是按在心里头，没说出来。 林妈妈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看到林黛玉的那一刻，气急败坏地将人拉到屋子里，“姑娘啊，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她真的是快要被林黛玉折腾出白头发了，再这样操心，她怕是不日就要提前退休了呢。 “妈妈，别着急，我就是跟表哥逛了逛园子罢了，没甚大事儿。”林黛玉随意扫了拂琴一眼，心里头浮出淡淡的不满意。她的这种行为，似乎意味着什么，让林黛玉十分不舒服。 “哎呀，这逛园子就逛园子，您何必遣开了人，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林妈妈苦口婆心地劝导：“这是在许家，您得记着礼数，要是让许家人知道了，对您影响不好。”她都快愁死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跟林黛玉讲述自己的担忧。 毕竟，这算是她的一点点私心揣测，不好宣之于口。 林黛玉当然明白，她安抚似的拍了拍林妈妈的手，“行了，妈妈，我都知道的，以后不这样了。”她都跟许之嵩约好了，以后这种情况都要等到庄子里头去了再找机会，眼下众目睽睽，还是收敛些为好。 见她听劝，又乖巧地应了自己的要求，林妈妈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会儿天色也真的晚了，她赶忙让人备水，洗漱沐浴后，等林黛玉上了床，已经月上半空。没一会儿，林黛玉就在床上熟睡过去，一点没有因为换了床而失眠。 另一边的霍氏自然已经知道了今日花园里头的事儿，她在晚膳时看着林黛玉与许之嵩的眉眼官司就知道不对劲儿，有些好笑地跟自己的贴身嬷嬷说道：“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有趣，这小小年纪的，还知道要赏月了。” 自家孙子懂得哄女孩儿，霍氏可是很自豪的呢。更何况，两个孩子也都还小，私底下见见算什么，想到曾经流传出来的话，霍氏还是变了脸色，淡淡地吩咐道：“让人敲打敲打这些人，别传出什么话来。” 吃一堑长一智，既然发生过，当然就得引起注意，好生防备着总归没错。 “老太太，听说贾家三番两次派人来请，所以表姑娘才会为避开而到许家来。”老嬷嬷是霍氏的贴身侍女，跟着她大半辈子了，了解她的性子，这会儿没有外人，将里头的事儿一一禀报：“据说那家请了娘家姑娘们，好几个呢，一直邀请表姑娘到家里去跟那几个做伴。还有一个小公子，跟七少爷一样大的年纪，不过不爱读书，混在内闱，是那家老太太的眼珠子。”说话间带着些许不屑，用词也很有偏私。 霍氏自然明白自家的老伙伴最是讨厌这样偏心眼的老太太，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这玉儿与她爹相依为命，要不是有个什么特殊的情况，她倒也不至于要到别家来住。”到底林家的内务还等着她去处理呢。 “这倒是，表姑娘挺能干的。”嬷嬷对这个讨喜的小姑娘还是很喜欢的，尤其她是已经定下来未来七少奶奶。 霍氏靠在矮塌上，叹息道：“我倒是盼着她能健健康康的就好，我这老姐妹本就不甚康健，如海这孩子身子骨也一般，玉儿如今看着还成，就怕她底子弱。这么儿媳妇儿，不需要多能干，日子过得舒心才重要呢。” 好吧，她就是偏心老七，对于许之嵩，霍氏总是会多几分在别的孙儿身上看不到的特别，简直堪称完美奶奶。 老嬷嬷有些好笑地看着霍氏，没理会主子的小偏心，径直对答道：“奴婢看着倒还成，先前太太送过去这么些个嬷嬷，好歹也算是调养出来了，左右如今就在家里住着，您多看顾，还愁她身子养不好嘛。”在她的家乡传说着这样一句话，三分靠天生，七分靠养护。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吃下去这么多好药，怎么也能把这林黛玉娇弱的身子养好几分吧。 霍氏点了头，对自己先前的行为表示肯定，心里自豪，她真是个无敌睿智的老太太呢！ 第59章 林黛玉在许家的生活很是悠闲，每日无所事事，因着刘氏和小刘氏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刚来那日招呼了她以后，便不再每日都陪着了。好在林黛玉也享受这种悠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生出现了许多奇迹，如今的林黛玉，更懂得及时行乐。 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看书，或者带着针线活到隔壁去找两位许家姑娘，偶尔小刘氏的女儿宓儿来找她，日子倒是过得悠闲自在。 就当是给自己放了假，林黛玉十分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而霍氏与刘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到林黛玉的满意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没什么比一个懂得自得其乐的孩子更让人放心的了，两人对这个未来孙媳/儿媳都十分满意。 刘氏的想法更直接一些，自己的儿子看着就不安分，日后肯定是要入朝为官，未来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许家肯定是不会分家的，那么林黛玉作为么儿媳妇，基本上只要能管好自己的事儿，就算完了。 看她管着林家的那一摊子事儿也没问题，日后跟许之嵩成了亲，哪怕许之嵩当了官之后，她也肯定能管起人情往来，做好一个官家夫人该做的事儿。而许之嵩不能陪伴她的时光里，一个懂得自我消遣的孩子，肯定会过得更好。 “姨姨，这个颜色真好看！”宓儿坐在林黛玉身边，看着她给自己缝制荷包，粉色的底，白色的兔子灵动极了，边上还有两朵小花，活灵活现。小巧的荷包里头还包着一些驱蚊的香料，用叔叔特制的精油泡过，可好闻了呢。 宓儿如今最喜欢的就是来找林黛玉玩儿了，每日都来，总能带走些什么，有时候是几块她喜欢吃的糕点，有时候是许之嵩带回来的有意思的玩具，还有时候，是林黛玉花了心思做的小东西。 林黛玉也挺喜欢宓儿的，她是许家孙辈的第一个孩子，颇受大家宠爱。加上小刘氏会教育，宓儿的性格非常好，懂事儿不止，还很会说话，天真可爱，让林黛玉对这个孩子越来越上心。 “很快就好了，等会儿姨姨给你挂上，肯定很好看。”林黛玉正在收针，来回订了几圈，防止跑线，之后将线头藏到了荷包里面，拉了拉松紧绳，将口子束了起来，“好啦，以后等这个味儿散了，再换一些香料一样能用。” 她伸手将荷包挂在了宓儿的腰带上，垂在了她的裙摆上，粉红色的荷包在天青色衣料的衬托下，好看极了。宓儿高兴地蹦了蹦，“太好了，姨姨，我要去给娘亲看看，还有祖母！”说完，拉着林黛玉就要往外跑。 林黛玉见天色有些晚了，也该到霍氏那儿去陪老人家吃饭，于是也不挣扎，顺着宓儿的拉动往外走。 一边走，宓儿还一边叽叽喳喳跟林黛玉闲聊。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家长里短，林黛玉也不嫌烦，津津有味地听着，偶尔还给她点回应，倒是哄得宓儿将她引为知己，什么私密事儿都倒豆子似的跟林黛玉说了。 到了霍氏那儿，刚刚进院子就发现气氛不大对，林黛玉上心，拉住就要往里头闯的宓儿，在丫鬟的带领下往隔壁去等着。就在宓儿也开始察觉了不对劲儿，正要跟林黛玉说的时候，许之嵩进来了。 “宓儿也在呢。”他看到一大一小两人坐在边上，倒是松了口气，“祖母那儿完事儿了，走吧，一块儿去吃饭。” 说起来宓儿今年也六岁了，许之嵩也只比她大五岁，有时候他也感慨，两辈子都是如此，真真没什么做长辈的感觉。林黛玉到没觉得有什么，拉着宓儿跟在许之嵩身后往正厅走，她刚刚留意到，应该是外男来了。 果不其然，等大家坐了下来，才听霍氏提起，是她娘家的侄儿来拜访。 等林黛玉回了院子，听了林妈妈的普及，才知道，原来是宫里头有了封妃的旨意，并且恩赏这些皇妃能回家省亲，霍家正是其中之一。霍氏侄儿的女儿，霍澜依也在这次册封的行列里，成为了新晋的敏妃。 这是整个霍家的大喜事儿，就在霍家上下都闹腾着要好好修建一个对得起这个名号的别院时，霍氏的侄儿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来找霍氏商量。在他看来，自家的姑姑可算是个厉害任务，许家人的政治素养是他认识的人里头最好的，听一听他们的意见总不会有错，于是便上门求助了。 霍氏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她让侄儿先回去，等她给回信。 霍家上门想要问问建省亲别院的事儿，他们不过是拿不定主意要按照什么规格罢了。霍氏哪怕心里头再犯嘀咕，也不想牵扯过多，也会认真地跟许老爷子以及儿子们商量。 而除了霍家，贾府也在其中。林黛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是平静的，这算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大表姐的这次封妃，以及省亲，正正是贾府颓然的开始。当然了，她很清楚，这里头肯定不止这一桩事儿，背后肯定还有很多很多，当初她在看红楼梦解析的时候，更倾向于一种说法，那就是江南甄府与皇子勾结，意图谋反。贾家不过是被牵连，而大表姐不过是皇上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 既然这件事出来了，林黛玉觉得自己也该回家了。 算起来她在许家也住了有一旬了，爹爹几次三番派人来请，要不是霍氏与刘氏百般挽留，许之嵩耍赖不让她走，她早就回家了。想到这儿，她联想到刚刚饭桌上，许之嵩看她的眼神，似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呢。 想到这儿林黛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没成亲就是处处麻烦，说个话都不容易呢。 还没等她感慨完，那边采晴就拿着清羽送过来的信件，递到了自家姑娘面前：“姑娘，刚刚清羽送来的，说是表少爷给您的。”她都已经麻木了，这种书信往来次数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也就忘了一开始时，林妈妈念叨的私相授受之类的话。 林黛玉没管那么多，拿出来打开，看着许之嵩跟她讲着从省亲这件事分析出来的朝堂变化，以及皇帝的打算，她心惊。或许男人更有这方面的直觉吧，林黛玉觉得自己就想不到这么多。 当然，她也欣然接受了许之嵩的建议，跟林妈妈商量了，准备回家。 另一边的许之嵩，正在父亲书房里，听着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对于霍家上门讨主意这件事，许道郢是挺高兴的，这代表他老娘的娘家人对许家人的信任，他得上心些，为此还特意跑了一趟霍家。 在许道郢的干涉下，霍家只是将霍澜依从前的闺房重修一遍，扩大了花园以示重视罢了。而贾府，那可是轰轰烈烈地重建工作开始啊。 林如海在跟林黛玉说起此事时，都忍不住说了句奢靡。不是开玩笑，按照贾府如今的家底，耗干了也建不成这样的规模，不过是搜刮民脂民膏，或者从其他亲戚处打秋风罢了。林家难免也是其中之一，林如海给贾府送了笔银子，算是尽了心意，之后便不再搭理此事。林黛玉也在林如海的束缚下，养在家里，不出门去。 一直等到冬日来临，省亲别院建成了，省亲在即，贾府才派人来请林黛玉，说是要让她也见见娘娘。林如海婉拒再三，好不容易才打发了贾府的下人们，在他看来，这贾家已经成了第一不识时务的人家，实在不值得再多交往，也慢慢远着些。 在他的刻意为之下，林黛玉与贾府的人也疏远了很多很多。 许之嵩倒是跟霍家的人熟稔了起来，在许道郢带着他去了几趟霍家之后，他成功跟霍澜依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表哥霍名庭成为了至交好友。 杜先生的名声在京城还是蛮响亮的，许之嵩能够拜在他的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本身就证明他有本事。霍名庭从小也是名师教养，气度以及学识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简直就是相见恨晚，黏腻得不行。 入冬之后，姜莛岚就随着陈家人上京了，这一次她是来参加一年一度的选秀活动的。当然不是选入皇宫当后妃，而是给公主们当伴读。 这一年多的时间了，变化太大了，姜家因为在江南牵扯到了盐务，姜父被贬后郁郁而终，姜母也随之而去，姜莛岚如今带着弟弟在陈家生活。而这一次，陈家上京，却是因为陈大人调回京城，成为京兆尹文吏。 举家搬迁，却无半点欣喜，林黛玉派人在码头等着，将姜莛岚和陈萧湘接到了林家来。 第60章 再见到姜莛岚的时候，林黛玉觉得人生无常，有时候某些事情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她含着泪，拉着姜莛岚的手，看着她如同老了十岁一般的模样，心里戚戚然。 当初的自己也如此，无枝可依，惶惶不可终日。才会在那时候，对贾宝玉释放出来的点点善意视若珍宝，引之为知己，当然，她不确定，姜莛岚是否也是如此，只是她的境遇与当初的自己，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让她忍不住感慨罢了。 “莛岚……”林黛玉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姜家的事情她基本无从插嘴，即使是陈家，因为姜家的关系至此，陈萧湘却和往常一般，跟在姜莛岚身后，依旧是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可林黛玉却不确定，她是否如同表现出来的一般无害。 这样面甜心苦的人和事，她也经历过，这一刻，林黛玉对姜莛岚充满了怜惜，那是一种了解过后的惺惺相惜。她看着姜莛岚，未尽之言很明白地表现了出来。 姜家的事情，其实谁也不想，可谁也无法控制，说到底，只能怪姜父自己不检点，连姜莛岚自己都已经放弃了再追究的念头，只想好好应选，照顾弟弟长大成人罢了。 “玉儿，我已经挺过来了。”既然挺过来了，就不会轻易被打倒，姜莛岚看着林黛玉，表情里的坚定让她心惊，却又激发更深的联系，她笑了笑，安慰道：“如今我在外祖母家中，也算是处安身的地方，等应选过后，若能进宫，也算是对家里做了些贡献。”毕竟，她虽然未算得上是罪臣之女，可她爹确确实实是被贬了，就算是要想再嫁人，也订不到什么好亲事，不如直接选择进宫去，反倒还能挣一个不一样的前程。 她如今的年纪正正合适，再加上陈家找了关系，到底是将她塞了进去，就等选秀之日到来了。 林黛玉想起上上辈子薛宝钗似乎也应选过这个，想必也算是条出路吧，“这是你自己的未来，也应该自己谋划，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出来，能帮的，我义不容辞。”她看着姜莛岚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其实姜莛岚来之前，林黛玉已经跟许之嵩了解过姜家的情况，在得知非她的能力能够解决的之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考虑帮助姜莛岚的事儿。在林黛玉看来，她跟姜莛岚是闺蜜，亲似姐妹，更有甚者，两人甚是投契，就为了这一点点的相知，也应该帮忙的。 如今姜莛岚来了京城，想要帮她就更方便了，这才有了这一次接人，并且说这样的话。 其实林黛玉的意思姜莛岚也懂，她知道在自家这个情况下，她还愿意对自己释放善意，绝对是因为跟自己的交情。可正是如此，姜莛岚才不想给林黛玉添麻烦。 但是，她又确实是有事儿需要请求林黛玉的帮助，她咬着唇，陷入了两难。 最后，她还是选择艰难地开口：“玉儿，我不想跟你假客气，如今确实有一件事让我很为难……”姜莛岚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弟弟资质不错的，可如今完全被耽搁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帮着给安排个书院，让他在京城顺利读书。” 如果单单是读书，陈家绝对能安排好，可姜莛岚想要的，是弟弟有出息。为此，他的老师就很重要了，陈家在这方面绝对比不过林家以及许家。 姜莛岚很清楚，林黛玉不仅仅能做林家的主，还能做得了许家的主，许之嵩对她可是千依百顺。 有时候想想，她也会感慨，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如果她也有个像许之嵩一样的未婚夫，那么姜家绝对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不过，这些也只是想想罢了，姜莛岚将自己的小心思压在心底深处，强打起精神来，跟林黛玉细说。 既然已经开口了，她就不会瞎矫情，仔细地将自己的要求说清楚，甚至连她弟弟的情况也一一说明，好的坏的，总之都跟林黛玉坦白了。 “……所以，我其实也不清楚该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先生，可是，玉儿，他肩上担着的是整个姜家的希望，”更确切地说，是她的希望，“所以，我想给他找个好先生，好好教导，努力读书，只怕，日后就得靠他自己了。” 如果她真的能顺利进宫的话，弟弟去了书院也好，省的在陈家，到底是外人，住久了也不美。 林黛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等我问过爹爹之后，再给你安排。”其实如果上上辈子她也有个弟弟的话，肯定也会为他好好筹划的。这样一想，其实姜莛岚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养大了也能有个依靠，不至于孤苦无依。 更何况，有个人相互扶持着往前走，总比自己一个磕磕绊绊地要强。 “如此，便多谢你了！”姜莛岚笑着说道，这是她进屋后的第一个笑容，如同草原上的格桑花一般，坚强美丽，让林黛玉瞬间酸了鼻子，红了眼睛。 “一切都会好的。”她看着姜莛岚的眼睛说道。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只等时间。时间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能治所有的伤痛。湮没在时光里的种种，都会成为记忆里的伤疤，结痂之后，只剩下痕迹，再无痛感。 也似乎是不忍这种话题继续，两人就着江南的各种变化聊开了。林黛玉走了以后，江南风起云涌，尤其是甄家越发厉害了，连公主府都要避其锋芒。这些事情姜莛岚只是隐晦的通过一些事件跟林黛玉提了提，能懂最好，不能懂的话，就算是闲聊了。 这一次拜访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很长，陈家刚刚到了京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打理，姜莛岚也记挂着自己的弟弟，并不想多留。林黛玉没有强求，只是邀请姜莛岚安顿好了再来住几日，便送她出门了。 送走了姜莛岚以后，林黛玉便直接让人去守着杜先生的家门口，见到许之嵩就要把人接过来。她真的是上心了，这件事成了目前林黛玉最大的任务，在林如海回家之后，马上就到书房去找他。 “爹爹，这件事你能帮忙吗？”她满眼期待的看着林如海，希望在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如今林如海可是当着皇子们的先生呢，找个人教导一个孩子应该不难吧。 忘了提一句，姜莛岚的弟弟年仅六岁，刚刚好是进学的时候。 林如海摇了摇头，对女儿笑了笑，“这方面爹爹可没有经验，这孩子如此小，又不是自家的，教导起来可不容易。”更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想掺和到甄家的事情里面。 被迫跟贾家有了亲戚关系已经让林如海一个头两个大了，如今又要招惹上姜家这个麻烦，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而且，他也并不想女儿沾上：“也不许你去找嵩儿。” 一下子就截断了女儿的两条路，对于林如海而言，也有点艰难，看着林黛玉一下子就落下的脸，他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件事我们都不适合出面，我会找机会给他推荐一个书院，让那孩子进书院读书吧。” 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好的先生就如今姜家的情况是高攀不上的，不好的他们自己也看不上，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个名气好的书院就读。能不能出头，就要看孩子自己了。 林黛玉一下子就沉默了，这里头牵扯到的事情，是她没有想过的。如果知道这件事让爹爹很为难，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应下来，可已经应下来了，林黛玉觉得自己应该要好好帮忙。看了看林如海，林黛玉还是决定等会儿跟许之嵩好好讲讲。 在她看来，许之嵩比自家爹爹靠谱多了，当然，也好说话很多。 “成吧，我先去厨房看看，等会儿表哥来了再一起吃饭吧。”林黛玉很自然地将晚餐的时间推迟，等着许之嵩上门之后一起吃。而林如海在听到女儿的话以后，忍不住心里泛酸，女生外向，这还没成亲呢，就向着了。 一甩衣袖，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拿起书开始读。距离吃饭时间还有一会儿，他得抓紧了，明日的授课可是要用到这本书的，没吃透他都不敢往下讲。 许之嵩来得比平日里晚了一点，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将林黛玉今日的事儿打听了，倒有几分明白揣在心里头。对于姜莛岚，他印象还是不错的，既然是林黛玉喜欢的，又想要帮的，他伸把手倒也没什么。 至于林如海担心的问题，在他这儿完全不是问题啊，毕竟，在京城浸淫了这段时间，到底也是累积了不少人脉，送个孩子进学是完全够用了的。 因着杜先生的关系，他也算是认识了几个才学和名声都不错的先生，其中他觉得最适合的就是跟甄家为政敌关系的相关人员。比如，霍家。不是他坑自己的好兄弟，而是霍名庭的老师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当然了，许之嵩也不是完全包办了，在听完林黛玉的讲述以后，给她讲道理，摆事实：“我与名庭是不错，但是也只能提供一个机会，让他去见见那位先生。若是孩子资质好，先生愿意收自然是好，若是不行，我可是没法子的了。到时候你就乖乖听你爹爹的话，给找个书院好好读书。” 这个事情他总不能大包大揽，出了事儿怎么办呢。 林黛玉对此表示理解：“道理大家都懂，想必莛岚也明白的。”她就算不明白，其实也没别的办法啦。 于是很快，在许之嵩让人来回话以后，林黛玉便遣人给姜莛岚去送信，并且给她带去了一张霍家的名帖，让她带着弟弟和帖子去拜见这位名师。 至此，林黛玉的任务算是完成，将此事告一段落以后，便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儿了。 今年可是定亲后的第一年，林黛玉需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 其实不光是许家，就是林如海如今的官职，需要走动的人家也很多，内宅无女主，一切就都落到了林黛玉身上。除了要应对来访的客人，各府的礼单也是个重点问题，她需要按照关系的亲疏程度，以及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好好筹谋，将东西一一安置好，并且给回个合适的礼。 就光这个事情，就能忙上一整个月，更别提新年的各种准备工作了。 哪怕家里只有两个主人，年也是要过的，从年夜饭到新年祭典到年后的访亲活动，林黛玉一一罗列了计划书，生怕细节出问题。毕竟，先前林家要不就在守孝，要不就正好遇上事儿，都没哟安安稳稳过过一个好年。 为了能够排出个合适的时间表，许之嵩很早就上门预定了时间，让林黛玉年初一一定要到许家来，一起吃个年饭。年三十他是不敢想的，却不想错过跟林黛玉共同守岁的机会，他打算到时候好好跟父母讲讲，看看能不能到林家来过年三十。 他是很想很想跟林黛玉一起守岁的，这算是他跟林黛玉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年，他不想错过。 当然，这个想法许之嵩还不敢说，他怕说完就被他爹赶出家门了。 赶出家门其实不可怕，正好可以赖到林家去。可是可怕的是他爹会打完再赶走，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挨打，这可真的是有损他的形象。一般情况下，他都不想尝试。 许之嵩绞尽脑汁，想着办法，想要好好处理这个事情。一边还要哄着林黛玉，让她跟自己一起出去玩玩，多一些共处的时间，最好就是能避开家里人的视线。 “听说这边过年都兴到庙里拜拜佛，求佛祖保佑来年顺顺利利。要不，玉儿我们抽个时间去拜拜吧，十五怎么样？听说有灯会，可热闹了。到时候我们拜完以后就直接去外面吃饭，然后逛灯会……”想想都觉得十分美好，这让许之嵩回想起曾经的那些时光，表情充满了怀念。 其实林黛玉也有点想念那个时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她觉得元宵应该在家陪着爹爹的。可到底，爱玩的心还是占据了上风。 两人根本没有想过，拜佛祖逛灯会都是可以带上林如海的…… 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林如海正在书房里招待许道郢，两人说着说着公事，就转移到家事上了。因为两个孩子的关系，两人就要成为亲家了，话题倒是多了很多。 说到自己外向非常明显的女儿，林如海心里酸酸的，可那边，许道郢更心酸，他觉得自己完全是替林如海养了个儿子，怨念很深。两个老父亲在一起，互相酸来酸去，倒是让跟着的几个小厮都在心里暗暗偷笑。 第61章 似乎是在眨眼的时间，又似乎过了很久，等林黛玉坐下来好好回想这四年的时间，却觉得日子过的无比充实。她如今已十四岁，许之嵩已经十五，盛夏已过，初秋将至，许之嵩也马上要参加三年一度的会试了。 明年开春她的及笄礼过后，许之嵩就该去应试了。 许家和林家商议过好几次，最后还是定下来，等会试结束了，就给孩子们办婚事。其实算下来时间并不多，毕竟这时候的礼俗繁琐，一来一回，双方若是有意为了面子再拖一下，等到明年办婚礼已经算是仓促了呢。 不过许之嵩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时候就要考试了，如果要他以成绩的好坏来决定婚期，那压力一定很大。对于一个已经融入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科举已经成为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越学越深，越了解得透彻，许之嵩越无法肯定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站在金字塔顶端。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也十分聪明，而且很多人比许之嵩更努力。 这件事定下来了以后，双方的家长也开始积极准备起来，原本林如海倒是想要再留林黛玉两年，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他总想好好多宠一些时日，让她在家长大些。婚期已定，反正都会成为许家人，而许家催得很急，两家人的来往已经算是很密集了，其实嫁过去了，应该也差不多这样过，那为何还要拖呢。 再加上许之嵩和林黛玉都在敲边鼓，许道郢也拉下脸来跟他商议这件事，这样来来回回了两三次，林如海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如今只能说是精心准备着，等待嫁女儿那日的到来了。 为着这会试，许之嵩已经好几日未曾到林家来了。杜先生是个中好手，他的弟子参加过会试的数不胜数，对此经验丰富。他说要让许之嵩闭门谢客，静心读书，连一贯松散的许之嵩都不敢放肆，许道郢与林如海也十分重视，纷纷将他压到书房去谈了心，让他务必要好好应对。 于是，这几日由杜先生亲自操刀，给许之嵩抓了好几套题目，将许之嵩拘在自己的院落里进行模拟实验。连会试的环境都一一照搬，以期让许之嵩尽快适应。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哪怕许之嵩之前表现得再怎么淡定，临近眼前了，他也害怕自己会有其他情绪，还是留在了杜先生这儿，准备心无旁骛，攻克了眼前这一关，再谈其他。 而陪同的还有好几个今科学子，都是才名卓著之人，也让许之嵩不敢掉以轻心。他可是打算好了，如果能顺利通过会试，博个好名次，等殿试结束之后，就让他爹和林黛玉的爹爹出面为两人请旨。 这个时代里，唯有皇命是最尊贵无上的，他跟林黛玉的婚事如果能得皇上御赐，那就再好不过了。也正正是为了能够成为进士，成功入朝为官，给两人的婚事添光增彩，许之嵩才会如此拼命上进。 林黛玉心知肚明，对此也十分赞同，当然了，作为许之嵩的未婚妻，她能做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最近她都沉浸先生的教学之中，尤其是药学这一课，钻研得很深。当然，除了为学多一门才艺傍身，更重要的是想要帮助许之嵩好好调理身体。 她空间里头有无数的好药材，可是光凭加工机，只能将这些东西加工成产品，却无法确切的控制药效，做出适合许之嵩身体的搭配。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东西好好利用起来，而首先就是要通药理。 从前她其实已经接触了不少，如今不过是再巩固罢了。 源源不断的药膳、药茶、药包、浴包等等的都往许之嵩那儿送去，算是尽了自己的一番心意，与他共同奋斗在第一线上。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各种能用得上的小工具，比如能够储存墨水的盒子，能够自动发热的竹制水壶，能够御寒的单衣等等。 等实在是再无可以发挥的空间以后，她倒是乖乖跟着林如海去了庄子小住。 作为江南水乡人，林如海对江南的园林有着自己的见解，京外庄子就是按照苏州园林最富有特色的部分建造而成的。依山傍水，加上亭台楼阁，简直赏心悦目。 即使初秋已至，可这庄子里头还是暖意浓浓，除了因为靠近小汤山以外，更重要的是，许之嵩用空间加工机做出来的一整套取暖设备。林如海还是第一次来，可站在这厅堂之上，就能想象得到冬日里该是怎么样的舒坦，这会儿，他心中原本因为女儿处处念叨着许之嵩而起的醋意尽数消散。 难怪人家都说，女婿当半子。 “玉儿，你先去安顿下来，我得去见见人。”听说履亲王正在庄子里头狩猎，林如海怎么样也要抽空上门拜访一下，哪怕不受接待，“等爹爹回来跟你吃饭，先去小睡片刻吧，乖。”说完，就转身带着侍从走了。 哪怕林黛玉已经十四岁，大姑娘了，林如海还是跟哄孩子一样哄着她，总觉得她还小，什么都要唠叨一番。 林管家提前来了这儿安顿，他不好跟着姑娘，只能跟林妈妈交代清楚，之后又去盯着今日送行的队伍，务必保证所有的东西都能好好安置下来，让主子们赶到舒心愉快。 原本林如海带着林黛玉来就是为了让她散散心的，如果这儿住着不舒服，那不是辜负了林如海的一片心意。为此，林管家事事上心，生怕有一点点怠慢的地方。 林黛玉带着林妈妈往里头走，带路的是采晴，前两日她便先一步到了这儿。眼下她正兴致勃勃地给林黛玉介绍这庄子的美景呢。要说还真的是花了大心思，除了引来温汤造了汤池子以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林黛玉的院子便是依湖而建。 芳草萋萋，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蓝，微风而过，波光粼粼。加上四周树荫环绕，各种品类的树木相交辉映，有些依旧翠绿，有些微微泛黄，而红色的小枫叶树更是成为了亮点。 再加上为了观赏而养的白鹅悠闲地在湖中漫游，头上时而有青翠色飞掠而过，鸟鸣声伴着秋里桂花的香气，格外迷人。 “姑娘，很美吧！”采晴将人带到湖边的林荫道上，木制的长堤围着栅栏，一块块木板搭建而成的小路架在湖上，透过缝隙还能看到湖里悠闲游过的鱼群，五颜六色，甚美。 林妈妈不耐烦看她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将人隔开，扶着林黛玉在边上的秋千上坐了下来。这个秋千格外厚重，椅子也是有靠背和扶手的，甚至，还放置了两个软绵绵的腰枕。 “是挺美的，”林黛玉看着这景色，点头赞同，“人造的美景加上一些天然生成的，竟也如此相称，颇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味道。”看到眼前的美景，她有种冲动想要掏出空间里头收藏着的照相机，想将这美景保留下来。 可围着她的人不少，林黛玉还是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定了定神，开始放松自己，融入这美景中。 一闭上眼就开始胡思乱想，作为一个即将要嫁人的美少女，虽然上辈子她差一点就成功嫁人了，可经过这段时间的酝酿，仿佛又开始重新有了紧张感。尤其是最近，许之嵩在应试培训，她已经好些时日没见到他，好好跟他说说话了。 哪怕因为林如海的坚持，近年来渐渐长大的林黛玉本来就已经很少能有机会跟许之嵩见面，可两人都有心，到底是能够找到机会，虽然仅仅是见一面，聊上几句，她总会安心一些。 “姑娘，还是先回屋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来好好看看。七少爷让人送了两艘小船过来，是仿照游湖的画舫做的，等会儿再让人带着您去游湖去。”这个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毕竟是自家的，还是值得游上一圈。 采晴知道自家姑娘肯定是想念七少爷了，这么多天没见面了，姑娘都萎靡了不少。唉，要是会试能快些来就好了，等七少爷考完试了，就能跟姑娘成亲了呢。 作为林黛玉如今的贴身丫鬟，四个采已经成功挤掉了拂琴拂棋，尤其是采晴，在林妈妈渐渐偏重于府中庶务的时候，跻身林黛玉身边丫鬟的第一人。其他三个采跟她是一同长大，虽也是磕磕碰碰，可感情到底还是不错的，如今大家伙儿就都盼着等林黛玉嫁了许家，跟过去了。 一个丫鬟无非就是跟着配了小厮，好些的能升职加薪，成为管事儿，要是混得不好的，估计就是更新换代后，落得个粗使的位置。 林黛玉对这些丫鬟很好，给她们很多的保障，甚至都言明了，许之嵩名下的年轻管事随她们挑选。这也让四个采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在各自负责的事情上兢兢业业，成功将林黛玉从琐事中脱身出来，有了更多自己自主的时间。 眼下她即将嫁人，该带哪些人走，该留下哪些人，过了门之后各项事宜的安排，以及林家这边该如何顾及，都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62章 就在林黛玉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许家也正在准备着许之嵩大婚的事宜。为此, 刘氏还特意扔下琐事，来到霍氏的院子里，准备跟她讨讨主意。 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许老爷子热衷于修仙之事，如今正在道观里头住着, 休生养息，倒也合适。霍氏一直跟着小儿子，哪怕来了京城也是一样，平时也就是初一十五才让媳妇儿们过府来请安，这样好的性子, 几个儿媳妇谁不夸赞。 就算是跟她住在一起的刘氏, 没事儿的时候也很少踏足她的院子。 这倒不是她不孝顺，而是霍氏坚持。毕竟，刘氏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要她在自己面前当媳妇儿伺候着，那不是下了她的脸面嘛。作为一个自称为精明能干，通情达理老太太的霍氏, 根本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其实将刘氏天天叫到自己跟前站规矩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嘛, 还会闹得两人都不爽快。既然刘氏来了, 那小刘氏这些做孙媳妇的能躲开吗？！当然是不成，这样不就是阖府不得安宁？！ 当然了, 霍氏开明，刘氏她们自然是只有更加恭敬着, 这不，有什么大事儿都要过来跟霍氏好好商量，她的面子里子都有了，可比那些爱折腾人的老太太好很多呢！ 因着是娶媳妇儿的事儿，刘氏都直接揽了下来，没让小刘氏插手。 “娘，您看这样安排可好？”她将自己拟定的宴客单子拿出来递给霍氏，这才是她最头疼的东西。毕竟，京畿重地，各方关系错综复杂，光是自家有关系的人就不少，更何况还有双方交好的，以及各种需要顾及到颜面的人家。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得罪人的呢，这好事还是要谨慎点，宁愿用多点心思，也别到时候事后再来努力描补。 霍氏年事已高，可到底也是当年活跃在京城的世家贵女，对于这些人际关系，心中总有杆秤。她接过名单之后，在老嬷嬷的服侍下戴上了孙儿特意给她做的老花镜，一一看过，很快就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 “这贾家是林家的姻亲，林家自然会设宴邀请，我们家的宴席，当是一般亲戚就成了，没必要将他们跟刘家和霍家放在一起。”正如她绝对不会将儿媳妇娘家的姻亲放在这头三桌一样，喜事设宴，本就该按照规矩来，尊席上坐的人，可不仅仅是凭着亲缘关系。 不过最主要的也是因为近来贾府已经大不如前了，虽然在林如海的努力下，免去了抄家的苦难。可在贤德妃死后，贾府后继无人，颓势再无力挽回。 如今贾府唯一拿得出手的竟然是林如海为贾迎春和贾探春两位选好的夫婿。只是，作为女婿，他们能做的也不多，贾府的男丁不给力，基本等于没救。 霍氏最看不上这种坐吃空山，不思进取的人家，所以对贾府的人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当年贾府与许府也出过一些龃龉，这不是时间过去了就能够消散的，霍氏可是记仇的很呢，她根本不想假大方地忽略这些问题。 刘氏瞬间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应了下来。霍氏指出了两处小问题，将位置大致调换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名单说道：“你办事是越来越精细了，嵩哥儿是家里的么儿，玉儿也是林家唯一的明珠，这婚事宴席等等的，一定要尽善尽美。”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及这个问题，整个许家上下都明白这一点。许之嵩是霍氏最疼爱的孙子，林黛玉是林家唯一的孩子，他们俩的婚事，就是如今两家人最大的事儿！ 许之嵩在京城这些年的经营，早就已经站稳了脚跟，哪怕他还未曾出人头地，可年纪小小已经过了乡试，名次还不低，眼看着会试就要来了，大家都在观望着。如果他能顺利通过，只怕地位声望都会大大增加。 原本因为他经营的书店创新模式而声名鹊起，如果能得到朝廷的认可，那么许之嵩才子之名会落到实处，对他未来的职业生涯有非常好的帮助作用。 如果他能顺利进入翰林院，那将是锦上添花，如果外放为官，这何尝不是个值得炫耀的点。 等刘氏从霍氏处出来之后，便直接到库房去清点准备得差不多的聘礼了。由于许家占地面积不大，这一处还是许之嵩当初新买下来之后，给重修的呢。穿过中间的提花拱门，走近儿子的这一处院子，只觉得凉气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引了活泉水，再加上树荫环绕，总之比刚刚低了好几个度。树木上头，算是有些高的地方还有许多自动喷洒头，在炎炎日光下喷雾似的给这里降温。可能是为了不洒水到树根下，影响树木的生长，这雾气极细，还未落到地面就已经蒸发了。 穿过连廊，绕过花园，很快就来到了这接近两进的大院子。 清羽跟着许之嵩去了杜家，这里就是清阳主管着。哪怕两人都仅仅是跟许之嵩差不多的年纪，可已经能独当一面，作为许之嵩的贴身小厮，他们受到的训练可不是一边的强度，这几年的时间里，成长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夫人，您来看看吧。”刘氏是清阳让人去请的，最近他正在清点少爷准备的聘礼，跟家里头备着的放在一起，列好了单子，只等刘氏来看看，“除了您给准备着的，老爷添了一些，老太太舔了一下，身下的都是少爷做主添进去的，都是他的私库出。” 是的，许之嵩有私库。 他在江南的时候已经开始自己做生意，很快就凭借着上辈子的优势，开创了一个洗护用品的新市场，并且完全占据了它。迅速累计资本以后，就转移到京城来。如今京城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使用许之嵩发明的各种洗护产品。 除了沐浴洗头，洗衣服，清洁家居，甚至连清洗马桶用的洗剂都有。之后他还开始染指其他行业，先是在京城买下了两个庄子，做起了反季节蔬菜的生意，之后又将如今已有的琉璃制业根据书本上的介绍，深入开发，有了许多新产品。 而在许之嵩去了江南之后，许道郢就曾经给他们几兄弟姐妹一一去信，统一说明了关于这个财产分割的事情。在霍氏的主张下，许之嵩赚来的钱，拿出来两成归入家里的公库，一成给长辈养老，一成给几个兄弟姐妹平分，剩下的就他自己留着。 眼看着平民家庭都能用上玻璃窗以及玻璃瓶里头的洗护产品，可想而知，许之嵩的私房钱该有多少！ 不过也是因为分量不够大，所以在许之嵩开发出这些实用性比较强的产品之后，很快就有另一支队伍占领了高端市场，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的配方是怎么流失出去的。许之嵩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安分守己地开发属于他的市场。 就在这种默认共同进展当中，很快就迎来了玻璃产品的泛滥时代。 如今玻璃窗，玻璃灯罩，玻璃柜，玻璃瓶之类的已经成为了平价产品，替代了不少的其他物件，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便利工具。 当然了，这些账单并没有经过刘氏，而是直接送到了霍氏这里。由霍氏分发给到其他人，纳入公中的那部分，也是由她管着。不过刘氏想想也知道该有多少，连带的几个孩子私库也丰富了不少，日子好过了，家庭自然和睦了。 也不知道私底下其他儿子和儿媳妇有没有犯嘀咕，反正刘氏就当是不知道。 “库房里头的这些匣子都是定制的，少爷说了，这些都是能用一辈子的东西，等他生了女儿还能用呢！”清阳想到少爷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副表情就觉得好笑，“您看看这些东西，可还缺什么？” 反正他家少爷多的是钱，要是少了，再添就是了。 刘氏很无奈的地看着这满满一屋子的东西，若是真的收拾出来，怕是一百台都难装下。“老七到底给添了多少？！”她都要无语了，本来自己就是按照家里头娶媳妇的规格给备得东西，结果这个添一点，那个添一点，已经超额很多了，老七还给来这招。 “少爷说了让您看着收拾，多出来的东西就留着，反正都是备着给表姑娘的，等她过了门再用也可以。”清阳似乎看出了刘氏的无力吐槽，小声应道。 好吧，反正都是儿子的东西，刘氏不想过问了。 左右她都打算好了，等儿媳妇进了门，就给几个儿子分家产。反正许家的传统就是分产不分家，到时候将产业留一份给自己和许道郢，剩下的都给孩子们分了。 都是从儿媳妇熬成婆的，刘氏哪里不明白当媳妇的苦楚，更何况，家中人口多了，纷争也会多，这样做还能省去了不少麻烦事儿。 跟着刘氏一同前来的都是府里头的老人了，对一应的规则都十分了解，在刘氏的吩咐下，动起手来。清阳也屁颠屁颠地带着人跟在嬷嬷后头，忙活得不亦乐乎。 很快就按制收拾出了八十八台，刘氏看了看，里头的东西比之先前两个儿子娶媳妇时候用的规格高了不止一点点。她倒是不忧心儿子多想，只是怕媳妇们会有意见。不过想想也是，老七的副业多，书也读得好，自己愿意贴补，谁能说什么呢。 “行了，这些绑了红绳的就别动了，收好等着到时候我让人来提就是了。”刘氏好生嘱咐了几句，之后才带着人走了，“清阳，你记着，要尽快找好人，到时候抬聘礼的人都要挑过才行。” 这个任务她很早之前就跟清阳说过了，要挑选抬嫁妆的人，都是有身高要求的，胖瘦也要差不多。除了从府里各处挑出来的人之外，剩余的还需要在外头挑选合适的。 清阳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这件事已经在跟进了。”数量差得不多，距离定下来的送聘之日还有些时候，他觉得应该能完成任务的。 而且林家也选了不少人到时候抬嫁妆，实在不行就到林家借几个人，倒也无妨。 刘氏也不过是嘱咐几句罢了，她根本没有停留多久就转身走了，事儿还很多呢，她忙得很。为自己的儿子忙活，刘氏心里头却是美滋滋的，她就等这帮老七娶了媳妇，任务就完成了，她的这一生啊，也算是圆满了！ 刘家是忙，林家也不差不多，林如海带着林黛玉在庄子里头住了几日就回来了。眼看着婚事就在眼前，他只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林黛玉陪嫁过去，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精心准备。 林黛玉也进入了备嫁的状态当中，不只是备嫁，她还要忙着准备明年二月自己的及笄礼。家里没个长辈操持，她可不得自己张罗，好在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否则还不定委屈成什么样子。 说到底林如海是个男人，他虽然将林黛玉捧在手心上，可很多时候这些细节的事情也考虑不到。许之嵩更是如此，他的心思还没转换过来，在他的眼里，十八岁成人礼才算是重点节日，及笄嘛，远不如他们的婚事重要。 重视这件事的反倒是霍氏，为了能够给林黛玉攒够面子，她可是费尽心思，努力帮着安排呢。 霍氏是过来人，她跟林黛玉有些相似，娘亲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后娘对她当然不上心。后来她自己有女儿，也有孙女，对这件事比其他人要在意一些，林黛玉是她好姐妹的孙女，又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当然更是上心。 不过很多事儿还是要林黛玉自己来办，霍氏自己年纪大了不说，也不好让刘氏插手过多，毕竟林黛玉还未进门呢。 许之嵩的会试在即，她打算着，到时候中秋送节礼的时候，顺便给她送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帮着张罗，也让林黛玉有时间有功夫好好备嫁。 许之嵩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杜先生处努力着呢。 杜先生对许之嵩这个关门弟子还是很满意的，资质不错，灵气也很够，更重要的是，对自己讲述的东西，非常适应。作为一个过来人，有经验的过来人，他对这种一点就通的人很有好感。 这种人是非常适合科举考试的，因为他们能够很快适应这种规则，融入其中，如鱼得水。跟那种所谓钟灵毓秀的才子不一样，这些人更加务实，而许之嵩在实业上的成就更是让他瞠目，这个极会挣钱的弟子，杜先生简直是爱不释手啊。 作为这个时代典型的读书人，杜先生不善经营，他手头上不过是些田地庄子，几家铺子出租给别人，对许之嵩这种人，天生有好感。儿子是来不及了，杜先生还等着许之嵩多带带他的孙子呢！ 为了能够让许之嵩在会试取得好成绩，他不仅仅给出了考题，模拟了考试的环境让他适应，最近更是爱上当心理医生，每天都要叫他过来，美其名曰给他疏通心理问题。 许之嵩如今真的是痛并快乐着，毕竟，他觉得自己还是蛮想得开的。说实话，他还真没有什么很大的压力，每天花这么多时间听杜先生唠叨，而且还是不断重复的内容，听着也是一种难熬。 第63章 过完年日子就过得很快了, 许之嵩忙着自己的事儿, 到了紧要关头，他更忙了。而林黛玉则是开始忙活自己的及笄礼，这可是她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节日, 可得好好重视。 及笄礼本来是三月三，可许之嵩的会试在即, 她的生日正好在花朝节，于是由林如海询问了大师，改了日子，就定在她的生辰这日。 正宾可是林如海好生考虑过后才决定的，请的是霍氏。她儿女双全, 孙儿也个个都有出息, 而本身她也是个德才兼备的人，请她很合适。而本来林黛玉是想请屠先生，可先生婉拒了，由霍氏提议，让屠先生当了赞礼。 贾家如今没落了，可林如海的意思是, 贾敏的关系毕竟还在, 他们总该要顾及一些, 左右先前都帮了这么多，也无意在这个时候给贾府脸色看。于是, 请了贾家人不说，还让探春、惜春跟着一块儿, 当了执事。 老太太年纪大了，来到现场观礼已属不易，林如海给安排了个妥当的位置，便去主持大局了。他可是今日的主人，贾敏不在了，他这个爹爹身兼母职，事儿可多着呢。 林黛玉跪在下首，心情很复杂，上两辈子都没有人真正重视过这个问题，这会儿倒是生出了几分愉悦，有种被珍而重之的感觉。霍氏的重视，林如海的上心，以及许之嵩的种种安排，都让林黛玉觉得暖心无比。 在头上瓒上了分别加笄、簪、凤冠之后，林黛玉的心情突然就变了，她成年了呢！重来的这次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期范围内发展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林黛玉抬头看看边上观礼的许之嵩，与他相视一笑。 她即将成为他的新娘，只盼着他们能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呢！ 最后，林如海含着泪总结道：“小女林氏黛玉及笄礼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加！五月初是小女的好日子，到时候恭候各位大驾！” 林如海与林黛玉郑重地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 将林黛玉留在里头跟霍氏说话，林如海一一将客人送到门口，周到不已，倒是叫来的人见识了他这视女如命的一面。 不久之后便有传言，林如海与亡妻鹣鲽情深，才会为她执意相守这么多年。而许家与林家的结合，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日后是否要兼祧两家？！ 当然，这些传言都不能影响时间的流逝，很快就是会试的这一日，京城人头汹汹，各地赶考的学子早早来到了京城，如今正收拾好了，赶赴考试地点。 会试可是三年一度的大事儿，礼部从朝廷上上下下一共扒拉出来二十多个德高望重的人当考官，一应的官员们也都领着各自的任务忙活着，而许道郢却十分得空。他是考生的直系亲属，按例递了奏章，避嫌在家休息，顺道张罗着儿子应试的事儿。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当然有自己的一套应试方法等着要传授给儿子。 平日里耳提面命不止，还打算在考前给他突击一下。 这一次许之嵩可谓是集大家之所长，在长辈们轮番教导，哥哥们纷纷指点的情况下，他要是再考不好，许之嵩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这些人的关心。 林黛玉也破例来到了许家，并且为许之嵩亲自准备早膳，看着他吃完了出门去。 带着大家的期待，许之嵩收拾心情，奔赴考场。 贡院里头早就布置好了，这会试是三日一场，一共三场，考试的内容为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许之嵩在搜身之后，领着自己分发到的三根蜡烛，背着考试用具来到了号间。 他的运气不错，分到的单间位置还不错，距离茅厕有些距离，味道也小一些。想到自己要在这里头待上整整九天，他就有些犯恶心。 虽然中间也有大半日的休息时间，可到底相隔甚近，根本没什么休息时间。紧锣密鼓地投入到考试当中，许之嵩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应对，只盼着能好好完成发放的答卷，不出幺蛾子，顺利度过就算是大功告成。 毕竟，读书读到这个程度了，该掌握的也都掌握了，就看自己应试的时候临场发挥效果如何了。 考场里头，许之嵩是克服艰难困苦地在应试，考场外头，关心他的人可都是心心念念地煎熬着。林黛玉在许家住着，原本婚前是不让两人待在一起的，礼俗如此，大家都不愿意打破。可许之嵩坚持，林黛玉也愿意跟着，于是，两家的长辈只能帮着描补一二，给糊弄过去，将林黛玉接到了许家。 刚刚送走了许之嵩，林黛玉就有些心慌，她总觉得定不下神来。在霍氏的院子里头住着，好不容易撑过了午膳时分霍氏与刘氏的关心，午后，也没敢去打扰长辈们的休息，径直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发呆。 采晴见自家姑娘这般，也有些无奈，有心想劝劝，却不知道说什么。在林黛玉再一次坚持要她下去，留些私人空间给她之后，采晴只能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人。 如今林黛玉身边，除了林妈妈，就是采晴管事儿了，因为有四个一等丫鬟，也就是四个采，于是她身边便没再要二等的，直接就是八个三等的小丫头，跟着四个采慢慢熟悉。拂琴拂棋嫁了人，已经在林家当起了管事儿妈妈，成为了年轻媳妇里头的翘楚。 眼看着林黛玉就要出门儿了，林如海本来有意给她多备几个好的，可古嬷嬷劝住了。自家姑娘与许家七少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的，最是投契。许家自己都还未有行动，林家贸贸然在林黛玉身边安插得用的丫鬟，这不是示弱嘛。更何况，要是影响了姑娘和未来姑爷的感情，就得不偿失了。 林如海是男人，根本不管这些琐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既然古嬷嬷阻止了，他也没再坚持。一应的准备工作，都让古嬷嬷接手过来，倒是让林黛玉真正成了待嫁的小姑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绣嫁妆。 来了许家，她也没停下。 这幅嫁衣是她在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做的，凤冠霞帔，可不是简单的一件衣裳，还有配套的所有东西，一式十八件，样样都寄托着她对这桩婚事的期待。 如今独自在屋里头，林黛玉看着兜子里头的红盖头，这是她最后动手的一件，四角拴住接上了流苏，四边都滚了金丝，绣上小小的一个福字，而中间是许之嵩挑选的图案，凤穿牡丹。 整套嫁衣的样式都是许之嵩与她商议着决定的，基本上符合林黛玉的审美观念，而样式也都不是繁琐复杂的，不会让她累到自己。而许之嵩的婚服也是由林黛玉准备着，早早就已经送到了许家供起来，等着婚事当天使用。 林黛玉看着自己的红盖头，有些感慨万千，她和许之嵩来到这儿已经很多年了，这些年来两人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男女。在她看来，无坚不摧，让她心安无比。 这个男孩子用他最朴实的行动，最坚定的内心诉说着他的请求，就是照顾她，爱护她，与她共度一生。曾经林黛玉迷茫过，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不知道如何回应许之嵩热烈的感情，可一起走过这些风风雨雨以后，她觉得自己跟许之嵩如同对方不可或缺的部分，已经深入彼此的骨髓了。 她已经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等价回报他的好了，如今的她，早已离不开他。 当然了，林黛玉只盼着许之嵩能顺顺利利度过这九天，每一次科考都是非人的折磨呢。上一次乡试的时候也是如此，他身子这般康健的人，出来都像是累瘦了一大圈，而且劳累至极的样子，让林黛玉心酸不已。 如今会试，只怕会更严重呢。 林黛玉心里头明白，对许之嵩而言，恐怕科举考试的确是他当官的途径，可是为争名次而奋力，也确实是因为自己。所以她感念，却也担心不已。 这一份担心她不敢表露，在许家的长辈面前都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里头，只有独处时，才流露出丝丝的脆弱。 三日就这样煎熬着过去了，林黛玉原本还想着要去贡院门口等着许之嵩的，被霍氏阻止了。她一个女孩儿，去了也无益，徒惹闲话罢了，还不如乖乖在家等着要实际一些。看林黛玉坐立不安的样子，霍氏叹了口气，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啊，将林黛玉使唤去厨房看着给许之嵩准备的炖汤，跟老嬷嬷感慨。 “您不也是担心得很，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呢。”她跟霍氏是多年主仆，情同姐妹，说话比较直接，戳破了她的伪装，直击霍氏内心深处：“只怕您也不放心七少爷吧。” 霍氏也不由感慨，的确啊，自己也是放心不下呢，“越是了解多，越是担心，多得是那些熬不出的孩子，如果说失了考试便也罢了，最怕那些连命都给丢了的，那才叫一个不值得呢。其实何必要那么有出息呢，我总盼着小七能健健康康的就放心了。” 老人家不就是如此，谁还愿意计较他是否功成名就，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看开了。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得为自己喜欢的事儿活着，否则这一生忙碌着都不知道图个啥，老了老了，就觉得自己很没用，虚度了这一生呢。 老嬷嬷可不管霍氏心中的感慨，轻声道出了事实：“七少爷肯定能顺利通过，只是想博个头名儿，才如此努力罢了。经过杜先生□□，再加上家里这么多人盯着，焉能不顺。” 许家的底蕴可不是这一点点，在应试上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孩子们从小就精心养着不说，君子六艺，本就不可能弱不禁风，若是一场科考就能要了命，那这个人也基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这边还没感慨完呢，那边就传来了喧哗声，原来是接许之嵩的队伍已经回到家里了。一家人严阵以待，就盼着把许之嵩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能从紧张的科举考试中缓过来。 许之彦和许之茂都是过来人，经验丰富得很，带着弟弟去洗漱换装，给他灌了一肚子的茶汤药水，这才带着人往祖母的院子来了。他们都知道家里的长辈记挂着，没敢耽搁，收拾完了就赶忙去了。 霍氏已经坐在上首等着了。 三天的时间不短不长，可再见孙儿，哪怕刚刚清洗收拾完的许之嵩已经恢复了他往日的风采，可霍氏还是能从他眼中看出疲惫来。招呼着林黛玉给他送汤水，按着他灌下去一大碗之后，才让他回屋休息。 林黛玉见他神色微带疲惫，可眼中慢慢都是得意，可见这一科是顺利通过了，心中暗暗为他高兴。也顾不得没跟他说上两句话，赶忙让人送他回去休息。这会儿时间很重要，休息更重要，万事都要排在后头。 可能是因为见到了许之嵩，有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蓬头垢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于是，林黛玉放松了很多，在第二场的三天过后，哪怕迎来了已经有些消瘦的许之嵩，也只是镇定的陪着他吃过饭，便送他回去休息了。 这种蜕变让霍氏很满意，她知道凡事都有个过程，这样刚刚好，只有经历了这些事情，林黛玉才可能慢慢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一个担得起事儿的主母。霍氏期盼着，林黛玉能够成长起来，跟孙儿和和美美的共度一生。 夫妻之间就是如此，共同成长才是正道。如果只有一个走的快了另一个被拉下的就很有可能出问题。而和谐的夫妻关系对所有事情都是有帮助的，尤其是对未来孩子的教育。 霍氏对此深有感触。 作为过来人，她真切地希望，孙儿们个个都能顺顺利利，哪怕日后没有她的呵护，也能过完自己的一生，不留遗憾。 不过，千百个人有千百种过法，霍氏并没有干涉过多，她得留空间给他们自己成长。而林黛玉与许之嵩都没有让她失望，这两个她最喜欢的孩子，一如既往地让人满意。 很快，三场考试就都完成了。 殿试就在四月初，当然了，能不能有资格参加殿试，也是个大问题。礼部在学子们散完以后，开始了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弥封、抄录、校对、套封再到考官审阅、开封落卷。等忙完了这一些列的事儿，还要由德高望重的朝堂高管在审阅一次，排好名次，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等张榜之后，还有复试，殿试。 许之嵩几乎可以说一个进士出身是妥妥的不会跑，可到底名次如何，就要看考官的批阅了。等待的过程中，许道郢也将人叫到了书房，通过许之嵩口述自己的策论文章来判断他的成绩。 前两场都是点对点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什么可以发挥的空间。策论不一样，主考官的喜好问题，有很大的影响。 当然了，许之嵩研究过这位考官的习性，对他可以说是有些了解。这位陈大人并不喜好奢靡华丽的文风，更侧重于实干务实的，有真材实料的内容，许之嵩觉得自己应该是没问题。当然了，他也没有明说，因为这样的自夸有点儿像是自我感觉良好，让人不舒服。 不过等许道郢听完了他的复述，也点头，儿子这策论应该是稳了，他心中得意，面上却一点儿都没有表露，岔开话题道：“也该去林家拜访一番，好生跟你未来岳父大人探讨一下，他陈大人兴趣相投，肯定比为父更了解陈大人。”这件事当然得让林如海也跟着高兴高兴，让许之嵩去，林如海一听应该就能明白了呢。 果不其然，十五日后，张榜时，许之嵩的名字赫赫然就在第二位！ 第64章 复试在保和殿举行, 其实就是核实这些人有没有作弊, 是不是真的有真材实料。当然了，除此之外，他们还要从中筛选出去殿试的人选, 毕竟，面圣还是件挺神圣的事情, 这些人的礼仪还是需要过关的。 这些选中的学子们，除了要应对殿试当天的考试题目之外，还要进行基本见驾的礼仪，对他们进行二次筛查，以防混进来什么不明人物。 四月初, 殿试如期举行。 许之嵩穿上了礼部发放的学士服, 带上自己的工具箱，坐在马车上，往皇宫出发。这一次林黛玉没有来送，她正在家里享受最后的未婚时光，婚期定在五月中，殿试的结果出来以后, 就该忙活他们的婚礼了。 眼下三书六礼基本上走完, 只差最后这一步了, 两人都觉得日子变得有些难耐。许之嵩还好些，毕竟有事儿忙活着, 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也就是梦里头被自己的美梦笑醒罢了。倒是林黛玉, 也没有机会出门，每日闷在家里，只安心准备着，一边给许之嵩写信抒发下自己的心情，缓解紧张的情绪。 太和殿里头，两位陛下钦点的内阁大学士作为考官，六部的尚书都在边上监考，龙椅上安坐着的皇上一声令下，殿试便开始了。昨日皇上就已经定下了今日的题目，并交给读卷官密拟，誊抄在考卷上，封好等待今日下发给各位考生。 许之嵩跟在打头的第一名的身后进入太和殿，低垂着眉眼，安静有序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并且快速地坐了下来。今日是礼部尚书在其他部门提调的人帮着执行受卷、弥封、收掌、印卷以及填榜的事宜，他细细观察，却没有发现熟面孔。 很快许之嵩就在皇上下首看到了站着的履亲王。 这位王爷倒是挺亲民的，平素跟下属也亲近，许之嵩跟着他爹和林如海见过几次，但是没有交谈过。他估计，这个履亲王应该记得自己。 在皇帝以及众位大臣的看顾之下做题，对考生的心理素质要求极高。饶是许之嵩这种自诩定力过人的考生，也难免微微有些慌乱。他深呼吸，提了提气，轻轻磨墨平复心情，等好一些了，才审题提笔。 一切都很顺利，也没有所谓的栽赃构陷，更没有人敢使小手段，等许之嵩交卷离开，才发现自己刚刚脑袋一片空白，基本上已经忘了自己写在考卷上的内容了。 等到了家，跟许道郢一聊，才发现自己答题有些偏颇，许之嵩倒也没有不高兴，更不会怨天尤人，只是叹了口气：“爹，此番殿试只有十人应试，儿子左不过是名次靠后些，总归不会把我放到同进士里头去，就别担心了。” 以他的家世条件，一个进士是绝对少不了的，也够他选官的了。不能留在京城，那就外放，天高皇帝远，他还挺乐意的。毕竟，他只有十六岁，半大的孩子，成绩太好了反倒惹眼了。 当初林如海这个探花郎，也是在及冠之年才有幸被点中的，许道郢自己中了进士授官的时候，也早已经结婚生子。许之嵩已经比同龄人快很多了，就别强求一定要名列前茅了。 原本他其实也自我感觉挺良好的，觉得自己的能力够，一定能够考个好成绩，光宗耀祖，给林黛玉至高的荣耀。可这会儿他就不这么想了，反正试卷都已经交了，成绩马上也要出来了，他纠结过多根本没有益处。 眼下他最看重，最紧张的还是跟林黛玉的婚事！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许道郢摸了摸自己新留的美须，“为父是老怀安慰啊。” 许之嵩有些无奈，自家爹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不大对劲儿，总是一副慈父心肠的模样，怪别扭的。 其实许道郢会如此也是因为最小的儿子就要成亲了，他自觉自己已经到了年纪，是该好好做个榜样，不能像往日那般，要更沉稳些才是。等么儿生子，他就也算是个老人家了，该好好含饴弄孙了！ 两人在书房聊了一会儿，许之嵩就径直往自己的院子去了，而刚刚考完试的他迫切的想要见一见林黛玉，可婚礼在即，他根本没有机会。将自己关在屋里头好好睡了一觉之后，第二日，许之嵩便借口要出去散散心，转身往市集去了。 他在东市有一家新店，专营新鲜摆设玩具，因为价格便宜，深得大家的喜欢，生意还算不错。许之嵩在这儿给林黛玉定制了礼物，这会儿取了之后，正好给她送去。他已经打听过了，林如海最近忙得很，不到休沐日没得休息，白天基本上都不在家。暗暗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突破重重防线见上林黛玉一面，将自己准备多日的礼物送给她，跟她好好聊聊天，成了许之嵩最大的难题。 好在清羽清阳鬼点子多，没敢让许之嵩出面，而是派了个小丫头进了林家去传信，将人约到了茶楼里。 临近婚期，林黛玉的精神紧绷，难得愿意出去走走，又只是去自己产业下的店面，林妈妈也没办法阻止。 如今林黛玉身边可谓是人才济济，除了霍氏送来的两个得用的嬷嬷之外，还有两个会武功的丫头，是许之嵩送来，加上四个采，又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林妈妈还是挺放心的。看着林黛玉戴上了帷帽，在下人们的簇拥下出了门，林妈妈感慨颇深，眨眼间，自家姑娘就长大成人了。 林黛玉可不知道林妈妈心中的感慨，她一心只想着快些到茶楼去，见见许之嵩。算起来已经将近大半个月没见面了，自从会试结束之后，她便回到了林家，再没出去过。而许之嵩忙着备考，自然是没有时间来林家见她。 好不容易颠簸着往茶楼去了，林黛玉下马车之前，就在采晴的帮助下戴上了帷帽，并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茶楼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车夫不敢大意，停的是后院门，清阳清羽早就在这儿等着了。许之嵩原本也想在这儿等着，可又怕被人看了去，徒惹闲话，毕竟，这儿人来人往的，他们知名度虽然不高，可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许之嵩在后院的亭子里摆了茶壶，正煮水呢，水榭上凉气迎面扑来，四周围上了纱幔，有风吹过，影影绰绰，颇有一番朦胧的美意。琉璃茶杯里，林黛玉最喜欢的花茶正在水里浮沉，香味随着蒸汽往上升，让人忍不住深呼吸。 走过池边的水榭，进入亭中，林黛玉与许之嵩深深对望，似乎有说不尽的情意。这样胶着的视线让边上站着的清羽清阳和采晴采晓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很有眼色地溜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来，坐这儿来。”许之嵩向林黛玉招招手，“好久都没见你了，我可想你了呢~”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一起长大，他对着林黛玉总是难忍不住撒娇，说话的语气格外的甜腻。 有时候林黛玉也有些无奈，他还比自己大一些呢，明明在外人看来是越来越成熟稳重，可在自己面前怎么越长越小了呢。 轻巧的走到许之嵩身边，在他的拉扯下，险些掉到他怀里去了。林黛玉推了他一把：“讨厌，别这样。”虽然马上要成亲了，可林黛玉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行为。倒也不是反感，只是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已经十六岁的许之嵩身材颀长，面容俊秀，浑身散发着与女孩儿完全不同的味道，太过亲密，时常会让林黛玉感觉到害怕。 “别怕，我就是忍不住想要搂着你罢了。”上辈子已经成年的许之嵩，当然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可他愿意等林黛玉长大。他明白，林黛玉其实应该也知道的，只是她还很抗拒，而这，都需要成婚以后，慢慢培养。 这会儿能跟她紧紧挨着坐，聊聊天，许之嵩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才没有怕呢！”好歹上辈子两人都已经亲过了，林黛玉觉得这会儿自己的拒绝显得有些矫情。可是，这种陌生的感觉，从前是真的没有，也是这段时间，离得远了一些之后，才产生的。“我就是很久，很久没有跟你在一起了，有些不习惯。” 她自我安慰，反正马上要成亲了，两人有大把的时间腻在一起，到时候肯定会习惯的。男女之间的□□她早就清楚，虽然还是有些许抗拒，可如果对象是许之嵩，她愿意去尝试，去接受。 可能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林黛玉往许之嵩的方向靠了靠，整个人差点依偎到他怀里。“嵩哥，你说我们成亲之后，还会这么好吗？”哪怕跟许家人已经十分熟悉，也常常到许家去小住，可林黛玉心中清楚，当客人和当媳妇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她有些迷茫。 许之嵩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一下她的发丝，安慰道：“我们的家你也看过了，反正离长辈们远，到时候你就每日上祖母那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其他事就不用管了。” 反正在他家，祖母就是老大。 而且，两位嫂嫂进门之后，他娘对她们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想来对林黛玉也应该是如此。他觉得林黛玉一定能在家生活得很好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他嘛，许之嵩豪言壮语地宣誓到：“万事有我呢，别怕！” 这绝对不是安慰，许之嵩都想好了，他一定会好好平衡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护住林黛玉，让她过舒心快乐的日子！ 林黛玉看着一本正经安慰着自己的许之嵩，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第65章 随着大喜的日子渐近, 许林两家都忙得脚不点地。从定日子发喜帖, 到送聘礼晒嫁妆，忙慌慌地赶在吉日吉时完成，当一项项事宜都妥善应对过去, 终于，来到了大婚的当日。 许之嵩从天未亮就被叫醒准备, 期间不知道折腾了多少事儿，他却没有半点不乐意，反倒全程傻笑，倒是让许家人颇为感慨。 毕竟，许之嵩自小老成, 看着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很多。早早过了童生试和乡试, 又在会试结束后，成为十六岁的举人老爷，之后更是顺利通过殿试，得了进士出身。二甲传胪，绝对的好成绩啊！ 他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大家难得见他这个样子，也都为他高兴。 林家跟许家本就是姻亲, 林如海与许道郢也是多年好友了, 这也算是一桩颇受称赞的婚事。而如今林如海是太子太傅, 清贵得很，而许家也算是扎根在京城的书香门第, 两家的孩子今日成婚，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 哪怕许家的婚宴喜席定的是晚膳, 可午膳时间刚过，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了。 而林家却已经热闹了一早上了，来送嫁等宴席的人，几乎天不亮就上门了，尤其是林黛玉的几个姐妹。她本就是独生女，宗族里头给派了几个小姑娘随着父母前来京城，一早就过来来作陪，加上贾府的惜春巧姐，还有她在京城结交的几个好朋友，大家都喜气洋洋地在她的闺房里头围观。 礼俗当然是一项不能少的安排下来，各个流程都有章法可循。在林妈妈的张罗下，林黛玉天未亮就被撬了起来，梳妆打扮都要按照喜嬷嬷的要求一步步来。之后，换上了她自己绣了这么许久的嫁衣，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完成了一项又一项的节目。 好不容易才到了辞别父亲的环节，她三辈子里第一次正式出嫁，心情尤其复杂。 跟许之嵩跪在父亲面前，林黛玉盖着盖头，正好掩饰了她复杂的心情。林如海却不一样，今日是他的掌上明珠出嫁，他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女儿终归长大成人，得了好归宿。许家是良配，许之嵩也有出息，女儿日后定会过得不错。 愁的是，从今往后，他再无法为女儿遮风挡雨，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自己独立面对。这一刻，林如海竟有些不确定，林黛玉的未来是否如他所愿的一般，一帆风顺，过舒心到底的日子？！ 他哽咽着，将自己心中酝酿多时的话语一一吐露，对着许之嵩是再三嘱咐，那动情的样子倒是叫观礼的人都心有戚戚。很多他的同僚都有女儿，感同身受，一时之间，大家倒是感慨颇深。 林黛玉的手紧紧握着红绸带，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掉落，滴在地上。 “别哭！”许之嵩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他偷偷地用宽大的衣摆为遮掩物，拉了拉林黛玉的手，小小声地安慰她。 见林如海抒情个没完，怕他勾起林黛玉更多的伤感，赶忙郑重地向林如海承诺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定会好好照顾娘子，将她视为珍宝，不让她受委屈的！” 其实许之嵩倒是有千言万语能倾诉，只是这些都是他想跟林黛玉说的私密话，对上林如海，他只能说出这种干巴巴的承诺了。毕竟，所谓三寸不烂之舌，他还真的未曾练就。 不过仅仅是这样的坦白话语，林如海就已经很满意了，许之嵩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林如海还是很放心的。今日是女儿的大喜之日，他不能拖后腿，于是，收拾收拾心情，又开始扬起笑容，主持大局。 在林如海的目送下，许之嵩抱着林黛玉上了花轿，之后，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往许家去了。 许家正热热闹闹地招呼客人呢，昨日晒嫁妆的盛况让许家前来观礼的亲戚们好一阵咋舌。有些长舌妇甚至还开始编排许之嵩，直说他是走了狗屎运，搭上了这么一个金娃娃，当然，也有真的为他们高兴的。 如今济济一堂，大家面上倒是都和乐融融，纷纷给霍氏以及刘氏道喜。 霍氏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但她一概不管，扬声跟她们炫耀自己的好孙儿，好孙媳。这样夸张的表达也让大家看到了许家对林黛玉的满意，倒是不再敢阴阳怪气说酸话了。 很快，新娘就到了。 热热闹闹的拜堂之后，许之嵩和林黛玉被簇拥着来到了新房，并且在喜嬷嬷的指点下，揭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之后，又在喜嬷嬷的唱念之下，让大家伙儿给撒了帐，许之嵩这才依依不舍地出去招呼客人，而林黛玉，则留在了房间里头。 等候的时间很长，却又似乎很短，她一个人在屋里头想很多，伴着外头的喧闹声，心情异常平静。 越到这个时候，林黛玉觉得自己越是放松，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紧张与不安。 这个新房她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新房的装修也都是询问过她的，看着这些熟悉的摆设，林黛玉的心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这里将变成她未来几十年的家，或许以后她不一定会呆在这儿，可却是心之安处。 林黛玉突然很感激许之嵩，他对自己这么好，方方面面都十分照顾她的感受，让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无条件地包容自己，呵护自己的。这种安心的感觉，也正正是林黛玉如今所有勇气的来源。 “姑娘，我伺候您梳洗吧。”采晴走过来给林黛玉行了礼，她刚刚去熟悉了这个院子的结构，摸清楚了各个房间的设施之后，才来跟她说道。 林黛玉点了点头，毕竟，头上顶着凤冠，身上的衣服也很沉重，再加上脸上的浓妆，真心有些受不了了。 外头宴客厅也十分热闹，许之嵩在几个好友的猛灌下，喝了不少酒。很快，基本上没什么机会碰到酒，有些不胜酒力的他就醉倒了，瘫在椅子上。而看着醉醺醺的新郎，达到目的的几个人都善意的笑了，互相挤眉弄眼的，明显是有意的。 这些人大多数都已经成婚了，作为过来人，当初在婚礼上被别人狠灌的憋屈，自然是要在这个时候找回场子来的。基于对许之嵩这次考试的优异成绩，大家都憋着气想要整一整他呢。 倒是跟着许之嵩的清羽和清阳简直要吓死了，夫人再三叮嘱，一定要看着少爷，别喝那么多。可眼下这情形，他们根本没有发言的余地啊，忍不住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自家大少爷二少爷。 许之彦和许之茂可都是受了母亲的嘱托要看着弟弟的，一个不小心竟让他被灌成这个样子，忍不住有些心虚。 “好了，好了，嵩哥醉了，我来陪你们喝一杯吧！”到底是大哥，许之彦只能挺身而出了。他拿起酒杯，闷头就是一口。 可这些人可不会跟他留情面，见许之嵩是真的不能再灌了，哪里会放过许之彦和许之茂，拉着他们俩就要继续比酒量：“之彦，一杯可不够，来送两坛子过来，我们好好喝！” 都是半大小子，二十来岁的人，喝了酒之后，也没有了往日的稳重，醉醺醺地难缠得很。 清羽清阳对视一眼，静悄悄地把已经瘫在桌子上的少爷扶了起来，躲开了几个使坏的人将他往新房送。两人刚到了门口，守在外头的采晴就看到了，赶忙过来搭把手，将许之嵩送到净房沐浴更衣。 房间里头的林黛玉也知道了，刚刚已经在巨大的浴室沐浴更衣过的她，换上了寝衣，正坐在床沿等着呢。 在得知许之嵩醉得一塌糊涂时，她也有些忧心，叠声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温在廊下小炉上的醒酒汤端了进来。没有劳烦别人，而是自己动手，一勺一勺地喂给靠在矮塌上迷瞪的许之嵩。 才喂了没几勺，许之嵩就睁大了眼，笑眯眯地看着林黛玉，眼神清澈明亮，哪里还有一丝醉意。林黛玉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是装的！ 清羽清阳守在门口，采晴见状，也带着屋里头站着的丫鬟们下去了，将空间留个这对新婚夫妇。 “你坏死了！”林黛玉咔一下把碗勺放在桌子上，扭身不去看许之嵩，她刚刚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戏谑，这是在笑话自己呢？！ 许之嵩欺身过来，将林黛玉搂在怀里哄着：“不坏的话，今晚怕是不能进娘子的房门呢！”他那帮好友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让他们逮着了，可是要倒大霉的。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妥，反正各凭本事，没看出来他的不对就是那几个人没本事呗。 他闻着怀里人的馨香味，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的脖颈之间，深深嗅了一口。 “娘子，我们安歇吧~”一把就把人抱了起来，许之嵩根本不给林黛玉拒绝的机会，将人放在床上便压了上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喜烛停，香帐暖，鸳鸯绣被翻红浪…… 第66章 唐朝诗人曾在《近试张水部》中写到：“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林黛玉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总算是明白这首诗里头带着的情意。她心中微带忐忑, 哪怕镜子里头的她妆容已经是最盛之时，甚至连眼角眉梢满满都是喜庆, 可却也难以抚慰她心中的紧张情绪。 正在里头换衣服的许之嵩隐约看到林黛玉坐在梳妆台，已经有一会儿了，似乎是在发呆，掀开帘子就走了过来。“娘子，要不要为夫为你画眉？为夫丹青还算不错, 定不会糊了你的妆容。”这才一天的时间, 许之嵩已经能够很自然地转换了称呼，这个在床上叫了无数次的称谓，成功让林黛玉红了脸。 昨晚他圆了这么多年的梦想，一觉到天亮，如今只觉得神清气爽，也有心情跟林黛玉调侃。 可惜, 他的心情并没有传染给林黛玉, 哪怕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 哪怕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哪怕跟许家的长辈们不是第一次相处, 可林黛玉心里头还是很紧张。 过了昨天，她的身份已然不同, 作为新嫁娘，今天她的任务还是很重的。 “担心？”见她一直不说话，许之嵩便走过去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惹来她的白眼也不在意，“没事儿的，祖母最喜欢你了，爹娘对你也很满意。至于嫂子们，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少来往，也没什么。” 反正他的姐姐们都已经出嫁了，家里也没什么难缠的小姑子，至于长辈们，他相信，他们对林黛玉绝对是满意的，肯定会对她很好很好。 不过，很显然，许之嵩的安慰是不起作用的。 她微带着羞赧被许之嵩拉着往外走，从他们的小院往祖母的院子走去，连廊里头已经能看到忙碌的下人们了。天刚刚亮，大喜的日子，大家得了赏钱，脸上都带着笑容。 而霍氏的院子里济济一堂，大家都在等着见新媳妇呢。 老爷子也难得从道观回来了，看着他白发长须，穿着颜色偏素的长衫，头顶挽着的簪子也是白玉的，看着倒是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许道郢的哥哥们没能来，可每家每户都有代表在，大家昨天喝了酒，今日早早又起来，精神有些不济。好在都是亲戚，因着许之嵩成了进士又成了亲的关系，都十分高兴，难得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 古代的宗族观念还是很强的，族里头的孩子能有出息，证明他们后继有人，枝繁叶茂才是家族发展的正确趋势。为此，哪怕有几个不是许道郢这一支的，也都乐呵呵地坐着一起等待新人敬茶。 当林黛玉踏入霍氏的屋子时，只见里头坐着一大群人，富丽堂皇装饰加上衣衫华美的人们，这应该是她跟族里头人的第一次见面。手心已经冒汗的林黛玉，微微僵硬的在许之嵩的带领下来到霍氏与许老爷子跟前跪下。 心理建设做了很多很多，可林黛玉还是有些僵硬，硬撑着从老嬷嬷手里端过放着茶杯的托盘，恭敬地高举在头顶，说道：“请祖父祖母用茶！” 霍氏自然不会难为她，许老爷子也是一样，两个老人家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茶水，之后又从贴身伺候的人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放到托盘里，就算是礼成了。霍氏给的除了红封之外，还有一个匣子，里头放着的是每个孙媳进门她都会送的一套首饰。 站在刘氏身后的小刘氏见状，松了口气。其实她挺怕祖母会为了给林黛玉做面子，特意送多些东西给她撑腰的。可到底她才是长媳，若是林黛玉太过出挑，她这个长嫂就真成笑话了。 许老爷子给的红封，看着挺厚实，可钱到底只是钱，倒也没引起多大注意。 林黛玉跟着许之嵩，将长辈一个个轮着敬了茶，领了改口费，这才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孝敬。给霍氏的是两条颜色鲜亮的抹额，老爷子的是双护膝，绣工颇为了得，十分精致，大家满口夸赞。 而刘氏与许道郢也都是绣品，大抵这个时候的女孩子，给的也都只是这些东西吧。德容言功无不具足，倒让来的几个婶娘十分羡慕。刘氏的这个媳妇娶得好啊，两家人是知根知底，家世相当，性情又十分温和，灵气十足不说，这些女孩子该有的也没落下，真真是羡煞人也。 等家里的晚辈们也都一一见过之后，才移步客厅用膳。一大家子分了好几桌，年轻人聚在一起，也挺多话聊的。 林黛玉却不得空，这顿饭可都是她张罗的，除了斟酌了很久之后才定下来的菜单，如今坐着的每一桌人的需求都要照顾到，要不是她先前在家训练出来了，这会儿可是要抓瞎了。许之嵩看着林黛玉忙前忙后，有些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眼前这个女孩子，不对，这个女人，将是他相伴一生的妻子，日后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生儿育女，为他辛苦为他忙。突然就有种冲动，想要将自己全部都贡献给林黛玉的冲动。原本他在哥哥们的怂恿下，是打算自己手头上留些东西的，这会儿脑子充了血，竟是决定全部都给林黛玉拿着。 许之嵩自我安慰，反正她人都是自己的了，东西当然也是自己的。夫妻之间，也不应该分得那么清楚，否则日子就会难过的。 等饭后，一一将这些亲朋送走，她才算是松了口气，总算这一日是顺利应对过去。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还有许多事儿要忙活。先前送来的嫁妆已经一一入库，可名册还需要她一一过目。这个院子的事儿都是她开始管着，那么各处的管事儿就要分发任务，并且来见见她，好歹认认人以及熟悉熟悉流程，不至于一无所知不是。 除此之外，她还得抽空去跟两位嫂子见一面，到他们那儿去坐一坐，哪怕并不是有什么事儿，也得摆个态度来。 好在霍氏体谅她新婚，处处指点，刘氏对她也十分满意，并无挑剔。而两位嫂嫂，看着也像是好相处的，林黛玉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许之嵩的新婚，当然是要放假的，加上成绩刚刚出，他授官之后，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给他安顿，正好当是婚假了。这会儿他正在他爹的书房里头，跟他老爹商议着回乡祭祖的事儿。 新媳妇进门，总该开了祠堂，入了族谱，才算是礼成。 不过许道郢却觉得无需着急，毕竟，如今赶回去的话，时间很匆忙，可能会耽误了就职的日子。左右不急在这一刻，年终他们总要回乡祭祖的，没必要跑多一趟。 许之嵩并没有被说服，可却也没有答应下来，他支支吾吾应付了过去，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跟林黛玉好好商议一番。反正如果他们要回去，可以跟着许家前来贺喜的亲戚一起，赶一赶时间，绝对没问题。 更何况，许之嵩总觉得入乡随俗，他没能给林黛玉挣回一个圣旨赐婚，总不能让她在这事儿上受委屈。 院子里挺热闹的，除了林黛玉带上门来的陪房以及贴身的丫鬟，许之嵩身边的人也不少。这会儿都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大片，倒是让林黛玉有些惊讶。她从未在许之嵩身边看到除了清阳清羽以外的人，惯性思维作祟，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许之嵩也是个正经的世家公子，身边的人肯定不少。 看着有些年纪可却也还精神矍铄的许之嵩的奶娘，再看看一众水灵灵的丫鬟，恭敬的管事儿们，还有各处负责的嬷嬷，林黛玉有些头疼。她并不想打破院子的平衡，可她带来的人若是不能安置好，只怕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见许之嵩回来了，林黛玉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向他讨主意。 这事儿要说也容易，许之嵩出手了，当然就是大手笔。如今他手底下的实业不少，他是带着账本过来跟林黛玉交接的呢：“这儿是我的一些产业，正好都给你管着，这些人你就看着调配就成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个问题，很明显就是在给林黛玉撑腰。他细细算过了，马上他就要进入官场了，管着这些影响不好，正好趁这个机会甩出去，日后也好说。毕竟，一个女子的嫁妆跟官员的私产，还是前者好听很多。 有了这个铺垫，林黛玉觉得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既如此，那就等我跟林妈妈和奶娘好好商议一番，之后再作调整好了。”林黛玉从许之嵩手上接过了这些账册，也算是应承了这件事，“正好，我也可以跟奶娘请教一些问题。” 到底这位奶娘也是跟在许之嵩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要认真对待才是。如今林黛玉管着，她当然就得退居二线，而且林黛玉身边最得力的可是林妈妈和采晴，这位奶娘想要什么，可不得豁出去好好表表忠心。 采晴到底是历练出来了，见许之嵩带着林黛玉进屋，便替了她将这些管事儿们都一一送到门口去。而留下的丫鬟们见状，便在林妈妈和奶娘的各自遣散下，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林妈妈看着奶娘，与她相视而笑。 第67章 等林黛玉终于把琐事儿处理好了, 已经两日过去了。回门的这一天, 一大早许之嵩便带着林黛玉，装着刘氏给准备的回门礼，往林家赶去。 难得许之嵩并没有骑马, 而是在马车里头，跟林黛玉一同闲话。 刚刚上车的时候, 见此状，在场的人无不带着了然的微笑，倒是让林黛玉很不好意思。可许之嵩理直气壮地跟她申诉，他可是要上林家当女婿的人，可不能因为一时威风, 坏了形象, 要是来一阵狂风粉尘什么的，他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他用这个强大的理由说服了林黛玉，跟她一起挤马车。 “玉儿，我们今日是不能住下了，”刚刚刘氏特意拉了他去嘱咐了好些，大意就是今日得在太阳落山以后回家, “听说回门这日太晚回家意头不好, 等过几日我们再来, 到时候想住几日住几日，可好？”他拉着林黛玉的手, 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她青葱嫩白的指头。 林黛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作为一个出嫁女, 哪怕再担心家里，也要忍住不能时时归家。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会儿更不会反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没事儿，反正爹爹最近应该也挺忙的，他有自己的事儿，便不会记挂着我了。等你有空的时候，时常带着我回去看看他便是了。” 林家就林如海一人，身边仅有的两个姨娘也不是能够担得起事儿的。林妈妈跟着林黛玉来了许家，那么，林家的内务索性就都由林管家兼任着。 好在林黛玉都打算好了，等她适应了婚后的生活，三个月后就把林妈妈打发会林家，让她管着林家的事儿，多帮着父亲一些。 后宅有个知暖知热的人当然是好，可到了林如海的这个年纪，又不打算继弦，那么，还是一个可靠的人管家更让人放心些。更何况，因着内宅无女主，事儿反而少了很多很多，能管的不过是一日三餐，衣食以及下人们罢了，一个林妈妈足矣。 “你说爹爹等会儿会不会为难我？我把他的掌上明珠娶回家去了，他肯定看我不顺眼。”许之嵩没事儿找事儿，状似无意的说道：“要是爹爹为难我，你定要帮我才行！” 其实林如海对许之嵩已经算是很好了，因着两个孩子的婚事早早定下来，女婿的人选又是他自己挑的，根本没地方诉苦。所以，即使林如海有时候挺看许之嵩不顺眼的，可也得好好管着他，生怕养歪了日后受苦的是他的女儿。 也正是因此，时常让许之嵩找到机会向林黛玉诉苦。 林黛玉可不想管这种官司，“你们的事儿自己解决，我可不管这些。”她很想念自己的院子，想念自己的家，能回去看看，她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等会儿到了家里，你要多让让我爹，不许跟他犟嘴！” 她可不想这仅有的一天时间，都浪费在调停他们身上。对于林黛玉而言，能跟林如海再好好吃吃饭，陪陪他，尽尽孝心，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许之嵩当然也明白她的想法，乖巧的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我不跟爹犟嘴，他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他凑到林黛玉面前，“那你亲我一口，奖励奖励我。” “啪！”林黛玉忍住笑，一巴掌盖在他的嘴唇上，“哪有你这样的。”她羞红了脸，被这个人的不要脸惊呆了，虽然一直都知道许之嵩孩子气很重，可没想到，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她说不清楚这会儿自己的心情，但是，显然，欣喜大于其他。 “好吧，你害羞的话，等晚上回家了，再奖励我好了。”许之嵩自圆其说，因为林黛玉的抗拒，也不好太过，免得乱了她的妆容，让大家发笑。不过，他已经盘算好了，等会儿回去以后，要这样那样……全部来一套才行。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勾唇一笑，眼里的荡漾让林黛玉更不好意思了，“你别笑了。”她呵斥道，娇嗔的样子尤其惹人怜，许之嵩都看呆了。 里头发生什么，外边儿无从得知，但是清羽清阳从里头传出来的那三言两语中，就可以联想到，自家少爷是怎样的无下线痴缠少奶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其实他家少爷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成婚的这三天的时间里，真真是刷新了他们的世界观。不过好在看到少爷和少奶奶感情好，他们也放心多了。 从前少爷对少奶奶就很上心，成了亲，就更是如珍似宝地对着她了，几乎是寸步不离，让清阳清羽也感慨异常。他们年纪也差不多到了，刘氏的意思是，让林黛玉帮着张罗，这会儿两人心里头也暗暗期待，希望能快点有个能够共享悲喜的人。 很快就来到林家，林宅中门大开，林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候，远远看到许家的马车，赶忙让人去里头通知老爷，自己带着人迎了上去。 许之嵩先下了马车，之后回身扶着林黛玉下车，“林管家，不过几日未见，怎么好似又年轻了？”他跟林管家寒暄，顺带着人往里头走。 “姑爷说笑了，这才几日，哪有这么大变化。老爷一早就在等着了，快些进去吧。”林管家笑着说道，显然因为许之嵩的话很是高兴，这代表着，姑爷跟他可没有见外。 他跟在林如海身边多年，跟他名为主仆，实为好友。原本林如海是打算要将林管家一家放出去，改了籍贯，等上三代，就能科考，有个出身了。可林管家硬是给拒绝了，他们家从他祖父那辈起就跟在林家主人身边，也算是世仆，林如海待他这么好，他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再说，他觉得跟着林如海，也挺不错的，如今他的两个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根本没必要。 还不如好好伺候林如海，靠着林家的庇佑，日子更有盼头。 “爹爹！”明明只是三天未见，可林黛玉进门看到等着的爹爹时，还是忍不住含着泪唤了一声，“我想你了~”说着就往林如海身边凑。 边上的许之嵩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冷汗都下来了。这下误会可就有点儿大了，要是林如海以为他欺负了林黛玉，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林如海也有些动情，再见女儿，她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看着长大了不少，成长了不少。他欣慰地看着一双璧人，点了点头，如今他唯一的盼头，就是女儿女婿和和美美，尽早给他生个小外孙女儿，人生也就圆满了呢。 “好了好了，都成亲了，是大人了，还这样黏黏糊糊的。”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忍住想要在林黛玉脑门上揉一揉的冲动，说道。毕竟，如今林黛玉头上已经换了妇人发髻，再不是从前那个垂髫小儿了。他还是有些感慨的，毕竟，当初贾敏与他成亲时，回门那日也是如此装扮。 年纪越大，往事越是历历在目。 尤其是女儿出嫁了之后，这短短的三天时间，他几乎是将自己的人生从头回忆了个遍。当然，见到了女儿女婿，他还是很高兴的，“用了早膳没？要不要跟爹爹一起吃早饭。” 许之嵩和林黛玉当然未曾吃过早饭，他们特意这么一大早赶过来，就是为了能在林家蹭上两顿饭。林黛玉点了点头：“正好能陪爹爹一起吃饭，我们早晨起来到现在，还未曾有粒米下肚呢。” “那就快来，我给你们备好了你们最爱吃的点心，还有许多新鲜当季的小菜呢。”说着，林如海便招呼他们往饭厅走去，他们坐下之后，菜品就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林黛玉见了满满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高兴，“还是爹爹对我最好，还给我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她笑着说道，对着爹爹撒娇，哪怕嫁了人，她觉得在爹爹面前，她还是那个小姑娘。 这话说得，好像这两日受了多少委屈一样，许之嵩在心里暗暗吐槽，面上还要附和道：“是啊，爹爹真是贴心，还给我备了这么多好吃的，我都感动坏了！”说话谁不会啊，告状谁不会啊，他怕过谁吗？！ 仗着跟林如海的关系好，直接将岳父换成爹爹，倒是亲近了很多。这样的称谓，林如海没有更正，林黛玉意识不到这点，便一直叫着，倒是更有一家人的味道。 听到这种已有所指的话，林黛玉一个斜眼，甩了个小眼神过去，直接把许之嵩给瞪没声儿了。 她强忍住嘴角的抽搐，弥补道：“爹爹，要不你给我个厨子吧，等过几日再给我送过去，到时候我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也能开火儿，正好给我们俩做好吃的。”变相解释刚刚自己的话，不是因为许家人对她不好，而是因为厨师不行。 好吧，其实这个补救是有些牵强的，但是，能拐个人回去也是不错的。 林如海只当是没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点头应了下来：“行啊，到时候爹爹给你匀两个手艺好的。”见女儿女婿感情好，他当然只有高兴的份儿，而自己还能发光发热，为他们做点事儿，他也是很乐意的。 许之嵩也乐呵呵地笑着，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68章 吃完饭, 林黛玉也没有回内院, 而是在林如海和许之嵩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们俩下棋。这是他们翁婿的常规活动了，林如海见着许之嵩, 总是喜欢抓着他一起下棋，今日自然是不例外的。 林黛玉跟许之嵩时不时交头接耳说两句话, 两人讨论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林如海被联合对付了，心情却很不错。三人和乐融融地下了两盘棋，哪怕是许之嵩有了林黛玉这个帮手，可还是被林如海虐成了渣。 毕竟, 林如海算是两人的老师, 赢了也很正常。 还想着自己有了帮手能扳回一城的许之嵩，在看到林黛玉嘴角的微笑时，心里了然。搞半天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刚刚的庆幸和小窃喜都化为乌有，不过，能让他们高兴一下, 彩衣娱亲嘛, 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许之嵩一直在自我安慰, 强迫自己不去怒视林黛玉。 在林家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等到日头微微西斜, 倒也没有多加挽留，许之嵩带着林黛玉跟林如海告别, 之后便回了许家。等他们到家的时候，晚霞已经出来了。 林黛玉站在门口望向天边的霞光万丈，心暖暖的，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她转头看了看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许之嵩，笑着说道：“我们回家了呢！”她难得比较外放的，很大胆地拉住了许之嵩的手，往里头走去。 这个时间，刘氏应该在摆饭了，他们正好过去蹭蹭饭吃。“对啊，回家了呢。我们去娘那儿蹭饭吧。”许之嵩都打算好了，回门的这日他跟着林黛玉去陪了林如海一整天了，这会儿回家了，他也要让林黛玉陪着自己去跟他娘好好吃个饭才行。有来有往，以后他再想带林黛玉去看看林如海，也就比较好说了。 其实许之嵩明白，要想刘氏心里不嘀咕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能够让双方都好受一点，他愿意做多一些。好好哄哄他娘，以后林黛玉的日子才会更幸福一点，毕竟，等他上任了，留在家里的时间会大大缩减，他娘始终都是林黛玉的婆婆，如果她心有芥蒂，多多少少会影响林黛玉的生活。 他觉得，这个问题既然不能避开，那么努力让双方心里都舒服一点，是他这个做儿子以及做夫君的人应该做的。 林黛玉点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之前来许家住的时候也曾经到过刘氏的院子，但更多的时候是在霍氏那儿。成了儿媳妇之后，她在第二日也曾经意思意思去刘氏那儿，说要伺候她吃饭，可被刘氏拒绝了。 这会儿跟着许之嵩一块儿去，没了单独相处的尴尬，林黛玉反倒是放松了很多。不过她也补充道：“等明日我们再去祖母那儿，陪她老人家好好吃顿饭才行。”她都打算好了，以后早膳就在霍氏那儿用，中午自己吃饭，晚上可以到刘氏那儿去。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却是是因为，晚上有许之嵩的陪伴，她会更自在一点点。 “没事儿，祖母明白的。”许之嵩觉得，这整个家里，就是祖母最疼他，最体谅他。所以，做什么事儿，他都跟霍氏更亲近一些，他知道，霍氏会明白他的做法的。 刘氏刚好坐下来准备吃饭，就接到消息，赶忙让小厨房赶制一些新鲜的菜式出来。今天许道郢没回来，她一个人吃饭正寂寞呢，儿子真的是贴心。刘氏刚刚还在嘀咕，儿子有了媳妇儿之后，都快忘了她这个娘了，这下可好，儿子回来了就过来陪着她吃饭，嘴角一直一直上翘，都控制不住了。 “快去催催厨房，将嵩哥儿和玉儿喜欢吃的菜快点端上来。对了，让厨房备着的燕窝也端上来，等会儿给玉儿用一盅，补补身子。”她原本是打算等晚一些送去给林黛玉补身子的，既然他们要来，当然是上了给他们吃。 许之嵩踏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里头忙慌慌的，“娘，干嘛呢？”难得看到刘氏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惊奇。在他的印象里，他娘总是一副慈母的模样，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这会儿见她有些着急忙慌的，新奇之余，也有些心酸。 他娘是个封建家庭里头最称职的夫人，是个好母亲，好妻子，也是个好儿媳妇。但是她，恰恰没有考虑过的是她自己。许之嵩甚至都不知道，刘氏平时喜欢什么，有什么真正的兴趣爱好，人生追求又是什么。 当然了，这儿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女子，活得跟教科书模板一样，叫人心疼。 “都怪你这个坏孩子，要回来跟娘一块儿吃饭也不早些跟娘打招呼。”她嗔怪地瞥了一眼许之嵩，挤开儿子，拉着儿媳妇就坐：“玉儿，快过来，娘让人炖了燕窝，正好给你补补。”她跟林黛玉分享自己的经验，“这个燕窝就是每日吃一盅，不需要多，要坚持，用久了，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呢！” 更重要的是，备孕的时候坚持用燕窝养身子，以后孩子和母亲身体都会很好。这也算是刘氏的经验之谈吧，对于自己前面的两个儿媳妇，她也是这样安排的。 哪怕知道林家肯定不会缺了林黛玉这一口，可刘氏还是让人包了许多，“这些都是嵩哥儿的舅舅从南边带回来的，先前嵩哥儿那儿也备着不少，你带回去，每日吃一些，可别躲懒。” 刘氏怕林黛玉年纪小，不懂事儿，再三地嘱托道。 许之嵩觉得他娘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娘，这事儿你先前就教过了，我也给玉儿送了不少去，她一直都有乖乖在吃啦。倒是你，最近是不是又没用膏方？”刘氏的症状有些明显，许之嵩问过了大夫，知道并不是什么疾病，只是年纪到了，加上劳累所致。 为此，他特意去求了有名的养生专家，太医院出来的一位老御医，求得了好几个膏方，调整成对症的，做了膏药回来，让刘氏每日服用。当然，这膏药的味道一般，哪怕大夫照顾着口味问题，加了不少甜滋滋的东西进去。 许之嵩没喝过，不知道里头那股味道对于刘氏而言简直堪称□□。她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讲，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儿。不过儿子是为她好，她自然也明白，想了想还是坦白道：“那东西也太难喝了，没事儿，娘的身子好着呢，不用也无妨。” 她状似随意地挥挥手，忍住不去看许之嵩控诉的眼神。 这会儿当着林黛玉的面，许之嵩也不想下刘氏的面子，再嘱咐了一句，便掠过不再提及此事儿。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的刘氏可不知道，她儿子正憋着大招等着她呢。 很快，丫鬟们就端着一盘盘新鲜出炉的菜肴进来了。刘氏赶忙招呼儿子儿媳妇吃饭，自己也坐下来一起。有林黛玉和许之嵩陪着，边吃边闲聊几句，刘氏进的也香了很多，一个不小心，就吃撑了。 林黛玉察言观色，似乎看出了这一点，拉着刘氏逛园子。这会儿日头已经不见了，天色尚未全黑，花园里头花香四溢，夏天的到来，带来的可不仅仅是绿意，更是百花盛放。 刘氏的院子不近水源，经过一天的晾晒，院子里头哪怕有树荫遮挡，也是热得很。这会儿热气尚未散尽，三人才走了没一会儿，就浑身汗湿了。 晚上南风渐起，微微出汗的肌肤吹了风，倒是有了许多凉意。“嵩哥儿，带你媳妇儿回去吧，娘也该回去了，这会儿风大，别吹着了。”刘氏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随行的人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许之嵩拉着林黛玉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跟她算账：“你好好跟我说说，今天到底答应了我什么？！今天跟爹爹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下棋的时候是不是放水了，全部如实招来！”回了家，他的气焰就十分嚣张了。 早知道他会秋后算账，林黛玉装无辜，瞪着自己的大眼，看着许之嵩，“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也。” 然而，她嘴角的上翘早就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许之嵩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心里盘算着好好审审她，以及，寻思各种惩罚的方法。 这些翻过来覆过去的事儿自然是不能明讲的，他不怀好意的盯着林黛玉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拉着她，径直往浴室走去。嘴上还故意说道：“既然娘子不肯开口说清楚，那为夫决定要好好惩罚你了！” 说着就将人拉进去了，根本不给林黛玉任何反悔的机会。 等里头传出来十分暧昧的声响，外头守着的采晴和清阳清羽都有些尴尬。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初年纪小的时候，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他们听着，有种想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的冲动。甚至，三人已经都在心里盘算着，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要怎么躲得远远的。 第69章 新婚燕尔, 许之嵩与林黛玉每日黏黏腻腻地过着, 很快，就到了许之嵩要上任的日子。好歹是二甲传胪，选为庶吉士, 可能因为长得不错，授正七品给事中, 在都察院任职，与于是同为言官，算是个清贵的职位。 当然了，这也不过是有名无实，职权非常低, 估计就是个秘书, 抄抄写写，递递奏章的活儿罢了。许之嵩倒是不介意，他年纪小，从低开始做起也不错。 反正他岳父是太傅，他爹是礼部侍郎，还有好些个同朝为官的叔叔等等, 多得是人照顾他。再加上他家本就在京城, 产业还挺多, 没什么生存压力，能够松散两年, 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吧，其实也是因为他爹的位置高, 父子同朝为官，而且还都是文官，当然不可能两个都在上位。估计许之嵩还要蛰伏很久很久呢，毕竟，他的两个哥哥如今都在六品的位置上徘徊，有坐穿六品的可能。 不过当初他授官时，许道郢也跟许之嵩聊过，他其实也可以选择外放，历练一番，估计升职会快很多。综合各种因素，还是选择留下来，那么，就要接受现实。 林黛玉原本打算早早起来给他准备东西的，可是被刘氏制止了。 本朝的规章制度非常奇葩，清晨的太阳还未见影儿，天黑漆漆的就要上朝了，许之嵩虽然职位品级都很低，可恰恰就是需要跟着上朝的那部分。所以他早早起床，跟在父亲身后，往衙门去了。 林黛玉在他走后不久醒过来，自己独自一人躺在大床上，伸手摸了摸空着的，已经微微发凉的位置，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真的是非常奇怪的动物，才不到半个多月的时间，对许之嵩的存在，她已经从十分不习惯到接受，熟悉，再到习惯。而今，早晨醒来，没了他的陪伴，反倒是有些不对劲儿。 狠狠舒了口气，这才从床上弹了起来，在采晴的服侍下，更衣洗漱，准备去陪霍氏用早膳。到底是年纪大经验丰富，她对于儿子孙儿不在身边这件事非常习惯，加之到了她这个年纪，反倒更喜欢宓儿，时常要接过来住几日，亲香亲香。 见林黛玉精神有些不济，霍氏还和身边站着的老嬷嬷使了眼色，笑着说道：“怎么了？一大早精神头就不大好，是不是昨儿夜里没睡好？”说话的语气可是带着几分高兴的，小七跟她感情好，作为祖母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如今家里的人就只盯着林黛玉的肚子看了，盼望着她能早日跟许之嵩生下一儿半女，为这个家增添些生气。 “祖母，您笑话我！”她走过去，在霍氏身边坐了下来，“不过是昨夜热得很，实在是睡得不舒服，这才看着憔悴了些。您倒好，还笑话我。”她小嘴微翘，狡黠得很，“我可是得了好东西准备来孝敬您的呢。” 她知道霍氏尤其怕热，晨间作坊的人来了，带来了这个自动鼓风机。正好底下可以放置冰块，散出来的凉风正好能降温。 当然，这一款早就有了，他们不过是改良了一下，让冰块的融化速度更慢一些，出来的风更凉爽一些而已。这个是仿制空间加工机里头的凉风机制作而成，里头的机器十分先进，已经开始在大批量生产，准备上市。 好东西自然是要跟家里人分享的，许之嵩之前就交代了，如果研制成功之后，就要先送过来给家里人用。 这不，给送了十台来，让林黛玉看着分配。 于是，林黛玉便借着这个由头到霍氏这儿献宝来了。她也不客气，在霍氏期待的眼神中，让人将机器装好，之后给倒进去一盆冰水，手动摇了几下启动机器以后，便不需要再管。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房间的温度就降下来了。 见老嬷嬷欲言又止，林黛玉便给霍氏解释：“这个机子能缓缓出冷气，不会一下子就降温，您在屋子里头可以用，可要是想出去，得先撤了之后，等上一刻钟才能出去。人要是骤然进屋的话，也要缓缓，最好用湿巾擦擦再进来。” 她这么一讲，老嬷嬷便放心了，也暗暗在心里头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看着霍氏，不让她乱来。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好凉快。”原本就已经很凉快的屋里头，因为这不断的冷气，倒是阻隔了外头的热气，屋里头顿时降了好几度，“还是你乖，知道祖母怕热。”她拍了拍林黛玉的背，乐呵呵地问道：“有没有给你爹那儿送一个过去？” 既然送了自己这儿，那么林黛玉定是不会忘记刘氏那儿的，所以霍氏根本都没问她那儿。不过霍氏也清楚，哪怕林黛玉不好意思送，或者要晚一步送，自己的孙儿也会积极主动地给林如海备着。 如今霍氏倒是想明白了，这孙儿啊，已经成了林如海的半子，是该孝敬着些，哪怕是为了林黛玉。她也时常提点着，给孙儿一些建议，让他时时警惕，兼顾好他爹娘和林黛玉，以及林如海的情绪。好的家庭环境，才能让他更好的去拼事业，再说了，看到小年轻和和美美的，霍氏觉得自己也挺高兴的。 “有，这一批一共出了十台，除了您这儿，我爹那儿也送了去，还有公公婆婆这边，大嫂二嫂那儿也送了去。等产量上来了，就给亲朋好友都送一台过去。”林黛玉听到霍氏问及自己的爹爹，心里暖暖的，这种备受重视的感觉真好。 霍氏了然地点点头，“那就好，来来来，叫人端早饭上来！” 祖孙两人倒是挺和谐，你给我加一块糕点，我给你添一筷子小菜，美美的吃下去一顿丰盛的早饭。 另一边，许之嵩也在忙活着自己的事儿，来了衙门之后，先是应了卯，今天是第一天，他也不用去上早朝，就留在这里熟悉环境。分给他的只有一小张书桌的位置，后头有个小柜子，条件异常简陋。 等他里里外外走了几遍之后，领回了所有东西，坐在已经清洁整理好的桌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家都说穷翰林穷书生，要照这待遇，没个外快，还真活不下来。 如果在京城没有其他收入，也没有房子，那么，这下发的薪俸还不够房租，更别提其他开销了。哪怕有其他收入，不丰厚些的话，都难以支撑起所谓的精致生活。许之嵩将自己未来的工作舒适度放在首位，考虑着要怎么低调地改造自己的工作环境。 好在他的家世背景是大家都清楚的，交好的也大多死家境相仿的人家。毕竟，要时常照顾别人的自尊心，对于许之嵩而言，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他宁愿从源头就避开。而有几位比较看得开的，心境平和的，许之嵩倒是觉得能接触一下，甚至是深入结交。 作为一个在这样环境中耳濡目染长大的孩子，他对自己的将要走的方向是很明确的，所以，该交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人交往用什么样的态度，他几乎是无师自通。 散朝之后，许道郢也派人来偷偷看过，甚至林如海都遣了人来问，许之嵩的表现，让所有人都满意。 作为他的顶头上司，督察院左都御史田向明对他就十分满意。 田向明今年已经接近五十了，他最大的孙儿也就跟许之嵩这般年纪，看他就像是看自己的孙辈一样，倒是挺慈爱的。不过可能也是觉得这个七品的给事中不过是人家的一个跳板，给面子礼让三分罢了。 当然了，田向明一个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也不会怕了许之嵩，两人相敬如宾，倒也和乐融融。 于是，在田向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下，许之嵩在短短五日的时间内，成功将自己的办公室改造了一番，惹得督察院上下议论纷纷。大家明面上自然不会说什么，可私底下，讲什么的都有。 也不妨碍有些人学着他，开始给自己添置一些东西。 而很快大家就闭嘴了，因为许之嵩自己出钱，给办公室里头添了三台凉风机，成功将这个大火炉，变身成为凉风阵阵的避暑胜地。 放在他身边的这一台当然是他负责加冰，可其他的两台，就由各自的持有者负责。田向明有独立的办公室，自给自足，另一台放在隔壁，倒暂时没人给加冰。好在，加了水之后，鼓风带着水汽，蒸发吸热再制冷，好歹降了两度。 许之嵩这天就发现，自己身边总有人晃悠，可能只是为了个很简单的问题就在这儿逗留半天。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凉风机，考虑着自己能不能吃下这个大市场…… 第70章 “您说这小七家的也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 怎么还没个消息？”刘氏难得有一日空闲下来, 不被家中的杂务所扰，去刘家探望自己的大嫂，刚进门就扶着她的手抱怨道： “我这等的脖子都长了, 还不能明着问，可是憋坏了。” 刘夫人比刘氏年纪大许多, 对着她从来都是扮演知心大姐姐的角色，这次也不例外。这个话题，刘氏也不是第一次说，刘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听，但是两人还是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刘氏一直抱怨, 刘夫人劝慰着。 “放心吧, 这孩子是好的，小七身子也康健，既然身子都没问题，这孩子总归是会有的。”刘夫人想到自己的女儿，宽慰道：“就说颖儿，当初不也是百般折腾, 如今儿子都进学了呢。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可是个实例, 而且是个十分有利的证据。刘夫人的安慰让刘氏听了心里有些犯嘀咕, 当然，她还是迎合着刘夫人的话, 点了点头，“是呀, 还是颖儿有福气，这开怀晚，可三年抱俩，倒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了呢。” “你今日怎么得空来？”自己的小姑子自己知道，家里头一大摊子事儿，可都是她在操持，轻易走不开。 其实刘氏着急也是正常，这许之嵩与林黛玉成婚之后，小日子过得非常悠闲。他自己在衙门当值，休沐便带着林黛玉四处游玩，隔三差五带着她去林家蹭晚饭，陪着林如海。管家的事儿有刘氏和小刘氏，林黛玉早晨去陪霍氏用膳，在她那儿坐一会儿，有时候跟宓儿玩玩，午膳过后，便是她自己的时间，偶尔跟她用晚膳，眼看着她悠闲自在地过日子，竟是一点儿也不为此事操心。 有家里的长辈们撑着，丈夫宠着，所有的压力都被许之嵩给挡住了，林黛玉的日子滋润的让家里的女人都红了眼了。 可要说到体贴，许家所有男人都比不过许之嵩。连刘氏都必须承认，她儿子在这方面，天赋秉异，即使她对林黛玉颇有微辞，可都被儿子安抚下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很快，儿子就要成亲一年了，可林黛玉的肚子还是毫无动静。 “前几日刚刚安排完庄子里头春耕的事宜，这两日就空闲下来了，家里的事儿我也渐渐移交给老大家的，今日便出来躲躲懒。”刘氏说道，她其实是个停不下来的人，要是没点儿事儿做，反倒觉得日子难熬了，这些年，家里的大小事务都经她的手，可不是忙坏了。 刘夫人还是如常地劝她：“也别太操心了，女人操心易老，再多的保养也不管用的。这小七才几岁，他媳妇儿才几岁，何必着急呢。”她如今算是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年纪到了就要服老，当个甩手掌柜也不错。 道理谁都懂，可真的到了要做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自从许之嵩成了亲，刘氏的确是想过，把家产分掉，自己身上的任务也轻松一些。可眼看着孩子们都成家了，她的孙儿还未曾有着落，可不是着急坏了，也就不急着分家产了。 许道郢倒是劝过几次，只可惜，他自诩君子端方，从来不过问家里头的这些俗务，见刘氏劝不动，也就不管了。小刘氏几个媳妇儿倒也没什么，老老实实地，可就是不起幺蛾子，刘氏心里也不得劲儿。 跟刘夫人畅谈一番，约好了过几日去庙里上香，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了许家。 今日许之嵩有应酬，早就遣人回来说了，让林黛玉自己去陪刘氏用膳。于是，林黛玉便带着宓儿，在饭点之前，来到了刘氏的院子。 这一向她也习惯了，对着刘氏虽不能说如同她娘一般，可恭敬得很，姿态放得很低，刘氏对她也疼爱有加。当然，要说相比霍氏，还是多了几分客气，以及几分小心翼翼。人都有感性的一面，尤其是女人，林黛玉对于刘氏的情绪变化尤其敏感，才刚刚进门，就发现了她的过度殷勤。 很快，宓儿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她偷偷地打量了自家奶奶一眼，又看了看婶婶，心里有些忐忑。好在，林黛玉的镇定自若很快影响了她，倒是让屋里的氛围不至于向诡异的方向发展。 “玉儿，来，快尝尝这个。”刘氏给林黛玉夹了一筷子菜，这可是她向刘夫人请教之后，特意带回来的婆子做的，听说女人吃多了，滋补养阴，能助孕的呢。 “娘，您也尝尝，别光顾着我呀。”她动手，给刘氏布菜，之后又给宓儿添了她爱吃的，这才开始就着自己碗里的饭吃起来，因着家里长辈年纪都大了，许之嵩请教了养生上颇有建树的御医，讨教了许多食谱，培养了好几个擅厨的人，为长辈们添置可口的药膳。 可能是林黛玉比较配合，也可能是因为刘氏顾忌着儿子的脸面，不好说破，三人倒是和乐融融的用完了晚膳。还不等林黛玉起身回自已的院子，那边许之嵩就回来了，来给刘氏请安，顺带接走林黛玉。 “娘，这是工匠们新开发的款式，我看着这一套正合适你，就给你带来了！”他将匣子递给刘氏，打开让她欣赏。 许之嵩清楚，自家老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给刘氏送东西的，所以，如今他每每给黛玉送些什么，便会捎带着给刘氏带一份。刘氏从来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最贴心的，看着这一整套的翡翠首饰，价值先不说，光是这心意，就足够让她乐呵好些天了。 不过，如今刘氏的心神都在林黛玉的肚子上，对此，也不过是夸赞了一句，便让许之嵩赶紧带林黛玉回去了。 从刘氏这儿往他们的院子这段路上，风景还不错，天已黑，且微带凉意，许之嵩也不耽搁。等到了自己的屋子，才跟林黛玉提及：“娘今日怎么了？我怎么觉着她的态度有些反常呢？” 绝对不是许之嵩多心，而是刘氏在他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以至于，她的细微变化，许之嵩都能一清二楚。 林黛玉点了点头：“确实，刚刚宓儿都发现了，不过，应该也是为了孩子的事儿吧。”她看着许之嵩，很是无辜，“你说娘要是知道我们一直在有意避孕，会不会很生气？！”是的，从成婚至今，他们一直依靠加工机里头生产的产品避孕。 当初许之嵩觉得，两人的年纪太小，他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曾经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在林黛玉的空间中更是看过不少相关的书籍。于是，不顾家里人都期待着，硬是跟林黛玉私底下商量好了，一直避孕。 “你不是看过了嘛？！”他有些无奈，原本是他拿来说服林黛玉的，结果她一直上心，开始自己调整身体情况，积极备孕。“我知道你也心急，可是也要照顾自己的身子不是，我们俩年纪都还小，本来就不能太早有孕。” 他可舍不得林黛玉去涉险。 “其实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是听说，太早有孕，对孩子的发育不好。而且生的时候容易难产，到时候若是有个意外，我怕是……”林黛玉跟许之嵩之间从来没有秘密，她也不会因为告诉他自己贪生怕死而羞愧。 要说林黛玉有多伟大，多奉献的精神，那还真是没有。哪怕是为了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也觉得，前提是自己要有命在。 许之嵩捏了捏她的鼻头，“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才舍不得啊！要是少了你，这人生还有什么滋味儿。”他难得感性了一句，之后，又很不正经地搂着林黛玉说道：“娘子，要不你贿赂贿赂我，我就帮你搞定娘，保证她以后不会烦你。” 说着，还给林黛玉挤眉弄眼，手往她的身上某处探去，意味分明。林黛玉拍了拍他作怪的手，没忍住给了他一拐子，很无奈地说道：“你能注意点儿形象吗？！” 屋里头又不是只有他们，他这个样子，真的不怕自己一直自以为很英明神武的形象在下人们面前崩塌吗？！ 许之嵩给了缩着脑袋站在角落里头的几个人一个眼神，咳了咳，“刚刚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下去吧，管好自己的嘴，别乱说话！”说着，便拉着正在偷笑的林黛玉往内屋去了，他暗搓搓地在心里想着招，一定要好好罚罚他亲爱的小娘子，不能让她这么得意，这段时间都快爬到他头上来了！ 两人一贯如此，采晴们很有眼色地退下了，静悄悄的房间里头，时不时传来几声暧昧的响声。 等第二日，许之嵩下了值回来，便开始筹备着带林黛玉去庙里玩玩，美其名曰烧香求子。正好明日就是休沐，他想着这一行应该能跟林黛玉出去玩上一整天，还能顺带解决了娘亲一直盯着他们生孩子这件事，简直完美！！ 第71章 当刘氏拿着儿子求来的签文, 看着里头那几个字, 突然像是不认识了一般。“你是说，大师说了，要晚育？”她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儿子, 以及边上站着的，面有难色的林黛玉, 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这件事若是真的，那…… “行了，进屋吃饭吧，天也晚了。”刘氏决定还是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招呼两个孩子进屋。 反正她是不信的, 想起刘夫人约她到庙里烧香, 刘氏暗自下了决定，一定要好好帮儿子问问，不能让人糊弄了去。更有甚者，她已经开始阴谋论了，该不会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暗算到儿子头上了吧，她干劲儿十足地想着, 该怎么办。 许之嵩跟林黛玉对视一眼, 跟在刘氏身后往房间走去。在刘氏的屋子里头, 两人挤眉弄眼的，倒是让刘氏更加起疑, 当然了，面上还是当做没看到, 镇定自若地跟两个孩子打听着他们出去游玩的趣事儿。 “嵩哥儿啊，娘也不想逼你，可是你想想，你大哥当年不是跟你大嫂成亲没多久就有了孩子。如今这家里，你大嫂二嫂那儿我是不敢催，也催不来。可玉儿不一样，卓大夫给她看过，是身子康健无虞，那为何迟迟没有怀胎呢？！”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问题的根子就发生在自家儿子身上。 哪怕刘氏很不许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是管不住儿子。 许之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娘，我知道的，不仅仅是您盼着，岳父大人也盼着呢。我跟玉儿一定会继续努力的，争取赶紧给您生个大胖孙子，让您高兴高兴。”他说完，撒娇似的靠在刘氏身边，用力晃了晃她的衣袖。 儿子成亲授官之后，已经少有跟自己如此亲近的时候了，刘氏被他这一晃，心里暖暖的，又泛过一丝丝酸涩。到底父母都拗不过自己的孩子，她想，这件事还是暂且先放下，看看儿子的表现再说。当然了，临走之后，还是给林黛玉塞了两盅炖汤，让她带回去跟许之嵩当宵夜吃。 不用说，肯定也是助孕的补汤了。 “夫君，娘亲这般着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林黛玉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虽然她想着是再等等，可刘氏今日的表现，以及她前些时候回娘家时，林如海的所言，都让林黛玉心中烦闷不已。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无妨，且交给我便是了。”许之嵩直接将这件事揽在身上，“你放心，爹娘都还年轻，身子骨康健，肯定能等到我们的孩子的。至于祖母跟岳父大人，自然也是如此。我想着，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事儿忙，应该也没太多的精力在我们身上。” 许道郢是从来没有过问这件事，在他看来，儿孙乃是命定，无需太过强求。至于林如海嘛，着急是自然的，可也是为了林黛玉着想。 女儿嫁人之后，她娘又不在了，没个人帮着张罗，凡事总是害怕她会行事不妥被人嫌弃。于是，林如海总是尝试着揣测刘氏的想法，给女儿一些提点。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有时候可能理解不大透彻，反倒是适得其反。 也是好在林黛玉对林如海亲近，也明白他的为人，更懂他的心思，这才没有误会。 林黛玉知道许之嵩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他说的是正理，可还是忍不住焦灼。而这种情绪，她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排遣，“夫君，你说，要是我们生不出孩子怎么办？！”她心里害怕，其实对于当初贾敏求子之路，林黛玉是有所了解的。 她跟她娘如此相似，要是这一点上也跟她娘一样，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林黛玉就忍不住心慌，一直萦绕在自己脑海中的问题脱口而出。问出了口之后，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傻孩子。”在院门口，许之嵩拉住林黛玉，在她的脑门上亲了一口，“你是我的结发妻子，难道不生孩子就能改变这个事实？！”他安抚道：“若是日后我们真的没有孩子，那我就带着你到乡下去，开个书院，收他一大群孩子当学生。届时，男耕女织，我教书，你绣花，共度余生。” 想想都觉得很美，共白头这种承诺，是谁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包括林黛玉。 她自然明白许之嵩话里话外对自己的安抚，也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表衷心，笑了笑，点了点头，“好，只要到时候你不嫌弃我年老色衰，我定奉陪。”说着，便拉着他往里头走。 刚刚站这一会儿，已经有好几波人过来探头探脑地观察了，她可不想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而且，作为主子，还是要顾及些形象的，在外头，守礼些总是没错。 见她开了怀，许之嵩才算是松了口气。 在孩子这件事上，他反省过，当初的做法还是有些草率。在婚前，他没有跟家长好好沟通这件事，婚后再想要谈就难了。他跟林如海倒是能说说，毕竟，说清楚了利害关系，林如海总不至于枉顾女儿的生命危险。可是刘氏不一样，她只会以为是林黛玉在背后吹枕头风，要是毁了他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关系，那就不好了。 要知道，许之嵩为着这婆媳关系，可是花了巨大心力的。要不然，能有今日这和平的局面？！开玩笑，当初他大嫂进门的时候，跟他娘闹过多少别扭，还是她娘家的亲戚呢，尚且如此，更别提林黛玉了。 既然是不能说，那就只能硬拖着了。反正林黛玉的身子是没问题，一直没有，也不能怪到她头上。许之嵩嘛，到底是她的儿子，怎么怪，怎么怨，到头来，还不是至亲骨肉，分隔不了的。 许之嵩能仰仗的，也不过是刘氏对他的疼爱罢了。 夫妻俩商议好了，便不再纠结此事。甚至，林黛玉被说得兴起，还特意将当初用来科普的书籍再一次掏出来，准备重温一下。婚后的悠闲生活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慵懒了下来，年纪轻轻的，还是要努力向上的好，林黛玉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想要重拾对生活的热爱。 “夫君，你说我再学点什么好不好？”之前跟着许之嵩学习科学种植的方法，利用实验室的器材，以及庄子的试验田，开发各种新品种，是林黛玉觉得最开心的时光了。可来了京城之后，她已经少有这样美好的时刻了。 成亲之后更甚，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极了养在笼子里头的金丝雀，根本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哪怕知道，世人皆是如此，她却不愿意随波逐流。 不过，这件事还得问过许之嵩，她自己没什么主意。 学点东西？！一时之间，许之嵩也闹不明白林黛玉想干嘛。叫他提建议的话，他其实也不清楚，妻子到底能学点儿什么。 他明白，林黛玉除了想要消磨时间，还是想着能充实自己的。她成亲之后，再不能上学，每日只与书籍为伍，久而久之也会乏闷。再加上，如今小姐妹们大多数都已经嫁人了，出来聚会的时间自然是少之又少。偶尔在宴席上见到，聊两句便没了话题，很是尴尬。 “成吧，我好好给你想想，到时候再告诉你。”说着，他便往净房走去。这一路上折腾的，他浑身都是汗，可不得赶紧洗洗。 后头的林黛玉见状，便去给他收拾洗漱用品送进去，久久未曾出来。 第二日一大早，许之嵩自然是照例去当值，反倒是林黛玉，带着昨日在庙里求来的观世音菩萨像便往霍氏的院中去了。这是霍氏让林黛玉给捎带着请回来的，说是要供在小佛堂里。这个佛堂可是今年才刚刚建成的，霍氏年纪大了，在里头带着，被佛香熏着，心也安宁些。日常打发时间，便在小佛堂念经，或是捡佛豆。 林黛玉陪着几次，兴致一般。 刚刚用过早膳，霍氏便追问了，“听闻昨日嵩哥儿与你去庙里求得一签，说是你俩晚育？”她语带怀疑，跟刘氏是一样的怀疑。 看着霍氏如此，林黛玉迟疑的点了点头。许之嵩给她洗过脑，这签文其实不算是欺瞒大家，毕竟，他们俩决定要晚些要孩子，可不就是晚育。左不过是主动和被动罢了，结果都一样。 可骗了人，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尤其是如此疼爱自己的霍氏。 见林黛玉也点头了，霍氏勉强算是相信了。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温声安慰了两句：“无妨，左右你们还年轻，晚一些便晚一些吧。当年我和你娘，不都是晚育，没事儿的，好福气都在后头呢。” 她倒是好意，可这安慰，在林黛玉心里头听着总不是滋味…… 第72章 从前不觉得, 等林黛玉终于将身子调养好了, 做好万全准备要怀孕的时候，心情又十分紧张。哪怕已经百般安慰自己，跟许之嵩也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包括思想上的。在畅想有孩子的时候，倒是挺高兴的, 可真正要到怀胎十月时，林黛玉忍不住有些瑟缩。 他们成婚已经三年了，她也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长成一个十八岁的女人，这期间，两人可算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尤其是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 如今许之嵩调往户部, 成了个六品主司，忙了很多，基本上除了休沐，在无法偷懒带她出去玩儿了。闺阁女子的生活简直了，尤其是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这近半年来, 林黛玉的小日子过得, 真心累。 刘氏紧张要孙子, 霍氏倒也没催，只是有时候看着林黛玉欲言又止, 倒是让林黛玉心里觉得愧疚不已。 她无法将空间的书籍拿出来跟刘氏和霍氏分享，也无法将这种私密事儿宣之于口。更有甚者, 她觉得自己无力承担这随着真相而来的压力。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她和许之嵩说好了，两人的身子都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再拖下去恐怕不妥。于是，从三月份起，两人就开始取消避孕，进入紧张的备孕状态。至今一个多月了，草长莺飞的四月里，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倒是让林黛玉有些焦虑了。 “来，玉儿，吃多点儿。”刘氏欣慰地看着小儿媳，见她乖乖吃下自己准备的饭后甜品，忍不住点了点头，“还是你乖，嵩哥儿这孩子就没你听话了。听说今日又有宴席？怎么他最近忙成这样子？” 儿子明明只是个小官，可却比他爹这个尚书还要忙，刘氏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准备吐露。本来儿子娶了媳妇之后，能跟她这个当娘的相处的时间就不多，这下好了，直接变成没有，刘氏肯定不干了。 再加上，许道郢才是当家之主，这嵩哥儿年纪尚小，还未及冠，如何就要这么忙了。 林黛玉咽下嘴里的东西，回道：“娘，他今日是去贺喜的，听说是同窗好友添了丁，本来我也该去看看，只是那夫人跟我不熟，想想还是算了。” 其实是许之嵩劝她不去的，他跟好友感情好，可却不喜欢他那位自大的妻子。那位夫人跟林黛玉也从来没什么共同话题，基本上没什么来往，甚至，隐隐有些眼红林黛玉的待遇，遇上了偶尔还会冷嘲热讽几句。 如今她有了儿子，只怕变本加厉，许之嵩不愿意林黛玉去受委屈。 “唉……”刘氏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倒是林黛玉，见她伤神，劝慰道：“娘，您也别愁了，这二嫂子刚给您生了个大胖孙子，大嫂也开怀，有了孩子。我跟夫君好好努力，争取给你添上个孙子。”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变化可大了。 当然了，也是因为上头两位嫂嫂都陆续有孕，甚至，前些日子，二嫂还生了个儿子，大嫂也临盆在即。林黛玉身上的压力有些大，她是看得开，可刘氏却看不开。 “到底是大师，当年他批语说你们会晚育，我还不信。你看我一直给你们求神拜佛，偏方是一个接一个，就是没个动静。”刘氏想了想，看着林黛玉神情微变，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我们慢慢调理，总归是会有的。” 她对林黛玉是真的喜欢，在这件事情上，也不远再强求。左右林黛玉的态度也积极，相当配合她，刘氏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儿女之事都是天注定，大抵上天觉得还不到时候吧。 从刘氏的屋子出来之后，林黛玉也没再去别的地方闲晃，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夏日将至，天气还算不错，傍晚，日头西斜，她在院子里头的玻璃花房里巡视，看看自己这些日子的成果。 她闷在家里，并无太多消遣的事儿可做，在许之嵩的建议下，重拾了当初的兴趣，开了个小小的玻璃房，种些稀罕的花草。除了培植之外，还尝试着一些新方法，比如扦插，比如混种。 总之，在摸索中前进，权当是消遣度日了。 “少奶奶，这可是少爷特意让人去跟洋人换回来的花种呢，听说在我们这儿也能种的。”管着玻璃房的老刘头是许之嵩从庄子里头给她选的一个庄头，人还成，就是喜欢吹嘘他家少爷。从方方面面，一点儿机会都不放过。 林黛玉听多了，有段时间还挺烦的，可过后一想，这狂热拥护者，总比心里头有歪心思的要强吧。所以如今，她也已经能够淡定的听着老刘头逮着机会，将他家少爷从头夸到尾。要是不认识许之嵩的，指不定以为是个什么样钟灵毓秀的人物呢。 要不是许之嵩本身也挺好，她都脸红。 “这些东西我们也是第一次种，不必一次性全部种完，分三批吧。若是日后还有需要，报上来，我再让人去寻便是。”她随口嘱咐几句，知道老刘头是个靠得住的，也不欲多讲，“得给我选四盆好看的，养着花苞，等一旬之后，得送去给履亲王府上。” 再过不久便是哈齐尔的生辰，她的礼单已经拟好了，这些权当是添头了呢。这个她成亲前就交好的小姐妹，这些年来一直都还有往来呢。 哈齐尔嫁了履亲王的大孙子，作为福晋的娘家人，成了福晋的孙媳，也算是桩不错的婚事。婚后的生活如意，如今哈齐尔已经怀了第二个孩子，可谓是双喜临门呢。这样的宴席，林黛玉自然是跟在刘氏身后去的，只不过她跟哈齐尔交好，私底下肯定还是要备一份寿礼，也算是她的一点子心意吧。 老刘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挑选最好的花出来，好好养，争取给他家少奶奶挣些贤名儿回来。 在边上跟着的采晴笑了笑，“行了，少奶奶不差这点儿名气。”她跟老刘头还算是熟悉，从来都是她来跟老刘头交接的，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等回了屋子，许之嵩不久之后也回来了，一身都是酒味儿，啪叽一下，就往正在塌上看书的林黛玉身边凑，“娘子，我回来了！”他搂着林黛玉，顺势就想亲一口。 “啪！”林黛玉伸出手，一巴掌盖在许之嵩的嘴上，嫌弃的说道：“快去梳洗，浑身都是味儿，真难闻。”说完，还很嫌弃的放下书，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捂着自己的鼻子。 许之嵩傻笑，他今天被灌得有些厉害，脑袋昏昏沉沉的，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见到自己的娘子，哪里忍得住啊。“好啊，你敢嫌弃我，你居然嫌弃我……”虽然语气像极了被抛弃的怨妇，可面上带着笑，还一直在林黛玉身边磨蹭，反倒是半点儿都不值得同情了。 边上站着的采晴早就习惯主子两人的亲昵，这会儿见状，反倒不敢上前了。她在心里默数，只要林黛玉一唤她，她肯定会冲上去拉开姑爷的。 “行了，别耍酒疯。”林黛玉有些不耐烦了，她知道许之嵩不是故意的，也不想跟他继续纠缠，直接给采晴使了眼色，一人一边儿，直接把许之嵩搀扶到了净房。将他放在椅子上，水和洗漱用品是早就准备好的了。林黛玉遣了人下去，自己给许之嵩梳洗。 冰凉凉的帕子在脸上揉弄，饶是再醉，也忍不住被激得一个激灵，醒了神。 “娘子~”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林黛玉，噘着嘴，让人很无奈。夫君这么幼稚，林黛玉有那么一瞬间，超级想将手里头的帕子摔在他脸上。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拿下了这人乱动的手，直接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呵斥道：“坐好！” 看着林黛玉微带怒火的目光里绮丽潋滟，许之嵩色迷心窍，将人直接抱了起来，不管她的挣扎，也不顾她的叫骂，直接就地把人办了。 …… 等完事儿躺在床上，他委屈巴巴地跟背对自己的林黛玉道歉：“娘子，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喝多了，醉了，我发誓，再没有下一次了，一定，我保证！”他不断地服软，哄着自家娘子，希望她能原谅自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许之嵩对付起林黛玉，还是颇有经验的，不一会儿就哄得她眉开眼笑的。 两人相拥而眠。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一晚，在水乳交融中，有一个可爱的小蝌蚪，终于穿越重重阻碍，来到了暖暖的宫房，找到了他着床的地点。两相交融，开始发芽成长。 很快就会成长为爱的结晶了呢！ 第73章 这日林黛玉起床, 稍稍准备了一下, 便带着礼物回了家。再过几日便是林如海的寿辰了，当日她肯定是要带着许之嵩回去贺寿的。但是不妨碍她这会儿回去看看她爹，顺道给她爹提前送去寿礼。 许之嵩今日不用应卯, 可是却有任务在身，难得没有办法陪着她回去, 心里微微带着不安，给林黛玉拿了不少的东西当礼物，都快堆满了随行的马车了。 霍氏喜欢林如海，从前还是亲戚的时候就对这个孩子十分偏爱。如今林黛玉嫁入了许家，她更是常常挂念着林如海, 让他常来许家。许道郢跟他感情好, 两人时常往来，再加上女儿在许家呢，林如海自然是如霍氏所愿。 昨天林黛玉早上陪霍氏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她老人家也给加了不少东西呢。 马车咕噜咕噜往前走，等穿过巷道，经过闹市时, 她轻轻掀开窗帘子, 往外头看去, 街景依旧繁华热闹，她的心却异常安定。 林黛玉觉得自己已经如愿以偿, 成为了许之嵩的妻子，有一个极其和睦的家庭, 有一份喜欢的事情做着，眼下，她最盼着的就是生一个孩子了。轻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味道怪怪的，发问道：“采晴，这是什么？” 她可从来没喝过这东西，跟往日里头喝的十分不同。 “这是夫人昨日拿来的，说是能温补的东西，我也不大明白。少爷请御医看过了，说这些药材都是性平味甘的东西，喝一点儿对身子有好处。”采晴回答道：“盛夏天气炎热，您虽然不常出门，可也要多注意的。这茶喝了，听说能解暑气的呢，而且，我特意把山楂给去了。” 她是听说孕妇不能吃山楂的，虽然自家姑娘还未曾诊出有孕，可正准备着呢，要是有了不知道，再喝了不合适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可不是糟糕。 接着，采晴如数家珍地给林黛玉科普这茶包里头包含的各种药材，一样一样说的清清楚楚。这段时间她跟着学了不少药理，就盼着能有大用处，好好照顾自家姑娘呢。 林黛玉被她这个样子惹笑了，“你这丫头还真是。”她心里暖暖的，只觉得窝心不已。采晴算是跟在她身边较久的丫鬟了，四个采也就剩她一个，其余的都陆陆续续嫁了人，分管一小块地方。 原本她和许之嵩商议了，要给采晴在家里找一个好的，可她硬是都没看上。林黛玉不欲强求她，便只当是缘分未到，将人留在身边，慢慢促摸着找。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一路上有了伴儿，倒是过得快。 其实林家与刘家相隔不是很远，只是照顾着林黛玉的身子，马夫可不敢贪快，硬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林家的大门口。 林妈妈在就在门边上等着了，接到了林黛玉时，将人好好打量了一遍，嘴里不住地说道：“哎呀，姑娘可是苦夏，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半个月未见了，林妈妈只觉得思念要从心里溢出来。她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狠狠瞪了采晴一眼：“你们这些丫头怎么照顾姑娘的？！” 兴师问罪的口吻并没有吓到采晴，她笑着说道：“妈妈少吓唬我，姑娘明明是抽条儿了！姑爷给她量过了，说是还长了一些呢。”说起来她就无比自豪，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岁数的女孩儿还能长个儿的，这可是证明她照顾得好的铁证。 被这么一噎，林妈妈倒是不好继续数落了。当然，林黛玉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好戏，马上给有些窘迫的林妈妈解围：“妈妈看看，我是不是长高了。”说着就往林妈妈身边凑过去。 她一直是将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到没有什么主仆界限。可林妈妈守本分呢，也不拒绝林黛玉的亲近，不着痕迹地将人往正厅带：“看着倒是真的长了些。”别说，她这会儿看着林黛玉，比划了一下，似乎是高了一点点呢。 林如海倒是没有特意在等，他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是更无欲无求了，时常自己读读书，闲暇了也只是跟几个好友外出踏青，倒是有种闲云野鹤的味道。他先前是太子太傅，这些日子，颇有隐退的意思，将手头上的事儿渐渐交接出去，领着一份差事，却不再是一直坚守的意思。 想来也是，他也不在乎更上一层楼了，不就是要看准了形式，该退下就退下了呗。 皇上上位多年，朝纲已定，下一任的太子争斗又即将开始，他可不愿意被卷入其中。上一波的阴影还未消退呢，这要是再陷进去，林如海怕是自己这条命都得搭进去。 他现如今更愿意在家多读书，多总结，并且跟几个兴趣相投的至交好友正在筹备着出一份教材。出书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他这个年纪来做正正合适。更何况，还有这个官衔撑着，加上他多年的积累，非常合适呢。 林黛玉到的时候他正忙着呢，她也不介意，走过去爹爹身边看着，时不时搭把手，给递张纸，送个水什么的，忙的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等林如海停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说道：“这幅画就给你带回去吧，正好让嵩哥儿给提个字，他的正楷正合适。”毕竟，这样的精致工笔画，他自己的这一手狂草实在是不适合呢。 “爹爹您偏心，我也能题字的呢。”林黛玉对自己的簪花小楷还是有信心的，哪怕知道不大适合这儿，可还是要借机撒娇一把：“我不管，您得再画一幅，让我题字。” 她这个样子，倒是让林如海有些无措。女儿已经很久未曾跟他撒娇了，尤其是嫁了人之后。这会儿，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好脾气地应道：“行行行，爹爹一定抓紧时间再画一幅，让玉儿来题字。”实在是这幅画不大适合女孩子清秀的字迹呢，不然他都要改口让女儿来了。 要求得到满足，林黛玉自然是乐呵呵的。 因着林如海的生辰将至，可是家里并无女眷，他也不耐烦应酬，琐事儿都得林黛玉帮着盯一盯。而跟林妈妈和古嬷嬷商议过后，由林黛玉拍板，将寿宴定在了中午，除了她跟许之嵩，亲戚里头，许家贾家都是要请的，朝中有来往的人也要给递上一张帖子，来不来另一回事儿。 当然还有林如海的几个至交好友。她都盘算好了，到时候午宴吃完送走了人，午后的时光，就让爹爹跟好友们一起消遣着过。 这次回来，除了是要看望林如海之外，还有要跟林妈妈协商好各种细节呢。 等她陪着林如海用了午膳，并利用下午的时间跟林妈妈把诸事都定了章程，回许家之前，特意绕去了屠先生处，看望她。上次她回家的时候，正好屠先生外出游玩儿去了，这会儿听说人回来了，可不得赶紧过去看看。 那可是林黛玉的老师呢！ 这样一来一回就耽搁了，等她回到许府时，天色微暗，有些饿并且在车上坐了许久的林黛玉，在采晴的搀扶下，猫着腰往下走。刚刚踩在地上，整个人眼前就微微发昏，勉强定了定神，才算是恢复了意识。 即使如此，也把采晴给吓坏了，正当她忙慌慌的想要将林黛玉扶进去时，那边许之嵩刚好回来了。 采晴这个小狗腿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赶忙将刚刚的事儿给汇报了一边，成功引起了许之嵩的重视，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将林黛玉抱起，往屋里头走。边走边吩咐：“清羽，拿着府上的名帖去请姜大夫来看看，清阳，你跟采晴先去老太太和太太那儿报个平安，就说少奶奶回来了，可人有些不舒服，我做主让她回去休息了，就不去请安了……” 一边说一边往里头走。 年前的时候，许之嵩将自己住着的部分开了个小门，出入就方便了很多。他们才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正院，进了屋之后，许之嵩又不顾林黛玉的反抗，硬是将人压在床上休息，说什么也不让她下来。 “乖乖躺会儿，等姜大夫看过了，我才能放心呢。”他亲了亲林黛玉的额头，现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林黛玉的脸色不大好。不应该啊，明明前几天诊平安脉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今天她遇上什么事儿了？ 毕竟两人都年轻，也没真的往生病了想，就是怕她忙得慌，烧脑太厉害，累到了罢了。 那边清羽很快也将姜大夫带回来了，同时，也惊动了刘氏和霍氏，纷纷派人来看看，生怕林黛玉有什么事儿。急性子的刘氏，甚至亲自来了一趟，入了门就看到姜大夫正在给林黛玉诊脉，倒是唬了一下。 姜大夫是姜御医的侄儿，在京城开了间医馆，因着姜御医的关系，平日里也时常为京城的达官贵人诊脉。他对许家还算熟悉，毕竟，这平安脉就是他每个月上门来诊断的。 等摸过了脉，看过了林黛玉之后，他便笑嘻嘻地道喜：“要恭喜七少爷了，令夫人有喜了，大约估摸着有两个月了呢。”他当然知道许家多盼着这个孩子，而这个好消息由他来公布，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呢。 这不，听到这个消息，小夫妻俩还没说什么呢，站在门边上的刘氏已经兴奋地不行了，忙不迭地跟姜大夫道谢不说，还拉着他问了不少问题。当然了，也不会忘记，塞了个厚重的大红白给人家。 回过神的许之嵩看了看林黛玉，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咧开嘴无声的笑着。这下可好，他们终于有孩子了！ 第74章 林黛玉怀孕的消息马上就传开了, 除了许家上下得了消息之外, 林如海也盼来了这个好消息。他乐呵呵地将自己刚刚完成的画卷拿起来欣赏，一边跟林管家炫耀道：“这幅画可是大大超出了我平日的水平，正好送给这个盼了这么久的宝贝。”无论男女, 林如海觉得，都是好的。 他盼了这么久, 女儿成婚都三年了，这才有了好消息，可不是得重视。 这还未出生呢，就已经给准备礼物了，林管家心里暗暗吐槽自家老爷, 只怕让姑娘听了会不高兴呢。昨日姑娘来的时候他可是听到了, 要是让姑娘知道老爷的打算，肯定得闹一闹。林管家在心里暗暗想着，到时候他就看热闹，肯定不帮忙。 林如海稍稍扫过林管家的表情，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么多年在一起过来, 他早就把这个个人看清楚了。轻轻哼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去, 送到店里给裱起来，让他们用好材料。” 这些年, 许之嵩之前拿下来的那家书店，早就借着两家人的关系发扬光大, 壮大成了一家占四家铺面，三层楼的大店。 可能是因为这是书店，虽不赚钱，可却得到了许道郢和林如海的支持，并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许之嵩在店里头售卖他们的随笔。以及，靠着他们的名头，销售科举相关的科普书籍。 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找到这些人来，听他的话不说，还不顾自己读书人的尊严，什么都敢写，什么都肯写。 “是。”林管家也不用他吩咐，直接就让自己的小跟班儿拿着出去了，家里的下人，尤其是跟在林如海身边的，都清楚这家书店的存在，都不用吩咐，就会自觉主动地往那儿去。如今他也老了，身边跟着的第一拨人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这会儿跟在他身边的都是新□□好送来的，年轻，活力好，看着心情也好很多。 “等会儿去给家里的孩子们都赏点钱，让大家也跟着开心开心。”林如海随口吩咐完，便出门去了，他可得去找找好朋友唠唠嗑，炫耀炫耀这件事。 家里的主子少，喜事儿自然是很少，姑娘出嫁之后更是如此。眼下这件事情，林管家也觉得该给家里的人发赏钱，左右家里不缺这一点儿，让大家开心开心也是很好的事儿。年纪越大，他越是心慈，有时候都见不得这些孩子们吃苦。 许家这边也是阖家欢喜，许之嵩大手一挥，给家里的下人们都发了赏钱，可不是乐坏了。已经混出头的人自然不等着这点儿赏钱，他们不过是跟着一起欢喜，最高兴的是那些刚刚进府的小子丫头，个个都像是过年一样。 林黛玉正在床上歇息呢，姜大夫看过了，她这是气血虚，所以才会晕倒。哪怕她刚刚没倒下，可是这个眩晕的症状还是存在的。由于她是孕妇，许多药材不能吃，只能考虑食补。这不，采晴拉着姜大夫请教着呢。 许之嵩却喜不自胜，拉着林黛玉一直看，傻笑着，让林黛玉心里头一阵暖意涌上来。这三年来，他们从一开始的忐忑着了解生孩子的难处，选择拒绝孩子的到来，到开始准备着迎接孩子的到来却求而不得，这其中的变化，却是他们俩儿自己才能明白的滋味儿。 刘氏倒是高兴，可到底她已经有了孙子孙女了，经验丰富，她叠声吩咐着屋里头的下人们，把他们使唤的团团转。想了想，她推了推一直占着床边位置的儿子，将他挤走。 “玉儿啊，这身边也没个有经验的嬷嬷看着，我总是不放心的。要不，给你备着几个让你选选？”其实她是想直接安排过来的，可是却怕林黛玉自己想太多，误会了可就不好了。从前她身边有林妈妈，刘氏倒是没想那么多，林妈妈走了之后，她一直无孕，便也没考虑这件事儿，这会儿可好，抓瞎了。 要说把林妈妈要回来是不实际的，林家虽说事儿少，可林妈妈相当于是内院大主管的位置，没个女主人，可不都靠着她张罗。 这个建议林黛玉倒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刚刚得知自己有孕的喜悦过后，便是一阵慌张涌上心头。她点了点头，郑重的跟刘氏说道：“娘看着安排吧，我跟夫君都没有经验，还是得请个有经验的嬷嬷看着才行。” 不是开玩笑的，毕竟，作为头胎，而且年纪不大，尽管在空间里头看了不少相关的书籍，可纸上得来终觉浅。林黛玉心里头还是很愿意让刘氏给她安排一个有经验的嬷嬷看着的。她倒是没觉得刘氏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跟她相处了这三年多，她也算是了解刘氏，自然知道她是好意，无论是因为她，还是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许之嵩倒是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说道：“到时候让姜大夫给安排一个人过来看着，我听说他那儿如今有一批女医刚刚出师，放一个在家里也不错。” 反正家里除了林黛玉，还有小刘氏也正大着肚子。这个医女来了之后，可以先紧着大嫂，到时候等她生产了，正好可以看顾林黛玉这一胎。 刘氏听了也点点头，母子两人开始聊，各种怀孕的大小事儿。 林黛玉在边上津津有味儿地听着，兴致勃勃地规划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其实她在书上看了不少，那种育儿经可是从孩子还是胚胎的时候就开始了呢，她觉得很多都可以尝试一下。反正以她现在的条件，很多事儿并不难。 刘氏生了这么多个，说起养儿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好不容易等她讲的口干舌燥，终于尽了兴，才收拾好东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准备带着人搜罗一下自己的库房，给林黛玉找一些能够用的东西送过来。 夫妻俩对望，忍不住笑了。 “你看看，这是我之前做好的表，你说我就按照这个作息来走，肯定能养好这个孩子的。”她这里头除了作息时间，还有食谱，当然，只简单地罗列了需要补充的营养，比如每日早晨空腹喝一盅燕窝，午后吃一份水果捞而已。 如今是夏季，好些东西都不能吃了，便要改一改，比如这些水果，为了照顾林黛玉的脾胃，要给她温一温，不能直接食用生冷的。当然，还有许多许多需要注意的，毕竟这个菜单只是她自己写好的，最好还是得让大夫看看。 刚刚她已经给了采晴一份，让她去好好请教姜大夫了。 许之嵩接过这张纸，看了看，好吧，他其实都不懂。之前林黛玉空间里头的书籍，他基本上不过是扫了几眼，之后便没再管了。这会儿倒是有些着急，舔着脸说道：“玉儿，正好我这段时间比较空闲，你给我好好看看，进修进修，才能好好照顾你不是。” 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真的有些羞愧，因为这些书当初在空间里头找出来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看完。结果，一时兴起，很快就泄气了，之后那书都不知道被他放在哪儿了。 林黛玉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他那谄媚的样子，倒是也不怪他，“等会儿一起进去看看，我觉得还有几本也不错的，可以看看，你跟我一起看！” 说着，就准备把下人们遣退下去，跟许之嵩一块儿进入空间。 还不等她发话，那边采晴跑进来了：“姑娘，这个姜大夫说不能用！”她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甚至都来不及改口，直接就嚷嚷出来了。 许之嵩倒是觉得没什么，他也有些紧张，拉过采晴手里头的那张纸，“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儿许之嵩忍不住在心里头松了口气，觉得请一个医女回来绝对是迫在眉睫了。 采晴也是紧张，她巴拉巴拉说道：“姑娘，这些大夫都看过了，说是没问题，就是这个，早上喝的茶，里头含了苦杏仁儿，这个方子效果很好，也对症，可是孕妇是不能用这个药材的。”她指了指，给两人说明情况。 等终于把这张单子弄明白了之后，许之嵩心里松了口气，发现了就好。他这会儿倒是觉得，林黛玉空间里头的这些书籍可信度也不是特别高呢，想了想，拉了拉林黛玉，便让屋里头守着的人下去。好在他们往日也常常如此，所以采晴带着屋里头的人，很快散退了。 等屋里头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许之嵩快步上前，将门关上之后，才跟林黛玉进了空间。等进去了之后，他一边拉着林黛玉往加工机走去，一边说道：“玉儿，我总觉得这些书还是不大靠谱，要不，我们还是不要看了。”他开始浏览加工机的目录，“吃食之类的就等医女来了再开始准备调整，我们给孩子们准备些玩具吧。似乎之前我看过有一种儿童学步车，还有躺椅，摇摇椅等等能给孩子用的，这个比较安全，也挺实用的。” 林黛玉也有些后怕，要是刚刚没有请教过姜大夫就直接用了，可不是要糟糕。 “夫君，要不我们等娘给我们请了嬷嬷，你也从医馆请了医女来之后，再跟她们商议好了。”她如今是不敢擅做主张的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好心办坏事儿了。 两人将刚刚发生的事儿略过，开始好好挑选合适的玩具。许之嵩已经想好了，在院子里头选一个光线好的房间，给孩子们布置出一个游戏室出来。这一个孩子生出来之后，养上两年，就能生第二个了，他觉得，要是能够两个孩子，最好一男一女，应该就算是完美了呢！ 第75章 怀孕之后, 林黛玉觉得自己的心境变化非常大。 从前她觉得嫁了人其实跟没嫁人的时候区别不大, 不过是从林家换到了许家。哪怕头上有婆婆还有祖母，可许之嵩护着她，凡事都帮她安排妥当了, 再加上许家人都好相处，二嫂偶尔几句酸话, 大嫂子偶尔的凝视，她都可以选择忽视，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孩子之后，随着孕期的一些变化的到来, 林黛玉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她做好了准备要当一名母亲, 可却未曾预料到，这里头有这么多文章。 除了心理变化，生理变化也不容忽视。跟许之嵩成婚之后她就开始变，除了身材之外，私密的地方变化也很大。如今有了孩子，像是第二次发育一般, 她的身材好了很多, 脸上慢慢多了肉, 配上身上一身微微散发的母性光辉，看着就十分顺眼。 刘氏都夸赞她, 气质越来越好了呢！ 林黛玉有孕之后，许之嵩也变了许多。跟林黛玉成婚之后, 两人基本上算是从家里头独立了出来。 今年过年的时候，刘氏将几个孩子召集到她的院子，跟许道郢一起，给他们分了家。名面上的财产分割绝对没什么问题，基本上平摊，三兄弟没什么差别。而许之彦是长子，家里的祖产还是要交由他来继承的，自然占得多一些。 许之嵩是么儿，家里人都宠着他，原本应该多分些的。可他自己能折腾，私底下也挣了不少，更别提林黛玉，也是个资产丰厚的，所以刘氏和许道郢商量了，也跟许之嵩打了招呼，将这一份分给了许之茂。 分产不分家，这是许家的规矩。于是，拿到了一大笔钱，日子却没有很大变化。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两个嫂子都更加用心在自己的小私库上，便没太多精力关注别的东西，她在家过得更加舒坦了，日子和和睦睦，倒是不错。 许之嵩每日去衙门应卯，以前是个闲散的，从来不管外头的纷乱琐事，一心只作壁上观。可有了孩子，他也成熟了很多，倒是愿意花心思跟上官打好关系，也学着给下头的一些小吏暖和关系，尽量建立自己的外在形象，努力争取所有人的好印象。 作为么儿，他不仅仅是娇生惯养着长大，加上他更喜欢赚钱，从前都不大愿意花心思在官场仕途上。毕竟，他爹还在呢，而且近十年还会再往上升一升，他的空间不大。 许道郢培养接班人，第一候选人绝对是他大哥许之彦。 可如今许之嵩不这么想了，他去给林如海报喜的时候，被他拉着硬是上了一堂政治课。对于未来的规划，许之嵩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更清晰的道路。 “所以你是真的决定要走？”许之彦拿着酒杯愣愣的问到。他难得有一日能跟弟弟一块儿回家，正好赶上朋友的一家酒楼开业，便带着弟弟一块儿去捧场。两人在酒楼的包厢里，等着许之茂的到来，顺带尝尝这家店的招牌。 许之嵩明白他的震惊，解释道：“也不是马上要走，至少得再等两年。我想着，总要外放出去历练一番，到时候回来了才好安排。”如今他是卡死在这六品的位置上，轻易动弹不得的了。要是他不到地方上去，留在京城，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再往上升一升。 更何况，他也觉得外放还不错。 找个普普通通的地方，一来没那么多人争抢，比较好安排，二来，他的本事可以得到施展。别说，许之嵩对于发家致富这件事，还是有些独到之处的。 可能这也是林如海会劝他到外头去的原因吧，虽然林如海的意思是想将林黛玉留在京城里，让他和许家的长辈照顾。可许之嵩不愿意啊，他更像带着林黛玉出去，开拓视野也好，游山玩水也好，总之，总比困在这内宅之中，与他分离的好。 当然了，这个就不能透露了。 许之彦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自己是舍不得走，如今他在翰林院里头算是混出了点名堂。加上他是长子，外放的话，势必不可能带上妻儿，他怎么舍得。 “也是，的确需要好好斟酌，慢慢准备着。”他觉得这件事爹应该会同意，可祖母肯定是不乐意的。想到往日里霍氏对许之嵩的宝贝程度，他忍不住同情的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平日里他可羡慕了，这会儿，倒是觉得可乐。 刚刚从外头走进来的许之茂只听到了几个字，问到：“斟酌准备什么？”他哥和他弟在谈什么人生大事，用词如此少见。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等他们招呼，自己拿起桌上的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醉。这酒可是难得的很，要不是因为许之彦与老板认识，怕是没能这么容易喝到这还未出售就已经闻名全城的好酒呢。 反正自己的打算，家里人早晚会知道，许之嵩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随口跟自家的两个哥哥畅想未来。 等回到家里时，喝了些酒的三人微醺着往自己的屋子去了。许之嵩到了房门前，才突然醒过来，自己自觉主动地往净房去了。他得好好洗洗，将身上的酒味去掉才好进屋，不然熏到了他的大小宝贝就不好了。 他回来，林黛玉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回过头却听到采晴偷偷靠过来，说了许之嵩的情况。如果是平日里，她早就过去帮忙了，可怀孕了之后毕竟不一样了，林黛玉乖乖地在矮塌上坐着等。 今天一整天她都被困在院子里，除了饭后到花园走走，就没有机会出门了，想想都觉得郁闷。 医女请来了之后便对她进行了很好的规划，包括每日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睡觉。每餐饭吃的东西都是定量的，也不许林黛玉再埋头读书，时不时就要提醒她起来走走。这样的生活，一开始林黛玉还乖乖听从，可现在她却有些受不了了。 毕竟，每日被管束着，是个人也会很烦的。 等许之嵩清洗完毕，整个人也醒神了，这会儿已经是要休息的时间，他却觉得自己神采奕奕的，还能再熬个把时辰。进了屋就看到坐在榻上发呆的林黛玉，走过去将人搂在怀里，这是他最近很喜欢的一个动作，将林黛玉圈在怀里，感觉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怎么了？”他看到了林黛玉眉眼的郁色，最近似乎没什么事儿，难道是她有孕期综合症？许之嵩看了许多书，尤其是心理学的，自觉已经能够成为半个专家了，对着林黛玉循循善诱道：“跟我说说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在家里嘛，左不过是那几件事，他考虑着措辞，想着该怎么开导林黛玉。先前她就曾经因为生女生男的问题，心情有些紧张，两人开诚布公地谈过了之后，就好了很多。 对此，许之嵩还是挺得意的。 尽管知道许之嵩肯定会帮她，可林黛玉还是迟疑了一下，毕竟，这个医女是她和许之嵩，甚至刘氏一起拍板定下来的，如今人家也没有犯错，就想撵走她，怎么也说不大过去。可要让林黛玉忍着，她却又受不了。 双手被紧紧握住，背靠着夫君暖暖的胸膛，她舒了口气，放松自己，开始跟他讲着最近自己的生活琐事。无它，也就是三三两两的小事情，可却在她的讲述下，放大了医女对自己的约束行为。 其实这个不妥当林黛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眼下刘氏与霍氏都十分信任医女，而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她。 如果想要将人送走，最起码要有个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这有什么，你平日里少传她来，别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不就成了。再则，不是还有嬷嬷嘛，你多问问嬷嬷，听听她的意见，不就成了。”许之嵩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听完忍不住松了口气：“你放心，嬷嬷是娘送过来的，肯定会好好看顾你的，她应该也看出来了，不会怪你的。” 再说了，一个医女，换了就换了，能有什么。 许之嵩的随意也让林黛玉松了口气，她拉着他的手把玩，“是我想多了，不知怎的，最近就是很爱胡思乱想的。”她有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上上辈子在贾府的状态，别人随意的一个行为，都会引发她一堆的联想。 “这也正常，书上都说了，孕妇就是敏感多思。反正你有我呢，有什么问题就多跟我说，我肯定都能给你解决的嘛。”他这个做夫君的，作用不就在这儿。 “那是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她被逗笑了，“那你能帮我生孩子吗？”说着，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许之嵩刚刚那傲娇的样子，倒是让她想起了曾经在江南的时候，两人相处的时光。那时候他也是如此，似乎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一样，满满的热情，让她都忍不住向往地靠近着。 无比庆幸，她找到了他！ 这个要求嘛，许之嵩没好气地抓起她鬓边的发丝挠了挠她的脸，“调皮，我倒是想帮你生来着，可惜我是个男的。下辈子吧，我们努把力，换个性别，到时候就是我哭唧唧地求你呵护了……”突然脑洞大开的许之嵩，被自己随口所说的内容惊呆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到底是发什么神经。 而林黛玉，早就笑抽在他怀里了。 第76章 整个孕期都过得舒心, 林黛玉被养得容光焕发, 不知道是不是体质问题，哪怕吃了许多滋补品，肚子一天天长大, 可她的四肢还算纤细，丝毫没有因为有孕而发肿。已经出了月子的小刘氏, 带着宓儿来看看林黛玉。 “哎呀，你说你也是怀孕，我也是怀孕，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小刘氏一个没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宽了好几寸的腰身, 想到自己腰上的肉就发愁, “当初我怀宓儿的时候就胖了许多，好不容易瘦了下来，这下可好，生完这个淘小子，立马又胖回来了。” 虽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生下了心心念念的儿子, 松了一大口气, 可是却无力挽救自己变形的身材以及不断恶化的皮肤。 要是不敷粉, 她都不敢往外走了呢。 说着说着小刘氏就叹了口气，也是, 她即使是怀孕呢，也要操心家里的大小事儿。林黛玉不同啊, 凡事都有许之嵩撑着呢，无奈，自己的夫君跟小叔子是同父同母，可区别就是这么大。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都已经认清这个事实，不再强求了呢。 林黛玉递了快燕窝糕给宓儿，“嫂子这是哪里的话，我好歹小你几岁，看着年轻些也是正常的。眼下嫂子得偿所愿，就应该好好调养身子，要变美还不容易嘛，这方子都是现成的呢。” 绝对不是她开玩笑，事实就是如此。刘氏跟小刘氏同出一脉，当初她婚前调养身子的那些方子，除了霍氏之外，刘氏可是送了不少呢。林黛玉相信，小刘氏手头一定也有不少适合她当前状况的方子，只是她自己不重视罢了。 小刘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倒也是想要好好养，可就是养不好。”她的心思重，牵挂的也多，基本上就是没办法舒心地享受生活的那种人。简单来说就是太操心，所以才老得快。 不过她今天触动也很多，来了林黛玉这儿，院子好看不止，她这日子也过得太让人羡慕了。桌子上随处可见的小心思，才坐下来多久，就已经喝了不少汤汤水水，而且糕点也是十分可口养人的料做的。 她跟林黛玉基本上没差什么，可是就没人家这份精心。 就养生这个话题，林黛玉还是挺有发言权的，尤其是她最近对此深有研究。“这有什么难的，等会儿我给大嫂送张单子过去，就按单子的作息和菜单来，总能养好了。”她揉了揉宓儿的脑门，“宓儿也渐渐大了，也要给她立个好榜样才是啊。” 要不怎么说当了母亲的人尤其伟大呢，孩子几乎就是母亲的命了。林黛玉如今看着宓儿，比先前多了几分慈爱，想到的倒是更周全了。 小刘氏点了点头，“是呀，我也是想来跟你取取经，你不会是嫌弃我吧。”她笑眯眯地看着林黛玉打趣道。 两人也做了三年多的妯娌，对彼此之间的性情都有所了解，简单的玩笑已经无伤大雅。两人一来一往，你有意我有心，便是十分融洽的氛围。宓儿在边上看着，吃着甜滋滋的糕点，听着母亲与婶婶说话，心情也很好。 等到天色渐晚，小刘氏才意犹未尽地想拉着宓儿回了自己的院子，跟林黛玉告辞。她已经跟林黛玉约好了明日来一块儿做运动，她是产后恢复，林黛玉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调整状态，顺利生产。 自从林黛玉有孕之后，刘氏便不让她到自己的院子吃饭了，等医女走了之后，便再调了个嬷嬷到林黛玉处，照顾她。于是，许之嵩不回来的时候，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吃饭。 “大嫂，要不留下来跟我一块儿吃吧。”她看着小刘氏，提议道：“反正夫君不回来，大伯应该也是如此，我们正好做伴。”她跟小刘氏难得聊得这么痛快，倒是有些舍不得她走呢。 迟疑了一下，小刘氏还是心动了，她难得这么痛快，更想在林黛玉这儿尝尝她的食谱味道如何，自己也开始着手准备调养身子了。“那我是蹭光了，听说小叔给你备了许多食补的东西，正好便宜了我。”她笑眯眯地说道。 宓儿几乎是猛地就跳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小婶这儿吃饭了，可高兴了呢。从前林黛玉来的时候，她时常来陪她，等林黛玉嫁过来了，她也常常过来找林黛玉玩儿。可在林黛玉怀孕之后，小刘氏经常拘着她，便来得少了。 “小婶这儿的饭菜好吃。”她跟自己的娘亲炫耀道，那口气，倒像是跟林黛玉是一家的一样。小刘氏没好气地戳了戳女儿的脑门，“就你知道。”说完，还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小刘氏已经开始在着手宓儿的教养问题，除了日常在族学里头上课之外，她还给宓儿加了不少功课。当然，也已经开始给她调养身子了。 宓儿是家里的长孙女，在孙辈里头算是最受重视的孩子。如今小刘氏三个陆陆续续开怀，宓儿的地位却只增未减，小刘氏跟刘氏打了招呼之后，就给她排了课程。可宓儿被宠坏了，养得她性子跳脱，要□□过来，还得下大力气。 也是看她最近表现不错，否则都不会带她出来。 林黛玉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母女之间的互动，有些向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了未来。如果是个女儿，肯定跟宓儿一样可爱吧。 不过，对她而言，第一胎还是生个男孩儿比较靠谱，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她爹，还有刘氏霍氏，都盼着她赶紧生个男孩儿。林黛玉从书里头看到过，生男生女是从孩子有了以后就定下来的，根本没得变。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如今性别已定，只等生下来就知道了。 也是因此，她才没有跟着刘氏到处烧香拜佛，像是觉得这样就能够改变孩子的性别一样。 坐下来准备吃饭时，小刘氏才发现林黛玉的讲究。除了餐前的洗手漱口之外，第一个上的竟然是小盅的炖汤。除了林黛玉是特殊准备的孕妇专用，小刘氏和宓儿都是平时许之嵩喝的强身健体的花胶炖鸡汤。 也不知道厨师怎么做的，这花胶一点儿腥味都没有，爽滑可口，而且，花胶弹牙厚实，还带着鸡肉以及里头虫草花的香味，吃着心情好极了。 等汤下肚了，便是上的杂粮饭，剔除了孕妇不能吃的薏米之类的杂粮，加上炒制过后的芝麻，香味扑鼻。而菜式也是清淡为主，炎炎夏日，吃着爽口极了。 小刘氏一个不注意，就吃了两碗饭。等她回过神，已经微微有些撑了，顿时后悔不已，才下了决定要减肥，这下可好，又吃进去这么多，她觉得心塞极了。尤其坐在她隔壁的女儿，还一直不停地往嘴里扒拉，而她却要停下来了…… 似乎是看到了小刘氏的懊恼，她指着桌子上的菜式说道：“这些都是清脂爽口的菜式，五谷杂粮吃了也不会胖的，大嫂，日后你就是按照这个菜谱吃，还得调整才行，毕竟，这是照顾到了我的口味。”她是个孕妇，可小刘氏不是，她能吃的比自己多多了。 当然了，这个也算是个安慰而已，吃多了当然还是会胖的。 “反正都吃了，等下一顿再减肥吧。”说完，小刘氏放弃自我，拿起筷子继续奋斗。林黛玉在边上看着都惊呆了，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大嫂…… 等小刘氏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大堆好吃的，以及开开心心的宓儿往自己的院子去。而许之嵩在小刘氏走了之后不久也回来了，今天他还特意抽空去刘氏的院子看了她，跟自己的娘亲好好聊聊之后，才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今天做什么了？”等洗漱过后，两人在矮塌上坐下来，林黛玉靠在许之嵩怀里，由他帮忙给自己梳头发。许之嵩摸着手里头丝滑的黑发，开始跟她闲聊，关心关心她的生活。 “今日大嫂来找我了，陪我坐了一个下午，我们聊了很多事儿呢。”林黛玉开始报备，除了一天日常的活动，也有今日发生的新鲜事儿。说到小刘氏，她想起大嫂说到减肥时候的愁苦以及吃到好吃的东西却停不下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以前我都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可爱呢。” 倒是许之嵩，还被她这个形容词惊了惊，大嫂？可爱？想想往日里大嫂的严肃的样子，许之嵩有些兴致，听着林黛玉开始往下讲：“大嫂说要减肥，跟我约好了明日一块儿运动，接下来她可能每天下午都会过来呢。” 说到这个，林黛玉心情好了很多。 其实内宅夫人，除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嬷嬷，也就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外人了。让她去跟刘氏霍氏一直待着也不实际，如今有孕，更不可能去管家里的事儿，连庄子里的事儿都交还给了许之嵩呢，于是，能够打发时间的就只剩下所谓的兴趣爱好了。 怀孕之后，林黛玉连自己的兴趣爱好也都放弃了，更注重自己的身子，更多的时间花在修养身心当中。每日听听琴，看看书，练练字，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而已。而运动，是为了能顺利生孩子，没人陪着也寂寞的很。如今多了个小刘氏，能跟她一块儿运动，还能说笑聊天，是件让林黛玉非常高兴的事儿。 许之嵩点了点头，“那是该多谢大嫂了呢。”他倒是不怎么留意这件事儿，更关注林黛玉的身子，“你呢，今天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就怕林黛玉身子又什么不妥当的，所以每日例行都要问问。 而对于林黛玉而言，许之嵩的关心让她觉得很高兴。而且，跟别人不一样的是，许之嵩从来都是问她，而不是问孩子。说实话，如果换了别人，常常都是问孩子今天怎么样啊，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啊。哪怕不是故意的，可也会让孕妇不大高兴。 “挺好的，现在孩子大了很多，有时候动的厉害，闹腾的很呢。”这也算是到了怀孕后期了，再过三个月都要生了，当然不可能像之前一样的。 当然也就是闲聊几句，等头发梳得差不多了，许之嵩便将人抱到床上去。“好了，你该睡觉了呢。”如今林黛玉的作息时间都是固定的，许之嵩都清楚，到点了就会提醒她。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也没有分房，虽然刘氏有些意见，霍氏也提过一嘴，可林黛玉没搭话，装单纯，而许之嵩更厉害，阳奉阴违，面上应承得好好的，实际上一动不动。久而久之，刘氏见没什么问题，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儿子自己都乐意的很，她何必当恶人。 等林黛玉躺好了，他才越过她往里头走，夜里林黛玉起夜已经很频繁了，他没办法每次都跟着，只能靠睡在外头矮塌上值夜的丫头。有时候他也会醒过来，但是大多数时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因为林黛玉总是下意识地放轻动作，生怕他夜里休息不好，第二天去衙门会因此精神不济而出什么纰漏。 两人互相体谅着，倒是让一屋子的丫鬟小厮都觉得羡慕极了。 采晴更是如此，在她看来，没有比姑爷更疼人的夫君了，也没有比自家姑娘更好的娘子了。她为什么一直都拖着不想成亲，无非也就是觉得自己无法成为这样好的人，也无法找到一个这样好的人托付终生罢了。 好在她也挺容易满足的，如今跟在林黛玉身边，不缺吃不缺喝，成亲这件事嘛，就顺其自然好了。 “好了，快睡吧。”许之嵩拥紧了怀里的人，将林黛玉的头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将自己的大腿垫在她的脚边，让她靠着更舒服一些。 肚子越大，睡觉的姿势就越难选。 林黛玉努努力，平复呼吸，在炎炎夏日里，房间不能用冰的情况下，跟许之嵩靠在一起睡觉，也算是件极具挑战的事儿。毕竟，他跟个大火炉一样。可就是这样，两人也不愿意分开，真心是粘腻的不行了。 很快，就迎来了预产期，姜大夫亲自把脉，算准了时间，将日期给他们标出来。之后还送了两个产婆入住许家，守在许之嵩的院子里，等着孩子分娩时派上用场。 林黛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如今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脚，而且原本纤细的四肢也微微带着浮肿，尤其是双脚。每天晚上都要有人给她按摩，疏通经络，才不会半夜抽经疼醒。再加上孩子压着内脏，她吃饭的次数变多，去净房的次数更是猛增。 她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以及肚子里头孩子的变化。 很快，很快就迎来了这一日，大家胆战心惊的等候着，甚至，在姜大夫的建议下，由许之嵩扶着林黛玉，围着院子慢慢地走着。可即使是如此，林黛玉的肚子还是没有反应，一点儿想要生孩子的征兆都没有…… 别说是姜大夫，许家其他人，还有林如海，都紧张异常，可孩子不想出来，大家也没办法，只能等着。 许之嵩扶着林黛玉走时，就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她硕大的肚子，说道：“亲爱的宝贝，是不是舍不得跟你娘分开？傻孩子，也该出来了，出来才能看到外边儿精彩世界啊！”他一直神神叨叨地对着孩子讲话，倒是让边上听着的林黛玉一阵好笑，“才多大的人儿啊，能听懂什么？” 估计孩子用的还是它婴儿国的语言呢，许之嵩的这些话，孩子应该是听不懂的呢。 “哪里会，孩子当然听得懂。你忘了，之前她听到音乐的时候，都会活泼很多呢，我想一定是个女儿，乖得很呢。”许之嵩露出蠢爸爸的表情，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也算是间接安抚了有些燥乱的林黛玉。 越是临近生产，她越是紧张。不仅仅是害怕生孩子，更害怕之后的一切一切。 终于，在拖了两天，大家的精神都紧绷到一定程度，几乎到了只差一根稻草就能压断的程度，林黛玉终于是发动了。 将人送进产房，看着里头忙慌慌的接生婆以及原本守着林黛玉的两个嬷嬷，还有刘氏的身影，许之嵩紧张得不行，他在院子里头不停地踱步，根本停不下来。倒是许之彦和许之茂，都已经当爹了，经验丰富些，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弟弟，却忘了当初的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书房的林如海与许道郢虽然面上没说话，可两人盯着手上的书卷，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呢。林管家也紧张啊，他站在自家老爷身边，一直胡思乱想，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撇下老爷，自己去看看姑娘。 林黛玉相当于是他跟林妈妈看着长大的，跟他的孩子也没有区别，自然也是十分紧张的。 等到林管家几乎要崩溃了，外头才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报喜的人都压不住上扬的尾音：“恭喜老爷，七少奶奶生了个男孩儿，四斤六两，母子平安！” 第77章 “看, 他在吐泡泡, 真可爱。”林黛玉用手指头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儿子嫩嫩的脸颊，惊奇地说道。这会儿她已经从产房搬到房间好几天了，月子里, 她已经做好了在床上度过的准备。 虽然按惯例产妇是不能洗漱的，可是, 许之嵩和林黛玉都觉得不应该这样，在翻看了大量的书籍周，他们还是决定要讲究卫生。于是，求着姜大夫给配置好药草，煮水给她擦身, 倒是让林黛玉这个月子坐得不那么艰难。 在许之嵩的努力下, 林黛玉在屋内没有出门，而他，获得了自由出入屋子的权利。当然，他自己也乖觉，每次都会换身衣裳，避免从外头带进来细菌, 惹得他们母子生病。 这会, 他坐在床边看着林黛玉和孩子, 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两人都是第一次，新手父母对什么都觉得好奇, 孩子小小的一个举动，或者小小的一个变化, 都让他们惊奇万分。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已经看了无数的书籍，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也是好在有奶妈帮着，再加上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在边上看顾，才没有很慌张，大家同心协力，一切井井有条。 “是啊，他真的很可爱。”血缘关系就是伟大，许之嵩从前从来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觉得一个刚刚出生没几日，还红彤彤的孩子很可爱。这怕就是骨子里的基因在作怪了吧。 想来，当初他在书上看到的，所谓一见钟情的科学依据，竟然像是真的。 “我从前竟从未觉得孩子如此可爱过，我们俩的孩子，肯定都是挑着我们好的地方长的。”林带得意洋洋的，第一次对她自己和丈夫的长相如此满意并且自豪，“日后他定能跟你一样，英俊潇洒，我们再努力一点儿，好好教他，肯定比你更出色。” 说着说着，林黛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夫君，你说我们再生个女儿可好。”她还是更喜欢软萌软萌的女孩儿，一想到儿子到时候长大了肯定是跟丈夫更好一些，就忍不住有些伤心，还是生个女儿好！ 这个建议当然得到了许之嵩的双手赞同，“当然是更好！”儿女双全是多少人的梦想呢，他伸手将林黛玉鬓边的发丝拨到耳后：“还是晚一些吧，生孩子很伤身子的，等你再好好养养，身子壮实些再生不迟。” 虽然很想要女儿，可他更舍不得的还是林黛玉呢。 想到在生儿子的时候，林黛玉的惨叫声，以及她刚刚生完的时候那脸色苍白，全身无力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怜惜地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亲，再搂了搂林黛玉，笑着说道：“不着急的，我们还年轻，养好了身在再生不迟。” “嗯，也是。”想到生孩子的疼痛，林黛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采晴也端着药膳进来了，林黛玉的月子餐都是专门定制的，根据她的身体状况随时改变，最是滋补。“姑娘，用午膳了。”她将小桌子架在床上，饭菜摆放好，这才去帮着许之嵩将林黛玉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许之嵩的午饭也已经端了上来，让人把已经睡着的儿子抱下去之后，才将人遣了下去。两人面对面坐着，许之嵩面前的是正常的饭菜，一个盘子分成好几格，里头放着不同的菜肴。他习惯性等林黛玉喝了碗里的汤，接过剩下的部分倒到自己嘴里。 倒不是省检，而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每每都有剩下。 刘氏如今对林黛玉可是上心得很，因为许之嵩的坚持，所以林黛玉跟奶娘一起喂养孩子。刘氏生怕林黛玉的身子不够好，奶水不足，供不起孩子，每一顿饭都恨不得在跟前盯着，叫她全吃下去，一点不剩才好。 “天天帮你吃这么多，我都胖多了。”这月子才多少天，他感觉自己的肚子上已经很多肉囤积下来了，这林黛玉的月子做完，他估计得增重十几斤。 叹了口气，将林黛玉挑拣出来的拨到碗里，跟白米饭拌了拌，吃了下去。 林黛玉偷笑，她也没办法，若是留在碗里，肯定会被发现的。她也是真的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当时的灵机一动，这会儿倒是成了惯例了。“你多动动就能消化掉的了，日后去当值时便骑马去，要是有人约你去跑马打猎也不用推了，打打马球也是不错的嘛。”她绞尽脑汁，想一些如今京中盛行的活动，怂恿许之嵩去试试。 她可是知道的，多运动能防止长脂肪，会瘦的呢。 许之嵩哀怨的看着她，“我如今每日下了值只想往家里来，想你。”看到林黛玉一脸不屑的样子，补充了一句，“也想孩子。”好吧，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说实话，如今这孩子还新鲜着呢，要他不回去去应酬，还真有点儿不乐意。不过想到自己最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许之嵩还是检讨了一下，“我想着，明日童大人的宴会总是要去的，所以明日我应该晚些才能回来了。”本来今日是休沐，也有好几个人办宴，他都找借口推掉了，可童大人到底是他的上峰，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可是还盘算着要外放的呢，到时候童大人还能出力，这会儿不结交奉承，难道事到临头了人家还会理会你。 官场的小道道很多，许之嵩即使有人指点，很多东西也怕想不到位，所以一贯都是与人为善，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这种行为有些不可取，可到底好处还是不少，简单来说，跟谁都说得来，到时候也有借力的地方。 这种人当然也容易成炮灰，毕竟像墙头草嘛。他正在努力着，形成自己的风格，对外树立一些他想要展示给别人的形象。 “好吧，那你要早些回来。”才说要让他出去玩儿的呢，可真的要去应酬了，林黛玉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明日晚膳我可就遭殃了，唉~”想到自己硬塞也有些塞不下的那一大堆东西，林黛玉只觉得脑仁疼。 那些东西若是真的剩下来了，刘氏肯定马上会知道的，这样她很容易暴露了之前就是许之嵩帮着吃的这件事，林黛玉认真的思考着怎么瞒天过海。 “别想了，到时候让采晴帮你吃一点儿就是了。”许之嵩还是不忍心她烦恼，建议道。可他也不能完全放任，毕竟，他娘确实是为了她好：“可是你也要尽量吃多一些，玉儿，你的身子骨到底还是差了点儿。人家都说坐月子就是重新投胎一次，女人很多病都可以在这个时候养回来的，我就盼着你健健康康的。” 尽管这些年大家都很努力给林黛玉保养，可她从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只是缓解而已，真正要根除，怕是只能靠如今好好养着了。 “好啦，说这些做什么，我当然知道呀。”说着林黛玉将一块鸽子肉塞到许之嵩的嘴巴里，她平日里已经听多了刘氏的唠叨，可不想许之嵩额变成这个样子。家里人对她的重视她很高兴，可是过度了就不好了。 两人吃过饭之后，许之嵩给林黛玉和孩子读了会书，跟他们互动了一下之后，才去了书房。如今他已经是孩子的爹了，可不是要用心一些。除了正在逐渐形成规模的一些产业，也应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许之嵩是真的希望能够带着林黛玉外放，哪怕去个小地方，当个县令，也算是种不同的体验。从前他只觉得瑟缩在父辈的翅膀下，安然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如今他不是这么想的了，迟早有一天他会上有老下有小，现在不努力，那么到时候他如何撑得起这个家呢。 哪怕是为了自己，也应该要奋起，不能碌碌无为，平淡且茫然地过完这一生。 实验中积攒下来的各种方子，他都要用于生产才是，只有这有，才能促进社会生产力的进步。而想要推广开来，还需要更多东西，比如影响力，比如官职。 他发现自己之前其实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靠着父辈的影响就能够成事。当外面来的冲击越来越多，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时，他还是需要一些突破的，比如，自己走到人前去。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努力向上爬，通过外放的方式显然更适合他。 从前林黛玉攒下来的一些高产粮食已经在他们自己的庄子里头试验了好几轮，技术基本已经成熟。而他自己擅长的化学科目，认真研制了部分肥料配方，并且正在用于实践。进了督察院之后，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在官员的报告中，有很多触及到他的点，都让他感慨颇深。许之嵩觉得，这些加起来已经足够让他去尝试着管理一个地方的政务。 这个想法有了，也跟家里人聊过了，剩下的就是，慢慢筹谋，等待时机。 他自己看好了几个地方，包括山东一带他父亲比较有影响力的地方，以及姑苏附近的一些县城。按理说，他一个中央的六品官员外放，是能够再上一个等级的，可地方里，五品的官职已经很高了，他估计只能平调。 许之嵩倒是不介意，相反，他觉得这样正好，等他及冠以后，孩子应该也大些了，带着林黛玉去任上。游山玩水别说，起码是能够见识到很多不同的风景人文的，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日子不知道多美妙呢！ 第78章 孩子就像吹气球一样长大, 等许之嵩静下心来, 好好给儿子画像，已经是满月的这日了。 许道郢与林如海拍板，要给孩子大办, 帖子不知道撒出去多少，送出去的红鸡蛋也数不清。满月酒的准备全部都由刘氏自己张罗着, 一家子的人都被她调动了起来。 外头忙慌慌的，而林黛玉带着孩子却安然入睡，许之嵩让人架了画板，准备给他们母子两人画像。看着林黛玉容光焕发，儿子白白胖胖, 许之嵩的心暖暖的。下笔的时候, 忍不住就带上了情绪，用色特别柔和，将他们俩画的都快发光了。 孩子的名字自然轮不到两人来起，还是许道郢准备好了字，由林如海挑选定了下来。到了孩子这一辈，是随的“充”字, 便叫许充柏, 主要是选自《楚辞·九歌》, 那句“山中人兮芳杜若，飮石泉兮荫松柏”。还顺带给未来的外孙女儿也选好了, 就用“若”。 林黛玉再给起了个小名儿，叫胖胖。原本许之嵩还挺嫌弃这个名字的, 可孩子渐渐长开了，倒是真如这个名字一样，白白胖胖，像个发面馒头一样。 “你说是不是因为你给起了这个名字，我们儿子才这样胖乎乎的。”这儿样子，跟之前刚刚出生的时候可差多了，许之嵩有些感慨，果然如刘氏所说，一日三变，稍不留神，都认不出来了。 刚刚睡醒，正在欣赏夫君的画作的林黛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眉角眼梢都是风情，倒是让许之嵩好一阵心热。自从生下了儿子，她的变化真的很大，像是真的长开了一样，整个人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 他在林黛玉身边坐下来，一边拨弄胖儿子，一边偷偷伸手往林黛玉身上去。 年轻夫妻，算起来他也禁了好长时间了，现下，看着林黛玉这个样子，哪能不心动。也顾不上儿子正在边上睡着，林黛玉半推半就…… 等两人收拾完，采晴闻着屋里头浓重的味儿，低着头红着脸，给开了窗户通风，再将睡得微微打呼呼的胖胖也抱了下去。 隔壁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出了月子，孩子就要自己住了。林黛玉虽忧心，可却也只能如此。好在嬷嬷和奶娘看着，再加上已经出嫁的采晓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些，正好回来照顾胖胖，这样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位，又只是在隔壁房间住着，林黛玉勉强算是同意了。 刘梓涛将林黛玉扶起来，带着她往外走，“采晴，你在这儿守着，等孩子醒了，吃了奶再抱出去，我们先出去，娘正等着了。”交代完了之后，许之嵩便带着林林黛玉径直到了宴客的院子，还未走近，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唱戏的声音。 今天是预热，排练一下，明日才是正日，由此也可以看出刘氏对这次满月宴的重视。 小刘氏也在边上帮忙，前段时间她儿子的满月宴，也是差不多的规格，这会儿她经验丰富呢。前段时间她跟林黛玉来往多了，跟她感情好了许多，现在被刘氏使唤着，倒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娘，这儿已经好了。”她帮着看过了排练好的戏曲，这儿可是明日的固定曲目，等演完这些，大家应该就吃得差不多了，再来现场点曲。几乎每家每户请人都是差不多的安排，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许家的这些戏子都是许之嵩做主养着的，这些人是偶然的机会在人牙子那儿买回来的，正好交给了古嬷嬷□□过后，屠先生也帮着指点了一下，如今已经能撑得起场子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先在自家表演了以后，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在宴客的时候出来表演了。 “好，安排好了就去厨房看看，有些食材得明日再送来，让他们多备一些，可不能到时候抓瞎。”刘氏正在安排座位的问题，见小刘氏已经安排好了就叫着她往厨房去看看。 小刘氏之前就已经接过了厨房的全部事宜，那儿算是她的地盘儿，交给她也是合理。而小刘氏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看到许之嵩带着林黛玉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弟妹来了，快过去吧，娘刚刚还念叨着呢。” 明天林黛玉也算是半个主角儿了，可不得来看看。 许之嵩跟大嫂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在内院逗留太久，还得去书房看看呢，他爹正等着他。 等他走后，小刘氏才小声打趣道：“还是你跟小叔感情好，这都成亲多久了，孩子都有了，他对你还是这般上心。”说着免不了就有些酸溜溜的，倒是让林黛玉忍不住发笑。 其实小刘氏跟许之彦当初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成婚多年，却已经成功从爱情转换为亲情。要说许之彦对小刘氏不上心倒是不至于，只是他自持身份，从来不会在外头表露出来罢了。 “嫂子，大伯对你也是极好的，我还听说，他前几日才刚刚给你送了份礼呢。”林黛玉回道。她又不是面生的小媳妇儿，早就历练出来了，回击这种事儿，不过是随口道来罢了。 小刘氏一个没忍住，在她身上轻轻掐了一下，“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他还不是跟小叔学的。”这话倒是挺义正言辞的，只是她表情里头的甜蜜却暴露了，林黛玉看破不说破，由着她嘴硬，只拉了她的手道谢：“这还是麻烦嫂子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呢。” 刘氏帮着张罗是正常，可小刘氏忙前忙后的，确实应该要好好谢谢她。 有时候，郑重地道一声谢谢，会让人感觉无比的窝心。小刘氏这么帮忙肯定不是为了这句感谢，可林黛玉说出口了，就是承了她的情，让小刘氏知道自己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也会觉得，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 人和人的相处从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下去。 “说什么呢，这不是应该的嘛。”小刘氏笑着说道：“快进去吧，娘刚刚已经在问了。我先去厨房看看的，就先走了。” 两人分开之后，林黛玉才往宴客院子走去。 里头忙慌慌的，刘氏把下人们指使得团团转，只差没有上手上脚直接指点了呢。林黛玉一出现就被她逮个正着，赶忙扬声喊道：“玉儿，快过来。” 其实林黛玉也没什么作用，不过是过来了解了解情况，让刘氏跟她说说明日的安排罢了。孩子才是重点，可也要知道怎么突出这个重点不是。 而林黛玉的到来，再次点燃里刘氏的激情，带着对孙子满腔的热爱，她带着林黛玉从头过一遍，势必要将这些流程钉在林黛玉的脑海里，不出一丝差错才算完事儿。 等许之嵩那边跟父亲商量过接下来的一应事务，过来准备接走林黛玉时，她的眼睛已经类似蚊香圈了。要不是胖胖及时赶到，吸引了刘氏的大部分注意力，林黛玉怕是还不能得救呢。等许之嵩出现，她就眼巴巴地看着，期待他出声拯救自己。 不是开玩笑，从前林黛玉也没觉得刘氏有这样的威力，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她已经暗暗在心里盘算着，近几年都要躲着点儿，可不能让刘氏逮着了，要不然，这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呢。 “娘，我先带玉儿回去了，有些事儿要跟她商量一下的。胖胖先留在这儿，等会儿你让奶娘送他回去便是了。”许之嵩麻溜地将儿子递给他娘，便带着林黛玉头也不回地溜了。不是他故意留下儿子，而是若没了胖胖这个挡箭牌，他跟林黛玉怕是不能走呢。 果然，刘氏一听孙儿留下，她也不计较刚刚的事儿还没完了，直接挥挥手，让许之嵩夫妇走人。 隔代亲就是如此，刘氏只觉得自己的孙儿哪哪儿都好，怎么看都不腻。前段时间孩子跟林黛玉在一块儿，未出月子，她也不敢时常去看。今天好不容易见了，当然要好好亲香亲香。好歹她也是孩子的奶奶不是，总要让她的宝贝孙子熟悉熟悉自己的味儿才是，不然明日抱他，要是他不习惯，哭了可怎么是好。 想很多的刘氏，抱着襁褓里的胖胖，鸡同鸭讲的开始了沟通。 而另一边，许之嵩和林黛玉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坐下来的时候，林黛玉忍不住舒了口气，“娘真的是太唠叨了，我刚刚都快憋不住了呢。”她状似抱怨地说道：“你说你去哪儿了，没你们在，我一个人根本承受不住。” 她平时去刘氏的院子都是有许之嵩陪着的，单独一个人面对她的机会不多，所以跟刘氏相处起来，还是差了一些，远不及小刘氏自然舒适。当然了，现在有了胖胖这个润滑剂，应该也会很不错才是。 “快去洗洗，等会儿要吃晚饭了。”许之嵩推了推林黛玉，他下午的时候就想好了，今天要趁着林黛玉出月子，好好过过瘾儿，哪怕没能真的做什么，也要她……这会儿自然是催得紧。 林黛玉没好气地推了推他，径直带着采晴往净房去了。走的时候还狠狠掐了许之嵩一把，让他嘴上没把门，屋里头这么多下人，这不是存心让她下不来台！ 许之嵩摸了摸腰上的软肉，嗤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第79章 “恭喜了, 几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 如今也都有孩子了。”跟刘氏交好的人都来了，几个夫人凑在一起，可不就是说的都是孙子的事儿。从前许家下一代中, 子嗣艰难，多少年都只有宓儿一个孩子, 如今男女齐全，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刘氏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她跟刘夫人对视而笑，将所有人的恭维都接了下来。 当然了, 她也会回几句, 夸夸这位夫人的孙儿有出息，又夸夸那位夫人的孩子有本事，总之，没停下来过。等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主角才出场，由乳母抱着, 林黛玉走在前头带着胖胖走了进来。 这下可真的是众人瞩目, 在场的人都不得不服气, 这个孩子确实是长得太好了！ “真是太可爱的，快抱过来给我看看。”刘老夫人坐在上首, 难得开口了。她跟霍氏在一块儿聊天儿呢，正好看到林黛玉进来, 全副心神就被她身后的大胖小子吸引了，“长得可真俊，像嵩哥儿！” 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接过孩子，而是在乳母抱着的时候逗弄着孩子。已经满月的胖胖真的没亏待这个名字，白白胖胖不止，脸圆圆的，看着就十分福气。更别提他还一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看，直把人看得心都软了。 连平日里跟刘氏不怎么对付的几个夫人，都没忍住往这儿凑。 林黛玉被挤走了也不生气，径直往另一边去。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她也认识了不少同龄的朋友，除了哈齐尔，还有几个跟许之嵩同期的官员内眷。大家的家世差不多，经历也有一些共同之处，所以能聊得来一些。 “你儿子真可爱。”她才刚刚一走近，哈齐尔就一脸羡慕的说道，“我儿子要是有这么可爱的话就好了，真是羡慕呢。”她的长相倒是还可以，可夫君的只能说还好，能看得过去。偏偏孩子还随了爷爷，老爷子都是高兴，可她有时候看着儿子的脸，都忍不住牙疼。 虽然她不想嫌弃自己的儿子，可真的不是开玩笑，她有时候也挺后悔的，心情郁闷得很。这会儿看着林黛玉的儿子，想起当初参加他们的婚宴时那惊鸿一睹，心酸酸的。 “有什么可羡慕的，你如今是儿女双全了，女儿又像你。男儿的外貌不重要，你家又不要孩子去科考，你还指着他去中探花不成？”林黛玉没好气地打断了哈齐尔的小心思，直接说出事实。 可不是嘛，她家是世袭的爵位，哪怕到了她儿子的那一辈，起码是个贝勒，何愁呢。 哈齐尔看着周围的人眼神都有些不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本正经地扯开话题：“哎呀，你们听说了没有，皇上要给太子选秀呢。你们家要是有孩子要参选的，可要来我这儿领一个嬷嬷回去。” 她家那儿刚刚接手了一拨宫里头放出来的嬷嬷，正愁着该往哪儿送呢。她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大家推销一下，到时候都压手里了，可是要抓瞎呢。 其实这件事本来不关她的事儿，可履亲王福晋去宫里头坐了一会儿，就给领回来这么多的人。放在府里头确实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做人情给送出去，还能得到大家一句好，也省得她还要忧愁这些人的安排。 这个话题引起了好几个人的兴趣，大家纷纷询问。林黛玉也知道一点儿，她当初也是请了嬷嬷在家里，受益良多呢，随口就帮着说了几句，一点儿也不计较哈齐尔抢了她的风头。 倒是边上坐着的梁夫人，忍不住拉了拉林黛玉，“玉儿，怎么不把孩子抱过来呢，我们都想看看呢。”她还等着想抱抱孩子，攒点儿福气呢。她成亲至今也好几年了，生了个女儿之后，便没动静了。她家的长辈可不似许家的人这么好说话，她都被明里暗里挤兑了好几次了呢。 被她这么一带，边上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她们又不是没眼睛看，几位老夫人都围着孩子看，哪里能轮到她们。这梁夫人也真的是，一句话就把她们都给带上了，还不能出声反驳，大家的表情都挺尴尬的。 “可能要等会儿哦，外头我爹他们也等着呢，大家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孩子。”她原本想说让乳母给她拿一件孩子的衣服，可看到哈齐尔眼神里头的警告，忍了忍，话含在嘴里，硬是没能说出口。 哈齐尔帮着就岔开了话题，“别说，玉儿这儿子长的可真够好的，我看了就想抱回去自己养了。”她再看一眼小胖子，被一群人围着的样子，看来应该今天是没机会了。 想来过几日可以带着孩子一起来看看小胖子，正好让家里的孩子见见他，联络联络感情。 另外几个人也开始说起孩子的长相，大家三言两语，说着自己的孩子，都是抱怨，可语气里头隐隐带着炫耀，一时之间，和乐融融。 林黛玉松了口气，她给哈齐尔使了眼色，暗暗表示自己的感谢。两人的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呢。 而另一边，许之嵩也接到了重大任务，来到内院接送自己的胖儿子，准备带他到外头给男客们看看。一进门就看到众星拱月的许充柏，挑了挑眉，看来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呢，儿子即将替代他成为这个家最受欢迎的人了。 “祖母，祖父让我来把柏哥儿带出去给大家看看。”他给在场的长辈们都行了礼，之后便一把抱起胖胖，告辞往外走。 大家看着许之嵩的背影，纷纷打趣，夸奖的话语可都没停下来过呢。 霍氏笑得尖牙不见眼，孩子有出息，她作为长辈的，当然是高兴的。小刘氏跟着刘氏，偶尔有人酸话几句，她也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等戏台子开唱后，宴席的菜肴也开始上了，大家在丫鬟的引导下坐了下来。 这些作为可都是有讲究的，大抵都会按照刘氏的安排，尽量照顾到所有人的情况，每桌还安排了一两个能活跃气氛的人。所以坐下来之后，大家也都有话聊，倒是没有冷场的情况。 林黛玉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能想象到外头的情形，在哈齐尔的怂恿下，硬是多吃了两杯酒酿，微醺中，只觉得心满意足，一切都在不言中。 许之嵩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着醉的跟什么一样的林黛玉，确实有些无奈。没有让人进来服侍，自己带着林黛玉去净房清洗…… 第二日，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林黛玉努力睁开自己沉重酸涩的眼睛，看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采晴，采晴~”她捂着脑袋，头好痛，她还是第一次喝醉酒呢，谁能知道自己才喝多了两杯酒酿就醉了呢。 采晴一直守在门口，等着林黛玉醒过来。 听到声响时，赶忙就进来了。先是扶着林黛玉起床，努力忽略她身上的痕迹，给她换了衣服。 “胖胖呢？”她这会儿倒是想起儿子来了，昨日的满月宴里，她几乎已经记不得什么事儿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心也闷闷的。 “小少爷已经醒了又睡了，奶娘正看着他呢。这是醒酒汤，姑娘喝一点儿吧，能舒服点儿。”采晴给她端来了一杯红彤彤的醒酒汤，这是姜大夫留下来的方子，效果挺好的呢，“姑爷很早就出门了，临走前吩咐要盯着您喝下去。” 说完，示意林黛玉赶紧的。 无奈，拿起那碗味道不怎么样的糖水，捏着鼻子硬是给灌了下去。林黛玉皱着眉头喝下去之后，赶紧往嘴里塞了两颗阿胶枣，算是缓缓口里的味道。“把早膳端上来吧，吃完我再去看孩子。”她肚子空空，有些难受呢。 等喝完白粥，她也算是醒了神，整个人精神也好了很多。上妆的时候看着微微有些浮肿的脸，林黛玉后悔极了，她撇了撇嘴，给哈齐尔记了一笔，这个家伙，下次肯定要好好讨个说法才是。昨天那个情形，她分明是故意的呢。 林黛玉进门的时候，胖胖似乎是心有灵犀，正咿咿呀呀地在床上扭动着。奶娘正想把他抱起来，却被林黛玉拒绝了：“以后孩子不用常常抱起来，就让他躺着就好了。”她随口吩咐到，之后自己也没有抱孩子，而是拿起红色的小布偶放在儿子面前开始逗他。 道理是不用跟奶娘讲清楚的，毕竟这些理论的东西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发展，说多无益。更何况，林黛玉自己琢磨的一整套育婴手册，感觉已经可以成为专业人士了，除了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要请教奶娘和嬷嬷之外，其他的都是她在拿主意。 林黛玉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条路上一直往前走，成为一个育婴专家呢！ 第80章 “玉儿, 委屈你了, 要陪着我辛苦赶路。”许之嵩将林黛玉搂在怀里，心疼的摩挲着她微微有些扎手的肩膀，骨头都露出来了呢, 肯定是累瘦的。 一行十几辆马车，还有骑马陪着一起走的镖队, 以及随行的一些下人，倒是挺热闹的。除了林黛玉他们坐着的这辆马车外，还有三辆规格较低的是给仆妇们坐着的。剩下的可都是他们的行礼。 是的，在许充柏小朋友两岁，林黛玉二十岁生辰的这日, 许之嵩终于带着他们一家人赶往了第一个外放地点, 登州府。 作为靠海城市，登州近年来的发展一向是颇受重视，再加上这儿距离京城并不是特别远，渔业发展迅速，颇为富庶，抢着想来的人可多了。许之嵩要是早早就开始谋划, 再有许道郢和林如海帮着谋划, 动用关系, 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肥缺正好给他顶上。 不过许之嵩倒是挺高兴的，不是因为去的这个地方油水多, 而是因为这儿临海，海鲜多！ 作为一个从小在海滨城市长大的人, 即使是去了德国留学的期间，他也是不吝金钱，只为了吃到正宗新鲜的海产品。如今能再到海滨城市，他当然高兴了。更值得高兴的就是，这儿的环境不错，非常适合林黛玉和儿子居住，有空间给他施展的同时，不至于让他们跟着自己吃苦。 登州府是属于山东道辖下的府州，比一般的县城自然高级一些。他作为京官，并无经验，所以仅仅是平调，官职不高。作为即将到任的正六品登州通判，许之嵩的头上还顶着好几个上级呢。不过他也知足了，如今他不过是二十一的年纪，能做到正六品的地方官，靠的绝大部分其实是他爹。 “也不算辛苦，能跟着你一块儿走，一家人都在一起，我挺高兴的。”林黛玉看着在小床上睡得正香的儿子，叹了口气：“就是觉得对不起爹娘，尤其是我爹。”他们倒是好了，潇潇洒洒地就走了，可怜老人们，送别的时候都舍不得胖胖，恨不得将孩子留下来才好呢。 本来应该是共享天伦的年纪，无奈因为许之嵩的任职调配，却要忍受分离。林黛玉只要一想到这个，心就忍不住揪疼。 她最怕的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是，许之嵩的前程也要兼顾，林黛玉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爹娘都能长命百岁，而他的闯荡之路莫要太过遥远。 “这有什么，我跟岳父大人都聊过了，这件事还是他给的建议呢。他说的原话，年轻人总归是要到外头去看看才行的，否则，困在京城那座大染缸里，想要留住真性情就很难了。”许之嵩再次跟林黛玉说清楚，“我爹也是赞成的，所以才会帮着谋划，要不然凭我自己，怎么可能？！” 好吧，许之嵩其实挺想外放的，他怕自己继续呆在京城里，受大环境影响，有朝一日会变成像某些同窗一般，看人只看家世背景，做事只靠人脉关系。外放能够有更多的施展空间，更何况，好男儿志在四方，他那里愿意在京城一直呆着苦熬。 当然，他也明白林黛玉的小纠结，摸了摸她的头，将人拉到怀里安慰道：“日后我常带你回家看看就是了，爹娘总会在家里等着我们的。” 虽说他在任上，回去可能不大方便，可外放了每年也是要回京叙职的，离得不远，也可以让林黛玉带着孩子回去看看，没什么好愁的呢。再加上这个年月交通不便，所以人们才会伤离别，在许之嵩看来，分别却是为了相聚。 他如今趁着父母年轻时外放，努力向上爬，到时候就能早一步调回京中，不至于三四十的人了还要在外奔波。 林黛玉仰起头，与他对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停靠了好几个驿站，风尘仆仆将近十天，他们才算是来到了登州。因为带着孩子，一路慢行，在路上耗得时间有些多。到的时候，许之嵩甚至来不及安顿行礼，就带着清羽往衙门去应卯了。 林黛玉带着下人开始整理，他们没有住进官邸，而是选择在登州购房。许之嵩提前安排了清阳，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出发来到登州，先一步找好房子。 这就是清阳连续看了三天才定下来的宅子，前主人是刚刚调走的登州知府薛大人。因为许之嵩不缺钱，买下只为了住，所以一切以能住为标准。 在清阳眼中，整个登州府也就这座宅子能勉强入眼，所以也没管这登州错综复杂的关系，直接拍板买了下来。 于是，就在清阳买下房子的当日，即将到来的登州通判财大气粗，家财万贯的小道消息迅速在登州城内外流传个遍。连许之嵩的顶头上司也听到了，心里有些犯嘀咕。作为跟许之嵩同期调来的知府梁大人，他可比许之嵩心急多了，早几日便赶来了，就住在官邸里头。 衙门还算是宽敞明亮，基础设施不错，后头的官邸听说大大小小分成四五个院子，住着十好几户人家呢。当然，知府占的房间自然是最多，可杂七杂八也住进去不少小吏，许之嵩可不忍心让林黛玉跟他们一起挤。 反正许之嵩有钱，而且手里头还握着会下金蛋的金母鸡，当然不在乎这一点。 完全没想过要低调的许之嵩，就这高调的出现在衙门里，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甚至，还未踏入衙门，梁大人已经得了消息。 梁大人官职比许之嵩高，资历也比他老，其实倒是没必要太客气。只是他在宦海浮沉的这些年，别的没学会，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若许之嵩只是个靠着祖辈荫封高枕无忧的米虫，他当然不会在意，可偏偏许之嵩还挺有本事的，这就不得不重视了。 一个人若是本事和家世都有了，做起事儿来不是事半功倍？！ 此时不结交，更待何时。 当然，梁大人也不至于自降身份到门口来迎，只是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侄儿，师爷小梁大人出来迎接。许之嵩跟小梁大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互换了姓名表字，这才往里走。文人就爱这幅腔调，许之嵩不大喜欢，却不是不懂。 规矩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头的东西，绝对没有丢掉的时候。两位梁大人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礼仪无可挑剔，忍不住惊叹。 人美就是占优势，连行礼的姿势都格外赏心悦目！ “梁大人好！”许之嵩行礼之后，得到了梁大人的一个回礼，两人坐下来喝茶，男人嘛，坐下来当然就是开始东南西北地瞎聊，半天都抓不住重点。这种语言中的艺术成分，他从前是不屑使用的，可如今形势比人强，他总是要妥协的。 许之嵩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孩子和玉儿，忍了…… 而另一边林黛玉正在规整带来的东西，等车上的东西卸完，才发现缺了不少东西，只得又派人出门去买。如今更紧迫的事儿就是，得找人牙子买一些粗使的丫头和婆子，否则这座宅子这么大，只住三个主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实在是空荡荡的，瘆得慌。 这时候清阳就有大作用了，他早早到来的这些天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各方面的调查，这会儿当然就是他负责去找靠谱的人牙子。应着林黛玉的要求，带回来二十几个人供她挑选。 于是，在林黛玉安顿好了，洗漱完毕再哄好孩子以后，终于，抽出了时间看看这一群人。 人牙子自然知道这许大人是登州通判，而且这许夫人听说也是出身高贵的呢，半点不敢怠慢，带来的都是她手上最好的。恭恭敬敬地送上名册，并且开始介绍道：“许夫人，这些都是良民，是在附近收的，有些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有些是自卖自身，都是合法的，具体的情况请您过目。” 一般她都会将人登记在册，包括名字，籍贯以及一些简单的情况，方便买主了解详情，好做决定。 林黛玉从前也没有挑选人的经验，之前她身边的人都是古嬷嬷安排的，到了许家之后，又有刘氏张罗，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呢。当然，道理她都懂，权当是试试看了。 给采晴使了眼色，让她先上前一个个挑选，去掉一些卫生习惯不大好的，身体有轻微毛病的之后，才依次让他们自我介绍。这样一轮下来，大抵就知道个人的情况了，她让采晴留下其中的十个，清阳立刻上前跟人牙子沟通，而这些人就被带了下去，由跟随而来的刘妈妈□□。 这刘妈妈原本是打算给许充柏小朋友当乳母的，林黛玉已经安排了采晓过去，便闲了下来。跟她聊过之后，林黛玉就决定将家里的丫鬟们都交给她来管理□□，这次来登州，自然也是将她带上了。 如今林黛玉身边也没有老一辈的人看着，都是采晴主管。胜在条条框框都是定好的，所以规矩大，但是潜规则就少了，下人们其实也挺适应的，大家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儿，该得到的都能拿到手了呢。 等安排好了之后，林黛玉才回房间歇息。 再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她忍不住叹慰了一声。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整个人都快被摇散架了，这还是有了特殊的车轮的结果呢，要是没有，真是不敢想象是何种辛苦…… 第81章 新到登州, 搬了新家, 又是新上任，当然得宴客。还没传出来消息呢，就已经有许多闻风而至的人送了好礼来, 许之嵩倒是不大愿意收来着，但是没办法, 规矩如此，只能依照风俗，让管家记下各家的单子。 这个管家还是许之嵩从许道郢处讨要来的呢，路上奔波，加上到了以后水土不服, 休息了好几日才算是恢复过来了。要按照辈分算, 他还是清羽清阳的隔房的舅舅。 管家叫毛福，大家都叫他毛管家。 新宅子挂了新牌匾之后，里头的各个院子，林黛玉也重新给换了一遍，自己住着的院子，家具也都换了。她按照登州府当地的规矩, 将宅子的二门加上, 分成内外院两处, 外院交给毛管家，内院则是由采晴兼管着。 为了顾及许之嵩的需求, 把外院的正院给他收拾了出来，并且还重新装修了。除了书房外, 还加了个卧室，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他是个要努力上班的人，偶尔回来晚了，当然不好去打扰林黛玉。 而书房，除了从京城带来的书籍外，毛管家带着许之嵩的书单，在当地的书店定了一批。剩下的没有的，许之嵩便想办法，从林黛玉空间里头挪出来，假借其他途径，硬是给搬进家里了。 虽然许之嵩天天都宿在林黛玉的院子里，可外院兼任客厅，有招呼客人的需求呢。来了登州，他的官职变化，也就有了应酬的需求。登州府不同京城，这里的人更喜欢在家里招呼亲朋好友，尤其彰显关系亲密。 而许之嵩身边用得惯的就清羽清阳两个人，出去了怕是不太好看，为此，毛管家给安排了好些个人，可许之嵩都没看上，把他着急的呀，简直就快成心病了。 相比外头乱糟糟，里头却十分平稳的进入了状态。 跟在林黛玉身边的人都是用的惯的，再加上刘妈妈发威，狠狠整肃了一番，如今内院的人已经基本上能够上手自己的工作。一切步入正轨，林黛玉便开始准备宴席的事儿。 暖居宴的规格都有定例，她拿出在京城时刘氏抄给她的一份单子，细细研究。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经过学习的，在京城的时候，林黛玉虽然也没有直接参与管理家里的大小事物，但是家里办宴的时候，她都有参与。再加上当初在娘家的时候历练一番，已经完全能够胜任这件事了。 这是她婚后第一次实战操作，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兴奋。 到了这儿，家里就是林黛玉自己当家作主了，采晴便做主，让大家都改了称呼，开始老爷夫人地叫了起来。但身边的人还是没变，依照旧有的称呼混叫着。“姑娘，”采晴抱着微微挣扎的胖胖进来了，“少爷刚刚用完蛋羹，一直吵着要找娘，奴婢只好把他抱过来了。” 林黛玉正跟刘妈妈商议这人员的安排呢，被这样一打岔，倒是只能先搁浅计划了。“妈妈，您先下去吧，就按照我这个要求挑人，先培训着，到时候再看能不能用。”实在不行，她就要向许之嵩求助了呢。 毕竟，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多，可许之嵩还分出去一部分，开始在登州府寻找合适的店铺以及庄子，准备在这儿置业。如果人手不足，他那里应该能抽出来一些的。 等刘妈妈走了，林黛玉收拾了东西，才抬头看着在采晴怀里挣扎不已的胖儿子，找了招手示意采晴把他抱过来。 许充柏小胖子已经两岁了，按说应该会讲话了。同龄的小朋友很多都会讲简单的句子了，可这小胖子，路倒是走得稳当，却还是不愿意开口，至今只会喊爹娘，而且还是单字的。 原本林黛玉还以为是有什么问题，紧张的不行呢，带着胖儿子看了好几个大夫。折腾了一圈之后才被告知是正常的，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学着不去纠结这件事。每个孩子不一样，只要小胖子的身体健康，他要是不愿意说话，林黛玉觉得不能强求他。 林黛玉伸过手将他接过来，“胖胖怎么了，醒了就想娘了是吧，来，亲亲。”她在儿子的小胖脸上亲了两口，“娘也想你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呢。”用手压住胖胖的脸，用自己的鼻子跟他的相贴，揉了揉，逗得小胖子直笑。 听着儿子含含糊糊地喊娘，还不大纯正的发音让林黛玉一阵好笑。 当了娘之后，她的性子变化非常大，有时候她都感叹，自己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跟儿子相处多了，他不愿意讲话，所以林黛玉变得更愿意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也更愿意说出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当然，不仅仅是对儿子如此，对夫君也是如此。 而对于许之嵩来说，林黛玉的变化他是非常高兴的，也很享受这种变化。他原本就是个热情的人，两人之间的感情比之前又深了很多。 从前林黛玉因为跟许之嵩分享了秘密，所以跟他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可心中的情感，却不怎么喜欢用言语表达，更多是书信方式。成亲之后，这种书信的往来自然是没有了，唯一的途径没有了之后，两人之间便少了这方面的交流。 其实许之嵩也发现了这个变化，但是苦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一直搁置着。有了儿子之后，林黛玉的变化可是非常大呢，叫许之嵩也颇为高兴。 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跟儿子争风吃醋，可是对这个盼了很久才有的儿子，他跟林黛玉的延续，他也是疼爱的很呢。 跟这个时代的父亲不一样，许之嵩在林黛玉的影响下，对孩子上心很多。非但会抱着儿子一起玩儿，还会时常抽空跟胖儿子互动，休沐日的时候带他一起出去玩儿，更会常常跟他聊天儿，哪怕胖儿子似乎什么都听不懂。 或许正是在父母这样的态度影响下，许充柏小胖子的性格非常开朗，也爱笑，即使是在陌生人面前也不怯懦。原本在京城的时候，林如海就特别喜欢带着小胖子出去见自己的老友，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许道郢也是如此。 见的人多了，孩子的礼仪也在无形中培养了出来。 再加上他实在是长得非常可爱，又讨喜，白白胖胖的，非常非常惹人怜爱。几乎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被他吸引，在京城的时候，他可是小明星呢。 跟许家相熟的人家都知道他，甚至刘氏出门的时候，都有人特意给许充柏发帖子。 “小少爷真聪明，他今天都会喊俩字了呢。”采晴看着自家小少爷，满眼都是怜爱。从林黛玉未出门到她生了儿子，这一路上都陪伴在她身边，如今的采晴跟林黛玉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主仆。 而许充柏虽然是交给采晓在带，可平时林黛玉带着儿子的时候，采晴也都会帮着搭把手，所以跟他感情也好得很呢。林黛玉抱着小胖子聊天儿，一边儿给他揉揉身子，这是姜大夫教的，对孩子的生长发育都有好处的。 采晴也不闲着，拿着他最爱的玩具逗着他说话，“小少爷，抱着你的是谁呀，刚刚我们不是才学过嘛，娘亲，来，跟采晴念，娘~亲~” 许充柏跟玩儿似的，盯着采晴手上的红色拨浪鼓一直看，甚至还想伸手往她那儿抓，嘴上一直叫着：“要，要，要……” 他会说的只是少数的词汇，而且还特别含糊，林黛玉按着按着就停下来了，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诱惑他：“胖胖，你要是叫娘亲，晚上娘亲就给你做肉羹。”也不知道随了谁，这孩子超级喜欢肉，简直无肉不欢。 林黛玉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总是控制着来，所以肉对于他来说，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听到他娘这么说，小胖子挥舞着双手，高兴地都收不住嘴巴里的口水，滴滴答答地往口水兜上掉。嘴里还一直喊着：“肉，肉，要，要~”可是丝毫不听林黛玉的指挥，让她有些无奈。 采晴看着林黛玉的表情，笑了笑，“姑娘别气馁，刚刚采晓和我都听到了，的确是说了的。”她安慰道，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她就该多教一会儿再来献宝。 就在两人都要放弃了，准备带着小胖子出去晒晒太阳的时候，抱起孩子的瞬间，林黛玉就听到许充柏小胖子笑嘻嘻地喊自己：“娘亲，要玩~” 咬字清晰的几个字一出来，林黛玉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心酸酸的…… 第82章 林黛玉睁开眼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对，她沉下心来好好观察，却发现, 十分熟悉。等她起身，将屋子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之后, 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分明是她第一世死后到了的地方，位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的放春山遣香洞的太虚幻境。当初她就是在去赤霞宫的路上，撞上了太上老君, 这才下了凡。 想起许之嵩和许充柏, 林黛玉眼中的泪直接掉落，心揪得生疼。 哪怕她已经跟许之嵩过完了一生，看到了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女儿也幸福，自己也过了一个逍遥的晚年。可想到跟许之嵩的约定，林黛玉有些凄惶,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再次回到了这儿, 恐怕就生不由己了…… 等她找遍自己的全身, 再看不到玉镯子，也没办法进入空间的时候, 惊慌达到了顶点。 就在恐惧袭击了她的同时，林黛玉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软趴趴的, 瞬间有种想要跪倒在地的冲动。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就一阵喧哗传来。原来，十二钗都聚齐了，大家结伴来看林黛玉。 等见了她们，林黛玉才发现，原来，这么长的两辈子，也就是眨眼之间，她回来的时间竟然跟走的时候差不多对上了。 “玉儿，你见到爱哥哥了吗？”史湘云一进门就拉着林黛玉问，她一脸娇羞的样子，倒是让林黛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经事儿多了，她倒是不习惯对上这样的孩子了。是的，孩子。在她看来，如今年纪的史湘云，又是这样的性子，简直跟她来之前的孙女儿一样。 上辈子很长很长，她也打听过贾家相关的人的情况，史湘云嫁了之后，不久之后便守寡了，似乎是常伴青灯了此残生。她现在不确定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或者说，哪个才是真实的。 “没有，我去的时候他正好不在，我们没遇上。”林黛玉也没有拒绝回答，而将情况说清楚，然后就开始反问了：“反正离这儿也不远，你要是想大可以自己去看看嘛。怎么？不敢？” 她虽说是绛珠仙草，一直在西方灵河岸待着，可下了一趟凡间再回来，就有了自己的宫殿。史湘云当然也有，只是她不是宫主，寄居他处，底气不足，做事儿束手束脚的。或许还有些心境方面的变化，但林黛玉不懂。 史湘云听了林黛玉的话，支支吾吾的，倒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林黛玉只觉得新鲜，她从未见到这样的史湘云，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外向爽朗的女孩子，却不想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倒是挺让人惊奇的。 “行了，颦儿，别拿云儿开玩笑。”不等林黛玉继续，薛宝钗出来给史湘云解围，“我们这几个住在一起，你倒是隔得远了，我们姐妹能在这儿相聚，总要时常见面聊聊才是。”她拉着林黛玉，说着知心话。她知道，要是让林黛玉这个嘴巴继续说下去，不知道得吐出多刻薄的话来挤兑史湘云呢。 薛宝钗上来的时间没有他们那么长，来了以后，借着几个旧相识的关系，也了解了这儿的情形，不知怎的，性子竟是愈发妥帖了。 林黛玉笑笑没说话，说是仙境，其实也就是个小社会。不仅仅是她们这几个人之间，外头的也是如此，来得晚些的人，资历排不上的，在这儿可没什么说话权。 她现在没什么心情跟她们闲聊，只是静静地看着。 一屋子的女人聚在一起，能说什么，不就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在人间的时候，她们还会聊聊诗词，可到底有人不喜欢啊。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感慨一下这儿的仙境美景，可呆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些话题也有点儿聊不下去了。 跟爱看书能静得下心的林黛玉差不多的是惜春，她爱上了这儿的美景，每日都会挑个时间去画画。可其他人，跟太虚幻境的仙人熟悉起来了以后，了解了不少的八卦，正好这会儿就来聊着。 林黛玉自然也听了一耳朵的闲话。 可越听她心里越犯嘀咕，怎么这个八卦的主人这么熟悉？！ 这个八卦的主人公就是上掌三十六天，下辖七十二地的昊天上帝之侄，瑶姬长公主之子，玉清宫灵霄殿之主灵霄仙君。听说凌霄仙君从人间历劫归来后一直一直昏迷，至今未醒呢。据说这位皇亲国戚能力高超，长相俊美，性格谦和，简直就是天上仙境的明日之星。大家对他的期待高了，自然就非常多人八卦他，哪怕金陵十二钗上来的时间不是特别长，可是也听了许多许多。 如今她们的时间无限多以后，便有许多心思花在这上头。大家都将对这儿的热情发泄在这种八卦上了。 昏迷不醒，历劫归来？！ 怎么听着这么熟悉，林黛玉心里有些疑窦，但面上没露一分。她知道许之嵩的来历肯定不简单，从他能够跟自己穿越时空回到红楼梦，甚至还能进入自己的空间，简直是神奇的不行。这些细节是不能细究的，细思极恐。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林黛玉等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们才算是尽了兴。其实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来这儿聊天，其实她们就算在自己那儿闲聊，林黛玉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会生气的。 对她而言，经历了这几次穿越，已经不太看重从前在贾府的时光了。跟她后来的人生相比，那二十年不到的时光似乎眨眼就过去了。因为经历过世间更多的美好之后，从前的那些都已经淡去，记忆全部都被夫君和儿女填满了，再也没有地方放置从前贾府的一切。 送走了她们之后，林黛玉坐在窗前发呆，外头阳光明媚，她住着的宫殿美极了，真的不愧是仙境，可主人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她思绪扩散，被刚刚的八卦吸引了全部心神。林黛玉突然就有种极强极强的预感，那人肯定就是许之嵩。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找他？如果他不记得了呢…… 刚刚的恐惧已经被担忧占满了，不知道为何，林黛玉觉得自己来了这儿之后，自己又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似乎是有种别的情绪一直在主导她，让她变得很容易忧伤，可之前跟许之嵩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不多，应该说这种感觉在跟许之嵩在一起之后，很快就消散了。 就在林黛玉纠结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许之嵩也在玉床上醒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身下冰冷的玉石，脑海里的记忆重新归位，很多很多驳杂的片段向他冲击而来，让他忍不住紧皱眉毛。 从他在娘胎时候的感觉，再到生出来之后再天宫中的生活，接着就是他闯了祸被舅舅踢下轮回井…… 一幕幕在眼前晃过，等他终于弄明白自己这是在哪儿之后，才进了空间。这个是他的秘密基地，舅舅送给他的成年礼物，后来在林黛玉拥有它的期间，自己也是能进去的。 噢，对了，他不叫许之嵩了，应该叫灵霄仙君，原本应该很尴尬的存在。他娘瑶姬长公主化身神女峰守卫三峡，神魂葬于巫山之上，听说他爹就是在巫山之上采摘了瑶草果服下之后，才有了他。 后来，爹爹一个肉体凡胎，根本受不住他身上的仙气，没过多久就死掉了，孤苦无依的就被舅舅玉帝接回了天宫。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哪怕背景很深厚，但身上仅有一星半点的仙气，且不是在天宫长大，他舅舅又很忙当然受尽排斥。 要不是他天赋实在是高，修炼又极其刻苦，怎么可能在这小小年纪成为执掌一方的神霄仙君，逆袭成功呢。 当然了，也是因为年少有成，所以性格张扬，得罪了不少人。为此，他舅舅不得已才将他弄到凡间去历练。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他竟会遇上林黛玉，并且有了三生三世的情缘牵连。 甚至，最后一世，绵延到了天庭。 他想，这个时候林黛玉应该也已经回来了吧，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到底住在哪里……虽然他是仙君，自己居住一个宫殿，可是身边就几个童子，根本没什么地方打听。想着想着，竟出了神。 "仙君，您终于醒啦？！"小童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凌霄仙君在床上发呆，赶忙过来，“仙君身体无碍？太上老君正等着您呢，说是要给您看看，配点儿药。” 这太上老君可不仅仅是来配药的，他主要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当初的那个小失误，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可弥补的错误。简单说，就是来刺探军情，必要的时候扮可怜博同情求原谅的那种。 “请他进来。”凌霄仙君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他原来的表情，淡淡的脸上全是冷淡风，神色中有一丝了然。他已经算到了事情的始末，心中有数，便只是坐着，请君入瓮的姿态让人看了就牙根痒痒。尤其是一进门就将他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的太上老君，忍不住一阵牙疼，他真的是太失策了，怎么就惹了这个天魔星，不知道这个时候走还来不来得及…… 第83章 太上老君走的时候, 气得眉毛胡子都飞起来了。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仙君, 一点儿都不顾自己的身份，什么话都敢说，而且说出来的话能噎死仙。 他很无奈, 这玉帝怎么回事儿，这孩子给教得, 真心是不能再说什么了。想到当初这小灵霄刚刚上天来的时候，那可爱的小样，多招人疼啊。这才多久过去，就是这群人太不讲究了，才把孩子教成这样。下了一趟凡间, 更是不得了了。 他一想到刚刚被讹走的东西, 那些自己炼了千年的丹药，找了多少个小世界才搜刮到的好药材，以及从其他人那儿换来的仙器灵器，心疼极了。 哪怕太上老君心有愧疚，毕竟，是他的失误才会造成如今的情形。眼看着玉帝还不知道这件事, 要是知道了, 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可他万年的收藏啊, 一下子就下去大半了，想想…… 还是很气！ 可哪怕气急了却也不敢声张, 要是让玉帝老儿知道了，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呢。他灰溜溜地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伤心极了，他得去找好朋友好好诉诉苦，找找安慰。 灵霄仙君面无愧色地将从太上老君身上抠到的东西收进空间里，他很清楚，这里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份儿，还有另一个人的那份。作为一个从小在人间受尽冷暖的孩子，他很小就懂得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好处，更何况对着太上老君，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宰他一笔。 反正他灵霄仙君也不在乎那些虚名，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他外边看着谦和，内心确实再冷不过的。当初要不是下凡了之后，玉帝有意干预，让他的命格变了很多，才让他的性情有了大改变，再加上遇上了林黛玉，变化更是巨大。 否则，他恐怕还是一如既往。 灵霄仙君在自己的凌霄殿坐着，越发觉得呆不下去了，空荡的很。他想了想，起身准备去找林黛玉，她的宫殿似乎并不远呢。 联系自己脑海里头的记忆片段，似乎也有关于她的消息。当初在幻警仙子那儿听了以耳朵八卦，绛珠仙草，这个名字还真是很不错。他难得傻笑了一下，让站在边上的小童有些惊诧，从未见过这样的仙君，感觉画风不大对。 “我出去一趟，别跟着我。如果舅舅问起，就说我去散心了。”他准备去好好会一会这“绛珠仙草”，叙叙旧情，恐怕得花很长时间。他如今跟舅舅就离得不远，为了避免他心血来潮想找自己，当然得交代一声。 更何况，他舅舅还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他跟林黛玉的事儿。为了日后的幸福，灵霄仙君觉得自己要赶紧做些准备才行。 他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轻轻捻手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想什么事情，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他不过是在回味刚刚摸过好东西的残留触觉罢了。 他拿出自己的仙器，默默冥想，搜寻着儿子许充柏。他跟林黛玉在凡间一共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可感情最好的，最挂念的还是大儿子许充柏。 当初二女儿出生之后，便直接送到了林如海身边，陪伴老人一起。而小儿子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他遣任到了甘肃，环境不好，便留在了刘氏身边。细算起来，只有许充柏是一直跟在夫妻两人身边。 灵霄仙君觉得下凡的这一次经历也十分有趣，不但经历了凡间完整的人生，而且还收获颇丰。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会对一个凡尘女子动心，并且相约下一世。 哪怕如今得知她竟是绛珠仙草，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将许嵩与许之嵩的记忆都融合了之后，灵霄仙君的样子也有了些许变化。那漫长而且美好的一生，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都让他有些向往。虽然那是属于“他”的人生，可“他”不就是自己嘛。 天上不同人间，他们想要在一起，恐怕得使些手段才行。灵霄仙君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法子很多，可要漂漂亮亮完成这件事，还是要花些心思的。 一路想，一路往前走，闲庭信步，可一步就是千里。很快他就来到了林黛玉的宫殿，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看到了那个在窗前发呆的女子。一眼万年的感觉直击他的心，看着女子柔美的侧脸，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当初他会对她一见钟情。 天定的情缘根本无法抵抗，灵霄仙君看着她，静静地发呆。他有种预感，或许，跟绛珠仙草再续的前缘，会是他这一生当中，最美好的事情。 很快，林黛玉便感受到了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望，似乎有所察觉，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了，她感觉到了一种十分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视线，如有所思地往外走。 只可惜，出了院子也没见到有人，林黛玉站在门前的树下，抬眼看着树上飘落的叶子。没想到这仙境中的树叶也有四季，倒真是新奇。还没等她消化完心里头的怅然若失，墙头突然跳下来一个人。 跟寻常的邻家少年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笑嘻嘻的笑容，看着自己的眼神一如既往，带着很容易察觉的爱意。 林黛玉忍不住扬起笑容，她就知道，一定是他！ 原来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居然真的是他。一直之间，她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原本有点儿想要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可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以及他刚刚还藏起来不让自己发现的行为，又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扭过身，就要往里头走。 “怎么，不高兴了？”到底在一起过了这么久，她脸上的微妙变化，他当然一清二楚。也没有避忌门口还有人看着，走过去就直接把人拉到怀里了，“别生气，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两人贴近了些，那种陌生的感觉就消散而去。林黛玉忍不住依偎在他身上，放松心情，从刚刚回来到现在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还怕把你弄丢了呢，吓到了。”她不想在回忆刚刚的那种心慌的感觉，疼痛感来的太过突然，如今一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害怕。忍不住吸了口气，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安了很多。 瞪了一眼有些好奇的天兵，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往里头走。都老夫老妻了，他见到她的瞬间，就找回了原来的感觉。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跟自己喜欢的样子一模一样。哪怕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是当初火车上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所以你现在是灵霄仙君？”林黛玉双手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乍一下听着倒是挺吓人的，这天上的仙君很多很多，这样的年纪，叫得上号的却不是很多。果然是她喜欢的人，一样的出色呢。 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先是灵霄仙君，是因为下凡历练，才是许嵩。”他细细给她解释，“你也先是绛珠仙草，下了凡，投生林家，才成了林黛玉。”这样的说法，也还真的是说到垫子上了。 当然了，也正是如此，两人的未来才有了可能。他是仙君，可却是在人间上来的，而绛珠仙草却是真真实实长在了灵河边上，受尽天地灵气滋养之后才成了仙的。要想在一起，突破这里的规矩，还需要努努力。 灵霄仙君给她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事无巨细，陈述清楚。他当然知道绛珠仙草的过去，几乎一目了然。其中的心情变化无从追踪，但是在一起之后的一切经历，他都还记着呢。他是因为父亲吃了瑶姬果孕育下的，或许可以从这里想想办法。 将瑶镜放出来，给她看看里头的景象。 “这是胖胖，”他指着莲池里头的一朵莲花，娇羞的很，看不出来是他那个乐呵呵的胖儿子，“他如今在东帝的莲池里，估计还需要很久才能成人。”灵霄仙君觉得这个可以做做手段。 如果将儿子塞到林黛玉的身体里，以她的容量，完全能够将他再次孕育出来。或者，不需要她，而是自己来…… 想到自己到时候将胖儿子生出来，灵霄仙君打了个冷颤。 不过这件事既然有操作的空间，自然就得跟她说说。其实这个难度也是很大的，毕竟，要瞒过所有人很难，尤其是东帝那张冷脸，灵霄仙君想起来都觉得牙齿疼。 可要想成事儿，这绝对是最快捷而且不会有后遗症的方法。甚至之后，他们一家人都能在天上团聚。 就在她眼睛蒙圈儿地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话时，他脑海里却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改造自己的凌霄殿，让她和孩子顺利进驻了…… 第84章 看着眼前一个馊主意一个馊主意往外蹦, 而且还面无愧色的凌霄仙君, 第一次觉得他真的已经不一样了。从前她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虽然有些小坏，却从未曾在她面前显露。或许, 这才是他真实的那一面吧。 林黛玉，不对, 应该说是绛珠仙草，愣愣的，似乎是被震惊得不轻。 他勾起唇角，她还是一样傻傻的，在自己面前全然不掩饰自己情绪变化, 直白的让他觉得心疼。“怎么, 觉得不行？”这可是他想出来最省事儿的办法了。 当然，他如果直接拉着她到舅舅面前陈情，跪个百来年，舅舅应该也能同意的。再壮烈一点儿的话，直接被压在什么地方修炼个千百年，或者到人间去历练个几生几世, 也能修成正果。 可这些都不如直接往肚子里头塞个孩子来得快, 省时省力。 仙人怀孕可不是像他们在人间那么简单, 精子和卵子的结合就能成为胚胎。灵霄仙君哪怕接受了很多先进些的，所谓科学的解释, 却无法解释如今他的经历。在灵霄仙君的记忆中，仙人想要有孕, 都要到东帝的莲池去领养。 有缘的金莲会直接进入仙人的体内，用自己的仙气灵气蕴养，知道金莲扎根落户，才有肯能转化为仙胎。 当然，成了仙胎之后，再过一段时间，成熟之后，便可以生育下来。至于孩子的资质，就要看父母是否用心了，能够给仙胎提供更多的灵气，孩子自然资质好，可能一生下来就位列仙班，成为仙人仙君。 可也有可能，连修炼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是凡人一个。 这些知识，她在来到太虚幻境的时候就听幻警仙子说过，她前身是仙草，历劫归来，能够位列仙班。等一年一度的祭神典过去之后，便可以登记在册，这段时间内，她可还是得好好修炼的。 看她愣愣的，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她回过神，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点了点头，“当然行，我就是在想，该不该让你也体会体会生孩子的乐趣，”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个提议不错吧，你不是总说儿子跟我比较亲吗？” 想起跟儿子在一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往日时光，她有些向往。人人都对仙境有向往，追求升仙，等真的在天上了，却觉得，那人间质朴的情感更让人割舍不下。只羡鸳鸯不羡仙，绝对不是空话。 不过，她能在天上跟他相遇，再找到两人的儿子，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 “我也觉得可以，这样的话，估计舅舅会更愿意我们在一起。”这天庭许久都没什么热闹事儿了，等他有孩子的消息传出来，肯定能震倒一大片，“那我们一起去找东帝？” “好了，不开玩笑了，再等等吧，你不是说，儿子的神魂还不是很稳吗？”她制止了他的冲动，“仙界可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我们最多的大概就是时间了，何必呢。”她想清楚了，再怀一次孩子也是不错，到了天上，生命无限延长，她总得找些有意义的事来做做。 更何况，除去生孩子的时候那种疼痛之外，剩下的对她而言，都是美好时光。不只是许充柏，她的第一个儿子，就连后来的女儿以及小儿子，她都觉得怀着他们的时候，是幸福无比的。 “就是要这个时候赶紧将他带回来，等他在莲池稳住了神魄，只怕我们就很难操作了。”应该说的，到时候就绝对避不开东帝，他并没有信心。毕竟，作为天庭里头出了名的硬骨头加冷脸王，这东帝，有时候连他舅舅的面子都不给呢。 两人凑在一块儿，脑袋挨着脑袋，聊着聊着就搂到一块儿去了。她靠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把玩着，像往常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矮塌外头的窗户下种着一颗红枫，凌霄仙君动动手指头，树叶簌簌落下，翩翩飞舞。“一切都交给我，别担心。你说哪一次我不是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来了这儿也是一样的！”揉了揉她的发，亲了一口。 这边两人情意绵绵，那边玉帝也正好问起外甥。 他对这个孩子真的也是很无奈，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管了。只是妹妹没有能保住，他总要对她的孩子多照顾些，更何况，那孩子资质也很不错，总不能看着这么好的孩子就往歧路上走。 玉帝随口问了一句，身边的记事官正好跟他汇报灵霄仙君的情况。灵霄仙君要是闯祸，最先得到消息的总是记事官，由他给玉帝禀报。哪怕跟灵霄仙君不对付，这会儿记事官也不敢告黑状，只是不带私人感情的陈述事实罢了。 玉帝难得今日闲来无事儿，得知自己的外甥又坑了太上老君一把，很是无奈，带着记事官便往凌霄殿去了。左右两人就在一个宫里，凌霄殿的距离也不远，三步两步就到了。 两人正想入内，进了院门，却见小童守在门口的桂树下打盹，而凌霄殿内已不见了灵霄仙君的踪影。记事官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他刚刚的不祥预感应验了呢。 “你家仙君呢？”记事官向前去叫醒了小童询问道，玉帝似乎并没有预想到这种情况的发生，表情淡淡的，站在门口也不说话。 小童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话。 见状，玉帝也不指望着能从他嘴里问到什么了，人才刚刚醒过来，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生怕他在外头惹事儿，玉帝让记事官到处找找，自己转身往回走。 反正，有什么情况记事官定会第一时间让他知道，所以玉帝径直回了自己的宫殿。 可灵霄仙君有意躲避，而且绛珠仙草的位置又比较偏僻，知道两日后，才叫记事官得了消息。他头很大，这件事闹不好就是个巨大的丑闻了，可也不敢妄下结论，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再跟玉帝汇报了灵霄仙君与那绛珠仙草的情况。 这个时候，绛珠仙草的腹中，已经孕育着一颗金色的胚胎。以莲花为依托，生根于绛珠仙草的腹中，再受着天地灵气的滋养，肯定能长成仙胎。 玉帝就是再生气，也无法挽回。 藕根已生，胎儿已成，甚至，此时测算，灵霄仙君和绛珠仙草，以及腹中的胎儿，气运已经紧紧相连。若是强行剥离，恐怕三方都保不住。 出了这种事，一味地责怪他们肯定不行，毕竟，绛珠仙草也是在人间经历过大劫归来的，待庆典过后便会位列仙班。而灵霄是他的外甥，性子他也清楚，若是自己执意要将此事弄清楚，计较到底，恐怕这个外甥不会乖乖听话。 与其到时候再给他收拾烂摊子，还不如直接就从了他。 当然，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玉帝给他们提了好几个要求，若是顺利完成，就给他们办婚事，正正经经地将此事定下来。反正仙界也不是没有夫妻，只要是命中注定的，天定情缘总能走到一起去。 三生石上原本并没有两人的名字，只是灵霄下凡归来，东帝就已经遣人来说了，三生石上多了两人的名字，而且联系非常紧密，根本无法剥离。 对于这些条件，两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在灵霄仙君带着绛珠仙草努力完成玉帝派下的任务时，一切已然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着，绛珠仙草腹中的孩儿渐渐长大，灵霄仙君一件件到记事官那儿去消掉任务。就这样，很快就迎来了他们大婚的正日。 再次洞房花烛夜，两人对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5章 番外 “所以娘亲, 你跟爹爹在一起这么久了, 为什么不会腻呢？”莲生小朋友拉着娘亲的手，一边往舅公的宫殿走，一边随口发问。他总是执着于这个问题, 问多少次都似乎无法消除他的疑惑。 他如今已经三百多岁了，看着还跟人间三岁多的孩子一样大小, 长得倒是白白胖胖的。穿着他娘亲特意准备的缩小版长袍，黑发盘在头顶，扎成个小圆球，再用布条缚住，看着可爱极了。 再加上他说话的样子, 蠢萌蠢萌的, 让哪怕天天对着他的娘亲都忍不住掐掐他的脸颊。因为肉嘟嘟的，所以手感非常的好。 “这有什么腻不腻的，那你跟娘亲在一起待着会腻吗？”她笑眯眯地反问儿子：“你也跟娘亲在一起呆了很久了，难道就觉得腻了？”她眼中带笑，嘴角却拉了下来，瘪瘪嘴, 就要开始哭了。 这一招她常用, 否则都没办法应付这越来越聪明的小家伙了。 被自己的娘亲噎了一下, 莲生小欧鞥有愣了愣，噘着嘴说道：“人家才不会腻！”他不高兴了, “娘亲，什么时候带我到凡间去玩儿？不要带爹爹的, 就我们俩。” 他用自己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他娘，期盼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这件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及了，上回被他爹爹听到了，硬生生被折腾着在舅公那儿住了将近五年。莲生对他爹爹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觉得他就是来跟自己抢娘亲的。 父子之间的对决绝对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此，她从来都是当做不知道，轻描淡写的就给揭过去了，“也行啊，等你什么时候独立了，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再劳烦爹爹和娘亲的时候，就带你下凡去玩儿。” 如今莲生还是跟着他们一块儿住，尽管他爹爹意见很大，可她一直舍不得让儿子独自一人住一个院子。当然，主要是莲生小盆友很不乐意，他爹爹提一次，他就闹一次。于是，搬出去让儿子独立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带爹爹？”莲生有些惊奇的看着他娘亲，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正想咧开嘴得意一下，就看到他娘亲摇了头。 “当然不行，不跟你爹一起去，娘亲一个人可不敢带你下凡。”她摇摇头，打破了儿子的幻想，果如其然，儿子的眼里流露出失望。 其实她都没想明白，为什么父子两人会势如水火。从前在凡间的时候，明明两人感情还是很不错的，可莲生在她腹中扎根之后，就开始显现出端倪来。 每逢他靠近，莲生总会躁动不安，生下来之后，就更严重了。 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可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平时都爱斗嘴。尤其是灵霄仙君，简直就是以逗儿子为乐。 “好吧。”莲生有些失落的垂下脑袋，进了殿门，跟他舅公打了招呼，就坐在那儿闷闷不乐的。他的不高兴显而易见，撅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惹人怜爱。 绛珠都快被他笑死了，每次都来这一招，她都看腻了。 倒是玉帝，见状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莲生的身边，弯腰问道：“小莲生怎么了？”他将孩子抱起来，搂着他发问。他对外甥的这个孩子宠爱得很，所谓隔辈亲，在玉帝身上也是十分适用的。 “舅公，没什么，我就是想我爹了。”莲生这孩子天生就讨人喜欢，有长辈缘，他长得好，父母也都在，加上自身资质不错，又会说话会来事儿，天庭里头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玉帝听他这样一说，赶忙就安慰道：“没事儿，你爹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你下凡去，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去看看，舅公做主准了。”为了哄孩子高兴，玉帝卖起外甥来，一点儿都不留情。 莲生听了，抬头看了看他娘，等她点头了，才扬起笑容点头，“嗯嗯，到时候也带舅公一起去玩儿。”他惯会哄人，尤其是对着玉帝，这个掌权人的时候，更是如此。 看着儿子得偿所愿的笑容，也不出声反驳，而是微微带笑，跟玉帝告辞，将孩子留在这儿，她自己走了。成了仙，还是需要干活儿的，总不能坐吃等死吧，更何况，如今要死可不是那么容易呢。 也不知道等他回来了，知道自己又被儿子坑了一把，会不会炸毛？！ 她很期待！ 第86章 番外二 “所以, 女儿和七少爷一块儿消失了？！”林蔚风看着徐琅予, 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的宝贝女儿，不过是出去逛了一圈, 就不见了踪影？！ 徐琅予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不仅仅是许家的人在找, 她还找了哥哥，到处托关系，一直都没找到人影。就在上海滩，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两个大活人，而且身边还有下人跟着, 更严重的是, 跟出去的人毫发无伤。 可问了许多次，他们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要说这些人会出卖主子，那不可能，毕竟，都是许家的家生子，知根知底, 没有动机, 也没有能力。 刘氏已经在家里哭晕过去好几次了, 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徐琅予独自撑着，一直在努力。林蔚风因为报社的关系, 刚刚出差回来，有了依靠, 她才松懈了下来，说着说着，眼泪就往下掉了。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谁能疼得过她。 两人仅有林黛玉一个孩子，没了林黛玉，一下子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林蔚风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这下受了巨大的打击，直接就请假在家里休养了。 “你说玉儿会去哪儿了？”徐琅予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宅子，心酸不已。他们遣散了下人，搬进了女儿的院子，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舔舐着伤口。 林蔚风在躺椅里，闭着眼睛，眼角有泪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许家没有放弃寻找，甚至一再延迟出国的日期。因为这件事，家里都闹翻了天。刘氏再强势，也不能拉着一家子陪着留下来，无奈，只能找到林蔚风和徐琅予，准备商量着给孩子办个婚礼。 她不愿意说是冥婚，对于她而言，一日未见儿子的尸首，她绝对不相信孩子已经死了。而徐琅予当然也是这样，因为这件事，两个女人的心无比接近，忽略一切问题，成为了最坚固的盟友。 就在她们张罗起来的同时，那边许家也在忙着出国的事儿。 也是因为这件事，原本打算留下来的林蔚风和徐琅予，为了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在刘氏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跟着许家一块儿出国。 飞快的给两个孩子办完了婚礼，哪怕没有主角，但是规格一点儿都没有降下来。宾客们虽然各有各的闲话，甚至有些是幸灾乐祸，但是，一点儿没有影响这一场足够媲美上海最高规格的世纪婚礼举行。 等事儿了，林蔚风收拾了东西，带着徐琅予，跟在许家的身后，踏上了出国的邮轮。 他们并没有跟着许家去东南亚的国家，而是饶过整个大洋，来到了彼岸的一个春暖花开的小岛，定居了下来。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语言的各种问题都在慢慢的调和，但是，这里温暖如春的气候，品种丰富的食物，以及友好的人文环境，都让他们觉得，在这儿过完一辈子也不错。慢慢地，两人在当地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朋友，经营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忙忙碌碌的同时，在徐琅予的坚持下，他们收养了两个孩子，挂在女儿的名下，当做孙辈培养起来。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等到百年之后，他们才在意外中得知，原来，女儿和女婿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