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主性别为男 作者:无拘老道 文案: 星际年1720,娱乐星系主星,一群年纪整体超过平均年龄的老家伙们正陷入焦头烂额的窘境之中。 老家伙组成的评选团就《犬夜叉》戈薇的扮演者——盛权能否获得最佳女(?)主演的提名这一问题产生了争议。 “这位叫作盛权的演员是一名男性,你们必须认清一件事——我们现在评定的是女演员,最佳女演给男演?抱歉,从没有这样的先例,简直荒唐!” “李,你太传统了,你也需要认清一个事实,我们的责任是评定好演员而不是男女演员!” 自从反串女主,被系统强制一米六八的盛权表示:这都不重要,除非奖杯能让人长高!! PS:不是纯粹的穿动漫,同人之后是原创。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权(攻) ┃ 配角:在这里避一下雷:除了《犬夜叉》be,之后可行 ┃ 其它:衍生,还有原创 一句话简介:强制性别 立意:都已经写完了,摊手 第1章 犬夜叉(一) 身穿白绿色水手服的十五岁少女跪坐在地上,披散着一头乌黑及腰的柔顺长发,手上专注于将绷带、消毒液、压缩饼、矿泉水、防蚊喷雾等一系列野外生存所需用品通通塞进黄色的大背包。 半低头时一缕发丝掉落颊侧,有些痒,盛权动作僵硬地把头发别到耳后,同时在心里同系统交流。 “系统,有没有系统空间这东西?” 【没有,抱歉。】 盛权心里嫌弃却也没显露在表情上,拉上书包链结果卡住了,恋恋不舍地掏出最占内存,打算用来擦头发的大毛巾,其实更应该被抛弃的是那一沓书,但是按照剧本他今天应该去学校上课,为了不穿帮书还是要带的,不过剧本告诉他还没去到学校中途就会出现变故……心中暗吐一口气。 是了,盛权正在拍一部电视剧《犬夜叉》,从他死后魂飞天外被系统绑定那天开始,确定角色为日暮戈薇,《犬夜叉》中的女主角。用四十八个小时消化剧本,从今天开始便开始走剧情了。 收拾东西时,盛权木着表情用意识与系统交流:“一天的拍摄时间有多长?” 【24小时,因为不保证身边什么时候有剧情人物出现,当然,也不会全部都剪辑进视频,毕竟这不是直播。】 “我希望你维护好我的隐私。” 系统回了一个好,算是答应了。 这时,年轻的夫人从厨房走出来,递给盛权一个便当盒,温柔道:“戈薇,带去学校午休时吃。” “谢谢妈妈。” 日暮妈妈跟着跪坐下来,“学校有野外活动吗,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盛权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日暮妈妈微笑着抚摸女儿低下的脑袋,没再过问。 “妈妈,我要去学校了。”盛权背上书包,一个踉跄几乎要压垮膝盖,自从个子变成像女孩子那般娇小以后,身为男人的力量也跟着缩减了。 “还好吗,戈薇?”日暮妈妈面露担忧。 “不用担心妈妈,我可以的。”盛权穿好鞋脚尖点地,推开门跑出家门。盛权卖力扮演一个青春少女该有的活泼与活力,跑步姿势极尽轻盈哪怕背包再沉再重,好在只是十几步的距离,上学路上的变故就出现了。 “小胖——小胖——快出来啊!”日暮戈薇的弟弟日暮草太端着猫粮碗,此时正站在日暮神社的门口一声接一声地喊着日暮家的宠物猫的名字——小胖。 盛权走向日暮家的神社,“怎么了,草太?” “小胖它……”日暮草太用怯懦的目光看向日暮神社里头的方向,即便天色大亮在密闭的环境里仍一片昏暗,在正中的位置,一口枯井被木板和钉子封住,木板连接的缝隙贴着几张陈旧翘边的黄色符纸,隐隐有细碎古怪的声音从枯井渗出。 盛权心知下一步的剧情,只要再过一会就会有一只名为百足妖妇,上身人下身蜈蚣的蜈蚣妖挣脱木板上的封印将他拖进去,被动进行一场回归500年前战国时代,惊心动魄的穿越。 “小胖?”盛权喉咙干涩,第一次接触这种远比人类凶猛的生物,“系统,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盛权没得到系统回答,枯井内那细碎的声音以愈发高的频率传出,盛权全神贯注地挡在日暮草太前面,其实已经怂得想转身拖走日暮草太,大喊一声快逃命啊有危险。 小胖看见小主人高兴地踩着轻盈的脚步过来,无声无息。 啊——过分专注于那口井,被小胖猫突然蹭脚时那一瞬间盛权难得吓了一跳,好容易维持住尊严没叫出声,然而内心并未因此安静下去。 来了,小胖猫被找到下一镜头马上就是百足妖妇出场,虽然系统出品的剧本长篇累牍且他才浏览一遍,但近两百集的电视剧也就数前面几集印象深刻一些。 盛权举高小胖猫,背对着食骨之井跟日暮草太说话。当紧张到一定程度盛权反而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开始冷静下来,沉着应对。 哗—— 就算盛权做好心里建设,听到拒之耳外的木板爆破音,紧接着从井口露出百足妖妇的狰狞面目,只一瞬间便被蛮力抓住双臂拖进井内……此刻老大爷盛权一颗小心肝完全停止泵血一般四肢厥冷僵硬。 百足妖妇近距离闻着盛权身上的气息,像吃了万年大补丸一般浑身细细颤栗,“啊——我真高兴,力量不停地往上涌……在你身上吧,在你身上吧对不对?” 盛权双目瞠大,视野里只看见百足妖妇从血盆大口里伸出几十厘米长的猩红舌头舔他……的小脸蛋。 雅蠛蝶!盛权伸出正义的手掌大喝一声,“不要——”立马有一股力量从身体深处随声音爆发,传导到手掌上,盛权只感到手心一阵炽热,抓住他离他最近的那妖妇的手臂齐根断掉,身受重伤,逃走前心有不甘,“可恶,我不会让你逃掉的,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盛权喃喃自语,双脚落在地面得以喘一口气,他隔着薄薄的衣物小心地摸向腰侧,能使人鬼妖力量成几何倍增长称霸战国时代,引发各路妖魔鬼怪争抢的四魂之玉就藏在他身体里面,而不久之后,他就要因为这个原因被死灰复燃的百足妖妇生生咬下一块肉,就因为想得到这块玉。 盛权重新背好背包叫自己冷静下来,仰头往上看能看到一片圆形的蓝天白云,这绝不是在日暮家神社的枯井内可以看到的景象,以这口井为桥梁连接到了500年前的战国时代,盛权确认自己所在的时空,抓住经年累月下顺着井壁延伸下来的藤蔓攀爬上去。 井外面绿树如茵鸟语花香,同时也缈无人烟。盛权起身寻找人迹,拨开一根树枝远处一颗树映入眼帘,这一带树木郁郁葱葱不可计数,然而独这一棵…… “御神木……”此处应该有激动,盛权呼吸有一瞬间变得急促,那棵树跟日暮家神社门前的御神木几乎一模一样。 盛权几个大步冲上去,然而,呃……周围哪里有日暮家的踪迹,惟有被箭羽钉在御神木上的银发少年,发间支棱着两只毛茸茸的犬耳,双目紧闭胸膛轻微起伏似乎彻底陷入长眠。盛权如剧本里对女主角的描写一般,手痒痒地摸上那对犬耳揉搓起来,如想象的一样热热的软软的。视线往下,盛权正大光明地打量男主角兼未来老公的脸蛋,掐住往两边扯了扯,果然如预料一般毫无反应任人为所欲为。 之所以会这样,故事要回到50年前。那时候有一群专门对抗妖怪保护人类的人称为女巫,而其中一人——桔梗能力出众负起保护四魂之玉免遭妖怪夺取的责任,犬夜叉也是抢夺者之一,却是人类与妖怪结合生下的半妖,想借四魂之玉变成强大的完完全全的真真正正的大妖怪。桔梗念他心存人类的善心并未将之赶尽杀绝,与此同时犬夜叉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由此多次来往两人互生情愫,在一天约定用四魂之玉帮助犬夜叉变成彻彻底底的人类,四魂之玉会因此消失桔梗也可以放下肩头上的责任做个普通的女人,与他,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愿望很美好,可惜现实中有一个叫奈落的半妖利用两人的约定,分别变成两人的模样代为赴约制造“互相”伤害的假象。桔梗为此死掉,而犬夜叉则被桔梗死前射出的封印之箭钉在御神木上并自此长眠。桔梗死后投胎到现代,也就是现在的日暮戈薇,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系统,这个我怎么演?” 【壳子是一样,但灵魂不一样。】 盛权捋清思路,他的介入使《犬夜叉》的世界多出一具灵魂,他现在的身体有一具属于桔梗的魂魄被压缩在角落,等待剧情需要便自行解锁。 【不完全,就算桔梗获得全部灵魂也并非有血有肉的人类,盛装灵魂的容器不过是陶土与骨灰烤制的人形罢了。再说了,在杀青之前系统会扣下桔梗绝大部分的灵魂,所以……】 “所以?” 【你要保住自己大女主的身份,任重道远,小心任务失败,这样也别指望复活了。】 这分明是头顶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嘛,盛权掩目苦笑。 不容盛权情绪低迷,唰唰唰——几支箭矢纷纷射向盛权周围,他趴在犬夜叉胸口往回看。 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几个身穿短卦,在手脚处缠住白布条,拉满弓的大汉从林荫中冲了出来,嗓子粗粝地大喝道:“什么人!” 盛权举起双手,笑得人畜无害。 “各位好汉,有话好说,我不是妖怪。” 第2章 犬夜叉(二) 半小时后,镜头一转,盛权双手扣在背后被五花大绑扔在破草席上被一众奇装异服的村民围观,在烈日炎炎下眯起双眼,同样打量起周围的人。 “喂,快放开我!”盛权喊了一嗓子,假模假样地挣扎扭动身体。周遭之人全部不予理会,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穿着奇怪的衣服,该不会是从别的国家来的奸细吧?”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怎么会,我们穷得连饭都吃不起,有什么好攻打的。” “她会不会是狐狸精变的?” “大家让开,巫女枫大人来了。”蓦地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话音刚落,交头接耳的围观人群自觉向两边散去让出一条道,满头华发的老巫女走上前二话不说从陶罐内摸出一把细沙状的混合物,朝盛权兜头洒下来。 没想这么诡异,味道难以言喻却十分呛人,盛权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眉宇间全是怒气,冷声道:“你干什么!” 盛权抬起头时,枫大人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的瞬间,发出一声诧异的鼻音,上前一步握住他的下巴左右拧动一下,嘴边喃喃,“真的太像了……” “这女孩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快天黑了大家都散了去把秧苗插好。” 枫大人转身对人群说,转而松开盛权身上的绳索,“你,随我来。”盛权转动酸软的手腕,懒懒地跟上去。 枫将人带回自己的小木屋,动手架锅烧一锅杂汤,并由一碗热汤缓和两人之间冷凝的气氛,这才开口询问盛权的由来。 当听到久违的四字时,枫搅拌着汤勺的动作顿时停住,抬头看他,“四魂之玉?” “怎么会来到这里我不知道,不过之前有个长得像蜈蚣的女妖追着我要四魂之玉……她还没死……”确认这位老妇人就是枫后,盛权如实道来,现在惟有枫能帮忙推动剧情,然后弄死百足妖妇。 当务之急是解决百足妖妇,再谈其他。 汤勺从枫手里惊落,溅起滚烫的汤汁,不待她追问,就在这时,如龙卷风过境的嘈杂声响伴着一声声紧凑警钟击打声响彻整个村落。 嘈杂声中夹杂着那个妖妇气急的大喝声……呵,回来得可真够快的,盛权反手护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后腰,随枫出去看看情况。一见他出来,百足妖妇就将嘴里叼着的耕牛扔出去,掀起一地烟尘,如戒毒中心被捆起来犯毒瘾的瘾君子一般嘶声力竭道:“四魂之玉,给我,快给我——” 说罢,驱动身躯如同龙卷风一般高速转动,所过之处哀声四起、房屋倾倒。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她?”盛权再次做完一个闪避动作,冲到枫身边急问。 “犬夜叉所在的魔林……” 就等她这句话! 右前方邪气弥天,方向一经确认,盛权二话不说立马往犬夜叉所在的魔林跑过去,果不其然百足妖妇见状顾不上其他立马追。 “喂,戈薇……” “这女人是冲着我来的,我先把她引开!” 简单解释一番,盛权闷头往前冲完全没有心思把更多精力浪费在解释上,身后百足妖妇紧追不舍,盛权急得满头大汗,仰天长啸:“救命——”犬夜叉! 濒死的呼救声层层穿透虚空,绒毛犬耳两下抖动,忽地,不为世事撼动心如止水的少年如有一颗石子坠入心湖,波澜四起,不长但浓密的睫毛眨动后掀起,“闻到了,那个杀我的女人的味道。”犬夜叉记忆停在箭支扎穿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抓向胸膛的封印之箭,离寸许距离时却像被无形的结界隔绝开,不能寸进,一双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瞳孔霎时迸射出不甘而困顿的光芒,“可恶!” 百足妖妇仿似索命的孤魂野鬼,光听她哮磁便有一股阴森意味,所过之处更“轰轰隆隆”不绝于耳。简直是蒸汽火车喷着气在背后追他,在野草丛生的羊肠小路上奔跑盛权好几次几乎被驴到,直到看到清醒着的犬夜叉,盛权偷空往回看,挤出一个极度嚣张的挑衅表情,不出意外这个镜头估计会被系统剪掉。 百足妖妇见着了是又气又急,一路追来,以她妖怪的身份对付一个普通人本该轻而易举,不想歪打正着让他三番四次躲过,再遭对方挑衅,当即火冒三丈。盛权忽地往旁边打了一个滚,原先站的草皮立马给百足妖妇撞出一个大窟窿。枫骑着马带着一众青壮年紧随其后,把带着倒勾的骨矛射进百足妖妇的身体,然后一齐用力往食骨之井的方向拖拽。盛权麻溜爬起来,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泥灰,恐怕单凭这几个人的力量制服百足妖妇只是暂时的。 前方犬夜叉不甘被忽略弄出动静,引得盛权呆呆望着忽然醒来的他,明明之前还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犬夜叉幸灾乐祸又嘲讽道: “哟,桔梗,怎么这么狼狈,百足妖妇这种杂碎你都对付不了,你搞什么鬼?射出破魔之箭一把把她干掉,就像当初对付我一样。” 听他的话显然是认错人了,盛权就要上前与他争执。 “四魂之玉……” 百足妖妇很快卷土重来,抱住盛权的小身板就要带走,他临时临急扯住犬夜叉的长发。妖妇冰冷的大手一经掐在腰上,那一处的血液冻住一般……怎么办?脸侧就是近在咫尺把犬夜叉禁锢在御神木上的封印之箭…… 别想拖他出去咬上一口!别想! 电光火石之间,盛权做好决定,控制着右手一把抓住封印之箭,系统没有出来阻止那就是允许了,手上发力……用力一折。 一瞬间,封印之箭在消陨之际绽放出淡淡光晕,下一瞬,当初由桔梗设下的封印在她这个转世之人手上碎成点点荧光消散于虚空。 犬夜叉重获自由,抑郁不得志的萎靡一扫而空,“哈哈哈哈——臭妖婆。” 虽然百足妖妇在心里嘲笑犬夜叉是一个妖血不纯的半妖,但不可否认双方悬殊的实力,因而见势不利率先制人,利用身体的力量如蛇一般把犬夜叉缠死在御神木上,连带着犬夜叉身前的盛权胸廓要压塌了一般,只剩出气的份儿。 呵,半妖果然还是半妖……在百足妖妇以为把犬夜叉绞死时,得意的情绪还未浮现惨白色的脸面,躯体已经四分五裂,死透。 盛权也被犬夜叉毫无差别的怪力砸出许远,体力比以往弱了很多,瘫在地上累得几乎起不来。 犬夜叉一脚踩碎百足妖妇的尸骨,“桔梗,你真难看呀,不想被我撕碎的话,就乖乖把四魂之玉交给我。”说话时举起右手,威胁性地露出尖利的爪子。 盛权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小玉今年十五岁刚升高一,今天星期五再上一节课马上就放假了,在此之前她已经计划好看她最喜欢的偶像新出的一部偶像剧《爱上.睡你》 ,虽然走读的同学诋毁这是一部傻白甜脑残剧,但偶像剧不都直白易懂的嘛,想烧脑去看最强大脑得了。小玉坐在教室捧着发烫的脸颊,只要能看到欧巴的盛世美颜,让她绝食减肥也行哇。 小玉在超市买好薯片和坚果回家,当片头曲一响起她立马撕开一包薯片。 女主角:“你以为你是谁,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你凭什么欺负同学……” “好,很好,女人,恭喜你成功惹火本少,除非你跪下道歉不然本少一定让你悔不当初。” 小玉捂脸,就算有欧巴的盛世美颜下饭,但她仍止不住想吐哇。小玉毫无反抗地让老妹拿走遥控器换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睡觉,不想一阵热血又夹杂着轻快的动听男声响起,长了勾子一般勾得小玉心痒痒的,半起身的小玉倒沙发,心想,看看吧,反正有空。 片头曲已结束,剧情就开始了,好像是对一段旧事的交代,接着,镜头一转,色彩和意境变得明艳轻快起来,镜头里一个白绿色水手服的美丽少女正在整理包裹。 小玉表面心如止水,心里已经羡慕嫉妒恨。看,那精致小巧的五官,细腻的皮肤,顺滑的长发,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尤其是导演很会抓镜头,对少女挽发的动作进行特写,使少女的脸部线条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小玉感觉自己仿佛看到来人间游玩的仙女。小玉愤恨地抓一把薯片塞嘴里使劲嚼吧嚼吧……咦?少女胸中一片坦荡……小玉终于放心地靠回沙发背。 继续往下看,男主角单看样子好帅,尤其是那一对会抖动的犬耳,以现在的技术后期是怎么做得那么逼真的? 第一集 结束时,刚好卡在关键的地方,小玉意犹未尽。 “啊,这么快就没了。” 小玉拧头看她老妹,原来沉沦的不只是她一个,“今晚还有一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了,手机版怎么是第一章 第3章 犬夜叉(三) 广告之后第二集 开播。 村里的青壮年挽着弓箭将犬夜叉团团围住,如临大敌。枫手臂横在盛权身前,严声警告:“戈薇听我说,千万不能交给他,一旦犬夜叉获得四魂之玉我们将更难将他控制。”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尤其是对于我讨厌的女人,一身难闻的气味简直让人恶心。”说着犬夜叉蹦到半空中,追上见势不妙转身逃跑的盛权,以锋利的犬爪抓向他的脑袋。盛权被百足妖妇的尸骨绊倒正巧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犬夜叉顿住冲势,活动右指关节,“下一招一定要把你切成碎片……”犬夜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一把挥掉从四面八方急弛过来的箭矢,“你以为本大爷是你们这些杂碎能对付的小妖怪吗!”他跃上虚空,挥爪拦腰割断青壮年周围的树木,参天大树倾倒下村民四下避难,维持不住原先的阵型。犬夜叉无心应付这些虾兵蟹将,转身对盛权进行新一轮的攻击。 “呀咧呀咧,这家伙还是这么胡作非为。”真是无可救药,枫从胸襟取出一串黑亮的珠子,握持在手里,低头含胸陷入一种虔诚的状态,两个呼吸的时间,珠子像发光的导弹有目的地向犬夜叉……的脖颈发射。 不远处传来枫的大喝声,“戈薇,快点念出镇魂的咒语。” “这什么东西?”追杀中的犬夜叉停下来很不自在地拉扯着脖颈上突然多出来的串珠,观样子平平无奇毫无杀伤力,转而不屑道:“就凭这就想镇住我,蠢货。” “什么?要我用咒语镇住他……”盛权嘴角小幅度裂开暗笑一下,心里得意得像飘上云端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裙摆上的泥巴和草屑,装作思考,眼看犬夜叉锋利的甲刃就要割断他的脖颈,忽的福至心灵,道:“你,你……坐……坐下。” 盛权的话有如启动机关的钥匙,犬夜叉当即整个半妖砸下来,脸先着地,“啊!” “坐下!” “啊!” “坐下!” “啊!” …… “真的被镇住了。” “这什么鬼东西!”犬夜叉气急败坏地对串珠又拉又扯,却是完好无损,更是摘不下脱不掉。 枫双手背在身后,成竹在胸道:“没用的犬夜叉,以你的能力根本取不下来念珠。” 犬夜叉愤怒地指向枫,“开什么玩笑!臭老太婆,我可要杀了你,虽然用不着我杀你也该进棺材了。” 枫:“……戈薇。” “坐下!” “啊!” 一切尘埃落定。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村里人搬取木材修缮被百足妖妇破坏的房屋,枫的居所侥幸逃过一劫,袅袅炊烟从烟囱飘到室外,室内一锅肉粥咕噜噜冒着泡儿。 枫挖一大勺粥装进碗里递给盛权。 “谢谢,”盛权双手接过,很捧场地趁热尝下一口,“很好吃!” 斗室里只回荡着喝粥的细微吸溜声,犬夜叉侧卧在木质地板上不耐烦地叩击之,“喂,臭老太婆,解开这串珠子。” “那是桔梗姐姐串的,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桔梗姐姐?” “你不认得我了?也对,毕竟已经过去50年了,我就是当年封印你的桔梗的妹妹。” “枫?!”犬夜叉坐起来,“这么说,桔梗也变成老太婆了是不是?” “桔梗姐姐她……已经死了。”盛权看到枫浑浊双眼里明显的沉痛和缅怀,“就在把你封印之后死了。” 犬夜叉突然醒起旁边的女人,当即满面怀疑地看向盛权,“这个臭女人……” “她是戈薇,戈薇应该是桔梗姐姐的转世。” 那一刻,轻巧的针扎进胸中最嫩的肉,有密密麻麻,不剧烈却绵长的痛。 “嘿——原来死掉了啊,真叫人痛快。”犬夜叉嘴上不饶人,然而眼中的悲伤无法掩饰,再次躺卧时背对着众人,避开盛权透视般的视线。 “无聊,本大爷自己想办法。”犬夜叉一跃而起,掀开门帘离开。 当盛权出门活动,在一棵树上见到犬夜叉,对他招手说道:“嘿,犬夜叉,下来我们聊聊。” 犬夜叉一跳下来就是哈士奇蹲地的姿势,“你……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呢?” “我说,犬夜叉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是十分讨厌,看见你就一肚子气。” “犬夜叉,坐——”盛权拍拍这倒霉蛋炸毛的脑袋,“哈,犬夜叉你送我去一个地方,我就不念你了。” “哈?这什么鬼要求!”犬夜叉掏耳朵。 “走了走了。”盛权抓住犬夜叉的手拖走,目的地是魔林中的枯井,盛权双手撑着方形井沿,隐约瞧见井底干结的淤泥间的尸骸,就算老夫历尽千帆也不禁一阵头晕目眩,但为了走剧情,他,“我到了,你可以安心做你的大妖怪了。” “哦奥。”犬夜叉胡乱应道,不管前世或今生,但凡与这个女人有关,只一个握手的动作,他便脑子不能思考,任由摆布。自欺欺人去“唇枪舌剑”,说不过是为桔梗的背叛心有委屈与不甘。 见对方魂不守舍的模样,盛权摆摆手,跳进枯井,“再见了,犬夜叉。” 浓密的草丛树荫间最好隐藏身形,藏头藏尾的几个强盗见盛权跳进井里,有个别性急的顿时着急了,“怎么办,那妖怪一直跟在女人旁边没办法下手啊,这该怎么同老大交代……老大非宰了我们。” 同伙恼怒地沉声低喝:“蠢货,不要出声。” “哟!”背后响起一道凉凉叹息。 “!”强盗们身体一个倒转,本该在枯井旁的妖怪不知不觉出现在他们身后,万一来者先下手为强他们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想到这,强盗们顿时全身绷紧似蓄势待发,纷纷横刀向前,看似杀敌更像是自卫,以犬夜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来看,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轻易应付的,何况还是个妖怪。 “一群杂碎。”抡起拳头呵一口气,犬夜叉每人几拳头揍得对方鼻青脸肿眼冒金星,焦灼的情绪总算消散了一点,嫌恶地用火鼠袍宽大的袖子捂住鼻子,“滚吧,真是令人恶心的腐烂尸臭味。” 几人夹着尾巴一哄而散,逃出许远的距离时心思敏锐的老幺不禁回想一遍那妖怪的话,兄弟们何曾干过剥尸勾当,哪来的“尸臭味?” “你神神叨叨什么,”第二把手转而愤愤道,“马上回去找大哥,一个半妖敢这么神气。” “不是错觉。” “什么?” 老幺跑到前面拦住众人,说: “大哥身上真有尸臭味,并不像你说的那样闻错了。”语气认真又慎重。 第二把手这次并未直截了当地否决,近来老大动作迟缓,以及愈发浓重到不可忽视的腐臭味,不像人,更像是……想到其中利害,第二把手当即道:“总之先回去,大家都小心些。” 驱赶走一群心怀不轨的强盗,犬夜叉无所事事蹲在枯井边上,脚丫子挠了挠脑袋,“真的……消失了。”烦躁地一站而起,心头一动,去看看不就行了,“戈薇这混蛋!” 日暮家,盛权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还是裙子,此时单手托颌目不转睛地看着日式火锅,很久没这么逍遥过了,自从老夫确诊高血压后,果然年轻人的身体真好。 日暮妈妈听闻戈薇的遭遇仍是不可置信,“戈薇,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日暮草太先盛权一步拍案而起,“我亲眼看见的,一个妖怪从古井突然跑出来把姐姐拽进去,然后姐姐就消失了。” 摆足料的火锅已经喷香,盛权环顾一周没找到日暮爷爷的身影,“妈妈,爷爷去哪了?” “奇怪,明明通知爷爷吃饭了,怎么还没来。” 跪坐着的盛权站起来,“妈妈你先吃饭,我去找找看。” 盛权先在家里一楼转了一圈,觑向楼梯口不禁怀疑,不会在二楼吧,犄角杂沓都寻了一遍,惟独他的房间,他转动门把歪着脑袋探进门缝,“爷爷?” 时间倒退三分钟前。 “是这里了,那女人的气味很明显。”几分钟前犬夜叉寻着盛权的味道追过来,推开一扇窗户跳进一间房间,“这里是……”目光所及便是松软的床、整洁的书桌以及在夜风下舒展的蓝格子窗帘。 “这里是……那女人的房间?” 好奇心作祟,犬夜叉左看右看碰这碰那,当听见推门声他一个激灵几乎一蹦三尺高,彻底炸毛,用半秒钟的时间从敞开的窗口飙飞出去。 盛权视线落在给大作的狂风吹飞的窗帘,喃喃自语:“明明记得已经关上了……” 盛权扶着窗桓抬头仰望天空,就算是夜晚也能看见天空成片低压的乌云,他连忙把窗户关上,不经意间看见日暮神社亮起的灯光,总算知道日暮爷爷躲到哪里了,转身去日暮神社顺手把门带上。 犬夜叉紧贴窗桓下的墙壁后背一阵汗湿。 作者有话要说: 好会演,对吧 第4章 犬夜叉(四) 日暮神社,盛权找来时就见日暮爷爷对着左手符纸右手烂木板暗自伤神,“爷爷,开饭了。” 日暮爷爷苦着脸“戈薇!” 盛权椅着门框,“怎么了爷爷?” “下午我用符纸封印古井……我不放心过来查看,我布下封印是我们神社世代相传下来的,不管多强的妖怪都无法破开,可是才不过两个小时就被破解了。”现下封印被破开如果有大妖怪来到现代,后果将不堪设想。 盛权记得在《犬夜叉》剧本前几集描写到一个可操纵头发的,战国时代的妖怪——结罗,对犬夜叉一头异于常人的漂亮白发情有独钟,在偶然中操纵头发跟随犬夜叉的身影来到现代。这个妖怪有些难缠,除非击中她的本命——红色颅骨,否则这些常人肉眼看不见的头发将不死不灭,而戈薇身为巫女的转世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也就能看见这诡异的头发。想到这,盛权来到日暮爷爷旁边仔细搜寻,好在并没有发现奇怪的头发丝,盛权扶着下巴,日暮爷爷的封印的功效值得怀疑,但被破坏成这样其中还有些缘由,到底是……悠地听到拳头击打声,盛权寻着声音往日暮爷爷看去。 日暮爷爷握拳叩着掌心斗志昂扬,说:“对了,妖怪肯定还没逃远,我立即准备东西设案作法。”说罢冲忙走开。 日暮爷爷净身后换上旧式和服,盘腿而坐,嘴边念念有词,摆火盆,烧符纸,大有不把妖怪制服不罢休的势头。日暮妈妈捧着一碗荤素搭配好的吃食,不由得忧心,“会不会有事,就算事情紧急先填饱肚子也好啊,雨也越下越大了。”夜雨滂沱,日暮妈妈撑起伞臂弯搭着外套,叮嘱盛权:“戈薇,我给你爷爷送饭,看好你弟弟。” 盛权点头,目送日暮妈妈离开后立即跑上二楼,他需要证实一件事。推开卧室门缓步进去,“咚!咚!咚!”外面雨声淅沥,反倒显得房间静谧非常,规律的脚步声让人听得分明。犬夜叉躲在窗外,心脏堵着嗓子眼几乎喘不过来气,明明是追过来抢四魂之玉的,他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对了,定是因为这串害他不浅的言灵念珠,一旦暴露又要被念了。 捡起无端掉到地上折成两半的摁笔,再瞟向靠近窗口地板的水渍,盛权眼角眉梢皆柔和如春阳,和蔼道:“犬夜叉,进来吧,外面雨大。” 犬夜叉干脆显露身形,浑身湿哒哒,不过一小会地上便汇聚一大滩水,犬耳焉焉地耷拉着,亮出指甲锋锐的手掌率先说:“把四魂之玉交出来,小心本大爷将你撕碎。” 盛权面不改色,笑脸相迎。 “喂,你这什么表情,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是是。”盛权微笑中满含包容,“犬夜叉,你饿不饿啊?冷吗?” “听说有妖怪在附近,姐姐,我今晚要和你睡……”只见,穿着睡衣的日暮草太抱着枕头出现在房门口,未及合拢的嘴巴登时张大,指着犬夜叉,“男男男男男男人!”如撞见大蟒蛇一般慌忙逃窜,“妈妈,爷爷,姐姐房间有男人——” … 日暮爷爷:“妖怪?!” 犬夜叉给一家子目光包围,不屑回答冷哼一声。 日暮妈妈讶然:“这耳朵是真的吗?” “哈秋!”犬夜叉擦擦鼻子。 盛权当即道:“草太,你先带犬夜叉去洗澡,”转向日暮爷爷时笑得一脸讨好,双手和十,“爷爷,您有大件一点的衣服吗?拜托了!” 这妖怪似乎同他孙女认识,观言行不像无恶不作的家夥,不单拿害得他英明尽失的罪魁祸首没办法还要当客人招待,日暮爷爷背起手摇摇头回房翻箱倒柜去了。 “走了,走了,犬夜叉哥哥。”日暮草太一点不怕犬夜叉妖怪的身份,兴冲冲地拽住拖走。 “哦噢。”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呐,完全不把他当妖怪。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盛权洗手下厨做一碗分量十足的料理,看火时打了个呵欠眼角沁泪。 日暮妈妈道:“戈薇,煮好了就早点去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 “是,妈妈,马上就好,您也早点休息。” 将东西捞出来后装碗,盛权打算趴桌眯一会儿,在眼睑阖上之时之前总是呼之不应的系统在这时出现,盛权把眼睛睁大,几乎每回系统主动出现都与任务有关。 【这部剧被编进热血战斗片一类,你打算一直这样风平浪静下去?】 “不妨考虑下改剧名,《犬夜叉穿越现代》?挺有看头的。” 【很好玩吗!】系统并不被逗笑,一派严苛,【之前虽说可变动剧情,但这部戏以“四魂之玉”牵针引线剧情,我不信你看不出端倪。】 “狗哥哥,快点快点。” 【总之,你好自为之。】不妨碍盛权扮演,系统立即下线。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这时就见犬夜叉被日暮草太拽着不情不愿地进客厅,里面传来那女人的气息,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却如没穿衣服一样不妙。 犬夜叉梗着脖子,“你、你那什么眼神!” 逗笑盛权是犬夜叉别扭的姿态,其实穿得不糟糕。他干咳两声才正色道:“什么也没有,给,尝尝看。” “什么东西?”犬夜叉大模大样地坐下,挑起一筷子面怀疑地嗅了嗅,半晌才迟疑地放进嘴了,“咳咳,这什么奇怪的味道,舌头都要没了。”犬夜叉忙吐出敏感的舌头,这什么怪味。 女主的人设就是不通厨艺,后期才有所改善,却也不至于这样不堪……盛权黑着脸皮笑肉不笑,犬夜叉这蠢蛋,如果他是跟他处对象铁定让他很难看,“草太,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姐姐?” “今晚就麻烦你跟犬夜叉一起睡了。”见日暮草太点头答应,盛权昂首一个冷哼,摆驾回房。犬夜叉盯着面条苦大仇深,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忍,可刚说难吃转眼又吃上了岂不打脸? 犬夜叉哥哥真的是,一点都不成熟呢!日暮草太苦口婆心道:“狗哥哥,你将就一下,姐姐可难得一次下厨,饿肚子的感觉可难受了。” “哼!是你叫我吃的喔。” 昨晚早早睡下,第二天盛权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后把需要用的书籍装进书包,“妈妈,我去上学了。”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老黄瓜刷绿漆的盛权清脆着嗓音应一声。手臂搭在脑后,躺在屋顶倾斜的琉璃瓦上犬夜叉稍偏过头就看见走远盛权的身影,皱了皱眉。 盛权走在路上,一边跟系统唠嗑,去到校门口撞见戈薇的三个死党——绘里、由加和步美。 “早上好,戈薇!” “早上好。” 绘里:“戈薇,你的老寒腿好些了吗?”在穿越战国时代期间,日暮爷爷代盛权向老师请的病假,但理由真是触目惊心。 两只手臂都被一左一右两个妙龄少女挽着,不由感慨老夫很久没这般艳福不浅了,盛权既尴尬又感动,如同难得跟,关心爷爷健康的乖孙女亲近的老人家,一句关心的话说得他身心熨帖,“好多了,谢谢你们关心啊,我生病期间学校有什么事?” “日暮同学——” 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四人齐齐转身看去,黑色制服青年单手控制自行车驶来,边向这边招手,面貌斯文清俊,在看见盛权时大大扬起和煦的笑脸更让人心生亲近。四个“女生”只对着他笑,这份特殊对待简直不得了了,“嘿系统,谁啊他是?” “啊!北条同学。”这话是在三个死党异口同声说的,而系统选择装死。在原剧本中,北条君是现代倾慕戈薇的一个暖男角色,时时关心戈薇的身体健康,是个好孩子。北条君停好单车,“日暮,听说你生病了,”取出车篮子的礼物,颇为不好意地摸这后发尾,“给,这木屐用特制药液浸泡过,我想这个对你的老寒腿应该有用。” 老年人有一两个基础病是应该的,盛权捧着款式奇特的木屐,衷心感谢,“谢谢你,不过这个会不会很贵重?” “还、还好。”显然送出的礼物对方颇合对方心意,这就好,北条喜不自胜有些傻傻地回应。 在教学楼上的天台,犬夜叉嘀嘀咕咕,“戈薇这笨蛋,带着四魂之玉四处招摇……随便什么人都聊得那么开心,切——” 上课终于鸣响,根据系统的指点盛权找到座位,风平浪静上完早课,午休时间三女一男又凑到一起,吃便当。 其间活泼的绘里兴致高昂建议道:“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吧,怎样?” “不行!”盛权当即拒绝,他周六要去医院做手术将四魂之玉取出,手术后可还要等切口愈合才能出院,需要的时间可不短,为了不耽误继续走剧情,医院一游他势在必行。 “诶――为什么?” 盛权轻轻叹息,似为朋友的不幸心生不忍,“我有个朋友得了……嗯,异装癖,我必须带他去医院找精神科医生看看。 “所以抱歉了。” 几个女生显而易见地失望了但也能体谅,“还是带你朋友看病重要,希望他能够早日康复。” 于是,盛权找到这位生病的朋友,准备一齐去医院。天色黑透时,盛权打包好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必须品,然后在御神木下找到犬夜叉。 “医院?” “对,就是治病的地方。” “为什么本大爷要陪你去医院?” 盛权看起来苦恼,软声跟他商量,“但是,取出四魂之玉后被抢走了怎么办?虽然这个时代很安全,万一……” 犬夜叉:“……”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行为皆在演,盛行为上会向日暮戈薇这个角色贴合,但这不是他的真实性格。 第5章 犬夜叉(五) 由犬夜叉背着去医院,刺激极了,像一款酷跑游戏的真人版,伸手捏了捏拽得可以的犬夜叉的绒毛耳作为感谢,盛权转身去排队挂号。犬夜叉一怔,却不好跟进去,头一扭发出闷闷的哼音。 病房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刷地推开,病房内仨病友和其家属齐齐往这边看去。 “不好意思,楼上阳台漏水,刚刚修了一下。”盛权淡定的在额头比出抱歉的手势,若无其事从众人看神经病似的眼光中溜走,待他们回过神哪还有外来者的踪影。 “她……补阳台?”年轻人云里雾里,问他家属,“不过,长得真好看啊。”说着就兀自笑得很羞涩。 “嗯?!好看?有我好看?”女朋友气得顿时揪住他的耳朵,疼得他想躲又不敢躲,连连保证不敢。 盛权坐电梯到外科楼下办理住院,接诊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伸手指向前边的椅子表示让他坐下,见他一个未成年人只身进院看病,于是更加心平气和起来:“年轻人,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这里偶尔会痛,最近痛得特别厉害……”说话时盛权摸向自己左腰,其实不痛,但入院总要有病因才名正言顺。 医生系统性地进行询问,然后戴上手套,说:“去治疗室给你检查一下。”暴露盛权腰腹部检查起来,过一会儿医生摘掉手套心生疑惑,单初步看不出盛权身体有问题,甚至猜测是由精神病引发的疼痛。医生点开电脑工作窗口,开出一系列医嘱让盛权去检查,涵盖抽血化验、尿常规、B超等。当安排的检查全部做完已经是第二日午饭之后,盛权被医生喊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拿着一小沓体检报告,说:“从B超结果来看,左腰确实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异物。”瞧小年轻面无表情的样子并不像担心,她继续往下说:“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其余检查均没有异常,如果你认为影响到正常生活需要取出来的话,我会给你安排手术,不过要请监护人过来签字同意书。” “您安排吧,我等会就打电话让我妈过来。”盛权谢过医生,顺道打了个电话回家。他住的是收费更贵的单间病房,并非生前锦衣玉食养成糜烂习惯而避劳骇苦,不过为了掩饰性别,唉,这独树一帜的异装癖就算是犬夜叉也难相提并论。盛权抛开看了一下午的日式彩漫,扭头看向窗外,已经将近一天没见着犬夜叉的踪影了。病区的饭菜香在晚餐时段扩散开来,胃粘膜互相摩擦间产生强烈的饥饿感,盛权趿着拖鞋跟护士报告一声,身体状态极好轻易被放出去觅食了。 吃饱喝足回来,盛权并不急着回病房,而是在市医院整饬得精致的绿化中散步,过程中一辆急救车呼啸着开往旁边的急诊部,他急忙避开扭头看去,急救车才停好立即有医务人员拖着平车下来,大腹便便的孕妇气息几不可闻,岌岌可危。随车的丈夫握紧孕妇发凉的手掌痛哭流涕悲不自胜。 盛权摇摇头,看过便罢,抛到脑后回去休息。 夜晚家里人来医院一趟,待到九点就给盛权劝了回去。犬夜叉同样神龙不见首尾,明天就上台做手术,设计的手术方案是腹腔镜取出,他不在乎,惟独怕四魂之玉在他麻醉之际不能动弹时出现意外,特地跟主刀医生强调多遍,“鸽子蛋”摘除后给他保留,医生虽然奇怪但也勉强颔首。 将被子拽到眼睛下面,他习惯性侧卧过去,不过一会呼吸便绵长而规律。当犬夜叉在深夜偷偷过来时,视线落在盛权半遮掩的睡得恬静的小脸上,两颊红润,浓黑眼睫打下两片阴影,海藻似的长发在枕巾上蜿蜒而下,乌黑油滑,整体给人感觉就是特别乖巧恬静,不像醒着时那么惹人着恼。 犬夜叉盘腿坐下,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就算他头脑再如何简单,也察觉到两个人天差地别的个性和行事风格,至少,桔梗应该不打呼吧? 不过,对着这张很是肖似的脸,他无所适从,有时候甚至是分不清。犬夜叉透过窗户,感受和平年代下城市安静祥和,他疲惫地靠着床铺,腰间别着黑色刀鞘,在此之前与异母兄长杀生丸厮杀一场,准确说是虎口夺食……抚上腰间得来不易的大刀——铁碎牙,胸中一片快意,咳咳,犬夜叉捂住嘴咳出血沫,靠妖怪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使伤口痊愈,并不做处理,将铁碎牙斜斜抱在怀里跟着睡去。 不过一会,盛权坐了起来,他赤脚下床,把一件围巾披在犬夜叉身上,视线描摹着眼前俊气的五官,估计累了吧,被他这样盯着也不见醒,轻声道一声晚安,盛权小心爬上床继续睡。 翌日一早,盛权起床洗漱,梳好头发后开水也差不多晾凉了,一口气干掉这杯枸杞水,他在阳台迎着朝阳打太极,半途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他转过身轻轻扬起嘴角,“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犬夜叉别开脸,面上平静心底却禁不住一阵动容——这样纯粹简单的笑容从不在桔梗脸上出现过。 早上十点进行手术,比事先安排的时间足足早了三个钟,盛权坐在轮椅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门缓缓关上前他冲外面戴着棒球帽的犬夜叉喊道:“犬夜叉,等我,先不要离开好不好?”对方熟稔的态度使犬夜叉迟滞了一秒钟才胡乱颔首,“知道了,知道了。” 他俩的话暗指要注意四魂之玉的安全,日暮家众却不这么认为,旁观的日暮草太悄悄扯日暮爷爷的衣袖,“爷爷,姐姐是不是谈恋爱了?” 爷孙相互对视,不明所以。 被麻醉的盛权一觉醒来手术已经结束,旁边麻醉师最先发现,“日暮小姐,感觉怎么样?” 盛权仍觉全身乏力,摇摇头:“取出来了吗,在哪?” 主刀医生看向治疗盘,一颗圆润的似玉非玉的球体摆在正中位,还沾着几缕血丝,“这个,从你的腹腔取出来的,你要的是这个吧。”她拿纱块擦拭干净放进盛权手心。 “谢谢。”盛权如释重负,攥紧。 手术很顺利,创口情况良好,在床上躺了一天盛权就可以下床活动了,招呼不情不愿犬夜叉过来搀扶他下楼走走,不过今天的环境似乎并不适合散心。 在一楼大堂记者媒体举着长.枪短炮,对围住中间的中年男人尖锐问话,连着边上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将周围堵的水泄不通。 “幸田岗一,昨日七点15室手术室起火你是否知情?” “起火原因目前仍未知晓,整个手术室的工作人员死于非命,惟独你夫人到目前为止仍不知所踪,幸田岗一你是否知情不报,有所隐瞒!” “听说整个手术室烧得面目全非,现在已经封闭起来咯。” “奇怪,起火了,那些医生护士不会逃生就任凭那火活生生烧死?” “估计门被锁死了……” …… 从事情发生到发酵,事件恶劣到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从记者的话和旁人的议论盛权明白事情的大概,而且,盛权托住下颌,被围在中间的幸田岗一正是昨天从急救车下来推老婆进抢救室的男人。记者实在嘴毒,不过一会逼得性格懦弱的事件当事人也忍无可忍地怒不可遏。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幸田岗一抹一把鼻涕眼泪,烦不胜烦朝众人咆哮,“我老婆孩子现在不知死活,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人性。”趁记者良心悔悟的空档推搡开围堵的人墙跑出去。 记者媒体迟疑了一下,又蜂拥围堵上去。 晚上,盛权睡前看了一下网络上实时更新的手术室失火事件最新报道,犬夜叉又不见踪影,一个人呆在单间病房莫名有些不安稳,他紧了紧怀里的棉被,完全不想关灯,胡思乱想到很晚才睡着。 恍惚中,盛权发现自己已经遭遇不测被石沉大海,既冷又被大石压住不能动弹,连同意识一并镇压……他不住挣扎扭动,却无济于事,无可言喻的窒息感油然而生,他说不出话喘不上气,继续下去他怕是要死了。 系统:【再不醒,可就领便当了。】 盛权艰难睁开眼睛,当他以为能张嘴呼救时一瞬间又被掐住嗓子眼,眼前的景象即便他饱经风霜,再大的胆也要被吓破,恨不得就此晕厥过去。 雾草——在月色下,盛权定神一看,顿时如遭雷击,面色青白面目无神的女人压在他身上,近距离看,那双脱眶的眼睛血丝缠绕,正定定看在他脸上,张嘴便喷出腐朽难闻的气味,“四魂之玉……” 周围灯光不知何时熄灭,在女人的嘴里竟还有一双眼睛……盛权毛骨悚然,嘴唇蠕动可惜发不出丁点声响,无端醒起他看过的剧本,几乎所有编剧都说,男女主心意相通,他不假思索的在心底呼喊。 ——犬夜叉! 第6章 犬夜叉(六) “散魂铁爪!” 火红的身影应声破窗而入,犬夜叉如救世主临世,盛权身上一轻,那女人已经被击飞撞到墙上,一身皮囊脆皮得不堪一击如蛋壳般脱落,腐尸味旋即喷薄而出,过期的臭豆腐味也莫过于此了。犬夜叉站直身袖子挡在鼻子前,“闻到了,好重的腐尸味。” 盛权惊魂未定,麻溜爬起来缩到犬夜叉背后,惹来犬夜叉一个鄙夷白眼,他扬起讨好的笑。从犬夜叉肩膀他探出脑袋,只见一堆碎皮丘如雪崩一般唰唰滚下来,浑身青赤的胎儿蠕动着显现出来,扬起脖子冲犬夜叉背后的盛权看去,以一种缓慢而目标明确的速度爬行过来。 盛权感受到威胁,喊:“犬夜叉!” 犬夜叉反而抱臂,移步墙角让出盛权的身形,一副坐壁上观的姿态,盛权双眼无神地斜过去,真的是,他家老幺三岁大的男孙也没他这么不分场合地皮一下的,老爷子不停劝说自己,要心平气和不能轻易动气。 见盛权一脸的不可置信犬夜叉也来气,“为什么,我要帮你一个臭男人。” 闻言,盛权怔怔的无言以对,给突然造访的犬夜叉撞见站着嘘嘘他也挺尴尬,要不是有四魂之玉钓着估计犬夜叉早跑没影了。盛权略略发愣了一下,调动强大的心理选择性忽略,当然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不人不鬼的娃娃应付过去先。这娃娃大小与八斤重的新生儿相仿,整体样子也相当却不能以常理定论,长得怪模怪样,指端长爪,唇缝间还有锯齿。 盛权称之为鬼娃,眼看鬼娃越来越近,他一下子警惕起来,抽空睨向犬夜叉,“犬夜叉,那家伙是冲着四魂之玉过来,假若被抢走了你也讨不了好。” “切!”犬夜叉别开两人对视的视线,“等他将你宰杀之后我再抢过来,。” 说得太对了直教盛权无语凝噎,他一咬牙弓起腰压低身体重心,同时右脚后划双手抵挡在胸前,俨然准备干架的姿势。这时,鬼娃飞身而起飙飞出去,方向是盛权挂在脖子的四魂之玉,即便过程中受到盛权的拳打脚踢也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盛权只觉手脚发麻,拳脚全落在岩石上一般,接着就被“岩石”撞得一个仰倒腰磕在窗桓棱角上,几乎半个身子坠在半空中。 盛权双手推拒着鬼娃凶神恶煞狰狞无比还龇牙咧嘴的脑袋,从指缝渗出的腥臭口液受重力作用挂在脸上,如附虫蛆……盛权霎时面白如纸,有如活吞苍蝇一般恶心。见状,有一瞬间,犬夜叉身体不由自主握住刀柄,眼底划过一丝担忧,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原样。本身人类就比这些妖魔鬼怪弱几分,更遑论盛权现在与女孩子相媲美的力气,不管怎么说要摆脱现在不上不下的窘境非犬夜叉出手才行,他分神喊话犬夜叉:“就算没有四魂之玉,你也已经是很强大妖怪,再说了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我的灵魂,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四魂之玉……给我……我就救你。”犬夜叉不为所动,完全说不通。盛权锁紧眉梢,高举的双手再坚持一阵后酸软得马上就委顿下来一般,如果继续下去不难想象只有被吃的份了,于是狠心将腰一个下压弯成一种夸张的弧度,就着鬼娃用力的方向顺势泄去力气,他头一偏,鬼娃擦着颊侧掉下去。盛权腿软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扬起嘴角吐出一口浊气,手伸向后腰手腕一转就挖出最大一片碎玻璃,就算有心理准备他也猛的倒吸一口气,腹部伤口已经崩裂雪上加霜,温热黏腻的液体淌下,他更是脸白如纸箔。犬夜叉条件反射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待反应过来关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你怎么样了?” “先扶我起来……”盛权早过了耍性子爱斤斤计较的年纪,心态平稳地将手臂环在他脖子上,眼睛偶然瞥到窗台上,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这回可真把他吓坏了。盛.老人家.权心脏砰砰直跳,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鬼娃无声无息地回到窗外,或者未如他预想的那样掉到楼下,黑沉沉的一双浑浊眼珠子就瞅着他看,还冲着他笑,嘴唇绽裂到耳后,锯齿显露无疑。 值夜班的护士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拿着手电筒赶了过来,“嘿,11床的日暮戈薇你怎么了,快开一下门。” 犬夜叉一把抱起盛权放在远离鬼娃的空地,转过身从腰间拔出铁碎牙并向其中注入妖力,转眼间其貌不扬的牙之剑转变为三十九寸的大刀,威风凛凛。犬夜叉挥舞着大刀劈砍过去,只一下那鬼娃便无声哀嚎着灰飞烟灭了,犬夜叉得意洋洋,转身欲向盛权炫耀。 “坐下!” “啊——” 盛权赶紧给敲了半天门的护士开门。 护士想往房间里头看,可惜盛权却把着门不放,还把半开的门缝遮得密密实实,“怎么了,刚刚那么大声响?” 盛权遮掩道:“没什么,刚刚端个脸盆手滑掉地上了。” “听声音怎么不像呀?” “可能我家的水盆特别不一般?” “……”护士,“那你注意一点,大晚上的不要影响到隔壁休息。” 盛权乖巧地叠声答应,暗地里不停打手势让犬夜叉快走,“嗯嗯,听护士姐姐的。” 护士还想多说两句,却闻到了血腥味立即把准备说的话咽回去,“怎么有血腥味,给我看一下你的手术切口。” 盛权乖乖撩起衣裳,护士立马换上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啊——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注意……” 盛权一边被数,一边往回看,见犬夜叉真的走了心才回到肚子里。 “现在回病房坐好别乱动,我去找值班医生过来给你换敷料。”护士搀住病患进去,不想被病房里边的情境气得肝颤,“你!你!你……” 病房被破坏成这个样子根本瞒不下去,盛权垂头垂脑自愿挨骂。护士气极了反而骂无可骂,轻叹一声,转身离开病房去找医生。 接下来处理伤口、换辅料、转病房以及赔款……折腾好一会儿才静下来,紧张刺激了一晚上盛权累得躺在床上几乎就要睡着,迷迷糊糊间忽然看见犬夜叉臭臭的脸,他无奈一笑,对方还在气他“恩将仇报”,牵起犬夜叉布满老茧的手掌放到唇边,在指节落下柔柔的一吻。 “谢谢你啊,犬夜叉。” 轰—— 好似脑袋冒烟一般,犬夜叉烧得晕乎乎的:“笨,笨蛋,要不是四魂之玉……”声音戛然而止,这家伙,已经睡着了。 …… “谢谢你啊,犬夜叉。” “啊~”男女主简直配一脸。 叶晓琳内心的荡漾无处安放,抓过沙发上的抱枕不住蹂.躏,一脸的蜜汁甜笑,“嘿嘿嘿——。” 叶晓琳是一位职场年轻白领,喜欢刷“星网”潜水吃瓜,因而不免注意到一部经常上热搜好评如潮的电视剧,她点进去先被网友的剧透和剧照吸引,再经由同事大力推荐,才大胆入坑,顺便找到一堆志趣相投的坑友。 “嗨,你也在蹲坑吗?” 坑友:“是啊,坑刚挖出来洒家就绊倒在这里了,好在洒家刚刚换一种新姿势,不然迟早得死。” “什么姿势?” 坑友:“上星球网站,关注官方号——JPFP系统!” “呃,名字有点怪。” 管他呢,叶晓琳摇摇头顺利摸到隔壁,发现已经有一千多万的关注量并看到一条最新动态,只有一张侧脸照。 照片中的少女坐在一堆碎玻璃渣之中,长发汗湿落在颊侧,衬得脸蛋小得可怜,浓密的眼睫上凝着泪水,眼睛水汪汪的,像疼得想哭又咬牙忍住,既柔弱又有几分不肯示弱的坚强……总之,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心疼想要抱起来安慰安慰。 叶晓琳:…… 叶晓琳仰天哀嚎,这是一个能把同性逼死的女人! 第7章 犬夜叉(七) “什么,这是?” 犬夜叉小心翼翼捻着一小块糕点的一角,放到鼻端嗅了嗅,没闻见什么怪味,倒是有种咸香的香味。 “芋头糕,”盛权解释道,说完头扭向枫,“枫婆婆,你也尝尝看。” 枫不像犬夜叉这么故作挑剔,干脆咬下一口,由衷长叹:“好吃呢——” 调料放得恰到好处咸淡适中,芋头绵糯,猪肉酥烂,尤其芋头糕刚装盘不久还有余温,淡淡的香气蔓延开来更引人食指大动。见枫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犬夜叉终是憋不住仰起脸一整块芋头糕丢进大张的嘴里,随意咀嚼几下就囫囵咽下,静默了两秒,随即一声不吭地吃起来。 就这样?好歹说一下吧?盛权憋闷,这时门帘掀动的声音传来,就见村子里的几个小萝卜头在门口探头探脑,见盛权看过来更是手足无措,过一会儿才羞怯地细声说:“戈薇……姐姐……”一个被家中大姐背在身后的小男娃含着手指流口水,吐字不清道:“看起来……好好吃。” 盛权失笑,他道是什么原来是嘴馋,遂招呼他们过来。几个孩子迟疑不前看向彼此,父母教育他们不能随意向别人讨要东西家家都不容易,这样显得很不礼貌,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小糕点好香好想吃。 简直比犬夜叉懂事可爱太多了,想到这盛权顿时笑得更和蔼可亲,拍开犬夜叉正准备拿下一块的手,托举起木质便当盒子面向他们,“给,没关系的。” “谢谢!” 给每人分上两块送他们出门,预备的芋头糕不多,刚好能清空盒子,犬夜叉撇撇嘴,双手拢进火鼠袍衣袖靠墙阖目休憩。 吃完芋头糕,枫泡一壶清茶分别倒上一杯,浅啜一口,混沌却略显智慧的双眼透过缭缭烟雾看向盛权,“戈薇,这次来是有事吗?” 盛权掀开衣领解下坠着四魂之玉的项链,“四魂之玉我取出来了。” “给我看看!”枫当即端坐双手接过盛权递向她的四魂之玉,感受到久远的触感神色很是复杂,端详了一会,又道,“以我的能力,根本护不了四魂之玉。”说罢还给盛权了。 “戈薇,你是桔梗姐姐的转世,之前你轻易解开犬夜叉的封印便说明你体内是存在女巫的灵力,但是你需要掌握灵力运用的方法,戈薇,犬夜叉。”枫看向两人,犬夜叉闻声抖了抖耳朵睁开眼,“在戈薇恢复桔梗姐姐的巅峰实力之前,在找到使四魂之玉消失的方法之前,我希望你们齐心协力一同保护四魂之玉。” 犬夜叉第一时间反驳,笑容中带着邪肆,“这样好吗枫,你可别忘了我也是觊觎四魂之玉的,小心我随时抢过来。”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枫暗想,必要时还需有戈薇念言灵限制犬夜叉的行为,这就好办多了,当然她不会当面说出来平惹犬夜叉产生抗拒心理。呷完这杯茶水,枫站起来,“戈薇,你随我来。” 盛权放下茶杯,亦步亦趋在枫身后,拐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了一处门庭冷落的大庭院,虽未破败却没有半点人气,很多地方都积了厚厚的灰,推门进去看,盛权手一抹桌面,整个接触面灰黑了一片。 “戈薇。”枫背起手在一座书架前站定。 “嗯?” “这里是我们历代巫女传学教法的地方,接下来你需要在这里练习。” “什么人竟敢擅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请立刻离开这里。”院内败落人员单薄,惟二的红白巫女牡丹和红叶察觉到异样,抓过武器赶过来破门而入,娇声喝道。 枫从衣襟取出一张描画阴阳八卦的纸片,“这是桔梗姐姐的阴阳令,她曾经在此地修行过,与你们是同门,我是桔梗姐姐的妹妹枫。” 对两个外人稍作打量,红白巫女半信半疑,“桔梗?听说桔梗师姐已经离世,也有五十年了,你来这里是?” “戈薇,”枫看向盛权示意他到前面来,“戈薇她是桔梗姐姐的转世,虽然拥有女巫的灵力却不懂运用,所以想要借宝地一用重新修习。” 小姑娘犯了难,在盛权身上确实感受到灵力,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同门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便旁若无人地悄声商量起来。盛权看得脑门冒汗,真是直白单纯的小姑娘,完全不懂避讳。 假若对方真是桔梗,桔梗作为师傅膝下第一代大弟子想回来名正言顺,何况以她们的辈分完全没有拦阻的资格,虽说是桔梗师姐的转世。就算抛开这一层关系不论,大家均是女巫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同宗,红叶严肃道:“可以,但除了这里,千万不能到处走动,也不能损坏带走这里的藏书,更不能让人随意出入。”盛权当然是点头应是,两人这才作罢双双离开这里。 接下来一个月,枫倾尽所能教导盛权,有缺漏或记忆模糊的地方便翻书认证。桔梗生前的武器是弓箭,可惜他总感觉不够顺心应手,他跨腿站稳,羽箭搭弓拉满,箭咻地飞射出去稍稍偏移了靶心,姿势正确得无可挑剔,可惜没有灵力附着,这跟普通的射箭有什么分别。在户外练习,旁有犬夜叉跟着,他打了个呵欠,“你真的是桔梗的转世吗,比桔梗差劲多了。” “是吗?”盛权装上箭支,瞄准他,犬夜叉头发立刻齐齐竖了起来,“你!” 唉——懒得听他说话,盛权收起弓箭,“走了,回去吃晚饭。” “什么嘛!”犬夜叉嘟囔。 盛权慢悠悠地晃回村子,有时候还兜错路,看在犬夜叉眼里就是一蹶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然而实则在跟系统聊天:“统,不会因为不是真正桔梗的灵魂就不给我灵力吧?” 【并没有。】 系统从来都不说谎,得了他保证,那问题应该是熟练度不够或者方法不对,虽然练习了一个月,但不比使剑擅长,或许可以考虑通过练剑找出应用灵力的诀窍再谈射箭。 盛权权衡一番,一昧效仿桔梗也是不妥,明日倒是可以练一练剑,少练一天箭不耽误,有效就更好了。 隔日,盛权握住趁夜找来的普通的一柄剑有模有样地耍起来,以他现在的力气也只能稳住这把轻剑,再重反而握不稳得不偿失。他本身就有底子加上一早上去熟悉,再过几天灵力轻易就布满剑身,经由剑身导出了灵力将整个剑刃尽数包裹,盛权舌尖舔过嘴唇,跃跃欲试,指剑树上的犬夜叉,“犬夜叉,下来吧,我们来打一场。” 犬夜叉除了不屑,面对一个男版假桔梗更不会有怜香惜玉的情绪,呛声道:“切,别以为你是人类我就手下留情,小心被我大卸八块。” 盛权:“正好。” 犬夜叉干脆利落跳下树,挑了一块空旷的草坪,两人对视一眼,先后拔刀相向,刀剑相接。 “叮——” 才一下,犬夜叉惊觉铁碎牙妖气被削弱,如此叠加下去恢复成破破烂烂的锈刀迟早的事,未等他想出办法应对,又一剑挥了过来,他忙横刀向前抵挡。这场打斗看似盛权有优势,可惜力道欠缺,倘若不速战速决难保对方反应过来发力压制。可惜再来往几招,盛权仍未能将注入铁碎牙的妖力彻底清除,犬夜叉也反应过来,狠狠一下劈砍,剑虽未断盛权整只手臂一麻却震脱了手。 “我输了。”盛权干脆认输,他不好胜,虽败,却激起战斗欲,迟早干翻犬夜叉! “真差劲,你真的是男人吗,就这种水平吗?光是应付我就手忙脚乱,还指望保护四魂之玉?”收刀入鞘,犬夜叉凑脸上来满面纳闷又鄙夷。 纤纤素手啪地盖他浓眉大眼的脸上不跟他逞口舌之快,盛权也质问系统:“我一个真男人弱成这样你不跟我解释一下?” 【本身饰演的角色就是女性,为吻合角色,对你自身整体数据做出调整。】 算是解释也可以理解,但是,盛权摇了摇头,“其他算了,力气和体力你给我调整回最初数据。” 系统没答应也没拒绝,稍过片刻,盛权只觉一整天及刚刚打斗后的酸软如破晓时的夜幕尽数退祛,至于力气恢复几成,比较一下便知。犬夜叉刚拨开盛权的手正要发火就被盛权意味不明却隐约兴奋的视线盯上,他极不舒服,不自在得想飞身上树。 犬夜叉发现这男人不安好心打自己的主意不由戒备,不料不是跟他动刀动枪,而是盛权懒懒伸腰软软抱怨一句:“好累,我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脖子的念珠应声把犬夜叉带趴到地上,他愤然抬头,就见这臭男人在他面前弯下腰,就着这个姿势他被打横抱起。 “对不起,你还好吧。”盛权虚伪却演出诚恳的态度。 “!”犬夜叉横在盛权怀里直挺挺的,头脑一片空白,下一秒怒上心头烧得面目赤红,“我要——宰了你。”犬夜叉挥舞爪子,几乎同时盛权扔他出去,他在半空中转正身体,稍接触地面拔出铁碎牙劈头盖脑向盛权斩来。这小辣椒果然棘手,盛权眼睛含笑毫不迟疑举剑迎上去。 这边,枫准备好晚饭,夜幕降临天色昏暗仍不见盛权、犬夜叉两个回来,她不禁忧心他们被妖怪牵制而不能脱身,更担心他们遇险。枫盖好饭菜背起弓箭,举着火把走进森林,前方传出嘈杂声,她心咯噔一下迅速靠近,将火源照亮视野,被场面惊得摇摇欲坠。 自下午酣斗到现在,筋疲力尽,可犬夜叉仍有余怒,盛权只好跟他扭打在地,手脚并用极尽所能缠死对方。发现他们现在脸上身上均有伤,虽然狼狈却精神异常,枫放下心来,高举火把,周围树木、草地或多或少都有刀剑划过的痕迹,边上两把剑遭受丢弃,其中一把半截剑刃不知所踪,断口平整,受蛮力一刀砍没了,当然是盛权那把普通的剑。 “枫婆婆来了,”盛权率先发现来人,“犬夜叉,我们先不打,要回去吃饭了。” 犬夜叉快速瞄枫一样,又锲而不舍地龇牙怒目。 盛权松开手脚,“坐下。” “啊!” “对不起,不这样我很为难。” 犬夜叉抬起沾满草屑的脸,面无表情,“……” …… 叶晓琳作为《犬夜叉》的发烧友,第一时间发现博微JPFP系统刚刚更新的一条动态,下面已经几百条评论,是一篇座谈采访。 JPFP系统:冒昧一句,作为一名男性,作为一名籍籍无名刚进演艺圈的男性,你认为自己有驾驭女主角色的能力吗? 盛权(肯定):有!你可能觉得我狂妄自大,(顿了顿)星际官方网站最新公布一篇《犬夜叉》评分的调查报告,就是很好的说明,在生活中和网络上也是好评如潮,这一点我无须自贬,(微笑)当然也要谢谢所有粉丝的支持。 盛权(怀念):我曾经不停地去探索去挖掘演戏这门艺术,甚至离开家里一个人闯荡……不说糟心事,回归刚刚你问的问题,一名演员的自我修养我还是有的,我会尽我所能根据角色和剧情调整自身气质,用不同的方式去创造角色,包括女性角色。 JPFP系统:在这次角色扮演中,你会因为沉浸在角色之中,而不能出戏吗? 盛权(迟疑):可能吧,我不确定,毕竟在演绎过程中,真的投进喜怒哀乐。 …… 叶晓琳自觉眼花揉了揉眼睛,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只字只句看了三遍,终于确定。 ——女主她,是男的?! 第8章 犬夜叉(八) 在战国时代,和风烈日,莺飞草长,还算是下田劳作的好时机。 晨间露水将销未销,一壮汉肩扛锄头途径田埂,招手寒暄:“嘿,木村,你今天干劲十足啊。” 木村听见,抹掉赤面上豆大的汗滴,爽声大笑:“欸,可不是,趁林里偷食庄稼的野猪妖被消灭种多点粮食,我今天下决心把这块地都种上。”这日子虽累却舒坦,在妖邪强盗横行的时代所追所想莫过于日子安稳,他心怀感激,心道,不久前得亏了日暮大人和犬大人出手收拾了野猪妖才过上好日子,更铭感不忘是两位大人拒绝佣金分文不收给本不富足的家里得以喘一口气。 借此,盛权和犬夜叉的美言在乡间流传开,一些半信半疑以为是过度吹嘘的邻村或更远的村落遭遇妖怪侵扰,走投无路之际过来孤注一掷,结果不负所望,更借一步将二人捧上与救人于水火的天神并肩的高度。 现在四魂之玉没碎,不单为凑够电视剧基本集数且满足《犬夜叉》热血战斗类的划分,还要剧情跌宕起伏,情感细腻动人,盛权煞费苦心不停注水。 刚开始说好陪盛权练手,犬夜叉可有可无就点头,日子久了便烦,可陪练并不是全然一无是处,获得实在的益处就是升级了铁碎牙并悟出其中奥义“风之伤”和“爆流破”,不过,现在呢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请求援助,就算不是真正的妖怪也有一半妖血,怎的就站人类的阵营替他们出头了。事实上,不管是人是妖,但凡心是坏的并作奸犯科,犬夜叉都一视同仁灭掉,盛权的本意便是把犬夜叉往好的方向拨正,有这样好的效果,老怀欣慰。犬夜叉却不希望这样,并因此苦恼。 烈日当天,犬夜叉衣衫完整小舟一般横卧在温顺的河流之上,液面截下半个身子在水里,他捏拳,烦躁得一击水面,道:“这样下去,这样下去还做什么大妖怪……”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那臭男人一个软语祈求,犬耳首当其冲软下来,他还想挣扎,不久就不由自主丢盔卸甲。泡在水里,犬夜叉愤怒挺身,却感觉一股电流滋溜过大脑瞬间当机,他倏地重新躺回去,思绪不宁。 半妖,夹在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小群体,两边不着,人类厌恶他怕他,妖怪则是讥讽歧视,他都不介意,只要看低他的他就打回去,不过偶尔也有受伤或挣扎在死亡边缘风雨飘摇的时候,父母逝世幼年期他就开始单打独斗,处理伤口不过是自己的事,现在……犬夜叉抬眼看天,天空澄清透彻,浮云游移变换,簇拥的树叶飒飒响动……往日平淡无奇的景象忽的给了他美的感受,一派岁月静好。犬夜叉不怕痛不怕孤独,但就算习以为常并不代表喜欢,现在他走在人群里连几岁的稚儿都毫不畏惧指着他的毛耳朵脆生问身边的人是什么,他从中听出好奇以及欢喜,这感觉十分奇妙。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不男不女的男人,总是逞英雄,面对请求一昧承担下来不计后果,搞得灰头土脸终要他出手。较着装古怪的男人更古怪的就是男人的心思,无缘无故就对他好,给他处理伤口,煮东西给他吃,带他融入人类的群体…… 犬夜叉猛摇头,通过动作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甩掉,这时,一道由远及近老年人的声音传来,声音不显老态,活力满满,是冥加,犬夜叉父亲犬大将生前的近臣。 “犬夜叉少爷!”这一声喊已近在耳畔,豆豉大小的跳蚤老妖怪扑他脸上滋滋吸血,身体肉眼可见地鼓起,吃得正欢,一巴掌把他拍干瘪,摇摇晃晃如纸屑飘落,被犬夜叉接住。 “冥加?” 冥加是来搬救兵的,急忙道:“犬夜叉少爷,一群武士冲到枫家门口,个个身配太刀……” 一听就察觉不好,犬夜叉不敢耽误咻地飞回去,果然就见枫和盛权与十几个身穿武士服的男人对峙。不久前盛权跟在枫身边学习采摘药草回来,才进屋,碾在地上整齐划一的跑步声从远处传来,他们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就见一群铠甲兵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二人身前一丈开外。“日暮大人!”站中间为首的中年男子上前恭敬道,原来他们是某个大城主的家臣,一月前,一名家仆暴死房舍,若不是没了呼吸发现时肢体冰冷僵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始初不重视认为猝死,匆忙埋土,可惜事情的严重性出乎所料,一到晚上接二连三越来越多的人无故倒下,人心惶惶。 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到迟暮老人,所有人死法一致,莫名其妙,一切怪象将死因指向妖怪,城主不得已花重金请来法师作法,他们猜是被妖怪夺了魂魄,可法师一见自己同伴也无端倒地身亡,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大笔佣金哪还敢要。实在是不堪烦扰又无计可施,听闻盛权和犬夜叉的大名,城主派人不远千里而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盛权还想问清详细情况,哪知道犬夜叉突然从天而降,如炸.弹扔到两方中间,霎时间,伴着一声巨响地面扬起近三米高的烟尘。他捂住嘴咳得难受,勉强睁开进沙的眼睛,为眼前的画面感到好气又好笑。犬夜叉凶神恶煞,一言不合就拔铁碎牙,喉咙中逸出如被侵犯领土的狼狗一般的哼哼,敌视来者。 见有人挑衅,“敌人”刷刷压住刀柄,可仔细一看,那发色那耳朵那红袍,岂不就是……武士们腿弯一曲纷纷单膝跪地,齐呼:“犬夜叉大人!” “!”犬夜叉握紧刀,差那么一点就劈向他们。 冥加:“……”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盛权扶住犬夜叉手臂:“误会误会,他们过来只是想请我们除妖。” 闻言,犬夜叉尴尬得直瞪冥加,冥加打哈哈道:“犬、犬夜叉少爷,我以为有人要伤害戈薇小姐,为了不打草惊蛇,才去通知你……” 犬夜叉满腔不信,“鬼信!见有危险,你是想逃走吧。”冥加心虚,猛飙冷汗。 捋清前因后果,事态紧急,耽误越久死的人越多,枫送他俩到村口,临走前不忘叮嘱道:“戈薇,犬夜叉,你们小心点。” 犬夜叉:“知道了知道了。”说完蹲下.身,待盛权在他背后趴好,他高高跃起,几个起落,把后面尾随的连日奔波累极的武士远远抛开。 妖怪的能力非常人可比,就算背着一个人,武士夜以继日赶路才走完的路程犬夜叉耗时不到半日,在夕阳将落之前抵达城堡,惊飞了一群正啄食腐肉的乌鸦,哗地四处飞蹿。两人面色凝重,他们还是来晚了,除却乌鸦呀呀怪叫的吵闹声,这里了无生气,城堡的阶梯,长廊,屋内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放眼望去,确实如法师所说被夺了生魂,尸体已经死透呈现腐败,就算魂魄归位也无力回天。 身为妖怪,犬夜叉的五感同样敏锐,走了一圈,盛权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犬夜叉凝神,反常的没有说话,盛权以为他为难,猜想可能这次敌人实在棘手。 天边最后一片彩霞消弭之际,犬夜叉突然道:“这里危险,先找个地方过一夜,明天再来。” 确实,城堡一到晚上就更加阴森了,盛权抱臂,看犬夜叉走远,他赶紧跟上。捡了个靠水源的地方生起篝火,他望着跳跃的火焰微微失神,妖怪这种东西玄而又玄,这次死伤人类甚重,尤其棘手,干柴燃烧爆破音拉回盛权的注意力,水很快烧开,他赶紧丢泡面进去还有一把野菜。 “犬夜叉,下来吃面。”犬夜叉又跃上树杈发呆,盛权吸一口气,海鲜泡面特有的气味弥漫鼻腔,他对泡面并不热衷,方便而已,不过犬夜叉很喜欢就是了。 “犬夜叉?”面条即将泡烂,一向偏爱忍者食物的犬夜叉居然一动不动雕塑一般。 冥加抱住一节火腿肠吃开,对此也心生好奇,“犬夜叉少爷?” 犬夜叉淡漠道:“你们吃吧,我不吃。” “什么不吃?等我煮好了才说不吃,这一大锅大半都是你的,你怎么不早说,”盛权转念一想,不禁问,“犬夜叉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从城堡回来就闷不吭声,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吧?” “附体?”冥加一听,咬在嘴里的火腿肠掉地上而不自知,视线立马移到犬夜叉的方向,正巧看到漆黑夜空中的繁星,悚然一惊,跳蚤似的三五下爬上树,“啊——犬夜叉少爷,你的头发……” 枝丫繁盛,盛权看不清他俩搞什么鬼不明所以,干脆一扭头:“犬夜叉,坐下。” “啊!” 极少人知道半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每隔一段时间,在某一时间点妖怪之血的灵力会定时消失,就像今天晚上,这个看不见月亮的朔日,他变成只有缚鸡之力的人类,连样貌也跟人类无异。自小以来,看不惯并欺犬夜叉弱势的妖怪尤其多,为自保,从来都是绝口不谈守口如瓶。 而这次变成人类,摔得尤其严重,犬夜叉火大道:“戈薇!” 他看到了什么?一个黑发长人耳朵的犬夜叉,盛权失声呢喃:“你是……犬夜叉?” “就是你看的这样!我现在变成人类,没有妖力,铁碎牙也用不了……你们现在逃走还来得及。”犬夜叉坐起身道,面上漫不经心,其实比谁都介意,介意这次敞开心扉的试探被辜负,介意被舍弃。 “你当我盛权,是什么人!”盛权生气非常,声音掷地有声。就在这时候,灌木丛传来异动,好似有庞然大物擦过繁枝茂叶朝向这边蠕动,他递给犬夜叉一个眼神——等会再跟你谈心! 犬夜叉瞪大眼睛,盛权?! 声音很近,近到一眨眼的功夫那物撞翻大树呈现在二人眼前,形似大蟒蛇却硕大十几倍,眼睛猩红,蛇纹诡异,蛇背肉翅,一张嘴便喷出一道凝成水雾的毒气。 哗—— 犬夜叉:“后退!” 不用提醒,盛权双腿交错急急倒退,定睛一看,大蛇扁平的脑袋上还站着一名黑袍男子,大蛇不过是他的坐骑。 来者‘上郎丸’,见四魂之玉的持有者是这么两个货色,顿感滑稽可笑,“人类……”男子五官阴柔,口红描唇,一说话就看见齿间嵌有獠牙,不是人类。他斜斜挥出一剑,切出一道鸿沟,“主动交出四魂之玉,我留你们全尸。” 那剑也不是好物,阴邪得紧。 “妖怪,你没睡醒是吧!”犬夜叉毫不示弱。 盛权:“……” “就凭你一个人类吗?哈哈——”上郎丸被逗笑,话锋一转,“那就承受我上郎丸的怒火吧,去吧,小孩儿。”一句话说完,蛇妖蛇行蹿出,风驰电掣,仗着蛮力横冲直撞,扫平一大片树林。 盛权又一次闪身避开,真当他普通人看就大错特错。那蛇妖一击不成,顺势攻击前方的犬夜叉,而犬夜叉还大无畏的动也不动。 “犬夜叉这蠢蛋!”真不把自己当人类看,盛权心中痛骂,迎头上赶,可哪比得过以速度见长的蛇妖,他毫不迟疑当即掷出长剑,裹挟着灵力扎进蛇妖肉身,“嗤”的一声令人头皮发麻,血肉四绽,已经死透。 本以为蛇妖足以应付二人,不料,竟然是巫女,上郎丸略略惊讶,旋即冷冷道:“没用的东西,死了也罢。”他邪剑高举过顶,一声断喝,好似催动什么诡秘的术法,蛇妖的魂魄离体,在黑暗里类似莹白的光团,受邪剑召唤被吸了进去融合,剑身的邪气立时又强横一点。 “城堡里的人……上郎丸!原来这,都是你干的。”犬夜叉咬牙,盛权找回自己的剑,也看向上郎丸。 上郎丸好似回忆,才悠悠道:“哦~你是指谁,不论是谁,全部拿来喂我的恶赤牙了,哈哈哈!”上郎丸望一眼自己的剑,“想救他们,就死吧——”话落,他举剑俯冲而下,犬夜叉毫不犹豫握刀去迎,你来我往。 ——好累! 盛权面无表情,心累不已。犬夜叉很快呈现败势,盛权甩了甩粘住剑的碎肉,于二人的战斗中横插一剑,将上郎丸剑锋引了过来。 妖怪跟巫女除妖师之众果然是天敌,阿爸诚不欺我。上郎丸最得意的莫过于手上的恶赤牙,劳心劳力好容易积攒了邪气,眼下,这人类女人一个动作,一劈砍,邪气削弱一片,上郎丸气煞,面上维持不住原先的风度,恶声恶气:“女人——” 明知叫女人是指他,可盛.爷们.权就是不应,打就打,怎的废话连篇。 上郎丸胸中怒极,倾尽全身力气劈他。两剑相接,盛权铁打的剑也受不住多番折磨,受这一击终于岔气,整个刀刃从根部断掉。 上郎丸脚掌将刀刃踏进泥里,以解心头只恨,“呵!” 盛权握住仅余的刀柄无所适从,电光火石之间避开恶赤牙的锋芒,拔腿跑出上郎丸的攻击范围,“犬夜叉——铁碎牙!” 犬夜叉当了许久围观群众,看戏似的一直回不过神,听到盛权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心领神会迅速将铁碎牙向他抛出。 盛权接住,拔出,转身回劈,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不过转瞬,紧追不舍的上郎丸撞上枪口,恰巧这时,太阳初升普照大地,好似一出戏终于落幕,虽过程风雨交加,结局总算迎来阳光。被剑串胸的上郎丸被太阳一照,如野兽嘶嚎,灰飞烟灭当场,瞬间身陨。 “怪不得,只在夜间出来行凶。” 呼呼——盛权气喘吁吁,铁碎牙掉到地上,被一只爪子锐利的大手捡起,他眨眨眼,犬夜叉恢复了?! 犬夜叉欲言又止:“盛……权……” “我厉害吗!犬夜叉!”盛权面色疲惫,勉强笑了笑,“如果还当我是你的……” 他顿了顿,“同伴,不妨相信我,依赖我一些。” 犬夜叉心下动容,连呼吸都困难,迟迟才哼唧一声。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跟你们实话实说吧,犬夜叉这盘野味,不是很合盛的胃口,所以《犬夜叉》篇悲剧…… 第9章 犬夜叉(九) 此次除妖有惊无险,霏雨初霁,盛权与犬夜叉齐齐望向东升的太阳,看了许久,偶尔还会相视微笑,确切说是盛权对犬夜叉浅浅地笑,而犬夜叉居然没有扭捏地躲开,眼里笑意蔓延。 太阳靓丽到了戳眼的程度,他俩终于作罢。一嗅到危险的气息立即遁走的冥加厚着脸回来吹捧犬夜叉不能匹敌,被犬夜叉好一番讥讽,吵吵闹闹的一路回到之前的无人堡。先前那一群武士已经回来,看见族人家人兄弟全无生还,顷刻心死如灯灭,全部颓然于地,以泪洗面。 暗蓝色袈裟的年轻的游历法师站在众人面前,心怀悲悯,捏出几张符纸,另一只手掐指作势正要作法,道:“阿弥陀佛,安心吧,我会替你们祭奠他们逝去的灵魂……” “都怪你!”男人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断喊响彻云霄,嗓子破掉犹不在乎。 “都怪你这法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武士头领哽咽得说不出话,不知是仇恨还是疲惫的缘由,眼白布满血丝, “要不是你临阵脱逃,还把那妖怪得罪,他们岂会付出如此重的代价,连等我回来的时间都没有。” 其余武士:“首领……” 年轻法师皱眉,这头领很不对劲,疯魔一般,仇视一切披着袈裟这一职业的人,而不是针对他一个。 年轻法师被太刀指着,虽离一米多远不能立即取人性命,加上他矫健的身手,轻易性命无忧,却呆立原地束手无策,原因是对方是普通人,又心态崩溃,年轻法师——弥勒不敢轻易动手,他拨开额发试图交涉,“喂喂,看清点,感受到这里弥天大的邪气我才来到这里,我们才见面,这其中必然是你误会了。” “借口!”被冲昏头脑的男人完全不可理喻,暴喝间开始向弥勒发起攻击。 “这下麻烦了呢。”弥勒苦恼地后撤,拿锡杖去拦。 “你这家伙干什么呢!”回来的犬夜叉站在远处瞪视着两个互殴的人类,转手把一路拖回来的蛇妖尸体扔出去,准确把跑来跑去的咆哮首领砸趴,显然也发现首领状态恶劣。惨遭身体与精神双重打击,又给蛇妖尸压倒在地,首领顷刻间昏睡,大声呼噜。 “首领!”冷眼看待首领追杀法师,想借此发泄的其余武士顿时着急地扑到首领身周,好在无恙。 盛权和犬夜叉走近,下颌指向蛇妖尸,眼神不复柔和,道:“这才是灭你们满门的罪魁祸首。” 盛权的视线仿佛能洞悉他们内心,武士们无颜垂落脑袋,接着又听见这个声音叹着气让他们回去安葬族人,便纷纷愧疚地一鞠躬转身跑进屋内。 危机解除,弥勒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看见在场唯一的姑娘——漂亮极的妙龄少女,“嘚!”,锡杖锄地,“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弥勒,利用法力帮助世人的法师。”说着举步走向盛权。 盛权……盛权面前只有一堵胸膛,仰头就见对方和煦的笑容,双手被对方拢进手心。 弥勒:“美丽的小姐,你愿意为我生个孩子吗?” 犬夜叉刚要抓狂,盛权掐住弥勒作怪的手,“不好意思,生孩子我不会,如果你行的话我很乐意。” 犬夜叉怒道:“戈薇!” 诶?弥勒:“什么意思?” “要生孩子去找别人,我是男的。” “哈哈……”弥勒的手要收不收一阵尬笑,干脆摸一下盛权脑门。 犬夜叉:“喂!你这色和尚!” 在《犬夜叉》里,弥勒就是一个祖辈受妖怪奈落诅咒在手心形成一个能吸进一切,甚至随年纪增大最后能将自身吞噬的只要一天不消灭奈落诅咒便随血脉延续到子嗣直至弥勒一族灭绝的风穴的,一见到适龄美人就让她替自己传宗接代的,性格多变的人物。在以犬夜叉为中心的灭奈落团队里,他既是一本正经分析敌情的智脑形角色,又是可以在骗财骗色时面不改色正直无比,以及如他所说一样利用法力帮助世人的复式人物。 听闻五十年前奈落为获得四魂之玉杀死了守护玉的巫女,因不清楚奈落的样貌,为此弥勒一直半游历半寻找四魂之玉,企图诱使奈落主动找上门来。果不其然,盛权状似不经意露出脖子上四魂之玉一角,弥勒一愣,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若有所思。 在回去枫村子的路上,弥勒这一必不可少的重要配角如水魚给四魂之玉一路钓着。 站在高坡上,弥勒捶着酸软的肩膀,总算找到今晚落脚的地方了,远处有村落的影子,他转身道:“今晚就暂时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犬夜叉道:“喂和尚,为什么你要一直跟着我们?!” “是法师,犬夜叉。”弥勒再次纠正,“感受到了,这村子有不邪的影子,作为法师我不能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犬夜叉:“哈?”村里面完全没有妖气。 进到村口,弥勒从近到远一眼掠过,经济都不是很景气呐,罢了,将就将就。这时,一位肩挑扁担的老汉经过要他拦下:“施主请等一等,你身上有不详的气息,我怀疑你周围隐藏了妖怪。” 老汉受惊:“啊?” 弥勒道:“我是一名在外游历的法师,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让我去你家看看,只需要提供一份晚餐和住宿就可以了。当然了,最好集结村里的女人到我身边,由我保护好她们。” 弥勒法师纳闷,无辜道:“……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要过头了,弥勒。”盛权上前,“椎名爷爷,有我和犬夜叉在您不用担心。” “是你们啊,那拜托你们了。”老汉的老花眼才注意到盛权,挑起担摇摇头走开。 弥勒惊奇,道:“喔——原来你们认识。” “走吧,带你去枫住的房子。” 在枫家宿一晚,翌日盛权因为考试要回现代两天,犬夜叉没来送他。 竟然真的消失了,弥勒扒住井口,好似想到什么,道:“犬夜叉呢?” 枫摇头,道:“一早上就出去,不知道去哪了。” 剧情进行到现在,很多关键人物均陆续出现,就连死于五十年前化灰的桔梗也睁开了眼睛进入镜头拍摄范围。 盛权稍一出现在战国时代的食骨之井,便被利用死人骨灰和坟土制造死人的形体并加以控制的鬼女——里陶逮到万丈悬崖上的石室外的平台,倾倒而下的药水浸透全身,好似对他下了禁身的魔法,他想动而不能动弹。这是一种神奇的药水,还有让灵魂松动逸出体外的功效,系统适时抽出禁锢在异空间中属于桔梗的灵魂。 太阳灼得眼睛生疼,盛权眨眨眼,桔梗坟被刨到现在,犬夜叉知晓情况和枫大概快到了。 架向悬崖上的索桥此刻十分喧哗,弥勒扬起右手,“风穴!”弥勒手心形似黑洞的风穴,产生巨大的吸力,拦路陶土兵被吸进去,一个,两个,接连消失在黑洞里,“犬夜叉,这里由我应付,你快去。” 不同于剧本,听声音,这次连弥勒也来了,“系统,你说犬夜叉有注意到我被逮过来吗?” 系统:【没有。】 “是啊,他脑子里现在全是桔梗,白疼他那么久了。” 相隔一百米的索桥上,头一次见识风穴的威力犬夜叉顾不上惊讶,真心实意道:“谢了,弥勒。” 犬夜叉几个起落来到石台,双脚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什么?!桔梗活了过来,此刻靠在石块上。犬夜叉不敢置信,喉咙干涩:“桔……桔梗……” 这一声犹如启动机关的钥匙,异空间锁住的灵魂铁链顷刻瓦解,灵魂入体,桔梗终于可以站了起来,看向他,“犬,夜叉……” 灵魂一离开盛权意识被强制陷入黑暗。这一天过得很混乱,先是陶里上得山多终遇虎遭桔梗反噬,接着是二人间理不清的恩怨,再有弥勒加入从旁听了几耳朵才明白站出来解释,再后来系统再次召回魂魄,盛权意识恢复几分,桔梗避之不及唯恐残余的支撑身体行动的怨念一并没有,盛权被搀扶起来,就见犬夜叉追着蹒跚逃走的桔梗离开的背影。 “系统,你说他是不是过分了。” 【不是早知道了吗,剧本就是这样写的。】 “你也说过,我可以更改剧情,我以为对他挺好的……” 犬夜叉回来的时候,好似投资失败输得一无所有的股民,又似涸辙里的鱼,了无生机,“桔梗她,掉下了悬崖……” 接下来就是展开对奈落的寻仇之旅,有苦有笑,有血有泪,有变强大也有负伤。期间越是深入,奈落的面目就越真实完整,为夺得四魂之玉,不择手段,为变强大,不断地制造死伤。耗时二十多集,仍未能把他弄死。 此时,枫的村落,食骨之井旁的小树林里,盛权半蹲下,揪着一片草叶。 犬夜叉抱臂:“这有什么吗,看那么久?” 盛权辨认后,小心翼翼尽可能完整地拔出这一片药草收入背筐,站起来笑着说:“这是白芨,晒干后食用可以收敛止血,消肿生肌,够了,我们回去了。” 突然,盛权从箩筐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挂犬夜叉脖子上,犬夜叉先低头看自己的胸膛,摸了摸,然后抬头看过来,张了张嘴。 盛权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解释道:“我让村里的姑娘缝的布包,里面装着一些草药,万一受伤了……” 犬夜叉不屑道:“切,我才不会受伤。” 盛权笑看着他又闹别扭了,安抚道:“是,我知道你很强,但还是请你带在身上,万一受伤了呢。” 犬夜叉迟疑一下,这才拉开衣襟放药包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盛可以不按剧情演(划重点) 第10章 犬夜叉(十) 盛权太认得杀生丸了。 在《犬夜叉》里,杀生丸是一名极具个人特色的人物。先说外观吧,作为犬夜叉同父异母的兄弟,杀生丸同样拥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额生月轮,左右脸颊各两个红色的妖纹——通观全剧,盛权不由得猜测妖纹大抵是纯妖能力强大时表现的一种标志,好比犬夜叉变成全妖由妖血控制理智全无的时候,就有类似的妖纹。服饰上选择小跨和飘着樱花的云狐裘和服,加之右肩直挎而下别具一格暖融融的雪白,使得盛权轻而易举,只稍一眼就认出对方身份。 杀生丸尤得编剧喜爱,被编剧描写成行走的男性荷尔蒙,描述为令人战栗的贵公子,后者具体体现在杀生丸孤独求败的卓越能力上,对敌时从容不迫,不急不缓,很有贵公子的派头。事实上,杀生丸母亲是血统高贵的犬妖,父亲是极负盛名的犬大将,血统使然确是身份高贵。杀生丸平生惟打败犬大将为目标,现如今犬大将身死,只能退而求次成为比他更强大的大妖怪,孜孜不倦追求更加强大的能力,却对投机取巧的四魂之玉不屑一顾,这一点盛权尤其佩服。 这样逼人的妖力,强韧的□□,难免招致为变强大,靠吞噬更强大的妖怪使□□不断进化的奈落垂涎,忍不住使计欲图吞噬这棵烫手的千年人参。结果显而易见,编剧爱子心切,奈落白忙活了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竖立一位强大的敌人,不对,不算是有深仇大恨敌人,倒像是在最擅长最看好的领域——武力上受到挑衅要找回场子,虽说杀生丸百般强大,但奈落并不是一无是处,不然也不会敢对老虎下牙口。 相对的,因为奈落,盛权一队居然撞见杀生丸好几次,虽然一次话也没说过。 又是一月月初的第一天,夜空无月,一伙三人捡了个隐蔽之地,在太阳落山时生起火堆。 又是无月的朔夜,每当这时,四周的空气都分外凝滞,犬夜叉又一次变成人类武力大为削弱,就算商讨如何应付奈落那也是徒劳,反而要小心翼翼隐瞒这个秘密,犬夜叉也只有在这是才被迫安分点。 吃烤鱼时犬夜叉不以为意地三两句将原委说明,弥勒获悉前后,思维像是卡了几秒钟后,仔细打量着犬夜叉不可思议地说:“爪牙,獠牙,头发……所以说,你现在的姿态跟人类一般无二,甚至不能用铁碎牙,唉……要是奈落知道简直送命无异。” 犬夜叉拧头切一声,高耸的火舌受风吹散,空气就像突然冻住一般,盛权慢慢咀嚼吃腻的鱼肉,就如同连日漫无目的地寻找奈落的踪迹进行追杀,这件事上他属于身外人,要不是……盛权摸着温热的四魂之玉,他要保护四魂之玉,犬夜叉要向奈落寻仇,两相结合,就成了现如今的境地。再转念一想,把四魂之玉交给桔梗岂不是一样,呵呵……盛权无端发笑,惹来犬夜叉弥勒异样的目光,弥勒疑惑道:“日暮?” 盛权突然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弥勒立即觑向犬夜叉,眼神示意,你是不是又惹日暮生气了。犬夜叉反看回去,才没有。 盛权阻止蠢蠢欲动的男人,“不要跟过来,我很快就回来。” 他走到下风口,周遭黑乎乎的伸手几乎不见五指,他这才放心解开裤腰带。两分钟后,盛权惬意地叹息了下,偏巧这时传来重物落在枯枝败叶上的窸窣声,他赶紧收拢腰带,往那个方向看去,又回头反向望一眼火堆上方暖黄的光,决计去探探什么情况。 拨开繁枝茂叶走去,不多时,就看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匍匐在地哀呼呻.吟,手臂受利刃切出一个大口子,身下蔓延了一大摊血,另一只握住柴刀的手颤抖痉挛,满布皱纹的脸隐忍又极是痛苦。 “老人家!”盛权飞奔过去,扶住老头脊背。 “妖……怪……呐……”老人出声提醒,可惜声线颤抖又细若蚊蝇,盛权无从辨别,又无需辨别,下一秒他便恍然大悟了。 就在下一秒,有个女妖怪骚气走位操纵着如飞毯般的硕大白色羽毛而来,掀起一阵狂风。她从天而降,不待着地便自半空中落下,赤着的脚尖点地悄无声息,奇异的毫发无损,好似被风轻飘飘地托着。那羽毛也秒缩小几十倍,有如神器,女妖怪——神乐抬手将羽毛别进发髻。 盛权恍然,分明是专门设下圈套,老头就是诱饵。 神乐就是奈落身体分出的爪牙,她身上散发着同奈落如出一辙的气息,奈落这缩头乌龟总是不正面对战,驱使着爪牙搅风搅雨。她还是控风使者,如风一般向往自由,没错,是向往加憧憬而不是热爱,从有自我意识开始她从未享受过自由,原因是攸关性命的心脏受奈落握持,她并不能独立。 “神乐……”盛权拨开老头的手,小心放平那老头,站起来道:“这般处心积虑引我出来,哦,是引我单独活动,难道说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神乐只是站着。 “不想理我?那好,我换个说法,大晚上你出现在这,我很怀疑……奈落,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系统听出盛权真的在猜测而不是演戏,盛权只有一次机会阅览剧本,如果他记忆力足够好,就不会捉襟见肘出现时间线错乱的情况,更遑论剧情。 神乐这才分出注意力正视盛权,挑着眉不发一语,手持淑女扇横在嘴巴前:“废话真多。”神乐动了起来,持扇摆臂不急不缓的划出一个半圆,扇猛的展开,凭空扇起一阵足以将人刮翻于地的飓风。 黄沙大作,盛权眯眼脚步不稳,只听见察觉异动赶来的犬夜叉的急切呼喊,他感到一阵晕眩就被卷上柔软的羽毛毯。 再睁眼时,眼下看见几百米下犬夜叉踉跄追赶,被枯枝绊倒扑在尘土上,他张张嘴,失声道,“犬夜叉……”胜似呢喃,不闻其声,只见嘴唇蠕动。 “小心点,掉下去我可不管。”神乐坐在羽毛前端冷声道,管也不管盛权有何动作,确实,盛权身上无剑且禁锢在高空上,无所依仗,不敢乱动。不过一会,羽毛滑入一处万籁俱寂的城堡,盛权光明正大地审视这里,在夜里,城堡幽深得能吞进一切活物一般,盛权面前便是被黑暗倾覆看不到底的长廊,每五步必有歪七扭八拦路的武士尸首,嘴巴大张眼神惊恐,生前必定受尽一番痛苦。前边神乐引路,走到长廊尽头向左拐进主厅,“吱呀”,神乐推开门抵住门框无声地觑着他。 盛权有预感,这扇门就是巨兽敞开的大嘴,就等着他自己送上门呢。他突然有些干渴,步速慢下来一步作三步走,神乐耐性极佳地监视他,不过表情像是在说,敢停下来,我扇飞你。就算再不愿,盛权终归踏进一只脚,另一只脚随后进来,他全身心站在主厅,就听见身后门刷地闭上。 主厅内只点了一盏油灯,花生仁大的火苗无风自动,连带奈落的影子也动了动,盛权涩声道:“奈落。” 临窗的奈落转过脸,眉目精致且俊朗,若非奈落身体内容物太过复杂,其实长得挺好看。之所以复杂,那就要说到五十年前,名鬼蜘蛛的强盗在一次身体大面积烧伤时受巫女桔梗所救悉心护理,就此对这个女人心生倾慕并想据为己有,无奈全身上下几乎瘫痪只能望洋兴叹。执念日益加深,在一天,引来对四魂之玉起贪念却近不了身的蜘蛛妖,并达成交易——你给我自由活动的身体去获得四魂之玉和桔梗,我出卖你灵魂。蜘蛛妖吞食鬼蜘蛛的身体后,新的能够自由活动身体——奈落便诞生,也因此,奈落嫌弃自己并不纯粹的身体——也是半妖,尤其是那颗属于鬼蜘蛛的心脏,对桔梗的执念总是若有似无地干扰着他。 盛权忽地注意到奈落背后一片红色衣角,他抬眼定睛一看,讶然道:“桔梗……” 那张跟他七八分似的脸双眼紧闭,好似睡死一样无知无觉。 盛权走过去,跪坐下,道:“奈落。” 断崖上,杀生丸目光投向远处,忠实的仆从——邪见挎着人头拐杖顺着视线看去,发现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城堡,即便更恢弘些,不过有什么好看的,“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冷漠而平静道:“奈落的邪气。” 啊?声音很快被吹散,邪见支棱着耳朵只隐约听见声调变化,“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岂会屈尊说第二遍,潇洒转身往下山的路走去。 邪见兀自分析刚刚听到的所有内容,见状那还顾得上这些,赶忙跟上去。杀生丸目标很明确径直向一个方向迈步,然后驻足,仰头,一层硕大无朋的透明结界罩住整个城堡,将两界隔绝开,它像是蓄着一汪薄如蝉翼的水幕,虽然透明,却很好分辨,光线经结界折射里面的光景都开始扭曲了,与正常情况明显不同。 邪见道:“结界?!” 杀生丸抽出随身利剑——斗鬼神,云淡风轻地一挥臂,剑压如激光射出,切在结界上,顿时如雾化散。 邪见笑道:“不愧是杀生丸少爷,呃……”一句逢迎的话未说完,他吓得一个倒腾,没看错,方才杀生丸少爷瞥了他一眼。 “不愧是桔梗的转世……”相似的话在结界内展开,奈落手掌搭着大腿,腰背挺直,赞许盛权临危不惧的风度。 “是啊,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还能跟奈落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聊“前菜”,味道酸爽用来开胃的,接下来聊到“正餐”,不愧是奈落,胃口不是一般的好,要一口吞下四魂之玉。 盛权将四魂之玉按在中间的矮桌上,手没挪开,“桔梗怎么会在你这里?” 奈落瞄一眼四魂之玉,依旧稳如泰山,好像四魂之玉不是他要的似的,“呵,她自己找来的。” “你是说她自己送上门的?”盛权无动于衷,四魂之玉重新拢入怀里,余光瞧见木窗像冰块化开一个又一个空洞,几条如蛇一般的妖怪从豁口游了进来,头端下腹处伸出六根细足,皆抱着一团莹白的魂魄,他认得那是桔梗饲养的死魂虫,专门捕捉死亡少女的魂魄供她填满陶土的躯壳。那魂魄好比供应躯体活动的能量,缺少或没有,桔梗的活动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 就像现在,死魂虫盘旋在桔梗上方,释放死魂落入她体内,桔梗眼睑眨动悠悠转醒,在他们注视下,撑起上身,虚软地靠向墙壁,似乎不想参与他们。 正在被桔梗分走心神的时候,盛权忽觉喉头一窒,奈落已经出其不意掐紧他的呼吸道,有如桎梏,盛权拉扯不动,渐渐的,视神经开始缺氧视野变得黑蒙,奈落一身衣裳容纳不下突然庞大的躯体,纷纷碎裂,就连四周墙瓦经不住气浪冲击,全部分崩离析。 奈落你是魔鬼吗! 盛权苦中作乐,现在的奈落,除去脑袋,身体完全像是妖怪切块大乱炖,还用胶水粘成一块,关键是还能伸出触手袭向他的胸膛。他见状挺腰用力,翻身攀住缠住他颈项的变异巨长手臂,视觉转换,正巧直对上姗姗而来的杀生丸的脸蛋。 杀生丸长身而立,也是厉害,此情此景,仍旧八风不动从容不迫。邪见就不同了,目瞪口呆,“鹅、鹅、鹅……” “杀生丸少爷,难得大驾光临,理应由我奈落好好招待你才对。”奈落抬头笑得渗人。 “哦,莫非杀生丸喜欢上多管闲事,开始心软了,也是,她是你弟弟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取你性命才对。”杀生丸冷哼,“呵,这就是你的原型嘛,奈落,一堆杂碎。” 奈落嗤笑,“你太小看我了,哈哈哈——就算是你杀生丸,我奈落就是你能轻易应付的吗!” “啊——噗!” 盛权突然胸口一阵剧痛,猛地咯出一口血,低头看自己胸口,居中一个杯口大的血洞,张牙舞爪的一根藤蔓粗细的触手,像手指一样灵活把四魂之玉勾了去。 ——奈落那小子居然从背后偷袭! “咳咳……”盛权艰难抬起眼皮,奈落你倒是跟杀生丸打呀,欺负他干嘛? “杀生丸,你不请自来,那就由不得你说来就来,”话落,奈落反手把四魂之玉放进嘴里,“说走就走!” “啊、啊、啊……”邪见这次倒了三步,哆哆嗦嗦指向奈落,被杀生丸沉声喝一句“滚”,当即跑出战圈,他从石堆后探出半个脑袋,就被眼前的景象吓掉魂魄,全然忘记把自己缩回去藏好。 用完就被扔的盛权趴在地上,全身疼得痉挛,眼睁睁看着奈落变身的全过程,许久才缓过劲来,勉力抬手扯了扯眼前的白色布料,“喂,杀生丸,能不能借你的剑用一用?” 邪见闻言几乎要跳出来代替杀生丸少爷说不,杀生丸握持斗鬼神,要借那只能是腰间的天生牙,这人类女人竟敢觊觎天生牙,那可是杀生丸少爷的剑呐,就算没见他用过。 盛权有气无力道:“……好歹合作过几次,借我吧……”他手没力气,挂不住裤腿,砸在地上。 血手印,杀生丸居高临下地盯着血手印以及面无人色蓬头垢面的人类,在邪见以为盛权会横尸当场的时候,杀生丸动了。 “哐当!” 连剑带刀鞘一并掷地,邪见气得打跌。 天生牙当拐杖,盛权撑坐起来,既痛又爽地咧开嘴角,“嘶——” 这段时间,奈落完成一次蜕变,身体加固十倍不止,胡乱粘合的妖怪身体重整有机结合,调控得更加得心应手且灵活,可他似乎不是很满意,“果然,四魂之玉只有被玷污后,才能显示它的美丽,不过,应付你们绰绰有余。” 奈落意有所指,一直无动于衷的桔梗这才看来,死寂的双眼暗流涌动。 说出招就出招,奈落庞大的妖身分出数十根刺条,密不透风地攻击过来,杀生丸飞身去接。趁两人过招的空档,盛权手脚并用往圈外挪动,撕开胸口的衣服,摸出随身药包一股脑倾倒在伤口上,他凉凉吸气,好在汩汩外涌的鲜血出现止住的势头。其余药粉砸向邪见,邪见下意识慌忙接住,“给我上药,后背我够不到。” 欸?邪见晕头晕脑地看着盛权拨开衣裳,雪白雪白一片晃得更晕了,“快点。” “哦。”邪见稀里糊涂倒转药包,突然又扭曲了面容。可惜对方过河拆桥半分理会他的意思也没有,兀自扯出绷带包扎。 盛权揪住绷带尾巴打结,抓过天生牙站起来,上战场前偏头瞄一眼纠结又跳脚的邪见,挑起嘴角。 邪见瞠目,他好像听见“谢谢”了。 杀生丸还在与奈落缠斗,杀生丸妖力势不可挡,可惜也扛不过有四魂之玉加持的奈落,一方面,奈落可以不死不灭,另一方面,奈落皮厚得天怒人怨,刀枪难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杀生丸渐显颓势,眼有愠色。 盛权扛着天生牙冲进旋涡中心,岂知神龙打架殃及池鱼,加之二妖怪缠斗得厉害,盛权投鼠忌器想出力又怕误伤,举着天生牙要砍不砍,杀生丸杀红了眼,嫌他碍事撞开他,同时沉声道:“走开!” 不到片刻灰溜溜的退出场外,盛权眯起双眼,脸色极差。 不就是仗四魂之玉之势欺人,真当自己拿他没办法? 天生牙用力插进泥里,他静立不动,凝神,果不其然在奈落咽喉处,晦暗浑浊的四魂之玉呈现在他眼前。啧啧!盛权蹲下扯一块布慢条斯理地包住手,绕着战圈慢慢踱步,他像是个猎人,找准角度下手,要一击即中……就是现在,他剑高举过顶,手臂向后摆,似乎蓄势马上当长矛投射出去。 长臂如钳交叉抵住斗鬼神,奈落撩起眼皮子阴阴地瞭过来,晦涩不明。 “哐当!” 天生牙再一次砸在地上! 盛权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手腕处贯穿的血洞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泼,他握住手腕,恨不得用啖食人肉的目光瞪视桔梗。桔梗淡然放下平举的手臂,不说话不理睬不解释,抚触死魂虫脑袋,静静看往一个方向。 “桔梗!” 天空刚亮,犬夜叉终于循着气味摆脱神乐的纠缠杀进来,先见到桔梗诧异喊道,又见到盛权鲜血淋漓,脱口大喊:“盛权!”一口气蹦到盛权身边,心惊肉跳。 弥勒稍后赶到,犬夜叉当即道:“弥勒,麻烦给他处理下伤口,现在。” “奈落!你这家伙——”旋即,犬夜叉下意识将刀刃转向奈落,将盛权伤成这样的人别无二选,不正是处心积虑将盛权虏回来抢夺四魂之玉的他吗! 盛权一拳头轰入地,几欲气煞。 弥勒道:“日……日暮?” “没事。”难道他一个男人还要去告一个女人的状,去讨犬夜叉的天平向他倾斜? “风之伤!” 这边,犬夜叉开始发动攻击,铁碎牙升级后的风之伤非同凡响,尤其是这满含恨意的一挥。夹在中间的杀生丸跃上半空暂避锋芒,收剑入鞘,扭身飞向犬夜叉,只见虚影,犬夜叉不及反应,脸一痛,被揍了一拳头。 摧枯拉朽的一招瞬息来到奈落面前,不想,忽然凝聚的结界挡了下来。 奈落笑道:“杀生丸少爷,本来该把你吞噬成为我奈落的一部分,既然被你的好弟弟打断,那,来日再好好跟你招待招待。”说罢,用众人反应不及的速度探出触角,把桔梗卷进结界拦在臂弯里,在犬夜叉惊视下化作漫天邪气,飞上云霄。 ——“奈落!” 第11章 犬夜叉(十一) 奈落的身上贴着邪恶且阴沉的标签,不单性格,连他出现的环境也同化。 “奈落,就算得到四魂之玉,你好像也只会躲躲藏藏呢。”桔梗透过窗纸看向白天黑夜一样阴森的外面,嫌恶道:“真是让人待不下去的地方…… 桔梗骤然暴喝,挽起弓箭:“不要轻举妄动,奈落!” 奈落回缩蠢蠢欲动的触手,兴味道:“哦?” “我知道你杀不了我,不能对我动手,是不是很身不由己,是不是很不甘心!” 奈落并不刻意掩饰攥紧的拳头,桔梗瞥上一眼,掩嘴哈哈讽笑,“奈落,只要你体内一天残留着鬼蜘蛛之心就一天怀有对我朝思暮想的心……虽然很恶心。” 桔梗施施然走出奈落另一个巢穴,走出结界,很快死魂虫就亲昵地围上来,拥着她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清晨,盛权受伤甚重不得已停下追赶奈落的脚步,自背回来后开始发热,一直不能好,似乎正经受梦魇的侵扰,睡眠不安。陋室内笼罩着低迷的气氛,为盛权病情的忧心,为得到四魂之玉更加高深莫测的奈落烦心。 犬夜叉替他掖了掖被子,视线凝在他满头冷汗的额际,挽宽袖擦擦,复又坐下。 少顷,一旁弥勒视线锁住右手掌心,面色颓然,似自言自语道:“以后奈落会变得愈发厉害,本来就不好对付,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找姑娘生个孩子,” 一夜未睡,犬夜叉用沙哑的嗓音轻声说:“什么话,弥勒你个色和尚,再说了,我绝对不放过奈落那混蛋,绝不!”声音虽轻,但话不轻,坚定不移的意志蓦地让弥勒打起精神。 与犬夜叉不同,弥勒思维偏于理智,他不过是认清现实,却不是真被现实打击到甚至一蹶不振,再说了奈落手里夺走了父亲祖父的命,不是他死了就算了,见犬夜叉仍然志气高昂,他欣慰着肯定:“是啊——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风穴吞噬,那时就拉奈落一块。” 自然的,犬夜叉不会眼睁睁看着弥勒落入这步田地,而对于自己,为打败奈落,他有付出性命的决心,可是盛权却……他害怕出现类似昨天那样的情况。 弥勒转而凝重道:“犬夜叉!” “什么?” “有些事情还是你亲自跟日暮了解比较好。” 弥勒凝神,边说话边取出衣襟内的一块方巾展开,赫然是一支断去尾羽的箭,为携带方便拗断一大截,最让人在意的就是倒勾和小一段木棍上干结的血污——是盛权的血腥味,犬夜叉还闻到了桔梗的气息,若是将两者两相结合起来……那真是个恐怖的猜测。 撂下话,瞅一眼犬夜叉不解、怀疑与挣扎揉杂的复杂神色,弥勒忽地语气转为正常,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枫婆婆熬好药没,你好好陪陪他。” 犬夜叉知道弥勒特意给自己和盛权腾出单独相处的时间,虽然搞不懂弥勒为什么觉得他和盛权两个大男人有单独相处的必要,就不觉诡异? 犬夜叉转回视线,他压下腰拉近距离,脸上浮现一抹忧色,替他反复擦汗、探额头以及静静陪着。 犬夜叉突然鼻子耸动着,空气里一股熟悉的气息蔓延开,他坐不住似的挪动屁股,看看昏迷不醒的男人,再看看门帘,时间越流失他渐渐焦灼,忽的闻及弥勒和枫走近的脚步声,他骤然撞开草帘扎出门外。 “喂!犬夜叉你去哪?”弥勒一不注意差点打洒药碗。 犬夜叉已经奔入密林,几个跳跃气味的主人——桔梗就撞进眼帘,她转过身,看向犬夜叉的眼神似有怀念,道:“犬,夜叉……”像现在这般亲密的唤他名字的时候已是隔世,桔梗语气滞涩,隐隐凄凉。几步上前,指端害怕又犹豫般抚触上犬夜叉的脸庞,确定了,才更进一步。 “桔梗。”是手的形状,犬夜叉却感觉是一只碗碰在脸上,凉凉的,想到昨晚的情境,犬夜叉心头一跳,紧张道:“奈落那家伙有没有拿你怎么样?” 桔梗手顺势而下填入犬夜叉手心,难得主动靠进犬夜叉的胸膛,“你果然还是忘不了那一段日子,我,也和你一样,如果不是奈落……”那气愤得颤抖的音节,其中的痛苦他能感同身受,犬夜叉不禁攫住身前冰冷的身体。 “犬夜叉,现在奈落得到四魂之玉,会越来越强大,你要小心。”片刻后桔梗退出犬夜叉的怀抱,抓住他的臂弯提醒道。 犬夜叉忙追问:“那你呢?” “等奈落和四魂之玉彻底融合,我就会送他下地狱,将他和四魂之玉一并销毁。” “这很危险……” “犬夜叉!”桔梗打断他,丛林阴影中游出几只死魂虫,缠绕住桔梗的腰身带上天空,桔梗身形愈来愈淡,最后消失在天边。 “犬夜叉,记住保护自己,你的命是我的。” 桔梗生前两人互相倾心,气氛温馨时桔梗说过——犬夜叉你的命是我的。如今再次听见,犬夜叉恍若隔世又大为触动,有种重归当初的美好的冲动,双目定在空白的虚空又像是什么也看不进眼底,似是陷入回忆久久不能自拔。 犬夜叉前脚刚离开,后脚盛权就从昏睡挣扎出来,弥勒率先想到犬夜叉并找了过来,万万没想到撞见如此一幕,尴尬得想立刻离开又怕闹出动静被怀疑故意偷听,两相犯难之际,桔梗已经离开。他抿唇轻咳两声,上前拿肩膀撞犬夜叉,手拢在唇边,道:“喂,犬夜叉,你怎么办?” 犬夜叉茫然回神,问:“什么怎么办?” 弥勒托颌,悠悠道:“一边是旧情桔梗大人,一边热恋日暮,两边都在乎,确实不好选呢。” 犬夜叉抓不住弥勒的重点,怒道:“你这家伙,居然偷听。” 弥勒分毫不忖,兀自说:“要是我的话,也不知道怎么选。” 犬夜叉咬牙切齿,“你这色和尚……” “好了好了,日暮醒了,你快回去。”弥勒举起双手,率先往回走。犬夜叉有气无处发,却无端地松一口气,下意识的竟害怕弥勒打破砂锅问到底。 “话说回来,”弥勒突然转身,“你可有向桔梗大人问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见犬夜叉舌头打结般吐不出只言半语的样子结果自然不用多问,日暮看似柔弱实则性子刚强,就像透过外表错估他的武力值一样,犬夜叉这样踌躇不定分明是讨打,弥勒暗暗叹息,多劝无用,摆摆手,道:“算了,你跟上。” 时间过去一个月,盛权伤势恢复六七分可下床活动,可正在这个当口,奈落得到四魂之玉后仍不满意,有了四魂之玉助势可说是无人能挡,在十天前开始肆无忌惮地屠戮生命,凡有奈落涉足,无论人或妖怪,必定尸横遍野。奈落仅单纯陶醉在让四魂之玉染上邪恶色彩中去,可兴奋过后,空虚与惆怅不受控制每每在夜深寂静时席卷而来,对桔梗尤其想念。桔梗不是普通的巫女,射出的破魔之箭有穿云裂石之势,也有斩妖除魔之力,对他来说,桔梗既是心头肉又是眼中刺,对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却也拿她无可奈何,剜心也无用。奈落如此自相矛盾,于最初诞生,与心脏驳杂有关,一方面有强盗鬼蜘蛛的占有欲,一方面又有蜘蛛妖对四魂之玉的野心,相互影响不能独立。 奈落妖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一日,犬夜叉猛然寻着他的气息急不可耐地单枪匹马杀来,缠斗一番后正欲取下犬夜叉头颅之际,不料桔梗临危前来解救,更让奈落顾忌,有一便有二,一日不除桔梗他一日不痛快。 桔梗救了犬夜叉没错,但奈落把他逼入绝境也是事实。此时此刻,铁碎牙躺在砂砾里,犬夜叉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五秒钟过去他缓缓爬起来四肢着地,低着头头发拢着脸庞,风一阵接一阵吹来,在吹拂开发梢的短时间内,隐约可观的两颊上暗红的妖纹,以及过分尖锐而探出唇肉的獠牙。 匆匆赶来的盛权哪还不明白,犬夜叉分明是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身为半妖,犬夜叉身体内一半是犬大将遗留的血脉,一半则是人类公主十六夜给的,虽说她身份高贵,但也逃不过一个人字,并无特殊。平日里,两种血脉相安无事相互平衡,但一旦生命遭遇威胁,平衡打破,妖血异军突起。 妖气太过强横,冲昏犬夜叉头脑,自主意识溃散,他抬起头时眼珠猩红如血,低低一笑,率先探出爪子挠了奈落一下,意外的前来阻止的触手竟如豆腐块一般被轻轻一碰就成了渣,然而犬夜叉冲势未停,向前进一步挠向奈落的主体,立马就出现三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奈落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兴味更浓。他心绪的变化很简单——原先以为是逗弄无牙奶狗,眼下奶狗转眼冲你龇牙,倒是有些玩头了,思及此,肉块有意识一般,如被磁铁吸附的金属,受奈落召唤在颤动几晌后飞向奈落,补全他身上的缺口,最终融合,与受伤前不差毫发。 见此情境,犬夜叉非但不怕,举着血光的爪子,反而亢奋又得意洋洋地勾着笑容,莫名的让人心生胆寒。攻势并未停顿,犬夜叉刷的又展开新一轮的攻击。哪能再让他放肆,奈落全身触手摆动,但尖端无一例外不是指向身前的虚空。他此时就是举枪指猎物的职业猎人,就等着犬夜叉撞上来。 桔梗泣血般地高喊一声,“犬夜叉——” 这一声引来盛权的侧目,奔跑的脚步稍有停顿,旋即用更快的速度奔跑,“犬夜叉!坐下!” 犬夜叉攻击奈落的行为英勇无畏,不过在盛权看来无疑送死,一经扑倒,拖行了近两米才停下,卷起漫天烟尘。察觉犬夜叉有反弹的迹象,他又是一声坐下,这次尾音拖得极长,然而视觉上发生高度的变化,他被犬夜叉生生地背了起来。 犬夜叉的腰弯着,又极力地想要挺直腰身,与不停往下坠的念珠抗衡。 盛权忽觉一个黑点急速向眼睛撞来,他反射性地一低头闭上眼睛,下一秒感觉脑门一痛,他下意识地接住撞击额头后转而往下掉的黑点,错愕道:“念……珠?” 温热的血液淌进眼里,盛权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立即看往犬夜叉的颈项寻求确认,但挣脱束缚的犬夜叉速度更快,先一步把挂在身上的累赘甩出去。 高抛上半空,轰在地上,最后拖行,整个过程盛权并未采取任何自救措施,有种不管不顾的意味,很是木然。 弥勒心惊肉跳的赶紧扶他起来,关心的话在对上盛权颓然的表情时,呐呐的说不出来,“日……暮。” 盛权摊开掌心,“呐,念珠……散了,想再控制犬夜叉难啊。”他分明在说,失控的犬夜叉不分敌我,伤人伤己,杀敌,也杀他们。 奈落和犬夜叉闹出的动静太大,盛权拒绝弥勒替他处理伤口,他揉一把眼睛,跟在场所有人一样齐齐望向打斗的中心——每回攻势犬夜叉都几次三番被打落,坚固赛金属的火鼠裘破烂不堪,湿哒哒的几乎浸血。反观奈落,掉落的肉块一旦复体便又是安然无恙。 在缺失痛感的情况下,犬夜叉一向越挫越勇无所畏惧的精神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以往打斗时或攻或挡,现在呢,只知进攻不知防守的犬夜叉固然威猛,但也致使身上的口子也成倍增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早晚会不堪重负而身亡。 盛权弯腰去寻村民群攻奈落时带上的武器,现下村民全军覆没横尸当场,武器自然是在地上捡了。 他眼睛一亮,将做工粗糙的骨矛握入掌心,目光直指犬夜叉,沉声道:“祸害!大祸害!” 盛权熟手般地挥舞几下,等到犬夜叉再次被打得倒退时,立刻拔动双腿,计算好距离后高高扬起手臂,犬夜叉脑子仿佛被电流滋了一下很快察觉到危险,猛然回头。 疾风骤雨的一闷棍骤然敲下,犬夜叉身子一软,蓦然倒地,眼睑阖拢前眼神似乎恢复一丝清明,似质问疑惑,也似控诉的神色一闪而现转而消失。 几秒钟之前,弥勒眉头打结,似被一道世纪难题难住,正束手束脚无计可施之际,一道绿色的身影从眼前滑过,他抬眼去看,顿时被这干净利落的手法惊艳到,内心暗自一击掌高呼精彩。 眼尾余光扫见奈落,弥勒表情凝固……呃,精彩一时爽,后面似乎有大麻烦。 奈落同样所料未及,笑容更意味深长, 盛权冷汗逼出脑门,却也不怯,换成天生牙,一步走一步,迎上去。 还未等盛权大展身手,接下来发生戏剧性的一幕,将这场打斗冲忙结束。 杀生丸从天而降,头发与衣罢齐动,只静静站着,就自成一股凛然气势,轻轻撩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睨着奈落,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态。 “奈落。”杀生丸不急不缓道,右手虚张,竟隔空把铁碎牙纳入手掌。盛权鼻子耸动,很快闻及一股肉焦糊味,不由睇向杀生丸被铁碎牙张开的结界攻击的手掌,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敌不动我不动,看他想干什么,奈落淡淡道:“杀生丸。” 杀生丸懒得多说,妖力倾注铁碎牙,手臂稍一摆动,分明是犬夜叉惯用的招式——风之伤,又不全是。 ——这是杀生丸的风之伤,一招可使山翻海倒。 即便没有正对风之伤的攻击,隔着许远,风之伤赫赫威势扑面而来,令人脸颊生疼。 奈落首当其冲自然深有所感,并不轻视大意,刚撑开结界不到一秒钟,火速袭来的风之伤把它切成七零八碎,身体也有些损伤。 奈落眼神一暗,身后忽然张开一道黑色的旋涡通往不知名处,他滑了进去,在黑洞关闭之前传来一道声音。 “杀生丸,今天暂不和你一分胜负,但并不代表我奈落是在怕你,记住了。” 一切尘埃落定,盛权道:“谢谢啊!”不管杀生丸是不是自愿救场都应当感谢。 只字不提灼伤的事,因为莫名的盛权觉得杀生丸不需要别人过问他的伤口。杀生丸不发一言,似是直接忽视他一般,场面一度寂静得落针可闻。 盛权又道:“天生牙……” 似乎触着霉头,杀生丸从鼻腔释出一声冷哼,背身飞天上去了。 盛权尴尬得摸摸鼻子,将天生牙套回刀鞘,旋即洒然一笑。 第12章 犬夜叉(十二) 桔梗胸有隐怒,为昨天奈落几乎戕杀犬夜叉一事。 桔梗死而复生,许多事情看淡了无欲无求,配合这不人不鬼的身体形如走尸,了无朝气,而有些事反而念念不忘重若千斤,不多,犬夜叉就是其中重中之重的一个,尤其误会化解后。所以当奈落重伤犬夜叉时,可想而知她有多火大,若非打救及时迟早魂飞天外。 奈落夺取四魂之玉她不管,但当触及底线她必需给出警告。 贴掌结界,桔梗面前的结界转眼就化开一人高的空洞,等同虚设,她施施然踏进去,旧地重游,前方建筑有血海深仇的敌人藏身,可单看表情她无比平静。 奈落第一时间感知到结界的变化,对于桔梗的出现并不意味,和此次造访的目的略有肯定——不外乎犬夜叉。 此次前来绝不是叙旧,桔梗单刀直入,直言道:“也好,拿着四魂之玉四处为非作歹也罢,但如果你妄想取他性命,到时候我会杀了你。” 奈落似乎觉得好笑,不以为意又戏谑般道:“哦?我以为曾经善良的巫女大人会替死去的人向我奈落报仇才是。” 桔梗皱了皱眉开始沉默,然后道:“不管怎样,听好了奈落,我刚才说的不只是威胁而已。” 神乐瞥一眼桔梗消失的地方,暗忖:果然好命,来去自如完全不用顾虑奈落。再看奈落的神色,被这般驳面子结束说话后五官竟都是静止的,偶尔眼珠子转动也只是单纯改变视线,并没有预想中的怒火,不悲不怒,面色如常。 在神乐以为此事自此带过时,奈落突然开口,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同时也预想到自己永无天日的傀儡 良久,奈落敛眉淡漠道:“目中无人……不自量力……” 走出结界,桔梗回首,就刚才,奈落愈发强盛的气势不容错辨,可想而知奈落有多不留余力地炼化四魂之玉。天边一道惊雷霹雳,犹如在耳畔,桔梗抬头,不知何时天幕变得灰黑低压,空气中湿润之气明显,似能拧出水来,下一秒,雨水骤然倾泻而下,桔梗不惧冷热,却莫名浇得通体生凉。 似乎预示着有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她心中按捺不住有些不安,维持住表面的镇静加快步速,在一公里开外解开栓马的绳索,打马迅速离开。 这场疾风骤雨,来得快,去时不过半小时的功夫,但桔梗仍然不敢轻忽大意,周遭参天大木飒飒,无风自动,似有巨物在其中潜动。很快,她便明白个究竟——较普通死魂虫硕大百倍乃至千倍的死魂虫王,从树林游出,凶悍无比,张开血盆大嘴,轻易就摄入周遭数团死魂。待这方死魂尽数吸食殆尽,死魂虫猩红眼珠子稍转,几十米外的桔梗立即肯定,她被死魂虫王盯上了。 前脚威胁完奈落,后脚就被死魂虫王驱命,因谁而起不言而喻。停止张望,桔梗反身上马,她感觉死魂虫王对身体内的魂魄有莫大吸引力,离得近了,怕是不能幸免,思及此,她挽弓瞄准射出一箭,结果射空了。那死魂虫看起来笨重,却赛蛇灵活,扭身轻松避开。 桔梗打马反向离开,可哪有这么容易,体内充盈的魂魄犹如逗驴的红萝卜,她在哪死魂虫王飞向哪。桔梗坐下的马匹可做不到她这般镇定自若,被死魂虫一路赶,要么差点被拱,要么被死魂虫裹挟而来的狂风吓得骚乱,终于在一块小石子面前失了前蹄,连同主人,双双坠崖。 这一下要是使身体损坏更方便它吞噬,死魂虫王做不到人性化的乐见其成,尾巴一甩扎向崖底。 山崖距崖底百米,非妖非鬼的普通活物一旦失足,绝无生还,桔梗滚了满身泥巴雨水,崖壁伸出的枯枝挂了一下弓弦,绷断,狼狈起身只来得及看一眼血肉模糊的马匹便匆匆逃开,慌不择路,心随意动挑一条顺眼的小道闷头撞进去。 犬夜叉受奈落所伤,一般伤口还好,邪气入体最难处理,盛权把最后一粒药丸碾成粉,一巴掌拍入他胸口。 犬夜叉龇牙咧嘴,疼得张牙舞爪,“疼!疼!疼!干嘛你。” 盛权挑眉道:“这么勇,我还道你不知道痛呢。” 犬夜叉自知有错却不完全服气,悄悄撇嘴。 盛权当做没看见,纤长白皙双手泡进水盆,搓洗两下干净如昔,端起双手,瞧着竟莹白透粉,细嫩好看。 盛权淡淡道:“等会我去一趟地念儿家,药没了。”他转头,正好撞见犬夜叉偷看并不自然别开的视线,“身上有伤就别到处乱走,有事叫一声弥勒。” 日前听闻有个半妖——地念儿擅长种植草药,于清除邪气方面有特效,特地上门请药,不想碰见村民围剿地念儿一事。经了解原来是近日村里相继有人丧命,死相惨烈均有咬食皮肉的痕迹,村边的半妖第一时间被怀疑,怀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极端心理村民集结抄起利器围攻地念儿,然而据他们观察地念儿生性怯懦胆小身上更没有血腥味,不然犬夜叉肯定第一个不放过他,避免滥杀无辜三人挺身而出,最终误会化解盛权人行人也因而结下善缘。 “哦?噢!” 脸虽没红,可犬夜叉臊得厉害,便不好意思去看盛权,听及草帘掀响,偏头时那人已经端起脏水出去了。 盛权出门有一炷香有余,期间干掉晚饭,枫端来饭后茶点,犬夜叉恹恹躺倒,“真慢呐那家伙!” 瞥见他在地板点击的食指,弥勒不慌不忙地啜一口暖茶,通体舒泰,才劝慰道:“放宽心吧,日暮比我厉害多了,说不定这会儿在地念儿家吃饭呢。”再说了,以他现在的水准日暮搞不定的妖怪帮不上忙就算了别惹日暮分神照顾,后面的话弥勒没说。 “不行!”又过一回儿犬夜叉忽然坐起,近日奈落的妖宠肆虐,万一撞上了呢,想着便一把捞过铁碎牙跃出去。 弥勒剧烈咳嗽,指向犬夜叉消失的地方不停哆嗦,不怪他反应大,才说完当他的话是放屁呢。 盛权确是遇上事儿,谢别地念儿后,在回途上瞄到远处乡村冒烟,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心道不好,奈落的妖宠开始四处肆虐,立时赶往哪里。 等去到那里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但同样恶劣。 骨架宽大却脸颊靡黄的几个强盗打着匹瘦马横穿入村,为数不多的人口,独几户贫农家——这也是他们看中,啃不下狼肉,啃几口瘦狗肉充饥也好啊。 举火把略过,专往易着易燃的蓬蒿屋顶抛,火舌瞬间席卷木屋,浓烟熏着里面的人抱头窜出,还搞不清不清状况,头都没来得及抬就被绳索拦腰,五花大绑,背后推来一道大力便踉跄摔倒,没扑得一脸土,因为撞到人了,定眼一看,还是隔壁屋的老小子工藤。 村里的人像待宰的牲畜一般圈禁起来,似是准备集体屠杀。这时正是饭点,面黄肌瘦的一群强盗闻着粗茶淡饭也觉喷香,咕咚咕咚吞着唾沫,先后下马循着香味大摇大摆踹翻草门帘进屋。一眼望□□火堆旁边躺着只烤番薯,不,是两个呢,还有一个顾不上热被人徒手掰断,红黄色的内瓤绵糯细润,一眼看去就知道刚掏出火堆不久,在冬日里番薯上方雾蒙蒙一片,喷香。 那老太婆含胸缩首,脸埋得极低狼吞虎咽,生怕被抢一样,似是饿极。 身躯健壮如山的首领在半夜里莫名腐烂,青白人皮萎陷,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彻底塌了,维由衣物依稀辨别身份,他作为老二捡了空缺顶上,地位提升生活却更不如意,团伙力量实质上削弱颇大,加之尤其是在草木枯荣的冬日妖物肆虐的时候。 老二肚子正饿,捡起完好的番薯囫囵吞干净,哪能果腹,见老太婆把番薯糟蹋了肚子里翻腾着怒火,怒吼:“混蛋!”同时递出一脚,老太婆被踹得骨碌碌滚了半圈,抱着番薯继续啃焦壳上的内瓤。 “诶!你还吃……”老二抬脚便上前要踹。 “大哥,明明说好了只抢吃的不闹人命。”老幺制住他的手臂,眼里闪过不忍,随即又不由暗自唾骂,抢人家东西还装什么善良,借一句话形容就是既想当□□又想立贞节牌坊,他就是贱呐。 老幺好说歹说:“既然都被她吃了,继续吃也没区别,隔壁还有几户不愁没有吃的,再说了,血腥味不好,万一引来妖怪兄弟们可打不过。” 惟独最后一句说进老二心坎里,别人的话可当耳旁分,但老幺就不一样,他心细聪明,当初最早发现老大有问题,果然就一语成谶——老大心窝都被妖怪掏空了,难怪会这么古里古怪行为反常。思及此,老二掷声道:“绑起来。” 兄弟几人搜罗食物,堆在一起。老二吃饼喝酒,喝开了目光瞅向抱作一团或怕或冷而瑟瑟发抖的女人们不怀好意,揪出一个年轻姑娘就扯她衣服。 其他人都多少有些意动,又一两个人去抱回姑娘,看样子还是个有丈夫的妇人,旁边被绑住人群里其中两个男人挣扎得最为剧烈。老幺已经不想再出风头平白惹老二着恼,低头闷不吭声地吞咽粗糙的饼子,他得吃多点才不饿得那么快。 不过两个饼子的功夫,画面越发不堪,老幺忍无可忍借口撒尿起身入丛林自欺欺人。 老幺刚走开不久,强盗们沉迷声色降低对村民的警惕,一壮汉瞪着几乎脱出眼眶的眼珠子一声不响地忽然扎向火堆,竟拿捆住的双手直直去碰烧得通红的铁条,绳索崩开,反手捡起铁条就朝强盗头目兜头砸下,血花飞溅,扑在女人身上的老二翻着眼白软软瘫倒。壮汉头脑一片空白,视野也空白,疯魔一般只知道打死这恶人,不住嘶声咆哮,“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一下打晕厥,三下打死,一直泄愤。 “打,打死人了……” 不知谁轻声说了声,隐隐发抖。 事发突然且惊悚,强盗们几息后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上去。 当盛权赶到时,壮汉杀了强盗头目,强盗群仗着人多逮住了壮汉,不解气也全痿了性致,不敢大意把人全反绑背后,不时拳脚相向以出气。 真死人了,老幺突然觉得咽下的面饼仍梗在喉,为了一口吃居然把人命闹没了,他自知无法消化面饼,蹲下在树后抠喉,眼里泛起水光。沉浸在懊悔不安的世界里,老幺吐得嘴边尽是黄绿的污秽,警觉身后打斗的声音止住,可竟然万籁无声似全部人死绝了一般,浓厚腥味钻入鼻腔这才引起注意,悚然一惊,长喘一口气悄悄转身……赫!老幺一屁股墩跌坐,对上一双木然无机质的目光,被视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见他低头,他沾满呕吐物的双手不由羞耻地抽搐起来。 好在盛权那视线一扫而过,未把他看在眼里,老幺一口气未松到底呼吸一窒,忽然察觉,方才他似乎在看他双手有没有沾上人命,评估自己该不该杀。 老幺缩回树身,久未听见身后有甚动静,壮起胆子偷觑,看见盛权在抱作一团的村民惊疑不定且防备的目光下逼退的脚步,看见他走后身首两处的强盗们涕泗横流惊恐万分,边哭边将脑袋抱起来接回身体,场面一度惊悚,老幺眨眨眼犹豫一下,决定悄悄尾随盛权几乎匿迹的背影。 盛权甩了甩天生牙,满意的视线定在被云霞镀金的剑身上,回套剑鞘,他按住刀柄倏地转身,吓得小老鼠唰地矮身蹲入草丛,动静颇大,除非盛权耳目失聪不然岂会察觉不到,他漫不经心挑起一边眉毛回身继续赶路。 才弄出动静老幺就后悔了,为什么要作死去试探,万一当余孽切了,嘶,他脖颈生凉,余光就见盛权走远了,走了? 他咂摸一下嘴才品出味来,对方似乎打算放自己一把,顿时喜出望外颠颠小跑至盛权身侧,舔着脸喊:“大姐!” 明明是高七尺余的青年,这会儿蹲得比盛权低,伏低讨好。盛权居高临下,推开眼前眉清目秀的光头举步上前。 老幺起先以为盛权的举动在无声拒绝自己当小弟,没成想不死心跟上左右转悠,盛权对他不理睬也不阻挠,倒像是放任自己的行为,又或者默认自己这个小弟。老幺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有个强大的老大作为依仗他预感未来会安稳很多,不为躲避妖怪而颠沛流离饥寒交迫。 盛权一巴掌拍向老幺后脑勺,作为新官上任的下马威,旋即撇嘴叫小弟跟上,在路经食骨井附近时他突然抬手示意小弟原地待命。 老幺抬眼望见远处浮动的莹白光团,疑有妖怪,立时乖顺地候在原地。 盛权也以为是妖怪作祟,当他躬身小跑着悄然靠近,便前因后果全都懂了。他差点就忘记剧本里还有这一出,奈落借死魂虫王之手欲除掉桔梗,不知有意无意,她逃向御神木的方向,被犬夜叉救下,却狼狈不堪差点殒命。 盛权直起身,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一线,大咧咧地站在两棵树中间观赏抱在一起的两人,身前没有任何遮挡物。桔梗抬起头透过犬夜叉肩膀对上盛权视线,推拒开犬夜叉,不慌不忙退出他的怀抱。犬夜叉发现不对劲,猛然转身,呐呐道:“你……” 盛权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却是脚底踩屎头上顶绿的雾草感。他静静地不说话,看女人决心离开,看犬夜叉不舍目送,然后转身直直面向自己。 在众人眼里,甚至他们自己都认为他们之间情意流转,虽没捅破这一层宣纸。以往,犬夜叉会暴力挤兑招惹盛权的男男女女会吃醋,也会在三心二意时心怀愧疚会目光闪躲不敢与他对视,而绝不是现在这样。 良久,向来百折不挠的犬夜叉声音里竟透着一股哀戚,慢慢道:“就在刚刚,桔梗差点被奈落杀死了……” 声音很轻缓,盛权却感到其中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讲得出来,因为犬夜叉回想到方才的情境以及想象到桔梗的未来,心里不由痛苦翻涌,几乎不能承受。 盛权僵硬道:“那桔梗她……” 犬夜叉攥紧拳头艰难道:“因为奈落体内残留的鬼蜘蛛对桔梗的爱慕之心……只要一天留在这世上,奈落就有袭击桔梗的可能。”话落犬夜叉破天荒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里的挣扎、痛苦和压抑全部归于平静。 似预感到犬夜叉接下来说的话,他眼睛睁得极大,提着的药包掉地上也无知无觉。 “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可以安心学习考试,不用担惊受怕,你爷爷妈妈还有你弟弟都在等你。” “可奈落还……” 犬夜叉厉声道:“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声音传出很远,所过之处似刮过一阵飓风,营造一片真空地带,落针可闻。 “犬夜叉,你是打算好了?” 犬夜叉默不作声,向前两步。 盛权双手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摇头,一边踉跄倒退。 犬夜叉说不出更决绝的话,他没想到盛权一个大男人会哭,眼眶通红,眼睛一闭,眼泪不小心就掉下来了,喉咙发出幼兽失恃失怙般的呜咽。 “盛……权。”他生涩地吐出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一想到他哭的原因,心脏不由焦灼起来,仿佛面对世纪难题一般抓腮挠耳,手足无措。 盛权吸了吸鼻子,鼻音仍十分浓重,强笑道:“那就这样吧。”这次似乎伤他极深,声音里了无生气,死气沉沉的,犬夜叉瞬间僵硬当场。 看盛权越走越远,犬夜叉几乎按捺不住抓他回来的双手,不停告诫自己不行。 以为自这次诀别便再也见不到盛权,犬夜叉原地驻立久久不能平静,就见那人去而复返,咦?他不禁眨巴眼睛。 啧!盛权抹干净眼角凝成的泪珠,修长手指扣住领结,一扯一抛,红领巾犹如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飞走了,摊在草地上。 “系统,下面的镜头,务必掐掉。” 并不在脑海与系统交流,盛权直接声音外放,无所顾忌。 这犹如解放野性的信号,犬夜叉从不明所以的话中无端感受到威胁,被摁在御神木上,他奇怪地喂了一声。就见盛权缓缓凑近,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好看不精致,他感觉头脑里仿佛点燃着烟花,越烧越旺,他几乎头顶冒烟,头晕眼花之际一只手插入发间,托住后脑勺压下。 犬夜叉愣住,瞪着双眼与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对视。盛权调整一下下嘴的角度,哑声道:“桔梗亲过你没有?” “以前……” 盛权脑袋就枕在自己的肩上,似草木干净的气息弄得他熏熏然,感觉后颈湿热的软物滑过,心跳顿时落了两拍。 盛权品到轻微汗液的咸,未进一步动作,见犬夜叉并未抗拒,他引导他不知往那摆的手掌安抚□□的硕大。 仿若被斑斓的毒蛇叼住,犬夜叉甩手跳开,脸红脖子粗。盛权失去依靠伏倒在地,迟迟没有站起,满头青丝如水倾泻更叫犬夜叉看不清表情。 犬夜叉犹豫不定,发力跃上树梢竟落荒而逃。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盛权并不强求,沉默了片刻,他爬了爬头发,手垂下的同时,心里暗道一声算了。 当夜,落雪如絮飞飞扬扬。 盛权穿着超短裙抱臂打哆嗦,偏头道:“走了。” 光头仔闻言,从阴影中颠颠跑出来,只字不谈老大的伤心事,一前一后背对着村落走远。 与此同时,分隔两世界的日暮家,夜深人静时日暮妈妈低头织毛衣,淡粉色的轮廓。日暮草太揉着惺忪睡眼经过,道:“妈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日暮妈妈歉声道:“吵到弟弟了么,抱歉,快回去休息你明天还要上课。” 日暮草太摇摇头,“您也早点休息。”说完捂住嘴打呵欠边走开。 日暮妈妈搁下针织篮,起身关窗,整了整披肩打伞来到日暮神社,脸上终于露出显而易见的愁容,死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呢……” “大姐,里头可是有什么宝贝?” 光头仔趴着井沿,勉强看清井底,干枯且无物,不过是打趣老大一句。盛权蹲在井底,挖了满手的泥,心道没有四魂之玉作为桥梁果然回不去了。 “没呢。”擦擦手,盛权拽住藤蔓爬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小仙女驼白衣举高高!!!! 第13章 犬夜叉(十三) 虽然匆忙逃开,但心脏在活动后愈发暴跳,犬夜叉站在枫的木屋前,念及经此一别永不相见,赤红的脸瞬间血色退尽,似抹上一层灰,脸色难看。 受魔林死魂虫造成的亮光吸引,枫和弥勒等在门前。 “犬夜叉,刚才那光是怎么回事,找到戈薇没有?” 犬夜叉才走近,枫就如此发问,但心里已有猜测,她怀疑那光是因为桔梗姐姐的死魂虫,由此不免推测桔梗姐姐曾出现在那里,而以犬夜叉的秉性,如果是,他们刚刚应该碰面。 犬夜叉经过两人时,仰头轻声道: “戈薇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回到自己现代的家。” 中午还好好的人现在跟她说不会回来,岂是一句话能打发的,这期间铁定发生了什么,枫忙追问。 “刚刚奈落派出妖怪袭击桔梗,虽然我救了她,但除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随桔随时都有危险,以后我要跟随左右保护她。” “犬……”枫忽然哑然,犬夜叉已经掀开草帘进去。 对于犬夜叉,枫无可奈何,油然生出放任犬夜叉自流的懒得再管的无力感。 几日后,万里无云的空中忽然乌云簇拥在房顶上空。 屋里情绪还有些不在状态的犬夜叉感觉到不对劲,霍然站起地冲到门前的空地。。 “哞!——” 伴着一声洪亮的牛的嘶鸣,来者从万米外的高空骤然落地,如同从天上劈下的一道惊雷,顿时卷起三米高的灰尘。 待灰尘被风卷走,犬夜叉定睛一看,猛地叫出来者的名字。 “刀刀斋!” 刀刀斋大名,弥勒在外游厉时略有所闻,今天才有幸一堵尊容。老爷子脑袋半秃,面庞枯瘦,却精神矍铄,右手铁锤左手剑盘腿坐在牛背上,看似人实则不是,其中一双暴突的大眼珠子就与人不同。 据他了解,铁碎牙和天生牙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快,去叫那个谁出来试剑,有什么不称手的我好当场修整。”把剑递过去,刀刀斋如是道,对自己费时近一月所铸的成果相当自信,旦没有改正的必要。 似乎想到什么,弥勒视线立马转向犬夜叉。接过那把剑,犬夜叉手上一用力,便见剑身在暖阳下薄如蝉翼却锐不可当,上手后感觉分量不轻不重恰好处,确是适合人类,适合那人。刀刀斋在旁滔滔不绝讲述为铸造此剑所费心神之多所耗材料之难得。 在那次与盛权合力斩杀蛇妖之后,犬夜叉便动了找刀刀斋量身打造一把专属于他的武器的心思,而现在说要给他却送不到他手里,犬夜叉神情晦暗,一时五味陈杂,苦味尤其浓重。 弥勒别开看犬夜叉的视线,上前一步,道:“刀刀斋,这把剑一看就知非比寻常,谢谢你为日暮锻造了这把剑。” 刀刀斋仰颌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道:“对,想起来了,叫日暮戈薇,你赶紧叫她出来。” 弥勒装作为难,叹息道:“……他不在,已经回到现代的家永远不会回来了。” 刀刀斋整个人愣住,过了一会儿一把握住犬夜叉手里的刀鞘就要连剑带刀鞘夺回来,“还我,我带回去收藏。” 闻言,犬夜叉猛然回神干脆拔出整个剑锋,剑指刀刀斋鼻尖,“来拿!” 刀刀斋眼珠子下觑一眼离自己鼻端一指距离的剑尖,果断高举双手,叠声道:“好好好,不给就不给。” 屁股下的牛鼻子喷张,打出一道响亮的鼻息,跟主人同仇敌忾般,然后被一拍屁股便载着刀刀斋突然飞起,消失在云霄。 弥勒回头,就见犬夜叉飞跃出去,前往食骨井的方向。他不由摇了摇头,既然下定决心为什么又黏糊糊不肯断个一干二净,在两个人中间游移不定,三心二意。他向来风流撩拨年轻漂亮的姑娘,但风穴的存在时刻提醒他,浅勾搭不深入免得祸害人家,不动情何来黯然神伤,是以他与姑娘分开后也就这样。而犬夜叉则不一样,处理感情只凭一时意气,弥勒不想苟同。 犬夜叉轻车熟路的直接去到日暮神社,刚推开门一阵夹雪的寒风灌入,犹如兜头罩下的一盆冷水,猛然冷静下来,迈出去的半条腿收回来,这时日暮草太的气息传来,他急忙关上门闪身靠墙,眼角视线透过木门的漏孔观察外面,日暮草太裹着一层厚衣裳,冒雪缩头缩脑地匆忙跑过。 日暮草太进屋后边解下围巾边道:“爷爷,妈妈,我回来了。” “去洗下手,马上开饭,顺便叫一下爷爷。” “好的妈妈。” 一家人围着餐桌打火锅,气氛和融,犬夜叉躲在屋外完全感觉不到盛权的气息,心里奇怪照这个时间点盛权应该放学回来才对,他耐住性子等待,直到日暮妈妈开始收拾碗碟才悄然走上二楼,在盛权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握住门把开门进去,果然如他感应到的一致,那家伙不在。 “犬夜叉?” 犬夜叉精神恍惚,隐约听见有人唤他名字,他猛然回身,发现却是日暮妈妈。 “犬夜叉,戈薇她回来了吗?她在哪?”看见他,日暮妈妈眼中浮现明显的喜色。 那家伙居然没回来,那他现在在哪?在战国?犬夜叉心中一惊,却不敢显露面上唯恐惹日暮妈妈担心,不自然地说:“他,他现在……他有事暂时不能回来。” “那你来这里是?” 犬夜叉语滞,一时身体僵立。总算知道女儿平安的消息,虽然没回来,压在心头的惆怅减少几分,日暮妈妈柔声笑道:“替我带几件衣服给戈薇吧,天气转寒了。” 犬夜叉连忙颔首,自觉无颜以对,提着一袋衣服落荒而逃。 “盛权!——盛权!——” 从食骨井出来,感受到某个方向,草木间盛权变得极淡极淡的气息,一经发现,犬夜叉喜出望外立即在林子穿梭跳跃,边不住嘶喊,越往前气息越纯厚,甚至发现一个被扑灭的篝火。 夜入后半,忽然开始刮风下雪,犬夜叉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他在原地转一圈,颓然发现盛权的气息被突如其来的风雪湮灭彻底,心又高悬起来无处着落。但现在并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犬夜叉不敢耽误时间,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一头扎进去。 妖怪大肆袭击村落,许多人一日之间家破人亡,幸存者或未被波及的村落卷粮赶往一座山,传闻那里有位巫女,支撑起的结界能阻隔妖怪。盛权和光头仔路经一处人走楼空的村庄,眼看天色将黑,便捡了一处尚能遮风挡雪的木屋落脚。 “大姐你感觉怎么样了?”光头仔生起火煲一锅水,烤暖双手转身询问盛权情况,早上起来盛权额头有些发烫,估计夜间突然转凉然后冷到了。 盛权也不睁开双眼,蜷在睡袋里休憩,瓮声道:“也就那样,我背包了还有些泡面,你都拿来煮了,不要调料包。” 半小时后水开始咕噜噜冒泡,光头仔先勺了小半杯冲药剂,放凉后给他灌下,又装满一壶保温杯,这才下面。 盛权懒懒地半撩眼皮:“你倒是机灵……”他几乎懒得浪费力气讲话,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光头仔笑了笑,挠着光溜溜的头皮,摊开搜刮回来的旧棉被给睡着的盛权围上。 历经一日夜,在天幕擦黑时犬夜叉好容易找到盛权,又顿足不前心生怯意,轻飘飘落在屋顶,将茅草小心翼翼拨开一线缝隙,发现盛权生病,烦恼地也挠了挠头。 天边擦亮,犬夜叉抖落身上的积雪,脑袋瞄准一个方向,身体飞射出去。 “大姐,你病还没好这是急着赶去哪里,要是受不了要说。” 早上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开始赶路了,光头仔主动抗过包裹走在前面开路,实在冷,光溜溜的头上围着一块布。 “光头仔,你过来下。”盛权招手,自己蹲下用树枝在泥雪上划拉,画了一个实心圆。 盛权指着圆圈,道:“这个,是我最先碰到被妖群袭击的村落,在它的西南方是第二个遇难的村落。”他画下第二个实心圆,两个圆连成一条直线,“换句话说,这些妖怪是从东北方来的,位置可能有偏移,但大致方向应该就在这条线上,那里是妖怪的巢穴,有个大妖怪,你大姐我要去斩除妖怪。” 盛权抬头看他,“怕不怕?” 光头仔愣住半晌,道:“不怕。” “人都没砍过,敢说不怕。” 被说破光头仔不觉丢脸,反倒有种莫名的喜悦,摸着脑袋傻笑,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森林里冒出一缕烟,他咋呼道:“啊,山林着火了。” 盛权转头去看,半小时后只身来到密林,见临时临急扑灭仍有丝缕残烟,双眼不由眯起,低声道:“犬夜叉……” 背在树后,犬夜叉双手捧着陶罐,就算手掌被烫得赤红也不敢动弹,却被这一声唤弄得浑身一颤,不知道是被发现了,或是在试探。 “我知道你在,不出来吗?”盛权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犬夜叉感受到他的气息,他抬起头,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听见身后有枯叶搓动的声响,他才回过神来,猛然感受盛权近在咫尺的呼吸音,就隔着一棵树的距离。 盛权背靠着树,向手心哈一口气,语带无奈,缓缓道:“你还真不出来啊。” “半年前,因为四魂之玉,我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挺无奈的,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我破开你的封印,你从百足妖妇牙口下救下我,结果又追着我要四魂之玉,鬼知道那是什么,真的很要命……还有很多,我以为这不是偶然。”顿了顿,盛权豁出去一般。 “犬夜叉!我很看好你!想和你谈恋爱,想见见你!” 犬夜叉差点抱不住手里的装满不熟不生的药材的陶罐,霍然转身,却一个急转倒退回来,脸上均是苦苦压抑的狰狞。 见犬夜叉仍然毫无动静,盛权就知道自己没戏了,眼睛一眨,眼泪便似收不住一般不断往下砸,默默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小,犬夜叉五指攥住树身,才压抑住一身要追出去的冲动,终于放声道:“你为什么没有回去,你母亲在家里等你?” 盛权似充耳不闻,直至身形几乎消失风中飘来一句呢喃——没有四魂之玉,我回不去了。 晚上,盛权没找到住处便露宿野外,光头仔去捡树枝生火,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的全是一些现代的装束,他接过来翻看,略略思忖便全明白了。 “那妖怪好奇怪,还以为他要杀我呢,结果一个包裹砸过来,我一个迷糊他就没影了,”光头仔兴奋地高举着手里的几条冻死的鱼,“还有鱼。”现在天寒地冻,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碰见如此寒冷的天气,能饱腹一餐十分难得。 突然,光头仔面露犹豫,支支吾吾道:“他说给你的,还有那罐药……”两人关系似乎闹僵,不然东西也不会经他的手转交,而不是亲手送上,连面都不敢露。 火还没生起,盛权坐在灌丛旁躲在阴影里,拿雪敷哭红的眼眶,闻言不辨喜怒道:“哦,我知道了。” 现如今整个战国时代冰封万里,不难推测这是奈落的手笔,奈落现在有这么大的能量,一场大战迟早的事。 打败奈落之后,估计离结束也不远了。短时间内,在犬夜叉不肯露面的情况下,男女主的关系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结局估计是以悲剧收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惭愧,寡人太久没动笔,一些设定一时还想不起来,跑回去翻……阿弥陀佛,善哉! 第14章 犬夜叉(十四) 光头仔不敢麻烦盛权动手,自觉剖弃鱼的内脏后到边上用雪清洁,堆起篝火,鱼两面展平架在一边。 盛权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才道:“光头仔鱼处理好了,准备准备,我们来客人了。” 光头仔先是一愣,荒山野岭里还是晚上四周伸手难见五指的情况下竟然有人?然后直起身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张开嘴巴正要问,远处昏黑的路口处一个身影走入可线范围内。 看不清长相,步姿温吞而富有规律,一身看起来造价不菲的云狐裘和服披上月华,还未走近,就给人不近人情的冷漠,果然待人走近,有那么半秒钟,来者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没有分毫重量,似是轻飘飘横过,完全看不进眼里。 面对老大的朋友,爱屋及乌的光头仔一腔热情迅速冷却,又惊诧发现来者长着正常人不会有的尖耳朵和妖纹,他身后咋呼走出的尖嘴绿皮子妖怪更是印证他内心的想法,不由转向盛权,“大姐,他们?” 盛权抬了抬手,示意光头仔安下心,转而对杀生丸朗声道:“没想到杀生丸你这么晚还过来,吃饭没有?刚好有几条鱼,快请坐。” 坐,当然只能坐盖了旧布,卧倒的枯木上,像杀生丸这样喜欢独来独往的大妖怪,隔得好远就能闻见气味,要不是有事,也不会找上门来而不是绕路,若是有心,就算从旁边经过也不会被发现。不过,盛权怀疑对方有洁癖,看不上这不明来源的花布铺出来的简陋坐席,也不符合杀生丸冷艳高贵的风格。 杀生丸在花布上目光定住两秒,道:“邪见。” 邪见拖出身后死透的野猪扔给光头仔,让他处理,双手高举人头杖,心意一动,人头杖头端顿时迸射出如注火焰,当火焰退去,盛权放下挡住热浪的手臂,方才花布和枯木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堆无机质的灰。 盛权惊叹,一段时间不见,这邪见似乎更厉害了。作为他的主人,孜孜不倦地追求妖道更高境界的杀生丸更不知到达何等神鬼莫测的境界。 杀生丸盘坐在对面的雪地上,火光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邪见不敢逾越,抱着人头杖毕恭毕敬的驻在后面。至于光头仔,如先前处理鱼一样,走到下风口稍远的地方开始杀猪,似乎对杀生丸有点忌讳,不像刚刚那样同盛权交流,闷声干活,胸中隐隐憋着一股无名火。 场面一度过分安静,盛权扭头看了看鱼,发现鱼熟了,招呼一声道:“诶,鱼熟了,大家吃鱼吃鱼,光头仔你也过来。” “大姐,你先吃,我马上好。”光头仔头复低下去,掏猪内脏。 杀生丸不理会他说的话,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盛权闹得一脸尴尬,本以为混个脸熟至少能说上一句话。好歹给点面子啊,大哥! 盛权皱眉咽下腥味浓重的鱼肉,一条鱼吃掉一半便见光头仔走来,便接过他手里的野猪让他先吃鱼垫垫肚子。盛权手腕一挑,天生牙出鞘,反手劈下一根粗树杈,裁去枝丫削掉树皮。 自看见盛权举天生牙劈树开始,邪见眼皮惊跳,惊怒之际想到在杀生丸少爷对这人不同寻常的捉摸不透的行为,便不敢轻举妄动,隐而不发。每次一遇到犬夜叉盛权之流,杀生丸少爷就有点不像杀生丸少爷了。 盛权“牛刀杀鸡”一般,拿着天生牙又是砍柴又是切肉,邪见全部看在眼里,指望坐在前面的杀生丸给点反应,结果是白期待了,不由泄气。 “接好。” 忽的一块热气腾腾的肉向自己飞来。邪见下意识丢开人头杖伸手接住,等反应过来不禁扪心自问,你为什么要接! 盛权用着刀削面的手法切下一块肉,肉一削下就飞了出去,正正好落在邪见手里。盛权叼着猪排,看着邪见一脸憋不住翔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不禁失声笑道:“看呐杀生丸,你的天生牙就是好用,自从有了它,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似乎想到什么,盛权蓦地收敛笑容,沉默片刻后劝道:“天生牙选择了你做主人,这么好的剑留在我手里实在委屈,正好你在,就还给你吧。” 杀生丸认定天生牙毫无用处,盛权知道剧情但也不好直说天生牙有多猛,像他这样厉害的大妖怪,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就如一个门外汉跟大厨强调翔有多美味,叫他试一试不一样的美味一样,谁信?你信? 把天生牙从头到尾擦拭一遍,盛权留恋地看宝剑几眼才回套剑鞘,看向邪见。 邪见喜形于色,连忙把剑抱入怀里,回到杀生丸跟前,弯腰俯首恭恭敬敬呈在他面前,时间过去几息,却迟迟不见主人取剑,邪见不禁抬起头来。 杀生丸漠然道:“只是废铁……” 邪见脸色顿变,宛如一头热时被人泼下了冷水,终归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手一用力,“嗤”的一声天生牙插.入雪地,回到杀生丸身后。 从天黑熬到天亮,被不能要,不想要和不敢要,谁都不要的天生牙,埋没在皑皑白雪里。 夜深人静时分,杀生丸睁开双眼准备离开,递给邪见一个眼神,后者赶紧跟上,却突然心下一动,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挂满雪花的刀柄,旋身追上杀生丸的步伐。光头仔完全不敢睡怕火一个没看住被冻死,守了一整晚的火,眯着眼抱着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睡下,突然听到雪的摩擦音,悄悄掀开眼睑,自然没有错过那两只妖怪走出几步,脚下化出云雾腾向天空飞去的场景。再看盛权蜷缩起四肢熟睡的样子,心中乐见其成,犹豫一下,光头仔闭上眼跟着睡过去。 盛权睡醒后也不过问,默默洗把脸,将天生牙从从雪里挖出来,拿衣袖擦了擦,放,道:“走了。” 光头仔舍不得这么好的剑被丢掉,在他心里好东西就应该是盛权的,蹲在地上看他:“这剑不要了?” “那么好的剑谁舍得。” “那大姐你……”光头仔突然被盛权压进雪地,顿时声止,大气都不敢喘,双眼闪烁不敢对视那双幽深眼眸,怕一个不小心被看穿那龌蹉心思。 盛权看着他赤红的耳尖,摸上他冒出粗粝发碴的头顶并与之对视时,心跳平静如初,盛权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明悟了心中所想。光头仔动惮不得,是紧张得不敢动,更不敢拨开盛权乱摸的手,此时晕乎乎的。 盛权很快翻身滚开:“你多久没洗澡了?” 光头仔僵在雪地上好一会,一张脸忽青忽红,在心中长嘘一口气才默默爬起来。 两人离开不久,高大的身影从丛林走出来,赫然是去而复返的杀生丸。邪见脚程慢,急急追来刹不住脚一头撞上绸滑的裤腿,悚然一惊,如大祸临头一般:“对不起!杀生丸少爷!”邪见鞠躬道歉,却发现自己叒被忽略了。 杀生丸五指一张,眨眼之间,天生牙隔空摄入手里,一把抓住,眼里滑过一抹异色。当初把天生牙交给一个能力不一般的人类,不过是存了想看看天生牙在他手里能否发生些变化的心思,并不是真要舍弃,父亲唯一留给他的遗物,他做不到不管不顾。既然物归原主,再交出去就没意思了。在邪见眼里,杀生丸就应该大杀四方冷悍果断,现在杀生丸的行为看在日夜跟随他的仆人的眼里,邪见有些迷糊了,很多次遇上犬夜叉以及与犬夜叉牵扯不清的那一路人,杀生丸就有点不像杀生丸了。 瞧着邪见心事重重的表情,不用问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杀生丸冷哼一声,一甩衣袍,大步走远。 盛权目标很明确,全力往一个方向行进,此时正在赶路,不知为何,心中不明缘由涌现出紧迫感,这难免让他联想到奈落。光头仔看出盛权脸上隐晦的凝重,也不多问,紧紧跟随他的脚步,全然信任。 “到了。” 盛权停下脚步,注视着眼前硕大无朋的透明结界,大小完全能覆盖至少一个村落,大略扫过,里头人头攒动,自由进出结界毫不费力,与之相反的是被结界拦在外面碰了满脸灰,闻着人气过来的妖怪。 外形丑陋似蛇似虫的妖怪在结界边缘试探,撞得虚空中晕开一圈圈的涟漪,忽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短促哀鸣,躯体刚被带倒刺的矛贯穿,立马被拖拽进结界,光头仔被画面吓得一跳,又受喷薄而出的浓浓血腥气刺激,当即看向盛权,把他当主心骨一般。 盛权摆摆手安抚光头仔的情绪,从灌木丛林中踏进结界,暴露在众人视线下。方才击杀妖怪的一群男人七手八脚地将其分割,个别好奇心重点的瞄了眼这两张新鲜的面孔便埋头继续处理妖怪的尸体,天寒地冻,紧着吃的比什么都重要。 自从桔梗支撑起结界,消息传开后,一波接一波的幸存者赶来寻求庇护,没什么可好奇的。 盛权也不介意,抽出大刀一刀一个地迅速干掉几只妖怪,客客气气的全部孝敬给这群男人,那些若有似无的排外情绪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人群中一位说得上话的人物给二人安排住处,将他们带到一处临时搭建的粗陋草棚,四面封住密不透风,唯一的门口也是关上的。才进去,里头男男女女都有,闻到那混杂的各种怪味,光头仔暗暗屏气,还不如在外头风餐露宿自给自足自在呢。 “虽然简陋了点,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怕他们不理解,他又补充一句,“在我们这里算好的了。” 所以别不知好歹。 盛权点头,“那就多谢老大哥了。” 光头仔不理解盛权干嘛要委屈自己,除了没有一所固定的住所,吃喝不愁,何必留在这里看人眼色,没看见方才大姐挥刀的利索劲吗?心里想着,光头仔挑了个角落,使劲擦拭地板,思索着等会去哪找些木棍和破布划下他们的地盘,那看向大姐不怀好意的目光真的太讨厌了,心中憋着气,再次问:“大姐我们真要在这住下来吗?” “不喜欢?”盛权明知故问,光头仔踏入村子后全程没笑过,瞒不了人。 他低头,难得反驳盛权的行为,道:“不喜欢……” 盛权慢慢喝了半碗水,才说:“那就不用收拾了,你带齐东西离开这里。” 听了前半句,还未来得及兴奋,后半句宛如鞭子猛鞭笞了他一下,“哦,对对对,东西肯定我来拿,哪用得着您动手。” 这孩子……盛权心中摇头,“真当我大树给你遮风挡雨一辈子啊,我们就在这散伙,你要是不满意这里……” 光头仔立马改口,抢声道:“我,没不满意。” 看他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盛权摆摆手,起身推开门走出草棚,“随便你吧,先别跟过来。” 光头仔憋回眼泪,瞪着那些幸灾乐祸的人,表情恶狠狠的,既然盛权不让跟就先不跟,之后再用老办法偷偷吊在后面,可惜没想到盛权动作如此迫切,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定了定神,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马不停蹄地找寻起来。 盛权还在村子里,目的明确,直往结界中央走去,他这次来就是找住在村子中心,像佛一样被供起来,被称颂为圣人的桔梗大人。桔梗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容侵犯,大概老大哥还没有膜拜桔梗真容的机会,所以才对他这般疏松平常。 等到夜深人静,盛权离开藏身的角落,周围没人守卫,毫无障碍轻松潜入这座僻静的小院,立马被眼前一幕骇住,劈手捡起身边趁手的东西连连掷出。 “唰——唰——” 桔梗周身的死魂虫被巨力击中,头身两分,转眼似碎石一般消散在虚空中,被死魂虫抓来的死魂脱力径自飘向天空。 “又是你!”桔梗有一瞬间情绪失控,表情显得阴鸷狰狞。这个乱了犬夜叉心神,她所谓的转世的女人,现在又干扰她摄取魂魄,新仇旧恨,难怪一时不庄重。 “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少女亡魂被占用,连死了都不能安生,不能转世。” 桔梗看向这个不清自入的女人,目光森然,“是你抢占了我的灵魂!” 盛权才不会有愧疚之心,直道:“所以你本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盛权懒得再废话,这女人简直陷入名为犬夜叉的迷障。被奈落陷害,跟犬夜叉由爱生恨,弥留之际向四魂之玉许的愿都是来世再见到犬夜叉,桔梗怎会离开,如何能离开自堕地狱,成了自己嗤之以鼻,用破魔箭杀之的一类人。 桔梗既然清楚自己能干扰到奈落的称霸大业,奈落也恨不得除她后快,就应该明白奈落找上门是迟早的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喜欢上敌人奈落也很头疼,既然敌人不从,那只好忍一时心痛把敌人做掉。 以奈落一贯的作风,所过之处腥风血雨一片,如今桔梗还留在这里,盛权不得不怀疑她别有用心。 再者,那一箭之仇,就算有女主角奇怪bug修复技能,盛权右手腕总是隐隐作痛,动作也不灵敏,以现在这天气更是刺痛难忍。 看桔梗被气得不轻,盛权抽出腰间的大刀,桔梗这样子明显不听劝,他不再多纠缠直接动手。 桔梗回以弓箭,在盛权刚迈开脚步冲来,附有灵力的箭羽离弦闪射,呈撕破虚空之势,势头很猛。 “哈哈,单论灵力,我并不比你差。”盛权大笑一声,分毫不惧,挥刀劈下。不过略有惊奇那普通木材的箭羽如钢铁般质硬,居然砍不断,只是拐了个弯,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足奇怪了,若轻松被解决掉,就不是桔梗了。 盛权很快近身,桔梗不够时间第二次挽箭,干脆双掌一推,双掌前灵力迅速凝聚成球形的光团,光影扭曲,威力可怖。 光团已在近前几乎避无可避,盛权眼波微动,这女人果然不可小觑,当即脚下一绕,堪堪旋身到桔梗背后,反手一掌击出,桔梗连人带光团都被拍散了。桔梗捂着胸口轻喘,从女人进来后的种种表现来看,暗暗感到心惊,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就是戈薇一个转世者,灵力不应该比她这个本体厉害才对,为什么现在…… 论体力和力气桔梗绝对比不过盛权,何况要靠亡魂支撑的桔梗方才被他打断了摄魂,后力不足。 纤细冰冷的脖颈捏入手里,盛权眼神划过一道暗炽,突然不想再忍这女人。心中有种明悟,这里不同于现世,不像以往导演一声“卡”就可以出戏,自从来到这里,盛权本本分分不敢过于出格暴露本性,一方面怕被熟悉原主的家人们识破是个外来者。另一方面是出于职业习惯,一拿到剧本首先揣摩角色应该有的心理及性格,然后毫无破绽地去演绎。 现在想来,实在太委屈自己了。 念头电闪,盛权当机立断,动作干脆利落,刀刃转眼划入两分。 嗡——! 就在这时,系统在脑海中震荡,发出一声声尖啸的警告,同时断开盛权意识与身体间的联系。系统允许盛权更改剧情,但一涉及到关键就不是那么好说了,如果一开始就把所有人杀掉,就不叫《犬夜叉》了。 “啊,有妖怪!” 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抛入一颗惊雷,静谧的环境顿时炸开,接连不断的惊呼声纷至沓来。 “该死的,妖怪怎么进来了!” “你还睡!外面好多妖怪!” 这么大的阵仗没人能安睡,村里的人鱼贯而出全部抄起武器应对,然而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令他们有恃无恐的结界已经被破掉,数以千计的妖怪密密麻麻的铺满整个天幕,男人站在最前方的大妖怪脑袋上岿然不动,见村民集结完毕,忽而手势打落,似等菜肴上齐才悠然落箸一般。 第15章 犬夜叉(十五) 妖群蜂拥而下,盛权桔梗所在的草屋不可避免的,钻进几头循着人血气而来的妖怪。 盛权一动不动,而桔梗被刀锋威胁着不敢轻举妄动。导致当下的场面就是,屋子中央,竖着两面活靶子,如献祭一般,等着疯狂游动过来的妖怪吞吃嚼食。 越是危险,盛权越是冷静,凛然不惧。 心中敢肯定,系统不会轻易让桔梗在无关紧要的时候死去,作为女主角,他更是。 “风之伤!” 下一刻,盛权眼前一阵璀璨的金色光芒破空而来。 犬夜叉一路跟着盛权,此前在结界外徘徊,群妖造访他最先发现异样,此时人未到先送出招式,暴喝一声,在黑暗中,金光破刃而出,刺出十余丈,带头的一波妖怪被火燎到一般瞬间化为飞灰。 实力明显胜过以前,盛权眼底掠过一抹讶异,向系统咨询,原来一段时间不见,犬夜叉悟出铁碎牙的奥义——爆流破。盛权动了动嘴唇,表情有些古怪,比起原剧上铁碎牙好几种形态,现在这才第二个招式,简直太弱了。 犬夜叉握持铁碎牙跨立在盛权和桔梗身前,眼皮剧烈地跳动一下,眼前这般场面是他始料不及的,不由得看向盛权希望他说明一下什么情况。盛权终于能够活动,松开对桔梗的桎梏,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在现世的家里,被家里人从小到大高高捧着,恣意妄为,在娱乐圈横着走从没人敢为难。所要出演的剧本都是经纪人悉心筛选过的,而《犬夜叉》绝对是第一个否定掉,不是说剧本不好,而是经纪人了解他的喜好,如果是杀生丸或者奈落这样的角色,或许会送到盛权面前供他考虑,至于戈薇,绝对要怀疑是不是敌方人员借机羞辱或者朋友的恶作剧。 现在他要罢演,就当真人秀来看吧。 事实上,他就是看这女人不顺眼。同样的,他不想再帮别人养儿子了,吃力不讨好。 在盛权的盯视下,挪不动手脚,虽然桔梗处于弱势,甚至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切口,很是虚弱,但盛权的目光似乎在告诉他,一旦偏帮桔梗,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立即分崩离析。 这时,桔梗身子一个软倒,就要仰躺地上,犬夜叉眼疾手快,身形一闪,搀住桔梗的肩膀,死魂虫似乎感觉到桔梗的召唤,抓着亡魂,从门窗游进来。 桔梗现在虚弱,犬夜叉不得不管,可突然之间,心中惶惶不安,下意识看向盛权所在的方向,不太自然地唤了一声:“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盛权冷睨他一眼,抬脚继续往门口走去。 “轰隆隆!” 门外面,杀生丸和奈落打了起来,地面分崩,坑洼不平。一旁弥勒打开风穴封印,不要命的连毒蜂最猛胜带妖怪一并吸进去,死的人越来越多,他分.身乏术,顾不了那么多了。 盛权并不意外,这边的动静实在大,弥勒法师、杀生丸人等闻风先后向这里聚拢,不足为奇。 之前的奈落,起码上身还维持人样,现在的他,头发发炸,眼瞳赤红骇人,脖子面颊青赤筋络盘旋而上,不单眼睛,周身充血似的红成一片,宣示肌理间喷张的妖力,肌肉纠结,如岩石一般不可撼动。 犬夜叉安顿好桔梗,得了空,破开屋顶一跃而出,大喝道:“奈落!” 奈落和杀生丸一招即分,杀生丸被逼退三丈远,奈落游刃有余仍站在原处,外人一眼便立分两者高低,孰优孰劣。 “犬夜叉。” 奈落妖气外溢凝如实质,空气几乎不能渗透,连说话的声音都较以往浑厚,像直接从胸腔鼓荡出来一般。 犬夜叉怒视前方,目露凶光,回敬一声咆哮:“奈落!——今天不会再让你逃走了!我绝对会宰了你!” 邪见躲在角落:“啊——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子,就连杀生丸大人……”想到这,邪见看向杀生丸满面忧心。 奈落笑了笑,操控背后丛生的触手飞射出去,直指犬夜叉。奈落没有华丽的招式,也不用武器,光凭不死肉身就强大无匹,再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还没用全力犬夜叉接招接得吃力。 杀生丸和奈落打斗,犬夜叉横插一脚,可惜两兄弟各干各的,各自嫌弃对方碍事,综合的杀伤力比方才杀生丸单打独斗还要失败。 “现在什么情况了?” 盛权方才将昏倒在地上的弥勒拖去角落,免得被妖怪分食,所以离开了一阵。 邪见又一次躲起来观战,听到盛权说话,满腔的担忧立马就湿了眼眶,“杀生丸大人流血了……” 盛权心不在焉地听邪见倾诉,双眼看向前方,杀生丸目前的情况没有邪见说的那般严重,不过关心则乱而已。反观犬夜叉,越挫越勇,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犬夜叉再一次弹飞出去,这次并未立即冲上去,不给奈落喘息的间歇,双眼突然精光流转,得意自信,大手握持刀柄指向奈落,似乎于无形之中双方展开交锋、碰撞。 “风之伤!——” 犬夜叉一声暴喝,蓄满妖力的一招比方才匆忙使出的还要厉害十倍。正在打斗中的杀生丸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身形一纵,来到犬夜叉身侧,当胸给了一拳。 犬夜叉皮糙肉厚,加之有更要紧的事要兼顾,并未跳起来予以还击,一双虎目盯视前方,不容错看一分——没错,他要借由这一招引出他最厉害的招式——爆流破! 果不其然,奈落身周结界瞬间形成,将之裹得密不通风。肉搏还好,一旦使出破坏力惊人的招式,就算不致命,却相当于把脸送到别人手底挨打。何况,奈落的结界可不一般,能够将敌人的招式成倍反弹回来。 犬夜叉早就有所准备,之所以不一开始亮出底牌,就是要让对方放松警惕,从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果然不负犬夜叉所望,成长起来的风之伤仍然被结界吞噬,下一秒,结界中央凝成金色的光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胀大,虚空中无形无相的能量似乎都被卷了进去。 奈落居高临下,“以为变厉害了一点,就破得了我奈落的结界吗!” 奈落声音落下,“风之伤”轰然反弹,犹如远古的巨怪,首当其冲将犬夜叉整个笼罩。脑后根根长发尽数飘起,炽亮的金光映照出坚毅、兴奋的表情。 来了! 犬夜叉心中暗道,脚板踏地跃起,握着铁碎牙倾尽全力狠狠挥出,使出爆流破。 “爆流破!” 犬夜叉昂起头,心中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今只能看“爆流破”的威力了。 盛权垂下拉弓的手臂,射出的箭后来居上,如潜入滔滔江水的细鱼,一头扎进“爆流破”的洪流里,未激起一丝波浪。 【过几天,我再将女主苦练箭术的镜头……补上。】盛权在心中对系统说。 在剧本中,男女主就是靠这一招——破魔箭配合爆流破,再强大的敌人也能将之掰倒。 成功了! 犬夜叉感觉到爆流破击中肉身上,心中兴奋大喝。然而下一秒,爆流破余波消散,他才看清奈落的模样,虽然肢体已经支离破碎,不断腾挪修复的肉块显示,奈落还是活的。目光接触到被箭贯穿的四魂之玉,犬夜叉下意识看往盛权。 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很复杂,盛权没什么感觉,不过因为女主的身份,助他一臂之力。 奈落语气轻蔑道:“犬夜叉,你就只有这个程度吗……”奈落突然似有所感,眼珠子转向旁边,就见背着箭缓缓走来的桔梗,长叹一声,“呵——桔梗!” 犬夜猛然一惊,下意识寻找桔梗的身影。 光头仔找了盛权一整个下午,被夜里巡游的大汉赶回屋里,筋疲力尽地躺下却睡不踏实,在第一声惊叫中就醒了,然而迟钝的大脑反应不过来发生什么事。一头形容丑陋的妖怪牙齿嵌入半个肩膀之时,被披着袈裟的男子所救,剧烈的疼痛和求生的本能让他和所有人一样,躲进这间房子里,门口紧闭。 “嘶——” 光头仔疼得抽气,撕下衣服包扎伤口止血。 “怎么越来越娘了,那当初何必剃掉头发,留着编个妇人的发髻岂不会更好看!” 那日,一头糊里糊涂撞过来的妖怪,盛权扔给他一把匕首,就推了他出去,结果,在盛权面前表现得前所未有的差劲。 似乎跟了盛权之后,就只会生火做饭了。 光头仔抚一下头发,抬眼望去,人群垂头垂脑的样子,然后站起来。 “你要干什么!” 其中一名壮汉出声警告,一眼看到光头仔摸上门板。 光头仔双手放在门闩上,用更快的速度开锁。好在那人还是怕死的,没追出来打他,只是啪的将门关上。 光头仔昂首四顾,耳边尽是嘈杂的打斗声,一时无法确定寻找盛权的方向,便决定先过去瞧瞧什么情况。 不想,老天都在帮他,走到百米开外,就见盛权站在巨石上的背影,当即迈开腿脚全力奔赴,兴奋得想大喝一声,眼神忽然瞥见,虚空中支离破碎的妖怪迸射出滚滚邪气,如浓烟翻滚而出,遮天蔽日,将周遭湮灭。 盛权的身影在眼前被吞没,光头仔心神俱震,眼前发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 第一时间抱起桔梗跳远的犬夜叉,也看到这一幕,方才奈落看向桔梗的举动误导了他,那一瞬间,让他以为他是要对桔梗下手。 犬夜叉目眦欲裂,眼中只有盛权最后消失的那个地方,反身一跃,重复祈求着盛权千万不要出事。 “找死吗!过来送死?! 光头仔竟然还往这里跑,盛权一声叱喝。 “我现在很好。” 光头仔急切又委屈,“大姐……” 犬夜叉条件反射地刹住脚步,知道盛权现在好好的,胸中毫无缘由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就在这时,以盛权为中心,荡出一圈圈看不见的灵力涟漪,袭向四面八方,不断化解邪气。 第16章 犬夜叉(十六) 集中精力驱散邪气,可见范围向外扩大,盛权在这时感觉一股来自背后,不同寻常的气息,很危险,速度快得他来不及做完闪避的动作,就被擒了过去。 一道道触手似裹粽子一般层层将盛权缠住,透体而出的灵力竟像似渗入沼泽一般,无声无息,他试着挣开,如料想的一样,纹丝不动。 盛权卖力向后转动唯一外露的脑袋,道:“奈落,你想将我吞噬?这具身体对你来说不亚于毒药,不应该……”最后一道触手遮住口鼻,盛权陷入黑暗逐渐感到窒息。 犬夜叉一瞬间心跳几乎吓得停止不动,被奈落拦着不能近盛权身,又因投鼠忌器不敢动用范围广、杀伤力大的招式,眼看盛权最后一处外露的面部皮肤被堵上,犬夜叉着急得破口大骂:“可恶!” “碍事!” 杀生丸飞身而上,银光一闪,对束缚着盛权的大茧子举剑劈下…… 植入灵魂的系统平声道:【宿主符合临床死亡标准,准备脱离……】 很快,盛权感觉不到与躯体之间的联系,灵魂束缚迅速减轻,似乎下一秒就能逸出体外。 “嗯?” 盛权忽然惊咦一声,一条外来的精神线探入精神海边缘,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奈落同样感到奇怪,按理说,盛权一个凡人,身陨后,灵魂便会脱体而出,转入来生。而现在,仍没有出现在灵魂剥离躯体产生的轻微灵魂波动,而他完全可以确定盛权已经死了,难道……奈落不动声色的看向桔梗,对方的精神面貌没有任何变化,恹恹地靠着木柱,不似有完魂。 一时想不通,只好按捺住心底的疑惑,奈落专心对付这两兄弟,发疯的犬夜叉“缠”得他都有点不耐烦了。 盛权透明的魂体飘在虚空中,厌恶的情绪反映在表情上。灵魂本身就是最精准的测谎仪,没有那层人为可控的面部肌肉的遮挡,内心所想,一丝不苟展现出来。 盛权可算明白奈落想干什么了——夺取他的灵魂,想让桔梗复活成人,准确说更像是桔梗的目的,或许他可以猜测日前他们达成什么条件或者许诺对方什么。 可惜此灵魂非彼灵魂,有外来的力量从中干预,奈落千算万算也算计不到系统头上,从而出现漏洞。 怪不得桔梗明知奈落会找上门,还明目张胆地住在村里带全村人的送人头,如果目的是原身的魂魄,那就是为了引他过来;怪不得刚刚他的灵力对一个恶贯满盈、邪气干云的妖怪没用……原来还有这等好事等着他。 眼里闪缩着算计的暗芒,走之前,多少要回赠桔梗一把才是! 控制着探出一根精神细丝,与奈落的不同,显得更剔透莹亮,悠地绞紧不请自入的精神线的一端,不时有荧光自盛权的精神主体,通过相接的精神线向奈落脑海传去,一下、两下、三下……两根精神线震动的频率愈发统一,最后形成精神的共鸣、意识的交流。 “奈落……” “不用紧张,也不用四处找,我确实被你弄死了……” 奈落一个不注意被杀生丸劈开半个肩膀,此时注意力全集中在脑海中多出的陌生的男声,惊疑不定。 盛权悠悠道:“帮桔梗复活,桔梗承诺给了你什么?我猜猜看,要的就是桔梗死?” “显然不是,你没必要多此一举……和你在一起?这似乎是鬼蜘蛛最想实现的愿望……哈哈哈,奈落啊奈落,曾经最想变强大的你最终还是败在鬼蜘蛛之心上、败在女人手里,作茧自缚。” “你最想得到的是桔梗,而桔梗,最想得到的是恢复人类活生生的身体,你试想一下,事情结束之后桔梗恢复人身然后委身于你……很显然,假设不成立,个中缘由你自己想想吧,桔梗最在乎的无非是犬夜叉,等桔梗活过来,下一个被算计的就是你,只有四魂之玉才能让犬夜叉变成人类……” 奈落心中巨震,整个左臂从根部被铁碎牙砍断,人高的大茧立马被夺了去。经盛权提醒,稍微一想便能理清前后,一层层往上推,桔梗最终,不,从一开始,桔梗只想做个普通女人和犬夜叉在一起,只是被他破坏了。 奈落低叹:“是啊,从始至终,桔梗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躯体从触手茧里剥离,被犬夜叉抱在怀里,脑袋无力地搭着犬夜叉的肩膀,犬夜叉低低地唤着盛权的名字,声音里满溢着祈求和无尽的迷茫。 望着盛权死掉一般的样子,光头仔身体一软跌坐地上,腿脚不停打着哆嗦,颤颤巍巍地爬向盛权的躯体,要夺回盛权的躯体,被理智尽失的犬夜叉一掌推开,他咯了一口血沫,又锲而不舍的往回爬。 犬夜叉小心翼翼地放平盛权,低声却郑重道:“看好他,先带他离开这里……” 托付一般的语气,在犬夜叉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视线下,光头仔当仁不让地抱过盛权,临走前,狠声质问道:“为什么不保护好大姐!” 盛权在虚空中飘荡,最后再看一眼跨立在光头仔离开的路上的犬夜叉,在空间通道关闭前的最后一分钟,离开了这里。 犬夜叉似有所感,猛然抬头看往一个方向,胸中苦闷,不禁落下一滴泪来。 光头仔拖拽着盛权的尸体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倒入雪地,盛权的尸体脱手滚到一边。这一倒,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光头仔手忙脚乱地扶正盛权死沉的尸体,边放声大哭。 回到系统空间,盛权获得奖励积分后立即在系统商城兑换一张多功能智能床,看重的不是多功能也不是智能调控,他在筛选可接受商品价格范围的空白栏上填了“最贵的”,系统商城里的商品,质量直接和价值划等号,他只是想睡得舒坦一点。 在按摩浴缸泡了半个钟,漆黑浓密的头发擦至七成干的时候,盛权就迫不及待将自己扔到床上,半张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 【你倒会享受,积分直接扣掉四分之一。】 系统语气里有轻微的肉痛,好像被大手大脚掉的积分是自己的一般。 盛权眯了眯眼,懒声道:“那还能怎样,你要是能送我去休假,我很乐意不躺在床上虚度光阴。” 系统假装不明白盛权期待的语气,转而道:【剧情马上就结束了,桔梗的魂魄还禁锢在空间角落。】 闻言,盛权屈肘撑着下颌,笑盈盈道:“那就,还给她一部分,剩下的你替她保管,除非她彻底放下,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好了,先让我睡会,别来吵我。” 盛权耍的这一手实在不道德,系统沉默了一下,决定照着盛权说的去做。系统行为规范第十一条规定,除非宿主现在或将要严重犯错,否则不得对宿主的行为进行干预。 JPFP系统将视野转回到战国时代,此事奈落精神委顿,眼神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澄清,似乎放下心头的某些执念、大彻大悟了一般。在两兄弟的合围下,在大招的攻击下,躯体消散于虚无,自此消失在战国时代。 同时,刺目的魂光自奈落死去的所在升起,向着桔梗的所在激射而来,转眼飞到近前,桔梗避无可避,意识深处猛然涌入一缕魂魄,这魂魄与她的身体的契合度几乎完美,她未及反应,灵魂已经融入她的身骨,难分彼此。 仿佛做贼当场被人赃俱获,桔梗大感不妙,一抬头,便对上犬夜叉复杂得难以言喻的目光。 看着犬夜叉一步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过来,替那女人夺回魂魄的架势,不甘、怨怼、愤怒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桔梗掩唇,不由低低笑出声:“那本来就是我的,犬夜叉!” 犬夜叉脚步顿时定住,不知前进或者后退,双眼紧闭,面容扭曲,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光头仔见状,抹了一把眼泪愈发替大姐感到不值,那么好的大姐……那么好的大姐,教他自卫,教他怎么杀妖怪,他从来不敢打扰,默默注视……光头仔想到伤心处,思绪混乱,他挽起衣袖不停擦拭眼睛。 他连名字都不曾跟他说过,大姐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个妖怪怎么敢! 愤怒地一把推开犬夜叉,光头仔挺身上前就要将桔梗斩杀,才走出两步便被扯住衣领,他扭头回看,眼神中渍了血一般猩红,“你就是这么对大姐的!” 杀生丸看着三人上演的闹剧,不耐地皱拢眉头,解决了胆敢麻烦自己的恶心妖怪以后,杀生丸在飘飞的雪花中迷失了方向,忽然不知往哪走了,目光掠过盛权尸体的一刹那,天生牙传了一声声如同心脏搏动的声音,他低头看向腰间,握着天生牙的手掌收紧——天生牙想让他救他! 杀生丸握持天生牙在盛权身体上方一挥,看不见摸不着的地狱使者,在天生牙的剑刃下截成两半,临终发出一声尖啸后,化成飞灰。 杀生丸静候三息,盛权的身体毫无变化,他按住躁动的天生牙,将天生牙插回刀削。 犬夜叉拦住他的去路,涩声问:“为什么不救他!” “放弃救他的人,是你,犬夜叉。” 盛权躯体机能完好,如今不能醒来,说到底,也是因为犬夜叉左右摇摆不让魂魄归位。 说罢,杀生丸召回邪见,身形渐渐隐入雪雾中。 字字诛心,犬夜叉如遭雷击,手脚冰凉。 镜头向犬夜叉推进,由面部转接到手部特写——原本半屈起的拳头紧捏的小手臂,缓缓下摆,同时五指散开,无力地垂在身侧,镜头借由这个动作,似乎剖析着犬夜叉的心路变化放弃曾经抓在手里的某种东西。 孤身一人来到异世界,身边无一亲属,人们先入为主的认为男女主之间关系最亲密的观念,可是现在就连最不应该舍弃女主角的男主角都……肖安“哇”了一声,偎入男朋友怀里, “呜,老公……他怎么这样!” “小乖,不哭了……” 男人摘下青年的虚拟眼镜,揩下眼角的泪水,望着犬夜叉痛不欲生的脸心中直骂,是个人都不选你自己玩蛋去吧。 犬夜叉抱起盛权的尸体回到现代,一出食骨井立马对上守候许久盛权的家人急切的目光,瞬间僵立,此时他怀里还抱着断了呼吸关节已经渐渐僵硬,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家人。盛权的尸体被抱了去,愧疚懊悔情绪的几乎将他溺死,脑子里犹如飞入一群苍蝇,纷杂的话听进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响,听不清,也看不清,眼前变成一片模糊的黑白。 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如木桩一般倒入食骨井,睁开眼时,已经出现在平整的地面上,他蹲踞在地,手指捻起一培陌生的黄土,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现代世界的气息了……犬夜叉手掌遮住眼睛,低低呜咽。 奈落一死,妖怪大军四散溃不成军,被驱魔师和尚之类合力歼灭。大妖难成气候,小妖规规矩矩,日子安定之下人们得以修生养息,逐渐缓和过来。 年前,弥勒法师从昏迷中醒来,发现手心的风穴已经消失,一时万分感慨,在回途中,偶见一女驱魔师捉妖的飒爽身姿,顿时惊为天人,心志不坚定,头脑一热跟着人家漂亮小姐走了…… 来年,弥勒法师和女驱魔师成了亲并诞下一对双胞胎。枫接完生,从弥勒家里出来,遥遥望见树梢上的犬夜叉,枫负着手摇了摇头,从旁走过去。 那日戈薇身死的消息传回枫失手打翻了汤碗,心里无比的自责和懊悔,不该将那孩子和犬夜叉强行绑在一起,人家好好的女儿就不至于落了个客死他乡的惨淡地步。 枫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时候,犬夜叉有所察觉,身体一弹,从梦魇中猛然惊醒,幸而及时攀住树身才稳住身形,按住紊乱跳动的心脏,长吐一口浊气,旋即向着食骨井所在的地方纵身几个跳跃。 那年冬雪化水后,食骨井消失的地方长出一片绵密的春草,如今野草丛生高度没过小腿,和周围已经融成一片别无二致。 犬夜叉浑浑噩噩低头走路,一阵风掠过树林传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响传到耳边,不经意间走到御神木这里。犬夜叉昂首,双眼揉进透过叶间缝隙洒下的碎光,眼眶里水光弥漫、流转,视野模糊中似乎看到有个人向他招手,他急走几步,结果一头撞上御神木,膝弯一软无力再走下去,轰然倒地。 在黑暗中,久违的睡了个安稳觉,在梦里他见到了盛权,他高兴得几乎不愿醒来,不管盛权以怎样的态度对他。 夜间天空雨水如盆瓢一般泼落,枫不能安眠,“轰隆”一声,天边一声惊雷响起,在惨白的亮光下偶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惊得弹坐起来,“谁!” 许久未开口,犬夜叉哑着声唤枫:“枫婆婆……” 翌日,在御神木前,枫对犬夜叉射出“封印之箭”,陷入黑暗前,犬夜叉看着她的眼里划过感激和解脱。 枫转身负箭离开,回想起昨晚犬夜叉浑身湿透,形容狼狈地跪坐在地上祈求她将自己封印的样子。 “在御神木旁边,我梦到他了……” 这句话是惊讶过后她出声询问原因,犬夜叉给予的回答。在那双急迫的目光下,她选择成全对方。 时光飞逝,几次枫进树林探望犬夜叉,他的表情一如以往的平和安详,毫无变化,每当这时枫心里都想问,你是否真的见到了戈薇。 拄着拐杖,枫最后一次踏进林子,踩上粗大藤蔓,费一番力气才将犬夜叉胸前的封印之箭破掉。 枫看犬夜叉眼睑几次眨动,猜他能看清眼前的事物才低声唤他名字:“犬夜叉……” 若不是那熟悉的气息告诉犬夜叉眼前的人就是枫,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的枫虽然皱纹深刻,头发发白,身上却有一股子与年轻人相比都不逞多让的精气神,这也是他敢和枫对着来的原因之一。犬夜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子,干枯得好似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仿佛霜雪封冻枯萎的黄草,断绝了生机。听她气息不匀、断断续续地说:“快死了……再不解开封印就要……耽误你一辈子……好好活着……” 一个痉挛过后,老人身上的重量全部压在犬夜叉身上,他听到心底一声不甘的呐喊: 走不出来了!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写死了,欧耶 第17章 伪.兄弟战争(一) 星际年1720年11月,娱乐星系的主星上,一群年纪整体超过平均年龄的老家伙们正陷入焦头烂额的窘境之中。 随着经济文化的发展、全息技术的普及,娱乐文明空前发达,集几百亿人口的智慧结晶,每年各种类型的作品精彩纷呈、层出不穷,例如音乐、影视、短视频、直播等等,其中以电影、电视剧和音乐最为正式,有着专业的制作流程艺术,过往今来都是如此,并成立一些公正且专业的机构针对这三大类进行专门的评定,最后以颁发奖杯作为肯定,而演员歌手们则以捧回其中奖杯作为荣誉。反过来,大众和演员歌手们也对他们的权威性和含金量分出等级,虽然挖掘出或者合成更多未有的新元素,甚至有的比钻石更珍贵和具有收藏价值,但仍然墨守以前的一套——以银金钻泛指该机构的含金量,表达对经典的致敬。 这是相互选择、优胜劣汰摘除糟粕的结果。 这群老家伙所在的奥林金人奖每两年都会举办一次颁奖活动,最近的一次将会在来年一月中旬举办,为此这月来不得不起早贪黑处理积压的成片。 刚刚大结局的《犬夜叉》作为被评选作品之一,通过第一、第二道帅选关卡,与其他一百多份电视剧作品列入列表名单,下载入每位最终评审员的个人端脑供他们品评。而这还不是最终名单,后续还会有作品陆陆续续传来,甚至有的作品在12月的最后一天的截止日期才结局。 要知道这只是电视剧的部分,部分同时拥有影和视评级证的评选人还会收到另一份不甘示弱的电影列表。 投票前都要展开常规议论,对作品进行客观、深入的剖析,避免有些人对作品的认识不到位而随意判断,用医学上的说法就是错诊和漏诊。 下午一点,在巨大穹窿状屋顶下,集会议、工作和休息于一体的空间内,评选团就《犬夜叉》扮演戈薇的演员——盛权能否获得最佳女(?)主演的提名这一问题产生了争议。 “其一,这位叫作盛权的男演员是一名男性,你们必须认清一件事——我们现在评定的是女演员,最佳女演给男演?抱歉,从没有这样的先例,简直荒唐,其二,该演员在后期,出现一些不符合人物性格的行为,这明显是演员演技不到位的结果。” “就说演技,我认为这位男演员演技可说是入木三分炉火纯青。谁能确定该角色性格从始至终都要一致的,我们不是该剧编剧。再说,在后期,或许男主的做法就是女主改变的原因呢。是佛都有三分火,再善良被这样对待,换作我我也会炸……再有,李,你太传统了,你也需要认清一件事,我们的责任是评定好演员而不是男女演员。” 这句话得到过半的人认可,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肯定。 “互不干预!”李负气一般一屁股重重坐下,抱臂沉声道,“来吧,开始投票。” 12月31日晚八点,奥林金人奖官方星号发布所有奖项的提名名单。 每一项提名都有五个入选名额,不是演员或者别的什么的名称,而是以演员所属的最有辨识度的作品名来代指。 《犬夜叉》分别获得了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配乐等七项最佳提名。 盛权首次出演,单靠《犬夜叉》一剧,不能说是一炮而红,但越播放到后期,官方星号——JPFP系统的关注量呈喷井式地增长,目前关注量将近六个亿。 提名刚出来不久,不少人已经在官方星网下留言恭贺。 有路人网友发现个问题:【《犬夜叉》是什么神仙剧组,除了女主角,其余人都飞升了啊呵呵……】 大裆:【别说什么其余人了,就连那个什么盛权,肖男神cue他都不回应一下,好气!】 男神我的瓜:【有没有大佬出来人肉一下!】 盛权的粉丝也有留言,但关心的是自己爱豆的状况,别的明星不论多高冷神秘,好歹隔段时间在星网说说自己的动态从而保持热度,不像盛权,最新一条动态还是上次的采访,时隔一个多月没有更新,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 权权好乖:【权权去哪了?】 那么可爱肯定是男孩纸:【只能到视频重温权权的盛世美颜,妈妈问我为什么眼里总是泪水,还默默替我挂了眼科的号。】 21年1月15日,下午6点,是奥林金人奖开始走红毯时间。 当最后一位明星走完红毯后入座,现场高举盛权名字的灯牌的粉丝或星网上特地过来看盛权首度盛装出镜的粉丝,失落的表情都蓦地变得难以言喻——权权和《犬夜叉》的剧组队伍都没来! 没来!关键是后来还该死的获奖了! 虽然与最佳女主角失之交臂花落另一家,但好歹还有六个啊六个。 按剧组给他们安排的座位现在还是空的,虽然没人,但是记者同志还是颇为兴奋的拍拍拍,明天有得写了嘿,不,等颁奖仪式一结束就更新一篇内容。 你们是看不起我们嘛所以没来?!一下子全都不来! 这样的行为给评审团留下很差的印象,心里给他们打下不尊重奥林金人奖评选会和耍大牌的标签,尤其是投了反对票的评审员之一——李,并更新了一条动态,被部分笔者写入了新闻。 今天在书上看到一句很有意思的古地球格言——人要想对自己的尊严有所觉悟,就必须谦虚。@ JPFP系统 JPFP系统浏览完毕星网上的信息默不作声,将新一本剧本——《兄弟战争》导入盛权脑海,机械道:【起来干活。】 盛权翻身躺平,眼睑下眼球略有转动,战争片?下一分钟,蓦地挺身坐起,男主角栏上竟然从老到幼有十三个! 系统:【是备选男主角,看你想带谁上车,谁就是官配。】 “原来这样,”盛权玩味地笑,“要是开的是悬浮公交呢?” 系统一本正经:【可以。】 最新改革,根据影视主题、黄暴程度等对影视作品划分成18个分级,从大众级别,到限制20岁及以下不能观看的等级,再到未成年人不能观看的18.禁级,这一级别只对跨入30岁开始获得配备个人端脑并进行实名制的成年人开放。 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脱衣服。 盛权点头,看完角色列表又看向剧情,当翻过最后一页,整个人一眨眼就消失在系统空间。 …… 9月,烈日炎炎,就算穿着印有海绵宝宝图案的黄色长袖T恤衫,在烈日下来回来回的跑,朝仓风斗也感觉自己铁定完蛋、明天会黑。 喝掉半瓶水,待红队的两名成员完成任务归位,节目组导演立刻拿起手提扩音器,说:“恭喜最快完成任务的粉队和蓝队,分别积一分。同时,率先完成任务的第一、第二组队伍,在下一轮任务中,可优先分别抽取3道、2道题目……” “导演!好歹让我们喘口气吧……” 红队跑回来的,其中一位明星嘉宾撑着膝盖抗议。 导演:“休息15分钟!” 15分钟后,红黄蓝黑粉五个队伍十位成员离开太阳伞,回到太阳底下镜头前。 导演:“来领取任务卡。” “刻不容缓——每组成员抽取10道题目,请路人回答,率先完成且答对10道题目者获胜。” 男明星念完题目抬起头,立马就有工作人员推来两面大玻璃墙,上面挂满题条并编好顺序一一对应,再看题条末端,印有红色的星星,从一颗星到五颗星不等。 “什么情况?”明星们见状,围上去。 朝仓风斗默默看一眼他们挤在一起,转身走向背后的太阳伞,坐在白色长椅上挖了一勺草莓冰淇淋喂进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盛盛:我是骑自行车,或者私家车,还是开航母把你们都带上! JPFP系统首字母是什么意思?小生忘了(望天) PS:是伪(加粗+倾斜+下划线).兄弟战争、伪.兄弟战争、伪.兄弟战争…… 第18章 伪.兄弟战争(二) 沁凉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朝仓风斗不自觉弯着唇角,被镜头完整记录进内存。 朝仓风斗年纪虽轻,学生粉却特别多,五官精致初见端倪,有些坏和艳的意味,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魅力,导演请他录制这期节目,就是怀了带动低年龄段人群的收视率的心思。 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个镜头对着自己,朝仓风斗偏头看去,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食指几乎贴着唇珠,小声说:“嘘——要吗?” 跟拍导演举着摄影机左右晃了晃,表示自己是直男同志。 若是换作女粉丝,就算不吃,感觉也已经甜到了心里,心头不可自控地软和几分,心里直呼太可爱了。 朝仓风斗笑得一脸礼貌,内心却在想,真是烦人呢,烦要装人设。 咋咋呼呼的队友赵蕌想找朝仓风斗商量,一转头没看见人,发现他掉队偷懒,佯装生气大步走去,勾着脖子拖过来。 “啊——这什么鬼题目!来拍一下这道,”队长迫切于向镜头外的朋友们控诉导演组的累累罪行,“鸡兔同笼,足114,头36,问鸡仔和兔子各有几只?这还是一颗星的!” “哇哔!” 导演举大声公:“注意,还有小朋友看的。” 被数的明星手指划拉嘴巴。 队长几步走到另一面玻璃墙板:“啤酒,2元钱1瓶,4个瓶盖换1瓶,2个空瓶换1瓶,问:10元钱最多可以喝几瓶?这五颗星的。”好在导演还没丧心病狂到飞起,五星题总共就五道,占比不够十分之一。 有个明星很会来事,被雷劈中一般扑倒在地:“导演!你不如杀了我吧!” “咦?不是最多5瓶吗?” 才说完就被背后黑手推了出去:“好了导演,最后一名已经揭晓了。” 题目看起来坑,导演却不是真不给他们活路,名为《冲鸭!冲鸭!》的真人秀这次录制的地点选在世界排名顶尖的学校附近,准备了中英文两个版本的题目。加之是旅游胜地来往的华人比较多,放眼望去,轻易找到或拍照或喊着偶像名字的同胞。《冲鸭!冲鸭!》第一季冲到收视率第一的位置,知名度打响,粉丝多,愿意帮忙的粉丝就有。 再者,条件都创造好了,不会和外国友人来些互动,不会和素人绞尽脑汁露出苦相,就等着被剪掉吧! 对着题目吐槽了一阵,导演宣布准备抽题,开始前点了第一轮游戏获胜的蓝、粉队上前选题,都冲向了一星区,其余人羡慕得只能过过眼瘾。 “你怎么选两颗星的?” “这题我会。” 说话的人叫吴昊,17岁,是刚上高二的年纪。这一期的看点之一是:老油条搭档小鲜肉,最鲜的是朝仓风斗,才将将15。 镜头对准导演一脸奸诈的笑脸:“没说完,不能代答,代答题目即使回答正确也作废,以高一个星的难度的题目替换。” “……” 吴昊:“……” 朝仓风斗:“……”幸好,不然就暴露了。 轮到黄队抽题,已经是倒数第二个,倒霉的是之前一到四星的多少被抽到,五星却完好无损,后期给它做上张扬舞爪的魔鬼表情。 说好了一人抽五道,抽完后赵蕌几乎要泪目,苦声说:“叔对不起你。”摊开的纸条分别印了112、115,110往上数的都是五星题。 “没事,我也抽中了……”三道,朝仓风斗说不下去。 突然,集体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在嘲笑声中,朝仓风斗二人怀疑头顶已经密布阵阵阴云。 导演:“计时……开始!” 一众MC第一时间奔向围观的华人,朝仓风斗抱臂跟上,可惜题目很是能折磨人,很多人都铩羽转战。 五道“黑星”题捏在手里,赵蕌自觉没戏,自暴自弃地如同寄情山水的游客一般,拉着朝仓风斗沿着这个国家的母亲河的河岸一路欣赏。 落日倾斜,隔岸吹来的风掠过宽阔河面,碎金在河里翻涌,壮丽的好似能把人目光吸引进去,仿佛连同整个人置身在滔滔河水中,洗涤掉一天的浮躁和炎热,看河岸两边的人,衣着清爽,神情都是慵懒悠闲的。 赵蕌侧身正要与朝仓风斗交谈,瞧见他镀了金光根根绒毛了了可见的微笑脸,笑骂着倒退。 “我不要跟他同一个框!我不要面子的啊!” 接下来,两位随身导演似乎看到了父亲脚趿拖鞋带儿子饭后散步的日常场面。走了停,停了走,终于在牛律大学门前望而却步。 一天下来,赵蕌和朝仓风斗建立了临时的非正式父子之情,无限感慨道:“儿子,这是爸爸毕生的愿望。” “我……尽量。” 朝仓风斗内心好烦躁,这位叔是话痨的化身,且思维跳跃、声如洪钟,朝仓风斗本性自大自傲,抛开对外的好上进、知礼仪的青春偶像形象,对方完全是他避之不及的一类人。 一时相顾无言,恰在这时,一道规律且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到耳旁,奇怪的是身边各种嘈杂的声音纷杂,惟独这个声音听进耳朵而引起注意,朝仓风斗有些恍然,许是这道别具一格的规律显得出挑。当声音的主人越走越近错身走到他前面,擦肩的一瞬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淡淡的青草香味,不似人造香水,更像是从里到外渗透外逸一般。 朝仓风斗视线不自觉追逐对方,身形高挑,背影窈窕,密发及腰,或许那背影具有偌大的吸引力,引人一看究竟,身体先于理智,朝仓风斗出声喊住对方。 “同学!” 那人转身,双眼扫视一遍确定喊自己的人是谁。朝仓风斗忽的怔住,本就心怀期待,结果仍然高出预期,正脸比背影更具冲击力,皮肤很白,头发极黑,白得发光黑得发亮,晃眼得他目眩神晕,此时双眼黑魆魆地望向他,“什么事?” 声音淡漠,表情淡漠,说明性格可能一样淡漠。 朝仓风斗胆子不小又不怕人,却莫名发怵,察觉自己的冒昧似乎打搅了人家,赵蕌悄悄撞一下他的胳膊,才说:“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盛。”盛权的自我介绍中间略有停顿,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姓氏——连着说有另外黄色的意思,分开说又好像耍流氓地强调。 “你好sheng同学,”盛这个姓氏很少有,朝仓风斗没见过,不知道哪个sheng,跟着念,“你是这里的学生吗?”如果不被自己拦下,她刚刚去往的方向是校门口里面。 赵蕌心想你问的明显是废话,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不是来参观难道来读大学啊?然后他就看见盛权颔首,心说还真是啊,你父亲此生无憾了。 一听是牛律的学生,又交谈了几句发现还是学物理的,学物理的好啊,脑筋灵活,赵蕌觉得揣在兜里原本想要放弃的题条有望重见天日,他说:“小妹妹,叔麻烦你一件事好不好,我这有几道题目,你看看,有点难度,能做多少就多少,不要有压力……” 赵蕌先给他看的是一颗星题目,试试水,免得伤人面子。 展开略微皱巴的题条,几人不约而同的看着盛权的一举一动,不说话,放缓呼吸。跟拍导演娱乐嗅觉灵敏,看着他微低着头认真的侧脸,镜头恨不得怼到对方脸上。赵蕌悄悄看他一眼,别过分,按捺住你野野的心,小心吓着小姑娘。 盛权默读题目,赫然是在这一个世界已经不考虑的鸡兔同笼题,不假思索地说:“……鸡15,兔21……” “对嘛对嘛?”赵蕌迫不及待看往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核对后道了恭喜,赵蕌轰然鼓掌,叠声说厉害。 “那边什么情况。” 百米开外,冤家路窄,蓝黄两队在这里狭路相逢,可惜是黄队被蓝队单方面发现。 “走,我们过去看看!”蓝队两位明星嘉宾猫着腰潜伏。 这边,赵蕌兴奋劲淡了一点,连忙掏出其余题目,正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心,下一秒,侧边伸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抢走赵蕌手中题目。 蓝队一招得手,轰然大笑。 赵蕌呆若木鸡,风吹萧索,似乎魂魄被这一惊一乍吓出窍了,旋即在嘲笑声中回魂,撒开腿狂奔蓝队。 戏剧性的变化使场面一度混乱,朝仓风斗眼角余光不经意看见外围粉队闻风赶来,条件反射的抓住盛权的手腕就跑,安排给黄队的随身工作人员见状果断跟。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哈,之所以是伪.兄弟战争,因为鄙人不走原剧情,兄弟战争在很久很久之前看的忘得七七八八咧。也不用原背景,因为不熟悉隔壁,唉~ ……………… 整理出来的人物资料: 女主: 盛权,马甲盛绘,进口名日向绘麻/朝日奈绘麻——16→18,父亲(养父)是冒险家 备选男主: 1.雅臣——33→35, 179cm,性格温柔,喜欢小孩子,是个口碑很好的医生,却怕血。 2.右京——30→32, 182cm,职业律师,同时操持家事又担心着弟弟们的学习,在家中担任着妈妈的角色,性格认真,成熟稳重,也有死心眼的一面,有点腹黑的典型,擅长厨艺。 3.要——28→30,185cm,喜欢沾花惹草,擅长察言观色,和尚的职业就不要考虑了。 4.光——26→28, 175cm,女装系暗黑小说家,为了进一步的了解犯人的心理经常和他们一同居住。 5.椿——24→26, 176cm,轻浮系配音演员。 6.梓——24→26, 176cm,冷酷系配音演员。 7.枣——24→26,176cm沉默系游戏设计师,对猫有着温柔的一面。 8.琉生——22→24,不可思议系美容师。 9.昴(mao)——20→22, 183cm体育系大学二年级学生,篮球部部员。 10.祈织——18→20, 177cm,在私立名门教会学校上学,是被附近几所学校的女生所熟知的文武双全的美男子,模特。 11.侑介(you④)——16→18,173cm,不良系高中生,嗯,成绩一般 12.风斗——14→16,168cm,恶魔系偶像,艺名是朝仓风斗,中学生偶像,性格很自大,典型的傲娇,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色气。 13.弥——11→13,140cm,治愈系小学五年级生,思想单纯,天真无邪的小学生,受到哥哥们的宠爱(尤其是雅臣),所以有时是个爱撒娇的爱哭鬼。 注意咯,儿子们都随朕姓李!!!!!!不是皇帝,没有三宫六院,也生不来那么多!!! 第19章 伪.兄弟战争(三) 乱跑一通后,朝仓风斗应激性地出了一身汗,手心湿腻,连忙放开盛权的手,再握多一会怕是要着火了,“抱歉……” 整理吹乱的头发,盛权面色平静地说:“不碍事。” 撩头发的动作真是可爱呐,朝仓风斗心想,正好旁边有间咖啡馆,他说:“呐,不如请你喝杯饮料作为赔礼?” 可惜咖啡馆不允许镜头拍摄,朝仓风斗亲自打包几杯饮料出来,特地给盛权选了杯果汁,其他工作人员见者有份。 果汁甜度很高,盛权才尝一口已经觉得腻味,一路走在人行道上礼貌性地偶尔含着吸管喝点儿。 盛权低头喝饮料的样子朝仓风斗看在眼里,表面一如既往,内心却很多想法,女孩的脸没巴掌大,由颊侧的头发衬着更显小,看起来软软的还有点婴儿肥,他突然就不怕对方淡漠的表情了,还觉得是人家本身就斯斯文文,情绪不常起伏。 盛权认识路,朝仓风斗随着他的脚步走,不知不觉又回到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意识到要就此别过了,朝仓风斗忽的有点失望,听女孩对自己说:“我到了。” 朝仓风斗正要道别,目光不经意瞥见摄像机上证明它还在运行的红色光点,终于想起今天的正事未了,犹豫一会儿还是说出口:“等一下,我这里有几道题,不知道……” 扛摄像机的大哥心说:小小年纪就光顾着泡妞,终于想起你的本职工作了! 攒在朝仓风斗身上的都是英文版题目,他猜到对方能看得懂,但猜不到那么懂,似乎看一遍题目就说了答案,题目过一下对方的手就还回来了,不免生出些不确定性。 不过,这些绕得九曲八弯的题目他又不懂,转头望导演,说:“怎么样?” 跟拍导演就算事先看过题目并核对答案,对英文却不是很懂,更别提上面非日常应用的专业性英语单词和将对应的答案一一按上了,忙说:“……我联系下总导演。” 随便吧,朝仓风斗转身要和盛权说还要等会才知道结果,没想到竟看到体高人壮的外国青年勾着盛权肩膀说话,不时看着自己这边低语,那男的还一脸好奇地挤眉弄眼。 别以为他听不懂英文就不知道你们聊什么!要么聊他,要么聊拍摄。 接着朝仓风斗看到盛权抬手看一眼表面,拨开青年的胳膊向自己走来,便不自觉地咽掉初初分泌的唾液,做好说话的准备。 “时间不早了,朋友邀我去饭堂吃饭。” 朝仓风斗眼底浮现失望,却不好挽留,已经耽误人家好多时间,现在朋友找他,就更不能了。道了谢,目送对方进入校门的时候,心想真想交换联系方式假若没有镜头的话。 朝仓风斗有些惋惜地往回走,让工作人员定位、前头带路,其间,消息传回来说顺利过关。虽然早有预料,却也满心欢喜,朝仓风斗攥起拳头喊yes,该高兴就高兴,不然观众该说你装呢。 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高兴的是那女孩果然不同凡响,而不是所谓的过关,刷掉所有关卡最终获得的奖品同样比不上镜头,在场的明星都心里明白。 黄队顺利完成任务,取得第二名不错的成绩。朝仓风斗这边的素材很棒,那边的MC却也用磕绊、漏气的英语口语贡献不少笑料。导演暗自肯定,同时宣布进行最后一轮游戏——舞台表演赛。 这只是为了镜头拼接得更有连续性,实际上,将一众大小咖位明星拉去预定的餐厅饱餐了一顿后才开工,准备表演节目。之前导演有给打预防针,朝仓风斗计划唱自己创作的一首成名曲——《追梦》,这首歌下载量最高,观众相对容易接受,也正好借这个节目宣传一下。确定好方向,接下来就是在曲风上稍作调整,并回头熟悉歌曲的配套舞蹈。 这边,盛权和朋友吃完饭说自己有事,又出了一趟校门,一小时后,在一家歌剧院门前看到“冲鸭!冲鸭!”的鸭头牌和排队等候入场的观众。 确定是这里了。 “统,侵入后台网络,帮我找个空位。” 五分钟后,系统没机会出手,盛权靠颜值也靠有一面之缘的导演,被悄悄安排到前排座位,虽然镜头不时扫来,权当没注意到。 偏左后一排的一名小年轻频频偷觑,欲言又止、踌躇不定。盛权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习惯了。 小年轻把艰难拍到的一张图片打码以后发到宿舍群,看到一个心动女孩,不知道怎么搭讪! 千里迢迢那边现在才下午一点左右,都躺在床上清醒得很,很快写下回复。 □□art Papa:哥们儿没想到你这么肤浅! 明着帅:放弃吧,你不会成功的! 七星武皇:住手,那可是你未来嫂子! 小年轻果断按掉手机,身躯前倾,说:“那个……” 激昂沸腾的开场音乐这时插.进轻微嗡嗡响的剧院,一下子吸引在座各位的注意力,同时将小年轻本就不大的声音覆盖下去。 小年轻焉头焉脑地缩回座椅,出师不利,已痿。 导演安排了一位歌舞表演不擅长的演员明星做主持,好在胜在还算幽默,磕磕绊绊地念完提词卡就让出了舞台,当然了说的是英语。 由著名美声歌唱家殷咏挑大梁开场,指挥员站上指挥台,直到剧院安静得针落可闻,指挥棒一挥而下。 各式乐器就势如流水淌进,犹如大坝猛然拉开了闸口,水才离开源头就争相涌出造出磅礴气势。 意识似乎飘飞出去,飘到苍凉萧瑟的地方,眼前缓缓铺开一幅画面: 国界交汇,两军对阵,一触即发,他们跨立在两军之间,看见远处战机当空投来一颗导弹,划开战争帷幕。游走在枪林弹雨中,忽的一发子弹穿身而过,猛然回头,就见战士当胸绽放猩红的血花,伸出的双臂接不住战士轰然倒下的挺拔身影……回首四看,漫天沙尘,尺椽片瓦,疮痍弥目。拼命鏖战,终得捍卫疆域,歼灭外敌,可放眼望去,尸体交错横卧一地,有敌人,更有战友啊! 天外传来女声最后的高昂的嘶喊,他们仰天尖声咆哮,释放出胸腔熊熊炙烤的烈火。 听歌的不只有耳朵,还有神经,还有灵魂……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盛权猛然发现自己身体不知不觉中绷直了,似乎借由挺腰的动作才能将音乐巨细无遗听进耳朵里。 小年轻暗暗发誓,沉迷恋爱可耻,要努力学习奋发图强! 剧场静默了数秒,雷鸣掌声猛然击起,久久不息。向交响乐队和观众席鞠一躬后,殷咏安静退场。 虽然是音乐的再表演,部分人听过这首歌,但足够精彩。第二个节目开始了,仍有不少人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里。 殷咏由节目组特邀参演,不算入舞台表演赛。 后台朝仓风斗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前头墙上固定的液晶电视同步播放舞台情况,他捂着额头,神情愁苦,自惭形秽地对镜头说:“我真差劲呢……”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时间让他再另行准备了。 在明星队伍里,朝仓风斗第五个出场,整理好身上黄黑色相间的表演服,抬步缓缓走出。 朝仓风斗偶像身份,唱跳俱佳,整个表演下来,从歌曲到舞蹈都洋溢着青春。 盛权皱起眉,太吵太噪。 台下也有一位专业的主持人,明星主持和朝仓风斗互动完毕后,将话头递给了他,顿时语气雀跃地说:“来——我们有请一位大众评委点评一下。” 然后……盛权被麦克风强塞入手。 经过前几轮表演,盛权就已经知道自己坐的是大众评委席,没想到那么看好自己。前脚刚分开,后脚又在这里相聚,相熟之人发生的碰撞,颇为刺激,更有话题,还是那位深藏功与名的导演偷偷安排的。 评价?浮于表面、华而不实、没有内容、无病呻吟? 盛权拿着无线麦克风,面无表情道:“我说的实话,你不会愿意听,谢谢。”说完,将麦还了回去,施施然地坐下。 主持人接下盛权这一波令人窒息的操作,笑道:“看来这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小姐姐,我们一齐来看看专业评委又会给出什么样的评价呢?” 到了晚上十点半多,保安组织观众离场,盛权随人流往外走,经此一事,更清楚地认识到:虽然还是女主角的身份,却不会特意去演,只做自己,活得自在些。 “统……以后要辛苦你费心剪辑了,如果露馅的话。” 系统没吭声,盛权知道他是默认了,只是还生着气,不和他说话。 观众都走了,明星还在后台卸妆,朝仓风斗收拾好还不能走,接下来还有个聚餐。在餐桌上兴高采烈地讨论刚才的表演,互相奉承,自我谦虚。朝仓风斗兴致缺缺,熬到凌晨一点由经纪人开车送回酒店。 胡洗了一通澡,一头栽入被铺,朝仓风斗掀开眼睑,身心疲惫却了无睡意,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微博,敲下一行字: 伤心得睡不着觉(斜眼),配图:焉头耷脑的布拉多尔猫。 看了粉丝们的安慰、抱抱,朝仓风斗略感宽慰,感到困顿,就在他马上睡着的时候,手机嗡嗡地震动。 找死!一把抓过手机,朝仓风斗语气不佳,道:“什么事!” “你不是说你睡不着?”李右京反道。 挂掉这通来自二哥的跨国电话,要求尽量快点回来,家里有重要事情宣布。懒得思考有什么要紧的事,退出通话界面,朝仓风斗订一张明天回国的机票,丢开手机,立马倒头埋入松软的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 唉 PS:开车对象:朝仓风斗/李风斗 PPS:推荐victory,史诗级的巨作 第20章 伪.兄弟战争(四) “年轻气盛,不适合过日子。” 盛权撑地一口气要做两百个俯卧撑,虽然由于系统的限制反复锻炼肌肉未见发达,却如原铁锻造后剔除杂质一般,变得更加凝炼和坚韧,方才看完那一场表演赛,对系统说出对备选男主之一朝仓风斗的初判。 爷孙恋确实有代沟。 【订的明天回国的机票,是早上八点的班机,早点休息吧。】 盛权做完剩下的五十个,除掉微汗的衣裳,在租住的公寓配有的浴间洗澡漱口,将近凌晨,睡觉躺下前喝下一杯纯牛奶,闭眼酝酿睡意。 拉上窗帘,漆黑的环境中盛权因忽的感到微弱的亮光不由的睁开双眼,眼前凝白的光团冉冉升起,就要穿墙消失。 系统知道盛权心中的疑惑,出言解答:【这是桔梗的残魂,她在一分钟前身亡了。】 他现在十六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八年之久,换句话说,在第一个世界桔梗维持着不老不死、不人不鬼之身,熬了八年才选择了断。 盛权眼睑几次眨动,并不后悔困住桔梗残魂而不得成人,做了坏事总要有人出手收拾,于私于理他都有理由这么做,好好看看遭受群妖啃噬得皮开肉绽的尸体,听听亲离家散的人哀恸悲泣。 第二天盛权六点起床,将一应用物收入行李箱,用完早餐后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 与此同时,朝仓风斗将自己打扮好,双手插在粉色七分裤的裤兜里,一身轻松地走在前头,两步后有经纪人邹佳望推着行李箱跟着。 身材微胖的邹佳望先生说:“怎么订的是公务舱?”朝仓风斗在国内的知名度不低,一声不响就订好机票还不带上他这个经纪人,一个人回去就怕出什么事没有他在场担着。 “家里有事,没这时间三挑四捡的。”朝仓风斗鼻子上挂着咖色墨镜,毫不在乎道。 “事情不要紧吧?” “还不知道。” 七点四十五分时,邹佳望送朝仓风斗过安检,跟他提了几点注意事项,“口罩和棒球帽你带好,悠着点,我明天回去。” 邹佳望看着朝仓风斗背对自己摆摆手,直到看不见才离开,不想一转身就撞到人,连忙扶正欲倒不倒的行李箱,说:“抱歉,小姐你没事吧?” 那人点点头,绕过他前去过安检。 颜值能打,气质出众,单匆忙一瞥就给邹佳望留下深刻印象,可惜了,他仿佛看见一座金山飞在天空飘走,看得到得不到,心痛无比。 邹佳望刚接手一位新人,给他分配一个助理当半个经纪人用,还没走出机场就接到助理求助的电话:“八点钟不到,一大早的又作了什么妖!” 哥你忘了我们这边是下午吧,助理被骂得不敢反驳。 飞机上,朝仓风斗弯腰正系着安全带,听着旁边传来屁股落座的声音,系好了才扭头看去。 正是盛权! 再次见到盛权,朝仓风斗直感一言难尽,经过昨天夜里一事,对对方有了更全面的认识,人家是真斯文,也真的是不给面子。若不是还要跟专业评委互动,他都要栽在盛权这里下不来台。朝仓风斗先到,明明是对方先看到自己的结果都不问候一声,他干嘛要上赶着热忱,这般想着,一声不吭的顾自翻开一本时尚杂志。 飞机即将起飞,盛权也扣上安全带,道:“看到我,想不想知道我昨晚没说出来的评价?” 将朝仓风斗挪动的第四、五根手指收入眼底,盛权徐徐道来:“口水歌,歌词和声音都没感情,唱不到人心里去,气息薄弱,唱到高音后继无力,也没什么技巧……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资格评价,觉得我是个业余的?我一个外行人都听出来各种不足,而你的歌迷里面又有几个是专业的?再过两年,估计不是粉丝捧你,而是你追着挽留粉丝了……” “不过你别在意,多参加几个综艺活动,多露露脸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朝仓风斗终于从杂志里抬起头来,压着火道:“照你的说法,还请盛老师不吝赐教。”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很会似的,朝仓风斗便以“老师”的称谓反讽,给他戴高帽。 盛权对上朝仓风斗的怒火大炙的双眼,张嘴就唱了一句,正是《追梦》的副歌部分,样子从容,轻轻松松就唱了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还有余力。好比武道宗师,简单挥出的一拳也比入门者多了点无法言说的奥妙。 只是唱,无感情融入,秀的完全是技巧。 声音极具穿透力,机舱内犹如刮过一阵飓风,无人不从自己的事情中抬起头,四下看看谁嚎得那么厉害,可因盛权收尾得太干脆,大家都一时摸不着头脑,转眼便将小插曲抛到脑后。 “平时不听这种风格的歌,这首歌我听你唱过一遍,比不上你们歌手专业,音准也不知道抓准没有,你别介意。” 直接将平地拔到高楼,你说走不走调! “怎么会,盛老师谦虚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朝仓风斗吗?” 两人都没注意到旁边走道上何时来了个小姑娘,双眼放光看着朝仓风斗,差不多已经确定他的身份却不敢置信,一得到他肯定后几乎要手舞足蹈、喜不自胜。取出藏在背后的纸笔,紧张道:“我,我是您的粉丝……你的每一首歌我都有听……能给我签个名吗?” 小姑娘的言行举止看在朝仓风斗眼里,似乎都印证了盛权那些话——冲他好看才捧他的!以往给粉丝签名的自豪感荡然无存,刷刷两笔赶紧签完。 待小姑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开,盛权缓声道:“现在粉丝喜欢你,公司也肯拨资源给你,趁此机会好好学点。”说完,盛权身体向后倾,拉下眼罩。 此时此刻,盛权就像是长辈,像过来人,传授自己的经验,语重心长地跟朝仓风斗讲明一些道理。 表情微怔,回想一遍盛权方才的举动,朝仓风斗眉头舒展,歪着脑袋观察他两秒,随即笑道:“我知道了,谢谢。”小可爱就是小可爱。 平时不觉得,一笑起来分明有些风流和无意外露的挑逗。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空中服务员过来,然后再次被盛权搅坏,非常糟糕。 “盛老师醒醒,要不要吃点东西?”朝仓风斗第一时间叫醒盛权。 盛权取下眼罩,却不是很有胃口,只要了一杯牛奶。 像是发现什么趣事,朝仓风斗挑一下眉毛,点了自己要吃的东西,这时他是站着的,面向空中服务员接过她递来的玻璃杯,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他会回身坐下。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飞机遇上气流发生颠簸,颠得朝仓风斗向前摔在盛权身上,颠得将满的玻璃杯洒湿了盛权双腿中间和传承薪火的接力棒,还被握着水杯的手摁住了。 再好的绅士风度也不能让盛权忍受这样的磨难,一把推开朝仓风斗的手。 空中服务员惊呼一声,掏出手帕。 脑子如果没有乱成一团的话,朝仓风斗估计会充满歉意地帮忙整理,他像点开一家黄色.网站后被病毒侵入的电脑主机,爆炸,然后冒烟。整只手还残留着不硬半软的触感,直叫心中的小人抓着头发疯狂甩摆,吓得朝仓风斗弹起来,急步走去厕所,还差点撞到空中服务员。 幸而是矿泉水,盛权举臂挡下空中服务员的帮助,位置私密,何况自己不是在她眼中和她一样的女性。 盛权满面阴沉,对戏的人浑然不知伪装成女生即是扮演角色需要,那些刻薄的言语和异样的目光只会攻击到他本人而非扮演的角色!他不是木头不能完全无动于衷,“在真实世界反串角色本身就有问题!”还有好些话没对系统说,怕伤了跟了他好久的系统。 系统不着痕迹潜入盛权神经消磨负面情绪,不住安抚。 盛权、朝仓风斗二人,彼此都没有交流的欲.望,吃了一顿不知滋味的飞机餐,在凝固的气氛中感觉呼吸都不通畅,飞机降落滑行时朝仓风斗已经扣上帽子戴好口罩,已经懒于掩饰迫不及待离开的心情。 取了行李,在机场出口外驻足张望,在茫茫人潮中朝仓风斗看不到哪怕一张熟悉的面孔,尤其现在心情不好,夜幕笼罩下,更盼着亲人兄弟出现在身边聊以慰藉。 李右京只知道他没睡着,没看见他说伤心,都知道他今天下飞机就回家,也没人过来接机。还有助理,疏忽职守,他死定了。 “小兄弟,要去哪里?”有个师傅将出租车开到这里拉客,头探出车窗问他。 顺势将行李搁入后车厢,朝仓风斗钻入后座,跟师傅报了地址。 朝仓风斗正是生气,回到家发现屋内除了客厅十年如一日开着的昏黄灯盏,兄弟们全都息了灯都在各自房间睡觉。 憋着一肚子火几个小时不吃饭也饱了,朝仓风斗似乎跟兄弟们怄气一般,砰一声关上门将自己锁进房间,灯都不开就整个人扎入被褥,睡觉。隔壁李右京挑灯熟悉明天开庭的资料,隐约听到些动静,扬声问:“外面什么事?” 静等了几秒钟,自然是没人回应,再次埋首看资料,不过一会过后他脸上出现疑惑,喃喃道:“今天好像漏掉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盛大皇子:“太医,父皇得的是什么病?” 太医(摇首):“懒癌晚期……” 第21章 伪.兄弟战争(五) 夏季天亮得早,李右京虽然睡得晚,但要早出门,所以天边刚亮了一线就早起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九男李昴晨跑回来,经过开放式的厨房门口停下来,道:“右京哥,怎么起得这么早?” 李右京面有难色,道:“早上要开庭诉讼,所以早点准备早餐,可这粥还要熬一会……” 李昴提议道:“我来煮吧右京哥,正好今天周末。” 这个建议是不错,问题是……李右京怀疑道:“你没问题吧?” “放心吧,我先上楼洗个澡,马上下来。”李昴说着边走向楼梯。 等待的过程中,李右京抓紧时间炒一锅蔬菜面,勺起装盘,然后解下围裙递给刚进厨房的李昴,拍拍他的结实身板,道:“那就拜托你了,还有,一会通知兄弟们晚上无论如何务必在八点钟回到家,妈妈有一通重要的视频电话打回来,我先走了。”交代完,李右京捋顺挽起的衬衫衣袖,半跑去拿放客厅里的公文包。 “等……” 李昴听得一愣一愣,拒绝的话来不及说,对方却走得急不一会便消失在拐角。为精力充沛、胃口不小的兄弟们准备早餐不成问题,可是他不知道还要通知他们回来,不然就不会轻易答应了。而事实上,真正令李昴难办的惟有通知七男——李枣。 刚毕业不久的李枣在一家前景无限好的游戏软件开发和制作公司工作,在高考前那会,原定的梦想是成为职业田径运动员,并为此孜孜不辍,几乎天天锻炼体能。他的努力给了同样想成为运动员的李昴极大的鼓舞,并以他为榜样,在所有兄弟中,与他关系最为亲近。 李昴坚持初心,成为体育系大学篮球部的一员,李枣却背叛了他们的约定屈就于现实,这件事如同如一根刺,横亘在两兄弟之间,也因此生了嫌隙,到今天仍没重修故好。 因为所在的公司离家里远,出于方便,所以李枣一个人搬到外面住,就是这样李昴才觉得烦躁,没办法在餐桌上统一通知,而要单独再跟他说一遍。 要怎么说才显得他真的是例行公事?李昴一边思考,一边关掉煤气,再看边上流理台李右京准备好的食材,他□□底锅,开始着手煎土豆饼。 “哟!弟弟早啊!” 五男李椿循着香味过来,靠着餐厅与厨房之间隔断吧台,颇有兴致的伸脖子往里探。 李昴看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 李椿翘起唇角,道:“啊,我可爱的弟弟亲手做的早餐,无论成品怎样哥哥都会满怀感激地吃下去。” 李昴给饼子翻个面,受不了道:“算了吧。” 长长的餐桌旁,李椿坐上自己的专属位置等吃,支着下颌问:“右京哥呢?” “去上班了……” 两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最后李昴嫌李椿啰嗦还害得他分心煎糊了一张饼,就踢他去摆餐具。 兄弟们陆陆续续的都在七点半之前下楼,并对李昴突然颠锅表现出一致的好奇和兴味。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立规矩是不可或缺的,涵盖准与不准两个方面,譬如餐桌行为规范,就有不回家吃饭需提前招呼、定时就餐不催不请过时自负、不准挑嘴等等。 “早餐右京哥准备好了大部分,我就弄了个煎饼。”将土豆饼端出来,李昴最后落座。 在家里替代妈妈,兼职大家长的长男李雅臣,看向他笑道:“不管怎么说,也辛苦你了。” 长长的餐桌,李雅臣坐在靠近厨房门口一端,另一端则正对着电视机,在兄弟们用餐的时候,早间新闻的广告时间朝仓风斗接拍的粗粮饮料又一次跑出来刷人眼球,放大的帅脸引起小部分人的不适。 “对着真人已经够烦了,为什么还要在电视上看见风斗的脸啊!”说完,十一男李侑介用力的一口咬下煎饼,囫囵咽下,感觉有点咸。 “那真是抱歉了……”方才通过电视扬声器外播的声音转眼跑到现实中来,把兄弟们集体吓一跳,齐刷刷的扭头看往楼梯口。朝仓风斗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一套,抱臂语气凉凉道,“……影响哥哥们的食欲。” 啊——这些混蛋兄弟,看他们的样子还不知道他回来似的也就算了,还嫌弃他的劳动成果,不可原谅!见朝仓风斗身周散发着生气的气场,没成想习惯性的一句吐槽被本人听了去还当了真,李侑介有口难辩,又开不了口道歉:“我……” 平时不都相互奚落吗,怎么这次反应这般大。 作者有话要说: PS:锁全文回去把主角的人设扒回来,所以只有1500字,抱歉抱歉。 来人,把朕的护心丹呈上来!(就知道锁文有风险,还这么干,掉收藏到心肌梗塞) 第22章 伪.兄弟战争(六) “没有影响,看着更下饭,弟弟们都好看,都快赶上哥哥了。”李要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男人味十足的脸,挑起一边眉毛道。 眯着眼睛把李侑介看得浑身不自在后,朝仓风斗才别开头。兄弟间没有隔夜仇,实际上朝仓风斗并没有多大的怒火,且不是向着李侑介的,可又不好意思说因为没人来接他才生气。 为了避免浪费,早餐都按人数和饭量准备的,李昴只好回厨房单独给朝仓风斗准备一份,可他奇怪的是在厨房可以看得到大厅,如果风斗今早回来的话右京哥或者自己应该会察觉到。从冰箱取出现成的牛奶和菠萝面包加热,李昴端出来给朝仓风斗,问:“风斗,你昨晚回来的吗?” “嗯……”朝仓风斗心不在焉地回应,看着玻璃杯中薄雾氤氲的热牛奶,他端着托盘伫立在原地禁不住想到一些事——一个大男生穿什么女装!还装得那么像,变态啊! 十三男李弥跳下凳子,蹬蹬蹬地跑到朝仓风斗跟前,轻轻揪着他的衣角,一手端着盛有完整的一张土豆饼的小碟,仰头用明亮如黑珍珠的眼眸瞧他,糯声说:“风斗哥不生气了好不好,小弥的煎饼给你。” 听了这话,朝仓风斗回过神来不禁柔和了表情,对于岁数还排在他后面家中最年幼的小弟,也是他唯一的弟弟,他从来不以疾言厉色,甚至一丝半点的粗鲁去对待,心平气和道:“不用,哥有这些就够了,你乖乖去吃早餐。” 将李弥带回座位上,朝仓风斗这才踩着轻缓的脚步去到李侑介旁边的位置坐下,使得李侑介别提有多别扭。家中兄弟就餐的位置按年龄排序,唯独李弥坐在李雅臣旁边好就近照顾,朝仓风斗和李侑介年纪相仿所以位置相邻。 李雅臣放下筷子:“昨晚是不是很晚才回到家里?” “嗯,将近两点才下的飞机。” “回来怎么不给个电话通知一声,能找到车搭吗?” “我有给右京哥电话……”朝仓风斗按下那一抹多余的委屈,都已经长大了。 可惜伪装不到位泄出一丝情绪,李雅臣解释道:“为了准备诉讼,右京哥估计是忙坏了所以没转告我们,先吃东西吧,等会再回房好好休息。” 朝仓风斗点点头,知道不是兄弟们不关心他。 不声不响的李昴听得却是神色一亮,对啊,叫人转告不就可以了吗?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吃完两个面包,再将其余两口牛奶喝完,朝仓风斗抽出纸巾拭去奶渍,手一探,将如坐针毡、胡吞海塞完就想溜的李侑介拖走,消失在门口的时候对一众目瞪口呆的兄弟们丢下一句,“好久没跟侑介哥说话了……” “靠!别以为我看你是弟弟就让着你不敢还手了……李风斗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哥,啊……”一墙之隔的外面隐约传来李侑介气急败坏的大声喊叫。 “弟弟们之间的感情真好,真好,还是这么充满活力。”八男李琉生面带笑意,眉目温柔,抚着脸感慨。 “妈妈今晚八点打视频电话回来,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 李昴趁兄弟们还算齐全,连忙说出李右京要他转告的话,等他们都吃完收拾好碗筷,转身找上李枣的三胞胎哥哥之一——六男李梓。 李梓暂停剪辑完成的视频和放下角色台词本,听他说明来意后,毫不犹豫道:“你自己说。” 心里清楚李昴打的什么主意就更不愿意帮忙了,李梓将他推到门外,关上门。 李昴转了一圈,兄弟们竟然不约而同的都表示拒绝,心说混蛋,他自己来就自己来,旋即编了一条短信发出去就不看手机了。 远在十公里外,正挠着猫下巴的李枣听了手机叮的一声,奇怪道:“奇怪,不是已经通知过了吗?” 居然还是李昴发过来的…… 下午李右京回来,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回房间就先睡了一觉直到闹钟响,按了按睡得晕乎乎的脑袋,洗了把脸才下楼准备做饭,看见餐桌上几袋子快餐盒子。 “正好,今晚不煮饭叫了外卖,右京哥过来吃吧。”让李昴弄些简单的早餐还好,晚餐的话不如杀了他吧,想想平时真是辛苦右京哥了。 吃完饭缓一会儿,李枣开了车过来,眼下就只有三男李光缺席了。李右京从房间搬来笔记本电脑搁在客厅茶几上,招呼弟弟们坐过来一点,八点整准时接到李母传来的聊天视频邀请,点击确认。 电脑屏幕立即跳出一副画面,有蓝天白云、椰子沙滩以及大海,然后伴着吱咯的颠簸声电脑被一百八十度旋转,李母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屏幕上面。 李母虽年过五十,最大的儿子也时年三十三,却保养得宜皮肤平滑紧致,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嘴唇嫣红,眼睛清丽,再大胆的剪了个年轻人才敢驾驭的发型,用充满热带风情的纱巾编成漂亮的形状修饰半个肩膀,整体看去颇有女人的魅力,分毫不见老态,也因而有机会再次迎来自己的爱情。 视线在儿子们的脸上转了一圈,李母笑眯了眼:“宝贝们晚上好啊。” “妈妈好!”兄弟们异口同声。 李弥往前扑:“哇——大海!” 李母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打趣道:“雅臣,有空可要带弟弟去看看大海呀,知道吧。” 李雅臣耳朵浮上薄红,呐呐道:“我,我知道了。”这样了还被妈妈当小孩子对待,破廉耻。 “这个以后再说,先恭喜一下妈妈吧,妈妈准备和你们盛叔叔结婚了。”胸中充斥着似糖似蜜的幸福感使得吸入的空气都是甜的,李母抿着唇憋笑,年纪摆在这里起皱纹是不可避免的,不想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稍微调整电脑的角度,将旁边喝茶的盛麟一并纳入镜头,笑看着他道,“阿麟,孩子们都看着你呢。” 盛麟看起来稳重儒雅,着装整齐坐姿端正,初次见面,大方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道:“你们好,我是盛麟……” 盛?什么盛?巧合吧,朝仓风斗不动声色地研究男人的五官,没有一丝半点相似之处。他分了一下神,电脑那端的未婚夫妇产生了分歧。 “……咳咳,不用了吧?”盛麟呛了一口水。 “怎么不用,你不是说女儿一个人回到国内还一个人住,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她才十六岁!让我可爱的女儿搬进来住他们兄弟好帮忙照顾照顾,不好吗?” “我担心女儿般进去会对雅臣他们造成不便,再者,女儿年纪虽然不大,但一向独立自理,从小什么都不用我这个父亲忙前忙后去操心。” “那是你心大,哪有人像你这样当父亲的……就这么定了,”李母复而看向电脑,“雅臣,带弟弟们把三楼主卧收拾出来,不用的就丢了,再看看要添置什么用品……这两天搞定,可别欺负妹妹,不然妈妈可要生气了。” 李要详装吃味,“还没见面呢,妈妈就这么向着新妹妹。” “不用,用寻常心对待即可……”盛麟实话实说。 “你别当真,这混小子开玩笑呢。”看盛麟着急,一副生怕给孩子们留下不好印象的紧张样子,李母失笑。 这是个美好的误会,盛麟自觉消声,他说的真的是真心话,没有客套。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草率地定下来了,盛麟没办法,只好也给盛权递视频聊天申请。 凉京大学,实验大楼。 “盛老师,都九点了,不急这一时,你放在外头的手机响了好几回,估计有急事。”杨老教授说完就走了。 “老师,你要回去了吗?”盛权带的一个学生问,看样子比他年纪还大,叫老师时却是心悦诚服。 “嗯,”盛权点点头,站起身,“你们把试验数据整理好也都回去。” 盛权翻看手机上的历史记录,然后按黑屏幕,慢悠悠地回到教工宿舍,同意盛麟又一次的视频申请。 “人呢?” “等等,我给将军喂点饼干。” 将军指的是拉布拉多犬,还是狗崽子的时候被盛权捡回家,在身边养了几年,关系比他这个爹还要亲。将军吃的正欢,冷不丁听见陌生人的声音,警惕地从狗盆抬起头低低吠着,却很快被盛权按着狗头制止,“安静,吵到别人了。” 将军发出委屈呜咽。 盛权洗干净手,坐到单人沙发上将手机扶正,盛麟方才只看到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这会总算看到盛权住的地方了,只算普通。 盛权不冷不热道:“盛麟。” 盛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说没他这样当父亲的,那是他们没见到当女儿的盛权是什么样子,有这样直呼父亲姓名的吗!偶尔表现出身为父亲的关怀,也被盛权“你是不是吃错药”的眼神逼退,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现在回头想想,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像父女更像平辈相交的朋友。 盛麟迟迟不说话,盛权又道:“有什么事?” “爸爸要结婚了,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位美和阿姨……”盛麟想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了,恭喜你。”盛权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地轻描淡写道,表情都没变。 “什么时候女儿学会这样平腔直调的说话的,难道是他做父亲的关心不够?可是光他一头热,想跟女儿多相处一会也很困难啊。” 这般想着,忽然看见盛权伸近手机屏幕的手,盛麟吓了一跳:“等等!我没说完!” “还有什么事?” “你一个人住我和你美和阿姨都不放心,特地请你到她家里住,离学校也不远,房子都给你收拾好,过几天过去吧?” “行吧。”盛权干脆道,指间一点。 画面一跳,发现对方退出了视频聊天,盛麟静静呆坐、黯然神伤。 作者有话要说: 把人拉出来溜一圈,认认脸(除了光) PS:新增角色盛之父盛麟,原装名日向麟太郎 第23章 伪.兄弟战争(七) 七天后,又是周末。 把三楼主卧积的灰尘清扫干净后,李雅臣把卫生工具拎到一楼储物间,来到客厅。 “妹妹什么时候到啊,都一个星期了,不会得知家里全是男人就变卦不敢来了吧。”李要歪在沙发上摩挲着下巴。 “那也是开夜店的要哥最可怕。” “什么夜店,我那是正经酒吧!” “你说是就是吧。”李椿不与他争辩,但那不以为然的语气更让李要抓狂。李椿抓起遥控器一轮换掉十几个无聊节目,最终停在引起李弥强烈情绪的动物世界,神色恹恹,忽然又来了兴致,转看翻杂志的风斗,道:“风斗,你录制的什么冲鸭怎么还不播?” “再过几天。”说到综艺,朝仓风斗既期待又怕在家人面前表现得不好,几番纠结,因而故作无谓道。 “小风斗好冷漠,亏哥哥还想为你的综艺首播贡献收视率呢。”李椿从沙发这一端扑到另一端,扑到朝仓风斗身上,中间还把李梓大腿压住。大腿死沉,李梓想打他又顾念兄弟情不好下手。 李右京:“没错,风斗的综艺首播,届时大家都不能缺席,都要支持。” ——叮铃!叮铃! 忽的,门铃响了,兄弟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动。 朝仓风斗最先开口:“侑介哥你去!” 李侑介下意识反驳:“凭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短啊。” 朝仓风斗故意拖长音调,听得懂的李右京转手拍了他一巴掌,没打中,气笑道:“口花花。” 朝仓风斗跳开道:“右京哥你误会我了,我是说侑介哥离门口近。” 李侑介这才反应过来,怒而咆哮:“你才短!” 黄色话题引起舒适,李要笑得很是愉悦,弟弟们都长大了。 李祈织既无语又无奈:“算了,我去开门吧。”然而还没采取行动就被李椿出言制止了。 “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这次是阿昴呢,还是琉生,亦或者忽然回家的阿枣或者光哥,不带钥匙出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先不开门,凉他十分钟再说。” 这样的恶趣味居然获得众人的一致通过,李要还把电视声音关小了装作没人在,门外的人显然耐心不够,五分钟不到又按了三次门铃,逗得李椿捂嘴偷笑,其他人脸上也有或多或少的笑意,但都忍住了。 门前搬家公司的小哥被弄蒙了,挠着头发自语道:“地址没错啊,怎么没人,不是说家里会有人吗?”小哥无计可施只好联系雇主——盛权。 “……兄弟们把行李搁门口吧,没什么贵重物品,我等会才能到。” 既然客户都说没问题了他们也省得出力搬上楼,于是,几个青壮年爽快地甩开膀子把东西都卸下来码在门口,因业务熟练十分钟后甩下一道车尾气开车走了。 声音被隔音良好的厚门挡在外面,在这十分钟里,只隐隐约约传来些哐当的声响。 李雅臣不敢将玩笑开大,先坐不住,问李椿道:“门口怎么那么嘈杂?” 李椿额头分明写着‘你问我,我问谁’。 “又没声音了……”又过两分钟,李侑介一手撑住沙发背,翻身跃过沙发急走向门口,解开门锁往后一拉。 在今日之前,乃至开门前一秒钟,李侑介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却在见到盛权的一瞬间心口被蚂蚁咬了一下一般,又麻又痒,仿佛有看不见的丘比特扑动着羽翼飞来并当胸向他射了一箭。 少女站在阳光中,低头看着身旁蹲着的一条黄毛大狗,修长如玉手指顺着大狗脑袋上的短毛,听见开门声,大狗吠了他两声。 盛权微抬下颌,淡声道:“你好。” 脸蛋白净,无暇如玉,五官似是大师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分开、合起来看没有半点缺陷,最让人赞叹的是那一双眼睛,瞳孔如稚子般乌黑水润,细看之下又如波澜不惊的深海,幽深危险却引人极深研几,李侑灵魂几乎陷入里面溺死。 李侑介彷如失去声音,耳边都是剧烈的心跳声,仿佛下一秒就得要跳出胸膛。李侑介的样子在兄弟们看来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不是妖魔鬼怪,那就是什么人有这本事?李椿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二个冲向门口却同被惊了一下,这下犹如打翻了多米诺骨牌,其余人一个接一个或走或跑到门口一看究竟,热风卷入门内,似是裹挟着能使人肌肉僵直的迷药,在几人中迅速蔓延,稍一吸入肺腑便化身一根根人柱。 美貌异性的魅力对年幼的李弥尚没有影响,他单纯觉得对方长得好好看,率先冲上前,离盛权两步远处,抬头惊喜地看着他,试探道:“是姐姐吗?” 在一家子一错不错的视线下,盛权颔首。 朝仓风斗拨开人墙走出来,不可置信地骂道:“Pervert!” 也是这一声与氛围完全不符的叫骂声,间接把兄弟们震醒了。 “李风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出声的不是被骂的盛权,而是李右京,此时他俨然是法庭上维护当事人,正容亢色的律师,声色俱厉,他敢问自己从没有言传身教过弟弟如此出格的话,就算面对冒犯自己的人也不应该,更何况对方还是第一天上门的妹妹。 “你问问他,难道我还不该说了?”一句粗口算什么,何况他没说错,右京哥却不问缘由偏要抓着不放。 “立刻道歉!” “别想!你别在这里管我……” 这么大火气,看来早前产生了什么摩擦。李要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同时连忙捂住朝仓风斗嘴巴,对盛权说:“他最近便秘又上火,估计是烧糊涂了,但人还是不错的……我代他向妹妹道歉。” 朝仓风斗霍地瞠目,呜呜地挣扎起来,有道是色令智昏,他的兄弟们果真好啊,初次见面见是漂亮女孩子就迷得头昏眼花、男女不分,原本还想说出真相,现在好啊,他不想说了,光他一个人被骗多丢人,那就一起丢脸! 盛权没说话,视线凝固在朝仓风斗身上的视线许久,以至于兄弟们都以为朝仓风斗的口无遮拦伤了他的心,就连当事人之一朝仓风斗停止挣扎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刚刚见鬼了一样,话不过脑子气冲冲地就脱口而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盛权独自站在那里被排斥、被唾弃而生出的孤寂情绪,顿生懊悔。 盛权觉得没什么可生气的,一方面他男穿女装在朝仓风斗眼里是变态,算是怪他,另一方面李右京太过强硬的态度逼出了朝仓风斗的逆反心理,算是怪做哥哥的不会教弟弟。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朝仓风斗错就错在太把自己当回事,他穿女装却没跟他坦白认为是欺骗,李右京作为兄长却对他疾言认为是不应该。 别人穿女装碍着他了?不听长者的教导出言反驳还有理了?这小子欠收拾! 不过,八十岁了,自己算他爷爷了,盛权按捺怒火,气息平和道:“朝仓风斗,你的穿着打扮很成熟,可惜你没长大,还学不会承担责任,粗言秽语、辱骂女性、知错不改……到底有哪一条值得你什袭珍藏、遂迷不寤的?为什么要捂住你的嘴,为了防止你继续言语攻击你哥你知不知道?你正在把两个愿意指正你错误的人往外推。” 朝仓风斗今天穿着白衬衫,解开最上面三颗纽扣,袒露半个奶白胸膛。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评语……算了,估计你没摆心上忘记了。” 这是说他惯犯错误永不悔改吗?朝仓风斗说不了话,闻言红晕从脖子一路上涨到脸,不知是怒或羞。 盛权心中早有计较——同理的,他作为爷爷,之后有责任好好教训教训后辈,然后弯腰搬起一个纸箱,问道:“我住哪里?” 刚才那浓得散不开的火.药味把李昴吓得够呛的,见盛权不计前嫌地转移话题,他第一时间配合:“放我来吧……那个,我叫李昴。”纸箱交接的过程,近距离脸对脸时,李昴脸颊浮现一层与肤色不易分辨的红晕。 还是那句话,习惯了。 从善如流地喊他一声阿昴,盛权松手,重量超出预估,李昴毫无准备差点脱手,慌忙屈膝顶住。 “还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体育生的男人更不能不行,对吧?” 李要松开朝仓风斗后也过来帮忙搬行李,‘对吧’问的是李昴。这种在女生面前开的黄腔,如果有一天李要得知真相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赶紧的,都过来帮忙,尤其是椿哥。”李昴才不会自毁形象搭腔,现在回想方才所听到的杂音分明是搬家公司过来送货又被拒之门外,再看摆了一地的行李,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盛权抚着将军的脑袋,问:“要我帮忙吗?” “这种粗活让哥哥们来就好。”自己做错的事,李椿哪好意思让女生来搬,但也不能自己一个人搬,兄弟们可是也掺和了一脚。 盛权拉住跃跃欲试的李弥,看他们在一楼和三楼之间来回倒腾,朝仓风斗哼了一声搬走脚边的行李,并借机走掉。 将行李放下,朝仓风斗走出三楼主卧拐弯到隔壁,将自己锁在房间,踢掉鞋子府趴在床,一拳拳砸往枕头。 该死!你完了! 闷了几秒后从枕头仰起脸,他掏出手机编辑微博:靠!Pervert!…………尼玛!草!麻蛋! 偶然进来吃瓜的网友12138:网监叔叔,这里有人爆粗口! 风花大姐大:……嗯,神马情况! 作壁上观:一点情面都不讲,爆粗口截屏留证据。 干掉二房:守了两年我风终于长大了,甚是欣慰。 十分钟后,又刷出一条更新微博:过了今天再也不说粗话了(狗头)。 风花大姐大:今天?……今天怎么了? 月饼下饭:请说出你的故事,@朝仓风斗 夜樱璃:别说是被人教训不能说脏话,我风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本宫不信! 朝仓风斗仰天长啸——要信不信!靠!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篇能写好长好长啊!抓狂! 第24章 伪.兄弟战争(八) 星际年1721年2月晚上9点半。 金属门半掩,透过门缝见里面黑漆漆一片,盛势轻手轻脚进去了,虚空上还投影着视频,视频正前方貌似古地球时五十岁出头的男人头偏向一侧睡着了,手搭着一本翻开到后半部分的相册,上面是锦衣玉冠、执剑起势的男子。 “夜光灯。” “好的,先生。”拟人女声恭敬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驱净黑暗,满室都是柔和的光,盛势蹲下双手搭着男人的膝盖,温言软语地喊:“老爷子……” 男人觉浅,在第二声轻唤时醒来,视线迟钝的聚焦在孙儿脸上。 “又想大爷爷了?”相册上的古装男子正是大爷爷年轻时的定妆照,风姿卓绝却英年早逝,逝世时不及古稀。其墓地座落在大爷爷活着时,每回晨跑能看到日出东边的山顶,每逢清明老爷子都上山祭扫,风雨无改,另得空时一人晨跑入山,到日薄西山才回。 “你看他像不像你大爷爷?” 被相册分走注意力,盛势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往视频,播到了古地球时的机舱内一个长发的小姑娘。 一眼看去跟相册上的人差很多,不过既然老爷子要求了,还是仔细打量过才说:“不像。” “你不知道,这个角色由一个叫盛权的男演员反串的,现在才16岁,你大爷爷这般年纪的时候跟他有五分像。” 盛势着实惊了一把,继续听老爷子叙说。 “别看我和你大爷爷只相差四岁,却是他一直在照顾我,从小到大地照顾……却他在八岁生日那日,把人弄丢了……” 大爷爷死后,老爷子绝口不提他的事,大爷爷死的那年盛势他爸也才三岁,只从集团元老口中知道一些,但凡是大爷爷的事,老爷子比本人还着急,如跟在皇帝身后事事操心的大太监。大爷爷要演戏?好,不管是主演还是客串,通通投资,再安排老道的经纪人上下打点。盛家家世显赫,加之带资进组,难道不是为了让大爷爷能够横着走?至于其中收益?无关紧要、可有可无吧。因此心里有很多疑惑,却没表现,其一就是如果这都不算照顾,那从小被送到全日制封闭式军校,扔进去就不闻不问的自己必然是捡回来的。 “……那晚你大爷爷领了奖杯下台,颁奖方热热闹闹地举办了酒宴,没成想,反联邦的暴动分子借这次网络直播制造恐慌,在食楼内填了雷。” 老爷子闭眼再睁开时,眼眶盈满的薄雾已经消退,“阿势,如果见着那名演员,就替我提拉他一把。” 老爷子开了口那就是金口玉律。 看盛势点了头,老爷子才道:“拿药来吧。” 盛势把装有温水的玻璃杯和药片递给老爷子,看他吃下去后要站起来,连忙去扶。 照顾老爷子躺好,盛势给他盖上被子,不经意瞥见两鬓上染上的霜白,劝道:“老爷子,别想那么多,今晚睡个好觉。” 掖好被角,盛势离开房间,心想明日让人查过那个男演员的资料,再看怎么个捧法。一个沾了大爷爷光的小明星,肯定没有老爷子那样的捧法。 只是没想到,递上来的资料一个电子版面都占不完,还都是明面上公布出来的内容,以及目前为止所拍的电视剧视频。 入夜,朝仓风斗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心里想着事,加之不时有脚步声从房门外经过,略微动动脑筋就知道怎么回事,更加心烦意乱。听到最后,外面走廊灯也关了,朝仓风斗犹豫着要不要也送个见面礼。 说到见面礼,前几天就准备好了,朝仓风斗跳下床翻出柜子里的礼物袋,里头是粉白色毛绒兔子挂坠,他撇撇嘴,捏着兔头使劲蹂.躏一把又包回去。 因着朝仓风斗年纪轻,能接到的通告少,现阶段主要任务是系统学习唱、跳以及演,回国后的几天都在上课。他起来得早,来到一楼,隔着吧台对面对灶台背对自己的李右京飞快地道了声抱歉。 待李右京听到声音转过身,只看到弟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柔和的包容和欣慰。 盛权在朝仓枫斗后脚出房门,准备跑步,却无意中踢到什么东西,只看到一个影子飞了出去,于是低头将踹到墙根的礼物袋子纳入眼底,目光触及滑到袋子外的粉白色兔头时,不由挑起眉梢,弯腰捏住兔耳朵提起来,端详。 兔子做工精致、绒毛细腻,两只兔耳之间固定了一根黑绳,与连成一串大小不一的金属环扣相接,看来是个挂坠。 送个礼物都这么鬼鬼祟祟,除了得罪他又因不肯认错两厢别扭的朝仓风斗,不做他想了。随手将兔子塞进裤兜,盛权关上房门就慢跑下楼。 邹佳望开了车过来,等在围墙外面,等朝仓风斗出来上了车后座,车稳稳滑行出去。 邹佳望通过后视镜瞧瞧自家明星今天的状态,一瞧之下不禁嚎了起来:“我的小祖宗欸,你忘记今天要去试镜嘛,怎么那么大个黑眼圈!” “知道啊,所以研究剧本看得很晚才睡。” 邹佳望还能说什么,“算了,说这个也没用,还有两个钟试镜才开始,等会叫Tony把妆化浓一点” 提前半个钟,在一个半钟后到试镜地点,邹佳望取了序号回来陪在朝仓风斗身边。 百多坪的大厅,抛开经纪人助理不讲,几乎都是青春靓丽的俊男美女,邹佳望还看到有一两个颜值不输朝仓风斗,另外风格的在圈内见都没见过的小鲜肉。 只能说,不愧是偶像剧的角色筛选吗? 这时,大厅旁的其中一个小房间门打开,前一个试镜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青年走出来,边上旁观的人从他脸上看出低落的情绪。 一连十个人,没一个脸上有确切的喜色的,是太会装,还是试镜严格? 工作人员之后出来叫号。 邹佳望赶忙接过朝仓风斗的剧本手机等,压低声音对他说:“放宽心,这个角色你稳拿了。” 朝仓风斗看他一眼,自己到底哪方面给的自信,跟工作人员进去。 门关上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还有长桌后三位之二明晃晃的打量,朝仓风斗这才感到紧张,心脏跳得飞快,指端却发凉。 中间那位头瓢锃亮,在身前的本子上勾勾画画,头都没抬,说:“朝仓风斗是吧,你还很年轻啊,剧本有看过吧?” “有。” 不知道对方出什么招,朝仓风斗硬着头皮说好听的。 “那就来一段吧,嗯……就演戚明生为顾楚准备千纸鹤礼物那一段。” 光头似是随机翻的一页剧本,扫一眼上面的内容说道,抬起头,十指交叉垫着下颌:“三分钟时间准备。” 朝仓风斗让出地方给人准备道具,垂眸思考,这次试镜的角色是男三号,是个相貌英俊、品学兼优的富家子弟,剧情推到为女主亲手准备礼物那会已经认识到喜欢女主,但性格原因,还是暗恋,借由这次机会告白。 《一顾倾城》一剧沿用四个优质男子爱上草根女主这一套,又有些不同,不说别的,光投资商砸下的巨资,就足够剧组打造恢宏唯美的场景,连着导演也是圈内排得上号的,因此参加试镜的人多,掌镜的人也严格,对演技也有要求。 三分钟后,朝仓风斗坐在塑料凳上,身前一张四脚桌以及两片彩纸。 他闭了闭眼,睁开眼时,他就是穿着得宜内敛文静的贵公子了,取过一张纸,磕磕绊绊却认真细致地折起来。叠到第三下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偏头看向一边,同时手指在桌面划拉,似是拖动手机屏幕看折纸攻略。 光头看了心想演得中规中矩,不是科班出身,却也学过,不像有些人,只有张脸,有的甚至脸都是假的。 不小心用力过猛,撕崩了一个角,朝仓风斗满脸懊恼,重头开始,最终成形的纸鹤比不上手机图片的一半,他却捧在手心来回看,唇角微弯,眉眼带笑,似乎想到纸鹤飞到喜欢的女孩面前传达自己的心意。 朝仓风斗表演完,更加不相信邹佳望的胡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场中光头最能说上话,此时敲着笔杆全程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光头皱眉:“怎么感觉你演的,更像是小学生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然后可以出去玩了?” 朝仓风斗羞得耳尖发热,等光头一说回去等通知,立马转身力持镇静地出去。 “等一下。”光头旁边的中年人喊住叫号的工作人员,因为他看到光头在朝仓风斗的名字上打勾,光头是导演助理,比别人更懂导演的需求,“何哥,选好了?虽说长得不错,不是说演技差嘛?” “光‘长得不错’一点就比别人多出30分,演技可圈可点,勉强及格。” 不得不说朝仓风斗纯天然的帅脸加分不少,环境明明很简陋,坐着一个他,顿时像画一样变得赏心悦目。 “及格的也有两三个,刚刚就有个不错的……” “如果他也能一进组就实打实的带进2500万粉丝,我也请他演。” 距离上次试镜已经过了三天,起先朝仓风斗还怀着两分期待,虽然试镜不理想,但万一就成功了呢,不过现下期待冷却,是测底没戏了。 朝仓风斗又拿起剧本琢磨,他演的是小学生,那正确的是怎么个演法。一会过后,手机响了,侧头一看,见是邹佳望的,没拿起来,直接开的扩音,有气无力道:“邹哥,什么事……” “你没睡醒吧?” “清醒得很,快有事说事。” “恭喜了,刚刚来电说成功通过试镜,过不了二十天准备好一切就开拍,我就说放宽心这事能成吧。” 朝仓风斗猛的坐直了,“你说什么?什么通过了?” “我说,《一顾倾城》的男三戚明生确定你演了!”听着他怀疑的语气,邹佳望耐心地重说一遍。 靠!“怎么到现在才通知!” “估计等所有角色试完镜才通知。” 挂了电话,朝仓风斗全身血液兴奋得沸腾,胸中似有一把火,通过不停走动才能撒出来。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楼,看见盛权帮忙李右京准备晚餐,准备做一道油焖大虾,间隙向李右京细心讲解处理虾的手法。两个人站得很近,无论谁要是再往前半步,估计头都要贴上了。 朝仓风斗都没见过盛权笑过,这家伙该不会在打右京哥主意吧? 第25章 伪.兄弟战争(九) 每回跟盛权过招都讨不了好,朝仓风斗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贸然上去质问,就这么不动声色暗中观察了两三天,愈发觉得不对味。 帮忙准备晚餐也就算了,毕竟吃饭大家都有份,专门给右京哥送落在家里的文件也说得过去,可是三更半夜摸进右京哥的房间算什么意思? 盛权没有特意避人耳目,朝仓风斗察觉到也不出奇,他确实有意和李右京谈恋爱关系,对方也表现出对他的好感,如果关系确定下来,迟早也瞒不住。这十二兄弟,几日接触下来,二男给他的感官最好,成熟稳重,行事得体,如果非要从他们之中选一个过日子,他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李弥,还是个连性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 若不是系统要求,没有合心意的人,自己很大概率会孤独老死,系统允了他最大程度不遵从剧情,已经是极大的宽限,只要求选出一个“男主角”,与之互动完成拍摄,如果还不完成,也对不住系统给予他继续活着的厚赠。 这日刚过午饭,盛权合起书本,接过刚进门,左手四袋右手五袋的李右京右手提着的东西,提到厨房流理台。 将军总是紧随主人的一举一动,盛权刚走两步,唰地从沙发底钻出,发现主人身边有人因而没有扑上去,坐远一点瞧着他们,吐舌头。 近来盛权帮了他很多,也知道他力气大,便没有推拒。 手指梳过将军的毛发,李右京眼角浮现笑纹,跟上去。 “擦汗。” 见他过来,盛权掏出叠得四四方方的素净手帕,然后转过身面相流理台就近解开一个袋子,里面堆满了各类水果。 手帕没展开,仅按掉鬓角的汗渍,李右京旋即将脏的一面对叠,收好,准备今晚洗洗。 “阿昴今天生日,二十岁了,过了今天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得好好庆祝一下。” 李右京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又笑了起来:“妈妈给我们十三兄弟整烦了,有天在元旦一人一个水煮蛋就算过生日了,之后,也就只有二十岁生日才会大办,不然一年十二个月,光准备礼物就累得够呛的。” 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没笑,盛权把一个蛇果捡出来放到一边,“这个已经开始烂了。” 李右京一拍额头,“我忙晕了。” “我不知道,没准备礼物。” 李右京看着敞开的水果:“不如这样,你给阿昴准备蛋糕?” 盛权点了点头。 晚餐时间,除了不知去哪又联系不上的李光,李家兄弟能回的都回来了,李枣还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给盛权的见面礼。 桌上堆叠得满满的菜比过年还要丰盛,肉有猪鱼鸡鸭虾蟹和腊肉,素有豆腐青菜和水果拼盘,餐桌外还有一锅熬制两个钟,香味浓郁引人垂涎的排骨莲藕汤。 已经二十四岁的李椿羡慕得呀咧呀咧大叫,直呼偏心。晚餐的丰盛程度,同样远超出李右京原计划,结果反而比为李椿三兄弟准备二十岁生日宴时还要轻松。当盛权接过他手中的锅铲,他有种感觉,就算盛权的锅里翻出一条龙来,他也会从容地拿盘去接。 吃过饭,14寸大的水果蛋糕摆上收拾干净的餐桌,李昴被推到座椅前按着坐下,吹蜡烛之前,先看向李右京:“是右京哥做的吗?除了丰盛的晚餐,我没想到还有蛋糕,辛苦你了右京哥,谢谢!” 李右京看见李昴道完谢将视线转回到蛋糕上,也看见盛权默不作声、事不关己的模样,心头仿佛被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这人总把自己的帮忙当做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可别人不知道的话,谁来心疼他的付出?如果收礼物的人不知道谁送的礼物,那就由他代劳好了! “误会了,蛋糕是盛绘做的,除了蛋糕还有晚餐,你要好好感谢的人是他。” 李昴闻言顿时看向盛权,不经意看进一双漂亮的眼睛,突然就失去声音,呐呐道:“……谢,谢谢……” “不客气。” 一想到盛权特意为自己准备生日蛋糕,李昴自诩是真男人,笑起来显得傻里傻气,所以他克制住没笑,却双颊潮红一片,又喝了酒,脸红彤彤的,尽管肤色黝黑却挡也挡不住。 “咦咦咦!妹妹快看,阿昴脸红了!”李椿知道弟弟为什么脸红,但弟弟难得一次脸红,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李昴闻言虎着脸反驳,却脸色更红。 朝仓风斗喝一口水冲下口中的油腻,看着这一幕,眉头一皱,砰的一声猛地放下水杯。 “风斗?”声音突兀,把大家吓了一跳。 “我没事。”朝仓风斗眉头还皱着。 撒谎!他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但现在,并不是讨论他为什么怒气冲冲的时候。 “阿昴,吹蜡烛吧。”李雅臣暗自叹气,弟弟长大心思就看不懂了。 蛋糕吃完,又聊一会天,李家兄弟陆续回房休息。李昴扶了扶有点晕的脑袋,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不禁往楼上的方向探看,不一会脸又红了。 脑子里想干一件事,李昴脚一拐,就这么干了,开始往上爬,一脚深一脚浅的,仿佛踩着云端上,飘飘欲飞。 盛权手上动作一顿,房门传来钝响,听着像是重物砸门的声音,才打开半个门,一个高大的人影带着酒气向自己倒来。半秒内看清来人,盛权一把扯住李昴胸前的衣服,单手将他固定在原处。 终于看到人了,李昴扶着盛权双肩勉力站直,低声嘟囔:“我……” 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外力拖住踉跄倒退,歪倒在地上就呼呼睡着了。 把人放倒朝仓风斗就不管了,扯住盛权的衣领,恶声道:“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就亲上了!” “风斗!你干什么,赶紧放开!” 李右京恰好在这时上了三楼,看见弟弟对盛权凶神恶煞,就欲打人的一幕,拔腿跑去。 “没干什么,只是刚刚盛绘答应同我交往了,我有点激动。” 朝仓风斗说着松开手中的衣领,笑了笑,指腹沿着领子往上滑,勾住盛权脖子,在他殷红的嘴唇上啄一口。 “右京哥,昴哥就麻烦你带回房间了。”说完,抓起盛权手腕,拽走。 被朝仓风斗捏着手腕倒回房间,门用力甩上,盛权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完全找不到一开始写文的兴奋劲 第26章 伪.兄弟战争(十) “不准出声!” 朝仓风斗压低声音向盛权警告。 “开门啊!李风斗!” 门在眼前甩上,李右京急得猛敲门,看他们刚刚的样子,有哪一点情投意合的样子。 又敲了一遍,里面仍没传出半点动静,如果不是方才亲眼看见他们进去,他都要怀疑里面没人了。 风斗装聋作哑,这分明是在躲他!可,他呢,为什么也不回应? 该听到的人当没听到,不该听到的人却被闹醒了,李昴双眼迷迷瞪瞪,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晕头转向地扶着墙壁站起,才直起一半,脚下却一个踉跄,绞麻花似的身体扭了半圈,胃囊绞动,“呕――” 李右京表情一凝,察觉有东西渐到裤腿上。 若不是你生日,我今天一定揍你! 本以为毁掉一条西装裤也就算了,不想才稍微挪一下腿,便有一小块湿布粘上小腿,凉凉的感觉传来,他却被烫到一般,腿部肌肉不自禁弹跳一下,只觉如附虫蛭。李右京倒抽一口气,不小心闻到不透风的走廊里弥散的一股酸臭味,他急转一窒。 李昴今晚吃的东西很杂,又喝了酒,经过一段时间消化,此时吐出来的,仿佛放了两天的隔夜饭。 若你不是我弟,我一定捶死你! “右,右京哥?” 李昴不知身在何处,这感觉就像是被抛弃在荒郊野外,此时看到一个熟人,顿时喜上心头,摆开两条面条腿走来。 眼看弟弟下一刻就能倒下一般,喝醉了也不忘依赖自己这个哥哥,李右京彻底软了脾气,上前扶住李昴的臂膀,拉起攀到自己的肩膀上。 临送弟弟回房前,深深看一眼隔绝视线的房门,眼中浮现一抹愁绪,如果风斗真的和盛权谈恋爱了,自己怎么办好,和弟弟抢吗? 月光隐没在云层深处,脚步声渐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窗帘翻飞鼓荡,只闻飒飒声响。 平日里盛权性子安静,一不说话,仿如深山中自给自足、烹茶煮酒,白发苍苍的老头,此时他更是背对着那本就微弱的光,朝仓风斗连个黑乎乎的轮廓都看不清晰,不由踏前两步,目光满含嘲讽。 “现在明白了吧,在右京哥看来,比起一直生活在一起兄弟,你不过是刚搬进来一个月都不到的外人,算不上什么!” 想起上次语气太冲伤了人,朝仓风斗尽量稳住情绪:“穿女装也就算了,我可以不说破,喜欢男人我也可以不管,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把主意打到李家男人的头上。” “你就确信他不知道?” 朝仓风斗又向前逼近两步,终于看清他的脸:“就算他知道好了,那昴哥、侑介他们呢?他们就知道了?你和昴哥天天一块跑步,教侑介做题……就算他们不说,我也看出他们有点喜欢你的,趁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你……” “可以。” 什么?听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朝仓风斗一时理解不了。 盛权拨开他:“我今晚就离开李家。” 这句话似重锤当头砸下,朝仓风斗被击打得神情怔然,感觉比确定盛权追求二哥那会还要难受! 什么我的?李家的?就算你姓盛,但也是李家的人! 他这话明显是把自己从这个大家庭里分拨开来,他没想做绝把他赶走,只要,只要保持恰当的距离,没说不可以来往。 再有,晚饭那会还好好的,不过和他呆了一阵就喊着要离开,兄弟们能怎么想?容不下新家人? 朝仓风斗大步踏到盛权旁边,跟着蹲下,一把推掉码成一沓的书本,“我没说让你走!” 盛权转头定定地看他怒红的脸,离他还在一尺内。 “你……”朝仓风斗被他幽深双目一看,火气无端就撒了一半。 盛权右手一探,便将那两只搞破坏的手的腕部捏住,扣至头顶,紧接着欺身而上。 事出突然,朝仓风斗诧异得瞠大双目,胸膛紧贴胸膛,被盛权锁在他和书柜之间,饶是隔着两层薄衫,肌肤没有直接接触,可是…… ……这太近了,他看到对方深色眼睛里虹膜的纹路,感到心脏稳重强健的跳动,又被盛权独有的气息一熏,几乎喘不过气。 “怕吗?” 盛权装着像女生,手上的力气却大得似乎箍紧手腕的是一道道钢丝,朝仓风斗挣脱不开,张了张嘴唇就要骂他,“唔……” 盛权抬起他略尖的下颌,低头把他未说的话吞吃入腹,舌尖擦过牙齿探入温热的口腔,直指软和的内里。 敏感的上颚被舔过,朝仓风斗呜咽一声,无奈咽下不知是谁的唾液。 一会过后,盛权退开,眼前的人眼角眉梢皆艳色缱绻,面色潮红,仿如未到花期,却被迫舒展开的玫瑰,可不可忽略的是那未完全长开的青涩五官,长了薄茧的拇指从下唇掠至朝仓风斗湿润的嘴角,轻声说:“你一样要离我远点……” 朝仓风斗又是一阵颤栗,激跳的心脏久久缓不过劲来,弯腰双臂抱在身前蜷缩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兴奋了,连盛权什么时候离开也浑然不觉。 吠―― 楼下传来一声犬吠,然后戛然而止,似立即人为制止了一般。 一声惊醒朝仓风斗,猛然冲到窗边,掀开碍眼的窗帘,就见盛权不带半个行李,牵着狗绳往大门走去,他咯噔一下,立即反身冲向大门。 追上人的时候,已经来到围墙外的公路,朝仓风斗跑得气喘,高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你还敢走,去你妈的!” 本来逐渐缓慢的脚速一下拔高,动作急迫,逮住盛权的时候,还往前惯了一米。 “你聋的吗?!” 朝仓风斗气得肝疼,如果日子天天都像今天这样情绪大起大落,命都要短上好多年。 他这人行事怎么总是这样,总是让人生气却奈他无何,往好里说是礼貌不给别人添麻烦,不相关的人还好说,那如果是在乎他的人呢?被他这样往外推,得有多伤心呐。 朝仓风斗忽然发现,自己也喜欢上了,却一点也不比与他几乎每天一起做饭的右京哥少。是他先认识他的,从他刚搬进来不久就每天观察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喜静,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静静呆着。 也知道盛权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父亲还很不负责任,出国四处历险,他现在一个人能去哪啊。 朝仓风斗突然眼眶一热,一手遮住眼睛,一手牢牢抓住盛权的手腕,说:“我没说要你走……” 朝仓风斗低着头不让看糟糕的状态,盛权低着头看他,抬起右手盖在他的头顶,揉了揉松软的短发。 李家的公寓位置较为偏僻,周围没有店铺又是夜晚,少有人至,夏天的夜风沁凉,朝仓风斗呆在盛权旁边,在这一方天地,却感到似乎有温暖萦绕。 不过一会,饶是手指挡着,又闭着眼,朝仓风斗仍感到一束强光突然照来,还听到汽车行驶而来的声音。 突然醒起他俩还站在马路中间,朝仓风斗牵着盛权就要退到路边,却没拉动。 车停在三米开外,看见朝仓风斗眼中询问的意味,盛权解释道:“叫的车到了。” “嘿,小姑娘,是你们叫的嘀嗒吗?” 师傅胳膊搭着车窗框,探出半个头,喊盛权。 “回去吧。”盛权说完,往轿车走去。 “等等,加一下Wechat。”朝仓风斗见他心意已决,却不像冲动用事,也就不挽留,摸出手机。 “没有。” “……那,你回去下载一个,加我手机号码。” “回去吧。”盛权颔首,关上车门时又说。 “师傅,麻烦你开慢点,夜路黑。”朝仓风斗撑住驾驶座的车窗框。 师傅利落应了一声好咧,掉转车头,逐渐提速。 “你男朋友?有点眼熟,忘记在哪见过了。” “嗯。” 盛权联系系统:“统,接下来看你安排了。” 系统:“哼!” 车开出闹市,停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偶然看到商场大楼外的大海报,师傅轻拍车盘,“不就是他嘛!” 不得了了,窥见明星谈恋爱,对象还在他车上。 “麻烦保密。”盛权也望向海报。 师傅五十多了,这一对还没他女儿大,又不追星,只是不往外传,还是很愿意帮这个忙的。 回到教工宿舍,盛权打开方才在车上下载好的Wechat,注册账号,向朝仓风斗发送好友申请。 朝仓风斗正抱着手机,消息发送过来的一瞬间就点开了。 盛, a Professor ? 这个时候,这个盛字,朝仓风斗肯定是盛权没错,可Professor什么意思? 这个先放到一边,朝仓风斗迅速点击同意。 ――到了,平安。 ――(图片) 朝仓风斗回复:好,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嗯 ――晚安(笑摆手) 聊天结束,朝仓风斗一秒钟等不及,迫不及待点开图片,一眼看到将军蹲在地毯上,似乎住得不久,后面一应摆设较为简单,看起来是客厅。 他捧着手机倒入大床,拖拉缩小照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来回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的餐桌上,朝仓风斗跟兄弟们通知盛权离开的消息。 “她为什么只跟你说?!”李侑介率先跳了起来。 “我是他男朋友,不跟我说难道跟你说吗?你个语文、数学、英语都考不及格的高三生!” 看着他反应如此激烈就来气,朝仓风斗一字一顿冷声说。 “那你就及格了吗!” “我现在能赚钱养他,你行吗!” “你!”李侑一窒,憋着气坐回去。 “都吃饭。”李右京断喝,说完便拿起豆浆灌入口中。 甜豆浆滚滚入喉,他却犹如吃了自己最不喜欢的苦瓜水,满口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姑娘冒泡评论,来人,给朕的姑娘们赐座 PS:这章说到的性格才是盛的本性,之前说过锁全文,就是为了回去把《犬夜叉》篇的盛的人设掰回来,虽说一切行为皆为演,但也说了可以更改剧情,所以扮演角色的时候不会完全和自身脱离,有空的姑娘可以回去瞄瞄,改动蛮大的。等到了《兄弟》篇,那更是干脆自己演自己,随便拍。 第27章 伪.兄弟战争(十一) “Pro――fe――好了。” 朝仓风斗回到房间,端着手机在两个软件之间相互切换,他早上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乎遗漏某些事,方才在餐桌上一提到英语,一下子想了起来。 看着页面跳转,查出的意思有教授、讲师等,又确认了两遍,朝仓风斗手心垫着下颌尖,食指翘起轻叩脸颊。 难道打错了? 心里想着,他打开与盛权的聊天界面:吃早餐了吗?你的昵称拼错单词了吧! ――吃了,等等。 等了会没等到对方的回复,朝仓风斗便去一趟厕所回来,总算看到聊天界面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改了。 朝仓风斗一下子看到缩减成‘盛’的昵称,指端叩击拼音键盘:想了这么久就这样? ――不熟。 朝仓风斗嘴角略微弯起了弧度,想象一下,盛权木头一般在手机屏幕上一戳一顿,在功能键上试探的笨拙模样。说起来,这其中的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他,却是他干过的最正确的事情,真想问问他目前是不是还只有他一个好友。 ――最近会离开一段较长的时间,不用联系我。 二郎腿放开,朝仓风斗身体晃了晃,最终前倾心口靠紧桌缘:怎么说? ――打工。 盛权每次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不管复杂容易,他都看懂了:急着用钱吗?我这有些存款…… ――签合同了。 不管借不借,结果都要给人打工,除非想毁约。可从找兼职到签合同,期间盛权没事先向他借钱,不就说明在盛权看来,自己和他不亲?难道他要上赶着赔毁约金并送钱他用?他们什么关系? 不过事后想了想他还是发了红包过去,只是一直没领第二天退了回来,然后那天午睡他做起梦,梦见盛权对自己说话然后越走越远――你一样,要离我远点。 朝仓风斗醒来时摸了一额头的汗。 朝仓风斗:不对,你没满18签合同无法律效应,你找的什么兼职?你爸怎么不给你钱花! ――安全,由国家开设。 ――现在有事,要去忙了。 不得已,朝仓风斗压下心中惊疑:那你去忙吧,有事记得找我。 手指还搭在拼音键盘上,原本想跟他说他们录拍的节目就在这个星期五晚上,也就是明晚的黄金档播出,朝仓风斗看着暗掉的屏幕,现下没机会说了,上网看也行吧。九点助理过来,收拾一些要带的东西,坐上助理开的车回公司磨炼演技,因着再过十天《一顾倾城》就要开拍了。 七天前,下午五点,海潮电视台大楼。 《冲鸭!冲鸭!》总导演刘导推开门,走进其中一间宽敞明亮的工作间。 《冲鸭!冲鸭!》笑点密集,内容新颖不落俗套,第一季第五集 便冲到了收视率榜首,不是跟本电台的所有节目比,而是将隔壁常年位居第一的一哥电视台拉了下来。取得如此成绩,刘导功不可没,电台台长给予极大的关注和厚望,把节目挪到黄金档播出,又叮嘱一切安排都听从刘导指挥,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任何人,谁都不能指手画脚。 刘导表面上比谁都要镇定,内心却颇有压力,不到收视率出来的那天就一刻都不能放松,何况现在还没开播呢。 尤其当他的身后有一大堆闻到肉腥味准备跟风的真人秀节目,或者暗地里等着他从高处跌落,看他笑话的人,他就更不能轻忽大意。不过…… 等着打脸吧!这次素材的精彩程度连他都偷着乐。 “谁让你这么剪的?啊?当我的话放屁是吧,一听到就难受干脆不听!” 刘导坐在负责人的办公桌前,一掌重重拍下,吓得站着的负责人心里一个哆嗦,拍桌子的声音传到办公室外,众职工嗅到不好的意味,都纷纷埋头工作。 “刘导的话必须听,我都记着呢,下面这帮孙子,不知道干什么的……”剪辑的视频,他作为负责人必须把关,推说不知道说不过去,负责人略略哈腰,笑着讨饶。 转身把门掩实了,又说:“……那个新来的王乔跟我提了一耳朵,素人的总时长要超过明星嘉宾了,欸,我一看还真是,觉得不妥,就……” 所以说海潮电视台一直平庸,位处倒数也不是没原因的。 幸好盯紧了,不然就出篓子。刘导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自己得了某个明星的好处,转头又推得一干二净。 “你没脑子啊!” 眼下没机会搞掉这些关系户,不过谁错了他就该骂谁,现下有台长护着如果骂他几句都要三思后行,不如带履历去一直想撬墙角的隔壁算了。 “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新人,你这里除了新人就都是吃饱了不干事的老油条吗?今晚加班加点给我全部弄好,不然我只好厚着脸皮请台长出面招人了。” 负责人弯下了腰,“是!是!” 刘导拉长了脸离开,第二天早上提着豆浆油条进来,看过了堪堪满意,挑出一大堆细节让负责人处理好,又修修改改一大堆,熬掉负责人数斤脂肪后,最后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可以了。 “哈哈哈!这家伙是笨蛋嘛!” 晚上八点多,李椿攀着弟弟李梓的肩膀,脸庞埋入他的颈间,伸指指向电视上被猪追着拱的笨蛋男明星。 朝仓风斗半撩眼皮,瞄一眼电视上与自己搭档的常驻明星嘉宾――赵蕌一头扎入泥潭,兴致缺缺,复又玩起手机。 朝仓风斗的首播综艺,兄弟们都表示很支持,无论在家里或者外面,同一时间都打开海潮电视台,当然主要还是聚在一起,人多热闹。 不过,朝仓风斗人前光鲜,在兄弟们面前均是服饰得当、傲慢轻佻的作派,真想看看弟弟被恶搞游戏整得形容狼狈、惊慌失措的样子,估计也很有趣。 李要胳膊搭着沙发背,大拇指磨挲饱满而略厚的下唇,眼尾觑着事不关己似的弟弟:“啊呀!这个镜头把弟弟拍丑了。” 朝仓风斗闻声当即从手机看往电视,忽的手上一轻,手机便被侧边的李椿抽走了,很快发现自己被耍,现在播放的分明是广告。 李要和李椿隔空默契地对视,配合成功。 朝仓风斗额角青筋弹跳,这些让人无语的幼稚兄弟,手心一递,“椿哥,还我。” 见李椿唇角噙满坏笑,朝仓风斗暗道不好,却没能成功阻止他的动作,手机抛向李要,后者反手揣进兜里,说:“这可不行,你乖乖看电视别玩手机,明明是你的节目,光兄弟们看你好意思啊。” “刚才跟邹哥聊工作上的重要事情,广告还没结束,先把手机还我。” 李要半信半疑,看他的表情坦然,不似撒谎,还是把手机抛回去。 确实有要紧事,不算完全骗他,朝仓风斗连忙打开Wechat,聊天界面上果然一如既往地没看到哪怕一个字的回复。 他撤回一条方才发出去的聊天记录――在忙吗,之前拍的节目开播了。 盛权说不联系,那就是既不联系别人,也不回复别人。 “开始了,手机手机……” 李要摊开手示意他丢手机过去。 “不至于,我答应不玩就不玩。”朝仓风斗攥紧手机,眼睛瞥向电视。 既要“不用联系他”,又要“离他远点”……朝仓风斗抱臂往后靠,他算是明白了,那次接吻让他认清自己的心意,转头又告诉自己离远点,是怕自己糊里糊涂的继续纠缠还是有别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又不是死心塌地爱上他,干脆利落断掉,不联系就不联系吧。 在圈内和同性恋爱,简直是拿自己的前途做赌,再说,认识盛权之前,不对,更准确点来说,自己喜欢的从来都是女生,他不就是一直打扮成女生,才能迷了自己的眼吗? 看了将近两个钟,朝仓风斗起身正要回房,不想不知道被谁按在沙发上,又有谁扑了上来压着他揍,痛是不痛,只是被几个兄弟闹得起了一肚子火。 “可恶,居然隐瞒不报!” “不把事情前后说明白不准走!” “我就说家里数我最有魅力,怪不得不选我,原来这么早就把我可爱的妹妹勾走了,风斗不厚道啊。” “早就分了!”朝仓风斗拍开要捏他脸颊的手,尽量不让自己乱发脾气,发现自己,现在情绪不对劲,压着嗓子说,“沉死了,起开,我要回房洗澡了。” 好像玩笑开大了,李要和李椿分别压着朝仓风斗的两条胳膊,对一下眼神,又用眼神向其他几个帮手示意,然后一同放开压制。 朝仓风斗扯了扯衣角,仍然有折痕,便不管了,一言不发,走去爬楼梯,鼻头忽然有些发酸。 看朝仓风斗消失在楼梯拐角,李右京扶正眼镜,看着他们像个意识到自己做错事而手足无措,呆站着的小孩,心中轻叹:“阿要、阿椿、阿昴、侑介、还有你小弥,找个时间跟风斗道歉吧,下次别这样了。” 不想做任何事,只想好好睡一觉,熄了灯,朝仓风斗掀起薄被将自己整个罩住,不知何时睡着的。第二天醒来,他洗了个澡,总算精神了些,跟厨房里忙碌的李右京打声招呼,坐上助理开来的车,在回公司的路上翻出手机。 《冲鸭!冲鸭!》网络版延后两个钟播出,现在为止点击量已经非常可观突破六千万,朝仓风斗挑起一边眉毛,看见弹幕开关的按键,忽然想看网友是什么想法,点击,密密麻麻地滚来一串串弹幕,铺满整个屏幕,一眼瞥去,其间各种哈哈哈格外显眼,看来效果还是不错。朝仓风斗犹豫再三,手指拖动进度条到盛权出镜的部分。 “为什么我家电脑里会出现神仙姐姐!” “此般绝色你值得拥有,链接http…” “靠,导演你是想用美女的智商逼死平民吗!” 嫌不够热闹,刘导从中添了一把火,使人装作网友微博爆料——来呀,最高纪录3分12秒,附图一、图二、图三。 “……我翻开牛律字典,查数学题。” “哈哈哈哈……” “拿去找数学老师,他转手交给英语老师,说搞错了,我不教英语。” 朝仓风斗木着表情挑眼往关于盛权的弹幕看,继续往下看,视频播到自己表演的部分,这会涌出关于他的弹幕尤其多,几乎都是类似于用我家风斗来喊他,叫好听好帅的声音。 “这女的有没有礼貌啊,这样当众羞辱人!” 估计弹幕发早了,朝仓风斗忽地在一片叫好的声音看到一条言辞尖锐的言论,当即沉下脸来。 “这谁啊,装得自己很会似的,有本事你上啊!” “人家又没说错,有错改过来就好,瞎哔哔什么!” 妈的!垂涎盛权的颜也就算了,那些抨击盛权没礼貌的刺耳言论是怎么回事?朝仓风斗看了有一阵子,把手机扔了,仰躺在后座上,“车开快点!” “啊?好。”先是一愣,助理及时反应过来,照他说的给车提速。 就算盛权的事只在粉丝里掀起一个不大的波澜,可以放任不理,或许还有别的明星请水军踩了一脚,可还是心中似乎有一只名为“盛权因着他而被诋毁”的蚂蚁四处爬,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必须管管! 回到公司,朝仓风斗翻出这几天用来磨炼演技的摄像机,调整好角度让助理托着,自己来到琴凳前坐下,挽起衬衫衣袖,十指修长如玉轻轻搭在黑白琴键上,看了助理一眼:“开始吧。” 助理刚按下开始键,就见朝仓风斗指节屈起,演奏出熟悉的音调,一听便知道弹的是《追梦》,可是又分明又有些不同。朝仓风斗的歌里就数这一首歌最红,在各种场合被cue到最多的也是这首,他跟着朝仓风斗听多了,自然而然熟记于心,为防万一,包括曲调在内牢牢记下。此刻注意到朝仓风斗身前的乐谱夹空空的,不由加重心中的猜测,他按下暂停键,小心翼翼道:“错,错了……” 叮——钢琴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啸。 突然被打断,朝仓风斗看向助理的视线都带着凛然的光。 看了他的表情,助理暗道不好,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心办坏事,听说邹哥挑选助理给朝仓风斗时,他只提了一个要求——男的,好使唤。当了一段时间助理后他察觉果然没错,别看他照顾的还是个少年,脾气一点也不比大牌明星好,虽然不会无端挑刺,可一旦做错事,神色顿时凌冽,眼神如尖锐的冰凌刺得他一个成年人抬不起头。 “删了!重新来过。” “抱,抱歉。” 一小时后,朝仓风斗打开手机更新一条微博。 孙云莎气红了眼眶,昨晚《冲鸭!冲鸭!》播出,原本朝仓风斗涨粉,她作为第一批关注的粉丝自是愿意看到他人气越来越盛,可惜不可避免的,混入一部分价值观人生观不成熟、意气用事的年轻粉丝,认为凡是偶像的无论什么都是好的,见不得半点说偶像的坏话,可……谁要她们是非不分的维护啊,不知道的风斗要替她们的行为买单吗? 她打开粉丝群,吃肉汤圆:最后一次警告,再要我抓到谁在群里煽风点火,小心我踢你出群窝(微笑)。 风叶:这副会长怎么选的?(打呵欠) 风团:谁知道,是个人都能当选吧。 好啊!这些人都怎么进群的!孙云莎开始私聊其他管理员,商量把什么人踢出去,然后再设置新的进群方式,只是没想到连老成员中也有人发飘,除了朝仓风斗,谁都不看在眼里。 风之歌:这样不好吧,她们也没说错,那女生态度确实不好……还下我们风斗面子…… 孙云莎下线,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不听劝,她忙前忙后收拾烂摊子,还被当成坏人,凭什么!她也才二十二岁!满腔的委屈无处倾诉,不由自主爬到朝仓风斗的微博主页,发现刚刚发的一条更新。 ——为什么谩骂?为什么质问?为什么不先反思自己有什么错处?【视频】 朝仓风斗话里意有所指,一直为新粉丝抹黑朝仓风斗形象一事忙碌的孙云莎只稍一眼便看懂了,正因这样,才猛然袭上一股涩意,猝不及防地就湿了眼眶,看吧,他也是赞同自己的。 视野模糊,抽出纸巾胡乱擦擦,孙云莎边哭边笑地去寻鼠标,点开视频。 视频开始时似一祯固定的清新风漫画。 缕缕微风飘进,少年发梢徐动,衬衫雪白,坐姿放松,十指修长如竹搭在琴键上,安静了几秒,忽然缓缓动了起来,宁静旷远的曲调如流水,悠悠淌下。 和融、希望、向往、不屈的感情融入声音里,听着,孙云莎肩膀不由卸了下来,慢慢的全身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有如躺在如茵草地上看蓝天白云、高山飞鸟。 原以为谱了一曲纯音乐,不想弹了一遍,两遍,到第三遍时,就见朝仓风斗忽的一俯首,一抬头,嘴巴开阖之间,清透的桑音从喉中透出,唱着《追梦》的歌词。 追梦?!孙云莎心神一震,有些不敢置信,此时有了想法,这会再听下去,猛然发现是同一首歌,曲风南辕北辙,以至于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新歌。 电脑前,孙云莎抚掌轻叫了声好,这首好啊,她听了会感动,声线饱满,歌词转换也自然流畅了很多……总之差别很大,是那种外行人听过都能分辨出好坏的差别。 歌声转入副本,几个琴键按得急促,快得有如雨点落地,好似和风细雨里刮起飓风,雨如倾盆,音调拨高,朝仓风斗一开口唱出了京剧唱腔,一听之下,只觉声色男女难辨。 听歌的人无意之中都会不由自主地根据前面的唱法而推测后面的唱法,当歌手不出意料地唱在他们圈出的框架里面,他们会觉得果然是这么个唱法,由此觉得也不过这样,觉得一个歌手唱成这样是应该的,并不值得特别赞扬。扪心自问,旧版《追梦》给了孙云莎类似的感觉。 这次不同,朝仓风斗唱法略显诡异,让人摸不着调,总在人预设的框架里跳出,出人意表,也可以形容为惊艳。翘起的尾音似长了勾子,掺入丝丝若有似无的缠绵,与前两遍给人的感觉可说相去甚远,却奇异地配合得趣,相得益彰。 孙云莎承认,自己被撩拨到了,在朝仓风斗身上感受到男人的魅力。 一曲终,朝仓风斗似乎沉浸在余韵中缓缓回神:“《追梦》的改版,表演赛之后我们又遇见了,听了他的意见做的改动。”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很满意这一版本,好听。 过了片刻,原本一直侧对镜头的朝仓风斗将眼神转过来,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声音里却隐含着失望:“有错就改不难吧?” 其实前面还有一句——不知道详情就别乱比比。可不久前答应不说粗口,这会又说岂不是公然打脸?所以剪掉了才放上来。 ——朝仓风斗果然是跟自己一队的! “呜——这是要哭死姐吗?” 无形中被偶像维护了一把,眼泪成串往下流,孙云莎哀嚎一声,捂住眼睛跟舍友们叠声说没事没事。 原以为视频已经结束,不想朝仓风斗的声音又传来了:“礼貌点……” 孙云莎岔开指缝,看他黑亮眼珠子左右游移了一圈才继续道。 “……他叫盛绘,我的粉丝做错事了,会道歉,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哀家的文笔已下线。 第28章 伪.兄弟战争(十二) 大裆:看着没,我就说小姐姐全过程,包括评论时都是一个表情,哪里看她有厌恶或者不屑的情绪?人家就事论事,根本就不是恶意攻击。 1楼:Bigdang:不得已抑制住第四遍看视频听歌的欲望……兄弟我找了你好久,比比吧! 朝饭夕食:后面又碰到了!!不得了了惹……补充:人家没有恶评!@朝仓风斗 孙云莎意气扬扬截下评论和微博交由朝仓风斗后援团的团长,后者整理一下,同时截下视频弹幕,也更了一篇微博: 她叫盛绘,看着也就十五六岁,不比你们大吧?这次网络暴力不知道对她本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我知道风斗很好,你们很维护他,但是!你们的行为正在为他抹黑!走点心吧!【截图1/2/…/9】 @朝仓风斗为什么谩骂?为什么质问?为什么不先反思自己有什么错处?【视频】 团长发了更新后,微博变得像咸鱼,死寂一般。部分后援团团员犹如极致清澈的潭水中被突然吓退的鱼,先是藏身在石缝草荫下,片刻后钻了出来。 风之歌:作为管理员,虽然没有带头,但放任她们乱来已经是犯错,我申请退出管理层,不过我依旧会支持我们风斗的。 风花:切!……好吧,确实不应该。 风团:+1 朝仓风斗这边,有网友说出盛权的本命微博。 儿子七星武皇:怕有的人找不到本尊道歉,在别的地方敷衍了事,特地告知!@盛权在握 “儿子七星武皇”这个马甲,属于那个在表演赛上对盛权一见动心的小伙,只是万万没想到心动女孩会成了自己学校的老师,笑着哭。却也因着是自己学校的老师,才有渠道得知盛权的微博号。 右腿搭左腿上,不停抖腿的朝仓风斗反改闲适自得,忽而站起,双腿互相拌倒又跌回去。 又是这个盛,朝仓风斗半信半疑,将这条评论看了三遍,页面跳转,爬到“盛权在握”的微博细细琢磨。 一会过后,朝仓风斗看出一些不得了的意味,眼皮暴跳。与此同时,一群跨微博过来或道歉或看好戏的网友被微博内容劝退,遛了一圈又爬回去了。 大热天开档:凉了凉了,全是我看不懂的内容,氢气泡、重离子、正负电子对撞…… 言欢:凉了凉了,我看到了评论一溜的全是教授,老秦、老泰、老朱……他们在学术交流! 唐念经:今年毕业于牛律大学,在校期间在国际顶尖杂志上发表十三篇论文,取得数学和物理学双博士学位,曾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一项、国防科技进步奖二等奖一项,一月多前回国并破格担任凉京大学副教授……不小心百度一下名字的结果,害得我膝盖发软。 这下更是不敢评论了,一旦道歉仿佛是实名认证对老师出言不逊,更是寒了孜孜不倦地做研究对国家做出贡献的学者的心一般。 厌疡君:做错事也就算了,怎么这么笨!学我,留下对不起,赶紧溜了溜了。 经这一说,网友恍然,是这样没错,终归要道歉,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按他说的干脆利落去做,不过……厌疡君实力嘲讽别人的智商,结果不到十分钟他的道歉被网友推上前排第一位,妈惹。 秦教授注意到了,也在下面留言:是李彦阳同学吗?这是怎么回事? 厌疡君:啊?什么? 秦教授:没事,认错人了,你微博名跟我一个学生的Wechat号很像。 Wechat号是厌痒君的李彦阳好险捂紧自己的微博号,受不住了。 确定没他什么事,朝仓风斗在三分钟之前去百度了盛权的人物介绍,之前查了Professor意思以后他记下了,眼下看来不是什么拼错单词,而是情愿改昵称也不愿意向他解释几句关于自己的事。 又过了会,原本是用来练歌的时段过了,教导演技的老师推门进来,朝仓风斗揉了揉头发,起身迎上去。 9天后,《一顾倾城》开机仪式如期开展,朝仓风斗收拾行李进到剧组。一直以来的努力没白费,由一个镜头重拍十余次逐渐过渡到有些得心应手,往往导演喊停也不是因为他演技的原因,后来微博关注破3000万不久,编剧还给加了戏份。 忙碌了好一段时间,一个多月过后,戏没拍完,朝仓风斗让助理收拾行坐上保姆车李尾随剧组的大巴一齐转战下一个洽谈好的拍摄场地——凉京大学。 作为校园偶像剧的《一顾倾城》,学校里的戏份才是重中之重。 车先开往在附近订好的酒店,朝仓风斗住的是一个单间,明天才开始拍摄,助理给他整理好东西,然后叫他早点休息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从得知拍摄地点是凉京大学时,朝仓风斗心跳乱了节奏,略感慌张又似高兴,一下子无法分辨,待情绪沉寂下来又过了几天,到去往凉京大学的路上的时候,类似的感觉又死灰复燃了。在车上打开好一段时间没看过的微博,页面一如既往没有更新内容。 躺在床上,朝仓风斗此时也打开了微博,翻开以前的内容来看,看不懂却有了睡意,扔开手机,将空调被拖到眼睛以下睡了。 “暂停!暂停!暂停!” 第五次叫停,刘导连名带姓喊朝仓风斗名字:“朝仓风斗你今天状态有些不对劲,一直心不在焉,你现在只是对顾楚有好感,结果看她的眼神没有半点神气。” “下去自己找找感觉,要演出隐晦而不失热情来,先拍下一幕。” 助理连忙将朝仓风斗领到躺椅上,又是擦汗,又是递水。 朝仓风斗扭头:“不要冷水,换常温的!” 助理转身小跑去取水,不敢耽误,朝仓风斗现在这样看着似是隐忍的火山,随时有爆发的可能,万事顺着他好,小心对自己发火。 将剧本翻开到对应的那一页,朝仓风斗把里面的内容看得烂熟于心,都要一字一句背下来了,再看也不见得有用,状态不好,总是抓不住心中时隐时现的那个点。 把剧本摔到桌面上,仰着脸任化妆师补妆。 ――吠! 按下暂停键,摄像机前刘导静站着翻白眼。 感觉今天一切都不顺心,本来就要通过的镜头,结果横跑出一条狗来,坐在正中间,还冲他吠。 “哪来的大狗,快处理一下小心别咬到人了。”不等导演发声,场记连忙叫人合力将狗赶走。 拦在百米外围观的学生忽然躁动起来,有的伸手指向黄毛犬,隐约有“将军”、“校宠”和“老师的爱宠”之类的声音传来,朝仓风斗手指动了动。 “诶,先别动,还没化好。”化妆师惊呼一声,反射性固定朝仓风斗的下颌。 不得已,朝仓风斗惟能眼珠子乱转,连个狗耳朵也看不到,强安下心等化妆师化补妆。 化妆师还想弄头发,朝仓风斗拨开她的手,“等会再弄。” 说完走向已经被驱赶到隔栏线外,被一群人围住又是顺毛又是挠下巴的大黄狗那里。 “啊啊,朝仓风斗!” “他过来了!” 人群不自禁让出一条路,朝仓风斗点了点头示意,“你们好。” 他走近了才发现这只大黄狗的腰身比印象中的将军肉眼显见的大了一圈,好肥。 将军脾气特好,在李家那一段日子里,随他怎么蹂.躏都不恼不闹,略略吐舌头时,人从上往下看它还会有笑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蹲下,拨开大狗颈间浓密的黄毛时,果真看到项圈上刻了“将军”的字眼,手顺势往下抱住将军,朝仓风斗嘴角弯出笑意,“好久不见,将军。” 这个整天给狗饼干,喂得它饱饱的人类将军还算记得,尾巴摆动得更欢快。 他和将军表现得很是熟稔,对面一名女生极力镇静道:“朝仓风斗,你认识我们校宠?” “何止认识,将军还是狗崽子的时候我喂过它奶粉,还给它洗澡。”朝仓风斗给将军顺毛,一边胡诌。 将军歪脑袋瞧他,似乎在问,是这样嘛?朝仓风斗别开眼。 挖到明星和校宠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女生精神为之一振,“那,你认识我们盛教授嘛?” “自然认识,盛老师之前就教我做音乐,如今能取得进步我很感激他,你看看微博就知道了。”这个教指的是盛权在飞机上嚎的那次,不过一般人听了都会误会为是有一系列课程很正式的教学,朝仓风斗也是有意引导。 女生点头如捣蒜,那日网友排队道歉将原本不大不小的一件事推上了热搜,甚至还有人民日报官博点名表扬了朝仓风斗,她那时有关注到。 没想到盛老师这般博学,连音乐也有涉猎,她兴奋得涨红了脸。 “盛老师讲课好不好?”朝仓风斗问道。 “好啊,当然好,老师都很好!”朝仓风斗现在把姿态定位在邻家弟弟上,见他态度随和,几个人也壮着胆子和明星攀谈,跟平时只能在电视网络上的明星搭腔感觉挺有面子。 “听你们这么说,今天又参观了学校,我都想来这里读书了,唉,就是分数线太高。”朝仓风斗顿时面露沮丧。 旁边的人不由鼓励他,还问他是不是不准备读艺校了? “这小子不是很爱干净吗,怎么还摸狗了?”抽空看了几眼那边闹出来的动静,刘导问身边的编剧。 “不知道啊,看着挺有爱,你要不要试着拍下来当花絮?”编剧道。 “都准备好了是吧,还有空玩狗!”刘导抓住路过的一个人,“你,赶紧拉风斗回来,说要拍他的戏份了。” 跟大学生聊了挺多,还见着了将军,朝仓风斗忽然就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拍戏要紧。 当身心投入到其中时,效果还挺喜人,重拍了三遍这一帧就算过了。 之后一个月,集中拍摄在凉京大学校园里拍的戏份,这部分所处的剧情时间主要是夏季,这里位处北方,因而要在秋冬交界之前草木还算茂盛的时候拍好。 演完戚明生脱校服外套给顾楚披上这一段,朝仓风斗下来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穿上助理送来的半厚保暖上衣,边捧着热水杯。 “还好吧?额头还热吗?” 刘导走过来关心道,说着就用手背探额头体温,十五六岁的朝仓风斗在他眼里还是照顾不好自己的半大小子。 “不知道,头也开始晕了。” 声音听着鼻音很重,刘导气着拍他一巴掌,不过没用上力气,摆手道:“叫你耍帅,穿衣服不好好系上纽扣,这没你事了,回去睡觉,好全再回来。” 正想睡觉呢,枕头就送来了,朝仓风斗真心实意感激了刘导一番,才回到保姆车。 “风斗哥,要回酒店吗?”助理忙完了才知道刘导批了朝仓风斗假,不一会就赶了过来。 “我先睡会,开车晃得我头晕。”保姆车上有床有被,且开着暖气,朝仓风斗已经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 “先把药吃了再睡会好点?”助理准备好药和开水,不忘打开小半个车窗通风,又不会吵着他休息。 助理走后,朝仓风斗半撩起眼睑瞄一眼小茶几上还冒着烟,看着就很烫的白开水,又闭上眼睛。 这一睡,醒来的时候车外的天色测底变黑,不过睡着之前已经临近傍晚,也就不觉着奇怪。没看到助理,借着外边的路灯,朝仓风斗摸黑找到手机,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距离朝仓风斗几百米远的其中一栋教职员宿舍楼,盛权上Wechat给朝仓风斗拨打语音通话。 早上他去上课,经过拍摄组,偶然看见朝仓风斗的助理拿药给他吃,他站了一会,听到学生们小声评论着朝仓风斗生病的事。 好歹算是家人,都生病了,总不能不管,所以才有了这一通电话。 算起来,约摸有两三个月没跟他说过话。 走到阳台,盛权举着手机贴住耳朵。 朝仓风斗睡觉之前不吃药,这会滚烫的开水不只是放凉了,还泛冷,因着嗓子干喝了两口,顿时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感到难受。 生病了连口热水都喝不到,太凄惨了。 喝水的时候朝仓风斗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此时,看到盛权给电话过来,想也不想点击同意,情绪不自禁就宣泄了出来。 “哥――我现在很不舒服……” 嗯?这孩子是被谁欺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冒泡2.0 第29章 伪.兄弟战争(十三) 盛权听了一耳朵,从听筒传出的声音略带哭腔,如泡发的海参,略软,还叫他哥。 许是进了娱乐圈以后,家人不可能总陪在身边,生着病,又被不远处吵吵嚷嚷的拍摄地衬托得太过安静,身体正难受的朝仓风斗不可控地涌出委屈感,说到不舒服三个字时声音走了调,眼睛含有淡淡薄雾,似马上能哭出来一般。 盛权从高处看往灯火通明的拍摄剧组,问:“哪里不舒服?” 抛开演戏不讲,虚岁十六,四岁后就不曾哭过的朝仓风斗立即察觉到声音里示弱的成分,暗自嫌弃,立即拖开手机小小声地清嗓子,后道:“很不舒服。” “吃饭没有?” “刚睡醒。” 手机那头沉默片刻,朝仓风斗又听见他说:“煲了粥,要不过来喝点?” 都这个点了,还煮了粥,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吧?朝仓风斗想要右腿搭到左腿上抖了起来,不过懒得动也就想想,也不知是看了他的微博还是看了他演戏,不过都挺好。 “你在哪?”言下之意就是要过去找你。 朝仓风斗很快答应,虽说不去追他,但有家人这层关系在,不用特地避开不见,而且是他自己送上门的。车外刘导宣布收工,男主演还说请吃火锅,朝仓风斗听见众人爆发出一声喝彩。 “我去找你?”盛权也听见了,与其让朝仓风斗这个病号过来,还可能会找不着路乱走一通,不如亲自过去带路,再者教职员宿舍楼一楼有门禁,他不想多费事。 朝仓风斗唔了一声:“我在剧组旁边的红色保姆车上。” 盛权挂断电话,抓起钥匙出门。 朝仓风斗咳嗽两声,说话时喉咙痒不过憋住了,抓起药片就着冷水吞下,然后推开车门出去透气,同时等盛权接他,也是出去了才看到助理坐矮凳上打瞌睡。 助理不敢离开啊,放着朝仓风斗一个人,万一被粉丝或者什么人骚扰怎么办? 朝仓风斗伸脚踢凳腿:“喂,醒醒。” 手一个没撑住脑袋往下掉,助理吓醒了,一眼看见朝仓风斗,抹过嘴角才道:“风斗哥睡好了,是不是要回酒店?” “你自己回去,我家人来接我。” 助理看了一圈,没看到朝仓风斗那些兄弟:“那我等人来了再走……” 朝仓风斗居高临下瞧他,打断道:“磨磨蹭蹭,不想走了?” 总是拿他没办法,不得已助理爬上车又出来,手里拿了一天三次的药,朝仓风斗拿了药又催他离开,盛权马上要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除了三面之缘还有另一层关系在。 助理才离开三分钟不到,盛权就来了。 多日不见还是那个模样,他身上披着可外穿的睡衣,长发拨到脑后用红色发带高高束着,露出婴儿肥略减得双颊。朝仓风斗站在路的下坡,对面的人从坡上身姿挺拔地走来,给人感觉比实际身高更高,当他走到近前,自己略仰起头才看清他黑沉的双眼。 声音憋在嗓子里,朝仓风斗突然不知怎么跟他打招呼。 盛权看向他身后的保姆车,“车上有没有备用的衣服?” “这……我去看看。”这是请自己去他家住的节奏?时隔三月,进度陡然跳跃好多个步骤,朝仓风斗心脏乱跳几拍,旋即爬回车翻箱倒柜,平时要衣服穿直接找助理,这一块不归他管,翻了翻可能存放衣服的位置,还真给他找到两套,他笑了笑,一股脑全部抱进怀里。 “药呢?”盛权暗叹一口气,方才他手里还提着装有一盒盒药的小袋子。 “车上?”朝仓风斗回答得很无辜,似乎翻衣服时嫌它累赘搁一边了,才要回去,就被盛权喊住:“衣服先给我。” 衣服经朝仓风斗的手变得有些乱,盛权看不惯便动手整了整,忽而一顿,将黑边白色四角裤对折夹回衣服之间。 找到药,跟着回到教职员住楼,房子里灯没关,盛权开了门在玄关处取出一双拖鞋放地上,然后给他让出位置。 换好鞋朝仓风斗直起腰,盛权进了厨房,好奇的视线便毫无顾忌地往里梭巡。 比起最初看到盛权发来的一张相片,他现在满意极了。 从李家出来,学校给的待遇不错,教工宿舍两房一厅,又是在学校内上下班很方便,盛权决定住下后,直到现在已经添置了许多家具电器 沙发茶几桌椅等一应用物,既实用又新式,被一一摆放得整整有条,在不妨事的前提下还摆放了用作观赏的漂亮物件。阳台连着客厅,朝仓风斗踩在干净如新的地板砖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木架上放着几个盆栽,晚上的缘故看不清是什么。 往沙发上一坐,朝仓风斗拍拍手,高声道:“将军,来我这有吃的!” 将军还真给他糊弄住,甩着尾巴从阳台钻进来,乖巧地坐在他身前。阳台比落地玻璃门大,从里面看不全整个阳台,他还以为将军躲在别的什么地方。 朝仓风斗乐不可支,这狗的样子好傻,摸出药盒放到狗鼻子下面给它闻闻,“香不香!” 味道不好闻,将军不乐意了,“汪汪――” 透过敞开的门,盛权转过头觑一眼,一人一狗玩开了,看着一样傻。关掉煤气,将炒好的一小份小菜装盘,连同白粥、排骨汤装上托盘端到客厅一角的饭桌上,朝仓风斗看见了正要过来,被盛权赶去厕所洗手:“去洗手,绿色的小瓶子是洗手液。” 真够讲究的,朝仓风斗搓干净双手,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是薄荷味。 为了维持身形,朝仓风斗有意识地控制饭量,胃养小了,这次却被盛权监督着吃得肚皮滚圆,还跟他说锅里还有大半碗粥,吓得他急忙摆手,带着将军在房子各处慢慢转悠。 盛权自己把粥喝光,又去烧开水,等他停下来后又给他端了温水,“吃药。” 朝仓风斗倚在沙发上:“刚才吃过了。” “你……”盛权静默地看着他,又道,“如果没有特别说明,不要空腹吃药。” 朝仓风斗哦了一声,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人好老派啊,做事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可他不过比自己大一岁! 不用吃药,盛权就催他洗漱准备睡觉,走进盥洗室,一眼看到洗手台上单独放的新的牙刷毛巾,自己拿了套衣服就准备洗澡,此时看见这些东西才一下子恍然,哦,忘记还要牙刷毛巾这些东西呢,好在对方悉心,不然估计要等到用上这些东西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缺了东西。 这人是宝藏吧? 心中更加热乎乎了,朝仓风斗挤出沐浴露往身上抹,不无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对象。” 晚上,睡在盛权收拾好的次卧,被子松软,似乎刚洗过不久,残留洗衣液淡淡的气味,他没有任何不适应地沉沉睡去,夜间盛权来了两趟都毫无所觉。 昨晚睡得早,第二天早早醒来,他精神大好,结果有人起得比他还早,现在六点半不到就看不到人了,将军也不在。 到了七点半,朝仓风斗趴着阳台栏杆,换了一个视角,看剧组里众人忙活的感觉颇为新奇又舒爽,还意犹未尽,就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果然看到盛权牵着将军进来。 将去饭堂买回的早餐放上餐桌,盛权道:“饿了话你先吃,我去洗澡。” “你去跑步了?”走去盥洗室时他看见他汗湿一片的背心。 “嗯。” 盛权关上门,将军转而看向朝仓风斗,吐舌头喘气,本来不用晨跑的,近来发胖就被主人系上狗绳,无可奈何只能一起跑,可把它累坏了。 朝仓风斗捧住将军的头,挤得变形:“傻狗,我又碰你了,要用洗手液洗手。” “汪——”将军吐舌头变得不顺畅,轻声吠他。 吃完早餐,盛权去给学生上课,朝仓风斗留在家里养病,搬一张折叠椅到阳台玩游戏,边看下面的人忙得热火朝天。 盛权也忙,午休回来做饭,下午又出去,到了晚上还有两节课,不过,即便忙,也把朝仓风斗照顾得很好,到了第三天身体恢复健康。 这日,早上最后一个课间,盛权给他电话:“十二点十分左右来A栋教学楼,在楼下等我。” A栋是教学楼群顺数第一栋,特别好认,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去,朝仓风斗没等到十二点,挂了电话就换衣服出门。 此时饭堂已经开饭,半数学生如潮涌出教学楼,浩浩荡荡流进校道主干道, 朝仓风斗逆着人流,对举手机拍照的人视而不见,用时十五分钟到达A栋,双手插兜,仰头瞧见一竖排教室敞开的窗户,从中能听到老师们拿扩音器讲课的声音,眼底暗芒闪烁,似乎打什么主意,抬脚径直走向楼梯口,拾阶而上。 凉京大学教学楼一层不开设教室,他站在二楼楼梯口正要找个人打听,看到两个女学生结伴下楼,扎马尾的女生率先发现穿衬衫长裤的帅哥,诧异得脱口惊叫:“啊,朝仓风斗!” 朝仓风斗朝两人微微一笑,这下好办了,似受到上天眷顾一下子问对人,给两人的课本签好名,旋即走上四楼。 早上在五楼上课,扎马尾的女生为避免挤楼梯因而晚点下楼,不想撞了大运,此外也因为这样,在下楼时隐约听到盛教授的声音。 “这本书我要留作收藏,回头另外网购一本。” “不至于吧!”旁边的女生斜睨她一眼,太夸张了。 “至于至于!要不你的也给我,也给你买新的?”她眼里希冀的光明晃晃的。 “想得美,马上期末考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再抄一遍笔记。” “也是哦。”被现实扑灭了热情的火,她转而道,“你说风斗找我们盛老师干嘛?” “大概是感谢?”女生挽着她的胳膊拖拽下楼,“不管了,吃饭要紧。” 这边朝仓风斗也找到盛权所在的教室,从教室尾慢慢向前踱步。 教室两边的墙装有窗,在盛权写板书的间歇,王君瑜无意中瞥了一眼过道,不由发出短促的一声:“啊!” 原本这不大不小的惊呼算不得什么,可……这是盛教授的课堂! 能考进凉京大学的学生在原来的学校成绩就不差,尊师守纪,极少会捣蛋。课堂纪律本就不差,尤其经过盛教授一番整顿以后,个个不敢玩手机不说话。法不责众这一套在盛教授面前毫不管用,第一天正式上课就点名批评了所有对着投影仪拍个不停的学生。 盛教授也是厉害,居然能一个不落接连点出十几个学生。 没人心存侥幸心理,因为曾经有人试着偷摸着来,也被盛教授逮了出来。 “在我的课堂上,不经我同意不要拿手机出来。” 有人不服气,他又不是拿手机玩,梗着脖子,详装硬气道:“老师,我只是做笔记!” “课后你会去看?” 这……还真不会。 盛权又问:“我刚才说的知识点你理解了?” 他光顾着拍照去了,男同学羞愧得红了脸,盛教授目光锐利,仿佛把他看透了一般。 “既然不会,课上专心听讲。” “你们十几个拿课本到第一排坐。” 闻言,其他人见状想笑又不敢笑,突然觉得盛教授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学校里教授级的老师不少,可你见过反差如此大,年纪轻轻却正颜厉色的教授吗?再问你,你见过会上综艺,用智商碾压凡人的教授吗? 没有,全校师生上下独独盛权这一例。 也因此盛教授在学校一举成名,没人不知其严厉程度比之脑门闪烁的教导主任不逞多让,不过人家年轻,便另外给他取了个外号——灭绝师太大弟子,深得师傅真传的大弟子。 所以,在任何人不说话的情况下王君瑜这一声不可谓不显耳,前后左右听见的人视线纷纷转向她。 强烈的被认同感,驱使着王君瑜继续向伙伴们分享她的发现,宣泄内心的躁动:“快看那边,是朝仓风斗,他在教室外面!” 她语速着急,旁桌的舍友阻止不及,扶着额头暗道坏了。 写完字的最后一笔,粉笔还点在这一捺的尾巴上,盛权皱了皱眉转过身,漠声道:“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点晚,但在下必须讲: 谢谢晴初投的地雷,以及夏枯草、人生百态浇灌的营养液,再次感谢。 第30章 伪.兄弟战争(十四) 朝仓风斗啊,又鲜又帅的大明星啊,怎么你们没一点反应都这般镇静? 王君瑜轻轻揪着舍友的衣服:“你看啊……” 你还说!她舍友什么都不想看,想捶死她。 盛权放下粉笔,转身面向靠边坐的说话的那个女生:“第四排穿粉色衣服的女生上来做这道题。” 她今天就穿了粉色套头装,王君瑜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颈椎如同生锈的机械臂咔咔地转过头来,整张脸写满了是我吗的三个字。 盛权:“是你,上来。” 从小到大没让老师操心过纪律的王君瑜想哭,丧丧地走上讲台。 “其他同学在下面做,抽查。”盛权说完,迈开双腿。趴在阶梯教室的阶梯上,前腿交叉托住狗头的将军,悠悠然甩着尾巴,溜圆的眼珠跟随主人的脚步转动,不想主人居然越走越接近门口。 主人这是要走了?将军不由抬起头,还没下课呢没想到主人真的是走出教室,这下彻底不干了,腾的跃起紧随盛权的脚步。 朝仓风斗还没走到教室头,见盛权等在门口,心情轻快一些,不由加快步速,停在盛权跟前。 “怎么来得这么早?”盛权压低声量道。 声音听在朝仓风斗耳朵里,温文而平和,没有半点怪罪自己来得早影响学生上课的意思,他笑着同样轻声道:“来看看大学生是怎么上课的。” “看完了?” 朝仓风斗点一下脑袋,朝将军勾了勾手,夸赞道:“将军还是条有文化的狗。” 说着,回想方才将军听得认真,好似努力吸收新知识的模样就忍俊不禁。 只要转头,就能将盛教授和风斗的互动一览无余,王君瑜很快做好决定,只是看一眼问题不大。 这般想着,她边写字边偷觑一眼,这一眼把朝仓风斗发自内心的笑容收入眼底,愣了一下。 王君瑜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笑容真挚,眼角眉梢均是笑意,离得远看不太真切,但她猜测他眼里肯定有细碎的光。情绪真的会传递,她看回黑板时脸上止不住浮起笑容,好喜欢他这样。 盛权也有些诧异,许是经过公司流水线的偶像包装的原因,朝仓风斗这样把自己形象看得很重的人偶像包袱几千斤重,平时若是要笑,嘴角也是挑着好看的弧度翘起,好看的同时显得刻板。 在教室门口不好多说,盛权将朝仓风斗带到教师办公室,只是临进门时忽而止住脚步,回身看他。 被看得有点不自在,朝仓风斗开口问:“怎么了?” “把衣服穿好。”盛权道,里面有别的老师在。 衬衫最上面三个纽扣是散开的朝仓风斗撇撇嘴,动手系好下面两个。 盛权很快向里面的杨老教授介绍一下朝仓风斗,找位置给他坐,然后匆忙回到教室,先让王君瑜回到座位,就着她的解法边批改边讲解题目,然后王君瑜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再然后什么事都没有。 她舍友憋了一肚子话要跟她说,等盛教授下课后离开,立即道:“妈的,叫你沉迷美色,是题目不够难?还是盛老师不够好看?差点被你害惨!” “那不一样,朝仓风斗身上有明星光环,难得在现实中看到啊……”被舍友一瞪眼,王君瑜越说越小声。 舍友奇怪道:“扰乱课堂就算了,还做错,盛老师怎么就这么简单放过你?起码再让你做几道类似的课后题才对啊?” “因为老师心情好所以网开一面。”王君瑜一副看得很明白的样子。 舍友狐疑:“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王君瑜挺起胸膛,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她方才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盛铁面”对朝仓风斗笑了,虽然不明显还是给她捕捉到。王君瑜心里暗爽,就算被罚做一百道也心满意足了,何况没被罚呢。 这边出了教室的盛权去找朝仓风斗,想带他去教师最常去用餐的第四饭堂。杨老教授正等着盛权有事问他,笑道:“不介意我个小老头加入你们的聚餐吧?” 于是一行三人来到四饭,各自选了三四个菜,朝仓风斗瞧着盛权的烧鸭腿吞口水,吃下一筷子鸡蛋。 盛权下箸的动作顿住,这几天一直管着他不能吃重油重辣重盐,想来是嘴巴变淡了,夹起中间的两块放到他的餐盘:“可以少吃点。” 之前离开李家兄弟主要活动的生活区域,就有拜托系统调动剧情制造机会,既然不主动往前凑,那就让他们送上门……然后朝仓风斗所在的剧组就来了学校拍戏。 系统觉得他们合适,或许经过什么他不知道的方法计算匹配度,既然这样,他便放下心中对朝仓风斗的偏见,相处了几天,还算不错。 将军也流口水,却只有看的份。 杨老教授笑眯了眼睛,餐盘里有特地跟阿姨要的白切鸡爪,用纸巾垫着捧在手心,弯下腰道:“将军……” 朝仓风斗在盛权耳边轻声询问:“诶?将军还能吃这个?” 杨老听见了:“当然能吃,你看将军现在多壮,之前还是皮包骨。” 盛权无奈:“杨老,再喂下去将军要不健康了。” 之后聊到了物理,朝仓风斗插不上嘴,吃完了干坐着,偶尔逗逗将军。 杨老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小朋友等得无聊了。” 跟杨老分开后,从四饭回教职员宿舍楼,下午盛权没课,许是估算自己病好了,菜式丰盛,朝仓风斗吃了饱饱的一顿。 盛权问他要不要去操场散步,他欣然同意从沙发上爬起。 后来散步散到天黑,没人看得太清楚自己的脸,朝仓风斗撒开腿追赶将军,绕着跑道疯跑。 朝仓风斗大汗淋漓,却很畅快:“盛老师我想跟你拍张合照。” 然后两人并排蹲在将军两边,朝仓风斗打开手机自拍界面:“盛老师笑一笑,3,2,1!” 气氛太好了,两人都抱着将军,只要一稍微挪动手就能碰触,他心中压抑着一股表白的冲动,差点就脱口而出。 可一想起曾经被隐晦不明地拒绝,要是再来一次,脸上可不好看。朝仓风斗松开将军,看着手机上的三张笑脸。 第二天周六,盛权又做了一顿好的,朝仓风斗来了以后折叠椅搬到阳台他就没搬进屋里过,因为他懒不想每回都进进出出地搬,他仰躺在上面吃着苹果。 这时经纪人邹佳望打来电话,催促道:“风斗,我喊你大哥好吧,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刘导要发飙了。” “等等,”风斗口齿不清,咽下再说,“我不是身体不舒服刘导批了病假吗?” “那你还要精力去看盛教授上课?”邹佳望声色里全是“休想骗我”的控诉。 “你怎么知道?” “微博知道!你这几天乐不思蜀了吧,网络上都流传开了!” “我会回去!”朝仓风斗泄愤似的用力咬下一大块苹果肉,睡了一小时午觉,下午回到剧组。 不知醒来没有,离开前朝仓风斗隔着房门对主卧里的盛权道:“盛老师,我要回去了,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盛权睁眼仰躺在床上,片刻后来到次卧,环顾四处,朝仓风斗自己的东西都已经带走,他分别走向电脑桌和床将东西归位,关窗退出房间,上锁。 自己一个人,他大概用不上这个房间。 他恢复每天教学楼、饭堂和教职员宿舍楼三点一线的日子,翻出衣柜里中厚的衣裳,时间已经趋向最后的考试月,所教课程结了课,他并未松闲,几乎整日耗在实验大楼。 在一片教职员宿舍楼旁边的小超市提前关灯,老板娘锁了门转过身,看见盛权就要走的身影。 她跟看见自己的孩子似的,而不是教大学生的老师:“诶,等等,你要买什么东西?我给你开门。” 老板娘摸钥匙开门:“盛老师你几岁了?” “快十七了。” “那还是没成年啊,就算有本事,哪能这么小就出来工作的?”柜台的刷条码扫描器已经关机,两箱牛奶合算后抹掉零头老板娘才说付多少钱。 三分钟后,盛权走进电梯,是啊,他不缺钱花。 可又没处可花,漫无目的,很多时候不自觉中已经让别人替他选择往哪里走――高中老师说深造数理,会有大造化,他便去国外进修前沿知识;凉京大学邀他到校授课,他便来了;还有国家科学院……活成了别人认为他好的样子。 电梯上到九楼,盛权提起牛奶回到家里,将军闻声闪电般窜出来。 楼梯间的平台,坐着最后一个台阶,等得快睡着的朝仓风斗感觉手背上忽而传来昆虫爬过的异动:“啊!” 吓得急忙甩手的同时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啪嗒一声,被甩飞的蟑螂正正落到地上,完好无损,无头苍蝇似的胡乱钻爬。 对这种女生害怕,男生看见也会惊声尖叫,无缝不入还会飞的大丑虫,朝仓风斗深恶痛绝,当即嫌恶得面容扭曲又恐惧地倒退,回想方才还在他身上爬过,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蟑螂很快爬上一个小纸箱翘起的封口纸板,在剪切缘横行一段后发现无路可走,可从上往下倒退又不方便,没办法了,它只好展开翅膀扑扇…… 妈的! 本想等它离开捡回垫屁股的书本而尽量站远的朝仓风斗拔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冒泡4.0 作为理科生,升初中写作文要600字,小生是痛苦的,到了高中就800,往往都是一字一句往外憋。现在写小说字数破10万,小生觉得自己也是厉害咯,表扬一下自己,虽然很久才更新一章(划掉) 第31章 伪.兄弟战争(十五) 一层楼有五户,盛权家门正对电梯口,也人来人往,他自诩是个有身份的人,守在人家门口被看到了像什么话?于是等在楼梯间,隔段时间就出来瞧瞧。 只是没想到,为了个面子问题,还付出这样的代价,朝仓风斗差点被吓坏,冲出楼梯间见着盛权的第一眼便将自己最迫切解决的需要喊出来:“有蟑螂!” 被将军堵在门口半个身体还在外面的盛权转过身,眼看他刹不住脚就要撞上自己,一手抵在他的胸口:“蟑螂?” 平和嗓音里似乎有令人冷静的魔力,朝仓风斗被恐惧冲昏的头脑开始思考——不就是蟑螂嘛?至于这般大反应? 他呐呐道:“楼梯间有蟑螂……” 盛权没动,不理解的表情似乎在说:“楼梯间有蟑螂关你什么事?” “……我的课本就在那里,你帮我拿一下。” 盛权沉默一下,先不过问他为何晚上临近十点还出现在这,以及把课本落在那里,把门掩上,走向楼梯间。 瞧他们反常的举动,将军先是不明所以地思考,下一秒就四腿拔地高兴跟上,又可以下去玩儿了。 四条腿果真比两条腿快,反超他们率先蹲在电梯口,将军突然抖动耳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从旁边楼梯口传来,它得空往那里一看,就见气味很重的黑色小家伙爬得飞快。 以前被盛权训练捡球,将军反射性一个精准跳跃,扑中。 朝仓风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将军,满脸的难以言喻――你这傻狗,那可是蟑螂,就算洗澡以后也别想近他的身! 小家伙太小只,将军跟它玩闹似的两只前爪交替松开、按住,中间给它溜掉……又抓回来,最后居然反面朝上躺地上一动不动了。 将军冲它低低吠叫,再来。 “退后。”即便不怕蟑螂,盛权同样嫌弃将军的不卫生。 感觉的主人的情绪,将军原地趴下,垂头丧气。 盛权用纸巾包起蟑螂尸体丢进垃圾桶,让朝仓风斗等着,然后去楼梯间搬回小十厘米高的一摞书,交回他手里。自己则从后背箍住将军腋下,提起。 将军缩手缩脚,一动不动,乖乖被提溜进盥洗室。 将军处理干净后被丢到一边自己玩儿,盛权则去找朝仓风斗,事情还没问明白,先得知他居然还没吃晚饭。 盛权扭身走进厨房,出来时端一大碗番茄鸡蛋面,递筷子给他:“小心,还很烫。” 朝仓风斗搅拌面汤散热,迟疑了一下,唤他:“哥……” 盛权心头一跳:“嗯?”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之前为了拍戏一直请假不去上课,”朝仓风斗抬头看他,“我平时有自学的,一开始还能看个一知半解,可是一开始跟不上,然后越积越多,后来……课程全部落下了。” 朝仓风斗现在就读初三,即使是明星,上头有经纪公司管,但不可能压过九年义务教育,同时公司为了长远考虑,不止初中,还会让他读高中、大学。 “你想我怎么帮你?”盛权已经猜到大概,仍旧问他。 朝仓风斗心中的小人对手指:“盛老师,我想暂时住进您这里……” 平时要等拍完戏才能开始学习,与其在剧组、教职员宿舍楼和酒店三个地方折腾,不如直接住进来方便,一日三餐还有人照顾,前提是盛权答应帮他补课。 盛权颔首:“不早了,吃完就去洗澡休息。” 他这是答应了?看他答应得如此爽脆,不似客套,朝仓风斗眼角浮现一抹缱绻的笑意而不自知,吃起面条。 小圆桌距离有限,于对面端坐,盛权有些出奇,方才那一笑,他在小孩子身上感到转瞬即逝,属于成年人的魅力,而不是单纯觉得好看而已。 既然有心要教,盛权夜间挑灯自己先把初中内容捡起来,在第二日就开始严抓朝仓风斗学习,六点钟开始教学,盛权的打算是教会知识点后让他在演戏的间歇巩固,毕竟他又不是没演过戏,即便两个世界差异较大,再有就是偶尔经过剧组,见朝仓风斗三番几次与人打闹或惬意放松。既然这样,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利用起来。 光教课本的知识点不够,第三天盛权去书店和文具店入手几本练习册,时间紧迫全做是不可能的,他以过来人的经验以及对课本的精准把控,着重考虑必考、常考、会考的内容。 如此日复一日,短短十日朝仓风斗就有点吃不消,本着低空飘过及格线的目标和不可言喻的目的找盛权补课,可盛权一副拿不到奖状就不放过他的架势着实严厉,难以承受。 他不禁懊恼,这跟他想的随便学学相去甚远。 又是一个走下镜头的间歇,在小马扎上坐定,朝仓风斗恨恨地翻过习题做完的一页,又看到另两页上红笔勾选了好几道,顿时绷紧牙关。 有人扛着摄影机过来,朝仓风斗斜眼瞧他:“拍够没有,又来看我笑话!” “拍花絮,你理解一下啊风斗。” “这很好笑?”朝仓风斗破天荒地小小翻个白眼。 光拍写作业不觉得,可一看朝仓风斗苦大仇深的愁苦面容,再经后边打闹玩耍的人衬托,那人莫名觉得喜感,毕竟在剧中他扮演的戚明生是做题解法信手拈来的学霸――现实与电视剧的反差,刘导也觉得很有看头,特准他跟拍,有时粉丝就喜欢看明星“出丑”。 朝仓风斗忽而正色道:“阿叔,你帮我看看这题怎么做?” “我吗?”那人嗓子发干,吞了吞口水迟疑道,学生年代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即使是初中题目。 “我前面也没别人啊。” 朝仓风斗说着,眼珠子悠地一转,可算想到法子收拾这帮光会看风凉话的人了,上前不由分说地去拿摄像机:“我先替你拿着。” 摄像机对准五官比他还要纠结,蹲着的大汉,他在镜头外小小声说:“其实我知道怎么做,故意问他的。”光听语气就知道他表情此时有多坏。 阿叔还在草稿纸上演算,朝仓风斗已经打起别人的主意,不想,这时有人连名带姓地喊他名字,其中夹杂着寒凉之气。 感受到其中忍而不发的怒火,朝仓风斗被煞到了,小抽了一口凉气,一回头就见到盛权站在不远处,一错不错地瞧着他。他有些担惊受怕的同时觉得莫名――无缘无故的怎么对自己发火? 忘记手上的摄像机,朝仓风斗走过去,笑道:“盛老师,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的作业是别人做好,你再誊抄上去的?” “才不是!”朝仓风斗当即反驳,也明白了盛权脸上为什么有动怒的迹象。 他视线指向做练习册的阿叔,解释道:“每天做题,他都扛摄像机过来拍我的丑样,就是我手上这台,我才想整回去的。” 在质问小孩之时,没听到解释之前,盛权忽然就不生气了,而是觉得不必要生气。在整理朝仓风斗带来的书籍那晚,发现所有科目后面大部分内容没有任何翻阅后会留下的笔迹,干净如新,便做了教他所有的科目的打算。而时间紧迫的关系,每晚都要提前准备一整个章节的授课内容,白天抽时间讲课解题……但也不能要求别人一定要照做。 “题我会,只是这次整他才让他做,平时都是我自己做的。”朝仓风斗既怕又讨厌的就是盛权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明明有事又不发一语――不是准备攻击前的蓄力,就是准备不理人甚至拒绝交往的前奏。 妈的,既然对他有意见那你倒是说出来啊! “盛老师,你说话啊!”快急死朝仓风斗了,拽着他的手腕,四下看了一圈,哪哪都是人,干脆就将人拖进保姆车。 花圃边上,效仿年轻人衣服穿着的周姓狗仔见状赶紧半拉下外套拉链,露出高象素拍照手机的一角,抓拍。 《一顾倾城》剧组选在凉京大学拍戏,时间又没到晚上门禁,便轻易混了进来,现在正逢考试月,不到饭点在校园活动的学生极少,也就那么两三个,却也足够了。 周狗仔喜不自禁地欣赏起手机里清晰的照片,一脸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快意,在脑子里斟酌足够劲爆的标题,旋即打开摄像功能。 他倒要看看孤男寡女的能在车里呆多久。 可惜了车窗做过特殊处理看不到里头,才这么想着,车门砰的一声被从里向外被猛然踹开,就见朝仓风斗下车气势汹汹急步走来。 一直专注于监视保姆车的周狗仔不自禁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朝仓风斗的火气当做是冲自己发的,怀疑是不是暴露了。 朝仓风斗风斗一眼瞥过这个长得过分着急的大学生,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懒得理会。 他找到摄像师时,那阿叔已经和题目卯上,换了个暖和点的地方继续蹲。 “练习册给我,我要用。” 阿叔想掏手机拍下:“这么赶?” “老师要收作业了!” “那我不拍了……”他家小孩在读小学,得亏老师的辛苦教育,每天都学到新知识,一听到是老师就心存尊敬。 练习册取了回来,连同草稿纸摊在桌面,朝仓风斗心有郁气,尽管极力控制,嘴上故意泄露一分不愤:“盛老师您随意翻翻,除了这题,其余都是我早上做的。” 朝仓风斗双手插兜,将头撇到一边就是不看他,片刻后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然后一个声音说:“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气氛被搞得太严肃,朝仓风斗神色讪讪,道:“误会解开就算了,不至于道歉……” 盛权起先见到小孩找人代笔做作业,确实昏了头脑,不过从朝仓风斗一言否定的行为来看,他早就知道对方没骗他也没耍懒,他现在气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孩觉得带作业到剧组会被笑话――这是自己要求他的。 错在他,擅自把自己当做长辈,操心得太多,管得也多,也不看看小孩愿不愿意受他管教,没考虑到小孩愿不愿意,就把课本内容一昧硬塞给他。 朝仓风斗确实找他补课,但补到什么程度,或许两人的想法根本不一致。 盛权拿出保温饭盒,终于说到一开始过来的目的:“汤煮多了。” 朝仓风斗终于恢复常态,坐下后搓了搓微凉的双手:“我就说今天天气突然转凉,喝汤正好。” 朝仓风斗把汤喝光,等盛权收拾好碗筷,就目送他离开剧组。 经纪人邹佳望看了好一会,终于忍无可忍走上前来:“我说风斗,你们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朝仓风斗边说边往自己的专属座椅走,不以为意,“盛老师现在给我补课,走近点不很正常吗?” 为了不被落下,邹佳望只好跟着一块走,说:“别人只看到你们走得近,谁会管你是不是清白的?” “记得之前我的粉丝爆的猛料吗?盛老师一心只有科学钻研又不苟言笑,先入为主的观念摆在这里,就算有人说三道四,网友也只当是记者为了捞钱节操都不要,胡乱编排一位为国家作出贡献的科学家。” 看他胸有丘壑的样子,邹佳望将信将疑道:“可能吧,反正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行为总归是好的。” 朝仓风斗敷衍性地点一下头。 留在这里解决一些琐事,邹佳望又飞去另一个新接手的,事事都要他操心,与嫌他嫌得要死的朝仓风斗简直两个极端的小鲜肉身边。 结果,才提醒朝仓风斗,第二天“朝仓风斗保姆车上密会神秘美女,35分钟不下车”经过前一晚的发酵,就上了热搜头条。 作者有话要说: 冒泡5.0 盛某人佛系演戏,《伪兄弟》篇有那么点朝仓风斗倒追盛某人的意思在。 朝仓风斗:我为什么要上赶着献花! 第32章 伪.兄弟战争(十六) 他说什么!他就说不妥当! 千里之外,邹佳望挑了个人少的角落,一边拨打朝仓风斗电话。 化妆师上好了妆,朝仓风斗捧着小镜子细细端详,感觉眉形可以再画英气点,没拿起手机,点开扩音听那头数落个不停,安之若素道:“你闭嘴,我说过不会有事,你先看看评论再说话。” “那我就看看,你先别挂电话。” 邹佳望拿出个笔记本电脑,点进挂在头条的热搜。 昨晚,周记者计划先丢视频出来,等热度蹭地上升,再丢拉手和相携下车的高清照片,添一把火。标题确实劲爆,加之有视频照片作证,似乎看来内容与标题符实――一样劲爆。微博上的热闹程度高居不下,比自己预想的更厉害,兴奋得他甩鼠标。 然而,也只是高兴了前半夜,后半夜虽然刷爆这条微博,甚至上了头条,却是朝仓风斗的粉丝组团进来打脸。 风花:一点也不神秘……哦,你还不知道人家大名吧,这就你不够专业了,让老板扣你鸡腿。 风流:看到车就想开,污污污啊你@周记揭秘 风油精:34分钟算什么!曾经朝仓风斗飞机上带飞神秘少女,好多个小时不下飞机! 周记者又甩鼠标,不小心脱手真砸了出去。 这边粉丝一致对外维护朝仓风斗的名声,私下在群里却炸开了锅。 风花:嗷嗷!盛教授手上拿着保温饭盒。 风浪浪浪:去的时候沉得直直往下坠,回来的时候很轻松,还会随手臂晃动,说明什么!吃空了! 风平浪静:34分钟能做什么!开车去海边浪的时间都不够! 风叶:错了,盛教授不开车,开潜艇,开航空母舰,开火箭,上天! 吃肉汤圆:听我说――风斗更新微博了! 孙云莎在群里发完消息,又看起朝仓风斗在微博上说的话,笑得不能自抑。 ――这次很棒,不怪我这么宠你们!今晚八点随机送出改版《追梦》EP,附签名。 一句话撩得粉丝头顶冒烟,于是部分人又到周记者的微博溜达,留下一记掴掌。 又来!周记者捡鼠标回来,按键时会卡顿,却顾不上,怒红了脸,隔空喊话朝仓风斗。 周记揭秘:不承认也没用,小心我放更劲爆的! 朝仓风斗拍着椅子扶手哈哈笑出声,手机里头传来邹佳望煞风景的问话和劝诫,食指一动,便挂断了,然后在微博界面上打字飞快。 朝仓风斗:既然你欺负我未成年,那我就回敬你老人家。【视频】 周记者有恃无恐地点开视频,两人日前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此前朝仓风斗注意不到自己,显然不会有把柄在他手上,他倒要看看能是什么?顶多是各种无谓的澄清吧。 视频的开端没有人入镜,只见车窗打开一线缝隙,手机摄像头便卡在缝隙之间,这时,一个穿长风衣,曲肘搭着胸口的男人进入拍摄范围中间,接着镜头外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盛老师,那个一直捂胸口的男人是您学校的老师吗?”这一声较大,可以猜测说话的人似乎凑近窗边盯着男人打量。 “不是,”那个淡漠的声音又说,“他胸口上有镜头。” 朝仓风斗果然如此地嘟哝:“原来这样……咕咚咕咚。” 接着便是偶尔传来喝汤时弄出的细碎动静,然后是不锈钢容器碰撞的铿锵之声,再然后就是走步声。 “先等等,盛老师,”朝仓风斗的声音传来,又在手机旁边说话,“那人居然还没走,是不是我一直不出去他就一直拍?” 朝仓风斗忽而跃跃欲试道:“……那,我们再坐会?” “……好。”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镜头里一直都是那个不可自拔地捂胸口,在寒风中萧瑟的男人。 风光:噗!哈哈哈哈! 大裆:哈哈哈哈!突然觉得老周弱小无助又可怜是怎么回事? 噗! 电脑前,周记者气得吐血,好你个朝仓风斗,竟然反将他一军――耍他! 原本留了一手准备卖个好价钱,那就别怪他做尽。 周记揭秘:1月6日傍晚,某C姓艺人走进教职员宿舍,7日晨才出来。也是自6号起,艺人C每日留宿,偶尔相携外出,交往甚密,疑似秘密交往。【图片1/2/3/4】 这抓到出轨的语气很让孙云莎着恼,单身男女相互倾慕再正常不过,可光她理解不算什么,就怕有的女友粉反应过度,或者抓住早恋这一点抨击。 好在,另一当事人看了周记者这条微博,很快作出回应。 盛权在握:流言猛于虎,周先生轻易发表未经证实,模棱两可却言之凿凿的推测,可知网络暴力之威猛? 剧组这边,心知这个点盛权还在实验大楼忙活,朝仓风斗轻咦了一声,在小小的化妆间绕了两圈,再坐下时,翘起嘴唇转了这条微博。 助理站在化妆间门口,看朝仓风斗又是转圈又是捧着手机忙碌,犯了难,不知该不该这时上前去通知邹佳望让自己传达的话。 朝仓风斗:作为学生党中的一员,期末考试在即,找老师补课不过分吧?【图片1/2/3/4】@盛权在握:流言猛于虎,周先生轻易发表未经证实,模棱两可却言之凿凿的推测,可知网络暴力之威猛? 图片是红笔批改过,明显有两种字迹的练习题,一沓课本,盛权补课时的样子,以及朝仓风斗的自拍帅照。 吃瓜王者:这种新闻我一般都是只看,不发表言论,就怕被当枪使。 土猫猫毛:我看那些所谓爆料人就是惯用这些伎俩,专业性捕风捉影(抠鼻)。 从来只知他们这行能让明星丢大脸,未成曾想还能反过来,周记者简直丢尽了脸面,再想说什么,有人却通过网络黑进电脑。 正全神贯注于显示器,乍然弹出一张大便写实图片,气得他一个倒仰,险些摔倒,可无论是断无线网还是关机,它就像衣服上最坚韧不拔的污渍,总去不掉。 于是在网友看来,周记者如同斗败的公鸡,形迹败露,灰溜溜地下了线。 这时邹佳望发信息进助理的手机:跟风斗说了没有? ――还没。 ――那就不用说了。 这件事翻过了一页,贴心的粉丝注意到整件事情的起因――补课,在留评区问起朝仓风斗各科短板,也表示不是揭短,真心希望帮得上忙。朝仓风斗看得如沐春风,干脆录制一段视频――翻出练习册的错题,不以为耻地尽说一通。 视频足有二十分钟,盛权看了后抿唇蹙眉。 难得和朝仓风斗互动粉丝回应十分积极,建议却都零散和片面,纸上谈兵说来容易,实施起来颇费功夫,对朝仓风斗来说也不一定有效。就算粉丝里有教师说到点子上,也是专攻某一科目,可没有他这样教得全面的,加之自己对小孩秉性的了解,他会照做才怪,耐着性子去看部分已经十分难得。 有些粉丝还把自己读初中时做的笔记拍照放上来,足足二十多页一个科。 “老师,不知道什么原因,电线短路烧着了……”研究小组里跟盛权说得上话的男同学被推出了实验教室,惭愧道。 “有没有人伤着?” “没有,当时刚好忙别的事情。” “那就断开电源自己摸索,什么都靠别人说能学进多少?” 男生心中悚然一惊,忙不迭点头并听从,纵使表情不变,他隐约觉得盛教授神态不愉。果然盛教授就是盛教授,又一次领教到了对方的严厉。 等学生走后,盛权曲指叩击走廊边的栏杆,凝神思忖,片刻后眉间的结解开,恢复一派从容神色。 昨天见朝仓风斗说在剧组做作业丢脸的话,便一方面恼他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另一方面则恼自己一头热,原定从今天开始如朝仓风斗所愿放宽限制,现在又看不惯他虚耗光阴,既然这样,不如就管上一管。 以自己的人生经历,应当是当得了小孩的长辈,也从严管教得了小孩。现在细细回想,小孩只不过口头上不想让人占便宜,一呈口舌之快,未见得真不愿意带作业到剧组做,且看每日回交的作业哪次不是做完的,看得出有敷衍? “现在几点?” 罕见地接到盛权的电话,一开口问到的就是时间,朝仓风斗心生紧迫感,只觉风雨欲来:“……还不到十点。” “今天的作业做了?” “……没。”朝仓风斗翻练习册翻得哗啦啦地响,要看勾选出来的题多不多。 “翻到后面的测试一。” 今天的根本没勾,盛权却不动声色道,声色与平时无异,光看语气任何人都会以为“不勾题,转做测试一”是他故意安排的。 “不是吧!” 盛权声音缓和下来:“不要求你做完,能做就做,算做摸底,所以不要看书。” 这么好说话?朝仓风斗摸了摸脸颊:“嗯。” 作者有话要说: 冒泡6.0 第33章 伪.兄弟战争(十七) 日子繁忙,朝仓风斗既要演戏也要听课做作业,不时还要接通告,时间便在忙碌中很快进入二月初。 这时期末考试已经过去了几天,等成绩出来,与过往媒体扒出来的成绩单一对比,确实考得不错,进步奖如同囊中取物,十拿九稳。粉丝欢呼雀跃,又一次送朝仓风斗上了热搜,有些人从中看到这位年纪轻轻,潜力无限的小明星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上门跟邹佳望接洽广告或代言事宜。 什么运动鞋,让你向高分跑得更快更舒适;或者吃着咔嚓脆的薄饼干,使学习趣味更浓,解乏开脑;再有保温杯――来自老母亲对辛勤学习的儿子的悉心关怀。 朝仓风斗只一句话:“不接,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邹佳望一副一切以小祖宗为大的样子:“好好好,这些都不接,不过我看这纯牛奶代言不错。” 朝仓风斗终于起些兴趣,细听的话,声音里有些别样的情绪:“什么品牌?” “维特纯牛奶!” 几天后,朝仓风斗等在盛权家里,听了敲门声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助理:“都在这里了。” 朝仓风斗低头看小推车上整齐码好的牛奶,嗯了一声,让他搬进屋里,助理点头应是,任劳任怨弯腰拎两箱。 所以说这位姓苗名禾的助理能长时间留在朝仓风斗身边,不是没有原因。 盛权回来,见到一地的牛奶,心生疑惑,又见苗助理大冷天里一头汗,拽着手杆就要拖着手推车离开,心里有了猜测。他客客气气地请小助理坐下歇会,理由是外面冷出了一身汗不好立马吹风,自己则热了蒸糕和温水让朝仓风斗端上茶几。 盛权抹干双手出来招待客人,说话和姿态尽量随和,可小助理还是有点拘谨,一是盛教授本身就带有淡漠排外的气场,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除此之外,他本身就把自己放低朝仓风斗一个位置,毕竟是朝仓风斗都客客气气对待的人,以致一时无法适应。 旁边,朝仓风斗兴致高昂地清点牛奶箱子,越看越满意,越数越满足,迫不及待开了一箱,插好吸管吸溜着喝开,喝了第一口,浓醇。 他中肯地点点头,是这个味道没错。 一瓶牛奶很快喝完,牛奶也看够了,可朝仓风斗不愿参与他们的讲话,又不想回房间,想着等助理一离开第一时间告诉盛权牛奶的事,看他什么反应。 朝仓风斗咬着吸管,会高兴吧,毕竟是他最喜欢喝的维特牛奶? 若是深究,朝仓风斗其实存了邀功的心思,只要盛权夸他一夸,夸他学习努力进步大,又或者拎了这么多牛奶回来很厉害。 只是羞耻心促使他本人不自觉中已经拒绝往那方面想。 等把助理送出门,盛权果不其然地问起:“这些牛奶?” “我代言的,投资商送了我半车。”朝仓风斗脸上浮现张扬的笑容。 “怎么不拿回家?”盛权面色跟着和缓。 “大部分都送回去了,”朝仓风斗拍拍牛奶箱,“多亏了您我才能接到这个代言,这些是给老师您的谢礼。” “按出厂价的一半我还添了几箱,都在这里。”朝仓风斗坦言,一点不觉浪费,还赚到了。 “乱花钱!”盛权抓起他的手掌象征性打一下手心,“维特保质期没多久。” 攥紧手指,朝仓风斗唇角边笑出了酒窝:“盛老师会用牛奶做别的好吃的吗?” 次日,朝仓风斗揣着两袋子碎坚果牛奶糖来到剧组,先不去换衣服化妆,丢一袋子糖给助理让他自己抓一把,其余的拿去分,自己则拎着小的那一袋前去找刘导,站在他旁边等他修检摄像机。 “你小子找我什么事?”刘导一个正视的眼神都没给他,弓着腰看摄像机底部情况。 被忽视了朝仓风斗也不着恼,事情怪他,晃了晃袋子里的糖:“这两天请假耽误了拍摄进度,特地给刘导你那留了一整袋牛奶糖赔礼道歉。” 刘导斜睨一眼,不为所动,很是怀疑道:“你做的?” “不是,是盛老师做的。” 刘导顿了顿:“手脏,剥一个我吃吃看。” 这回换朝仓风斗愣了一下,终是说:“好。” 因为没有加食用胶的缘故,跟市面上的牛奶糖不同,感觉更软,一口咬下,奶香浓郁,坚果干脆,有淡淡的咸味,甜味不算过,他一个腻甜的大男人吃着正好,大口咀嚼:“你们什么关系这么近乎?还帮你做糖?” 朝仓风斗声音压低:“他是我姐……刘导你一定要替我瞒着。” 别人的事,刘导也不问为什么不同姓,恍然道:“怪不得,还以为你大清早过来派喜糖呢。” 朝仓风斗哽了一下:“……我去准备了。” 刘导摆手。 中午回去吃饭,餐桌上朝仓风斗就问:“老师,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派糖啊?” 盛权想了一下,徐徐道:“不是我们,是你,他们只知道发糖的是你……礼虽然轻,不过间接递出一个信号――你没有难相与,可以来往,当然,地位不同的人收到糖也会有不同的看法。” 小孩自进入圈内,一开始公司就看好他拨下不错的资源,各种有利条件的相互促成下,一路顺风顺水,短短两年就有现在的粉丝规模,甚至稳压许多比他年纪大的“前辈”一头,难免心高气傲,眼界过高往往不小心就不把人看在眼里,对于今后在娱乐圈这样的地方长久发展来看,实在不妥当。 好比之前助理在自己身上察觉到的似有若无的疏离感,以前就会藏匿得很好,现在是没有必要。 朝仓风斗低头若有所思,确是这样,男主演不就经常请吃饭吗?就算不用自己说,给苗助理那一大袋子糖他也会看人分发,主演或者实力派演员当然是多给些,不然也不好意思给,人家也看不上。 一点点糖,无形中拉近跟他们的关系,也给大众留个好印象,或者可以改观一下对自己的看法。 朝仓风斗抬起头眼中还有疑惑未解,盛老师觉得打好关系很有必要?可关系亲近以后,当他们有事上门不怕他们赖上自己吗? “一时不理解不要紧,先学着正视一下身边的人就好,就以你身边的助理为例。”盛权又说:“先吃饭。” 第34章 伪.兄弟战争(十八) 吃完饭,下午回到剧组,扮演女二角色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为下一场戏找上他排练,这不是第一次,哪怕一如既往的不情愿,也不同以往将情绪表露在表情肢体上,只要盛权的话如弹幕在脑海回旋,他就什么都忍了――听盛老师的准没错,哪怕自己是不太认可的。 这得亏补课期间,盛权几次三番一语断言做的错题哪哪有问题?归根结底朝仓风斗那里不会?这会心一动,他在心里赞叹地一击掌,恍然大悟地想确实这里不懂。一次二次是有本事,只是回回都说到核心,久而久之,形成一种惯性思维――盛权说的都是对的。 女明星笑道:这次麻烦你了,谢谢啊风斗,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了。” 女明星走开后,困惑时手指不自禁搅着头发,这朝仓风斗今天有点不对劲,感觉身上的冰棱化开了一般忽的不扎手了。 拍完一天的戏,朝仓风斗如常回到盛权家里吃饭,开门却见到盛权脚边停着一个行李箱,坐在沙发上似乎正等自己回来。 朝仓风斗心脏发紧,弯腰换鞋时以平常的口吻问: “老师你是要去哪里吗?” “跟上次一样。” 哦,原来这样,一样不能透露,不能联系。 看盛权左□□绳右手行李箱地出门,然后把门带上,朝仓风斗面沉如水,掀开保温饭菜罩,坐下吃饭,然后洗碗擦桌,熄灯回到房间。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临近年关,杀青宴摆了起来,刘导以年纪大不胜酒力先走,朝仓风斗如法炮制扶着墙说去厕所,拐进了助理开来的车才电话通知有事先走。 回到家,想到右京哥找不到盛权转而让自己转告的话――房间一直给盛权留着,不忙的话叫他过年期间回来住几天。 把原话截图发给盛权,朝仓风斗留在聊天界面等对方回复,原本他不指望的,过了两分钟真弹出一条信息――好。 之后发过去都有一一回复,这些天的低迷心情不由好转了许多。 每当盛权一好说话,朝仓风斗就习惯性得寸进尺,食指悬在“语音通话”功能键上方,缓缓按下,递视频通话过去。 视频连接成功,屏幕上盛权端坐着,嘴边有轻微笑意,双腿分开将军坐在中间,前爪举高晃动同他打招呼……朝仓风斗忽觉眼眶发热,眨眼道:“盛……老师,好久不见你了。” 盛权:“是不是喝酒了?” 盛权:“厨房有蜂蜜。” 朝仓风斗放下手机,说是去烧水,按下电热壶开关,回来拿起手机。 将军这时却突然跳起来扑向屏幕,神情凶恶。 ――吠吠! “将军你竟然敢吠我!”朝仓风斗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拔高音调不敢置信道,“小心你的狗饼干狗粮!” “风斗!”盛权面色骤然一肃,“不要回头看!阳台有人!”声音虽小,警告意味十足。 有人?! 朝仓风斗心下一咯噔,放松的神经猛然绷紧。 他调整手机角度,纵使盛权提前提醒,他也做好心理准备,看着半张阴阳怪气的脸映射在手机屏幕上时,仍旧惊骇异常,瞳孔骤缩而发直。 “风斗!”盛权低喝,看他神色便知他什么情况,现在害怕没有助益。 朝仓风斗闭眼再睁开,站起来,语气疑惑:“盛老师您说要找的东西落哪里了?您再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放鞋柜上了。”盛权回话很迅速,微光掠过眼底。 鞋柜有人胸口高,正面背对阳台放在进门前边,朝仓风斗拿了一双鞋蹲下,嘴边问着是不是这个,同时翻东西时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时传出。 朝仓风斗一蹲下,盛权用耳语般小的声音说:保持视讯,还有务必护好自己。 就见他说话的同时,人已经冲了出去,镜头朝向地面,几个台阶一跨步,视频颠簸,当手机随手向后摆就能看到将军的前腿。 竟然比将军跑得还要快,朝仓风斗鼻咽不合时宜地涌上一股酸涩感――如果,这次安然无事,他一定要把人追到手! “啊我看到了!”朝仓风斗站起来,一把推翻鞋柜,拧开门把一个箭步激射出去。 电梯还停在别的楼层,等是不够时间等了。 后面已经有人追了过来:“朝仓风斗我,我好喜欢你,你快给我签个名……” 朝仓风斗跑个不停,学盛权跳台阶,听了这话不顾形象扯开嗓子大喊救命。 那人被吓了吓,停了不到两秒,抬眼见朝仓风斗身影飞逝,眼看下一秒就能消失在眼前,心里发狠便不顾一切追上去。 盛权这端也被吓到,忙问他情况,可惜一昧逃跑的朝仓风斗哪听得进去,搞得盛权以为他出事了才无法回应,呼救声不断传来,盛权去呼叫系统,系统抛下一句放宽心,随即理都不理他。 所幸真把巡校的安保人员吆喝了过来,在二楼拉住慌慌张张的朝仓风斗,正要问,在二楼和三楼间的拐弯处冲出一个举止面容都有些癫狂的人,安保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飞奔过去,一个虎跃腾地跳起…… 半个小时后,中途接了个电话,盛权调转单车头拐进警察局。 将军被主人喝令留在警察局门口外面不准进去,在它的世界里,时间观念并不强,粗略想了想,等待的时间都够它吃好多顿饭了,主人才肯出来,旁边有个很眼熟的人随行――不就是经常骂自己傻狗,喂饭不限量的家伙吗? 将军颠颠地跑过去脑袋蹭他裤腿,结果没理自己,他疑惑地停下思考,却见这人碰了碰主人身侧的手指,然后牵住。 二人一狗前行永远中间位的将军见状着急地跑过去,发现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 “别走来走去的,烦。”朝仓风斗空着的左手拍着狗身,嘴上骂着,声音里却有笑意。 今年春节,朝仓风斗让经纪人推掉所有大小通告。 邹佳望痛心疾首,直道浪费大好机会,却听对方大言不惭道:“急这一时半会不顶事,我会越来越优秀,看着吧,粉丝破五千万迟早的事。” 今年是个好年,年终银行卡大笔钱财入账,朝仓风斗高兴得回房做好伪装,拉着盛权到商场看电影,扫货。 除夕前夜,大包小包提回李家,恍然发现怎么有种带手信回娘家探亲的错觉? 除夕夜,十一点盛权就说回房睡觉,拒绝朝仓风斗守岁的提议。 盛权想,熬夜不利于身体长高,等都停止长高,那时可不能比朝仓风斗还矮。 朝仓风斗听了接受得很坦然,毕竟是作息规律的盛老师啊,于是在夜间偷偷潜入盛权房间,将他抵在寒凉的墙上亲吻,辗转倒到床上…… ――咻!――砰! 凌晨烟花准点划破天幕,大朵银白的花绽放,还未消散,砰砰的声音接二连三,看得人眼花缭乱,仿如看到百花争奇斗艳的春天,在这冰天雪地里,因烟花汇聚的人们的活力与热情似乎能把冰雪热熔了。 听到第一声动静,李家兄弟也跑了出来观赏烟花,一边聊天,打闹嬉笑,互损…… 楼下各种声音传来,朝仓风斗笑着把盛权搂得更紧。 各色的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光影交错中,朝仓风斗笑得就像是偷腥后表情得很意的猫,下方的盛权定定看着他,听见精神海中传来系统一声【杀青了!】的欢呼,伸手扣住他的脑后不由分说地缓缓下压。 下一刻,朝仓风斗感觉额头被温热的嘴唇珍而重之地蹭了一下:“哥……” “以后一起过节好不好?”盛权神情格外认真。 闻言,朝仓风斗枕着盛权的肩膀,不可自已地咧开嘴唇,做出的反应除了笑还是笑,惟好重重点头。 大年初一,盛权向朝仓风斗所有兄弟宣布他们的恋情,却隐瞒了性别,不是不敢说,只是打算在足够成熟能够肩负起责任的年纪再说,不管是他还是风斗,都未成年――表面上他才十七,活了几个世界的盛权有能力替风斗保驾护航,也有能力护他一世无虞顺遂,只不过光他知道自己心理年龄大没用。就连朝仓风斗,不管盛权表现得多么沉稳,也一直把“你不过大我一岁”挂在嘴边。 朝仓风斗如果知道他的想法必定嗤笑一声:他为什么经常提起,不过是为了说明一件事――现在我是比你矮,不过是因为你比我多长身体了一年――这指生理年龄,心理年龄上绝对心服首肯。 盛权老成得过分,同他去看口碑炸裂的喜剧电影,各种梗一个接一个往外抖,盛权硬是笑都不笑。 同是大年初一的这端,下雪了山路不好走,盛势陪同老爷子一早上山祭拜大爷爷。 他善解人意地退到林荫里,就见老爷子屈膝跪下,佝偻着身子将额头抵在墓碑上。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其他APP上的广告,后知后觉到今天是七夕,不管存稿多少发了再说,祝姑娘们七夕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35章 伪.兄弟战争(十九) 时间一晃过去十天,大年初十一,《一顾倾城》杀青多久朝仓风斗就玩了多久,眼看马上就开学了,朝仓风斗的寒假作业只在某次一时兴起的时候做了两三页,不由着急,不光学校老师要收作业,要紧的是盛权也要检查,并提前把答案撕了。 “哈啊――” 凌晨两点,朝仓风斗房间的灯还亮着,困极了呵欠连连,抹掉眼角的泪水,强打起精神题目一看完,立刻趴下闭目。 他认为闭着眼睛思考,既不耽误推敲解题思路,又能让眼睛得到休息保存精力,一举两得。 只是这么一闭,一分钟的功夫,就见朝仓风斗气息平稳而绵长,薄薄的眼睑下眼珠子思考时的转动消失,直到早上在睡梦中无意扭动身体,一个不稳从凳子上跌下。 朝仓风斗眼睛里略有茫然,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触及桌面上摊开被他压得皱巴巴的寒假作业,揉屁股的动作顿住,再看闹钟显示的时间,焦急懊恼之意顷刻间将他淹没。 到了早餐规定的时间不见朝仓风斗下楼,盛权上楼站在门前敲门。 “进来。” 声音不如以往清朗,盛权听后手指搭上门把旋开,看见自己进来,小孩支撑不住一般蹲下,半仰着脸露出欲哭无泪的神情:“哥……” 盛权侧头看两眼桌面,走过去手掌盖上朝仓风斗头发凌乱的头顶,沿着发梢而下,取下那两个歪扭的发夹。 左手替他梳整头发,声色平和使听到的人情绪得到安抚:“我帮你,先去吃早饭。” 朝仓风斗容光瞬间焕发,揉揉顿生燥意的耳朵:“那我先去刷牙。” 别人不知道,对自己,答应的事情盛权都有履行,朝仓风斗第一个放下碗筷,回到房间并排摆好两张凳子时人就来了。 身体前倾看盛权在作业上写些什么,看到题号上再熟悉不过的勾选符号,原本以为他说的帮就是帮自己做作业的朝仓风斗整个人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这是?” 盛权回头看他,无甚表情却分明是说,你应该知道才对。 “题量比以往要少,你还有三天假期,每天做六小时正能完成,其余的给你答案。” 朝仓风斗瞪眼,不是已经开始交往了吗?为什么不帮他? 不过也就敢内心愤愤不平一番,正是知道盛权为人不是仗着情分就能偷懒耍滑的,不然也不会自己熬夜刷题而不是找盛权帮忙做,朝仓风斗乖巧道:“知道了。” 盛权坐在床边上,翻开自己带来的书。 伴着背后书页翻动的细微飒响,朝仓风斗静下心全副身心投入其中,也是做了才知道很多都是一页一道,手指按了按翘起的嘴角,这题越做越不觉得枯燥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与学习无关的事情,身心从学习中回拢,他分出三分精力留意身后的动静,发现没有声音传来,回身看看,眼睛倏地睁大,居然躺床上睡着了。 昨晚干什么去了?朝仓风斗蹲在床旁,看盛权的睡容看得出神,也就睡着时面上才会显现合乎年龄的稚气,睡姿像是影视上主角明明清醒却演出熟睡来的姿势,睡姿规范,似乎睡着了就甚少会动,朝仓风斗想碰碰看起来如面团般软和的面颊,手却缩了回去,万一把人闹醒了不好。 拖过被子小心给他盖好朝仓风斗又坐回去。 第二天,盛权通知说有事要忙,不能来监督让他自觉,他就自觉得晚上也刷题,等到要睡觉了隔壁的灯还是暗的。 盛权这时回来,把正要回房的朝仓风斗叫进房间,把手上的小袋子递给他,示意他打开看看。 朝仓风斗从袋子里取出两样东西,抬头看他:“发夹?腕表?” “除了本身应有的功能,发夹还可以定位,腕表则可以录音、录像以及一键通话。”盛权道。 发夹样式简单,朝仓风斗对多功能的腕表更感兴趣,翻来覆去地查看,哪怕这块腕表比普通手表更有份量,但只是多出一点份量就能使腕表多了三个功能,这点重量简直不值一提。 朝仓风斗找出三个不同寻常的结构――表盘侧边两个微突的按钮,与之相对的是一个为适应高度差而安装在斜上面的针孔摄像头,眼下就差盛权演示操作。 盛权接过他递来的手表,在牢牢盯视的目光下,如拧瓶盖搬逆时针旋转表盘。朝仓风斗看得仔细,旋转四分之一圈时,表盘上半部分浮起,露出一个扁椭圆形的侧孔,再旋转到半圈,咔哒一声传出,几乎同时一柄薄刃飞快弹出…… 朝仓风斗霎时一惊,头反射性向后仰做出闪避,然后发现自己不痛不痒什么事都没有。 “再看。” 他依言看去,刀刃只是固定表身上的,虚惊一场又莫名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一瞬间还以为是飞刀――理工男果真可怕! “这个具有攻击性,不到万一不能图方便就轻易使用,”盛权说着,操控表盘反向回旋,指节长的刀刃果不其然地回缩复位,“为免误伤,操作上相对复杂些。” 接下来就是按键的使用说明,简单得如傻瓜机一般的操作。 将腕表佩戴好,朝仓风斗如此操作试试手感,大为喜爱又洋洋得意道:“要是有人敢表面一套暗地一套地坑我,我就拍视频作证……录音录像也就算了,没想到还会佩刀。” 盛权扣住朝仓风斗的手腕,让他不要只顾着新玩意,听自己说话:“刀用作自卫。” 朝仓风斗突然想起私生饭攀爬阳台私闯,追着要签名那事,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被握住的皮肤仿灼热得佛能自生一股电流,激起一阵战栗感,朝仓风斗眼睛半眯,感觉耳朵有逐渐升温的趋势。 盛权眼眸变暗,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发夹除了别头发,唯一功能就是定位,由盛权用手机远程操作,就不用多描述了。 三天后,邹佳望亲自开车来到李家,把朝仓风斗载走。 这次铁了心不肯松口,自己一天到晚为了朝仓风斗的前途忙前忙后,他倒好玩得乐不思蜀,这回说什么都没用。 邹佳望道:“好剧本我都挑出来了,总共三个,你少说也要给我挑一个。”即便风斗现在年轻,合适的角色不多,但本身自带的流量不是随便什么鲜肉能有的,因而送来的剧本也不少。 朝仓风斗放下枕在后脑勺的手臂,全选是不可能也没那个精力,左右比较后推了一本出来:“就这个吧。” 就料到会选这本,看他捧在手上的时长就知道。 “这本最好也是唯一选定由你参演却稳定性最低的,由李锐执导,一旦他觉得不满意就会分分钟换人,风险虽高一旦啃下这块硬骨头回报得也多,不日召开开机仪式,在这之前你要做好准备。” 李锐之名如雷贯耳,声名度不输一些明星,朝仓风斗一个没有代表作品的偶像明星,能入李锐法眼得亏刘导从中牵桥搭线, 刘导执导的《一顾倾城》虽说是偶像片,却有大投资,这意味着一旦失败损失就更多,而刘导就是降低风险的首要关卡,业务能力不低,地位在导演圈里只比李锐低了一拔。 在刘导眼里,朝仓风斗身上总透出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心高气傲,但只要细数他身上的那些优势也就不足为奇了――创作型歌手,自带流量和热搜,长得好看又肯在演技上下苦功夫,更羡煞人的是这小子很有悟性,拍完《一顾倾城》后演技不说长足进步,但也比那些演多少个角色都是自己,光有流量的明星好多了。 就目前来看势头很好,只有不作死,前途不可限量,不妨先卖他一个人情。 事实上邹佳望确实同朝仓风斗提起了,既然对方愿意卖好,那就承了,有来有往的,和一位大导演拉好关系也不亏。 “那是当然。”朝仓风斗抬起下巴,圈内早有传闻,如果有幸得到李锐醍醐灌顶般的指点,能把演技的窍穴打通,如果一直不开窍的话。就冲李锐在演技上的几句纠正或者指点,哪怕中途被退回也是赚了,再说,万一演好了就被留下来了呢?李锐中后期接拍的电影可都是卖好又卖座的,对人气提升很有帮助,也利于自己转型实力派,他得好好准备准备。 几天后,盛权送朝仓风斗坐飞机前往拍摄地。 待看不见朝仓风斗背影,盛权转身步履匆忙,立马坐车回到家中,推开卧室房门,床的另一端摆了一张大小几乎与之媲美的书桌。 他走向桌面下的抽屉,开锁,然后取出一沓草稿和笔记,从中有目的地抽出其中一张草稿,纸张上已经被数字和符号填满大半,最后一行的末尾只是一个被人用笔重重戳出的一个黑点,似是戛然而止,又似思路中断。 时刻要求自己行坐端正的盛权此时身体稍倾伏着桌缘,面庞略带兴奋的潮红,抬手落笔,似是要把这点的后续补上。 有时候机缘来得就是这般奇妙,在机场时一次拖动行李箱的人从盛权眼前走过,他盯着滚动的圆轮莫名出神,忽而灵光一闪,中断多日的推导又有了些头绪。 刚刚回国那会他才十六,毕竟年轻,哪怕取得双博士学位,在国际杂志上发表过论文取得过奖项,给人第一印象只觉得底蕴总不会比皓首穷经的老学者强。是以虽然涉足科学院研究项目,但多是以观摩学习和负责“边角料”为主,少有涉及重要内容,更不说位处核心去带队,把控研究方向。 盛权虽然思维敏捷,拜在诺贝尔奖获得者爱德华教授名下,受其倾囊相授,却也不敢自视甚高,不过也会在学习之余,研究员们发际线疯狂倒退证明实力的时候,走出研究室偷闲。 物理方面短期之内不会有进展,反观数学则不像物理那般严苛需要一大堆器械作前提,也可以不要团队,只要脑子里有东西,哪怕将自己锁进房间“闭门造车”,也能走出一条路来,这也是数学同样不俗的盛权有了这番决定的原因。 哪怕神仙也不能无欲无求,既然费尽心思钻研物理数学,那就做出一番事业了,何况他还要赚钱养家? 在读博士时,数学系的讲师曾在课堂上用两节课的时间详细讲述“21世纪7大数学难题”。 所谓“21世纪7大数学难题”,正是由美国克雷研究所根据当代著名数学家整理和提出的数学难题,选定其中七个作为“千年大奖难题”,并悬赏700万美元以示鼓励。 盛权特地图书馆翻阅查找资料,了解到至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拿下千禧大奖的牛人是一位外国老哥,证明了“庞加莱猜想”。 其中“黎曼猜想”早在1900年国际数学大会上提出,成为23个数学难题之一,经历了百年,还是没人能解决,这次,盛权就是将“黎曼猜想”摊开在桌面上,继续细细解刨。 千多公里外,朝仓风斗经过前期几天包括礼仪、个人技能等内容的训练,三月初的这天举行开机仪式,天公作美,南市天气不冷,早上起下起了绒绒细雨,有着“遇水则发”的美好寓意,是好兆头,一身红衣裳的李锐站在众人中间几乎都是笑的模样。 这次接拍的仍是电视剧,分类上属于古代权谋类,剧名《跌宕》,他在其中扮演当今皇帝的第九子,与男主四王爷是站在对立阵营的异母兄弟,其上还有一位一母同胞,为长为嫡的兄长。九皇子不出所料地最终死在党争的路上,被关进天牢自戕,相对于好人一方的男主角,或者心狠手辣的皇长子,九皇子虽然可恨却也是可怜之人,现在为止各式影视数量之繁多使人眼花缭乱,观众受五花八门的角色洗礼,这种并非纯粹偏向于好坏的角色,可说既考验演技,演好了又讨喜了。 朝仓风斗手持三炷香,弯腰向香炉拜了拜,插香,随后退下来看别人走流程。 雨雾迷人眼,眼前的人影开始看不清晰,朝仓风斗抹一把头发上的雨水,他有些想念盛教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伪.兄弟》正文完,打后是番外,图个苏爽,勿考究哈。 自觉文笔不好,加上一个不写大纲,经常写着写着就脱缰,二个作者懒,一旦卡文,比bianmi还难受,更写不出来了……所以,在这里向各位大佬端茶道歉,敬上! 第36章 伪.兄弟战争(二十) 九皇子朱锦州一个活了十几集的角色,朝仓风斗到第二天才轮到他的戏份,天空破晓,才回到剧组便被导演叫走。 “你也知道,投资商拢共斥资两亿多让我负责《跌宕》,外界也都看着,作为导演我第一个把关,不然砸了自己的口碑也没法交代,”李锐看着朝仓风斗,“所以我习惯了先拍难的,一来看看演员的水平,演好了我当然放心,二来要是缺了点水准我也好有针对性地进行指导,心里有个准备。” 可以说缺了点水准是李锐导演的底线了,他当即道:“我理解的,李导你也只是为了严抓质量。” 明白就好,李锐满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胛:“那好,我已经选好了拍监狱里那一幕,先去化妆。” 《跌宕》中,皇太子朱锦朝早些年,为了立足朝堂,极尽拉拢朝中大臣,时日愈久,耗资无数,所用财帛敛收于民。 一时民怨沸腾,有不畏死者上告,均被一一铲除,近来四皇子朱锦江势力得到发展,日前搜集罪证转交刑部尚书,后者惊怒之际,拍案而起,换上官服,当日夜,候在御书房外求见。 东窗事发,太子慌忙走进坤宁宫,寻求解决之法。 皇后对太子苦苦哀求的脸毫不动容,厉声训斥:“堂堂太子豢养家臣数十人,居然到证据呈上方知让人抓住把柄,如此大祸你让我如何帮?” “母后——”太子扑通一声跪下,“如果我被拉下马,朱锦江那贱人必然不会放过我,连同母后你也——毕竟他母亲的死……” “住嘴,先人已逝,岂可胡言乱语!”皇后激动下一巴掌刮在朱锦朝脸上。 朱锦朝捂住痛处,面露不解和委屈。 “罢了,给我详细说说掌握了哪些证据。” 在宗人府核实证据上呈皇帝案上之前,壮士断腕地把相关联的人暗中除去,独独分得一杯羹的皇九子皇后下不去手,却是最惨,无知无觉中被皇后推出来顶替太子成为主谋。涉案人员离奇死亡死无对证,皇后跪下矢口否认,实为污蔑。 皇帝没有妄下定论,派人将九皇子暂时收押天牢,待审。 摄像机就位,天牢里朝仓风斗面容枯槁,双目木愣无神,萎顿于稻草上,埋首于胸。 这时,监牢主门大开,强光照入,裹在斗篷里头的人拾阶而下,经过几间牢房,停在内数第一间牢房,九皇子面前,掀开兜帽:“皇儿。” 九皇子抬头望去,当看到来人不是监管的狱卒而是当朝皇后之时,瘸着腿站起来,情急之下还跌了一跤。 皇后怒其不争道:“皇儿你糊涂啊——你生为皇室贵胄,锦衣玉食从不缺衣少吃,何至于犯下鱼肉百姓、伤天害理如此大罪?” 九皇子闻言晴天霹雳,皇后开口闭口数落他的过错,只字不提太子,似是让他担下这罪名一般,然而整件事太子才是主谋,顿时跪下仰望皇后:“烦母后忧心,儿臣罪过,然而整件事起因皆是因为皇兄啊。” “皇兄盟誓他在前头应对,我替他解决后顾之忧,亲兄弟携手对外,锐不可当!太子府锦衣玉食、人情往来所用花销虽不全部出自我手,却占了大头,由我经手流入太子府。皇兄说的可是全部的实情?” 皇后不发一言,露出不愿偏听轻信的神色。 九皇子眼里含泪,神色沉痛:“可现在,皇兄不仁不义,翻脸不认人陷亲弟入狱,生死攸关,还向母后隐瞒实情。” “母后常教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坐以待毙同样不可取,儿臣这次留了一份心,跟太子府大大小小的账目往来全记下。” 大儿子心硬手狠,小儿子也留有后手,皇室中人果然没有善茬,还在她预料之中,双手不动声色拢入衣袖,道:“你让母后告你皇兄?你们可是亲兄弟!” 九皇子唯一的念头就是走出这天牢再论其他,朱锦朝不顾兄弟情分,得自己想办法脱身,也不知皇后站哪一边阵营,保全谁。他现在束手无策,翻身机会只这一次,为防皇后倾向朱锦朝,他只好加把劲了。 “朱锦朝弃我在先,儿臣不过是自保,拜他所赐,今日身陷囹圄,缺吃少暖,饱受牢狱之灾,”说着他眼中忽而含泪,颤声道,“母后,我不想死啊!皇兄贵为太子之尊,向来最受父皇疼爱,哪怕事发,顶多废黜太子之位而无性命之忧,再者,父皇善于平衡朝堂之术,岂会让四皇兄独大。” 九皇子这时目露迟疑。 皇后何等眼利,天牢用于关押重犯,此时只有她们母子二人,既然顾忌的不是隔墙有耳,联想整事件的因由,那顾忌的只剩下大儿子了:“我不会和你皇兄提起,尽管说与我听。” 九皇子徐徐道:“这两年,皇兄恃父皇母后疼爱,不思进取,沉迷酒色,每次遇事求人而不能独自思考解决之法——如此耽于享乐,劣迹斑斑之人,怎堪继承大统之重任。” 皇后其实心里确实有些对大皇子的不满,一是被威胁被冒犯,二是朱锦江在旁虎视眈眈,堂堂太子不能掣肘也就罢了,这次更是被捅出天大的祸事。 “他日父皇归命于天,传位于皇兄,母后母仪天下,泼天的尊荣恐怕不能长久!”九皇子愤慨道,这话何其大逆不道,不过死到临头,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砰! 他适时深深一拜,额头离开地面顿时就是一个血印。 嘶——李锐坐在监视镜后面听了这结实的一声,一阵牙酸。 “如今只有母后能救我了。”九皇子盖着眼睛,豆大的眼泪成串砸到地上。 皇后视线凝在儿子佝偻着的身上,弯腰拨开粘在九皇子脸上的乱发,片刻后道:“不管问什么都不要说,等母后几日。”说罢拉起兜帽离开。 一条过,李锐站起来吆喝:“好了好了,快扶他起来。” 朝仓风斗沉浸在九皇子情绪的余韵里,忘记了动作,一脑门血地被搭对手戏的老戏骨就近扶了起来,她神色里流露出一抹赞许,笑道:“刚才你那一磕吓着我了,哎哟,细沙子都印额头上了,快擦擦。”把邹佳望递给朝仓风斗的湿纸巾抢过来,亲自给他擦擦。 一个演员是好是坏,动真格便一清二楚,现今可供年轻人出名的平台不胜枚举,等知名度打响又想在影视上掺一脚,又不肯下功夫磨炼演技——搅得圈内乌烟瘴气,连同观众对这些年轻人的要求一降再降,但凡有些演技的,谁不称赞一句实力派?从刚才的对戏来看,这个小演员对角色的演绎显然下足了功夫,虽然接她的戏还有些勉强。 没办法,学习不太行,老天爷就刚好赏这口饭吃,他想。 朝仓风斗嘴角挂着腼腆的笑,不好意思道:“脑门一热不由自主就磕下去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邹佳望在旁边欲言又止,在插不插话两端徘徊。 “还好没破皮,好了,李锐等你过去讲话。”用过的纸巾塞回邹佳望怀里,她眼神指向一边故作随意,实则等得不耐烦的李锐。 朝仓风斗找到李锐,后者看着他的额头,笑道:“真磕出印来了,让化妆师补妆,待会还要补几个镜头。” 朝仓风斗听出了话外之音:“谢谢导演!” 李锐摆手:“你自己有本事,应该的。” 早上到中午的戏份拍完,朝仓风斗穿着一身被摘掉外袍,上身衬里,下身长裤,中间扎着一条裤腰带,如此简陋,从天牢回到化妆间,对着全身镜自拍几张。 教职员宿舍响起特别设置的提示声,盛权很头铁地硬肝了一日夜,眼下乌青,却精神百倍,从一堆稿纸里挖出手机,点开小孩的聊天界面。 ——今天开拍,第一次穿古装。 送分题,盛权回复:发图片我看看。 ——【图片】【图片】【图片】 盛权看了不明所以,找不到话回复。 ——怎么样?感觉自己古装扮相也挺好。【嘚瑟】 ——什么戏份? ——第一幕就被送进了监狱!【上吊,麻烦踢一下凳子】 屏幕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朝仓风斗目不转睛,嘴边挂着一抹憋不住的坏笑,期待对方能作出什么反应。 手机停在聊天界面,一眼看到最新消息。 ——挺合身。 “噗!”朝仓风斗一阵闷笑。 “乱动什么呢,妆还没卸好。”邹佳望未歇够一口气跳过来按住他在椅子上弹动的身子,示意化妆师继续。 “咳咳,望哥你去跟李导说我身上这套要拿回去做纪念。” “什么?”这衣服有什么好值得纪念的,再者,“这套衣服还要穿呐。” 一时忘记还要二进天牢送死,朝仓风斗用脚怼他出去,催促道:“那也要跟他预定。” 作者有话要说: =皿= 第37章 伪.兄弟战争(二十一) 今天周二工作日,不过老约翰已经从工作岗位上退下,享用早餐后,修理春季时越长越野的花园草坪。 ——铃铃! 老约翰扭头往旁边看大厅里的电话,扯下毛巾擦手擦汗,走得不急不缓,接下电话。 “你好,请问是约翰先生吗?” “我就是。” “早上好,约翰先生,我是阿尔瓦.威尔逊,我发现您并不激动从你语气,以及直到现在您都没有给我电话。”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阿尔瓦,或许你可以说得更详尽些。” “好吧,”阿尔瓦的语气变得无奈,“你会明白的,等您打开邮箱之后……我等您的回复。” 阿尔瓦作为国际期刊《Science Magazine》的编辑之一,如果找自己有事,除了评议论文,老约翰不认为还能有别的。约翰是数学领域有名的科学家,殚精竭虑了大半辈子,虽然决心放下热爱的工作休养,但并不想与之脱节,也因此与阿尔瓦仍有往来。 与阿尔瓦谈话的内容说明这次并不简单,见惯大风大浪老约翰并不急迫,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地调配一杯咖啡,才坐到办公桌前。 电脑开启的功夫,老约翰捧着杯子吹,打开邮箱,列表显示有三封同属一个寄件人——阿尔瓦的邮件。碰到考虑登刊并价值较高的文章,阿尔瓦才会叨扰他老人家,现在居然一次性就三封邮件,神情平静从容的老约翰略有惊讶地抬高灰白的眉毛,额头立马凹凸出深刻的抬头纹,等下载好后,知道三篇论文是什么时。 ——砰! 咖啡杯未被刻意轻放,与桌面骤然碰撞,液面跌宕,老约翰顾不得烫到的手指,一把拖拽电脑到近前。 “噢我的上帝!世界七大数学难题中的三道?你在戏弄我吗?” “黎曼假设、霍奇猜想、BSD猜想!真是聪明的家伙!”老约翰胸口激烈起伏,觉得几乎呼吸不过来,面部充血并忽然手忙脚乱起来,“我需要作者的邮箱地址现在!” 三篇论文的作者——盛权用几天时间处理来自四面八方的邮件,最后以阿尔瓦的恭贺作为结束,抛开一切,沉沉地睡了一觉。 “盛老师你没事吧,我打了好几通电话?” “抱歉,我没想到会睡这么久。”盛权刚睡醒,还没时间整饬自己邋遢的面容和凌乱的住所,话说到一半,摸了摸向来光滑的下巴,心头一跳,居然感到微微扎手。 朝仓风斗用力把邹佳望瞪远,两只手扶着手机紧贴住耳朵,背过身向外走出两步:“盛老师心情似乎很不错。” 邹佳望表示无辜:他只是想提醒他别笑得太过分引人乱想,并没有要偷听。 多久了还不知道你是跟对象打电话嘛! “你听得出来?”盛权自认说话的声线很稳,并没有什么区别。 听出盛权话语中的意外,朝仓风斗嗯了一声,并重重点头,神情得意而不自知。 盛权当没听出来,话音一转:“过几天你收个快递。” “什么东西?”他脱口问道,语气里包含期待。 “书。” “书?!”朝仓风斗不敢置信又大失所望,抓学习的。 盛权换上“盛老师”的口吻:“期中考准备好了,中考有把握了?” 又是几日,说是书就是书,收到包裹时明媚的眉眼在这时耷拉下,还以为只是说说,朝仓风斗一本本翻过去,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奇怪的是隐隐有点欣喜。 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容易满足了。 朝仓风斗眼底突然划过一抹讶然,垫底的几本看侧面就知道一模一样,不像学习用的资料。抽出一本,其余连同学习资料都收好,捧着书他躺回折叠椅上,呐呐自语:“嗯?这个单词什么意思……咦?盛老师的照片跑上面来了……” 邹佳望这时路过,被叫住:“邹哥你英语比我厉害,帮我翻译看看。” 邹佳望大体略过,好家伙,大长篇的外语文章,一眼看去,好些地方还罗列了长则长,短则短的公式……嗯,是公式吧?不懂啊。 同一时间,凉京大学校长室相同的书送上校长办公桌上。因为盛权作为第一作者,发行前先拿到纪念版,转手寄给朝仓风斗,耽误了三四天,这才跟发行日期撞上。 “噗!你说什么!” 校长急忙抽出纸巾,洇干喷得到处都是的茶水。 等桌子擦干净,杨老教授把杂志翻开到要给校长看的一页按到桌面上,幸好抽回及时,不然被殃及了,压抑不住喜意催促道:“你看看。” 不一会,校长室内笑声回荡久久不散,不禁攥紧杂志激动得来回腾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要拉横幅,要全校通告,要饭堂加菜,还要公开表彰!” 杨老教授笑道:“不应该先跟盛教授道贺吗?” “没错,走走,你跟我走一趟,先把人稳下来,免得让别的学校撬走了。” 校长十分后悔,高薪聘请盛权驻校,原想他还年轻,哪怕未来可期,资历毕竟不足,把人安排在“虚职”上,别提有多追悔,这一耽搁得浪费多少时间呀。 又带多几个人,十人左右从校园一端走到另一端,让一路上不明所以的学生以为上级到校参观,给足了盛权面子。 可惜白跑了一趟,校长丝毫不气馁,乐呵呵地分派宣传工作。再后来,正主回来,没等校方出手,盛权就被闻风而动的记者围堵在学校门口,大肆宣扬,上热搜上新闻,最后尽人皆知。 回到李家大宅的盛权,上楼前经过客厅:“二哥。” 沙发上,李右京张开双眼,看到是他,听了这个称呼眼神稍黯,还是笑道:“小妹回来了……刚打完官司,休息一下。” “嗯,我回来找个东西。” “要帮忙吗?” 盛权抬手拒绝:“小事,二哥精神不好,休息要紧。” 今天收到朝仓风斗黏糊糊的感谢信息,感谢他送的“礼物”,碰巧提醒曾经对方送的见面礼,这不找回来了,房间不大,时间隔得久,尽管盛权记性好,却因没放心上,一时还真找不到。 中间李右京来了一趟,送茶水,通知在世界各地度蜜月的新婚夫妇已经定好日期回来补办酒席,要他顺带转告朝仓风斗。盛权再次关好门,转动左手的手串站中间凝神,片刻后挽起衣袖拖床。 果然在床与墙的缝隙间找到挂了灰的瘪平兔子,直起身,揣进兜里准备带回去弄干净。 拍了拍鼓起的裤兜,盛权眉眼柔和,忽而忍俊不禁,低笑出声。 真是世事难料。 盛父李母结婚那天,为人子女说什么都要回来的。 盛父李母相互拥抱一下,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都站在台下一脸打趣,李母不免脸红:“嗯哼,我要丢捧花了,你们可要给我接好,不许掉地上了。”说着若有所指地笑看着盛权,在她眼里盛权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尽管不是亲生,不妨碍整颗心都是偏的。 “321,接好!” “谁也别跟雅臣哥抢啊!” “靠!别老往我这边抛啊!”李侑介跳脚。 “啊!是姐姐!” 盛权捧着花,被迫成为接花的一员束手不参与,结果不知道怎么到自己怀里了:“给你。” “送我了?”朝仓风斗愣了愣。 盛权干脆塞进他手里,手掌盖住他的发顶按了按。 因为这意想不到的一束花,朝仓风斗这日起开始期待与盛权领结婚证那天,且一等就是二三十年。 昨日国家大会堂投票通过同性婚姻提案,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思想更加开明,大多数人哪怕不支持,也会表示理解。 今天休息日,明日才是民政局又一工作周的第一天。 晚上十一点准,之前朝仓风斗微博号已经下达预告,盛权准时开通微博直播,从杀青起身体原始数据解锁,缓缓恢复,不过只他自己知道细微处还是有些调整。 此时放大的散发着男性荷尔蒙俊朗的脸摄入画面,自制悬浮直播球随直播的人移动,盛权看着镜头打招呼道:“你们好。” 看直播的人从发愣中醒神,弹幕爆发式地刷过。 “老师好!” “老师好!” “迷恋的爱豆从来不宠粉,不营业,男兽!” “史上最近距离感受盛教授的颜,一本满足。” 盛权又说,嘴角露出发自肺腑,不易察觉的笑容:“我要结婚了。” “从同性婚姻法通过就知道了~” “早知道了~” “不出所料~” 孙云莎发出一个弹幕,她算盛权风斗两人的元老级粉丝,一路见证,闺女初中毕业了都。 盛权说完自顾自看书,一手顺着安静窝着将军毛色黯淡的金毛,哪怕用灵力温养身体,将军还是太老了。 对于盛权的行事风格十分了解,粉丝要求不高,自得其乐,静静看着画面品出悠然宁和的味道来。 半晌后,画面外传来一道声音:“盛老师,我眼睛好疼,睁不开眼了。”盛权立马朝声源走去,将朝仓风斗纳入镜头。 弹幕:“啊——” 朝仓风斗从盥洗室出来,一手扶着门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紧闭的眼睛,眼眶眼尾发红,睫毛湿哒哒地粘在一起,被刺激得不断流下生理性泪水。 “精华液进眼睛里了。”原本好好的,被盛权一扶,顿生委屈。 盛权赶紧把人带回盥洗室洗眼,准备撕下面膜,不想小孩伸手拦着:“好贵一张啊。” 门砰的一声关上,直播球被锁在外面,拍摄不到画面,不过声音收录进来了。 ——啪! 朝仓风斗愤然:“你打我!” 盛权兀自毫不留情撕下:“听话,这张留给我用。” 对着门板,弹幕刷得毫无影响:“天可怜见,这对CP磕了几十年,终于磕到喜糖了。” 十一点四十分,几个工作人员带齐东西登门拜访。人和直播球留在客厅,他俩回卧室换衣服。 粉丝们不明所以看着几个陌生人捣鼓东西,一会后,隐隐有了猜测,捂住嘴巴,堵住要冲出喉咙的尖叫。 时间到凌晨,盛权朝仓风斗两位当事人坐在临时搭建的长桌旁边,对面坐着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是登记结婚监誓人,分别给一张《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看对面填个表都粘乎乎的。 一式两份的内容,朝仓风斗对盛权填的内容更感兴趣,频频张望。 盛权忍笑,仔细盯着他填好。 填好了,两位当事人签名并按指纹,中年人检查无误后,取出两本结婚证,宣布:“夫夫关系确立,恭喜了。” 盛权领着自己那本结婚证,几辈子头一回结婚,站在摄像机前红布后,心脏鼓荡,这时紧张情绪才冒头上涌,竟比攀登上“尔贝诺”还紧张,虽然那时没有紧张。 朝仓风斗侧头跟他小声说话:“盛老师要笑笑” 盛权跟他对视,浮现笑容。 盛权这辈子活了很久,前后送走几位亲人,最后朝仓风斗也躺倒病床上,深夜里安然离世。他呼唤系统,身体一轻,灵魂逸体脱离,钻进系统划分的空间通道前,最后看一眼偎在朝仓风斗身上的躯体。 回到系统空间清算积分,向系统要一罐冰饮,咕咚咕咚往下咽,一口气喝干,手腕一扬丢进垃圾桶。 JPFP系统道:【试炼剧本结束,总积分6200,刷新系统界面,开放系统高级商城,开启正式剧本世界,在此之前你有一次重返原世界的机会,为期一小时,是否现在兑换?】 消息来得意外,盛权五指张开插入发间,从额前往后推,扬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篇终于完了!!至于下个剧本,嗯嗯,很可能原创。 第38章 后妈女主(一) 虽然早就知道,近两年盛老师身体逐渐败坏,几次入院,十四岁的余音向天祈愿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 现实总是残酷得让人难以接受,在现实沉重打击面前,谁能面不改色,余音放学时听闻噩耗,踏进家门一瞬间,不堪重负般屈膝蹲下,环抱膝盖,脸埋进臂弯。 妇人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担心道:“闺女咋了?” “妈,我想参加盛老师的追悼会,好不好?” “盛,盛老师?他怎么了……” 向学校单位请假,余家三口轻装上路。 类似而略有区别的情况在许多地方上演,不约而同汇往一个地方。 盛权这一世精力分摊成两部分,一是爱情,二是科研,兢兢业业一辈子,若说朝仓风斗的粉丝数亿,那盛权的粉丝则遍布全球各地,推动华国科技前进一大步。 “现场有直播,呜——我不想哭的,哭相太难看了。” “我想盛教授……” “难受得恨不得把命交给盛教授。” 盛权李风斗两夫夫追悼会举办当天,国家广场下半旗志哀。这天领导人不能亲临,使人送来唁信——盛权老先生一生致力科研,鞠躬尽瘁,蜡炬成灰,为人类进步事业作出杰出贡献! —— 星际年1725年,又是两年一度的影视颁奖季,星光熠熠,还是那个奥林金人奖。 《伪.兄弟战争》有幸入选提名,戏剧性般与《犬夜叉》剧组在同一位置齐刷刷空出一排。 网友哥不寻常恰好看过上上一届颁奖典礼,叹为观止,记忆犹新,发一弹:这个演员带毒吧!@JPFP系统盛权。 薿薿:还真是,同样甩面子,两个剧组唯一共通点就是叫盛权的演员。 目前空巢:再次感叹――这什么神仙剧组! 主办方认出那个“个性十足”的演员,却似乎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般,被驳面子也想再来几次,看后台监测在线观看人数明显往上挪,摸着后脑勺搞不懂。 他们倒希望,可惜也就那两个剧组心大,这种歪招,既得罪官方又会给网友耍大牌的感观,在数据出来之前谁都不看好,且看有史以来哪个剧组齐齐缺席的?目前为止还真没有别的,主办方十足佩服,却不认为他们故意反其道而行,且这“反道”多半是把人带进沟里的,如果没有想错,多是无意为之,更不会预想到有这样的效果。 《伪.兄弟战争》这回陪太子读书,两三个提名,最有可能获得的“最佳导演奖”同样失之交臂。 大胡子白人导演发表完获奖感言,大力亲吻金人。 奥林金人奖主持人台风幽默,环抱胳膊开玩笑道:“詹姆斯你如果要抱着小金人睡,尊夫人今晚不会让您回房的。” “哈哈,坐享大小老婆,不可避免后院起火。”大胡子拍拍他的肩膀走下台。 典礼差不多该结束,主持人念起准备好的结束语,说着说着,头不由自主转向一边,似看着什么十分投入,忘记说话。 全息投影把主持人的异样分毫不落捕捉住放大到在场所有人眼前。 盛权也没想到投落的地方是这里,原本是站在一扇门后面,听到外面有人声才习惯性走出去,才打开门就后悔了,反应过来这是连接舞台的侧门。 “不小心走错地方,没事,你继续。”盛权对看过来傻眼的主持人说,找到下台的台阶,顶着无数双视线迈开步子,在台下成排的空位中随便挑了个位置,恰恰坐在主办方给他准备的位置。 典礼将将结束,盛权神来一笔。闹不明白灯光师的脑回路,聚光灯突然打在这个神色镇静自如,长发飘飘的男人身上,拍摄机器跟随组织工作,也把男人录入镜头。 剧院外有一群无聊拔草的年轻人,没想到盛权是这样明星,他们好苦啊。突然站起一个人,举高安装了个人端脑的左手腕:“啊——啊——” 组织人抬起头鄙视他的大惊小怪,还是问:“说人话。” 这一晚,对于这群粉丝来说,注定是不一样的,碍于安保系统,等在红线外翘首等待。 典礼散场,盛权留在场内并未从正门离开。不同于之前去过的两个世界,这个世界交通本来极度便利,消息发散出去,场外正在等他人每分每秒都在递增,系统已经不能统计。 一小时也快结束了,众目睽睽用超乎常理的方法脱身,系统就暴露了。盛权闭了闭眼,向系统商城购买口罩以及一顶鸭舌帽,逆着人流走。 当晚,盛权沉寂四年星网官号更新一条动态。 ——JPFP系统:你们的坚持我都看到了,谢谢你们(爱心)。【视频】 时间一到,盛权由系统强制送回空间。 【我后悔了。】 “什么?”盛权摘下帽子口罩,意外于系统带个人情绪的口吻。 【在大家认知里,宿主是现实中活生生存在的人。】 一听就知道还有后话。 【可是你已经出去抛头露面了!一米八七!谁家剧本女主一米八七的!】 盛权垂着眼睛喝水,好容易长回来,犯不着告诉系统身高年龄跟放映时间没有必然关联。 系统高速运转翻库存剧本,烧坏一般金属外壳电流滋滋作响。 事成定局,系统无可奈何,专心本职工作:【恭喜宿主完成试炼任务,下个剧本起,任务升至中级。】 意思是,初级任务由系统命定盛权女主身份,任务升级后,这层保障缺失,初始身份可能是配角,也可能是反派……而盛权则还要维持女主身份。 盛权还要再问,系统就敢怒敢干,气呼呼走掉了。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怪我? —— 飞机场人来人往,盛权僵立原地,身前一个迷你行李箱。 此前在系统空间调出剧本看过一遍,剧名……剧名现在还空白,全看盛权魔改成什么样。身份是一开头就逼男主进绝境的炮灰,按原计划,既然要上位女主,全部剧情通通要推翻重来。 怎么才算女主?以出镜率高低判断,他可以频频露面,比女主更多,把原女主挤成女配几号,甚至把男主挤下去成为唯一主角。谁也不能规定主角是男是女,是有几个。 男主名叫明勤,现年十七,日前明父意外逝世,人人欺他年幼,家中重要财产尽数被后妈刮走。 他就是那个后妈,现在在国外。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是好字,又好起名,高频刷屏 第39章 后妈女主(二) 系统气急败坏,第三世界身高还真不做调整,盛权目测真有一米八七——可看部分往来的人一副碰见活着的女装大佬的样子,他怎么就不是那么高兴呢? 虽然透过表面看见实情,但他想呈现给观众朋友们的是真实的女性。 周围清一色外国人,盛权已经意识到剧本进行到哪一步,真是……他拖起行李箱,现在初始身份还是炮灰后妈——盛思思,整部戏明勤才是说一不二的大主角,女主又是靠后出场,要想增加出镜率,只有回去蹭男主镜头一条路可走。 —— 日落余晖被夜幕取代,勒布朗一头脏辫,青黑色刺青从贴身的汗衫蜿蜒出来布满整条肌肉雄健的铁臂,背靠一根路灯吸烟,正百无聊赖,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和鞋子踏地的声音传来,他抬起眼,在路边张望,间或低头翻手机似乎在想法子离开,着装华贵又时尚的高挑女人撞入视野,勒布朗嘴里叼着烟却愣住了一般忘记吸,视线下移,一块女士金表挂在手腕上。 吸尽最后一口烟,勒布朗用脚碾灭烟头,发出肥羊入虎口的轻嗤,离开路灯从那女人身后经过。 盛权手虚虚搭着拉杆,不过拖箱被猛然拽走的瞬间还是有所察觉,拉杆高速带动打疼了手指,顾不上疼,盛权转身就看见扛着他的行李箱跑得飞快的壮汉,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在十几米开外,顿时追出去边高声惊呼:“啊——抢钱啦!” 不久后,盛权携带硕果仅存的护照踏进驻外国大使馆,见到领导时顿时抹起眼泪:“……我身上的钱全让人抢了!” 行李暂时是追不回来了,领导瞧着女人一直哭也难办:“这样吧,大使馆这边先自掏腰包帮你垫一张机票,先回去,这边会继续追查等有消息就通知你。” 盛权留下电话,吃完一顿大使馆提供的饭盒,当晚坐上回程的飞机。 与此同时,勒布朗叼着烟,用铁棍敲打轻松得来的行李箱密码锁。 ——哐哐! 密码锁只多了几道划痕,功能还是完好。勒布朗气哼哼一脚踹开行李箱再捡回来,又进工具房搞来个电钻。 啪嗒!——勒布朗咬着烟,嘴角几乎咧到耳后,丢开电钻,手伸到行李里面翻,片刻后表情凝固,嘴角压下,站起来又是一脚,行李箱倾倒,整箱花花绿绿的女装抛出落了一地:“噢狗屎!” 罪魁祸首已经搭上回程飞机,飞了十几个钟到第二天到达。 明家大宅,一人从大门穿过长长的大道,径直跑至正门,从敞开的木门一眼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木管家,夫,夫人回来了!” 继先生死讯传来,向来专业又严谨的木易管家又一次出洋相——边跑边问:“没放人进来吧?” “没呢,不知道要不要放行,就先过来问问,人好好拦在门外边。” 木易喘得厉害,闻言还是松了口气:“好,拦着就好。”有盛权在,明家家宅不能安宁。 枉他活了五十多年,竟然被盛思思悉心照顾少爷的表象骗了过去,真以为她跟明家是一条心的,没成想先生一死立刻就翻脸,一声不响刮走明家钱财……这样了还有脸回来,逼他报警抓家贼吗? 靠进了,木易定睛一看发现明勤也在,小心肝跳了一下,腿脚大步迈开,生怕细皮嫩肉的明勤少爷被盛权欺负。 不久前明勤放学由司机接回家,闭目睡觉间司机突然刹车,好在有系安全带,他醒来睁开眼疑问没问出口,先听到车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司机回头看他:“前面一堆人堵在大门口,车开不进去。” 明勤微微皱起眉头,还是下了车,前面似乎发生什么争执。放在以前还有父亲挡在前头,大事小事都不用理,只管专心学习。或者事情呈到父亲面前之前,盛思思和木管家先着手解决,明勤完全没有沾手的机会。 现在情况不同以往,明勤要更快立起来,试着解决一些问题,先从琐事开始。 “碰我试试看,我已经报警了,小心告你们性骚扰!” 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想动手又不敢动手,相互递眼神催促试探,束手无策。 在车后座看不真切,才下车明勤一眼看到失踪好几天的女人竟然回来了,看此时此景似乎还想硬闯,登时怒瞪双眼:“快把她弄走!一群人没个敢动手,不会叫女同志过来!” 盛权早就留意到身后那辆车,这个点回来的人,除了明勤不做他想。他拨开人墙,几个大步来到明勤身边,一把攥紧白胖的手腕,力道大得五指陷入一整层软肉,箍到骨头:“你个小白眼狼,就算你爸死了我还是你妈,想赶我走,我进不去,你也别想进去!” 因为自身失职害少爷面临“危险”,保安们眼看不妙,想围过来补救。 “谁都别过来,法律规定这个家还有我盛思思的一半,只要明勤一天不成年这个家就归我管,拿了我的钱不做正事,小心把你们通通开除!” 原本想着看在她这几年对自己还好的份上不追究她偷窃的责任,偏还不知好歹,去而复返,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月内暴瘦了十斤,明勤还是小胖子,掰扯不开手腕,气得面色通红:“盛思思!”话音一落,目光转向姗姗来迟的木管家。 “少爷。” 不动声色扫视一圈,少爷虽然被禁锢了行动,好在没受伤,木管家强笑道:“盛小姐,你……” “还没离婚呢,木管家你叫谁盛小姐!” “夫人,您说明宅有你的一半确实没错,但不能这么算,当初你偷拿走的钱买几个这样的宅子都够了,这大宅理应算到少爷名下。” “木管家空口白牙张嘴就来,你有什么证据!何况明勤未成年,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我花自己的钱犯罪了?” “你!” 明勤气急,他上哪找证据?一开始就没有保留指纹,还让家佣打扫干净当她没出现过,当初就不该心软放盛思思一马,这人就是活生生反咬农夫的那条蛇! 保安们听了好大一场明家秘闻戏,恨不得双耳失聪,双目失明,却听到一阵警笛的嗡鸣声由远及近,似乎响这边行来,回头一看,还真是:“……警察来了。” 盛权有恃无恐地挺直腰板,高出明勤半个头,下巴轻抬眼神轻蔑:“我报的警,告你们霸占私人财产,看谁还敢拦我!” 自己做了坏事还有脸闹到警察局? 没见过这么气人的,心中的小人被气得团团转,明勤手拉手对站着跟他对峙。 明勤毕竟年轻太多先败下阵,冷哼一声,一甩手坐回车内:“开门!” 盛权目的达到,倒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如同战胜的将军跟在车后面施施然跨进明家大院。 “是谁报的警?”警察环视这一圈人,不像发生冲突的样子。 木易不得不笑着上前:“警察同志……” 盛权找到盛思思以前睡的房间,还是二楼次卧,不过已经被收拾成了客房。 “啧!”盛权累极了倒在床上,算了,客房的床也是舒舒服服的,再去闹,估计明木两人要吐血,拽来被子将自己卷进去,几秒钟的功夫从薄被传出轻微呼吸声。 盛权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也没人乐意叫他吃了晚饭再睡。 洗漱完毕来到厨房,大厨却以“午餐时间已过食材用完”为由推拒,肚子习惯了饥饿不再叫唤,盛权抱臂坐着高背红木椅,眼光如刺落在光洁如新的餐桌上。 一股无形的气势迫面而来,木易两次从餐桌边经过,总感觉这人酝酿着怒火。原想再凉他一凉摆个下马威,木易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终抵不过让厨师补一份午餐。 盛权用完这顿迟来的午餐,放下筷子,对木易道:“把家里的佣人全部叫过来。” “这不妥,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盛权语气渗凉:“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木易去叫人时懊恼不已,怎么每回都是他先妥协? 偌大的院子,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维持,尤其当明父喜欢撑场面充大脸的时候,盛权面前包括安保在内整整三大排人。在他们眼里明勤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因而不把盛权太放在眼里,站在下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既然你们都没有耐心听,那我就长话短说,原想你们在这里工作不论长短也有一段时间了,要顾忌点情分……”盛权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们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 这些人安静下来,却品不出话中意味,旁听的木易却心中一咯噔。 “你们不拿我当回事我还不稀罕,领着用我的钱发的工资,还没一个听话,那就全部炒了!” 这话直白得再听不明白就是死人了,下面一群人炸开了锅。 “什么!” “没有原因说炒就炒,凭什么!” “是木管家让我们不留饭给您,不关我们的事。” 砰!——盛权手掌重重一击桌面,巨大一声,震住了一群人,宛如打在一群人心尖。 “既然觉得我这个后妈名不正言不顺,那就去找能做主的。” 虽然不在解雇之列,木易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夫人,这些人都是老熟手,重新招人也不好找。而且这一下子把人都解雇了,偌大个宅子谁来打理。” “是啊夫人。” “我们以后都不这样了,夫人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一次。” “我说一句你们就几十句地顶回来。”盛权目光转向木易,“这些人我是管不了了,木管家赶紧把人轰走,念在往日的情分,多发两个月的工资。” “木管家!” 木易才掀开嘴唇,盛权冷声喝断:“你是照顾明勤到大,但也别把自己当成他爸爸。”声音一落,盛权紧盯木易的表情变化,几个呼吸间,看他还算识时务,冷着脸放心上楼。 是他膨胀了吗?木易一脑门冷汗也不敢擦,张开双臂拦住一群怨声载道的前明家职工,发放好工资打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章节审核太慢,我以为新章放在评论那里比较方便姑娘们看,但太长了又妨碍到姑娘们翻评论,所以想问问要不要更新到别的地方,或者等审核通过。 感谢姑娘“穿越的吾辈”灌溉了7+5+2瓶营养液,你是天使嘛! 第40章 后妈女主(三) 晚饭前包括厨师在内,所有家佣已经全部解雇。 少爷马上回来总不能没个热饭吧,指望不到盛权,木易不得不接过做饭的活,边搅打鸡蛋液边心中愤愤不平,瞧着吧,连个做活的人都没有,有她受的。 明勤放学回来,司机又是一个刹车被拦在铁门外——没试过进大门还要自己下车开的,明勤踏进屋内,面色铁青,不知道盛权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人都哪里去了?” “少爷!——”木易连忙放下近二十年没碰过的锅铲,突然发现做饭前所未有的好难。 “收了钱不做事,我让他们回去种番薯。”盛权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淡淡道。 果然又是他干的好事! 明勤一百八十度转身,被他无足轻重又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到,他极力克制着怒火,耐着性子问:“那谁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 “十七该有了吧,这么大个人还要像个宝宝需要人喂奶换尿布?”盛权语气隐含着诧异。 “我没空打理这些琐事,浪费时间!” 说罢,明勤视线指向木易:“木叔,你明天去人才市场招些人回来。” 看着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自说自话,商量招聘事宜,盛权仿佛一个被孤立的外人:“这么努力学习也没见你成绩进步过……行,招人回来没问题,他们的工资你自己付。” “什么意思!”明勤悠地转向他,总感觉对方瞒着自己做了很重要的,却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你个小孩子大手大脚的,我作为你的监护人,你的副卡被停掉了,明氏股份分红也全部划到我的名下……”盛权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妈暂时替你保管。” 明勤万般忍耐,奈何对方蹬鼻子上脸还得寸进尺了,说是暂时保管,双方都已经撕破了脸,恐怕是有去无回才对。他低头找寻趁手的东西,扯起书包带子就要向他逼近。 木易眼皮暴跳,一阵心惊,站出来拦在中间:“少爷!有话好好说,打架解决不了问题。”且不说能不能教训到盛权,对方人高马大,明勤五体不勤,就怕讨不了好,只有被欺负的份。 少爷他是爱动手动脚的人吗?本来不坚定,被这一拦顿时泄了气,明勤顺势摘下书包甩出去:“行吧,这个家我不回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声音一落,转身负气跑掉。 “少……诶,吃完饭再走啊……”木易弯腰捡个书包,一转眼明勤就跑没了。 “把饭菜端出来,我吃。”盛权满不在乎,要是真敢动手,他反而高看他一点。 盛思思耍心计,将明勤养得头脑简单,又懒又馋还娇矜,一有不顺只会耍小孩子脾气,别说明氏股份,一毛钱也不能有。 今天家里处处透出诡异,司机万长青停好车一路行来一个人都没有碰见。 明勤叫住四处晃荡的万长青:“把车开过来,我要出去。” “啊?”刚回来不先吃饱饭再出去? 车驶至大门,万长青有先见之明,减速停车自己去开门又关门,重新出发时就问:“少爷要去哪里?” 他现在正在离开自己最想呆的地方,明勤不说话,摸摸脸上的湿痕,一开腔恐怕会暴露哭腔。 把脑袋抵在玻璃窗磕了磕,妈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明勤能记事前,明母撒手人寰,盛权是他最为亲近的女人,甚至是比生身父亲还要亲近,宛若亲生。 万长青掌控方向盘默默往前行驶,虽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情,明勤心情不好却是很明显。开至半途,万长青神思不属间发现自己无知无觉中载着少爷去往贵族学院路上……万长青暗自肯定一番自己的聪明才智,少爷就该这条路没错。 到达校门口不久,车窗被敲响。 明勤摇下车窗,窗边站着两个跟他同班,平日里极少交谈的男同学,侧边刮来一阵风,一股烟味灌进车身,明勤鼻子堵着没闻到:“什么事?” 站左边的赵建豪上前一步,扶着车框矮身,视线探往车内,笑道:“明勤,要不要一起去玩?” 半月高照,三辆车成纵队,前往一座挂上“D-T”字牌的气派建筑。 赵建豪虚拢着明勤的背部,示意他往里走,对“D-T”了若指掌般侃侃而谈。万长青自然而然地走在最后,第二个男生看起来很正派,突然抬臂拦住万长青的去路:“欸――这里入场门槛高,你……就不进去了,放心,彼此都是同班同学,你们少爷我们会照顾好的。” 相貌端正的礼仪小姐走了过来,笑道:“旁边是我们的接待室,先生可以到里边坐坐。” 亮如白昼的空旷大堂,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以及体态端庄的旗袍美女,处处透着高级感,还有……神秘感,以自己的身份确实没资格到这里来玩,万长青半信半疑地退出来。他不比明勤大几岁,刨除接送明勤上下学的时间,其余精力都用在看小说上,涉猎广泛,先入为主认为“D-T”不是个好地方。 一行人乘电梯,片刻到达预定楼层,电梯外灯光昏暗,隐约看清地面铺设的地毯,跟大堂相比,明勤仿佛置身两个地方。 轻车熟路地在幽暗的长廊里穿梭,两人合伙哄明勤进去,赵建豪再把他按到包厢的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果汁:“我看明少似乎心情不好,唱首歌宣泄出来会好很多。” 明勤表面不显,听闻是唱歌时心中微微松一口气,开始点歌。 “明勤这个乖乖仔,被盛思思那女人养成没断奶的,今天就吓破他的胆。” 赵建豪抿一口酒,心中已有一番计较,明家现在拢在盛思思手里,说不准还帮了她一个忙。前阵子,盛思思卷款携逃国外,在他看来实在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对明氏这庞然大物视而不见。现在幡然醒悟回来了……做法不是很聪明,不过不太聪明也有不太聪明的好处,日后联手,赵建豪乐意为自己家谋夺更多的利益。 ――咚咚! “我朋友来了。”敲门声传来,赵见豪灿笑一声,“都进来吧!” 包间门大敞,几个女孩扭着身子进来,看得明勤顿时愣住:“她们……” “女孩子出门打扮就是费时间,明勤,她们都是我朋友……你们都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明氏集团唯一继承人明大少。” 此时已经过了两个钟,明家大宅,木易忧心忡忡,不时张望大院,一边回锅加热饭菜。 “明勤还没回来?” 灯没全开,木易一回头,瞧见盛权满面冰霜的神色,站在厨房门口,顿时吓了一跳:“没有。” “有没有电话回来?” 大对方两轮的木易竟被盛权的气势镇住,问什么答什么:“没……” 盛权面色一沉:“去找明勤司机的号码给我!” 与此同时接待室里,别家司机保镖交头接耳,吃茶食零食,反观万长青,心中焦躁,坐立不安,手机铃声冷不丁响起时,心脏还漏跳了一拍:“喂?……夫人。” “加我手机号微信,分享定位给我!” ―― “这就醉了?!”赵建豪瞧着明勤的方向,面颊酡红,念念有词,贴身坐着两个女孩,一个大胆偎进他怀里,趁着醉意,用软语委婉索要东西。 同学举杯跟他一碰:“哈,大概。” 两个女孩,明显顾忌他们在场的两位,赵建豪招呼同学去别处玩,携同女玩伴,临走前指点一番:“明大少现在当家掌舵,我们比不了明大少家财万贯,还要等上面的老子给零用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 当门关上,包间恢复安静,两个女孩,一个大胆,一个温柔,都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差无几的贪婪。 大胆女孩朝她看不起地女孩讥笑一声,旋即缠着明勤呵气如兰,说话一波三折:“明少――” 明勤眼睛半睁,纽扣散开了三颗:“嗯?” “我看见一件很喜欢的首饰,只是太贵一直买不起,明少能不能送我一件?” “……好。” 第一个女孩眼睛一亮,手立即伸向明勤脖颈。 第二个女孩跪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她解项链锁扣,拿走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指甲盖大的蓝宝石,周围镶嵌了碎钻点缀……女孩暗自说服自己不要心疼,希望她拿好东西赶紧走,不打紧,等过了今晚…… 正当两个女孩心中各有计较的时候,伴着一声震响,门骤然从外面撞开。 ――吓! 女孩一声尖叫卡在喉咙之中,受惊下一把扯下项链,链子一分形成新断口:“谁让你进来的!” 盛权率先冲了进来,被眼前一幕刺痛了眼睛,身体僵立,心神剧震,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瞧着女孩妆容精致的脸,反手掴去一巴掌――啪! 万长青两臂张开堵在门口,感同身受般身子一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将来。 “天杀的明勤,养不熟的白眼狼,拿我的钱去养外边的野鸡……不要脸了,还偷东西啊你!”盛权一脸心疼钱,被明勤大手大脚气着的样子 钻石项链刚到手还没捂热就被抢了去,女孩只觉脸部火辣火辣地疼,哪怕顾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或许不低的身份,眼中不由划过一抹憎恨。 “敢这样看我,你找死!” 盛权扬起巴掌,女孩见状拔腿就跑。 “哼!”盛权冷哼一声,目光转向烂醉如泥的明勤,细数短短时间内明勤干过的好事――一不对;未成年喝酒,甚至在外面喝醉酒;二不对;没有警惕之心;三不对,头脑蠢笨!――想到这里,盛权扯住他的衣领一把提起来。 盛权的行为总是这般出人意料,令人无以承受,第二个女孩慌忙抓住盛权的手腕,面带担忧,不赞同地望着他,试图维护明勤:“阿姨,明少喝醉了,受不得晃!” “你喊我阿姨?你喊我阿姨!”盛权要气疯了,抡起随身的小提包,“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野鸡!” “嗷――” 比起自身安危明勤什么都不是,女孩立即撒手抱头,也从万长青腋下窜出去。 万长青扭头不自禁吞了口唾沫,这战斗力爆表了已经。 作者有话要说: 法律方面肯定有漏洞,在下有去百度过,只不过只找到近似,没有完全吻合的,而且搜到了类似的似乎也看不太懂――前人诚不欺我,隔行如隔山,尤其是法律这座巍峨大山……万望姑娘们见谅,感谢。 第41章 后妈女主(四) 多余的人都走了,盛权一松手,明勤顺势跌入沙发。 “你爸才走不久,就出来鬼混,良心被狗吃了!”盛权弯腰在他身上翻翻找找,“钱多烧得慌散钱养那野鸡,既然这样,妈替你保管……” “那都是我的钱呐!” 万长青眼睛瞪得老大,瞧盛权找到值钱的就往自己兜了装,没见过抢钱抢得这么……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是为你考虑的样子。 明勤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咬字含糊地小声嘟哝:“你,你做什么?” 盛权宛若未闻。除手机外,他雁过拔毛,其余通通搜走,揣进自己私库。 赵建豪站在门外,将盛权极尽榨干明家每一滴血的丑陋行径收入眼底,身旁的万长青这时被喊了进去,猫着腰,盛权帮忙把人弄到他背上。 盛权往外走,经过赵建豪时特地停下来,转头看这个跟明勤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语气平平地问:“你带明勤过来的?” “没错盛阿姨,我看他一个人呆在车里无聊就带他出来玩。我是明勤同学……”家父是赵氏娱乐的董事长,一直想上门拜访…… 似乎能预料到赵建豪想说什么,盛权打断他,眯眼审视了他一瞬,语重心长道:“明勤朋友少,难得跟人出去玩,不过,这里消费高,以后就别带明勤来这里了。”说完,盛权迈开腿追上:“喝醉了酒就是不省心。” 回到明宅已经不早,万长青木易两人合力架明勤上楼,洗干净塞进被子里。 万长青揉着肚子:“木叔厨房里还有吃的吗,我肚子好饿啊。”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木易哑然,说着摸进厨房,“还有,我这就去拿。” 木易心中感谢一番,等木易端饭出来,目光游走,然后看到背对着他的盛权:“夫,夫人。” 大抵因为沙发背挡住,方才没留意到。 盛权回头:“过来坐,我有事跟你说。” 看他表情严肃似乎有要是要谈,万长青内心忐忑,不敢坐实,手掌搭着膝盖,仿若被班主任教导办公室谈话的小学生。 “你叫万长青?” 万长青果断点头。 “我叫你长青吧,长青你开车稳妥够安全,少爷说什么你都照办,但是,有些地方可以去,譬如学校,有些地方又不能去……今晚第一次去D-T?” “是的。”万长青无从思考,只有答话的份。 “你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情有可原,问题在于,你有木管家的电话为什么不报备一声?万一出了问题,明勤承担不起,你解决不了也承担不起……这次扣你五百块工资,有没有意见?”盛权说话时不掺杂半分个人情绪,正因为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才更让万长青心服口服――因为你错了才拿你开刀,有的放矢。 万长青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羞愧低下头:“没有意见。”工资被扣,万长青不但不觉得被冤枉,反而愧疚感减轻,幸而没有酿出祸事。 盛权叹息一声:“明家已经不同以往了。” 万长青心中一凛,是自己过分理所当然地自以为是了。明勤好比还在雄虎庇护下学习捕猎的幼崽,一旦雄虎年老无力或为祸身死,这一片富饶的山头不但不能成为幼崽的倚仗,反而遭到成年虎的惦记,带来祸事。 今晚整件事,万长青只参与开头和结尾,到现在头脑里仍然是一片捋不清的乱绪,经盛权点醒,他对明家现状有了清晰的认识。回想今晚事情经过,少爷那两个同学一举一动似乎都不怀好意,还特意把他支走。 盛权突然道:“明天起你做我的专属司机,专职接送我出入就好。” “啊?”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那少爷呢? 盛权皮笑肉不笑:“不是还有时间做别的准备?” “去吧,木管家在等你。” 今夜之事,如疾风骤雨奔来,一下子全塞进脑袋不能立刻消化,万长青晕晕乎乎,木易转身,余光瞥见他:“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万长青目送盛权上楼梯消失在拐角,摇头否定,对木叔来说,“夫人似乎还关心着少爷”这样荒诞又滑稽的想法还是不要跟他说了,也许还是他多想了。 “哇喔,这么多好菜!”他扑上去。 “原本留给少爷的,不过放隔夜不新鲜,就都加热,这么晚吃这么油腻也不太好,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翌日,明勤扶着头起床的,照镜子时摸着空空如也的脖子,登时一慌,怀疑落在哪个犄角旮旯,在卧室里找了起来。 这个时候,万长青来了,隔着房门大声嚷道:“少爷,木叔做好早饭了!” 明宅多个职位空缺,人手不足时他一职多顾,叫醒任务便是由他顶上。突然,眼前的门打开,一只皮肤细白的手掌探出,将他捞了进去,诶? 从万长青口中,了解到前因后果,明勤把人丢开,噔噔噔踩着楼梯下楼,一眼找到餐桌旁准备用早饭的盛权,朝他摊开手掌:“喂,我现在醒了东西要物归原主,快点把东西还回来!” “你身上的东西都是我的,还什么还!”盛权一拍筷子,拔高音调骂道,说完还想打掉那只碍眼的手。 这老女人! 明勤眼疾手快躲掉,被这不要脸的行径气得七窍生烟,别的贵重物品可有可无,惟独钻石项链定要拿回来,不是因为它贵重,而是其背后代表的意义。他忍气吞声,咬牙切齿道:“你把项链还我,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 “什么你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死鬼老爸买的,小兔崽子年纪轻轻就想女人了,专挑最贵的要,去养外面不清不楚的野女人,免谈,进了我兜里的东西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明勤气得面红耳赤,长久憋在心里的话一冲动脱口大声咆哮:“那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杀了算了!” 盛权骤然起身,猛跨两三步,向他逼近:“有种你再说……” 项链被霸占,明勤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感到失望,意料之中,今时今日算是把这个,曾经当做亲妈看待的人测底看透了。相反,他恨透自己的软弱无能又失望至极,比如此时此刻,哪怕是强势一点回骂一句也好啊……明明占理,竟然被逼得理屈词穷,龟缩起来,还要木叔站在前面替他挡着――早前,木易一听到争吵声,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赶了过来,插入两人中间,带着明勤往后倒。 明勤低头垂下眼睛,就看见自己的右手不断抖动,似乎在努力去够那只素白的陶瓷碗……盛权喋喋不休的声音,还有木易维护的声音,似乎都屏蔽在脑海外,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自成成一个世界……当手指感受到沁凉陶瓷的瞬间,明勤心脏,如鼓点般开始搏动――咚!咚!咚! “你干什么!” 视线越过木易的肩膀,盛权看见明勤高举的陶瓷碗,眼皮一跳,不由大喝一声,同时眼里掠过一抹惊恐,下一秒便痛叫出声:“啊!――” 盛权左眼闭上,一道温热的液体立即顺着眼睑淌下…… 血! 腿一软,跌坐地上。 被这一声叫,明勤如梦初醒,下意识想扶他起来,查看伤口,等反应过来,此时人已经半蹲在盛权前面,距离不过30厘米。明勤骑虎难下,表情有些扭曲,语气沉沉道:“我要项链。” 盛权略微缓了过来,一掌将明勤推开,朝木头似的木易恶狠狠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叫救护车!” “哦……噢。”木易。 明勤一屁股墩地上,一簇亮闪闪紧随之后摔进他怀里,考虑到由万长青直接送去医院更快,他看着盛权被搀走,以及躺在手心的项链,嘴角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初尝强势的快感。 伤口不重不轻,但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继发性损伤出现,医生叮嘱要留院察看,盛权硬是不肯住院。 回程的路上,身边多了个,貌似职业保镖的女人。木易一看就知道是针对少爷的,心里沉了下来。 ―― 星际1726,JPFP系统早前已经投放预告片,新片名为《后妈养子日常》――光看名字就知道主角是后妈和儿子――而剧名正是由开端剧情走向决定。可以说盛权非常可以了,如果他在这里的话,真想夸他一夸,JPFP系统想。 盛权的粉丝一阵惊恐。 “天啦噜,盛权玩性转演女主角也就算了,后妈这角色也啃得下。” “不管了,男神从来不营业,只要是他产的粮,什么都吃。” “只有我觉得莫名带感吗?说实话,盛权主演女主角的戏我都当耽美剧追,后妈攻x养子受――吸溜,可以说非常稀饭!” “前排你不是一个人!” 群起呼应,一大群志同道合的人私下偷偷建立魔教。 截至目前,《后妈养子日常》已经播出四集。 “气死人,这男主角被欺负成这样也不还手。” “像容嬷嬷一样扎她!!” “看到那女人被开瓢,大为解气。” “…………”盛权粉暗中窥屏,偶像被骂得越狠,反而是对盛权的肯定,毕竟演的是反派角色,吹爆大佬演技。如果知道偶像真被开了脑瓢,或许就是另一番心情了。 很少会有年轻人看家庭剧,《后妈养子日常》新一集播完,网友们却意犹未尽,预告片随之而来: 拒绝住院,后妈气势汹汹回到家,下达一则通知――从今往后,司机万长青不再接送明勤上下学,别摆什么少爷架子,想出去自己骑单车。 明勤不出所料当堂拒绝。 有女保镖护着,后妈直言不讳,眼里写满恶意。 “我巴不得你不去上课!” 第42章 后妈女主(五) 只撂下一句话,明勤看盛权反常地没有大力攻讦掣肘,雷声大雨点小,已经由女保镖护着上楼。 其中缘由很简单,只要往坏处想就成,明勤心下恍然。 自己上不上学,对盛权来说无关痛痒,相反,不学无术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就更有理由将明家,将明氏占为己有。 明勤五指捏紧,真是好打算,偏不如了他意!木易瞪大眼睛见明勤少爷扶起他自己怒而踹翻的单车,他按着心口几乎站立不稳,他娇养大的少爷哟,面对夫人的颐指气使只有服从的份了吗? “赶紧去看好少爷,别让人摔坏了!”木易将榆木疙瘩似的万长青朝门口推搡。 这万长青今天是怎么回事?夫人天不亮叫买单车就一大早去买单车,夫人命令少爷骑单车上学就乖乖从车库推车出来……叫干什么就是什么,谁发工资就对谁殷勤?今天前可不见这样的。 明勤用一天半的时间将骑单车的技能捡起来,毕竟以前出于玩心重学过,不过后来因为兴趣锐减和辛苦而舍弃。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几天。 这天星期五,学校整个铁棚几乎只有他这一辆单车。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所学院内形成一股攀比的风气,在学校众人看来,出入学校骑自行车寒酸且丢脸。自行车是低端的,四个轮子才是达到及格线的最低标准,如果家庭收入中等,刨除学费,没有余钱供养车驾的话,那就求爷爷告奶奶,想方设法成为“有车一族”――除非束手无策,逼不得已,明勤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 明勤锁好车,朝教室门口走,瞥见对面走来一伙人,他淡淡瞄一眼便垂下眼睛兀自进教室。 “明少……”嗯?赵建豪嘴角拉下,给死党递一个不解的眼神,他只是好意打招呼。 楚惊云看见了,急步追上:“明少,等等啊!” 明勤脚步戛然而止,因为书包被人勾住了。 明勤的书包有两种用途,一是背着装乖给明父看――这是过去式,二则是书包的本质用途――用来装书,心中强烈的危机感让他迫使自己将以前的和老师现教的知识补回来。盛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已经开始着手抢占明氏的一切,他怕有朝一日无力回天。 明勤半侧身,板着脸问:“什么事?” 楚惊云扯住明勤的书包,上下掂量时感觉到里头竟然颇有份量,漫不经心道:“还早着呢,说说话呗。” “明少你最近都是骑单车来学校,我看你瘦了好多,盛阿姨怎么没安排司机接送?” 赵建豪此时也走了过来,那晚他自觉已经在盛权心中挂上了号,他建议赵父趁热打铁到明氏谈合作,日前谈拢了一笔生意,交易资额虽然不大,不过搭上这座桥,后续合作只会源源不断,此前明氏可看不上这样中等规模又不太搭边的公司。 明勤抿紧嘴唇,不发一语,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有恼意。 “要不我跟盛阿姨说一声?” “……要,要你多管闲事,别人减个肥也要管。” “这……”赵建豪神色讪讪,似乎后知后觉发现好友的举动,不赞成道,“惊云,你怎么扯着明少的书包耳,快松手!”同时去拨他的手。 楚惊云不满地将头撇到一边,手却故意高高举起,一松,书包沉沉地往下坠,明勤向后一个趔趄,身体上未造成损伤性的影响,却油然而生一股,被当猴子戏耍的屈辱和不堪。 明勤嘴唇几番嗫嚅,终是忍下了没有发作。赵楚二人啧啧称奇,堂堂明少,被欺负得不敢还嘴的模样,人生罕见。 明勤含垢忍辱,抬脚刚走出两步,耳中听见一道无所顾忌的嗤笑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明家发生的事,早被有心人传开,此时同班的人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包括以前明少长明少短,玩得较好的一部分人……明勤心里在滴血,又一次体会到仿佛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巨大落差感。 满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学习,能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不想,他到车棚取车,要不是身上的钥匙能开车锁,几乎都要怀疑有人偷车,而不是被糟践得看不出原样。 联想到今早挑衅他的一伙人,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干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两人无关痛痒的挑衅似乎有了解释,似是,观察了几天后的一次试探,得出“明少落魄”的实锤后,进而肆无忌惮地打压。 作案工具大抵是一把削笔刀,车胎扎穿,车座划破,车身刮花,单车倒地后,车链脱位,铁网编的车头篮被踩得扭曲畸形,若有似无地散发着一股无以言说的难闻气味。 明勤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喉结滚动,满口的艰涩悉数吞下肚子,憋在心里。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前提是父亲还在的话,小孩子才会一被欺负了就抱着家长哭。 少爷今晚放学迟迟不见人影,木易等得焦心,连个帮忙想办法的人都没有,来回踱步,频频张望。因为少爷头回自己上学而提起的心,才放下,今晚又高高提起,心想,或许只是贪玩或许被什么东西耽搁,再等等,实在不行走也要把人找回来。 明勤好不容易将车链归位,踩着单车一路引人注目,一会后驶入只有明家人压的盘山公路,这里人迹罕至,万籁俱寂。 太阳趋西,单车躺在地上,孱弱的日光照在路边一个垂头丧气的少年身上,影子延伸到几米外,只见少年腮帮鼓起,气呼呼地用草杆拨弄成群的蚂蚁,整队的蚂蚁被打乱了阵脚,蒙头转向。 ――嘶! “一个小小的蚂蚁也能欺负我!”明勤瓮声瓮气道。 原来是有只蚂蚁顺着草杆往上爬,啄了手背一口,明勤眼眶里泪光闪烁,一眨眼,落下泪来。 几公里外的明氏大楼,盛权忙完业务,抽空看一眼手机上显示明勤的定位,心中诧异,挑高一边眉毛,寻思着是不是在路边撒尿或者干什么?旋即连续观察了三分钟,红点还是原地不动,那就不是尿频尿急尿不尽能解释得通了。 秉着尊重小孩的隐私,盛权轻易不会启动项链里的窃听器,又过了一分钟,食指屈起在屏幕上点击…… 上一秒明勤还在怀念以前如意畅快的生活,希望天堂的父母能保佑儿子能活得顺遂一点点,他不贪,只要有个好的学习环境,剩下的自己会努力,下一秒就感觉到攥在手心里钻石微微一热,似是回应他一般。 “妈妈?”明勤眼里含着一泡泪,顿时大声嚎啕,“妈――你告诉老爸,盛思思她不是个好人……” 一接通,盛权先是怔了怔,然后摸着鼻子听小孩跟大人告状,数落自己的累累罪行――所有罪状他都一一认下,当他接手剧情,盛思思已经暴露本性,卷款逃往国外,坐实了盛思思贪图明家钱财的事实――木已成舟,盛权顺势而为扮演一个坏女人,这女人不是脸谱化的坏,而是更为复杂,区别在于目的不同――后者的目的是变相鞭策明勤上进,因为没有人会再惯着他! 表面坏,实则好,一方面可以不让角色崩塌,另一方面给盛思思去而复返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表面上是被抢了钱幡然醒悟,偷几个鸡蛋不算本事,产蛋的母鸡也捞到手里才算厉害。实则是想给明勤营造一种危机感,明氏极有可能分分钟改姓盛。 如果没有发生卷款逃逸一事,盛权手段或许会柔和委婉一些,因为可以光明正大替明勤保驾护航,慢工出细活,一点点把他掰回正途。 这小孩被娇惯着养大,盛思思也有意把他往庸碌无能那方面推,好为自己将来的孩子腾位置。机关算尽,唯一失算的是,明父已经没有生育能力,起初她怀疑自己身体的缺陷,偷偷到医院体检什么事也没有,先松下一口气,转而劝明父到医院瞧瞧,却怎么都劝不动,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家唯一一条根,明父恨不得掏心掏肺,这也是明父狠不下心教育明勤的原因之一, 明勤现在十七,性格几乎已经定性,盛权手段强硬,“心狠手辣”打碎那一身软骨头,有朝一日再重新长出一副傲然挺立的铮铮铁骨。那头的明勤哭得很凶,间或抽抽鼻子,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也能猜到是怎样一副模样,毕竟在疼痛中成长并不好受。 明勤言语已经出现混乱,东一句西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盛权还是在扎堆的罪证词里剔出一个新名字――赵建豪。 这赵家小子倒是个看菜下碟的人才,可惜心术不正,不把心思用在正途上靠本事挣得赵父的信任,光想些旁门左道。如果查实真是他干的,会有他受的。 赵建豪以为会像上次那样,欺负明勤,能向盛权靠拢。殊不知欺负得明勤越狠,反而愈发开罪盛权。于是,尝到甜头的赵父携同赵建豪再到明氏谈合作时,盛权大为赞扬一番明父的车驾,表示想体验一番。盛总什么豪车没见过,这分明是示好啊,赵父心中暗喜,连忙抓住这次机会,当即毫不犹豫借出去。盛权光明正大借走赵父最好的一辆车,当晚车是拖车拖回来的。四个轮胎,两个不见踪影,另两个破了两个明显的豁口,车头车尾变形,车门摇摇欲坠,半开着从车内散发出一股粪便的恶臭,车壁上挂满了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污秽物。 出来接车的赵家父子蓦地张大嘴巴,哑然失声。 拖车师傅转述道:“盛总原话是这样的――出了点意外,作为补偿,请赵先生明日到明氏谈一笔合作,当然了,令公子年轻鲁莽冲动,就不要带他过来。” 被点名的赵建豪眼皮一跳,预感不是什么好事,找个借口欲带他爸离开:“外面风大,爸……” “盛总有说我儿子犯了什么事吗?”赵父一听就知道不对劲,瞪儿子一眼,遮遮掩掩的,拦下说完就走的师傅,“你仔细回想一下,盛总还说了什么!” “好像……什么多管闲事……没了就这些。”师傅耸肩膀,一副你要倒霉的样子,丢下愣神的赵父走了,他赶时间回去洗车呢,实在是太臭了。 赵父回身审视赵建豪:“你又瞒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几个亲的或异母的兄弟捏着鼻子,看戏似地出来看热闹。他近日只做了一件,也是唯一一件跟盛权搭边的事,思前想后,他并不认为这有得罪盛权地方。 “没有!”赵建豪斩钉截铁道,然后嘴巴紧闭,概不承认。 赵父听了这话信了才有鬼,盛总就差指名道姓了都,黑着脸让人将他关进房间,不答出个所以然来,学也别去上了,什么时候想起了再放出来。 时间回到现在,盛权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怀柔不行,步子一下子跨得太大也不行,折中一下,同时以后要照看更为细致,譬如这次,稍不留神,立马被外面的人欺负了。老板椅旋转半圈,他透过落地窗看见趋黑的夜色,退出监听,拨通万长青电话:“你现在回明宅拿一份资料,急用。” “好的好的!”万长青接到电话连连点头,坐了一整天,屁股离开一楼大堂供休息的沙发时,立马是一个深深的坑,万长青见状嘿嘿傻笑,他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却过上大老爷退休般的生活,工作轻松,工资待遇好,感觉夫人不坏啊。 十分钟后,忽而两道刺目的强光向这边逼近,蹲在路边的明勤以为盛权回来了,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不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可惜为时已晚,车速不慢,估计已经被司机看到了。 这该死的万长青,明勤自欺欺人地缩了缩肩膀降低存在感。 月色朦胧,夜风透凉,驾驶座跑下一个年轻人,脱下外套不由分说罩到少年身上,年轻人忍不住轻声数落,少年低下头鼻子一酸,被半请半拖带到车上。 车开出一会,再次刹车,打灯寻来,头发灰黑的老人也被请上了车。 “少爷诶……”木易万分庆幸,“没事就好。” 明勤声音哆嗦:“抱,抱歉……” 木易伸手替少年整理凌乱的刘海,是他没照顾好少爷,又让他受委屈了。 万长青还记得任务顾不上犯嘀咕,蹬蹬跑上楼。明勤冻得面无血色,木易让他赶紧洗个热水澡。洗完澡,趁人还没回来,两人钻进厨房,木易搬了个板凳给明勤坐着,自己则去装汤。 明勤大大喝了一口,心里热乎乎的:“叔你喝了吗?” “叔吃过饭了,特地留给你的,听说是用人参掺鸡食喂大的母鸡。” 明勤埋头吃肉,闻言停下筷子。 “夫人买回来进补,很大一只,剁碎了煲看不出什么。” 明勤加快进食速度,吃光光,留鸡脖子鸡爪鸡屁股给那人吃。 “慢点吃啊,小心噎着!”木易声音虽然压低,却明显透露出一股关怀。 明勤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道:“不行,万一被那女人发现,那就惨了。” 但殊不知,盛权已经回来,耳目清明,听得一清二楚。忽而一个眼神刺向大门,停好车刚想进门的万长青被吓得立马噤声,旋即被盛权摆手驱赶到大院。 什么意思?因为懒惰被解雇了?万长青形同行尸走肉,心被风吹得哇凉哇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文笔逐渐狗血 每次刚摸到230那道门槛,立马就跌下来,为什么呀!男兽!! 第43章 后妈女主(六) 今晚晚餐稍微延迟,盛权明勤上座,面前分别有一碗澄黄清亮,浓香四溢的鸡汤。 “怎么就这几块肉!” 调羹在汤里搅了搅,盛权忽然一板表情:“是不是有的人偷吃了!”木易做饭,首先朝他审视。 来了,哪怕早有准备,木易依然心里发虚,面色极力如常站出来道:“这,不会的,我在明家几十年,人品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从来没有中饱私囊,要是因为一碗鸡汤毁了几十年的声誉,不值当,何况我身后无儿无女,早把明家当自己家看待了。” “那现在怎么解释?”盛权说着,下巴意有所指地指向某人。 “夫人不知道?”木易拔高音量,总算把注意力带回来了,“生肉煮熟都会缩小很多,这人参鸡大补,我想着不如整鸡剁成小块煲,整锅汤熬成四碗,这样的汤更醇厚浓郁,所以整体上看起来才会少了,其实一样多。我还特意挑了精肉才装上碗,就怕败了胃口。” 部件变少和部件变没是一样的吗?尤其当他想吃鸡腿的时候,盛权想,这真是不堪一击的理由。 木易顶着仿佛能扒光衣服的目光,后背心虚得冒着冷汗,果然人一做坏事就良心难安,即便“受害者”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势力。明勤也捏了一把汗,自以为隐晦地观察起盛权的反应。 饭桌上陷入沉默,两人不由自主开始紧张,就见盛权挑调羹盛汤,缓缓放进嘴里,小片刻后皱起的眉心舒展开:“确实好吃很多。”说完摆手示意。 盛权说一不二的声音响起:“吃饭吧。” 呼!――真是虚惊一场,木易转身,趁机看了明勤一眼,旋即心念一动,眼睛透出一抹亮光,如法炮制,如此这般以后有好吃的就可以紧着些少爷了。尤其当盛权日后对吃的方面很注重,高质粮整箱整箱往家里搬的时候。 木易在一旁静候,这一页暂且翻了过去,明勤尚不能平静,仰头把汤倒进嘴里,热汤下淌至胃,胸中却仿佛盈满湿气,沉重滞涩,不断上涌,令人呼吸不畅。明勤让木易再盛满一碗,汤一勺接一勺往嘴里舀,能多喝一口是一口,总之不能便宜了盛权,要把明家的钱喝回来。 再装了一碗饭,明勤搁下筷子,站起来“滋啦”一声挤开椅子转身上楼。 盛权夹了一筷子菜正准备送进嘴里,被突然的噪音打断,眉毛一竖:“什么意思,吃完了也不打声招呼!” 明勤头也不回,更大力地蹬楼梯。 盛权长喘一口气,目光转向同明勤一个鼻孔出气的木易没好气道:“不吃了!把东西都收走,看了就没胃口!” 听明白了其中的指桑骂槐,木易不得不憋着。 明勤听了个大概,大力把门甩上,拖出书桌下的椅子坐下,瞪着眼,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才低下头,将老师布置的作业摊在桌面上,沉下心解题。 “又便宜你小子了。”厨房里,木易恨恨道,挥勺又装满一碗汤。 万长青笑容可掬一口闷,原来没有要炒鱿鱼。 时间到了周一,屈指可数几个专心学习的学生被指派为科代表,早读前收走了各科作业,看到明勤密密麻麻的卷面吓了一跳,其中数学科代表还多瞧了他一眼,写满惊奇。 因为开始关注分数,明勤并未放松,又有些期待,希望有所进步,复习过又正好考到的知识点能回答正确。不想,隔天除了英语一门改了作文,其余怎么交上去就怎么原样发回来。 上课了,老师没来,科代表先上黑板投影答案,明勤感觉很复杂,就像在一场团队对抗赛中,队友不配合光自己一个人卖力,无论怎么努力都赢不了比赛一样难受,肺腑像是填进一团棉花,滞涩难忍,发泄不出,咽不下去,呼吸不畅。 “唏唏――” 后桌同学发出要求对接信号的奇怪声音,明勤充耳不闻,很快凳子腿被蹬了蹬,他心头火起,扭转头,脸上写着“干什么”三个字。 后桌手指捏着漫画书,下巴昂起指向他的左前桌,正好左前桌也侧身看过来。 明勤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在后桌不耐烦之前把漫画书传给后者。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后桌轻声嘀咕。 明勤笔下一顿,比起以前,他的脾气真的收敛太多了。 过了十几分钟,老师来了,选试卷中典型和易错的题目讲解。 老师在台上讲,下面的学生也跟着讲,叽叽喳喳,跟个菜市场似的,明勤听不清老师说话,眉头紧蹙,用尾指勾着耳洞,希望发出噪音的人看见了识相点安静下来。 班里的课堂纪律一直不好,以前不觉得,因为事不关己,可现在影响到学习了,明勤坐在靠后的位置,左边有个人还打手游,声音外放……他心里憋着一股劲,这股劲越攒越多,终于抵达沸点。 “吵死了!” 平地一声雷,席卷整个教室,不管前一刻干着什么,此时几十双眼睛一致聚焦在明勤身上。 “吵死了!”左边的人比他更大声,目光指向明勤。 噗!好事的人看戏似的都有意无意地等着他的反应。 明勤感觉一瞬间被架到柴堆上炙烤,脸热热的,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抓紧,又松开,然后望了望黑板,低头做笔记。 “嗤――把自己当玩意儿。”左边的同学嗤笑,又玩起手游。 下午放学,新买的自行车同上次一样卧在地上,明勤这次忍了哭,眼睛禁不住还是有些湿润,在车棚外看了两眼,又若无其事地路过,钥匙顺手丢进垃圾桶。 在十字路口,万长青通过后视镜看盛权,心中不解就问:“盛总,不让少爷上来么?”盛权的脸对着明勤所在的方向,显然也是看到的了。 “不用,在后面跟着就好。” “还有近十公里远,真的要……” “等他哭了再说,现在不磨,心态迟早会崩。” 在同一件事上,譬如对待少爷的态度,盛权的做法有时截然相反,万长青听不明白了。 一段时间后,万长青目光紧锁明勤的身影,第一时间发现他走错路:“走反了,反了!” 看盛权低头看手机什么话都不说,万长青只好默默跟着。 明勤终于也发现自己走错了路,街边陈列的商铺都没有印象,他回身看来时的路,迈开腿原路返回,然后纠结死在第三个路口,都有点眼熟,刚走哪边来着? 万长青都替他感到着急,他的傻少爷哟,往左走才对啊。 万长青跟着明勤一错再错,方向感极好的一个人差点跟着迷失在钢筋铁林里,耽误了回去的时间,盛权就发信息回去说,要带明勤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 明勤双手塞在裤兜里,因为发现身后再熟悉不过的豪车,步调缓慢下来,脚随心动。有种心落回了肚子里的感觉,心放下了,这体验十足奇怪。 盛权终于开了口:“长青。” 明勤没和自己过不去,就着万长青搀扶的力道,上了副驾驶座,故意不看后面的盛权。 盛权看他一眼,说:“去粥楼。” “好咧。” 粥楼就叫粥楼,听名字就知道专门卖粥的,他以前没来过,上了年纪才需要注意饮食清淡,明勤落后几步看这里什么样子,不管门外还是里头,装设都偏古风,没多独特。 “喂,明勤同学!” 明勤胳膊被戳了一下,一回头,就见一个眼睛笑得弯弯的同班女生,身上穿着这里服务员穿的制服:“周……陈、周周。”因为不熟,脑子转了几圈才想起她叫什么名字。 盛权侧身望了眼,陈周周,赫然是青春校园剧中的正牌女主,在一本小说上了解到男主波折不断多灾多难孤独终老的一生,穿进小说衍生的世界后动了恻隐之心在男主落寞狼狈的时候暗暗关心默默照顾,这会还不是初次见面的时候,现在提前接触明勤,可见跟小说中放宽心态,把男主当寻常人看待不上赶着,由作者安排接触机会有些出入。店长也停下,脸上带着询问的意思。 女主的出现把每集固定的时长分走一部分,盛权完全不担心,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独挑大梁了,明家现在牢牢捏在他手里,能不能翻身他说了算,不能翻身的男主还能是男主吗? “走吧。” 眼看盛权越走越远,明勤不由焦急,又不好一句话不说就抛下陈周周走开。 “你是来这里吃饭吗?这里消费很贵的――欸,等下聊,我先去送菜。”陈周周笑道,赶紧跟上前面的队伍,都是一个包厢点的粥点,大家都进去了。 明勤暗松一口气,大步走去。 陈周周把握分寸,真像碰巧遇到寒暄两句一样,也确实是碰巧,早上数学课上穿过来,接收了记忆,不过大脑仍旧混沌一片,谁知道这么快又见着男主了。 体态还有点肥,五官轮廓却清晰,是个很有潜力的小胖子。这部小说的时间跨度有十年,从高中到青壮年,想到原文中对青年男主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描述,陈周周心跳快了几分。 他们也选了包厢,看好的是清静和私密性,除非送菜,不然包厢不能随便进,吃完回去,也没再见到陈周周,甚至忘了等下再聊这事。 晚上回到大宅,明勤犹豫着要不要跟盛权说些什么,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交谈过,哪怕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也好,为了以后好过一点,结果后者径直走开,一副拒绝跟他说话的样子。 谁还不愿意呢,明勤挎上一边书包带子,木易一瞧,从厨房端出来一个碗,不知道是不是明家落败的缘故,木管家放飞自我形象,驼背弯腰,做贼似的用敞开的半边衣服遮挡,亦步亦趋,似乎要跟进他房间。 进到房间关上门,木易拖出凳子,招呼明勤过来坐,笑着说:“下午煲的烫,趁热喝。” 这是为他开小灶啊,明勤捏着调羹:“她,会不会知道?” “不会!”木易肯定,他做事一向小心,花销捏在盛权手里他没办法,只好换着法子,而且汤在电话回来之前已经煲好,无可指摘,顶多晚点也给盛权送一份,虽然量和质都比不上少爷这碗,“吃完了放到一边,叔明天再来收拾,床头柜子里放了些坚果饼干水锅那些,饿了自己拿。” “学习别太累了。” 宽厚的手掌覆在头顶上,明勤嗯一声,头顶的重量一轻便郑重其事道:“以后不要摸我头了。”木易眼睛睁大,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点头。明勤目送木易离开,然后舀着汤喝,心里却惦记着柜子里的东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蹲下,去拉床头柜抽屉,卡住了。 明勤:“……”这得塞得有多紧。 第二天放学,铃声一响,没等老师发话,个比个溜得快。陈周周是学校的特招生,在学习上很用功,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锁门。 教室里的人已经很少了,陈周周烦死了除他俩之外的两个人,记忆里平时也不见这么晚走的,这时凑在一起看视频,一时半会看不完的样子,就怕再拖下去明勤就走了,便按捺不住往明勤那边瞧去。 陈周周抓了抓披散的头发,避开别人的目光绕到教室尾,再走到明勤那里,轻声道:“下课了老师没讲完,我知道这道题的解法。” 少女的声音原本清脆,这会听在耳朵里轻柔绵软,明勤抬起头看她:“你要教我?”眼中带着狐疑,做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过来跟他说话,不过还是将题目转向她。 陈周周抿嘴一笑,上身前倾,抬手将滑落的长发别到耳后,若有似无地散发着幽香,自有一股少女娴静秀美的韵味,明勤别开眼。 “嗯。”陈周周笑意更浓,男主有反应就好,就怕对方无动于衷。 这具身体虽然不是绝美,五官算清秀,但胜在年轻肤质好,从头到脚她都很满意。 题目讲明白了,明勤以为陈周周也该走了,谁想到对方却拿出一沓钱压在书页上。 “这是还给你的钱。”陈周周双手背在腰后搅缠在一起,不好意思而脸颊羞红,“对不起,之前不小心把菜汤泼到你的鞋子上,昨天工资月结,就……你看看够不够数。” “原来这样,”明勤没点,最近正好没钱,也不推拒,将钱直接收了起来,“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谢谢。”陈周周放下心似的松一口气,却肉疼得紧,那沓钱她特地数过几遍,跟原价一分不差,贴进去近两个月的工资。明勤已经低下头看书,陈周周不好久留,背过身时牙关紧咬,明明富得流油,还这般斤斤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好,好久不见……(  ̄  ̄)σ…( _ _)ノ|壁 第44章 后妈女主(七) 陈周周走出教室,恰好迎面走来一个男生。 那男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显然也看到了陈周周,眼里立即浮现笑意:“周周!” 陈周周眼皮一跳,一把拽着男生的胳膊将人拖走,男生不明状况,顺从走开。 确保明勤绝对听不到任何动静以后,陈周周才停下来,放开男生。想到前陈周周与男生之间青涩又有些暧昧的关系,她脑子就犯疼:“齐哥你怎么来了?” 齐阔脸上的热意褪去,应该是太过敏感了,怎会从陈周周的语气中感受到抗拒的意味,自然而然地拿过陈周周的书包,笑道:“还有点时间,一起去饭堂吧,吃完饭晚点送你去粥楼。” 陈周周撇开一不注意就对上的视线,对方脸上,眼里流露的意图都再浅显不过,转身往前走。 这一对还是青梅竹马,两家上下楼关系,知根知底,家境相当,相当普通。齐阔拿她当未来的女朋友对待,原来的陈周周也只是觉得爱意程度还不够,又碍于学习和年纪,暂时没有接受而已。双方都有意,哪怕她想尽快撇清关系也不能,突兀又奇怪,另外假若将来和明勤在一起了,不想给对方留下拜金女,贪图他钱的印象。 陈周周就跟他说起明勤,露着笑容:“我班有个男生人很好诶,弄脏他的鞋也不跟我计较,超贵的。”说着这话,想呕一口血。 “你说谁?”齐阔感觉怪怪的。 “他叫明勤……” “明家大少?” “嗯,就是他!”陈周周眼蓄着光,“以前没跟他说过话,今天发现他挺好看的。” “我也好看。”齐阔听不惯陈周周这样夸赞另一个男生,哪怕对方高抬贵手了他的小青梅。 陈周周似乎被他不要脸的样子逗笑,推开他凑过来的脸。 走廊安静下来,没过多久,明勤背着书包也准备回去了,学校前门有公交到站,他走到对面回程的公交站。 盛思思可真心狠,再一再二不再三,自行车就这么给停了,明勤一闭眼再睁眼,忍下这口气,翻出临出门前万长青塞过来的地图,心里有数地看起公交牌。 在离家最近的站点下车,仍有三四公里走,明勤横臂示意上车。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期末考试向前逼近。起初明勤学习、休息两者兼顾,保证充足的精力——坦白讲,这只是个借口,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再多他怕喘不上气。 “你们校长又找我投资起新图书馆,”某天晚餐后,盛权擦净嘴唇,嘲讽道,“我不像你爸花这冤枉钱打水漂,看你天天捧着书也不见月考成绩有起色,装模作样。这钱我不会给,你爱学不学吧。” 说完,盛权还笑了笑。 明勤听了微微眯起双眼,不痛不痒,回头就把手机电脑等娱乐产品砸了。 明勤学习上突然的投入陈周周看进眼里,急人所急,整理了一份以前的学习资料的复印件,匿名塞进明勤桌肚。 “嗯?” 明勤眼神一个闪烁,随便翻开几页,起初初漫不经心,高三复习资料,木易早就分门别类,每样一本地搬进他的房间,随后意外发现里面还涵盖了初中三年各科的知识点。嘴唇翘起一个弧度,真是犯瞌睡送个枕头——正是时候,谁这般了解他的学习基础薄弱?就连班里老师和同学,以及木易他们都只知道个分数而已。梭巡几遍,明勤低下头抽出物理笔记,翻开第一页看起。 废寝忘食,又查漏补缺了快一个月,离期末考还有几天,新一年的第一场雪下在一月最后一天,也是这年冬的第一场雪,明勤就跟木易说:“叔,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有的。”现在的明宅已经不讲礼仪规矩那一套,木易适应了以后反而自在了很多,手上刨着莲藕皮,想了一会,反应过来道,“叔我疏忽了,少爷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觉得冷?” “嗯,晚上睡觉有点冷,想多要一床被子。” “我这就去拿,顺便把暖气开足点吧。”木易准备洗手。 “不了木叔,你忙你的,跟我讲被子放哪里我自己拿,暖气这样就好,不然空气更干。” 真不敢想象老爷还活着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会有今天这个的变化——会心疼人了,帮忙减轻他的负担,生活上的一些琐事也会自己搞定,不可思议,又物是人非,这样子的少爷太让人疼了,唉。木易伤感了一阵,遂决定今晚给盛权少装几块排骨。 期末考如期而至,高三学生随机打乱分配到二十个教室,明勤找到位置坐下,将考试用具一一摆在桌面,第一科考语文,离开考还有二十分钟,便拿出资料看起来。前面“准备充分”的学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看见后桌的小同学,嚯,他当谁这么勤奋呢,原来是隔壁班的学渣。 手肘捣了捣桌子:“嘿,你这样临时抱佛脚不可取呀!”说着,露出卷成实心的纸条的一角。这种心理很奇怪,一个人偷卷提心吊胆,拉多点人仿佛能分担风险似的。 陈周周经过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心头一跳。前座的男生动作很隐晦,明勤手伸向纸条,不知是拿还是推拒,但她认为更偏向前一个――书上着重描述的偷卷事件,成绩作废不说,在大会上全校通报批评,更重要的是这是致使后面落魄的一个引子。又因为他那个后妈开罪了学校,情节只会更严重。 这一刻,陈周周犹豫了,如果男主不走至落魄,跟他一直保持不温不火的状态,何时才有质的飞跃,何况,走到最后,男主一定会翻身。 磨砺后的男主才是她心生向往的那个男人。 怕只怕明勤同样看到了她,却不阻止作弊行为,日后男主回忆起,她以元气好学生的面目示人不就成了伪装了么。 在陈周周犹豫的时候,明勤的手稳稳推开要递过来的纸条,视线回到扉页上。 呼!陈周周抚顺胸口,向明勤走去边扬起粉色的嘴唇。 “好巧呀明勤,我们分到同一个考场!”她在隔壁位置坐下,“还坐在你隔壁,一起加油呀,今年回家过个好年。” 明勤还没说话,前桌摸着下巴笑眯眯道:“小美女贵姓啊?” 陈周周一下子闭了嘴,不搭理他。 考试为期两天,明勤填卷子时还算顺畅,其中要数物理卷子填得最为艰难,估算过分数,比以前进步挺多的。 走出考场,明勤主动跟陈周周走在一起,陈周周揉着右肩膀,就说:“好累,考完试还不能放松,放假了还要参加补习班,为了留在四中,我好难啊!” 明勤薄薄的嘴唇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这次,谢谢。” 陈周周动作滞了滞:“啊?” “我知道是你的笔记,”明勤侧头看她,又转向路前方,“谢谢。” 在细节方面留下的一些痕迹终于起作用了,明勤一直没表示,害她以为失败了。少女的脸不由发热,浮着一层薄红,扭捏羞涩得仿佛被点破心思。 明勤手伸进书包,像是要拿什么东西。 陈周周心跳更快,突然,后方传来一道高昂的男声:“周周!”有喝止打断的意思。 手上一顿,整沓钱没拿出书包,又掉了回去。 听声音,陈周周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了,败兴:“齐阔。” 齐阔眉头强行散开,瞥了碍眼的明勤一眼,笑着又叫了陈周周一声:“我帮你拿。” 避开他的手,她表情淡淡道:“不用,不重,我自己拿就可以。” 明勤默然,摆摆手:“不同路,先走了。” 陈周周欲言又止,在齐阔的注视下,只能作罢。 眼下就剩他们两个,齐阔却不知道怎么跟从小玩到大的青梅谈起最近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其实他有很多想问,问她跟明勤什么关系,问她怎么看待他们以前的行为,问她是不是对明勤有想法,偏到了嘴边迟疑了:“下雪了,先回去再说。” 学生走了,监考老师留在教室整理试卷,然后,到统一位置送交,装钉成一本,封信息条,再交由各科教学组阅卷。不分昼夜,试卷很快出了成绩,稍晚就会由技术员录入电脑,公布在学校官网上,学生可根据学号自行查询。 学校的学生还在严阵以待,明勤的成绩条先一步送进盛权的办公室,四中各科仿照高考,语数英满分150,文理综满分100。难度设置上比一般高中容易。 小朋友成绩,英语145,语文114,数学120,生物91,物理68,化学85,年级排名87。 一眼记住了成绩,打开Excel折线图录入数据,盛权分析了片刻,用手把边角压平,珍而重之的放入一个纸盒,再置于办公桌下的抽屉。 明面上他不能出手帮那孩子,全靠明勤自己摸索着进步,如果可以,请家教效果会更佳,甚至他亲身上阵。 盛权只是想想。 隔了两天,明勤也知道了自己的成绩,舒心地笑了笑,在心底真心实意感谢陈周周,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给自己塞笔记。 他潜入书房打印成绩单,向木易要了两百块,羽绒服的大帽子罩住脑袋,明勤微弓着腰,冒着雪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纲崩了,憋字好辛苦呀,在码字过程中,给自己认证了渣文笔。 第45章 后妈女主(八) X市西北面的郊区有一片最贵的墓园,大雪纷扬,清冷寂静,墓碑与墓碑之间,偶尔种着雪松,枝叶挂了雪,因着雪越下越大,摇摇欲坠。 明勤双手插兜,右边尾指外露,勾着一个精装无纺袋,脚下不紧不慢地走着,积雪踩得咯吱作响,余下两排脚印。 袋口散开,露出庐山真面目――蛋黄鸡翅,雪飘飘扬扬掉进去,明勤瞥一眼,对面前的碑上面容姣好的妇人说:“温女士,我来看你了。” 明勤眼睛转向旁边一块空置的墓位,明父新娶了盛思思,在世时说了:“哪天我死了,不会和你妈葬在一起,没脸见她……” 确实,将盛思思带进明家就是他爸这辈子最大的错,大错特错,他现在还不想原谅他。 除了鸡翅,他还准备了别的东西――明父去后以来的试卷,卷成一捆,明勤蹲下,用打火机点燃边角,当火焰熊熊燃起才放进事先挖好的雪坑。迎着火光,他轻轻地眨一下眼,眼珠漆黑似乎沉淀了许多,不如以往通透、易懂。 明勤站了好一会,心情非常平静,现在已经跳过了对父母亲诉苦那个阶段,想也知道无济于事,盛思思的事,他以后会自己搞定。 看时间差不多,明勤晃晃手,道:“温女士,我走咯,以后再来看你。”说完,悠悠走了。 等一回到家,木易就语气懊恼道:“怪不得你今天一早出去,我都忘了今天是夫人的忌日。”明白了那两百块钱的去处,后悔没替少爷多准备点东西。 晚上吃饭,盛权又没有回来,越是临近年关,明氏的事务就越多,盛权占着明氏,变得比他爸过年前的时候还要忙碌,整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宿在公司。 年三十这一天,盛权前一天深夜才回来,一觉睡到中午,吃完午饭,让木易泡一壶茶到花房。 各类珍奇的、观赏性强的花草养在温室里争奇斗艳,盛权慢慢踱步,筋骨舒展开,此时精神了很多。 “年夜饭已经跟饭店预订,这几个月辛苦你俩了,今晚都放松一下。” “这没什么。”万长青搬来了躺椅和小桌子,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禁夸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木易有机会将茶壶放下,倒好茶就告退离开。 身心放松下,盛权下午又睡了一觉。到了六点,酒店的送餐车来了,借厨房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摆上桌时还新鲜滚烫,看得万长青吞口水,除此之外,守岁用的瓜果零食也送了过来。 木易一见有开饭的苗头,趁着还在摆盘,立马喊明勤下楼。 等盛权,明勤各自就坐,盛权就打发木易他们两个去吃自己那份大餐,木易有些不肯,犹犹豫豫间被火急火燎的万长青拽着胳膊走开。 盛权端着果汁向明勤示意:“新年快乐。” 心下一怔,明勤嘴巴张开又闭上,低下头,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盛权摇了摇头,不说什么,也开始吃。因为教养问题,甚至筷子杯盏碰撞的声音都少有,外人一听,都要以为诺大个宅子里没人呢。明勤愈发小心翼翼,吃个饭都要收敛着吃,食欲不振。 明勤养成了饭后散步消食的习惯,回来时电视机开着,已经开始播放春晚节目,就盛权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他轻手轻脚绕到楼梯口,打算回房复习。 “明勤。” 今晚叫自己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明勤心里狐疑,转身看他要说什么。 盛权道:“这是,给你的红包。” 明勤瞟一眼红包。 “手头拮据还犟,有红包都不领?” 没错,不领是傻子,他多占一点,别人就少分一点,这么一想,明勤坦然接过红包,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如果没记错,再过四五个月你就十八了吧,”盛权忽然感慨,“差不多就是高考了。” 满十八岁,意味着有能力行使继承权利。 明勤赶紧回去翻日历,高考后两天就是生日了,眉头一下子拧起来,猜测盛权话里什么意思,高考,成年,高考…… “还想高考!美的你!辣鸡大学有得你读!” “你不能这样!” 每晚十一点半上床睡觉,过年也不例外,明勤身体一抽,把自己闹醒了,伸手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做噩梦了,看了眼时间刚跨过凌晨两点,去了一趟厕所回来躺下,结果想东想西一直睡不着,思绪很乱。shit!说不准那女人真敢在高考下手! 翌日大年初一,明勤起晚,下楼时发现家里有客人,跟盛权说说笑笑,话里话外都在奉迎盛权,还不止一家。 “欸明勤下来了,一年过去长高了不少,新年快乐啊哈哈。” “瘦下来更帅,也更像明总了!” 拖家带口这两位是明氏生意上的合作商,简直谁给钱他赚就给谁拜年,毫无原则。 “几点了睡到现在!”盛权板着脸斥责,“黑着脸给谁看呐,叫人都不会。” 明勤眼睛眯起,像一把刀,刮向盛权。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孩子能睡也是好,不像咱们上了年纪想睡也睡不长,”男人站起来调节气氛,“叔给你发个利是,希望新一年顺顺利利的。” 眼神都不给他们一个,明勤双手放进兜里,施施然走掉。 盛权气得从果篮里捡起一个苹果砸过去:“谁家的孩子都没你这样的,垃圾!” 哪怕擦肩飞过没砸在身上,明勤心仍然跌进地里,通身发寒。 【还是不通人情世故,出了这道门没人是他爸爸,再不长进迟早有苦头吃。】 系统:【怪你!你这样教法,不疯还是人家有本事。】 【怪你吧!垃圾统!】 【……】系统,【你……】 盛权当即道:【别跟我吵,我不喜欢吵架。】 【……】系统不禁嘀咕,越活越回去了,真是为老不尊。 木易看他表情不对劲,轻声叫他:“少爷?” 明勤回神,开始吃木易专门给他挑出来的饭。木易轻叹一声:“胳膊拧不过大腿,跟夫人对着干,吃亏的还是自己。” “道理我明白……”但咽不下这口气。 昨晚在床上辗转许久,越想,明勤越觉慌张紧迫,他想慢慢变好,先将学习提上去,再徐徐图之,可事实上,自己少不经事,低估了那女人的恶心程度。所谓独木难支,何况还是一枝幼苗,遭到毒蛇的虎视眈眈,随时有拦腰折断的危险。明勤就跟木易说:“我下午出去一趟。” 顾平河正准备带儿子去明宅拜年,不想明家那个少爷先过来拜访了。 相互寒暄几句,明勤直奔主题:“我想从盛思思手里拿回明氏。” 还在意料之内,顾平河诧异了一秒,转而又感觉好笑:“你想怎么拿?” “顾伯伯你在明氏所占股份比较多,如果能得到你的支持……” 顾平河打断,笑道:“拿到了你又怎么办?”声音温润,让被打断的人也不着恼。 “我……” “拿到了你怎么守住家业?”顾平河没让他说下去,又问他,说来说去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空想,理想主义,“结果第三方抢走了明氏,到头来白折腾不说,明氏可能还真的改名换姓了。” 明勤一时呐呐的说不出话,眼珠子左右游移,似乎陷入思索。 “顾伯伯有事要去忙了,有不明白的可以跟你顾大哥讲,”顾平河看一眼手表,站起来对儿子说,“这次你就不去了,你好好招待明勤,别怠慢了。” “爸,我知道的。”顾城目送他爸离开,旋即将沏好的茶给明勤续上一杯,“喝喝看,看习不习惯。” “很久没去过明氏大楼,顾大哥你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挺好的。”顾城笑着徐徐道,“明氏在盛总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比以往还要好。目前正在研发一项高尖技术,还是盛总换上实验服亲自带队的,真的难以置信盛总在数学物理方面懂得这么多。” “具体是什么我不方便跟你透露,等成果出来,明氏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明勤看着顾城脸上明晃晃的敬佩之情,很难将之按在盛权头上,捧得太高了,这压根不是一个人,在他眼里,盛权是暴躁易怒,面冷心狠的。 从顾家离开,明勤接着去下一个以前跟父亲关系较好的人的家里,哪怕不能提供支持,起码维护好关系,关键时刻或许还能帮上忙。 “盛总没和你一起么?”李家夫人眼神往明勤身后探,不确定道,“明勤你,一个人来的?” 明氏的发展,众人都有关注,以前称呼明夫人,现在改口盛总了。 明勤道:“陈阿姨好,新年快乐。” “新年好,”李家夫人笑得悻悻然,“先进来坐吧。” 数分钟后,李家夫人说:“我先生不在家,工作上的事我不能替他作主,要不约个时间,改天再来,明勤你看怎么样?” “好的,麻烦你了。”明勤勉强扯了扯嘴角。 有句话说人走茶凉,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一直到年初三,之后又去了几家,反应大同小异――顾左右而言他,顾家反而是个意外。 “这种人就是吃撑了没事干!”楚惊云就跟赵建豪聊起明勤的‘丰功伟绩’,眼里划过嫉妒,“明氏蒸蒸日上,伸个手就能拿大笔分红,不知道他折腾个什么劲。” 赵建豪正在练书法,闻言低笑一声:“跟着盛思思有肉吃,谁肯扶一个阿斗上去?” “这次连明总那个世交都不帮他,别人更别指望。” “你是说顾平河吧,”楚惊云抱着椅背,忽然道,“你看过明勤成绩没有?一下子提升八.九十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弊出来的。” 赵建豪手伸进温水里洗净墨迹,眼睛半闭,道:“可能吧……” 似乎生来就跟明勤天生犯冲,对方过得好,自己就不舒服。 第46章 后妈女主(九) “真偷卷了?有人说阳子给他递纸条。”楚惊云直起腰,可惜阳子本人否认了这件事。 “不过有什么关系,”楚惊云撇嘴,不屑一顾,“反正高考就原形毕露了。” 赵建豪只笑了笑。 明勤知道会有人看笑话,随意笑,现在还有什么在乎的,怕的只是盛思思出来干扰。 说起明勤母亲的身世,其实很简单,温父风流,却百密一疏,还是惹下了风流债――搞出人命。合法迎娶的妻子一生只生了一个儿子,在情人的半哄半卖惨下,将明勤母亲认祖归宗,反正一个女孩,影响不大,温父这般想的,却把温夫人气得半死,她虽然装作不知情,但也不能带人回来搅风搅雨啊。 明勤母亲那时还是个好孩子,但也抵不过她妈以想念她为由,隔三差五上温家找存在感,不想当恶人也被当恶人对待了。 流淌着的血液一半相同,两兄妹被各自母亲拉到对立的阵营,逐渐交恶。 温家也是大门大户,十几年不见过这位舅舅,明勤敲门的时候十足犹豫。 安保已经看过监控,小音箱传出声音:“你哪位?” 明勤跋胡疐尾,就说:“明勤,日月明,勤奋的勤,我来找温策先生――他是我舅舅。” 安保对他很陌生,道:“等下。” 说完,明勤听见有人离开,半晌后,又听见脚步声向这里靠近,还不止一个。 安保拉开门,站到明勤旁边,向另一个人介绍道:“就是他了。” 管家模样的男人笑了笑,道:“明少爷跟我来。” 管家前明勤后,上到二楼,眼前一道实木门,他料想门后面是书房。 管家叩了叩门,旋即拉开,道:“明少爷进吧,我就不进去了。” 明勤一颔首,进门首先看见一张长桌,长桌后的男人目光明晃晃地注视着他,一错不错。 明勤脚下当即错了一步,待站定,在楼下脱口而出的称呼在生分的关系前喊不出口了。男人脸上长有横肉,圆鼻厚唇,一张坏人相,又笑得笑容可掬――这似乎是用于模糊相貌上的坏人气。 温策等他开口,书房里一时格外安静。 “……舅舅好,我是明勤,不知道您还认不认得我。”明勤逼自己张嘴,万事开头难,开了口就好,转念一想,这何曾不是锻炼自己社交能力的机会? “你要是不来,我都忘记还有个外甥了。”话里夹枪带棍的。 这话说得直白,明勤有些难堪,想了一下怎么接话:“是以前我不懂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说得不错,这穷就是指挫折,对你也是一样的道理,果然长进了。” 明勤扯了扯嘴角。 对方给足自己这位长辈面子,温策也不拿乔了,从桌后站起来,走到沙发坐下,抬臂指向旁边的位置:“坐。” 明勤没有二话,听话坐下。 多年没接触,明勤和温策彼此间聊了些家常,这中间,温策问起他近况怎么样。明勤这次来这的目的是修复关系,因为温策是不同的,他寄希望于温策能看在这一半血缘关系的份上,帮他一帮,而且不是让温策白出力。不过以前交恶,光靠三言两语可搞不定,打持久战是必然的。 而温策也有自己的想法。 无事不登三宝殿,毕竟温策这样商界上的老油条,联想明氏的情况,便轻而易举猜中明勤的来意,亲戚什么只是遮羞布。于是出了一口气就不再端着,明显也有要联手的意思,明氏就是一头膘肥体壮的黑猪,盛思思都能占这么多,自己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能咬下一块肉? “明总去得早,孩子还没顶立门户就撒手人寰了。”温策拿起茶几上的铁盒子,打开盖取出一根烟,左手伸着忽左忽右地找东西。 明勤就拿起面前的打火机给他点上。 温策笑着深吸口烟,语重心长道:“明氏以后就靠你自己,不过要管好一家集团要学这学那的,方方面面都不能有差错,明勤你可要抓紧时间学习。” 明勤道:“我平时也会看这些方面的书籍。”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纸上谈兵都是虚的,盛总没让你到集团里练练手?”温策故作惊讶,明知故问道。 明勤搔了搔头发,说话支支吾吾的:“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这次来想麻烦舅舅您安排个空缺让我到你们公司学习一段时间,您看?” “你一个高中生高考才是当务之急,不管了?” 明勤急道:“顾得来,没问题的!” 温策悠悠长吐一口烟:“既然你没有问题,明天起就到我那里。” 闻言,明勤喜不自禁。 “你先回去吧。”温策眯起眼看他,夹着烟吞云吐雾,表情看不真切。 明勤起身四十五度鞠躬,小心把门带上。 温策咬着烟,发自内心地笑了下,他这个外甥,就是个给人送钱的散财童子啊。 不光他这么觉得,盛权也是这么认为,与虎谋皮,很大概率吃亏的是明勤。 注视着手机上的红点开始缓缓移动,盛权向后一仰,闭着干涩的眼睛,手腕瞄准某个角度,“哐当”一声,手中的笔投入笔筒。 算是一次“历练”吧,他不会阻止,之后就看明勤怎么见招拆招了。 —— 年初七夜晚,刘既元才回到家,妻子就迎上来。 妻子闻到一大股酒味,搀着他边埋怨道:“才上班,又喝酒!” 脑袋有些晕,刘既元使劲眨眨眼,吩咐妻子道:“扶我到书房,我还有事要处理。” “这么晚了,明天吧?”妻子不认同。 “很重要!”刘既元沉声跟她强调。 “好吧。”扶他坐好,妻子准备去冲蜂蜜水给他解酒。 刘既元低头捏着鼻梁,就说:“等我出去,不用进来打搅。” 遮三瞒四的,搞什么?妻子轻声嘀咕,还是顺服地没有打搅。 在酒席上,刘既元接到一个电话,起先随意的状态,在目光触及烂熟于心的来电显示时,瞳仁骤缩,神经绷紧了,去洗手间才按下接听键。 “喂?”语气很小心。 “十点半,盛总会打电话给你,记得接。” 盛总?是他所想的那个盛总吗? 手机此时早准备好,已经静静躺在眼前的桌面上,刘既元额头冒着汗意,不知是热的,或是别的原因。 他入职‘温氏’近十年以来,‘明氏’对他不闻不问,使得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忘记了。 十年才一遭,可想而知是怎样一件大事,以至于五十岁出头的刘既元都紧张了。 嘀嗒嘀嗒――秒针走过的声音清晰可闻,还有十大分钟。 刘既元忽觉一阵口渴,但他不能走开以防万一,喊道:“嗳,给我倒杯水,我渴死了。” “你不是说不能打搅嘛,自己倒!”隔着门,妻子刺他一句。过了会,刘既元喝到渴求的水,表情木木地盯着手机看。 时间临近,刘既元开始吞口水以做准备。 嗡嗡!――来了! 一把抢过手机,上面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点一下手机屏幕,手机紧接着贴上耳朵,刘既元等对方说话。 “我是盛思思。” 自带压迫的声音一经传出,那时候,似乎有一道电流窜进他的耳道,刘既元一阵精神抖擞:“盛总好,不知道您有什么事?” “明天,我儿子明勤会到你们公司实习,届时会由你来带他。” 在心里惊疑不定地啊了一声,嘴上却一昧地应承:“嗯嗯。” “尽心教,该严时就严,该夸时就夸――我跟你强调一遍,不用猜我话里另外有什么含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还有吗?” “等会会有两个文件发到你的邮箱,你注意看,”隔了一秒,那头补充道,“不懂的直接问我本人。” 挂了电话,刘既元觉得果然流言不可尽信,要他说,搞得这么复杂,手把手教不是更好?然后他打开电脑邮箱,接收到两个来自顶头领导三个G的文件压缩包。 有点难度! 翌日,温氏大厦十二楼,电梯门打开,刘既元一路走,视线梭巡过整个办公场所。 迎面看见的人都同他打招呼:“经理早!” 刘既元点两下头,人老还熬夜,身子容易亏空,把东西放在办公室又出来一趟,泡杯浓茶,才坐下,就有人要找他了。 “何秘,一大早有何贵干啊。” “刘经理状态看着不是很好啊。” 刘既元无奈道:“昨晚喝多了后遗症就跟着来了。” 何秘身旁跟着个少年,刘既元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心中有个猜测——符合的点很多啊,这个时间点、这个面龄、还有长得也有几分像……不会就是这位吧?心头紧跟着一跳,原以为要自己动作才能把那位明家少爷要到身边,不想还没出手,人自己过来了。往深想,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人在上头操作,不然哪有这么凑巧刚好是他的销售部。 “这不,给你带来个实习生,帮你减轻负担。”何秘笑道,扶着少年的肩膀拽到自己身前好让刘既元仔细瞧瞧。 刘既元就问:“看着脸嫩,读大几了?” 起先没人回答,何秘就拍拍他的肩膀:“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还以为问的是何秘,没自己插话的份,少年当即道:“经理你好,我叫明勤,目前还是一位高三学生,不过我爸是一位企业家,因而从小受到他的熏陶和悉心教导……” 等明勤说完自我介绍,何秘交差似的笑了下:“那人我就交给你了哈,就数早上事情最多,我就先上去了。” 撇下明勤,刘既元拽着他的胳膊一起出去,等电梯的时候低声问:“明氏的人怎么来我们这里了?” “我就知道你还有话问我。”何秘说,“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就听温总的话办事,早上还是我到前台把人接上来的,其他的你也知道了。”何秘不觉得是机密,遂说予他听。 “那怎么就是我的销售部了?” “人事部老金随手一指,就是销售部了。” 那个老金? 没想到是倒霉所致,刘既元消化了一小会,又问道:“怎么个教法,温总有没有说?” “你都知道他是对头的了,教他打打杂就成。” 仿佛接手一个累赘,刘既元勉强认了:“行!” “没问题了吧,电梯也刚好到了。” 电梯门完全关上,刘既元就负着手进来,表情不好地骂道:“一个个听八卦就这么会,有这份精力还不如把事情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钱人的世界在下不懂,创业经商就更不懂了,请忽略其中的bug,会尽量上网络查找资料。开弓没有回头箭,《后妈》篇既然写了,会继续写下去,写完。 第47章 后妈女主(十) 玻璃门打开,刘既元回来了。 人还老老实实站在原处,结合刚才的表现,暂时给人一个好印象,就怕将来沉不住,发大少爷脾气,得镇他一镇。 “你跟我来。”刘既元说,态度绝对没有对何秘虚与委蛇时客气。 明勤嗯一声,亦步亦趋,跟着他在十二楼里熟悉环境。 转了一圈回到刘既元办公室门口,刘既元放眼整个办公场所,空置的办公位置只有散在的两三个,还都是偏远的角落。 眉头一蹙,刘既元找了个职员,吩咐道:“你去找行政部要一套单人使用的桌椅,就装在……就装在我办公室进门左手边。” 竖着耳朵听的人心下一愣,等刘既元一走,就跟邻座相熟的人八卦。 “那位……”意有所指道,“什么来路?” “管他什么来路,反正是咱们惹不起的……又是何秘又是经理的。” “我儿子年纪看着比他都大,目前还在兢兢业业修学分。有钱人的孩子就是好,从小开始培养,什么都有家长打点好,就业无压力。” “看着很年轻,感觉还是个高中生。” “什么高中生!读小说读傻了你!”鹦鹉学舌似的怪腔怪调,“还高!中!生!” 同样来这里实习的大四女生倒不觉得有什么,匆忙瞥了一眼,又因为猜想对方有些来历,心里美美的,有了些幻想,在明勤经过的时候,装出目不斜视,不敢明目张胆地瞧对方的脸。 这样的举动不可避免引人注目,不过刘既元是真打算认真教他,将明勤放在眼皮子底下,一是怕他偷懒,二是没有那么多顾忌,可以合上门甩开膀子教。 希望不要辜负自己的用心。 以前还带过实习生,现在手生了,何秘的本意也是让他将明勤指派给随便哪个职员,但刘既元另外有任务啊,熬夜做了个计划,首先就是测试明勤的真实水平,好心里有个底。 刘既元问他:“以后读大学选什么专业?” 明勤:“工商管理。” 果然是这个,他嗯了一下,又问:“马上就开学了,公司这里还打算来吗?” 明勤肯定地点一下头:“来的。” 刘既元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明勤眼睛不敢闪躲,自己是真心实意要‘取经’,不应该有发虚的表现。 “你一个高三生的上课时间跟我们企业的上班时间重叠了知不知道?周六日我们也不上班的。” 明勤回答不上,这也是他所一直烦恼的。 “再说吧,”刘既元说,“你先把这份试题做了。”他找以前的室友,现在的在校教授朋友要的试题,各层级的基本理论和知识都有,磨着老友整合一下,也就更全面了。 明勤接过,刘既元就让他先坐在会客用的凳子上,试卷暂时放他的办公桌上写。 题量很多,明勤一直做到中午,吃了饭又继续。以前有机会学不好好学,现在认真学吧,又不够系统,不明白的地方没处问,一知半解,更是缺乏实际工作经验。试卷上面不光考理论,还举出实例,考校人的实际经验,足够磨掉明勤几层的血了。磨磨蹭蹭到最后一分钟,等试卷交到刘既元手里,他看了大概,眉毛当即就是一皱,没有再看的必要似的将试卷搁桌面上,往后一靠,抱臂看着他:“说让你来打杂还真只能打杂的了?” 被盛权换着花样辱骂,骂得再多明勤也不是个铁人,何况盛权是为了骂而骂,而刘既元则是看他不起,对其能力的诟病和否认,因此此时脸部难堪地有涨红的趋势。 刘既元又看回试卷,边思考着。这小子不只是当个小职员那么简单,按盛总的意思是要接班明氏的,可他现在连当个小职员都不够格……想到这,刘既元就头皮发紧,他要再想想才行:“你先下班,回去好好看书,明天再来吧。” “好的,麻烦您了。”明勤收起桌面上的东西。 有时候脱口而出,轻飘飘的一句话,说的人不在意,听者则沉甸甸地记在心里,明勤确实被打击到了,现在他对盛权带着情绪的谩骂可以无关痛痒,但他跟刘既元无冤无仇,正因为这样毫不委婉的客观评价,切实反映自身的不足,才更能割心割肉,明勤感觉灰暗的前方仿佛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明勤!” 明勤回神,此时自己已经随大流走到了温氏大楼门口,抬起眼就见路边停着一辆小轿车,陈周周头探出车外跟他打招呼。 明勤走过去,就说:“周周。”余光看到前面驾驶座上的男人,“叔叔好。” “欸!小伙子看着真精神。”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啊?”陈周周同样注意到明勤身上一身面试装的打扮,满脸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什么光彩值得宣扬的事,但对着陈周周的脸明勤不好拒绝:“我来这里实习。” 不等陈周周说话,陈爸先惊讶问道:“你们是同学吧,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实习?” 看见明勤欲言又止,不想多说的样子,陈周周对着她爸嗔怪道:“爸你别问那么多好不好。” 陈爸瞅了女儿一眼。 这时,氛围突然变得安静又有点尴尬,陈爸被“勒令”不能说话,陈周周找不到话题,明勤则在人际交往中向来话少又被动。 一会后,陈周周犹豫着开口了。 “明勤你,现在下班了是吗?”陈周周左右顾盼,不敢看明勤的眼睛,“要不要,一起吃饭啊?”吐字嗫嚅。 明勤怔住,陈爸一脸撞鬼的表情看着女儿。 “是啊,要不要加入我们一家三口家庭聚餐?”后面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随着说话,走到大家面前,职场白领的打扮。 陈爸说:“你下班了。”陈母嗯了下,面容微冷。 你都说了是家庭聚餐,谁还会来啊,陈周周略带尴尬:“妈!” 果不其然明勤是婉拒了,陈妈再明显不过的脸色谁还看不明白? 等陈妈上了车,车子很快就滑了出去。陈妈特地跟着女儿坐后排,就问:“你刚才怎么回事?” 给男主递笔记简直是陈周周走的最正确的一步棋,当明勤成绩确确实实提上去以后,她发现,明勤不怎么会拒绝自己提的并不过分的要求,刚才明明也有考虑的意思,都怪她妈。 陈周周撇开脸,看向车窗:“什么怎么回事?” “别打马虎眼!别不是喜欢上人家男同学了?”陈妈没让她含混过去,要她看过来。 见媳妇问得太直白,陈爸呛了口口水,还觉得她想多了,把事情看得有些太严重:“多大的事儿?就礼貌性问问,许是同学关系好。” “你别打岔!”陈妈瞪丈夫一眼,又看向陈周周,“你是我女儿你有什么想法我会不知道?你刚才脸红什么?” “我没有……”陈周周小声反驳。 “妈眼睛不瞎!”陈妈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既然跟阿阔交朋友就不要跟别的人搞暧昧。” 陈爸想,真是越扯越远了,但他不好插嘴。 “我跟齐阔没有交朋友!”提起这个,陈周周也来气,“别总把他跟我扯一块行不行?” 陈妈这下比她更气了:“没有?!你俩那个样子像没谈恋爱吗?” “我当齐阔是我哥,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媳妇居然没怀疑错,这下陈爸也察觉不对头了,将车别到一边,扭身看陈周周。 陈妈张着嘴巴说不出话,这是邻家兄妹该有的样子嘛?逢年过节收人礼物,一起上下学、做作业,不时相约出去不带旁人地散步、闲逛,偶尔还看见拉手、密语等暧昧举动……不说是邻的,亲兄妹都注意避嫌。 就说近段时间陈周周跟齐阔处得不自然,若即若离,古古怪怪的,陈母喘口气,说:“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陈爸轻声问:“不去吃饭了?” 陈妈憋气道:“还有什么胃口!” 陈家住在一片普通的住宅小区,没有装设电梯,爬楼梯的时候正巧看见齐家三口刚开始吃饭。 齐家门口正对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却因住的楼层高而大体保证了私密性,在家的时候喜欢敞开大门通风,因而一眼看到他们仨。 齐爸从椅子上走了过来:“嘿,老陈,才出去怎么又回来了?”而后叫了声周周。 “唉,老婆又嫌浪费钱,说还不如回来自己做。” “没错,是这个理!”齐妈端出一碟青菜,热情道,“干脆别整了,来我这里吃,菜有的是,刚好陪老齐喝两杯,刚才还嫌弃一个人喝酒不够味呢。” 齐阔放下筷子,不知道要不要喊躲在父母后面看都不看自己,静静站着的陈周周――这个样子也不像要理自己的意思――对方最近的表现让他变得迟疑不决。 两家聚餐的时候不少,今天你家,明天我家,热情难拒,陈爸就坐下了,陈妈手脚利索又从自家整来两个菜。 六人围桌坐下,两个年轻安排在最下首,陈周周默默吃饭,小心一个不注意跟齐阔有肢体接触。 吃着吃着,一条鸡腿突然夹到碗里,齐母的声音跟着传来:“周周不要光顾着扒饭啊,吃菜。” 又是这样,陈周周筷子悬着,强笑道:“谢谢阿姨。”这只给未来儿媳妇的鸡腿她可不敢吃,趁齐妈注意力转移,把碗往齐阔那一推,低声说:“夹走!” 看这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他不由气笑一声,干脆夹走,送上门的鸡腿不吃是白痴! 到现在了,齐阔哪还看不明白陈周周什么意思。不单各种推三阻四,还隔三差五提起明家大少隔应人,明显在说“这是我喜欢的人”。开始还难受,毕竟是用真心去喜欢她,但对方不愿意处下去了,也别勉强不是?唯一的难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父母坦白,他们到现在了还认定他俩是情侣的关系。 “你小子!”齐妈一回头见了个正着,打一下儿子手臂,“桌上没菜么,非要夹周周的?” 说着又要给陈周周夹菜。 “兰姐不用忙,周周最近说要减肥呢,她自己有手有脚的让她自己夹。”陈妈说,女儿七成七是喜欢上另外的男生了,哪还能心安理得地吃。 齐妈争不过,笑着说:“周周太瘦了,还是胖点好。” 陈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到底亲疏有别,女儿的意愿才是她首先考虑的要点。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陈爸举杯跟齐老哥碰杯,焖了一口。 ―― 回到家,陈周周一进门就朝卧室走,陈妈喊住她,说:“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陈周周握着门把:“我要洗澡了。” “澡什么时候洗不行?” 陈周周稍微迟疑了一下,陈爸也搭腔:“周周,听你妈的。” 明明是她跟齐阔能解决的事,却非要上升到两家家长――她就烦这个,也行吧,反正迟早都要走这一遭。 陈妈的表情此时很严肃,陈周周站着,她坐着,手臂搭着长椅扶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陈周周右手攥着左手食指揉捏,嗯了声。 “是不是阿阔?”陈妈就问。 “不是!”陈周周旧话重提,“我当他是我哥。”陈妈还算心平气和的态度让陈周周放下了心,这个妈还算明事理,没有压着她跟谁交往,似乎还有帮自己摆脱这段关系的意思。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倒不如将想法明明白白告诉她。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陈妈蹭地站起,背后的陈爸见势不妙连忙压住她的肩膀。 陈妈态度急转,陈周周愣了一下,转而低下头小声咕哝:“还不是你们拉郎配弄的?你们关系好可以,但别扯我们好不好。” 要不是两个小的看对了眼,来往暧昧,两家才不会乐呵呵地调侃,发现不影响学习便允许了早恋,还乐见其成,结果现在却来说他们的不是了。 “有你这样当妹妹的吗?谁家兄妹像你们这样的?受他照顾,收他礼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当兄妹?约会的时候不说,人家齐阔的妈对你比对亲儿子还要好时不说,拿你们说笑的时候也不说……你这个样子,你让谁信?” 陈周周还不服气呢,收礼物、逛街、拉手那些又不是她做的,平白无故受这不白之冤:“巴拉巴拉一大堆,全还给他行了吧!” 陈周周冲回房间,一眼看见床上人高的棕色抱抱熊,抱过来,摔到门口外,接着又去翻记忆中收到的礼物。 看着东西一个个丢出来,陈妈扶着门框颤抖着:“你想气死我是吧!” 陈爸三步并做两步靠近,突然眼睑一跳,连忙抓住陈周周手里正要丢的东西:“快放下快放下!” 陈周周正气头上,不肯听,用力拉扯,陈爸跟着加大力气。 “砰”的一声,捏碎的音乐盒水晶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紧接着,撒了一大滩的水中忽而滴入几滴猩红的液体。 陈周周愣愣地拽着音乐盒子,惊声叫了一句:“爸!” “没事,”陈爸甩着手,试图甩掉残留的碎玻璃。陈妈吓出一身汗,哪还记得跟女儿呕气,反身就去拿医药箱。 陈爸旋即道:“别丢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把东西都收拾好就去洗澡,你妈那儿先别理。” 陈周周低垂着头,别别扭扭地哦了声。 因为玻璃割开的口子挺浅,陈爸拒绝去医院,撒些药粉粘上胶布也就算了。 到十一点了,客厅的灯熄灭,陈周周抱着手机坐在床上,家庭聊天群里弹出了新消息。 “周周,你想自由恋爱,我和你妈都理解,也不会再反对。齐阔爸妈那里我跟你妈就算厚着脸也会跟他们说清楚,但是以后你自个儿要注意分寸了,尤其是齐阔。” “马上就高考了,恋爱以后再谈也不迟,学习更重要。” “总之万事保护好自己。” 脸埋进被子里,陈周周不可自抑地扬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嗨!新年好呀!!祝各位姑娘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第48章 后妈女主(十一) 下了班,明勤坐车去了温家。 请人帮忙,答应是今天安排就今天办好,所以他就来了,聊了一阵,做足了表面功夫,接着被温策留下吃了顿饭才拜别。 回到大宅,明勤首先去洗澡,穿好衣服出来,毛巾在头顶胡乱擦着,半干的时候,拿起床头柜上的纸条,上书数字一串――微信号,因为没有手机,所以刘既元想出别的办法,主动留下联系方式。 “这何秘真不是个东西,带你来这里又让我把你当皮球随便踢给无论哪个职员,这不是耽搁人嘛?”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刘既元忽然来了一句。 明勤正写着卷子,笔下顿了顿,心下却惊骇异常,一方面觉得果不其然,温策把自己丢进来意思意思就算打发了,还当他是万事不知,温室里的大少爷,这一丝半点的血缘关系果然比不上钱重要,且不说以前关系并不好。 或许原因更复杂,但总不是为了自己好。学习的事,明勤也没想过全仰赖别人,这次的实习机会,不就是自己争取来的? 另一方面,惊讶于刘既元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内心话?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没理由藏不住心事,还这么情绪化,直来直往、有事说事的。还是认为他的告状不足以上达何秘? “要是我儿子被这么耍,我非得一巴掌扇飞他……”说着就意味不明地瞄了明勤一眼,害得后者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对方打野食,流落在外的“妾生子”。 “这些乌糟事你都别管,牢记自己是来学本事的。私下,但凡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我。”眼看明勤的神色变来变去,刘既元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下颌骨,心想还算有成效,只要让他教明勤的举动变得出师有名就行,又不是让他非信不可,意思表明了就行。 所以,也就有了明勤手上这张便签纸。 明勤张嘴咬着食指关节,还差一部手机。 彼时一楼的万长青拱在床上,身上披着厚被,惟独一颗头露着,看手机。 电子书已经翻到男主亲吻房东姐姐的热辣桥段,可以想见会愈演愈烈,万长青看得一阵心潮翻涌,心脏咚咚咚地躁动,似乎响在耳畔。 万长青看得浑然忘我,对眼前忽而投下的一道阴翳也一无所觉,直到…… “看小――黄……呵,爽不爽?”明勤上身前倾看了一小会,拖长声音幽幽道。 心脏前所未有地暴跳了下,那一瞬间万长青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别装死!”明勤残忍道,“拿来,我要看看这小说有什么好看的,看得这么入迷。”万长青还是被雷劈的状态,手机让他轻易夺了去。 见明勤拖拽手机屏幕真看了起来,万长青快要哭出来了。 他伸手要抢,明勤侧身背对,原本只是装模作样,反而被他过激的举动挑起好奇心。 那真的是披着剧情皮的肉爽文啊,万长青欲哭无泪,要是被木易抓到带坏明勤,死的是他不是明勤。 越看内容越不堪入目,明勤低着头抬眼:“你很可以,万长青。” “英雄求手下留情!”字字赛千斤,万长青不堪重负几乎想要给他跪下了。 明勤一声冷哼,手机理直气壮地揣进兜里,接着抬脚往门口走:“我拿去交给木叔,没问题吧?”然后,意料之中的被拦截了脚步。 万长青惨嚎一声:“少爷您不能这样,木管家会活宰了我的!” “可以,”明勤爽快松了口,又说,“你不是还有一部旧手机?还能用吧?” 万长青起先愣住,就手机?转瞬反应过来。 旧手机?!新手机也成,大爷你说什么都满足你!万长青点头如捣蒜,边识相地翻出抽屉里的手机,递给明勤。 目光触及龟裂的屏幕,明勤蹙着眉头,显然是不满意了:“锁屏密码多少?” 手机压到箱底积了两年灰,万长青回想着,幸好还记得:“少爷你要用手机?” “嗯。”明勤心不在焉地应着,这破手机,速度有够慢的,看了文件夹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小瞧你了,万长青。” “哈哈。”万长青假笑两声冲散尴尬。 明勤说什么就是什么,片刻后,总算把这位请出门外,万长青后怕不已地锁紧房门。 明勤首先格式化手机,下载好最新版本的聊天软件,发好友申请前抬手腕确认手表上的时间――九点冒头,可以 才摊开《卓有成效的管理者》,对面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居苦思甜? 心道,很合刘既元年纪没错。 在脑海里组织好语言,发了过去。 几墙之隔,盛权斟酌好语调才回――小明啊,有什么事? 字里行间透露出亲切感,明勤心稍定:刘经理,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说吧,我晚上一般都有空。 明勤扬起一边眉毛,一直以来积攒的问题不止一个,在还不知道对面同不同意之前,明勤已经翻到书上打了问号的书页,见对面同意,当即把拍好的照片发过去。 居苦思甜:看不懂是吗? 明勤坦白说:是的。 ――但凡有不懂的都可以问,虽然不一定有时间马上回复,不过会看聊天记录。 在等回复的间隙,笔在指尖花式旋转,明勤下巴杵着手掌,不想看到这么一句,笔甩飞出去,骨碌碌滚落地。 他钻到桌下捡笔,眼睛离不开手机。 ――那年明总让我到温氏,从一个小职员干起,直到到现在,一眨眼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我人还在温氏,明总就去了……唉…… 被重大炮弹炸得晕头转向,明勤眨了眨眼,心情一时难以言喻:刘经理,我怎么相信你?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是把管理学的知识学透会用,这一点是没办法骗人的。 然后在明勤神思不属的时候,对面把详解发了过来,细致到做了延伸,并举了案例说明和现出题目,以表明诚意。 明勤一时半会理不清心里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见他回答问题,就顺势问更多的问题。 “少爷还不休息吗?”木易敲门进来,轻声问。 明勤侧身回头看:“木叔你怎么来了?” “刚才去确认大门有没有锁好,看见少爷房间的灯还亮。”木易再次重申,“这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竟然零点了,我没留意……”明勤愣愣地放下手腕,竟然聊到现在。 “知道了,刷完牙马上睡,你也早点睡吧。”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到盥洗室关上门。 牙刷含在口腔里,明勤一手撑着镜子,眼前这张跟父亲五分像的脸扯出一个笑容,笑着笑着忽然泛苦。 如果,刘既元真是父亲安插的人,真像木易绝对支持自己那样,换句话说,明氏是不是也有支持自己的班底,他不再孤立无援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天气回暖,这是正式上班的一天。实习的事明勤只跟木易主动提起,后者听了偷偷从盛权给的生活费中抠出一部分,自己又贴补一部分,给明勤购买了三套不如正装拘谨,且兼顾成熟度的服装给他换上。 “一样的样式,少爷穿着就是比别人好看!”木易学别人那一招竖着大拇指,因为做不了这么活泼的动作很快就收了回去。 “是吗?”明勤眼里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木叔早餐做好没有,我带去吃?” “才七点,这么赶吗?”木易手下的动作顿住。 明勤指了指楼上:“她快醒了。” 闻言,木易不说二话,将早餐麻利打包好:“中午饭怎么解决,那里包饭吗?” “包。” 明勤前脚刚走,后脚盛权如他预料的那样醒了。 人还窝在被子里,睡饱后睁着的眼睛明亮水润,在精神海里联系JPFP系统:【到现在,剧情的基调基本已经建成,视频你是怎么剪辑的?】 在原先的世界,盛权的名字通常与片子质量挂钩,这说明着,这人对演出的作品比之其他人有更高的要求,绑定系统以来,与之前的相比,《后妈养子日常》显然更具有不确定性,因而理所应当地投入更多的关注。 一部戏质量的好坏受多方面影响,剪辑这一环也相当重要。 系统的专业性经过之前的表现来看值得表扬,盛权唯一担心的是它剪出来的成品与自己要传达的意思有偏差。 他其实不是很建议边拍边播这样,就拿这部戏来说,剧名说是两人的日常,但也不能光拍吃喝拉撒睡,推动剧情前进的点也必然要有,而这个点又不能保证发生在限定的时间里,因而影响到更新时间而降低观感,甚至是赶人。另外,他固然已经在内心勾勒好剧本,但配合他‘演戏’的毕竟不是真的演员,不确定一定会按他写的剧本走。 举个例子,剧情刚过一半,一不小心他和明勤死于非命,那,电视迷估计会生撕了导演编剧演员!再比如,如果正牌女主跟男主之间更有爆点,铁面无情的JPFP会毫不犹豫把他的戏份剪掉,那,他还算女主吗?不过不容易出现这种问题就是了。 忽而,JPFP语气平平道:【不,统计的数据表明反响很好,证明边播边拍至少无过,得亏你的魅力大留住大家。】 盛权言不由衷:【那谢谢你。】 谈起工作,JPFP一向严肃:【你的第一个问题,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是一路虐观众到结局,恨不得跳进来晃醒这两个互相伤害的蠢货,还是层层叠加至最后爆发,形成一个大反转,使之更具戏剧性和深刻……盛权早有自己的想法。 一不小心把自己骂进去了,盛权心道:【全剧埋下的隐线就是,盛思思是爱着明勤那孩子的――可以透露出蛛丝马迹,别人才有迹可寻,可信。但明确佐证的可以延后,作为点爆的引子,或者累加的泪点……这次聊天也是一样。】 JPFP:【好的,明白了。】 手指按在翘起的嘴角上,盛权心里有个想看戏的顽劣想法――等一切真相大白,观众既心疼又懊悔曾经狂喷了盛思思的,抓心挠肺的样子得多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PS:《后妈》篇会HE,就不透露更多了。 每次一更新,就像是提醒姑娘们:看我,这里有本随缘更.一般.小说在占地方,删了删了……唉,心里淌血。小生就跟自己讲随性而为就好,放下放下,不要勉强,一切随缘,然后淡定了很多。 不过还是抱有幻想的,所以必须更! 第49章 后妈女主(十二) 又是骂盛思思的一天! 有电视迷看完《后妈养子日常》,到官方大号JPFP系统下发出这样的感慨,在一大片对盛思思的声讨中泯然于众,并不起眼。 这时,网友们刷见一条这样的评论: “换作我,一定以财色玩乐等诱之,使他乐不思蜀,堕落;或,辍学停教以愚之,使他力不胜任;再不行就出个人为意外,总有让明勤翻身不能的手段……可是到现在了,明勤还好好的,除了几次无关痛痒,未能使之陷入断港绝潢中的‘打闹’。而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抗衡盛思思的全力打击以致维护自身全身而退,并合理解释现状,我有理由怀疑后妈有可能放水了。” “那么问题来了,盛思思放水的动机是什么?……到这一集了我不敢再骂,总感觉前方有地雷等着我,提心吊胆!” 楼层已经摞到两百余层。 1楼:同不安! 2楼:换作我,我就觉得耍着男主玩挺爽的! 3楼:噗! 4楼:确实是耍着玩,不过我认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耍’,真这样的话,替男主感到悲哀,不值,哪怕盛思思是好意。 5楼:辍学停教?楼主是认真的吗? 6楼:那个时候还是九年义务教育,不像现在啊。 49楼:我记得有个特写,盛思思将明勤的成绩条收入纸盒时的那个眼神,很复杂,克制、愧疚、怀念、老怀大慰等等这些,当时不明白,现在似乎隐约懂了。 50楼:楼上戏好多,一个眼神能说明什么? 232楼:一切的一切,有什么是主角光环解释不通的?想太多了叭! 楼主:有什么好争的,这只是个猜测,看下去不就得了。 239楼:踏马下一集要等到猴年马月! ―― 那晚结束了聊天,盛权就把聊天记录备份给刘既元,以防在这事儿上掉链子。 事情说清,明勤问起问题毫不客气。时间转眼到了2月25日,四中开学。开学前一晚,盛权又打电话给刘既元跟踪明勤的学习情况。 除了开始联系时严肃的语气,盛权从不摆上司架子,刘既元年纪比他大也乐得不用点头哈腰。对明勤的事他上了心去教,这孩子聪慧,一点就透,还比别人勤奋,眼看明勤在自己的调.教下稳步提升,他教着教着就教出了乐趣和成就感,对教太子爷读书也不再抗拒。 盛权就说:“劳烦您了。” 说得很诚恳,刘既元隔着电话不由得发飘:“应该的应该的。” 翌日,拿着盛权丢在地上的银行卡,明勤去缴了这学期的学费,班主任让他填一个卡号,动笔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列表上陈周周的名字,心里暗暗记下后缀的一长串数字。下午寒假作业收上去,班主任开了班会,让大家收收心,马上就高考了。 还对上学期的情况进行总结,班级总分排名14。 “噢,保住了!”有同学抢声。 “倒数了你很光荣啊。”数落的话由班主任说出,总有股温和的味道,“不过也不要泄气,排名靠后,说明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分数提上去也相对容易。” “这次特别表扬一位同学――明勤,”班主任眸光带着笑意,望着眼睛粘在书本上离不开的明勤,后者听到自己名字,抬起头回看,“进步很大,比上次月考提高89分,整一学期提高近两百分,学校对有上进心的学生一向都抱着支持和鼓励的态度,这次也不例外,稍后会有奖学金发到银行卡,总分奖和单科奖就不另外再提,奖学金都在同天内发放。” 表扬明勤的话只占了一部分,但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了,周遭的人纷纷投来注视。 上次跟明勤呛声的同学就说:“老师,是不是抄的啊?” 班主任眉头一蹙。 “话不能张口就来,抄不抄监控和监考老师会不知道吗?”班主任难得硬气,“明勤这学期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付出和回报从来都是对等的!” “有部分同学就退步得较为明显,具体原因我会挨个叫你们到办公室问清楚。” 哪怕大家不知道这部分人指谁,陈周周还是羞赧得低下了头,她的学习本就不如原周周,哪怕拥有她的记忆,尤其是还要为男主分神,不够用功。 “高考在即,这是最后一学期了,我想跟大家说,你们还有时间拼一把!” 明勤埋下头看书,他会比任何人都珍惜最后的学习时间。 整个下午,班里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明天才正式上课,集体搞了下卫生就放学了。 不过似乎这次动员没有效果,学生该走的还是走了,班主任站窗户边摇了摇头,叫了一声陈周周,旋即率先向办公室走去。 陈周周半低着脸迅速走过,不想更多地被注视。 将近二十分钟回来了,陈周周在所剩不多的人中一眼看见明勤,搬着自己的方凳走向后者,上面放着笔和本子。 陈周周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我可以跟你一块学习吗?” “随你。”明勤习惯了用不冷不热的腔调说。 写字的间歇,陈周周轻易发现明勤做的压根不是高中生课业,不用只字只句地看也知道是自己不懂的,不过有一些关键词就能说明问题了,应该跟企业经营有关,这么一想心情放晴不少。 到六点多,两人走到校门口,明勤再次感谢了陈周周整理的笔记,分别往两边走出一段,拐过了弯,陈周周听到收到信息的提示音,来自银行号码,说有一笔钱转入卡里。 陈周周的好心情戛然而止,这不是奖学金,而是明勤退回来的鞋子的钱,金额分文不差。 她家境普通,看着大笔钱白生生地交出去,哪能不肉痛?现在还回来了不用偿还,陈周周并没有头脑简单地光顾着高兴,这明勤显然是想方设法在还笔记这笔人情债。人情没办法衡量,今天我欠你,明天你欠我,有来有往,才能更长久,还清了还怎么继续搞好关系。 这是不是间接说明了明勤不想欠她,不想继续下去? 陈周周心里暗骂一声,真他X难搞! 第二天,陈周周无聊得揪扯绿化带的绿植叶子,明勤一到学校,她立即扯起书包蹭过去,肩并肩走向教室,意图可说很明白了,到了下课又凑一起学习。 学习了一个多钟,屈肘杵着桌面,陈周周半张脸枕着手掌,看明勤站起身收拾东西进书包,嘴边洋溢着笑意,一副心满意足,仿佛吃了蜜的样子。 这么过了几天,陈周周倒追明勤的消息在班里悄然传开,班主任也听了一耳朵,但两个人一直待在教室,坐得泾渭分明,说话的情况都很少,说不定是为了制造学习的氛围。 明勤其实有些烦,碍于情面,不好直接驳回。陈周周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可他没有多余心思想这个,早该跟她说清楚才对。 高考不结束,班主任也不能完全放心,继续留意着,接着在一次模拟考中发现陈周周成绩又退步了一点。他就又找陈周周谈了一次话,大意是:你跟家里有钱能出国留学的学生不一样,是学校特招回来的优秀学生,眼下高考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别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了,等考上了好的大学,怎么谈恋爱都行。 陈周周就笑了笑,听了进去。明勤对她太一成不变了,一直很淡漠,班主任说得对,无论如何都要考好,好为将来万一在男主身上翻车谋退路。 放学时,在校门口分开后,公交车一到,明勤就上了车,投币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就感觉后面还有人上车。这时正是下班高峰期,明勤找位置站好,就感觉衣罢被扯了下,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明勤。” 明勤偏头一看,果不其然见到陈周周那张脸,既惊又恼道:“你不是回去了吗?”因为周围都是人,压低了声音。 陈周周笑而不答,又柔柔地叫一声他的名字。 明勤一阵头大,公交忽然刹车,陈周周一个不稳,一条手臂圈上他的腰,然后就不放开了。 肌肉瞬间都绷紧了。 陈周周不是出于好心才帮助自己,明勤看得出来是受野心驱使,但帮了就是帮了无可辩驳,因而对陈周周多了几分忍耐和尊重,可此时仍禁不住生出一股闷火, 车到了下一站,明勤立即下车,陈周周见状惊疑地诶了一声,紧跟在后面。 离开人多的公交站,明勤声音冷了下来:“前面一点有人行道,你到对面坐车回学校,或者自己走回去也行。” 陈周周吐字嗫嗫的,说:“明,明勤,你生气了吗?” “是的,我不喜欢这样!”明勤言辞肯定。 看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做假,半晌后,陈周周莫名地笑了笑。 心肠可真硬,表面却不显,对她和和气气的。 陈周周凭着路边的栏杆,无所谓道:“行吧,既然不喜欢就不勉强了,那你欠我的人情怎么算?”鞋子的钱不算,以明勤以后的本事,给自己讨个人情才是正道。 明勤暗松口气,这样明码标价他反而自在:“以后能帮上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陈周周笑了笑,那这个忙可就大了。 送走陈周周,然后,明勤接到来自温策的电话,让他到他家里吃饭,两舅甥有一段时间不见,叙叙旧。 到了温家,明勤就坐在温策的下位,儿女则都相继往后腾出一个位置。温策积威甚深,儿女都比明勤大很多却都没有怨言。 期间,温策笑着动筷给明勤夹了几次菜,劝他当自己家里,放开来吃。 晚餐后,大家坐在一起客气几句,温策就把明勤领进书房,关上了门,敞开话说:“你也快成年了,有能力行使继承权了。” “盛思思做惯了领导,拿回明氏恐怕不容易,希望舅舅能出手帮忙。”明勤适时道,并说了些感谢的话。 帮当然要帮,但也说了他这个外甥还没有成年,许下的重利还虚无缥缈作不了数,温策不是很满意,说:“放心,已经找好律师团队,届时她再不情愿也要行,不过……” 明勤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温策意味深长地缓缓道:“你跟你那个后妈住在一起,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肯定比我这个外人更了解她才对,如果盛思思因此丧失继承权就再好不过了。”拿过桌面上的一份资料给明勤,“负责这方面的律师整理的相关资料,带回去好好看看。” 明勤愣在原地,木木地接过。 温策就说:“你们学生作业多,我让司机送你,早点回去。” 在车上,明勤目光落在某个段落上,久久不能眨眼――继承权丧失的法定事由:一,故意杀害被继承人,继承人绝对丧失继承权;二,为争夺遗产而杀害其他继承人的,绝对丧失继承权…… 第50章 后妈女主(十三) 摆脱了陈周周的纠缠,明勤得以全身心投入到巩固自身中,课业和学习企业的管理两手抓,每轮放假,还会到刘既元家里一对一教学。除此之外,在微信上也越聊越多,愈发放得开,某次试探着拍一张物理题发过去,对面就真的解出来。以刘既元的年纪,离开校园许多年还这般厉害,明勤十足佩服,嘴上不说,却把各科的难题丢过去。与此同时,他心里存着一个怀疑。 温策给的那份文件已经锁了起来,其中一句话他却记得一清二楚――故意杀害被继承人,继承人绝对丧失继承权。 太巧合,也太可疑了。 父亲一死,而他又未成年,盛思思就成了顺理成章的既得利者――膝下没有自己的孩子,如果父亲不出‘意外’,作为名正言顺且唯一的继承人,明氏会交到他手里,这一点毋庸置疑。 盛思思有理由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这是动机。 又是一次模拟考,眼看明勤又进步了,楚惊云不能再自欺欺人地说明勤靠偷卷偷出来的成绩。 明氏撕毁合约,哪怕赔偿也要终止跟赵建豪父亲的公司合作,失去了这次壮大的机会,赵父大大记了赵建豪一笔,怒而骂道,别在这里指手画脚功课做足了再说。楚惊云感兄弟之所感,气兄弟所气。 就明勤那个落魄样,哪里值得盛思思替他出气?分明是赵伯父在别的地方得罪了盛思思而不自知,反过来赖儿子身上。 不过,楚惊云还是谨慎地没有贸然动作。 邀赵建豪到酒吧喝酒,炫了一番舞技,楚惊云浑身热乎着下来找吧台边,喝着闷酒的好友。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要不要上去耍耍。”说完,楚惊云点了杯啤酒。 “没那个心情。”赵建豪低声说,衣服整整齐齐地系着,很斯文的样子。 为什么事烦心他当然知道,楚惊云喝口酒,换个话题:“那家伙的成绩排名又爬上去了。” 赵建豪一口灌下杯子里的酒:“进步是自然的,高考对明勤来说可比我们这些人重多了。” “对!”楚惊云一击手掌很是赞同,笑得幸灾乐祸,“没爹没妈的玩意儿。” 转念一想,楚惊云就说:“高考失利,是不是相当于要了他的命?” 赵建豪脸上浮现笑意,跟他撞一下杯:“很可能。” “不行,你那是空的!”楚惊云大叫,“给我哥们再来一杯。” 酒保点头表示收到,两个年轻人的对话没头没尾的听得一知半解,不过这两位看着不像是好的,尤其是笑里藏刀那位。 反正不关他事,酒保心里摇摇头。 楚惊云跟赵建豪一商量,觉得他说的很对,放任明勤到高考再动手,时机虽然很关键,但一个不小心可能还涉法,不如现在就动手把他的成绩弄下来先。 赵建豪一举一动被兄弟们盯得很紧,就转了笔钱给他,让他运作得开。 对他来说,已经是好大一笔钱,刨除“花费”,还有结余,心里高兴了办起事来就更爽快。 近日,明勤周身不对劲,后来才发现他让一个社会上的人盯上了,那个男人盯视的手法不高明,或者压根看不起光会读书的弱鸡学生,简直明目张胆得过分。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所公安局,天蒙蒙亮的时候,明勤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警察同志上班。 这个可怜样,很让人怀疑是不是背着家长离家出走的。 才坐下,局里,两个男人留夜值班,年纪大的就冲年轻警察努努嘴:“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Yes,sir!”一夜过去,精气神还挺好。 他拧开保温杯喝口水,忍俊不禁地说:“还是年轻人精力好。” 片刻后,年轻警察在门口探头说:“有事进来说,晚上也是有人上班的。” 明勤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埃:“警察先生。” 年轻警察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没见过一个少年人学大人,这么正儿八经地叫他们的。 将明勤领进去坐好,年轻警察看向老警察,眼里似乎在说“要干活了”,后者反过来示意年轻警察去询问。 刚入职,有机会就抓住多多磨练,干脆在明勤对面坐好,年轻警察开始问了:“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警察帮忙?” 明勤双手圈着纸杯:“这两天里有人一直在跟踪我,我感觉他已经在找机会下手。”此前,这件事一直瞒着,任何人都没说。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怎么现在才报案?” “我也是现在才确认。” “有没有看清长相,是不是熟人?” “戴着口罩,不过我清楚不是熟人,可以调看四中门口到公交站那一段路的监控。” 等看过监控,再经由明勤指认,时钟走到了八点。年轻警察就问他是不是快到点上课了。 明勤拿起书包带的一边一挎:“那个人应该是收了别人的钱才这么干的,每天固定在我放学后出现,不是随机作案,确认过才准备下手,昨天我的一个同学叫了我的名字。” 临近高考,有的人按捺不住开始了躁动。 “真希望不是我,又希望是我。”明勤苦笑一声。 “都记下了,我会跟接班的同事讲明,”老警察安慰般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放心去上学吧。” 等明勤一走,老警察忽而感慨了一句:“一个高中生自己过来报案,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容易。” 下午下课时间一到,明勤走入学生的大流,一路安全走到公交站,这次口罩男不知躲哪去了。 反而,使得明勤更加的提心吊胆,事出反常必有妖。 下车的站点不是闹区,路边只设了一个公交站牌,到站后绕到盘山公路路口,往上爬几公里才到家。天色好的时候,会避开弯弯曲曲的大路抄小道走。 往常都是一个人下车,这次少有的多了个人,明勤装作若无其事地瞥过一眼。 男人没戴口罩,牛仔裤,薄外套,五官普通,从下车就没分开过,想不往那方面想都不行。 明勤匆匆往前走,附近只有零零散散的走或站的一两个人,可男人胆子太大了,猛地加速。 听见从后逼近的脚步声,明勤蓄力要跑,然而听见一阵肉搏声,他猛然转身。 “老实点!”老警察将男人压趴在地上,双手反折到背后铐上,“你想干什么呢,是想讹钱还是故意伤害他人?” 什么都来不及做,被扣帽子男人可不干,嘴都压歪了,还不服气地顶回去。 “我有点不放心,一觉睡醒就到你们学校去了,幸好跟来,这家伙真他娘的狡猾!”说着使劲下压,男人当即痛得嗷嗷叫,双臂脱臼似的痛。 外强中干,说的就是这时的明勤,要不是老警察及时出现,他就孤注一掷,将男人捅个对穿再去自首。此时他尚不能回神,只听见“叮”的一声,美工刀已然磕在坚固的石板上。 “快收起来!”见少年的状态有异,老警察不由忧心,“没事了哈。” 明勤坐到地上,望着美工刀一阵失神。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到局里备案……唉。”老警察本想开车送他回去,明勤不肯,无奈只好押人回警局,叮嘱他多加小心,有事一定要联系他们。 眼看小主顾提线木偶似的拖着两条腿往山上走,隶属于保安公司,伪装成外卖小哥的大个子怀着被解雇的忐忑心情拨通盛权的电话:“老板,我失职了……” 盛权听清了前因后果,毫不留情将人谴回,扯过西装外套,脸覆寒霜地走出明氏大楼,冷声道:“回去!” 万长青大气都不敢出,一踩油门车滑了出去。 握拳抵着额头,盛权用力平复着情绪:“找个地方停下。”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无缘无故的提前下班反而惹人生疑。 “啊?好!”通过后视镜偷觑,却见眼前人取出平板兀自开始忙碌。 是不是所以的大老板都这样,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由风雨欲来转为云散天青,万长青沉浸在心惊肉跳的余劲里,连拿出手机消遣时间的勇气都不足,只闷闷地坐着,一道一道地数方向盘上的纹路。 现在的首要是弄清楚来龙去脉,手上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盛权却想着别的事情。 自从开始养孩子,他才感同身受别的家长的不容易。原剧的结局他不会推翻,他想要的是明勤能够立起来,撑起明氏。梅花香自苦寒来,总想着将人打磨成才,没有在小孩身周打造固若金汤的壁垒,才有了不可控因素找上门,这次也是。 右手还抓着笔点在屏幕上,当看东西变得模糊,盛权当即紧紧捂住眼眶。 “盛总?”万长青一向对情绪很敏感,逼仄的空间内弥漫着一股悲怆,他很不愿意相信情绪的源头是先生,可这里没别人了,因此变得坐立不安。 窝在车里不知时间流逝,万长青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发现盛权还在忙活,打下了半面车窗。搓了搓脸,万长青神情讪讪的:“盛总。” “醒了?”盛权头也不抬,“那就开车回去。” 日常中的老板回来了,万长青不由笑了下,欢快地诶了一声,边启动车子出发。 回到家,一如既往见不到明勤,盛权就问木易,说:“少爷有没有好好吃饭?” 木易虽然奇怪,还是老实告诉他:“有的,吃了两碗饭,一碗汤和一些菜,”顺便例行询问了一句,“夫人晚餐吃了吗?” 盛权就说:“没有。” 木易恨不得自打嘴巴,让你没话找话:“……我这就去把饭菜热一下。” 万长青举手高声说:“木管家,我也还没吃!” “……行。”木易任劳任怨。 时光荏苒,六月七日,考核万千学生大军的高考如约而至。 考点依旧设在别校,明勤以为再不换校长,四中迟早倒闭。 这日早上,四中学生的家长虽说已经替孩子谋定好退路,但谁没有个妄想,万一超常发挥跑出一匹黑马来呢,谁也说不准‘这匹黑马’是谁家的。 所以,就算封路禁止车行,也抵不住家长送孩子的热切情怀,纷纷下车送进校门才挥别。 “舅舅,我下车了。”看一眼车外,明勤扭头看旁边的中年男人。 “等等,”温策伸手替他正了正衣领,“不要给自己压力,发挥出正常水平,高考不是问题。”高考期间要吃好喝好睡好,温策就主动把活接了过来,让他这几天直接住进他家里,家里有的是人,照顾妥帖。 明勤低眉颔首,打开车门下车。 温策的大儿子凝视明勤的背影,说:“爸,是不是该去公司了?” 温策抖出一根烟:“万事俱备,就欠你表弟的股份转让协议了。”似乎不经意间提醒了自己某件事,他又问,“让你收购明氏的散股,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个……” 温策拿开嘴里的烟,愠怒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我让你当经理你就学了这个?” 大儿子惭愧道:“不是很顺利……” “回公司!” 作为整部剧的男主,明勤记忆显然不差,第一科语文考得顺顺利利,一路畅通无阻到作文,仅诗歌鉴赏稍有停顿,套用了一些常见的回答句式。 到了下午三点,数学开考,更是势如破竹,自诩成熟如明勤也不由心情飞扬,出考场时力持镇定,以免招人恨。 明天还有理综和英语,在温家吃了晚饭,活动了一会,明勤就洗澡睡下。第二天,照例由温策送去学校。 “有要上厕所的赶紧去,抓紧时间。”监考老师堵在教室前门,看了时间对自发排成队的学生们说。 明勤注视到前面的两个男生拔腿跑去厕所,被引出一股尿意,心也跟着跑了。抿着唇,只迟疑了一会儿,明勤迈开腿走去。 他独来独往,在小便池前明勤双手搭着裤腰,一条胳膊突然搭上肩膀,下意识胳膊肘往后一捣,胳膊的主人顿时一声闷哼,却仍不松开。 明勤面上一肃,正要去看是谁,鼻端先弥漫着一股烟味,心下更不耐:“是你,赵建豪!” 他很讨厌烟味! “松开。” 赵建豪习惯性扯出一个笑,从裤子掏出一块湿纸巾,迅雷不及掩耳般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唔!”明勤向后一阵趔趄,只闻及一股甜味,眼皮瞬间沉重无比。 “这次能成,得亏你给我这个机会,祝好眠。”看他不甘心一直死撑着不闭眼,赵建豪就说。 身后的人一撒手,一阵天旋地转,明勤睡在脏湿的地砖上,滔天的悔恨上涌,直接将他冲昏过去。 彼时,校门口,烈日炎炎,暑气熏蒸,三十多度的高温里忽而抛进一锅热油,人群轰的一声躁动起来――教学楼里冲出两个男人,一个男人背后背着一名学生,正由另一个男人扶住,匆匆向校门口疾走而来,气不顺地大喊:“快,快!叫医生!叫救护车!” 所有人都害怕是自己的孩子,第一时间蜂拥而上。 盛权仗着过人的视力,远远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明勤! 目露愕然,宛如当空劈下一道惊雷,正正将他劈中。 记者抢在最前方:“才开始考试,该生是身体不舒服晕倒了吗?” “可怜哟,谁家孩子啊!” “这抗压能力不行呀。” “医生来了,别围着,都让开!都让开!――”不知道谁在喊,一看,果然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立即不约而同散到一边。 两个男人合力将明勤送上担架,救护车也适时到了,倒数到一正要抬,一双手攀上了担架。 后面的男人就说:“你谁啊?别添乱。” 盛权失控地吼了一声,带着哭腔:“我是他妈!” “跟上!” 救护车上,盛权用袖子抹一把鼻子,抱握住小孩发凉的手,看医护人员实施抢救,只不过一会儿又递了出去,姑娘要打血管。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护士都要让他可怜巴巴的样儿逗笑了。 他转而抱住小孩一边脚踝,闭上眼,皮肤与掌心贴合处瞬间倾泻出一股莹白的光,源源不断渗入下方。 等去到医院,医生和护士们就发现患者的体征和症状一切都正常了,还睡得很香。 “张医生?”护士问。 “……安排个床位给他,睡醒再说。” “诶?他家长呢?” 盛权走出医院急诊,干净板正的衣服有些凌乱,招一辆的士回明氏大楼。 作者有话要说: 布局过大,角色过多,小生该怎么收尾呢?(支腮) 第51章 后妈女主(十四) JPFP忽然疑惑了,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就问了出来:【你是真哭还是假哭?】哭确实哭了,只是演没演的问题。 情绪剧烈起伏了一场,盛权感觉有些累,恹恹道:【你说呢?】 这时,的车司机别好车,说:“美女,到了,车费32。” 没动静,司机扭身,大概看盛权一直在状况外,他又喊一嗓子:“美女?!” 盛权回神:“多少?” “32。” 大楼内,万长青日常离不开手机,旁边自备充电宝随时待命,门那边忽而传来“盛总好”的问好声,万长青心说怎么可能了,头却比脑子反应更快更老实。 “盛总!” 盛权恰好也看他,眸光冷冷,说:“眼睛要是看坏,司机就别当了。” 待盛权走开,万长青心有余悸将手机揣好,他发誓,回头就把内存删了! 彼时医院,晓婷是一名实习护士,这个月轮到急诊科,忙起来一直没停过,可今天她一直记挂着一件事,眼角余光瞥见角落,下一秒听见带教老师喊她,便收回视线,张嘴“诶”了一声。 老护士说:“晓婷,你去给全部病人测一下血压。” “好。”她抱着血压计就走,一路测过去,最终来到了明勤那里,烦心了几个小时的对象却静静躺在床上,一直没醒过,无知无觉似的。 从他手臂上撤下袖带,她就不走了,下定决心似的拍了拍这人的肩膀:“嘿,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醒醒……” 视线定在明勤脸上,见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子开始乱转,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张开了眼。 并不想承认对方年纪不大却将她电到了,晓婷木着脸,然后压低声量小心翼翼地说:“我老师说你今天高考,虽然……虽然综合科缺考了,不过机会还是有的……你看,下午的外语要不要参加?”说话间,随时留意明勤的反应,“……觉得身体还可以的话,可以找医生安排出院。” 看他干睁着一双眼不悲不怒,不言不语,晓婷忽而莫名地有些怕和无措,抱起血压计离开床边。 沉寂了半晌,明勤从床上坐起,汗湿的头发往后推,掀开被子,脚伸到床下套好鞋子,伸手抓住一个白大褂男人的胳膊。 “我要出院。” ―― 当接到明勤的电话时,赵建豪眼睛睁大了小片刻,不是为了这通电话,而是惊讶于他醒得那么快,也没有冲他大吼大叫。 看到陌生来电他就有了猜测,接起来却毫无压力。 “我报警了。” 赵建豪平腔直调地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有注意抹灭痕迹,很确信没有证据指证,有什么好慌的。 “没录音,用不着藏着掖着说话。”明勤讽刺道,转而又说,“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得罪你的事情,就算我爸还在世那会也只当你是透明人,反倒是你,当我是你校园霸凌的对象,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做的,甚至是犯罪?” “是么?”赵建豪对此漫不经心,“盛思思比我清楚多了,你去问她啊。” 明勤不算什么,最遭他恨的,其实是那个唯利是图的恶心男人,在利益面前,亲儿子什么都不是,反正儿子有的是不值钱是吧?盛思思面前就伏低做小求原谅,关上门就对他随意辱骂斥责,比条狗还不如。真是受够了捧他臭脚,装乖乖仔的生活。 说者无意,明勤却听进了心里,心脏狠跳一下,他就知道!甚至是一直以来的…… 明勤就说:“……等会警察会来找你,希望不会耽误你考试。” 赵建豪失笑:“我会在意这些?”再说,事情还没有定论,光凭片面之词警察会做出断人前途这样的缺德事?显然不是。 明勤轻嗤,说:“那就,恶心死你!” 本来是一边走一边听,听了这恶作剧似的话,赵建豪顿住了脚步,当然了,这“恶作剧”开大了。 明勤笑了笑:“我不会放过你的,赵建豪……” 电话挂断了,作为这句话的唯一听众,他只觉来自深渊的恶鬼才会这样说话吧?不死不休! 从他的语气,赵建豪从不怀疑里面的认真程度,因此,不受控制地生出一股悔意,似乎惹到大.麻烦了。 数里之外,事实上,盛权也听到了,项链似乎收进了书包,音质因此变得模糊。 有事要忙了,盛权灌下半杯水,找到万长青,就说:“去会会赵钤。” 赵钤,赵建豪他爸,古人有言,养不教父之过,孩子做错事,他这个当爸的理应也知道才对。 等盛权一走,赵钤想到大儿子还在考试,勉强坐住,磨到六点想着怎么也应该到家了,顿时气冲冲回到家,只看到小儿子捧着游戏机玩,厉喝一声:“你大哥呐?” 小儿子抬起头,说:“刚刚警察过来带他走了。” 这吊儿郎当的样儿,赵钤看得气不过,一掌拍下:“怎么说他也是你大哥,让警察带走了你就这样的态度?” 想的是打掉游戏机,谁知指甲刮脸上了,破了皮。小儿子却以为他故意的,虎着一张脸使劲瞪。 “瞪什么瞪!老子打你是应该的!学校腾出教室给高三生考试,你就不用学了吗?立即回房看书去!”赵钤被瞪得真起了想打他的心。 小的不顶事,大的尽给他惹是生非!赵钤气哼一声想,等儿子回来再跟他清算! 警察确实拿赵建豪没办法,拘了24小时出来后,却没有回家,去酒店取回行李箱,带着身份证连夜飞往别的城市。 飞机上,赵建豪笑得前所未有的开怀,赵钤这么在乎公司,等盛思思折腾没了,他看他想哭都没眼泪。 赵钤不善经营,上一辈打下的“江山”传到他手里逐渐呈现颓势,偏偏又不肯放权给有能力的人管理,偏巧赵建豪这时挪用了公款不知去向,赵钤怒不可遏,拿起电话就要将亲儿子告上法庭,赵母吓得一把按住电话:“你干嘛!” “你心肠怎么那么狠,那可是你亲儿子啊,真这样这一辈子就毁了!你在外面彩旗飘飘,连私生子也抱回来养,我不管全当没看见,我儿子你也别想动他一根毫毛!真惹急我了,我就将那些贱货全斩了,我要你赵钤断子绝孙!” 赵母奔入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先一刀剁了电话,然后向着赵钤挥舞,一腔怨愤借着今天的契机全部发泄出来。 闷不吭声的母猫发起威来好比老虎,赵钤吓得够呛,好彩手缩回得够快:“你就使劲维护着他吧,慈母多败儿!” 赵母分毫不退。 “公司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就找你算账!”赵钤一甩手,抓起车钥匙黑着脸离开。公司资金本来就周转得不太开,这时雪上加霜,再不想办法搞到钱,公司就玩完了! 保姆被刚才的阵势吓到,说话很小心:“陈姐,你还好吧?” 她能有什么事?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的很!赵母将菜刀递给保姆:“刀放回厨房。” 以为一走了之就完事了? 盛权坐在幕后,小小推波助澜一把,不到一个月,赵家公司便顺势宣告破产了。 高考结束当天,温策并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情,下午五点一到,就掐着点,赶在木易之前,将人截回温家。 这次的理由是:过两日就是明勤的十八岁生日,不能马虎,作为长辈,要给他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六月十日的晚上,刘既元喝得微醺从温宅出来,他老婆不敢让他开车,扔他进后坐,打了招呼,自己坐上驾驶座开车走了。 到了家,喝了老婆泡的蜂蜜水,刘既元打个饱嗝,打发她去卸妆洗澡。 虽然十点,但有人一定在等他的电话而不去睡。 “盛总。”刘既元禁不住又蹦出一个嗝。 盛权仰靠在床上,打趣他道:“刘经理喝得不少啊。” “别说,操办得挺声势浩大的。”刘既元当盛权朋友相待,语气随意了很多,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跟盛总很聊得来,有时聊着聊着甚至忘记对方的年龄,性别和身份。 “那菜那酒,一点都不含糊,请的人少说也有一两百号,有几个脖子挂着工作牌的似乎还是记者……我算是明白了,温策就是想闹得圈内人尽皆知,告诉你,告诉所有人――明勤跟他温策,跟他温家是一条路的,让你主动将明勤往外推,就算明勤不愿也一定要愿,要拿回明氏,他只能仰赖温家。” “或者还有做戏给明勤看的意思,对他说――我看重你我真的当你是家人,将你手上的股份先转让给我暂时行使,我替你要回明氏执掌权柄。” 这次生日宴,圈内举足轻重的均发帖子请来了,却忘记似的惟独不请盛权。 温策苦心筹划,怎么就这么肯定盛权作为关键的一环,一定会配合他呢,刘既元很想发笑,胸中涌起一股独领风骚的畅快感。 刘既元又提醒他,说:“你等着吧,温策很快就会有动作,你早做准备吧。” 盛权笑得云淡风轻:“没事……” 听出话里的未尽之意,刘既元被吊起胃口:“你想好应对措施了?” 盛权打了个哑谜:“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刘既元愣了愣,“是我想的那样吗?” “没错。” 盛权又说:“教了这么久,你觉得明勤能出师了吗?” “还不行。” “我也这么觉得……这样正好。” 第52章 后妈女主(十五) 翌日太阳升至半空,明勤睡饱了下楼,今天是工作日,发现温策居然也在。 “舅舅。” “嗯,醒了?”看报纸的男人抬头看他,“先吃早餐,等会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谈。” 明勤咀嚼缓慢仔细,心里想着事情――温策想他跟温家为伍?不安好心!倒是温策跟盛思思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成了敌对关系,两边都不是好人,都不好惹,相互折磨多好啊。 好一会儿才清空了碗碟,明勤站起来收拾餐具,用眼神制止佣人的举动。 佣人干站着,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随他,”温策说,“是个肯吃苦的好孩子……”装作有感而发,间接夸了明勤一把。 将碗碟放进手碗池,水龙头拧开半圈,自来水顿时哗啦啦地往下淌,制造出不小的声响。借着水声遮掩,明勤洗干净手,从厨房的侧门走进温家的大花园里…… “怎么洗这么久还没好?” 这个点了还不出来,洗澡都够了,温策随便指了个人:“你去看看。” 被指的人走了一趟回来,说:“厨房的侧门开着,明少爷估计是到花园里散步了。”她一进去踩了一地的水,好险没滑倒,碗压根没洗,全泡在水里,净帮倒忙! “厨房有侧门?”温策诧异,旋即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不好的事情,“你找几个人去花园,一找到明勤就带他回来见我。” 温策脸色不好,女佣诺诺应是。 几个人将花园翻过来又覆过去,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心中皆有了猜测,你推我搡,自然是没个愿意去报这坏消息,谁报谁倒霉。 温策等得不耐,令管家随意点了个人回来说话。 “没找到明少爷,可能是,出去玩了。”说完,那人大气都不敢喘。 听着这话,温策嘴唇不由自主地开始抖动,气的!小兔崽子气他,连家佣也胆大包天敢尸位素餐,延误事情!等他找到小兔崽子,一个两个通通开除了! 温策脸都要扭曲了,大声咆哮:“全部人给我到外面找,尤其是回明宅的路,愣着干嘛,找啊!” 除了木易,要说谁就值得明勤信任,那就是万长青这个憨货了,蠢得没办法让人相信他会做出算计人的事,能在盛权和明勤之间左右逢源,接触时,两边的警惕性都不高。 从温家出来不久,明勤看到一辆车从前面驶来,车牌号是自己熟记的那个。 那车在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车窗打下,不出所料的,见到万长青那张脸。 似乎因为见到熟人,万长青笑得灿烂:“少爷,你怎么在这?好巧啊!” 明勤抿紧薄唇:“你一个人?” 万长青愣了愣:“我是一个人……怎么了吗?” 说完,然后他就见少也径自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少爷?” “开车门锁。”明勤淡声说。 听着啪嗒一声,明勤弯腰钻进车厢,就说:“先不回家,随便哪个地方,先载我一程……没问题吧?” 要求四处开车也是!! 万长青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盛总是少爷肚子里的蛔虫吗?简直是料事如神! 今天一大早天边才破晓就给盛权从床上赶了下来,按着他的肩膀,耳提面命道:“接下来的话你给我记牢了,一举一动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 于是,万长青被唬得一愣一愣,只有点头的份,然后就有了“路边偶遇”这一出。 他太崇拜盛总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勤眼里闪过狐疑:“怎么不说话?” 万长青立即点头:“没问题,盛总一般到下班才用车。” 明勤没想到万长青还有这样的本事,车子七兜八绕,竟是开到郊外来了,似乎还有越开越偏僻的架势。 明勤不得不叫住他:“差不多可以了,可以回去了,再开下去就是大山里了。” 万长青就说:“这里车不好调头,看看前面有没有开阔一点的地。”目的地还没有到,不能停! 盛权当然不是全能的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考虑到,这次全靠万长青机灵。跟在盛总身边耳濡目染,他忽而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心里无端的有些不安,可能是环境使然,明勤忍耐着坐回去,眼睛不经意地一瞥,发现前面竟然有一幢建筑物。 明勤问:“你有没有看见,前面那是什么地方?” 万长青自然是见着了,却是一踩油门,车如同离弦的羽箭飞射出去。 明勤再能蠢笨,这时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冲万长青大喊。 万长青仿若未闻,破罐子破摔似的,驾着车从白色建筑物敞开的大门冲进去。 操场上,光着膀子哼嚇跑步的一群男人,听见发动机剧烈运作的声响,纷纷好奇地转过头来。 就见一辆黑车稍一停定,驾驶座跑下一个大个子,被鬼撵似的大声呼嚎:“少爷啊――不能怪我,都是盛总让我这么干的!” 他嘴里的那个“少爷”,气红了眼睛,还没来得反应,就被边上蓄势待发的几个教官生生从车上拖下来,押走。 大个子见状,麻溜开车走了,临了大喊了一句“少爷保重”,也不管他少爷听没听到。 有人有感而发:“好惨!我当初也是这么被骗进来的。” 男人里没有人附和,谁还不是这样?每次提起都想鞠一把辛酸泪…… ―― “你说少爷在哪?”木易满是不可置信。 “一所叫雄奇学院的学校。”不就是学校嘛,木管家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听都没有听过!”木易看着万长青仿佛在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留在你通讯录的号码是为了占内存的吗?” “盛总不让……” 木易一巴掌拍向他袒露的胳膊:“盛思思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少爷成绩好,迟早要上名牌大学的,你和盛思思合伙一声不响就弄他进去,是想气死我吗?” 万长青小声嘀咕:“上不了了……” “你说什么?” 万长青踌躇着该不该说。 看他那样,木易禁不住着急:“说啊,又想我打你是吧!” 万长青斟酌着用语:“高考第二天少爷不舒服,理综缺考,上不了了……” “……怎么会,都没有人告诉我……” 木易又想说“可以复读一年再考”,眼泪却先绷不住掉了下来。 万长青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无措道:“木管家你别哭啊,少爷还等着我们给他送衣服和生活用品啊。” 木易一双老眼全是泪:“那个雄奇学院也不一定是好的,你怎么就听了呢?” “盛总有说那里很好。”提起盛权,万长青化身迷弟,万分信任。 木易有时候特别佩服万长青,做事全凭感觉,从来不带脑子。他要是能学到他三分的本事,就不用烦心这么多事了。 当太阳逐渐西斜,携着大包小包,木易总算在余晖里赶到雄奇学院。隔着铁栏栅,借着昏黄的光看到他家少爷,剃了平头,穿着一身粗糙简陋的制服,他又是一阵伤感:“少爷你在里面要好好的啊,熬一熬,五年很快就过去了。” 后来时间一到,凶神恶煞的壮硕教官当即站出来赶人回宿舍。至于大包小包的东西,在两个教官手上过了一圈,绝大部分都当做违纪品全退回给木易带走:“吃吃喝喝什么都有,又不是没有食堂,要那么多东西干嘛?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这……” “回去吧,记住了,每个月只有1和15号这两天可以看孩子。” 木易心塞塞得几乎要抹一把老泪,听都没听过的野鸡学校,他哪哪都不满意――建筑全是三层矮楼,大草场踩得斑斑驳驳,教官凶巴巴能吃了学生似的,一到饭点一群大平头呼啦啦涌入饭堂抢饭,以少爷的身板哪能抢的过,吃的穿的住的也差。 木易心疼明勤,每逢看孩子那天都来,一晃过了二十多天,一号那日他又来了,就发现他少爷黑了瘦了。 一长排的石桌石椅都坐满了学生和家里大人,木易盛出饭菜到石桌上,筷子递过去,明勤接过筷子默不作声吃起来,刨饭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吃相也变得凶狠了。 “再过两日志愿填报时间就截止了,少爷,你看你是复读还是回去填志愿,”木易看一眼埋头吃饭的明勤,“少爷成绩好,我还是比较建议你回去复读一年,学费那方面,以前先生给家用一直有多,就攒下来了。”学费,盛思思这个送明勤进来的罪魁祸首铁定有也不会给,估计明勤离开这所学校都是个问题。 “兄弟,这里都坐满人了,拼一下桌怎么样?” 明勤偏头看见一张笑出一口白牙的黑脸,还含着米饭,遂伸手指着旁边。 “谢了!”说着,拉着一个中年妇女一起坐下。 木易有些不自然,家丑不可外扬,还没问出个结果却有外人在,因此不太好说得太明白。 木易就欲言又止:“少爷,你是怎么想的?不管怎么选,叔帮你撑着。” 明勤未答,对旁边皮肤黝黑的男同学问:“兄弟,来这里读,你是怎么想的?” 来这里一段时日,发现这里学生喜欢兄弟哥们相称,江湖气有些浓的样子。 妇女还在摆东西,男同学就说:“你刚来的吧?”见明勤点头,他又说,“也不怕跟你说,就是我爸不要我了,把我丢进这个鬼地方。” 妇女敲一下他的脑壳:“瞎说什么!你爸要是不在乎你才懒得理你。”整一个纨绔子弟,只知吃喝玩乐,抛开成绩不提,好歹没有以前那么好吃懒做,四肢不勤了。 男同学愤愤不平,却懒得跟她争辩,压下情绪跟明勤说:“看你这样还想出去吧?” 不等明勤反应,他直截了当道:“别想了,除了顺利毕业,没别的法子离开,或者横着让老师抬出去。这里就相当于一所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学校,全是爷们,学习之余,我们就被训成狗,一个个都黑不溜丢的。” 是兄弟,就一起吃苦! 明勤状似听得认真没什么表情,木易则思虑更深了,棘手啊! 男同学问:“文化课开始没有?” “还在体能训练。” “那就好好想想学什么,文化课虽然教的五花八门,不过全看学生自己想学什么……你发现没有,这里穿成我们这样的,小的跟你差不多,大的三十都有了,就因为没学好,一直耗。” 妇女不得不打断,说:“吃完再聊吧,菜都凉了。”看他说的,活似这里监狱似的,在家里当祖宗,来这里了老师若是不严格压着,还当来玩耍呐? “听我的,别想着出去了,还不如想想学什么,专业学科有十多项,你一定要好好选啊!” “就你话的!”妇女又敲。 这里老师比学生还多,精耕细作,他却当烫手山芋,别人想要一个名额还没处要呢? 吃完饭,差不多时间明勤就送木易去校门口。 一直没个准话,木易不由着急:“少爷?” 明勤歪着头:“你说的,五年很快就过去了,等我顺利毕业。” 木易心说,没那么容易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留级生。 明勤推他到门外:“不早了,木叔你赶紧回去。”说完,向回走。 看他一去不复返的架势,木易无可奈何地甩下手。 先生要是还在多好,他还是这般无能为力。 第53章 后妈女主(十六) 一日夜里刮风下雨,彼时八月中旬,气温骤降,寒气透被入体,明勤不得不起夜裹多两件衣服才得以保温。 时至清晨,仍细雨飘飘如丝如线,裹着薄外套,提起兜帽罩住发顶,明勤冒雨跑进滚滚人潮,在教室门口外抖落一身水滴:“哈――啾!” 感觉有要生病的预兆,明勤在心里作一番计较,抖着腿安安分分上完早上的课,下课铃一响便折向教学楼边上的电话亭。 这里天天不缺人踏足,今天却异常的多,每个座机后都有人排队,想来也理解,为什么打电话回去?目的应该和他的大同小异。 虽说学校不允许学生自带电子设备,因此退出市场的电话亭被请进了雄奇学院,不过却有先进的教学设备和仅供学生学习的电脑室,偶尔才有娱乐活动。 打眼一看,学校落后得仿似还在九十年代,实则内里乾坤。光学校配备的高精尖教师已足够令人拍手称赞,更不谈,学校内如海般的藏书以及与时俱进,时时更新添加的文库。所以,从各方面都可以看出雄奇学院是一所喜欢内秀,不做表面功夫的学校。 一进到学校便被教官训得周身骨软,明勤初时也被骗了,以为家里爱惹是生非且被舍弃了的孩子才丢进监狱似的学院,至于盛权有没有被骗,还是处心积虑干坏事,这都待定。 可这,有待定的必要?明勤心里轻嗤。 虽说这里管理严格如军事学校,严抓学生体格,不过并不完全像黑脸学生说的那样――一旦进来,只有毕业考及格了才能出去。 实际上,学校和家长一样怕培养出只会纸上谈兵和空想的书呆子,而毁了学校声誉,因而,当老师评估学生的学习情况,觉得需要了或者可以了,就放学生到外面看一看,闯一闯。 要是发现有学生趁机离校不回来了,那正好,学校也不稀罕这样毅力不坚定,受不了苦,定不下心学习的学生。 雄奇学院有自傲的资本,多的是人趋之若鹄。 明勤面向墙壁,背对所有人,对话筒低声说:“下了一场雨温度就降下来了,上次没带够衣服,感觉有点冷。” 木易懊恼地拍打变得愚钝的脑子:“瞧我,你不说叔真没注意到。” “别,不着急!叔你慢慢收拾,明天再送来,”明勤劝道,“除了衣服,被子也需要置办了。” 木易将一声咳嗽憋在嗓子里,听着明勤说的话,叠声说好。 明勤握紧话筒:“木叔你不舒服吗?” “估计昨晚着凉了,有点小感冒,吃过药了,没事……对了,常用药也给少爷备一点吧,虽说有校医,还是以防万一好一点。” “那你……要注意身体,实在不舒服要去医院,别忍着……”明勤说着说着,那丁点不习惯将关心表露在口头上的别扭劲儿便被抛到脑后。 木易笑得一脸欣慰:“好的,叔都记住了,少爷还没吃饭吧,先吃饭。” 到了第二天,虽说不是1和15号这两日,不过学校也不是完全不讲情面,送点东西还是容许的,不过需要检查就是了,大人们也会约定俗成不送一些共知的违规品。 以木易对明勤的紧张程度,每当这时,来得都比下课时间早,提前等在那里。不想这次到了约定的时间,还见不到半个人影,明勤开始胡思乱想却无可奈何,又张望了一眼,无果,转身跑向电话亭。 二十多分钟后,人又回到校门口这里,步伐慢慢吞吞,哪怕无甚表情,脸上也写着不情愿。 来得真不凑巧,盛权想,他以来没见到人,这小子还故意磨磨蹭蹭,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对铁栏栅内的明勤说:“木易都跟你说了吧?” 明勤不吱声,压根不想理他。 盛权沉下脸,看一眼万长青。 万长青当即将一个超级大的包裹通过窗口死命挤进去,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不是没见过送东西的,今天就很多人过来送被服,但没见过送这么大个的,实在蔚为壮观。连教官都看不过去了,赶紧打开了门。 真怕窗口被拱烂了! 看见教官接手,盛权就说:“回去。”话落,率先转身走掉。 万长青惊道:“诶?老师还没检查完……” “里面没有违纪品,”盛权顿住脚步,回头看一眼明勤,“要是不想要,那就麻烦老师您当垃圾处理了。” 教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明勤从鼻腔哼出一声,木易给他准备的东西,有什么可讨厌的,还想骗他是他准备的呢。想到木易,明勤不免担心,电话里木易说发高烧进了医院,才拜托万长青替他送,好在没什么大碍。 明勤叫住跟在盛权身后的万长青,等他走过来才说话,怕盛权听见。 “替我照顾一下木叔,拜托了。” 这本来就应该的,万长青毫不犹豫答应。耳目清聪的盛权却替他捏一把汗,傻小子,你家少爷可没有觉得理所当然,被拨到敌人阵营也听不出来,以后估计会有点惨。 ―― 这日,明勤有事找到他们小班的班主任,递交参加毕业考的申请书。 “决定好了?” 班主任惊讶道,原以为明勤哪怕入学三年来一直表现拔尖,起码也会循序渐进读完五年,何况还是修的双学位。 入学五年会安排毕业大考,不过没有硬性规定,觉得自己可以了提前毕业也行,毕竟学生也不多,即便是大考也没到大动干戈的程度。 明勤:“没问题。” “可以,有志气,不过……”班主任语气一转,“不过实话跟你说,在我们学校,经济管理专业要看成绩论真章,而这个成绩,自己创业也好,去大公司工作也罢,当然了,我们学校的学业凭证不是人人都能识货的……” 班主任笑眯眯地说:“不过只要有本事,谁还会在乎你的学历?说到底还是能力的问题,我们学校也只看你们最终交上来的‘作业’达不达标。” 比起到大公司有人带却时时有人压着熬资历,他更希望磨砺自己并早点出头,自然是选择自主创业:“老师,启动资金的来源一般怎么解决的?”除了网络上查到的,他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渠道。 “我们学校提供免息贷款,你的成绩学校老师很信得过,当然了照流程走,在那之前先递交贷款申请书和必要资料给我和学校领导过目,毕竟学校也要考虑可持续发展不是?” “谢谢老师。”明勤浅浅地露出一个笑容,稍显刻意,笑得最灿烂的时候也就这样。 毕业考申请书推向班主任:“麻烦老师同意一下。” “我说……” “老师,这是计算机专业。” 班主任瞄一眼申请书的内容,面露笑容并不尴尬:“有志气!会给你安排上的。” 班主任爽快同意,在明勤即将走出办公室时,说:“倘若创业失败,说明学得还不够,要回来加加油,再接再厉。” 学校里部分大龄学生就是这么来的。 对于明勤的消息,盛权没有特意去打探,可以说放任自流了,不过也是相信他不会将自己养废,所以他一直等小孩出现,时隔五年果不其然等来了一次见面。明勤已经是成年男人的体格,身姿挺拔,也更为壮实,眉目凌厉,嘴唇时时抿着似乎不常笑,偶尔对他勾起嘴角,也是因为讥讽。 走进来时,似是走在自己的私人领域,明勤大大方方将整个办公室审视一遍,才看向办公桌后神情难看的盛权。 将一张纸按在桌面上,推向对方:“盛总可以先过目一下。” “听前台说你有重要事情找我,我以为你应该识相了,五年来才一直不出现在我面前。”盛权抱臂未动,并不感兴趣,“拿着公司红利,吃穿不愁,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 明勤觉得好笑,他当然相信盛思思铁定会不遗余力收购明氏的散股,而盛思思作为继他之后的第二大股东,只分给他那一丁点钱,她好意思说?就不害臊吗? 明氏在明父与盛思思结婚之前就已经维持在鼎盛,因而,他俩婚内财产主要还是钱,和置办的房产商店等等,所以盛权目前掌握的股份,绝大部分来自明父的遗产。温母挺有先见之明,怕明父在她死后给儿子找后妈,然后有了后爸,便把她所占有的股份完完全全留给明勤。明父得知后没有半句怨言,顺水推舟也割了一部分给他,毕竟无论将来还是现在,明勤都是自己仅有且唯一的血脉。 今天他来这里,钱不是主要问题,明氏才是他的目的。 明勤又往前推了推,哪怕表情不变,姿态和语气却给人挑衅和高人一等的意味:“看看?” 深深看了他一眼,盛权心下一紧,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扯过那张纸一目三行地看起来,越看,神色越是变幻不定,最后愤怒不堪地撕碎纸张,撒向那张对他来说引人厌恶的脸。 往后退了几步,明勤轻笑:“撕了没用,这只是复印件,稍晚EMS会将更为正式的律师函寄过来。” 在法律起诉之前,先寄出律师函,多是因为律师函本身具有合法恐吓的作用,告诉对方,赶紧把侵占的遗产和钱还给老子,否则法院见。因为对方理亏,更不愿意陷进法律纠纷,甚至是获刑,所以这是“受害者”给出的一次私下解决的机会。 “你个死仔!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告我!”盛权又拿起文件夹扔。 将对方的气急败坏看在眼里,明勤身心舒畅走到门口,回身说:“盛总可要记得签收。” “滚!” 明勤一走,秘书不得不进来关心一下老板的情况,一眼望去,地面凌乱不堪,显然发了很大一通火,可是,此时老板心平气和的样子又不像这么一回事。 她心里还存着疑惑,盛权先将她打发:“没事,出去门关一下。” 等到律师函两天后真发过来了,盛权状似气得不行,旋即开始着急,通知相关部门加班加点抹灭证据,自己则筹钱补足差额,打进明勤的账户。 明勤也是半宿没睡,连续不断地敲击键盘,爬到明氏的防火墙内看他们搞什么动作。 见盛权主动退让,那自然是好的,也免了明氏大动干戈,伤了元气。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盛妈差不多就领便当。 一旦涉及法律,就下不了笔,百度也看得李某一头雾水,咦惹好笨。 第54章 后妈女主(十七) 随着明勤的出现,盛权也知道自己差不多该放权让位,提前过退休生活。 只不过,不能是他不战而屈兵,这与他表露的态度不符合,应该讲究顺势而为,这就意味着直挺挺站着当靶子,要跟他抗争到底,直到被对方击倒。 明父白手起家,曾经跟他打江山的原班人马如今大多是明氏的元老,对于其中坚定的保‘明’派,盛权在言语上时常嘲讽,在工作上故意为难,又生怕他们一气之下辞职不干,盛权吓唬他们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明勤如今是有名有实的第一大股东,可以想见,这些人铁定会向明勤靠拢,很快就拧成一股,同仇敌忾,总算没有白费这次苦心。 明勤大张旗鼓回归明氏这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衬他此时的心情,头一件事就是召开股东大会,从盛权手中拿回明氏的话事权。 明勤双臂撑着会议桌,看落水狗般睥睨他。 他何等在乎这个位置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面子,一个个冷眼旁观没人站他这边的。盛权怒不可遏,哆嗦着身体一口气喘不上。 盛权胃部忽而一痛,转瞬间全身虚软还冒冷汗,好险抓住桌缘才没有一屁股墩掉到地上,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得灰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舒服,遂纷纷从“咄咄逼人”变得不自在起来,好像他们仗着自身身强力健去欺负弱者,胜之不武似的。 秘书惊叫一声,连忙扶稳盛权摇摇欲坠的身体,盛权就对她说:“送我去医院……” 明勤睁着眼睛面无表情,看别人手忙脚乱地送盛权去医院的时候,心绪十分平静,并没有感觉到畅快和快意,像是在吃一顿家常便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才吃东西,并没有享受美食的乐趣,因而味同嚼蜡。明氏便是那一顿饭,仅仅是为了吃到肚子里变成自己的东西而已。一直以来以明氏为目标,憋着一股劲奋勇直前到现在,推动他机械性地强大自己,甚至有些麻木……要问他开心吗?其实没有,内心里,其实更向往的是一家人和乐融融,凡事有父亲担着,潇洒自在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天踏出拿回明氏的第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坚定地继续往下走。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观察明勤的面色,新东家不说话,谁也不敢弄出大的动静。 明勤抬起头,紧蹙的眉梢在主观控制下散开,他硬邦邦地说:“各位叔叔伯伯,我今日才回来,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届时叨扰到你们,还请各位叔叔伯伯担待,谢谢你们。” 有人就抚着下巴说:“听说‘明新科技’是小明总一力创立的,哎呦,那可真不得了,开始时谁都不认识默默无闻的明新科技,认识的也不当回事,后来发布的那款游戏――江山鼎,眼下不知有多少人在玩,那可是日进斗金,因为孙女也在玩,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后面产品涵盖软件,还有电子产品这些,都非常棒。明新科技发展势头壮阔,迟早要赶上咱们这些老牌公司似的,明总的能力我们当然信得过。”边向老伙计们科普一下,边深以为然地点头赞许。 有性子直爽的人听得直翻白眼,说得谁不知道似的?当知道明新科技的老板姓甚名谁那会,能了解的都去了解了好吧! 明勤说:“大家的工作任务都不轻,就不更多地耽误各位的时间,辛苦了。” 第二天早上,明勤的助理听吩咐去一趟医院回来,跟他报告盛权的情况:“医生诊断是胃穿孔,要留院等安排手术。” 没有特地停下工作听他汇报,明勤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纸,说:“是好消息,中晚两餐让食堂做好一点,大家一齐庆贺。” 听了这句话,助理无端地开始脚底发寒,连忙应声就去。 既然盛权派的带头人都病倒进医院了,明勤便趁他病,大刀阔斧整顿一番,明氏是老牌大集团了,各行各业都想踩一脚挣一笔,职员沉冗,产业链臃肿,部分产业不说拔尖,只能算平平庸庸,有些甚至是亏损,他准备借这次机会裁撤那些光吃饭不产出的人和产业。 彼时医院,住进来已经有三天,盛权靠坐在床上,胸前摊开的财经杂志上刊登了明氏的最新进展,封面上是明勤的正装大帅照,原本面向他们这些家伙的杂志,也能吸引一些大小姑娘。 从杂志里,盛权大体推测到明勤采取的行动,他终于放下心,老老实实等待明天的手术。 活了几个世界头一回做手术,全是因为自己自虐似的虐待自己的胃的缘故。 从第一个世界离开,他就发现,巫女修炼出的灵力,外可攻击和辟邪,内可强身和治愈,到了第二世,也是觉得自己应该病了死了,才适时去病去死。那一世等病入膏肓乃至病来山倒,他才住院,已经到了做手术也不能够挽回,身体也虚弱得不耐做手术的地步。 因此这时,盛权充满了对手术室的好奇心。 麻醉师见他心态上佳,笑着说:“大姐状态很好啊,睡一觉,醒来手术就结束了。” 是了大姐,紧急情况下,盛权让JPFP把他变成女的了,时限长短和所支付的积分相对应。 几个小时过去,盛权幽幽转醒,经过这一次,相信以后再也不会进到那里,往后哪怕是死,也要死干脆一点,一次性死干净。盛权不同常人,就算痛觉屏蔽,不过感官还在,感觉到别人在自己肚皮上凿上三四个洞,用器械伸进肚子,脏器牵扯挪动,再缝合……现在躺在病房回想,仍然一阵牙疼。 还有从鼻子插到胃部的管子,盛权已经不敢再想,他怕自己又想作呕。 “盛总是哪里不舒服吗?” 见他五官纠结成一团,似乎很辛苦,万长青从陪床凳站起,着急问。 盛权就说:“嘴里干。” “我倒水给您漱漱口吧?” 这一世亲缘不佳,病床前,真心关切他的身体的也就万长青了,盛权暗叹一声,接过水杯,水含在嘴里咕噜噜地清洗着。 作者有话要说: 盛妈:虽然短小,却浓缩着精华!懂? 咦惹:噢…… 第55章 后妈女主(十八) 万长青用一次性纸杯接漱过口的水,拿过纸盒让盛权抽两张擦干嘴唇。 “谢谢。” “您太客气了。”万长青说着,边将水倒进厕所马桶,出来时,见盛权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伸手摸了摸,怎么了吗? 盛权就问:“你老大不小了,怎么不处个女朋友?” 闻言,万长青耳根子通红,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精力旺盛,心存旖旎,提到年轻异性,总归不好意思,心里却想着,单身不好吗?一个人吃好喝好无忧无虑的。 “盛总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看你,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连照顾好自己都成问题,需要有个人督促你上进,不能整日抱着手机混日子。” “那我就找手机当老婆!”万长青脱口而出,才说完,自己恨不得先自打嘴巴,谁会像他这样将咸鱼生活挂在嘴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盛权一时沉默:“……你这样,唉,你要替自己多考虑,总有你不能开车那天,到那时你怎么养活自己?” 万长青一头雾水:“等到不能开车也差不多退休了,平时花销不多,能攒下不少钱。” 盛权拍额头,不忍再看地闭上眼:“傻小子!” 万长青见他低声说着什么,没听清,却感觉自己似乎被嫌弃了。 “这几个果篮你拎回去,免得放烂了。”盛权此时犯困,便赶他走。 万长青还没能反应,盛权连连甩手:“走走走,不用你陪床,就你那呼噜声锯木似的。” “那……我就回去了,”仿佛当胸中了一箭,万长青用手抹一把眼角的泪花,委屈巴巴的,“给您请了阿姨,有事千万要按铃,小心创口别沾到水,我明早再过来看您。” 盛权不吭声,万长青焉头耷脑。 当他离开后,盛权没能一下子入睡,麻醉药效消退,创口作痛,能忍,却格外闹心,心里叫着JPFP。 JPFP一如既往地冷漠:【这么晚还不睡。】 【别管什么时候,不是你说随叫随到?既然做不到就不要信口开河,信誓旦旦。垃圾统,出尔反尔可耻……】 【别说话,】JPFP怕了他了,【你受了什么刺激?】 【你知道的,我身体难受,也想让你不自在……】盛权顺势提要求,【你放主世界的时事新闻我看看。】 话音未落,眼前弹出一道影屏。 宿主穿着病服,动弹都要轻缓的样子越看越惨,JPFP本身无欲无求,不悲不喜,却被他说得无端产生人类才会有的愧疚情感,很奇怪。 盛权心满意足,放松肌肉躺回床上。 卖惨博同情可能更惹人心软,使系统满足自己的小心思,从而达到目的。演起万长青可怜兮兮的样子对盛权来说也无异于信手拈来,只不过,小时候的经历使得盛权将要强刻进骨子里,轻易不对人服软,不管事情难易,都习惯了靠着他自己解决。 JPFP思来想去,分析不出哪里出的毛病,等到再关注到宿主的时候,对方的体位,已经无意识地从仰面向上变成了侧卧,微微佝偻着窝在被子里。 夜色渐深,夜里冷风趁着窗半开着,悄悄闯了进来,迎面扑在脸上,头发上,许是觉得冷,脑袋瓜缩着,JPFP张了张嘴,见他气息绵长,睡意沉沉,将准备叫醒他关窗的话吞了下去,缩回精神海的角落待机。 第二天一早,万长青果然就过来了,举高手中的饭盒好让盛权看见:“……我说不要,木管家非要塞给我带来。” 一面说,一面偷觑他的脸色,盛总和木管家关系不融洽,哪怕木易表面上维持着恭敬的态度,万长青仍是察觉到了,不知道盛总能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有心了,你替我向他道谢。” 明勤如今顶立门户,木易现在没有对他虚与委蛇和忍气吞声的必要,所以只是出于好心。 万长青露出笑容,灿烂得如同夏日的向日葵。 之后的几日,万长青精力充沛,整日里就像只勤劳的蜜蜂,绕着盛权嘘寒问暖,照顾妥帖。实际上有护工在,压根没他什么事,只剩嗡嗡嗡地叫替盛权解闷。后者恢复势态良好,顺利拔了胃管,逐渐过渡到正常饮食,然后出院,搬到自己出钱买下的一栋别墅,随同的有万长青。 出院后的第二日,盛权回明氏销假,凭他是第二大股东,明勤就没办法裁撤他的职位。 正向办公室走着,他的秘书找到他,吞吞吐吐地说:“是这样的,小明总让我转告您,让您尽快抽空,将自己的私人用品和办公用品搬出顶层的办公室,他准备要用。” 盛权接受良好,原本心里就有所准备。 明新科技是明勤履历上光鲜的一笔,回来之后,又凭个人本事和魅力让老家伙们心悦诚服,坐稳了位置,对他也就不再客气。 亲眼目睹曾经的上司落魄,秘书尴尬得不行,不是她翻脸不认人,实在是给工资的就是大佬,成年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盛总应该能理解她只是出于无奈和碍于小明总威势吧?可是见盛权越是平静,她反而禁不住觉得亏心,她怎么那么难啊! 盛权面色平淡如水:“好的,我先进去了。” 门打开时传出了动静,明勤负着手面向落地窗,转过身,视线落在盛权脸上。 “盛经理脸色看着不好,病没好利索怎么就回来了?” 来了来了,明勤身旁,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好奇地竖起耳朵。 “再晚点回来,估计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盛权昂起下巴,“白养了你几年,居然这样不礼貌地对待长辈,你的教养也就这样,也不怪你爹妈死得早。” 明勤眼里寒芒转瞬即逝。 “盛经理眼光独到,品味独特,办公室改装得可真不错。” 并不接他的招,复又转回身,放眼眺望窗外的轮船大江,高楼大厦。 “盛经理还是快点收拾,我可不像您这么悠闲,做事慢慢吞吞。”明勤对助理吩咐,“盛经理年纪大了,又刚病了一场,你去帮帮她。” 助理点一下头,戏果然不是这么好看的,被殃及池鱼了。 助理找来几个纸箱,桌上已经放了一堆准备带走的东西,盛权先装满一箱搬到新办公室,视线扫过,单说空间就逼仄很多,果然是不能比的。 盛权抽出湿纸巾擦过角角落落,正忙着,明勤的助理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似乎情况很紧急,以至于顾不上喘匀气:“……小明总,小明总说要马上见到你……刚才,我替你整理书架上的书,不知道从哪里掉下一个文件袋,小明总捡了,然后大发雷霆,说是,你如果不解释清楚事由,就送你去见警察。” 盛权生出逆反心理:“什么警察?他当我是狗啊,招招手我就去给他见!” “所以,我自己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明勤远远走来,站在最前方,几个高管簇拥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待站定,嘈杂声退去,全部人都看向一个地方,明勤才面色一整,吊起嗓子,嘴巴一张,浑厚洪亮的嗓音出口即来,如潮水一般,向四周席卷而去。 “这是盛思思藏起来的文件,原本夹在她的书里,放到书架最上面一排,今天换办公室,我的助理李凡不小心翻了出来,现在劳烦几位叔叔伯伯见证一下,这个女人,一直以来极力掩藏的狼子野心!”明勤鲜少这样说话,声音如雷贯耳,震得众人眼前发蒙,这才将注意力分到小明总捧在手上的黄色文件袋。 才说完,明勤用手帕包住手指,小心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举高至额前,让大家好生看清楚。 “这是家父的自书遗嘱……”明勤忽而一声断喝,“李凡!” 助理李凡一个激灵,探手便将拔腿要靠近明勤行不轨的盛权抓了回来,盛权剧烈挣扎,却哪里抵得过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围观的人见状,哪里肯让他打断明勤即将抛出的惊天秘闻,其中两三个人,就出力和李凡一同将他困住。 “这是家父的自书遗嘱……” “你胡说什么!你爸出事之前能吃能睡,从来没考虑过遗嘱的事!”盛权气急败坏地死瞪着那张纸,却什么也看不清。 对于盛权,明勤选择置若罔闻,一遍又一遍地复述:“这是家父的自书遗嘱,抛开其他资产不谈,上面写着,他所占有明氏集团的股份,将百分之一百,完完全全地继承给他唯一的儿子――明勤!” ――哗! 众人哗然,如果遗嘱是真的,那么大胆一点地联想地话,层层推导开,最里面,或许隐藏着一桩见不得光且骇人的腌臜事。 “请大家看仔细了,上面有我父亲的手印和亲笔签名,虽然过去了近六七年,不过相信各位见惯了家父的笔迹,应该能认得出来。” 几个高管一拥而上,视线在遗嘱上来回溜圈,发现,还真是明总的字迹! “值得注意的是,”明勤嘴上勾着一抹冷笑,嘲讽道,“其上所注明的日期,就在家父去世不久前……” 在场除明勤和盛权外的所有人,听了这句话,均是不知不觉中已经屏住呼吸。 啊!事态真的朝他们猜想的方向发展了! “你什么意思!”盛权努力挣脱出半个手臂,遥遥指着明勤,“你怀疑我谋杀你爸?小心我告你诽谤!”说到最后,声音都破了。 慢条斯理地将遗嘱收回文件夹,交给信得过的人,让他暂时替他拿好,这才说:“不是声高就有理,这事我会交给警方,如果你没有做亏心事,他们也不会冤枉你。” 明勤低头整理袖扣:“遗嘱是不是真的会有专人核查,在结果出来之前,您就好好在家里呆着,这里也先不用来,”他笑了笑,“正好,让您带薪休假,好好养病。” 让李凡过来耳语几句,明勤带着一群心绪不宁的人,呼啦啦地离开这里,估计这一天都不会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敲重点:文中多次提及“开车”,请简要说明分别具有什么含义? 举爪:此开车非彼开车! ――不知道姑娘觉不觉得搞笑,先喷为敬―― 盛妈:这一章要弱,演得好累●︿● 第56章 后妈女主(十九) 顶楼和这里都要封住取证,李凡折回来拦着盛权不让他碰他箱子里的东西。 “盛经理,请你配合我的工作,你就听小明总的就先回去,好生养病,已经通知你的司机开车到楼下了。”说得客气,动作其实很强势,半推半挺进地将他往门外赶。 盛权忍他很久了,学偶像剧里的女主角抬脚重重落下,并用力碾了碾。李凡嗷地一声痛叫,一得到自由,立即抱着痛脚原地蹦哒。 绕过他,盛权移步办公室外,一抬眼,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向这里行来,两侧夹围着他,大有你不走就动手的意思。 盛权终于认清事情的严峻性, 跟万长青汇合后,立即向明宅赶去,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证据落在明宅,亟待销毁,显得心虚。 明宅新招了一批人,在盛权住院的时候。他们没见过盛权,只认明勤,明勤给电话回来说谁也不能进,那就谁也不准进。 盛权吃了一鼻子的灰,色厉内荏放几句狠话,便走了。 #惊!恶毒后妈!杀夫害子,谋财害命!# 近日,网络上流传出这么一段视频: 一栋别墅门前,经门口的监控拍摄,略显模糊的画面里,出现两名身着警服的男人。 并肩在门前站定,一副准备入室□□的模样。 其中一人摁了摁门铃,感觉到里头有人靠近,却迟迟不开门,显然是透过猫眼看清是谁按铃,迟疑了。 那名警察嘴巴张合,再度按铃。 门扇从内半打开,就见一个女人,手把持着门把,一脸警惕。 警察例行公事地出示证件,然后你来我往了几句,女人便被带走了。 敲着键盘,明勤入侵别墅防盗系统,剪取了这一段监控视频,匿名发布网络上,推波助澜一把后任由事情发酵,壮大……明勤屈指叩了叩,现在只等警方搜够“证据”,押人下狱了。 闲来无聊,豪门盛家的惊天大瓜掉落,众网友吃得津津有味。 “笑屎,这女人得有多牛高马大,才能比两个警察高大半个头?” “不说身材,凭我修炼了二十多年,马赛克都挡不住的火眼金睛,这女人的脸会发光!” “又没打码,玛德!又不是只有你有眼睛!” “真是肤浅,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心黑的!” “哪怕隔着网络,也知道楼上是个女的,瞧她酸的……哎呦掉牙。” “一个个都是智障,重点不是那两个警察嘛!” “你他娘的就你聪明才智,就你是个人才!敬你一壶糖尿!” “楼上别中计,那位仁兄就是想骗尿喝!” “噗!笑死我,你们就别想听爆料。” “糖尿它不甜吗?不听!” “呕――”水军中的一员简直一脸的一言难尽,“我偏要说,被带走的女人叫盛思思,是明爸爸的二婚老婆,听说不满遗嘱内容,谋杀亲夫,被警察叔叔叫去配合调查。” “贵圈真乱!” “我靠!明爸爸出资搞环境,搞教育,这么好的人也下得去手!” 明勤倒一杯水回来,眼神掠过留评,咔哒一声,杯盏磕在玻璃茶几上。 除了盛思思,还有一个人――赵建豪,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要赵建豪在城市里活动,会用手机,会消费,想定位到他的住址简直再简单不过。 赵家公司破产,赵钤没有渠道找到逃之天外的儿子,那就帮他一把。 同一时间的千里之外,两居室的房子里,赵建豪下班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目不转睛地盯着微博上排前的一条热搜,边机械性地叉起面条往嘴里送。 他全副心思都在盛权被警察带走一事上,面条什么滋味,完全没品出来。 不过,仿佛吃的是神丹妙药,他神色振奋,亢奋得面色潮红,反反复复地回放,尤其是盛权被上镣铐的片段,怎么都看不过瘾。 整日里高高在上,才过多久,没想到,她也有今天,该! ―― 时间是早上九点整,看守所里,有人张口说话。 “盛思思,你的辩护律师来了。” 阴影里,盛权像一棵焉掉的白菜缩在角落,听了这话,才来点精神,搓了搓脸,站起来掸了掸背后的灰,这才由警员带去律师会见所。 律师姓方,跟她有过事务来往,也算是熟人了。 盛权说:“方律师。” 方律师还是那幅模样,面容整肃,举止干练。 打交道了几年,因为了解盛权的为人,方律师不敢置信:“真没想到,这次会面竟是在这里。” 盛权也同样感慨:“是啊。” “你的家人很担心你,完全不信你会这么做,求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盛权诧异:“谁?” 方律师说:“是万先生。” “他啊……”盛权忍笑,“你这么称呼他,我很不习惯。” “呵!”你还笑得出来? 方律师面色一整:“言归正传,目前情况对你很不利,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半低着头,盛权用手指梳起自己的长发,整个人的状态很颓靡散漫,没有半点战斗欲,似乎不觉得自己还有自辩的必要。 “你只要告诉我,事情是不是你干的?其余的,我替你去查。” 盛权抬起头,直言不讳:“我认罪。” 并没有因为先入为主的主观判断失去理智,方律师此时很冷静:“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减轻量刑?”盛权漫不经心地说,这语气听得方律师想打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作什么要反问! 盛权闹够了,语气恢复正经:“找你来,其实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其实算是你的老本行――拟定遗嘱。” 待时间一到,方律师从会见所出来,心里疑惑更甚――不是跟原告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嘛?为什么这么做? “进到这里有所感悟,心里很愧疚,想补偿一下他。”委托人的原话是这样。 法庭宣判那天,天幕灰黯,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沁入心里,方律师只觉心凉。 律师各有专攻,正如盛权所说的,方律师对这并不在行。控方律师威名在外,本事更是超绝,因为证据确凿,犯罪属实,本案进展顺利又迅速,判决如下: 被告人盛思思因不满遗嘱分割,有计划地对明某进行xx,致明某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应依法予以处罚。 据此,以故意杀人罪,依法判处被告人盛思思有期徒刑20年,赔偿民事诉讼原告人明勤经济损失华国币xx元。 被告人很气愤,明显不服,被警方拖拽着,仍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嚷。 “狗娘养的!老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告我?!我每日起早贪黑到你们明氏卖命,忍受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颐指气使,不过受了气心里不舒服,回来对你严格了一点,你就记恨我到现在!辛苦了一天回来,整夜整夜地还睡不着,担心这个忧心那个……这样了,你竟然还告我……” 说着,他先情绪失控,捂着脸蹲下来哭。 方律师竖起成沓资料撞桌面,视线在盛权和明勤两人身上掠过,盛权前后言行的不一致,叫她很是看不懂。 明勤扯着嘴角,寒气森森道:“不光是告你……”隐隐带有深意的话,听进了大家的心里。 闻言,警方皱了皱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看起来面相冷俊的青年的印象,打了个折扣,然后将挣扎不休的被告人带走。 赵建豪一直在等记者报道此次案件的宣判,等到日落西山,月上梢头,总算看到了最新消息。 不是紧张盛权出事,而是想第一时间看到盛权的惨样,越是惨,他越兴奋。 这种兴奋,甚至超出预估,以至于错愕。在他以为,盛权不应该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要说恨,他更恨的是赵钤,因而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见不得盛思思好,或许是出于迁怒和嫉妒? 一个情妇上位的小三,凭什么高他一等? 正思考着,赵建豪听到门被敲响。 门响之后,没人应声,赵建豪扯嗓子喊:“谁在外面?” 门又敲了敲,就是不肯出声。 赵建豪更不想开门了,连走过去都不想:“再不说话我就叫小区安保了!” 赵建豪怀疑外头有歹人。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是这么一帮人,不然之后哪怕是打死也不会开门。 对着赵母,赵钤双目暴睁,声音轻,语气却极重:“说话啊!” 赵母被推至最前,回身看他们。父子果然一脉相承,几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不管是否亲生,都眼睛带怨地瞪着她,表情跟赵钤的如出一辙。 是!她是拦着赵钤不让他告赵建豪!可,公司的破产,光是少个一千万就能造成的吗?说到底还是赵钤没才干,却自我感觉良好,出了问题就全世界都有错,他自己最正确! 这次也是,不光赖她,还赖大儿子,一听到消息便不管不顾地赶了过来兴师问罪,听了儿子开着家公司,就更是气愤――好啊,自己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人气,他却在这里吃香喝辣,逍遥自在! 赵母恨他又怕他,抬手敲门,嗓音哆嗦着说:“建豪,是我!” “妈?!”赵建豪为听到这道久违的声音高兴,而忽视了其中的异样。整个赵家,赵建豪唯一忧心的只有赵母,等在这个城市扎稳根基,他就想接她过来了。 他行动间有些急切,锁才解开,却不想,门立即从外面被暴力拖动,在赵建豪惊诧异常的眼神下,一群人扛着大包小包,硬是挤开他,从外面闯了进来。 赵母站在原地,心怀愧疚地看着儿子,她不想这样的,赵钤却一直逼她…… 从早上坐车坐到天黑,怕晕车只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赵钤此时正饿得慌,暂时就不跟吃里扒外的玩意儿计较挪用公款的事。 二居室的空间结构能一眼看透,赵钤视线扫过,只在茶几上看见热气腾腾的泡面――昨天还吃得进去,现在看不上了。 “饿死你老子了,有什么吃的?” 不大的客厅,一下子让多出的六七个人和行李占满了,赵建豪面色阴沉沉,忍了又忍,才走向厨房。 小儿子就说:“等等大哥,你别不是想自己做吧,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叫外卖吧!” “对,对!” 外卖?比起自己烧一锅白粥,他更想让他们吃屎! 待一群人吃饱喝足,接着就犯困,赵钤就问大儿子:“哪间房是你的,我先睡一觉?” “爸?!”赵建豪失声叫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住吧?” “要是有钱,我还不想住这里呢,”赵钤也不满,地儿太小了,“不光是我,还有你弟弟们。” 外面的女人要不要无所谓,儿子不得不要。 仍顾忌着那点儿亲情,赵建豪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你和妈就算了,我这里住不了这么多人。” “大哥!你……” 赵钤抢声护着小儿子:“你想怎样,不让他们住就把一千万还回来,我二话不说立即带他们走。” “……他们都这么大了,早就成年了,没理由让兄弟供他们吃喝,亲兄弟还明账算。” “你别以为挪用公司款项的事情就这么过了,我手里还捏着证据!”赵钤脸上露出狰狞,赵建豪努力分辨他的神色,片刻后认清楚了,原来赵钤也当自己仇人看,大儿子就不是儿子! 蹲在门口,助理李凡听得完完全全,无聊得用拔来的狗尾草扫地面的灰。 他不是助理吗,为什么沦落到监视这一家子?好在差不多可以回去复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男主明勤的言行不等于正确,望知。 《后妈》篇,原计划写个十章就完事,没想到啊,变化果然跑得更快! 明勤:我让他恶臭!●︿● 第57章 后妈女主(二十) 监狱新人盛权,目前在习惯新环境,学习规章制度并法律法规,和摸索怎么作息。 譬如,怎么吃饭。 他托着格子餐盘环顾,他不够驾轻就熟,此刻四周每张长桌几乎都坐满了女同志,需得夹缝求生。 这还不算什么,最艰难的时刻,是呆在集体宿舍的时候。 听闻阿欧喜欢跟闺蜜姐妹相称,阿壹是不是也同理? 果断还是不能忍,盛权说服不动自己。 找了个位置坐下,捏着饭勺,没动,感到有不怀好意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脑海里浮起法庭上那小孩的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JPFP冷不丁出声:【是你想的这样没错。】 就在这时,隔桌的一人无事找事挑衅,被挑衅的人好端端地吃个饭,硕大的一口锅从天而降,筷子一撂,将满口饭冲滋事者喷出来,讨打呢? 一个餐盘高高抛起,并着怒骂叫嚣,还有巴掌到肉的声响,盛权回过头,就见用餐中间区打起来了,战局很快从牵头两个蔓延到一群人。无辜受牵涉的人,餐盘都丢了,四处逃窜。 妈的,脸都不看清见着人就打,大家都穿一样是她们想的吗? 有个人目标却很明确,也很赶时间,怕盛权也像个软脚虾被吓得跑没边了,那她搅出这个乱局不就白费力气? 盛权临近暴风雨的中心,偶有挨擦,便尽量缩起手脚。见对方吓破胆似的定在原地挪不动手脚,心中大定,然后急步朝他挤近…… ……被猛力撞了一下,身体一个没站稳,盛权像跟木桩子倒下,脑瓜磕到桌角,开了瓢。 盛权躺在地上,脑下汩汩冒血,很快形成了一滩。人还没有挂掉,狱警和医生已经闻讯赶来。 趁着人群发出“死人了”的慌乱惊叫,盛权进入系统商城,找JPFP要作用不可逆的抗凝血强效药,也不管死活,一股脑全部喂进身体…… 监狱里发生的事情明勤暂且不知,消息虽然不着痕迹地送进监狱,但他不觉得会这么快动手,最起码先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加上监狱里消息不灵通,想传出来可比外面往里传难多了,明勤警惕心很重,动作越大,被抓到把柄的可能性就越大,再者,他不觉得还有汇报结果这个必要,干脆省了这一步。 听前台说有个叫刘既元的人找他,明勤怔忡一秒,当即就拒绝了,说道:“除非预约,不要随便一个人就打电话过问。” 温策手长到想伸进明氏,明勤正准备对温氏出手,正需要刘既元帮忙,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 楼下人多口杂,刘既元又不是排不上号的无名小辈,万一就传进温策耳朵,让他警惕起刘既元怎么办? 前台觉得好不冤枉,好歹也是大集团的经理级人物,她以为这个姓刘的能接触到总裁那一层级的人物,出于谨慎才打电话问的。 前台露出歉意的笑,将原话如实告诉刘既元。 刘既元也发觉自己这样不妥,是他慌不择路了,回了个笑容,转身离开。 盛总不会有事的――刘既元一直都这么想着。 比起方律师,他知道更多的内情,盛权真心实意地在乎明勤那孩子,一心想让他有能力担得起明氏。 既然不存在对明氏的图谋不轨,那么私藏遗嘱,甚至是为此害人性命就不成立。还有,遗嘱有藏起来的必要?真杀人了,毁掉遗嘱岂不是更好? 所以,这一切都是明勤对盛总的栽赃,因为他不知道盛总待他的好,对盛总有恨。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解释清楚就好,所以他并不去干预。 刘既元以为盛权手段通天,一定会留着后手反转。 结果,还是出事了,判了20年的有期徒刑。 消息一传来,惊得刘既元打碎了杯子。 刘既元驱车回去,人已经呆在监狱,他急在这一时半会也没用,问题难就难在,让明勤主动证明盛总没罪,反过来就会说明明勤触犯了法律,起码诬陷罪这一条绝对逃不过。 当天夜里,刘既元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起身披上衣裳往外走。 妻子问他:“这么晚了你去哪?” 刘既元头也不回:“有事出去一趟,你先睡,不用等了。” 开车去到明宅,铁门处竟然还灯火通明,刘既元下了车,只见有个人手脚伸进铁门杆与杆之间的缝隙,紧紧扒着死赖着不走,周围的人一脸的头大,想动用武力,木管家却死不松口。 因而僵持到了现在。 走近了,却发现是自己认识的,只不过是单方面见过。 扒着不走的正是盛总那个司机――万长青,脸上停留着干固的黄渍,显然此前眼泪和鼻涕一齐往下淌过,湿了干干了湿。 再近点,眼圈还通红,眼里含泪。 木易在车灯照过来时就注意到了:“先生,您哪位?” “鄙姓刘,名既元,跟小明总认识,有重要事情告知他,麻烦通传一声。” 木易不露声色将他打量一遍:“好,您等我一下。”说完,走开几步打电话。 小片刻后,木易回来客气地笑了下,领着他进到明宅书房。 此时明勤已经等在那里,一见到刘既元便站起来问好:“很抱歉刘老师,白天拒绝了和您见面,跟您解释了原因,您却一直没回复,我以为您生我气了,没想到这么晚您还会过来。” 闻言,刘既元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面色既古怪又难受。 明勤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心里起了疑惑。 刘既元回头看木易,明勤了然地让后者先去休息。 招呼刘既元坐下,明勤倒两杯茶:“刘老师,先喝茶。” 刘既元坐立都不安,更何谈喝茶。 一个接一个的“您”,听得他心里发虚,完全受不住这样的礼待,秉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开口即石破天惊:“小明总,求你放过盛思思她吧!” 明勤表情一凝,佯装不明就里:“老师您在说什么?” 两个不相干的人什么时候有的牵扯? 情绪干扰到了逻辑思维,刘既元突然不知从哪里说起。 “……她怎么会害明总?” 明勤声音发寒:“怎么就不能?警方查到的就是事实。” “怎么会……”刘既元看着他,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明勤替他说了出口:“那您以为的是什么?她没罪,是我耍手段送她进去?” “……我没那能耐,将手脚伸那么长。” “可她……当你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直等你继承家业,没理由会害人啊!” “您说笑了。” 刘既元也知道干巴巴地说没有说服力,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居苦思甜!对,居苦思甜!” “嗯?” “居苦思甜,那是你母亲的微信号!” 明勤眼睛眯起。 “从她进监狱起,聊天记录不再复制到我的手机上,就像小明总今天发过来的解释,我一个字都不知道……”刘既元望进他的眼睛,“不管你父亲是不是她害的,不管她是出于对你的弥补还是什么……总之她没想过害你,虽然教育孩子的手法很引人诟病。” 桌底下的大手握了一下。 “她做过什么,都不是无迹可寻,小明总可以查一下……我今天来,只是觉得,既然做了,就要说出来,不然误会就大了。”强笑了一下,刘既元站起身,“告辞了。” 对于他这个朋友,他只能帮到这了,明总死亡的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事情闹到法庭上注定了不可回转,犯罪的,不是盛权,就是明勤;不是故意杀人,就是诬陷。如果在判决下达之前还好,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起诉,可如今…… 估计明勤也只会将错就错。 室内出奇安静,明勤举着茶杯出神,眼睫振动几下,搬出平板,敲下一行行艰涩难懂的程序语言。盛权卧室里的东西已经处理得一干二净,留存在网络上的痕迹暂时没有清除。 随着键盘的敲下,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当再无可查,明勤缩起了手。 手指发凉,明勤将它们攥紧在一起,就像皱缩成一团的心脏,生痛。 当夜凌晨,清洁工好不容易将明氏整栋大楼打扫干净,垃圾运往负一楼,一个转身回来,就见打包好的垃圾被翻得乱七八糟,罪魁祸首就跌坐在垃圾堆里,满脸的失魂落魄。 清洁阿姨气得说不出话,呀呀叫着举高扫把。 狠狠地打了几下,等气头一过,她就下不去手了,因为她发现这人原来是个傻的,都不知道躲。 一个傻子,能跟他计较什么? 多俊的一个帅小伙啊,却抱着一堆东西又哭又笑。 清洁阿姨扬起扫把作势要打,高声骂道:“等打吗,还不走?” 那人被说得终于起了反应,踉跄着抱着一堆东西跑了。 清洁阿姨想追东西回来又跑不过,想想也就算了。 “什么垃圾也当宝贝!” 回到车里,头砸在方向盘上痛哭一场,到了深夜恍恍惚惚回到家里。翌日,方律师忽然造访明宅,带来一个噩耗。 昨天死在监狱里了? 明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着脑袋,像失去伙伴的大狗,掩面发出低低的悲鸣。 “呜――” 木易嘴唇嗡动,呐呐的不知如何劝慰:“少爷……” ―― 此刻系统空间,盛权忍着肉痛,向JPFP购买复活药。 眼看宿主拿着药就准备吞,JPFP出声制止:【复活可以,不过你的死已经过了明路,你是想被捉进试验室?】 “正好,省了。” 盛权挑高一边眉毛,将药留在储物格子,就说:“直接就本人?” JPFP铁石心肠:【1000积分。】 “……扣。” JPFP:【叮,扣除积分1000,傲游世界成人票×1掉落储物格子,请验收。】 盛权取出门票――一块材质特殊的金属币。 【JPFP系统竭诚为您服务,谢谢惠顾。】 心算所剩的全副身家,发现还挺多,有10700积分。 ―― 在新立的墓碑前跪了不知多久,天黑了,人都赶走了,忽然,明勤听见脚步踢踏石板的声音,睁开了眼,却无暇多顾,专心致志于跪姿。 来者也不发一声,在旁边站定,一整个阴影将明勤罩住,紧接着就跟着跪下,随着动作,一阵难以言喻的冷香袭来。 大手按在发顶,安抚地拍了拍。 “小子,别自责。” 两个人同时转头,四目相对。 惊愕过后,明勤双眼迅速汇聚水汽:“妈?!” “咳,叫霸霸。” 卸下武装,明勤瘪嘴:“……没有人像你这样当妈的。” 擦了擦小孩的眼角,盛权叹道:“回头再跟你解释,先回去。” 率先起身,看明勤跪久了动都不能动,直接伸手穿过腋下将他翻过来,坐到供台上。 “嘶!” 盛权轻嗤一声,双手却任劳任怨地按摩双腿,促进血液回流。 按摩了十分钟觉得差不多了,矮下腰身,扯过明勤单个手臂搭到肩膀上:“另一只手。” 明勤心下满是好奇,将另一只手臂搭上。世界之子的身量可不矮,死沉死沉的,盛权托住他的大腿往上一颠,然后稳稳站直,长腿迈开。 有只仓鼠趴在草窝里,暗中观察,等到整只鼠都快痿了,结果又来了一个人,就在它感到无望准备走鼠时,那人就走了! 因为兴奋而发出吱吱的叫声,一头扎进一束连一束的花里,被熏得晕晕乎乎,简直陶醉。 张嘴咬住娇嫩的花瓣,伴着风声,两人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你怎么突然活过来了?” “可能命不该绝,好让你小子好好孝顺父亲。” “男的?” “男的。” “叫霸霸。” 作者有话要说: 盛妈:下次见,就不是后妈了,再会。 第58章 下属女主(一) 大庆国,重重高山包围中,一座火器局正准备对新研制成的热武器进行最后阶段的试验。 一名大兵小跑至火器局负责郭老近前:“报告,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郭老按捺不住脸上的兴奋,脸上充血,转身面向盛权,“陆少?” “开始吧。”盛权双手负后,一下子握紧,眺望远处清出来的场地,一派成竹在胸。 郭老看向大兵,大兵会意,拔腿冲向一名赤着上身的壮汉。 可算轮到他发挥了,壮汉挥胳膊赶大兵到一边去,扭头抡臂活动筋骨后,方捡起一枚铁质圆球,上方有一根引信导出。 别看这圆溜溜的东西铁憨铁憨的,第一批次的成品生成,上峰找来他,摆出一个酒罐大的东西,上方同样一根引子。上峰指着它,三令五申不能小觑其威力,必须小心。他观这东西其貌不扬,嘴上应得好好的,心下却不由得不以为意。 打脸来得特别迅速。 第一次引燃时,被众人围观,他心下不免紧张,蓄力不充分便扔了,几乎是从脚边滚出去的……上峰惊怒非常,极力跑来,边大声呵斥着趴下。 三四个呼吸后,一声震天的声响传来。 犹如上天劈下一道惊雷,身下的土地仿佛都震动了,他由人搀扶着起来,脚下的土地似乎都不稳了,耳畔嗡嗡地响。 事后被罚了军棍,吃下这次教训,他变得比任何人都慎重,上峰深思后决定由他继续执行。 每次改进,没人比他更直观地感受到这东西的变化,有威力更甚,当然也有一声不响的闷炮。 壮汉右腿后垮,点燃引信,身体如同一柄蓄满了力几欲绷断的弯弓,同时右手向后一展,然后狠狠抡了出去。 一声震天的响,如雷贯耳,众人心脏随声音一同震荡。 如此进行数十次,众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待硝烟终于散去,瘦猴似的郭老倏地疾跑下观台,和大兵抢着扒草人身上的铠甲,看着从稻草人内翻出的铁片嘎嘎大笑:“成了!陆少,咱们成了!”若换成敌军,即使有铠甲护身也准能钻进肉里,嘻。 盛权还是那幅表情,却软化了些,眼底浮现笑意。 试验场丢给大兵处理,郭老勾着盛权的肩膀往回走,脸上的笑没停过。 “这次没跑了,你想好取什么名字没有?” “想来郭老已经有了成算。” 郭老眼睛发亮,尤作不好意思:“这哪成?” 不等盛权回答,郭老又说:“我看这东西圆溜溜的,就叫――铁蛋,如何?” “名符其实。” 郭老不过不惑之年,醉心盛权所说的“实验”而忘记捯饬自身,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看着有五十许,是除盛权之外出了最大力气的研究人员。 郭老能预见未来“铁蛋”被后世记入史册,添上他名字的一天,他嘎嘎笑出声,比方才还张狂。忽地戛然而止,缩回胳膊,用笑掩饰尴尬:“一高兴就昏了头。” 别看陆少男装加身,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女娃,若是因此小瞧了她,她会像个男娃子打脸回来。 “无妨。”盛权作揖道,“铁蛋既成,之后武装至军队,要劳烦郭老多费心费力了。” “铁蛋老夫也算熟悉,批量生产不成问题,只要……”郭捞搓搓大掌,“这个到位就不成问题。” 对盛权来说,金钱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他现在的身份,是男主李阅的钱袋子,各国钱财搂紧钱袋,转手又喂进军队这个光吃不出的饕餮巨兽的大口。 男主李阅身为当今天和帝的第六子,原对皇位无意,一心只想助力同母兄长李敬上位,兄长安内,由他攘外,沙场点兵,上阵杀敌。 日子当然不会顺遂得直接照他的心意走。 天和帝活得很好,且膝下八个儿子,将近全部相继成年,年龄最大的长子三十有二,最小的也有十四,并非万事不识的年纪。 感觉一个个都盯着他屁股下的皇座,天和帝不安,宛若惊弓之鸟。 朝中分成好几个党派,除了中立和坚定的保皇派,数得上号的只有三支。长子李复,戚家虽是不显,在朝堂上经营最久,根基深扎;三子李玮,贵为太子,外戚显赫且更名正言顺;再论李阅,哪怕六子表现出对继承大统无欲无求,然而手握重兵,还是令天和帝和其他皇子们心生忌惮,生母虽早逝,其兄李敬却……天和帝一夹眉,四子忤逆不堪,目无尊上,比言官更可恶,更是羁傲难训,上疏奏报屡出惊言,朝中中立老臣却推崇备至。 现在不提也罢。 李敬前些年受人毒害,那会不管谁是主谋,谁又推波助澜,再怎么追究也迟了,身体的根本损伤已经造成,几年来,常年疾病缠身,锦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身形枯瘦,唇白如纸。这样病歪歪的皇子,自然而然刨除到继承人之外。 天和帝允他入宫居住,由太医就近照顾。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天和帝的手段,挟李敬制李阅。李敬李阅之母王氏,乃将门虎女,且早逝。饶是这样,天和帝只知王家军姓王,不姓皇,只要李阅一日背靠重兵,他便一日不能安眠。 第四子李敬已废,尽管如此,还有七个儿子虎视眈眈,天和帝觉得自己能再活二十年,看着儿子们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 盛权进入剧本世界之初,还没睁开眼,先听及军帐外面一阵嘈杂,帐门布帛随风猎猎翻飞,一名将领浑身浴血,脑袋垂至胸口人事不省,正巧由人架着从门前经过。 正是李阅。 自那之后便不良于行。 醒来听闻噩耗,试图下地,却扑倒在床下,他用尽全力攥紧两条裤管,掐出血来。 他与人息事宁人,别人却得寸进尺! 李阅一咬牙,一握拳,誓要挥刀杀尽所有恶人! 看盛权忽然沉浸在记忆里,郭老道:“陆少?” “钱可以。”盛权闭眼再睁开,“一应开支得需一一罗列,钱用到哪里,用了多少,买回了多少……” 天和帝性格多疑,早些年王家统领的军队再怎么说上面也冠着“皇”姓,边战一定,他却想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近来的行事越发出格,军粮,军需,军饷,起初是克扣,到分文不发,乃至现在自生自灭,更贴切地概括是除之而后快。 盛权和李阅是这么想的。 与其等天和帝幡然悔悟,以天和帝的性格这估计不可能,或许还会动刀子。 不如干脆收归麾下,培养亲兵,好歹能作为倚仗。 养兵等于烧钱,盛权虽然不愁,精打细算却也需要。郭老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等他说完便一口答应:“我都知道,应当的。” 盛权用眼神睇了他一眼,公事公办道:“恕小辈直言,事后,递交所有款项去向明细,但凡有不清不楚的,最先拿您这位带头人是问。” 款项?一开始盛权解释过,跟着他的管事发现概括得挺形象贴切,直接拿过来用,后来彼此口耳相传开,大家就多少识得几个新颖词,老郭自然也是。这当然也是应该的,他这样回复:“那是自然。” 盛权点头答应,告诉他不日钱便送过来。盛权名下店铺种类繁多,不拘大钱小钱,市场上有的基本都涉及,直接到他名下的店铺购买自然更好,尽可能趋近成本价。 “保密工作至关重要。”说这话时盛权语气尤其严肃,“我不想将来有一日铁蛋用到兄弟们身上。” 尽管听他多次提醒过,郭老仍不厌其烦地重重颔首。 铁蛋既然已经制成,批量生产的事就要走上流程,还要跟老郭商定具体事宜,一起用了晚膳之后,送走了郭老,盛权小憩一会儿又继续忙碌。又停留了五日,确保一切就绪,铁蛋生产稳步提升,当日夜里盛权打马离开这荒山野岭,随行两大载货的马车。 郭老翌日一夜睡醒,站在军火库前,浑身哆嗦。 彼时马车上,点引线的大汉被盛权挖走,迎着晨曦嘿嘿直笑,一想到郭老面对扫荡一空的军火库暴跳如雷的场面,硬是止不住笑。 摘下皮子帽摸摸光头,大冷天里竟激动得头冒热汗。 两天后,一行人行至大庆国都,为首一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凝视着城楼上久违的“安阳”二字。 男女有异,出门在外,男装更为便利。这一世经JPFP调整,面部线条更为柔和,盛权锦衣玉冠加身,难得穿一回男装,可惜JPFP醒过神来,又矮了他的身高。 化名陆季在外闯荡,造就盛名,赚的钱比谁都多,却铜味不沾身,气质出尘。不同于商贾,更像是话本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仙者。 “陆少?” 盛权举手向后示意,马上,后面的一群人打马绕出官道,和他在这分开,之后,自己再自想办法混入安阳。 混入的不是人,而是指铁蛋。 收回视线,盛权一挥马鞭,黑色的骏马四蹄甩动,往城门疾奔。 诚王府 “季叁。” 季叁正心焦,诚王殿下在宫门外跪地求见天和帝,天和帝拒见,诚王殿下便一跪不起,贴身保护诚王殿下的季壹和季贰见状,没有主子跪地下属在旁边站着干看的道理,便一同跪下。 从壹到玖,九个亲卫,除了壹和贰,要么出任务,要么折损,他得知消息,却连个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 此时听着有人喊自己名字,季叁一回头就见到季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五官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表情,仿佛哭丧着脸,又似乎想笑却笑不出,即便心没彻底落回肚子,却也不再堵着嗓子眼。 “季陆!” “嗯。”盛权眼里是和好兄弟重逢的高兴,信步走向他,“我有事汇报,殿下呢?” “殿下他……”季叁尚且不能反应,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有人诬陷康王私通后宫妃嫔,当场抓了现行,康王被关押天牢审讯。天牢是什么地方?以康王的体格哪受得住,更怕有人趁机使一些阴损的毒计――殿下听到消息,坐不住了,立即赶往皇宫,别说见面,圣上却连皇宫也不让殿下进。” 盛权往外疾走,边听他交待事委,再次发问,声音隐含着急和愠怒:“此时殿下人呢?” “跪地求见圣上。” 盛权一个急停:“一直?” 在他的盯视下,季叁低下了头,一阵胆寒和自责:“一直。” 盛权回头叹息道:“抱歉,等把殿下请回来我再向叁哥自罚三杯。” 季陆悻悻然地摆了摆手,忽的冷风拂面,抬眼时,仅见青年腾空,脚尖每次点过瓦片,瞬息之间移到十米开外。 季叁并不感到诧异,甚至觉得这样的反应才是情理之中,他立即运气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读者: “我想上天,同曜日比肩齐”,灌溉营养液 +2 2020-04-07 02:05:31 “我想上天,同曜日比肩齐”,灌溉营养液 +5 2020-03-22 13:41:41 盛大夫有话要说:多谢姑娘,么么 第59章 下属女主(二) 众所周知诚王有腿疾,一个月前却绝处逢生般恢复了一丁点感觉,肌肉偶尔抽搐似地收缩,肌力却远远低于正常水平,不足以支撑躯体行走,站立更不可能。 所以,说是跪,实则大腿和小腿折叠,上身压在脚后跟,每过一会身形不稳,要用手撑住雪地。 总管大太监举着灯笼找来,望一眼银装素裹中直挺挺的三道身影,此时天寒地冻,那两个身材壮硕的侍卫也就罢了,诚王又何苦自找苦吃。 回想战甲加身,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对比现在,总领大太监心里一阵唏嘘。 对于第六子,天和帝仿佛天生就生性凉薄,李阅一跪下,立即有人通报御前,天和帝讽笑一声,照常批折子,用食,宠幸妃子,仿佛把李阅抛诸脑后。 这是父子?分明是仇人。 即便跪着,身姿比大部分站着的人要挺拔,直挺的背部叫嚣着不屈与执拗,走近了,看他双目发寒,雪沫压低了睫毛,合围着的双眸冰冷彻骨,似淬了毒,看得总管大太监心中生生打了个寒噤。 弯腰行了拜礼,他恭谨道:“皇上让咱家转告您一句话――要跪便跪,自己的性命便自己担着,休想以命要挟。”他错开诚王看过来愈发沉凝的眼神,见诚王许久未作反应,他沉默良久,忍不住道,“王爷,您还是回去吧,皇上已经歇下了,之后不会召见任何人。”说完,欠身倒退,然后转身折返。 宫门又重新关上,季壹和季贰交换一个眼神,眼中具是欲言又止。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劝李阅先回去再做打算,一道强悍的气息陡然传至,季壹季贰心中大骇,一同按上刀柄,正要拔刀,瞬息之间一道黑影自天而降,轻飘飘地踩着还松软的雪地。 待看清来者,季壹季贰异口同声诧异道:“季陆!”第一,惊讶于许久不见的季陆在这时出现,第二,惊讶于季陆武功精进了许多。 盛权稍一点头示意稍后再叙,膝盖一弯,单膝跪在李阅跟前:“季陆来迟,请殿下恕罪。” “季陆。”李阅抬起眼来,一字一顿。 话落,眼睫眨动,咔嚓一声,眼里的冰川开裂,有崩塌之势,眨眼间冰消雪融,逐渐回春呈现出生机。 盛权眸光也逐渐柔和。 李阅单手捏住眼前人一边衣襟,他向来矜持内敛,弯下了腰,低头不让人瞧见自己的面庞,这个动作,叫他发顶几乎顶到盛权胸膛:“你事情办好了?” “不负殿下所望。”打掉他身上的积雪,盛权解下披风兜头罩住李阅。 季壹双眼生痛,普天之下,就算是亲卫头子――他,这样没大没小,动手动脚,独独盛权敢又不会惹李阅发作了。 这感人至深兄弟情。 他只是不明白,老陆为何宣称自己是女人,转头又女扮男装,即男扮女,女再扮男,这么想着,差点又绕晕了自己,耳边听见老陆又说。 “殿下,方才公公的话季陆也听见了,不若我们先回去再行商议?”盛权低下头,低声道。 “好。”李阅顺应盛权的劝说,足见原本被总领大太监的话说动了,继续跪着不光无济于事,还自取耻辱。 离开之前,李阅深深望一眼将他拒之门外的大门,神色森然莫名。 季壹见他眼中胜似亲生的两兄弟中的弟弟圈住哥哥的腰,脚下一蹬,兄弟俩联袂眨眼间消失在原处。 季贰已经站起,抱臂道:“咱们也走吧。”说话的同时,一边蹦高。 季壹胡思乱想慢了半拍,不满地小声嘟囔紧随其后。 半路上碰到气喘吁吁的季叁,一人抓住一边提溜着回去。 一行人不走寻常路,□□踩屋顶径直往主院奔去。 季陆用脚推开门,环视一圈房间内一如既往的摆设,心中暗自点头,走至里间,将李阅放下。 被安置在矮榻上,这一路被紧箍着,李阅不由得按揉酸软的腰。 盛权离开了一会又回来,端着一盆热水,搁在李阅脚边,抬头看他。 李阅遂道:“这个不急,先去书房。” 盛权恍若未闻,偏头自作主张道:“你们估计也饿了,先出去填饱肚子吧。” 萦绕在两人身上的气场莫名诡异,他们仨呆在角落,季壹抓住眼睛放光,仿佛在看好戏的季叁强行拽走,季贰无所谓,他的脸像块铁,冷冰冰的,且呆板。 等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出后,盛权蹲着仰起头,徐徐道:“康王殿下身体欠安,我知道您挂心他的安危,可在兄弟们眼里,您的身体也同样重要,不能在救出康王殿下之前,您先倒了,而且……” “湿的。”说着话时,手已经搭上黑色的靴子,触手生寒,声音里隐隐带着不赞成以及责备,藏得深,李阅也是熟悉之后才能分辨出来。小停片刻,然后沿着线条往上,裤子也是触感湿冷。 李阅眼睁睁看着,一怔神,打了个哆嗦,却不是因为冷,因为他本身感觉有障碍。 盛权:“冷了?” 不等他回答,盛权手快脚快地摘下鞋袜,又用内力烘干裤子,正想抓他的脚放进水盆,李阅却是一缩。 盛权一愣,眼睛半闭着,叹息道:“属下逾越了。” 一两年不见,见他明显误会自己对他生分的表情,李阅张了张嘴,连忙让他帮忙把脚伸进热水,他自己动不了。 被李阅的举动安慰到,盛权心里松下一口气,这么久不见,他也怕李阅对自己生疏,尤其这一个月李阅的腿出现了变化,意味着女主已经出没在李阅身周,好险对方不是个喜新厌旧,不念旧情的渣男。 “摸着像块冰,也不知冻了多久,这回得好好泡泡。” 见季陆抓着别的男人的脚细致搓揉,分毫不见迟疑和嫌弃,李阅用手掌盖住双眼,不禁回忆起往昔。 曾经二十三岁的李阅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残废,在噩耗降临那一刻,犹如天崩地裂,他情愿战死在沙场而不愿忍受折磨,太难受了。 以己命换命,好歹能多拽几个敌人下去垫背,现在付出双腿瘫痪的代价,却是因为“己方”在背后捅刀,叫他如何不恨! 亲近的人都关切着他,小心翼翼,防止他不理智而自闭,自残,甚至是自缢――这更叫他难以面对,将自己锁进一个封闭的空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私心里,他更怕在人前失禁。 在他所有的亲卫里,名字以数字排名,“陆”一字不上不下,注定了不会引起他更多的注意。 但自出事后,季陆的形象,在他眼里忽的变得格外清晰。 尽管亟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喝水吃食,乃至身形迅速枯瘦,不管别人如何苦口婆心,李阅依旧故我。 他是没感觉的,下方却忽然窜起一股异味,他甚至听见液体流到地上的嘀嗒声响…… 牙关紧咬,眼眶熬红,李阅难堪得无地自容,尽管这不是头一回。 这时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暴力撞开,紧接着闯进一个蓬头垢面的矮小男人。 李阅抬起熬红的双眼,眼神几乎是想生吃了他! 矮小男人沉浸在兴奋中而忽略了周遭,大跨步上前,不由分说搭上李阅的肩膀,嘴巴不可自抑地咧开,牙齿在风中招摇,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正要斥责,从盛权身上飘过来的味儿竟然比自己还重还臭,李阅的头不由往后仰。 好一会儿,总算放开李阅,盛权从怀里掏出一本医书,喜不自禁道:“有救了!殿下的腿会有救的!你瞧上面写的,以针灸刺穴,配以药浴,便能恢复知觉!殿下放心,尽管病因不尽相同,上面的人与殿下却是一样的情况,只要研究透彻这个医案,再制定适合你的治疗方案,应用得当,我总有一日会治好你的,我一定会!” 说完,一阵风似的又迫不及待地刮了出去。 简直就是个说疯言疯语的傻子! 仇恨,难堪,自厌等等一切,李阅几乎全忘到了脑后,嘴巴微张,前所未有地目瞪口呆。 季壹闻讯赶来,不情不愿地进来替季陆擦屁股:“这……殿下您别怪小陆他,自您出事后,他小子就整天整天地翻医书,老玖说了行不通,他还不听,估计是看书看傻了,回头属下定替您狠狠教训他一顿!”他佯装出愤怒。 亲卫中,以季玖最善医术。 李阅沉默不语,露出一个浅淡的发苦的假笑。 “罢了,不必追究……”李阅别目,表情归于平静,“遣人收拾一下这里。”声音粗砺不堪,宛如吞了石子,擦伤喉咙。 当天,丫鬟再送饭食来,破天荒地不用人请,在丫鬟转身出门欲请勉强能制得住王爷的季玖大夫时,李阅自觉捡起筷子,细嚼慢咽。 后来经丫鬟转告,季壹暗松了口气,季叁不如他稳重,直接咧开嘴。 更让人诧异的还在后头,第二天天光正好,李阅望着窗外满眼向往,竟然说要晒太阳去霉。 季叁赶忙找来哥儿几个,一人抓住一条凳脚,乐颠颠地抬了出去。 盛权从医书探起头看他们,若有所思。 下午季叁进门,直奔圆桌,斟一大碗凉丝丝的茶汤灌下肚子,暑气方消。 季叁一抹嘴,这才有空理盛权,一抬头,见后者清清爽爽,明显洗过澡的样子,惊诧了。 “哟――终于活成个人了。”回想那股味儿,季叁心有余悸,“你之前一直不洗澡,大家体谅你有事忙不计较,好在你有自知之明露宿外头,不然也不能容忍你。不过老大说,你若是敢臭烘烘地进房间,就丢你进池塘泡水呢。” 盛权就不说话。 看清盛权手边的文房四宝,季叁生出好奇:“小陆,你忙什么?” 盛权轻瞥他一眼,收回目光。 “画的什么东西?”季叁反而被吊起胃口,蹦过来,纸上已经大概画了个轮廓,“你不画风花雪月,画椅子作甚?画技也一般般。” 盛权递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季叁的好奇心荡然无存,舒展一下腰肢,又说!“你忙吧,我出去溜达溜达。” 没曾想到了晚上,月上树梢头。 “大哥!小弟求你看一看天!” 季叁从大通铺爬起来,扒着门,对院子里的人幽幽怨怨道。 盛权愣住刨木的动作,下意识照着他说的做,紧接着又是一愣。 季叁忿忿然:“它变黑了是不是?” 盛权嗯了一声,将散了一地的木材和工具收拢,抱紧飞了出去。 季叁挠痒痒:“嗯……我当他想通了准备睡觉呢,想岔了。” 盛权这一消失就是四天,四天后又成了邋遢汉,在众人惊奇的注视下,扛着张木凳一路跑进主院。 直到面对李阅,刚才还是个一往无前的大将军的他这时紧张得直搓手,气弱道:“殿下,这叫轮椅,有它出入会方便很多,您,要不要试试……若哪里不舒服,季陆替你调整。” 李阅皱紧眉头。 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一眨不眨地瞪着你时,甚至叫人恐怖,眼下青黑,面色青白,衣服皱皱巴巴,显而易见是一直没有换洗,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汗液发酵后独有的酸臭味――李阅却莫名感觉有一股酸意直冲鼻子,他低下头,喃喃自语般道:“好,我试试。” 他想的是,椅子并到床边,用手撑着身体一点点挪上去,此前也是这么做的,在他愿意出门之后。 不想,一双手急吼吼地伸进膝弯和后背,整个将他抱起,他还来不及发怒,人已经坐上那张所谓的轮椅。 李阅憋气,盛权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的反应,看他感受如何,心竟然软了一下。 “尚可。” 表情不多的人,闻言浅浅地勾着嘴唇。 门外,季叁他们生怕盛权被王爷打,一个个竖着耳朵。 季壹因此听了动静,等盛权出来,大发慈悲免了他洗澡,强按进被子里,强硬道:“我以侍卫长的身份命令你,好好睡一睡。” 盛权正想睡觉,半点不勉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睡死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 季玖过来一趟:“殿下叫我准备给阿陆的伤药,等他睡醒了抹到手上。” 亲卫里,最受人敬畏的不是成日虎着脸的季壹,也不是武功高绝的季柒,而是不会武功的季玖。 季玖其人威名赫赫,药毒功夫炉火纯青,让人防不胜防。 回想曾经嘴巴没把门的老叁控制不住间歇性蹦屁的画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季叁第一时间夺过装药的玉瓶:“放心,这我知道。” 季玖笑容和煦:“看你学乖了很多。” 季叁搔了搔头。 “呼――”大魔头一走,季叁夸张地长吐一口气。 睡醒的盛权又整日与医书为伍,天天书房和季玖在王府修筑的药房两头跑,季叁看在眼里,里头满满的都是佩服。 季玖也感觉自己仿佛捡到了宝,有这等骇人的天赋还去学什么武功?当什么四肢发达的莽汉?简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暴殄天物。 连他都要嫉妒了。 可季玖什么都不说,免得他心高气傲,不肯脚踏实地,细长的眉毛倒竖,脱口大骂:“扎深点又不会死,怎么这么胆小,手再稳点!” 盛权抿了抿嘴唇,凡认识他的人,也就他觉得自己胆小。 扒得只剩条裤子,季叁躺在床上都快哭了。 第60章 下属女主(三) 经过一段时间,书上的内容已经烂熟于心,只是苦于没有练手的机会,盛权开始手痒,但凡有个活物在他面前经过,他便喊住,叫住,逮住,捉住……总想试试。 盛权:“叁哥。” 季叁止住脚步,回头:“什么?”对方不说话,抓过他的手,并指搭上腕脉,或深或浅,或轻触或大力地按压。 很快明白他在做什么,季叁很不自在,梗着脖子道:“好了没有?” 盛权松开手指,幽幽叹口气:“脉搏雄浑有力,比牛壮。” “这当然了,”季叁跳开,撇了撇嘴,“难不成你还想我生病,想治人想到疯魔了你。” 盛权不置可否,走近,让他伸舌头给自己瞧瞧。 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季叁不情不愿的。 没试过舌头的角角落落都被打量得仔仔细细的,舌头抖抖擞擞,季叁脸涨成猪肝色,比方才更加不自在。 “可以了。” 当季叁以为自己功成身退时,盛权又说:“我观你口腔牙龈有血,口干,舌红,近日喜饮冷茶,且解大便的时长也有所增加,许是大便干结不易排解,是也不是?”他徐徐道来,观神情显然很有把握,“不若这样,我开个方子给你降降火。” 自己拉大便的事被人公然宣之于口,季叁的表情一言难尽,于是脚下一蹬,□□而出,几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讳疾忌医可不行,盛权摇摇头,提笔继续写下方子。 “哈哈哈!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啊哈!”晚上回来,季叁的事传进季壹的耳朵,老成持重如他也不禁喷笑。 这样了还惨遭笑话,季叁可怜自己怎么这么惨。 恰在这时,盛权跨过门槛进来,手上一碗褐色药汤,望着季叁道:“温温的刚好,你趁热喝了吧。” 天知道季叁被季玖“残害”得对苦药有了多少阴影,季壹生出恶趣味,道貌岸然地催促道:“是啊,早喝早好,不能让你老霸占着茅厕。” 苦涩的味道随蒸腾的雾气传来,光闻就有一股苦味,季叁身体僵立,下一瞬捏着鼻子,毫无预兆地绕开盛权从门口窜走。 盛权捧着药碗,左手伸着抓了个空,一时之间真让他逃了。 看他维持原状似乎深受打击的模样,季壹骤然变色,忙不迭道:“他小子怕苦怕狠了,大约是情愿熬着也不愿意吃药。” “我没事。”盛权脸上没有半点着恼,一如方才平静,将视线转向季壹,忽而道,“大哥,我替你把把脉吧。” 心里有股难以名状的怪异感,怕季陆上进心和自尊心接连受打击,季壹骑虎难下,不自觉吞下一口唾沫,强道:“嗯,好。” 类似的事之后每天都在发生,盛权以一人之力,搅得整个诚王府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除了李阅,盛权几乎都上手摸了一遍。 盛权不好强迫别人,一开始,只对身边的人下手。 话别说,人家是真的认真学到了医术,不能说每一个都药到病除,小部分服了药的人不见好转,季陆细致调整药方,最后都有痊愈。 经过口口相传,王府众人的反应从见面绕路到半信半疑,再到心怀忐忑地主动找上门。 季叁秉着支持兄弟的想法,回头捏着鼻子灌下新煮的药,三剂下去,别说,几乎是药到病除,效果在第一碗药下肚后立竿见影;厨房大娘为了省钱给女儿攒嫁妆找到盛权,起初半信半疑,经过盛权调理,头痛发热的症状缓解了许多;侍卫小哥晨练时扭到了脚,敷了盛权自制的药膏,现在活蹦乱跳。 在季玖眼里,这些都是小病小痛,不过至少说明学到的理论知识应用到实践上,季陆会治病了不是吗? 在安阳,有一间隶属于季玖的医馆,名回春堂。 别看季玖年轻,医术却了得,发现别家医馆搞不定的疑难杂症在这里能治好后,声名传出去以后,以一传十,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治好了重病又推进名声进一步外传,如此良性循环,渐渐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也愿意慕名请他出诊。 检查过盛权的理论知识后,季玖面上不显,心下点了点头:“学而不以致用,为假把式,明日,到回春堂练练手吧。” 盛权看向他,周身扎满孔洞的等身木头人也忘了扎。 叫药堂里的学徒收拾出一个角落,翌日一早盛权带上自己吃饭的家伙,拂衣坐下。 药堂的摆设他不陌生,从这个角度看却很新鲜。现在换了角度看事情,他扮演的角色也从看病转换到替人看病。 长长的队伍从坐堂大夫桌前排到大街上,盛权眼睛发亮,仿佛眼前是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排队看病的病人中也有人注意到这个白生生水嫩嫩的青葱少年,身前的木桌上一整套给人看病使用的工具和别的坐堂大夫身前的相差无几,却不像个给人看病的。 这个年纪,跟在师傅后面当个学徒也就罢了,还想独当一面? 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看就知道没啥从医经验,季玖这样的个例并不是满大街都是,以为想有就有啊。 病人来了一茬又走了一茬,对少年也就看看,权当洗眼。 盛权沉住气,八风不动坐了一天,又看了一天书,季玖取笑了一番,直言他能力不足以服人。 翌日,盛权木桌前缘粘了一白纸,上书“免费治病”。 “有你的。”季玖屈指弹了弹纸张,“倒贴的买卖你也做。” “我赚到了。” 季玖愣了愣,失笑道:“是这个理。”季玖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复杂,旋即摇了摇头,“恐怕你的月饷不够。” “我以后会挣回来的。”盛权头也不抬,语气波澜不惊,仿佛陈述着事实。 这个样子的季陆他似曾相识,季玖默然,却是无疑的肯定,他深知季陆在同龄人中可以说绝无仅有的,强悍的,一往无前的自制力和执行力,一如当初淡淡地诉说要学医术的想法,隔天就找到他学艺,沉沦其中而忘乎所以,忘了吃喝,忘了睡觉,废寝忘食无外乎此。尽管他对医术一派热忱,如果仿照季陆那般刻苦,他想自己会看吐。 这次,自然而然的,不会再轻视平静的语气下蕴含的份量。 回春堂有名病患急症发作,季玖拍拍盛权的肩膀,随学徒到帘布后单独开辟出来的内堂。 同样是花钱,自然找最信得过的医师看病,他的年龄让人忽略他过去,这张纸又将众人目光勾了回来。 有人蠢蠢欲动,却不愿第一个吃螃蟹。盛权不动如山,《疑病全鉴》一页一页翻过。 “小大夫,这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不能诓骗咱们到你这看病,到头又起别的名目收钱。” 对面的空凳总算有人坐下,是个到了不惑之年,身形依旧健壮非常的男人。 盛权合起书页,同时抬头,眼前人眼珠混浊,眼底精光明明灭灭,时刻谋算着什么似的。 盛权移脉枕到中间示意:“说到做到。” 男人摞起衣袖,嘴上再次重申要言出必行的话。 从男人的表现不难看出他就是冲免费治病来的,盛权点头,眼睛半闭,一半心思沉浸入接触的脉相中:“这位大哥,你感觉有哪里不适?” “没有大碍,只是牙痛。”男人说着,末了将左边嘴角勾拉到牙后,张大嘴让他瞧。 一股异味从口中扑出,盛权面不改色很快有了判断,提笔写下药方,徐徐道:“你舌苔薄而脉浅细,晨起赶至,汗出而短气不足以息,四肢欠温,心闷痛而至背,为心气极虚而有厥脱的迹象。除牙疼外,另有症状才是,莫因细小而轻忽。” 男人脱口就要反驳,明明是牙疼的事,与心腑何干,分明是危言耸听意图显摆自己的医术,却越听他说越心惊。在他眼里,小大夫阅历有限,大病不行,小病应该能治,为省下一笔钱遂找了他看病,却没想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每说一句都正中在点子上,连他自己尚且不注意到的症状,经他提起,一回想才发现确有其事。 脸上的轻视不自觉转换成信赖以及一丝心慌,他连连点头:“不瞒大夫,我每日的活计便是在码头上做粗重活,昨日忽然晕倒,醒来不觉有异常,却耽误了半天时间,就想着明天早点去码头干活找补回来。可惜祸不单行,今早晨起牙就疼得厉害,实在难忍。” “回春堂的大夫医术高明,因为赶时间,我一路急行,停下来才发现心跳得厉害,感到心慌,我却不当回事,以往跑步心跳得都快,以为一样……对了,还不止这些,左臂自昨日起有些痛和酸软,我原当是晕倒时扯到了筋骨,大夫,我这病重不重?” “此乃心阳虚衰及胸痹,只要及早医治,效果极佳。”盛权摆手,“我给你拟用加味生脉饮,以水煎服,每日一剂,日服两次,七日后再来复查。”将药方递给得空的学徒抓药,“大哥取药即可,莫需付钱。” 男人站起来连声感谢,为自己方才的愚昧赤红了脸。 “给我吧。”学徒走至,神态难掩倨傲,对季陆说话的语气也隐有轻蔑,实际上他对靠关系进来的季陆心存怀疑,如他一般当个学徒也就罢了,却充大头,小心一朝失手砸了回春堂的招牌。 反倒是季陆,不会有什么损失甚至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苦就苦了他们这些常驻的学徒和坐堂大夫。 学徒挑剔的目光在纸张上反复扫视,却发现是自己没学过的方子,心下一愣,难道是不懂装懂乱写一通?半晌后他回头冲盛权哼笑一声,仿佛抓到可以光明正大地赶走对方的痛脚。 学徒找到一个脾气温和的坐堂大夫,说道:“黄大夫,这是季陆开具的方子,我总觉得有不妥,若是害了人那就坏了,您且看看有什么问题。” 黄大夫不疑有他,片刻后捋着胡须道:“此乃生脉饮,为心病之良方……咦?”黄大夫忽然愣住,“打眼一看是生脉饮无异,然而各味药物均作加减或增删,老夫行医三十许年,一时竟分不清何故。告诉我,病患在哪?” 学徒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指出男人:“就他。” 黄大夫走向男人,将之面色收入眼中,食指中指一并,搭上男人的腕脉。 然后,捏着下颌沉吟不语。 学徒试探道:“黄大夫?” 黄大夫却是面向盛权,抚须长叹:“小友得季大夫推荐入回春堂行医,果然非同凡响。” “生脉饮由先辈配伍,流传至今沿用多年,人人奉若真理,你却敢于推翻重新配伍,用药何其大胆,这是生脉饮,分明又不是生脉饮,于患者的病症却再适合不过,真真是后生可畏。” “黄大夫亦是济世良医,教人敬佩。”盛权拱手,毫不谦虚应下黄大夫的盛赞。 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学徒不敢置信:“黄大夫?” 黄大夫这回意识到学徒的意图,不耐烦摆手:“你且去煎药叫病人服下,即一目了然。” “对!管他对不对,喝药不就得了。”排队治病的人无聊间发现这边有好戏看,兴味盎然,有人怀疑盛权伙同回春堂的大夫做戏给他们外行的看,藏在人堆里起哄一句,完了缩了回去。 季玖这时掀开布帘:“在内间便听见你们的谈论,心里好奇得紧,快叫我看看是什么方子。” 男人眼巴巴盯着的方子转手到了季玖手里,却只能干看着,发愁啥时候才喝上药。 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担心了,只想喝药。 还是低估了季陆,季玖低低笑出声,眼里流露出与有荣焉的暗喜和满意,这才让学徒抓药煎。 时间一到,学徒捧着热气腾腾的药汤出来,才能入口,男人就灌药进肚,一剂下去,四肢当即转温,胸闷痛见减,男人喜不自禁,直呼神奇。 “神了,这小大夫才几岁,医术就这般厉害了。” “许是打娘胎里就开始学了呢。” “这位小大夫说不准是季玖第二!” 众目睽睽下,盛权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庸医,大家有目共睹。有黄大夫和季神医的认证,在医术过得去的情况下,有更多的人甚至直奔着他来。不管有病没病,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被众人看成水鱼的盛权来者不拒,自掏腰包硬是补足回春堂的药钱,即便季玖反复强调莫要斤斤计较。 起先那名学徒见盛权明目张胆地抢生意愤懑不已,渐渐地也就收敛了。 钱财乃身外物,磨练医术的同时,盛权一直牢记学医的本来目的。 在出事前,李阅凭本事打服王老将军的旧部,年纪轻轻就磨练出这般拳脚功夫,十年磨一剑,期间所下的功夫外人不可估量,论起韧劲不比别人差,只是被腿伤绊住了脚,只要搞定症结,治好他的腿,何愁李阅不能振作。 不,实际上李阅比盛权所想的还要意志坚强,现在已经醒过神来,一则因为周围人的关切,二则担心虎视眈眈的政敌会趁势进一步压垮他。 所以,哪怕双腿截断,李阅腰杆也必须挺直。 季玖本身医术非凡,却至多保养腿部肌肉不至于萎缩;有名的医者也先后请进诚王府诊治,却束手无策,无功而返。 表面上,但凡他看过的书季玖也看过,他没看过的,季玖也看过,他凭什么高季玖一筹?然而,其实他早些时候向JPFP购买集众家所长的中医巨作――《医典》,其上就有记录几例类似于李阅这样的案例,其下附录了病因,治疗方案却不甚详解,关键处做了模糊处理。 奇怪的是,别的一些疑难杂症都有详细的治疗方案。 JPFP系统说:【本系统知道你想要什么,却不是教你拿来主义。】 行吧。 盛权有心,然而目前为止,连根腿毛都没摸上。比起声名在外或隐世的医者大佬他算老几?照顾人又轮不到他。 季玖似乎看出他近来所想,卷起医书用力敲他脑袋:“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殿下的腿岂能是你想看就看,想碰就碰的,本事没学到家就想飞,好高骛远。” 手指搭着被打的地方,盛权眼睛一转,蓦地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自己不能季玖能啊。 “在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之前,我不会贸然参与,不说殿下不信任,我也怕伤上加伤。” 季玖看了他好一会,先败下阵来。 “随我来。”招了招手,季玖携同盛权一块回到房间,从不起眼的角落取出一个小木箱子,开锁打开,里头躺着一本册子。 季玖徐徐道:“每日为殿下请脉的脉案,身体状况以及治疗方案均记录在这本册子里。” 这正是他想知道的!盛权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 “慢。”季玖五指摊开压住书册,“其中的内容,你若是敢对外吐出一个字,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他说着警告的话,不过走个过场,内心实则对他深信不疑,别人他不知道,亲卫里论谁对李阅的紧张程度最高,数季陆无疑。况且,自家兄弟自家人知道,彼此都信得过。 “会的。”盛权郑重承诺,如获至宝般抱住便不撒手,在季玖的房间直接研究起来。所有亲卫里头,季玖最讲究,加进亲卫队的第二天就火大地搬出来一个人住。 到了晚上季玖想睡了,瞧着盛权投入的神情,玩味性地挑高细长的眉毛,干脆不熄灯,直接躺下。 如此过了几天,一日里房间传出季玖气急败坏,丝毫没有往日翩翩风度的怒吼:“该死啊,你三天没洗澡了!” 季叁缩在树上看季玖的笑料,后者炸毛公鸡似的气红了脸,他捂住嘴,没忍住嘿嘿笑出声。 季玖一眼锁定季叁藏身的位置,语气森森道:“季叁……” 季叁缩了缩脖子,这是诈他呢,千万别动,他不太肯定地劝服自己,对方眼珠子却动也不动瞄准这里,他只觉得自己反而蠢透了,绷不住跃下树梢。 季叁抱臂,不耐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你来得正好,麻烦你把他,”季玖笑了,指着那坨肉,“扛走。” 季叁斜眼一瞥,心道你给老陆下了什么药?却有话不敢问,什么叫怒极反笑,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盛权身上的味儿没季玖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季叁扛起时神色自如,嘴里轻声嘀咕着洁癖怪。 季玖听不清却看得分明,此时捏着鼻子懒得与他计较,眯着眼睛,冲他直甩手。 季叁后知后觉自己犯了禁忌,脚底抹油般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大夫:作何想不开让我学医,你会头秃的知不知道? 没错,为什么作死写这个呢? 第61章 下属女主(四) 是夜,盛权洗完澡,披着半干半湿的乌发坐在院子的石凳发愣,一条腿架在圆桌上,宽松的裤管挽至膝头,姿势分外别扭和不雅,他却分毫不觉。 连日来盛权的作息总是颠倒,日夜不分,时常掌灯,有时书看着看着还会不自觉地嘀嘀咕咕,或抽风站起来四处腾挪,似乎迫切于将刚学到的知识应用于实践,碍于条件不允许而憋着通过走动来发泄,活似走火入魔。不打理自身已经是次要,想想熟睡时被晃着肩膀叫醒听他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同寝的人都要给他搅疯了。 因而,继季玖之后,盛权也住进一个独立的单间。 结合季玖所给的资料,对李阅的病情有了大致了解,盛权拳头紧握,用力时一股热意在其中酝酿,如若摊开手指,夜色下荧白的光晕必然分外显眼。 从第一世就跟着他的灵力大有妙用,能伤敌,也可治愈。 李阅的腿一直没有好转,非是季玖医术不精,实则伤情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为脊髓损伤。在第二世和第三世那两个时空,不止有西医,中医也有,双下肢截瘫尚且不能治,何况是现在? 如此,盛权自然而然地将超自然现象的灵力与李阅的病联系起来,打算以针灸为媒介,作用到病灶上。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或许效果稍欠?还是那句话,在腿毛都摸不上一根之前,全凭猜测。 然而即便是猜测,他也必须有所行动,使可能转变成百分百的必然。 盛权脑袋灵活,却从不自负。厚厚的一本《医典》,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翻阅不知多少遍,他不光是看和背,更要啃透了化为己用。在吸收足够的知识储备时,综合种种,提笔写下治疗方案,又推翻了重建,再推翻,再重建……目前的方案是最满意的。 可惜,他凭什么有能力写出这张方案?不说怎么瞒过季玖等人,天外的观众也不是好敷衍的。 这般想着,盛权取出一套银针,一一扎进预先想好的穴位,捻转针尾,细细体会个中滋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远处昏黑的树梢下,李阅清楚见到眼前的一幕,忽的似乎想到什么,顿时眼里浅淡的疑惑转变为震动,深沉如古井的漆黑瞳仁泛起波澜,又归于平静,心内五味陈杂。 李阅扶着轮椅两边,轻声道:“他又何至于此。” 季玖过来考校盛权学业,跟偶然散心散到这里的李阅碰了正着。 “阿陆就是一根筋,头脑简单,行事也简单,认准了方向只管冲。”季玖感慨,假装无意地替徒弟做的好事留名,“说学医,那便是要学到好为止。” 他要问的不是这个……李阅嘴唇紧抿,话憋回了肚子,归于平静后没有情绪催动,他问不出口。 不过季玖明知他想知道的是什么,偏又不说,李阅抬头看他,目光阴沉沉。 不受他威势干扰,季玖笑得坦荡又妖气横生,分毫不惧。 李阅现在的状态,没人比他更清楚,看似振作起来了,那是他不得不振作,真实情况永远龟缩在那一层壳下,哪有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大将风采。 被人忤逆,即便这人是关心他的,李阅会发火吗?季玖怀疑,李阅潜意识里似乎是害怕他们这些人丢下他不管,所以束手束脚。 凡事隐忍,活似个闷葫芦,这也致使他内心世界愈发复杂难辨,不管心情翻江倒海,或是风平浪静,表情还是那个表情,谁也不知道内心想着什么。 因为多年来众人对李阅形成的固定印象,没人相信李阅也会害怕什么,哪怕是季玖,也只是抱着怀疑的想法。 “你且去阻拦他。” “诚王殿下放心,有我看着他整不死自己。” “嗯。” 李阅静静坐着,良久才道:“推我回去。” 仆役对季玖点点头,推着轮椅上的李阅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后,季玖转身看向毫不知情的少年,迈开步子。 “把腿放下吧,有辱斯文。” 盛权声音发苦,似乎遇到难处:“师傅。” “嗯。”季玖施施然坐下,言道,“诚王殿下的医案阿陆看过了,想来心里有了成算。”眼神意有所指地瞥过拔下的针,其中两根竟大咧咧地扎在死穴上。 饶是季玖胆大心细,又见惯了生死,也难免心惊肉跳,若不是盛权神色无恙,眼下就不是从容说话了,他冷笑道:“学医意味着慎独,可你做的什么?想一出是一出,行事没个轻重,小心惦量着自己的小命,莫要救人不成反害己。” 说着,伸手拍一下盛权的后脑。 摊上这么个师傅,盛权闭了闭眼,暗自叹息。 这人说是男人,长得却雌雄莫辨,性格也一言难尽,有些像原世界盛氏一族另一脉的一个堂姐,有些辣,恼火时喜欢对亲弟动手动脚。 活了两百余岁的盛权每回受这一下,仿佛自己就是个年纪轻,冲动轻率,总是犯错的弟弟。 季玖之所以会担忧,虽然嘴上说话夹枪带棍,是因为他不了解其中的关窍,因为有灵力傍身,盛权才有恃无恐。 盛权木木地扣着后脑,望着师傅的眼神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我日日在木偶上练针,今日真刀实枪上阵,心头有一疑惑不明白,向师傅您讨教。” 季玖自己动手泡茶,完了搁鼻下嗅闻,敛眸随意道:“说。” 盛权似乎犯了难,思索片刻方道:“一时说不清楚,您可否伸一只手让我扎一针?” 学针灸,互扎是常有的事,季玖眼也不抬一下,悠然自得地喝茶,左手成掌覆在桌上。 迟迟不见下针,季玖抬眼用不耐烦的眼神看过来,盛权浅浅地勾着唇角。 这场戏如果没有观众,就白演了。 盛权的手很稳,却快很准,捏着针一下子插到预设的深度,接着捻弄针尾的手指分开,只见针尾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竟自顾自地震颤起来,发出微不可闻的嗡嗡声。 原来啊……季玖低低哼笑, 原来在这等着他。 盛权虽不说话,可眼里分明在说“集中注意力,瞧好了”,他看得分明,便如他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下针,然后看到这惊奇的一幕。 银针不知疲倦似的维持原有的频率震颤,季玖阖眸,全副心神没入其中。 除了通常该有的酸、麻、胀、重,一股陌生的,来自于外界又温和无害的热意,经银针源源不断地注入,愈涨愈大,最后囊括整个穴道。 季玖不知道已经过了一刻钟,在针退出去后,原本是不会有什么太大感觉,却明显感到能量团孜孜不倦地散发勃勃生机,盘旋缠绕着往深处渗透…… 过了许久,季玖总算回神,细瞧之下,那小块皮肤仿佛更嫩了,仿佛又没有变化,但他的感觉不会出差错。 “这是什么缘由?可是与你修炼的内功有关?”季玖说着最具有可能性,又不太可能是的猜测。 盛权拱手:“这正是我想问您的。” 季玖仔细品了品,倏地回过味来,嗤笑一下,自顾自地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有防人之心也好,你不必告诉我。” 好过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里隐射李阅。 “直接说你的目的。” “这是个意外之喜,对殿下的伤或许有大用。”盛权没把话说满,既然演了,那就接着演,对于未知的事物,心存不确定也是正常。 灵力他不陌生,用在别人身上却多是为了攻击,精准到点的治疗他没试过。 不过,相信有一天,他会研究透彻。且目前缺一个接触李阅的机会,好为他量身打造具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可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盛权只静静坐着,似乎莫名不已。 “呵……再扎我试试。” 又耽搁了一会,两人才分别回去睡觉。到第二天,贴身照顾李阅起居饮食的一名仆役将李阅从床上捞起来打理好后,又伺候他用完早膳,结果左等右等,硬是没见着季玖。 仆役指一名小丫头去喊人,小丫头点头小跑出去,却在院门口撞到一堵人墙。 “呀!” “在下急着进来,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姑娘,你可还好?” 声音清凌凌的泛着寒意,却不难分辨用语和语气均具歉意和礼貌。 小丫头扶着松垮的珠花,抬头时红了两颊:“没,没事。” 那仆役循声找来:“是季陆你啊,可是有事禀告殿下?你还不快去,莫要耽误事。”说着话时不忘冲小丫头摆手。 “不必去。”小丫头还不及动作,盛权先道,“我在外头听到你们说话,非是故意――师傅他昨日伤了手腕,好在此前教过我,殿下的腿暂时由我推拿。” 整日不离李阅身边的仆役沉吟不语,他不是季玖对季陆知之甚深,从医不满半年的季陆委实让人信不过。 “稍候,且让小的去通报一声。” 等仆役回来请他进去后,他看见了矮榻上的李阅,木木的眼眸出神地眺望窗外的大树,听见脚步声才望向门口。 见过战马上的诚王,谁不暗道少年稳重威势凛然,使部下信服?如今,病床上的李阅又是如何? 形销骨立,下颌尖削,双目暮气沉沉,仿佛是一具空有血肉没有灵魂的空壳,如垂垂老矣的老人一般。却又很矛盾,偶尔有人欺负上门,不甘的灵魂怒吼着挣脱了桎梏,双目迸射出精芒,叫人不敢轻视。 况且作为本剧男主的李阅,早晚有一天女主会与之相会,并带来站起的希望。 他是一头暂待唤醒的狮子。 盛权躬身作揖。 如果进来的是另外一个人,哪怕是季玖,李阅也不会多理睬他,直接推拿便是,不光因为季玖这人越理他他就越喜欢拿话噎你,他本身也不喜多费口舌。 至于半大小子季陆……李阅扶额,耐着性子道:“起来吧。” 谁也没想到,素日里闷头做事不声不响的季陆,闹出了这样的阵仗,在季陆冒冒失失闯门进来后,他从季壹口中得知原委,这个季陆,竟大言不惭要治好他,还不吃不睡,浑然忘我。 他哂然失笑,主动拿起了筷子。 一个不相干的人尚且如此,作为当事人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不保重自己? 此时此刻,有张轮椅紧靠着矮榻,只要手下用力撑起身体,就能慢慢移到轮椅上。 这张椅子,结构贴合人体,轮子灵活,木条打磨光滑,心知这是不知多少件失败品堆叠而成的最好的一件。 只要坐上这里,脑海里总是浮现伤痕累累的双手,进而回想起手的主人的一举一动,不由在心中自问,他哪里值得对方这么做?遵循本职工作即可,用不着这些“多余的”。 都说亲卫从小培养最好,季玖是反面教材,季陆则是最好的例子,他却不能泰然受之,当做理所当然。 父子兄弟尚且刀剑相向,他想象不到有人能为他做到这般程度,这般上心,因此心绪十分复杂,对季陆的容忍度更是非同一般,好比现在。 斟茶的声响忽的响起,李阅转眼去看,盛权正护着一只茶杯向他走了。 “搁下。”李阅眉头顿时一蹙,“口渴时,本王自然会自己喝。” “殿下的嘴巴,”盛权左手指着自己的嘴唇,迟疑道,“干得已经起皮了。” 李阅不觉抿嘴,唇上的触感传来,他抬手准确无误地撕下触感突兀的死皮,完了抬头看盛权。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再纠缠在这件事上。 “还是会口渴。” 盛权壮着胆子,递了递杯子,坚持道:“殿下,就喝一点。” 李阅紧盯着杯子,转头又紧盯着盛权。 盛权和他对视不闪不避。 见他一双纯挚的黑眸流露出执拗,关切,并逐渐过渡到不稳,颓败,有一瞬,李阅动摇了,妥协了。 李阅敛眸,抢似的夺过欲要退走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如同喝酒般潇洒利落,又像似准备英勇赴义的好汉。 水液洒落了将半,盛权没理,心知自己惹了李阅生气。 盛权眼里的神色变来变去,不知道怎么补救,可推拿的事没完成,他这个惹他生气的人不得不在他眼前继续晃,只能讪讪地轻声道:“殿下……” 虽然季陆只是喊他,也面无表情,但他莫名其妙的就是知道对方全神贯注地瞅着他等着自己准允什么。 “如若不肯,本王叫你进来做甚?” 李阅又气又无奈,他不比季陆大几岁,却要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照顾他的情绪,温言温语。 盛权当即上前,掀开下边被子,将宽松的亵裤一寸一寸折卷至大腿根。为方便治疗,李阅的亵裤统一成这样的制式。 盛权倒出药油搓热,覆上一边小腿,一点点揉开。 李阅没有感觉,无端的尴尬却油然而生,他不能理解。 大约每回受伤都习惯了由季玖治疗,久而久之对季玖医者的身份认知深刻,所以对季陆这个新手不习惯。 这么一想,并不因为解开疑惑而豁然开朗,恰恰相反,他更难受了,阖眸眼不见为净。 一个闭目睡着了一般,一个专心致志地推拿,各不相干,平和、恬淡在静谧中萦绕。 李阅估算着时间睁眼,却见一只白皙修长的,不大不小的,男人的手正要往本就卷到腿根,打上就是私密处的裤子里钻,蓦然惊骇瞠目,失声喊道:“大胆!季陆!”同时一把攥紧作乱的手腕。 后者被喊愣了,脸上不见半点被抓包的惊慌神色,反而对李阅无端发火感到奇怪。 还不承认!李阅手下用力,娇嫩的皮肤肉眼可见勒出一圈红痕。 嘶! 传闻中以一敌百的诚王果然不是吃素的,盛权的五官皱成一团。 他似乎后知后觉地发觉不妥,顾不上其他,噗通一声在矮榻旁跪倒,被李阅锁住的那只手高举着。 盛权急道:“非是季陆有意冒犯,方才无意发现,殿下臀下皮肤色呈红,疑似褥疮,不及早处理,有皮损的危险。” 李阅长吐口气,又放开他的手,嗫嚅着拉不下脸说歉意的话:“你起来说话。” 盛权站起来,手不动声色地背到身后揉捏。 李阅看在眼里,厉声道:“你师傅没说错你,行事想一出是一出,不懂分寸,简直是直脑子,做事前哪怕拐个弯想想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误会……” 他内力深说厚又是王爷,属下说话的声音主动传进他的耳朵,听见就听见了,听见属下说话怎么了?轮椅推远以后,不就听不见了不是吗? “是。”察觉李阅没有追究的意思,盛权敷衍应和,遂关切起其他,“殿下您这样子多长时间了?不如换个姿势躺躺?方才没看全,骨突处或许有水泡或皮损也不可知。” 李阅未完的话卡在喉咙口,无奈至极,沉默良久,他摆摆手。 这个季陆,怎的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一个按腿的时间,就叫他疲于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2章 下属女主(五) 李阅不会翻白眼,心境却是一样的。 对李阅摆手的动作有着另外的解读,直脑子的盛权没多想,自然而然一把抱起李阅,却站住不动了。 他想将李阅翻趴着检查疑似生疮的臀部便当即就抱了起来,怎么翻却没个成算,矮榻一端是翘起靠背,俯趴长度显然不够,余光瞥见床帐,盛权转身往这个方向走去。 察觉季陆的举动,李阅揪紧他的衣领,眼神凶恶。 位置的关系,盛权看不到,只当他为了稳住身体,他径自走到床边,原本隐隐约约的一股怪味清晰地迎面扑来。 盛权皱了皱眉。 他曾经进到重症监护室探望老朋友,刨除消毒水味,这气味和重症病房的大同小异,重症监护室里多的是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患者。 李阅加重了力气,领子勒着喉咙略有不舒服,盛权反应过来,这才对李阅的动作有了正确的认知。 这一点,他早该发现才是。 李阅就是李阅,想通以后,哪怕是双腿瘫痪,也能很快恢复过来。李阅不需要开导,却越来越沉默,光大小便不能自控这点,足够李阅感到屈辱,这比不良于行更令他难堪,进而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因为诚王兼大将军的身份,他不得不在人前发号施令,处理政务,又不想在人前丢人现眼,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露面的需要,除非必要。 见他神色无异,李阅松开了手――即便再如何不堪,也不容许有人蔑视。 盛权小心将他放下,又调整好姿势,原想塞个小枕到胸口下压着能舒坦一点,李阅抬手挡住,语气不耐:“莫要再磨蹭。” “嗯。” 在手碰到裤带之前,李阅又道:“拿剪子。” 盛权点头无有不应,出去一趟取了一把剪子回到原处,比划了两息,揪起一点不料剪下去。 李阅听着剪子工作的咔嚓咔嚓声,简直比钝刀磨肉还难受,绕了一圈到头了和直接脱有什么两样?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片刻后,声音停歇,却不意味着结束,李阅咬牙忍下,不用想也知道季陆定是在打量那两块肉。 穿着衣服不觉得,腰因为趴着陷成一个很深的凹弧,衬托之下,下方的两块肉更加丰润饱满。 “殿下可感觉到背后有哪里不舒服?” 李阅抱臂枕在脑门下,侧头面对墙壁。 盛权伸手揪住衣罢准备掀。 太胆大妄为了,这个季陆,他究竟有什么不敢的!李阅心里气极,连忙摇头。 手指立时拐弯,盛权避开红痕掐了一把,心想怪不得褥疮专长这里。 “确实是褥疮,长在左右对称的两处,好在都只是发红,皮肤还完整没有皮损,回头属下再调配一些膏药殿下每日涂上即可,很快能好。”盛权语气庆幸,拽过被子给李阅盖住下身。换裤子不是不行,估计李阅不让,不然也不会有剪裤子这一出。 总之扒裤子的事别想。 李阅此时脸黑一时红一时,别提多难看。 李阅和军中的大汉一样,搏斗一番后浑身大汗淋漓,偶尔赤着上身,但屁股就是屁股,是男人都介意被同性这样对待。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季陆,早前你师傅已经调配好膏药备下,田武知道放在哪里,你叫他进来即可,”李阅捏起拳头,“你不必再费力调制。” 想至此处,李阅顿生懊恼。 处理褥疮,田武驾轻就熟,有田武在,何至于劳驾季陆?就在刚才,他全程太过情绪化,竟失了平常心,以至于忽略了这么浅显的问题。 李阅语调平平道:“退下吧。” 话落,他听见季陆呆立少顷,接着是走远的脚步声,然后一道凛冽的声音在门外轻声询问:“平日里可有注意给殿下经常翻身?” “有的,殿下的事情我不敢怠慢,必然是小心仔细地伺候。”季陆面上有异,方才那个仆役田武仔细琢磨什么意思,躬身道。 盛权引田武走远一点说话。 他再问:“一般多久翻一次?” “这个不拘是什么时候,殿下说要翻身的时候才会翻身。” “殿下忍着不说你就不会自动自觉一点?”盛权审视着他,“当他忍无可忍时,肩背就是又痛又麻的了。” 田武呐呐无言,小声辩解:“殿下不愿的事,做下人的哪敢硬来。殿下以往动不动就躺两三个时辰,我看着也心疼得紧,可每回还不等我动手,殿下先冷下脸,眼睛能甩刀子似的……我也是束手无策,劝也劝过,无一例外被骂了出去,有次肩胛长了褥疮,让季玖开了药抹了几天才好,后来殿下就用手自个儿翻身,但难免偶尔会睡沉了。” 他说得有心无力,心里却是轻嗤,诚王吩咐的话照办就是,送上门的懒能偷就偷,偷得更理直气壮,名正言顺! 在军中糙惯的李阅一贯喜欢自己打理好自己,田武天生力大,做搬搬抬抬的活稳当,李阅刚出事不久,行动不便,更需要人照顾,就有人留意到他。 瘫痪的皇子注定与皇位无缘,又因为诚王的身份他不得不做好表面功夫,即便没有尽心尽力,好歹维持李阅基本的体面,还得亏他每天替他擦屎擦尿。 盛权定定地盯视他许久,直把人看得低下了头。 这个田武,分明有自己的想法且确信无疑,在照顾李阅一事上,大错没有,小错却不断,与其凭自己如同空口白话的三言两语扭转他的态度,盛权懒得再多费口舌,干脆自己多费点心就是。 听见季陆离开,田武直起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不满,这是在兴师问罪?装什么装啊! 安阳城西街有一家木匠铺,盛权去过不少次,两刻钟后出现在这里。 “陈老板。” 挑起这家木匠铺的人姓陈,盛权进去时打了声招呼。 陈木匠回头见是盛权,顿时笑意盈盈,让徒弟招呼客人,自己则亲自接待他:“难得今天有空过来,小兄弟可是要订做什么?” 恰在此时,那客人付了钱,推着一张带轮子的椅子从两人眼前走过,下一瞬又进来一名抱着小儿的妇人,张嘴便要这带轮的椅子。 盛权挑眉,声音含笑道:“我观老哥满面红光,富态尽显,想来近日心情不错。” 陈老板拱手道:“得亏小兄弟的图纸让老哥这小店在这‘安阳’扬名了一把,这打出名号好啊,大伙买个桌椅床凳这些,就认准老哥这家店。” “常言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陈老板手艺专精,出品的家具经得起考验,非一般人能及,区区图纸顶多是锦上添花。” “别说,邻街那家木匠铺不厚道,轮椅刚面世不足三日,那家伙就仿造了去,半点不顾脸面将价格开得比我这儿低,想抢生意,起初大伙真给他拉了去,那家老板看客似云来高兴得头脑发热,想吃下所有送上门的生意,急赶慢赶的,钱是降下来了,质量却跟不上。有个老汉用了他家椅子,才坐上去,轮子就咕噜噜跑了,摔了一跤,伤上加伤,哎哟,老汉的两个儿子是孝顺的,当天扛着锄头上门恨不得砸了他们家店,这还是个开头呢……我这还没出手,他们自个儿先把自个儿搞臭了。”陈老板哈哈笑道,“反而替我家店传了一把好名声。”完了,感激地又拱了拱手。 盛权连连摆手。 “小兄弟就别推辞了,我老陈都记着呢,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你应该有老哥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快说。” 盛权摸摸鼻子,徐徐道:“陈老板这里做木床生意吗?” “做!当然是做的,我这里铺小,一般这样的大件不搁在这里,多是下好订立即开工,小兄弟可是要订做一张?” ”是又不是。” “嗯?”陈老板洗耳恭听。 “我要订做的是床上的那张木板,只要床板。” “啊?”床都是整张买的从来不出售零件,顶多是坏了修补,陈老板起先不理解,然后眼珠子一转,暗搓搓询问,“季老弟可是又想出什么新点子?” 不想他有所期待转而失望,盛权立即否定:“不是。” 光轮椅陈老板已经满足,没期待更多,有的话自然更好,没有也不觉失望,他转而道:“只要床板那就容易多了,可有什么要求?” 盛权伸出手比划:“不用特别厚,用料也没有要求,普通的就好……” “这不成,你将图纸赠予老哥,不索分文,老哥记着呢,这次是小事,季老弟就莫要推拒,即使是块床板,也要弄得结结实实才成。” “莫急陈老板,你且听我道明其他,”盛权淡声道,“这床板我有别的打算,不方便和陈老板透露,不过,用上一阵会弃用,若木材太好,丢了岂不可惜?” 闻及此言,陈老板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照不宣地顺势道:“在理,经常替换的话,准备多少合适?” “每月固定十。” 陈老板挑眉:“可要上漆。” 盛权摇头,旋即起身向陈老板作揖:“这次,劳烦陈老板您了。” “客气。”陈老板连忙扶他。 又你来我往一番,陈老板挽袖子当着盛权的面立刻做了起来,盛权全程看着也不介意。从木匠铺出来,先做好的两张床板搬上运货的马车,盛权盘腿压着坐,车轱辘向前转动,路上偶尔颠簸,钱袋震得叮当作响,全是铜板。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3章 下属女主(六) 听闻季陆驮了两块木板回来,似乎又准备搞事。 季叁站起身夹两筷子菜,捧着饭碗蹦到隔壁单间。 季叁张大嘴扒饭,然后伸手戳戳木板:“阿陆,这木板是做什么的?” 盛权鼻子动了动,充耳不闻道:“今天吃的什么?好香。” “香吧!”季叁小狗似的跟着嗅了嗅,仿佛找到志同道合的道友,陶醉道,“今晚这菜季玖做的,死香死香,虽然屁事多材料要别人准备好,才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不过这手艺真不错。” “就知道,还有菜吗?” “快去吧,我不保证,不过饺子肯定管够。” 盛权往外走的脚步顿住,回头问道:“今天可是什么节日?” “是冬至。” 盛权抬头,尽管人未到大通铺“宿舍”,里头的热闹喜庆却传出了很远,不知李阅那处又是怎样的光景。 与此同时,李阅的主院,田武拎着食盒珊珊来迟,从里端出一瓷白的碗搁在李阅眼前。 “后厨包的饺子,殿下请尝尝看,还热乎着呢。” 在此之前,李阅才用完一顿晚膳,再吃则会超出固定的量,他头撇到一边,无所谓过不过节日,道:“都撤下去。” “是。”就知道,田武喜不形于色,招呼丫鬟收拾残羹剩饭,饺子原样端下去自个儿趁热吃了。 翌日卯时一到,李阅睁开双眼,如若往常,这个时晨他就要起床晨练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再用早膳。冬天昼短夜长,室内室外均漆黑一片,李阅干睁着眼,默默无声,和睡时基本无异。 曾经,田武第一天上值战战兢兢,在卯时出现在主院,季壹季贰在门前拱卫,均面带凶煞又毫不掩饰地打量他,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任人估价却又一文不值的货物,心下恼怒又不舒服。 “乖点照料殿下,小心你项上的人头。”季壹亮出一截刀刃,漠然警告。 田武低头哈腰,等待里面传唤。 这里的动静半点不漏地传进李阅耳中,人是他同意的,此时却迟疑了。 时间到了辰时,房间里方传出声音,季壹季贰互看一眼,心下忧虑。 田武当李阅才醒。 李阅这种状态维持了三天,久而久之,田武信以为真――有天掐着辰时的点过来,又安然无恙地离开――这下,确信无疑了。 眼下,李阅就着躺卧的姿势凌空挥舞拳头,左右交替,即使姿势有碍仍虎虎生风,可见平时也不懈怠。 真实情况,其实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慢慢捡回拳头功夫。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是不是早到的田武? 李阅侧头,眯着眼企图洞穿窗户纸一般,紧接着传来间隔稍大的两声。 叭――哒! 门外,盛权刚卸下床板,一声木板撞地,一声木板靠墙,他整了整衣摆,抬手敲门。 他分明听见破风声,里面却毫无动静。 盛权又要敲,里面不冷不热道:“进来。” 待看清来者的脸,李阅有股阴魂不散之感,心脏莫名抽搐一下,仿佛不能承受:“季陆。” “殿下。” 盛权也是皱眉,脚踏上一张薄布皱巴巴地团成一团,散发着尿味,不用想也知道是李阅自己扯下来的,也因此,暴露出下方的席子。 现在是什么天气?扯掉等同于无的薄布就什么都没有垫,这得多冷? 盛权折身将卧榻的软垫抱来。 李阅横眉冷目,明显清楚他的意图。 盛权眉心仿佛已经打结,双目流露出纯挚的关切和固执,脚下虎口拔牙般向前挺进,不住试探。 李阅情绪不稳,淡黄的尿液又开始滴滴答答地下淌,因为第二人在场,李阅脸白了三分。 盛权情急,一个箭步上前,手抓住一只脚腕,宛若冰块,他心焦喊道:“殿下!”话末,就欲掀被子褪下他湿冷的亵裤。 李阅腰身一挺,仰卧而起,同时挥出一拳。听了风声,盛权完全不顾,竟是想生生受下,满心满眼只想换裤子。却不想,李阅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定住,旋即直挺挺地砸回床上,砰的一声顿响。 盛权一时愣住,不明原因,一股臭味紧接着飘散而出,顿时恍然。 李阅面无人色,因为挺腰的动作,腹压一下子升高,把大便压出了体外……他难堪得无地自容:“……滚,出去……” 盛权就跑了。 “好你个季陆!”李阅哆嗦着嘴唇。 虽是叫他滚,又不想他跑得这般干脆,仿佛对他退避三舍。 不甘,难堪和气恨在眼眶打转,湿意盈满泪睫。 正骂得盛权狗血淋头,被认定为贱人的家伙却去而复返,端着热气熏蒸的铜盆,满脸的若无其事。 一眨眼,将眼里的湿意悉数逼退,李阅绷紧脸皮,扯出脑下的枕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出去。 盛权连忙扭腰,护着铜盆好险避过:“殿下您误会了。” 李阅一声冷哼,冷眉冷目。 他腆着脸,再接再厉:“我给您擦擦身子吧?” 李阅不应。 在盛权看来,就是变相的默认,于是拧干毛巾,一眨不眨地凝视李阅脸上的变化,伸手一点一点地掀开被子,直到完全掀开。 盛权心里不住叹息,做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没反应好过有反应,李阅消极抵抗,木头人似的似乎任由他摆布。 不敢耽误,盛权手脚麻利,先清除秽物,将李阅擦洗干净,然后换好衣服,整理床铺,最后将脏东西清出去,前前后后换了十多趟水。 田武在辰时前三刻才起,洗漱完了,早食也送来了。 田武掀开食盒,悠悠然地吃了起来,眼看还有半刻钟,抹了把嘴,双手拢进袖子出门。 沿途遇见的丫鬟仆役,一个个停下干活向他问好。 田武此时淡定了很多,一路端着,或回应或不回应。 自从接手照顾李阅的活儿,别的不说,衣食住行和地位却是实实在在地提高了不少。 而且,这位诚王爷事儿少,委实省心。受了这遭罪,他初时心里还猜测他是不是愤世嫉俗,郁郁寡欢,暴躁易怒的主,因此对推自己去受罪的季壹敢怒不敢言了一阵。 也因此,田武心宽体胖了不少,今天却察觉到主院有点不同,田武心中打突,王爷醒了? 放眼一看,有道人影突兀地走在院子里,他噔噔小跑过去。 “季陆,你怎么在这!” 因为心慌,心里怀疑很可能是因为季陆搞的事,不自觉带上怒火。 “你说我?”盛权怒意比他更甚,幽幽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睁大眼睛瞧瞧。” “什么时辰我比你清楚!”田武才不听他的看天,视线扫过他手里的东西,哇地叫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王爷院子里的东西你别乱碰!”说着,一把夺了过来。 正愁着怎么处理,盛权从顺如流让他接手,冷声道:“正好,你给我好好搓洗干净,晾干,熏香后再拿回来。” 原本准备不要了,尤其是薄单――不管李阅出于什么心理尽量不麻烦别人,事事将就,隐忍,情愿自己冷着也……但田武一个奴役不遵守本职工作,还理所当然地享受就是不对! 看把田武惯的,对着他也敢大小声。 盛权抬脚蹬过去。 田武登时葫芦似的连人带盆骨碌碌倒地。 这时季壹来了,冷声低喝:“这是什么地方!吵什么吵!” 盛权看着季壹轻嗤:“呵。” 季壹:“……”他哪里得罪季陆了? 季壹肃着脸:“都给我出来。” 季壹在前,田武愤愤不平,盛权泰然自若。 到了地方,季壹问什么情况。 盛权道:“你让他洗衣服。” “季侍卫,还请您替小人评评理,这家伙一早闯进王爷的院子,不单打搅王爷休息,还乱翻东西,小人不过出言阻止一句,他就恼羞成怒出脚踢我……” 盛权:“你让他洗衣服。” “听见没有!”季壹转向田虎,瞪着一双虎目,要吃了人似的。 田武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转折,完全愣在当场,不敢置信:“季侍卫你!” 季壹用刀指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哼笑道:“亲自洗,敢阳奉阴违,我剁了你的手。” 等田武灰溜溜地跑了后,季壹话头转向盛权:“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火气?”会这么问,也是因为目前为止季壹还不了解事情经过,但不妨碍他帮亲不帮理。 “季壹。” 有人唤季壹,声音冷凝,却不是盛权。 季壹一转身,一眼看见廊下轮椅上面沉如水的李阅。 心知不好,季壹拉着盛权一同跪下,低头道:“殿下。” “季陆……” 盛权立即抬头。 李阅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心肠如铁石:“……屡次三番以下犯上,拉下去,杖责三十军棍,立即执行。” 季壹:“……”什么情况? 李阅瞥向怔愣的侍卫长:“季壹。” 此时,他像就个过河拆桥的奸商,被拾掇得干干净净后,对奴役过的普通人翻脸不认人。 盛权仿佛是最忠诚的信徒,被他的信仰洗脑了一样毫不申辩,听之任之,伏下认罪。 季壹心知不能劝,越劝越坏,点头将盛权带走。 李阅皱了皱眉,突然就迷糊了,他公事公办,显然没有错,又似乎是错的。 第64章 下属女主(七) 季陆被诚王杖责军棍,田武一口恶气顿时消散于无形。 把衣服丢给丫鬟洗,还熏香,也没见季壹出来“秉公执法”了。 摘下厚衣按在长凳上,季壹监刑,撩开衣摆,棍棍到肉毫不含糊,几下后见了血,盛权咬牙一声不吭。 田武吃着冬枣观刑,胃口更开。 刑毕,从地上爬起来,推拒季叁的搀扶,盛权走向田武时神色自然,田武莫名,强自稳定。站定,盛权抬腿踢出出其不意的一脚,将之踹翻。 这次真的是出其不意,田武是怎么也没想到季陆他竟然还敢!嫌罚得不够重? 田武气绝,捂着生疼的肚子说不出话。 “我之所以被罚军棍……”盛权弯下腰徐徐纠正,“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田武眼睛都红了,这个季陆生来就是克自己的,昨天还好,说话阴阳怪气,今天则像头疯狗专逮着他咬。 被连续揍了两回是佛都有火,何况他天生力大,自认不比这练过家子就嚣张得不行的人弱。 “你他娘的有病嘛!”田武捏着拳头打回去。 盛权不怒反喜,硬碰硬地跟他对拳头。 ――砰! 一声令人牙疼的闷响,武田脸一阵扭曲,感觉指骨仿佛都要碎了,对方还是没事人一样张嘴讥消,他脸色赤红嗷嗷地又冲上去。 “诶――打起来了!” 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没眼看了,季壹季叁费了老大的劲才将盛权从田武身上撕下来。 田武完全怕了盛权,被打乖了鹌鹑似的缩了起来,不敢再去触霉头,盛权也收起周身尖锐的刺,顺顺利利地被带离。 季玖坐诊回来,拎着创伤药探望徒弟。 进门第一眼,看见趴着床恢复元气的盛权,季玖毫不留情地笑话了片刻,正色道:“脱了,为师亲自给你上药。” 后者轻声嘟囔:“徒儿宁可死了算了。” 季玖无所谓:“不想上药可以,反正不痛在我身上。” 季玖来去潇洒如风。 盛权习惯了季玖的作风不痛不痒,埋头继续休养。 时间到了晚上,臀背部的创口经灵力和药物的滋养恢复了三四成,且他的身体本身就因为灵力的长期滋养,不管耐受性还是强度都比普通人高。吃罢晚饭,他套好鞋子,溜溜达达进李阅的院子。 不知何故,卯时驮入门的床板还完好如初,纹丝不动地靠着墙。 原以为他前脚刚走,李阅后脚就怒而把床板徒手劈断。 视线转动,将床板的事放到一边,通过敞开的房门,盛权望见李阅捡起筷子,正准备吃饭。 他跪下郑重行礼:“殿下,季陆来向您请罪。” 匆忙一瞥,察觉李阅背后站着照顾他的人不是田武,换回了季叁,盛权忍不住淡笑了下。 李阅嘴巴才张开就僵住,他夹饭喂进嘴里,原本准备叫他起来的话和食物一同咽下。 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坚持了片刻,李阅皱了皱眉:“罚也罚过了,知错能改便好,你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话,似乎能“操控”季陆的情绪,只见季陆隐隐约约好像有些泄气。 照料了诚王一天,有了前和后的对比,季叁才知道活儿轻松了多少,不光脾气好了,上下轮椅,翻身,沐浴穿衣等等这些,能自己完成的都不愿麻烦别人。 李阅戌时歇下,值得一提的是,他身下压着的已经替换成厚厚的褥子,若不是田武已经送离王府,季叁都想修理他一顿。 从房间退出去,季叁阖门后无意中看到盛权,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还在这?” “我今晚在这守夜,没个人在,你我都不能放心。” “你伤没好,不若……” “伤只是小事,”眼神看透季叁的本质一般,“师傅说你,是猪,睡饱之前雷打都不动――难叫人信得过你。” 季叁瞪瞪眼。 “回吧。”说罢,盛权将床板放平,床头压着一个台阶抬高,床板悬空。 季叁只好回去。 盛权合衣躺下,风吹得树梢飒飒地响,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体验蛮新鲜,百无聊赖地探手去抓梢头的月亮。 李阅已经歇下,屋里却响起了动静,他一下坐起,想了想又躺回去。 屋内,李阅摊在床上睡不着,外头的人不吵不闹,却委实闹心。 二更天梆子打更声悠长,李阅翻一下身盯着窗户瞧,抿唇拧眉。 李阅抓过轮椅,坐上轮椅时他在黑暗里撇撇嘴。 轮子滚到门口,滚过拆除的门槛,在廊下滚过一段,撞上障碍物。 一颗头颅和轮子近在咫尺,李阅居高临下,眯着眼直想用脚踹,可惜力不从心:“继续装,千万别睁眼。” 盛权如常,一切都像睡着的样子。 久未言语,闻着再熟悉不过的异味,李阅操控轮椅后撤三步,李阅看向状似一无所觉的人,无声叹息口气,临走前挥出一片阴影。 听着声音走远,盛权侧着蜷缩起身体,伸手调整罩着脑袋的被子。 将被子洗晒干净还回去后,盛权出入主院比自己的小单间还殷勤,几乎吃住都在这里,恨不得寸步不离。 季叁每每都调侃说:“干脆你来算了。反正早晨你第一个到,端水抹洗,推拿按摩,整理被褥……这些让你接手了过去,剩下的活也不多。” 盛权瞪了他一眼:“你同意有个……什么用。” “又骂我!” 盛权不言语,关键是要李阅首肯才行,他像在攻打一座重兵把守的城池一般,城主严防死守,哪能简单攻克。 不是说亲卫不得李阅信任,这份信任却不足以无所不谈,宽衣解带,抵足而眠。不过,亲卫是除康王李敬外,得李阅信任的第一梯队也是事实。 也因此,李阅在需要人照顾时,矮个子里挑“高”个,点中了大大咧咧心思单纯的季叁,却偶有疏漏和照顾不周的地方。后来因为各司所长的缘故,才有了田武。 他敢对天起誓,这两个人合起来也比不过他能干――盛权正迫切向李阅证明这一点。 他一靠近帮这帮那,李阅视线横横扫过来,横眉冷目,木着脸坦然接受,仿佛被盛权动的人不是他一样,嘴巴却闭得紧紧的毫不松口。 夜深了,眼看屋内的灯吹熄只留下一盏,季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盛权抱剑在墙角坐下,低下头闭目休憩。 半夜开始刮风,冷风凛凛,呜呜地响如同鬼哭狼嚎,裹挟着厚重的湿气,无孔不入,尽管躲在廊下,盛权感觉一滴雨吹拂到脸上,皮肤透凉,他伸手抹了把脸,不惊反喜。 刚开始零散地下了几滴,盛权睁开眼,老天却半点不给人准备的机会,哗一下雨骤然如瓢泼。 头顶是一扇吱吱嘎嘎敞开的窗,盛权足下运气轻飘飘地跃入屋内,猫似地踩到地上,将窗页顺手关上,反身第一时间看向大床,盛权呆了呆,呐呐道:“殿下。” 李阅此时睁开了眼,幽幽寒光闪烁,手臂伸出被子无声地指着一个方向。 盛权顺着看过去,乖乖走向矮榻,难得睡得舒坦。 有了第一晚,第二晚再在这里睡就显得有些顺利成章,顶着李阅怪异的目光,盛权若无其事又泰然自若地合衣睡下,第三晚,第四晚……久而久之,盛权鸠占鹊巢,矮榻成了他的地盘,出入主院乃至卧房也更理直气壮。 盛权守得云开见月明,有天李阅有需要了还唤了他,这是个好开端,好现象,渐渐的就取季叁而代之了。 十一月末,李阅在书房处理公务,倏忽飘来搬砖的声音,他几乎不敢置信,立即叫停商讨不断的麾下将领:“都安静。” 李阅侧耳去听,确信无疑后摆一下宽袖,一人当即开门出去,不到半分钟折回禀告,说那个季陆正推着车将砖头运回主院的空地。 “何事要用砖头,可有问他?” 那人用奇怪的目光飞快瞥李阅一眼,低下头道:“他说,是遵从将军您的吩咐修建一个叫‘炕’的东西。” kang? 炕是什么东西,李阅完全不知道,季陆拉他出来扯谎,先斩后奏,他现在脱不开身跟他质问,也没有在下属面前揭穿他的必要。 短暂的沉默后,李阅摆手示意继续商讨正事,三分心思分出来记挂着这件事情。 他以为半天的功夫出不了大问题,确定事宜后,一群人先后告辞离开,他惦记着的砖头却早已长了脚转移进屋内,抢占原先放床的位置。 李阅指着那张被撇到犄角,萧索不已的木床,不禁睁大眼睛,失声道:“……你,你!季陆!” “哎。”盛权眼里堆着欢乐,转过身邀功道,“殿下你回来了,这炕也快砌好了。” 诚王从齿缝一字一顿地挤出四个字:“什么,东西!” “是好东西,”盛权抱起一块砖,眼神细致描绘着轮廓,“等炕砌好了,躺在上面像泡在热水里似的,浑身暖融融的,殿下睡在上面会好很多。” 此前招呼过木匠铺陈老板,这是第一单,也是最后一单生意,以后不用再做床板,尽管如此,盛权结清货款后还是收到了二十来张床板……只能说陈老板对他的事太上心了。 固定思维作祟,没人透彻认识到曾经赤手空拳制住老虎的诚王已经不同于今时今日,毕竟端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的诚王还是那般挺拔。 惟独季陆却注意到了。 诚王呐呐不能言,撇过脸良久蹦出两个字来:“能耐。” 撑着扶手的手掌却不自觉放下。 这个自尊心强,爱端着,性子突然别扭的诚王盛权太懂了。 他腼腆得低下头,右手在后脑搔了搔:“只要能帮到您就好。” 第65章 下属女主(八) 砌好炕,清出一堆工业废料,盛权抻了抻劲瘦的腰出去洗澡,回来时屋内只剩一盏灯意味着李阅已经躺下,他轻手轻脚坐上矮榻。 听见动静,李阅撇开脸不看他。 不知道有意抑或是无意,床距离矮榻很近,没有平行,搁枕头这一端却只要展臂似乎就能碰到对方。 此时占尽了天时地利,盛权却只看到一颗乌溜溜的后脑勺,神思在撩与不撩,机会难得和当场打死两端摇摆。 再看!当自己死的吗? 李阅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龇牙瞪眼,表面上沉声吩咐:“去把灯熄了。” “好。”盛权瞬间忠犬上身有求必应,一枚铜板射出,屋内瞬间被黑暗吞噬,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没有因此消失,李阅恨恨地翻过身,与盛权对视的眼眸越来越深,似乎在说,再看试试! 所以说,夜晚对习武之人来说还是有优势的。 盛权懵懵懂懂以为李阅要和他聊天,晕乎乎道:“……没想到,有天离殿下这般近睡觉……殿下?” ――啪! 李阅打一下越过雷池的爪子。 缩着爪子,盛权无辜地睁着黑珍珠般无垢水润的眼眸看乱发脾气的诚王,他只是太兴奋了,情难自禁忍不住比划比划。 哼,鼻腔一声冷哼,耳尖却无故发烫,李阅连忙转身。 盛权遗憾叹息,听得李阅心脏抖了抖。 一觉睡到天亮,炕还不能用,盛权准备柴火烤干炕上的湿气。 现下不光有炕,盛权还堆了炭盆,撩开门帘进来仿佛春天提前莅临,和外面对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盛权从炭盆刨出红薯在左右手互抛,烫得他嘶嘶抽气,红薯从中间拗断,甜甜的香气喷薄,水分经炭烤蒸发,皮和内瓤分开可以看见因焦化而具带韧劲,口感独特的番薯肉,又沙又糯的红瓤则藏在里层令人垂涎三尺。李阅翻着书,听了声音,闻着香味想不注意都难。 本来吃不吃都没有关系,偏生季陆尝了一口,表现出津津有味的样子挑动人的食指,方将另一半递到李阅眼底。 口腔不自禁分泌出唾液,李阅忍住耸动喉结,定定瞧了红薯一眼,接过黑漆漆的红薯时故作勉为其难,身体却很实诚吃得一干二净。 盛权眼睛弯弯,又刨出一个:“殿下还有。” “不……” 盛权又伸了伸,脸上似乎在说“别装了,明明吃得很香”。 李阅面无表情地剥开薯皮,对着薯瓤狠狠咬下一口用力嚼碎。 心满意足的盛权洗干净手,捧着医书看了起来,期间塞一条洇湿的手帕进李阅手心。 他不觉有什么,动作自然无比,李阅却对着手帕发愣。 日日夜夜重复琐碎的事,重要是被伺候的还一脸不理不睬的拿乔模样,莫说季陆,换作李阅,估计早就不耐烦了,转而挥刀压着对方干这干那。而且季陆似乎心知肚明李阅对别人鄙夷的情绪尤其在意,时刻保持平静的心态,尽管端屎端尿,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妥妥贴贴,叫李阅如何也生不起气来,偶尔被烦得紧了也只是佯装出怒火。 铺上一床适合炕大小的褥子,被子枕头等床上用品也挪了过来,盛权拍拍松软的被子,目露舒心:“殿下你往后在这里睡,温度刚合适,暖和。” 李阅炕头初体验,躺好后,盛权还贴心地给他掖好被子,退出里间时顺带熄了灯。 盛权原生世界科技先进,炕已经退出时代潮流,之所以接触到也是因为在现代的书本上研究过,说实在话,炕头工本人不曾用过。 同时,在各种因素促成下身强体健的盛权哪怕天天露天睡觉也能泰然自若,若说设身处地为李阅考虑根本不可能,于是原先被子怎么盖的,又原样搬过来继续盖,可想而知李阅成什么样了。 被炕和厚棉被夹在中间的李阅就像不良商家所出售的包子的馅儿――最没存在感,挣扎着醒来,一脑门热汗――大冷天里热醒真的是前所未有。 李阅正要抹干汗湿的鬓角,却碰到障碍物,猛然睁开眼,黑漆漆的夜色中,季陆带着淡笑的脸撞入眼帘。 笑容软和没有攻击性,瞳仁却幽深得如同漩涡,企图把看他的人拖进去。怪不得又闷又热喘不过气,原来季陆整个人压在他上面,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感到撑在肩膀上将他禁锢在下方的两条胳膊,李阅一时恍神,他几乎要怀疑眼前是他的错觉――笑着的季陆,欲图不轨的季陆…… 平日里季陆是哪般模样的?总是面无表情,惟独语气和眼神随情绪稍稍起伏。 似乎因为他的醒来,只见季陆眼神更加露骨,能将人剥开吞下一般,哑着声音呢哝:“早就想这么做了,这一天季陆等了好久,我的殿下……” 随着盛权的欺近,四目相对,鼻息交错,李阅顿时呼吸不畅。 “匍匐在您脚下的季陆,至死也不能忘记您虎着脸装大人的样子,耍一杆比自身还高的长.枪气势汹汹的英姿,苦累时也会摘片树叶吹哨,每当这时,我真想化身那片树叶,抚摸您,亲吻您,恨不能与您形影不离。” 这是什么话!李阅太阳穴突突地跳:“你……” 堪堪吐出一个字,嘴唇却叫人堵住。在牙关张开的间隙有力的舌头趁势探进来,搅乱一汪春池。 李阅心尖颤动,手抓紧男人的头发用力,同时舌头努力往后缩,唇齿碰撞时发出抗拒的呜咽。 叠在身上的男人笑了下,自顾加深这个吻。 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分开,李阅自顾不暇,只能大口喘息。 “好喜欢……”男人用叹息的语气道,从不知何时掀开的衣摆下方,顶了进去。 李阅双眼瞬间瞪到最大…… “你他娘的!”李阅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暴喝,挺腰从炕上坐起,却猛然发现胸前空无一人。 恰在此时,盛权闻风从外间赶来,衣衫整洁。 李阅一口口水呛进喉管,连连咳嗽,不知是缺氧,还是别的,脖子一路烧红至头顶。 叫盛权见了更为忧心,闪身避开朝脸砸过来的枕头,正想询问“殿下是哪里不舒服”,李阅却先发制人,指着门不容置喙道:“出去!” 见李阅死死盯着,他不走就不罢休的模样,盛权手不得不举至耳侧,慢吞吞地挪动脚步,企图给多点时间对方考虑清楚,回心转意,遗憾的是李阅态度坚决,在他的拖延下,面庞还有愈演愈冷淡的趋势。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轰出来,盛权撑着脑袋无处思索,不过自己惹他生气却是肯定的,可惜李阅连个死得明白的机会也不给他,心觉好生冤枉。 亏李阅不知他心里所想,如不然定恼怒非常――不说,不代表不知道,若不是你整日里想入非非,我又怎会梦见这些! 被拒之门外的盛权抓住一名从主院小跑出来,显然是去领命办事的仆役:“你是去哪里?” 仆役瞄他一眼踌躇了,盛权牢牢抓紧,仆役耷拉着脸半晌道:“王爷让小的去给季大夫带句话。” “什么话?” 仆役破罐子破摔:“问你师傅手腕伤好了没有。” 季玖手腕根本没伤,那只是他一开始接近李阅的一个站不叫脚的借口,什么借口不重要,就差直接告诉李阅他想接替季玖的工作,李阅聪明绝顶又如何看不出,然而他应允了,何况到现在已经这么多天了,就算是,季玖好没好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想至此处,盛权怔愣在原地,肩膀挫败地垂下,转身用无奈,不解,气闷的眼神凝视着主院。 片刻间盛权屈膝跪下,缓缓下拜,高声道:“季陆自知有罪,不求谅解,只是季陆心中不明,恳请殿下告知一二。” 真算起来季陆是无辜被殃及的池鱼,李阅因为难以启齿,表现得沉默。 随着时间的流逝,盛权脸上由不甘转变为灰败,郑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深深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毅然决然地甩袖离开。 时隔不久,行刑的木杖再次被请出来,受罚的仍旧是同一个人,还是自己要求领罚。满王府的人大为哗然,观刑时直呼大开眼界。 听闻消息,英明神武的诚王整一天神思不属,犯了低级错误而不自知。 等伤养好年也过完了,眼看事情不能转寰,不过出于对李阅的了解,盛权有恃无恐,只等事情冷却,慢慢被时间冲淡。不过盛权自有自己的心气,李阅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外推,他也趁机冷待他一番,再回头见学医荒废了一个多月,顿时腆着脸,硬凑近脸色臭烘烘的季玖,师傅前师傅后地哀声乞求。 这日,回春堂里。 “老先生?”盛权见到一张有一面之缘的面孔,略微惊讶,“我昨天替你诊治,还开具了药方,只是风邪入体,照理说吃罢药病好了才是,你今天却又来,”盛权沉吟小片刻,“你可有服药?” 老先生,也就是何厚,拨开蓬乱的发帘,嘿嘿笑道:“小伙子好记性。” 还信心十足,确信不是药方的问题。 第66章 下属女主(九) 盛权谦逊地摆摆手,而后手指向脉枕示意。 “那药吃了没啥效果……”何厚伸手,回想身体有哪些不舒服,然后做出“暂且再信你一次”的表情,“你再仔细看看,早上起来咳得我啊,喘不过气似的。”说着,煞有介事地咳了咳。 有好事者暗觑,盛权年轻的面容就是抓在他们手里铁一样的事实,心底暗搓搓地笃定着他迟早会出事,果不其然今天就有个病人上门砸招牌了。 盛权眉头一下蹙起,却维持礼貌,徐徐道:“药材配伍讲究君、臣、佐、使的基本原则,药物之间相互作用,可相须,可相使,可相畏,可相杀,可相恶,也可相反。季某敢保证所开具的配方绝无问题,这张风寒方剂按一定法度加以结合,配比恰如其分,哪怕拿去任何一家医馆对峙,季某也分毫不怯。然而你却另外服用了人参、木香,桔梗、甘草等不一而足,不止破坏此间平衡,甚至于药效截然相反。”盛权拱手,“此般无中生有的横祸,季某拒不敢认。” 何厚哑然,眼睛却发亮:“我这,不是想好得快些嘛。” 盛权自以为识破何厚是对家请来滋事的面生的普通人,洞破了一个套子,然而闹事者虽然羞愧得涨红了脸,却满目春风,笑意盈盈,颇为矛盾。 摇摇头,怀着满心的奇怪盛权重新写下方子。 何厚千恩万谢,捧着方子和油纸包高高兴兴地走了。 只是万料不到,何厚翌日又来了,盛权干瞪着眼。 在同一天里,一甲胄加身的俊伟男子一路风尘仆仆赶至诚王府,跃下马匹直奔李阅所在的书房,心中的焦急在粗犷的脸上显露了一些。 原来,起因是从去岁十月起,戍守大庆西北和东北边境的二十万边军,在军粮,军需,军饷等方面均被朝廷克扣。派人询问原因,推诿是东北一带爆发蝗虫灾害,秋季粮食欠收,国库空虚。缘由无可指摘,王家舅舅――王玭只好作罢,可后来发现,所有常备军一切如常,独独他们被针对了,却又不好咄咄逼人,毕竟缺少的饷粮已经用以填补灾害的无底洞,弟兄们仅仅发了户部几句牢骚,又埋头操练。赈灾临近尾声,到了年尾,户部又胆大包天昧下一笔,王玭拍案而起,一气之下上疏御前,却如泥牛入海,朝堂风平浪静仿佛折子不曾出现过。 到底谁这般手法通天截留折子?王玭不信邪又上奏,情况和上次一模一样。 户部的手段算不上高明,那么到底是谁有能力包庇他们的百出错漏,回想种种,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王玭恍然大悟间惊出一身汗,又有“该来的总算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有能力统领数十万雄师,王玭素来不是心慈手软,任人揉捏的良善之辈,更不是愚忠的朝廷鹰犬,尽管数额一开始不大,但王玭不想养大他们的胃口,于是快马加鞭赶来商讨对策。 清楚原委后,李阅表情与王玭的几乎如出一辙,讥诮道:“他不仁在先,本王的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不错!”王玭正色铿锵有力道,“咱们就礼尚往来,即便上升至刀刃相向,王某也定然追随殿下,挥师南下剁了他们开荤!” 他不怕战,不怕流血,只怕李阅迟疑不决,还顾念着那点浅薄的父子之情。 盛权对诚王府发生的事全然不知,满心满眼只有眼前处处透出古怪的老头。 何厚一进门,便目标明确直奔盛权,越过等看病的队伍,攥过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拽走:“你在这弹丸之地安于现状,闭目塞听能学到什么?跟为师回去,保管将你培养成下一代医圣。” 盛权不着痕迹掐了一把他的麻穴,解救出自己的手臂:“谁是为师?” 何厚瞥一眼,眼底迸发出亮光,越看盛权越感觉到他有潜质,他背着手,摆足师傅的架势:“老夫即为师。” 第一次见面,就感到老人身上有一股经久不散的清苦药味,却不是久病所致,加之没在大夫之列见过此人,故而将他定位成能接触药材的,药材商家里种药材的老农,而不是哪位大夫。既然自诩为师,身份应该不一般,盛权拱手,缓缓问道:“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何厚撸着胡须:“姓何名厚也。” “医圣何厚?!”黄大夫豁然站起,从原本的漫不经心变成震惊,嗓音带着迟疑和不敢置信,实在是何厚与盛名鼎鼎的神医形象相差甚远,叫人不敢恭维。 人群里有人后知后觉:“他就是那个一边行医一边云游四海,行踪不定,邻国太子请也请不动的医圣何厚?看着不像啊!” 何厚拍胸口保证:“如假包换。” 医圣何厚,他当然也听过,盛权舌尖缓缓舔过上颚:“你能教我什么?能否活死人肉白骨?” “那时神仙!”何厚跳脚,“老夫仅是大夫,是人。” 心知胡编乱造的话本虚构得太多,盛权稍稍表露出遗憾,进而又问:“老先生能否让瘫痪之人重新下地?”话末,不禁屏息凝神。 “……能。”何厚气虚。 盛权自然没有错看他闪烁不定的目光,不过仍决定拜他为师,在他眼里,何厚就是他转变的一个契机。 从初学转变为学精,没有什么理由比“师出名门”更合理的了。 脑中念头电闪,盛权适时表现出难以自抑的振奋,因为何厚,李阅的腿有救了,然后似乎怕夜长梦多一般,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反抓住何厚迫不及待往外赶。 “诶?”刚走出桌后,准备和前辈促膝长谈一番的黄大夫伸着手。 四处游医的何厚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没经历过,饶是他艺高人胆大,此时被高高悬起,只通过一根腰带维系着生命,真真切切慌了神:“要命哟!你放老夫下来啊,我不要你这徒弟了!” 盛权连忙带着何厚降落,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一旁束手束脚,好似手足无措,又频频觑着他们刚刚赶路的方向,望眼欲穿。 何厚整理好衣衫,心有余悸张嘴便要骂,见他这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沉默着思虑一番,进而坦言道:“老夫既然是医圣,你家王爷又怎会想不到请我治病……” 才开了个头,盛权即时就明白了,胸中的希望骤然湮灭,只残存着星星之火,以期望何厚接下来的话将之死灰复燃。 何厚很快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不过他心中自有一番打算,背着手眺望前方:“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夫不信我堂堂医圣倾囊相授的徒弟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话落,只听见一声噗通,他低头一看,盛权已经恭恭敬敬跪在地上,顿感欣慰。 何厚抚须长叹:“既然你认了我这个师傅,今天就随我离开这里。” “今天?” “现在!”何厚斩钉截铁,“城门一关,咱师徒两个就出不去了。” “嗯?” “你不想想你师傅是什么身份,到处都有人想逮你师傅给他们治病。” 何厚去扯他的衣袖:“别等了,走吧。” 事出突然,对于自己的不道而别李阅会怎么想?他还没想好怎么抢回照料李阅的工作,对新仆役也没把关,好容易逗他说多几句话,将他喂胖点不再瘦得脱相,他不想前功尽弃……但其实他更难过于归期不定的分开:“不若您先出城,我……” “不能!” 遥遥望去诚王府,盛权哽咽了一下,缓缓点头:“好。” 曾经叱诧风云的李阅,最想要的大约是驰骋沙场吧――他为此牺牲这般多,等他回来,定要他念自己一辈子的好。 王玭离开后,留下李阅独自待在书房,他似有所感一般,捂着胸口闷闷不乐,季陆那张脸莫名浮现在脑海里,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了。 回春堂的人还在议论医圣何厚,三五围在一起,出诊回来的季玖挑高眉毛:“别在这里聚着,想看病则排好队。季陆人呢?”季陆看诊的位置是空的,桌前的队伍也没有。 交待了前因,黄大夫捋着胡须感慨:“……一听见是医圣何厚,拽着就走了。” 季玖发出一声轻呼:“走了?”转念一想,有神医在手的季陆能走去哪里?无非就是诚王府了。 酉时太阳沉入西山,吩咐学徒闭了医馆,季玖闲庭信步般荡回诚王府,吃罢晚饭,携着一本记录从医以来所做笔记的册子向盛权所在的单间行去,并非要教他什么,难得有医术比他精湛的人出现,积攒的疑惑趁机解决了。 季玖忽的停下,不用再走近,在外头单间的情况也看得分明,黑灯瞎火的。 隔壁是大通铺,一群人吃完饭,收了餐具,季壹正在擦桌子,边抬头看他:“怎么才回来,你们吃过没有?”视线在季玖身后探了探,“季陆呢?” 季玖先是一脸的若有所思,然后愤慨而骂道:“真是个狗东西!师傅有一个还不够?随便哪根骨头逗一逗就跑得没影!” 季壹木着脸:“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月了,收藏量一直在30+徘徊,为什么丫,挠头╯━╰ 第67章 下属女主(十) 何厚不是危言耸听,在他出城后,立即有三行人前后脚到回春堂打听,均无功而返。 连赶路带玩,一月后何厚盛权二人出现在大庆西南一带,在两国交界处茫茫群山峰峦叠嶂,群山包围下能种的土地较少,且交通闭塞,商业落后。 听说离何厚的医谷已经不远,面对这片未来会频繁涉足,粗糙简陋的街市,盛权却看得饶有兴味,所谓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却因为运不出去,在安阳城价格高昂的兽皮,茶叶,药材等等在这里只能贱卖。 “怎么?”何厚熟门熟路补足物资,一回头对上盛权精光闪烁的眼睛。 “没什么。”盛权收敛神色,淡淡回道。 一夜之间认识到季陆的不同,为免泥足深陷,李阅特意不去打听季陆的消息,一晃半个月,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不过在他固定的思维中,他只会日复一日围着医术打转。 季玖从不主动对外宣扬季陆的现状,不过有问则必答,而李阅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秉着让李阅自食恶果,追悔不及的逆反心理,他吃喝拉撒睡一切照常,仿佛季陆他人还在一般。 再怎么避忌盛权,此时情绪也淡了,李阅相信能控制好自己而不受影响,当目光坦然自若面对盛权时,方察觉不对劲。 李阅倚靠在软枕上,漫不经心道:“季陆何在?” “季陆啊……殿下不知道吗?前些天大名鼎鼎的医圣指名他做徒弟,那是天大的机会,季陆自然是不放过,当天跟着医圣离开学医去了。”那名仆役以闲聊的口吻回道,“被褥铺好了,殿下您现在可要歇下?” 李阅神情顿时僵住,挥了挥手,转身背对着光,脸埋进阴影里,只觉喉咙干涩,油然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好个擅离职守的季陆!”怒火在胸中翻腾,愈烧愈烈,甫一尝到铁锈味,方知咬牙过分用力,牙龈撕裂,“自作聪明也该有个限度!” ―― 耗时两个月,盛权将医谷的藏书整个翻过来,又掏空何厚脑子里的知识储备,逼得他搜肠刮肚也无可奈何时,这才怀揣百两诊金,改行做商人。 从爬山涉水,不远千里去求学,到现在学成却不能立即回去――将过程不断复杂化,无非就为了一个词――合理性。季陆是个聪明以上,又不是绝顶聪明的好孩子,盛权可以医治李阅,但季陆不行,还需要再“进修”一段时间以弥补差距,有剧本的加持,对李阅的窘境他再清楚不过,趁着时间盈余,学医和经商可以两不耽误,主要是向经商倾斜。 盛权所进入的世界均由剧本衍生出来,即便是他,也不敢将每个角色演成自己,毕竟这是对他演技的玷污和抹黑,为此,他将行为举止框在人设的架构里,譬如这一世的季陆。每时每刻都套着面具示人,不光要骗过观众,在现实世界也要瞒过朝夕相处的朋友、亲人――看着似乎很压抑,盛权却全盘接受,毫不抵触并享受其中。 不过,不羁的灵魂时不时会超脱肉.体的束缚,释放出天性,时常将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镜头JPFP会自行剪掉。 原想盛权将医谷发扬光大,悬壶济世的何厚气得跳脚。 “师傅你还年轻!”盛权抱头窜走,“再收十个八个师弟师妹传承衣钵没有任何问题,实在不行自己生也行啊!” “孽徒!找打!” 时光荏苒,一日,有一管事模样的男人确认般站在诚王府的匾额下看了又看,低下头时上前几步,敲开诚王府的大门。 门房从门缝里看那人:“这里是诚王府,可有拜帖?” 来者轻微颔首,从袖子取出帖子:“还请小哥通传一声,我家主子派我给诚王爷送来贺礼,需要王爷亲自过目。”说罢,让出身后光景。 “王府没设宴庆祝什么啊?”门房犯糊涂地搔搔后脑,一面越门而出去看什么贺礼。 打眼一看,门房顿时目瞪口呆,震惊地伸着手指。他在京城土生土长,活到这个岁数,眼界不断开阔,当今天和帝迎皇后进宫那日的盛会无以伦比,眼前这支看不到底的马车队伍却也不遑多让。 季叁打着呵欠刚巧行至门口,脑子嗡的一声,全部睡意立时荡然无存。 摞了一车又一车的红木箱子,从进京起就引来众多路人的侧目,有不少人甚至一路跟随,只为一看究竟是送往哪家权贵。诚王府门前的大街人头攒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注目。 门房进去一趟又回来,显然很是好奇不愿意错过。别说他们,季叁也好奇极了,对着箱子望眼欲穿,但当他伸手时,押送的管事越众而出,不卑不亢地说是要先等诚王爷亲自过目才成,他哪能越俎代庖。 管事躬身行礼,毕恭毕敬道:“草民见过诚王殿下。” 季叁扭身,果不其然见到李阅被推了出来,平静的目光在一个个马车上梭巡,眼波纹丝不动,好似这些东西与他不想干一般。 季叁不由上前在李阅耳畔轻声言道:“殿下,那管事说这些是季陆送来的。”这管事也是邪乎,似乎对王府内的事颇为清楚,仿佛经他人之口了解过。见到他出来,趁着门房禀告的空挡顺着杆子往上爬,毫不隐瞒地将实情抖落出去,显然知道抛出季陆的名头比他舌灿莲花有份量多了。 更令人咋舌的是,季陆什么时候这般财大气粗了? 季叁在心中抓狂地咆哮,尽管已经亲耳听过管事的解释,可怎么看都像假的,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李阅目光闪烁了一下。 见状,管事笑着适时递出礼单:“请诚王殿下过目。” “念。” 季叁正要上前劝阻,被季壹拉了一把,暗暗摇了摇头。季壹心中暗忖:不公然念出来,如何堵住悠悠之口?主要还是让他们背后的主子安心,如若不然,等事情一结,都不知道传成什么了。这个季陆也真是,弄得这般声势浩大,折算成银票不好吗? 管事洒然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众念了出来。 暖玉两对、雪狐斗篷十件、天蚕丝床褥六套、五蝶捧寿炉五对、歙砚六块……有的名贵,也有的普通,或强身益气,或保暖,或实用,可说准备得非常用心、细致。虽不是华而不实之物,但一件摞一件,总额就非常可观了。 李阅闭目往后倚,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季叁见了,心道不愧是王爷,这般镇定自若不是自己能比的。 管事:“诚王殿下?” 李阅睁了眼大袖一挥:“全部登记入库。” “原本想和你庆祝生辰,见到这般阵仗,为兄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张嘴说话的是名男子,长身玉立,儒雅俊秀,李阅偏头一见,惊喜万分:“哥!” 宫闱内外,未免殿前失仪,李阅被免了早朝和职务;李敬则身体虚弱不宜奔波劳累,变相留在宫里。好一段时间见不到弟弟,一身儒服的李敬嘴边不由弥漫着柔和的笑意:“阿阅。” 在外面,毫无遮挡物,冷风横冲直撞地呼啸而过,垂髻孩童尚且不会放在眼里的冷风或许能把李敬吹倒到床上。 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李阅伸手请兄长进去。 在正殿,李阅李敬分坐两侧,丫鬟进来奉茶和上点心,退出去时李阅叫住一人让她送来了手炉。 李敬无奈地笑了笑:“身子不中用,才入冬,穿了许多还会觉得冷。” 李阅碰碰他的手背,眉头一皱:“哥,可是宫里那些看碟下菜的势利眼苛待你了?”说着,自己先信了三分,回想那一长条的礼单,当即使人拨出一份让李敬带回宫。 “别折腾了,我这身体药石罔效,再好的东西也是虚不胜补,况且,才送进来的贺礼你怎好意思转手就送走?” 李阅锁眉抿唇地思索,片刻后道:“他肯定有考虑到这一点。” “补药这些你不想要,暖身之物好歹带些回去。” “是季陆送的吧?”心念一转,李敬言之凿凿地问。 提起这人,李阅拿起茶盏撇开茶沫,小呷一口,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李敬失笑:“这样的侍卫平生仅见,对你忠心耿耿,处处以你为主,比我这个亲哥还要尽心,实属世间罕有,难能可贵,亏你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有。”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咳咳!” “哥!”李阅倾身给他拍背。 李敬一脸病态的红晕:“不打紧。”说着,紧紧抓着李阅的说,满目悲戚,“我这身体就这样了,为兄只希望阿阅放手去搏,不要顾忌着我,坐以待毙!” 季壹唰一下撇开脸,心情变得沉重。 “什么天道人伦,什么父子亲情,我们阿阅为此赔进去一双腿已经够多了,为兄害怕你连命都搭进去!”李敬双眼失去焦距,仿佛看到了暗无天日的前方。 “哥……” “你听着,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留在那里苟延残喘!”李敬满面肃容,声音掷地有声。 李阅默默红了眼眶,以沉默拒绝回应兄长想英勇就义的话,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让他少愧疚点。 其实不用李敬提起,李阅早就出手,只是李敬深在宫中,对前朝的事无从得知罢了。 李敬手掌一再收拢:“阿阅!” 李阅胡乱颔首,这只是权宜之计。 自李敬进王府起,通知下达后厨,立即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准备的席面丰盛而偏清淡,正合兄弟俩的胃口。 吃罢饭,李敬摆摆手,赶在宫门下钥前,上马车回宫。 一个个红木箱子废了不少功夫整理入库后,管家前来回禀,同时告知李阅一件事:“那管事临行前想当面向殿下告辞,正在外头候着,殿下可要见他一见?” 李阅眸色暗沉地瞥了管家一眼。 管家低下头来,倒退出去。很快,管事进来了,李阅一眼瞧见捧在他手中的匣子。 管事弯腰将匣子奉上:“殿下。” 季壹接过匣子,看着李阅等待指示。 “打开。” 随着小心谨慎的动作,盖子如同帷幕般揭开,压轴重宝褪下面纱隆重登场。 季壹失声:“银票?!” 一张银票不至于舌桥不下,那么一沓银票呢? 是他错怪了季陆。 原以为贺礼已经够过分了,季陆才离开多久?赚钱这般猛的吗?都不带他! 李阅严肃着脸,尽管早有预料,真正看到了仍不免失望,面上却不显露出半分。 管事恭声道:“主子还让小人给您带封信。” 李阅扬了扬眉:“拿来。”他捏了捏少说也有三张信纸厚度的信封,拆开封口看了起来。 上面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简单总结一下就是: 他很好,跟着医圣学到了很多,下次见面一定能治好您……看到这里时,李阅顿了顿。 他再看:……照顾好自己,不,应该是仆役照顾好您,但凡用得不顺心的千万不要忍耐,赶出王府便是,可惜不能在您身边,不然也没他们什么事了。另外要睡好吃饱,太瘦了不好看,也别怕弄脏了不够用,衣服床褥这些后续会送。最后,这些钱随你处置,不要省着花,他还会赚更多更多云云。 仗着不在跟前李阅一时拿他没办法,盛权的语调大胆了不少。 李阅弹了弹信纸,借以动作仿佛能将惩罚转嫁到主人身上。 管事功成身退,向李阅告辞,正要走,托着腮帮子不知想些什么的李阅叫住了他。 “等等,所谓礼尚往来……”李阅左右四顾,然后低头解下靴子上的匕首,随手磕在木桌上,“你把这个带给他。” 啊?回礼匕首?还是用旧的匕首?管事满头疑惑,顺从地带走朴实无华的匕首,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回去跟盛权复命。 盛权握着匕首久久不语,取一块丝绸擦拭削铁如泥的锋刃,擦着擦着突然大笑出声,肩膀不住抖动,好一会儿缓过气来。 “我就当是定情信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出来吗?这篇是权谋剧! 第68章 下属女主(十一) 牛岩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长官一宣布解散,他立即一屁股坐到地上。 都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时年十六,胃口还大的牛岩,牛家已经养不起。西北边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不单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哪家房顶破了个窟窿还组织人帮忙修补,但牛岩看中的不是这些,他满腔心酸地抹起了眼泪:“自从来了这里,俺没吃过顿饱的!” 牛岩身材壮硕,同伴拽不动他,作势要走:“你还赖着!等饭没了,你就继续饿着吧!” 心中一动,牛岩一下跳起,转瞬跑到同伴前头。 同伴气得够呛,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还未到达做饭的大木棚,牛岩就走不动路了,被迎面“走”来的馒头勾走了全部心神,梦幻般呢喃:“馒头……” 见有人不讲究竟然饭碗夺食,男人毫不客气地用力拍他:“干啥干啥!自己没手没脚啊,滚去自己打饭!” 被打了,牛岩一点也不介意,灿笑着扎入人堆。 随着队伍向前推进,牛岩宛如掉进米缸的老鼠,周围是一桶桶的米饭,一框框的馒头,还有飘着肉沫的白菜煮猪肉,他兴奋得难以自抑。 “大哥,给多几个馒头吧,俺肚子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终于轮到他了,牛岩可怜兮兮地讨好道。 大哥勉为其难地抬头觑一眼傻大个:“不知道今天馒头管饱么?” “这样啊,”牛岩牙床都笑出来了,“那,先给俺来十个吧!” 大哥用眼神夹了他一眼:“吃不完今晚通宵加练。” “先十个!”语气笃定。 伙夫的手艺还是这般不尽人意,蹲在矮坡上,牛岩却馒头和着眼泪囫囵吞下肚,几乎要喜极而泣。 当夜,牛岩做了个美梦,醒来喝到插筷子不倒的白粥,只觉梦还没醒。 一连几天均是如此,他终于从美梦中醒来,相信这是事实。 李阅怀揣大钞,反手砸进军伍,该补足军饷的补,该吃的吃,该穿的穿,一下子花去八.九成! 盛权顿时紧迫感倍增,加快赚钱的步伐。想到以后还要和邻国开火,还暗搓搓地搞起了武器研制。 满足了后勤,西北东北边军火力全开于体能训练,随着一支虎狼之师的徐徐崛起,把李阅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子李玮,和天和帝站在同一战线上,当皇权受到极大的威胁时,两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初夏四月,原本势均力敌的拉锯战渐渐向李阅倾斜。 剧情已经被扭转,往另外一个方向挺进,当然了,李阅一方更受上天眷顾。 “孽子!想造反了!” 在满桌的东西从御案扫落地时,天和帝狠狠骂道。 “父皇!”太子站在案前提醒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旋即小声冷嘲和抱怨起来,“一个瘸子还妄想皇位,用皇位来兜他的屎尿吗?当初父皇就不该手软而手下留情……” 天和帝眼神锋利如刀,刺向太子:“太子说什么?” “……没。”太子只觉一阵气弱,大气不敢出。 天和帝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太子,在众儿子当中,太子并不是最出色的,却是最贴心的一个,谨遵为人子的本分。以太子的智谋,在这件事上,天和帝不认为他能帮到什么,他负着手背过身:“太子先回去。” 不过太子的话提醒了天和帝。 不,不全是提醒,更多的是勾起天和帝按捺在心底的一个想法。 六子行动受到限制,困在王府走不出来,之所以能将手伸进军队,王玭功不可没。 天和帝抬头看着江山图,假若,王玭被拉下了马,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从乾清宫出来,摸了摸微微汗湿的后背,一抬头见到等候召见的大皇子李复,太子语气轻慢道:“大哥。” 李复淡笑着颔首,挂着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表情,没人能勘破他在想什么,这令太子感到作呕,伪君子比真小人恶心数倍――他分明对皇位有意,却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惺惺作态。 在外也是,专注于办实事,装出一副不参与夺嫡,与世无争和为国为民的模样。 “你在这里作甚?” 李复思索了一会:“许是许久未见,父皇宣我进宫共叙天伦。” “除了四弟,兄弟都已经出宫建府,谁也不比你进宫进得勤快,若要尽孝,怎么也轮不到你!若不是你屡次找机会在父皇眼前晃,父皇记得你是谁?” “本王孝顺父皇和母妃还不应该了?”尽管被指着鼻子骂,李复仍旧维持着风度,保持浅笑。 “大哥就继续装!”顾忌着里面的天和帝和周围的奴才,太子声音极轻,咬着牙道,“以为稳坐钓鱼台看着我跟老六斗得你死我活,你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你说得在理,比起你和老六,本王单打独斗怎么比得过你们,所以你不必敌对于我。”李复语气诚恳,态度谦和有礼。 凭这空口大话,太子信了才怪。 恰在这时,总管大太监出来请李复进去。 太子试图从李复脸上看出什么,最终,只能负气地一甩手,冷哼着丢下李复走开。 深深看一眼太子,李复回头跨进门槛,遥遥望见御案后的天和帝,他在心里回应太子的叫嚣――这就是他的倚仗。 天和帝执笔写字,头也不抬:“不用行礼了,复儿你过来瞧瞧。” “是。” 天和帝安排接近王玭的人动作很隐秘,当他找到机会,已经是四月十五日。只待来日完成任务的好消息传回来,接下来就是安排自己人接手王玭将军统领的军队。 军中人多眼杂,正好方便混水摸鱼,四月下旬的一日,当药物混入饭食端上将军府的矮几时,有人却发现其中的端倪。 王玭作为军中的最高将领,能享用火头营单独准备的饭菜,其中要数烤全羊最为美味,尤得大将军的欢喜。 盛权对整个军队,从上到下的所有人有恩,面对贵客,理应用最好的菜肴和最烈的酒招待。尽管他是从小跟在李阅身边的亲卫,是下属,不过王玭和李阅一样,不会将对方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火头营的手艺绝了,尤其是这羊肉,香辣可口,越嚼越香,一日不吃都想念得紧。”王玭不说客套话,和盛权直接开吃。 盛权伸手正要夹花生米,筷子悬而不下,突然搁回饭碗上,又将装羊肉的碟子送到鼻子下闻了闻,盛权脸色暗沉了三分,抬起眼眸严肃道:“王将军最好还是别吃了。” 说话的功夫,王玭啃光了一根羊肋骨:“什么?” “这些,最好别吃。” 王玭皱了皱眉,尽管还想继续吃,但盛权的举动无不诉说吃食有异,王玭面色一冷,貌似想到了什么。 挥退把守门口的卫兵,王玭按捺住想掀翻矮几的心,转头紧紧盯着盛权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不错过分毫:“贤侄尽管说,食物里,是不是藏了毒?”话这般说,王玭却没感到异样,也因此忍住了抠喉的举动。 “将军可听说过一种名为罂粟的植物?” 听他这么说,王玭露出沉思的神色:“这东西有什么危害?” “罂粟开花后可结出蒴果,取其浆液干燥可得褐色块状物,将之碾成粉末……这桌上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参了罂粟,尤以这烤羊肉为最。”盛权用筷子从羊肉里粘出一颗细小的颗粒,“食物添入罂粟蒴果,吃之只觉更为味美,多食以致成瘾。” 听说只是成瘾,王玭并不因此放松,这样大费周折只为了让他每天多吃几顿这东西?对方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驴蹄子踢了他。 “听闻贤侄师承医圣,学有所成,”王玭搓着手,“这羊肉我吃了不下十顿,可还有救?” 桌上的东西盛权没有再吃的欲望,端起茶碗小口啜饮,眼睑掀起看着王玭难掩紧张的脸。 “不,关键在将军,您只能自救。” 兵营营房前有一大片空地,称为校场,分出东南西北四个,满足万人将士的日常训练,从中开辟几个高台,供将士演习和比斗。 “将军,你面色看起来很不好,让军医过来替你看看吧。” 军师满面忧心地关切道,将军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此时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哪怕他极力维持着,精神头也比以往差了很多,身形消瘦不少,身上的肌肉也不如以往壮硕了。 王玭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显然听不进去,甩开膀子大步走向最大的高台,在众将士的吆喝叫好下,一跃而上,声音洪亮地叫嚣:“谁敢上来和本将军比斗比斗?”王玭做出挑衅的手势,“来吧!打赢我,奖一个月的饷银!” “我来!” 一名副将解开上衣甩到地上,同样光着膀子跳上来。 “好!” “干他!” “周冲!我敬你是条汉子!” 尽管都在为周冲一马当先吆喝,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周冲是打不过将军的。 不出意料,两人来往了百余招,周冲被.干了下台,不过也很厉害了。 “别灰心,主要是将军太强大了!” “换作老子,坚持到五十招都算厉害了。” “没事。”周冲满不在乎道,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王玭战斗力如何,他亲身上阵,感受最为真切。 周冲低下头,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王玭瞧了一眼,转头随口喊道:“再来!” 气氛在刚才的比斗中被炒热,一个个摩拳擦掌,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抢占了先机,率先上去。 王玭一连干翻了十个人,在欢呼声中跳下高台,摆摆手,打了个呵欠往回走,在进门时下了个吩咐,卫兵当即就去伙头营要了一桌菜。 王玭却没机会吃了。 抹了一些能让皮肤变黄的药后,他的四肢用绸带束缚,固定在床柱上,为防他咬伤舌头,盛权取来一块软木示意他咬上。 软木已经在嘴边,王玭却道:“我不会死,是吗?”为了戒掉药瘾,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每当这时,他都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来了。 “放心。” 盛权的神色平淡,甚至是不以为意,然而正是这份稀疏平常,王玭心里反而得到莫大的安慰,顺从地咬住木塞。 当天夜里,士兵们在固定作息时间里回营入睡。周冲警惕性一向很高,在陌生人的气息进入个人空间时,他在睡梦中唰的睁开眼,谁? 声音还梗在喉咙里,黑影朝他扑上去…… 王大将军亲自将周冲押走,事先被招呼过的巡防士兵目不斜视,在天亮之后也什么都不说,将昨晚看到的烂在肚子里。 士兵们一觉睡醒,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在锻体时,王大将军告知各位,周副将和另一位将军被派去出任务,会另外安排人替上他们的工作。 士兵们听过了,也就不放在心上。 被王大将军点名的,在军中都是人所共知的大员,有些人却注意到,一些他们认识的伙夫,校尉和普通士兵都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大夫有话要说:“我在这里解释一下。” “这部小说是主攻视觉,主要是我在你们面前晃。” “但电视剧不一样,每个角色多少都有镜头,最终由JPFP系统剪辑综合。所以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李阅,李复,太子,天和帝,这些人已经约过很多次架,并打了起来…………………………然而事实上,前面所述全是废话,归根究底是作者尚且驾驭不了‘权谋’这两个字,是作者的狡辩!” “话就说到这里了,下章见,mua。” 第69章 下属女主(十二) 被铁链捆在刑架上的周冲死前还喋喋不休地强调一件事:“我是被逼的!他们拿父母妻儿的命要挟我!” “你不无辜,心已经黑了。”王大将军最忠实的拥趸这样想道,声音淡漠:“放心,你死了,他们只会更好。”话落,在周冲惊恐万状的瞪视下,手起刀落。 几个人,同一时间失联,情报头子查证后,确认是连根拔起。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情报头子惊骇异常,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同时担心受到自于天和帝的怒火的殃及,尽管这件事本质上与他无关。 同一月,情报头子跑死了两匹马后终于抵达京城,消息传回,天和帝大发雷霆,又一次扫翻了折子。 安抚了一番,李复退出乾清宫后,回到王府立即写下一张字条,绑在鸽子腿上,走到窗前将鸽子放飞。 扑飒飒地扇动翅膀,划破虚空,乘着东风跨越山水,在一日鸽子抵达邻国大梁皇都。 大梁与大庆毗邻,位处大庆西北,最近的一次交战结束后,两国互约和平,并在大梁使者团的努力促成下,更准确说是以金子打通层层关卡,开通贸易往来,得以缓慢恢复战前的元气。 大庆地大物博,有开不完荒的土地、绵延不绝的高山、以及纵横交错的水网……大梁人提起大庆的地理优势简直可以滔滔不绝一刻钟,他们的大梁地域也宽阔,却尤其眼热最后一点。 远离海洋的大梁,常年雨水稀少,国土中间盘踞着一大片几乎占据一半国土面积的沙漠。除却荒芜的沙漠,剩下的土地却不尽是适合种植粮食的。 为数不多适宜耕种的土地,部分还是因为受到大庆黑河的一条支流的河水的滋润,哪怕在收割粮食的时候,大梁农夫仍不免暗唾个不停,埋藏在更深处是嫉妒和贪欲。 当哪天收成不好时,为了不饿肚子,或许他们会铤而走险,毕竟成功的回报太大了――填饱肚子,和可供世代耕种的肥沃土地。 大梁人劣迹斑斑,比起可有可无的和约,王玭更相信手底下的军队。 休战之初两国签订的和平条约,有人在意它时,它就是条约,反之,则是一沓废纸,并在同年五月,有被测底撕碎的征兆。 五月中旬的夜里发生一件让大梁皇帝怒不可遏的事,躺在床上的太子被最为宠信的爱妾迷晕,在黑暗中下了地狱。 当下人发现僵硬的尸体时,爱妾与一伙人同行,在天亮城门开启之初逃离京都。 大梁皇帝的人一路围追堵截,同时爱妾的人像如同雪花一般飘散在通往大庆的各个州城。 尽管他们的行踪尽量隐秘,偶尔还虚晃一招干扰尾随人马的判断,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无疑就是大庆,这意味着谋杀案与大庆有关,但大梁皇帝只信了七分。 太子一死,获益之人能列出一长条名单。 “必要时暗中协助,务必将他们送出大梁境内。” 获悉太子暴毙的喜讯,进宫前,大皇子这般吩咐。 “是。” 大皇子突然回头:“到了边疆外,杀了也就杀了。” “是。” 神色一凛,侍卫领命告退,一路尾随到边城,已经临门一脚了,却发现那些人在边城霁州停住了…… “该死的李复!” 大梁大皇子握拳猛地砸在桌上,震翻了一排笔架。照原计划,这只是一次跨国合作的互惠互利,他借李复的手除掉太子,同时避免引火烧身,李复则通过这次谋杀,引发两国战端,进而消磨王家大军的战斗力――他为李复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叹服。 同是低除了出身,处处不如自己的太子一头的大皇子,彼此间颇有些惺惺相惜,感同身受之感。 不过,李复太自大和目光狭隘了,眼里只顾着争权夺利,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吗?军队开拔,粮饷用度难以计数,不找补回来岂不是赔本买卖?当然了王玭带的军队,战斗力如雷贯耳,出不出兵,要掂量后再决定,蠢货才会老实遵守口头合作。 不过,这是一次很好的合作,大皇子不想胎死腹中,在洽谈中让李复感受到他的诚意。 可以出兵,但如果战时能得到李复的帮助,那就更美妙不过了,有利于削弱对手的力量――不正合李复的意? 然而,“烧杀边民”却绝对不在合作的范畴之内! 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不光惹怒大皇子,大梁皇帝也雷霆震怒,大梁人中间更是炸开了锅,群情激愤。 这一切李复早就预想到,目前一切都照计划进行。 接下来就没有大皇子的事了,他本来就不指望对方能一言九鼎,何不“自食其力”。这口恶气,咽不下,不是一“吐”为快,即是如鲠在喉,端看大梁皇帝忍不忍得下了。 就目前来看,考虑各种原因,战端再起是迟早的事。 “很好,需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应该学会。”李复负手站立,颇有挥斥方遒之感,“退下去吧。” 预想中离开的脚步声没传来,李复侧身面对下属,只见下属一接触他的目光顿时如遭雷击般屈膝伏跪。 见状,李复心中生起不好的想法:“还有什么?说!” 听完下属吞吞吐吐交代的事委,李复踉跄着倒退两步,不敢置信地自语道:“怎么会?” 事情回到两日前。 王家军队驻守的州城之一青州和大梁交界,从城墙上往远处眺望,烟尘滚滚中,不难分辨一伙人打马向这里行来。 兵哥一声断喝:“什么人!” 这伙人的首领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作为代表出列,顶着不安和不解的表情,仰头回道:“我等是在两国贸易往来行商,平时赚点小钱,不想大梁霁州发生杀人放火一事,一夜之间半个霁州火光冲天,仿佛人间地狱。”首领一脸的心有余悸,“霁州动荡,恐会受到牵连,我等不敢逗留,顾不上货物,快马加鞭赶回咱们大庆……只是,这城门怎么关上了?” 这里大半以上的人确实是正经的商队,首领为了更好地掩饰身份,拿“结伴同行”做借口,拉拢更多的商队加入。他们吓坏了,自觉人多安全,毫不犹豫地加入,一同归国。 这位兵哥正是牛岩,牛岩吃饱了饭,加上不断的训练,身形壮硕如铁塔,尽管用正常的声量发声也洪亮异常,因此被长官推出来喊话:“都说了隔壁暴.乱,不关城门等着暴徒过来霍霍俺们嘛?”举刀指着一个尽管抹了灰也难掩姿色的女人,“做生意还带女人?” “我,我……”已殁太子的爱妾拿帕子按按眼角,想起伤心事,直想垂泪,叫人不忍。 “唉,我代她说吧。”首领不忍摇头,“军爷你看她长成什么样?有掠卖人口的恶人见色起意,绑了她藏在货物里,以此模糊视听,运出咱们大庆高价卖给一家富户……巧的是,在昨夜,富户为富不仁,被杀的杀,烧的烧,她趁暴徒不备,逃出生天,却沦落街头,见我等回国,便求了上门。” 爱妾低下头,单薄的肩膀随抽泣抖动。 牛岩搓着下巴认真审视一番,决定道:“开城门!” 关口只开出一条只允许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一排查过所。边上重重重兵荷刀把守,神色炯炯,看谁敢有异动。首领眼睛眯缝,在这些人身上一一掠过,已经进去十余人了,能进去自然最好,杀又杀不进去,再者靠打打杀杀能是大庆人吗? 眼前只剩一人,首领不由得紧张,如同第一次出任务。 不想异变在这时陡生。 “你躲躲闪闪作甚!快点,拿过所出来。” “我,过所被烧了。” 首领觉得前面那小子长了一颗老鼠胆,牛岩大点声也能吓得他缩头缩脑。 “烧了……”牛岩掏耳朵,“当老子好糊弄的?没有就站边去,下一个!” “军爷真的,我没撒谎……”小子一阵的无能为力,去扯牛岩的衣服,“有人可以为我作证……” 见这小子回身找人,首领有种要糟的感觉。 “……哥。” 哥? 叫他? 孤家寡人的首领不及反应,手臂被小子扒拉住。 仿佛面对可依靠的至亲,小子神情惊慌,说了长长一串大梁地方语言,首领听不懂他的倾诉,也完全没有插话的份,被牛岩当机立断地当做和小子一伙的拨到边上,直接跳过他。 “下一个!” “你他娘的害死我!”首领低骂,不留余力地扇他的脸,转即又懊悔起来。作何要充当出头人,一不小心就被人攀扯,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子咧嘴笑了,血和着唾沫咽下。 很快,首领就顾不上懊恼,除了十几个被当做行迹可疑之人被按下,其余人等全部放入城内,其中除了个别面生的,他带的人,包括爱妾在内竟然一个不落强留了下来,这很难叫他相信这只是偶然。 首领不由按向藏着武器的地方。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无声蔓延,牛岩一无所觉般回登城楼,对士兵颔首示意。眼看士兵要关上城门,任何一个被当作敌国百姓,从而被拒之国门外的大庆人都不能忍受这样不公正的对待,他们在“愤怒”的激化下,企图以肉.体凡胎去冲出那道防线,“忘记”了对重兵的恐惧。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首领和爱妾等人,他们当然是大庆人,所作所为却比大梁人更可恶! 小子直想呸他们一脸,龇着牙上前,捂住口鼻,在这群打着区别对待的旗号,争取“公平公正”的人的头上撒下一把粉末。 首领反应最迅猛,仍吸入了一口,顿时眼泪鼻涕流满脸面,很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牛岩站在王大将军和陆军师背后,对于小子的表现,毫不吝啬自己的大拇指。 他们暴露了! 首领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原以为迎接他们的只有羁押审问或死亡,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被秘密运往与霁州接壤的玢州。 如果知道他们的想法,小子定然又是一次唾骂,想得美!不把你们制造的,抛到大庆头上的锅甩出去,等炸锅嘛? 一个个大肥猪似的,一辆车居然还装不下。小子在军中外号耗子,比起战场上直来直往的厮杀,见缝插针、投机取巧这样难登大雅之堂的手段他更在行。 “动作再快点,耽误了时间回去等着吃军棍炖肉吧!” “好嘞!” 以首领为首的两行人吃下青州的“闭门羹”,退而求其次,愤愤然转头去霍霍玢州,准备的燃料来不及点燃,千钧一发之际,大梁皇帝的暗卫总算循着“蛛丝马迹”追了上来。 首领忍下强行冲击迟滞的经脉的痛苦,才恢复了五成,却不得不提刀上阵,呕得要死。 耗子操着一口大梁地方口音,站在大后方替首领摇旗助威,旁边还有人帮腔,也用大梁地方话。 首领想解释他们不是大梁人,却开不了这个口…… 首领倒地的一瞬间,耗子撕心裂肺地哭喊,在暗卫调转矛头时当机立断,带着“残余力量”一头扎入暮色。 第70章 下属女主(十三) 原本的国家矛盾,急转直下,成了……过程很复杂,在各方势力的对弈下,被当做棋子博弈的首领等人,走过的路,扭曲得叫人摸不着头脑。 大梁皇帝作为能得到第一手情报的那批人中的一个,也不敢妄下定论。 表面上以引起大梁动荡为目的,首领等人干掉了太子,加上往大庆的方向窜逃,这不就叫别人的思路往“我们是大庆人”上引吗?然后霍霍了霁州,更是罪大恶极,百死莫赎……结果,现实告诉他们,这些暴徒是能够流利地说出一口地道地方话的大梁人。 怎么会?大皇子此时的神色与初闻消息的李复的大同小异,诧异的点却大相径庭,比起计划几乎全盘交给李复进行的大皇子,李复更清楚谁在搞的鬼。 大皇子沉不住气,泄露出些许来。 大梁皇帝斜眼瞧他:“你因何烦心?” 大梁皇帝尚蒙在鼓里,天和帝则对李复有了更准确的认知。 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苦心孤诣,一手促成两国的战端,连他也瞒着,越过他,借力打击消磨西北大军战斗力。 抽丝剥茧出最本质的内里,便是李复对他的不满。若不是怪他对王家军迟迟不肯动手,也不会按捺不住自己采取动作。 可,除掉王家军就只是除掉王家军的事吗?王玭的军队像门神一样镇压在大梁上空,大梁人无不敢动,一旦被撕开了豁口,后果不堪设想。再者,两国交战只是打仗的事吗?牵涉进去的平民百姓李复可有考虑过? “碍于此事不便于告知于众,朕不会大张旗鼓地处罚你……” 李复一声不吭,只是深深跪伏,表现出诚恳的认错态度。 天和帝素来喜欢李复的顺服和言听计从,得益于此,在李复能力也出众的前提下,天和帝也乐于替最喜欢的儿子保驾护航。然而以往无往不利的一招在此时似乎失去了些效果。 猛然得知李复只是表面顺从,心中对自己实则不满的天和帝默然不语,以前不是不知道李复的一些小动作,但都无伤大雅,这次真的过了,天和帝对李复继承大统――本来板上钉钉的事产生了怀疑。 凝滞的气氛横亘在父子俩之间,李复心下一紧,发觉罚不罚都是次要的了,只怕父皇对他心存了芥蒂。 毕竟一直将大子当储君教养了许久,天和帝狠不下心改立储君,只望以后纠正李复:“你回去,自觉禁足王府,闭门思过三个月,好好想想为君之道。退下去吧。” “……儿臣告退。”直到此时,李复才有些悔不当初。王家大军毫发无损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宫城森严又八面透风,李复移交公事紧接着被禁足,天和帝没有特意隐瞒,前朝后宫很快觉出了味来,有消息灵通的更是捋清了前因后果。 “可喜可贺。”盛权低声叹道,一挥手,当天晚上火头营多了几十头宰好的羊,摞成高高的垒。 ―― 顾之依睁开眼时,眼中倒映着一片火红的光,灶膛内烈火熊熊燃烧,她正在进行一个动作,拿着什么东西往灶膛里伸……手背擦过灶膛口,一阵炙人的烫意袭来,顾之依猛然清醒,倒抽着气缩回手。 她送进灶膛的干柴并不平整,像拔出萝卜带出泥,突出的枝桠被抽走时,勾走了一大串正在燃烧的木柴。 眼看火就要烧到身上,顾之依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本能往后避。尽管躲闪得够及时,她仍被猩红的炭烫到了。 虚覆着手背,顾之依眼里氤氲着水光,不待凝集成泪,一声愤怒的咆哮将委屈的情绪吓得一干二净。 “哭!看你干的好事!烧个火都笨手笨脚的,若是耽误了王爷吃饭,有你好看!” 掌勺的男人是个大厨,胡子一抖一抖地数落顾之依。 愤怒的咆哮听不进去,眼前的一切全然是陌生的,顾之依忘了痛,忘了委屈,怔愣在原地。 “傻愣着等饭吃嘛?还不烧火!” “……哦。” 顾之依小心翼翼地将柴火塞回去,但她真的不会烧火,一根叠着一根,在接触不到空气的情况下,测底熄火。 厨子觉得被她熄灭的火全跑肚子里了,一面数落,一面挤开顾之依自己动手。 临近晌午,不大不小的厨房里正热火朝天,顾之依干站在那只觉得自己只有碍事的份。 厨子烧火炒菜两头忙,一肚子火:“什么洗衣做饭挑水劈柴一手包办,净说大话……” 粗嘎的声音被抛在身后,刚跨越门槛的顾之依脑子嗡的一声,仿佛一层无形的膜围困了五感,身后的骂骂咧咧听不真切,顾之依眨下眼,一头栽下去…… 无意间瞥见这一幕,季贰匆忙接住顾之依,紧接着束手无策起来,一是男女授受不亲,尽管人昏睡过去了情有可原,但看见的人可不这么认为。二是,他又不知道人住哪里,也不好进去姑娘家的房间……季贰低头瞅一眼顾之依长了几个小水泡的手,站着也能昏过去,估计身体也不好,送王府药房那里得了。 人季贰转手交给一个壮硕婆子给背去了药房,这个时辰季玖一般都在回春堂,倒还有一个医术稍差一点的老大夫坐镇。 海量的记忆在一瞬间蜂拥而至,顾之依本就不稳定的灵魂受了这一波冲击,大脑瞬间当机,悠悠转醒时,属于原身的记忆还未全部整理,不过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那便是她穿越了。 顾之依慌乱过后,难以忽视的兴奋和期待逐渐取代了负面情绪。 截瘫前所向披靡的王爷、王府里普普通通的粗使丫鬟、穿越……熟知穿越小说的套路,让顾之依不由自主地往某个方面联想,虽然在心里不停叱骂自己不要过分异想天开和自恋,但是冥冥之中就有一道声音在说,她就是维持世界运转的中心,换句话说就是气运之子,是女主。顾之依红了的脸颊,套用小说常见的套路,她的另一半定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就近就有一个诚王,会是他吗? 顾之依所想和原剧情别无二致,但也只是原剧情,对此她一无所知,吃了同屋丫鬟给她留出来的饭菜,出冷汗、心悸、手脚无力等症状消散一空,眼下顾之依有功夫注意这具身体,然后一阵气闷,对先前的猜测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营养不良的干瘪身材,爹妈吩咐的不拘粗活累活,一昧苦干的粗糙双手,摸摸脸上,脸也糙得厉害,尽管年轻,但在现代,如果保养得当,三四十岁的女人肤质估计都比这好,只恨没有镜子,但愿五官能过得去。 从穿越到异世起,没有一件事能让顾之依觉得穿越是值得的,大妞――俗不可耐的名字,卯时正就起床累死累活不说,吃的方面只管填饱肚子,口感还不如现代的垃圾食品。 做下人饭的大妈若是知道顾之依的想法,定然喷她个狗血淋头,光任装管饱的白米饭这一点,又有几个高门大户能做到?还这般不知足。 这么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已经不止一个人捉到,新买的丫头偷懒耍滑,初时进府的头几天多质朴羞怯的一个人啊,这会天天说“这里疼那里痛”地推脱,大多数人将之解释为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丫头被王府的气派迷得晕头转向,长了不该有的心眼儿,心大了。 对此,顾之依不是不知道却熟视无睹,表现得泰然自若。这些人,看她不惯便换着法子让她多干活,这具身体干重活可以,其它譬如劈柴、烧火这些,保留的肌肉与大脑记忆让她很快上手,可光站在太阳底下,一想到变得油光发黑的皮肤,顾之依就难以忍受。 总之,干活只会让她的外貌更糟糕,理所当然的要想方设法推掉活儿。 奈何她只是个卖身契捏在别人手里,毫无人权和自由的奴仆,更何况呆在封建大环境下,太出格只会人人喊打,样子总要装装的。 一不留神木刺扎进手里,顾之依嘶嘶抽气,丢开斧子,抱住受伤的指尖顾影自怜。 顾之依穿越的第一天倒在他身上,季贰因此上了心。小姑娘面黄肌瘦,体弱朴素,便有意识地对小姑娘进行关照,今天又拎来一油包糕点想给她甜甜嘴,见状关心道:“没事吧?” 顾之依眼睛凝在季贰脸上,见是他,眼眶瞬间水光氤氲。此前通过水面和别人的镜子,大略看清现在的样貌,属于很秀丽的那一挂,顾之依的信心就回来了。 又来了。 出来监工的大娘眼看柴堆的老底都快掏光了,侧头翻出个“没眼看”的白眼。 大娘探头,暗含反讽:“伤得严重吧?” “我,”顾之依状若为难,“劈了一个早上,胳膊几乎是抬不起来,估计也只能举个斧子,再劈下去无济于事,不巧又被扎了手指……我可以休息一会吗?稍后会补回来的。” 大娘心里冷笑,她是王府里的老人,地位不是黄毛丫头能比的,忍无可忍后不假辞色地戳穿她:“看你之前多勤快。这三天来活越干越少,反倒出了各种毛病,也不见饭少吃……我看你就是生的懒病!” 似乎因为平白受人当面诋毁,顾之依难以置信之余,羞愤得面红耳赤,下意识瞥向季贰。 季贰张嘴欲言,立马被大娘盯上,生生把话堵回去:“老身管教下人,你还是不要管为好。”接着警告,“别以为买进来就万事无忧,不做事的丫鬟,诚王府也不敢要。” 话说到这份上了,顾之依也不好胡搅蛮缠,拎着斧子胡劈乱砍,以消极怠工表示愤懑。大娘回敬一声冷哼,不为所动地走了。 不走心的结果就是扎了手指不算,还划了道豁口,顾之依红了眼眶,不等季贰说什么,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她一个在现代受男朋友嘘寒问暖的大学生,在见到切实的好处之前,这里简直一无是处。 大娘说得实在,毕竟买个下人回来就是为了干活,顾之依体弱,秉着看顾一下她的想法季贰偶尔会帮把手,但见她有事没事地找借口推脱怎么也说不过去。然而当一个花季少女委屈得在他面前哭得泪眼模糊,季贰又做不到无动于衷,动作生疏地安慰说:“不哭了……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唔……缘更? 第71章 下属女主(十四) “谢谢你!” 顾之依感动得一塌糊涂,表示感谢的方式便是扑进季贰怀里,双臂在腰间收紧,直把他箍得心跳加速才窃笑着放开,后知后觉为僭越的举动红了脸,含羞带怯地低头道:“我逾矩了,对不起。” “你,”猛然被抱一下,贴身,季贰如同僵硬的木头苦大仇深,抬眼暗觑顾之依,眼下少女无措的一举一动都在说明对方仅是有感而发,心下不由得谴责起不该有的恶意忖度,“手上的木刺你先找人帮你处理,柴我先帮你劈着。” 目的达到,顾之依佯作不怎么好意思,习惯性做出一个欲语还休的举动――一手圈住另一手的手腕背到身后,水光潋滟的眼眸却倏的迸发出兴奋澎湃的异彩,很快被隐没。 “那……谢谢你。”顾之依郑重其事,脑子直想着找个无人的地方。 对顾之依不好的印象全部打消,季贰淡声说:“去吧。” 顾之依脚步匆匆,行动间急迫掩饰不住。 眼下是王府最忙碌的几个时段之一,屋里同寝的丫鬟不在,顾之依进去后反手将门关上。 经历了这些,顾之依坚信自己与众不同,然而全面审视身体的状态后难免有点失望,但她同样坚定地认为这只会是暂时的,并迟疑猜测有大气运加身。 就在方才,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把她砸懵,碍于季贰在场不得不按捺住。在此之前,她要进行最后的确认才能安心。 在眼神紧锁腕上平平无奇的红色手绳时,少顷间心念一动,顾之依凭空消失在原处。 三亩大的空间、珍藏医书和手稿的小木屋、一汪带泉眼的水潭……这些配套熟悉又陌生,在看过空间前主人留下的说明手信后,探手进水潭感受一番,顾之依欣喜若狂,受上天厚待的她果然是顺风顺水的,当日洗上由灵泉兑开的水,整个人“活”了过来,本来黝黑的皮肤仿佛能自主呼吸一般。 不单水潭得到充分的利用,其余两样也没有忽略,向季贰借钱买回来的蔬果种子洒遍三亩地的角角落落,苦恼的是,她大学选的专业和医学类毫无关联,读起木屋这些书来拗口滞涩,又不能冒着危险将书带出去找人请教,故而束之高阁。 顾之依以为美貌才是一个女人的安身立命的资本,医术对她而言形同可有可无的鸡肋,弃之也不觉可惜。 那三亩地不同于大世界的农田,同样的作物从种下去到收获耗费的时间不足普通作物的一小半,试吃水果,口感甘甜,汁水丰沛,皇家御贡恐不能及,吃过后回想起来都垂涎不已。 蔬菜收割的时间更短,水灵灵的菜叶簇拥成一片绿毯,一茬接连着一茬,盖因没有机会接触厨具,同样是置之不理。 “之依,你白了好多,呀,摸着还滑不溜手。”大丫鬟笑得热情洋溢,直勾勾盯着她花儿一样的脸蛋一阵眼热,仿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绽放了异彩。 顾之依曾三申五令既然进到王府开始了新的开端,那么便彻底断绝和卖女求儿媳的父母的一切联系,这是原因之一,她没说的是因为名字太过土老冒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大丫鬟追问。哪个女孩不想拥有吹弹可破的肌肤?本来比她们还灰头土脸的黑姑娘,一声不响跑到她们前头,羡慕嫉妒之余,对诀窍或秘方动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又一个打她主意的人!没你们的衬托怎么显现她的出类拔萃?顾之依心下嗤笑,捧着面庞迷茫道:“进王府以来可能吃好睡好了,气色自然就好起来吧……以前家里,好东西从来没我的份,不是吃糠咽菜,就是喝刷锅水。” 末了,少女晶亮的目光蒙上一层黯淡。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她看起来好打发吗?拿这一看就是假的话糊弄人。 “王府伙食是好,但也不至于。是不是那个整天在你跟前转的季贰给你送了什么好货?季大夫医术了得应该很有一套,季贰不刚好跟他同是亲卫嘛……你小声告诉我方子,我保证不外传。” “你,”顾之依想说她跟季贰的关系清清白白,皮肤变好真的只是因为生活质量显著提升,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口,着急得脸红脖子粗,呐呐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又不告诉别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大丫鬟嗓音里带上以势压人的意味。 顾之依苍白地辩驳:“我,真没有……” “不想讲就直说,浪费时间。”大丫鬟沉声,抱起自个儿的活计走开。 “我……”似乎因为误解,顾之依急红了眼眶。 “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然而对于不怀好意之人,何必委屈自己?他们只想从你这里得到好处。”一道无奈叹息的嗓音传来。 季贰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片空地,踟蹰不定的大手最终按在耷拉着的脑袋上,轻轻揉一把,后撤几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找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少女感激涕零般无语凝噎,转即笑靥灿烂,晨曦中白皙的脸庞美得有点虚幻,仰头冲他轻嗯一声。 季贰呆了,心脏一下错拍,仿佛醉了一般晕乎乎地出了院子,发现手里的油纸包忘了给不说,被塞了一个东西也察觉不到。 放眼一看,熟透的苹果饱满坠手,不用特意凑近鼻端,也能闻见浓郁清甜的果香。 不由吞咽着口水,这样上佳的品质,放眼安阳估计都少有,以小丫头的身份铁定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了这一个,季贰舍不得现在就囫囵开吃,更想着要不要送回去。 事实上,正因为比对过,对空间里的存货顾之依更不敢轻举妄动,也因此苦恼不已,明明可以凭借这些“异宝”敛财或者扶摇直上,却不能宣诸于口,憋闷感充斥着胸腔。不过她似乎是幸运的,很快就迎来了一个机会。 这日晌午后,顾之依转过一个墙角听到王府的老人说话。 “……又没吃完?” “唉,胃口愈发差了,这次剩菜更多,除了那盘青菜几乎没动过,全赏给了下人。” “现在正是新鲜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整天大鱼大肉容易腻味,王爷胃口都变差了。” “你再想想办法吧。” 主厨闻言转身折回厨房,面对摆满各类食材的操作台出神。 机会送上门来了,顾之依扬起嘴角这般想道。 “就你?”当下一顿饭要准备起来了,顾之依找到主厨自荐,主厨满目嗤之以鼻,“你在这里只会打搅我,别再浪费我做饭的时间,快去宰鸡洗菜。” 顾之依契而不舍地绕到他的跟前,话到了嘴边,见着主厨风雨欲来的黑脸登时吞回肚子。 被眼神逼退,顾之依看向主厨背影的眼神分明是说“赶我走是你的损失,迟早有你高攀不起,后悔莫及的一天”,主厨丝毫不觉。 然后,顾之依借处理食材之机,攒下剩余的葱,趁人不注意跟空间中早处理好的食材进行替换,珍珠混鱼目。 在铁锅空闲下来时,顾之依拿起锅铲。材料都是些普通的东西,原身接触的菜品又有限,她选择做一道简简单单的葱油饼,面粉、油和咸蛋黄还是自己出钱搭进去的。 顾之依舍得放油,饼放进锅里被油煎得滋滋响,片刻后翻了个面用锅铲压扁,搓麻将似的推挪。门窗敞开,没有阻隔下的香气无所顾忌地向四处横冲直撞,葱香、焦香喷鼻。顾之依不自量力挑衅主厨之事在这方小天地已经传遍,看在她自费食材又想看好戏的份上,很多人对她的“大显身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只有葱、油、面粉这些,众人了然,心道真不愧是破落户出身的。葱油饼本身用料普通,价格贵不到哪里去,不是没吃过,口感也就这样。就算没吃过,但光看这一目了然的用料搭配想来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片刻后,竟想不到,这味比肉还香! “已经够香了,还不出锅吗?” 被女人和上年纪的男人占据的地方出现一道年轻的男声,顾之依转一下头,有着俊朗面孔的出众男子捧着碗站在灶台边,视线粘在锅里撕都撕不开。 顾之依心跳了一下,不动声色道:“不行,还可以更香。”空间初露头角,就吸引了优质异性吗?她现在的仪容可还妥当? 好吧,季叁抱紧饭碗,怕口腔兜不住口水。 男子干净利落又合身的衣着衬着挺拔身姿,身份肯定有别于王府的下人,顾之依用天南地北地聊天时漫不经心的口吻道:“诶,没见过你,你是什么人啊?” 季叁顾不上理她,满心满眼全是金黄焦脆的饼子。 看不惯她掉眼泪装可怜钓男人的大丫鬟见她吃瘪,嘲讽意味十足地哼笑。 顾之依锅铲更快地翻转,发出金属磕碰的声音宣示对季叁不解风情的不满:“吃吧。”说着翻手铲起两个饼子进碗了。吃吧吃吧,噎死你算了。 才出锅当然知道有多烫,季叁却仿佛饿了三天三夜,一到手就往嘴里塞,热烫在口腔翻滚,他呜呜地哼唧,眼神晶亮。 一边忍痛,一边嚼吧嚼吧就吞下去,噎得直抻脖子也要死命塞,两块饼子下肚,满嘴留香,最初的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后季叁对这种暴殄天物的吃法生出不满,起了细品的念头:“我还可以再吃吗?我……我给你钱吧!”手已经摸向钱袋。 这幅为了一口吃折腰的饿死鬼模样看得顾之依成就感飙升又嗤之以鼻,将他拨到比季贰不足,比下人有余的一类,面上却笑着,大方得体道:“当然可以,本来就准备做给大家尝尝。”说话间,葱油饼全部盛起,生面粉继续下锅。 “我也要!” 周围众人异口同声,不是只有季叁才闻到香味,尽管他们才饱吃一顿,甚至分到一丁点肉,但见季叁狼吞虎咽般地大口嚼食,分泌的唾液不由得更多了,急不可耐用身体将惹众怒的季叁顶开,抢占位置。大丫鬟不屑于吃她做的东西,转身走开,尽管她也很心动。 鉴于除有限的葱外是空间出品,油面粉这些都是大路货,兑入面粉杯水车薪,她特意混入一碗兑开的灵泉水,才有了这猛烈的,几乎让人上头的效果。 季叁凭借眼明手快的本事,在紧要关头抓起两块,又一次烫得嗷嗷叫唤。回头看一眼哄抢的人群,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地大步离开。 走在青石板路上,季叁顶着陶醉的神色叹息,真香啊,这手艺估计是季玖也比不上。 想到这里,季叁倏的拐弯走上去往季玖小屋的路。 “是不是恨不能把舌头一块吞了?” 在季叁期待的目光下季玖咬下一口,紧接着发出轻疑的嗯音,摘下一点葱花放进嘴里轻抿。 “好吃也不至于这样吧?一点一点地撕。” “确实美味。”季玖抬眼看他,笑得意味不明,“这么好的东西只吃一次太可惜,下次她还做的话,可否给我带一份?” “别这样说话!”季叁眼里的大魔王对他突然温声细语,他受不了地磨挲胳膊,“你自己不会去么?” “论起对美食的执着,没人比得上你。”说话时,季玖目光柔和。 季叁撑不住勉为其难道:“行吧。” 第72章 下属女主(十五) 事情出乎顾之依的意料,很顺利。 主厨的态度并不友善,也没有帮她给自己添堵的必要,地位的差距他可以轻巧地将事情压下去,然而在第二天主厨找到她,不耐道:“你今天先负责两个菜,吃与不吃,看王爷决定。这次若是不成,你得给我老老实实缩头做人!”语气里的不满毫不掩饰,显然是受了上层的嘱咐不得不为之。 顾之依重重点头,立马投身入忙碌中,虽然只负责两个菜。然而心下并不紧张,决定性因素捏在她手里,这令她能够把握好机会。 中午诚王果不其然胃口大好,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因为正巧且只有顾之依做的两个菜被一扫而光。偏偏其余的菜动得比往常还少,主厨脸都绿了,哪怕做足了各种设想,依然料不到对比会这般惨烈。 在恭喜奉迎声中顾之依顿时扬眉吐气,随后赏钱接踵而至。 季玖端起丫鬟奉上的餐后茶盏,撇开茶沫小口啜饮。李阅一摆手,丫鬟们目不斜视地退下去,其实内心对季玖今天出现在李阅的餐桌上大吃大喝十分好奇。 李阅瞥一眼挪开视线,心下奇怪一个人举手行动间尾指为何会下意识翘起。 季玖若有所觉,左右手交叠抵在下颌。 李阅:“饭吃完了,茶也喝了,说说你有什么事。” “殿下可察觉到我方才的异样?”季玖的笑具有迷惑性。 李阅沉吟:“你仰慕那姑娘?”话是他说的,但他本身却是不信的,哪怕季玖请他吩咐一些莫名其妙却有提拔顾之依的意思的话,再把顾之依的菜吃干净,尽管不输于御厨做的。 “咳!不是。”季玖飞快否决,素来只有他揶揄别人的份,难得窘然,关键是李阅显然是无心之举,严厉而不苟言笑的诚王不会拿人开玩笑。 配合对方“互动”显得很笨,李阅低头啜饮,不用他问季玖自然也会和盘托出。 季玖何曾不了解李阅的无趣,语气百无聊赖:“坦白说,我能有今日之成就,高人一等的触觉和味觉功不可没,然后就发现了她所做的菜异乎寻常……”说到要紧处,季玖卖起关子。 李阅揉了揉眉心,敷衍道:“下毒?” 季玖:“呵……” 找李阅“玩耍”显然是一个很轻率的决定。 “不,不仅无毒,反而强身益体。”季玖指向嘴巴,“我吃出来了。” “你在拿本王开玩笑。”是药还是蔬菜,一眼分明,他不是瞎子。 “就知道说出来殿下也不会信。”季玖无话可说,“您的舌头已经僵硬到辨别不清优劣了,还是如此明显。” 李阅见对方的神情很严肃认真,保持沉默,而不是劈头盖脑地无脑反驳。 “诚王殿下可以不信,但不妨碍你将她调到主厨位置,反正也不亏……”季玖狭长的眼眯缝,道,“再多的我没办法解释,这看起来很古怪,也不切实际,其中缘由还需探索,你不妨找人盯紧她。” 顾之依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在原剧情有季玖为她保驾护航,现在的季玖,反而最先供了她出来。 第73章 下属女主(十六) 口口相传诚王一个瘫子,见人时都在椅子上时刻端坐着矮人一大截,天人之姿却不减,气势凛然,实属人中龙凤,可除了三四次赏钱,她还没见过诚王的面呢,所以该死的,在诚王眼里她就是个切切实实的下人?错了就罚,对就奖赏的下人?没有宣见的必要? 简直了,一日三餐,枉她费这么多空间资源,不是肉疼,反正取之不尽,而是灵泉和蔬果砸了出去掀不起半个水花,得不到相对应的回报,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顾之依对不曾谋面的李阅生出埋怨,但她不会表现在众人面前,反而恳切用心地准备主子的饮食。 顾之依从蒸笼取出炖盅,两指捏着耳垂殷殷叮嘱:“王爷事忙保不准让你搁在一边就忘记了喝,汤趁热喝了才健康,你提醒王爷一下。” “光闻闻就知道是不同凡响的,”跑腿仆役用迷醉的表情陶醉道,面对前途明媚的顾之依时的笑容很爽朗灿烂,“这谁不知道呢……尽量吧,谁叫我不是季陆呢,哪敢对王爷指手画脚。” 顾之依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不动声色地笑问:“没听说过季陆这人,很厉害吗?” 仆役盖上食盒,沉默了片刻道:“你进来得晚不知道,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又不只是贴身侍卫,王爷待他不一般,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也愿意听他的,比如吃饭,但我感觉没你做得闻起来香,毕竟我经常负责送饭,虽然没有尝过……好了,我该走了。” 只见仆役转身即走,很快消失在门口,顾之依被勾起的更大的疑惑不得已暂时搁置。 “先放那吧。”李阅询问后得知是送补汤,不出仆役所料地回答道。 起初季陆是非同一般,不过所勾勒的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时移世易下注定黯然失色,只见王爷该吃吃,该喝喝,只能说明季陆的离开对王爷的影响不大――一个整日抛头露面,混在男人堆里不宜家宜室的“女人”在王爷心里花期一过,枯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将心比心,相比之下,顾之依年轻貌美,甜美可人,拥有能抓住王爷胃口的好厨艺不是更具有可能性? 踏足卧房前,仆役就考虑到李阅有很大的概率这样做而事先想好应对方法,太过出格的举动只会暴露他的私心,于是点到为止地关怀道:“……这汤顾姑娘炖了两三个时辰,十分滋补,殿下您看……” 仆役眼角余光仔细留神,只见李阅抬起头一副显然被说动了的样子,心下暗喜,提顾姑娘果然赌对了。 ――小姑娘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劳心劳力,反过来,王爷能浪费小姑娘的一片心意?能不动容? 当然他不会认为凭他自身能劝动李阅,从而归功于自身。 事实上全是仆役的臆断,说动李阅的是仆役认为只是锦上添花,对比“顾姑娘”、“两三个时辰”无足轻重的“滋补”两个字。 “顾之依做的饭食您就安安心心吃光了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可个店了。”季玖别有意味的笑容在最近一次诊脉后变得真挚,发自内心替李阅感到高兴和宽怀。心说就算你在我面前情难自禁,喜极而泣,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然而却见李阅漆黑眉目软化,笑意氤氲,嘴角上扬角度含蓄,笑不露齿,似乎高昂的情绪转归平和。 季玖唏嘘不已:“殿下情绪自控之厉害出乎我所想。” “只不过知道得比你早罢了,汹涌情潮离闸后已经逐渐趋于平缓,”李阅两根手指掐在大腿内侧,身体后仰,闭上眼睛体会,“我感觉到了,尽管很渺茫。”那种若有若无的微末痛感经由神经末梢传递至大脑中枢,却是表达出一阵阵的愉悦感,日复一日地收敛情绪让他不至于失控地表达出来,但愉悦感却是切切实实的。 在内心更深处李阅其实知道兴奋劲被他自己推至了虚高,愉悦被“应该的”定性了,双腿恢复如初于他而言很重要――换作是被磨难打倒艰难向前爬行的李阅,估计会这么想。在李阅二十三岁的人生中,有的打击不能称为打击,有的打击是生命不能承受的负荷,为之一蹶不振,一度甚至宁死而不苟延残喘…… 今时今日他凭本事在两腿瘫痪的阻碍下顶立天地,那么两腿的痊愈也不再那么至关重要,能恢复自然最好,不能恢复惋惜之余也不会一直沉溺于低迷。 ――季陆。 想到这里,这两个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他必须承认,这其中大约有一点季陆的功劳吧。 季玖:“听起来那样玄乎其神的话殿下能放进心里并照办,能对属下没头没脑的话抱以信任,这很好,请一定要继续保持下去。” 这样的大言不惭李阅听到半途便睁开了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过虑了,原因正如你说的,反正也不亏。” 既然明确了顾之依那一手对自身有益,那就没必要故作姿态地往外推。 ――趁热喝对身体好。 英明神武的诚王也逃不过常识的“荼毒”,神思回拢后示意仆役端汤盅过来,捏着调羹不疾不徐地一勺接一勺,冷不丁觑向仆役:“你还有什么要说?” 李阅的眉眼十分漆黑,黑黝黝的瞳仁不似孩儿般的灵动有神,像纹丝不动的古井,深不可测的深海,在光线的映照下仿佛把光吞了进去,无端瘆人。心虚的仆役体会更深刻,看李阅一错不错幽幽盯着他瞧,鬓角不由自主冒着冷汗,愣愣道:“啊?” “还不退下?” 仆役一叠声地恭声应道,边倒退出门。 为了对得起“补汤”的称号,顾之依不惜下了重本,吃饱喝足的李阅,身体热意由内而外源源不断地向四肢百骸蔓延,现下,身体软绵绵懒洋洋的,只想卧床惬意地休息。 “去……”李阅包含睡意的嗓音透过房门对外吩咐,“再赏。” 比李阅求医问药以来的最高诊费翻几倍的赏钱,由两个人合力才能抬进顾之依独自搬进去的院子。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顾之依花了大力气还是见不到李阅一面,笑不由衷。 同日,大皇子府。 为将大儿子“边缘化”,天和帝一力扛下群臣的压力不给大儿子授封爵位,又把太子扶成众矢之的,可谓用心良苦。然而所谓见仁见智,排前的几位皇子后来居上授爵封王,他们才不管什么原因,低人一筹是铁一般的笑柄捏在他们手里,来自手足的冷嘲热讽,和愚民的评头论足劈头盖脸地足以将李复淹没,几次差点撑不住风度。 李复狠狠一夹斜飞入鬓的长眉。 ――理解天和帝的用心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一个人脚步匆匆,穿越垂花拱门,到了八角亭外,确认般迅速瞧一眼亭下身着宽松棉袍,比实际年龄年轻较多的青年男子,立即低下头恭恭敬敬道:“见过主子,是诚王府那边传回了消息。” 从对方手里拿过信纸抖开,李复一目十行地迅速扫过,神情慢慢变得晦暗,笑容泛冷,沉吟片刻对来人吩咐道:“把她的家人请进府里,好生招待。” “是。”来人领命退走。 ―― “醒醒殿下,醒醒……” 往昔如重重迷雾般被春风化雨似的柔和嗓音吹拂开,李阅眼睫嗡动,徐徐睁开了眼,现实与梦境交织成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只见一人背光向他这边倾身,光影铺洒勾勒出一张熟悉而更显成熟的脸庞,他梦游般地呢喃自语:“……季陆?” “醒醒,您睡晕乎了?”盛权熟稔地给李阅的额头探了探温度,“脚洗好了,饭也叫人送了过来,先起来垫垫肚子再睡。” 李阅一闭眼再睁开,混乱的记忆在脑子清醒后整理有序。 ――记起来了,方才他是在泡脚,明明感觉严重缺失,在季陆手法恰到好处的按摩下,筋骨连同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就放松了,然后就睡了过去…… ――皇兄还困在天牢里他竟然就睡着了? 李阅两根手指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突然一阵失重感猝不及防地传来,手下意识在空中抓探,一下子搭上坚韧的肩膀。 盛权动作自然到理所当然地抱起李阅,大步流星走向圆桌,把人稳稳地按坐在凳子上。 神情有些恍惚的李阅松开他的衣服,紧接着被塞进一双筷子,半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 “油绿绿的,看着就想吃。”盛权冷不丁地岔开话题,只见他略带向往地锁定一碟豌豆苗菜。 李阅饱含愠怒地秋后算账:“只说这些?” ――不辞而潜逃的详实过程,在外头干了什么,钱哪里来的这些全部给他一一托出!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眼底含着尚未化开的睡意,以至于水汽氤氲,凶巴巴瞪人时熠熠生光。 这样子何其招人,盛权镇定自若地回视,似乎本身不知道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坦坦荡荡,语气无辜懵懂:“不能吃吗?” 肚子恰在这时闹出动静。 仿佛怒气勃勃的人被戳中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李阅一下子泄气:“多久没吃饭了?坐下吧。” 盛权表情一直沉着冷静,闻言笑意从见面起第一次缓缓浮现脸颊。 李阅掩饰性地低下头刨饭。 ――如果可以将功折罪,季陆不单无罪释放,更应该论功行大赏,可无可奈何的是,他把不告而别、渺无音讯看得更重。 作者有话要说: 盛权:嘿,回来了。 第74章 下属女主(十七) 因为挂心李敬的事,李阅胃口不可能好,反观盛权大块朵颐,三两口刨空一饭碗,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和不雅,只是奇道:“你就不噎?” 盛权没头没脑地囫囵道:“噎――可您着急。”用手帕一抹嘴唇,紧接着塞进李阅手里,“这个要手洗,麻烦您了。” “为什么本王洗?”李阅瞬间头脑空白只顾得眼前,诧异地脱口道,除了只在他的军旅生涯中的衣服自己洗,谁敢给脏东西他洗? 天和帝?他不需要;下属和奴仆?谁敢;最后是季陆,记忆中他不会,相反任劳任怨地照顾好他这样脾气冷硬之人。 环境、交际、阅历等等,对一个人的影响确实难计其数。曾经在他面前一板一眼,对问题的解决方式便是挺直腰板梗着脖子无声对峙,看谁先服软的季陆忽而强势起来,却不是一昧强硬,而是软硬兼施。或装聋作哑,或真诚以待,或曲线救国……手段层出不穷让人接受得心甘情愿,防不胜防。 这样的变化不是无迹可寻,季陆举止大方自然,不因为曾经的自己得他青睐而刻意模仿以前的痕迹――这是一种自信的体现,言行举止显示出有担当有作为的成熟男子气质,眼界开阔,手腕圆滑。 “今晚有事要忙……”仿佛对盛权的话的呼应,门房这时禀告,一行形迹可疑之人在角门停留,疑似不轨之徒,请李阅指示。 “来了。”在李阅低头猜测这伙人来头的瞬间,盛权嘴角扬起,目光透过层层壁垒般直指那群人,站起身活动手脚,一副准备干大事的架势。 李阅扭头见他在这一瞬间,表现得尤其矛盾――张扬而内敛,活跃而沉稳,复杂的气质揉杂成独有的个人魅力。 盛权整肃面容,颀长的身姿犹如拔地而起的修竹,被蜡烛拉长的影子正正罩住李阅,一脸凛然:“康王的事一刻不解决您一刻不能安心吃饭休息,但显然,说句大逆不道的,淡薄的父子情分不能打动……今上,对他用‘软’显然不痛不痒,如您不介意的话,我……”话音顿了顿。 盛权的话外音,李阅完全明白,冷笑着让他放手去做:“先有皇兄,再有是本王,再执迷不悟就功败垂成了。既然他不愿做父子在先,本王没有替他考虑的必要――你有何把握?几成把握?” “现在戌时正,保证在亥时前凯旋,如果您放心把康王殿下的事交给我去办的话――我以生命起誓……” “过了。”李阅唇角用力抿起,陷出两个窝,“保证自身安全……” “保证完成任务。”盛权忽而淡笑化开凝固的气氛,啪的脚跟使力一磕。现代式军礼跃然在目,李阅不明白其中指代的意义,传达的意思却是隐隐懂得,目光由此变得复杂,手指揪紧“深恶痛绝”的手帕而不自知。 啊!盛权大梦初醒般:“忘了您不方便,手帕放我回来再洗。” “算了。”做出了闪避的举动才后知后觉,李阅懊恼地忙羊补牢般把帕子往桌上一抛,淡声叮嘱,“本王使人帮你洗,别有后顾。” “好。” 后者领命义无反顾往外奔,一眨眼隐入暗处,消失不见,奔往记忆中绝大多数时间指代约束、尊卑、诡诈、虚假,象征至高无上权利的大庆中枢。 “这几天难得今晚睡个囫囵觉,什么要紧事能大晚上把咱们叫醒?”等待的过程中,一名七尺大汉摸摸光头小声嘀咕,说着嘴巴大张打起呵欠。 “你可闭嘴吧,就你鼾声如雷,考虑过跟你同吃同睡的兄弟们没有?” “干完今晚这场‘仗’,我把曹光头单独批出去。”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阴影缓缓后退,五官细致的轮廓显露在众人眼前,右手拎着一衣衫不整的男人。 能不衣衫不整吗?!季叁满腔愤懑,从被窝里挖他出来,一身亵衣被对方扯得松松垮垮。 “把咱叁儿完整无损送回来,不然为师要请戒尺了。”季玖半路截道,抛下这一句,双手束袖,施施然走开了。 本以为“得救”的季叁,只见季陆跟着那神棍打哑迷,说:“快两年不见,不想叁哥还是老样子。” ――不是这样子,还能是什么? 季叁对着季玖远离的背影张嘴欲言,然后被拽着半走半跑至角门,被一群大汉眼睁睁看着,他整好衣衫,束起腰带。 “陆公子。”曹光头猛然转身,闻言兴味盎然地挑高眉梢,“今晚是要大干一场的意思?” “原计划带你们上京,一是给我们诚王殿下展示劳动成果,二是前往西北东北大营,为了向老兵新兵演示操作手法。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表,”盛权懒洋洋的,“今上不愧为天选之子,好东西现世总是最先呈向他面前。” “哈,你又在说些只有自己知道话。”季叁忍无可忍地骂咧咧。 盛权一甩袖,径自道:“都有了――全部人军火带上,跟上。” 暗夜皇城形同野兽匍匐在地,辉煌庄严的气息旋身一变,厚重粘稠的夜幕裹挟宫中重地,被森严、危险替代。瓦砾上数条低伏的身影凝而不动,彼此呼吸声高低交错,落针可闻。 宿卫禁军甲胄飒飒,树梢鸟雀惊飞,振翅,翱翔,长鸣,如箭般划破虚空中的寂静。队伍中小队长式的人物视线徘徊在飞檐,没发现任何异状,招呼队伍向既定的路线行进。 等他们行进得足够远,季叁凑近低声不住唏嘘:“什么情况,你的钱是这样‘挣’来的?” 盛权言辞板正:“你吃我的用我的,就这样想我?国库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拿这事埋汰我。” 季叁即刻扭头,试图将吞进去的“苍蝇”努力消化,沉默半晌后道:“……啊――没想到你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会噎人了啊。 又一波动静传来,盛权示意季叁安静。 季叁忍耐了片刻立即道:“快说,别耽误我睡觉的时间。” “当务之急除了康王殿下没有其他了。” “具体。”季叁撇嘴。 “……”盛权嗤道,“搅他个不得安宁。” 欢好一场后,宽敞的龙床只一个人躺着,天和帝双手交叠搭在胸腹,呼吸绵长轻鼾,正熟睡。守夜的太监吧嗒着嘴,脑袋一点一点,猛一下清醒小一会,环视四下无事,紧接着进入半酣的状态。 曹光头从掀开的瓦片洞探头探脑,无声嘿嘿道:“找着了――金灿灿的床那呢!” 在他眼里,皇帝已经不是皇帝,德不配位,徒有虚名。虽然是从西北调剂到火器营的老兵痞之一,对西北军的关注却只会更多。 盛权:“行吗?” “当然行!我老曹这准头可不是白练的。” 季叁百无聊赖地抱臂,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有什么可聊的。 曹光头只等盛权一声令下,只见后者沉默了半晌却道:“……吓唬吓唬行了。” 说实话曹光头略略失望,却能理解,见盛权点头示意,他无声点点头,从洞口抛去一颗引线烧掉一截的铁蛋…… 时间把握得不多不少,一落地,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轰然炸裂! ――轰! “这――娘的!” 季叁怀抱漫不经心的心态,猝不及防来了这一下,比被“炸”的天和帝更先咋呼。 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天和帝快吓尿了都,本身只会利用愚民对老天爷的愚昧无知的人不太信鬼神之说,这一刻直怀疑是不是上天对他降下了神罚,轰隆隆余音不绝于耳,飞沙走砾,一瞬间三魂丢了七魄。 天和帝手脚并用翻下床,甚至忽略了外来者明晃晃的一声咋呼,扯着嗓子声嘶力竭:“――来人啊!救,救!” 曹光头摩拳擦掌,第二份“大礼”接踵而至…… 大皇子府,几乎不能睡死的李复猛然转醒,披上衣裳下床,刷的撑开两扇木门:“什么事……” ――轰! 话音未落,轰隆隆又是一声,恍如天崩地裂。 心脏紧缩感未消,李复冷声断喝。 “去看什么事!” 第75章 下属女主(十八) ――轰!轰!轰! 哪怕是死猪,这会也该醒了。一大波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养心殿,妃嫔、宫女太监、带刀侍卫,纷至沓来。 “你别不是把养心殿夷为平地吧?”季叁扶好危若累卵的下巴。 “别担心。”盛权满不在乎地淡声道,“哪天殿下想当皇帝了,我出资给他新建一座――曹光头。” “快了,最后一个铁蛋正好留给那张床,哈哈!”曹光头把其余人的炸弹都搜刮过来,自己扔了个畅快。 季叁:“……”他担心的是这个?! “什么人在上面!” 猛然一声惊喝,侍卫统领旋身电闪般一跃而上屋檐,目光如电,精光爆射,芒刺一般把盛权一伙钉死在瓦片上…… 诚王府 李阅躬坐在轮椅上,似是极力克制的一张满弓,两手抱握放在炭盆上烘烤,目光落在苍白清瘦的手指又失了焦距。屋门大敞,月上梢头不知几时休,北风凛冽呼啸,纷乱嘈杂在安阳四下蔓延。 整个府邸全部熄灯闭门,营造出与世无争的气氛。 李阅却确实把外面的动乱听得清清楚楚无从掩耳盗铃,动乱发生的导.火索是一波此起彼伏的轰炸声――李阅不明白其中指代的意义,季陆的计划、行动、进度一概不知的情况下,他极力心平静气,极力扼制蠢蠢欲动的念头,连呼吸都变得更费力气。 天牢建造在大理寺,用于羁押重刑犯人。金尊玉贵的康王李敬,他的“重”重在身份。 “呼――”季叁带着侍卫统领闹得满城风雨,总算金蝉脱壳在大理寺和盛权汇合。 盛权恰巧从大理寺出来,背上趴着一个人,似乎正昏迷不醒,脸耷拉着看不清,从他眼前掠过:“辛苦了。” 季叁转身,认命般卯足了劲拔腿跟上。 盛权带着康王直奔王府药房,季叁见状立即把消息带到主院。在李阅眼里,药房意味着生病和受伤,听闻消息只恨两条腿不能立即健全。 李阅到达时,盛权已经捡好药使人去煎,踏进天牢见到康王萎顿在地,第一步即是诊脉,回途的过程中已经配好方剂。 “没大碍,”盛权擦了擦汗,急他所急地主动上前,“在牢里受了风寒,有些发热……好在没有用刑。” “……那就好。”李阅静静凝视他片刻,递给他一个红薯,脸撇到斜下方,“闲来无事烤的,忙了一晚上估计也饿了。” “你吃了吗?”盛权咬了番薯,心里在笑。 李阅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一遍:“不饿。” 吃个烤红薯都要面对面吃啊?眼前的气氛诡异莫名,季叁自觉功成身退,假装自己是隐形人目不斜视地与二人擦肩而过。 红薯盛权三两下解决,拉过李阅,直接抓起衣袖给他擦手。 “不……”用。 李阅张嘴想要喊停,却发现衣袖已经脏了一块,抿紧薄唇作罢。 “好了。”盛权很快道,手掌却被反手抓住。 李阅反抓住欲退的手,由衷地说道:“谢谢。” 与此同时,受惊的天和帝看见救援的“援兵”一下厥了过去,皇后为首的众人等一阵兵荒马乱,急急忙忙护着天和帝临时落榻栖凤宫。这晚在养心殿生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天和帝很大概率至死不会重“游”旧地。 第二天早朝,果不其然告病停朝。 天和帝惊魂不定,浑身虚软,长吁短叹,被人搀起半坐着,醒来后勉强吃下一点流食。 “启禀皇上,谢大统领、大理寺卿求见。” 辰时正,总管大太监进栖凤宫禀告。 尽管此时心力交瘁,天和帝大体知道侍卫统领所为何事,心急之下一口气喘不过来:“快,快让他进来!” 等候多时的侍卫统领和大理寺卿跪礼行至一半,急不可耐的问话将行动打断,语气不掩气急败坏:“逮到他们没有,是谁――到底是谁?!如此大逆不道,实在该杀,该杀――犯下的罪行百死不能自赎!” 天和帝似是笼中一头择人而噬的困兽,日积月累的天威教人不敢直视,以总管大太监对天和帝的了解甚至不曾怀疑声色俱厉之下更深处是色厉内荏。 太可怕了! 这样威力无边,轻易拿下他人性命的武器出现得悄无声息,初露锋芒即当头一棒! 他顿觉惊慌失措…… 没有因为被放过而心生侥幸和感激,反而恼怒非常。 一次化险为夷不代表危机解除,宛如脖子上悬着未下的铡刀,天和帝时时刻刻警惕着,恐慌着,提心吊胆。 皇宫已经变得不安全,事实已经证明它不是牢不可破。 那群人来去自如,天和帝迫切想知道大胆逆贼的消息,再顺藤摸瓜到“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武器! “……快说!” 侍卫统领立即行了一个迟来的跪伏,涵义却是不同:“卑职,愧对皇上的信任……”他硬着头皮交待前因后果,额头渐渐抵上坚硬的地板。 “废物!”天和帝哼嚇哼嚇大口喘气,他很少这样不留情面地把人骂进地底里,挥手打翻粥碗,“身为侍卫之首,自诩武功超绝,竟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苦着脸,侍卫统领一叠的哀声讨饶。 “你呢大理寺卿?”天和帝被吵得不耐烦,话锋直转大理寺卿,语气不善,“你又有何事求见?”话落只见这位大臣跟着认罪似的跪下,天和帝眼皮一跳。 “谢大人封城挨家挨户搜查逆贼,到现在仍不知所踪,疑似逃到城外――却也未必……”大理寺卿聪明地点到即止,由天和帝主动问起。 “怎么说?” 大理寺卿:“昨日下晌,诚王殿下……”天和帝面色闪烁着阴晴不定,听他继续细说,“……诚王殿下在宫门外求见皇上重审康王殿下一案,直言必有冤屈,结果诚王殿下前脚刚走,后脚逆贼胆大包天擅闯宫闱……这前后相隔不足半个时辰,留作准备的时间却不短了……” “大胆!凭你一面之词竟然也敢诬陷一朝亲王!”天和帝装腔作势斥责一番,但到底还是有了些怀疑。 “微臣不敢妄议!只是手上有一证据指向诚王殿下,证明与逆贼之事有关,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故作玄虚,天和帝一拍床板:“只是什么!” “只是这一物证只皇上亲眼见过,需要您瞧瞧……”这一句大理寺卿说得尤为艰难,简直媲美太岁头上动土。人都给吓病了,还拿那东西出来刺激他,相当于自寻短见,但这东西是他脱罪的关键,又不得不提。 李敬在大理寺天牢被劫走,作为大理寺卿他难辞其咎,首当其冲。秉着将功折罪的想法,一切过错能推则推,发现李敬被劫走的一瞬间,大理寺所有能调动的人,全部派去监视诚王府。 他带来的人已经候在宫殿外,一经传唤,那人一步一挪,活似钢丝上行走,时刻小心警惕地盯紧眼前一个铁质圆球――随从没有亲眼目睹它所代表的威力,却闻风丧胆…… “行了!” 天和帝控制不住失声断喝,侧头避视不说,还以手掌遮挡面部。他的肢体语言无不表示对“铁球”的抗拒,甚至可说是望而生畏。 大理寺卿徐徐道出真相:“昨日夜里,一伙人潜入天牢用药迷晕了狱卒,肆无忌惮劫走康王殿下,还留下此物公然挑衅。事后查实罪犯……李敬藏匿在诚王府,已经出动大理寺的人包抄,只等皇上一声令下。” 总算把话说完了,大理寺卿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只是牢底留的一地乱七八糟的字他不敢说。 ――人老子带走了,皇帝老儿怪罪下来,拿这东西给他,他只会更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事后采访: 不正式记者:定性为“最后一个”的铁蛋被你用掉了,大理寺卿拿到的是怎么回事? 曹光头:陆少手上的我哪敢要过来啊。 第76章 下属女主(十九) “什么情况?” 顾之依大感惊慌,王府的前门、角门、后门等全部出口被官兵携武器把守,禁止外出,门外聚众指指点点,宛若撞上了抄家现场。那些人面色肃穆,杀气腾腾,大有一点不对就进门大动干戈。 被随手逮到的丫鬟尚且反应不过来,王府的老人率先掷声道:“慌什么慌,王爷都发话了别管,你照常做你的饭便是。” 话虽然说给顾之依听,却也是借机故意对丫鬟仆役敲打敲打,故而声音不轻,即使不是针对她,顾之依仍倍感面上火辣,悻悻然笑了笑。 “都散了散了,门房把门关上!” ―― “……都把人撤回来。” 天和帝眸中凝了霜雪,沉冷的。 “啊?”大理寺卿失态叫道,“可……” “何大人――”总管大太监微微拖长了音,意味深长,伸手扶天和帝躺下,拢了拢被子,“皇上龙体抱恙,不宜操劳太久,咱家看今天到此为止吧,如何?” “……辛苦公公了。”怔愣了小片刻,大理寺卿起身弓腰,“微臣告退。” 仿佛话本出现了一段完全不合逻辑的剧情,上下文不衔接,谢统领看了一遍却完全不能理解目前的状况,傻眼瞧着大理寺卿告退,忽的悄悄被揪了一把,一醒神,跟风连忙道:“那,臣也告退。” “何大人且慢!”临近宫门,一离开天和帝和宦官的视线,侍卫统领紧走两步追上。 直至此时他理清了些思路,只是有一点不懂:“诚王殿下所犯之罪证据确凿,论罪――当诛,为何皇上不把他们收押归案?却提也不提,高高拿起低低放下,还让大人解除监控。” “当诛?怎么敢?凭你?凭皇上?别人主动暴露你也才知道‘他’被追着打!”何大人铁青着脸冷冷逼问,“不管是诚王殿下行动无踪的部下,还是骁勇善战的二十万大军,或是不知名但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甚至是你我均不知道,没有对外揭晓的根底!”随着说话,何大人把自己都说得心惊,对方有备而来,显然也是因为这些,所以有恃无恐。 最后道,“以上哪一点,‘你’比得过?” 见侍卫统领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抹一把脸,推赶随从把消息带到诚王府外,大步离开。 诚王府,门房挺起胸膛,眼里带着赤.裸裸的嘲笑看原本不可一世的士兵灰头土脸收兵归队。百姓又指指点点一番,也散了。 顾之依暗松了口气,问起了别的话题:“王爷这两天是比较饿么?准备的菜比平日多。” “你不知道?因为季陆回来了啊。”年岁相仿的丫鬟忙着洗菜,一边随意回道。 ――季陆?! 顾之依心头一跳:“她不是个侍卫么,怎么能上主子的桌子吃饭?” “又不是第一次了。”丫鬟无所谓耸肩。 “……原来这样。” 这样一位在诚王眼中颇具份量的“拦路虎”在,所以她穿越到异世到底为了什么? 她现在,眼睛如鹿灵动娇怯,柔荑白腻滑润,身段窈窕,身体馨香……哪里不值得高看一眼了? 心不在焉地颠着长勺,思来想去,她感觉很有必要让诚王见她一面――这个李阅,一是受尽封建社会尊卑贵贱思想的浸害,认为接见下人是纡尊降贵的表现;二是固定思维害了他,把厨子和肥头大耳的男人划了等号。 结果晚上吃饭,李阅携同盛权到膳厅用饭,打眼一看八仙桌放了一盘盘生菜生肉,簇拥着中间冒烟的铜锅,里面盛有红色混浊的汤正咕噜噜沸腾着。 番茄火锅?! 盛权眼中兴味盎然。 更有一个女人站在桌边目不转睛地望向他们这边,想忽视都难。 他就纳闷了,男女主之间是否绑了根看不见的姻缘线,形成无形的牵绊,以致她这么执着往李阅身上凑? ――眼前轮椅上清俊绝伦,冷硬孤傲的男人想必就是诚王了吧。 顾之依眼睛微微睁大,酒醉般地微醺。 “之依见过诚王殿下。” 稍一矮身的身姿聘婷袅娜。 暂且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阅只是不冷不热地“嗯”了下。 因为被忽视,盛权兴味地挑高眉梢,继续推李阅到主位。 两人落座,视线又在桌上转了一圈,李阅把着扶手沉默无声,盛权旁若无人般默默喝茶。 一个人的独角戏,顾之依就有点尴尬,却面带微笑侃侃而谈:“殿下,这是我最近新研究的一个菜式――近来天冷,吃得正是时候,吃完以后整个人都会暖烘烘的。” “你看这汤红红的,其实是用番茄烹饪而成,放到炭火上烧滚,只需把切得薄薄的生肉和新鲜的蔬菜放进里面氽涮几下即可食用。肉质鲜嫩弹牙,蔬菜吃现成的也新鲜,番茄汤底也不赖,富含人体需要的营养成分,吃得健康。”说着,拎起陶瓷勺盛了一碗,放到李阅面前,“最妙之处还要数这蘸料,为番茄火锅的点睛之笔,因为不了解殿下的口味,咸酸香辣的都有,可以挨个试试。” 李阅凝视着碗,犹豫着该不该下嘴,片刻后朝旁边坐着的人看去,似是想听对方的意见。 “顾姑娘的心眼令人叹服。”盛权不疾不徐地夹了一片嫩羊肉上下汆烫几下,等肉色变白,转手往漂着红油的蘸碟蘸了蘸,才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 顾之依心紧了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听语气却是来者不善。 只见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得毫无滞涩感,得心应手,如同事先“训练”了千百遍,而不是因为遵照了她的说法去做。 “不知道你厨房里的手尾收拾好没有,这里倒是有你的‘尾巴’,一抓一大把。”完了咔擦一口咬掉莴笋片。 “什,什么?” 喉咙仿佛堵了棉花,顾之依艰难地吐字,甚至于呼吸都不顺畅了。 “换作是我,哪天怀揣了天材地宝,在无权无势时定然不会大咧咧地拿出来……能保障自身都要偷笑了,还妄想更多?” 顾之依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差点尖叫出声,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胡说什么!” 盛权似笑非笑:“你在诚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负责采买的人可不知道你要‘掉包’什么菜,找他过来对账本,多少会有蛛丝马迹,何况――”轻轻一抿,土豆片软糯的口感在口腔化开,“实在美味得让人难以置信。” 李阅瞥来了一眼又一眼,似是询问,盛权头也不回,暗地里按住他的手,面上神色如常地打断顾之依垂死挣扎的辩驳,道:“像你这样独具‘特色’的人,被我师傅撞上,可是要抓起来解剖的。” “――哈啾!”季玖匆匆一抹鼻子,立即去抓季叁,“别打岔!回来!你又想找她要吃的是不是!” “他娘的你多管闲事个屁啊!” 季玖季叁两人快打起来的样子,膳厅里同样剑拔弩张。 “疯了!”顾之依目眦要裂开了一般,红血丝爬上了眼球,勉强维持理智才不至于去抓乱头发,仪态尽失,“你是嫉妒我能够给王爷做饭而王爷只吃我做的饭吧!这般诋毁!胡口捏造谎话想置我于死地,心思好不歹毒!”眼睛一闭,淌下了真心实意的泪水,哀声求道,“殿下,别听她信口雌黄,之依对天起誓绝无半点害殿下之心……” 李阅低低喊了一声:“季陆!” “不承认可以。”盛权说,“不瞒你,番茄火锅我不是没有吃过,什么味道也是知道的。” 顾之依紧紧咬住嘴唇。 “……好在,你撞上的是我,不会拿你怎么样,退下去吧……都凉了。”盛权人设一秒切换,一摸李阅的饭碗,果断兑半勺热汤,“这个你没吃过,快尝尝,抛开那点优越不提,本身就不错。” 一身的骨头被抽走,顾之依拖着虚软的身体尽力往外移动,至于他们在身后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不想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就当地大物饶,什么都有吧 第77章 下属女主(二十) “从明天起,我给您治腿吧。” 见顾之依的身影消失,盛权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轻声慢语道。 “所以你就把她赶走?” 顾之依的秘密在季玖、盛权、李阅三个人之间心照不宣,并有意一同地装聋作哑,一致对外。 盛权嘴角的弧度透出无奈:“您一严肃,这样我会怀疑您不相信我能治好你的腿,是吗……她显然不怀好意,我得做出驱赶。” 说“不怀好意”时嗓音意味幽深,似乎若有所指,同时,身体自上而下地前倾,仿佛将李阅拘在身下,紧迫感油然而生。 李阅淡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看出来了,然后――回来后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更不知道含蓄和收敛的季陆自然更甚…… 静默片刻,李阅瞥一眼对方,也不计较,问他:“罢了随你――这个怎么吃?” “我给你烫……”盛权下意识道,话说了一半飞快反应过来,深思到更多。 盛权的追求光明坦荡,李阅又耳清目明玲珑剔透,两人中间的窗户纸只有薄薄的一层,捅不捅破其实无碍,日常里也相处得自然和谐,并有迹可寻。碰碰手,碰碰腿,抑或是抱上抱下,擦身换衣服等等破戒线的肢体接触――李阅敞开手脚让盛权“胡作非为”,绝不只是因为他需要人照顾,何况他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照顾的――盛权离开这段时间,李阅慢慢把自理能力捡了回来。 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盛权一瞬间容光焕发,一错不错凝视着他,低低笑了一声。 李阅撇下脸,脸边痒痒的,一撮碎发被拨到耳后,瘦长的手指在桌下蜷了蜷,他佯怒呵斥一声:“吃就好好吃,看我做甚!” “对对,先吃饭。”李阅在这方面脸皮特别薄,盛权适可而止地恍然大悟状,殷勤地给新晋爱人布菜。 李阅缓缓吐了口气,无端的窘迫感渐渐平息。 ―― 一瞥眼顾之依正巧闷头往这里疾行,季贰刚想叫停:“顾……”被却一双婆娑的泪眼惊住,话音戛然而止,眼睛的主人无头苍蝇似的迎头撞在他身上,只听一声呼痛的呜咽,哭腔顺势泄了下来。 “顾姑娘?”季贰愣成了一根木头,高举双手,谨记着男女授受不亲,硬起心肠把腰间的手强行掰开,轻声关切,“怎么了?是有谁欺负你了?” 顾之依头半低,牙齿在下嘴唇咬出深深的齿痕,倔犟又抗拒,只一个劲地胡乱摇头。 季贰更担心了,生怕她受了不白之冤却憋在心底独自承受。 季贰问了又问,无奈对方死不松口,最后道:“你不说,如何替你讨回公道,你惦念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但别人不会因此感激你,下次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顾之依终于被说动,抬起头模糊的泪眼难掩不可置信:“怎么会?” 小傻子! 季贰真想晃醒她。 “那个人,当着王爷的面说我、说我做饭难吃……明明不难吃啊,上桌之前我试过味道……”顾之依掩面,大滴大滴的泪珠成串淌下,“她为什么这般诋毁我!” 季贰追问:“王爷面前,谁敢胡编乱造?” 顾之依哽咽道:“她好像,叫季陆……” 季贰呼吸一窒。 王府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季陆已经不单是跟他一样的侍卫之一,更精准的说法是跳出侍卫的范畴,跟几乎不受拘束,性子随心的季玖有点类似,却又不同。 他本身跟季陆不是很熟,这次回来,季陆给了他颇有君子之风的世家公子的感觉,因而对于顾之依的说辞,第一想法便是怀疑。 可相比顾之依情真意切的伤心,那也就一点点。 但这不足以驱使自己替她出头,身份使然,说句大逆不道的,好比在皇帝跟前受了欺负,谁不是憋着?谁敢回敬? 他面上的僵硬顾之依没有忽略,立即知道所谓“打抱不平”肯定没戏了,本来没多指望,但还是会不甘。 那女人真的讨人恶心! “季贰大哥?” 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点怀疑加一点身份的差距,让季贰顿了足。 “就算季陆……”顿了顿,季贰隐了话尾,“但王爷不会放任他任性妄为而不管,这其中说不定有误会……” 顾之依挽衣袖擦干净脸上的湿痕,委曲求全地故作笑脸:“算了季大哥,我没事了――你手上的油包是给我的吗?” “啊?是是!” 季贰的迟钝显得有些傻,顾之依忍俊不禁:“说了不用,还每次都给我买这买那的,若是……”雨过天晴的心情忽的变得向往又失落,“若是能自己出去逛逛就好了,以前忙碌奔波,都没有好好逛过安阳。” 声音小心翼翼:“季大哥可不可以带我出去一趟?” “王爷赏了不少钱,除了银票,还有首饰银子这些,放着不安全。”顾之依手指把头发缠绕来缠绕去,“可以吗?我想拿部分出来当掉,还有存入钱庄,我一个人去也不安全。” 季贰正好愧疚,头点得干脆,这比对季陆“挑刺”简单多了。 顾之依告诉原先的主厨一声,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间,随季贰出了诚王府。既然难得出来一趟,秉着弥补的心理,也不差那点时间,季贰决定带她好好逛逛。 两人站在小摊前挑挑拣拣,摊在宽布上的木制品做工比她准备拿去当掉的首饰都糙很多,心不在焉地左顾右望之际,顾之依瞥见一家客似云来的酒楼,挑起了浓浓的兴致。 “那里好热闹呀!” 季贰顺着目光看去:“晋元楼,在安阳也是响当当的,大冷天到他们家酒店吃火锅特别合适。” 闻言,顾之依不自禁一阵抖动。 季贰看她冷得打寒战,便带她过去,准备吃火锅尝尝鲜。 临近饭点,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才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入座,接着季贰开始点单。 座无虚席,好几桌点了火锅,红彤彤的汤底雾气熏蒸,香气四溢,顾之依却感觉不到半点享受,在热闹的氛围里指尖逐渐发凉,那汤底,一是辣椒,另外是番茄! 顾之依一声尖叫闷在喉咙里! “……之依回神了!” “啊?怎么了?”顾之依一激灵,店小二奇怪的视线腾挪到她身上。 季贰无声叹气:“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想问你要什么汤底。” 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顾之依触电般霍然站起,抛下一句“不吃了不吃了”,一头往酒楼外冲。 季贰冲店小二笑得悻悻,立刻追上去。奇货可居,店小二可有可无地耸耸肩,也不缺这一两个客人。 然而脚步很快止住,没有继续追,因为顾之依在门口撞上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他心脏一下皱缩。 顾之依撑着脑袋,有点发蒙。 “怎么走路的?这么大个门口非得往我家爷身上撞?!” 被撞的正主还没表态,操着下人口吻的人率先斥骂。 “闭嘴。谁准许你这般耀武扬威,借势欺人了?” 好听的男中音在头顶响起,尽管是在数落,腔调却平和,几乎没有愤怒的情绪。顾之依迟滞地抬头,见长相英俊的男人不疾不徐地吐字:“姑娘没事吧?” 皇子长相一脉相承,李复长得跟李阅有三分像,长眉,深目,高鼻,薄唇,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下颌流畅优美的线条,看着十分儒雅谦和,也很有魅力。 顾之依不由耳根发烫。 季贰找来,拽着她往后拉开距离,才行礼道:“见过皇子殿下。” “嗯。” 他是皇子?! 顾之依表情木木的,似是反应不过来,耳旁有声音一直响,她听进了耳朵,混沌的大脑却没有将它们解读出来,仿佛隔开一道厚重的水幕,声音是一阵接一阵的嗡鸣。 李复认真地看着她,再三道:“顾姑娘?” “啊?” 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就知道她的名字了。 李复短促失笑:“侍从无状,既然你们没有就食,不若一起?” “不必了!”季贰拒绝得生硬,“之依莽撞在先,他不过是护主心切,殿下不必介怀,而且,我们本就想离开晋元楼。” “行吧。”李复风度依旧,转向顾之依,“只好下次找机会向顾姑娘赔礼道歉了。” “那就不打扰殿下了。” 季贰不知顾之依一直在状况外,有点落荒而逃似的拖着她先走一步。 李复脸上的和煦,冷风拂面般一扫而光,宛如摘下了面具。进入包厢,示意侍从贴耳过来。 “可以安排内线跟她接触了。” 这位顾姑娘身上的秘密,他可是很感兴趣。 这边厢,两人走在街上各想各的,沉默中没有一句交流。 这一撞,撞入李复的气场笼罩;再一撞,是在街上,撞她的人步履匆匆,神魂被撞得归位。似乎想到什么,顾之依一摸腰间,摸了个空,失声惊叫:“我的首饰!”一瞬间转身锁定在人流中穿插,几乎要消失的身影,“快!季贰抓住他!” 闻言,季贰唯一的念头便是把包裹抢回来,忘了把一个貌美的姑娘抛在原地不合适,运气追了上去,几个呼吸间人已经不知所踪。 顾之依倏忽僵了僵。 她在现世曾经看过一部惊悚悬疑电影――《背后灵》,此时此景尤其应景,阴冷的风刮在后脖上,宛如恶灵缠身的吐息。 她和“恶灵”,杵在人流中间如定海神针,人潮在他们这里摩西分海。 天上雪粉飘飘扬扬,不高的可见度,将人淹没在周遭的建筑群里。 只听背后的人嗓音凉凉、幽远、飘忽不定,没有真实感:“……这不很好?何必吊死在李阅这棵歪脖子树上,离了他,你的魅力才得到很好的体现――他来了……” “之依!” 季贰拎着一个小包裹找回来了。 后者一下蹲下,脸色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红润。 “不伤心了,看,找回来了。没想到一个扒手轻功这般了得,我差点跟丢了,却在他逃窜的路上看见被丢掉的包裹……” 顾之依神思不属地“嗯”一声,后背心冷兵器冰凉的触感还在。 第78章 下属女主(二十一) 诚王府 顾之依“砰”的关上门,摸着腕子上的红绳心念三声“空间”。 下一瞬,人在原地凭空消失,紧接着顾之依的身形出现在一片绿地上,周遭可见茅屋、菜地、果木、小水潭。 顾之依对这里最熟悉不过,毫不停留,直奔茅屋里头,站在书架前一阵翻箱倒柜。 “找到了!” 空间的前主人把医书手稿留给下一个空间所属者继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制药的样品供继任者学习参考。 顾之依本以为没有用武之地,灵泉的存在便足够了,随手放下不管,现在她要找的正是这个,总体分成两类,一类是用于救死扶伤的药品,另一类是轻则浑身瘙痒、上吐下泻,重则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一包包比较过,顾之依拿起一包白色药粉,露出一个跟本人甜软、清纯的个性完全不符的笑,当即默念着“出去”。 ―― “最后一味药到位,齐了。”盛权从门外进来,拍了拍肩膀的积雪,对李阅示意手上的药包。 昨日准备的独个炉灶搬到院子廊下,白布包起各种捣成碎末的药材,丢进大瓦煲兑水一起煎,盛权拿大蒲扇朝外扇了扇:“没你们什么事,快走快走。” 季叁搭着季壹的肩膀:“我们也担心殿下的状况嘛。” 正直的季壹认同地点点头,季玖抱臂瞥一眼,不做声。季贰不想被单独撂下,人在这里却几次走神。 盛权不再白费口舌,泰然自若地烧火煎药,水沸腾后煎煮两刻钟,药包捞出来压干丢到一边。盛权站起身将一整锅黑褐色的药汁端进房间:“王爷脱衣服你们也要看?散了吧。”末了反脚把门带上。 对李阅的健康,季玖顶多尽尽本分,不是很在意地耸肩,揪着季叁,在哇哇乱喊“别以为你不会武功我就不敢动手了啊”中将他强行拽走。 剩下的两个人不尴不尬,踟蹰了几秒也走了。 当院子静下来时,盛权已经把药汤兑入浴桶里比平常温度高不少的洗澡水,来到矮榻边给李阅宽衣解带,嘴上絮絮解释:“所谓‘不通则痛,不痛则通’,此次药浴,把药物强大气力经由周身穴窍渗入体内,以气推血,以血带气,加速血气在全身的循环,借以打通经络的淤结部位。在这过程中,会出现疼痛、头晕、心悸等不适――您且忍耐一下,莫要运内力抵抗,全身心放松吸收药力效果才最佳……” 李阅擦擦他鬓角上的薄汗,沉着冷静地低声道:“别紧张,尽力而为即可,治不好也无碍,别给自己压力。” “不会的。”盛权低头嗓音闷闷,把李阅抱放到浴桶,“跟您同样症状的病人,我都治好了,这个治疗方法我试验了不下三遍,闭着眼也了然于心……” 伴着哗啦啦的水声,李阅近乎全身泡入浴桶,水温超乎他的预估,猝不及防下立即被烫得泄出一声拖长的“嗯”音,紧接着反应过来咬紧牙关――盛权所用的药药力强劲,明明不是沸水,却仿佛置身火上炙烤,外露的脸很快充血,遍布豆大的汗液。 盛权伸手替他整理额前、脸颊凌乱的湿发,权做安抚,然后弓下腰,拍了两块姜母丢进药汤,又倒了一瓶米酒,全部就绪,束手站在一旁为了分散李阅的注意力尬聊:“我感觉好像煲汤,再两刻钟就熟了,可以吃了。” 李阅一条红彤彤的手臂搭在桶沿,发自内心地质询:“你自己试过没有?” “试过,药浴功效挺多,舒筋活血解乏,偶尔泡一泡延年益寿,下次带您试试――当然不是您这种了。”盛权搬过小凳子跟他聊,“您本身比一般人健壮,双腿保养得宜,又因为顾之依的关系恢复一点儿知觉,治疗起来比别人简单很多,也容易康复。”随手抹一把汗淋淋的额头,强调道,“所以我真的不紧张,地龙烧得挺旺,这可真热。” 被他死要面子的样子逗乐,李阅想笑笑不出,上一秒还眼睛弥漫着笑意,下一秒就痛得五官扭曲狰狞。 听见旁边的人离开凳子的磕嗒声,余光从眼角斜向上挑,李阅张嘴结舌:“干什么?” 盛权边利索地宽衣解带,边跃跃欲试地回道:“很疼吗?这种药汤没泡过,我试试。”最后一个字落下,腰带的束缚松开,外袍顺着腰身的线条滑下,缠在脚边,盛权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看在李阅眼中,无异于泰山崩于前九死一生的紧要关头,表情凝滞,惊恐万状,反射性地一瓢水面…… 黑色的洗澡水泼了盛权满头满脸,长长的睫毛湿成一一撮撮,挂着的小水珠随着睫毛的颤动一抖一抖。 盛权撸了一把脸,满心“好意不被理解”的颓丧感。 ……他其实想跟他体味同样的痛苦来着。 不知是被盛权的强烈刺激打岔,还是淤滞的经络打通了点熬过了最痛的阶段,痛感没有方才强烈,心力的恢复让李阅能够腾出精力把盛权赶了出去。 盛权看看掩上的门,又打量打量一身的狼狈,对里面的人叮嘱道:“那殿下小心点自己,有事叫我。” 里面没说话,盛权安静下来,掰着手指计时,估算差不多时,当即砰地推门大步往里,脑子里的想法全是把湿漉漉的诚王从让人痛苦难耐的浴汤里尽快捞起,一丝不苟地擦干身上的水滴,扯过屏风上的外袍暂时给他披上――不着急穿上衣服,下一步虚趁热打铁施以针灸。 然后抱抱他,嗓音满溢着柔情:“还痛吗?” 话里话外的疼惜之情令李阅感到不适应。 实在是那个时候的他刚因为截瘫而过度敏感――不管惋惜或同情,还是蔑视或落井下石,出现在他面前的季陆不知有意或无心,选择对症下药,对待他总是抱着平常心,与一片丹心的赤诚,换言之,即是谨遵下属的本分――不对,看似一板一眼的正直下属,不是没有逾矩的情况,过分时甚至为此受了罚。 对比之下,眼下季陆的情感外放得理直气壮,因为名正言顺,这样热烈的转变,李阅恍惚间感到身份转变的真实感。 人一离开既定的环境多少总会不适应,他或许还需要时间调整,但相信不会太久。 眼下李阅轻笑了下,伸手回拥他,在他耳边呢喃:“痛,但别担心,我很享受这样。” 盛权双目微微瞠大。 外面天色渐暗,房间光线昏黄,但盛权没有错看李阅含情带笑的眉目中细碎的光,耳根飞了粉,嘴角愉悦地上扬,刹那间原本板正严肃的五官变得生动而富有鲜活气,犹如在万物枯空的冬日,稍纵即逝却光彩夺目的昙花反季性的一现,平生仅见,尤为动人心弦。 可惜李阅欺近得太快,他只得惊鸿一瞥,难以言喻的心情在胸中横冲直撞,他极力克制着某种冲动,放在李阅腰上的手臂发着抖一再收紧,用大男人对媳妇撒娇的语调低语道:“我疼……” 李阅一愣,这样子的季陆是他始料未及的,怔怔了许久才得以反应。 此时肉贴肉,季陆身上的异状他感受得再真切不过,安抚性地拍拍背,用安抚欲求不满的媳妇的口吻道:“不疼了不疼了,等好了……”停顿两秒,艰难启齿,“就满足你……” “嗯。” ―― 星际年1730,盛势敲门进去三楼主卧,他一直在想方设法调查一个演员的信息,如果可以,当然是把人直接带到爷爷面前最好。 他不在乎所谓的结果,但身体逐渐虚弱,肉眼可见老态凸显的爷爷似乎强撑着一口气只为听到这个长得像大爷爷的演员的消息,无巧不成书,名字也跟大爷爷一样,爷爷似乎据此认定了盛权就是,情感因此转移――腹诽长辈的事不好,但说句实话,爷爷对大爷爷似乎怀抱着厚重的愧疚和怀念,即便不明说,神情和肢体语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故而,他既不想爷爷抱憾终身,却又不想得到盛权的踪迹,他毫不怀疑爷爷会因此紧绷的心弦一松,人就没了。 但这个结果他无从决定。 随着他的深究,这个长得像大爷爷的人,仿佛是一股无形无影的风,看不见,抓不到,行踪不定,不留踪迹,活似活在小说里的鬼神,从而可以神出鬼没。 老人看着投影上反复播放的《翻覆》的最新一集一错不错。 孙儿的出现没有一丝一毫干扰到他,显然知道这次的结果仍旧让人失望了。 第79章 下属女主(二十二) “都在这了么?” “是的,嬷嬷你看看够量了没有?” 眼神梭巡一圈,头发斑白的嬷嬷用常备的银针随机挑个两三样试毒。 她身后的门口堵了三四个端菜与餐具的丫鬟,炉灶炭块猩红,大铁锅水蒸气源源不断升腾,混浊气流盘旋在密闭的空间,尽管屋外冰封万里,顾之依的额前发后冒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手指三五不时痉挛一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的煎熬。 终于嬷嬷收起银针挥下手,丫鬟鱼贯而入,顾之依短暂松一口气,却一直提心吊胆着,注视送餐队伍的尾巴消失。 ――现在该去跟那人碰头了! 顾之依无声地嘶喊。 在“不能慌,不要暴露”的念头压制下,顾之依情绪不敢形于色,但她犹自不可控地提高了步速,犹如恶鬼穷追猛打,紧张和加剧的运动推动心脏蹦到了嗓子眼――因为慢,预示着危险,是生命受到威胁的危险。 故而不敢慢! 原本在这样一昧只顾着逃出生天的情形下,一个人的注意力会全神贯注到目前,顾之依僵硬到做不出表情的脸却在这时低下头神经质地笑了下。 她已经想到那人七窍流血,生机断绝的样子了。 就在她游走在王府人迹少至的地带,就要溜之大吉时,墙上跳下一道人影,一把钳制住顾之依的胳膊。 顾之依神经已经绷成欲断的弦,这一打断使她差点失声尖叫,眼睛充血通红,流露出野兽般的凶光狠瞪向来人。 “你……”声音一滞,季贰心下咯噔,片刻才找回声音,手中的胳膊犹在挣扎扭动,不得已加大力度,略带审问的口吻沉声问,“这一带地处偏僻,不见人烟,你却来这里做甚?” 仿佛眼前的定时.炸弹被无意触碰了启动键,开始了死亡倒计时,顾之依的脑子“砰”的炸成一锅粥,无从思考,只一昧地乱喊:“你抓疼我了,放开我!放开我啊――” 被手脚并用抓挠的季贰狠皱一下眉,顾之依的状态很不对劲…… ―― “还不起?” 李阅身姿挺立,两腿稳稳迈着走进来,周身弥漫大汗淋漓一场后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的气息,与本身自信、沉稳、不苟言笑的气质混杂,似是置身在军营,在众将的注目下大步走向主位的将军。 盛权遵从古人的作息,到了这个点,不可能还困,只是享受着忙碌一年多后赖在床上的惬意。李阅好了,能站起来了,能顶立门户了,最在意的一个担子成功放下,盛权自觉功成身退,当个称职的贤内助,看男人为他遮风挡雨,保驾护航,体验感挺新鲜。 只是…… 看男人自顾绕到屏风后,漱漱水声与衣帛摩擦声高低交错,盛权从被子抬起眼,目中水色氤氲,用犹带沙哑的低沉嗓音诉说出有且仅有的一点不满:“殿下不觉得我长高了?” 正在拧毛巾擦身的李阅漫不经心地“嗯”了下。 盛权不介意,继续道:“所以睡在榻上,不是伸不开腿,就是腿伸到外头――您觉得呢?” 李阅拾掇好衣裳走出来,奇了:“本王睡得下,为何你不可以?” 盛权扬了扬眉梢。 “……”李阅沉默许久,缓过神来粗略估算卧房的大小,“派人给你量身定做一张罗汉床吧。” “……不愧是你,哈,”盛权先是失望流于表面,很快伸手掩盖笑意弥漫的双眼,“原本以为你腿好了,要么免了我守夜;要么继续让我留宿上床睡的……” “咳…你――怎的这般口无遮拦!”李阅沉着冷静的表情好险没有裂开。 盛权翻身下榻给李阅拍背顺气:“不说了啊,顺顺气顺顺气……” 李阅侧身拉下他的手:“我没事,你先把鞋穿上。” 看他是真没事,盛权拎起床榻边的鞋套脚。 “……尽管你不是家中闺秀,又只是听命于本王的小下属,”李阅想了想,见盛权弯下腰穿鞋才敢吐露一些心里的打算,“却也不想你无名无份地跟了本王,待后日时机合适,本王再备好三书六礼‘娶’你,对外昭示你的身份……” 让一本正经的诚王剖心置腹地说一番酸话,实在叫他为难,耳根、脸颊、脖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红透,鲜妍的色彩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在李阅说到“无名无份”的时候,鞋子不知不觉就从手上掉落,盛权仿佛被喜爱之人抛出的绣球砸中,脑子发蒙,下一瞬,炽热又甜蜜的眼神又仿佛能把李阅当成糖块热化了。 李阅挥挥手,正要打散这令人呼吸困难的凝固、混浊、粘稠的气氛,却见盛权一步一步缓缓而来,规律的节奏感仿佛敲在了心尖上,无端的摄人心神,引人注目。 神色素来不夸张的盛权差点把嘴角咧到耳根后,在李阅转身错开对视之前,把手扶上他的肩膀,才笑意略收道:“婚礼操办的费用可不小……” 李阅嘴唇正要动,盛权笑着倾身亲了亲:“不如婚礼我来办?――我娶你啊!” 异样的触感残留在嘴唇上,李阅已经僵硬得不敢动弹,却如置身在军营分析军情的将军,皱紧眉头,认真而严肃地纠正:“是我娶你。” 盛权“噗”的笑倒在李阅肩膀上。 李阅呆站着,手不能抬,脚不能走,心道他说的是认真的,有何可笑? ――笃笃! 是门叩响的声音,紧接着丫鬟试探性地喊一声“殿下”。李阅赶紧把人推开,一面整理衣冠,一面应道:“何事?” “殿下,早膳备好了,请您前去膳厅。” 与此同时,顾之依面对季贰的较真和死心眼,前所未有地后悔去讨好这个男人,帮不上什么忙不说,紧要关头还尽扯后腿!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行为有异,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不能放开你。”类似的话,季贰重申了好几遍,顾之依只一个劲地扭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一个大男人揪扯女生刨根问底,你还要不要脸!尽把女生往腌臜事上想!我能说什么!你让我说什么!”顾之依声音又尖又利,电光火石间却突然愣住,眼珠飞快地掠过一道光,似是终于忍无可忍,用更大的音量失控大喊,“我娘病重不久人世!我要回去看她啊,不偷溜出去我能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你,你不是被他们卖进王府的吗?怎么……”季贰一哽,既是因为猛然听见对方母亲病重的噩耗,又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怀疑――前提是她没有撒谎,“再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了还被怀疑,顾之依心都寒了,似是被抽空了力气,滑坐在地,身和心均抵达了崩溃的边缘,语调反而归于平静:“是我弟一早过来,哭着求着门房把消息带给我的。” “那你……”也不应该啊。 “为什么不会?”顾之依抬头,似乎觉得他问的问题很可笑,“她生我养我到这么大,父亲要卖掉我她也是无能为力啊……” 顾之依脸上的心如死灰和嘲讽讥笑叫季贰羞愧得躲开了目光,心跟着软了:“我跟你走一趟。”尽管坚持要跟着,心却在自责。 季贰这张脸就是很好的通行证,顺顺当当离开诚王府,置身在高墙外,顾之依深吸一口一墙之隔,却截然不同的空气,面上浮现舒心的笑。 一个突闻至亲噩耗的人竟然笑了? 季贰眼瞅着,顿时警觉。 第80章 下属女主(二十三) 诚王府膳厅 才洗漱好晚来一步的盛权,被膳厅危急的一幕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劈手打掉李阅的粥碗。 李阅沾了满手满身的粥,愠怒道:“你做甚?!” 盛权慌忙抓起衣袖给他擦擦,一面冲侍立一旁愣住的丫鬟喊道:“快去端冷水,拿烫伤药!” 转即对李阅又急切道:“你吃了没有!” 根据盛权的言行举动,李阅想到一个可能,心下一咯噔:“没……” 考虑到这种可能,李阅怒火很快平息,偏头道:“不用了,好在粥凉凉了,本王并未烫到。” 盛权怕他硬撑,检查过一遍才放下心,把他的手攥在手心,心有戚戚:“抱歉,适才有点儿着急乱了阵脚……”话音未落,盛权神色一瞬间扭曲,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起来,离弦的箭一般,瞬息消失在众人面前。 “……”李阅回过神来急追至门口,放眼四顾,已然见不到对方的身影。 这边厢盛权抵达顾之依住处的耗时极短,见不到人之后,又想到剧本上所书的空间,便知道,哪怕把对方逼急了也能借空间逃脱,何况现在她早有准备。 盛权深深看一眼金银细软转走,人去楼空的小院子,转身之际,刮起了风,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夹杂在空气里,盛权目如电闪,随着转身,视线一扫,一刺,想到血腥气意味着什么,瞳孔骤缩,脚掌踏地,下一瞬飞射出去。 血腥味的源头在一处背离主街和王府正门的深巷,血泊之中季贰不省人事,气息奄奄,身上,包括脸在内,都布满深深浅浅、凌乱的划痕,昭示着满满的发泄欲和凌虐欲,却毫无挣扎的痕迹,显然用了麻醉类的药后才遭遇的毒手。 挥舞血刃的人不知是没有下死手,还是觉得季贰这个样子没有确认是否气绝的必要,再晚却也是无力回天了。 大略检查一番,盛权掏出银针一字排开,实施紧急处理。 旁边投下一道阴影,怕干扰到救治而把语调放轻缓,问道:“情况如何了?” 盛权抽空道:“有救。” 那就好,李阅直起身,昂起下颌,招手让季壹上前:“传命令下去,全力抓捕顾之依。” 盛权对李阅的缜密思维、处事能力表示赞赏,手上不停封住伤者身上各处穴道,血止住了,封住了一线生机,示意侍卫把人搬上在他进行抢救时准备好的担架,抬到医馆给他的季师傅着手跟踪处理。 用手帕把身上的血迹擦掉,盛权拉过李阅的手把脉,沉吟道:“没事,挺好――走吧,我们回去再议。” “嗯。”李阅严肃着脸,宽大的袖子下手却拉着彼此,但连在一起的袖子没法遮掩,其余属从觉察出点不对味,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撇开视线。 此时,顾之依已经坐上去往大皇子府的马车,在李阅铺开大网搜捕她之际,车轱辘碾过角门低矮的门槛,只觉一下颠簸,马车进入一墙之隔内,隔绝了外面的危险,至少站在李阅对立面的李复不会放任政敌在自己府上撒野而不管,顾之依暗松一口气,掀开竹帘,小心又好奇地打量皇室贵胄的府邸。 不过一会,劲装打扮的武者长吁一声,跳下马车,顾之依随之下来。 武者冷硬得像一块人形的坚冰,尽管面对对男性有着莫大吸引力的异性也没有软化的迹象,好比一架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神色冷酷无情:“主子要见你,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大哥,我能不能换个衣服先。”沾在衣服上的血块、血斑、血点渗透进了布料,不是擦擦就能了事,她当然可以进空间换衣服,但要一个习武之人不发现她的消失简直太难。 空间的事决不能在人前暴露。 “换什么换?”男人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似乎在笑话她的虚伪,“我看你喜欢血衣喜欢得紧。” 在他的气势迫压下,顾之依自欺欺人地摇头否认,边无措地抱住自己,显得更加的柔弱无依。 大皇子府有一座八角亭临水而建在荷花池,深冬的荷花池绿意萧索,掺了雪粉的狂风能刮皮刺骨,畅通无阻地在水面呼啸而过,再向岸上袭去。 穿过一段游廊,便能看见亭子全貌,亭子下的男子端得是清风朗月般的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拎起一壶温酒自斟自酌。 男子对落在身上着迷似的视线有所察觉,漫不经心地缓缓一偏头,一转眼睛,触及少女呆怔的表情时忍俊不禁。 目中水波般荡开一圈圈笑纹,如同就欲羽化飞升的仙人回落凡尘。 变得触手可及,也包容亲切极了。 这个男人其实也不差…… 顾之依顿感一阵口干舌燥和面红耳赤,不由自主对此前的猜想徐徐打上问号――她的男主角,她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顾之依想得忘我,一道不耐烦的推力落在肩膀上,猛然一下趔趄。所幸她及时调整身体站稳,却还是有人伸手及时扶了一把。 顾之依揪紧男人的衣襟,忽然回想起初见时的场景,同样的,这个男人再次出言维护了她,对无状的下属进行了责骂:“爷让你请顾姑娘到府一叙,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武者不闹不吵不辩,顺从而无畏地跪下。 李复不容置喙:“认了错再下去领罚。” 看武者的样子,跪地似乎不是因为认识到自身的错误,而是在完成任务,顾之依笑到一半,笑意在嘴角消弥。 李复眼角余光看她一眼,挥下手。 当武者退下,孤男寡女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一时相顾无言。 感觉粘在身上的视线,满身血迹的顾之依无地自容,恨不能掘地自埋,声若蚊呐:“别看……” 李复视若无睹,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解下狐裘滚边斗篷,在顾之依的惊视下微笑着给她披上,还妥帖地系好带子。 悬在少女头上的手掌最终落下,轻轻拍了拍:“进到爷的府邸就安全了,没事了。” 顾之依害怕被当成坏女孩的心绪,以及穿越以来所受的委屈,一瞬间如同火山迸发,不顾形象地哇哇哭嚎着扑入男人怀里。 李复笑意深深,更大地敞开怀抱。 如此,顾之依便在大皇子府安心住下,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一来二去,顾之依对李复自然而然有了坐上琴心。然后又很快发现,这里跟她熟知的诚王府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说句实话,委实有些儿落魄,尤其禁足三个月之后皇宠、皇恩大不如前之后。她却不知道的是,拉开的距离,有盛权从中出的大力气。 李复除了每天陪陪她,其余时间一个人呆在八角亭、书房、厅堂,面露愁容而不自知。顾之依看在眼里,对处处和李复作对的李阅的厌恶进一步加深;夫妻一体,也希望在皇子夺嫡的事上帮到他。 大皇子府书房 李复手心被放入颜色各异的两样东西,一包药粉并一颗药丸。 此刻他极度想发笑,又怕被勘破伪装,于是借着低头垂眸看手心的动作掩饰,嘴上跟她确认道:“药粉是慢性.毒药,连续服用可致身体虚弱,长此以往,可疾病缠身,缠绵病榻?” “没错。”顾之依为把自己摘出来,推说是从季玖那里拿的。 闻言李复静默了许久,斜眼打量她。 在顾之依为这耐人寻味的气氛心脏紧缩之时,他像久置的机器,咔擦咔擦地缓缓动起来,摸摸她的脸,碰碰她的胳膊,顺着衣袖下移找到她的手,强势而不失柔和地撬开紧张得蜷缩的手指,与之交握。 “不想说就不说……别怕我,你有帮我的这个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外人而言莫名其妙的话,听进顾之依的耳朵却再明白不过。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李复为表亲昵,误打误撞碰到那条手绳,顾之依以为他知道了全部,一阵晴天霹雳。 “我不是有意隐瞒!这本就诡谲怪诞,我实在害怕被当做怪物抓起来烧死!”顾之依六神无主,紧紧抓着李复。 “别怕。” “我不得不这么做!” 真是个傻姑娘……顾之依似乎对他深信不疑,眼下本能的警惕似乎有被打破的可能。 这是一个机会。 李复嗓音充满无限的包容和理解,循循善诱:“别怕,你在我眼里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好姑娘,会痛,会撒娇,惹了你生气,高兴了开怀地笑,还会……哭泣。”大么指抹过眼下,“不哭了。” 李复的话音一落,眼角的泪珠应声坠落。 “谢谢你的理解,谢谢。”她抱住那只温热的手贴在脸上,又是哭又是笑,无比动容,犹豫片刻后,下定了决心瓮声瓮气道,“我想带你进去看看――我没带人进去过,但如果是你,我想试试看。” 李复的笑止不住。 真是好姑娘。 天和五十二年,初春,大庆罢朝已有一月有余。 那晚的“炮轰寝宫”震动了整个安阳和安阳之外,怀疑今上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的人不在少数,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李复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借着这股东风把李阅干的事情添油加醋散布出去。 在百善孝为先的当今大庆,无疑是令人不齿、唾骂的,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没有指责,甚至刺杀生身父亲的道理。义愤填膺的文人墨客大为震怒,纷纷执笔对诚王进行口诛笔伐。 更有甚者言之,此般品行不端、无恶不敢之人,当不得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帅,更不能位居万人之上指点江山,否则必为大庆之祸! 盛权躺在摇椅上晃悠,遥遥点了点桌案后埋头处理公文的李阅,说:“殿下,有人想搞您。” 李阅顿住,想脱口而出你吗,还是忍了,唇抿成一线:“不利舆论甚嚣尘上,叫嚣得最厉害的却是受幕后主使驱使,本王对大庆的付出非区区舆论能颠倒,却也不能放任。放心,本王会处理好――本王见你近日对府外之事全不关心,当你专心养膘长肉呢。” “殿下何出此言?”盛权不解,坐起来正色道,“想搞您的人除了我,不还是我吗?” “……你,”李阅一窒,“又在胡言乱语!” 李阅此时的表情很搞笑,盛权先是一愣,然后忍无可忍,翻身趴在摇椅上,肩膀一抖一抖。 “季陆!” 入夜,夜幕漆黑,万籁俱寂,盛权轻手轻脚翻身下床,摸上门闩之际,凉凉的嗓音不紧不慢道:“你去哪?” “如厕。” “屋里有恭桶。” “看你睡得香,臭到你不好。” “你可以忍受,为何本王不可?”李阅脚已经伸到床下。 李阅武功不弱,盛权有预想过被抓现行的可能,倒不惊慌,只是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盛(╯3╰):姑娘们,小伙子们,端午快乐,可要吃饱、喝好、养胖啊。 第81章 下属女主(二十四) 李阅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一件件穿上衣服,磕嗒――金纹黑靴轻磕暗色地砖,长腿踏步,率先走出房门。 盛权摸摸鼻梁,无条件跟上。 “估计你安插在皇宫的暗哨也给你传回了大同小异的消息。” “嗯。” 李阅走在前方,落后半步,还要紧走慢赶才得以维持距离的盛权伸手捏一下眼前软白的耳垂,借由举动李阅仿佛被抽走了部分力气和体力,脚步不由放慢。 这么敏感? 这人出去一趟回来越发让人牙根痒痒了,李阅侧身站定,语气很硬:“跟上。” “诶。”盛权敛容道,“言归正传。我的何师傅有一位同门师弟是在太医院当值的御医,深得皇帝青睐。在夜袭之后,月前皇帝已经能够下地,就要康复,这时又开始了反复,时好时坏,坏却是逐渐恶化,好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一面徐徐道出,一面分出余光凝视李阅。 李阅默然一瞬,面如坚冰般冷硬,示意继续。 “看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原以为的小问题一直不见好,就不是小问题了。师叔偷出药渣,没发现有奇怪之处,又感觉有点不同,却说不出哪里奇怪,托人把药渣送了出宫,送到我这里――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李复那里。”说到这里故意停顿。 李阅别过头对上盛权审视的目光,手痒痒地一把推开这个人的脸,眼睛一乜:“提到今上你盯着本王,到了顾之依你又看。” 盛权装傻纠正:“我说的是李复。” 李阅危险地眯起狭长的眼…… 一串凌乱、交叠的脚步声,和沙砾滚动声后。 盛权被锁在墙根和男人之间,胸膛被男人用手大力抵住:“你这样注意本王,认为本王应该有何反应?怜悯、念及旧情、优柔寡断,或者冷心无情、忘恩负义、心狠手辣?”说落,一瞬不瞬紧紧盯着盛权的脸,试图看出什么。 李阅的表情沉着无谓,表面下却翻涌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他会怎么想自己? 他大概预想到他会有什么表现了――疑惑不解、难以置信、心灰意冷、寒心…… 这般想着,他不自禁加重力道:“你说话!” 却在这时,盛权应声重重一下惊喘,把李阅吓了一跳――不是无奈叹息,不是痛呼,是另外一种意味不明的……舒――服…… 李阅自觉眼瞎了才会有这样的误解,手却烫到似的猛缩。 紧接着,就见对方粉白、柔嫩的脸颊浮现两坨红晕,沙哑着嗓子:“你这样子太man了一点,荷尔蒙熏着我了……”说着说着,意犹未尽低低喘一声,弓腰背靠着墙,似乎借力依托想要下滑的身体,语带抱怨,“明知我对你有意,还这么撩……” 盛权说着,只听一道低钝的破空声,一记鞭腿毫不留情地迎面扫过来…… 一刻钟后,两人心平气和地继续往大皇子府进发。 盛权突然开口:“您是什么人,您心里所想,我自是知道――当然也是钦慕得紧。看您,只是担心您难受。不瞒你,顾之依腕上有一根红绳,是连接异度空间的媒介,所谓异度空间,就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一个地方――被我说得神乎其神了,其实本质就是一块地,只是比普通农田肥沃百倍……” “应该不止。”李阅抢道,他大抵知道顾之依所做的菜这般独特的原因了,不必细嚼,吃进嘴里便知素菜翠嫩甘甜的口感非同一般。 仿佛知道李阅所想,盛权应道:“空间的独特之处在于其中有一口灵泉。”给足李阅时间进行丰富的联想,又道,“这本来没什么,坏就坏在上一任空间的主人给她留下了一点药。” “看来灵泉不至于神奇到可以长生不老。”李阅沉吟,“所以你师叔发现不了异状,是因为毒药是由空间经由灵泉浇灌的药材研制而成?而你却发现了,上次是,这次也是。” “说对了,回头给你奖励。”无形的夸奖使盛权嘴角浅浅勾着一抹淡笑,“待顾之依逮到,便交由我处理吧,原本就不想你跟着的。” 李阅不轻不重地一乜眼:“不必了,奖励你留着给别人。” 盛权喃喃:“原想就算没有顾之依,我也能治好你的腿……但一想到不光是这一点好处,也有利于从军以来沉疴久积的身体,便放任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李阅皱眉,他听出来了,季陆不光知道空间的详情,而且在一开始便知道了,以两人的交恶程度、空间的匪夷所思和财不露白的道理,相信顾之依对任何人都会守口如瓶。那么季陆是如何得知? 另外一想到这人坦然且没有故意遮掩的口吻,对他一片赤城,李阅转瞬抛开顾虑,低低一笑,一瞥见盛权目不转睛的双目,猝然一收,肃容道:“两次投毒和‘活刮’季贰之事上,已经说明她很危险,不能再放任不管。” “嗯。” “走吧。”盛权抬头看向高高的墙闱,手臂圈紧李阅的腰,足下运气。 此时不宜制造出动静,李阅嘴唇抿成一线,才没有条件反射性地去掰腰间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PS:还记得我在作话说过的话吗? ――根据剧情,盛权的人设会有适当或很大的不同(大致意思是这样) 这一世也是:前期,更暖,更耿直,后期更暖,更老油条(一点点),本质还是成熟稳重可靠的大男人。 发现了新大陆●^V^●: 乜(miē)释义:a.眼睛因困倦而眯成一条缝。 b.眼睛略眯而斜着看,多指不满意或看不起的神情。 eg:他~~着眼睛,眼角闪现讥诮的笑意。 把这个“乜”一放,就不用累赘地描述了 ―― 盛●︿●:我有灵力,但剧情逻辑不让说,只等杀青了。 第82章 下属女主(二十五) 顾之依这天简直被气死了,气她的人偏偏却是她最喜欢的李复。 李复是脑子……有坑吗?竟然把原身的爹妈、病秧子弟弟弄回府上,不知道怎么想的?!白给了他们吃、他们穿、他们住! “爷看你家人生活不易,”李复一顿,“因为你弟弟的方面,没少受乡里讥讽欺负,便想接他们入府好生照料。”原身的弟弟生来带病,注定活不长久,老实巴交的黄家二老老无所依,后继无人,便人人可以踩一脚。 对的,原身姓黄,大名黄丫,小名大妞――这样乡村批量生产的起名方式,顾之依为自己有过这样的名字如鲠在喉。 告诉顾之依的时间是在两人关系如糖似蜜,如胶似漆的时候,实际的时间是意识到顾之依的可利用价值之后,她的家人,将作为胁迫,唇焦舌干一番“请”进了府里――据调查的资料显示黄丫本身极为孝顺,在全家人逐渐走向揭不开锅、骨瘦如柴之际,眼看就要挨饿等死,她想着与其互为累赘,不如另谋出路!秉着这样的想法,黄丫自请卖身做丫鬟,走出生天。 对待她在意的男人,顾之依一直以淳朴、没见过世面却也不受繁华而纷杂的世俗染污的农村女孩的面目示人,哪怕曾经穿着血衣出现在李复面前,也是逼于无奈,事后一度极为自惭自责自省。 事实也证明他们很吃这一套。 然而这柄如臂指使的利器一日挥向了自己,她一时骑虎难下。 李复让出地方给一家人相聚,虽然眼看正主之一的顾之依,似乎不需要,眼里掠过兴味,又感觉无趣。 李复一走,她扭身对着低眉顺眼,对女儿的大变样手足拘谨得不敢上前相认的一家子,顾之依拉下脸,从鼻子喷出一股火气。 “娘可怜的大妞啊……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黄母的手伸了放,放了伸,在女儿“京城人看乡下人”的眼神下,局促地攥在一起。黄父搂紧婆娘的肩膀,儿子抚着母亲的背安慰。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看我有钱了就舔上门,卖女之前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过得好?”顾之依抛出一块金锭子,“识相点就自个儿离开,就你们这样,别死皮赖脸了,到头了等人撵走。” 三人眼中岌岌可危的光到了这里最终熄灭,但不怪女儿/姐姐,卖掉她换钱是事实,埋怨也是应该的。 而直到这里,发现女儿/姐姐也是真的没了…… 金锭子闪烁着有点刺目的光,在双方无声的对抗中,弟弟最先弯腰把金锭子捡起,放入新穿的衣服才有的袖袋。 他知道离开皇子府后,又要为药钱奔波,为此,父母一定会觍着脸去捡,那么就让他来吧。 顾之依的笑容满意又讥讽,压低了嗓音:“这是你们自己选的,可别跟别人说是我赶你们。” 三人简单收拾了行囊,顾之依在门口“依依惜别”,“再三挽留”,才唉声叹气地将他们送走。 李复卷起一本书边看边说:“怎么不多待几天再走,都没有好好招待?” “爹娘说只要能见见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再加叨扰。” 李复叹息:“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卖身契还在诚王府,不能给你讨回来。你父母那里你放心,爷已经让人到你们村的里正家打点好,你平日里得空,可回去多走动。”也只是嘴上说说,形同虚设的卖身契不过是废纸一张。 顾之依满眼感动:“会的。” ―― 大皇子最高的地方不是什么人住的宫殿,而是一座观景塔。 盛权双臂枕在脑后,放眼苍穹撒豆子似的星辰,扯一下站立的男子的衣角,用带着睡意的嗓音含糊咕哝:“估计要等好一会儿,你也坐下――这个顾之依离了王府就放任自己,没想到这会还没睡。” 李阅迟疑着坐下,人在瓦片上,却时刻约束着自己,腰杆挺直,身姿端正。 盛权翻身,闭着眼用脑袋在他的腰侧拱动,然后来到大腿:“你如果不跟来,这时候就可以好好睡觉了……” “嗯。” “我闭目养一下神。” “嗯。” 到了这时,抓顾之依似乎已经抛到脑后,两人都很享受此刻的相互依偎和温情。 在特意营造的安静氛围里,然后盛权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因为对李阅绝对的信任,发带被悄然解开了也无知无觉,绸缎似的乌亮黑发在大腿上蜿蜒而下,月辉朦胧,虫鸣起伏,腹前半露不露的半张脸,美得惊心动魄。 李阅失笑一下,仰头望着星空无声叹息,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头发。 天边的一线开始泛白,盛权率先醒来,起身后首先就是手下运起灵力,细致地揉捏麻痹掉的腿部。 “季陆……”李阅躺在带坡度的屋顶上叫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唉怎么不叫醒我,估计着凉了,回头给你扎几针。”从床上爬起来的他全身上下只一身简单的装备――宽松袍子。 让李阅蹬蹬腿,感觉差不多了,盛权站起身,拍拍衣罢。 “殿下在这里等我,我很快搞定回来。”盛权一笑,幕色重重,眼睛却如星辰般耀眼,转身一跃而下,像只俯冲的游隼,落到树梢,又借力飞出更远。 因为内线传来的消息,盛权找人的过程很顺利。 “傻了,应该让叁儿来的。” 可惜谁能想到区区皇子府,守卫竟然比皇宫更为森严呢。 约摸一刻钟,李阅就见盛权腋下夹着一捆被子回来,外露的脚和线团似的头发已经说明问题。 眼前的场景莫名的诡异,像极了当年在边境协助捕头捉捕采花大盗。 不等盛权站定,李阅从鼻端哼出一声,裹挟着低气压飞身而下。 盛权:“……都说了不让来了。” 盛权只身一人前往一条暗巷,马车上的人听到他故意放出的动静,掀开竹帘下车,手上握着一柄利剑。 持剑的男子裸露在外的脸上、手背手心布着深浅不一的狰狞疤痕,不是没有机会祛掉,而是以此谨记曾经犯下的错误,作为深刻的教训以惩罚自己的愚蠢。 他眼底爬满了红血丝,竟是眼睁睁着苦等了一夜,用淬了寒冰的嗓音哑声道:“来了。” 盛权颔首回应:“人交给你了。” 旋即进行“捆被”交接,男子毫无怜惜之情地把被子当木头一样“咚”的丢进车厢,跳上马车对盛权一颔首,然后驾马离开。 时至晌午,日上高空,晴空万里。 黄家弟弟用手遮掩才敢用眼睛触及刺目的日头,嘴巴干渴,仿佛喉咙里有火一路往下烧:“娘,前边有家茶铺,咱们去买碗茶喝吧。” 黄母顺着儿子的视线去看只有店家无聊地赶苍蝇的茶铺,又看看她那口子和儿子干燥起皮的嘴唇,也就不再心疼那点儿钱了。 店家热情地迎了出来:“几位客人要来点什么?吃的有大饼馒头肉干,喝的有酒茶开水,解渴着呢!” “干粮咱有带,只要三碗水……可以吗?” 只要水?估计洗碗都嫌麻烦…… 一家三口对自己提出的过分要求感到不安,就算店家不做他们生意也没什么,他们会再贴点干粮带走下顿吃。 或许如果有第三方在场会觉得既然想省钱,不如干脆加点钱买茶喝算了,好过买更贵的干粮。 那么他们会觉得,茶除了能解渴,又不顶饿,喝开水不也一样,何不买“性价比”更高的馒头? 店家擦桌子的动作都凝固了,好一会才恢复了笑容,说:“没问题,各位请坐!” 三人明显松一口气,随即感激地笑了笑。 水很快送上来,黄家弟弟端起大碗就干了大半碗,沁凉、甘甜的口感还弥留在口腔,倍感意犹未尽:“爹娘,这水是加了糖吗?我从未喝过如此甜口的水!” 黄家两口子也是同感,却不会认为是水质的不同,不约而同地笑话起儿子的傻乎劲。 “你小子,渴成这样了,喝水能不甜嘛!” “也对。” 一家子上路之前,拿出竹筒又要了三碗水,付了几个铜板,对店家好生感激了一番。 一路上汗流浃背,风尘仆仆,在皮肤上淌过一趟的汗都成了黑褐色的了,简直是洗了澡再在泥地上打滚。 回到黄家村的家里时已经是第二天天色擦黑,他们便匆匆解决了一顿,立即躺上床休息,这三天风餐露宿地赶路,总算在这时活了过来。 说来也是老天保佑,他们夫妻俩没什么,儿子没病没灾,真的行了大运,谢谢菩萨! 第三天,黄家三口睡得死沉,日上三竿破木门才被吱呀推开。 隔壁户二叔家的媳妇儿出门泼水,见到黄家人,隔着栅栏叫了起来:“不愧是去高门大户走一遭,看你们白的肥的诶!” “啊?” 黄家人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又手指哆嗦地指向彼此,齐齐瞪大了眼睛。 “啊!”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住手!超了超了! 手子:黄家三口、枕大腿睡觉夜会!安排上安排上! 大纲:我是别人家的,抠鼻。 剧情:习惯了就好,抠鼻。 盛总:●︿● 老道:最开始把人偷出来就完事了,结果的结果,脑子管不住手子。 我码字真的很慢,写着写着就成了脱肛的野马了…… 第83章 下属女主(二十六) 当顾之依被羁押去往东北军田开荒的时候,盛权搬出宝贝摇椅,舒舒服服、悠悠闲闲地晃晃悠悠。 JPFP系统“笃笃”敲着核心程序:【你是打算提前退休了?】 它总能用平铺直叙的语调来陈述心里的疑问,盛权发出简短的嗯以回应。 【那么你的商业帝国呢。】JPFP的声音还是那么不冷不热,似乎几个世界的相依为伴都没办法把它的心捂热。 但同样的,JPFP系统以为他的本质是冷的。 盛权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那么请你把女装穿上。】 闻言盛权并不慌张,如果他现在是躺在沙滩上,旁边是椰子,他会悠悠然地抱起来喝一口:【你必须有充分说服我的理由。】 【那么你回忆一下最初勉强自己换上男装的理由。】 ……出门在外穿男装方便,而他现在―― 椰子汁仿佛失去了原本的滋味:【但剪辑还是你管不是吗?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的作品有逻辑上的瑕疵。】 JPFP回了大同小异的话:【我随意,如果你愿意让自己的作品有逻辑上的瑕疵。】 如果他继续男装下去,那么只有两种结果。一是JPFP系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剪进正片,逻辑上多少有点不对劲;二是,把他的内容作为不合理的部分舍弃――不是他有多在乎自己的镜数,而是本身塑造的饱满立体的形象会因此在高潮和结局的部分被弱化,有虎头蛇尾之感,和缺憾。 盛权叹息:【请允许我偷两天的懒。】 在下线之前,JPFP提起了工作以外的事:【有一件事……】 【请讲。】 【经你的要求,星网上粉丝的私信我都替你看了,然后进行拦截。】 “记得……” 【有一个人比较特殊……】 盛权稀奇:【我不认为有人能打动阅尽千帆、冷心无情的你,现在却出现了,我很意外。】 【但这个人不等于成功了,‘打动’你比较有难度。】JPFP系统,【从你出道不久后,就收到了这位老者的来信,陆陆续续高达一万封,而你的出道时间还不满五年――他的执着已经不单纯是来自粉丝的热情,或许你可以决定要不要看一下。】 ――老者…… 盛权静静地躺着,闭上眼睡着了一般,一会后又睁开:“我似乎从未问过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李阅穿过垂花门,缓步过来:“你在跟谁说话?” 【将信箱设置成对我开放。】 【好的,我知道了。】 盛权定定凝视爱人,静默良久后道:“我想抱抱你。” 李阅一时怔住。 看季陆仰视着他的眼睛,李阅靠了过去,那漆黑的双眼确实在诉说它的主人此时需要一个拥抱,而不是其他原因。 “方才在想一些人和事……”盛权放在李阅腰间的手臂一再收紧,“幸好你来了。” 李阅感觉季陆有点反常,又难以描述,无以名状,到了翌日就见在房里占据了一角的摇椅被折叠收起来,没有再搬出去,然后除了一顿早膳,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人。 晚饭后盛权撑着作痛的额头苦恼道:“生意做得太大也不好,主要是信息传递困难,分身乏术,一个人总会应对不暇。” 见他恢复了“活泼”的状态,李阅放下心。 ―― 顾之依无端消失的第一天,考虑到顾之依有可能躲在空间里,李复尚且按捺住焦躁。 顾之依消失的第二天,只能勉强按捺。可能是耽误了,耗时长了点;而不是自己逃走,或者被李阅害了! 第三天,李复坐在顾之依屋里的圆凳从早到晚,在下人过来请膳时,抽出佩剑当堂劈了红木桌子,又扫落了一地的瓷瓶,方出一口郁结的怒火! 顾之依消失的第五天,李阅得知药粉天和帝已经全部服下,现下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不久人世。 李复笑意玩味,看来但凡是人都怕死,哪怕是天选的九五至尊――天和帝,在龙床上挣扎起来,要择太医的肉而噬的狰狞面目还历历在目,形同狱鬼。这样贪生怕死,屁滚尿流的模样比之平民都不如,又有何能镇压这个国家。 李复取出重重机关后一个小木盒子揣入怀里――这是那日顾之依给的两样东西中的另一个――能使垂暮之人回春的妙药,不是说能返老还童,而是使人恢复生机! 这一点就足够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注定会撕破他和天和帝之间的父子之情,只因丹药他不会无偿让出去。 天和帝对李复一番夸夸其谈似的言语半信半疑,心却动了:“……如何能信?” “说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不需要证明什么,反正信与不信由你。” 已经绝望的天和帝对“生”依旧无比地渴求,眼前就是可以抓住的希望。 天和帝顿时喜笑颜开,他拼尽力气从床上弹起来,胡乱抓够,却见李复轻描淡写地退后一步,成功让天和帝够不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天和帝耷拉的眼皮子跳了下,回坐床上,气喘如牛。 李复:“……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颗还命丹,珍贵程度价值连城――” 天和帝身形不稳地晃动,价值连城?你想图些什么? 李复打开盒子展示:“现在就在我手里――父皇,你需要拿出点东西偿还我的损失。” 天和帝瞥一眼药丸,事不关己般地转来目光:“既然如此贵重,皇儿不留着自己用?” “在我看来,”李复侧头虚虚觑向保和殿的所在,意有所指,“有比这更‘值钱’的东西。” 这话就差明示了,天和帝瞬间明悟――至少他这个父亲不是! 天和帝四下去找东西,想把这张丑恶的嘴脸砸得头破血流,可惜床上除了毫无攻击力的棉织物,找不到别的:“逆子……咳,咳,逆子!朕只恨没在你出生时掐死你!――刘德全!刘德全!” 李复负手跨过栖凤宫的门槛,将失心疯似的叫骂抛在身后,迎面看见总管大太监刘德全听了传唤正往里走,看见李复立即弯了下腰,习惯性挽起一个虚情假意的笑脸问:“殿下,皇上这是怎么了?” 对于他的装聋作哑,李复扯着嘴角似笑非笑:“父皇在叫你,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刘德全脚底一阵发寒,直灌颅顶,透过李复的脸,朦胧看到先帝在位时,权利更迭的境况。 狼子野心的男人逐渐走远,他却仿佛见到皇城风雨欲来。此一时,彼一时唉…… 天和帝的病情已经容不得他再多纠结,强势了大半辈子的人,不想临到老了要向儿子低头。 天和帝虚弱得不能完整地说一句话:“刘德全,把东西……端,出来……” 缓缓行来的托盘上内容让人满意,玉制天子玺、卷收鎏金圣旨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怎能不叫人心动! 但李复岿然不动,从容笑道:“父皇还是把弟弟几个叫来吧,当面宣读圣旨,好作个见证,这场‘交易’才好作数。” 刘德全低眉顺眼,眉心却跳了跳。 天和帝汗都下来了,再不情愿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宣!” 一个时辰内,皇子们不管身在哪里,干什么事,八位,连同刚出襁褓的小皇子,都齐聚一堂,在乾清宫。 众人就齐齐纳闷了,父皇不呆在栖凤宫好生将养,来这里作甚。 李阅先找到康王,携同另外一位皇子,是抵达的第一梯队,一进门就见笑看他们,似乎早等在那里的李复。 这次恐怕是“鸿门宴”,李敬不瞒担忧地和弟弟对看一眼。 “大哥。” 李复:“来了。” 三人向案几后,不知是因为病气还是其他,脸色灰暗一直不见好的天和帝行了见礼,然后各自找位置站着。 七皇子的视线在几位哥哥不动如山的脸上转来转去,只有他为即将揭晓的却感觉不简单的未知心烦气躁:“父皇……” “着什么急!等你们兄弟……几人齐了……又如何!” 在天和帝骂出第二个字,七皇子便缩起了脑袋,腹诽道,我又不知道您召见了几个人……但显而易见的是,他被当出气筒撒火了。 天和帝精力不济,撑着太阳穴,眼睛半闭不闭,在他前面,站满了人,硬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 天和帝虚弱飘渺的嗓音响起:“人老了,是该认服的……” “怎么会!父皇寿与天齐……” “俗话说,病来山倒病去抽丝,父皇你只要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太子言不由衷,心下实际窃喜。 “就是就是……” 李阅事不关己地站在众人之后,另一个同样默然不语的皇子,就是李复。 这些哄人的话不起到开解的作用,反而踩在雷点上,把天和帝气得大发雷霆,一声声念着逆子逆子! 可惜如今他只是在绝境里挣扎的蚯蚓,力不从心,何以为惧? 风烛残年的老人呆坐在满地的狼藉中间,他已经毫无办法,在李复拿出救命药要挟时,这个原本最为中意的继承人在皇权交接这一刻已经变成了不甘,浑浊的双目失了焦距,他颓然道:“……刘德全……” 刘德全不放心地望一眼天和帝,出列徐徐展开圣旨。 “奉天呈运,皇帝昭曰:皇长子李复,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是李复?! 太子悚然一惊又晴天霹雳,猛然抬起的头忘了低下去。 “钦此!” 刘德全照本宣科地读完圣旨,对于站着接旨的两个人视如不见。 李复胜而不骄,大略扫过圣旨笑容温和:“六弟,承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过我吧,莫考据啊 ^V^下章收尾,膨胀! 第84章 下属女主(二十七) 马上就到达宫门,李阅两兄弟又见到了不久前刚宣读完诏书的刘德全,袖子露出圣旨的一角。 这次没读,直接交给李阅看。 李阅就真心实意地忍俊不禁了:“所以有了这份圣旨,本王哪怕登基为帝也是名正言顺了?” 刘德全低下头,天家父子间无声弥漫的硝烟,他完全不会参与,哪怕置喙一个字。 传位诏书一式两份,不管谁最终登上皇位,只要拿出诏书对外,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文武百官,均行正坐端、光明正大。 如此,天和帝的做法便变得耐人寻味了,是不满意憋屈地将皇位拱手让出,拿他变相地讨回来? 李阅低头笑了笑。 他很喜欢盛权算计人时,明明温雅,却瘆人的笑容,不自觉向他靠拢。不管有什么算计,这份圣旨及时雨一般出现,是好的。他和李复最大的不同,就是李复手中没有倚仗, 刘德全回去复命,李阅将圣旨稳妥收好,李敬从他的举动看出了什么,他动容地抹了下眼角:“好……好,这样以后就没人能欺负我家弟弟了。” 李阅语气有点重:“哥!” 天和帝服了药,留下李复,巨细无靡地谈起他登基以来的一些见解和心得。父亲谆谆教导儿子侧耳聆听,受这父慈子孝图所惑,李复看向天和帝的凉薄眼神恢复了孺慕,就算父皇不再是皇帝,但曾经也是教养了自己的父亲啊。 天和帝端详已经长大成清俊男人的儿子,破天荒地抚弄儿子的发顶。 上一次像这样,几乎已经淡忘在时间的长河,李复愣了片刻,随即低下头让天和帝更趁手。 李复带着诏书回去,他能想象接下来要忙的事情会非常多,保不准脚打后脑勺,他却乐在其中,甚至于前所未有地享受。 ―― 安阳城,宵禁后。 老汉收了街边上的摊子,晚上没有供消遣的玩乐,他累了一天,很快上床休息。 昏黑的屋子里,将睡不睡之际,突如其来的高喊震得他困意消弥,脑子发懵。 “大皇子李复,勾结大梁皇子谋逆!证据确凿,奉命缉拿!无关人等闭门退让!” 一匹战马四蹄翻腾,在街市冲撞,一道石破天惊的喊话覆灭了黑夜里的寂静,如同奔雷滚滚,所过之处,听闻者无不惊得转醒,心惊肉跳、冷汗淋漓。 声音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等他向老伴寻求确证,又一队重甲大兵在骑兵开道后,手持长矛轰轰而来。 裹挟了一身血煞之气的大兵,足以让人退避三舍、望而生畏,所过之处掀起的尘埃漫天飞扬。 类似的阵仗他只在二三十年前听过一次,他那时还是经世不多,对未知抱着好奇和探索精神的年轻人,如果不是爹娘沉声断喝,他怕是要因此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日提心吊胆的一晚过后,天大亮之时,周遭仍安静得仿如夜晚,他从窗户推开的一条缝极目远眺,满目的红和疮痍如火般炙痛双眼,如果没有那寸厚的雪,他毫不怀疑血流如注,汇合成溪。 二三十年前的皇权争夺尚且如此,这次恐怕只会变本加厉,大兵纷沓而去的脚步响了足足一刻钟,才渐行渐远。 身旁有人率先艰难道:“大皇子……要造反了?!” 老汉捂住老伴的嘴,又翻身下床关门关窗,这才心有戚戚地松一口气。 此时大皇子府,空旷的前院亮如白炽,全赖大兵手上熊熊燃烧的火把。 天空不应景地下起了雨,丝丝缕缕,如缠绵的丝。李复挥开管家撑在头上的伞,他满心满眼只有对立的李阅――他带着大兵撞开了门强闯他的府邸,下人慌忙禀报,他才惊觉,披衣下地,见到了此幅剑拔弩张的景象,主要是己方人数明显弱势被单方面夹围迫压。 “大哥,别来无恙。” 胜利在望,李阅不因为李复马上要穷途末路感到半点喜悦,嗓音毫无起伏,彼此都在权利的漩涡里挣扎求生,从他们两兄弟被陷害得体虚多病起就注定了不是你灭就是我活,谁也不比谁光荣体面。 李复皮笑肉不笑:“可惜为兄现在甚至不能睡个安稳觉,如何能无恙?”神色猛然转冷,目中充斥着刺人的寒芒,“你这是何意?不甘心父皇传位于我,不甘心输了怕有朝一日我取你性命,进而宁肯殊死一搏?所以你要造反吗?!” “不敢,”李阅静静地仰视台阶上的李复,又对开道的骑兵说,“对着皇兄再念一遍。” “大皇子李复,勾结大梁皇子谋逆!证据确凿,奉命缉拿!” 李复蓦地瞠目…… ―― 盛权收回康王身上的银针,拍拍手,外面不远不近,依稀飘忽的动荡顺着风向传来,他耳尖地已经听到了。 康王疑惑:“你不去他身边看着?” 盛权望着窗的方向正出神,双目却落不到实处:“殿下说,他会处理好。”话末站了起来,“不早了,季陆告辞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喊话的骑兵声音一落,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四面八方辐射,席卷了周遭所有的动静――大皇子一方的人是被震住了,李阅的人则是静候他们的反应,一时间死寂得落针可闻。 “什么叫大皇子?什么是通敌叛国?”在新身份面前全部不值一提!李复屈肘负后,嗤笑,“不是又如何,是又如何?你怕不是忘了早上之事!你带人大张旗鼓强闯皇子府,必然已经惊动了戍卫京师的禁卫军,想必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几年天和帝将李复“保护”得太过,以至于需要用时,方发现除了府兵,可调动的兵力少之又少,尤其是可解近火的京畿之师。 此紧要关头,除了府兵竟无一可供调动,对比这个弟弟,李复就知道防患李阅从来不是多此一举! 想到此,李复面色愈发冷凝。 “确实……”李阅不为所动,低头慢条斯理地理着衣领,“这样的阵仗从出现在京城的一刻起禁卫军就应该万分警惕,我又陪皇兄说了许久――时间不少了,皇兄就不奇怪?本该出现维护安阳和平、扫平动荡的禁卫军此刻犹不知所踪,浑然不觉。” 这样有恃无恐又云淡风轻地提起本身应该令他忌惮的禁卫军,李复不觉眉头一跳,招来一个人低声耳语一句:“去看看怎么回事……”完了直起身,眯眼瞧着李阅故作的玄虚,除非禁卫军被屠尽,否则他只想到一个可能…… “禁卫军有你的人手,你竟然控制了禁卫军?” “控制?皇兄可别忘了,那是父皇的禁卫军。”得令的手下已经奔了出去,李阅好整以暇道,“这样还要花时间等,不若我直接告诉皇兄缘由?”抽出放在袖管内的传位诏书,展开正面对着李复。 李复定目凝神看了片刻,探步一把拍掉诏书:“好个杀伐狠戾的诚王!伪造旨意,罪该处死!” 李阅旁边的随从用刀逼近示警,其中一人出列捡起摔到地上沾了水、粘了灰的诏书,李阅后撤拉开距离,轻飘飘地掠过一眼诏书便不再看:“旨意所书,除了接旨之人,其余与皇兄的传位诏书只字不差,字迹、皇印等等想必皇兄也有在心里比对过,此刻定然震惊非常――父皇册立皇兄的诏书自然是真,本王的也不假,这其中意味着什么,皇兄难道还不清楚吗?” 李复沉思片刻,垂头静默许久,倏忽半抬头咧开唇缝,目中透出森森恶意:“有时候我真怀疑我不是父皇的儿子……” 他是父皇最属意储君之位的血脉,为此父皇叫他处处隐忍,扮猪吃虎,以免遭受集体攻讦而夭折,并坦言替他荡平青云路上的障碍――李复从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三书六部、文臣武将、文政军部……只有兄弟们指缝下漏出的一点是倾向于他的! 尤其是李阅!手握二十万大军,父皇总是借口为边民着想,要从长计议不可冒进。 又可知他日位登,权利旁落李阅,叫他如何能安? 不认同也只能不认同,朝夕相处,他了解他这位父亲,比起其他,会更满意他的“孝顺”――他便借力打力,消磨李阅边军的战力。 又何错之有? 结果却失败了,如果只是禁足也就罢了,父皇的这份偏宠却为此填进了杂质。 这次,半日前才摘取的果实,半日后变成了索命的恶果,驱赶李阅这条恶虎来吞食他这头饿狼……既然如此,那么当初悉心调.教的为君之道又是什么?! 李复实在不明白那个人的用意,如今想来,不管任何人,他最在意的人终究是他自己,对任何忤逆他的人心生恶意――李敬、李阅一直是,他现在更是! 可真是自私啊…… 李复仰天失笑,面容渐见扭曲,泛苦又癫狂,末了面上覆着冰霜:“事已至此,看来孰真孰假只有新皇说了才算了!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 李阅的沉默就是变相的默认:“相反,你手上的诏书和天子玺,会成为你犯下谋逆大罪的铁证。”他轻轻一瞥由远及近的微小躁动,“看来你的人回来了。” 奉命查看禁卫军的手下,在李复脚边慌张得噗通瘫软在地,嗓音哆嗦:“殿下,谢大人说、说禁卫军虽有维护京城和平之责,但毕竟……这属于殿下宅邸内的私事,如若遣派禁卫军……事后,无法向皇上解释,万望殿下见谅……” 李复面色肉眼可见黑沉下去,如同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怒火丛烧的隐忍、大开血戒的前兆。 “皇兄……” 李阅稳稳上前一步,目光锁定他的眼睛,无端道:“皇嫂近来可安好?” 李复对顾之依隐瞒了家室,但不代表没有。 李复狞笑:“你想说什么?” “皇兄武功了得,或可有一线生机。皇嫂侄儿却并非习武之人,刀剑无眼,容易见血,皇兄可为妻儿着想过?” 束手就擒?李复嘲弄一笑,拧起瘫软在地的手下的脖颈,随手又迅疾地从府兵手中抽走利刃,反手横在手下颈前。 “我身前这人胆力不足,从来只负责琐事杂事,从未作奸犯科,更何谈沾血……”李复笑意深深,“为兄深知你爱憎分明,颇有军人之风,相信这一点,哪怕是现在也不会改变。”话落,高扬的手臂重重挥下,“给我打――” 杀!杀―― 伴着高昂的嘶喊,两方人马如同潮水一样在中间汇聚、碰撞! 水花翻滚,激起沉底的淤泥,平静而泾渭分明的水面一瞬间混乱不堪。 雨点猛然如豆,轰然砸下,嘶吼、磨肩、碰撞……在纷乱中,李阅如同汹涌波涛中直插云霄的参天大树,精壮两腿跨开稳稳扎根在地上,锐利的眉目越过重重人影,直逼就要退走的李复。 李复的嗓音遥遥传至,万般笃定:“……你皇嫂、侄儿也一样,同是无辜之人,为兄不信你下得去手,告辞了。” 闻言李阅神色自若,面色沉着,手臂往背后一捞,下一瞬搭箭上弦,弓拉满…… 在这个时空,这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波在水面上般一荡,天地为之一静。 戳刺的兵戈、喷溅的热血、急促的吐息……都仿佛成了固封在福尔马林内的黑白标本,李阅上下直长睫毛簇拥成漆黑锋利的线,手松了开来。 冷锐的箭锋裹挟万钧之势一往无前,直指一个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噗! 李复一声痛哼,鲜血喷涌而出! 如同被折了翅膀的飞鸟,李复,连同他身前的肉盾,唰地直坠而下,滚落屋檐,消失在高墙之后。 李阅挥了下手,立即有一队大兵从人群中涌出,奔向李复掉落的所在。 箭支千钧一发中经身侧正中心脏,藏在牙后的蜡衣药丸已经咬碎,李复感觉自己死了,又仿佛没死。 “快追!人掉到了那里!” 护送李复的侍卫不是吃素的,分出一部分人举刀拦截追兵,其余人等见大皇子还有气,便继续携持他奔逃…… 却见李阅如鬼魅般闪现在他们的退路上,动作之快,所有人都不及反应,他们大皇子的头颅已经泼洒着鲜血,骨碌碌滚到墙角…… ――噗通! 他们吓破了胆,随着第一个人跪下缴械投降,其余人骨诺牌般坍塌,神魂具裂,面如土色。 第85章 下属女主(二十八) “太子哥哥,我就只进去看一眼,”顾之依不满地鼓胀腮帮据理力争,竖起俏生生的一根手指,“反正现在穿的是男装,有什么关系,你就答应我嘛!” 在红渠坊,妙龄女子轻衣薄缕,凭栏而依,香肩柔荑,灯笼红纱,香风熏人欲醉,嬉笑引人遐思。 大梁太子眼睛有意无意落在少女哪怕受了约束也依然隆起的胸脯,又小女人姿态,细皮嫩肉的,这样子还想让人发现不了她的伪装?也就骗骗她自己。 绝不夸大,顾之依比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女性都在意自己的形象,在现代那个世界,都带了妆才敢见人,哪怕独自在家,有时也不敢放松,害怕有人突访。 故而即便是男装,顾之依也坚决不打扮成邋遢粗犷的糙汉。所以当曾经体贴入微的季贰推她到烈日下开荒、曝晒,不完成当日份的活就累计,还不准闭眼睡觉之时,顾之依几乎把牙关咬出血来,每每想起,怒火中烧。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伪装漏洞百出,但有什么关系,有大梁太子镇场,谁敢乱指点或者打她的主意? 只是小事一桩,太子有求于顾之依,答应得爽快,她自己都不在意作为姑娘的名节,他自然不会替她顾虑,然后进到红渠坊的厢房,见这女人自以为潇洒不羁地左拥右抱,满心都是玩味和可笑。 玩女人是不可能了,顾之依烂醉如泥地扑在矮几上胡言乱语,太子挥退其余人,倾身在她耳边幽幽道:“红渠坊看了,酒也喝了,告诉我,你口中威力无边的火.药是如何研制而成的。” 能在大庆两位皇子之间如鱼入水,说明不是本身就不简单,就是手段十分高明,在知道“火.药”之前就派人跟她“接触”不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对于顾之依所说,他本就信了七分,不过哪怕是一分,受她所描述出来的武器的威力所诱,也势必付诸行动。 一长串的话顾之依听进了耳朵,但混沌的大脑无法对听到的内容进行分析处理,太子便在她耳边一遍一遍重复“火.药”这简短的两个字,如催眠一般。 顾之依嘟囔:“……你好烦呐,给我走开!” 太子直起身,用手帕擦拭脸上被她碰过的地方,嘴角含着不带温度的笑:“我大梁正遭逢巨难,庄稼颗粒无收粮食紧缺,梁人的日子每天均是水深火热易子而食。我没时间给你继续耗下去,你坦白交代最好,免于严刑逼供,受皮肉之苦――说出来,你还是我府上的座上宾,否则……”太子轻巧一笑,“来人,带顾姑娘下去歇息。” “是。” 高大的男人推门而入,架起顾之依即走。 与此同时,季贰自请了杖责,肩背部还渗着血就漠不关心地披上衣服。 持剑,信步,无机质的眼仁擦过老鸨僵笑的面庞,梭巡笙箫靡靡的红渠坊,闭目细细过虑无关的声音。打手已经严阵以待,状似砸场子的男人却率先往外走,一言不发。几个打手愣了愣,面面相觑,然后心下暗唾一口,便将之很快抛诸脑后。 第二天,伟岸男子将拿到的口供交予太子:“顾姑娘并未顽强抗争,很顺从地就吐露出来了,只是不知可信否。” 太子当即搁下茶盏,绵软的腰肢挺直:“本王看看!” 视线在价值千金的字上一一看过,末了满意一笑:“你复制一份,拿去给那些匠人试制,如若证实无误,立即执行,日夜赶制!” 男子领命,又问:“太子殿下,可是要把人放了?” “不,”太子窝向椅背,“她肚子里少不得还有其它东西,刮干净了。” “是。”男子应声退下去执行命令,殊不知…… “不――”顾之依被绑在刑架上都不曾有过的恐惧在看见脸上带疤的男子提剑缓步而来时,一股脑全部浮现,一口气不完全吐出,便已经从划开的喉咙口泄了出来。 顾之依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浸湿了一大片,她发出濒死的低弱啊啊声,头点到胸口,气绝…… 天和五十三年,天和帝久病难治,六子李阅即位为皇,登基大典从简,改年号为元扬。同年八月,太上皇驾崩,举国哀丧。 九月秋末,大梁人走私了三十余斤的火.药包到大庆青州境内,轰隆隆的巨响声中,点燃了大庆大梁两国间的战火,又恍若提示什么的号角,大梁举兵压境。 战报快马加鞭传回安阳,朝野震动,元扬帝拍案而起一马当先,率兵亲自征伐。 论统帅之能,人老成精的王玭王将军在元扬帝面前都要退居第二,不以尊卑、年岁、经验论英雄,王玭自愧佛如。 “阿阅……” 盛权哑声喊他,嗓音透出依恋、不舍,有力的手落在李阅腰际,逐渐加大力道把怀里的人往胸膛收紧。 寝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了出去,李阅回抱这人,枕着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喷吐在颈间。 盛权紧紧抱着他,却无法阻止时间流逝,外面整装待命的王玭等待已久,李阅手掌撑在他的肩膀,低眉敛目,轻轻道:“该走了。” 捧起爱人的脸颊不让他躲闪,明明人还在这里,盛权目中却已经隐隐浮现化不开的伤感和愁绪,对视着,头慢慢低下去…… 炙热的嘴唇落在眼睑上,李阅睫毛羽翼般不安地扑扇,揪紧男人的衣裳,紧接着辗转在眉心、鼻梁、脸颊、唇角……他呼吸就是一滞,胸腔鼓燥,目中不自觉中泛起了迷蒙水色。 盛权眼神一黯,覆了上去…… 火热的舌从撬开的牙关钻进了湿热的口腔,很快他僵成木头的舌尖与之狭路相逢,身躯猛然一震,下一瞬感觉那东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能随波逐流,载浮载沉…… 盛权微眯着眼睛,舌头舔过敏感的上颚,在爱人浑身颤抖之时退了出来,又一把抱紧爱人,依偎着无声喘息,良久之后方道:“后面的军需供应有我,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 “嗯……”只听李阅哼出一声鼻音,说话的力气都抽干净了一般地呢喃,“高兴点,朕会很快凯旋。” ――吱呀! 在王玭望眼欲穿之时,红漆高门总算缓缓打开。 “微臣王玭,参见皇上。” “免礼,舅舅快请起。” 太仆少卿适时牵来御马,李阅动作干净利落,翻身而上,策动缰绳,回首深深看一眼台阶上翘首以望的爱人,硬起心肠低下头:“驾――” 盛权看一眼远去的背影,然后对王玭抱拳道:“王将军,劳烦您了。” “自然,皇上不单是大庆的天子,还是本将军的侄儿,便是肝脑涂地,也要保皇上无恙。”王玭撸了把黑髯,朗笑着策马汇入队伍之中…… 黄沙滚滚,狂风猎猎,盛权登高望远,队伍在城门外集结行进,浩浩荡荡,蜿蜒数公里,他在意的人,已经化成微末的黑点,再难看见。 盛权扶栏仰视长空,心道―― 我们会很快再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膨胀! . . .这个号,以后会弃置长草吧,再另外披上马甲隐姓埋名,当个高冷的小写手,就不用面对这么丢脸的过去了吧。 第86章 小盛权 小盛权在一岁多时,便显现出不一般的头脑。 盛爸爸下班回到家中,小盛权盘坐在投屏前的毛毯上,圆溜溜、毛呼呼的脑袋仰起,后颈堆出一层层的肉肉,这样子会让躯体不稳,小盛权手伸出勾住脚丫,眼睛盯着投屏全神贯注――他换鞋时瞧见的正是这一幕。 面团般玉雪可爱的儿子从姿势到神情都在说“宝宝很认真在看,宝宝看得懂”――这老头儿似的作派别提有多逗,再看投屏放的是古华夏纪录片,顿时忍俊不禁。 看你这不懂装懂的样儿! “先生。”月子保姆听了声音,扭头打起招呼。 “嗯。” 比起机器人,在细节的处理上自然是活人更灵活、悉心,多花点钱没关系,盛爸爸愿意请专业一点的月子保姆照看儿子。 有了孩子,方知道大大小小各种事,处处都需要体贴入微的照顾,这些在以前都是无法想象的。 自己回来了,儿子都不转头看他的衣食父母一眼,盛爸爸把大脸伸到儿子面前挤眉弄眼地佯怒,意料之外地没把人逗得咯咯笑,又无奈又好笑地呼撸一把软毛。 小盛权忽然看不到投屏,不情不愿地分出精力,困惑不解地喊一声:“爸比?”小孩子嗓音天生就又软又乖,不用配合甜笑,盛爸爸已经乐开了花。 眉心的皱纹在见到儿子时不由化开,一整天的疲累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看这个时间丈夫应该已经到家,盛妈妈下楼果不其然见到盛爸爸,扬起柔笑,温情脉脉地相互拥抱一下。 盛爸爸先入为主地认为儿子是看纪录片的图片好看,才这般目不转睛,没有多想。然后有天儿子翻乱了他珍藏在书房内的纸质“古籍”;保姆给他洗干净的橘子偷放进抽屉里,直到“养”出了“绿毛”,散发着臭味才被抓包。再有拆了家里的制冷系统,想知道“冰”热化后的水为什么不跑出来…… 慢慢的,他品出些味来,伸手穿过宝贝儿子腋下一把抱起,半点不恼儿子“糟蹋”了古籍,目中喜意盈盈,哈哈长笑。 在儿子三岁半时,带去给专业人士测试了智力,自此感觉后继有人,盛爸爸逢人在外,好长一段时间时不时把儿子挂在嘴边炫耀一把,羡煞旁人。 小盛权到了四岁时,盛妈妈生下了第二胎,同样是个男孩,取名盛泽。 从古地球年跨越到现在星系无数的星际年代,历经几千年,科学家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开始着手研究人类繁衍步入困难的原因。盛家两胎相隔的时间算是少的那一拨了,比不少怀不上孩子的人幸运得多。对于来之不易的幺子,夫妻俩同样感激而珍惜。 小盛泽在满怀期待中生下,却不像小盛权一样得到全心全意的照料。 盛爸爸的公司经过几年的累积,眼看就能跨上至少两个台阶,在这关键期,作为掌舵人的盛爸爸,忙起来时甚至会住在公司。而盛妈妈似乎有得产后抑郁的征象,害怕那天在孩子面前做出出格的举动,甚至伤害到他们,自觉避开接触。 小盛权扒拉木织摇篮,他有责任接过保护弟弟的重担,一脸严肃:“弟弟,你要乖乖的啊。” 月子保姆已经不单是月子保姆,受此幅场景影响,不由柔和地笑了笑,将泡好的奶粉塞进小盛权手里:“你是哥哥,也要乖乖把奶喝了。” 只见小孩小嘴轻抿,苦大仇深地盯着奶奶,旋即学先生嗯了下,杯沿捧到嘴边小口小口吞咽。 保姆眼中顿时散发出慈爱的圣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啊! 第87章 就学 小盛泽叫人第一个念的是哥哥;学会翻身在软垫爬,想亲近的人是哥哥;小盛泽蹒跚学步,手把手搀扶着小肉球的是状似勉强,烦弟弟是个鼻涕虫的哥哥…… 这样,小盛泽如何能不心生喜爱和亲近。 至于那对无良父母,幺儿不像一般孩子面对父母的那样热乎,他们似乎发现放下孩子的事情给佣人打理,自己会更轻松,另外就是为人父母的“新鲜感”有些下降,对孩子的关注因此开始松懈。 用餐时间,小盛权心怀警惕,时不时对邻座的弟弟投以注目,仿佛对方是流着哈喇子的奶狗,说不准什么时候怼上来舔他一口,就中招了。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小盛泽不稳地握着婴儿勺,泼出了不少蔬菜汤汁,而他们坐得这么近。 “弟弟笨蛋。”小盛权语调平平,一本正经地对保姆阿姨陈述自己的一个发现。 以自个为例,他好似不能理解:“我不到一岁就能自己吃东西了。” 阿姨但笑不语,神态和蔼。 “弟弟。”小盛权跳下椅子,看弟弟的样子,他怀疑口水兜到最后不能完全阻隔这些汤汤水水,忧愁的小眉毛纠结,“这次我帮你,你要快点学会自己吃哦。” 小盛泽咧嘴笑出牙齿,手掌一鼓一鼓,以为哥哥要跟他玩:“哥――哥……” 小盛权一摁乱动的胖手,严厉地说:“别动!” 小盛泽呆愣了一秒,似乎吓到了需要时间反应很快就会哭出来一样,却见他下一瞬见牙不见眼地咯咯笑起来。 小盛权:“……?” 这一天一如既往地在小盛权看不过去弟弟的“蠢样”,“不耐”地伸以援手中度过,晚饭后,盛爸爸喝着茶清除肠胃里的油腻感,幽幽宣布:“今年开学,我准备送大儿子去学校。” “什么?你别忘了,大儿子才5岁!”盛妈妈失声,对平均寿命200的星际人来说,5岁真的很少。 “我儿子,不能用常理来论。”盛爸爸气定神闲。 他从腋下托起儿子,嘴角含笑:“我儿子当然非同一般――仔仔想不想去学校?虽然在家里也能学到知识,但毕竟有限,古话有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没有实践支撑,纸上谈兵终归是空话。而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同样也必不可少,在学校就可以认识很多跟你一样的小朋友,他们身上同样有你学习的地方。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仔仔懂爸爸意思吗?”望进小盛权黑珍珠般的眼睛谆谆教导。 “儿子?” 小盛权糯糯的:“懂。” 盛爸爸老怀大慰:“好,我的儿子就该这个样子!” 盛妈妈捂着胸口,嘴唇按捺地拉成不愉的线。 上学的事这么定了下来,在下月月初,盛爸爸带小盛权进行入学测试,结果十分喜人。 校长亲自接待,了解盛爸爸为人父亲的心理,知道说什么,恭维道:“贵公子虽然年幼,上中班也完全不会出现知识断层而不理解的问题。当然,如果您想让孩子与年龄更为相近的同学相处的话,小班则合适一点。” 盛爸爸看一眼正襟危坐的儿子,教养老师把他教育得很好,食指一下一下叩击扶手:“就中班吧。” 除此之外,盛爸爸给小盛权选的是“学五休二”的寄宿。 盛爸爸半蹲下,摸摸儿子的头:“仔仔,你要尽快适应,知道吗,司机叔叔只会跟在你身边十四天。” 小盛权仰视着男人,无可无不可道。 “好。” 第88章 小盛泽 第二天已经是开学的第二日。 小盛权理所当然被分配到1班。 中班1班的孩子大部分是从小班原1班直升,只有自己放弃自己的人才会掉落别的班级。 “小朋友们静一下!” 腹有诗书气自华而不失威严的女班导如是说。 安静伫立在班导身侧的小盛权淡淡地望着讲台下面一张张崭新的面孔,并不探头探脑地四处看,淡漠非常,比起这些陌生的人和环境,能够汲取新知识的书本对他更有吸引力。 “……好了,向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女班导和学生絮絮打趣两句,成功引出正题。 被普遍自己他大的小哥哥小姐姐的视线环绕,小盛权不觉怯场:“我名盛权。”五岁的他说话的腔调基本固定,像极了在学术性研讨会上镇定发言的学者,“长盛不衰,盛;因利制权,权。” 下面的人睁着一双双纯稚无垢的眼睛,四个字,是成语么? 不少学生心里划过这样的疑惑。 新来的小弟弟看着就跟他们不太一样,莫名有一股让人不敢接近的…… 是距离感么? 听了男孩一本正经又自认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女班导啼笑皆非,成语的应用不如以前广泛,现在的教材已经极少涉及,十岁上下的小豆丁听得懂才怪。 她拍手招引众人的目光,在示教屏打出“盛权”两个字:“同学们,来跟我学习两个新的字……” 小盛权诧异侧目,这还需要教? ―― 小盛泽睡饱了醒来找哥哥。 阿姨哄他哥哥在书房看书不要打扰,拿出积木给他耍玩。 盛泽其实不是需要费尽心思和精力,时刻警惕才能照顾好的娃儿,只要在他手心放一样吃的,面对你的示好娃儿会回以暖融融的笑,然后抱着食物吃得专注又津津有味,并且不会因此感到腻味,阿姨借此可以腾开手脚放松――为此盛妈妈明确告诉阿姨,二儿子的摄入量需要控制了。平日里也不会无端闹吵,常常笑脸迎人。 所有人都觉得盛家二少很容易哄好,哪怕是切身照顾他的阿姨,殊不知他能敞开肚子吃得开怀,前提是因为呆在哥哥所在的环境。 好比狮子幼崽可以在草丛放松打闹,但一旦母狮离开视线范围,周围的环境顿时丧失原有的安全感,焦躁不安油然而生。 失去了这个“前提”,积木和食物已经不具备吸引力,小盛泽重新提起哥哥,仰起脸去抓阿姨的衣服,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底水光打转:“姨――哥哥,要哥哥……” 阿姨何曾见过小孩脸上露出透着一抹别样的哀戚的伤心神情,虽然不舒服了会哭,但也仅是哭而已,她心疼得心都要碎了,赶忙抱入怀里哄道:“乖宝欸,不哭了啊。” 一安慰,小盛泽眼里的泪落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他感到很难受,却无处诉说,只知道一昧表达自己的需求:“要哥哥,姨――宝、宝宝要哥哥……” 小脸上不一会儿就挂满了泪痕,睁大的眼睛固执地仰视着她,小小声地抽噎。 看小孩这样子,阿姨真的情愿小孩放声哭出来,大吼大叫,跟她闹,也好过现在默默掉泪。以前看哥俩一个假意嫌弃实则细致耐心地对待,一个只要对方理一理自己便笑得见牙不见眼,互动处处透着温馨和真情,实在逗趣,每每看见她都会心一笑。但她错估了兄弟二人的牵绊,实在料不到小盛泽这般离不开他的哥哥,毕竟他还只是不记事,吃喝玩睡占据了生命大部分时间的一岁孩子;毕竟只是哥哥,血缘更近的父母就在身边,不是吗? 阿姨无计可施,联系了盛爸爸。 “什么事?” “先生,打扰你工作请见谅,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联系你,二少爷一直哭着找大少爷,您看?” 接到阿姨“面对面”的申请,盛爸爸唇线略微不悦地拉长犹豫片刻,点击同意。 阿姨早有准备,视频聊天一接通,镜头立马对准了坐在毯子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小盛泽。清晰的画面下,能明显看到汗湿的头发肩颈,虽然擦过但犹带湿意,眼眶红红,精神萎靡。 大儿子已经去到学校,不可能因为小儿子哭一下就叫他回来吧,盛爸爸斟酌道:“拿点吃的――” 阿姨如实打断:“试过了没用,先生。”她真心疼爱小盛泽,心里偏向于驳回各种“歪门旁道”,从而满足小盛泽的诉求,不自禁越线打断,后知后觉感到慌张。 盛爸爸抿唇,半晌道:“夫人呢?” “夫人出去了。” “……” 在阿姨以为盛爸爸为一点小事而打搅感到不耐烦时挂断面聊,想要转正界面确认之际,男人的声音传出:“过会哭累了就不闹了。” 哭累? 阿姨张了张嘴,然而投屏唰的消失了,心里不自禁生起这个亲生父亲的气,但她知道不应该,一阵无力和挫败感油然而至。 摸过小孩的背,衣服被汗浸透,阿姨找来衣服替换,一面暗生闷气,小小声碎碎念:“先生一个做爸爸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硬,都哭成这样了,还有大少爷,这才几岁,也不怕在外面受了委屈……” 小孩鼻子红红,哭得喘不上气:“姨姨……” 片刻后,阿姨第二次拨打视频通话:“先生,我实在无法,放任二少继续被负面情绪充斥,显然情况很糟糕。” 盛爸爸眉心簇出皱纹,只因从小盛泽哭泣不止中旁推出来的分析――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现在看来小儿子对大儿子的依赖却已经超乎寻常,有碍于以后培养独立自理能力,要适当干预了。 盛爸爸低下头,埋首写字台,松口道:“安排悬浮车,送少爷去学校。” 阿姨抱起小盛泽,忙不迭应道:“好的,先生!” 盛权找到位置才坐下不久,课程半途女班导在后门轻声叫他名字,他侧头看去,只见班导正招手唤他出来。 零星注意到这里的异样的同学,拿眼去悄悄地看,班导说话很轻听不到什么,弯下腰低语,新同学听了点下头,旋即被班导牵着手走到他们看不见的走廊之外。 在这座学院,除上下学外,其余时间正门口合金制的栅栏时刻严防死守着,跟“严格管理”这条教学理念吻合。 他轻松答应父亲入校,甚至是离家寄宿,因为确信自己可以从容应对,即便没有大人在身边照顾,一样可以干净体面。然而事实上不得不承认,家不仅仅是提供庇护的场所而已,譬如情感上的寄托是学校不能比拟的,他想家了,也想弟弟,面上却是不显,丢脸。 听新老师说家里人来探望他,行动的步伐不自禁轻快许多。 班导低头瞥他一眼,这孩子,想笑就笑,还故作什么肃容,看向前方正门说:“过去吧,老师过会再过来接你回去。” 小盛权抿着小嘴唇欲言又止,想说他认得路,却在老师鼓励的注视下终究没说,心道这小老师奇奇怪怪的,然后一步一挪,走向已经扒在栅栏上手舞足蹈的弟弟,吐字不清地胡说一通,仿佛感受到周围人投注在身上惊奇又诡异的目光,他脸和耳朵有点热热的,顿时急走两步,伸出手,大力揉搓弟弟发酵面团似的脸蛋。 小盛泽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哥哥:“哥……” 小盛权就知道来的人有弟弟,不枉自己平日费心费力对他好:“阿姨。” “欸!”阿姨面容和蔼,“小少爷想你想得不行,小嘴一直喊着要哥哥。” 小盛权盯着这个“一直喊着要哥哥”的弟弟猛瞧,拿出过来时在自动贩卖机买下的手工做牛奶糖,包装的糖衣五彩缤纷,形状各异而不失可爱,心痒痒就买下来了。 “弟弟,给你。” 小盛泽呆怔,他手都举酸了:“弟弟?” “哥――” 小盛泽木愣愣地叫一声,反而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小盛权一慌,却抹也抹不干净,渐渐手忙脚乱。 阿姨脚动了动,撇开脸,还是没有过去。 小盛权当机立断冲去校警小亭,仰望站岗的校警,软声乞请:“叔叔,可不可以开下门,弟弟哭了――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不苟言笑的校警不说什么,实则目睹全程心已经软了,定神沉吟半晌:“行吧。”扭身回校警亭输入密码,点击确认。 “谢谢叔叔!”小盛权大喜过望,门才滑开一条缝,便仗着身形小巧一头钻出去。 然而即便触手可及了也无济于事,弟弟泪眼模糊,只一个劲地念叨哥哥,对待他的回应却巍然不动,明明他就在跟前了啊。 小盛权无奈至极,小眉毛蹙成困顿的形状,思考间,伸手抱住可怜兮兮的弟弟。 受到弟弟的情绪感染,他不由闪烁着泪花,连连眨眼。 小盛泽的情绪受到安抚,安静下来,小盛权剥了颗糖捏在手里,给弟弟甜甜嘴,阿姨诶了声阻止不及,一声叹息只好作罢。 似乎满口的苦都被这一丝丝的甜化开,小盛泽顿时喜笑颜开,软软的笑绽放在乖巧的脸上。 小盛权摸摸小盛泽的脑门。 弟弟满眼崇敬和孺暮:“哥。” 不久后小盛泽被抱上悬浮车,趴着窗玻璃,满眼依依不舍,又眼看哥哥被校警请了回去消失了踪影,他揪紧阿姨的衣衫,语带哭腔。 “姨姨……哥、哥,没了。” ―― 盛妈妈约了姐妹看古典歌剧,晚饭之前回来,听机器管家说儿子在睡觉,嘴角掀起一个弧度,偷偷溜进儿子房间。 却在看见儿子通红的小脸蛋时,惊喜逗趣什么的全部抛诸脑后:“宝宝?妈妈回来啦,睁眼看看妈妈!” 眼睛睁得艰难,小盛泽蔫蔫道:“妈――妈……” 盛妈妈把儿子从被窝里挖出来,一探额头,手吓得哆嗦,紧走出去。 这一天,小盛泽哭了几番,又出了身汗,在晚上发起了烧。 从阿姨处了解前因后果的盛妈妈把盛爸爸扯到儿子房间外的走廊,毫不留情地强硬道:“……盛学礼!大儿子寄宿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姨侧目,旋即听而不闻地收回视线,给小盛泽润唇。 “……他才5岁,你就给他学生的负担,这我忍了,但你让他寄宿,你怎么敢!他能不能打到饭吃,会不会被大同学欺负,睡觉踢被子有没有人盖……这些你考虑过没有!谁家的家长会这么干,这很让别人怀疑他是不是父母都死了的孤儿!”奋力推一把似乎犹执迷不悟的男人的胸口,她大口大口喘气,怒火压下却无法平息,“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今天必须把孩子接回来,在他成年之前,除非他自己要求,不然我绝对不允许寄宿学校的做法!” 看着女人火气汹汹远去的背影,盛爸爸不耐地扯了扯衣领。 ……慈母多败儿。 心这般想,却没说什么,由着她去。 迎着儿子沉静无垢的双目,盛妈妈满怀愧疚,对生病的小儿子是,对大儿子同样是,手掌按着小盛权挺直的肩膀,强笑着软语哄道:“乖仔仔,要戴上口罩才能看弟弟哦,你还小,被感染了病倒身体会很难受。”说着,拿出儿童口罩,小心细致地给儿子戴上,“进去吧。” “嗯。” 弟弟身体很难受……像被妖魔鬼怪围堵,无处可逃的困兽,在房间唯一的夜光灯照耀下,小小的人神采奕奕的眼睛紧闭,两颊晕红,呼吸灼热急促,脑海里妈妈方才说的话忽的滑过。 却发现所学过的知识在此时一文不值,只能束手无策地干站着。 黑夜静谧,夜灯昏黄,半大孩子跪坐在床边,双肘屈起伸到床上,脑袋磕在上面,巴巴望着床上的人,心怀乞求,要快点好起来,弟弟。 盛妈妈见了轻轻关上门缝,紧紧一闭眼,抹了下眼角去了隔壁备用房。 黑夜漫长,第二日小盛权睡意朦胧,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揪他的耳朵,翻了个身,那只手又继续纠缠上来,气哼哼地打了那只手一下。 “哥?”小盛泽歪头,努力思索哥哥的行为含义。 因为记挂弟弟还生病不想却睡死了,小盛权一下睁开眼坐起,骇然发现口罩没了,口罩的作用不光是保护自己,此时弟弟抵抗力正低,可以有效减少反向感染,他开始无头苍蝇般地四下翻找。 这番举动却看得旁边的小盛泽咯咯地笑。 小盛权没注意看周遭,笑声听进耳朵当即一愣,弟弟醒了?小盛泽见着他发愣,为了引起哥哥的注意力慢腾腾爬到哥哥大腿上。 小盛权动作迟缓地重新戴上口罩,向来灵活的脑子缓缓运转,跟着浅浅地笑了起来。 第89章 生日 时光荏苒,一晃过了三年。月子保姆阿姨的儿子事业有了起色,让母亲辞退工作回家含饴弄孙。 盛权送别了阿姨,拒绝了父母请专人接替阿姨的工作,有空就亲力亲为照看好弟弟的生活起居,家里又有家用机器人和佣人,且弟弟已经是四岁了,可出力的地方并不多。 于此同时,盛家父母的婚姻步入了貌合神离的境况,谁也没有出轨第三者,只是大事小事上分歧渐多,摩擦不断。盛妈妈以为家重要,盛爸爸却以工作为重,面对丈夫对家庭的忽略她已经忍无可忍,她毫不怀疑,丈夫之所以不离婚另娶,是因为觉得再谈对象麻烦,浪费他工作的时间。 尽管屡屡失望,盛妈妈仍抱着掰正男人的念头,一而再地试图营造美满温馨的家庭氛围。 “……干脆别回来得了!” 盛妈妈又一次摔了手边的东西,满面怒容的脸突然瞥见一角,愣在原地。 “妈妈。”大儿子语气平平,神色淡淡,似乎并不介意目睹母亲狰狞的一面。 “……哎。”盛妈妈温柔地摸着儿子后脑,然后转身上楼。 盛权找沙发坐了会,喝干一杯水也跟着上楼回房。楼下的灯光自动调整成节电模式,昏黑的光烘托出满室的清冷寂寥。 “课业做得怎么样了?”盛权信步走来。 “唔,”小盛泽扭着电子笔回头,翻看面板上端的数据,声色雀跃,“哥,我目前只错了两道!” 盛权真挚道:“阿泽聪明。” “还好还好。”小盛泽故作谦虚,眉目却神采飞扬。 “好好做,时间不早,马上到休息时间了。” “噢。”他原本还想玩玩,一整晚全贡献给学习了。 盛权一看表情,就知道他想些什么:“老师给你布置的作业实际上很少,但拖延不是好的习惯。” “噢,”小盛泽说,“哥!我今晚在你这里睡!” “可以。”盛权习以为常,靠坐在床上翻出电子书的历史记录往下看,充实自身。他看的内容不拘五花八门,只要是未知的,都带着莫大的兴趣,几乎手不释卷。 这份投入和专注,哪怕在大人身上也极为难得,尤其如今娱乐活动丰富多彩。 以己度人,小盛泽尽管只有四岁,却不妨碍他对哥哥生出崇拜,大大的眼睛里写满敬佩,并督促自己向哥哥靠拢。 盛权出生在闰年2月29日,今年2月29日这一天将迎来他八年以来的第二次生日。 四年才过一次生日,显然是值得大力庆祝的。 盛爸爸这位当父亲的不称职,亏欠了孩子良多,这次既是庆祝生日,也是一次偿还。 “不管你有什么事情,全部给我放下,29这天你必须回来!”在前一晚盛妈妈给盛爸爸下达“军令状”。 盛权无所谓过不过生日,想说“爸爸不回来也没关系”,不想父母因此闹翻。 却看见母亲面容突然和缓下来,显然那一头的人答复让人满意,她再次强调:“记住了啊,在九点之前我要见到你的人。” 中断通讯,盛妈妈笑靥如花,一把抱起儿子在脸颊边香了几口:“妈妈明天带你去游乐城玩!” 游乐场的开设经久不衰,并随着时移世易,玩乐项目日新月异,各项设施应有尽有,含括吃喝玩乐等一条龙服务,又因为占地辽阔,“城”之一名名符其实。 不少人亲测,如果要认真玩遍所有项目,两天时间根本不够。 座落在帝都星的游乐城盛名在外,慕名而来之人络绎不绝,2月29在盛家之外的人看来也是特殊的一日,帝都星游乐城为此搞起了活动,城里人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哪怕没有来过,像游乐城这种出游热点,盛权早就料到必然是热闹非凡,却低估了星际人潮蜂拥而至的可怕。但他还是一语不发跟来了,不想辜负盛妈妈的心意。 人流鱼龙混杂,盛权紧紧拽住弟弟的手:“别乱跑。” 这里太热闹了,还有见所未见的大型游玩项目,小盛泽兴头高涨,东张西望。盛妈妈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不单因为闹哄哄的场景脱离了一开始温馨、悠然自得的设想,更因为说好九点到的人迟迟不见。以及,今天带幺儿出门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这里面向的是普罗大众,不光幼儿能玩的项目极少,连累了大人也不能玩。 一行三人来到了旋转木马。 盛权坐在通过一根金属固定在天花板的仿真马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旋转木马的用色五彩斑斓,似是童话故事里的场景具象化,他却无聊得紧,但禁不住有人叫他笑一下。 “仔仔!看这里,笑一个!”难得一次集体出行,拍照留作纪念必不可少,“笑容再大一点,要情真意切,对,保持这样。” 小盛泽扯妈妈衣罢:“妈妈,我……” “不可以哦,你还小,万一没握紧固定杆,摔下来了怎么办?”盛妈妈正在查看相片,听了这话身体蹲下,握住小儿子的肩膀劝道。 “可是……”小盛泽歪头,手指点在颊边,可可爱爱,“我很无聊也想玩,妈妈。” “看到那里没有,”盛妈妈指向四五十米高的摩天轮,“我们等会去那里好不好,宝宝也可以坐。” 却在这时,盛爸爸发来了通讯。 “你想说什么?”郁气难消的盛妈妈没拿正眼瞧他。 “抱歉。”盛爸爸面容板正,衣服挺括,“分公司临时出事,需要出差察看。还有一会儿,我马上就登机上飞船了。” 盛妈妈猛然看向他的眼睛,尽管在涵养的收敛下仍有些面目狰狞,似乎能把男人吃了:“你如果能拿出工作上一半的信用对待这个家,我会整天跟你吵吗!” 盛爸爸不受她的影响,一派平和,顾自道:“答应了,却不能陪你们母子十分抱歉,你们玩得开心点。儿子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好,已经在派送的路上。” 这份置之事外的平静永远不能让人习惯! 她歇斯底里地低吼:“你以为儿子稀罕你这点东西吗?钱是挣不完的,盛学礼!” ――去往魔星的乘客请注意,飞船马上起飞,请尽快检票登机。 “你听到了,”盛爸爸站起身,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衣服,“我该走了,哪天有机会会包下游乐城,我们一家玩得尽兴。”末了干脆利落截断视讯。 “盛学礼――” 盛妈妈掩面重重一声喘息,因为这个男人快让她喘不过气了。 小盛泽又扯了扯她的衣罢,目中无措:“妈妈……” 积攒的委屈随着儿子的一声喊终是崩溃,她一把抱住儿子,埋首儿子单薄的肩膀,泪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盛权:我是大孩子了,请把前缀去掉。 Me:哦 第90章 人贩 乙.醚,一种在古地球运用广泛的快速至昏药。 与之相隔了几千年的现在,以前视为绝症并为之怛然失色的疾病早已经被攻克,并从基因上延长人类的岁数。 说了这么多,无非想讲医疗技术早已跨入新纪元,那么当不知道第几代的麻醉类药,借由精巧的麻醉.枪注入盛权的体内,他甚至发不出一个字,人已经丧失意识。 这类药,在星际属于管制品,此时出现在这里,显然携带它的人是不法分子。 揎拳掳袖的男人见了箭步跨近,将男孩一把捞到胸口,以孩子父亲的口吻道:“乖了,爸爸带你去玩别的――诶呦又重了!” 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盛权身体刚开始虚软,到把人接住,之间的时间空隙短到让人忽略,因此看在他人眼里是极度自然的父亲抱子图,看见他们的人只瞥过一眼全部不当回事。 走出旋转木马群的外圈,男人的笑意晦涩而幽深。 男孩的样貌是他平生所见的小孩里当属首屈一指,意动无法避免,尽管男孩家长离得不远,却也值得冒险一试。 看吧,不就趁虚而入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漏洞,成功了? 这头小盛泽短短的手绕到母亲后背不厌其烦地拍抚。 盛妈妈努力平复心情,声线故作轻松:“妈妈好多了,别担心。不管你爸了,妈妈带你玩得尽兴。”话毕牵起儿子的手去跟盛权汇合,猝然瞪大双眼。 木马还在慢悠悠晃转,坐客却已经换了一批,连同盛权的身影消失无踪。 盛妈妈喉咙发干,忍下油然而生的恐慌,才短短时间里,她不应该往最坏的结果想。 不信邪地边找边喊:“仔仔!你在哪――快回答妈妈!盛权!你躲哪里去了,回话啊――要急死我吗!” 小盛泽也发现了,神色浮现慌乱:“哥――!” 母子俩旁若无人的大喊很快引起游人的驻足和侧目,尤其是小孩边眼泪直流边无头苍蝇般地乱撞,叫人实在不忍和心生恻隐。设身处地,想想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自己想必会疯吧,此刻定然极其无助。 “你好女士,你是在找人吗?” 有人率先递出援助。 盛妈妈呆滞的眼神凝在年轻人身上,瞳仁一下巨颤,猛然抓起热心人士的手臂,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用压抑不住的哭腔颤抖道:“快,快!我家盛权不见了,他刚才还在这里,求你帮我找找!” 有人带头,不论男女老少,接二连三的人开始上前声援。 “你先别慌,我们还不知道你儿子长什么样。” “他穿了什么衣服?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可以联系这里的工作人员帮忙!” …… 七嘴八舌的建言汇在耳朵成了镜花水月中的嗡嗡声,她似乎已经堕入无边的深渊,心脏的抽痛感仿佛让人在下一秒死过去,这一刻她只想儿子平安回来,什么都不管了,哪怕命搭进去也无所谓,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毫不保留地宣之于众。 假两套蓝白字母T恤、到她脖子那么高、跟小儿子有五分像、左手么指指节有相邻的两颗痣…… 聚拢的人拿到有效信息之后向四处发散。 绷紧一条神经,摇摇欲坠的盛妈妈,身边又有个四五岁的小孩,显然同样不能让人放心,自发留下两个人搀扶她到公共椅坐下。 借由她青白的脸、游移不定的瞳仁,可知她内心现在绝对不平静。身体里似乎有另一个她声色俱厉地反复责问: 儿子懂事体贴,一向不让你这个妈妈难做,不会无缘无故地走开而不告知一声……所以你为什么要接通讯!――都是你害的!不然怎么会错过儿子消失时的那一幕!整日跟个怨妇一样和盛学礼讨价还价,抱怨诘问,时间都浪费在不断的争吵和顾影自怜――你敢说自己就尽了为人父母的责任?其实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在关心孩子的事情上你又花多少时间!又有多尽心! 虚伪! 你可真该死啊! 女人头痛欲裂,抱住头惨然哀嚎,都是我的错!是我头脑发热带儿子来游乐城!是我! 不曾想女人坐在长椅上还能扑摔落地,惊叫一声,两人费了一番力气把她弄回椅子上。 小盛泽心道不能哭,好不容易止了泪,又被母亲糟糕的状况吓哭了。 “你怎么了?”有一人晃晃她的肩膀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固封在自己的世界里,盛妈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高智脑的手腕都在颤抖:“……他比我有办法,叫他回来……” 声音太小,那人听不清:“你说什么?” 盛妈妈还是什么都不说,不自禁屏息。 ――您好,你所联系的对象已经关机,请…… 啪!她脑中一根名为信赖的弦断了。 如同鱼被巨浪掀飞上岸,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扶我一把,找这里的警局。” 这里地方大,人流多,设有分局。 “抱歉女士,警局里明文规定:未成年人,失踪不满12小时,我们不会立案。不过在这之前,先告诉我你儿子在哪里走失的,以便调取监控确认他的人身安全。” “游乐城的旋转木马!”她急道。 “跟我到旁边监控室认一下人。” 监控室 在找人一事上,小盛泽自然不想落于人后也跟着,监控室的技警又问她要了失踪儿童近期的照片扫描,和最后看到他的大致时间。 经过定时,定点,很快转至有效画面。 “是哥哥!”小盛泽压抑地喊。 盛妈妈心下紧了紧,画面里她儿子正被一个男人抱着…… 技警锁定男人的面相,哪怕是辨识度最高的一张,也只是帽檐下一半多一点的脸。 这么多监控,如果不是偶然,那么男人躲避监控就太熟练了。 人面识别的结果是,跳出了五个不同的人的证件照。 “队长,目前锁定了5个人……”他突然瞥了着急等待结果的盛妈妈一眼,这一眼看得她心惊肉跳,才无奈道,“最有嫌疑的却是这位。”他操控着照片放大,“星警系统的备案里仍然在缉的星盗。” 队长拽一把女人要倒的身子,心里几乎完全偏向这个可能,下巴指向照片沉着问:“缉拿原因?” “贩卖人口。” 女人撇开脸,一把捂住嘴巴呜呜地呜咽。 现在没什么可犹疑了,队长招来一个女同事看好盛妈妈和小盛泽,别好武器,带上下属警员争分夺秒地出警。 女警看她样子好多了,给她俩倒了杯水,走开忙起事情来。 盛妈妈神思恍惚,浑浑噩噩地打开智脑――他的视讯还是打不通…… 知道不是情绪化的时候,她勉力冷静。 退出通讯,登录星网,在个人,因帝都星名列前茅的大富翁太太身份吸粉一亿的公众平台上缓缓打下寻人启事: 盛权,我儿子[骑木马图],今天在帝都星游乐城不幸被人贩拐走[附图人贩]。 我不管谁,只要找到我儿子,让我给多少钱都可以!求你们了…… 第91章 妄动 “队长,你看这――” 队长听了声音转身:“拿来我看看。” 掠过转发数以万计,点赞数不知凡几,被网民推城热点的“寻人启事”,队长狠狠一皱眉。 更新时间还是警局出警不久后。 怎么这么想一出是一出!闹得人尽皆知,事态可不一定如愿以偿地往好了发展。 因为有了个“寄托”,盛妈妈绷紧的身体略微放松,可以执行大脑发出的命令。 星网上的私人信箱每收到来信,都叮咚一声,智脑此时像在播放一首快节奏的钢琴曲,盛妈妈急不及待地处理私人信件,翻完一封,才翻下一封。 信件的来源乱七八糟、好坏参半,企图得到第一手消息的记者和八卦号;表示关心的粉丝和路人――现在不需要,纯属添乱;以及幸灾乐祸的键盘侠…… 她快气哭了,在她分秒必争的时候,尽是一些干扰,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代表了什么!但又不能错过任何一条消息,唯恐…… 思及此,她手指哆嗦着敲字: 求你们别发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了,人命关天,没工夫跟你们耗,如果不是确实知道! ――叮咚! 这时智脑却提示有通讯接入。 看到联系人,盛妈妈却是不敢接了,比起责问对方,自己更错得离谱,为此把大儿子搭了进去…… “……喂?” “星网上的内容是不是真的?请不要为了骗我回来布下这样的谎言。”盛学礼字正腔圆,平铺直叙的声线掩藏着风雨欲来的怒火。 盛妈妈沉默几秒,声音像远方传来虚无缥缈的呢喃:“是真的……” “……” 那端静默良久。 “江媛!!” 突然一声咬牙切齿,如同猛兽把这两个字撕咬得鲜血淋漓。 而后大口大口地喘息:“所以你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去游乐城?我辛苦挣了钱雇佣回来的保姆佣人安保是为了什么?!” 亲子活动中只有他们一家人,不受外人干扰――这是她的初衷,现下却成了索命的刀,江媛追悔莫及,痛如刀绞。 “是我太理想当然,全怪我……”江媛一副任打任骂的语气,不想推脱说因为你打来的视讯分了心。 “所以你就发启示闹大事情?”盛学礼很难保持应有的教养,“为什么生出我儿子的人是这样蠢笨的女人!” 什么?江媛一怔,她这是错了哪里?人多力量大不好吗? 很快她就明白了。 “你最好祈祷人贩没有看到,进而拿你儿子的安全,甚至是命,来进行勒索!” 一整天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虽然拼命说服自己不关盛学礼的事,但怎么可能真的不怨:“反正人都在他手里,有差别吗!” 那端语气变重:“知道启示之前,人贩想顺利贩卖,就要保证‘货品’质量,至少生命无虞;知道启示之后,无论‘货品’糟蹋成什么样,哪怕是死,恐怕你这个冤大头都会接手,他为什么要‘好吃好喝’供着你儿子!” 其中的关窍很好理解,江媛一口气喘不上,几欲晕厥,平缓良久才说:“……你一口一个‘你儿子’什么意思,你觉得不关你事是不是?就算倾家荡产,不也应该把人赎回来吗?” “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的风度荡然无存,“在我回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 刻有星际最恶名昭著星盗团的骷髅头标志的星舰里。 男人腿伸到茶几上,看完智脑上的内容,扯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没想到还是个少爷……”脚下用力一蹬,残破的茶几飞一般滑出去,撞在墙壁上应声四分五裂。 气势凶悍的同伴正擦拭粒子枪,掏着耳朵看来的一眼漫不经心:“太聒噪了你。” “你会求我说话的,大块头。”男人不为所威慑地耸耸肩,抓下棒球帽随手丢开,神情讥笑,“刚抓回来那小孩的价值,可是足够你躺床上玩几辈子女人。” 大块头兴味地笑了笑:“伪善兽心的斯文败类――真这么棒,别人的宝贝疙瘩你是怎么骗回来的?” 男人但笑不语。 “行吧,不说也行,总该告诉我有多值钱吧。”大块头跟着笑道,嘴咧得极开,两排森白的牙齿能锯断生肉一般。 “盛学礼他儿子!保管你这辈子女人睡之不尽――就看你敢不敢跟我干票大的了。” “藏得可真够严实的,不然你这家伙早就骨头都不给他剩……”大块头眼尾笑出深深的皱纹,神色晦暗不明,“你是不想告诉老大?想私吞?” “你就装!”男人不落人下地回敬一句,“多少年的老搭档了,你什么想法能骗得过我?” “啧啧!”大块头哈哈直笑,而后表情一肃,“他奶奶个龟儿子的,只怕有钱没命拿,小心星警顺着网络爬过来找你。” 话粗理不粗,发热的头脑逐渐冷却,男人沉吟许久。 他们这一行,交手最多的就是星警。千万不要小看他们,为了打击违法犯罪,从武力到技术各方面,人才济济。恐怕勒索信才发出去,对方就定位了他们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觉的,然后武装包围。 那小孩突然就成了喷香却烫手的山芋。 大块头不顾他的面子还在取笑,男人眼底爬上嗜血的狠戾,若不是那小鬼,他不会这么丢份! 大块头忽的一凝:“什么味儿?”视线一转,凝噎了一秒霎时爆发,顿时大骂一声“艹他娘的”! 被绑住手脚丢在角落的小鬼,裆下又湿又鼓的一坨,一股怪味弥漫,已经覆盖了整个不大的空间。 看小鬼表情舒畅,似是憋久后得到释放的一种畅快感…… 妈的妈的妈的! 大块头以最快的速度一拍换气系统开关键。 其实不至于臭得像吸进致命的毒气一般过度反应,但一回想臭气的源头,活得潇洒又体面的大块头光想想就恶心透顶! 对面看过来凶神恶煞的眼神,看得盛权胆战心惊,心砰砰砰声响在耳畔回荡。 但他实在没办法了,从他睁开眼便知自己被拐了,听着这肆无忌惮的“处置”,盛权把自己蜷缩得愈发紧,装傻放松他们的警惕,趁隙逃跑是他想到的唯一办法。 一个在获得自控能力的年纪,能把污秽撒在裤.裆的人,能是正常人?可他真的怕了,怕肌肉虬结的彪形男人恼羞成怒,上前就一脚踢在他的腰腹部…… 事实上,谁都视他为唯恐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哪怕是靠近一点点,沾染上一点点,那都是丢份了的。 却不得不处理,臭味没了不代表源头消失,想想跟屎尿共处一室,任谁都不能好! 大块头用脚推了男人一把,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伙计,这你搞出来的,你自己搞定!”完了坐回去,万事不管的样子。 男人偏向于弱质智囊的存在,慑于大块头的武力,为了维护面子,回怼一句,便捏着鼻子拽起小鬼的衣领丢进小小的清洁室。 门闭合之前,男人手臂用力挥动,一巴掌扇在小鬼脸上,狞笑。 小孩吓坏了,裤.裆滴滴答答不断地响,明眼可见又尿了,头歪肩斜,不转头,只拿眼珠子斜眼看人…… 火气突消,男人心中生出了奇怪。头发全部捋到脑后,帽子扣上,半蹲下身审视,而后一把撕下小孩嘴巴上的胶封。 嘴巴甫一失去遮拦,立即咧咧地流着哈喇子,小孩好玩地拿手接,忘了哭,因为高兴了还抬眼看着他笑,笑容傻里傻气的。 怀疑更深了…… “小鬼……”男人说,“想妈妈没有?” 小孩低下头自顾自地玩手指。 男人掐起小孩的下巴:“小鬼!” 脑袋被禁锢住:“哥哥?” 这个称谓从几岁的孩子口中吐出来,显然不合适了。反之,近十岁的孩子,为什么还弄错这简易的称谓? “小鬼为什么这么叫我?”男人猝然失笑,语气温和。 大哥哥说什么啊?男孩浓密的睫毛扑扇,纯稚的双瞳透出疑惑,旋即无趣地别开视线。 “你搞什么?”门外传来大块头粗犷的声线,“亏你在里面呆得住!” 男人耐心告罄,站起身,语气似是惋惜,又似是漫不经心:“没什么,这小少爷恐怕是低能儿。” 用细长的短刃挑开绑带,然后,盛权只感一阵失重,整个人落进一缸水里…… 之后,小孩的行为举止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断――动作不协调,脑子接收和处理语言等信息明显障碍,无端发笑或激动…… 大块头讽笑:“啧啧!” “……”闭了闭眼,男人沉声,“先找个地方降落。” … 这是位置偏远,地表杂乱,地质勘察显示资源丰富,活动的人群却混杂不堪,被联邦视为垃圾和耻辱,直接以坐标命名的编外星球。 综合条件,属不法之徒逍遥在外的黑色地带。 当抵达暂时的落脚点,男人对大块头说:“尽快把这个累赘抛出手吧,结果最坏,不过白忙活一场。” 一手掐紧小鬼懵然不知的青紫双颊:“想不想吃东西,小孩?” 小孩怯怯地躲闪目光,不发一言。 “饿了就去乞求你那大富豪爸爸――给钱。” 因为“疾病”,盛权虽然迟钝,却因为遭受多次的虐打,学会了条件反射地瑟缩。 男人奖赏地硬塞一粒水果进小孩嘴巴,干涸的嘴皮撕开一条条渗血的豁口。 “很好……” ―― 经过一天的摸排毫无收获,心知错过了抓捕的黄金时期,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从队长的神情获取了结果,江媛强笑着道谢。 “我们警方会继续追查,一有消息,便会立即联系家属。”临行前队长倏忽转身,“但是,如果绑匪联系你们,也告知我们一声――单打独斗毕竟很危险。再见了,江媛女士。” 江媛猛然一怔,他用的是“绑匪”,而不是“人贩”,处理刑事案件无数的刑侦队长也觉得……她快速摇头撇开这个想法,她不敢深思,这意味着她进一步把儿子推入危险的境地! 女人浑浑噩噩地回到住宅,然而…… ――叮咚! 智脑提示音响了。 江媛从未如此害怕去接一个视讯,尤其当视讯来自一个陌生的ID时。 内心一声尖叫,而后疯一般,连滚带爬地闯入盛学礼所在的书房。 他正在发动人脉,仓促下被打断,盛学礼浓眉下意识一蹙:“干什么?!” “学礼,是、是绑匪!”江媛卸下手腕处的智脑。 听了,盛学礼心里也是一咯噔。 夫妻俩盯着不住闪烁的智脑,一时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叮咚!叮咚!叮咚…… “学、学礼!”怕对方等得不耐烦,视讯就此挂断,江媛出言提醒,紧张得嗓音都哑了。 “还不确定,先别自乱阵脚。”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了,我的老天=_= 第92章 决断 “你接!” 盛学礼果断又道。 “什么?” 江媛不敢置信地瞪向他。 不是她不想接,实在是以她目前的心态,显然在商场涉世已久的盛学礼更有把握。 “ID来源不明,但不代表一定是人贩……” “什么时候了!”江媛打断,“谁还在乎这个电话是不是真的找我!”她深深凝视着盛学礼,话锋一转,“我猜不透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把生意做大,靠的又不是一腔赤城……”自语般说,盛学礼的神情若有似无地有些不屑。 不管是对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是竞争对手,均是笑里藏刀。言外之意,他们尚且看不透,何况是你? 盛学礼垂眸静静站立了几秒,似是战争一触即发前的酝酿;又似殊死搏斗前的蓄势。江媛看向他的眼神由此变得复杂。 而后,只见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伸向光屏,轻轻一触……这个过程在江媛眼前不断放大,变得无比漫长,随着新指令的下达,智脑的光屏一次飞快闪烁…… 眼前空白了一瞬,下一秒她用尽全身力气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溢出突兀的惊叫! 从正前方摄入画面,铁塔似的壮硕男人一脸凶悍,肌肉块垒分明,从肩峰沿着手臂向下延伸,连手掌都比普通人宽大数圈,摊开能罩住男孩整个脑袋,一把按在地上,如金属箍般不可撼动。 男孩徒劳地扑在地上无力挣动四肢,眼泪如注从眼角淌下,声音细弱。 “妈妈……” 虽然有智力问题,对于朝夕相处耐心柔和的母亲男孩自然认得,颤抖的声线飘出,溢满委屈的哽咽。 “仔仔!!”江媛一下红了眼眶,心脏一下攥紧,呼呼喘气。 “看够了吧。”镜头外懒洋洋的声线飘出。 镜头一晃,霍然出现一张普通的脸,脸上挂着轻佻轻慢的笑,有别于作案时的伪善:“这么久不接,我当你们不管你家宝贝儿子的生死了。” 江媛从来不是心狠的人,此刻面对这张脸,生撕了他的心都有:“你个不得好死,千刀万剐的恶心玩意!连几岁的孩子都下得了重手――” “啊!” 背景里,小孩叫唤“妈妈”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随着男人身体向后的一个扭动,却戛然变成一声痛苦的哀嚎…… 江媛声音一哽,心都要碎了。 再次面对光屏里男人自若的神态,嘴角挑衅的脸,眼神变换,浮现了怯懦和惶恐:“……我的孩子……别伤害他……” 大块头此时已经松开禁锢,男孩无力抱着肚子,眼睛死闭着,额头冒了一圈的汗。 “饿……”他由内而外感到发冷,四肢发软,呼出的气体都是凉的,就算没有约束行动,他也很难爬出这里,自救的希望渺茫。 满意于这样的效果,男人眯眼舔舐着嘴唇。 江媛精神摇摇欲坠,一只手从后伸来握住肩膀,把她带到身后。 “蒋灼先生!”男人袒露在睽睽众目下的脸和锁定的嫌疑人的样子划得上,竟然胆大到半点掩饰的功夫都不做。江媛已经不合适,盛学礼沉声拉过他的注意力,“有话好说,和气‘生’财,大家心平气和下来,你或许能得到更满意的‘价位’,我也能掏钱掏得爽快一点。” 男人即蒋灼,仅笑了笑,不置可否,有“价码”在手里捏着,他怎么都不会输,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安静下来,小孩时不时的抽噎声传出。 江媛不觉攥紧胸口,不敢轻易出声。 “没报警吧?”男人捏着一柄刀具在指尖把玩,权当震慑。 “没……” “智脑转转,我看看有没有条子――快点!”蒋灼信不过他们,随智脑环视一圈,伸腿勾过凳子坐下,笑意闲适,“可以了,识相点之后也不要报警了。” 盛学礼颔首:“可以。”稍有迟疑只会昭示对方心里有鬼。 谈判进入了正题。 “我知道你们想要回儿子,我也不过想要钱,现在就来谈谈钱的事――好处必须实实在在地拿到我才会放人,讲其他都是虚的。” 盛学礼隐晦敲打:“我虽然有点钱,但大笔地调动资金,必然引起星警的注意――我夫人在这之前报了人口失踪,相信星警会一直跟踪这个案子。” 话听到一半,蒋灼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似乎颇觉这话有意思,眼睛不忘瞥向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许久后,蒋灼咳嗽了下,面色冷淡:“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什么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你就别想了,要想我放人,得先给出点儿甜头让我兄弟俩满意。”头一扭,招呼一声他的同伙,“大块头。” 大块头配合地立即把男孩瘫软的身子架起来。 盛学礼蹙起眉心,这两个绑匪认准了钱,没有转寰的余地反而难办了。 正想着,手被身旁的人一把抓住,因为慌张,突出的指甲不觉掐入肉,颤着音:“学礼!!” 盛学礼眼珠子一转…… 在他迟疑思索的时候,蒋灼不知何时蹲下,一面拽起男孩骨节长了两颗痣的尾指,一面用刀具阴恻恻地在其上比划,江媛心一下高高悬起,连盛学礼也是暗自攥拳,前所未有地感到被动和棘手,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 “二十亿星币,买他一根手指。” “什么?!”江媛叫出声。 盛学礼解开上端的一颗纽扣。 二十亿一根手指,人贩似乎打算将人“分割”成部分卖出。 二十亿一根手指,那整个人是不是就要全副身家? 蒋灼想证明不是玩笑,话落,刀按了下去,徐徐切割……江媛紧张得掐尖了嗓音:“犹豫什么――快答应他啊!” “……好。” 蒋灼意料之中地笑了笑:“给你个账号,立马打钱过来。” 约摸过来一分钟,蒋灼确认问:“大块头,钱入账没有?” 大块头比划出OK的手势。 蒋灼轻蔑一笑,回头继续。 一旦开了个口子,想收势就变得困难,从脸蛋、眼睛、耳朵,到大拇指、中指,手心,断断续续累积了200亿。 大块头数着存款上面的零,笑容癫狂得面部扭曲。 有这些钱打底,这笔“买卖”绝对是赚大了,叫大块头不断转移、分散存款,蒋灼不耐烦继续耗下去:“这次是脑袋,100亿!” 揪他头发的人仿佛连头皮都要扯下来一般,虚汗不住地往下淌,男孩眼睛张了闭,闭了张,极力调动胳膊,手掌搭上拿刀的手背…… 即使是傻子也是怕死的。蒋灼心里嗤道,看了一眼,视线转回光屏上继续说话。 被按趴地上,头侧向一边,斜眼能瞧见光屏上妈妈不管三七二十一,任何价码全部一口答应;父亲面部绷得紧紧,唇用力抿起不发一言……男孩曾在脖子上摸过脉搏的跳动,此刻刀刃离它不远――没有人在面对死亡时不动如山,心如止水。 迈向死亡的脚步怯懦地缩了回来,生或死,男孩决定交出选择权。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次犹豫了再三,温热的液体从后颈蜿蜒而下,男孩一声不吭不想给父母平添压力,哪怕选择放弃也无所谓了,他理解。 ――叮咚! 钱又转过来了,只听大块头抑制不住的兴奋呼喊。 饶是盛学礼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脖颈也凸出青色的筋络,一直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因为这两个跳梁小丑一直忍耐着,被牵着鼻子走。 当蒋灼考虑再在哪里落刀时,始终一言不发的盛学礼突然丢下智脑,径直拖过江媛,在她的抗拒中不由分说地拽到书房外,阖上门。 江媛:“做什――” “你别进去了!”盛学礼面色沉闷。 他低头望进妻子的眼睛,低压的眉头昭示出对她的不赞同,又似是不耐:“从刚才看来,你只是在帮倒忙。” 时间紧迫,说话的语速较平时快。 “……什么意思?”说的话没头没脑且让人无法接受,话的背后却似乎别有深意,江媛憋回就要脱口而出的责问。 在这节骨眼上,任何“节外生枝”都能给她施加压力,整个人因此表现得急躁。 但盛学礼的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从江媛松口打钱起,极少出声作主,似乎在静静观察或思考什么,说出来的话不由让人重视。 平稳的语气表明这个决定有理由支撑,是有理有据,而不是无的放矢。 “他们在当我们是水鱼不停地宰!” “然后?”江媛意识到什么,讥讽地看他。 “别人要多少你给多少,一点余地都不留――不能这样。” “余地?盛学礼,你是不是心疼钱了?” “什么是余地?你想底牌全部让出,一无所有一无所获?” 江媛听了似懂非懂,快速摇头拒绝再听下去,慌乱地呢喃自语:“儿子等着我们去救,你净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快点回去,小心惹急了他们又对儿子发火……” “你冷静一下江媛,我就是在跟你商量救儿子的办法!” “办法不办法,”江媛认定了一开始的想法,“你就是不想给钱!” “你是这么认为的?!”语气略带不可置信和一点伤心。 “你别想扭转我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救儿子!” “你是不是想把儿子的命搭进去才甘愿!”盛学礼也气了,扭曲着脸怒吼。 江媛一下子被这石破天惊的话敲懵,呆呆地抬头望他…… 她现在是在赎命,怎么就把命搭进去了? 心里纷乱,江媛完全静不下心去思考这之间的关联。 “你不想管,我花我自己的钱算了……”丈夫的面孔写满了不赞同,江媛咬牙把泪水往肚子里吞,说着就去拽门把。 好说歹说了一大通偏偏对方就是不信,盛学礼烦躁地抓一把头发,转即抢步撞入门和妻子之间,截断去路,面色沉沉,严肃断喝:“做事全凭一腔孤勇,你能不能理智一点!花了钱买手、买脸、买头,你就真的买回来了吗?” 钱给出去就给了,可儿子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人贩兑不兑现承诺还是个未知数,她何曾不知道! 可当锋利的刀刃在儿子皮肤上蹭出血痕时,她就什么都怕了…… “好……”江媛颓然地低下头,“我就听听你怎么说。” “我知你心切,儿子的血我同样见不得,难道我就比你轻松?”盛学礼收敛怒容,强势惯的男人眼中汇聚了水光,别开脸徐徐道,“但一昧的退让不是办法,他们只会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这次相当于是一次讨价还价的谈判,谈判不是一昧地让利,也不是毫无‘获益’的退让,我不想最后让出全部的资本,儿子的命却取决于人贩是否良心未泯。所以,我必须跟他们谈,也可以谈,但是……” 盛学礼扭身,用不容置喙的狠绝语气道:“但是,你不行,你知道吗,你只是在养大他们的胃口,是在害仔仔……” 江媛听了身体就是一震,怎么会? 面对妻子兀自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盛学礼眼底掠过沉重的愧疚,对不起,我们还有宝宝,以后也还会有更多孩子的…… “你的存在只会告诉人贩,己方可以不惜一切、无底线地退让……那么人贩为什么要跟你客气,当最后一无所有,再拿什么要回儿子?” 盛学礼握紧妻子瑟缩的肩膀,弯下腰:“你在外面静心等待,不要干扰我,可以吗?” 过了会儿,见江媛安静下来,表情平顺,他伸手把她往侧边推开,开门信步走进,反手阖紧。 作者有话要说: 见笑了,捂眼 第93章 少年 当踟蹰不定后下定了某个决心时,为之执行的信念则会更加坚定――盛学礼已经想好了。 一手掩上门,抬头面对适才撂下的智脑,不疾不徐走过去。 蒋灼兴味盎然地挑高嘴角,心知这个西装革履的正派男人正在憋一个招,他或许会被逗得笑出来。 别看盛学礼束手观望,全程江媛作主的样子,其实更有话语权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深藏不露的人――现在他这个样子,似乎证实了他的猜想,而孩子母亲没跟进来。 蒋灼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眼神阴鸷道:“商量出什么东西来了?” 盛学礼像个雕塑沉默了两秒,然后宣判般道:“我爱人报警了。” “哈哈――” 明明是不利的消息,蒋灼此刻发笑显得神经质。 “你们的位置很快会暴露,就近的星警会很快赶到,你们要金蝉脱壳了是吗?” “妈的!”大块头一声咒骂,看透了男人的真面目似的。 笑过后,不满的阴翳爬上面孔,蒋灼虽知盛学礼有选择不救的可能,却不代表喜欢,着实惹恼了他,毫不客气地手起刀落,照着男孩大腿划下立时皮开肉绽,血浆迸出。 小孩身体几下哆嗦,许是因为精力不济,尤不吭声。 “别伤他了――我再给你们转二十亿!”盛学礼几乎把面孔贴到光屏上,语气含了三分请求和希冀,“你们既然是人贩,卖人只是顺手,只求你们给我儿子找户好一点的人家,这二十亿就当作你们的酬劳。” 那毕竟是自己血亲,哪有做父亲的不心疼啊! 做下这个决定,心都要剜掉一大块了…… 男孩眼睛死死闭上。 眼睁睁看着亲人放弃自己的滋味,只有品过了才知道难受,强装大义凛然的舍身成仁毕竟还是装出来了,他现在感觉胸口钝钝的难受,一口气出不去,咽不下,眼眶一阵发热。 蒋灼的手顿在半空中,偏头望他。 盛学礼手指颤抖着点击录屏――这恐怕是供以“悼念”大儿子的最后影像;顺带选择了静音――这样自欺欺人心里或许好受点儿,手背覆在眼睛上,在钱转出去的一瞬力气被抽干,身体一个萎顿,消失在镜头前。 二十亿纯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想拿男孩发挥“余热”,但看他一副快死的样子,带走只是累赘,再者,有了这些钱,懒得计较一星半点的蝇头小利。 两个人贩一拍即合,舍下男孩自生自灭,然后离开。 报警是假报警,不过是将这场“谈判”引向结束的一个引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从而带来商机。这颗混乱的编外星球不比冠上名称的文明星球,也因此商家的安身立命之道不尽相同。所以这里旅馆管理卫生情况的也是一名膘肥体壮,露出刺青的青壮年,听了家务机器人的警报声,瞧见地上分不清人形的男孩时嘴里发出“哟呵”的惊奇呼声,烟的过滤嘴在坚硬的牙齿间碾瘪,一只手就能把浑身瘫软的人捞起,去见旅馆老板。 老板也叼着烟,大着舌头说:“既然大的把房间搞得一塌糊涂,那损失费就拿小的来抵――人你带下去随便给点药擦擦。” ―― 坐标JK10456的星球,多是三教九流混迹,女人实属少有,就算有,那也是比男人还男人的存在。加上思想开放,男人和男人凑对在这里更加稀松平常,如看待异性恋一样司空见惯。 JK10456的一家收费奇高的破旅馆,有个名扬十里八方的美人儿,约摸十七岁,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 黑发不软不硬,错落有致的发梢覆着额头,修长的眉和漆黑的眼如大家笔下的勾勒,嘴唇红润,皮肤白腻。只是随意的站立也可见挺拔的身姿,不算多壮硕,衣服下紧实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使他看起来并不瘦弱单薄,小小年纪就散发出柯尔蒙的魅力――许多人被自己孩子差不多年龄的大男孩吸引,觉得既惊奇又羞耻。 气质却是清冷,轻易不笑,笑也是虚与委蛇。 特意做旧的工装裤及腰,身上一件宽松的白T恤干净如新,腰侧一点衣角扎进裤腰,一点随性,一点不羁,轻松徜徉在一楼的就餐区域。 自诩风流倜傥的男人目光落在紧实的臀,在少年擦身而过之际,么指勾住后裤袋,一枚镶钻的男性饰品落入裤袋,啪的收紧。 “乖,去拿罐冰啤给哥!” “好啊。”盛权回首望一眼,淡笑着走开。 仿佛看见传说中的美人鱼,滑不溜手,勾魂摄魄,游开时甩摆的波纹都是动人的,男人抹着鼻子笑得开怀,目视着竹子般修长挺拔的身影走远。 “拿过来吧。” 旅馆老板一双眼白多眼仁少的眼睛盯视冰柜前的少年,以一贯理直气壮的口吻不客气道。 “原来老板在这,才想着找你。”没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吓到,盛权回身不与他争执,不慌不忙地掏出还没捂热的饰品上缴,神色平淡,“给你。” 老板眼光毒辣,翻来覆去地看饰品上镶嵌的宝石,爱不释手,“可以啊!”斜睨少年一眼,笑眯眯地说,“今晚去后厨点个你喜欢的菜!” “那我去给客人送酒了。” “快去快去。” 要运行一家旅馆,光机器人不行,也显得没有人情味,到了晚上跟同事换班,盛权吃过饭回到员工宿舍,打开门禁准备进去时,一阵“嗯嗯啊啊”从内飘出,男人被|干得尖叫的声音。 怔住片刻,盛权抬手“笃笃”敲门。 “进来啊小孩,别怕羞。” 不是他要看,只是睁眼走进去,抱成一团的两个男人从余光自然而然的看进了眼里,盛权表情不变,从容不迫地拿起智脑――颜色驳杂,似是东拼西凑而成的废弃品,兼一副无线耳塞,想了想,把枕头带上。 “……要死了!” “嘶……别揪别揪,那小孩见识的大风大浪多着呢!” “‘风浪’再大也是未成年,我要是知道,就……你丢不丢人!” 关上门时,还听到管理卫生的大叔讨好的畅笑声。 ――笃笃! “言哥,我今晚来你这睡?” “别把我的东西搞乱就好。”大不了盛权几岁的青年,背对着他整理侍应生服侍的领结――盛权长成了特例,穿着也是特例,满不在乎地胡乱摆摆手,“真服了,一大把年纪还乱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宿舍里带,还好没跟他住。你给铁公鸡挣了多少小费,也不见他给你批个单间。”青年是新来的,属于多出来的一个,宿舍因此还没住满。 盛权不予置评地笑了笑,只谨记他半死不活的时候,是大叔给他上的药。 月初发工资,青年数着工资条,向盛权暗地里唾骂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妈的稀罕他那些代金券!以为他这里是金窝银窝,价值连城啊!真特么窝火!”蹬向墙壁的脚恨不得把整个旅馆踩坍塌了,让铁公鸡一无所有,‘狗’仗‘屋’势的玩意儿,“你呢……”说着头已经凑了过去,看见上面的数额心理又不平衡,一样的侍应生,自以为是的难兄难弟,结果却是低人一等。 “不少嘛……”阴阳怪气的语调一转,青年装出振奋的样子起哄,“必须请兄弟吃饭!请吃饭!” “好。” 闻言青年又可以哥俩好地搭着盛权的肩膀往外走了。 人手上有了钱,似乎都想快活一把。 吃完饭,青年撇下无趣,以及无形中抢尽风头的盛权,去找以前的朋友嗨皮。 在JK10456每个人都是各顾各的,基础设施寥落、残破的星球一到夜晚,只有各家和营业的店亮了灯。 路上灯火阑珊,盛权掏出纯黑的口罩戴上,不是耍帅,单纯是为了遮掩“惹是生非”的脸庞而已。 双手插兜,脊柱顺势弯腰驼背,气质扭转成颓靡,变成街上浪荡,经济普普通通,不算好惹的不良青年。 “小盛权,你来啦。” 少了一只眼球的老板撩起眼皮,坐在阴僻的角落里幽幽念了一声。 “嗯。” 不大不小的店铺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凌乱不堪,琳琅满目,几乎无处下脚,面对此景,盛权却油然生出淘金般的愉悦,不用老板多说,熟门熟路地开始翻找自己认为有趣的东西。 回到旅馆,从店里淘回来的书放到一边,盛权拿出一个食盒:“叔,给你打包了宵夜。” “诶还是你小子好,惦记着叔!”只着一条裤衩的大老爷们从床上跳起来,扒拉着炒饭倒进嘴里。 “不早了,别看了。”他叔嘴巴里填满了饭,随口劝道,“照我说,攒够钱了,赶紧买票回家。” 盛权笔下不停,头也不回:“不想回。” 那就是钱攒够了。 他叔剔着牙,胡咧咧地说:“管别人干啥!这里没书读,要紧的是别耽搁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见笑了,抱歉 第94章 归途 盛权没有被他简单的两句话说动。 没有去怪放弃他的人,却也不会再当自己是他们的孩子,过上丰衣足食的舒坦日子,然而…… 一天他决定回去,或许仅是远远看一眼。 新品发布会上看上去老了几岁的盛先生流着鼻血倒头栽下台阶――新闻还收藏在夹子里。 今时今日,面相的老化已经不会随年龄的增长而同步变化,盛先生的老态昭示了些什么。 以盛先生的家世,这意味着有爆点,值得记者锲而不舍地追踪播报。 [就医第一天,截取发布会的相片,看图发文。] [就医第三天,盛家公子撂下课业千里迢迢赶回,孝心可嘉,盛先生强打精神笑容开怀(图)。] [揭开夫妻和睦的假象――就医三十天,除了家佣,盛夫人竟然不曾露脸!] [就医两个月,盛先生还没出院……] …… [终于出院,形容憔悴,暴瘦!] 很难想象以当今的医疗手段,是怎样棘手的病,让整个人的底子消耗巨大。 盛权右肩挎着一个简易的包,登上JK10456唯一连接外界的黑舰。 ――叔,这是孝敬你的钱,别拿去买烟了…… 我出去一趟,过阵子会回来的。 他叔折下墙上的便签,像这样拿纸笔交流已经是凤毛麟角,何况还有一手卓荦不羁的字。 “臭小子!到了家一个人说的话做不了准了……”把自个儿整个砸上床,手臂交叠垫在脑后,他叔不以为意又老气横秋地小声咕哝,表情依然平静,眼里却流露出淡淡离别的愁绪和不舍。 这端盛权不知会有人惦记自己,孤身搭载安全无保障的黑舰到就近的星球转乘。 帝都星的港口行人如织,一天24小时无休运作。凌晨后身形颀长的少年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在一片目的地明确的人流中机械性地迈动脚步。 他迷茫了。 “不要停留,走快点,别挡到后面的人了!” 如浮萍般飘忽不定的少年在这一声吼叫中回神,拽紧了肩带朝前走,眼尾余光挑过滑动的显示屏,触及“天魔星”三个字时瞳孔骤缩――从星舰下来,少年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少年正是盛权,在帝都星临时改道天魔星,更是身无分文。 拿出背包的营养液灌入口腔,喝水似的咕咚咕咚咽下,抹一把湿润的唇角,放目眺望来去匆忙的悬浮车。 JK10456的黑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半途专逮软柿子加价,硬柿子视若无睹,原用作有备无患的营养液派上用场,约摸可以坚持两天。 拿出智脑确定了路线,一人一背包,轻装踏上归途。 现在想想,弟弟该有十四岁了吧。 酷热天里,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在公共厕所大略打理自己,累了裹上一件外套随便一个地方躺下。 “诶,小孩,这里不能睡,你家里人呢?” 一身制服的男人打着灯光照在少年身上。 少年脸嫩得很,当得上“小孩”的称呼,因为风餐露宿,样子实在寒酸落魄,如今富足又人口负增长的星际就算是孤儿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到底是哪家监护人这么虐待孩子,或是走散了? “抱歉。”睡眠被迫中断,少年嗓音淡淡地道歉,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眼睛迷蒙,顺从地离开长椅。 “欸――不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小孩腕子,“你去哪?找你家长过来接你!记不记得联系方式?” “没有家长。” “没有家长?!”才说完就不由得一阵懊恼,明知是小孩的痛处还大声嚷嚷!哪壶不开提哪壶傻不傻! “那更不能走了,别怕叔叔不是坏人,跟我去警局一趟。” 盛权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需要社会人士的接济,在破旅馆的几年“自己养活自己”的观念刻入骨子里,人且活着能自力更生,无其它挂虑,只担忧吃喝还有什么不满? 趁星警取车的空挡,趁隙跑离他的身边,像鱼一样游街串巷,还真让训练有素的星警跟丢了。 这日天和日丽,购物中心的一处广场在这天休息日人声鼎沸。 身材火爆,相貌却清秀的时尚女郎在某个石墩上守株待兔了许久,鼻子上一副墨镜,遮住了在人潮中骨碌碌转动,如狼似虎的眼珠。 普通,pass!丑,pass!一般,通通pass! 这个长得倒可以,年纪太大,pass! 网红脸没有辨识度,pass! 是美女,可惜含胸驼背,身材管理不到位,气质不够大方! ……pass!pass!pass! 日上中天,女人用帕子抹干潮乎乎的脸,热死个人。两天了,所谓“高手”在民间怕不是骗人的吧,好看的估计自己就自投罗网了……突然,女人用食指勾下墨镜……咦? 女人手忙脚乱地套着高跟鞋,边扣鞋带,边歪歪扭扭地追上前边的身影。 “诶!等等――” 声音从背后传来,盛权自然是听到了,却不认为喊的人是自己,脚下顿也不顿。 忽而,一只手着急之下搭上看似削薄的肩膀:“等等啊,呼呼……”而后,喘着气感慨一句“……没看错,腿果然很长……” 露骨的打量,冒昧的评头论足于陌生人而言,都出格了。 拨开肩膀上的手,闻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盛权不发一言地退开:“你有什么事?” “抱歉……”看了下少年微蹙的眉眼,女人哑然,后知后觉感到冒失,她实在太激动,也太过着急,生怕一错眼,“好苗子”就从指尖溜走了。 抚弄一下长发,恢复干练的女人好整以暇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蔡,是一名明星经纪人,你可以称呼我Nina。” 听了这话,只见少年斜来轻描淡写的一眼…… Nina仿佛当胸中了一箭,夭寿了! Nina手禁不住按在智脑上雀跃不已,不管成功与否,好歹递出电子名片,加上联系方式就更好了。想及此,她便直奔主题道:“有兴趣进入娱乐圈吗?” “你自身的条件上佳,我保证单靠脸你就能红,在娱乐圈我算半个金牌经纪人,那个比较有名的xx和xx就是我捧红的,我没在骗人,不信的话可以上网查,我还可以带你挣大钱――诶?等等、等等……我很快就说完的!” 才动了半个脚步,眼尖的女人就把他叫停了。 “不瞒你说,人脉经验我有了,娱乐圈的门路我也打开了,我现在只想捧出一张王牌,一战成名当金牌经纪人!”眼看他还不为所动,Nina撇开老脸使出浑身解数,“小弟弟,加一下姐姐的私信嘛,时间短可能考虑不够清楚,随时联系我都可以啊!”完了,眼巴巴地抱着智脑装乖卖惨。 落入眼里,盛权恍惚地以为对自己讨好卖乖的人是小妹妹,迟疑地抿了抿唇,然后默默掏出智脑。 成了!! 这瞬间,简直比手底的演员拿到奖还激动! Nina麻利加上,当面设置了“特别提醒”,笑着向盛权示意:“好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话落摆了摆手,毫不黏糊的少年冷酷无情地转身即走,单看一个背影就叫她越看越满意,忽而…… “欸!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几步外的少年头也不回,声音夹杂在风里无比飘渺:“盛权……” 第95章 情怯 天魔四月,在特级高中――天魔一高,下午课程结束,之后是每周一回的放假,仅一天。 “阿泽,去不去打球啊?”抱着枣红色篮球的少年戳戳他伏案做练习题的前桌,“整天把自己埋书堆里不行啊,劳逸结合,偶尔要到室外挥洒汗水。” 前桌的少年缓缓一侧身,一回首,一举一动,无端带上沉静的韵味。 “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残阳从窗边洒进,给眼前的少年尚且稚嫩的清俊轮廓镀上一层暖和的光,同样的校服衬衫,穿在他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斯斯文文的书生气。 不等后桌再说什么,少年转过身,投入到练习题中,不知时间流逝。 后桌无奈地耸了耸肩,招呼其余伙伴,携同一室的热闹和活力,离开教室。 回神时,空旷的教室早已换上了自然光灯,少年即盛泽,拿出眼药水滴了滴干涩的眼睛,呲啦顶开椅子站起身,整理用品。 以现在的技术,让整个校园变成白昼十分轻巧,但人们享受着夜晚的黑暗,放松一下自己的眼睛,疲劳在夜色里似乎能更好地缓解。 晚风徐徐,饿着肚子的盛泽信步行走在校道上,准备抚慰五脏庙。 路经校门口前,感受到一道莫名的目光落在身上,不同于来自于女同学和少数男同学倾慕或欣赏的目光。 在校门口,又是放风的假期,人来人往中,他还是一眼看到草坪边蹲下的一团黑影。 盛泽抚了抚无端“咚咚”的胸口,一无所知地撇开视线,停顿了一瞬后接着走。 毕竟分开有十年了吧,谁知道长大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何况黑影还藏头缩尾极力掩藏自己。 盛权以手遮着脸低下头,轻轻地喘气。 长大了。 稳重了。 不知道忘记自己没有,还要不要一个跟自己格格不入的兄弟。 目的达成,奇怪的是,见到弟弟以后,高兴消退得很快,反而胸口闷堵。 弟弟看起来很好。 突然不知道是否还有认亲的必要,说不准反倒给他带来干扰,搅乱原本宁静平和的轨迹。 盛先生放弃了找他,如今他只是惦记着用一双满布孺暮、崇拜地看哥哥,奶里奶气的小盛泽。 盛权撑住膝盖直起麻痹的双腿,最后望一眼,只见盛泽走入重重黑影,颀长的身姿变得模糊,旋即拍了拍裤子上蹭到的灰,拽着背包,离开天魔一高。 不久后,被盛权百般惦记的盛泽提拎着一个饭盒,看样子里面打包了吃食,在看到黑影的那个草坪边反复环视。 少年丧气懊恼的话在空气里飘散。 “怎么就走了……”他身形看起来很畏缩、清瘦,很久没吃饱的样子――像个流浪汉…… 提着饭盒在黑灯瞎火里干站着看起来很傻,盛泽捏了捏鼻梁,把饭盒提溜到校警亭,描述了一番刚才那人的样子,然后又道:“看见他的话,把这个给他。麻烦你了。” “行。” 天蒙蒙亮时换值的校警奇怪地抓了抓后脑,把馊掉的饭盒丢进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 “现世”篇没想过要写这么长,要加快进度了 第96章 重聚 早上晨光熹微,同住的舍友撒完尿回床。 “学霸,你有必要起这么早吗?都不带喘口气的!”边说,边像虫子似的,连拱带蠕地爬上床。 “不是。”站在衣柜前,盛泽低头整装,语气淡淡,“有事出去一趟。” 哦,“呼呼……” “……”盛泽沉默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阖上宿舍门。 路过校警亭,昨晚搁置饭盒的位置空了。 “阿叔,我昨晚寄放了一盒饭在这里,忘记拿了……”手指那里,表情适时流露出困惑,“可现在……” 校警凛然的表情突然变得尴尬:“这样啊,我以为谁忘记吃,见都馊了,然后丢了,要不这样……” “这样,没事。”盛泽淡笑着打断,确认后的结果令人心里不免沮丧和失落,“我有事先走了,阿叔再见。” 边走,公园、人流量大的广场或步行街、有建筑遮风挡雨等等这些有个落脚可以打地铺或寻得裹腹的地方一一浮现脑海。 四岁的记忆已经模糊,哭着找哥哥的那种依赖随着时移世易也已经淡化,但每当想到他那才八岁就无家可归哥哥,在外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胸中就一阵一阵地钝疼……盛泽从不去想更坏的结果,潜意识里不敢接受,他坚信他活在世界某个角落,只是他不知道。 见到无家可归的人会为之驻足。 只是这次…… 盛泽不明白自己为何执着于找到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人,夜色沉沉,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只是道不明的心悸萦绕于胸,叫人无法无动于衷。 天魔星的经济发展名列前茅,政府管治的力度也强而有效,一路走去所见全是衣冠齐楚的行人。 满身书生气的盛泽在太阳底下四处转,出了一身汗,满身粘腻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和自己日常里的从容自得背道而驰,很不习惯,宛若鲜亮的神被拽入凡尘。 逼格down了好几个台阶的盛泽一无所获地返回学校,校门口一长排的实体店满足年轻人群消耗旺盛精力的欲望。 一家新开的做茶饮的店铺听说奶茶的味道不错,据网络上不实的言论说,奶茶多是女生爱喝。 一进去就见到三个年纪轻轻的男女在里边各自忙碌,盛泽不轻不重敲了敲桌台,清冷语调说着礼貌而疏远的话:“老板,麻烦来杯珍珠奶茶,大杯。” 高挑男生身穿统一制服,腰间一条黑色短围裙,闻言停下手里的活转身面对顾客,利落地拿出高筒杯:“客人,要多甜的?” 盛泽瞳孔猛然骤缩。 “客人?” 脑子嗡嗡地响,像被棍子用力敲击,盛泽张了张嘴,哑然失声,审视的目光直白地落在男生脸上。 那日天很蓝,风和暖,煦光里只见男生好脾气地等待片刻,然后转身想继续忙活,这在他看来解读成另一种刻骨却痛彻心扉的意味,那时当继承人培养,培训了礼仪教养的盛家少爷出格且粗鲁地抓起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手。 看着那根细长的么指,眼睛不敢置信地开阖。 排山倒海而来的情感逼红了眼眶,想张口说话,又什么也说不出,在眼前人的注视下,因害怕失望而不敢确认的怯懦在胸中横冲直撞。 盛泽用手盖住半张脸,嗓音沙哑:“要少糖的。”不稳的声线戳破了他的故作平静,旋即在对方眼神的示意下,不舍地放开手。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在发顶轻轻地拍了拍,盛泽浑身一颤,抬眼却见那人背对自己面向操作台。 什么意思? 带着安抚意味的一拍,虽然把思绪搅得愈发混乱,但不得不说,传递出亲近的意思。 双手伸到头顶整理被汗水泡得潮乎乎的发型,盛泽牢牢看着对方晃动的身影,眼神不住闪烁。 手心不觉出了一层汗,捧过湿津津的饮料,神思不属地插上吸管。 “帅哥,两杯烧仙草。” 一女生走进小店,抱着男朋友的胳膊熟门熟路道。 “稍等。” 女店员转头问:“那个谁――盛权,会调配吗?你刚来实在不会也不用勉强。” 盛权! 盛泽耳边炸开了锅,上身下意识往前探,虚张的手指似乎想抓住什么。 “要不您看我操作一遍,如果不忙的话?”盛权记忆力过人,何况在旅馆有过类似的工作经验,不是不会,只是想让她了解他的工作能力,大胆放手让他去做。 天气炎热,小店的位置得天独厚,味道不错,价格也实惠,热火朝天中盛泽找不到机会跟确认叫盛权的男生说上一句具有实际意义的话,在小店门口一等便是晚上。 盛权换下衣服,打了招呼然后结束一天的工作。时刻留意他的盛泽当即从台阶站起来,上前跟他并排走着,不时望来一眼,欲言又止。 盛权故意不说话,盛泽眼看离校门口越来越远,不知去往哪里,狠下心决定死扒着不放,比起这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盛权眼底飞快掠过浅淡却厚重的笑意,脚步停下时,二人立在一家旅馆门口。 透过玻璃门可看旅馆的大堂没有工作人员,门外两边是自动订房的机器。盛权噼里啪啦一通操作后让开了位置,黝黑的目光落在盛泽身上。 像提线木偶般一路上被盛权操纵的盛泽被看得忽然不自知,嗓子发干:“怎么了?” “阿泽,先付一下钱。” 轻飘飘的两字称谓有震聋发聩之效,紧绷的心弦瞬间崩塌,还不待盛权再说什么,盛泽头高高昂起,手覆在眼睑上,湿意还是禁不住从眼角滑下。 常年累月淹没在渺茫的希望里,突然一日迎来重逢,无法想象心酸和气闷、喜悦和激动有多澎湃,仿佛灵魂都随之晃动,一股股战栗在四肢百骸游窜。 盛权勾过弟弟的肩膀,拳头在上面抵了抵:“到了这岁数竟然还哭。” 这样了,还说损人的话,他正待说什么,这时智脑指示灯亮了亮。 是家里的。 盛泽瞧了盛权一眼,拿不准主意。 从他看来的目光知道了什么,盛权主动避入拍摄死角,连同目光一并挪开。 盛泽眼皮骇然地跳了跳。 哥…… 本来只是若有所感,不然不会在接通前询问愿不愿意入镜,现下却明明白白讲明对原生家庭有了隔阂和生了嫌隙。 仿佛是在高兴到发热的头脑泼下冷水,原以为的团聚转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支离破碎,如何不难受。 虽然没有经历过盛权所经历过的一切,但一想到隔阂产生的原因,他突然好替他难过。 他突然不想盛权为了家庭的完整,而委屈自己。 瘦长的身形百无聊赖地仰视夜空,一手插兜,微凉的风空荡荡地灌入衣服,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没什么好难过的。” 然后同学眼中含蓄自持的盛泽,用力重重抹掉眼眶周的湿痕,亟力整理失控的情绪,他几步走入夜晚的树荫下,少年的轮廓被阴影笼罩,看不细致,找到未接号码打回去。 通话较之前结束得快,盛泽回来时脸上、眼中的情绪已经整理好:“哥你刚才还说什么?” 盛权指了指几米外的自动订房机:“因为还未付款,界面自动跳转到首页了。” 旅管面向的是中下消费的人群,装修一般,空间逼仄,从外可见紧密相连的一扇扇窗。 “干脆去别家。”盛泽干脆道,“走了。” 盛权揉了揉太阳穴而后跟上。 盛泽耍起小心机,兜兜转转,把人带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店,怕盛权多想或介意,开了标准单间。一次性偷偷付清一个月的房钱,等成了既定事实再不动声色地透露出去――因为经济上的不从容,盛权似乎比较精打细算――不想亏本,好歹住够本了才行吧。 在房间兄弟俩安静地吃干净套餐,盛泽差不多也该走了。 “哥,你安心住下,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嗯。” 盛泽手卡在门板上,薄唇抿紧,他其实更想呆在这里。 “快回去吧。”盛权灌下一口冰水,起身抱了抱弟弟,手掌在少年单薄的背拍了拍,“你明天可以过来。” 盛泽把脑袋搁在哥哥肩膀上擦了擦,退到房间外。 “很晚了,快回去吧――”盛权正想关门,却见盛泽脚被地板粘住似的,不由扶着额头叹息,脸上却是宽慰的笑意,半调侃道,“要不要我送你?” “不、不用。”盛泽老脸一燥,摆摆手离开这里。 阖上门,盛权洗了澡换上酒店的浴袍,换下的脏衣服立即丢给机器人洗干净烘干,在准备睡下时,门铃这时却响了。 打开门一看,却是个机器人:“您好,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矮胖的圆筒状机器人咔咔打开肚皮,吐出一个大包裹。 盛权束手拒绝签收,他有理由怀疑送错地址,恰在这时智脑提示收件。 ――哥,我刚刚给你下单了替换的衣服,到了吗? ――到了。 看着机器人傻头傻脑的笨拙样子,盛权低低地笑出声,极为难得的一回肆意宣泄。 手上补充道:谢谢了阿泽。 隔壁单间,盛泽透过门缝听了就是一愣,看过信箱,捂住嘴闷闷一笑,既有庆幸,也有苦闷。 作者有话要说: 见笑了,谢谢各位! 三次元实在太忙,得了空就只想休息,虫子有空再抓吧。 第97章 生蚝 再过两天就是春节,盛泽从闹哄哄的港口明显感受到春节即将来临的气氛。 他以高三学业重为借口,能拖则拖,今天是江媛下了死命令归家的最后限期。 播报的女音响起,盛泽需要抓住最后的时间过安检,依旧不死心地回身劝道:“哥,你还是跟我回帝都吧,可以另外安排地方住,你一个人留下没人照应不说,过年也无聊。” 一晃几个月,在学校端着的盛泽,一跑到盛权那里就放得开,恰是这个年龄段的大男孩该有的活泼少年气。曾经暗暗发誓充实、武装、强大自己的半大孩子,在哥哥回来后,无知无觉地卸下肩膀上的负荷,那个有吃就万事足的白胖团子似乎回来了――但不知忧愁和经历过什么后放下终究还是不一样。 “我会考虑的。”看弟弟的架势似乎超不超时无关紧要,不给个令他满意地答复,真就留下不走了。 “那就说定了!”盛泽目中洋溢着得逞的笑,论起对盛权的了解,他敢认第二,无人第一,说是考虑,实际上放软的腔调、松动的表情说明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他表情差点失控,想故作稳重,前行的步伐却变得轻快而不自知,远远地招了招手,在乘务员一叠声的催促下登上星舰。 过年前几天,盛泽随盛学礼回到盛家老宅,搬出去住的江媛暂时按下芥蒂,一同回去探望长辈。老宅建筑风格古香古韵,假山曲水,屋瓦檐漏,花木园林。 一步一景,高雅精致。 盛泽弯腰向衣着干净妥帖的老爷子问好。老爷子微一颔首,问起盛氏的生意,盛学礼毕恭毕敬地回话,一问一答的声音中,盛泽放轻脚步溜了出去。 老爷子看到了不说什么,小辈不在场,不再掩饰心中的焦灼:“……都坐下别站着,坐。”等人坐下,立即又问,“学礼你身体如何了,医生怎么说?” “您放宽心。”盛学礼笑容却泛着苦,“撑一撑,至少要坚持到阿泽接任。” 置身事外的江媛望来一眼,不说什么。 “你才四十多!五十不到――!”盛老爷子用手拐狠狠捣地,他儿子还这么年轻!老天爷好狠的心! 占地广袤的老宅开辟了一片园林,寒气覆面,起风飘雨,盛泽漫无目的地沿着青石板道走,看到路就钻。搬出老宅后,逢年过节都要回来陪陪老人,不少地方留存了盛权小时候的足迹,和唤起属于小盛泽的埋藏深处,像伤疤一样每揭开都要痛上一回的记忆――盛泽从不向人倾诉这份少儿心事,说不准还暗骂一声矫情,四岁之前的事记到现在?开玩笑,三四岁能记事了? 盛泽几步换一景,一起玩耍过秋千,合手合脚种下的桃木,站在荷塘边的青石板套过鱼苗,埋葬鸟儿尸体的墓,进行枪战的花灌,遛狗的草地……可惜一天一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挂秋千的荔枝木蛀了虫,桃木等来年开花结果,荷塘圈上栅栏不能涉水――盛泽满是怀念和伤感地一一记录下,联系人盛权暂时不在服务区,将照片和视频发送至聊天界面,成为历史记录。 ――下了星舰,务必联系我啊哥! 下了星舰看到话痨般的留言,盛权淡笑了下,触及记忆中泛模糊的照片怔神片刻,满怀复杂地一一掠过,而后大步走出通道口。 年前,盛泽寻着盛权留下的地址找来,确认食宿没问题后方肯离开――没有动之以情或以道德绑架提回家认亲的事,除非他本身愿意。 但若说不想,那都是假的。 离开前又喝空一罐果啤,盛泽瘪瘪嘴,有些不清醒地嘟囔:“我干脆不走了吧?你一个人――谁和你守岁……” “不过是过年,一年365天中的一天,眨眼就过了,无所谓。”表情和语气如他所说的那样,盛权看看时间,“该回去了。” “哥――”盛泽却瞬间伏下头低低地呜咽,盛权不觉得,他却替他难过。 盛泽搁在桌面的智脑提示灯蓦然闪烁,盛权垂眸看了一眼。 夜深周遭陷入一片静谧,街边及早修饰成一片喜庆的红,盛权站在一旁拢了拢羽绒服,眼看悬浮车朝设置好的目的地掠了出去,细风轻飘飘地鼓起衣摆、发梢,轻得像一片随风而逝的羽毛。 到了大年三十这日,虽说盛权强调过不用人陪,盛泽心里却猫抓一样,随时间的推移,愈发难耐。 “专心吃饭。” 年夜饭上,老爷子看了盛泽一眼又一眼,盛学礼出声提醒。 盛家长辈在场的家族聚餐上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声音突兀地响起,同族亲近一点的长辈、同辈和小辈或直接或隐晦地看了过来。 盛泽略低头从鼻端闷出一声,专注地夹起饭粒。 饭后发了红包,小孩子喜庆的欢呼声回荡在大厅,驱散了凝固的刻板气氛,这才有了点过年的味儿。瓜果点心送上,大人聊天的聊天,叙旧的叙旧,小的到庭院放烟火,爆破声此起彼伏,压不住肆意的清脆大笑。 盛泽两头不沾,静坐在偏僻的角落,他的异样亟力按捺,却逃不过熟知他的人的双眼。 小儿活泼的声音吵得头疼,江媛一手攀在上二楼的楼梯扶手上,略略侧身看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盛泽下意识挽起一个软和的笑。 江媛缺乏血色的嘴唇微抿,不说什么,长大的盛泽渐渐不习惯倾诉,不光是进入青春期,少年心事的缘故。 绑架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悔恨像一个无形的茧将手脚、精神束缚,日思夜想。她沉浸在里头,或将溺毙,对小儿子的关注不免松乏了。 谈话深入不进去,江媛扶着扶手身体一晃一晃地上楼休息。 恰在这时,眼睛瞥见提示灯细微的闪烁,顿时一亮。 盛泽暗喜地握住手腕,离开大厅没有去庭院。 回廊僻静,喧嚣被过滤了一般才传进这里。 哥:阿泽,祝你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考上理想的大学。 盛泽已经高三,年纪却是学生里最小的。 事发时只会哭的无力感至今刻骨铭心,驱策着他尽快学成,至少可以经济独立,成为众人眼里独当一面的“大人”。 这个想法在盛权回来之前谨记于心,之后,也没有变过,还更加紧迫,只因对方对原生家庭若有似无的芥蒂,万一…… 万一以后有事,抬头举目,能有所倚靠便是自己了。 看着来自哥哥诚挚的祝愿,盛泽眼睛一时被烫到一般,不由眨了眨,好一会儿按灭光屏,握了握手腕上的智脑。 视线已经探向被高墙切割成方形,黑洞洞的天幕,步伐迫切。 街上热闹,巷子边独栋的居民楼下,盛泽发出消息说: 我就在楼下,哥你快下来,我们出去搓一顿。 大年夜尚在经营的饭店人满为患,盛权、盛泽二人人手人份烤生蚝压在花街的马路上。 点单的时候,盛泽看着小米椒蠢蠢欲动,此时懊恼地嘶嘶换气。盛权一把拿过,戳起剩下的生蚝吃了,还是那个端庄的表情,嘴巴却红红的,盛泽莫名地笑得很开心。 盛学礼有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餐桌上隐隐约约的魂不守舍,哪怕表现得不明显,但对本身习惯了内敛的人来说已经是打眼。 “盛总,你还是亲自过来看一眼吧。“ 被派去查看儿子情况的助理这样郑重其事地说。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盛学礼下车时,脸上的表情是凝然的,盛泽认为会有的欣喜若狂、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等情绪在他身上找不到痕迹,只是一举一动是滞涩的,仿佛是忘记了如何控制躯体的机器人。 这样的莫名叫盛泽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重聚失去了原有的期待,心中一凛,不自禁错开一步,挡在盛权身前:“爸……” 盛泽没有盛权高,不妨碍盛学礼顾自将目光落在后者身上,他眼睛发直,张嘴却失了声…… 突然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个陌生的儿子。 第98章 先生 三人处在人流当中,喧嚣如潮水悄无声息地退去,无形的真空地带无声地蔓延。 当年的事成了老盛家的禁忌,尚且懵懂的小盛泽在长大后无从了解事情的经过和结尾,但他确信,盛权有能力找到他的学校,却不是和天魔星邻近的魔都星,必然是事出有因的,而这时盛学礼微妙的表情又一次让他加深了怀疑。 盛泽挺身上前,目中不自禁流露出浅淡的乞求和戒备让盛学礼倏然回神。 “宝……不对。”盛学礼张嘴又闭上。 少年身姿修长,再照习惯喊小名不合适。 刮来的风夹杂着丝缕凉意,盛学礼低头摘下眼镜徐徐擦拭干净,深井般的眼睛在抬眼定格在高个少年身上时,荡开一圈圈的涟漪,表情有了变化,凝视少年许久,在一片沉默中哑声开口:“你是盛权……你是我儿子盛权吧……”话干巴巴地重复,盛学礼承认,他现在思维有点乱,甚至不能很好地组织语言。 “盛先生。”生疏又淡漠的称谓从盛学礼笃定是大儿子的口中吐出。 先生? 盛学礼为表和善和亲近的笑容笑到一半,僵住。 只见少年慢吞吞地挑起眼睑,他的神态是端正的,眼睑漫不经心地撩起呈现出一种散漫的态度,视线轻飘飘地搭在他脸上,对比自身,似乎在说,有什么好激动的,仅此而已。 隐含对抗的对视中,谁也不说话,盛泽瞠大双目,想回头,温热的手一把按住头顶:“别回头。” 话很轻,语气郑重,不容置喙。 他现在的表情不适合盛泽看见。 盛泽呼吸停滞,隔在中间,哪怕没看到他们有任何实际意义上地交流,也感到自己似乎被屏蔽在外了。 最后,盛权目光指向男人道了一句:“到一边说话吧。” 盛泽肩膀一下子垮掉,心里难免担忧。 江边,盛权松松地站着,从口袋掏出手袜,低头不疾不徐地戴上,忽的叹息一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都这么多年过来了,也没什么,这个家我是不愿意回的……” 这语气,仿佛跟他说话的是少年老成,经历过风霜的成年人,听得别扭,说话的内容更是令盛学礼心头一跳,不由眉毛一蹙:“既然回来了,就没有……” “当年的事情我很清楚。”盛权猛地瞥来一眼。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像根刺扎在两人之间,不是粉饰就能太平了。 只见常年身居高位,智珠在握的男人略微僵住,他话锋一转:“别多想,我没有心怀怨意,毕竟是你生的我,养的我……”话里意有所指,说到这里就够明白了,盛权收回目光。 盛学礼缓缓几次吐息,终是说:“当年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住你,这无可辩驳……” 盛权轻飘飘地打断:“哦,我知道了。” 风中飘来一阵烟味,袖子下盛权手指蜷了蜷,突然有股尝试被尼古丁麻痹的冲动。 过去都过去了,再提又有什么用。 那次,身心逼近崩溃的经历已经成为被翻了过去,泛黄褪色的记忆。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许久后盛权双手捧到嘴边呵一口热气:“时候不早,我回去了。”声音轻得在风中一吹就散。 少年眉目淡漠,双手插进衣兜,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学礼撇开脸,面无表情地按掉眼角刚冒头的湿痕。 他承认,做就是做了,没有挽回的余地是应该的,也不能为了弥补或减轻愧疚感就强行把人留下,但是…… “这几年你妈的精神很不稳定!” 至于原因,不言自明。 走出几步的少年脚下一顿,静默了几秒转身看来深深的一眼,“……说得好听,你还是拿事儿要挟我。”说罢,不再看他,盛权低声又说了一句什么,径直向翘首以盼的盛泽走去…… “这么久才回来,你都去哪了,啊?!” 盛家老宅,江媛攥过盛权的手臂又哭又笑,看到盛权的一瞬间泪水决堤后眼睛就没干过。从见面起,盛权就来不及说什么,更没机会阐明身份,可她就是万般笃定。 少年就是她从笨手笨脚、磕磕绊绊,到得心应手,耗费无数心力呵护的宝贝啊,却被她亲手弄丢了…… 江媛心痛难当,捶在少年胸膛的拳头很快松开,梗在心头的那口气一松,虚脱般滑坐在地。 盛权蹲下。 先进的医疗技术延长人寿命的同时,外观相对应地可以更久地维持在年轻的状态,可江媛现在,跟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清瘦的脸庞干巴巴的,身上的衣服素色黯淡,似乎透过表象就能看到她褪去光彩,暮气沉沉的灵魂。 他嘴角抿起,回神时,手已经落在女人肩上,动作生疏地拍了拍。 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江媛慌里慌张地检查起盛权的手脚,嘴里念念有词:“没事、没事――没事了……”确认过后,女人后怕又万幸地一把将佯作无动于衷的少年抱入怀里,脸埋在少年的肩膀,痛苦地哀嚎,“我看到他们打你了,流血了,我都知道,这很痛……妈对不起你啊!” 盛权仰起头,飞快地眨眼。 大厅的另一边,盛老爷子叹息:“回来了就好,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盛泽面露不自在,飞快擦过眼角,然后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他们都误会了,盛权这次只是回来“拜访故人”。 盛学礼微眯双眼,并不解释。 第99章 不解 江媛原本就精力不稳定、心如死水,认回盛权当日,情绪波动剧烈,复杂难言,夜里凌晨被送进了医院,原因是吞服大量助眠药剂―― 盛权束手站立,很是不解。 显然已经不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简单,发色已经斑驳的女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精疲力尽。 盛泽额头抵在女人手背上,目中水光闪烁:“妈……” 江媛双目紧闭,鼻子上了氧气,床周边围满了人。 留宿大宅跨年的盛家亲戚、弟弟、盛老爷子、医生、搀扶看顾盛老爷子的家佣…… 盛权想凑近点,被蹭到肩膀的亲戚回头一看是他,轻声责问一句:“你先别过去。” 不久前被众人众星拱月的少年被冷落在一边,脚步有些错乱无章地后退几步,闷闷的一声钝响,背贴上冰凉的墙。 盛学礼和院长交待了几句,感应门开启后走进病房。 “……”静默片刻,盛学礼直白叹道,“之前就应该听你的……”闹成这样,何必回来。 才举步向床边走去,盛学礼就知道自己一气之下说错了话,是在迁怒,但是…… 懊丧地捏了捏眉心,但少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不满,男人心安理得地没有停下来特地回身为一句简短的口不择言道歉或解释。 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少年低下头,在心里“硬气”地想道。 事情与他一开始设想的方向背道而驰,他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看着男人从眼前经过,他悄声出了开门,医院冷气很足,喧闹一经隔绝,清冷就扑了上来。 抬起头,盛权眼眸有些迷茫地辨了辨周围,寻了个方向离开医院。 几天后,江媛出院,直接安排入住环境清幽的度假别墅静养,她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之前所有人都低估了,眼下必须进行干预。 在医院门口准备前往别墅,盛学礼所料不到的“不速之客”站在车门前,想也不想回头瞥了盛泽一眼。 盛泽迎着他的视线挺直了腰板:“哥有权利知道。” 转运椅上,江媛双目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热切,满眼都是对面那个仿佛被所有人孤立的少年,颤颤抬高小臂,哧哧喘气。 盛权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在女人跟前,扶着她的膝盖半蹲下身。 抬头看着女人眼中的情绪,才确认般地缓缓摘下口罩。 “……”定神了两秒,女人才去摸眼前这张面庞,“儿、儿……子……” 半道却刷地被固定住,差一点点就碰到,却仿佛隔着咫尺天涯的距离。 女人口齿不清地“啊啊”叫着,少年不为所动,偏头凝视了她半晌,困惑和不解在眼睛上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为什么,你不是我妈么?”指责的语气淡淡。 “啊……”女人张嘴欲言,但无能为力,少年像竖起爪牙试图报复的狼崽,却快哭了一样。 “呵呵……”女人受到了刺激,还算平静的神情出现裂痕,显露出崩溃的征兆。不等盛学礼出言制止,盛权干干地笑着退开,笑到一半笑不下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盛泽,让开位置,转身顺着人行道,拐入另一条路。 ――砰!砰! 盛泽心口一阵慌乱的悸动。 他一口气提上来想喊“哥”,视线触及那渐行渐远,莫名觉得萧瑟的身影时,顿时泄了力气。 别走太快,等等他啊…… 第100章 演员 盛权的个人智脑不住闪烁―― “哥,对不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盛泽心里空落落的,浓浓的疑惑在眼中萦绕:“所以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懊丧的感觉快将他淹没了。 盛权看过了就跳出界面,没有开解安慰小弟的心情。干净空荡的聊天软件上好友列表有个单方面、无间断地搔扰他的,那个所谓的经济人。 原本烦不胜烦,设置成“消息免打扰”,现在再看…… 盛权敲下一行字:我没读过书,你打算怎么包装。 一到休息就宅在家里想睡烂床的Nina猛然坐起,一下来了精神。 这都多少天了,她都要放弃了,终于看好的苗子回复了她。兴奋劲却在看清内容后不由生出一丝疑虑。 Nina:真的? Nina:不是拿网络用语搪塞我? 盛权:真的。 Nina面容一整,透过内容,她仿佛能瞧见少年一本正经的严肃语气和神色,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不是爱开玩笑的。同时不免奇怪,以国家对教育的重视,要什么情况才会没读过书? 盛权捋了下头发,望着这片高速运转的都市双眼放空,等了好一会才听见提示音。 Nina:先见一面,咱们聊聊。 Nina必须承认,自己舍不得放弃这块“肥肉”,尽管些微的瑕疵不尽如人意,却瑕不掩瑜。 于是见了面了解少年的情况后,很快一槌定音:“接下来我会尽快替你办理入学手续,工作室给你安排的课程也不能落下,你需得两头兼顾,时间很紧――我不危言耸听,你会享受到炼狱般的‘折磨’,你做好准备!”她神情变得揶揄,“希望后续还能愉快地合作吧?!” 盛权:“合作愉快。” 这云淡风轻的表情简直不能更棒了! “合作愉快!”Nina噗呲地轻笑出声,“姐姐这么卖力,弟弟以后可得好好给姐挣大钱。” 等不到回复的盛泽很是低落,却不敢拨通盛权的号码,直面对方,自欺欺人地龟缩起来,或许不会听见自己不愿也不能接受的内容。 而之后―― “哥,我毕业了,你来看看我吧……” “才上大学,爸就让我进公司[捂脸笑]。” 虽然他哥和家里“闹掰”了,但盛泽从不敢断过与他的联系,这人仿佛是手中握着的沙砾,稍纵即逝。 而盛权这里,盛泽在他眼里是小时候需要照顾保护,大了也一样感情亲厚的小弟,而不是谁的儿子,等这事告一段落,日常联系依旧维系着,只是不约而同撇开敏感的话题。 进娱乐圈的事没瞒着小弟,Nina也似乎对他怀抱着莫大的信任,大半年过去,在某个下午培训课结束时,一拍盛权的肩膀,刚把人载到影视城,车子立即呼啸而去,徒留他自己瑟瑟发抖、自生自灭。 饶是盛权聪明绝顶,一时脑子也没转过来,并且反应过来之后心里没忍住骂了一声。 Nina画的大饼很有“水分”,往后粉丝追溯这位满贯影帝的起点,一位世纪巨星的事业从灰扑扑的跑龙套开始。 若不是怕他追车,Nina如果知道他心里所想铁定大呼冤枉,她自信这小子凭自己的本事也能混得开,比起别人的保驾护航――也可以说是娇生惯养,经过这段时间接触,不难发现他和此前见过的,或者签下的艺人有很大的不同,这感觉无以名状,Nina相信单打独斗绝对更能激发这小子的意志和胜负欲,为此打下夯实基础,可以走得更稳更高更远。 只要是盛权想做的,盛泽都表示强烈支持。 一次探班,盛权还是个没有一个正面的无名配角,盛泽就觉得他哥太难了,明明就一点点戏份,不起眼,还是给导演逮出来骂。 “腰挺这么直干嘛,不知道自己本来就长得高嘛!”一个跟班而已! “你脸上抹石灰啊!别人还看什么主角,看你算了!”发光似的! 主角恍惚以为被diss的是自己…… 主角敌视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因为压倒性的身份差距,有些亏还不得不咽下。 盛泽气得一肚子火:“不演了!反正没有镜头,这点钱不要也罢!” 盛泽足够有涵养,骂人的语气不狠戾,长大以后跟着盛学礼进公司耳濡目染,又使他不乏凶性,犹如一头愤怒的亚成年雄狮,虽力有不足,却野性难驯。 盛权用湿毛巾擦汗,闻言懒懒地抬高一条胳膊,啪嗒一下拍在小弟的头顶。 拍的人坐着,被拍的人因为站着,更高,却被这轻描淡写的一碰,炸开的毛齐刷刷地瞬间收敛,整个人一下就安静了。 盛泽顿时哽住。 拍头!这什么坏习惯! 盛泽无声呐喊! 唉…… 盛泽垮下肩膀,替他感到不值和委屈。 “气什么……”盛权抬头望来一眼,“以后他会给我做配。” “……”盛泽,“还是别了,他演技一般。” “也是。” 一个自信莫名,一个盲目崇拜,理所当然的“欠揍”语气仿佛已经预见将来男主一定给他做配似的,还嫌弃上了?! 口气一个比一个大! 听了一耳朵的工作人员无语,这才哪和哪。 男主角折腾新人的时候没有收敛的意思,导演看在眼里心说等出了这口气事情也就过去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盯久了,男主角反而愈发看新人不顺眼―― 实在不像话!毕竟也有他自己的原因。他私下找到盛权:“别演了――听我讲完。” “这是我一个导演朋友的联系方式,有个角色更适合你。” 介绍的导演也在拍偶像剧,分类属校园剧,看见盛权的第一眼就不客气地挑刺:“脸太嫩了,不行。” 认识多年,他还不了解老朋友的死德性:“瞧把你美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丑话说前头,演技不过关,我照样踢走。”介绍的导演脾气比他还怪,后脑扎了一个短马尾,像个喜欢从镜片上方盯视他人的老古板,暂且称呼为老马。 剧已经开拍,老马的男四却发生不可抗力的意外,不得不紧急替补。男四是女主的哥哥,在母亲每日劳碌奔波的单亲家庭里充当守护者的角色。在撞破妹妹的恋情之后,毫无道理可讲的哥哥对妹妹的对象横眉冷目、吹毛求疵,和男主不谋而合瞒着妹妹,私下“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引发不少笑料,最后却不得不满目辛酸地把妹妹交付另一个男人。 人设中规中矩,却也不是毫无亮点,剧本只几笔带过,单看个人怎么个演法。 在少年面对身边的年轻男孩时,他从他身上看到了男四的特质。 老马立即招来化妆师,如果妆发不能向男四的年龄靠拢,他会重新斟酌。 当然,演技也要另说。 如今化妆师的技艺出神入化,仿若需要,改头换面不在话下。而演技―― “卡!” 第四次NG,老马不掩失望地甩开剧本:“休息15分钟。”然后又对盛权说,“自己下去调整一下。” 随着一声“卡”,工作人员各自调整手上的设备,嘈杂声直灌耳朵,没人理会傻杵在场地中央的小新人,他茫然四顾了一下,愣愣地不知道该干嘛。 镜头一聚焦,表情和嘴巴就不听使唤了。 他不由自主有点紧张,表演痕迹会因此显露无疑,欠自然。 而老马要求严格。 “喝点水。” 盛泽无声站到他身侧,递给他一杯水。目光一转对上小弟隐隐担忧的双眼,他表情一愣,转而低下头喝了口水:“天天过来,不用上课的?” “不用。”盛泽信誓旦旦,却闪躲了一下目光,当然就是没说实话了! 盛权沉默半晌,这次的语气不算严肃:“期末考的成绩单记得拿给我过目。” “没问题!” 见小弟笑得爽朗,语调也是朝气蓬勃,盛权思绪千回百转,定定看了小弟两秒。 被这一看,盛泽还有些紧张:“怎么了吗?”看他哥这凝重的表情,生怕出什么事来。 盛权两秒破功,转头嘴角悄然弯了一下,旋即诚恳道:“辛苦你了。”最后缓缓放松了表情,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老马磕了一下烟头,幽幽道:“保持这种状态不就挺好……” 盛泽按捺着得意,心道这有什么,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心下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笑容更加地情真意切,眼里似乎堆满了细碎的光。 年轻男孩不想表露关心,这样太矫情,一点都不帅气,盛权权当没看见,心知自己紧张了,这是他到目前为止最为正式的一场戏――和女主搭戏,也拥有单独的镜头和台词,而不是和其他群演混在一起泯然众人――在他眼里拥有不轻的份量,看重了反而露了怯。 他心知必须尽快调整过来,却不想有人比亲身上阵的自己还要紧张,偏还“不自量力”想开导他……盛权轻轻几次吐息,旋即稳稳迈开步子:“导演,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半根烟还没抽完,老马心里没个准备,一时转不过弯。 “啊?” 坐在监视器后面也没个正形,老马一双按捺不住兴奋的眼睛闪烁着暗芒―― 妹妹下课回来,哥哥已经在家,负担家庭大半开销的母亲仍在外面守着店面。 哥哥正在做饭。 妹妹放下东西,一面挽起衣袖,一面走进厨房,捡起一袋土豆:“哥,我来帮你!” “嗯。”哥哥背对着门口,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不咸不淡的一声“嗯”听在妹妹耳朵里,显得他格外不近人情和敷衍。 热情被冲散,妹妹不说话,在水流下沉默不语地搓洗土豆。 却不知道,面对灶台,哥哥抿起嘴唇,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不用,你洗把手,饭马上就好! 这句话在心里盘旋,挥之不去,不吐不快,可惜稳重严格的哥哥形象却让他耻于表露。 气氛逐渐冷凝。 哥哥心知为何这样,嘴巴张了闭闭了张,哑然无声。他装作拿东西转身看一眼妹妹,回身时差点碰倒了一瓶酱油,心惊肉跳地迅速扶正,生怕惹来妹妹的目光。 瞧见这一幕的人看入了戏,妹妹一头热得不到回应热情冷却,哥哥因为嘴拙被误解,他们看得明白,着急得不行! 擦!有话你倒是说啊!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哥这样,抑制住摔土豆走人的冲动,拿起水果刀。 “嘶――”冲尚未完全挺括的背影挤眉弄眼到一半,分神的结果就是水果刀削到了手指。 “小心点,就会净帮倒忙。”哥哥丢开锅铲,着急凑上前。 责备的口吻盖过了关心,甚至连旁观者差点都体会不到,和妹妹一起同仇敌忾。 闻言,妹妹果不其然僵了一下,下一秒用另一只手包住流血不止的手指,侧身躲开哥哥想要查看的举动:“我没什么。”然后又说,“我出去了,你自己忙吧。” 妹妹态度突然的转变和二话不说就走令哥哥措手不及,直至一股焦味涌入鼻端,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捡起锅铲。 到了晚饭,妹妹没有出来,哥哥一个人吃了一顿不知滋味的晚饭,准备给妈妈送饭,临出门前行至妹妹房门口,踌躇一番才说出组织好的措辞:“……晚饭按时吃,给你留了菜放饭桌那里了,热好了再吃。”尽管如此,叫他改掉惯用的语气仍困难。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妹妹气闷地捶起枕头:“哥哥太讨厌了!” 蹲在监视器旁边,老马看得更明白,满眼的津津有味。 这家伙眼里有戏!! 等哥哥回来,看见饭桌上未曾动过的饭菜,把饭菜放进冰箱冷藏,橘黄的灯映在脸上,少年突然红了眼眶,和年幼时一样瘪起嘴巴。 这时,大家才发现,表现得十分威严可靠的哥哥,本质还是个幼稚的少年。 把他拒之门外的门缝下已经没有灯光,妹妹已经是高三生,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跟妹妹相处了。 “卡!” 盛权背身抹了把眼睛,听见周围响起认可的声音,满眼满足。 下了场,嘴毒的老马甚至不再吝啬自己的赞扬,毕竟年轻人值得期待,前途光明,不妨勉励一下。 已经把内敛和含蓄抛开脑后的盛泽将盛权引到凳子上,对着肩膀又敲又捏,心潮澎湃得恨不得整个人跳上他的肩膀吆喝一声。 Nina站在人墙后面暗笑一声,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剧组的拍摄热火朝天,找到其中的关窍,他抓住这种感觉,渐渐融会贯通,游刃有余。 一晃几个月过去,剧组紧赶慢赶,剧本的拍摄已经推至末尾,男女主举办婚礼的戏份放在最后面,讨个好彩头。 中式婚礼备受联邦年轻人的欢迎,老马紧跟潮流。 盛权要背起一身嫁裳的女主送她出门, 一路上他叮嘱了妹妹很多话,红盖头下妹妹忍住眼泪,等到见到男主,要把妹妹交付对方的时候,他支撑不住一般最终还是弯下了腰,任别人如何议论,也兀自背紧妹妹不放手。 和大舅子斗智斗勇了这么久,就差这临门一脚,又不能动用武力,男主只能干着急…… 场外,却在这时,盛泽接了一通视讯,拧着眉毛挂断后脸色犹不好,等到盛权杀青,满脸燥意道:“哥,我要回去一趟。” 盛权妆发还未卸掉:“要帮忙吗?” 盛泽欲言又止,盛权明白地一摆手:“快回去吧,别耽搁了。” 他急匆匆地奔了出去,方才,盛学礼勒令他现在立即回去。 而且,盛学礼的精神面貌不是很好。 他有点担心。 第101章 偏心 盛权得知消息,盛学礼的病已经很重了――早些时候就有过征兆。 最近匆忙见了盛泽一面,小弟眼圈都是尚未褪去的红肿,和眼下熬出的黑眼圈。 不管盛学礼这个男人如何,对小弟来说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严格却不乏关怀,谆谆教导,寄予厚望。 而此刻,这位父亲找到了他,约在病房见面。 盛权临进门前扫视一眼,除了盛学礼半卧在床上面色惨淡,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靠墙坐在一边,似是在一开始就腾出位置给主角发挥,事不关己的配角或路人。 “小泽我赶他回去睡觉了。”盛学礼淡淡的嗓音传来,中气显得不足。 盛权略一颔首,在唯一的单人沙发坐下,只见已经显现虚弱的男人扯过面罩深深喘息,说一句话的功夫仿佛抽干了他的力气,旁边两个旁观者抬脚正要帮忙,盛学礼稍一抬手,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回座位。 他顿了顿,眼睛转向一边,默默等男人缓过劲来。 耳边“哼哧”呼吸音渐小:“你看看。” 一份纸质文件――电子文书大行其道,只有十分正式的情况下才会用到――递到盛权眼前,耳边听见男人说:“这是遗嘱。” 心咯噔一下,不用他讲,盛权已经看见眉栏硕大的“遗嘱”二字,一时五味杂陈,难以言喻,不由瞥向已经走向末路的男人――盛学礼表情淡淡,无动于衷,仿佛宣告死亡讯号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反倒是他,有些不自在,盛权调整调整坐姿,低头看了起来。 大多人看到某个文案的标题,在尚未看清内容之前,会预先进行一番大概的猜测。既然盛学礼要求他看,那么应该有他的份。 事实却有些出入,满眼看去,几乎都是与小弟相关的内容。 盛学礼的声音还在不疾不徐地传来:“……这份财产分割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咳!这没办法,你弟尚未成长起来,入土之前我还须为他做点什么――盛氏的股份,必须牢牢捏在你弟手里。” 盛权表情淡淡,抬手晃了晃薄薄的十几张纸:“小弟看过了?” “他以后会知道。”盛学礼牢牢盯视这个儿子,摸不透他的心思,“这是我今天找你过来的原因,小泽喜欢感情用事,等我一死,为你‘抱不平’是必然的。” “而我所做的这些,就白替他折腾了――你明白吗?”盛学礼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希冀和祈求,他自以为和盛权不熟,抹不开面子提过分的要求,却没发觉自己正在用父亲的身份、亲情的枷锁压制、束缚这个儿子。 盛学礼又说:“小泽很信赖你。”所以别辜负了他的信赖。 盛权心下一哂,反问:“你怎么不信我不会拿盛氏乱搞?” “……”盛学礼迟迟不发一言,“一直以来,我俩统共见了三次面……”说到这里不由哑然失笑,“盛氏却是祖辈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基业啊!” 盛权下意识纠正,不带这次,是四次。 见盛权眼睛半闭地一言不发,盛学礼生出一股被时间追赶的紧迫感,直接点明:“小时候你就很宠小泽,现在也一样――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为了小泽好,以后万一哪天他给你转让股份,你千万别签。” 终于肯明说了?! 怪无聊的。 盛权起身打算离开。 “我希望你理解我!!”盛学礼着急地扑上去,差点跌下床,两个律师模样的男人吓了一跳。 “我有给你留了动产和不动产不是吗?够你花用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你不是喜欢拍戏当明星?盛氏旗下的经济公司也将倾力支持你……盛权――!”盛学礼沉声喝出盛权的名字,“这也是为了你好,哪怕我死了,也是有力气调拨的!!” 警告的尾音在空间一荡,化为死寂一般。 过来许久―― “理解……”盛权背着身,眉眼动了动,“你只是不在乎我而已。”不疾不徐跨出病房,“我会照办的。” 大步离开,恰在这时端着治疗盘过来的医务人员向这边行来,盛权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便擦肩而过。 “盛先生您如果考虑清楚了,请签下这份同意书……” “盛先生。” “……盛先生?” 父子天性,他说的话令人心寒,对方的话他何尝不是听进心里面了――你只是不在乎我而已……很失败。 盛学礼:“开始吧。” 第102章 冬 冬后几天,初雪落在西北边境大庆戍边军的阵地,想想再过不久从北方狂吹而来能冷入骨髓的风就牙齿打颤。 晨起操练的时候,很多人都搓起了手臂:“娘希匹的,专挑钻被窝的日子打仗!” “是啊,腿脚都活动不开,怎么打仗?”新兵不知事,小声插了一句。 “娃子单纯,不知道那帮蛮人忒不要脸!” 后一句得到一众老兄弟的一致认可,众所周知,隔壁的大梁蛮子已经是专挑秋末初冬的节点挑事的老混子,天气冷牧民和牲畜都很难越冬,便把目光盯向大庆刚收入仓的粮食。且大梁的天气更寒凉,那里的人对冷也更耐受。 手底下的兵你一句我一句,曹光头听了摘下帽子摸摸脑门,嘿嘿笑了两声。 今年有多冷从秋末就已经初见端倪,尤其在见识到大梁太子放的大招――□□包之后,大梁高层信心骤增,于是提前集结军伍,急吼吼压向大庆边境。 起初,大梁的统领一致打算将底牌偷偷藏着,想不鸣则矣一鸣惊人,打大庆一个措手不及。可□□包虽然威力无比,只暗恨目前尚未有可靠的办法使其落入大庆的阵营发挥十成十的威力,而不误伤己方。 有军师进言:大军对阵,短兵相接之际,让士兵着大庆军服,携药包混入大庆阵营后方。至于伪装,完全不属于讨论的范畴,边关摩擦不断,大梁歼杀的俘虏不可计数,从死人身上剥便是。 显然类似的事没少干,驾轻就熟。 这办法十分不人道,如无意外,一经暴露,这些士兵几乎都有去无回。 大家陷入了沉默。 散席之后的决定与军师所言一般无二――为我大梁未来而牺牲是光荣的,是无憾的。只是细节上做了补充,和确定“弃卒”的人选。 计划确立,就见大梁人见天儿在大庆的城楼下污言秽语地叫阵,但凡有点气性估计都忍不住上前一脚将人踹翻,叫你嘴臭! 那可就正中他们下怀了,来啊!气不过就出兵,看我大梁不把你们这些矬子炸个尸骨无存! 可惜,被骂的人偏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完全不搭理他们,他们在下边吼得声嘶力竭,上边的人不动如山,看戏似的满面憋笑,反把自己气得够呛。 殊不知大庆这边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扮猪吃虎,引蛇出洞――心知大梁不安好心,便故意吊着,把人遛了一趟又一趟。 正当大梁人耐心告罄准备放弃原计划之际,大庆终于“忍无可忍”出来应战。大梁高层一阵暗喜,几乎倾巢而出:想打败他们,人数上至少需要旗鼓相当吧?! “啧!”王玭起身昂首,大手一挥,“今日就教会他们――贪心不足,可是会把自己噎死!” 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双方比拼起了武器,大梁是还需人肉运送,性质不稳定的水货,大庆研制的铁蛋经盛权指点则一代代精进,论起杀伤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那一日,于大梁军而言不啻于人间地狱――大梁军尚未行动,两军对峙呈楚河汉界之态,掩蔽在大庆军中的火炮营投出的铁蛋如雨点般突然在敌方阵营的上空散开,一瞬间恍如地动山摇,飞沙走砾,哀嚎叠起,残骸断指堆积如山。 大梁怕了。 不光是因为损失惨重,从战场上下来的幸存者,惨烈的画面犹印在他们的脑子里面挥之不去,令人胆寒。 “嘿嘿!” 风水轮流转,想想大梁蛮子吓得两股战战,当缩头乌龟任骂就乐呵,曹光头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摆起肃容一声大吼:“奶奶的,别像个娘们嘀嘀咕咕,给爷使出吃奶的劲使劲砸!” 集体一哆嗦,众人弯腰去寻铁蛋,见着了抱起就丢。 曹光头暴怒吼道:“奶奶个熊!真当不要钱撒,认真丢!” ――轰!! ――轰隆隆!! 弯腰,抡臂,弯腰,抡臂,循环往复,硬是出了一身汗。 大梁这边士兵也出了一身汗,感觉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在震动,两腿跟着不稳。 像这样把大梁按在地上摩擦,毫无还手之力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大军开拔之初,粮草军需就跟不要钱似的一车车地运往前线。好家伙,在西北驻守了几十年的老兵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天天跟过年似的,参军的汉子大口吃饭,大口吃菜,时不时还有一顿扎实的大肉,养得体格壮硕,一个赛一个精神抖擞。 紧接着,铁蛋一露相,几乎把大梁的老窝都掏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战争会结束得很快。 又过了几天,大庆的版图正向北缓缓移动,同时,在西北大原野吹掠的风,初露刮骨之相,老兵向新兵蛋子透露:“这一入冬,估计就难熬了。” 家乡处于南方的新兵蛋子深有所感,衣服不算薄但也抵不住不住往里灌的寒气,而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深谙边境气候变化的老手断言:等着吧,再不久就会下雪。 提前得知消息的李阅没有这样的忧虑,书案下有一抽屉专门放置和盛权来往的书信,有一批物资不日抵达。天色完全漆黑,结束了战前商议,卫兵掀开帐门布帛,李阅正要进去,神色一瞬间有了变化,绕过屏风走入里间,行动间透出一股按捺不住的迫切。 正在弯腰套被的男人,听了脚步声转过身来,视线落在爱人怔然的脸庞上,目光胶着半晌,忽而唇角缓缓翘起一个笑的弧度,眼里揉进了碎光:“听说马上下雪,给您送两床被子过来――” 眼前一花,盛权一阵天旋地转,一个倒仰后砸入刚刚铺好的被铺。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不小,一瞬间将松软的棉被压出深刻的褶痕,纠缠难分。 咚!盛权磕得头晕眼花,几乎被压岔了气,李阅可知,足够的营养配合恰当的体能锻炼能很好地恢复体格? 盛权装模作样地偷着龇牙咧嘴了两秒,眼底笑意弥漫,大手不客气地按住爱人的后脑勺摁下,没有及时打理的胡茬刮擦着颈窝,蹭得盛权心头酥酥软软。 “你这是胆大包天……” 李阅动了动脑袋轻斥,余音渐消,更深地窝入男人的颈间,低沉的嗓音闷在男人耳边:“怎么来了。”随着说话,放松地把整个身体的份量放到男人身上。 “入冬了,有点不放心。”盛权轻抚着爱人的背,嗓音幽远而平静,一派岁月静好。 李阅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似是勉强满意。 过了许久,盛权动了动压麻的手臂,无奈说道:“你快赶上我重了。” 盛权快马加鞭地赶路,空着肚子过来打算吃顿饱的。李阅下床令人整一桌菜,季壹抬眼一看盛权居然悄无声息出现在皇帐,还愣了一下,随即交换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才领了命令掀帘出去。 了不起了小陆,估计他就是亲卫营的巅峰咯。 盛权的担心并不多余,随着天气的转冷,李阅恢复行动的双腿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昭示着越来越明显的存在感,在他看来简直比直接给他一刀更难忍,冷得厉害的时候有时一整夜都没办法睡。但李阅向来要强,如果不说,没人看得出来他身体不舒服。 等饭的空挡,替李阅诊过脉之后,盛权安静半晌,抬起手,在李阅的目光下,“大逆不道”地屈指弹在李阅的额头上。 李阅吃痛,却什么也不敢说。 吃罢饭,盛权净了手,招呼李阅到床边坐下,一把捞起李阅的双腿搁在膝头,除掉鞋袜。 李阅低眉抿唇,手扶在男人的肩膀上。 呼啸的风在营帐外直窜,像张牙舞爪的异兽,裹挟着雪花呜哇怪叫,室内的角落灯盏兢兢业业燃烧着,光柔和,炭盆炙热,层层叠叠的被子暖融松软。 膝盖处感觉到既痛快又火热,李阅昏昏欲睡,不知何时仰面窝入被子,临睡着之际,隐约听见男人小声念叨:“看来以后秋冬季都要给你搓搓,平时须得巩固……” 李阅没有余力说话,心想:这样的话,这腿伤也没什么。 第103章 粉丝 大战之后,大梁惨败收场元气大伤,灰溜溜地派遣使臣递交求和书。一条条赔款落实下去,又叫他们心里不住地叫骂,这帮矬子!可作为被压着暴揍的战败国,没有勇气和底气拒绝。大梁吃了大亏,却轻易不能卷土重来,还被大庆爆发的能量震慑得不敢轻举妄动。 大庆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只动了皮毛,很快能恢复元气。听闻战事停歇,百姓们顿松一口气,战争永远意味着动荡和不安,他们只在乎眼前一亩三分地的春播秋收,国家大事似乎离他们很远,不管时事政令。偏安一隅的村落甚至不知道权利更迭,在任的皇帝是残暴是仁爱。 所以当战后几年,他们最为熟悉的周围发生了变化,生活条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却是最先知道并且有目共睹――无人直唤当今皇帝名讳,其名却根植在百姓脑海里,铭记于心,默默感念。 元扬帝贤能,伟名远扬五湖四海,备受百姓爱戴,有地方甚至供奉起香火,祈愿当今圣上长命百岁,以保佑大庆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彼时元扬帝正值年轻力壮,几年下来,皇帝“娶”了个男皇后并专宠他一人之事在臣子间已经是心照不宣,开始时不是没有人盯向皇帝空虚的后宫,不过打头谏言的几个都被稀奇古怪的理由处了罚。既然皇帝这里行不通,那不妨从“皇后”那里下手? 细数盛权近十年来为大庆所做的一切,没人说得出一句“皇后”的不是。 漆黑的夜仍伸手不见五指,老态龙钟的刘德全步履轻盈地走入室内,站在十步开外,把头埋在胸前,压着嗓子低低地唤:“皇上,该起了。” 李阅双眼微睁,身旁的呼吸悠长平缓,彼此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其实第三个人的气息出现在房间时盛权就醒了。李阅在腰间拍了拍,盛权缩回手臂,翻了个身继续睡。 每当这时,李阅就有些牙痒。 尽管心里不平,动作上却也不自觉放轻缓,从旁边捞过外袍简单地披在肩上,双脚着地时无声无息,带头走了出去。 刘德全和蔼地笑了下,了然地跟上。 今□□会开了很久,比平均时长超出了不少,这就算了,耗时耗力还争论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既然谁也不肯让谁,朕让季陆重返朝堂主持海贸之事,你们可有意见。” 威严的元扬帝总是说一不二,事实证明很多都是利国利民的正确决策。 “这――”后宫之人涉足前朝,不妥。 李阅低下头,看向说话的人,不急不缓道:“唐大人有何想法,说说看。” 平腔直调的语气听得那人冷汗连连,后悔不矣,悠然明白元扬帝要是遵从祖制宗训之人,就不会“娶”个男皇后,还弃子嗣繁衍于不顾。 遂缩起脖子消了声。 散了朝,尚未换下一身繁赘的皇袍,李阅率先去了书房。 “刘德全,拟旨。” “是。” 落笔时,李阅想盛权大才,却困在后宫壮志难酬,岂不痛心?然后刘德全就见李阅从入门起,光忙活这一件事,完全不像元扬帝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最后一笔落下,李阅再次端详两遍后大感满意,有人在场,他极力掩饰又故作镇静道:“收起来,随朕去煦和宫。” 元扬帝登基后,盛权斥资新建皇帝的居所――煦和宫,这里是两个人日后住一辈子的地方,设计上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衣服都没换的皇帝“兴冲冲”地走到煦和宫,是的兴冲冲――皇帝偶尔流露的微末情绪在刘德全看来是这样没错。 去到时,正巧看见煦和宫最大的一棵树下摆了藤椅,旁边是果脯点心清茶,男子一身宽松锦衣,悠然自得地躺在藤椅上一晃一晃。 李阅眯了下眼睛。刘德全眼观鼻鼻观心,所以这才是皇帝拟旨的主要原因吧。 示意刘德全在原地等着,李阅满面肃容,走至盛权旁边站定,胳膊负在身后,静等这人醒来给他个“下马威”。 “……” 烈日炎炎,周遭一时安静得只闻热风拂动树梢的沙沙声,藤椅上男人头睡歪到一边,为了舒服点,散开了头发在腮边、肩膀、胸前蜿蜒缱绻,恍若梦境,一世安好。 细碎的光斑在李阅脸上调皮地跳动,树荫遮住了双眼,又似乎有柔光在闪烁,李阅无奈扬唇浅笑一下,心不由软得一塌糊涂。 他蹲下身,拨开男人的额发:“还不醒?” 刘德全看了一眼,诧异了一瞬,又飞快撇开视线。 李阅又等了一会,见男人睡死了一般对周遭一无所觉,笑意蓦地消弥,先试探地拍了拍肩膀,然后使劲推了推,被推的人身体本来就偏向这边,坐得不是很稳,被这一推,立即向李阅倒去。 烈日炎炎,李阅四肢百骸冰冷彻骨,差点没抱稳,试探喊一声,到反复喊男人的名字,最后声音变了调。 刘德全见状况不对,奔了过去…… ―― 关于某位被不知名力量模糊了姓名的演员的一生…… 通过搜索与之相关的角色名,荣巡尽可能整理关于他的资料,此刻抱臂靠着椅子,嘴上的香烟烟气袅袅升腾,蒙在眼前如雾似幻。 投屏小声放映的电影在漆黑的空间了变幻出不同的光,映着荣巡一张坚毅的脸庞轮廓分明。 他现在呆着的房间是储藏室,单独开辟出来一个空间,用于珍藏与那名演员相关的譬如图册、花絮、影视作品等收藏品――没错,他爱上了这个男人。然而年轻美好的爱情才刚冒头,就被无情地拦腰折断――从星网那里得知,男人已经逝世,看到的只是男人生前留存的影视时,荣巡脑子一空,连同伴什么时候离开也无知无觉,摸黑倒头蒙进被子里痛快又压抑地发泄了一场。 荣巡不是独身主义者,在他逝世之后的七十年来,却一直保持单身,过了婚恋市场的最佳年龄。因为他的爱情没有死绝,且热恋着这个人,并为之着迷,哪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疾而终,惨淡收场。 盛权这人,一次在预告片,仰头笑得眼角都是泪的一幕猛然撞入眼底,荣巡惊讶得张开嘴巴,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那瞬间他不可自抑怦然心动了一下,直到回神,方才立即按灭在胎腹中。 又一个通过医美调整的伪劣仿冒者! 却从此记住了这个名字。 盛权……荣巡小声咀嚼这两个字。 他倒要看看这个为出名不择手段的家伙能做到哪一步! 找好理由的荣巡审视起这人的作品,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日夜不分,甚至对生活工作造成了影响,他主动提交了辞职信。尽管荣巡亟力保持理智,对方每一个音容笑貌仍都触动他的心神――像极了他所能想象的,那人活着时该有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实在可耻,也是对两名演员的敬业的不尊重。 “对不起。”荣巡心说,迟来地对以作品征服所有不满和偏见的艺术家说抱歉。 娱乐星系的主星上,今晚最权威,也最具含金量的奥克颁奖典礼于一座剧院举行。 [……你让我这样子去见人?】盛权还是早上那一身,长发披散,锦衣搏带。 JPFP系统:【放心,绝对惊掉别人的眼球。】 【确实吓人。】 【错了,是惊艳。】平白的语调没什么信服力。 信你有鬼…… 各家的粉丝都在等过马路,几百上千人或穿或戴着不同应援色的物品簇拥在一起,蔚蔚可观。 尽管如此,身高腿长,一身“奇装异服”的盛权仍然是显眼的存在,那怕口罩掩住大半张脸。黑色云缕靴裹着修长小腿,腰身劲瘦,漆黑瞳仁,摄人心魄,一头丝绸般披散的浓密长发更是叫人大呼惊奇,毕竟除了影视上,现代女生都不见得留这么长的头发。 旁边一身灿金的女孩蠢蠢欲动,做了许久心里建设才下定决心上前搭话,脸颊酡红一片:“你好,你也是盛总的粉丝吗?cos得真好!” 盛权:Cosplay? “是啊是啊,真的超像的!”盛权转头,看到另一女生身上明显的灿金色。 女孩害羞得呐呐不能言:“副会长……” “诶诶。”看盛权的穿着打扮说不是“盛总”的粉丝都不信,副会长取下肩膀上的布袋,敞开袋口送到盛权面前,“我这里还有多的应援物,免费赞助给你了!” 副会长后面领着一大群“灿金色”,吱吱喳喳地交流起她们共同的偶像。盛权了然,心下一笑,避开有“盛权”二字的应援物,选了一根灿金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英姿飒爽,风流肆意。 “谢谢。”盛权低声道了一句,抬脚向前迈去。 眼睫微弯,漆黑的眼里映着路边商店的灯,闪动着细碎的光华,“咔擦”一声,击中所有看向他的人的“命门”。 “要命啦……”副会长神不附体地看着男人穿向马路,不能回神:“真的好像……” “是啊,我差点以为是他本尊……”不知谁从旁附和了一句。 此刻荣巡坐在悬浮车里,一跳一跳地敲着操控台的手指忘了节奏,他愣愣地看着车外,拥挤的人流中,匆匆瞥见那人的眉眼,似乎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在灯火阑珊处暮然出现在眼前,搅乱了心湖的平静。 荣巡不可思议发出短促的一声:“他……” 嘀―――― 后面的车辆长鸣催促的笛音,荣巡猛然一震,清醒了,揉着额前的碎发苦笑一声:“傻了吧我。” 第104章 红毯 娱乐星系的主星上,最负盛名的剧院之一在正门前铺设了长长的红毯,延伸到百多米开外。 对比古地球时期,有人会惊讶这踏马太夸张了。主要还是人太多了,以前的明星以人头计算,现在是以百为基本单位,所以发邀请函的门槛逐年提升。 现在是走红毯的时段,从下午就开始安排明星进场。剧院的上空,散布了十数个直播球,将所摄画面整合后转切到星网上,有身临其境的效果。 帅哥,美女,香车――孤家寡人,身无分文的盛权刚拿到系统给的邀请函,只是这些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 各家粉丝现场助阵,比赛似般尖叫的声浪一声比一声高,将现场气氛烘托到高点,热火朝天。 对比他们,这个灿金色的群体似乎预料到了结果,显得灰头土脸。期待越多,失望越大,从一开始就不要期待太多,但出现在这里的人,谁不怀抱着微末的希望? 走红毯接近尾声。 粉丝情绪低迷,毫无说话的兴致,或站或蹲在原地无聊得抓虱子。抓住这个画面,记者咔擦一声,给了个正面特写――看图写话,又有写一篇通稿的题材了。盛大明星的粉丝遍地开花,不愁没有阅读量。 盛权被迫加入这个组织,和大家蹲在一起,放低了嗓音说道:“电视看看就好,本人有什么可追的。”真没必要。 副会长瞥来一眼,前后换了一副面孔:“你知个屁!” “……”盛权摸摸鼻子。 副会长转回头,不错眼地盯着红毯入口的方向:“穿成这样,别说不是他的粉丝?!” 自恋到自己粉自己?他只说:“衣服挺好。” “他人更好。” 坚定又深信不疑的语气令人不忍打击和反驳。偶像一直不出面,全凭一腔热情“孤军奋战”,和他身后的这群可爱的粉丝一起。盛权叹道:“你们很厉害。” 在这群人中又默默蹲了一会,感到腿麻时,又听副会长说:“后援会组成的初衷是把大家拧成一股协力支持盛总,别被黑粉欺负,而不是给他拖后腿。放眼娱乐圈,但凡出名点的,谁不是替身忙前后的?他没靠山没后台,见人红了谁都来踩一脚,等花絮流出来时就算黑粉闭着眼睛也没办法黑这么一个人吧。盛总参演的电视收视率多高啊,挣到钱还是一分不少捐出去了――粉他不亏,也不图他能回馈粉丝什么,这么好的人,就是不想被别家比下去。” “不过要是能见上一面……”副会长知道早不该抱这样的幻想才对,可不到最后一秒尘埃落定都不甘心,“这次组织应援,只怕又要让大家白跑一趟了。” “诶,你干嘛去?”副会长忽而轻呼一声,仰着脖子惊讶地看着这个打扮得密不透风的男人站了起来,顾自走到所有人面前,距离红□□线只有一步之遥,连维持秩序的安保都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实在是太打眼了。 看架势,还想闯入红毯的样子。 安保气势汹汹地大跨步走来,盛权不被他们的气势所摄,右掌一撑支地的矮杆,身形一纵,轻而易举翻了过去,衣罢在半空中如盛放的花引来众多注目和惊叫。 感觉被公然挑衅的安保拔腿冲来,不待说话,主色调大红色的东西递到为首之人的眼皮子底下,定睛一瞧,是他们今晚再熟悉不过的邀请函! “你们好,我是有幸受邀参加这次红毯的明星之一。” 安保没遇过这种状况,一时口呆:“你……你把口罩摘了。” 盛权没看见,他身后的那群人一个接一个,最后全部站了起来。一开始她们就觉得,怎么会这么像,却出于礼貌没有贸然上前打搅,而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禁不住想秀一下的心,就发了 第105章 盛老先生 安保以为应付的只是某个硬闯红毯的癫狂粉丝,仗着人多势众能轻易摆平,可惜―― 对明星已经麻木的安保大哥口拙一下:“你……你把口罩摘了。” 盛权头稍低,屈指勾下一边口罩,动人心魄的面孔映入安保眼底。 ――谁知,对方却是挑破平静的一个引子,以他为中心掀起的骇浪以一传百地蔓延,几乎瞬间翻覆了人海,一发不可收拾。 而最初,只是小范围内位属前排的几个人看清楚:“啊!他!” 其中有盛权的粉丝:“嗷――”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盛――”太过激动被口水呛到的粉丝。 “啊!啊!!”不敢置信,和同伴交换眼神的粉丝。 “啊啊啊啊――”看得真真切切的粉丝。 嗅觉敏锐的记者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在一秒钟内掂量清“呆在原地中规中矩地拍照”和“奔过去抓拍第一手可能是爆料的资料”的份量。 记者这样就算了,无可厚非。 此时像爬楼梯般攀高的尖叫声浪盖过了其他一切动静,这样的阵仗,显然激动得不能自抑的不只是这群“灿金色”。 男星女星:“……” 当面撞见自家粉丝爬墙,有明星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息:现在的粉丝渣得很,各家粉丝只有少数专一的做到泾渭分明。盛总才是名副其实,当之无愧的星际巨星,又因正主总是不露面,所以有力没处使,有了很多隐形的灿金粉。 不怪她们。 甚至连他/她自己都有股追星的冲动! 对比他们的理所应当,事情的失控却是盛权始料不及的,虽然“灿金色”也不少,但尚可可以应对,才放心露面。 此时人潮汹涌,粉丝显然已经看不见盛权本人,却只知道往一开始的方向涌去。 JPFP系统帮不上半点忙,还说风凉话:【嘿…小心被踩扁了。】 盛权不理,气沉于胸,嘴唇一动,说了句什么…… 平地响起一道清越男声,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就传出了很远。盛权的声音比较有辨识度,乍然听见,喜欢他的人心神震动,下意识停下脚步,安静地去倾听。 盛权说:“注意脚下。”醇和的语气没有责怪,像个老人,耐心十足地劝导一时冲动的年轻人。 有个行动力很强的男记者冲到了前沿,下意识遵照了他的话去做,低下了头瞧自己脚下,又猛然意思自己傻逼,抬头的时候讶然发现视野之中的人,无一例外低下了头颅,真是邪门了! 生平仅见,男记者赶紧拍照,透过镜头探索的目光牢牢注视着在人群中央的男人,不禁疑惑:难道这就是巨星的号召力? 清越的嗓音仍在不疾不徐:“发现自己越线了是不是?” 看着脚下,他们所站的已经不是一开始的位置,很多人意识到了盛权话里潜藏的含义,星际年,文明二字深入人心,察觉到自身行为上的不妥,均不自在起来,想后退,又人挨人不能动弹。 “不着急,最外围的人先动――对,然后后面的人等前面的人动了再跟上……”声音里不慌不忙的情绪似乎感染了大家,纷纷静下心,听从安排。 一个跟着一个,成列队缓缓移动,安保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毫无用武之地,事情刚发酵,就被盛权搞定了,缓缓恢复到原有的秩序。 却在这时,一声轻笑在耳边荡开,男记者搔了搔耳朵,心已经酥了半边,当真魅力无边,不限性别。 JPFP系统漠然旁观,默默黑进剧院的网络,不动声色地操控直播球将盛权的一举一动摄入画面,剧院前侧方巨大的屏幕为满足现场粉丝,也在同步播放――男人对镜头一向敏锐,抬起头看来,眼睛仍弥漫着未散的笑意,稍一怔愣,而后冲镜头竖起拇指。 算得上素未谋面吧,他也没有料到他们会照他的话去做而不是被激起逆反心理,效果出人意表的好,哪怕他们是自己的粉丝。 这宠溺包容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年纪看起来比盛权还大的姑娘耳朵一热,和同伴对视一眼,相互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奥克颁奖典礼的主办方们不知何时来到室外,徐徐鼓起手掌。 对粉丝形成正面影响的明星,本身就值得敬佩。 遥遥相望,盛权客气地点了点头,耳边却陆续响起了掌声! 盛权忘了指挥,怔愣地站着,被四面八方传来的掌声包绕。 掌声里有太多的含义了,粉丝喜爱之情、陌生人的赞赏之意以及大众的认可等等,都是对盛权自身的肯定。 盛权嘴唇嗫嚅着,许久才找回声音:“谢谢……” 颁奖典礼结束后有宴会举行,颁奖典礼大赢家盛权不打算参与提前走了,又从JPFP投影剧院外的状况给他看之后,避免造成更大的混乱,他艰难绕进漆黑无人的街道,才喘息着慢行,调整呼吸。 呼唤系统,正打算回去,一束远光灯直直打来,盛权伸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分辨一会才知道停靠在路边的一辆悬浮车亮起了车头灯,里面有人! 一见到他就亮大灯,显然静候多时。 悬浮车的门滑开,先下车的不是某个人的腿,而是半截手拐,伴着中年人小心嘱咐的声音:“盛老先生您慢点。” 盛?同宗族的老人? 盛权蹙起眉头,现在更不着急着走开了。 “宗叔,我来吧。”一道年轻沉稳的男声响起,悬浮车的另一侧下来一个男人,快步绕到盛老先生身边。 盛权惊诧地眯起眼睛,他是谁,跟小弟长得几分相似,和小弟是什么关系? 盛权暂时按下疑惑,随着老年人慢吞吞地动作,他总算看清“盛老先生”的全貌,和他所想的一样,是上了年纪又还算“年轻”的老头,五官端正,深刻的双目充满智慧,依稀可见年轻时应该有一副好相貌。只是精神面貌一般,脸色青灰,站立时需旁边有人搀扶。 疾病催人老,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在本该精神矍铄的年纪显示出来疲态。 此情此景,十有八九是同宗同族的,二人素不相识,盛老先生却在见面之后,目中浮现浑浊的泪光。 盛权没来由地感觉不舒服,胸中闷闷。 盛老先生柔和的语气没有恶意,单刀直入道:“介意陪老头子去个地方吗?” 盛权张嘴,瞥见长长的大衣衣罢内蓝白色的条纹,突然改口道:“可以。” 盛老先生轻轻笑了,右手杵着手拐,左手挣开年轻人的搀扶后身形虚晃似乎摇摇欲坠,随即静静看着盛权。 老人的孙子气郁道:“老爷子,您这……” 盛老先生视若无睹,笑了一下,十分固执:“没关系。”你不知道我期待这天有多久了。 是个任性的老头! 绷紧着脸部肌肉,盛权犹豫了两秒,终是被打败了一般走过去接替男人的工作,搀着老人。 接触的一瞬,干燥枯瘦的手掌努力回握着他,引来盛权侧目。 等上了车各自落座,盛老先生闭目休憩养神,握在一起的手却没有松开,仿佛忘记了。 盛权眸色幽深地打量一眼,无果,侧头看向窗外。 盛老先生的语气给了盛权“只是简单去个地方”的错觉,实际上中间转载了星舰抵达帝都星。 从港口出发,悬浮车离开市中心,向越来越偏僻的地方驶去,他没有问,莫名感到对方不会害自己。 海拔低矮,面积开阔的山丘拔地而起一栋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建筑后高山依傍,夜幕星月灿烂,依稀可辨其轮廓。 盛权表面上面无表情,从踏足熟悉的环山柏油路开始,内心就翻滚着惊涛骇浪,空出来的左掌握紧了一瞬,喉头哽涩,喉结难忍地上下滚动。 这条路对盛老先生而言同样意义非凡,此时眯缝着眼,借着车窗玻璃偷眼打量着,盛权的反应尽收眼底,皱巴的脸庞扭曲,似乎要哭出来一样。 年轻男子就是盛势,见状,在眼泪落下来的一瞬,将脸撇向一边。他清楚明白这次的行动意味着什么,不禁替老爷子这些年的不容易感到生气,以及心酸。 第106章 恐慌 然而这些再显眼不过的豪宅,也不是此程的目的地。盛权满怀复杂在曾经的家里休息了一夜,眼睛虽然闭上,思绪却纷乱。 翌日天色未亮,盛势站在房门外敲了敲,语气淡淡地提醒盛权该起来了。 人有亲疏远近,眼看爷爷因为这个人抑郁于心,盛势难以自控地开始了迁怒。 盛权穿好衣服下床,好整以暇地等待安排,却也想不到是一大早去爬山。前头盛势背着盛老先生拾级而上,后面盛权闲适跟着,瞥一眼这任性的一老一小,真怕他们一不小心滚下山,默不作声将照明设备的灯光尽量打到他们脚下。 许是同宗同源的缘故,他对这两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亲近感。他能看出来盛势不明缘由地对他有些不待见,又碍于盛老先生的叮嘱和基本的教养对他礼貌有加。以他现在的“年纪”,面对盛势,就像对待家族里的年轻后辈,感到好笑之余,并未生起气来。 而且能看出来,他很孝顺,是个好孩子。 当脚步停下,视野豁然开朗。 天边橘黄光晕刺破夜幕,身处山顶视觉更秒,风景独到,盛权身心畅快,大致明白了什么。 前边修筑了栏杆,想是供人临崖观赏,却在距离栏杆百来米处,盛势放下盛老先生,在原处深深地喘气,驻足不前。 等了一会,看他不打算过去一样,盛权奇怪地看他一眼,回头时盛老先生已经举步缓慢走向悬崖边,盛权暗自推翻方才的想法。 放慢脚步跟上,盛权四处张望,步移景异…… 忽而,他耳朵动了动。 簌簌—— 簌簌——簌簌—— 盛权头颅高高昂起,一瞬间恍如天旋地转一般,置身其中,才恍觉自身渺小――在参天大树荫庇下,只见树冠层层叠叠的树荫遮天蔽日,偶尔风动梢头,方可透下细碎的月色。参天树盖之下,树根虬结盘曲,主杆粗壮,宛若能撑天立地一般,不自禁绕着古树旋走,叹为观止。 脚下忽而一个打顿,原来盛老先生背对自己也站在树荫下,一手支在树身上,初出的太阳的一角给他镀上飘渺的轮廓。 盛权收回目光,落到对方身上,只见盛老先生扶着树干席地跪下,刚一愣,又讶然发现他前面竟是一块墓碑,设在大树边上,少受风雨侵袭。 算是人家的家事吧,盛权不好窥探别人的私秘,有意无意地避开目光。 盛老先生郑重其事又无比虔诚地连磕三个头,磕在地上的闷响能听得出没有半点含糊。 盛权飞快瞥了一眼,底子已经垮了还这样折腾,他一身医术并非白学,哪能看不出老家伙已经时日不多。 虽然直起了身,但仍跪着,面对墓碑,盛老先生嘴唇翕动,百般滋味噎在胸中,空气呼哧地撕扯着喉咙,最后只万般艰涩地吐出一个气音:“哥……”我来看你了。 感受到背后盛权的存在,他很不甘心,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盛权仰头,无所事事地伸开五指比划着树梢,老家伙突然的哽咽传进耳朵,心下怔愣了一瞬,抬头时对方已是老泪纵横,对着盛权。 盛权一时怔愣。 “你还好吧……”他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轻声问,对方的脸庞总给他一种熟悉感,不知何时见过又没有半点印象。 话音未落,哪知老家伙却伏下腰,直接哭出声来,审视着他:“一点不好,迟了,迟了……”今时今日,他抛开所有顾忌什么都不管,佝偻着背攀在墓碑上哭个痛快,呜咽的哭腔含在嘴里显得格外悲哀。 心无端抽痛一下,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盛权不解他情绪失控的原因,束手无策,回头正要招呼那个年轻人过来,毕竟那年轻人比自己清楚,动作却戛然而止,感觉搭在自己前臂的手制止似地握紧。 安静半晌,盛权垂下眼睑,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老人的背,动作间可见掌心氤氲着一团白雾向下渗透,却也杯水车薪,面对将死之人,哪怕医术卓绝也难妙手回春。怀着对将逝之人最大的敬意,哄小孩般道:“快不哭了。” 盛老先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迟了,迟了……” 感觉胸口憋闷,盛权突然察觉情绪似乎受到身边人的共情,低落、哀伤、心酸渐渐爬上眼底。 大多时候都在小世界逗留,陪男主角寿终正寝,习惯了生离死别,盛权知道自己此时有些奇怪。奇异的人生经历和人生的大起大落教会他平静心态,不应该像现在这个样子轻易受到情感的共鸣。 不对劲。 思及此,手上一边动作,盛权一边有意平复心绪。 盛权冷静了下来,此刻的神态像对待路上遇到一个需要帮助的陌生老人一般,同情之余,没有更多的体会。 盛老先生对盛权的变化何其敏锐,回首冷视的双目挂着湿痕,喷发的怒火却灼人眼目。盛权面无表情,却被看得很莫名其妙。 原来没看墓碑是吗…… 盛老先生摸摸自己苍老的脸庞,他老了……现在他面目全非,叫盛权认出他来不容易,可还是很生气。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认他,趁他年轻的时候! 经年积压的委屈叫他别扭得不肯直呼盛权一声“哥”,叫破他的身份。 翻腾的情感将盛泽面庞噎成了酱紫色,经过一番艰难的顺气后,枯木逢春一样潮红着脸,嗤笑一声,对盛权不如之前亲近和气,一把推开盛权的搀扶。 盛权不禁疑惑,生前是不是得罪狠了这一位,以致记到现在:“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 盛泽突然想道:不认也好,为时已晚,徒增伤感罢了。 盛泽深深地阖上眼睑:“没什么了,你回去吧。”说话的嗓音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令盛权深以为自己说的是什么伤人的话,“我这将死的人,想一个人静静呆到最后。”话末重新端正跪姿,面对墓碑直挺挺地跪着。 盛泽闭目,似是等待最后的宣判,脚底碾在碎石上,愈行愈远的声响传入耳朵,那一刻他真的痛彻心扉了。 盛权走出了几步,迟疑地转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的状态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而眼下,盛老先生手颤巍巍伸进裤兜,掏出一管东西,哆嗦着倒出药丸子,事不关己般漠然地拍进嘴巴。可能身体原因随身携带应急的药没什么,分明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却看得盛权莫名地触目惊心,直觉这是一个不好的意味。 “你不要命了!”盛权气极,两个大步上前伸手就去抠他的咽喉,没掌握好力度把盛泽刺激得直痛,犯恶心,狼狈不堪。 “反正医生下病危通知了。”没能成功把药咽下,盛泽没力气再折腾,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盛权全然不顾衣襟上胃酸难闻的气味,拽盛泽起来背他下山,再留他在这迟早出事。 “我好不甘心――”他满目不甘地把泪眼埋入哥哥颈后,真的好不甘心,他才刚找回盛权,他还有很多事情未来得及做,哥…… 盛权将满身疲软的人托住,手禁不住地发抖,眼中充斥的恐慌逼出了眼泪,爬满了脸颊。就在刚刚,当老头和身后墓碑发生错位,盛权已经看清墓碑上的墓志铭和黑白照了,是他自己,盛老先生对着墓碑喊哥了。他想起来了,这是他以前晨跑最喜欢来的地方,不管初阳还是夕阳,都把天空渲染成海一般波澜壮阔的红。 他是小弟? 怎么会这样! 盛权无措得像个孩子,甚至忘记自己还有医术,还有灵力…… 不,哪怕是他也无法让人长生不死! 盛权脚下突然一顿,系统,对,系统他不一样,好比他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了一个个小世界,他颠三倒四道:“桶,不――系统、系统快救救他!”他对空说着奇怪的话,盛泽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盛权紧绷的心弦几欲崩断,小弟就在他背后,他感觉得到他的生命正在消逝。 “系统,系统,系统……” 【叮!】JPFP系统,【你知道这是扎根在你们基因里的一种病吗?】 【盛学礼是,他是,包括曾经的你和那边那小子,都是。他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盛学礼?回想起医院里的一幕,盛权眼珠游移不定,显然很不平静。盛氏一族枝繁叶茂,他不曾听说有这样的说法,沉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爷爷那一辈遗传下来的。】JPFP知道宿主耐心时刻会耗尽,也不赘述,【叮!清点宿主积分――明确告诉你,积分不足以救两个人,以盛泽现在的身体,简直是个装什么漏什么的筛子,亏补两虚……】 “给他用!”盛权控制不住情绪语气有点不好,他低喘一声,“抱歉。一世又一世,不断目睹在意的人离开,已经够多了――可,小弟是不一样的……”盛权低下了头,闭眼抹去眼睫上的湿痕,“小弟在,我才有归处,我才是盛权,请赊积分给我,救救他。” JPFP系统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又一圈,盛权冷汗都冒出来了,最后:【叮――】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盛权不堪重负地一头栽入草丛,倒下去时不忘翻身将盛泽牢牢拢入怀里。 【欠的积分不少啊。】JPFP还有闲暇调侃,【以后工作再卖力点。】 仰躺在被雾水打湿的草丛中,盛权拢了拢胳膊,随便小弟压在身上,无比恹恹地闭眼休憩:“嗯。” 修补盛泽身上千疮百孔的漏洞是个缓慢的过程,从日出到日上中天,盛势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极力调整心态面对这沉重的打击。病危通知不假,大爷爷喜欢这里的日出日落,爷爷也跟着喜欢,心知药石无罔,便选择在太阳初升之际给人生画下句号。上山以来一直苦苦坚持,见爷爷吞药自缢,终于撑不住伏在地上。 此刻见盛权牢牢抱着爷爷到现在仍缓不过来,叹息一声。 也不是不在乎不是吗? 这样爷爷是否可以安息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盛势额前背后挂满了汗水,不能再耽搁了,爷爷的尸体需要尽快保护起来。 听到脚步声,盛权缓缓睁开眼侧过头来,被盯住的盛势定住,生出冒失者误入领地被猛兽锁定的感觉,确认是自己后转瞬又恢复了清明。 足过了好几秒钟,盛权像一台弃置多年的机器人开始运作,搀住盛泽的身体缓慢地站起来。 盛势双目瞠大,才看清盛泽的胸膛还在起伏,而且不是错觉――爷爷正恢复年轻。 “你是个好孩子。”清冷的声音唤回了盛势的神智,盛权知道了他是自己侄孙,一时也亲近不起来。 盛权松开一条胳膊,盛势稍一愣神,顺势将爷爷接了过来,他感觉到大爷爷身上的威势,此刻他感觉自己像个没见过大场面的愣头青,傻不愣登的。 很快他又顾不上其他了,看见爷爷靠在自己身上熟睡了般平稳地呼吸,他体会到失而复得的心境,不由得红了眼睛。 “记住了,不要着急着怀孩子……” 盛势登时抬头,愕然地瞪大眼睛。眼前的盛权,从脚下开始,化作星星点点,才飘入半空便开始虚化,最后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知不知道,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盛势:“……哦。”简直太傻了。 第107章 快意 盛权醒来时正被人横抱在怀里,眼前是不断倒退,连绵一片的树荫和分割成大大小小,斑驳的光片。身体悬空的不自在感让他挺腰一跃而下,在两三米外站定,方抬头看向谁抱的自己。 李阅仍保持着托举的姿势,面对生龙活虎地站着的爱人,表情一片空白。 刘德全也是十分讶然,看元扬帝紧张成这样还以为出事了,旋即识趣地离开这里,同时挥散周围的侍卫,宫女太监还有御医。 “终于肯醒了。”冷冷的嗓音打破平静,李阅从牙关一字一句挤出这几个字,正处壮年的元扬帝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此刻上下齿排却一阵后怕地直磕嗒。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见爱人这个样子,盛权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无从解释,少有的愧疚令他不敢面对元扬帝逼视的眼睛。 元扬帝轻叹。 此时腿还软着,他一步一步缓缓上前伸起胳膊,环在爱人腰身上,胸膛贴着胸膛,深深地吐息。 “不必道歉。发现你一声不响就走了,我很担心,如果哪天你要离开,我无从阻止,但请你告知一声,我好有所准备,不至于……”话音未尽,不敢想象那时他会疯成什么样子,下意识收紧了手臂。 离开?盛权愣了一瞬,旋即笑了,笑得无奈,原来他感觉得到,却从不道破――或许不只是李阅,历世以来,生活在一起的哪些人…… “这次害你担心了我不对,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我保证。”立马感到李阅的下巴在肩膀处点了点。 “嘶――”正温情脉脉地拥抱着,盛权忽的抽气――得到保证,元扬帝开始算账,下狠劲拧了他一把。 盛权吭都不敢吭,反过来顺着李阅稍微凌乱的发。 卖惨不是元扬帝的风格,但为达目的又有何妨,偷偷扬起的嘴角显露一丝得逞的快意。 明知李阅耍了小心机,不过盛权一点也不恼,珍而重之地抱了抱李阅,装模作样地从衣袖掏出一个亮晶晶的小钻人,反手塞入李阅怀里,也不管袖子怎么藏的反正已经暴露了:“看看。” “什么东西?”李阅翻来覆去地倒腾,对不着丝缕的小人挺嫌弃。 “给你的。”最佳男演员奖。 李阅发现底座上面几个怪模怪样的勾痕,像是文字,问道:“上面何意?” 盛权认认真真看过以后,一本正经道:“夸你很厉害。” 行吧,元扬帝勉勉强强受了这礼:“时候不早了,还未用膳,走吧。”说着率先走开。 盛权闷笑一声,迈步跟上,手伸过去,在袖子下握住他的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终于完结啦,就不写完结感言了,毕竟费脑子,感谢各位陪伴到这里,再次感谢! 第108章 第 108 章 更错地方了,还删不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