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优】隔壁叔叔,请把您的儿子嫁给我》作者:佚名 第1章 一濑红莲总为不合群的优一郎忧心。 他直白地表示过。小优,如果你连一个朋友也找不到,那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没有团结意识的人不可能成长为英雄。 幼稚园时期的优一郎可以装作对交不到朋友不屑一顾。但对正处于英雄主义崇拜年纪的优一郎,成不了英雄这件事戳中要害,他决定明天一定要找到朋友。如果朋友不讨厌,作为回报,他勉强保护一下他好了,谁让他是英雄。 红莲当时很欣慰他的劝导有效。难得不用暴力让小鬼听话。 第二天红莲就后悔了。 优一郎打伤了园里的小霸王,以及小霸王一干跟班,起因是争夺另一个小男生。 红莲匆匆赶赴幼稚园,面对哭笑不得的女老师,深深郁卒。 红莲问,小优,打架输了? 优一郎一挥小胖手,直指站在女教师身后鼻青脸肿的男孩,不服气。胖仔他耍赖。 你才胖仔你全家胖仔!胖仔大怒,两人又掐到一起。 红莲揪住没打够劲的优一郎,啪啪一顿打他的小肉屁股。输了还好意思闹,丢人。 优一郎龇牙咧嘴任红莲揍,红莲揍完了,优一郎握紧拳头想和胖仔再战。 两人那模样,哪像抢朋友,压根是抢媳妇的架势。红莲简直看不下去。 红莲向女教师歉意地笑笑。孩子添麻烦了,回家教育。 女教师被那笑容闪的心头扑扑跳。难怪优一郎辣么可爱,基因优势啊。 回家路上,红莲逗闷闷不乐的优一郎说话,有意不提刚才那事。他知道,小优思维单纯,有什么情绪都明白写在脸上,可一旦他不想说什么,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优一郎不想找朋友了。不太敢和红莲讲,会被揍,屁股现在还疼呢。 原本今天是快乐的。优一郎早早起床,催红莲送他上学。到了班里,几乎没人,等啊等啊,来的人都不和他说话,优一郎有点泄气。再等啊等,班里三两成伴,没有他介入的余地。他想起红莲告诉过他的,要主动,你不能只等别人先向你伸手。于是优一郎鼓起勇气,决定等下一个打开门的人,他得主动问好。结果很惨淡,下一个进来的小盆友几乎落荒而逃。优一郎不知道,小盆友快被他凶恶的面部表情吓哭了。优一郎郁闷了,趁室外活动一个人去呆角落。 优一郎晃荡秋千,发呆发呆发呆,天蓝云白风暖,有小孩子欢闹的笑声,听着听着,优一郎想果然还是继续去找伙伴好了。 在沙池,优一郎见到了一个落单的男孩,安静地堆沙子,和他一样一个人玩。优一郎捏紧发汗的手指,跑近小男孩,语气尽可能地平和。要、要不要一起,我会堆城堡,大大的那种。 小男生在优一郎森森注视下颤抖地点了头。 高耸的沙堡在优一郎出绝大部分力的情况下成型。 优一郎心情舒展开了,他觉得这是友谊的象徵。 变故发生在优一郎准备和男孩归队的时候。 胖仔挟小弟气势汹汹而来,踩翻沙堡,溅了优一郎一脸沙,拉了小男孩就走。 早乙女君是我的,你这个闷蛋凭什么抢!胖仔这样叫嚣。 后来是一场混战,为了保卫刚萌芽的友情,优一郎尽了力,然后输了,被红莲接回家。 红莲在煮晚餐,优一郎躺沙发上蜷成一团,回忆临走前,小男生躲在胖仔身后惊怯看着自己的画面。哼,朋友是麻烦,我才不稀罕呢。红莲在骗我,英雄都该是孤独的。 晚饭比昨天的更不好吃,红莲的厨艺和皮相是两个极端,即使红莲用零食威胁,优一郎仍没胃口。 红莲虽然感觉小优闹别扭的样子倒也可爱,但看小孩脸上淤青心情也止不住地下沉。需要好好锻炼小优,自家孩子给外人欺负算什么事。 这次交友失败之后挺长一段时间,优一郎都在敷衍寻找新伙伴的任务,直到优一郎家隔壁入住了新户。 几天观察,红莲发现这家人晚出早归,作息奇怪,除了吩咐优一郎不要再跑到邻家庭院,倒也没多上心。 红莲兼顾工作与家庭,自然有力不能及的部分,陪伴孩子的时间太少。优一郎从小独到大,无聊了就一个人探索偏僻地,恰好邻家几年之间无人居住,渐渐地,这里成了优一郎的基地。一草一木他都熟悉,优一郎最中意院子里那棵合抱大树,冠盖遮了一大块别栋的屋顶,他喜欢爬上去乘阴。 邻居搬来的一个星期却一直悄无声息,以致优一郎完全忘了红莲的吩咐。一个休息日的下午,他穿过两家墙壁间的暗门,再次攀上熟悉的枝桠。 天气晴朗,阳光照在身上很暖,优一郎不小心睡着了。他倒一点不担心睡过头,饭点之前,红莲肯定会找到自己。 可这次唤醒优一郎的不是熟悉的叫喊。有谁在说话,声音轻软,却有毅力地在持续着。 优一郎睁开眼,发现天暗了,而与枝桠正面相迎的一扇窗里有个小孩,正好奇地看他。 被发现了! 优一郎想溜,但手脚都在发麻。 “你醒啦。” “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吗。” “黄昏快结束了,快点回家比较好哦。” 窗内的男孩走出来,担忧地对优一郎这么说着。 这时优一郎才看清他的相貌。 他的皮肤太白,金发太耀眼,美丽的嘴唇随着微笑又轻又淡地弯起,太阳的余晖笼罩在他的全身有一种圣洁的味道。 一瞬间,优一郎觉得他看见了天使。 缩水版的。 对,扇着小肉翅、嘟着小胖脸、在人类社会发射金银箭的萌团子爱神小天使。 优一郎隐隐有种强迫中箭的感觉。 为了克服心脏那种别扭感,优一郎在狠狠又看一眼天使样貌般的男孩后,忍住腿部的刺痛从树干滑下,偷跑掉了。 红莲说过,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如果陷入不可对抗的境地,逃跑并不可耻。 优一郎兔子样地逃走了,并不知道身后窗台上的男孩一直凝视他离开的方向。 种族的优势,男孩有能力清晰看见优一郎跑进家门之前的一切细微举动。 墙壁阻隔了视线,男孩有点可惜,看不见他慌张跑走的样子了呢。 感觉到背后突然的一股压力,男孩收回视线,转向出现在身后几米外的男人颔了下首。 “米迦,擅自放走一只可爱的人类幼崽,是想受到爸爸的惩罚吗?” “父亲,这个家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下,没有你的同意,我不可能这么顺利不是吗。” “哦呀,一本正经耍赖的米迦可爱到让爸爸想咬一口呢。好吧,难得米迦对人类表现出兴趣,爸爸会纵容你的。” 男人踏着可称得上典雅的步伐从透黑的屋子里漫步走出,光洁的银发在煦暖的晚风中飘扬,纹饰精致的披风包笼他挺拔的双肩,映衬男人俊美不凡。 画风美极了,可惜是个变态。 走近男孩,被尊称为父亲的他微弓高贵的腰肢,雕刻般的手指抚上米迦的脸颊。 “好孩子,如果你真心喜欢幼崽,爸爸可以为你建一所只有人类幼崽的乐园。到那时,我们可以一起在那里享受欢愉。”男人像回味起什么美妙滋味,眼瞳深处隐隐出没红光。 捕捉到男人眼里的疯狂,米迦移开男人的手,和善地问。“父亲,今天你是不是还没吃药。” 被拒绝接触,男人有点无奈。“亲爱的米迦,我想你可以称它们为抑制剂,而不是其他引人误会的名词。” “抱歉,父亲,你今天实在有些兴奋过度,是遇上什么事了吗?不管如何,父亲,答应我,按时吃药好么。” 作为单亲家庭的唯一家长,费里德常常深感孩子的教育问题真乃人生之痛。 譬如眼下,宇宙无敌第一可爱的儿子,正用会让费里德感到痛并快乐的方式,表达着对费里德的关心。 “米迦,感谢你的关心。不过爸爸可不像那些低等的渣滓,一点抗拒不了血液的诱惑。” “我明白了,父亲。” “听话的米迦,过来,到给你奖励的时间了。” “父亲,今天的奖励可以换一种方式吗。”米迦尔期待地问,漂亮的眼睛里闪起小星芒。 晚饭后的一濑家通常都是父子二人世界。 当久违的门铃响起,红莲反应了好几秒,才放下正和优一郎对战的手柄,开门。 优一郎不满游戏中途被打扰,吧嗒吧嗒跑到玄关,抱住红莲大腿,抱怨。“我快赢了你不可以这时候弃权。” 红莲安抚地摸摸他脑袋,注意力被门外不请自来的客人夺走了。 来者是一位年轻的男人,罕见的银发,美丽的脸上有得体的笑容。他腿边还站着一个孩子,小小的,红莲从猫眼向外查看时忽略了他。 “你好,我是前几日刚搬来此处的费里德,一直没能前来拜访,真是失礼了。” 费里德主动表明来意,红莲不好将人拒之于外,即使他看不太惯费里得风骚的走位和那种贱贱哒的气场。 家里很少有外人介入,优一郎一直紧跟着红莲走进客厅,用不和善的目光偷看这两人。当然,大部分针对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 米迦却不觉得被冒犯,当优一郎戒备的视线扫在他身上时,他以笑容回报。在费里德冗长的向红莲父子介绍他时,米迦甚至逾矩地打断了它,直接向优一郎一家询问。 “一濑叔叔好,我是米迦,百夜米迦。因为才搬家的原因,都没有交到朋友,爸爸又总不在家,一个人好寂寞,我可以和优一郎君做朋友吗?” 好看的小孩子有种独特魅力,红莲被这样楚楚恳求着的米迦萌到了。 “米迦你好,很荣幸你待见我家的小鬼,可是你也看到了,小优既怕生脾气也不好,和他做朋友会很辛苦的。”红莲边说边把藏在自己腿后的优一郎扯出来,朝米迦父子的方向推了一下。意图不要太明显。 优一郎挣扎了几下可实在敌不过红莲的力气,最后脸都红了,别扭地站在原地不说话。 米迦走上前,想握住优一郎捏得紧绷的双手。 “优一郎君,你不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米迦失望的表情让两位旁观的成年人不忍心。两位爸爸都有喊答应他答应的冲动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诚挚地请求,优一郎有点抵抗不住,但一想到几星期前那次的失败经历又有点退缩。 “也、也不是啦!” “啊!太好了!优一郎君你同意了吗,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哦。” “不要擅自决定啊笨蛋。” “成为朋友的话再叫优一郎君太生疏啦,唔、小优,我可以喊你小优吗。” “不可以!还有好好听人说话啊你这家伙,才不是朋友!” “诶?小优想反悔吗,反悔的孩子要吞千针的哦。” “哼,小孩子才相信那种东西。” “这种话明明只有小孩子才会说啦。” “想打架吗你这家伙!” “我们是朋友,朋友不可以打架的。” “说了不是朋友,笨蛋。” “才不是笨蛋,是米迦,我允许小优这么喊哦。” 两小只你来我往闹成一团,旁观的红莲心情有点复杂。自家辣么难搞定的小鬼居然被人三言两语就拐走了,对方还只是个小崽子。这种时候,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而专业围观党费里德全程高潮脸看完两只互动之后,表示能够理解红莲爸爸的心情。走到红莲身边拍拍他肩,孩子长大了,这种时候,作为家长,只要微笑就好了。 到道别时,米迦显然在不舍,费里德则意犹未尽,需要感谢幼崽,让他见识到儿子可爱的另一面。 至于优一郎,红莲知道他在用不耐烦的表现掩饰心内的喜悦。 口嫌体正直的孩子哟,成功让单亲爸爸红莲,感到了虐和心累。 第2章 自新邻居一家登门拜访那天开始,优一郎就没成功甩开过名为米迦的小尾巴。 米迦总选择在过分亲密可又让优一郎无法责备他的时间点出现。 红莲接送优一郎上学,路过邻居家准点就位着男孩的窗台。 “小优这就要去幼儿园吗,剩我一个在家好无趣哦,小优可不可以早点回来呀。” 饭后红莲父子出外散步,十之有九会路边偶遇米迦一家。 “小优,好巧哦,又碰到你了呢!我刚才在公园里发现一只超级可爱的狗狗哦,你喜欢的吧,一起去看好不好。” 红莲忙于工作无暇和优一郎电玩对战,门铃会准时被带上费里德和慰问礼的米迦敲响。 “小优小优,快看,父亲帮我买到了新一期的游戏碟,一起玩好不好。” 红莲父子因为无聊的小事拧脾气,米迦很快会找到优一郎偷藏的地方。 “小优,以后不要跑这么远啦,躲在我家的院子就好了,我可以陪你一起躲。红莲叔叔如果问起来,我会负责帮你保密的。” 事件频发,说是偶然,红莲压根不信,疑惑米迦是不是携带了特殊装备。当然这想法只放在心里,哪能真和小孩子较真,还是个打破优一郎注孤生状态的小孩子。 红莲怎么想,米迦是不烦恼的,他关注的点是如何和小优成为更亲密、更好的朋友。 认识一个月,优一郎有时候仍有些冷淡。 “看起来优一郎是个防备心很足的孩子呢,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创伤吗。” “不过优一郎这样的孩子一旦攻陷了,就会变得对米迦你死心塌地哦。” “这么说来,突然很想看看,这孩子在得到幸福后又被毁灭了的样子呢,会绝望的哭泣吧!啊~那可真是令人沉沦的表情啊,光是想象就让人兴奋。” “米迦,其实你也很感兴趣的吧。无需忍耐,爸爸允许你对他做任何事,即使是将他变作同类。” 费里德对优一郎如此评价的当晚,库房珍藏多年的上等血剂便莫名消失一空。 而米迦,则找到优一郎诉说不满。 “小优,父亲居然想对你做坏坏的事,太过分了。” “还来!上次就把我带去奇怪的地方看奇怪的表演,这次又想干什么啊。” “这次更严重,父亲说,要让我弄哭你耶。” “哈啊?” “不过小优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我不会这么对你。” “笨蛋,说了好多次了我们才不是朋友。” “听腻了听腻了~小优总是不说实话呢。” “不许捂耳朵,好好听人说话啊,我可没有朋友,更不会被你弄哭!” “听不见,我听不见嘴硬的小优在说什么啦。” “耍赖也没有用,这么晚,你该回自己家了。” “好过分,说不过就要赶我走吗。” 米迦懒懒地趴在优一郎后肩上,软绵绵的。“因为小优的事我还在生父亲的气,小优多收留我一会好不好。” 优一郎被八爪鱼似的缠住,有点喘不过气,声音都闷下来了。“不打扰我的话就答应你。” “小优真好。我不会发出声音的,我保证哦。” 不出声不代表世界就清静了。 不间断地被注视,优一郎终于忍不住合上了书本。 “我在看书,你不要打扰我。” 米迦躺在优一郎边上,晃荡着小脚看着优一郎,也不回话,只笑得眉眼弯弯。 “干嘛那副表情啊。” “嘿嘿,这下是小优先破例哦,让我不打扰你自己却先和我说话了呢。” “明明是你赖皮,用眼神骚扰我的。” “好啦好啦,不要只看书啦,陪我聊聊天嘛。” 米迦在床垫上打了个滚,脑袋落在优一郎腿上,顺带抽走了他手里的书。 “童话集?小优喜欢这种书吗?那正好,讲故事给我听吧。” “不要,昨天不是才说过。” “今天是今天的份啊,说嘛,我还拿糖果和你交换好不好。” 米迦舒服地枕着优一郎的腿,牵住优一郎的小手摇呀摇。 “小优的声音可好听了,我好喜欢的。” “笨蛋,说什么蠢话,想听故事可以去幼儿园啊,星星班的田中老师有说不完的故事哦。” “不嘛,现在就想听,唔、这个,就这个好了,小优说给我听吧。” 米迦洁白的手指点在书籍恰好翻开的那页,是「仙鹤女儿」的童话。 优一郎最终再一次妥协了。 从米迦手中拿回书,不怎么流畅的开始叙说。 小优专为米迦说的故事只有米迦能听。 以下为简要转播。 树林中,一对年迈的夫妇发现并帮助了一只受困的仙鹤,仙鹤感恩,化作人类,陪伴二老,其乐融融。仙鹤有一令村人皆羡慕的秘艺,仙鹤织出的布匹绸缎精美绝伦,世人追捧。仙鹤曾对二老言,我在织布时不许任何人查看,即使是你们。 可仙鹤织出的布实在美丽,有一日,收养仙鹤的老婆婆抗不过好奇,偷看了正在织布的仙鹤。原来仙鹤非乃人类,逗留于此只为还旧日之恩。今日二老已知其真身,仙鹤不便再停留,展翅而飞,再没回来过。 童话说完了,米迦问优一郎,“为什么仙鹤不能被发现不是人类,为什么被发现了就要离开,永远不回来。” 优一郎也有点疑惑。“大概是因为仙鹤本身就不是人类吧,它来自其他的地方,最后肯定会回去的。” 米迦背过脸,抱住优一郎的腰。“不是的,是因为仙鹤太笨,一直不被发现不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声音闷在衣服里,优一郎有点听不清。腰又被圈着,有点痒,优一郎便去扒拉米迦环着的手,没仔细听完他的话。 “这个故事不好玩,换一个说好不好。” “才不要,好痒,你先松手。” “小优不说,我是不会松手的,哼哼。” “不要以为我就没有办法你了!看招!” 优一郎翻了个身,把米迦压倒在身下,横着不动了。 “小优你好重,啊,胳膊好胖,还有小肚子耶,腿也——。” 那一瞬,优一郎感受到了屈辱,抓住那只在身上乱戳的手指,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你不也一样!等我长大,一下子就能帅起来了。” 红莲和费里德走进卧室时,见到的就是这样那样你推我倒、你倒我压、压完再反扑的画面。 红莲觉得眼睛有点疼。 费里德则在微笑,微妙地笑。 红莲说,行了,把你家的带走,这样发展下去还得了。 费里德表示,儿砸在和我生气,不想走我也没办法,不然就留下来好了。 红莲皱眉头,不行,小优晚上不抱着我睡会做噩梦。 费里德呵呵呵,明显是谎言好么,确定不是抱着你才噩梦么。 红莲面不改色,我承认,是我不抱着小优睡不着,行了不。 费里德摊手,儿砸,爸爸尽力了,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费里德领崽回家。 红莲爸爸开始对优一郎人生教育。 “小优,我的确希望你交朋友,米迦也是个好孩子,可我觉得你需要把握好朋友之间的尺度。” “我和那家伙才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问题就更严重了,你怎么能随便骑在别人身上。” “为什么不能,我也骑回去了啊。” 不对,不行,要坚持走自己的路线。红莲对自己说,不能跟着优一郎的思维走,会变成笨蛋的。 “小优,问题不在骑不骑,你明白吗,人与人之间有些亲密过头的事是不可以做的。” 优一郎实诚地摇头。 “反正下次有谁对你做奇怪的事,压啊推啊扑啊什么的,你不可以回报过去,要拒绝,知道吗。” 优一郎半懂不懂地点头。 红莲头有点疼。罢了罢了,都是小孩子,等再大点优一郎自己会明白的吧。 是吧?对吧?会这样没错吧? 优一郎不懂得大人的烦恼,无压力地洗洗睡了,第二天神清气爽地上学去。 优一郎的好状态持续到老师介绍转学生为止。 他有点愣的看那道日日见面的身影从教室拉门处,走到了班级中央,结束完自我介绍和大家互动之后,笔直地向自己走来。 “小优,早安,又见面了呢。” 这个又之间相隔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好么,几乎是他一出家门,这家伙就来了么。 “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上学。” 优一郎有点疑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转学的事。明明平时一点小事都要献宝似的说出来的。 米迦挨着优一郎坐下。 “因为小优说这里的老师有说不完的故事啊。” “可是田中老师是星星班的老师哦。” “开玩笑的啦,因为想给小优一个惊喜呢,嘿嘿。” 从那两声嘿嘿里,优一郎听出了小坏心眼的意味。 班里的小盆友都对新来的小伙伴充满兴趣。 可新来的小盆友虽然对谁都笑得暖洋洋,但似乎只偏爱和班里的孤僻分子优一郎说话。 转学生加入班级的第一天,优一郎不太想承认,他的状态由「良好」直线上升为「大概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第3章 米迦是受欢迎的角色,尤其在绘画课上。 孩子们传阅他的作品,老师夸赞说,他是她见过最赋天分的小不点,教室后墙显眼的位置,张布着他的画纸。 为什么差距这么大。这节课程快结束时,优一郎比较了几眼自己和米迦的画,不由有点郁闷地想。 黑板上端正写有今日的主题——「家人」。 家人啊。 是永远生活在一起的人呢。 优一郎画了白云,蓝天,太阳,大房子,栅栏以内的空地,空地上长满绿草,他和红莲牵着手站在这片草地上。 本来是满意这幅画的。可在旁边一起画的米迦,给了他山大压力。 交换作品前,米迦拿来胶带,小心地把两张画边对边贴合在一起。 “一起交上去吧,小优,算我们共同的作业。” “老师说这次不用小组合作的。” 优一郎想揭开连接的胶带。放一起,自己的画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不关合作的事啊,我想和小优的放在一起嘛,这样看的话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呢。” “可是有两栋房子,而且之间隔了这么远,完全不像啊。” 米迦看了看优一郎手指的两张画间那段距离,真的有点多余。于是他折掉两张画之间碍眼的部分,之后再拼在一起。 “看,这样就好了,嘿嘿,手也牵在一起了呢。” 优一郎仔细去看。果然,画上自己左手以边的部分被折掉了,剩下的画恰和另一幅上伸开右手的米迦紧贴在一块。这样看,两个孩子就像在牵手。 “我说你啊,不要总做无聊的事啊。” “又来了~小优明明很开心我这样做吧。” “才没有。”优一郎板着小脸说到,“我只是不想让神林老师误会,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家人。” “不要在乎那种事啦,小优,先把我们的名字写上去,嗯,就写这里好了。” 优一郎和米迦间的斗争,过程不论如何曲折反复,最后妥协的总是优一郎。 两个人在宽了一倍的画纸边角下署了名。 优一郎认真看了一遍两人连成一副的画,然后指着米迦那半部分图上,站在米迦身边脸部被打上马赛克看上去应该是人类的生物,说。“刚才就想问了,这是什么。” 米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那是父亲。可是我怎么也画不好他,不小心涂改多了就成这样了呢。” 优一郎理解地点头。红莲也好难画,一开始他差点就放弃,直接画只大尾巴狼上去。 米迦如果知道这时优一郎的想法,就不会接下去问他。“小优,为什么画上的红莲叔叔有尾巴。” “因为红莲是大坏狼,对我又不好,要画丑尾巴给他。” “哈哈,红莲叔叔是大狼,那小优不就是小狼崽了,嘿嘿,那也要长尾巴的。” 米迦乐的不行,抓起画笔,给纸上的优一郎添了圆耳朵和一条蓬软的尾巴。 现实里的优一郎不满地去抢米迦的蜡笔,用武力镇服了他,压倒了他。 米迦被压制着躺倒毛毯上,向一脸你不道歉我就一直坐着你的表情的优一郎,讨饶。 对方示弱,优一郎很快松开,像个胜利的小王子,大方的把手伸给米迦。 “快起来,交作业的时间到了。” 两人的画虽然让老师意外,可得到了高评价。 “这是优一郎和米迦一起完成的吗,是非常美妙的作品哦,让老师感到了爱和感动。” 优一郎不擅长回应长辈诚意而直接的夸奖,和应对自如礼貌道谢着的米迦是明显对比。 神林老师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两个孩子,内心感慨。真是奇妙的组合呢。 幼稚园的午餐营养而简单,口味不差,可优一郎实在厌恶其中作为配菜的青椒。 “小优讨厌青椒吗,那交换吧,我帮你吃掉它们,小优帮我消灭荷包蛋,怎么样。” 没给优一郎思考,米迦主动将优一郎餐盘里的青椒片拣出,全部夹入自己碗中,再叉住煎蛋送到优一郎嘴边。 优一郎看了看笑眯眯的米迦,没再犹豫,叼住,乖乖几口吃干净。 午睡的例行时间,优一郎却睡不着,肚子胀。 作为互帮互助的交换,他帮米迦喝了牛奶,吃了煎蛋煎鱼,还有半碗白米饭。 不公平,米迦只吃了一小碟青椒。 米迦太挑食了。 啊,好撑。 优一郎在榻榻米上辗转,睡边上的米迦从被子里钻出小脑袋,担心的问。怎么了,小优哪里不舒服吗。 优一郎不乱动了,挺着鼓鼓的小腹,躺平。没什么,吃撑了,一会就好。 知道原因的米迦安静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会导致小优身体不适。 除了血液他并不需要进食,卖相诱人的菜肴在他吃来,和嚼纸片没两样,不会厌恶也绝称不上喜欢。所以才会借口交换,帮小优消灭讨厌的蔬菜,留给小优喜欢食用的人类食材。 在来到这个城市以前,米迦对人类社会的了解限于书本和影像资料。这段时间过得平和而安宁,以至于他忘记,人类是脆弱的生物,生命短暂,易受伤害,也许一不注意,就会死亡。 只是比平时多进食,就会这样难受啊。 小优因为他的疏忽在不舒服。 米迦感到愧疚。 直到下午钢琴课优一郎精神恢复,米迦才觉得好受一些。 一天结束了,红莲迟迟没来接人,优一郎知道他肯定又被工作绊住了脚。 米迦陪在晃悠着秋千的优一郎身边。 近来他们都是一起回家。 费里德托了红莲顺便接送米迦。因为儿砸好像不太喜欢他出现他上学的地方。 “红莲会很慢耶,为什么不让你爸爸来接。”米迦刚才拒绝了老师是否需要联系家长的询问。 “父亲对小孩子有种特殊情结,他来这里会发生可怕的事的。”像狼进了绵羊圈。 优一郎想了想费里德每次见到自己那奇特的眼神,觉得也是。 “啊,好慢,红莲这个没有责任心的大人!” 夕阳下沉,优一郎还是没有在园子的大门口看到那道可恨的身影。 “嘛嘛,冷静点小优,叔叔现在应该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吧。” 米迦走过去坐到秋千板上,和优一郎并排着。 优一郎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两个人就这样一齐荡着秋千,边说些幼稚而可笑的对话。 红莲时常迟到,他经常一个人等,而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对孩子来说难以忍受。 可这一次,优一郎觉得,没有以往那么煎熬。 园里的孩子陆续被家长接走,费里德走进大门时,仅零散剩下几个打闹着的孩子。 米迦发现了属于父亲的气息。 有点紊乱,有点急促,更多的是犯病前的兴奋。 在费里德诶嘿嘿嘿的各种糟糕想法实现之前,米迦拉着优一郎及时跑到他面前,亲昵地说。父亲,我们回家吧,小优和我等了好久。 儿砸难得温顺,费里德不得不收敛。 费里德心情很好地向优一郎和米迦伸出手,来吧来吧,一手一个,不多不少。 米迦和优一郎默契对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手拉手迎着夕阳朝回家的方向离开。 身后跟着今天也表现得像个痴汉一样的吸血(划掉)鬼父*费里德。 红莲勉强在黄金档播放之前赶到了家。 优一郎说了声「你回来啦」便小跑着向红莲奔过去,原先紧挨在优一郎右边和他聊着天的米迦向红莲微笑问好,坐在沙发对面的费里德也停下正在品尝的红茶,对红莲说辛苦了,欢迎回来。 实话说,这画面让红莲实在有种老婆孩子在等辛苦工作的粑粑回家艾玛怎么突然好点幸福的错觉。 如果不是笨蛋小鬼抱着他的腿喊怎么才回来好饿这类的话,大概幸福感会持续更久一点吧。 确认优一郎不用一个人守家,费里德向红莲一家请辞。 红莲端了一锅晚餐用的年糕汤给费里德。谢礼,今天麻烦你了。 费里德没半点接礼的意思。不用,平时你对米迦也照顾有加。 红莲很坚持。这怎么好意思,以后可能还会多有再麻烦的地方。 费里德笑得意味深长。多来几次更好,幼稚园的大家都很可♂爱,我不介意和他们多作接触。 红莲有点想把锅盖在那张说不出的邪恶的脸上。那就不留了,人走,汤也别留下。 米迦临走前,提醒优一郎远足的事别忘了和红莲叔叔说。 红莲问,远足,这次去哪里。 中山公园,明天。 怎么不早说,这点时间给你准备便当都来不及。 那就不要做了,反正红莲做的便当又难看又难吃。 啊,你这小子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隐瞒的吧。 不不不是啊,很晚了我要睡了,晚安红莲。 第二天熹微的日光升起时,穿戴齐整的米迦,早早敲响了邻居家的大门。 “小优小优,快点下来,一起去上学吧。” 第4章 春日晴好,草木繁盛,出外远足再合适不过的天气。 米迦将沿途采集的植物标本一一收纳进木盒,打算等中途队伍休整时,和优一郎分享这一路的收获。 当优一郎打开米迦交到他手上的小方盒,惊讶了。 盒内有限的空间层层叠叠盛满了各式植物的枝叶与花果。虽然知道米迦一路都有致力于收集,可眼前的数量也太超过常值了。 坐在草地上,从盒中拣了几类普通树叶出来,优一郎对米迦解释。“这是樟树和冬青的叶子,很常见,不用特别收起来,盒子会不够装的。” 米迦取走优一郎挑出的落叶,无声的观察了一阵,又从盒内拿出一颗形似栗子的果实,问。 “小优,这叫什么。” “橡果子。” “看上去不好吃的样子。” “嗯,直接吃是苦的。” “这样啊,那这个粉色的又是什么。” “荚迷的花,你在哪捡到的啊。” “有动物雕像的地方,刚好它掉在树底下。” “这个季节粉色的很少见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嘿嘿,一般啦。” “又不是在夸你,干嘛那种表情啊。” 米迦把花朵放回优一郎搁在膝盖上的盒子里,笑了笑说。“没啦,只是突然觉得小优知道好多哦,真厉害。” “远足过都知道这些常识啊,才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可我好多都不清楚,呐小优,再多告诉我一些吧。” “你好麻烦。”优一郎举起合上盖的木盒,敲了邻坐在边上,腻呼的想和他说更多话的米迦一记额头。 “走了,去找新的标本,你那些太普通啦。” 接下去一路上,米迦冒出的问题数不胜数,千奇百怪。 作为唯一回答者,优一郎不耐性的应了一个又一个疑惑。 优一郎奇怪米迦的无知。他就像刚落地的婴儿,对这世界充满好奇。 “你从没见过这些吗。”优一郎问。 米迦遗憾的摇头。“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几乎见不到太阳,所以很少能看到活着的东西。” 优一郎听了,觉得米迦过去的人参简直悲惨。换做他呆这么个地方肯定会想方设法逃出来,当然,会带上红莲一起。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快。 收集标本,野餐,参观公园,爬山登顶。 一天的行程到了终点。 远足的孩子们列好两对,彼此牵着手离开留下了美好记忆的公园。 两人合力下,优一郎在临走前搜集到珍贵标本,此刻精神正劲,心情明朗。米迦来牵他的手,他多少收敛了不情愿的表情,甚至和米迦主动搭话。 “为什么你的手总这么冷啊。” “因为我的家乡特别寒冷,习惯了吧。” “会比冬天的北海道还冷吗?” “在那以上,不会有比我家乡更冷的地方了。”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米迦的手却寒冰似的贴在皮肤上。这是优一郎不习惯与米迦肢体接触的原因之一。 “呜啊,你真的好冷啊,为什么捂不热!你究竟在什么鬼地方长大的啊。”优一郎边发问,边干脆的包覆住米迦的手,使了劲揉搓。 孩子小小热热的手掌触感极佳,肉感且柔软,即使快被搓下一层皮肉,米迦依然不愿意松开。 “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啦,是个神秘的国度哦,四周有危险的山脉,一个人用脚是无法到达那里的。不过小优如果想去,我会想办法背着你过去的。” “谁要去那种听上去就很奇怪的地方啊。” “说不定啦。”米迦晃了晃连着的手,“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不安全,我很想带小优去家里作客呢。” 优一郎知道米迦口中的「家」指的不是与自家一墙之隔的那栋房屋。 可优一郎对作客一事兴致全无。 既冷寂,连太阳也无法照耀的地方,从来就不适合他这样的人类涉足。 远足结束后的第二天傍晚,优一郎送给米迦一册植物标本集合,采用前一日两人共同采集的材料制作而成,每一张都有稚嫩的笔迹注明的解释。 米迦将这份意外之礼锁在书橱最深的柜子里,从没让除他以外的人看见过一眼。 幼稚园的日常活动丰富且多彩,表演会继远足后接之而来。 这是优一郎萌团子时代最后一次的集体活动。 太阳班既定表演为话剧,王子与公主的俗套故事。 选角时,高贵的金发,海一般的蓝眼睛,和善与人的气质,都使得米迦为饰演王子的不二人选。 公主的扮演者,是一位长着小雀斑笑起来时惹人爱怜的小姑娘。 优一郎,则是一位忠于王国与公主的小骑士。 骑士角色本不确定,可优一郎自荐了,惊呆一票萝莉正太。小孩子的是非观简单而固执,没有人愿意去做一位破坏美好姻缘的恶者。 组织节目之前,老师问,有谁愿意主动参演吗。 小孩子纷纷兴致勃勃。老师点中其中高高举起手臂的优一郎。 难得孤僻娃辣么积极配合,即使他想演公主,老师也欣然同意。 优一郎站起来,说。骑士,我想演骑士,捅了王子的骑士。 老师无言了,班级震惊了。 老师问,为什么优一郎愿意演不受欢迎的小骑士呢。 优一郎也疑惑。为什么不愿意,骑士有配剑,剑啊,多帅,可王子只有白马。 老师囧了。行,优一郎你既然喜欢那就演吧。 得到应允,选角定好。优一郎便欢快地抱走道具佩剑,跑到一角,咻咻练习起来。 晚上红莲来接,见小鬼心情大好,便问他遇到了什么好事。 优一郎得意昂昂,坐在红莲手臂上,趴在他耳朵边,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下下个周三,表演会。米迦是王子,我是骑士,骑士耶,红莲你会来看吧。 红莲掐了一把优一郎兴奋的小脸蛋,才把他放下来。 看你表现,不想在我面前出丑就拼死练习吧,笨蛋小鬼。 哼,绝对会让红莲你大吃一惊。 优一郎一扬脑袋,对红莲自信地笑起来。 红莲看不得他那小样,下狠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优一郎这回没反抗,反而是握上红莲伸过来的手掌,右手边牵着一同回家的米迦,他现在已经渐渐习惯用体温帮助米迦暖手。 红莲在厨房忙活,费里德迟迟不见归家。 两小只坐在优一郎家门前的台阶上漫聊时,米迦对优一郎这么说到。 看到小优这么认真,我也会努力起来的。 不用了吧,你已经足够像王子了。 其实还好啦,呵呵。 我没在夸你,不要那样笑啊。 话剧的首次排练日来到了。 尊贵的王子,美丽的公主,忠诚的骑士,扮树、扮马、扮蘑菇、扮房屋、扮森林的小演员依次就位。 剧起。 王子在森林偶遇公主,公主按照剧本发动玛丽苏技能,王子不为所动。 王子在生日宴与公主再会,公主按照剧本启动横扫全场唯我最美模式,王子毫不动摇。 王子在敌国宫殿与公主重逢,公主按照剧本开启虐恋情深场景,王子甩甩衣袖表示不玩我不玩。 妈蛋,群众愤慨了,这个王子究竟想作甚。 第一次排练中止,骑士没有上场的机会。 第二次排练中途,在骑士挥剑准备解决这个敌国祸患时,王子不躲不避,表示你捅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三次排练卡在王子誓要夺取心爱的公主的高潮部分。王子说,比起夺取公主,我更想得到小骑士的认可。所以抢亲前能不能再和小骑士来一发,决斗。 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艰辛的排练之后,最终的表演日如期来临。 教室清洁一新,台下坐满家长。 优一郎从幕后的窗帘向外看,座位中没有红莲,红莲迟到了。 话剧幕起。 优一郎站在台上向下看,这回视角更加宽阔。依然没有红莲。 两星期的排练,浓缩为舞台上短短二十分钟的演出。 一群肉团子在台上又蹦又跳实在可爱,快门声接连响起。 演出很成功。虽然萌团子不管演什么类型的剧最后都会变成卖萌剧。 当音乐渐趋于无,台下响起轰鸣的掌声与叫好。 小演员们欢乐地手拉着手谢幕。 优一郎离开舞台前又看了一遍全场。 可最想让他看见的那个人直到最后都没出现。 米迦拉着优一郎走到台后,牵着他的手到下一个节目开始都没松开。 在表演会彻底结束前,米迦一直陪在优一郎身边。读绘本,推秋千,堆沙堡,和优一郎说话聊天。 放学时间到了,终于解决完突发状况的红莲,在沙池里找到了玩泥巴的优一郎,旁边跟着同伴米迦。 红莲喊了两声优一郎。优一郎拿屁股对他,继续捏泥巴。 红莲说,小优,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优一郎能理他才怪。 软的不行来恐吓。红莲低下声音,小优,再不回话,今天晚餐炒青椒,加胡萝卜。 优一郎颤了一下,抹抹手,吧嗒吧嗒极快的奔向红莲。米迦想拉住他,没拦住。 抱住红莲的大腿,优一郎把脸埋进笔挺的西裤布料里,脸上、脖子里的尘埃全磨蹭到红莲的裤子上。 这会红莲无法顾及裤子干不干净,形象是不是不再完美逼人的问题了。 他现在只想让笨蛋小鬼和他说话。 红莲矮下身抱起优一郎,可优一郎抱住他的腿浮木似的不肯撒手。红莲狠狠心,用了劲拉开,把优一郎强制性的放进自己臂弯之中。 优一郎不满地抬起脸,瞪了眼红莲又随即转开,神情忿忿。 一大一小视线交汇那刻,红莲发现,优一郎绿眼睛里的那片森林下起了雨。 红莲突然就梗住了。 察觉优一郎不对劲,米迦走过来红莲他的袖子,想让他放下优一郎。 可这时候谁放开谁傻。 没心思去管站在一边正紧盯着自己的米迦眼神里的含义。 红莲深吸一口气,说。今天没按时到场很抱歉,有一个突发案子,很严重,处理不好很可能丢饭碗,小优你知道丢饭碗的意思吧,没了现在这份工作,小优可能会和我露宿街头耶,也要搬离现在住的地方,小优才刚和米迦做了朋友,一定不想现在就搬家的对吧。 红莲夸大了说辞,可最后一句明显对优一郎起了效果,他愿意开口了。 只有你没来。 对不起,我承认错误。 那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这个不确定,万一又出现这次的情况怎么办。 你根本没在反省嘛! 好啦,小优你得体谅做大人的无奈和艰辛啊。 红莲捏了捏优一郎气鼓鼓的脸颊,捉住他的两只小腿,让优一郎骑坐在自己肩头上。 今天就特例让你坐一回,如何,特等席的风景不赖吧。 优一郎才不会因为这等程度的歉礼就服软。 还不原谅我啊,小鬼就是麻烦。 优一郎打了一下红莲的后脑勺。 好啦,知道啦,作为道歉,回去的路上给你买草莓大福。 优一郎扯扯红莲的头发。还要鲷鱼烧。 是是。 要大包的。 你吃不完的吧。 米迦的份。 啊,会为朋友着想了。红莲感到欣慰。 米迦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和好的父子二人。 那两个人间有一种特别的氛围,别人插不进去。所以米迦只好沉默看着。 优一郎回头招呼米迦一起回家时,脸上已经没有下午那种阴霾的神情了。 他的父亲只用了几分钟,就做到了米迦努力一下午都没成功的事。 米迦有点搞不明白。 轻易就能让一个人失落欢欣,人类之间所谓的羁绊与感情,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啊。 红莲驮着优一郎到家时,好巧不巧碰到了参展回来的费里德。 饶有兴致几番打量红莲父子的姿势,又再看看跟在两人身边不时抬头望向优一郎的米迦。费里德觉得他明白了什么。 向米迦伸开双臂,费里德一脸「米迦也想骑高高吧来呀来呀爸爸非常愿意当米迦的人型坐骑哟」的表情。 红莲父子一致觉得这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而米迦则压根不想搭理费里德的每日一病。 于是费里德最后又只能一个人玩自己去了。 第5章 米迦手捧冷透的稠鱼烧,坐在窗台边安静望向隔壁,走神。 星星在黑色天空上眨眼。平时这个点,他早已去陪伴优一郎嬉玩。 有点反常。费里德发现米迦在房内一人独处。 “亲爱的米迦,怎么,终于开始厌倦于追逐在一个人类身后了吗。” 听得出来,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不,父亲,正如你不会厌倦鲜血,同样的我不会厌倦小优。刚刚我只是在考虑回礼该送什么。”米迦举起手中那包优一郎送予的零嘴,向费里德示意。 “哦呀,你已经如此执着于那只幼崽吗,这样喜欢,干脆把他变作同类好了。”费里德仿佛想起什么美事,响亮拍了声手才又道。“如此,米迦你便不用再为日后如何和他相处而苦恼,也不必再担心身份暴露后幼崽会恐惧你甚至远离你,一举多得的行动不是么。” 米迦沉默好一刻,才回到。“父亲,你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吗。请不要擅自做出扰乱秩序的事。” “是是,和米迦你开玩笑而已。我保证不对你中意的幼崽出手,不要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 无可信力的发言。米迦不当真,反而想送一脸淫荡笑的费里德出门。 “米迦你一脸愁容,是遇到什么烦恼吗。不妨说来听听,父亲会尽力帮你。”费里德自动屏蔽米迦话里行间的驱赶意味,更走近米迦,「关怀」的询问。 是啊好大的烦恼而且毫无自觉的近在眼前。 米迦叹口气,知道推脱下去,费里德会没完没了。 “父亲,要如何做,才可以得到一个人类的重视呢。” “我想如果是米迦,只凭脸蛋,便足以值得人类重视哦。” 毫无障碍理所当然般的回答。 米迦想,大概过度思考有关小优的事,导致一时智商下降,才产生父亲可能给出合理建议这种不应有的错觉。 “父亲,人类不是那么肤浅的生物,开玩笑也请适可而止。” “不,不不,我亲爱的米迦,人类确是肤浅且弱小的生物。你年纪尚小,见过的人类不过凤毛麟角,你不了解他们,先别急下定论才好。” 话到这,费里德脸上笑容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轻蔑。“况且连他们也无法彻底了解自己的本性,人类这么卑微脆弱的物种,却往往抬高头自认为凌驾于万物之上。这种矛盾透顶的生物究竟有什么可让米迦你如此执着呢。” 费里德喋喋不休。 叨逼叨逼叨逼,接下去的话语或晦讽或直白,全部隐含种族侮辱倾向。 米迦听不下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神井冰腻歪不走,那他走。 不再和费里德打太极,米迦借口去找朋友,迅速下楼。 摘了几朵庭院里的杜鹃花,点缀在玻璃瓶中。米迦敲响红莲家门,把花瓶献给听到动静走来玄关迎接他的优一郎。 优一郎奇怪他来得晚。 “和父亲谈了会天。小优在等我吗。” “才没有。” “明天我早点来,不然小优会寂寞的吧。” “说什么蠢话。” 优一郎扭头,紧捧玻璃瓶哒哒哒往卧室走。 米迦笑呵呵追在他背后。 红莲给他们送完茶点饮品,退回书房工作,留给两小孩单独空间。 “小优,白天的事已经不要紧了吗。” “我是男子汉,不和说话不算话的红莲计较。” 一点也没说服力啊。说到这脸都闷下去了。 “明明还是很介意的样子,小优这么希望叔叔去看表演吗。” “也不是,就是——哎,反正你不会懂——唔、哇!你干嘛!。” 话说到半途,米迦趁优一郎不备,往他因叹气而微张的口中塞了个雪馒头。 “叹气会让幸福溜掉的,而且小优一点也不适合忧郁的表情,像个装深沉的老头子。” 被呛了。优一郎呸呸呸吐出噎住嘴的点心,抬手拍了米迦一记脑门,重重的。 米迦呼了声痛。反捉住拍在额头上的手,给自己揉被拍红的皮肤, “知道痛下次就别做这种危险的事。” “居然对朋友下重手,小优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一点不,而且我们也不是朋友。” 这下轮到米迦想叹气了。小优什么时候才能说一句口对心的话。 优一郎体会不到米迦微妙的心境,看他表情怪怪的,随时有叹出一口气的趋势,便有样学样塞了块和果子进他嘴里。 “还说我装大人,你不也是。别想有的没的,来玩游戏,今天让你选。” 米迦拉住优一郎准备去拿光碟的手。“小优,先别开游戏机,我还有话和你说。” 优一郎歪头看他。什么。 “有关下午的表演会。小优,如果你真的想叔叔看你表演,也是有办法的哦。” “诶?你有可以回到过去的时间机器吗。”优一郎张大眼睛,语气惊奇。 为什么会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啊。米迦顿了顿,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为红莲叔叔再演一遍。” 优一郎想了想,声音有点低。“可只有我们两人,道具也不够。”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啦。小优,虽然你下午有好好在忍耐,可我知道的,你还是很失望的吧。我不想小优抱着这样的遗憾毕业。” 优一郎埋下头,盯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抬头迎上米迦的视线。“干嘛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啊。” 米迦笑起来,小虎牙若隐若现。“小优不是别人,我们是朋友,为朋友着想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笑的像个天使一样。优一郎被闪到了,撇头,几乎自暴自弃的说。“随便你好了。” 他们约定在正式出演前对红莲保密。 共享秘密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好像借此契机便与彼此亲密无间起来。 告别时,红莲敏锐地发现优一郎和隔壁小子之间多了一种奇怪的气氛。粉闪闪的,黏呼呼的。看的红莲有些暴躁。 妈了个蛋,在他不在的几十分钟里,两小孩究竟发生了甚。 红莲接连暴躁了两天。 隔壁小子倒是不来碍眼,可自家小鬼开始会往别人屋里钻了,还是一日好几次的。 啧啧啧。这还没喂大呢。红莲反思是不是不该这么早让优一郎去交朋友。 且更让红莲心情烦躁的是,隔壁那大只的这两天一遇着他,总以一种欲言又止又意味深长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趾头舔视一遍。那目光,那神态,红莲掉了好几身鸡皮疙瘩。好几回差点没忍住,拳头就砸上那张多看一眼都想揍哭他的漂亮脸蛋。 休息日,红莲计划眼不见为净,带优一郎游乐园一日游。可遭拒了,优一郎不仅不乐意外出,还支使红莲绕大半个城区给他买机器人手办。 能答应就不是好爸爸。溺爱阻碍孩子成长。红莲本是这么想的,可在看到优一郎「虽然我不是很想要但你买给我的话我勉强接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傲娇得不行不行的表情时,向门外迈开的腿和掏钱包的手便不受了控制。 回来就揍他,揍完了才能把礼物给他,不能惯他。回来一路上,红莲都在盘算着教训孩子一百零八式。 可真回到家,看到被彩带装饰缤纷的客厅,以及站在客厅中央简易舞台上,穿戴如同中世纪骑士向他傲然笑着的优一郎时,什么想法都烟消云散。 站在舞台上的小优原来这么耀眼。 红莲可惜那天没亲临表演现场。 还好现在有机会补过。 红莲安静坐在了正对临时舞台的沙发上,专注地看完表演全程。 台上表演者仅有三人,一大两小。道具简陋,情节粗糙。可节目结束之际,唯一的观众依然送上了祝贺的掌声。 优一郎演完最后一幕,丢下剑,跑下来问红莲。“很棒,对不对。” “还凑合。” “骗人,刚才你看的眼睛都没眨。” “我只是在观察为什么骑士和王子会成为亲密的好友。” “没看明白吗,因为公主的魅力感化了他们啊。”公主的饰演者,重新束起披开的银色长发,摇曳高贵的裙摆走下舞台,走到红莲面前,自豪地回答他。 是啊没看明白根本不明白为神马饰演公主的是这么个货色。一个大爷们陪孩子演戏闹腾,该说是不知羞耻呢还是不知羞耻呢。 米迦脱去王子华贵的礼服,走到优一郎和费里德之间,微笑的问。“红莲叔叔,这场话剧,我和小优还有父亲练习了好多遍,你满意吗,喜欢吗。” 红莲最后是怎么回答的,除优一郎以外,当时在场的人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这突来的插曲,两家联系在某种程度上又上了一层。 红莲挽留米迦父子用餐,费里德表示对其厨艺不敢恭维,领米迦回隔壁。 两家间距不过几十步。费里德缓慢地走,欣赏着如血般的残阳。 这色彩实在刺激食欲,于是费里德侧身,问米迦。“我可爱的米迦,为一只幼崽大费周章,甚至请求我的帮助,这真的值得吗。 “当然。父亲。” 米迦回头看了一眼黄昏包笼着的优一郎的家,那里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温暖的味道,令他迷恋。 第6章 优一郎升小学时,红莲替他选了一所家近的学校。米迦则没什么意外的跟随优一郎填报同一所。 开学典礼那天,新学园中四处散见身着袖珍制服的小小盆友,或萌或软,朝气蓬勃。 这场面森森刺激到费里德。游览学园期间,他一次也没放下过手中大储备高像素专拍萝莉正太萌团子之专用相机,咔擦与惊叹声一路绵连不断。 红莲耻于与他同路。可走不开,自家小鬼还在人儿子手里。 优一郎和米迦手拉手在前方开路,两个爸爸一左一右跟在后头走。 乏味的入学式后,两家在校门口前留影,纪念进学。 一行四人被框进一张照片。 镜头里,从左至右依次为笑容说不出的淫猥的费里德,肩并肩邻靠在一起的米迦与优一郎,最边上傲傲然揽住儿子肩膀的红莲。背景云清天朗,樱花纷扬。人物有萌有帅,风格各异。被托拍照的路人觉得这画面美极了。 立可拍成像清晰,出片快速。米迦看了看合照,忍不住笑出声。 优一郎奇怪他笑什么。 米迦敛住笑,说,小优你不会想知道的。 优一郎更好奇了,连番追问。 藏不住了,于是米迦坦白。小优你看,上面除了你都是帅哥啊,哈哈。 作为被表扬者,红莲费里德异口同声赞同不已。哈,米迦说的好有道理,小优会无言以对吧。 嚣张,不知羞,狼狈为奸,简直了!优一郎一时间牙痒手痒,恨不得给这仨一人一发脑瓜崩。可成人身高非他能企及,只好退而求其次,自以为凶恶的瞪米迦一眼,只和红莲道再见,提了提小皮书包吧嗒吧嗒一个人就向教学楼跑去。班会要开始了,红莲拜拜,晚上不用你接我可以自己回去。 向一脸戏谑的大人们挥挥手告别,米迦便笑嘻嘻追上去,从后扯了扯优一郎的校服下摆。小优别生气,我下次不说实话了。 这这,不气才有鬼。优一郎两边脸颊上的软软肉都鼓起来了。你烦人,开学第一天竟然嘲笑我。 对不起。可是你问我才说的。 怪我咯。 不不,我的错。 那你改口。 改什么。 帅,优一郎可帅。说。 为难的视线逡巡在优一郎尚未长开的五官间,米迦眨眨眼睛。小优,可爱。 那是形容女生的。 不会啊,十七叔叔和三姑母经常这么说我的。 优一郎歪歪脑袋。三姑母十七叔叔,十七?你家亲戚好多。 米迦点头。很多,我生在家族的宗室,彼此关系很复杂的。 以优一郎的一根筋性格,稍加诱导,轻易就能转开他的着重点。之后两人边走在去教室路上,边就家族亲戚问题漫聊起来,等到了班级坐定,优一郎已尽释之前有关脸面问题的不愉快。 班级里的座位由抽签决定。 毫无悬念,优一郎坐到了临窗那列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坐主角专用位,甩主角专用表情包,全身上下又在散发一种屌屌哒别惹我不然分分钟吊打你的纯天然王八气场。看着这样的优一郎,坐在邻边一组的米迦不禁想,大概小优在小学时代除了他再也找不到其他朋友了。不过转念再想,唯一的朋友,唯一啊,不坏的样子,嘿。 小学日程安排比起幼稚园,吃紧不少,好在是首日,课业倒也不重。 不过优一郎对这些都不上心。他在下午国文教师滔滔不绝时就一头睡倒,直到临放学前才转醒。 放学铃声响起。揉了揉眼睛,优一郎还处在迷糊状态,他懒散散瞅人的模样看得米迦心里像有猫爪一下下挠。伸手把优一郎睡呲毛的头发搓的更凌翘些,米迦指着课桌面上一小滩可疑的湿渍。“小优,只有小动物和笨蛋睡觉才流口水的。” “哪里听来的歪理啊。”优一郎不满地抹了几回嘴巴,把嘴角边的湿润擦干才说到。“你不要总关注这种无聊事。” 米迦边嘴上打哈哈应付着不爽的优一郎,边凑近了理平他睡歪边的衣领,又再碰碰他睡红的脸蛋。“知道啦。小优也要记得下回别趴着睡太久,不然不仅流口水,脸也会睡出痕子的。” “你早点叫醒我不就好了。” “小优睡得呼呼的,像小猪一样,老师都叫不醒你呢。” “骗人,怎么可能!” “嗯,在开玩笑啦。” 看着眼前笑得弯起眼睛的米迦,优一郎想,这人简直越来越放肆了。爱开玩笑,又爱摆无辜脸,经常搞到最后像是他做错事说错话了一样,明明米迦才是罪恶源头好么。优一郎有点怀念刚开始认识的,那个听话好欺虽然粘人但不热衷撩拨人的米迦了。 第一天开学,红莲按优一郎的意思,不来接他,让他和米迦结伴回家。 学校距家骑车不过十分钟。考虑到小学生腿短体力不济等干扰,徒步回来半小时也足矣。 可提早下班的红莲等啊等,两小子依旧不见踪影。 出事了?红莲出外沿放学路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点,最后在商店街百货店前的走廊找到了他们。 俩小孩缩在玻璃前,从红莲所在的方位看过去矮矮小小的,正巴巴的凝视着壁柜里的物件。红莲顺延优一郎渴慕的眼光看去,发现那是一把作工精致的木刀。 这场面,红莲不知该气还是该好笑,优一郎就算了,原以为米迦在,起码不会让优一郎犯蠢,结果却是两人不乖乖回家一齐蹲在商店外装可怜。快步走过去,红莲敲了专心看木刀到忘乎所以的优一郎一脑袋,一手一只拎起两孩子就塞到车厢后座。 大概是意识到让红莲担了心。这回优一郎挨了教训也没像平时大喊大叫,坐在后面偷偷看红莲表情。 气氛沉闷。 米迦倒没觉得多尴尬,反正优一郎和红莲闹别扭的戏码他看惯了,每一次很快就和好。勾住优一郎摁在车垫上的手掌心挠了几下,对上优一郎因疑问而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眼睛,米迦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放心,叔叔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就主动和你说话。米迦和优一郎咬耳朵,声音轻的只有两人能听见。 谁放不下心了,我只是在想要存多久零花钱才能买那把刀。优一郎咬回去。 晚饭后,果然如米迦所说,在他按点拜访优一郎家时,红莲父子已经看不出之前冷战的痕迹了。 新学期,崭新的起点,课业和以前也大不相同。 其他科目还好说,可对课本中的方正汉字,优一郎头疼不已。 有时米迦帮他检查作业本,面对那一页页画符般的字体,总有种小优会高挂红灯笼的预感。 在最近一次测验中,米迦的预感成真了。 面对不忍卒视的试卷。优一郎郁闷了,不解了。 在米迦感叹竟有人能考出如此不可思议的分数时,优一郎恨恨的撂了话。作为日本人为什么要学习外国的汉字啊,是男人用平假片名就足够了! 这番说法自然被米迦狠狠吐槽。明明是小优只学得会片名吧是男子汉就别为自己找借口啦。 优一郎内心更加阴暗了。躲开压力源米迦,一个人到天台,望天吹风,舒缓心情。 自认识以来,在校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但今日优一郎心情欠妥,米迦虽然追寻气味可以轻易了解他的所在,可还是觉得偶尔放他独自呆角落冷静一会比较好。 优一郎回教室,米迦不在座位上。太少见。他回头,米迦却不在视线范围内。 等了一会不见人回,于是他去找,然后在拐弯的楼梯间发现了米迦,三个同级生围住了他。米迦被圈在中间,旁人看来,他就像一只落入狼圈的弱小绵羊。 总体说来,优一郎是个容易激动,暴躁点很低的孩子,可实际上他极少真正生气。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大的人,很轻易会在被周围长久忽视乃至孤立的情况下长歪掉,可优一郎独了那么些年也算健康成长起来了,所以一向没什么事能令他真的动怒,尤其是像今天这样怒到不可遏制。 米迦被欺负了,被一群人欺负,他们怎么敢。当时,优一郎脑海里只剩这一个想法。 优一郎冲进包围圈。优一郎从没这么使力的揍过人,每一下拳头砸下去都能感受到暴怒的劲道。 他宛如一个不知疼痛的兵士,冲锋杀敌,凶恶到一众小盆友都吓傻了。 米迦也呆滞住了。他没见过这样生气的优一郎。 米迦会被拦截,被威胁,是因为听不惯那几个小鬼在教室对优一郎背后开嘲讽,而出面遏止。小孩子的拉帮结派米迦看不上,作为捕食者,他有能力在一瞬间给予他们毕生难忘的惩戒。可米迦无法那么做,在人类社会生存必须遵循其规则,过度暴露强大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米迦不能容忍任何破坏现有生活的麻烦出现。 斗殴事件开始快,结束更快。教师听到动静赶来。 双方都负了伤。 又狠狠瞪几眼那几个被揍的嘤嘤嘤哭诉着的熊孩子,优一郎胜者样的昂起脖子,握住米迦的手,一点也不畏惧的被老师们带进了办公室。 第7章 办公室,打架的几位小当事者分为俩派,彼此隔得远远的挨墙站一排。 优一郎和米迦这边人数不占优但不输势。单单优一郎此时举下手,那边几人都要抖上几抖。 老师问争执起因。 挑头寻衅的小盆友们支吾说不清。 优一郎被问及,又想到了米迦被围困住扯掉名牌的画面,火气压制不住再次冒涌上来。那张名牌还是早上他亲手给别上的! 暴躁的太明显,米迦安抚地将手包住优一郎蠢蠢欲动的拳头。微抬起头,用怯怯低低的嗓音回应着老师询问。 人总对美且柔弱的事物多有偏爱。面对如此一张完全令人生不了气的脸,女老师严苛的声音不自觉柔和几度。 既不指责,也不抱怨,米迦只对老师说不知为何会被同学堵截,说完之后满含不安地看站得远的那几个同班生,只偷偷看几眼,又像是被他们吓住似很快收回视线,垂下脑袋身体打起轻颤,最后才将感激的目光放回优一郎身上。 米迦明明什么都没说,可老师想她已经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看看,这分明就是面恶心善不良生看不惯模范生被人欺凌而出手相救的桥段啊。多么美好!多么感动!女老师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直到被老师教训被处罚打扫,那边几个小盆友才反应到不对劲。 为什么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因为说优一郎考出那样的分数是笨蛋结果就被米迦狠批一通,气不过才想去找米迦理论结果却被那个笨蛋狠狠揍趴了好苦逼的好么!明明我们啥都没做老师你快看我们真诚的眼! 老师表示你们这群熊孩子脸太熊了木有看的欲望。 米迦这时眼眶红了。老师,我们是同学不是吗,不是应该友好相处吗,他们怎么可以说小优是笨蛋。 一众小盆友顿时心塞捂胸口,明明是你先说优一郎是笨蛋我们才跟风的好么!还有没有天理了!只许你一个人说的吗! 不理小盆友的叫嚷,老师此刻眼里只有米迦水水的蓝眼睛和萌萌哒的脸蛋了。 小盆友们痛苦哀嚎,啊呜,错的不是我们,错的是这个看脸的世界! 被轻松放出办公室,优一郎仍在云里雾里,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直到被米迦带进医务室,嘴角伤口被重重摁上一只医用棉签。 痛痛痛。 优一郎抓住米迦那只作恶的想进一步使力的手指。 “你干嘛。” “处理伤口。” “轻点,你力用太大了。还是等校医回来再处理吧。” “哦。抱歉,我忘了,擦药前先得消毒。” 粘着皮肤创口的棉签被倏的撕扯下来,没等优一郎缓解完由此牵引出的刺痛,一阵更强烈的疼痛袭来,米迦将刺激性的消毒药剂涂上优一郎二次受伤的嘴角。 这次优一郎嗷出了声。 疼!这肯定是故意的! 米迦涂药的手指顿了顿。 “小优知道痛就好。” “你干什么突然生气。” 优一郎直觉米迦现在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开心,可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没什么,只是想小优知道痛了,下次做事就别那么冲动。一个人和一伙人正面对抗,稍微有点常识都是不会做的。” “什么啊,帮你解围你还说我。” “我没那个意思,只希望小优下次不论做什么都多用用脑子。像这次的情况,小优应该去找老师而不是冲进来。” “可我赢了啊。” “可你也受伤了啊。” 看着优一郎不明所以的脸庞,米迦显得些许躁急。 优一郎推开他不自觉间靠近的脸。他不习惯看到米迦脸上出现与笑容无关的负面表情。 “但那种情况,谁还管那么多啊。” “小优的意思是,看到朋友被欺负你无法冷静头脑?” 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解释啊。优一郎有点囧。 “我看不惯他们才出手揍人的,和朋友不朋友没关系。” 米迦放下手里折磨了优一郎好一会的医用品,正视了一会表情不怎么自然的优一郎,才缓缓但坚持地说道。“小优来帮我,说实话,我很开心。但我不希望看到小优因为保护我而受伤。” 米迦的话让优一郎陷入了沉默,没立刻反驳。 意识到口气有点重,米迦不禁停缓下来。不是没想到优一郎会因为他的话而不高兴,可挽回说出去的话哪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他不觉得他有哪里说错。 “小优,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 “吵死了,我知道啦。”其实是知道的,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受伤的感觉。可真到了那时候,谁还会冷静下来去想所谓的最稳妥办法呢。 空气有点闷,优一郎呼了好几口气,想排走心里憋赌的感觉。 看优一郎脸色不太好,米迦默默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一开始坚持的想法。 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固有思维的,得打持久战。 米迦默默地爬上床,挨着优一郎坐下。 “小优因为我的话在不开心吗。” “没有。”回答太干脆反而有情况。 “骗人,小优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憋着不说话,还会抿住嘴巴。”米迦伸手把优一郎抿紧的嘴唇捏成鸭嘴状。 优一郎躲开他肆意的手。“这是谁的错啊。” “好啦,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小优原谅我吧。” 哼。优一郎决定迟一会再接受他的讨好。 “小优,朋友都道歉了,这时候你应该诚心接受才对。” 哪有那么简单。优一郎掰开他在眼前乱晃求存在感的手指。“不止那些话。” “什么?” “你以为直接撕开棉签多痛啊,给我道歉啊你这家伙。” “诶?可那是小优自找的吧,校医来做会更痛哦。” 怎么可能啊,优一郎不满地哼唧。 直接略过他的埋怨,米迦侧过身,往优一郎的嘴巴边轻轻吹了吹气。 “你做什么。” “呼呼啊,这样疼痛会吓跑的。” “怎么可能有用。”优一郎没觉得伤口好了些,只有心口闷气被吹跑不少。 “试试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受一些了。” “马马虎虎吧。” “那这就是和好的标志了,小优已经原谅我了。” 说话时热乎乎的呼吸喷在腮帮和嘴巴上,有点痒,优一郎挪开米迦一本正经捣着乱的小脑袋。“别呼了,我可不记得我们有吵架。” 像是被优一郎的话说乐了,米迦这时才终于恢复了点以往的笑容。 优一郎看他笑的微微外露的小尖牙,想,果然还是这副表情的米迦比较顺眼。这个家伙总是笑容满面,总把别人的事情看的太重,这点最让他火大也最让他无法放下不管。才不想看见这张脸上出现什么不好的表情,没办法,虽然知道这家伙其实并不需要保护,但以后还是得多空出时间关注他一些,免得他像今天这样惹出麻烦后一个劲的自责,看的他实在不舒服。 在校医室光明正大偷够了懒才和米迦回到教室,优一郎发现班里看他和米迦的视线或多或少都有了不同意味。能让神经传感迟钝的优一郎第一时间有此感受,可想那些视线如此直接火热。 群架事件后不时有人找茬,过了两星期,优一郎便去参报校内剑道社。 之前不是没想过参加,可是被顾问老师和学长「学习剑道并不是为了装酷耍帅,更不是为了伤害别人,而是为了守护信念,心存恶念之人不配执剑」一套套大理论砸得稀里糊涂,优一郎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可现在情况变了,管啥大理论大哲学,拥有实力才是优一郎优先考虑的事。变强,就可以庇护身边人。 起早贪晚,一日复一日,优一郎勤练剑术。道场,家中庭院,公园空地,都洒下了他的汗水。 剑道社顾问老师被他的执着精神感动得双眼含泪,辣么多年,终于有一个有望参破大道的好苗子出现。有一天他不禁问优一郎,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坚持。 优一郎诚实道。因为想变强。 老师点点头。有信念是好事,变强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本来以为以优一郎这样上进的尿性,起码会听到武学无止境我会一直努力向更强的道路进发之类的话。 可优一郎坦诚诚地说。变强了,被找茬的时候就可以揍回去不用溜掉去找老师,那样超逊的。 就为了这种理由!!!咔擦,老师听见了幻想破灭的清脆一声。 还有。优一郎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蒲团上,表面看在等他训练结束实则一直用视线干扰他的米迦,接着对老师说。还有变强了,只有我打别人的份,这样就不会有人阻止我干架了。 老师走了。 他得快点回去吃药冷静冷静。 优一郎留下来坚持做完今日的训练目标。 在他练习时,米迦无一例外都会陪他。外人看来,米迦看训练中的优一郎的眼光那叫憧憬仰慕。可熟人看了,知道米迦那状态那眼神,叫做「我就静静看你装逼」。 回家路上,米迦打趣优一郎。小优最近越来越厉害,不使刀,就能把老师气跑。 优一郎咋舌。我什么都没做吧,是长泽老师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是小优你啊。这话米迦没说出来,他多少能理解长泽老师的心情。小优是个奇怪的人类,他可以因为一些无趣的缘由坚持把一件他人看来无意义的事情一直做下去。追究原因,米迦想,大约是小优太笨,一次只能专注于做好一件事。这样的特点,小优即使长大了,也一定成长为一个专一且执拗的人类吧。 第8章 几年小学生活,大部分时间优一郎过的遂心舒畅。许多人因他无形装逼的技能点对其避而远之,两不相干自然风平浪静。至于开始不识相那几拨人,几次三番被优一郎用木刀教训皮实之后,便乖如家犬,不顾优一郎乐意与否,从此视优一郎为首领老大。 米迦颇为优一郎拥有如此一批双商堪忧的脑残粉担心。一个大笨蛋领一群小笨蛋四处招惹是非,其结果令人直想大呼妈蛋。 优一郎和君月土方的梁子就因这帮粉胜似黑的小弟而结下。 起因可笑。一票小弟忠诚认为自家大哥那必须受人尊敬,在学校里就该螃蟹似的横着走,谁见了都应恭敬有礼。可不幸世上就有人天生一张不恭敬的嘲讽脸,君月士方,其中一例。 误解轻易就产生了。君月小盆友因莫须有的不尊老大的理由而被围殴,然后他气不过,去找完全不明情况的优一郎干了一顿。 不过是个豆丁,居然背后下手,卑鄙! 电线杆子你说谁小,看我不把你揍成矮人族! 鸡同鸭讲,头脑单纯的人乐于用暴力解决纷争。这一次,两人身上的伤痕让彼此深深记下对方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此后,优一郎碰到路边电线杆不是绕远走就是上去踹两脚,看着太碍眼了。 可命运是最是蛮不讲理。学期末滑雪之行,作为班内自由组团唯二剩下的学生,优一郎和君月被安排进同一组。 得知噩耗,优一郎气冲冲去找老师。这不科学,为什么要和这家伙一组,我和米迦一起不就够了。 老师也无奈。出于安全性考虑,这次必须三人以上为一组。优君不可以一直只依赖米迦一个人,要学会和他人互帮互助,这才是活动最重要的目的啊。 正式出发那天,车厢内,优一郎沉着脸和讨人嫌君对面坐,却谁也不看谁。优一郎只管扭头望窗外飞逝的风景,偶尔嚼吧几下米迦递到嘴边的小食品。 车程枯长,优一郎头扭酸了,一脑袋枕在坐旁边的米迦肩头上,闭上眼睛小憩。肩膀感受到熟悉的重量,米迦默契地调整姿势,让优一郎靠的更舒坦些。 画面友好到对面的讨人嫌君几乎嗤笑出声。看了看君月脸上「他这种性格亏的能交到亲友」的怀疑表情,米迦昂高了些头向君月笑笑,指了指睡在肩上紧闭眼的优一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顺延米迦的视线,君月这时才光明正大地打量起优一郎。一如既往一张蠢透了的脸,看了就火大。 你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会愿意和他做朋友。君月用脸部颜文字向米迦表述询问。 知道他没恶意,米迦只笑了笑,用口型说了一句话。一大串,君月没看懂。 终于抵达目的地,孩子们已被有限空间束缚太久,齐齐一下子仿佛脱笼的小鸟涌进这片苍茫皑皑的冰天雪地。除了还在车内逗留的优一郎小队。 擦净优一郎嘴巴边的口水,米迦喊醒熟睡的他。 悠悠然醒来,优一郎发现玻璃窗外的世界雪白一片。非常美,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还是美到他一时忘了回击电线杆子的冷嘲热讽。 下车后没和优一郎和米迦集合,君月脚步匆匆去了低年级部,像是去找人。 他不在,优一郎反倒轻松,在旅社放置好行李,和米迦一起出门滑雪。 为保安全,第一日活动范围限定,且有老师与工作人员看护。 优一郎穿好护具,踩上无舵雪橇。信心满满站在冰坡上,朝米迦比了下大拇指,起划。 他动作太快,米迦甚至没来及拉住他。 橇板由原紧贴的雪层转而向天空上划出两道凌厉的弧线,在激荡起的雪花中,优一郎以扭曲的姿势,像一颗加速的蛋,咕噜咕噜咕噜一路从上坡圆润滚到了坡底。那画面太美,米迦默默捂上了眼睛。 好在坡度小,优一郎没受伤,只全身掩埋了雪。他愤愤然咻地一下站起来,像一只湿毛的猫抖了抖身上积雪。爬上坡顶,啥也不干,先给了笑得直不起腰的米迦一记眼刀。 你笑的太夸张了。 可小优实在太有趣了,我从没见过谁是那样下坡的。 为重振雄风,优一郎换了个方位,深吸口气,准备来场华丽逆袭。 然后再一次七晕八绕地滚到了坡底。 等到优一郎爬上坡,这回抱着腰笑哈哈的人变为了两个。 为什么电线杆子你会在这里!不许笑啊混蛋! 君月难得没反讽回去,因为实在笑太厉害说不了话。 优一郎觉得那一声声笑比嘲讽的语言更听不得。你凭啥笑,米迦我早习惯了所以随他去笑好了,可你这个光长个不长脑的笨蛋凭毛?凭毛! 见优一郎不服气,君月不屑地摆正雪橇,挑衅的向他抬抬下巴,然后开启滑行。 有姿有势的摔,有模有样的滚。君月以一种比优一郎优雅不到哪里去的状态跌落半坡。 米迦开心的指着底下爬不起来的人,对笑的嘴巴咧到腮帮的优一郎说道。小优,说实在的,他比你滚的好看些。 瞎扯。优一郎鄙夷,我怎么可能像他那么逊。 君月挣扎着一步步爬到顶,听到两人的对话差点站不稳又滚下去。 光说不练,你行你上啊!讨人嫌君不爽,看着在场唯一没出丑的人。 米迦推辞说。如果我划好,不是凸显你运动不在行么,这样好吗。 听你这话我就够不好了! 米迦不怎么有下脚滑行的意思,他出手这不欺负人吗,种族优势在这呢。 那两人较劲,优一郎就在一边瞅米迦。时间是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法宝,只需要侧头看一眼优一郎的眼睛,米迦便知道他此时想干什么。 虽然划的不是太好,可小优想学的话我可以给你示范,小优的姿势不对,看几遍示范就好了。 既然知道不对一开始就阻止我啊笨蛋。优一郎不满。滚来滚去好丢份。 雪橇蹬在脚下,米迦微微躬腰,一个完美借力,他便像一只优美的大鸟,雪地宛如他展翅的天空,他可在之间自由翱翔。 发挥尚佳。爬回坡经过不可置信的君月时,米迦露出一个和善笑容。加油,多练,下回你应该会滚的更好看。 原本和讨人嫌君远远坐开的优一郎,此刻也走近了他,脸上是让君月万分看不惯的骄傲与对他的示威。拜托!划得漂亮是这个金发小外国佬,又不是你!你那种有荣与焉的表情摆给谁看! 像和优一郎卯上劲,君月持续不断地在滑雪上与优一郎对拼起来,他运动神经本不差,要领掌握的很快,可每次在稍胜一筹优一郎时,就会被那个金发小子反过来压过一头。君月郁卒的不行,这不公平,豆丁这是有外挂! 三人的混战直到优一郎手背被划伤为止。 米迦对血的敏感程度远超乎他自己意料。在优一郎没反应过来前,他便极为迅速的察觉了优一郎受了伤。好在伤口虽长但不深入,出血量不多。可米迦觉得现在哪怕只有一滴,对他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蛊惑。 优一郎对此却毫无所察。他甚至反过来安慰面色不正常的米迦。看着可怕而已其实一点不痛,这点小伤舔舔就好。说完,他小狗似的伸舌头一下一下舔掉手上渗出的血迹。 君月看着优一郎受伤的手直皱眉。虽然算意外,但也有他导致的原因。正准备说让优一郎快点回去处理,未出口的话就被米迦接下去的动作噎了回去。 抓起优一郎流血的那只手,米迦紧紧盯住蜿蜒于皮肤上的鲜血,仿佛那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物。 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分子都在隐隐躁动,米迦知道,这是本能在作祟。他从没有过这么深沉的渴望,不同于其他同类,对于鲜血,他表现的一直不太像个猎食者。可今天有什么改变了,属于小优的血液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面前。它们在诱惑他,他想占有它们,可又在不安真正获得后可能发生会什么可怕的、难以接受的后果与改变。 优一郎被米迦奇怪的神情搞的狐疑,想抽回手却发现米迦的力气意外的大。他喊米迦的名字,米迦却没像往常那样笑着回应,而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的把嘴巴凑到他的伤口处,舔舐起来。皮肤与粘膜直接触摸的感受很奇特,优一郎能清晰感受到,米优由一开始游移不绝的轻舔逐渐变为越发有力的吸吮。 很痒,有点痛。优一郎忍不住去推米迦的脑袋。 舔舐的动作止下,米迦终于清醒似的抬起头。看到米迦怪怪的脸色,优一郎甚至觉得他好像才是那个受伤的人。 口腔里满斥着血液的馨甜芳香,是小优特属的味道。犹豫了很久,米迦最终还是没有把它们咽下喉咙,吐出嘴里的血沫,用雪水洗净嘴巴里残留的血味,米迦才对不明所以的优一郎说到。小优,伤口你没舔干净,这样才算清理完毕哦。 这种情况随便换个谁来,都会觉得米迦简直太不对劲,这就不是小学生能干出来的事。可在场余下的一个更比一个迟钝。优一郎只觉得这样的清理方式有点羞羞哒,可好歹是米迦一番关心,随他好了。 至于被晾在一边很久了的人形电线杆,关注点只放在了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是不是被莫名秀了什么,是不是该多配几副眼镜了,艾玛心情怎么有点微妙之类的方面上。 第9章 优一郎手受伤,裹了厚层白绑带,不便碰水。泡温泉前,米迦主动担下为他搓澡的任务。 “小优闭紧眼睛,要冲泡沫了。” 属于小孩子的柔嫩手指轻软地在优一郎黑幽幽的发间穿梭揉搓,坐在小木凳上的优一郎像顺了毛的犬类,享受地眯起眼,乖乖接受米迦指令。 “头再抬高点,不然泡沫会跑进眼睛里。”温暖的水流自上而下倾泻在沾满白沫的头顶,偶有冲下的污水不听话地滑进眼眶,优一郎反射性抬手去擦,被米迦中途及时截获。“沾了水伤口会恶化,小优多注意点。” 优一郎微眨了眨有些涨痛的左眼,说酸。 米迦摁住优一郎换了一边想去揉眼睛的手,鞠了几捧清水给他清洁,末了又给优一郎呼呼眼睛。 总算平安洗干净头发,米迦打湿浴球准备帮他涂沐浴露,可优一郎一闻那味,立马皱眉头抗议。不要牛奶味,换其他的。 正当米迦换了另一型香味的沐浴露给优一郎抹身子时,淋浴间隔壁走进来一人。 优一郎有点好奇地朝那人看。 基本上,只要优一郎和米迦共同出现,因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周围同学都会相当识趣退避三舍。比如隔壁讨人嫌君没来之前,本来是一个班一齐洗浴泡汤的时间,可两人就是能做到十尺之内无人烟。 “这么大还用草莓香的沐浴露。豆丁你是女生么。” “怎么是你。”优一郎原本好奇的脸立刻变得没劲起来,凉凉的望他几眼,一副完全不想搭理的模样。下午处理伤口的时候,米迦就告诫过他了,如果和笨蛋较真,智商会被拉到笨蛋的水平线,小优不想变成笨蛋的话就少和这样的人说话。 见优一郎没冲回来,君月有点讶然,不过他很好的掩饰住了。“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哼,肯定是去其他地方会让别人碍眼,所以才来人少的地方,还算自觉嘛你这家伙。” “轮不到你说。”那张脸太让人不爽了,君月决定无视,转过身开了花洒。 优一郎向那高得碍眼的身影不屑地哼哼鼻子,米迦被他那小样逗乐了,捏捏优一郎的鼻梁,很轻地说道。少惹别人啦,要和谐相处啊。 洗久了,四周蒸腾热蒙蒙的水汽,沐浴乳香气甜的起腻,优一郎差点打了喷嚏。他屁股挨在小板凳上,服帖地由米迦前后伺候。 米迦也抽了条小木凳挨在优一郎后边坐,专心给他擦起背。或许是持续锻炼的结果,优一郎已不复儿时的肉感模样,他的皮肤是健康的淡麦色,有一种枝条抽芽似的十足柔韧,光是视觉接触就能感到其中暗藏的勃发生机。这层皮肤裹覆着优一郎的四肢百骸,优一郎的鲜血正一时不刻的在其下奔涌流动,新鲜的,热烫的。只要稍稍将其破开一丝,属于小优的血液便会涌现出来…… 当这个不应有的念头出现在脑海瞬间,米迦即刻回忆起了在冰波上身体的那股躁动,与小优那滋味甘醇的鲜血,那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味。 几乎不可抑止,米迦呼吸微微沉重起来。 感到背后擦洗动作停下,优一郎疑问的回头。“累了?” 米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呼吸已恢复正常。“这点劳动量怎么会累,小优不要小看人。” “你本来就弱,不用你帮忙洗了。”优一郎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抢米迦的浴巾。 米迦自然不让他得逞。向下搓洗到后腰时,米迦发现优一郎一旦被指尖戳到或者浴巾扫过,就会痒的不行,甚至腰都会抖。 又尝试几下,果然,优一郎痒的笑出声。看优一郎躲闪着咯咯的笑,米迦第一次没有被感染到开心。 小优把后背敞开给他,信任的在他面前笑得单纯。 而他,却在瞬间幻想破开他的皮肉饮啄他的鲜血。 温泉旅店为学生老师准备的晚餐色香味俱全。米迦按习惯将单人锅里的肉片与豆腐之类夹进优一郎碗里,再拣出优一郎不喜的蔬菜放回自己锅中。美其名曰等价交换,互帮互助,他们之间这几年的默契。 咬住一颗米迦夹过来的圆丸子,优一郎多看了米迦几眼。总觉得米迦今天哪里怪怪的,虽然话一样说,但从刚才开始眼神就很飘忽,对视的时候怪异感更明显,优一郎总觉得米迦看自己的样子就和自己看嘴巴里这颗肉丸子时的没两样。 由于是多年级集体出游,大家统一睡通铺。 优一郎没试过直接睡榻榻米,半夜不适应的醒来,借穿透窗帘的月光照明,他发现隔壁米迦也清醒着,蓝眼睛在黑夜里反射着幽幽光泽。 优一郎极低的问。怎么不睡。 米迦声音听上去有点虚软。牙疼。 优一郎去摸他腮帮,没肿,那应该不严重。 米迦露出两边的小尖牙,说。不是那,是这。 优一郎提议去找老师,吃点止痛药。 米迦不愿意,太晚了,而且这不是吃药能解决的事。 这下彻底醒了,优一郎坚持不能这么干疼下去。 米迦安慰优一郎,这是换齿痛,一会就好。 这话优一郎显然不信,谁牙齿还齐整长在牙龈上就换齿痛的。 弄到后半夜天快明了,两人才堪堪睡下。 第二天窗帘一拉,光线照射进屋,优一郎才发现米迦脸色惨白得和房屋外的冰原有的一拼。 优一郎吓了一跳,问他哪里不舒服。 米迦只说不要担心,有点冷,所以脸色才不好。 优一郎说,谁担心你,我只不想小队缺人没法参加最后一天的竞争赛。说完飞快跑出去找到老师。 随行老师带米迦去检查,数据证明米迦健康不已。 优一郎大骂这是庸医。 换几位医生再检查,结果同上。 老师稍微放下心,优一郎心情倒更恶劣了。什么没问题,米迦脸色明明更差了。 脱下鞋和外褂,优一郎钻进米迦休息的被窝,把他透凉的双手揣进衬衣里,用体温给他暖身体。不要以为会有下次,看你太可怜了才帮你。 米迦这时是痛并快乐着。把肉吊在饥饿的人嘴边,这是折磨呢还是折磨呢。他不是牙疼是牙痒,必须得撕扯干净什么才能稍稍止息的痒。 一呼一吸,小优干净的气息萦绕在鼻端,一点一丝渗入神经般的在麻痹米迦的思维。 米迦想他还是只个孩子求放过他吧。他不想遭遇这么矛盾痛苦的状况。 “小优,你不出去玩吗,今天可以搭狗拉雪橇的。”先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好不好。 “烦死了,我没兴趣,才不是为了你留下。”雪地犬什么的我真的一点不感兴趣,哼。 优一郎陪着米迦直到行程最后一天,期间电线杆有来询问情况,可他都置之不理。 小队之间的竞争赛安排在最后一日。内容说复杂倒也简单,各队按照地图前三找到目标旗帜的即为胜出,彼此之间可以合作,也允许互相设置迷障。 米迦看着在屋里来回转圈圈的优一郎,说。小优不去参加吗,会很有趣吧。 优一郎哼哼,谁要去这种无聊的比赛。 小优不想一个人,那我们一起参加好不好。 优一郎斩钉截铁。不好。你身体没好还出去吹什么风,会拖累小队的。 不要看扁我啊小优。 总之就是不行。 可我想要胜出的奖励。 你乖乖躺回去,我去拿回来给你。 诶? 没办法吧,谁让你是病号。 小优一个人不好吧。 你以为我是谁,再说还不是有电线杆子。 优一郎把冒出个脑袋还想争辩什么的米迦摁回被桶里。别啰嗦,躺平等着。 背上包优一郎走出房间,看他离开的背影,米迦想这样暂时先分开一下是不是比较好呢?等优一郎回来的时候也许他就不再躁动了一切就恢复正常了呢? 高海拔使得君月在人群里一目了然,优一郎很轻易找到了他。电线杆子身边还带了个小尾巴,两人眼角眉梢颇为相似,加之君月对其说不出的呵护,一眼过去便知道他们是兄妹。 优一郎问君月要地图,君月直白地甩表情,不带你玩。 眼见两人又要犟起来,氛围诡谲。妹妹颤颤巍巍的害怕,老师见状过来通知说,如果最后不是小组合作,成绩不作数。 这简直是强制西皮! 搜找旗帜一路上优一郎和讨人嫌君话不投机半句多,谁也不搭理谁,只有妹妹会软绵绵插几句话。 地图标注旗帜点为北坡的缆车下站点,一行三人绕着山坡前进,越走越远。 风和日丽,雪面反射暖煦的阳光。谁也没料到这样前一刻尚好的天气接下去会变得张牙舞爪。 一开始只是飘小雪,优一郎一行都是缺乏生活经验的小孩子,没有面对危险的警觉性。目标近在眼前,他们没有放弃的理由。 落雪逐渐增大,当凛风响彻冰原,他们已经迷失方向,寻不到回去的道路。 褪去柔美易逝的表象,落雪显露出冰冷的本质。它掩埋小队来时的痕迹,优一郎三人被困在其中。 风呼啸,雪花大的迷眼,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模糊。无法辨认方位,君月带小队躲进一处背风的山坡。 妹妹年纪小,此时害怕的躲在哥哥怀里,君月紧搂着她轻声安慰她。如果不是情况不合适,优一郎真想吐槽这妹控简直不忍直视。 等待的时间总很漫长。妹妹受不住冷,不停咳嗽起来。君月看上去慌坏了,他想他不该答应妹妹请求带她出来玩,她从小多病。 优一郎解下围巾递过去,一起递出去的还有口袋里的水果糖,那是前几天米迦塞进来的。 君月嘴唇抖了抖,最终说了句谢谢。替妹妹裹上围巾,自己那份糖果也放进她手心里,小声的对她说。不要怕。哥在这,很快会有人找到我们的。不要怕,雪停了哥会背你出去的。 可他们没等到救援,也没等到停雪。 气温反常,暴雪突至,老师们也急坏了。还剩好些个小盆友在外面活动,雪太大了,救援队行动也很困难。 米迦听到这个消息时,老师正把安全脱险的学生集中起来。米迦带了一件优一郎常穿的外衣,去问老师借寻呼机。 老师说你这身体你这脸色这时候还去干啥,添乱啊这是。 米迦说,去接小优回来。 救命!这不是感动友谊可贵的时候!老师抹抹脸,不行,现在任何人不许擅自行动,救援队会尽快找到他们。 米迦坚持的摇了摇头。老师,小优最擅长捉迷藏,外人是找不到他的。 老师听后非常感动,于是喊人把米迦关进小黑屋,不许他乱跑。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坡下,妹妹的咳嗽一声微弱过一声,君月抱着她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优一郎看不下去,说。你再抱紧点你妹妹可就真没了。 君月清醒过来似的,放轻了禁锢,喃喃说道。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找我们。 优一郎说。再等等,会有人找到我们的。 肯定的语气多少安抚了君月的惶急,他问。你怎么敢确定,万一我们真交代在这里怎么办。 优一郎觉得这人简直被害妄想症,他们活动范围才多大。不过再看看他紧抱在怀里虚弱的女孩,想想也情有可原,妹控的脑内世界几人懂。 君月在等他的回答,仿佛那是什么精神支柱。 可优一郎答不出来。 怎么说?每次躲起来最后一定都会被米迦找到的糗事。 优一郎无比确定有人会找到他,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可今天他不希望他来,那个笨蛋还生着病,风吹一吹他会不会倒? 雪一直没有停,风吹起碎雪击打着山坡下的小孩,万籁只余风雪声充盈耳畔,优一郎甚至快听不见旁边二人的呼吸声。 突然,有什么细微的踩碎积雪的声响,由远及近一点点传过来。 优一郎惊讶的一抬头,就发现他想见又不想见的米迦。他小小的身姿立在眼前,脸色冷白如这茫茫冰雪。 米迦看着冻的脸蛋青白,哆哆嗦嗦的优一郎,嘴唇上下阖动了几下,好几下才说出了话。 米迦的声音被寒风声吹得破碎,可优一郎看懂了他的口型。 小优,看,我找到你了。 第10章 披在肩上的毛毯与握於手心的热茶杯,都不及几十分锺前米迦在雪坡下给他的一个拥抱温暖。身处暖气充沛的内室,优一郎优先感受到的不是劫後重生的庆幸,而是担心被老师请出去谈谈人生的米迦。 恰巧等待米迦时,君月兄妹前来归还衣物。哥哥隐晦别扭,表达谢意拐弯抹角,还不如妹妹熟稔交际。小女孩笑起来酒窝浅浅,送了一盒金平糖与优一郎,权作对二人谢礼。 优一郎没收。他只做了正常人应做的,不需道谢。 妹妹过意不去。这是我最喜欢的糖果,所以送给大哥哥你们两个人,你替金发哥哥收下它好不好。 优一郎坚持观点。你们当面给他不是更好。 妹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觉得由你转交给金发哥哥,他会更开心。 米迦回屋时,优一郎正对阳光下闪烁的玻璃小糖罐出神,眼睛澄亮亮的。心电感应般回过头,见人杵在门框边,优一郎向他招手。 一段时间的分隔使得体内的躁动不是那麽难以克制,米迦脸色好看了不少,这让优一郎看到米迦第一时间是向他打招呼,而不是塞他回被子里休养。走到优一郎跪坐的窗户前,米迦接过优一郎递给他的糖果罐。 “是电线杆兄妹送来的,说是谢礼,因为他们太纠缠不清了,才帮你收下的。” “是吗,很少见啊。小优有好好谢人家吗,不会就这样赶别人回去了吧。” 从优一郎略不自在的表情就知道猜对了,米迦在心里叹叹气。这样苦手人际交往的小优,如果哪天自己不在了,他一定会寂寞吧。 “喂,与其说我,你自己倒是怎麽样了。” “什麽?” “老师那里,不是很严重吗。不服纪律偷跑出去什麽的,雪还那麽大,你是笨蛋吗。” “一点也不想被天天惹麻烦的小优这麽说,而且不是因为小优回来太晚我才去的吗。” “没办法吧,说好要胜利拿奖励回来的啊,谁知道会碰到那种鬼天气。” 没能如约让优一郎看上去确实在懊恼,小脸皱皱的,凌厉上挑的眼尾也微微耷拉些下来。 可有人比他更懊恼。米迦想自己怎麽好巧不巧掰出奖励这麽个不著调的借口,害好友遇险。为了弥补无心之过,他语气陈恳的说。“结果不重要,想到小优因为约定有在努力我就满足了啊。”举高糖罐在优一郎眼前晃了晃,米迦才继续道“而且有额外附赠,很赚嘛。” 米迦真心的在说,可优一郎觉得他是在安慰他。米迦总爱勉强自己,真的在想什麽从脸上看不出来。 “是真话,我可不像小优口是心非,奖励什麽的完全不可惜。”掏出一小把金平糖放在掌心,米迦喂了一颗进优一郎嘴巴里。“张嘴,吃糖,人类吃甜食心情会变好。” 被米迦一本正经的用词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什麽人类啊,说的像你是其他物种一样。惯性的抓住米迦的手,优一郎张口准备吞下捏在指尖的糖果时才发现哪里不对头。 “米迦你发烧了?手怎麽这麽烫。” 实话说,比起常人米迦这会撑死了算温热,可在习惯了他长年冰手冰脚的优一郎眼里,难免大惊小怪起来。 几乎没多想,优一郎下意识地将额头贴上他的。靠的极近,睫毛快搔上对方薄薄的眼皮,优一郎能感到额头相抵那瞬间米迦呼吸快了不止一个节拍。就这麽皮贴皮了七八秒,在优一郎确认体温无碍时,他看见米迦秀气而圆润的眼睛突然一点点睁大,像目睹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迹,甚至深深吸了口气。 一看这情形,优一郎顺著米迦的视线回头。自己的身後,在雾气晕染的玻璃窗外边,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在优一郎产生惊悚的情绪之前,米迦适时的把他脑袋扭正回来。“小优,别看,那里有变态。” 等等,不是那个问题,这里可是二楼啊! 窗户外响起敲击声,一声一声富有节奏。几下後玻璃窗从外被拉开,有人想攀进来。 迅雷不及掩耳地,米迦跑过去给了伸进屋里来的脑袋一脚,只听楼下劈里啪啦一阵乱响,人影消失了,米迦落了锁,心满意足走回来。 优一郎眼睛划成平行双等号。这画面怎麽这麽微妙。 在米迦张口想说什麽之前,敲窗声再度响起,很猛烈,有破窗而入的气势。 米迦二话不说,带著优一郎换房间。走廊到一半,沿廊的一扇窗啪的打开,一道高挺的身影从窗外利落无比的跃进来。 定睛去看,那人身姿挺拔,脸蛋俊俏,笑容迷人恰到好处,画风正派到完全没法把他和变态之流联系起来。 在那人跳进走廊的瞬间,米迦有意无意将优一郎护在身後。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来人爽声大笑起来。“米迦,几年不见,就用如此态度欢迎你的长辈吗。” 米迦握住优一郎的手紧了一些。 “好久不见,十三叔叔。一开始不知道是你,失礼了,请多见谅。” “米迦,怎麽,和人类混迹久了,感官开始迟钝了吗。” 轻慢的话语让优一郎不满的想辩驳,米迦不动声色地阻止他。 “并不是这个原因。叔叔,我只是没想到您会不打招呼。直接从窗户进屋。” 男人捋了捋被踢乱的额发,叹叹气。“我打过招呼,三长一短敲了窗户,以为你同意了,没想到,哎──。” 所以为什麽一定要执著窗户,还是二楼!优一郎用眼神控诉。 “没办法,临走前米迦你的父亲叮嘱我隐秘行事,从大门进来太招摇了。” 爬窗子难道就不引人注目?这人怎麽回事,为什麽这人和米迦的爸爸感觉那麽像,都给人一种森森的操蛋感。优一郎压根不能理解这人脑回路。 “哦呀,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不过很可惜,暂时我还没办法与费里德殿下相提并论哦。” 男人像是被优一郎逗开心了,完美笑容加深了几分。 诶? 优一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出声说话,那这男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的?还回应了自己? 惊讶打量高出好几个头的男人,直到米迦高声喝止优一郎才回过神。刚才怎麽了,只是看了这人的眼睛,就好像要被吞噬吸进去一样。比午夜档小怪兽的眼睛魔性多了,优一郎久违的感到後怕。 “有趣的幼崽,光看眼睛就知道你在想什麽,真是好懂。米迦你就看中了你这一点吗。”光是眼神考量仍觉不够,男人向优一郎伸出了手。被挡在前方的米迦一爪子拍开。 叔叔和父亲不一样,他真的会对小优产生兴趣。这个认知让米迦不安。高度差令米迦无法隔绝男人自上而下的探究优一郎的视线,於是他主动请叔叔单独聊一聊人参。 叔叔乐得无人搅场,说了句幼崽後会有期,在米迦催促下往拐角方向离开。 优一郎不满的皱眉,不管那人听清与否,挺起小胸脯堂堂正正回应。幼崽幼崽的烦死人,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是优一郎。 男人似乎回了下头,想对大言不惭的优一郎再说什麽,可米迦戳著男人的腰没给他机会。拐进最里间,米迦开门见山直接问。 “叔叔,你怎麽会在这里。” “想见可爱的侄子了。” “……请说鬼话。” “你父亲让我来给你的外挂续费。” 米迦想他现在是不是该直接转身走鬼。 “叔叔可没在开玩笑。费里德殿下已经知道你的身体在异动,毕竟父子连心嘛,放心,他绝对没用水晶球偷窥你。” “……所以呢。” “米迦,你尝过人类的鲜血了吧,所以身体才会躁动,这是正常现象。可再想像之前那样对血液无动於衷是不可能的事了,你明白的,再这样下去,你会越来越无法和人类平和相处,直到它们明白自己不过是食物而已的那天为止。” 米迦收起了人前营业式的温和微笑,无表情的注视起叔叔笑容完美到虚伪的脸,一言不发。男人眯起眼,恶意揣度,眼前的男孩大约正为一时冲动而酿下的恶果悔疚不已,又或者,因为他的一席话,多少明白了点人类与优等种族间不可逾矩的沟壑。 “所以啊,米迦你的父亲,为了让你再多享受一段与人类家家酒的游戏时间,特意让我送来,这个──。”男人自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绝伦的水晶小瓶,比起外部奢华材质珍贵千万倍的,是流淌在瓶中鲜萃欲滴的绝品液体。 “没错,克鲁鲁出品,以一顶十,十星好评,喝了都说赞,你父亲小血库里的最为尊贵的一支。有了它,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调动极大的意志力,方才堪堪压抑住对瓶中血液的原始本能。米迦再开口时,声音哑哑已不似平时的清亮。 “父亲不亲自来,自然有他的理由。那麽克劳利叔叔,您亲自来找我,不会只因为父亲嘱咐这麽一个理由吧。” 克劳利受不了似的摆摆手,“所以我才不喜欢聪明的孩子啊,疑心太重不是好事。今天来只是因为还你父亲鬼情罢了。” 不好的预感,在克劳利出现的那刻就开始了。叔叔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人类社会,这鬼简直是血雨腥风吸引体质,走哪哪有麻烦。 知道从这老滑头嘴巴撬不出什麽,米迦礼貌地和他道谢,取了血剂便离开。时间紧促,他需要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进食消化。 看米迦匆匆离去的瘦小背影,克劳利此前一直维系的完美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亲爱的米迦,要好好珍惜长辈难得的善意啊,战争已经来临,你这样悠闲饲养家畜的时间还能剩下多久呢。” 回去做的第一件事,米迦告诉优一郎,以後再碰到今天的怪叔叔,要绕道走。 优一郎不明所以,虽然那人长的丑,行为变态,但算是米迦亲戚吧。 直接不行,就走迂回战线。米迦问,小优,你见到我父亲会想绕远走吗。 优一郎猛烈点头。 米迦说,摒除亲戚关系不谈,叔叔和父亲是非常聊得来的朋友。 优一郎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和你爸爸是朋友?!还聊得来?! 米迦下猛料。是彼此唯一的朋友,最亲密的那种,不睡觉彻夜躺一起聊天的那种。 这下不用米迦再释放攻击了,优一郎决定以後有多远就离那人多人。和费里德是亲友啊,啧啧啧。 下午整理行囊,优一郎窝在茶几上,一个人窃窃摸摸涂写些什麽。米迦好几次好奇去看,优一郎都匿著不让看,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直到回程,到站下了车,等同学们散干净了,优一郎瞅了米迦好一会,才终於说出想说了一整天的话。 “白天的时候,谢谢你啦。”声若呐蝇,又小又低。不是他不情愿,而是像这样直白地向别人袒露内心想法,以前从没有过,没人教过优一郎该怎麽做才算做好。 米迦被这个大招杀的血条骤减,极难得的发了愣。“什麽?” “谢谢。”这回声音仍小,可好歹字圆腔正。 像被从天而降的血浆雨淋了湿透,米迦一时间从里到外感到异常舒畅,这感觉比食用克鲁鲁的血液还要棒。 米迦开心的笑起来,雪白的尖牙在唇间若隐若现。“没关系,不论多少次,我都会找到小优的,放心交给我吧。” 看在他笑得不讨厌的份上,优一郎决定把折腾一下午的纸条拿出来,交给米迦。 一张县级剑术竞技的门票,正面印有排号,是靠前正中的好位置。背面有画上去的简陋图案与一行不大好看的字──招待状(邀请券),来看本大爷的精彩表现吧。 比赛时间早已确定,因为不是休假日的缘故,米迦想去声援的请求被优一郎好几次驳回。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到优一郎的主动邀请。 “算谢礼。我允许你来看我的比赛,为我加油。” 优一郎漂亮的绿眼睛里满满都是自信与活力张扬的色彩,是米迦最熟悉的样子。指了指纸条背面的一个汉字,米迦乐呵呵的说到。“虽然很开心小优送券给我,不过招待状的待字小优写错了哦,待写成了侍少了一个笔画。” “罗嗦,不要在乎那种小事。” “我会去的,小优人生的第一次正式比赛,我不会错过的。” 第11章 (本章涉及虐|||童,砂糖吃多了换薄荷味刺激下,请选择性进入) 在父亲卧室遇见克劳利,对米迦而言不值得大惊小怪。 自有记忆起,这二鬼便如双生子成对出入王宫,狼狈为奸。他们亲密令米迦一度疑问,父亲当年竟不支会克劳利一意离开皇族,隐於人类社会多年不与其往来。 可时隔多时重见亲爹亲叔同挤一口棺材你侬我侬的熟悉画面,一直以来的疑惑突然消散。米迦想,管不了这对凑不要脸在小孩面前耍姿势的老流氓了,分两地什麽的在二鬼看来指不准是什麽新情趣。错觉,以为两鬼突然切断联系必有密谋,这一定是错觉。 “呀,亲爱的米迦回来了,三天不见,又熟了不少,可爱到爸爸不禁想多咬几口。” “费里德殿下,随便说出犯罪的话,会让米迦更远离你哦。”侧躺於棺内的克劳利捻了捻费里德因坐起而滑落在他脖颈上的发尾,好笑的说到。 抽回克劳利正抚摸的几缕长发,费里德没听见调侃似的,笑眯眯问刻意向後退了几步的米迦。“这个点来找爸爸,米迦是有什麽话想和爸爸说吗。” 本来确有话问,但看了看克劳利赤果果的上身和向他射来的更赤果果的眼神,米迦懂他该说什麽。“不,打扰父亲了,叔叔您请继续。”米迦边说边阖门,费里德见他离开,出言挽留。“米迦什麽时候都不会打扰到爸爸,不如过来,米迦加入我和你叔叔会更开心。” 要脸吗。操守呢。这是鬼干事吗。 米迦木著脸,不回头,一溜烟跑没了影。 费里德无奈。儿砸大了挑食了,爸爸的血都不爱喝了,明明小时候都不用喊吃饭,一口嗷呜就把爸爸脖子咬出窟窿的。 克劳利看看费里德忧郁的脸。觉得能把喊吃饭说的像荤段子也是种本事。 自克劳利新入住,米迦麻烦就没断过。天天观赏限制级直播、夜夜捕猎被男鬼荷尔蒙引诱千里而来的女鬼,这都算不上什麽。最难忍受的是优一郎近来不大愿意去他房里作客,准确说,是不乐意来他家作客。隔壁家多出没了个爱爆衣的果体男,换谁都想离远。 人类始终是适应力强大的生物。次数一多,优一郎再遇果体叔叔,已从目瞪口呆的状态,转变为一边捂眼睛说要瞎了要瞎了,一边从漏出的指缝间偷看。 他这种小动作米迦一目了然,一巴掌把缝隙摁牢实了,不满的说。再看会长针眼的。 优一郎扒他的手。谁看了,我只是在数他的腹肌。 米迦捂住不放。那也不行,你视线太露骨看,叔叔会不高兴。 优一郎咋舌。小气。看几眼怎麽了,我以後也会有的,才不羡慕。 米迦决定从根源杜绝优一郎这不良行为。 找到躺棺材内怀塞第七始祖等身抱枕的克劳利,米迦表示身处人类社会便要学其礼仪,不希望再看到叔叔光屁股在家里跑。 克劳利耸耸肩。这不是我能控制,我做你父亲的人形模特以抵房租,他要求我在家务必以最自然原始的样子出现,好让他随时想画就画。 深井冰找到了他的忠实同伴,没救了。米迦不想多纠结了,爱咋地咋的吧,还是出门多猎几只鬼比较实在。 这个城市近期不安宁,异族肆虐的爪牙已从黑夜延伸至白昼。为清剿异变的同类,米迦夜晚付出的劳力随日期更迭一天天加大。 优一郎代表社团参赛的前三天,米迦极罕见没等优一郎训练完一起回家,而是乘车去城区一家年代久远的店铺,去取前一月预定的礼物。每座城市都有其不为人所知的灰色地带,像这家店正是父亲无意间泄露,可以制作御鬼武器的特殊之所。作工技艺与缠刻武器其上的御敌符咒都极平常,可若为人族所用,倒也足够。近期城内异族多增,送给小优防身再好不过。 想象小优收到它时可能露出的表情,米迦便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称手的武器需要磨合,大赛在即,米迦不再等了,他想尽快送出这把木刀。 本想回校去找小优,但日光竭尽,想想也是小优该回来的点了。米迦小心背刀回到了家。 可到家,小优没回来,迎接他的是被搬空的屋子,奢靡装饰消失一空。 深厚的不安瞬间攫住米迦的心。他跑遍楼上下,不在,父亲和克劳利都不在。 米迦坐在房子里唯一被剩下的那口棺材上,等,等父亲解释。 费里德姗姗迟归,踩好了点似的出现。 平复了好几下呼吸,米迦才开口。“父亲,我不想搬走。” 费里德笑。“那可不行,米迦,即使是你请求。” “可为什麽这麽突然,昨天不是还一切正常吗。” “米迦,太装傻就不可爱了哦,米迦不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吗。” “不,父亲,为什麽偏偏是今天,再过、再等几天不可以吗。” “时间对我们是没有意义的。今天,明天,再一天,米迦,再过多少天都没有用,你都觉得不够,因为你想永远留在这里,不是吗。” “父亲,既然你知道,那为什麽还要这麽做。” 仿佛听到了什麽可笑的话,费里德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因为要拯救你啊。可爱的米迦,我一直纵容你追逐那只幼崽,因为知道它生命有限,因为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啊啊~看来是我太过自信,爸爸没想到你真的会想把斩鬼武器交给那只幼崽。米迦,你该不会是想背叛自己的同族吧。”说到这,他停下来,威压的眼神加注在米迦背在身後的木剑上,“米迦,不会以为爸爸没发现吧,爸爸可是无时不刻不在关注你哦。” “你一开始就知道……那家店,那家店也是你故意──” “哦呀,被米迦察觉了呀。爸爸很失望哦,你竟然会做这样危险的事。” 好像内心最深处的一思一想都被摸透了,米迦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嘴唇也抖了起来、 “父亲,不,我不明白──” “米迦,从你想将咽喉袒露给一个人类的时候,爸爸便不允许你再和那只幼崽有所交集。斩鬼的武器,你明白吗,你明白那对於我们是怎样危险的存在吗,” 向米迦伸出手,费里德接下去的意思相当明显。把刀交给我。 将木刀紧抱入怀中,米迦抬眼看高高在上的父亲,无声抵抗。 费里德装模作样叹叹气。“爸爸知道你一时没法接受,所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去把幼崽变作同类,那麽我们便可以带他一起离开,回我们该去的地方。” 几乎无法反抗这句话的诱惑,米迦想象起带走优一郎之後的生活。可无论如何逼迫大脑运作,米迦都想象不出被关在笼中的男孩微笑的样子。 优一郎是个人类,是个可以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的人类,和他是不同的。米迦从没如此清楚的知道这悲伤的事实。 带走他,同化他,小优会怎麽样呢。会不会哭,会想念家人吧,会气的不得了指责他吧,可因为太笨所以骂鬼都骂不好,会用刀打他吗,会不会心软原谅他,会不会放弃挣扎就那样一直陪在他身边呢。 米迦抱紧了些怀里的木刀,闭上了眼睛,以图忍住鼻腔里的那股酸气。 他知道的,如果真如父亲说的去做,小优大概再也不会对自己笑得那麽好看了。 明明早该知道的,小优是个应该在广袤天地间撒野的人类,他不该被局限在看不见阳光的角落。 无边际的懊悔潮水一般淹没了米迦。 明明可以在一起更久,是他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可米迦不想就这样轻易结束。 在费里得以为儿砸多少服了软的时候,米迦出其不意地抽出木刀,往父亲右臂砍去。 至少,至少要得到和小优道别的时间。 刀面在接触费里德的瞬间断成两半,伸手扼住米迦的喉咙将他高举,费里得恶劣的笑起来。 “好过分啊米迦,用这种废品袭击爸爸,是在瞧不起爸爸麽。” 被掐断咽喉也不会立即死去,可被紧扼的窒息感令米迦痛苦的几乎流出眼泪,他有些恍惚的想,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早晨他还和优一郎走最熟悉的小路去上学,出发前有维持仁慈假面的爸爸叔叔和他说再见,在校时还有人类的老师夸赞他是乖孩子。怎麽突然就这样了呢,他做错了什麽,因为他不忍心伤害一个人类吗?因为父亲发现他向一个人类交付了真心吗? 克劳利停好搬家货车,正准备开门时闻到了一股异常鲜美的血气。没记错的话,这股味道确实是── 有些不相信的开锁,映入眼帘的血腥画面让他有点想骂卧槽。他看见恋儿成痴的第七始祖,正举高他的宝贝儿子,横面切断了儿子的右手臂。 “费里德殿下,您是被魂穿了吗?” “不,儿砸到叛逆期了,稍微教育一下比较好。”费里德笑呵呵的说。 “这样家暴没问题吗。”克劳利提醒看上去有点兴癫的男鬼。 费里德啪的松开手,米迦坠落在地板上,把切下的手臂放回地上蜷缩一团的米迦怀里,费里德转向克劳利,摊摊手。“没问题,我有把握尺度,两只手都卸了不好给自己再装上,所以只切了他一只。” 克劳利觉得能把可怕发言说的像我今天吃了个颗糖甜甜哒这也是种本事。 “比起这个,克劳利,王城的事准备如何了。” 说到正事,没再关注软在地上的米迦一眼,克劳利面向费里德鞠了一躬。“殿下,城里最後一批刺杀者已被清除干净,万事已备,议事会的老古董们早已不足为惧,第三始祖已在皇城翘首你的回归,殿下,是时候该回去重新取回属於你的东西了。” 满意地拍拍手,费里德俯下身摸了摸米迦汗湿的额头。“米迦,听见了吗,这次不是低下头从那座城出来,而是可以满身荣光地回去了哦,怎样,开心吗。” 吃力的撇过头,米迦问。“父亲,这才是你要离开这里的真正原因吗。” “也不全是哦,那群老家夥追著太紧,爸爸又担心米迦被人类教坏,做出什麽无法挽回的事,才决定离开。” 深深呼了口气,哆嗦著接回断掉的手臂,歇了好一会,米迦对费里德说,语气说不出的低落。“父亲,我不会再抵抗,我会和你回王城。”身为第七始祖派系里唯一的继承者,费里德会独自放他一人自由几乎不现实。米迦接下去说,话语不再那麽颤抖。“可在走之前,希望你允许我做完最後一件事。” 冲洗干净一身汗气与疲累,优一郎才觉得又活了过来。看了看锺表,再过一会米迦就该带上完成的作业本来敲响大门。 比预计迟了挺久。 出了什麽事?蹬了鞋,优一郎带上慰问品和作业跑进隔壁家庭院。 月亮被沈云遮了脸,院子里漆黑,优一郎轻车熟路打开照明灯,却发现近处的屋子安静的不寻常。 昏沈的光线照亮了一部分空荡荡的客厅。优一郎心里不安,按了好些下门铃皆无人响应,於是他坐在石阶上等。 应该没关系吧,很快就回来了吧,不过客厅怎麽好像搬空了?重新装修?那也没听到什麽动静啊…… 思维天马行空的驰骋,优一郎脑海转过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可到最後只剩下一个。好慢,米迦怎麽回来这麽晚,作为迟到惩罚,待会拜托他多写一份国文作业好了。 深冬的风刀割似的刮在脸上,米迦迟迟不归,优一郎放弃的伸个懒腰,数格子和在积雪上画小动物都玩厌了,还是回家等吧。让他等这麽久,优一郎决定独吞点心。可再看看圆乎乎的乌米团,想起米迦圆溜溜的眼睛,没下的去口,还是收回了兜里。 路黑惨惨的,优一郎凭直觉往回走,猛的一下子和人撞成一团。 来人扶住了他,有熟悉的清爽味道。不用抬眼看都知道对面的是谁。 优一郎的表情立刻义正词严起来。“米迦,小孩子晚上不可以随便乱跑,会被坏人拐走的。” 没有得到习惯的回应,优一郎有点奇怪,想说什麽,便被米迦拉到了院内灯亮的地方。 灯光下,优一郎看清了米迦的脸,依然是纸般的惨白,再细细看,又多了点说不出的阴郁。 优一郎去掐他的脸,小孩子不许愁眉苦脸。 没想到表情管理失败到被优一郎看出破绽,米迦努力笑了笑,从後背取下一长条木盒,递给优一郎。 盒子里陈列一把木刀,普通的蚁母树材质,完全及不上之前那把损坏的定制刀,可是这个点跑遍商店所能找到的最适合优一郎的武器了。 没想到会收到大礼,优一郎木木的。“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米迦看他欣喜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心口涨涨的。“不是生日也没关系,收下它吧,我希望小优比赛时它能帮上你的忙。” 挠了挠太阳穴,优一郎有点不好意思无故受人恩惠。“怎麽突然送人东西。”收下了那就必须好好考虑回礼,一定要比米迦的更惊喜才行。 “因为小优的比赛,我可能无法参加了,对不起。所以想让它代替我,见证小优胜利的样子。 第12章 优一郎想,大约是晚间风声太大,他没大听清米迦刚说的话。 “不能来?啊,临时有其他事也没办法,看这把刀的面子上这回放你一马,不过下一场给我好好空出时间来观战。”停滞了好几秒优一郎才反应过来,安慰自己又为米迦找好借口似的,如此说道。 可米迦这次没如以往服输般的说「好」。他很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尔後见不得想尽力掩藏好失望的优一郎似的垂下眼睛,摇了摇低下去的头。 “小优,对不起,不仅这周五的比赛,大概小优再下一次的比赛,我也没法参加了。我,我要搬去其他地方了,叔叔这次来,是打算接走我和爸爸的。” 知道自己一向没什麽语言天分,但优一郎没想到会差劲到有一天几乎听不懂母语的地步。他看见米迦的嘴巴一张一合,频率很慢,仿佛每个吐出的字节都令米迦难以启齿。可即便他说的再慢,优一郎仍花了不少的时间才知道米迦究竟说了些什麽,仅是知道而已,他还是无法彻底明白,或者说,不敢相信。 “搬家?” “嗯。” 优一郎直愣愣的听完米迦的肯定,问。“搬去哪?回家吗?” “不,可能先去拜访几处亲戚。” “那需要很久吧,你什麽时候走。” 没有回应,米迦沈下去的脑袋没有抬起来。 “我看见你家客厅搬空了,不方便的话走之前你可以住我房间,床和被子分你一半。” 米迦无力的张了几下口,咬紧了嘴巴。 “我不嫌弃你总是半夜睡到我身上了。不分一半也行,床都给你睡,小怪兽抱枕也不和你抢了,这样你没意见了吧。”优一郎此刻大方的不可思议。 米迦低低的说。“听上去不赖,可没时间了。小优,对不起,我待会就要走了,就今晚,父亲的车已经在外面等我。” 说是监视与威逼也不为过。米迦想起父亲切断他手臂时说的话。米迦,你看,吸血鬼可以轻而易举接回断掉的肢体,可人类不行。想一想那只幼崽一旦被如此对待,结局会如何?米迦,你是个会看时机的好孩子,那群老东西爪牙已经伸到这座城市了,不想你的绿眼天使受波及,就乖乖和爸爸去安全地,这才是聪明的选择。 优一郎想,怎麽能这麽突然给人迎头一棍子呢。太说不过去了。他应该生气地揪住米迦的领子,质问他,既然不能守约,既然不能像保证的那样一直做朋友,那他从一开始就别单方面接近他。自己没法接受半途而废的家夥。 可实际上又怎麽能怪他呢。米迦没做错任何事,他只是要离开了而已。 眼眶红了,优一郎用力眨了眨眼睛。“那你要去多久,什麽时候回来。” 米迦声音哑哑的,透著一股子执拗。“暂时还不清楚,可稳定下来了我会回来找小优。小优你不要乱跑,可不可以在原地等我,不然我回来找不到你会很困扰的。” 优一郎吸吸鼻子。“谁会傻等,你要是太长时间不回来,我就去找你。找到了就揍你一顿,让你又破坏约定。” 米迦微笑了起来,蓝眼睛里波光涟涟。“小优来找我,大概又会迷路,如果小优找不到,我就去接你。” 无论何时,分别一定会到来。可既有悲伤的分别,也有为了再启程与再重逢的分别。 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小小的孩子会在世界的黑暗一面丰满羽毛,磨砺尖爪,拥有保护立誓守护之人的力量。 米迦说。“小优,和我道别吧。” 优一郎使力摇摇头。“不要。”道了别,好像他和米迦之间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不要这样。 汽车鸣笛接二连三在夜空响起,是父亲的最後通牒。 小小的脚印落拓在洁白积雪之上,一步步向院外远离而去。优一郎目送他的背影,嘴里宛如尝尽百颗乌梅酸的发苦。 突然,走到大门边的男孩脚步杂乱地飞奔回来,将同样身形瘦小的优一郎拦腰抱住,紧紧不撒手。冲撞的力度让优一郎踉跄几步,随後用了更大的力气回抱过去。 小优第一次主动亲近他的拥抱。米迦有点开心,更多的失落与遗憾。 “小优,珍惜用这把木刀。在我回来之前,可不可以不换掉它。”这样小优每次练习,多少会想起自己吧。 优一郎说。“勉强答应你这一回。快点回来,不然太旧了我就不要它了。” 感谢他的承诺一般,米迦轻碰了一下优一郎的脸颊,用嘴唇。 优一郎瞪圆眼睛。 “你做什麽。” “是誓言的亲吻哦。代表我会回来,我们肯定会再次见面。在那之前,小优要乖乖等我,好不好。” “不好。” “如果寂寞了,不要一个人忍耐,去找朋友吧。记得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总说反话,态度也要端正,不然新朋友会受不了的吧。” “我才不需要朋友。” 米迦苦笑著,摸了摸优一郎侧脸。“就是这点让人最担心。”这样倔强到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的小优,怎麽让他忍心留下他一个人离开。 天空是一片溺毙人的沈黑。院外过道行人断绝,只靠墙一边停下一辆搬家车,车头灯一明一灭仿佛催促的号角。米迦杵立车门前不愿挪步,依依不舍向追出来的优一郎挥了挥手。 驾驶座上克劳利好笑的问费里德。“殿下,你为何改变主意允许小皇子与人类接近,看,这下他更不愿意走了。” 费里德眯起眼,凝视了几番车窗外矮小的两人。“克劳利,那不一样。若是不好好告别,会留下一辈子遗憾。遗憾一多,便轻易忘不了。” “您是担忧米迦对幼崽念念不忘麽。” “不,我是不想那只幼崽一直记挂米迦。人类是冷酷薄情而又忘性极大的生物,对於已经过去了的事,会有谁一直放在心上,所以让他们见一面彻底了结,又有何妨。” 克劳利饶有兴致的,看高贵的上位始祖将不敢多抵抗的儿子自门外抱入车座,好声好气地抚慰,不禁心内感慨。 殿下,有句人间俗语不知道你听过与否。NozuoNodieWhyyoutry,坐等打脸啪啪啪。 货车在寒冷的夜喷著白秃秃的尾气向未知的前方驰骋而去,在雪面倾轧出两道孤单的平行线。 後视镜显出了一道熟悉的矮小身影,顾及不了父亲阻拦规劝,米迦摇下车窗,伸长脖颈向後方探去视线。路灯照亮的雪地上,他看见优一郎跟随车轮压出的痕迹,摇摇晃晃的一路追赶著车屁股奔跑。他大声对优一郎喊,别追了,雪地滑,会摔跤的。可机械与人类体力逐渐拉开差距,优一郎模糊看见远处米迦似乎伸开手正向他说些什麽,但距离远听不清,於是他更努力地向前奔去。 气温低,路面有些化雪的地方结了冰。 米迦亲眼看见追逐的优一郎一个不稳,吧唧一下掉在地面上,摔的四仰八叉爬不起来。他惊的去开车门,想跑出去拉起优一郎,可被父亲扣上车锁的无声举动阻止了。再等他缓过心脏那一阵强烈过一阵阵的紧缩感,车已开过拐角──即使回头,他也已经看不见优一郎了。 优一郎努力爬起来,不敢停留,追著车想继续跟上去,可再次跌倒在地。眼睁睁看那辆载著友人的车加速驶离,米迦的脸在夜色里一点点模糊远离。 车转过拐角,尾气消散。优一郎从此很久没有再见过米迦。 呸呸呸。呸掉啃了一嘴的雪屑。优一郎跌撞著站起来,最後望几眼货车消失的拐角,转身向家缓缓走去。 红莲坐在客厅等他,见他一身湿乎乎的凄惨样,嘲笑。 “你那是什麽表情,丑毙了。” “要你管。” “干嘛去了,湿成这样。” “送人。” “谁。” “优一郎眼睛又红了。“隔壁。” 红莲沈默了一会,说。“你也别太上心,那家人迟早要走的。” “你知道?” “小鬼不会懂的。那对父子一看就是有问题的人呐,特意搬来好几年没人住的房屋,估计是躲避祸事吧。” 优一郎伸拳头打红莲。不害臊,大人说小孩子坏话。 红莲制住他的小拳头。说的是父子,又不是只说了你朋友一个。 提到那家大人,优一郎恼了。如果不是大人临时搬家,米迦说不定不用这麽突然的走。 红莲揉揉优一郎湿了毛的脑袋。“好啦,走都走了,新的不去旧的不来。未来的路还长,你会有其他朋友的。” 优一郎皱眉。找别的朋友? “不过以你的性格挺困难就是了。这些年难为米迦了。”顿了顿,红莲才又道。“可现在人走了也没办法,看开点,你不会真想一个人孤独终老吧。人得向前看,会有更多男的女的萌的帅的做你的夥伴,不要拘泥於一个人。” 妈蛋,这明明是红莲在厚颜无耻教导儿砸成为下一代後宫王。 脱开红莲魔爪,像被踩了痛处的小兽,优一郎大声且坚定的冲红莲喊道。“我才不需要什麽别的朋友。不需要!” 米迦是唯一的。 米迦是──不同的。 优一郎从没像现在如此清楚的了解到这项事实。像割剥开层层缠绕在心脏上的荆棘与野草的遮掩,小小的孩子终於认清长久以来一直无意正视的事实。 他记得他们所有那些共同度过的闲暇时光,米迦总会耐心地听他说一些随口而出的不实际想法,他们会互相打闹取笑,他们合在一起做一些惹人烦恼的小闹剧。他们彼此了解,不是源自血缘上的联系,可他们把对方当成生活里一个独特而亲密的人。 邻居搬走两月後,优一郎父子也入住了新居。红莲工作迁升,加上之前所住区域发生好几期恶性连环事件,红莲决意接受好友力荐,搬进了一所靠私立中学近的独立别墅。 起始优一郎坚决反对搬家,红莲的暴力胁迫也无用。 之後红莲不劝了,直接打晕抱走。 旧居离新家乘电车来回需一小时,优一郎嫌电车拥挤,干脆买辆脚蹬车,放学後三天两头不嫌累似的骑车去那转悠。 检查信箱有没有新信件,偶尔得闲便躺草坪仰望天空回首过去,或去附近零食铺买些过往常和米迦分享的小吃食。 最近一次去旧居,优一郎在隔壁院那棵大树一小块皮面上,用小字刻下新家地址与电话。他想好了,他没守在原地等米迦,所以得告诉米迦他在哪,以防米迦哪一天回来却为突然找不到他而烦恼。 12.5 我是拉克丝,亲卫队精英,我有一个不小的烦恼。 我有一位同僚,他总爱对我使用冷暴力。 当然他不单只针对我,和他搭过伙出任务的,没一个幸免。不过由于我幸运值比较E,时常和他分进同组,所以受虐感比较明显。 说起这人吧,身份在家族不尴不尬。母不详,有传言说是小门户出身,更离谱的说法是他母亲为人族。至于他父亲,地位倒是超然,可性格比较超乎常鬼,属于那种什么不让干偏干什么的类型,嘴刁、手贱、心黑,没节操。前些年听说干出一件惹长老会震怒的糟心事,后来被联名放逐王城,近几年因王族内斗,无暇顾他,才同带我那位同僚归城。 说回我同僚这。他吧,还真不好说。一开始没见着,听过去侍奉他的下奴讲,他有小羊咩一般的纯良外貌,明朗开顺,心比棉花软几分,莫欺负了他去。当时我还窃喜,见到了可得好好下他一风头。可真见到了,我惊呆了,我明白了什么叫说鬼话。我没见到白花花的咩,我见到了一只狼,雪原上英姿凛冽的独一匹。 我打从心里好奇同僚这几年被做了啥,才能不仅画风,连物种都发生改变。 对了,一直同僚同僚拗口,又不便透全名,就简称他为M吧。虽然M完全与传言反方向成长,可说实话,除了刚见面那会对他有点兴趣,在头一回同队任务后,我对他兴致全无。不为啥,血族强者为尊,而M弱的惨不忍睹。我没看过弱成那样的贵族。一开始的实战,M除了用面瘫脸刷嘲讽攻击,其他时候基本战五渣,很多次头朝下被敌人摁着打。 渐渐被打多了,他实力有了提升,虽仍常被吊着打。有一回我问他,你是亲生的吗,不是冲血卡送的吗?你父亲虽然病了点,动起手可从不软,你怎么这么——接下去的形容词我向他用眼神表达。 M不理我。M只给我一记标志性眼神。混杂着冷漠、不屑、以及「你这个连愚蠢的人类也比不上的鬼」的意味。 你们以为我会揍他吗。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爸是全天候开启监视模式的儿控吗。我只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趁他被敌人捅刀子时再去补几刀。 可真当我想实施这个计划,我居然找不到机会了。在我不怎么关注他的那段时间,M变强了,起码他一脸镇定用表情刷嘲讽,敌人再气不过也打不到他那张脸了。再后来,他在无形装逼分分钟帅的你合不拢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柄荆棘玫瑰之剑,耍的酷炫不已,占尽小队风头,我和小伙伴出场机会越变越少,不爽也没用,搬小凳围观算了,谁让M能一鬼hold住全场。 这才几年,M就从处处挨打的设定一跃成为被众人刷级别的小暴丝。应了他父亲那句话,M嘛,虐一虐就健康了。 可M健康卓茁壮了,我和小伙伴阴暗了。长期被视若无物、被用冷暴力强迫,还是个前不久不屑一顾的家伙,这感觉不好。于是我向M挑衅,M依然沉默。 当时我和M眼神交流如下。 我不爽你。 哦。 我和小伙伴都不爽你。 嗯。 我在挑衅! 看出来了。 反应呢?反应呢!没什么想说的吗! M当时掀掀眼皮。不喜欢,可以退出。留下,不爽,也得忍着。 我当时就震惊了。不因M态度,而是我居然可以从M的一个眼神里看出这么丰富的意思。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也许很快会达成M眼神解读能力十级。 之后我仍时常和M组队。血里来血里去,却极少见他吸血。偶有一回,任务完结,清点人数少他一人,寻味找到M,一只半死不活的人族横亘于他面前,鲜血泱泱。我看的清楚,M眼中满是对流淌于那具躯体内血液的渴望,可他表情扭曲了好一会,最后头也不回地走离开。 我和朋友感慨这事。M真能忍啊,鲜血当前,竟不下口。 朋友赞同的说,不错啊,男性耐力强是好事,在某些方面可有用。 后经四方探听,我终于明白了M为何身为贵族,之前却如此弱势的原因。花朵缺水能开艳?一部缺油的车跑的快?长久缺乏食之根本滋养的血族,强的到哪里去。 M近几年实力飞涨,估计是接受了哪位实力强劲的王族血液供养,是用什么代价换取的呢。我恶意猜测着。一时对M又起了好奇。 花了心思观察,我发现M不是天生有冷暴力倾向。他只是习惯性竖立与外界隔绝的壁障。虽然M平时冷硬生人勿近,但也有软下来的时刻。例如每天写信时。那时候M周围会泛出彩色小花,柔和的光。看那模样,我了悟了,八九成M这是在写什么羞羞哒的信件。啧啧,背景氛围都快和那些信纸一样粉泡泡了。 我有偷看过他的信件,说是偷看,不过每次只瞄一两眼封面落款。 小Y敬启。一向仅此一句。说一向,是因我在M那见过许多封如此的信。无地址无邮戳,都是无法寄出的信。可偏偏每一封都记标号,截止上周,标号凑整一千。 我奇怪写了咋不寄出去。和朋友提了回这事,朋友一脸淡定,说。那些信八成是M写给他那位饲养在人类社会的幼崽的,你以为上面那群不死的老家伙眼瞎吗,他们会在这种时候让王族成员和人族搭上关系?再说了,信让谁送过去?现在这混乱的节骨眼上,放一个血族到人类那去,究竟是让他去送信,还是让他送收信的那家人去死啊。 我震惊于这番说辞。等、等下!啥?人类幼崽,哪里跑出来的人崽子,你是说M写的那些个矫情玩意都是给一个人类的?靠!这都什么毁三观的桥段。 我问朋友你咋对M的事了解这么清楚。朋友睥睨我一眼。关于M和他父亲的秘辛早几年就被八烂了好么,我耳朵都听出茧了。说起来你不是最常受M无视和白眼的吗,怎么这点事都不知道。 受冷暴力最多就该知道内幕多吗?!什么狗啃过的逻辑。本大爷不满了,寻了机会套M的话。可话刚起头,就出师不利。出于友好,我委婉地询问一句M是否有位叫小Y的朋友,结果「小Y」还没说完,就被身体暴力了,我被M一拳打在脆弱的肚子上,血都吐了好几口。 我听见M揍完还特BOSS范的说了一句,不许用你那张嘴喊小Y的名字。妈了个蛋我好歹是前辈居然话都不让说完,还打我!麻麻!我竟被个M打了!当时我愤怒的无以复加,气急攻心,复读机卡带一般一连脱口而出十几声小Y。M这人什么毛病!不让喊是吧,我就偏喊了。冲你开挂的爸我不敢打你,但过过嘴瘾还不行吗。 结果告诉我还真不太行。M后来对我所作所为,让我一辈子都对小Y两字避而远之。 不过从此后,我渐渐知道了小Y是种怎样的存在,通过M的一举一动。那句矫情话怎么说来着。我在他弯起的嘴角,在他流淌着温柔的眼角眉梢,在他绻缱的双眸里,看见了他爱着的人的影子。嘛,差不多类似这感觉。 说起来我这次经历倒是M唯一一回对同僚动手,他平时冷清,别人不招惹他,他也不主动找你麻烦。即使招惹了他,他也稳如泰山,眼睛一撇,就不理你。冷暴力,太冷暴力了!特别是他这次动过手后,越发对我态度冷淡,但却开始把一些麻烦的边角事推给我。处理遗体啦,整归残骸啦,拖棺材啦,打炮灰啦,等等等等。我要是飙起脾气不干活,他也不恼,只摁一摁腰间佩剑,气场冷冻一开。然后,然后我就乖乖该干啥干啥,不是我软弱,是没必要和一位有挂的主角硬战,是不? 王族内战这几年间我没遇到啥大麻烦,小烦恼却着实不少。比如战争快结束时,M和我被由前线划归为王宫近卫队。比之前短暂相处的任务时间,这下几乎可称得上朝夕相对,可对于M那种藐视一切、孤到骨子里的性格我一直习惯不了,但再不习惯也得照M说的忍着。 不过M有一点真的让我非常受不了。这家伙有时候会画风突变到他妈都认不出来。举个例子说你们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有一年,M生日宴会,他父亲操办的盛大,来宾身份都是杠杠的,送的礼那都闪眼,可M愣是连鬼带礼一件看不上,只除了到他十三叔叔那。我亲眼看见M抢匪似的从他叔手里把礼物掠夺出来,然后宝贝地揣怀里一溜离开了晚宴。 如果没看错,那件礼物是个布偶,人形的。后来我好几次撞见他抱那布偶睡觉,跟小姑娘抱心爱娃娃似的亲昵的不得了。他要是愿意分哪怕百分之一点抱布偶时的亲乎劲对我们这些同僚,我日子会好过的多。 除了这例子,M还有许多黑历史。他会用怪怪的眼神爱抚一些应该是人类才会使用的器具。他房间里堆满了他叔送与的那件布偶的复制品与仿造物。我还发现过他棺材底铺满了同一个男孩的照片,也以此取笑过他,M,你是不是半夜不睡就偷偷对着它们撸呀,这么多张,你应付的过来吗。不出意外我被揍了,M的理由可笑,不许你用脑子玷污照片上的人。 他的如此表现让我觉得他生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他的状态用我朋友的话形容,叫痴汉癌第四期,癌症没有第五期,他没救了。 我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最近我一天比一天期待内战彻底结束。虽然我不讨厌血腥的争斗,甚至隐隐有些沉迷,但我对于M越发病态的画风真快忍不下去。他近来常说什么快结束了,要去找小Y。我不过提醒一下,小Y也许不记得你了,毕竟这么久了。就小小吐下槽,结果M揍得我吐不出槽只能吐出血。 我甚至比他还期盼战争完结。以前是冷暴力,现在是冷热交加,我还打不得他,打不过他,这日子没法过了。 终于等他离开王城启程那天,他渐远的背影逆着光,刺激我眼泪差点流下来。这个很长时间施加我精神肉体痛苦的M,终于要走了,去找他的天使治病去了。我不祝福他,我希望他病愈前别回来,更希望他可以带着他不作不死的父亲一同离开。 感谢造物主,请让这两位祸害从此远离我、以及王城大众的日常生活,感谢主。 第13章 高中是个社会雏形,拉帮结伴各自为营的小团体现象再正常不过,人一多嘴一砸,流言随之而来的几率通常成几何倍数增长。优一郎作为年级中特立独行头一份子,近一星期低年级口耳相传最凶的一条流言,又与「恶」名昭着、久居谣言榜不去的他息息相关。 “喂,听说了吗,一濑优一郎——就小百合班上那个眼神超凶恶,上次单挑三年级前辈结果还打赢了的那小矮个,死党昨天偷偷和我讲,他好像有个定过婚约还是位外国人的青梅竹马耶。” “我知道我知道,班里女生都传疯了。我说一濑这小子怎么平时对谁都瞧不上眼,女生给他递信都不收的,原来是一早找好了媳妇。” “又在聊一濑?啊啊,不都说他有个长得特漂亮的青梅竹马么,人在国外,过几年回来就领证结婚。有谁以前和一濑同校的?有见过他那小媳妇啥样的吗?” “哈哈,青梅竹马肯定是个大美人,听说脾气也好,弄的一濑天天惦记人家,上课睡觉都不忘喊人名字呢。” 传言沸沸扬扬,当事者却半点不自知。不怪优一郎驽钝,主因是他太独了,身边唯几的朋友又都不在他面前大嘴巴。旁边人这几天的诡异视奸,优一郎不放心上。早习惯了,这群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不正常。 优一郎这些年早点亮了‘我装逼你们只要静静看就好’的技能点,附赠效果是生人远离熟人勿近。可偏有人看不惯他独来独往,硬是迎难而上,莫名其妙成他后宫。 什么毒舌腹黑线,什么外冷内热妹控人妻线,什么爱推主角的软萌骚年线,什么双马尾大胸傲娇线。条条路线通后宫,优一郎这几年的攻略历程,请综合原作借鉴恋爱养成系RPG自动脑补三十万字。 红莲满意优一郎继承了他的风范,常让优一郎请朋友来家中作客。优一郎很少听,倒是他一众朋友听进心里,不时的不请自来。 临近学期末,考试周不好对付。国文课,优一郎正头疼书本密集的方块字,筱娅从后戳了戳他背脊。 “部活结束了一起去书店买参考书?” 优一郎没什么兴趣。“待会有安排。” 筱娅声调有点哀愁。“又去老地方看信箱?优君,你忍心一个娇弱美少女独自去逛书店?你不担心我这样可爱的高中生被坏人搭讪么。” 优一郎眼皮都懒得翻。他觉得这个年纪有的女孩总爱想太多。 岔路口分别前,筱娅望望天色,对优一郎说,要不我陪你去一趟。 优一郎摇摇头。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筱娅瞄一眼脚踏车后座。你骑,我坐就行, 优一郎冷看她一眼。 筱娅笑了笑。天黑了,我这样可爱美丽的淑女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优一郎想筱娅这阵子怎么奇奇怪怪的,倒不是说话方式,而是有意无意总和他搭伙回家,尤其是天色一晚,扒都扒不走。 不过一路走倒没什么,优一郎刚想答应,筱娅却被一通急电约走,临走前,重复说了几句路上小心。优一郎有点奇怪她的语气,但从她面瘫的脸看不出什么,最后摆摆手招呼一声,蹬车离开。 几年前的居所一直没搬入新户,这让优一郎有点庆幸,可屡屡见空荡荡的信箱,那点庆幸又很快飘散开了。冬来春来,隔壁院里那棵大树皮上的、印刻下的字迹沾染上了风霜,字形有些扭曲模糊。优一郎摸了摸粗粝的树皮,心想,树都老了好几岁,人怎么还见不回来。 第二天放学,天际飘下雨珠,冲淡了夏日空气里的浮躁。优一郎没带伞,眼巴巴等雨势收小。君月与一他们不参与社团,早没了影。筱娅今日缺席,剩下小三,他总不好厚脸皮和女孩子同挤一把小伞。 夕阳彻头彻尾委顿了下去,优一郎冒小雨往家赶。一路上行人匆匆,中途雨势忽地变大,优一郎呆在一家便利店檐廊下避雨。雨珠倾盆下坠,视野里所见物蒙上淡淡的灰影,水滴或急或猛的敲打声传入耳中,似乎还混杂了几许不远处嘈杂的争斗声响。优一郎看看周边,玻璃店门以外,除了自己没其他躲雨的人。 估计巷子里有什么人在逞凶斗勇。优一郎打了打哈欠,无心去蹚浑水。可有时你越想平安无事,麻烦越会找上门来。 优一郎经过那条小巷时多看了一眼。巷子狭细,黑幽幽的,隐约可见巷道临出口处杵着一人,黑衣包覆全身,看不清脸,只看见他脚边的地上横躺着另一个人,一动也不动的。 优一郎心里一凉,不动声色转开视线,加紧了离开的脚步。没看清巷头那人是如何动作的,只往前迈了两步,优一郎被他拦下,捂住嘴拖进那黑暗的小巷。 速度太快了,不像人类该有的速度。优一郎一时愕然。 将偶然出现的人类幼崽掐住喉咙顶在墙壁时,黑影下的捕猎者以为他几乎没了还手之力。说几乎,是因优一郎下一秒出其不意地抽刀反击了回去。 木刀击打肉体发出沉重的闷响,优一郎趁黑衣服吃惊之际,挣脱禁锢,趁胜追击往他要害处劈了几刀,随后转身便逃。 有变态啊!来人啊!救命啊! 优一郎边撒蹄子跑边大喊。 优一郎知道他现在一定超逊,可没办法。身后那人不仅速度,连力量都是变态级别。一个人硬抗绝对会出事。 最后有人听到呼救赶来了,变态见势不对逃走了,小巷里地上的那另一个人却永远留在那里了。 警察向优一郎取证,优一郎没答出什么。他没想过电视上播放的虐杀事件会真实在自己身边上演。 隔天上学,筱娅问他脸色怎么那么差,撸多了? 优一郎被问的脸色更差了。 接下去几天风平浪静。优一郎没想到那天的黑衣服还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天做晚饭酱油没了,优一郎出门买。走路到一半,眼前忽的落下一片阴影,抬头看,路灯上倒挂下一具躯体,头顶朝下。 优一郎想下回警察来取证,他一定会回答的完美。毕竟都这么近距离看过黑衣服的脸了,连他不怀好意亮出的尖牙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黑衣服还挺聪明,知道在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埋伏。不过现在不是优一郎感叹敌人智商的时候。优一郎用不怎么灵活的头脑开始思考,他这回能逃脱魔爪的几率。 黑衣服不打算给优一郎太多思考时间。反派死于话多和不补刀例子太多,上一回他差点就吃了亏。他从不想成为反派惨死队其中一员。可怀里这位幼崽散发的美妙气味,实在让他动摇。 将人类幼崽拖进暂栖的废弃大楼,用香气迷惑他的五感,制住他的四肢,捕猎者将尖齿紧压在优一郎的颈动脉上。 “真香,让我舍不得一下子吃光。” 优一郎被若隐若现的蔷薇香熏得迷迷瞪瞪,四肢乏软,恨不得喷眼前这个变态杀人犯几口老血。 香个鬼!他训练完了还没来及洗澡! 等待死亡宣判是个最折磨人心的过程。优一郎红了眼眶,他不想坐以待毙。 流淌的时间仿佛静止于此,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压在脖颈上的牙齿是随时可能落下的屠刀。恐慌间优一郎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人和事,一幕幕在脑海飞速掠过。这是不是所谓死前是走马观灯?优一郎挣扎地想。我今天也太衰了吧,出个门买酱油都能路遇爱好慢性折磨的变态,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我还没吃到今晚的咖喱饭,借与一的书还没还他,和筱娅君月小三约好的读书会还没开,还没喊过红莲爸爸,还,还没等到米迦回来——还有好多事没来及做—— 优一郎茫茫地睁着眼,然后听见一声突然的巨响。他转头去看,视界所及之处是一片片瓦解破碎的玻璃——有人自外破窗而入,宛如一把疾驰利剑,裹挟万军之势击破玻璃屏障,撕裂了黑夜,撕拉开萦绕着优一郎的阴影,送来光明与希望。 纸一般的白月光从破裂的窗户倾洒进来,层叠的碎玻璃片反射出更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来人一双寒冰般的眼睛、耀眼的金发、以及一步一步向屋内踏近的道路。 军靴敲击地面的那一声声临近的低沉回响,仿佛直接敲在了黑衣服紧张的快跳起的心脏上。傻傻维持着压倒人类幼崽的不和谐姿势,黑衣服整个鬼都懵了。靠!看这逼装的!靠!这时间点掐的!不科学! 优一郎也傻了。直愣愣看那金发少年一步步执剑逼近,从肉眼角度他走的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跟前,可在优一郎的意识中,他好像是极缓慢的、像跨越了无数个太阳的升起与降落才最终走到了自己面前。 黑衣服战栗于来人的移动速度,更让他全身凝固的是来人那淬着寒芒的利眸,其中翻滚澎湃着的情绪让他感到久违的恐惧。靠靠靠!!!求别用那种「你、已经死了」的眼神看我! 金发少年不含情感地看他一眼,丢弃不可回收垃圾一般,掀开压在优一郎身上的碍眼物,冷眼见极为碍眼的黑衣服滚蛋似的滚开老远。然后他将处于大脑空茫状态的优一郎轻轻抱住,用臂弯将其揽入怀中,姿态温柔。 气味变了。不同于熏人欲睡的蔷薇烈香,正抱住自己的人有一股极为熟悉的味道,像海一般宽容的气息。优一郎觉得这股味道该死的让他怀念,让他镇定,让他可以忘记刚刚经历不安与恐慌。 优一郎忍住了鼻腔里的上涌的酸涩,说出了时隔许久两人再见面时的第一句话。 “米、米迦?真的是米迦吗?” 长久凝视着怀里期盼的少年,眼中那层长年不化的寒冰尽数融成温柔的水光,米迦轻握住优一郎的手,贴在自己脸侧。“是。是我。有变暖和对不对。”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能从窗户跑进来。 你这样要是也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想告诉眼前这个人,可那些话此时都在舌尖委顿不前,都变得无关紧要。所有想说的话在此刻都只汇聚成一句这几年最诚挚的期望,优一郎想对米迦说这句话想了很久了。 圈住温柔环抱着自己的男孩的脖颈,优一郎凑在他耳边,说。啊,你回来啦。 少年清润的声音宛如清风拂过米迦燥热的心田,让一切都沉淀下来,至此,米迦才终于找回缺失许久的安定感。他将优一郎抱得更紧,像是为了缓解自离开后一直纠缠的难耐的饥饿本能,又像是为了弥补他们之间缺失了这么久的时光。 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按照约定,小优,我回来了。 不走了? 不走。我陪着你,继续做朋友。 收到满意的承诺,优一郎笑的像拥有了什么珍宝。看在这回你守约的份上,原谅你了,我答应做你的朋友。 没想过优一郎会直白地承认他是朋友,米迦有点惊喜得忡愣,可没太表现在脸上。他已经很少像小时候那样喜形于色了。 优一郎没忍住好奇,太长时间没见,问了他很多,头一件是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米迦说大抵因为朋友间会有种默契吧。他想见小优,所以就感应到了他的所在。 滚到一边默默吐血的黑衣服表示他眼睛都要出血了。靠靠靠,他是个吃货不过就饿得慌出来找顿好吃的,被实力碾压、被夺食就算了!凭毛还要被秀恩爱秀到一脸血啊!敢不敢放过单身狗啊敢不敢!还有之前戏份不是刚进行到主角生命危急他趁机啪啪啪吗!怎么突然就被乱入抢戏份了!靠靠靠,强行植入剧情不要太明显啊! 黑衣服默默缩了,默默怂了,今天被伤害的有点深,他想回家找麻麻。刚避开里屋眼睛里只能看见彼此、视炮灰于无物的一人一鬼,逃到楼梯间,又被在那防卫后备的、突然出现的紫毛拎回来了。 紫毛开心的拎着黑衣服,向米迦邀功。米迦你好不小心,看,我把逃跑的小老鼠捉回来了! 旁边跟随的另一黑发杀马特,打了被拎住的黑衣服一拳,对紫毛不满的说。你傻啊,喊个啥,没看到里面正在谈恋爱吗?主角开嘴炮各种久别重逢煽情戏的时候和我们配角都不在一条时间线上的,你不造哦。 黑衣服欲哭无泪。你骂他为毛打的是我!我去!还打! 米迦捂住优一郎眼睛,不让他回头看血腥一幕。他向楼梯边的队友递去一记眼刀,紫毛秒懂他的意思——往死里揍这黑衣服,算他的。 黑衣服嗷嗷嗷。这发展不科学,他设定好歹是变态杀人狂,画风突变被怎么看都是高中生的男孩摁着打,主角居然还不怀疑转身就秀爱虐狗去了,他傻哦! 杀马特黑发看了眼里屋冒诡异粉泡泡的两人,呵呵了。确实挺傻,还一傻傻俩。不过逻辑什么的,在陷入爱河的人眼里,算个蛋哦。 等到优一郎从重逢喜悦中完全冷静下来,米迦已经搂住他好一会,之前蔷薇香气的负效果持续,他腿仍在打软,试着走几步,险些摔跤。米迦不放心,干脆拦腰将他抱起,结结实实的公主抱。 优一郎不好意思,蹬蹬腿,让米迦放他下来。 米迦抱住不放。 “小优不能走,我就抱着你、背着你走。因为是好朋友,这样抱一辈子都没问题。” 优一郎憋不住笑了。问题可大了好么。 “我已经报过警,会另有人来处理。小优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那个犯罪者不管了吗。” “我不想把和小优重逢第一天的时间浪费在做笔录上,小优呢?” “同感。” “那、回家?” 优一郎环住米迦因询问而低下的脖子,说“好。” TBC *觉得米迦菊苣酷炫的小天使们请给俺赠上大红心呗。 小剧场: ①黑衣服:0.5里你不是被留在王城了吗?咋又出现了? 拉克丝:小爷人气忒高,加戏份了不行啊。 雷姆:诶?不是说是因为这次工作调任被安排去保护皇子人身安全吗? 拉克丝:…………(用两个省略号才能表达出此时的无语凝咽。) ②黑衣服:我抗议我一集死的设定!我为主角重逢主角秀恩爱主角公主抱做出巨大贡献!凭毛一集死! 拉克丝:说起来,剧情走到现在最大的福利好像就是——米迦的那个亲脸的吻和公主抱了吧。 雷姆:你忘了这章里压了那只人类幼崽的炮灰? 拉克丝:哦,还咬了脖子是吧。米迦都没咬过,就被占先了,这不找死吗 黑衣服:…………(用两个省略号才能表达出此时的彷徨无助。) 第14章 和好友久别重逢,好像生活也没什么改变,该吃吃,该乐乐,该装的逼一样不落,优一郎欢快地度过了余下学期。 学期尾巴末上回来的米迦,和优一郎商量说下个学期再入学。优一郎想给他些时间适应新环境也好,假期头几日主动请缨领米迦四处转了转。 米迦新落脚的房屋邻在优一郎家边上,窗对窗,两人和小时候一般又做起邻居。这惊喜有如天意。优一郎听到米迦「小优,接下去的日子也请多多指教。」这句话,偷乐了几晚上,也不追究米迦瞒着好几天和他挤床抢被子的事。 暑期在家闲置,红莲见不惯优一郎懒样,行李一收,领俩小孩去海边消假。 出发前,隔壁跟出俩自称为米迦叔婶的幼童,要求同去。 红莲没意见,多带小崽子罢了,这回米迦的同住人虽小了点,看上去比之以前靠谱的多。 一行浩浩荡荡向海边进发。放好行李,换上泳裤,优一郎与约好的几位同班在旅店碰了面,这几人是头一回见米迦。优一郎平时不怎么提及私事,筱娅几个是旁敲侧推才知道优一郎有那么个痴念了好些年的小竹马,这回直面真人,多少感点兴趣。筱娅比较明显,意味深长的视线来回逡巡在优一郎与小竹马之间。 优一郎被看的不耐烦,提醒她收敛。米迦倒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同众人保持不过分疏离的站位距离。 筱娅嘿嘿一笑,对米迦眨眨眼:“照片果然比不上真人。” 女生主动搭话,米迦不好不应,但也没什么太多可说。 “也许是不上相。” “不问我在哪里见过你的相片吗?” 优一郎眉毛一跳,直觉筱娅接下去的话不怀好意。筱娅游鱼一般挣开优一郎来捂她嘴的手,揭优一郎的底。 “我和小三不止一次看到优一郎对着你们的合影发呆,而且前两年合影还放在了床头柜上,呜哇,那模样,像极了被妻儿遗弃的大龄失业男耶,哈哈。” 小三仿佛回忆起了那景噗呲笑出来,拍了拍旁边忍笑着的与一的肩,“与一那次去优家不小心碰坏合影的相框,结果优就小心眼把照片收起来了,哈哈哈,普通人才不会那么紧张吧,真的很像被妻儿遗弃只好把照片当成宝贝的废柴男啊!” 与一看看优一郎愈发复杂的面色,有点不好意思,想为他解围。“其、其实也、也不怎么像啊,太想念家人或者朋友,也许都会那么做的吧?” 这群人…… 优一郎已经听不下去了。 作为无关者的听众君月笑够了,刚想说,优一郎已经瞪过去,让他闭嘴。 君月闭嘴了,可他的深刻表情已说尽了一切。 优一郎磨磨牙,对米迦说。“你别在意他们的混话。” 米迦先摇了摇头,尔后微笑点点头。“不会,很有趣。” 优一郎看他笑得暖暖的眼睛,胸口一松,牙也不想咬了。突然觉得即使被米迦知道他在想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掩饰的事啊,只稍微、稍微有一点说不出的丢人而已。 过滤众人看好戏亮闪闪的目光,米迦拍拍神游的优一郎,语气轻缓。其实如果小优喜欢,我不介意和小优多合些影,嗯,当然单人照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 优一郎当然不介意多照些相片,可他介意那几个起哄看戏的恶友心态。不理筱娅起哄地吹口哨,优一郎一手拖滑板一手捉米迦,招喝一行人下海消暑。 天朗风徐,海浪波涛趋缓,优一郎英姿飒飒秀几把冲浪技艺,起伏的波浪臣服于他脚下,粼粼海面映照他青春的躯体与脸庞,总之烈阳照拂下的优一郎又成功装了一回逼。沙滩上路人十之有几被他夺去视线,优一郎不大在乎也确实察觉不了。他跑到小队遮阳伞下,成员分散只余下米迦静静看完他的表演。优一郎微弯下腰看着米迦,也不多话,眼睛光闪闪的。 米迦熟知他这个表情的含义,声音陈恳地说。“小优做的很棒,可帅。” 优一郎虚荣心极大满足了,挨米迦边上坐下来。“休息会,你想学待会我可以指导你。” 没调整好,米迦长辈找来了,红莲没跟着,米迦询问他们怎么了。 米迦的三婶婶?克鲁鲁发话了,声音有股说不出的矜贵,与腰间环着的淡粉色泳圈大为不符。 “那个人类被一群愚蠢同类围困,无法向吾献诚,哼,真乃无用之徒,汝,吾允许你替汝父,为吾所用。” 这两长辈和米迦一同住了有段时间,优一郎现在大部分时间不用米迦翻译勉强可听懂他们莫名其妙的话语。 优一郎问。“红莲被围了?在哪?” 克鲁鲁冲优一郎高傲抬下巴。“那个人类乐在其中,而且围住其的人类皆为雌性,战力不堪,不必汝去多事。” 这下优一郎回过味了。红莲这是艳遇了啊,还是以群做单位,好老子。 克鲁鲁见优一郎不解其意,把手里浮板往沙地一插,斥了句。“还不准备!” 优一郎转头看米迦,你婶啥意思,翻译下。 米迦也挺无奈。陪她玩。 克鲁鲁危险地眯起眼,米迦改了口。哦,不,婶婶叫你陪她和叔叔一起玩。 克鲁鲁满意了,拉起软在伞阴下不起来的同胞弟弟,气势万千往海域走去。优一郎无语地追随她后,米迦跟在优一郎屁股后走。 本来以为陪幼童玩水最多闹腾点,没想到能把自个累半死。优一郎腰上系了绳,绳另一端系在克鲁鲁及其弟仰躺着的游泳垫上,被支使拉着两位名义上的长辈在海水里来回游行。好几番被幼童指控龟速,优一郎血性上来了,哗哗哗快速蹬水,拉的游泳垫颠簸不已。 累倒在伞阴下,优一郎终于知道红莲为什么不带孩子跑了,可惜知道太晚。 米迦给乌龟趴的优一郎翻了个身,将棒冰贴在他脸颊额际降温,优一郎闭着眼由他弄,棒冰冰凉得他几乎舒心一叹。 “米迦,你家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犀利啊。”优一郎无精打采地感叹。 米迦有点被他逗乐了。“小优不需要太惯着他们,累了就别勉强。” 优一郎嗯嗯应着,脸上的凉意没了,优一郎睁眼看,米迦正舔吃着撕开包装快融化的棒冰。冒着丝丝凉气的棒冰诱惑力忒大,优一郎懒得动,于是拉住米迦手臂下拉,咬了一口被米迦啃过了棒冰。西瓜味,解暑,可太甜,优一郎咬了几口就想放弃了。 看着手里被咬出牙印的冷饮,米迦喉结不自控地滚动了几下。优一郎啃完了才觉得不妥,毕竟是从别人口里抢过来的,于是想干脆一根吃完算了。米迦见优一郎张嘴示意来投喂,自己三口作两口啃了干净。 “帮你解决掉它。小优不喜欢这口味的吧。” “嗯,一会等筱娅他们回来,再一起去尝其他味道的炒冰好了,听说这里炒面不错,还有超大章鱼的特产!” “是是。小优对食物一向非常挑剔呢。” “你倒是来者不拒的,说起来我们两个喜欢的食物好像大多相反啊。” “好巧,不过这样刚好能和小优互补。” “说的也是。” 一行人享受完当地美食特产,撑着圆鼓鼓的肚皮一齐晒起了日光浴。日头不减毒辣,筱娅提议说这么热,不如埋沙降温,就先堆优一郎好了,多数决,同意的举手。 优一郎不屑,让你们埋了我还能出的来吗。还不如重投那俩爱折腾的幼童怀抱。他带着米迦,借口教授冲浪技巧跑远了。 剩下的人更不屑。切,想两人单独行动还找借口,指不准跑哪做羞羞事去了。 完全木有外人脑补的绮丽场面,优一郎认真地在传授技巧,至于过程中碰腰碰胯那都属于授业正常范围值。 觉得差不多了,优一郎让米迦在浅水区域尝试练习。 一个小小的浪头掀过来,板子翻了,米迦也跟着翻了,落尽水里半天没冒头。 优一郎急了,左翻右找,掐着米迦从海里浮起来。 靠,米迦你还没学会游泳?! 米迦想说不是不会,是不想,太阳直射伤害太大使不上力。再看看优一郎一脸震惊,又可耻地沉默了。 优一郎想起来小学时代,每逢夏季游泳课程,米迦总是坐在露天泳池上看自己游。想起来就和米迦打趣一说,米迦也露出了点怀念的表情。是啊,那时候总看你扑腾扑腾地在池子里上不来,好有趣的。 优一郎瞥他一眼,抬抬下巴。可我现在已经优秀到可以教你了。 紧拉住米迦的手,一步一步给他示范动作要领。优一郎挺享受这个过程,米迦比他聪慧,很少有他做教习的机会。 浅水区波浪并不汹涌,可一旦松手,米迦还是常会咕噜噜冒着泡越沉下去。优一郎说要不像你婶婶那样,先买个游泳圈慢慢练吧。 那小优也要拉着我游?米迦这么一问,优一郎立刻打消之前念头,专心教学。 又是好几拨波浪涌来,连续的浪,优一郎怕弄丢米迦,干脆倾身环抱住他。 皮肉无阻隔相贴合的触感相当微妙,滑腻腻的,优一郎中途差点手抖松了开,还好坚持到了风平浪静。 持续的浪冲打,米迦一头金发焉焉的,活像湿皮毛的大金毛。维持着相拥的姿势,优一郎不客气地笑出来,没意识自己此时也帅气不到哪去。 阳光耀目,照在优一郎被水浸润湿漉漉的脸上,折射出的光彩漂亮的不可思议。 米迦有瞬间的怔愣,他想原来阳光也不是那么不可饶恕的东西。起码,它和小优搭的要命。 第15章 黄昏将尽,海边人势渐微,优一郎一行收拾收拾,打道回旅馆。 尚没到旅馆晚餐供应点,筱娅提议众人打打牌、吹吹皮消磨时间。地点定在优一郎与米迦同住的房间。 优一郎没意见,屋里一张茶几,几人绕桌坐一圈。筱娅数了数,共六个人,一副扑克不够打,问在座的要不玩国王游戏?刺激。 优一郎不太想参加,筱娅肚里一团黑,又爱好捉弄人,冷不丁被她盯上,想想便浑身起鸡皮。 可大家都挺踊跃,优一郎只好随他们去,摸了张一看不是鬼牌,一瞅筱娅成了首轮局的国王,顿时脸颊一僵。 筱娅左看看右看看,捂嘴森然一笑。 “我选3号5号,惩罚内容~嗯!这样吧,3号绕5号爬三圈,再躺倒露肚皮,说一句‘求主人疼爱,汪’才可以起来。” 要扮小狗的优一郎汪登时囧了,丢开抽中的三号扑克牌,抵赖不认账。 “哇筱娅你太狠了!”与优一郎对面坐的小三即刻捶桌笑。“哈哈哈你们快看优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君月憋笑憋的辛苦,“5号是谁,这不完全不吃亏么,快出来完成惩罚。” 将手里的7号牌翻个面,与一安心地呼了口气。“太好了,不是我。” 几人看好戏地望着被抽中的二者,催促优一郎别做无用拖延。 优一郎看向唯一剩下的米迦,咬咬牙,没等米迦反应,就乖地跪膝绕他爬了三圈。后半部分耻度太高,优一郎做不出来,躺平汪了一声就再也不干了。 那画面太美,围观四人笑得东倒西歪。米迦拉了一把直挺挺昂躺的优一郎,扒拉下他试图捂脸的手。 “做的不错。下轮我们再努力好了,小优别丧气。” 结果事实证明游戏和努不努力没什么关系。幸运值爆表的筱娅再拔一筹,作为国王,她在这轮提出比之前轮半斤八两的要求。 中选的又是米迦和优一郎这对拍档,优一郎有点不能接受,拿过游戏的几张扑克牌,细细查看是否有疑窦。“筱娅你开挂了吧!每次都抽中我们。” 筱娅不屑的哼哼。“咋地,你幸运E还怪我咯。快点戴道具,游戏时间不等人。” 本局惩罚,抽中的人由另一人为其佩戴猫耳、猫铃铛项圈,顺带领喵沿走廊蹦跶一圈。 优一郎纳闷筱娅怎么搞到这些个奇怪物件,筱娅只说在特殊咖啡屋里获得的奖品。 筱娅心情愉悦地看优一郎变换脸色,笑得酒窝深陷。 “诶~优君不愿意也可以寻求帮助的,在场的人都是后援——除我以外,毕竟我是国王嘛。” 优一郎抬头去看,旁边对面三人立刻向后退去,摆明了不趟浑水。 交友不慎! 在优一郎灰心之际,米迦取过优一郎恨不得摔破的卖萌品,给自己佩戴好,最后将项圈牵绳放进优一郎手心里。 围观者多少被米迦自然的行为震到了。看,不愧是真爱,耻度再大说玩就玩。 有人帮解围,优一郎却有点不自在,他不习惯别人替他承担。 筱娅一脸「还不拉出去溜溜」的表情看优一郎,优一郎不理她,想先把那两样乱七八糟物仕取下来好。 可是真的有点搭。 米迦金发顶上点缀两只半尖的猫耳,细软绒毛蹭在掌心,痒刺刺的。手感不错,优一郎忍不住多掐了几把。 红莲拉门进屋,一眼看到自家儿砸一手牵绳,一手抚弄男孩头发的场面,愣住了。 #看到儿砸耍流氓,作为父亲心情好复杂# 见红莲表情知道他起了误会,优一郎刚想说话,红莲已经一副我懂的你开心就好的模样转身离开。 红莲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优一郎想小跑跟上红莲,忘了绳另一端还栓在米迦脖子上,一动铃铛叮当响,回荡在安静的室内有些微妙。 优一郎:……我们只是在玩。 红莲:哦……没想到你那么会玩。 红莲告知完他们已到饭点就离开了,优一郎跟着离开,和这群小伙伴玩不下去了。 晚餐丰盛,菜色精巧,唯一缺点是量少。米迦把餐盘中的肉类夹进优一郎碗里,推起高高的一小摞。米迦夹哪个,优一郎便尝哪个,不忘将自己分内的配菜蔬果回报与米迦。 隶属于两人早年的习惯,即使中间隔了不短时间,默契依然。 筱娅咀嚼着米饭,看优一郎呼哧呼哧进食,不由得打趣他。 “优君看上去和肉食系有很大偏差却很爱吃肉类呢,呼呼~这么爱吃肉还是个矮呀,平时有好好喝牛奶吗。” 不甚明白肉食系含义,想来筱娅嘴里也不会冒什么好话。恰好米迦正往他嘴里塞一口剔好刺的鱼肉,优一郎只好给她一记眼刀便作罢。 本想再调戏几句,一股威压的视线扫了过来,筱娅偏头,和手上不停喂食动作的米迦对视了一眼,轻轻一碰又各自移开。筱娅不禁沉默几秒,随后摇摇头,有点发笑。披着羊皮的肉食系么……可不仅是爱吃肉那么简单。又望几眼正享用美食毫无自觉的优一郎,筱娅在心底默念。优君,请自求多福。 餐后红莲又不见踪影,优一郎估摸他又去哪里招蜂引蝶,于是毫不羞愧地将他排除在免费温泉招待券之外,额外带上一下午疯没影的幼童,往温泉区去。 过度曝晒的皮肤一碰高温泉水,优一郎被灼的浑身痛。君月嘲笑他不顶用,优一郎甩了条湿毛巾往他脸上去,君月没戴眼镜,啪地被砸中一脸,看的优一郎乐呵呵。 一旦适应了泉水温度,全身从头到脚趾都感到了享受,优一郎头靠池壁,放松地哼起不着调的小曲。曲调悠缓,歌词缱绻,是有些年头的旋律,米迦有点奇怪,优一郎怎么也不像学唱小情歌的个性。 红莲有段时间总爱哼这首歌,还喜欢和深夜叔叔对唱,不自觉就学会了。 确实挺好听的。 好听……个屁!边上戴上了眼镜的君月表示,简直魔音穿耳,米迦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比小时候厉害多了。 优一郎见米迦称赞,兴致上来了,转头和米迦脸正对脸,开了嗓子清唱。 有些词曲挺暧昧,听在耳朵里和告白辞没两样。优一郎注意不到这小细节,一心一意展示歌喉,倒是米迦听的有些小不自在,身体隐然躁动。 露天温泉雾气缭绕,优一郎嚎了会有点气闷,只好暂且歇下,专心享受泡汤带来的舒适。 白天太阳烈,优一郎晒得不轻,皮肤暗了一个色度,和米迦反差强烈。米迦仍旧雪花一样白的通彻,皮肤被水蒸气熏的淡粉,优一郎看他微红的脸蛋,以为他缺氧,让他出浴场呼吸点凉风。 米迦乖乖出去了,再留在这只会更热。何况优一郎滑溜溜的身体总在眼前晃荡,令他感到腹中饥饿。 海边昼夜温差显著,温泉泡够了,优一郎裹件浴衣走在晚风中,感到丝丝凉爽。君月与一留浴场等女生同行,护送她们回旅店。优一郎和米迦先走一步。 回去的路经过一片小树林,来时尚有皎月照明,此时沉云掩月路黑幽幽的,手电筒散发微光,优一郎米迦并排走着,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都不想让气氛和温度一样变冷。 脚下枯枝四横,不小心便会绊倒。米迦停下,拉了一把趔趄的优一郎。他问优一郎,要不要牵着走,安全些。 优一郎自觉地拉住他伸过来的手,凉凉的,比小时候稍暖一点。 “呐米迦,如果你不喜欢和筱娅他们打交道,可以不用勉强的。”优一郎想了想,还是说了这回单独带人先走的原因。 米迦脚步顿了顿,低下头摇晃一下两人相牵的手,说:“不会。他们——”米迦斟酌了下用词。“都是挺好的人。” 优一郎直觉他在勉强。一天处下来,优一郎再木钝,也发现了米迦异状。倒不是说他态度不好,只是总与除他以外的人有种保持距离的疏离感。和小时候的情况恰巧反过来,优一郎反而成为米迦与外联系的枢纽。 #我自由开朗笑容满面的小伙伴突然变成了高冷男神,我该如何是好# 优一郎一根筋通到底的性格米迦早有了解,他很少见优一郎陷入为难的境地,他也不乐意见。 “小优不必担心。不勉强,能和小优成为朋友的人,假如他们愿意,也会是我的朋友。” 他的确没有不喜欢优一郎新出现的那几位友人。相反,他感激他们这几年陪伴在小优身边,没有让小优孤身一人。他也没有故意与人保持距离,只是不知道当小优有了新的朋友,他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好。说到底,米迦只是有点遗憾,遗憾陪在优一郎身边的终于不止是他一个人而已。 #嫉妒就大声说出来啊骚年,你不说笨蛋永远不懂你的心# 米迦的逻辑优一郎整不明白。大概是在夸自己吧,优一郎想。米迦愿意接纳他们再好不过,不愿意他也不勉强,做朋友这事得靠缘分。 穿过林子,再走一段堤坝,旅店在路偏尽头的地方。没直接进去,优一郎走进了临街一家杂货铺,买了一顶草帽。摁在米迦头上,上下看看,挺配,人也精神。就是戴个老式草帽居然还比自己帅这一点让优一郎有些不爽。 米迦新奇地左右摸摸帽子,笑着道谢,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优一郎说不客气。怕你白天你又被晒焉,影响集体活动罢了。 米迦心情完全没被打击,一路拉优一郎的手回了旅店。 第16章 新学期伊始,没过顺溜几天,米迦父亲这大麻烦上门来了。好在有米迦三婶婶把守家门,一副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的气势,费里德徘徊门前不得入内。 米迦乐得其见,优一郎也不待见他父亲,他犹记当初费里德一声不吭拐带米迦回老家的恶劣行径。红莲那,倒是请费里德喝了一回茶。 家里再杂再闹,影响不了米迦在校日常。和优一郎仿佛小时候一样同进同出,让他有之前那几年分别其实只是一场梦的错觉。 他和优一郎的亲密,引来不少闲言。 “看到小百合班上的转学生了吗!总和一濑君在一起的那个!简直帅的我合不拢腿!” “我前天在天台正好看见他和一濑君一起吃便当!在聊天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呜哇本以为是阴郁系,没想到他笑起来那么暖!居然还有小虎牙!反差萌苏炸了!” “天!求告知转学生手机邮箱!这简直超高标准型男友!” “男神!” “大美人!” “高岭之花!” “小虎牙!” “喂你们这群外貌组织协会的,别想了,不知道转学生已经有对象了么。” “不!!!噩耗!!!” “弄错了吧,没看到过转学生身边出现什么女同学呀。” “谁说对象一定是女的。” “难道——” “不会吧——” “救命!不要——” “其实说对象也不全对啦。” “诶?有转机?!” “对嘛,也许男神只是和什么人表现比较亲密,就被误会了。” “毕竟转学生已经和人家有婚约了,说成是未婚未更准确点吧。” “神马——!” “我不信——!” “我天越来越考验心脏承受力了。” “等下,说到转学生身边很亲密的,有可能的那不就是——?!” “啊,说起来上一学期不是有个流言也很火的吗,关于一濑君的。” “关于他有个定过婚的青梅竹马那条?” “让我冷静一下,青梅竹马,长得漂亮,从国外回来,有婚约,靠!不应该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记得有人爆过一濑君上课还经常睡迷糊喊青梅竹马名字的吧,有谁听到过他喊的是什么的!” “米迦、吧...以前隐约听过他喊了几次。” “......转学生,名字是什么来着。” “百夜,百夜米迦......” “嘶——” “靠——” “呵呵——” “呵个屁!夭寿啦!男神是基佬啊!” “麻麻!这里有基佬啊!” “救命!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我的围观方式不对!” “点蜡,为碎了一地的少女心们。” “点什么蜡,该点的是火把啊!烧起来!” “烧!” “架柴。” “点火。” “呲啦啦——轰!烧尽这对总在大众面前秀爱的虐狗党!” 筱娅退出学院相关论坛界面时,优一郎已在校场挥汗了好一会。米迦和她并着排坐,都在等优一郎训练结束。 剑道社训练从来枯燥乏味,可优一郎坚持汗水是不会骗人的理念,能不偷懒绝不松懈。和他同道回家,总要等到挺晚。 筱娅闲了会又开始坐不住,找旁边专心看优一郎挥剑的米迦说说话。心想这俩真乃天生一对,都能把枯燥的事做得那么专心一致。 “米迦君——我可以如此称呼你吗。” 米迦点头,没挪动视线。 “那么米迦君,你是否知道我的姓氏是柊呢。” “你想说什么。” 佟姓在血族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姓氏。筱娅感到米迦看过来的视线有点冷,不过她仍是嬉皮笑脸。“不,只是对吸血鬼和人类会成为好朋友感兴趣而已。” 米迦脸色倏地冷下来。“不需你多管闲事。” “何必那么紧张,放心,如果要泄密我早和优君说了,这是你和优君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的。” 米迦气场依旧不善,可好歹脸色不那么难看了。 “人类,管好你自己。” “哦呀,这样的称呼——被揭穿了就懒的伪装了吗?” 米迦目光转回优一郎的所在,“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该说的,不然我会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没把威胁放在心上,筱娅呵呵。“你不会杀我,甚至伤害我也做不到。” “你试试看。” 筱娅有恃无恐。“伤害优一郎在乎的朋友?你会那么傻吗。” 米迦沉默面无表情,筱娅估计他是恼了。知道做事要论尺度,也不继续惹他,扔下句「有的事现在隐瞒不说等到以后也许就晚了」,便先去了拳击部和小三汇合。 优一郎训练完换好运动服,米迦仍呆坐原地。推了推他肩膀,优一郎问:今天和君月打赌输了,要请他们吃包子,米迦一起来吗。 去君月指定的卖包子的便利店需要绕些路,其他人没骑车,优一郎便推着车,随着他们漫步似的速度走。筱娅好几番耍赖试图坐上脚踏车后座,优一郎摇摇车龙头,就不乐意。筱娅小三笑他小气,君月在一边见好笑便附和一两句,他几个拌嘴拌的厉害,与一只好和事佬地左劝劝右劝劝。 优一郎被他的朋友们围在中央,就那样一路笑笑说说的走。 米迦始终和他们隔了几步远。 新出炉的包子软糯香甜,撕开一半热烫烫的汁水横流,优一郎几个吃的好不欢乐。 优一郎捧个冒热气的肉包,跑近站挺后面的米迦往他手里放。肉馅的,赏你。 剩下正啃素馅包的几人不爽了,就给他吃荤的,偏心! 送上来的包子白嫩可口,米迦却没下嘴,反而拿过来优一郎另一只手上,咬了一大口露出内陷的豆沙包。 我吃红豆馅的就好。 优一郎自然是随他喜好,听旁边几个又莫名起哄,转身和他们再次闹成一团。 看了看正和几人嬉闹的优一郎,米迦低下头,偷偷对准白嫩包子上被咬出的牙齿印,咬下去,咬出了更大一圈的齿印,想以此缓解无时不刻不在折磨他的饥饿感。 一口,再一口,怎么吃都不够。只要在优一郎身边,他的饥饿便无法餍足。越靠近越饿,越饿越想靠近,再怎么饥饿也不想离开。他陷入死循环。 包子解决了,一行人又提议去优一郎家开学习会。优一郎不答应,学习是除了红莲揍他以外第二讨厌的事了。 可他答不答应没啥作用,筱娅几个轻车熟路走到他家门口,从窗台摸出钥匙开了门。 真是够了,这谁究竟才是主人呐。优一郎纳闷。 在优一郎房间围圈坐,每个人根据擅长科目开始辅导优一郎。 优一郎一会抓头一会看钟,时间过的忒慢,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主动担起做晚餐的职责,溜跑到了厨房。 冰箱还剩下不少咖喱粉,优一郎图省事,煮了一锅咖喱,就饭便能吃。 他穿围裙在厨房忙碌还挺有样,君月中途想帮忙给他挡回去了,只叫了米迦给他尝味道。舀了一小碟汤底送米迦嘴边,米迦就他的手嘬一口说不错,优一郎又再尝尝,咸甜适中,可以出锅了。 厨房外扒着墙往里看的几人,连最迟钝的与一都觉得,里面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太老夫老妻了。 红莲这星期加班,不到半夜不回来。几个小辈在家里胡闹了一番,又重新押着优一郎学习。 优一郎郁闷,还来。 他郁闷就有人看着开心。筱娅乐着说,我们已经三年级了,优君你是不准备进学了吗。 优一郎觉得找家道馆进修比继续读书好太多了。 之后不知怎的话题就歪楼了,从未来的进路聊到长大之后想从事的职业,又转到要买什么样的房屋、要去哪里旅行,要找什么样的配偶之类种种。 小三说找配偶肯定找自己喜欢的人啊,筱娅就侃她,喜欢的人,小三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呀。筱娅是边看优一郎边说的,指向性太强,小三立马捂住飚红的脸,叫嗥。才才才没有喜欢的人! KO了小三,筱娅又把问题引到在座男生上。要不都来聊聊自己喜欢的类型吧。 君月和与一都极确定,妹妹/姐姐型啊。 他们的答案也不让人惊讶,筱娅转过去问优一郎。 优一郎想也不想:还没遇到怎么知道喜欢的家伙会是什么样。 太肯定的回答令大家一阵无语,目前木有,那总有倾向吧。 优一郎揉脑袋想,还是想象不出,感情上的事他不上心,也是真不懂。他这样众人也不好再为难他,准备结束询问。优一郎奇怪,还剩米迦没说。 筱娅作为群众代表给他白眼。还用说吗,他的眼神已经太明显了。起码在一起时,筱娅就没见过哪时哪刻米迦眼神不放在优一郎身上的。 那种只要你回头看、我永远都在的感觉太他妈腻歪人了,也许只有作为当事者的两人才毫无所觉。一个懵懂,一个无知,痴傻的看不清彼此牵引的心。就是这种无自觉的花样虐狗才真他妈气人啊! 客人走了,米迦留下来陪优一郎收拾。 优一郎洗碗洗的一池子白沫,米迦擦掉他脸上不小心蹭到的泡沫,换上手套帮洗碗碟。优一郎挺不好意思,他不擅长家务,只好站一边等。米迦穿上围裙显得特纯良,优一郎看他背影有点出神,突然就想到之前说得关于喜欢的类型的话题。 如果,是说如果,哪一天遇到一个像米迦这样贤妻良母样的女孩,好像也不赖的样子。 第17章 血族与人类有诸多不同,比如睡眠。 在米迦不算长的生命中,除了偶尔因战争身体遭受不可自愈损伤,接受医疗陷入暂时性休眠外,他的大脑从来保持清醒。 而最近,却发生了点改变。他开始像一个人类那样,会感到疲倦,会入睡,然后梦见一些没有经历过的事迹。 这不是好征兆。羸弱到某一界限的血族才需休眠。优一郎不懂那道理,管米迦这情况叫秋乏,以为多食补多运动加强体质就行了,于是三两天找米迦剑术陪练。 让米迦做陪,优一郎是捡了宝。几年不见,大出他意外,没想到记忆里文文瘦瘦的男孩,竟磨砺出这般厉害,对起战来比和一众师兄弟过瘾太多。遭遇强手激起优一郎不服输的少年心性,上瘾似的央着米迦多来几场、再几场,到最后和米迦一齐累到在校场,头顶对头顶,横躺在地板上酣畅地出着汗。 “知道你有这身手,早该让你陪练。” “现在也不晚。” “可是你说的,做好心理准备,下回我会尽全力。” “小优又在逞强,明明已经累的起不来。” “啰嗦,爬不起来的人是你才对。”一听米迦如此说,为证明这程度训练量完全不在话下,优一郎一个鲤鱼打挺,可腰部仍打软,结果僵挺了几秒又咚一下跌回地板。 米迦乐了,翻起身把手递给僵躺在地板上,张大眼、仿佛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耍帅失败的优一郎。 优一郎借他力起来,不曾想米迦使坏中途撒了手,他毫无防备又一次摔回去,屁股着地。 “米迦!” “抱歉抱歉,手滑。”米迦陈恳道歉,他也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幼稚了一把。只是看到小优刚才那生动好笑的表情,不自觉就想再撩撩他。 你脸上可不是抱歉的表情。优一郎腹诽,居然被耍了,米迦怎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恶作剧。不过他也不生气,反而以此又要求多来两场对赛,待比拼完,天都黑透了。 开好锁,优一郎指指自行车后座。上来,不早了,载你回家。 优一郎的自行车没承载过两个人,一开始骑行得颠颠簸簸,一个拐弯险些让米迦飞出去。放慢速了点,优一郎让米迦抱住他腰,别摔下去。米迦照做了,不紧不松从背后圈住优一郎。优一郎又说抱紧点,他抄近路走,前面有个大下坡。这好了,米迦彻底顺从本能,差点把优一郎抱岔了气。 路遇大陡坡,优一郎放空手刹,脚踏车疾驰而下,耳边风声呜呜的,吹起两人头发在风中张扬。 车下坡一半,有野狗撒欢地追在后头跑,优一郎稳住龙头,直起身奋力踩脚蹬,链条哗哗响,米迦不用催促默契地拽紧他衣角。骑到平路上再回头看,野狗成了远处的一小点,优一郎矮下视线和米迦对视,米迦也看着他,回想刚才,两人忍不住放声笑出来。 晃悠悠骑着车抵达家门口,被院子里玩兴正浓的叔婶见到。克鲁鲁踢开脚下半死不活的费里德,飞速移动过去,要求优一郎载她骑。 优一郎对她没法子,强调一公里只骑一公里。克鲁鲁答应,扶弟弟坐上前排的车杠,自己被优一郎抱上了后座。优一郎憋屈挤在车座狭小空间里,认命蹬车,带两位小祖宗游戏。 米迦看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才拎了滚了一身草屑的费里德回屋。 “父亲,我认为我们已经约定的够清楚。” “亲爱的米迦,爸爸只是情难自禁,太想念你才来见见你。”费里德拍干净披风,继续道。“别担心,按照约定,在那只幼崽有生之年我是不会拆散你们的,宝贝儿米迦迦请放心~” “我不信任你。” “真是伤爸爸心的话语啊,爸爸心好痛,爸爸的心在滴血,在低泣!呜,呜呜,难过到不想遵守和宝贝米迦的约定了,不然,现在就去尝一尝那只幼崽味道好了——” 刷—— 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米迦抽出暗藏的匕首,锋锐刀尖抵住费里德脖颈,眼睛里淬满冰寒。 “敢对小优出手就杀了你。” “玩笑啦,只是和不懂幽默的米迦开个小玩笑。”费里德悠闲摆摆手,没有一丝被扼住要害的危机感。 “再说一遍,父亲你不值得信任。如果不想我撕毁约定,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和小优面前。” “呜!米迦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哪有这样虐爸的! 费里德搅场,米迦心情蒙上乌云,当晚抱了枕头去和优一郎挤床铺。 优一郎无所谓,红莲总不在家,多一个人陪也好,就是空调得打高些,米迦体质寒,习惯半夜睡到他身上汲取热源。 米迦这天晚上陷入休眠,又梦到了那些片段。 另一个世界的他,和小优。准确些讲,是许多个世界的他和小优。 说是梦,又太真实,逻辑合理到不像是梦境。 像今晚,他在片段中看见,他和小优出生在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小镇,邻靠港口,与世无争。这个世界的小优遭父母遗弃,他亦然。或许是孤独者间的吸引,他们成了朋友,要好的朋友。他们收拾一间简陋房屋作居所,刮风下雨有了可去之处,小优说这叫秘密基地,他却不同意,他觉得这是家。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调皮、惹祸、打闹、游戏。他们约定长大了,有自保之力时,就买一条船,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有希望的生活总是美好的。可平静的日子有一天被打破了,小镇来了一批受伤的人,他听大人说这批人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是赏金「猎人」。大人总是满口谎言,这次不例外,外来的人不是什么猎人,追踪外来者而来的那些怪物才是。 小镇被毁了。小镇上再也听不见人声,梦里的自己所熟悉的人都被怪物杀死了,吸干了血。 怪物屠村时他没跑的掉,所以他用从没有过的严厉语气斥责向他奔来的小优,让小优一个人逃。梦里的小优不听他说的话,死死抱住他哭的像个傻瓜。可他除了闭上眼睛,连替小优擦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梦里再后来,他被另一批突然而至的怪物带走了,怪物同化了濒死的他。他变成了怪物的一员,而小优已经不知所踪。 天旋地转,等到他和小优再相见,他是飧食人血的怪物,小优是猎杀怪物的人类。他们都不是在那间小房屋里相拥取暖的小小少年了。 他看着身处人类阵营中神情肃穆的小优,沉默地离开。没什么比小优还活着更重要。他已经死去,而与活人相见不是他该做的。 可正如他一眼看见了小优,小优也看见了他。小优捉住了准备离开的他,把他带进无人的山谷,颤着喉咙问他是不是米迦,真的还活着对吧,既然活下来为什么一直不来找他。 他还没敢说出原因,小优已经猜出答案,然后抱住他,一边道歉一边哭的稀里哗哗,说当时不应该留米迦一个人在那里,他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他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怎么能。 小优一直冒金豆豆,又哭又叫地前言不搭后语,害他忍不住也流了泪。最后他们抱在一起,给对方擦眼泪,说安慰的话,却越说越让彼此哭红了眼。 最后他劝小优回去,人类那才是小优的容身之所。小优宁死也不愿意,小优说他要陪着他,去找可以变回人类的方法,等成功了,就再一起去做小时候约定好的事。 他们最终踏上了旅程。寻找变回人类的方法太难太难,他们找了很久,走了很多地方,结识了很多朋友,也聚集了很多可将后背交付的同伴。 可即便在小优去世之后,他们小队依然对变回人类的研究一无所获。 梦里的小优是在一个温暖的春天离开的。他在一次任务中被伤到要害,认定小优为叛逃者的人类袭击了他。流着血的小优倒在面前的那瞬间,米迦憎恨上了人类,甚于葬送了他作为人的资格的吸血鬼。 小优最后因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可从此缠绵病榻,虚弱不堪。小优起不了身,他便一直照顾他,直到小优不得不离开的那天。 小优病弱那几个月,他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将小优变作同类,对准小优的喉咙咬下去,哺以鲜血,小优便可拥有永恒的生命,小优会重新健康起来,没什么再可以伤害的了他了。他和小优之间就此,便拥有了无止境的时间。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未来等着他们牵着手去走完。他不想就这样结束。 可直到最后他也没下得去手。他怎么舍得小优变成他最痛恨的怪物,再经历一遍他的痛苦。他们都知道,重新变回人类只是奢望。 那么作为人而生,作为人而死——这是身为爱人的他,最后能为小优保留的尊严。 小优走那天阳光晴好,他精神也难得大好,和米迦说了很多话。米迦推轮椅带着他去草坪晒了会太阳。 临走之前,小优给了米迦一个亲吻,说他会在天堂等他,让米迦别太早来,多替他看看这世界。 米迦头一回拒绝小优请求。他说小优肯定会寂寞,会想他。所以等他找到死亡的方法,就会立刻去到小优身边。 小优又问他,那你找不到我怎么办呀。 梦里的米迦低头亲了小优嘴巴一口,再狠咬一口。那就记个号,这样无论小优在哪,无论多少次,我都可以找到你。 之后的事也许是因为休眠期症状开始减轻,梦里片段逐渐支离破碎。米迦像个无关者,任由残留梦境默片般在他脑海中播放,他感觉不到梦世界里自己的喜乐悲欢。他只能看见梦里的他把小优带回从小的小镇,在临海的山坡埋下他的尸骸。小优喜欢自由,让他与天与海为友,他该欢喜的。 梦里自己偶尔会去看看小优,和他说一些遇见的奇景轶事。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和这世界还是联系着的。而更多时间,他便如这世间飘飘荡荡的一缕风,无所依,无所归,孜然一身,不知前路,永远孤独了下去。 刺啦—— 有什么被撕拉开来的声响。 眼球敏感地感受到早晨阳光具有穿透力的辐射,米迦醒过来,睁开眼睛,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至此,纠缠他的梦境宣告完结。 “米迦——米迦——太阳晒屁股咯,快起来——” 米迦循声去看,优一郎站在床边,窗帘大敞,阳光破窗而入。仿佛被阳光刺了眼,米迦低下头抬手遮住了眼。 直觉米迦哪里不太对劲,优一郎赶紧小跑回去,大人样拍拍他埋下去的头。 “知道你有起床气,五分钟,最多给你再赖床五分——”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优一郎就被米迦猛地扯进怀里,结结实实抱个满怀。 诶?优一郎眨眨眼,然后相当坚持观点的说。“耍赖时间也是算在五分钟内的!” 埋在脖子里的脑袋拱了拱,那是寻求安慰的姿态,让优一郎想到那条在小卖部边打了窝爱往自己怀里拱的小野狗,心脏突然像被狗舌头舔了一口,湿漉漉的。优一郎尽量用自己最安慰的声音问他。“做噩梦了?” 米迦摇了摇抬起的头,他刚才只是一时无法调整好那种落差——闭上眼的梦里他一无所有,而当他睁开眼,优一郎走进他的视线,他便拥有了全世界。 “不,只是梦到了一些怀念的事。” “哇,那种说法很老爷爷气耶,你梦到了什么古老玩意?” “秘密。” “诶?小气!梦而已。” “小优不会想知道的。” “你这么说只会让人更感兴趣!” “嘿嘿。” “啊!说啦说啦,朋友之间要学会分享,这话可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 无论优一郎如何耍招催促,米迦岿然不动,只望着他发自内心笑得可乐。 他不会让小优有那种体验的,那种以为得到和永远失去的大欢喜与大悲伤。 第18章 在泛灵信仰的日本国出生、长大,优一郎对神神道道那套还是颇有几分信任力的,逢考前会偷摸着向四方神祗默念祈祷,新年拜祭扔进神社祈愿箱的硬币是最锃亮那枚,可毕竟是现代社会孕育出来的小少年,真遇些个怪力乱神,说不会惊的够呛那不实在,尤其这「怪」还和自己亲近了那么些年。 优一郎堵在校园门口,现在很恼,又焦躁,一腔子怒气憋的脸发青,浑身逸散惹不得的骇人气势,谁看谁怕,简直要吓跑小狗,吓哭小朋友。 怪不得他如此气愤,任谁知道最好的朋友瞒了自己这么重要一件事,一瞒还就是从小到大,心情都好不到哪去。 重点,更重要是穿帮了居然不给一个解释掉屁股就跑! 优一郎腿站麻了,往地上暗搓搓一蹲,指关节捏的吧吧响,越想眼睛越红,气的,还有丁点道不清的小委屈。那道没有留恋转身便离开的背影烙在瞳孔里,怎么也驱散不走。 该惊吓的是我才对,他跑什么,还跑那样快,追都追不上。优一郎心里恨恨的。 兜里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优一郎想了想,暂时放下‘应该对方快点知错然后给我乖乖回家道歉’理论,给米迦发短讯。 十分钟内出现,不然绝交。 指尖在发送键上游移许久,优一郎皱起眉,将喻示永久意味的绝字改换成断交。看了看这俩字还是有点不舒服,讯息里的限定时间比十又变多出几倍。 红莲说过,要给做错的人多一点改正时间和机会。优一郎劝导自己。即便他不是人,可类比推导一下是可以接受的。 没有什么比等待更漫长。 明明只是平日训练时间几分之一的长度,但优一郎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个天黑天亮。 早知道就该那时候捉紧米迦。优一郎懊悔。他要是跑没了,再不回来怎么办,他还没和他算账。 回想当时情景,优一郎更懊恼了。他不该受费里德蛊诱,去没人在的空教室听他说米迦过去几年的经历。米迦这次回来后不怎么说自己的事,他好奇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所以进了圈套。 费里德是个生命条逆天的老妖孽,诱骗一个不聪明的人类小孩那还不手到擒来,趁米迦去美术部借颜料的间隙,三两句,当时正在社团帮做学园祭宣传海报的优一郎,暂时放下戒备就和他走了。 等米迦带颜料箱回来,闻到费里德遗留在空气中那股子变态味,慌张去寻小优时,优一郎已被费里德颠来倒去刷了好几层口水了。优一郎被费里德放浪不羁的行为惊呆了,更惊呆他的是他居然打不过这个没几两肉的妖人。 米迦出现的时机掐的很准,或者说费里德算的准。 噼里啪啦。父子俩直接打起来,什么掩藏身份,在看到费里德伸獠牙调戏优一郎的画面下都碎成渣。 费里德愉悦地和儿砸打啊打,砸碎玻璃,踢烂桌椅,灯毁墙裂,场面之激烈,优一郎看傻了。 太生气并且恐慌,米迦直接蹦出家乡话斥责费里德,叽哩乌拉的一串,优一郎听不懂,只感觉到了其中的滔天愤怒。 打得差不多了,看着惨烈其实只过了几十秒,父子俩速度快的优一郎压根看不清,不止看不清,他大脑也要不清了,信息量太大,优一郎没有足够的脑细胞去反应刚刚几分钟的一连串事故,结果脑袋不清醒的他就那么看着米迦跑了,追着飞出窗外的费里德跑了,看都没看自己。 被遗留下的优一郎从上课等到放学,空教室依旧空空,米迦没回来的意思。然后优一郎开始后悔,他想不该和那流氓走,不然也没这些事。可惜优一郎再后悔也没用,该知道的费里德全部不落地让他知道了。方式刺激了点,毕竟不是谁都有直面传说中物种而面不改色的坚挺心理,更没有人类喜欢被可以说的上是天敌的异族捉住进食的经验。 被舔了一脖子口水的触感仿佛还在,优一郎搓搓左边脖子的皮,嫌恶的不得了。怎么有这么奇葩的物种,完全配不上书里对它们优雅的描叙词。不过一想之前费里德被米迦一记横踢飞高高的画面,心情才缓和了点。 费里德怎么会抚养出这样不同的米迦呢?被那对父子拓展完一次世界观,优一郎站在只剩下自己的教室里,彻底思考了一遍人生大义,之后用手机搜索了最可能符合米迦父子真实身份的名词。 獠牙,咬人,喝血,长得美,武力值高,打不死,被踹飞还能自己飞回来,摔下楼还可以活蹦乱跳。正常人才不会有这么逆天的BUG。 答案太明显了,费里德虽未明说,可剧透的厉害。 吸血鬼。奇幻题材百用不烂的黄金梗。近年充斥银幕的各类改编,让很多人对他们的存在,褪下惊畏,换上探究与兴奇。 浏览了几十页,优一郎抖着手收了手机。最初的吃惊感过去头脑清明之后,压制不住的是生气,是恼火,于是有了开头小流氓校园堵人的一幕。 学生走的干净,校门孤静静,就剩一轮红赤赤、缓慢降落的夕阳,陪着优一郎等人。 优一郎终于不耐烦准备亲自找人时,米迦出现了。夕阳沉下去,时间已过。 十月的气温刚好,风佛在脸上很清爽。等的人来了,优一郎呼了口气,心脏放松,呼吸畅快起来。 两人隔得不算近,米迦从出现就和优一郎保持了距离,一直不说话,只有眼神轻轻落在优一郎脸上。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优一郎问,视线停留在米迦蹭到颜料灰的左脸颊。 “我以为小优会不想见我。” “可能吗,你偷跑、还有隐瞒我的事还没和你算清。” “小优说断交,我——。” “嗯,你迟到了。” 视线交互在一起,优一郎能挺轻松看见米迦在听完这句话时眼睛里有什么暗淡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米迦张开口,声音闷在喉咙里。“不要,不想断交。” 收到讯息他即刻赶来,却在见到小优时却步了。想说的话要是不说,会变成后悔的语言。早该晓得这道理的。 很多人爱说优一郎是笨蛋,不懂感情,可他自己不觉得,起码他分得清什么是真心实意,也知道真心是相对的,像现在,他切切实实感到了米迦的真情与陈恳,并想予以回报。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有待开解的事必须去做。 “除这以外,你没其他想说的吗。” “对不起。” 优一郎烦躁的咋舌。自己果然不适合这种明明窝了一肚子话却故作冷静的风格,再踢皮球下去他就先要炸球了。 “你不愿意坦白是吗,你爸爸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一切了。”优一郎左脸写着坦白从宽,右脸写着抗拒从严,额头一行字:老实交代。 米迦定定地看着优一郎,那双灼人的绿眼睛仿佛燃烧一般,烧着了他一直以来的伪装假象,火焰正一点一点蚕食着他希望维持的平和日常。 “小优。”米迦轻轻喊他的名字,像在咏读什么婉转的俳句。优一郎挺受不了他这种语调,太容易撩动耳朵神经了。 “小时候看绘本,里面的故事中人类总只和同在一个世界的人类在一起,做朋友,成为同伴,组成家庭,有美好结局。而人类以外的——”米迦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飞走的仙鹤,重回月亮的公主,消失在地下室的厨师小人,很多故事里,原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有过幸福记忆的他们,到最后总有一方或消失或离开,再也不出现再也不能在一起。”米迦走近优一郎,牵住优一郎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所以我啊,一直在想,如果小优发现我的心脏不会跳动,知道了我是吸食血液的异类,会不会从此讨厌我,远离我,不再和我做朋友。” 米迦一直怀有怯懦的想法,他害怕他在小优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就不再会得到小优的善意与信任,失去了这些,他便也同时没有了留在小优身边的理由。他不想像绘本里那样,在主人公拥有新的幸福后就不声不响离开。 贴住的胸口没有人类应有的搏动,感觉像在接触一具会走动的尸体。 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优一郎给了米迦胸口一巴掌。“你是在小瞧我吗,不就是没心跳,电影里这种看多了去了,你以为我会被吓到吗!” 听听,什么叫讨厌,不再做朋友,是人说的话吗。他强迫米迦对自己坦白身份,是不想借由别人口里知道作为好朋友应该知道的事。他要米迦亲口告诉自己他的隐瞒,然后他会亲口对他说,管你是人是鬼,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乐意的,怎么着。 “小优,你、不害怕吗。”米迦小心翼翼,好像大声一点就会立马被嫌恶。 “指什么。” “我是吸血鬼,是人类的对立面,是猎食人类的怪物,不害怕吗。” “你这是什么不入流的中二发言,超逊。” “小优,我是认真在问。” “有谁会怕自己朋友,你在看不起我吗。” “可我会吸血,会捕猎人类,一口可以咬穿人的脖子,真的真的不害怕吗。” “米迦你这样形容自己超恶啊,说真的。” “嗯,我本来就是种邪恶的生物。” “真让人火大,那种说法你是在炫耀吗,一点也不适合你。” “不,我只是想让小优看清我。” “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说这话么,现在想忏悔,晚了。” 优一郎一下子变严肃,朋友间不该互相信任吗,米迦以为他知道了他是吸血鬼就要断绝来往?就要怕他?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而隐瞒秘密,这种不信任是对他的蔑视与不尊重,后果很严重!他要让米迦好好明白道理。 “嗯,对不起,我的错。”米迦苍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加上左脸几道颜料灰,让他看上去像个恶作剧后挨训的孩童。 “干嘛那种表情,我欺负你了吗,该不舒服的人是我才对。”优一郎恨恨数落起来。“说要互相信任结果隐瞒是人是你,逃跑的是你,迟到的是你,装可怜的是你!随便道歉的人还是你!笨蛋!你究竟在为什么说对不起啊!” “我——我是——吸血鬼,小优,我们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可我却硬拉着你成为朋友,对不起。” “你!完全没明白!吸血鬼又怎样,了不起吗,还不是不敢晒太阳的胆小鬼,什么不在一个世界,你在糊弄谁,说这些话,你是不是不想一起玩了!” “不,我没有那么想,只要小优愿意,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 “那之前你还一声不解释的就跑走。”优一郎耿耿于怀。 “因为我害怕看见小优讨厌我的样子。” “谁怕你,你会害我吗。你到底明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小优,你不知道我们的本性,小优,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对你做非常过分的事,你要是看见我脑袋里的想法,肯定会想离开。” 优一郎扯开嘴角不屑一顾地笑了,“过分的事?是指吸我的血吗。” 像被最珍视的人窥见最不愿意露出的落魄一面,米迦声音颤的不行。“是。但不止仅此。” “好。”优一郎应声,拉开不齐整的衣领,将脖颈间涌动鲜血的动脉展露在米迦眼前。“如果你担心我在这件事上会讨厌你,大可不必,你做过太多比这惹人讨厌的事了。所以米迦,你可以喝我的血,这算是朋友间的互帮互助,对吧。” “不——不,小优。”米迦紧紧合拢优一郎领口,像关闭一道引人犯罪的深渊那样。“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我不会吸你的血的,我想和你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所以别这样,别把我推开太远。” 他的剑、他的獠牙永远不会指向这个人,这是他最甜蜜的誓言。 情绪太反复的人说出的话通常语无伦次,反正优一郎没听懂米迦在说啥,但他隐隐感到,这段话背后足以令人心惊胆战的深意。 拍拍米迦‘原来也不是那么灵光啊’的脑袋,优一郎说。“别摆哭脸,吃亏的是我才对吧,怎么像你被强迫一样。” 捉住优一郎捣乱的手,握住,米迦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优一郎所熟悉的表情。 “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如果你下一次你不乱跑的话。” “小优,不害怕我对不对。” “怎可能。” “也不讨厌我对吧。” “勉强吧。” “小优很乐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别多想。” “小优喜欢——” “够了烦死了,你再啰嗦就重新考虑做朋友的事。” “小优果然还是会觉得麻烦啊。” “啊啊啊!不讨厌不怕不烦!够不够。” “不够,小优再多说几遍好不好。” “……。”=_= “果然我——”QAQ “……看在你今天帮我打跑你粑粑的份上。” 优一郎开始不厌其烦地,说着米迦想听的话,语气故意装的敷衍。 没看米迦怎么用力,交握的手却被忽的捏痛,也许这是传说中物种的先天优势,大力气?接下去的拥抱印证了优一郎猜想,米迦明明只是伸开两臂来搂住他,却让他觉得紧的喘不过气。 管不了现在身处何地,外人如何看待。米迦像一个失而复得最心爱玩具的小男孩,抱住优一郎不撒手。 小优小优小优。 突然的,米迦抱紧他,又在用要命的调调一遍遍喊他名字,优一郎这下更喘不上气了。 偶有过路人停下看他俩在校门前的奇葩体位。优一郎脸臊了,想推开米迦,用力一下,没动。 “像什么样!回家!” 米迦主动将手塞进优一郎手里。“好。” 一路揪着米迦回到卧房,两人正襟坐在地板上眼睛对眼睛,优一郎掰开些米迦的下巴,往里看他的牙齿。戳戳碰碰两颗细尖小虎牙,优一郎好奇它们这样小,哪里有刺破人体组织的威力。 暴露獠牙无异于猛兽在猎人面前敞开最脆弱部位的肚皮,米迦本能地感到威胁,却忍住没一口咬住那根手指厮磨。 看米迦乖宝宝接受牙医诊疗似的张开嘴,优一郎心底最后那一点探究心也减淡了。这样的米迦究竟有哪里像书本资料里描述的可怕可畏。 “米迦,你不吸血,会饿肚子吗。” “不,我会定期食用同族的血液,而且抑制剂也会减少我们的食欲。” 从书包里拿出的小罐子看上去和普通的薄荷糖外包装没两样,米迦放两颗在手心,圆圆粉白的,不知道味道如何,优一郎低头想去舔一舔,米迦合上了五指。“不可以,它们对人体有害。” 优一郎悻悻收回舌头,又开始往米迦身体上左摸摸右拍拍,像个发现新天地的探险队员。 “有点不可置信,小说里的生物居然真的存在。米迦,书里说的人狼也是真的吗,和你们是天敌吗。” “天敌倒也说不上。狼人确实需要警惕,但现在狼人已有很多是与他族结合而生,没有过去那样的辉煌了。” “也有会动的骷髅么。” “它们是巫妖的仆役,非常邪恶。” “植被真的会变成小妖怪?” “一部分生长在秘境的会有可能。” “龙呢?它们嗷呜一声村庄就会被吹风这是真的吗。” “不会。它们又懒又乖张,总是长眠,破坏了人类村庄会有赏金猎人去追杀它们的。” 优一郎仿佛有无穷尽的好奇,米迦耐心地解释他力所能及的每一个疑问,像个长者。 “说起来,米迦你活了多久,像书里记载那样长寿吗。” 被难住了,血族的生命几乎和世界起源一样漫长,不会有谁刻意去记。 “以人类寿命换算,我和小优差不多同龄。” “那米迦生来就是吸血鬼?不是被坏人咬了脖子变化的吗?小说有讲一些贵族喜欢抓漂亮小孩做宠物,喜欢用鞭子抽,你有被你粑粑虐待过吗。”费里德形象实在和书里写的太有重合性,优一郎难免担忧。 “小优又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名字确实有点怪,好像叫甜宠*霸道亲王的小娇妻。” 叹叹气,米迦拉下优一郎的手臂放在腿上,“父亲虽然行为怪异,但我是他的正统继承人,王室成员不会放任他做太出格的事,小优不要担心。” “诶?哎!”优一郎脑子难得快速转了一圈。“你原来是贵族吗?小王子?!那你怎么会到人类这儿来?” 优一郎吃惊的表情很好玩,米迦笑了起来。“被赶出来了,父亲做错事,所以现在是落难的王子,小优愿意收留无处可去的我吗。” 虽然从外表和精神气质上找不出一点米迦和落魄有什么联系,不过优一郎还是很乐意为朋友做点什么的,手一挥拍板定下。“你做我家的孩子好了,红莲有钱,养得起。” 米迦被他的提议说的心脏颤抖,笑容流淌出自内心的喜悦。“父亲不答应怎么办。” 优一郎举拳头。打跑他。 即便是不切实际的妄言,也确实包含一个男孩赤诚诚、亟待认可的真心,米迦为这样的优一郎心动的不得了,于是他伸手包住男孩高举的拳头,像温柔地包裹一颗心脏那样。 “小优,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当然,只要你不中途落跑。” TBC 小剧场 克劳利:殿下,你受伤了? 费里德:十三,儿砸居然家暴我QAQ 克劳利:大概是你又做了什么惹米迦生气的事了吧。 费里德:我只是调戏了下儿媳妇,就被打得好疼。 克劳利:完全不值得同情的理由啊殿下。 费里德:儿砸最近好冷淡,我只是使了点手段想引起他注意。 克劳利:殿下你知道咎由自取几个字怎么写吗。 费里德:儿砸居然还要离家出走! 克劳利:去隔壁家接住也能叫离家出走== 第19章 由于昨天撂任务去堵人,学园祭开放在即,优一郎不得不牺牲更多放学后时间来搞定被分配到的鬼屋道具制造活。 中学最后一年的学园祭,班级里攒了一头劲,乌拉拉集体讨论后,鉴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女生那包揽了一流程的服装配饰之类精细工作,大件道具交由男生折腾,扮鬼怪的演员也早早抽签选出。算下来每个人都不轻松,优一郎任务挺重,除了租借灯具,画海报,还有改装后鬼屋里那一排排用心险恶的路障等他去固定。 前后忙两天,优一郎对于朋友不是人类这项秘密的惊奇感消磨彻底,不怎么摸米迦小尖牙,也不追着他问这问那了,只专心和米迦一起先把眼前任务做好。 众人齐努力的回报来很快。优一郎班级组织的鬼屋成为学园祭受欢迎的前几名项目,教室走廊边排一条长龙,很多学生笑着进去白着脸出来,口耳相传怎么怎么惊险刺激,妖怪有多么吓人。 妖怪扮演者轮换的间隙,被面具头套热出一身汗的优一郎,躲进了用黑布围出来的休息间。往排队人群中看,女生占绝大多数,他发现刚几个快被他假扮的无头鬼吓哭的女孩子又站进了队伍,再看看找找,又多发现几个之前被他吓得不行嘤嘤嘤一路逃开的女学生。再当看到一道熟悉的瘦小身影自然地排起队时,优一郎忍不住了,揪她出来。 “你是本班的,凑什么热闹。” “优君不知道吗,鬼屋里新出现了一位美型吸血鬼,又帅又温柔,好多女生为了可以吓晕在他怀里不惜排如此长的队伍。为体验一回他我在遵守规则排队哦。” 优一郎皱眉,想拿过正笑嘻嘻的筱娅手里的镰刀。 “见面你带武器干嘛。” “这是道具啦,万一吸血鬼见到我这样的美少女,对我不轨怎么办。” “长舌鬼才没有镰刀这样的道具,再说米迦不会对你做什么,回你的岗位守着吧。” 不大情愿的筱娅被强制送回鬼屋阴绿森森的柳树下,她处的位置是正数第三难的关卡,再往后走便是米迦埋伏的小城堡。鬼屋项目开展前,优一郎见过米迦的扮相,他带上长獠牙的塑胶牙套,下眼圈深青,有点森然,不过比平时也没恐怖到哪去。听筱娅的话,他似乎吸引了不少人流,该说不愧是正版吸血鬼么。优一郎有点好笑地想。 午休时间优一郎才碰见人气火的不行的米迦,他被吵闹兴奋的同班生围着走出入口,从早忙到现在,看上去倒没什么不耐烦,或者说,从他冷淡的脸也不知道他是否有不耐。 不其然地,优一郎对上米迦正在寻找的视线,向他举了举手里冒寒气的汽水瓶。 几乎是视线交触瞬间,笼住米迦周身的冰凉气场忽的暖了点、又软了点,当米迦漠视了旁边犹自说得开心的同班,走近优一郎身边时,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什么冰冷气息。 凉凉的玻璃瓶贴在米迦被涂抹惨白的脸上,看到瓶面沁出的水珠将他的妆容糊的乱糟糟,优一郎不厚道地笑了笑。 “这样才有点吓人的吸血鬼的样子嘛。” “比小优扮鬼的形象更可怕吗。” 米迦伸手去掐两边的脸颊肉,优一郎摇头晃脑地躲,把紫得呈红的汽水举高高。 “别闹。不然不给葡萄味了。” “那我选苹果汽水好了,反正味道差不多的。” “可电视剧里吸血鬼不都爱红的颜色么。” 说这句时,优一郎是贴在米迦耳朵边讲的,暖暖的气息送进耳道,痒的不行。米迦垂下眼睛,借由拿汽水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拉开了点两人间距。 “那是糟糕编剧的臆想,小优不要受迷惑。” 优一郎点头,赞同米迦的话。通过电视剧而对吸血鬼的了解,哪有直接注视米迦来的真实。 看优一郎乖乖听进去话、信任他的样子,米迦突然就觉得胸口某个部位软的厉害。 “小优很笨呢,什么都敢随便相信。” 高中即将毕业的优一郎已经不是那个一点就爆的坏脾气男孩了,笨、蠢、迟钝之类的形容不足以挑动他愤怒的神经,所以只反射性回了米迦两句嘴,摆摆手,他敷衍的表情表示这些污蔑的话对他完全不痛不痒。 午餐两人没在一起吃。 优一郎在饭点前被人约走。他换衣服时储物柜一开,写有天台见的信纸摆在中央。一开始以为是挑战信,真到了才发现不是那回事。 一见到写信人,他的凶恶气势顿时没了发泄地。 天台远景开阔。长发女孩面色通红,害羞地埋下脑袋,弓着腰,双手高过头捧起一封信。 优一郎木愣愣地接过来。 “一直、一直都在远远地看着你,从第一次看见一濑君开始。” “一濑君也许从来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下雨天,一濑君去帮助了谁也没有发觉的受伤的小狗,在看见一濑君把湿漉漉的小狗揣进衣服里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明明传言里是非常凶恶的人,却意外有温柔的一面。之后我,我总会不自觉地追逐你的身影,看的越多就越会觉得你是个温柔的人。虽然这么说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但还是想要告诉一濑君,哪怕就这一次,告诉一濑君,我喜欢你。” “不论是笨拙的一濑君,温柔的一濑君,勇敢的一濑君,全部、全部都喜欢。” 优一郎听见紧张地不敢抬头的女孩,用紧张地颤抖的语气这么说道。 告白者究竟是在用怎样一种心情在等待回应? 午后暖暖的风吹过天台,吹起女孩低垂的发丝,优一郎看着它们在风中飘扬、颤抖,最终平静了下去。 过了很久,优一郎从紧张中找回声音。 “对不起。”他说。“但是谢谢你。” 被喜欢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优一郎为他拒绝了她感到不安心。 暗恋偶尔有两情相悦的奇迹,可更多时候是一场无疾而终。 女孩没有追问原因。只是抬起闪着泪珠的眼睛,对优一郎说。 “一濑君不需要说对不起。这样就好,即使难过,可不会留遗憾了,还好说出来了,让一濑君知道了我的心意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一濑君。” 优一郎不懂为什么女孩被拒绝了却还要说感谢,手慌脚乱地去安慰她,却只得到了女孩更多的泪水。 少男少女的感情纯净无暇,他们美好年华时曾留下的恋爱记忆,等到日后回想,或酸或甜,会心一笑,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一墙之隔外的米迦没有听到最后,在优一郎答应记住女孩的名字时,他轻轻踏着台阶离开。 还好说出来了。 不留遗憾。 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真是太好了。 米迦边走着,回忆女孩子的话,忽然的就有点羡慕。 兢兢业业支撑完爆满的下午场,除了被感叹体力不是人不是人啊的优一郎几个,同班几乎全体阵亡。 优一郎不管那么多,完成了任务说走就走,顺带捎走台柱子米迦,击碎一地噗通少女心。 筱娅在他俩背影后头喊。别玩太激烈,记得回来,大晚上在鬼屋吓人才好玩! 学生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操办一年一次的祭典。各类活动眼花缭乱,优一郎和米迦一路逛,一路被女生塞小礼品,满满兜在怀里,摇摇欲坠。 双手、怀抱都盛不住了,两人找家咖啡屋歇下。 店员蓬软软的裙摆晃晕了优一郎眼睛,他居然幻视一位男性同胞穿着同款制服出现在他眼前。抹抹眼,靠,还在! “与一你怎么这幅打扮?”优一郎惊呼。你不是该在鬼屋扮巫女吗? 与一含着一包眼泪,怯懦懦的。“姐姐请求我临时帮忙。”说完,在优一郎眼前不安地转了一圈,裙摆摇曳。“优君,穿成这样果然很奇怪吧。” 不自在地挪开眼神,优一郎说。“能穿这么合适确实挺怪。” 米迦实事求是。“还好,比之前试穿巫女服适合。” 他俩这样直白,与一眼泪快下来了,刚想说什么,却被催促着招待新客人去了。 等上餐时,招待他们的店员已换成和与一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大眼睛目光灼灼,注视着两人。 这个点来咖啡厅的,都结了伴、牵着手。这两位关系想必也不例外。 上桌的蛋包饭金灿诱人,食用前女店员按例用番茄酱画出祝愿。一颗爱心连接两张形似两人的笑脸,图案下大大的字——祝幸福。 “常听弟弟提起你们,与一平时多蒙你们关照了。这份套餐免单哦,请二位慢用。” 米迦抬眼望着与一姐姐笑呵呵的脸,眼神动了动,接着把冒热气的餐盘推向优一郎。 甜香的蛋包饭优一郎最后一人解决的干净。填饱了肚皮,告别与一姐弟,优一郎和米迦逛着社团消食。 手工部,音乐部,弓箭部,杂七乱八的运动部,演出节目多的精彩,看的晃眼。 若是途中碰到比赛,有合心意奖励的,优一郎就出手虐虐菜,玩的不亦乐乎。他玩,米迦就看,也不说话打扰他,赢了奖品便帮他收好。 等月亮升上夜空,校园里灯火昼明,人来人往,夜间祭拉开序幕。优一郎不得不收心回教室,重新和米迦一起扮鬼吓唬人。 进鬼屋的男生女生又要再经历,进门时被优一郎吓得慌不择路,出门时被帅晕在米迦怀里的前后衔接流程。 惊叫、惨叫响彻夜空,绵延不绝。直到后半夜烟火齐放时才收敛。 比起夜半惊魂,显然在星空下观赏烟火更趋近大众爱好。 鬼屋内只剩下最后一批探险的人,估计已闯到了米迦那。前半夜闹够了,现在突然闲下来,优一郎坐在被装饰得极具惊悚气息的窗户前打盹。烟花的炸裂声渐渐趋远,剩下的一点嘭嘭声响仿佛合奏成了催眠曲。 送走那一批恋恋不舍的人,从教室最后面的空间走近前门,印入米迦眼睛的是优一郎扶桌睡着的样子。 轻轻喊他几声,优一郎眼皮没动,想摇醒他,最后米迦却收回了手。 安静地站在一边,自上而下注视着优一郎,米迦决定暂时不叫醒他。 没有其他人打扰,优一郎熟睡的时间里,他是他一个人了的。 用不实际的想法麻痹自己,米迦知道这可笑,但又怎么样呢。他装了很久,压抑了很久,他太需要这种单独时间。小优不清醒,他可以暴露最丑陋一面,而不用担心后果。 米迦掐掉灯,鬼屋内森冷,优一郎仿佛成了唯一散发热能的光源。米迦想大概自己已成了不知死活的飞蛾,趋光而去,不管光线那端的热力会不会将他燃烧殆尽。 冰凉的指尖抚上优一郎脖颈,轻的不能再轻的安抚。米迦低下头,笼住他的背后,在手指占有过的领域落下亲吻。 奔腾的血液在皮肉之下流涌,米迦细细用嘴唇感受每一根血管颤动。他宛如一位虔诚信徒,用吻膜拜自己的信仰支柱。 小优的味道好闻的不得了,怎么亲吻都不够,米迦按捺不住地伸出舌头去舔优一郎搏跳的动脉,舔一口,再一口。疯狂的情绪在他眼中汇聚,充斥他的头脑,压缩、膨胀,好像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该停手了,别再继续。 到此为止,理智在叫嚣。 在优一郎看不见的地方,米迦和自己搏斗,肆意展露出绝不想让优一郎清醒时看见的痛苦。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米迦挣扎的时间在外人看来极短,几个呼吸起落,唯一在场的人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风暴。 脸上、眼里的晦暗褪去,米迦重新变回白天的他。 弯下背,作为一场无声的随时可能失控暴行的结束,他在优一郎的嘴唇上轻碰一下,就像花瓣落地那样轻柔。 小优,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间的,而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可对你的这份感情,在你懂得之前,都只会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第20章 (本章高甜,慎入) 米迦感觉到学园祭后优一郎变得有点怪。 不是什么换了性子的大改变,优一郎剑一样练,谱照常摆,就是不怎么找自己说话了,一起吃便当的机会少了,也不问他要作业抄,家也不一起回,甚至刻意回避他疑问的视线。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但米迦有种如果再放任下去,也许就会被嫌弃到底的预感。 又堪堪忍受两天冷暴力,米迦终于忍不住,堵在优一郎去社团的必经过道。 “小优,商店街新开了一家书店,等部活结束一起去看看吧。” “……下回吧,县里比赛快到了,最近训练会很晚。” “没关系,我在教室等,不会影响你练习。” “可今天我没有准备啊,零花钱也没带够,等大赛过去再说好了。米迦你先回去吧,再迟去体育馆我会被顾问教训的,先走了……明天见。” 又是这样。这几天这场面太频繁。 几句不到,优一郎掰个漏洞百出的理由,刺溜跑开,仿佛后面有什么小怪物在穷追不舍。 米迦看着他可以说是逃命的背影,拳头握紧又握松。想抓他回来质问,又怕惹他厌烦,心里涩的要命,又不得不给自己安慰。 再等等,人类是感性生物,小优偶尔有情绪很正常,他不是乱发脾气的人,再等几天说不定就好了。 可有些事过了度就掩饰不下去。 优一郎接下来几天依然是莫名其妙的逃避,戳破了米迦的自我欺骗。 米迦知道这下光聊天解决不了问题,直接拎木刀,闯进剑道社和优一郎干了一架。 霹雳哐啷。 很精彩,很鸡裂,一群围观小学弟被他们的对战情景帅得热血奔腾,嗷嗷直叫。 于是都忘了拉架。 打完了。顾问老师看看惨不忍睹的校场,痛心疾首,把两人丢了出去。 小情侣闹矛盾关起门解决,你俩跑这来砸场子算什么事! 被丢出去的优一郎打红了眼,还想再来,但一回头瞅见米迦黑气缭绕的白脸蛋,顿时漏了气。 “还来吗。”米迦问。 不打了。优一郎头脑静下来,再看到米迦心里就紧张,恨不得立马撒蹄子跑,哪能不摇头。 “打完了,小优有发完脾气了吗,还和我闹吗。” 优一郎说现在谁在闹啊,上门约战的不是你吗,怎么就成了我闹情绪。 “小优不拧脾气,怎么突然不理人,我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么” 换个人面对米迦这气势、这表情估计得惊的汗毛倒竖,可优一郎那性格,怕谁也不该怕米迦,不仅不怕,还有些恼火上头。明明做了、做了那样难说出口的事,怎么质问的反而成了他。 “没有,哪有不理人,你想太多。”优一郎本来想说出事实找回应有的气势,但话到嘴边实在吐不出口。 “小优现在就在躲我不是吗,从刚才就不正眼看我。” 固定正优一郎撇一边的脑袋,米迦对上他左顾右看,就是不往自己身上放的视线。 优一郎想躲躲不开,生生撞进一双深处酝酿着暴风雨的蓝眼睛,蓝的像大海,深似漩涡,一点点不容置疑地把人吸引、撕碎、再一整口吃进去。 一瞬间呼吸都停止。 心脏停摆的感觉太可怕,再看下去也许会窒息而亡。优一郎受不了,使真力气挣开米迦。 “看什么看,你的脸有我帅吗!” “不帅你为什么上课偷看。”米迦毫不犹豫地揭穿。他也纳闷,小优总以为他察觉不了,不时偷偷看他,明明眼神一直粘在自己身上,可只要他一回视,小优立马会挪开视线,装望天装发呆,就是不看他。 就像现在,小优明明在和他说话,却把头扭的很开,好像多看他一眼便会烧了眼睛。 有点火大。米迦告诉自己冷静,可优一郎那副不情愿的逃避模样实在让他难受,还有些他自己都发现不了的委屈。怎么了呢,听到自己是吸血鬼小优都没这样抗拒过,他做错事了吗,小优要躲他。 “我哪里做的不好?让小优宁愿背后偷偷看,也不和我直说?” “谁偷偷了?!我难道还看不得自己朋友吗!” 优一郎逞凶地瞪他,尔后一秒都坚持不到地眼神败退。 “哼,看,小优承认了,说吧,这几天为什么表现反常。” 薄薄的嘴唇上下阖动,蹦出一句句让人气恼又不知如何辩驳的话,优一郎听的烦,看的更烦,米迦那看上去淡淡颜色又软又滑嫩的嘴巴,仿佛施了魔咒般,一开一合间,便让他失去身体掌控力,心脏中咒似的不由自主狂跳不息。联想到米迦隐藏的身份,优一郎想自己也许找到了这段时间反常的原因。 “还问我!米迦你快坦白,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什么奇怪的法术!” 使人一接近施术者心脏便不正常运行,拉开距离却不自主想靠近的害人法术。 “吸血鬼可不是魔法师,小优在乱想什么。” 优一郎一脸‘在逗我’的表情,明摆着米迦没老实交代,他收收刀,一副和你聊不下去的高冷姿态,打算去寻安静地继续挥刀解解烦闷。 看上去再冷的人也是有沸腾点的,再好再容忍的脾气也受不了最看重的人,三番几次的无理取闹。 米迦生气了。 他生气不会红脸,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俩眼睛透露着他最后一点退让——哄我,不然我也不和你说话了。 可优一郎为了平稳心脏良好状态,不让它骤停骤跳,压着头看他衣服最上面一颗纽扣已是极限。 这下真没啥好聊的了。 随便你。 米迦撂下话,转过身跃上墙壁飞速远离了。 优一郎连他背影都没捉到。 愣了好一会,优一郎才转过脑子。他们这是吵架了?可明明莫名其妙偷偷亲人的是米迦,把他弄得一团糟之后,自己还没怎么着,他居然还超自己发火!天理呢! 优一郎也生气了。 他生气也不会红脸。就学校里各类栖息的小动物遭了秧,被杀气惊得四下逃窜。 校内论坛这几日炸开了锅。一条条惊闻飘红首页,内容全部围绕二位主角。 X年之痒?情感危机?未婚夫夫一夜之间形同陌路究竟为哪般? 再也不相信爱情!校民CP离奇分手! 悲报!XX党拒绝相爱相杀,傻白甜才是王道! 这几天筱娅挺忙,论坛管理不是轻松活,虽然校园版火爆是好事,但她估摸着是时候加点新料,燃起更高一轮访问与讨论。 在校园小树林找到影单影只的优一郎,递水送毛巾,寻到间隙和他谈天说地。 优君,怎么不去社团躲在这联系啊。 优一郎不太想说他这两天虐学弟不小心虐过头,被顾问勒令自己找个旮旯冷静。 筱娅又问,优君,这两天你怎么总唉声叹气,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优一郎哪能和她说实话,随便搪塞过去。 但筱娅谁啊,七弯八绕,把优一郎引上了问话主旨。 看笑得一脸奸诈的筱娅优一郎本不想说,可再想想女孩子天生对情啊爱啊有一套,于是虚下心求教。 “亲嘴是情侣之间的事吧?”他问。 定定看了脸色苦恼的男孩几秒,筱娅扯开的嘴角弧度又大了几分。 “诶~原来如此,优你和人啾啾了啊。”边说边拢起手指对啾好几下。 被她不知羞的小动作搞得有点囧,优一郎正色道。“怎可能,帮朋友问而已。” “除了单身的我们几个,小优你还有其他有了交往对象的朋友?呵呵。” “啰嗦,管的真多。” “说嘛说嘛,亲亲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过电的感觉?” “说了没有亲!” 优一郎越发觉得和筱娅聊问题是个错误。 “害羞什么,亲吻是脱离童贞的第一步,要提前恭喜优即将摘掉处男头衔咯。” 筱娅声音里的不怀好意太明显,优一郎翻了白眼,想走,被筱娅扯住了袖口。 “优,初吻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好,觉得不错就抓准对方,被人抢走你哭都来不及。” 越说越离谱,优一郎打断她。“朋友告诉我说感觉不太好。”真的不太好,差点吓死,发觉过来时心跳都停住了,更不好的,是居然会觉得男孩子的嘴巴软的他想亲第二次。 懒得揭穿他口是心非,筱娅问。“感觉不好还纠结什么,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拒绝什么。”优一郎有点摸不着头脑。 “对方的交往请求啊。”筱娅受不了他的迟钝,装什么,明明是一副苦恼突然而来的恋情的纯情少男样。 一瞬间优一郎的神情复杂的筱娅想笑。 “怎么,难道对方还没告白?啊~难怪会这么纠结啊。”筱娅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你——不会是被对方突然袭击了吧,所以才一直在烦恼?” 脑海被卧槽刷了屏,优一郎不自在地咳几下,欲盖弥彰。“他确实挺烦。”除了一个把他搞得措手不及的吻,米迦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日常表现没有任何改变与破绽,让他有其实那天落在嘴巴上的重量并不存在的错觉。 他能怎么办,冲到米迦面前问他为啥亲他?太耻了。要是问得出口,学园祭那天晚上他就不会压住心跳装睡着。 揪住头发,优一郎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优柔寡断,唧唧歪歪,他想给自己一巴掌,拍醒头脑。结果拍的重,头晕目眩,没醒,反而脑子里跑进更多米迦的身影。 “看起来你很喜欢对方啊。”筱娅感叹地说。不喜欢,不看重,又哪里会如此烦恼,慌手慌脚地揣测对方的心。 轰隆隆。 呲啦啦。 电闪雷鸣。 筱娅的话像一道带闪电的惊雷,雷声吓得他醍醐灌顶,白闪闪的电光一下子划破他遮住他内心的迷障。 喜欢啊…… 脑子开窍也就一个呼吸起落的功夫。优一郎琢磨出点什么来了。那些心慌、紧张好像都找到了来源。 他问筱娅。“喜欢一个人才会想亲他吧。” 筱娅没回答,走到他跟前,亲了他脸颊一口,再亲一口额头。“对。但喜欢也需要分类,像这样亲,是朋友间的礼仪。”说完,又再凑近,无限接近优一郎因吃惊而张开的嘴。 当然真吻下去有些事就糟糕了。少女的秘密还是锁在日记本里最好。 “如果是这样——想亲嘴的喜欢,那就是恋爱的喜欢,这两种差别凭优君这种脑回路会懂吗。”筱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嘻嘻退回安全距离。 被调戏了。优一郎一手捂着被啃疼的脸,另一手严肃地拍了一记筱娅头顶。 “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我可是男人。” 哈哈。筱娅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的不行,怕再被拍脑袋似的,跑开老远才回头喊。 “笨蛋优,顺便告诉你那位笨蛋朋友,喜欢这种事不大声说出来,是不会有结果的!加油啊!笨蛋双人组!” 筱娅一蹦一跳的背影渐渐远离,优一郎收回视线,想到她不算鼓励的鼓励,眼神坚定地握了握拳头。 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敲了隔壁家门。优一郎鼓足的豪气在看到开门人那张脸时碎成了渣。 想跑,被逮住。 费里德用眼神猥亵了一遍优一郎,随后将两大箱物品放到他手里。 “一点小意思,给你们父子的一些心意,请代为转交给你爸爸。哦呀呀,那种眼神~是在记恨上次的事吗,不要生气嘛,那次也算帮了你忙不是吗,叔叔都快走了,不给彼此留下点美好回忆吗。” 优一郎狐疑地看他。“走?米迦去了哪里。” 费里德呵呵笑。“回老家结婚。” 优一郎能信他才怪,摔了箱子往回跑。又被揪了回去。 “哎呀,我说的是真话,虽然不是现在,但几十年之后他还是会回去结个婚、继个位,嗯,在你死亡之后,这可是米迦和爸爸我约定好的。” 结你妹。 优一郎完全不抓重点。 最后费里德在优一郎不怎么情愿地收下礼,才放他回家。 红莲很惊讶隔壁会给他送临行礼,工作结束回到家,拆了一大箱一看,清一色的红茶和绘画作品。红茶滋味挺好,但大半摞裸体艺术画他实在敬谢不敏。再拆另一箱,往里一看,顿时面色复杂地看向优一郎。 不好的预感。 优一郎接过来,发现满满一大箱,箱子板上马克笔粗粗写有赠优酱BY我世界第一可爱的儿砸米米迦。最上层塞满布偶娃娃,一层层往下扒,装订的素描画、成册的照片、人偶小饰品、人型彩陶、最下面铺满箱底的是其中看上去最正常的——信件。 该说米迦不愧为艺术家的儿子么。这些仿人型物什制作的惟妙惟肖,完全有他这个本人的神韵。 难怪红莲会用怪异的眼神看他。换谁收到都会竖汗毛好么。 可除了竖汗毛,优一郎竟隐隐地有些开心。他甚至想如果不通过费里德收到它们就更好了。 花了很长时间,才将箱子里的物品分类整好。时针直指六点,还有一会开晚饭,优一郎决定先把那些信拆开。粗略数一数,上千封。每封封面写着——小优敬启。 本就是写给我的,拆开看是正当行为,优一郎劝服自己。 于是一封一封开启,每一封都有共同点。一张信纸,一句话。 IMissYou 就一句。 循环反复。 一千多封,有编号,没有日期。 红莲推门进房间,催促他下楼吃饭时,优一郎正在把撒了满桌的雪白信件,小心翼翼地一封封收好。 嘿,小子不耐,这么多情书。红莲挺高兴他有自己的风范。想抽一件看看封面,优一郎立刻饿狼般的伏在桌上,护住那些信不让动。 这都是我的,只写给我一个人看的。 红莲惊讶他的护食样,说,好好我不碰,下来吃饭。 优一郎把信件都藏进柜子里,才说。不吃了,现在有必须要去的事。 干啥能比吃饭重要。 优一郎很坚定——去捉一个胆小鬼回来。 哒哒哒。 优一郎跑出家门,跑过走道,跑回有大恶狼的隔壁城堡。 敲门,费大恶狼开门,见是他有点震惊。 来投怀送抱? 优一郎雄赳赳,气势万千地抬高头,对一个吸血鬼说。 只是来告诉你,米迦不会和你走,也不会回老家结婚。你最好做好觉悟,他会陪我这个人类在一起。 费里德饶有兴趣地看他,像发现一件新奇玩具。 优一郎放完话,不管大恶狼反应,再次跑回大门口,推着车等米迦回家。 星星眨眼,月亮冒头,我等的人啊,你在何方。 在自家大门看见最想见的身影。米迦有点踌躇该如何说开场白。 不过好在不用他费神,优一郎自觉主动推着车靠近。一接近就是一通致歉,让米迦有些懵。 看米迦不像生气的样子。优一郎把人按在车后座,说抓紧,然后跐地踩踏板,自行车飞驰出去。 一路光景变幻,城市的夜从不寂寞,亮堂堂的灯光指引优一郎要去的地方。 到达的地点两人都很熟悉。小时候住了很多年的房子,一家住进了新户,但相邻一家一直空置。 米迦不知道优一郎带他来这的目的,只沉默着和优一郎抹黑向前走。 推开斑驳铁门,杂草茂盛的庭院出现在眼前,黑夜里有些静谧的神秘。 打开照明灯,优一郎带他走到那棵年代很久的大树下,两人第一次碰见的地方。 “白天的事,还生气吗。”优一郎想到书上说的,这种时候,氛围、心态一样不可或缺。 米优摇摇头。当时很气,后来也就想通了,他从来做不到对小优心硬。 优一郎呼了口气,去拉米迦的手。 “你的信,我收到了。” 思考片刻,米迦脸色变得不对起来。回头想想,他写给小优的信就只有—— “米迦你真的是优等生吗,颠来倒去就一句话,好逊。” “小优怎么会收到。”米迦吃惊地问。那些信他从没打算寄出去,一起放在了棺材底里。 “你父亲代你给的。还有布偶,人像画,照片我一起收到了。” 米迦小小的慌张起来。秘密暴露在阳光下是难堪的。他着急的样子优一郎看在眼里,于是伸出手碰碰他皱起眉的脸。 “不,那些是——” “做工不错,我收下了。不过以后别做了,怪渗人的。” 呐呐地点头,米迦有点不自在地说。“已经不需要了,小优已经在我身边,所以不会再做了。” 贴在米迦脸上的手收回,转而下移,平放在他胸前。优一郎开口,声音还算平静。 “前面的事说清了,现在来算算你偷亲我的事,米迦,你不会以为亲完就能不负责吧。” 砰——的一声。米迦听见脑内接连响起的炸裂声。 以为永远不会被发觉的事,一件一件被挖掘出来,无遮蔽地显露在日光之下。 这感觉太难受。米迦狠狠咬住牙,才能止住涌上心脏的恐慌。 小优发现了,所以现在是要和他把一切说清、摊牌了吗。 嘴角勾出一道难看的弧度,米迦哑声说。 “我不会说对不起的,除此以外,小优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来负责。” “什么都行?” “嗯。” 优一郎再次吸口气,平放在米迦胸前的手掌向前进了几分,指尖戳到制服上衣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最靠近心脏的部位。 “把这颗纽扣给我。” 一瞬间米迦以为自己听错。再怎么没常识,都知道一个人索要那颗纽扣的意义。 “不是白给,作为交换,我愿意做你的口粮,嗯,一辈子的那种。” 优一郎是个怎样的人呢?很多人说他迟钝、认死理、蠢,但他性格里最重要的一条大概是,对于重视的人与物的永不放弃。一旦认准什么,谁也剥离不了,他会横冲直撞、蛮不讲理地去获得,去达到。 对于喜欢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优一郎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被许过愿而坠下的流星,一下一下恶狠狠砸的米迦晕头转向,头脑发胀。 长久以来、一直藏于心中的愿望忽然实现,米迦以为他尚在梦境。呆呆木木的样子看的优一郎又急又好笑,恨不得揪下他前襟那颗必定属于自己的信物。但在看到米迦从恍惚中回过神,张嘴想说什么时又逃避的捂住耳朵。 “先说好,我可听不见肯定以外的回应。” 怎么会有肯定以外的回应,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将心意说出,让小优有这样的不自信。 那双蓝眼睛里卷起惊天涛浪,在黑夜里闪闪发亮仿佛一条深邃银河,非常漂亮,优一郎被吸引住,转不开目光,不由自主将脸庞贴近。 于是顺理成章。他们吻在一起。 仅仅是嘴唇间的轻轻贴合,没有厮磨,没有深入,却引起灵魂交融般的震颤。 真的有筱娅所说的过电感,酥麻麻的一路电进骨头与肉,渗入神经,舒服的不得了。 一吻结束。 他们头靠头,双生子般的贴在一起,鼻息交融,彼此眼里的光与火焰几乎要燃焦对方的睫毛。 小优小优小优。 米迦用优一郎受不了的语调喊他的名字,摘下那颗纽扣送进优一郎手掌时,果决得好像即使摘下的是他的心脏也毫无异议。 握紧手里的纽扣,仿佛永远也不丢弃般的用力。优一郎微微抬起头,再次消灭了两人之间那碍眼的距离。 这个吻依旧充满青涩、笨拙、与不知所措。他们宛如两只不知疲倦的小兽,沉迷在拥有彼此的快乐里。 吻的最后,米迦爱怜地轻舔优一郎红润的唇瓣,在他耳边倾诉自己。 我喜欢你。 一遍又一遍,单调地重复着,就像在分别的那些年、在那些信里一遍一遍写下想念你那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说给本该拥有它们的主人倾听。 世界上也许不会有比你喜欢我而恰好我也喜欢你更美好的事了。 心田被蜜糖灌满,优一郎不满足于只有自己一个人心口酸胀、耳朵通红,于是他也在靠在米迦耳边说起不熟练的情话。 米迦紧紧抱住他,说,小优,我以为不会有这么一天,下午我还在想要找什么借口把你哄回来。 优一郎笑得大眼睛闪闪。知道错误就好,我是心宽的男子汉,所以原谅你。 大概没有人比小优更会告白了。每一句都戳心的不得了,米迦此时此刻才有点理解人类口中所谓的幸福是何种含义。 朦胧夜色里,月光照拂之下,庭院中万籁只余虫鸣,而优一郎与米迦就这样长久而甜蜜地拥吻着彼此。 第21章 (糖炒rou末) 今年十二月底的东京难得气温到零下,又紧连几场冬雨,空气尽弥漫一股子湿冷。早上晾阳台的衣服下午回公寓收,触手还带潮气。优一郎收干净衣物,刚弯下腰准备连收纳筐一同取进屋,便被人从后揽住。环在腰上的手臂不松不紧搭成圈,没有禁锢的意思,倒像小孩回到家找大人显耀存在感。 优一郎拍一下搭在肚子上那只手。“走路总不出声,你吓唬谁。” 后面人不挪手,反而将前胸压上优一郎背脊。“分明是小优警觉性差,在玄关我就有说「回来了」,刚才小优走神了?想什么?” 紧邻后背而来的躯体带进室外的寒气,与脖子接触的皮肤更是冷得如冰,习惯性充当暖手宝的优一郎没嫌弃,而是往后靠了靠,有些好奇的发问。“想周三这个点你应该去上指导课,而不是出现在家。怎样,社团里学长们终于忍受不了你的真性情,集体开除了你么。” “小优不觉得自己说话方式越来越不留余地了吗?我只是提前去买好伴手礼,嗯,去买被不长记性的小优忘掉的羊羹。” 优一郎经他一说,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上次和家里联系红莲有提,捎几盒羊羹回老家,还限定牌子,非虎屋家不要。当时答应的好,过两天训练一忙优一郎彻底忘干净。 拿脑袋顶了顶米迦下巴,优一郎不满。“你怎么知道红莲有说,又偷听我通话了?”他打电话可没外放的习惯。 “是小优声音太高,血族的五感本就远超人类。”下巴被顶了一脑袋毛,软滑滑的,米迦不自禁蹭了蹭。“小优躲在浴室说也没用,公寓范围内我都可以听见。” 耳朵被磨蹭发痒,优一郎不舒服地挣开米迦怀抱,抱起收纳筐边往内走边自我安慰。“你就开挂吧。反正也没什么怕被听到的。” 米迦自觉让开过道,眼神却粘在他身上不放。“叠好衣服去厨房,我还买了香蕉蛋糕。” “谁要吃那种腻呼呼的东西。” “那正好我一个人吃光。” “你不是不爱吃人类食物的吗!” “勉为其难,毕竟排了挺久的队。” 优一郎皱着眉,找了个蛋糕不至于一口不剩的蹩脚借口。“你吃进去拉肚子怎么办。” “不要小看吸血鬼的身体构造。” “啧,不管你。” 踩着拖鞋回卧室,优一郎一件件将出行要穿的衣服装进背包,两人份,塞得行囊鼓鼓。明天清早出发,两个多小时的新干线,从暂住的东京便可抵达老家。翻翻日历,中学毕业后初到东京入道馆进修,已近两年,平时捞不到时间往返,新年总该回去过。 夜幕降临,屋子的两位小主人挤在一张床上睡。公寓面积小,楼层不高,当时红莲托朋友在东京为优一郎置办,没考虑到公寓还会长时期住进其他人,一室一厅,本够儿子独自居住。隔了段时间要回家,当晚优一郎不知怎的有点失眠,离得近,米迦察觉到动静,轻拍背安抚他睡。优一郎往他那边又凑凑,脸埋进凉凉的颈窝,呼吸到熟悉味道渐渐昏睡。 第二天天光大亮,优一郎和米迦分工,清扫地板整整杂物,给阳台花草浇上水,关电关窗关好门,和邻居打了招呼才离开公寓。 到了生养、长大他的城市,优一郎熟门熟路乘车到了家。开门一看,红莲正襟坐沙发上看杂志,见他和米迦一起回来,问了几句近况,便打发优一郎该干嘛去干嘛。 把几份伴手礼放桌上,优一郎回房间看一圈,整体没改变,光呆着没啥意思,于是便和米迦出门溜达。 串串唯几的朋友家门,拜拜神社,逛逛旧校园,大半天消磨过去。 晚些再聚个餐,练练剑,泡个澡,和家长红莲聊聊近来,上床,入睡,一夜无梦——本该是这样结束一天的。 可惜不凑巧。 当天傍晚红莲从便利店买完啤酒回到家,推开门,看到了,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被个小崽子压在地毯上亲的满脸通红。 霎时,地动山摇,厉雷涌动,中年男人的心烈成碎粉。 真的不凑巧,红莲赶得不是时候。再多一会或再少一会都不是眼下光景。米迦和优一郎不常亲吻,偶尔啾啾都是蜻蜓点水,比白纸纯洁。刚才两小只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打闹,玩疯了,米迦看优一郎扑红的脸蛋才没忍住亲吻的欲望。 不巧被抓现行。 毕竟做惯职场上位者,红莲控制情绪有一手。可再内行这种时候也不能忍! 心碎了,表情没碎,红莲声音残酷。 压什么压!他妈站起来! 秉持被发现那也着实无他法的心态,米迦和优一郎维持在镇定水平值上,乖乖正正分开坐好。 你们、这样、多久了。 比你发现的久多了。优一郎抢先小声说。 他发誓!红莲他发誓他在儿子眼里看见了「哎呀你怎么回来的不是时候」的意味。 哦凑!!! 红莲怒了,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漆黑可怖。他一个大步,拎鸡仔似的把优一郎拎开隔米迦老远,狠手摔在地毯最厚实的地方。看优一郎想反驳,他立刻厉声道。不许动、跪下!叫爸爸!一百遍! 可怜单身爸爸神智混乱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优一郎没见过这样怒不可遏的红莲,以前再生气最多锤脑袋拍屁股,现在的红莲像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这阵仗,摆明他不同意自己和米迦在一起的事。压低声喊红莲一声,却立刻被凶狠瞪。红莲这样色厉内更厉,米迦估计优一郎这回真该害怕了,于是走过去挡在他身前。 还敢自投罗网! “小子让开!” 抬起头,米迦对上红莲刀子般的目光,丝毫不避让。 “我和小优是恋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他。” 这是还没进门就胆敢和自己叫板!呸,不对! 略过男孩今日格外不顺眼的灿金色发顶,手指向挨在男孩背后探头探脑的优一郎,红莲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至于吓跑小鬼。 “现在我要你承认,优,你和这小子进展到哪一步?不——还是不用说,不管你们之前关系,眼下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滚回你的房间,在我冷静下来之前消失在我的视线,还有你——”红莲喊着被他可以遗忘的男孩,“立刻离开这间屋子,不然我可不保证接下去我不会对小辈做些出格事。” 话撂下,但不如红莲预想,跪下的少年们不挪地,他们不是红莲手下兢兢业业的业务员,斥责几句立马按指挥行事。 从前方挺得笔直的背后钻出半边脑袋,优一郎抗议道。“我没做错事,我不走,米迦也不该走,我和他在处朋友,请他来家里作客,不许红莲你赶他离开。” 什么话!红莲简直要呕出祖宗十八代的血。 “我让你多和朋友交往,不是让你把自己交出去!”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蛋儿砸! “有什么问题,米迦也把自己交给我了啊,我们在处朋友,处对象,正常恋爱关系。哪里不可以!” “和男孩子乱处关系,总之我不会允许,你们两个趁早死心!” “红莲是老顽固!明明自己好多次和柊家叔叔乱七八糟,却来反对我和米迦交往!” “闭嘴!现在是在讨论你的恋爱问题,不要转移矛盾。” “总之不管红莲意见,我都会米迦负责到底,我们已经做、做过——” 后半句吹走红莲早已碎成沫的父亲心,他不由大喊:“什么!” 优一郎被他吓一跳,随即从米迦身后跑出,勇敢直面父亲的怒火:“嗯、反正已经是睡在同一条床上两年多的关系了,在东京也住一起。”啵打,牵过手,还被咬过脖子,同进同出,共有一个小家,和米迦做过的事多了去了,优一郎默默心里补充。 扯扯优一郎袖子,米迦示意他别过分刺激,没看到红莲已经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吗。 此时红莲无比想登育儿论坛寻求帮助。 #养了二十年的孩子被隔壁家崽子拱了,身为单身爸爸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米迦看着红莲一脸的痛心疾首,想了想,出言安慰。“叔叔,事实如你所见。我和小优在中学就已确定关系。” 不说还好,一说红莲立刻炸了。什么大人该有的气度,他扛起优一郎上楼梯,不把米迦放眼里。 头朝下实在不好受,优一郎在红莲肩上挣扎想下来,被狠狠扇了屁股。米迦上前想解救,被抗得犯晕的优一郎不忘和他对眼神,无声作口型。放心、交给我。常年相处来的默契让米迦一下看懂他的示意,笑笑回他一句,依然是口型。好,等你。 大约察觉到两人偷摸的小动作,红莲又往他屁股上加了一巴掌。将人锁进卧房,通讯用具一律没收,一定要让儿子好好反省。 优一郎其实挺不理解红莲的怒火,印象里红莲风度翩翩、人模人样,好像天生情感淡薄,不论何时何地几乎对谁都一副不上心的慵懒样,对他也极少管教,偶尔心血来潮摸两把,摸完继续放养,距离完美父亲实在很远。这回却意外在情感问题上插手,着实令优一郎摸不到头脑。 想不通的就先放置,这是优一郎一贯作风。该睡睡,该打电玩打电玩,把摁灭了一烟灰缸烟头的红莲气个半死,送完晚餐又关了他,关到他认识错误为止。 若是一般人遇到禁闭真没什么好办法,好在优一郎的恋人天生有挂。半夜果不其然听到敲窗声,优一郎起身走近窗边,低头看,攀附在窗外岩壁上的米迦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轻手轻脚拉开窗,优一郎笑着对顺势将脸抬近的米迦说道。 “你这样,让我以为你会是哄孩子去冒险岛的彼得潘,对,那个会飞的捣蛋鬼。” “不,难道不该是夜色里来与朱丽叶见面的可怜人吗,被锁在高楼的殿下,还不请你的朋友进去谈话吗。” 被他装腔作势的语调逗乐,优一郎大方地伸给他一只手,米迦借力跃进窗,不知是有意或不小心,进屋的瞬间他恰好绊倒,随之压倒优一郎在地毯。 “和叔叔说清了?需要我的协助吗,嗯?夸下海口却没做到的小优?”维持扑倒面对面的姿势,米迦故意戳他痛脚。 “啰嗦,时间还没到,你安心等我搞定就好。”优一郎掀翻米迦,打个滚离开他的控制。 “不怎么可信的说辞呢,小优其实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做对吧。” “不要小看我,我早制定好办法,嗯——煮生饭,对了,中国古俗语说的那句,把生的煮熟,我们做完最后一步,红莲那个老顽固肯定会让我承担起责任的,这样他没有借口再分开我和你。”优一郎得意洋洋,好像下一秒就能使红莲不得不屈从。 “最后一步——”米迦轻轻将鼻尖蹭过犹沉浸于幻想的优一郎的额头,转而一路将吻落在他的眼睛、脸颊、下颌,最后在他脖颈间暗示性地用齿尖触碰:“是指身体上的这种吗?” “嗯。吸血、也允许你。”抬手拨开颈边的毛脑袋,优一郎摸索到米迦唇边外露一点点的小尖牙,戳一戳。“答应做粮食不是随便说说,好歹让我发挥下价值。” 虽然话说的气势满满,但当米迦真的叼起他的皮肉,咬住他包裹着颈动脉的皮肤啮噬时,优一郎还是轻轻抖了起来,惊吓的模样令米迦忍不住笑出声。“小优又在逞强,明明我一碰就要颤抖,真害怕说出来也没关系。” “只是因为很痒,不要乱舔啊笨蛋。”不服气地往米迦嘴边凑了凑,优一郎把脖子更深地露在捕食者利齿之下。“咬吧,这次不许舔。” 知道小优是非常虔诚地把自己献出,正是因此,米迦才永远下不了口。 “笨蛋小优,真是败给你了。”忽然有种一辈子都赢不过眼前这个人类少年的挫败感。明明只是一个只知道一路向前的笨蛋,完全只按自己的节奏做事,却总轻而易举令他自乱阵脚。米迦叹了口气:“好吧,在做最后一步前,有一件事和小优说。” 优一郎赏赐般的让米迦继续说下去。 “小优,结婚吧,你和我。” 倒抽了口气,优一郎退出他的怀抱,结结巴巴的:“结结结婚?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吗?两个男孩子?” “是。”米迦看上去很坚定。“与性别无关,是恋人之间的契约。小优,两个人缔结了婚姻关系,就从此成为一家人。我想做小优的家人,小优呢?你愿意和我组成一个家庭吗?”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成为家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恋人的话,不行吗?”同性缔结婚姻关系对在观念相对保守地区成长的优一郎冲击很大,他有点理不清思路。 摇了摇头,米迦郑重地说。“可以和小优光明正大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方式,我只能想到这一种。小优,交往的人随时有分开可能,但家人会一辈子联系在一起不是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优一郎向来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注定他容易说服,点点头,他问。“结婚的话,日本法律不会承认,红莲也不会轻易同意,怎么办。” “没关系,按照小优之前提议的方法,来煮生饭吧。叔叔知道了便不好再拆散我们,我想他会同意我们结婚请求的。” 他们第一次的结合发生在黑暗中。 大和谐 做的时候不留余地,轮到清理就变成一场小灾难。等到全部清洁完毕,干干净净躺平的优一郎已经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一个对两人来说值得纪念的夜晚就要过去。 优一郎习惯性地睡到米迦怀里,道晚安。米迦回抱了他,晚安。 睁开眼发现同眠人还未醒来,对优一郎是个新奇体验。 米迦曾经告诉过他,他不需要睡眠,所以优一郎清晨张开眼,通常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海一般的蓝眼睛。 只在累极了或有好梦的时候,他会陷入休眠。优一郎记得米迦的补充。 凝视好一会身侧的米迦的睡颜,优一郎发现即使睡着人的表情也有细微改变。一会眉头皱起,一会嘴角微翘,再过一会又抿住嘴巴,眼角有隐隐水痕。 一定不是个太好的梦。优一郎摁一摁米迦额头间的皱起,想叫醒他。推、摇、晃、都不起效,喊名字没没回应。 米迦像一位绘本里沉睡的公主,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优一郎左看右看,等啊等,还是不睁开眼睛。心想他不会像故事里说的长睡不起吧,但我的床可不是棺材。掐了掐米迦的白脸蛋,优一郎喊他,起来啦,今天要去打倒红莲大魔王,你不会打算让我一个人去被打屁股吧。 还是不醒。 米迦的睡容此时显得平静。 而优一郎却在苦恼,用什么办法唤醒小伙伴陪他去战斗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优一郎埋头在米迦脸上啾了一口。 他想起来,童话里解除魔咒用的都是吻。 很惊喜地发现米迦的长睫毛仿佛受扰般的颤了颤,优一郎开心办法奏效,于是低下头对着他的脸颊、嘴巴又啵了好几口。 好啦,贪睡的王子殿下,快醒过来吧。 大魔王可还在等着我们呢。 第22章 (完结/核糖弹) 迎接新年的喜悦迟迟没有降临在一濑家。从红莲在小房间发现睡衣乱糟糟的两位小辈那刻起,这次新年注定不好过。 被发现那就坦白,优一郎一向什么都不怕,何况有米迦为他撑胆。 噼里啪啦,优一郎迅速表示了一下不会被红莲拆散的决心。说完了,没等红莲抽他屁股,米迦挡在他前面,端端正正对红莲行跪礼。 然后是把红莲噎到喘不过气的发言。 “叔叔,我希望和小优组成家庭,在此请求您,请把他嫁给我。” 嫁个鬼!!! 赶走不自量力的小鬼,红莲在家门口撒上几把盐。 两位青年反叛的摊牌行动显然没有达到预期,反让优一郎遭受新一轮幽禁,他的休息房间变为顶层的狭隘小阁楼,一扇半米宽的窗是他接通外界的唯一桥梁。 开始红莲没有再关他的意思,可禁不住优一郎一句句让人恼恨的混话。单亲爸爸手段粗暴,总之一句,儿子不是辣么好拐的。 其实蜗居阁楼的日子很清闲,但优一郎天生性子闲不住,呆半天便腿脚发痒。 红莲查岗变勤快。米迦不再从窗子爬进来,手机不在身边,两人沟通依靠信纸。 窗户开一角,悠悠扬扬的纸飞机滑翔进来,拆开看,只言片语,很多都只是琐碎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新年那天纸飞机带来的问候有点不同。 新年好。纸上写。 新年好。回复的话写在背面,纸张折回原样掷出窗户。 少许时候,又飞进来一只,拆开。 ——我想看看你。 于是优一郎把脑袋探出窗,身子大部分倾斜在外,朝花庭中仰起头的米迦挥着手。 这回顺风而上的纸飞机恰好砸上优一郎脑门,没来及反应信差点掉下去,往楼下看,薄暮下的男孩金发耀眼,正打着手势和他说什么。 纸张一点点展平,隽秀字迹一个个露出来。 ——小优,放下一切,和我离开吧,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结婚好不好。 楼下的男孩依然昂着头,手掌拢在嘴边说着话,距离远,优一郎听不清他说什么,也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红的超丢脸。 白色信使随风在楼间上下穿梭、来回。 ——如果去的地方太远,我可不会陪你。 ——好,小优跳下来,我带你走。 先丢下去的是简单收拾的行李包,背包安全着陆后,接下去才是闭上眼往窗户跃出去的优一郎。从空中下落是一件刺激活,心脏噗通跳,却意外没有害怕的感觉——反正米迦肯定会接稳自己。 张开双臂,米迦仿佛拥抱整个世界那样向优一郎敞开胸怀(高危动作非战斗种族请勿模仿),风吹鼓优一郎白色外套,使得他看上去像展翅的白鸽,笔直下行,落入了金发青年的怀抱。兴许是负荷,接住优一郎的米迦被扑倒在草坪,两个人缠在一起在草上滚了几圈。草屑凌乱地沾在衣服、头发上,他们目光在空中交汇,笑着彼此有点狼狈的模样。 “小优超乎意料的重呢,因为训练后吃太多零食的缘故吗。” “是你站位的问题吧,还自称血族,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接不稳。” 率先起身取包背上肩,优一郎对草地上的米迦伸了把手。“快起来,该出发了,你不会想被人发现的吧。” 落日褪下最后一丝光芒,优一郎拉着米迦在昏暗的道路上奔跑,朝家的方向逆行远离。 “我们这样,算是私奔吗。”迎着风,米迦忽然问。 “才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暂时避风头,暂时性,懂吗。”优一郎放缓了些速度。 “那小优有想去的地方吗,趁机会正好可以一起去看一看。” “回东京。过新年不就该呆在家里悠闲地享受暖气吗。” “小优追求好没水准。” “啊!还要加上被炉,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一个吧,新年商店会有折扣耶。” 说到感兴趣的话题,优一郎瞳孔亮亮的,转过头向米迦投以征询意见的目光。米迦其实挺受不了小优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那会使得他死物一般的心脏发痒,挠又挠不到痒处。 “随你。买好被炉再去买些食材做海鲜火锅吧,上星期小优不是一直有说想尝试自制的么。” “赞成!想一想就暖和起来了,米迦,你觉得汤底选鲣鱼片打底好还是做什锦?” “都可以。不过小优真的不会做出黑暗料理吗。” “啰嗦,待会就让你见见我的本事!” 夜晚的寒风中,他们渐渐慢下脚步,聊着一些细碎的日常生活,第一次对回到那间小小的二人公寓怀有前所未有的期待。 跑出离家很远的一条街,优一郎才止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来路。忽然想起来,几年前米迦离开时也是走的这个方向,他还记得他沿途追了很长一段路,那辆渐行渐远的轿车逐渐消失在视线,怎么也追不上,他那时束手无策,只眼睁睁目送不知道归期的朋友离开。但好在这次他没有放米迦一个人,他们可以牵着手,一起向前方走去,把那条留有不好记忆的小路甩在身后。 夜间节日的电车站因为地势偏僻而人丁稀少,偶尔有行色匆匆的人拖着旅行箱赶向即将启程的列车。优一郎和米迦并排坐在候车长凳上,等待接走他们的列车进站。 风吹红脸蛋,优一郎跺跺冻冰的脚,郁闷电车晚点。米迦松开他们相连的手,翻背包找出围巾,给优一郎兜头套上。比较偏女性的颜色,优一郎偏头想躲。“呜哇颜色太嫩了,别戴,好不搭。” 不理他的反抗,米迦给围巾系了死结。“都什么时候了,要形象不要身体吗。” 嫌弃地拨弄绕在脖子上的长围巾,优一郎好奇。“不像你的风格,校园里女孩子送的吗。” “父亲去年寄到家里的,前几天大扫除刚好有整理到。” 优一郎不动了,觉得脖子痒。费大尾巴狼的审美观啊…… 刚想说什么,背包里响起铃声,米迦拿出手机发现是陌生号码,一接通连串的怒吼从屏幕那段蹦跶出来,一听那熟悉不过的声线,,优一郎赶紧帮米迦摁了结束键。 “红莲发现了?”话没说完,尖锐铃声又响起,这下优一郎干脆设置了拒接。 优一郎眨巴眨巴眼睛,和米迦呆愣愣对望。“要不我先向红莲认个错?”刚有这个想法又立马自我否认,“算了,不管认不认错被抓到结局都是被揍很惨。” “没关系。”米迦揉了几把他的头发,优一郎很喜欢他这样做。“别担心,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挨打。” 手机嘀嘀嘀作响,这回换成短讯。点开看,优一郎暂时不想回来家的心更坚定了。 ——臭小子,你就浪吧,敢随便和人跑。有种别回来。 想了想红莲气急败坏的脸,优一郎还是回了条信息过去。 ——放心,逢年过节我会去看你的。笨蛋红莲,新年快乐。 随后拉黑那条陌生号码,和米迦登上回家的列车。 电车轰鸣闪着灯驶离站点。靠左的自由席,优一郎坐里面,透过玻璃看见夜色里朦胧的山影轮廓不停倒退——离有红莲在的那个家越发远了。 列车急速前进,车厢内无事可做,看厌车外夜景的优一郎坐回米迦肩膀边。拿出便携播放器,他能带出阁楼的唯一电子设备,卷开耳机线,一边给自己,另一边放进米迦耳蜗。 噼噼啪啪的快节奏险些震裂吸血鬼敏感于常人数倍的听觉,优一郎赶紧换一首,储存列表里少有的抒情系,调子轻缓,有几分催眠功效。米迦换上没被震疼的那一边塞耳机,耳机线长度有限,优一郎被带得更近,两人头靠在一起闭眼休息。 轻柔磁性的男低音在耳边飘荡,高潮部分声调缱绻,优一郎有点打盹,几遍循环,才终于用可怜的外文能力听懂其中最简单、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与歌名重叠——By my side 「stay by my side」 也许是月光太温柔,优一郎难得蹦出一点艺术细胞。反复咀嚼几遍这句话,忽然有点感同身受,又忽然生出一种勇气。 ——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好像无论到哪里去,都无所畏惧。 到家时,楼道静悄悄,街坊邻居都已经睡下。 这个点商店街已经歇业,优一郎的被炉大计实现不得,窝在沙发上裹着外套等暖气提温。 感觉稍微暖过来,优一郎哼着歌去享受温暖的浴缸。泡完澡,又坐回沙发等米迦给他擦头发。 服侍完大爷样的优一郎,准备去厨房热饭团的米迦又被叫住。 过来坐。优一郎唤小动物似的向米迦招手。 好脾气地坐过去,米迦看优一郎从背包里东翻西找,拿出一张皱皱的白纸,往他面前一放,还递上一支笔。 定睛去看,白纸张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起头是——婚姻届。 巨大的情感波动一霎那卡住米迦喉咙,他一下竟失声似的说不出话。 “快签吧,这一张纸我牺牲了一个晚上睡眠才做好。”优一郎炫耀的声音环绕在耳边,米迦却用做梦的表情看着他。“你确定吗,小优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一脸你傻啊表情的优一郎戳戳米迦脑袋,“当然,签了这份协议,我们就结婚了,你就是我的人,嗯,我也是你的,都跑不掉了。” 眼前这个人究竟要让自己失态到哪一步才甘心呢,优一郎的话在米迦脑中回响,米迦想再不会有人比小优宣告爱情的方式更动人深刻,他永远有办法让他恍若身在天堂。 胡乱地抱住这个夺去自己所有心神的绿眼天使亲吻,米迦把他紧紧勒在怀里,在他耳朵边重复着简单但真实无比的心意与承诺。 “小优,你不会再有后悔的机会了,你记住,我永远不会再给你离开的机会。” 优一郎由他抱,催促他快点在那张将两个人人生从此缠绕在一起的纸上,签下名字。 「一濑优一郎」 「百夜米迦尔」 ——写进同一张纸的两个名字,仿佛在此时有了魔力,那些若隐若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与生命和时光相关联的问题都被那股魔力侵蚀了干净。 开心地拿起那张婚姻届,优一郎眼睛里盛满喜悦与得意,他朗声诵读起纸张里甜蜜拗口的誓言,作为一个公证人,他要见证自己的婚姻。 米迦尔先生,请问你是否自愿与优一郎先生达成婚姻关系,承诺永远爱他、尊重他。 米迦含着笑。乐意至极。那么请问优一郎先生,你是否愿意与米迦尔先生共度一生,永不离弃。 毫无疑问,我愿意。将婚姻届小心放在一边茶几桌上,优一郎同样微笑着回答。 双手撑在米迦两臂边,脸无限贴近了那张自己爱恋着的脸,呼吸融化在一起,优一郎满意地在米迦海一般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于是他张开口,宣告最后的甜蜜一幕。 “那么我宣布,仪式完成。米迦尔先生,现在、是你亲吻爱人的时间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