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我当男装大佬的那些年 作者: 周入江 简介: 本以为自己会去轮回,没想到自己过了很多个一生。 判官:因为你前三世罪孽深重,所以你要带着记忆无限轮回,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寄秋:还有这等好事? 侦探世界 寄秋变成一个任人欺辱的小乞丐,为了讨生活不得不穿起装成男孩,意外讨成了世界著名侦探的助手。 维权世界 寄秋变成一个从小就被打扮成男孩的小贵族,为了摆脱神经质母亲的掌控,意外被赏识进入上议院,让男女有了同等继承权。 艺术世界 寄秋变成一个家里吃不上饭被包装成男孩送去当苦力水手,为了填饱肚子每天晚上钓鱼吃,意外钓到了隐形土豪,在资助下走上了艺术道路,从此名垂青史。 医术世界 寄秋变成一个母亲早逝,父亲因为医闹意外身亡的孤女,为了养活自己,不得不装成男孩开始学医,最后成了历史名医。 判官:你积攒了太多功德,可以不用受苦了。 寄秋:受苦?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预收世界:任何名著都可能会出现惹! ………………………………………………… ★所有荣耀都属于文豪们! ★很ooc,作者是个菜鸡 ★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主角行为切勿上升作者。 ★请小天使们多多鼓励一下,在下可以变得更好的! ★内容如果有问题请立马指出来吖!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古典名著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寄秋 ┃ 配角:很多 ┃ 其它:名著衍生 一句话简介:男装一时爽一直爽 立意:一个独立自强女孩的一生 第1章 寄秋被臭水沟里的水呛醒了,自己全身没有哪一个地方是不疼的,尤其是手腕关节那块,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不过谢天谢地,她清楚的感觉自己还活着。费力翻了一个身,大口呼吸着面前的空气。 ‘这就是带着记忆无限轮回吗?’ ‘我现在在哪?’ 寄秋想起判官那张脸,原本她是一名刑警,追踪抢劫犯被一枪射死来到地府,最后被判官指着鼻子说前三世造孽太多,让她只能带着记忆活在死去的躯体上。 ‘啊呸,什么玩意!’寄秋在心里忍不住骂一句,从小到大她助人为乐,人生理想也是当好一名警察,献身给祖国。死后竟然还有一天被骂前世坏事做得太多,无法投胎。 大脑剧痛打断了寄秋的骂骂咧咧,脑海里多出另一个人十六年的记忆,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了,一朝穿越到了十九世纪伦敦的一个小巷子里。 自己变成了一个叫西格莉德・加里,父母双亡的英格兰女孩。更要命的是她还是从福利院跑出来的。 寄秋睁开双眼,用尽全力向墙边爬去,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眼前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视线重新聚焦。 身下炭灰色的地砖湿漉漉的,昨天刚下完一场暴雨,身上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男装,她似乎都可以闻到自己散发着不可描述的味道。 意识清醒之后,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楚,还伴随着肚子不断传来的绞痛,她这副身体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 ‘我得想办法活下去’寄秋求生意志达到了最高,死过一次之后,生命对于她来说特别宝贵。 转动脑袋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垃圾桶,饥肠辘辘让她抛弃了最后一丝犹豫。 不一会儿后,寄秋往嘴里塞着发霉的黑面包,牙齿碾碎嘴里粗粝的食物,喉咙撕拉的疼。 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要给身体补充一些热量,不然连一个夜晚都活不过去。 勉强填饱肚子之后,寄秋思考自己今后的处境,原身福利院一些作呕的行径她一点也不想再去经历一遍,比较乐观的一条路就是去黑工厂当免费学徒压榨,然而她现在是伪装成男孩,没有办法保证自己 真实性别不会暴露。除此之外,留给她活下去的路子就只有当小偷乞丐。 ‘希望不会碰到那两个霸凌者,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报仇的。’寄秋拧着眉头默念道。 西格莉德从福利院逃出来之后,想投奔自己的婶婶,但是到了之后却被无情地赶出去,甚至还想将她再次送入那家福利院。 长期营养不良,当佣人都没人要,小女孩最后只能变成乞丐,能活一天是一天。 直到昨天晚上,西格莉德回到自己栖身的小巷子里,却遇上了两个喝酒的醉汉,拿她当出气筒,一拳一拳把原主打死了。 寄秋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巷子,直接和一个路过巷口的人撞上。 “噢,抱歉。你没事吧?”拿着拐棍的男人连忙扶住她。 寄秋抬起头来,眼前男人是标准的英国人长相,留着连鬓胡,浅棕色的眼睛使他具有亲和力,即使她身上味道很难闻,但依然没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嫌弃。 “……我没事。谢谢你,好心的先生。”寄秋声音沙哑,低下头颅忍不住咳嗽起来。 “……孩子?”男人看着眼前的小乞丐挣脱开他的手,向他身后跑去。 刚刚他闻到了血腥味,那个小乞儿可能受伤了,原本还想带着她回去包扎一下。 寄秋扭头发现那个男人没跟上来,心脏一直砰砰跳。手里紧紧握着一块金色的怀表,这是她从那个男人身上偷来的。 怀表做工很精致,表盖细细雕刻着花纹,表的背后刻着一行字——给我最爱的儿子,约翰・华生。 心里咯噔一声,这名字她太熟悉了。著名的侦探和医生助手,在后世被无数人喜爱着,无数人演绎着,久经不衰。 “不会吧。”寄秋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么倒霉,说不定恰好同名同姓呢,她在心里安慰。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往刚刚那个地方走。 站到贝克街221b的门前,抬着脑袋看着铜制的门牌,寄秋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贝克街是没有221b的,只不过《福尔摩斯探案集》这本书家喻户晓之后,才有人建立了221b。 十九世纪恰好是阿瑟・柯南道尔书刚写出来的时期,贝克街自然不会有221b。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来到了阿瑟・柯南道尔创造的书中世界,夏洛克・福尔摩斯存在的世 界。 全世界侦探小说迷都无法抗拒那位侦探的魅力,寄秋自然也无法抵抗,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手指颤抖地按响门铃。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很快就打开了。 “噢,上帝!……你是来找福尔摩斯的吗?” 开门的是一位很和蔼的妇人,一开始被寄秋的样子吓到,但想到自己租客时不时接待一些奇怪的客人,很快就镇定下来。 “不,我是来找华生医生的。”寄秋在口袋中捏紧那块怀表,面色镇定地开口。 “正好他刚回来,正在客厅坐着哩。”房东太太松了一口气,让寄秋走进来。 “孩子,刚刚。”坐在一楼客厅里的华生在寄秋一走进来就发现了,立马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朝她走过来,“你还好吗?” 寄秋面对满脸担忧的华生,有些愧疚,她摸出身上的怀表,“我想,这是您的东西。华生先生。” “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华生接过那块眼熟的怀表,把表翻过来看到那一行字,再看看眼前垂下脑袋的小乞丐,心下了然。 “对不起,我太饿了。”寄秋心中一片羞愧,适时肚子里发出了声响,脑袋埋得更低了。 “没事,或许你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让房东太太给你做点东西吃。” 华生向来是个老好人,眼前瘦弱的小乞丐让他说不出狠话。 “谢谢你,华生先生。你真是一个好人。”寄秋眼睛有些酸涩,声音染上了哭腔。 寄秋泡在温热的浴缸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瞳孔有些涣散地看着天花板。 身上一些细小的伤口被温热的水流冲刷,有些沙疼。但经历过更大的疼痛之后这些对她来讲没有太大的感觉,只不过身上大片大片青紫看起来很可怖。寄秋闭上眼睛,整个人潜入水中,全身都浸泡在浴缸里。 洗干净穿上衣服后,寄秋用手擦掉镜子上的蒸汽,镜中的女孩纤细瘦小,有着栗色的头发和祖母绿的瞳色。 五官精致没有攻击性,清澈的眼睛像极了森林中单纯的麋鹿,也无怪乎会引来孤儿院院长的垂涎骚扰。 寄秋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楼,再次对华生表示感谢,“打扰了,华生先生。” “抱歉,小姐。我似乎误会了你的性别。”洗干净 后,寄秋过于精致的长相无法再掩盖她是女孩的事实。华生懊恼的扶额,刚刚他让房东太太拿了她侄子的衣服。 “不,是我一开始就打扮成男孩的。您不用为此自责,先生。”寄秋摇了摇头,坐在餐桌前。 盘中烤热的白吐司,放了一个煎蛋和两片培根,再也忍不住饥饿,几口就吃下肚子,还喝光了手边的红茶。 华生第一回 见到连叉子都不用,狼吞虎咽的小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一会儿该怎么给福尔摩斯解释。正纠结的时候,目标人物推门走进来。 寄秋扭头,看着瘦高,身材修长的男人缓缓朝自己走来,瞳孔一缩,脑子里出现名著中有关于福尔摩斯的外貌描写,鹰钩鼻,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眼神锐利…… “福尔摩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华生说到一半卡壳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小姐的名字。 “西格莉德・加里。”寄秋替他补上。 “啊,是的。加里小姐。”华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福尔摩斯目光锁定她,寄秋更紧张了,身体忍不住一抖。侦探先生收回视线,摘下猎帽和大衣挂在衣架上。 “您好,福尔摩斯先生。”寄秋微微欠身。 “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加里小姐不必这么害怕。想必你和我的朋友认识过程一定很有趣。” 典型的伦敦腔,低沉富有磁性,福尔摩斯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 “我偷了华生先生的怀表。”与其让福尔摩斯分析出来,还不如她自己实话实说。 “不,加里小姐只是有些难处。”华生连忙开口解释。 场面有些滑稽,偷东西的人干脆地承认,被偷的人帮忙掩盖开脱。华生骨子里的绅士修养让他无法苛责一位落难的小姐。 而福尔摩斯一点也不在意是否冒犯女士,挑眉再一次看向寄秋,“你很诚实,加里小姐。看来华生的好心没有白费,希望以后的日子相处愉快。” “华生先生?”寄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扭头看向身边的华生。 “我只是觉得加里小姐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在外面流浪有些不安全…正好一楼有一间空出来的房间,可以让你有个落脚的地方。” 华生温和地解释,似乎怕她不接受还补上一句,“房租可以先帮你垫付,如果日后有钱可以再还。” “谢谢你,华生先生。接受一个这么卑劣的我。”寄秋轻声说道,这段美好的回忆让她以后的人生无论有多么困难,也没有选择去偷盗别人真爱的东西。 “欢迎来到221B,加里小姐。” 第2章 寄秋在贝克街暂时住了下来,同时也认识了221B的房东郝德森太太。 虽然在原著里对她的描写不多,但是经过一番了解这是一位同华生一样心地善良的人。即使不是很富裕,还是给她减免了一些房租。 找工作的念头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了一周,但还是没有想到有一份工作适合自己。 长期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像个十三岁的孩子,甚至去给人当女佣都要被人嫌弃病怏怏的。 寄秋蹙眉看着腿上一团乱糟糟的毛线,这是她主动提出帮郝德森太太织的毛衣,烦乱的心情让手中走线一步错步步错。 “加里小姐,不用太过勉强自己。你瞧,福尔摩斯也有一个礼拜没有接到顾客了。” 华生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双手合成塔状闭目养神的福尔摩斯,调侃了一下自己老友,试图让这位看起来还是孩子的小姐放松下来。 “并不,华生先生。我想。”寄秋颓废地叹了一口气,把视线投向窗外对面那条街上,“有一位警探先生马上要到访,福尔摩斯先生马上就可以接到新奇有趣的工作了。” 就在寄秋话语落下,门铃就响了起来。郝德森太太领着一位面色发黄,黑眼睛的矮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雷斯垂德巡官。”华生在跟着福尔摩斯处理过很多案子时对这位警探已经熟悉了,习惯性的从胸前衣兜里摸出了笔和记录的小本。 沙发上的福尔摩斯也睁开眼,“请快点说明来意,可以给我们省下一些时间。” 在侦探的眼里,那些每次见面的繁文缛节对他来说都过于麻烦,他更喜欢单刀直入的对话。 “是这样的。”雷斯垂德摘下帽子,刚想开口,但发现坐在窗边的寄秋,又把嘴里的话咽下去,“福尔摩斯,你有客人吗?” 寄秋这时也知道自己碍事了,识趣地站起来朝雷斯垂德欠身,“我去给你们沏杯茶。” 等寄秋端着茶壶走出去,雷斯垂德警探已经离开了。 “华生,我们要赶上明天到达莱瑟黑德最早的一班车。” 福尔摩斯一改刚刚那副沉思的样子,眼睛里散发着兴奋地光,整个人都变得很精神。正如寄秋所说, 他确实接到很有趣的案子。 “加里小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华生对福尔摩斯现在的样子见怪不怪,他更好奇寄秋是怎么看出来雷斯垂德是警探的,雷斯垂德这次到访穿的是便服。 “因为他的站姿不是很笔挺,没有留着络腮胡子,所以不是一名军人。 但他的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有茧子,食指左右两侧也有茧子,他的态度自高自大,还有一种发号施令的神气。除了军人之外,只有警探符合。” 寄秋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说下去,“他在那条街上往这边望了好几次,却一直犹豫不决,肯定遇上了很棘手的案子,只好找福尔摩斯先生求助。” “哇哦~加里小姐的洞察力很敏锐。”华生有些吃惊,寄秋的一番分析甚至比某些普通的警探还有精巧。而且这位小姐还那么年轻。 上一世当刑警积攒的经验终于发挥了用处,学了一堆痕迹分析,心理研究,行为侦察等课程终于可以找人倾吐,寄秋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气,“福尔摩斯先生,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可以。” “福尔摩斯!?”华生听到好友这么干脆同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在他看来加里小姐还是一个孩子,虽然刚刚分析让他短暂失神,但还是不赞成小孩子去凶案现场。 “亲爱的华生,加里小姐可不是你往常见过的那些女人们。” 福尔摩斯懒洋洋地开口,重新坐回沙发上,“菲尔德庄园的主人被杀,凶手一直没有着落,已经排查了附近很多居民,都不了了之。” “会不会是庄园内部的人。”寄秋以前办案的时候见过很多这种例子。 “庄园的佣人们已经被询问了一遍。唯一一个有怀疑点的人就是菲尔德庄园的管家。 但这位管家却在案发当日去看望自己的侄子,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一旁的华生帮着解释了,他已经放弃说服福尔摩斯不带加里小姐到案发现场了。 “确实……很有趣。”寄秋低声呢喃道。 第二天一大早,寄秋的扮相再一次打击到华生这位古典的英国绅士,连尊称都忘了用,“你的头发?” 寄秋摸了摸自己贴着头皮的板寸,拿了一顶贝雷帽扣在脑袋上,“长发对于我来说太麻烦啦。” “好了,再不走我们就赶不上那趟火车了。”福尔摩斯很快就回过神,穿好大衣戴上猎帽。 寄秋用手指轻轻抠了抠额角,她给自己上了一层蜜色的扑粉,变成一个黑瘦的少年。只不过第一次上妆总感觉脸上哪哪都很痒。 就在寄秋终于忍住自己不再去挠痒痒,他们三个人终于来到了菲尔德庄园。 菲尔德庄园跟寄秋想象有所出入,据华生所说,这位丹尼斯・菲尔德是一位子爵,家里还是世袭制的贵族。 眼前这个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花圃里还种上了玫瑰花。整个庄园并不是很大,不太符合一位贵族老爷住的地方。 “菲尔德先生只有这一个庄园吗?”寄秋朝接待他们的男仆问道。 “不,这只是老爷养病的庄园。”即使寄秋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孩子,但男仆没有轻慢,恭敬地回答道。 “啊,福尔摩斯,你终于来了!案发现场我都保持原状,就等着你出手。” 头发浅黄脸色白皙的高个子男人在门口迎接,热情地跟福尔摩斯握手。 福尔摩斯似乎没有被他的热情迷惑,毫不掩饰下拉了一下嘴角,“葛莱森,你和雷斯垂德这样厉害的人在场,何必来找第三个人呢?” “怎么会呢。”葛莱森顺着福尔摩斯的目光看去,附近的一块草坪被人踩得稀烂,面色变得尴尬,“我的老朋友,这件案子实在不可思议。我想你一定对它非常感兴趣。你要知道,这种涉及到上流社会的案子是一向不会让外人来插手的。” “那好,我们去屋里瞧瞧吧。”福尔摩斯不再继续嘲讽,大步走进去,脚步一顿,突然想到什么,扭头跟门口的警卫开口,“那位小先生是我的新助手。” 寄秋听到侦探先生说她是新助手,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忽,从拦着她的警卫腋下钻过去跟上福尔摩斯的脚步。 福尔摩斯一行人来到二楼,葛莱森把整个案子更详细地说了一下,“菲尔德是在自己的卧室被人发现的。早晨女佣去叫他起床,但发现自己的老爷已经咽气了,那位可怜的姑娘被吓得现在还有些恍惚。” 寄秋扭头看见卧室正对着敞开门的书房,索性就没有跟一帮人挤进卧室,而是去书房看 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丹尼斯・菲尔德的藏书颇丰,书房里一整面墙都是书。 寄秋从书架上抽下一本大部头,上面标注了很多痕迹,又随机抽下一本,依然标注很多要点,足以证明这位子爵并不是空有其名的草包,相反学识渊博,礼仪正派,估计在上流社会也受人尊敬。 寄秋把抽下来的两本大部头放了回去,却发现有一本书不同于别的书一样紧挨着书架,反而凸出来一块。 于是便把那本书抽下来,整本书封面都是黑色,书脊上是烫金哥特式字母。这是一本《古希腊神话史》。 ‘这要是放后世,肯定摆在图书馆供着。’寄秋搓捻了一下书本厚实的纸张,翻开这本书,扉页还夹着一张纸,是从另一本书上撕下来的。她一目十行看完纸上内容。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 用我的小碟子, 我取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 是我,甲虫说, 用我的针和线, 我会来做寿衣。 谁来为他掘墓? 是我,猫头鹰说, 用我的凿和铲, 我将会来掘墓。 谁会来做牧师? 是我,乌鸦说, 用我的小本子, 我会来做牧师。 反面是空白,寄秋拧紧眉头,这是一首残缺的童谣,选自《谁杀死了知更鸟》。 老早的童谣更像恐怖小说,不是后世那种专门为孩子写的温馨向。不过这种东西放的地方,更像是为了让人注意到。 “啊!先生?”突然有人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寄秋被吓了一跳,见来人是福尔摩斯,松了一口气。 “你发现什么了?”福尔摩斯挑了挑眉,眼神看向寄秋手中那张纸。 “有一本书,它好像是故意凸出一块让我发现的,书里夹了一页童谣。”寄秋把手中的纸递给他。 福尔摩斯看的比寄秋仔细多了,“市面上常见的廉价印刷,在伦敦很多书店都能见到,纸张很薄,菲尔德先生对书籍痴迷的态度是不会买这种廉价没有收藏意义的书。” “所以,这是外人带来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寄秋接过那张童谣残页,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 “这就是我们要探明的真相。”福尔摩斯走向窗口俯视下面被破坏的花园。 第3章 一击致命。这是寄秋在看到丹尼斯・菲尔德的遗体时脑海里瞬间冒出来的词。 平日里德高望重的子爵双手交叉放置胸前,静静地躺在地窖的木板上。 天气已经开始变冷,尸体腐烂程度不是很高,如果没有脖子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这位贵族老爷正是像睡着了一样。 “这并不像是死了三天的样子。”华生套上手套开始检查,捏开口腔,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物,翻开眼皮,瞳孔放大涣散,按了按肩部和腿部的肌肉组织,“脸部没有尸斑,还是失血过多的苍白。有人给菲尔德先生请过入殓师吗?” “这正是这件案子离奇之处,菲尔德先生被发现时就是这样的。而且床单上没有任何喷溅的血迹,只有和身体接触的地方沾上了一点。”葛莱森紧皱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寄秋走上前用手比了比伤口大小,一指长两指宽,不像斧子,斧子造成的伤口不可能这么窄,也不是刀和匕首,眼前这道致命伤口明显比这两样要宽的很多。 ‘这种伤口要什么样的武器才能造成呢?’ “葛莱森先生,利器是什么?”寄秋把心里所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很快一个警卫带着她所好奇的证物走了上来,一只沾满血的弓箭。“菲尔德先生就是被弓箭划开…杀死的吗?” “是的,你真聪明,小加里先生。”葛莱森面对还没有到他胸口的小孩子态度很敷衍,只不过碍于福尔摩斯的面子不好发作。 华生就不在意那么多,直接把凶器拿到手上往菲尔德脖子上对去,“完全吻合。” “凶器在管家马杰里・莱斯利房间里找到的,但案发当天的前一天到后一天在朴次茅斯的侄子家。”葛莱森面对凶手一点头绪也没有的案件进展有些颓唐。 “我想,我们该见见证人了。”一直沉默的福尔摩斯终于从阴影处走出来。 “先生们,我为菲尔德庄园服务三十年了。不得不说,老爷是很慷慨的绅士,他一向很大方,从来不克扣下人的工钱。除了脾气古怪点之外没什么不好,发生这样的事真的是太令人伤心人。”菲尔德庄园的胖厨娘马 琪・莱斯利用手帕擦拭着眼泪。 “莱斯利太太,请问九月十二号那天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你在哪里?”福尔摩斯打断了这位厨娘可怜的哭诉。 “我在自己的卧室,先生。”厨娘突然被打断,下意识回答道。 “谁能替你证明?” “索菲亚,她是菲尔德庄园的女佣。那天晚上我们正在一起讨论第二天的晚餐。我们聊了很久,索菲亚不敢一个人回去,就在我那里睡下了。” 莱斯利太太声音很沙哑,脸上还残留着刚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红晕。 “福尔摩斯先生,我有些话想问莱斯利太太。”寄秋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福尔摩斯,满脸都在写着我也想问。 在得到许可之后,朝着这位胖厨娘走近一步,“莱斯利太太,索菲亚为什么不敢在晚上一个人回到房间。这个庄园有什么令她害怕的吗?” “不,她的胆子简直比老鼠还要小。她是我活了快五十年见过胆子最小的一个人。一只蜜蜂飞过都要吓得心神不宁。”莱斯利太太很快给出答案。 ‘真的是这样吗?总感觉就像是背好的台词一样。’ 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之后,寄秋离开被当作询问室的客厅。一堆警卫在庄园里进进出出,她观察了一会儿。 “福尔摩斯先生想要一份菲尔德先生生平的资料。”寄秋拍了拍脸,神色严肃地走到正在对另一个黄皮肤警卫发号施令的男人身前。狐假虎威的效果很好,很快就得到一沓记录的稿纸。 寄秋单手拿着稿纸,另一只手在上面滑动,苏格兰场早期记录员的字迹潦草,有的甚至还简写,她看得很费劲,努力不去落下任何一句话。 过了一遍这位贵族老爷的生平就是,青年丧妻,留下一个女儿,在十年前就生病死掉了,中年失去了自己女儿,晚年失去了自己性命。 十九世纪的英格兰人们还是很相信这些飘渺的东西,要不然不会有历史上惨绝人寰的猎巫行动。 所以当莱斯利太太说索菲亚害怕晚上一个人回到房间,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这座庄园里出过事,很不巧,菲尔德小姐正是病死在这座庄园。 按理说,现在不像后世用火葬,每座庄园都应该死过人的,为什么索菲亚会怕的这么厉 害? 客厅里对莱斯利太太的询问已经接近尾声,寄秋悄悄回到了众人身后,就像她刚刚不曾离去一样。 “找女佣谈谈吧。”福尔摩斯用手杖轻轻叩打着地面。 “她的状态很不好,你们可能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葛莱森耸耸肩,他已经跟同事试过了,一提起案件那个神经脆弱的姑娘就失控地发出尖锐的叫声,口里吐出一些模糊的词汇。 寄秋跟着他们见到了索菲亚,她觉得葛莱森说状态很不好已经是很委婉的描述。 面前这个姑娘明明才刚到二十岁,本应该是青春靓丽的时候,但她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形容枯槁,神情沮丧,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跟其目光所对视,对方像个惊弓之鸟一样躲开了。 “你不必害怕。”福尔摩斯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刚漫过杯底的威士忌,“喝下它会好受一点。” 福尔摩斯面对不同的证人有不同的态度,询问索菲亚这种证人,他面容沉稳,眼神坚定,就像拿着《圣经》的神职人员,给人温和可靠的感觉,迅速让人放下心防。 不一会儿,索菲亚从棉被里颤抖地伸出手,接过那杯酒,一口饮尽。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润。 “索菲亚,你什么时候来到菲尔德庄园的?”福尔摩斯问了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大概三年前……先生。”索菲亚颤声回答道。 “是谁介绍你来的?” “是我婶婶。” “你没有伦敦口音。” “我来自德文郡,先生。” 福尔摩斯问了很多鸡毛蒜皮小事,就在寄秋以为他做好铺垫准备询问重点,福尔摩斯却站起身同索菲亚告辞了。 “福尔摩斯,你问了很多,我想不明白这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华生在旁边也听着一头雾水。 “怎么会没有任何帮助,亲爱的华生,你再好好想一想。有些时候细节正是破案的关键。” 福尔摩斯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正了正帽子离开索菲亚卧室门口,丢下面面相觑的华生和葛莱森。 寄秋脑子里越来越乱,她努力让自己跟上侦探先生的思路,大脑却不给力,快要瘫痪了。 丹尼斯・菲尔德喜静,为了养病,整座庄园里的仆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位管 家,一位男仆,一位女佣,一位园丁,原本还有一位帮忙打理工作的秘书,在菲尔德先生死前一个月被派去法国出差了。 管家一回到莱瑟黑德就被苏格兰场带走审讯,现在还在庄园里还剩下园丁和刚进门见到的男仆没有询问。 寄秋觉得凶手应该就是菲尔德庄园里的人,这么大的庄园,想要伪造证词还是很容易的。 福尔摩斯比她先早一步找到花圃旁边的园丁。菲尔德的园丁是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身体结实硬朗,站得很笔直,甚至比一些酗酒的中年人们还要精神。 “尊敬的先生,亨利・伍德很乐意为您效劳,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会说。” 园丁手中拿着一把大剪刀,上面还留着一些残碎的枝叶,显然是停下手里的工作。 寄秋眼尖的注意到亨利・伍德右手有个船锚刺青,以前是个海员,服过兵役,但眼神没有颐指气使,服役时期应该没有军衔,顶多是个二等兵。 “你什么时候来到菲尔德庄园的?”福尔摩斯饶有兴趣地看着修剪成孔雀形的灌木。 “九年前,先生。我那时快要饿死了,菲尔德老爷怜悯我,让我在菲尔德庄园里工作。” 老亨利被一板一眼地问题搞得有点紧张,赶紧补充一句,“我是不可能对老爷下手的,他给了我第二条命!” “不用太过紧张,例行询问而已。”福尔摩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那么你觉得这个庄园谁最有嫌疑?” 老亨利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寄秋下意识把身体往开满绣球花的灌木丛里移了一下。 盛开的花圃藏匿一个瘦小的人并不难,老亨利没有发现她,压低声音向福尔摩斯开口,“这个庄园里……有鬼魂。” 坚信唯物主义的寄秋对这种神棍的说法并不感兴趣,原本她还以为老园丁能知道一些线索呢。 “哦?这种说法很有趣。”福尔摩斯背对着寄秋,她无法看清侦探先生的表情。 但她猜测福尔摩斯先生一定是用那种真诚的眼神,什么人都可以被套出话来。 果不其然,老亨利似乎被鼓舞到,“老爷原来是有个孩子的,是个很漂亮聪敏的小姐。但有一天早晨,女佣发现菲尔德小姐没有了呼吸,枕头边还 留下一首童谣……菲尔德庄园半夜总能听见少女哭泣的声音,莱斯利曾经说好像去世的菲尔德小姐。” 寄秋脑子一团乱码,怎么又是童谣,也是知更鸟吗? “那首童谣是什么?”福尔摩斯问道。 “抱歉,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我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菲尔德小姐已经去世一年了。 这些事情都是从一些帮佣那里听到的。只不过老爷知道后大发雷霆,把那些佣人都赶走了。现在只有莱斯利知道的多一点。”老亨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多谢,伍德先生。你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福尔摩斯脱下帽子,朝他点头。 “您太客气了,先生。” 等到福尔摩斯离开后,老亨利也离开花圃。寄秋坐起身,她感觉腿有点麻。 “听的如何,加里?” “呃,确实是很重要的线索。”寄秋听到身后传来福尔摩斯的特有的那种低沉磁性的嗓音,尴尬地脸发烫。 顾不上酸麻的小腿,连忙站起身低着脑袋当个小鹌鹑跟在福尔摩斯先生身后,突然想到什么,小跑到他右手边,“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现在去找莱斯利太太吧!” “以后可以站在我旁边,不用躲起来。”福尔摩斯摩挲着手里的手杖,低头看了一眼还没到自己胸口的小孩。 “噢,谢谢先生!”寄秋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线索终于有进展了’ 第4章 莱斯利太太原本不姓莱斯利,她是嫁给了管家马杰里・莱斯利之后才被人叫莱斯利太太。 “莱斯利太太,你是菲尔德夫人结婚前带来的仆人吧。” 福尔摩斯找到厨娘马琪之后立即一针见血指出这点,“菲尔德夫人的哥哥早年在牙买加做生意,你是他们从那里带回英国。你有着纯正的伦敦口音,但却是拉丁美裔,蜜色的皮肤很好的证明了这点。” “是…是的,先生。我跟夫人从小一起长大。”莱斯利太太目光闪烁了一下。 “那么你对菲尔德小姐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福尔摩斯找莱斯利太太的时候,正逢她在准备晚餐,案板上还放着没有切完的熏肉。 “小姐就像一个小天使一样,她一点也没把我当佣人看。” 提到高兴的事,莱斯利太太没有那么紧张,神色变得柔和。 “你是否知道菲尔德小姐临死前的童谣?” “噢!不……我不知道!”莱斯利太太脸色发白,浑身抖如筛糠。 “不,你知道。子爵先生的书房里也出现了一张残缺的童谣。”寄秋适时插口,从上衣兜里掏出那个叠成四折的纸。 莱斯利太太此时的表情就像见到鬼一样,“童谣……童谣又出现了。” “加里!”福尔摩斯眼睛锐利地盯着魔怔的厨娘,“去拿点水。” 寄秋立马舀了一碗水,用手蘸了蘸朝莱斯利太太脸色洒去。 被冷水刺激的莱斯利太太清醒过来,大口喘气。她连忙走上前轻轻拍着胖妇人的后背,“没事了,莱斯利太太。” 莱斯利太太伸出抓住寄秋的手腕,嘴唇颤抖,“我记得……宝琳和席非走在白色的教堂里,狙击手的脚步响起,开膛手杰克来了。……开膛手杰克来了。” 凶手竟然这么偏爱《鹅妈妈的童谣》吗? 刚刚那首也是里面的《开膛手杰克》。等到莱斯利太太终于平静下来,寄秋和福尔摩斯也离开厨房。 临走前,莱斯利太太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是老亨利告诉你们童谣这件事吗?” “你好好休息吧,莱斯利太太。”福尔摩斯头也不回地离开厨房。 寄秋看到莱斯利太太脸色愤恨,低声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懒鬼。” 眼见莱斯利太太越来越生气,连忙跑出厨房跟上福尔摩斯。 “先生,我有点不明白。”跑出来后寄秋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莱斯利太太捏红的手腕,“莱斯利太太的手很温暖。” 人在恐怖到极点的时候就会出现应激反应,手会变凉,因为这时候手部血液汇聚到腿部,这是人类的一个本能。 “看样子你没有被莱斯利太太的演技镇住。”福尔摩斯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我们可以准备回伦敦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凶手是谁了?!是不是莱斯利太太?她为什么要杀菲尔德子爵?” 寄秋一脸懵圈,她还没有一点头绪,侦探先生就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但莱斯利太太的演技简直可以拿奖,要不是刚刚胖妇人拽住她的手,寄秋一点也没怀疑。 “你太吵了,用脑子好好思考一下。”福尔摩斯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没等她回过神就已经走远了。 寄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痒痒的,思绪又飘到新的那首童谣上,开膛手杰克可是跟福尔摩斯存在一个时期的,伦敦白教堂不会真有个开膛手杰克吧,越想心里有点发毛。 就在她回想着三个证人的证词,厨娘的信息是最多的,但是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菲尔德夫人是难产死的,菲尔德小姐…… “加里,你看到福尔摩斯了吗?”华生疾步走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福尔摩斯先生刚离开,怎么了?” “有个很重要的线索,子爵在十年前被指控过谋杀。”华生对于这个新线索有些兴奋,忘记了他曾经不赞成寄秋到凶案现场,“如果你再看到福尔摩斯,请告诉他这个线索。” “谋杀菲尔德小姐吗?”寄秋挠了挠后脑勺。 华生似乎被她的言论吓到了,语气有些不稳,“怎么可能是菲尔德小姐,他是菲尔德小姐的亲生父亲!菲尔德先生是被指控谋杀男仆乔治・哈里斯,不过后来证据不足指控撤销了。” “哦。”寄秋慢吞吞回应了一下,绕开华生继续串联自己刚刚的思路,但她还是把乔治・哈里斯这个名字还是记在脑海里。 ‘乔治・哈里斯跟菲尔德小姐的死有什么关系吗?他到底是不是被子爵杀的?’她感觉脑 子里更乱了,一个谜团没解开,一个又来了。 ‘哎呀,好像忘了跟华生说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知道答案了。’寄秋后知后觉想到,刚想折回去找华生就撞上一堵肉墙。 “噢,上帝!加里先生,你没事吧?”男仆比利・鲁伯特一脸歉疚地把寄秋拉起来。 “我没事。”寄秋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好奇地看着高大结实的比利,“你要去厨房吗?” “是的,我准备去拿点东西给索菲亚吃。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比利恭谨地回答道。 “我不是什么尊贵的先生,叫我加里就好了。你和索菲亚感情很好吗?” 寄秋突然发现,除了已婚的厨娘,这个庄园里就索菲亚一个姑娘,虽然初见面很憔悴,但看得出来五官精致,还要一头少见的浅金色头发。无怪乎比利会去示好。 “不…我们只是普通的。..不对…一个礼拜前,索菲亚答应了我的求婚。”比利结结巴巴,脸都涨红了。 “那恭喜啊!”寄秋真诚得祝贺。 “谢谢加里先生,不,谢谢你,加里。”比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转脸又脸色有点发苦,“希望先生们可以快点抓到凶手,这样我和索菲亚的婚礼也不会耽搁太久。要知道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你们一定可以的,案子很快就结束了。”寄秋笑着打趣了一下,“你整个人都红了。” 刚说完这句话,寄秋笑容有一瞬间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高兴地同比利道别。 比利站在原地看着寄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寄秋走到一个拐角处,靠在墙上,她貌似被套话了,比利憨厚的模样让她警惕心变低,口里下意识回答了案件要水落石出的事情。 ‘大意了,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吧。’寄秋懊恼地捶打自己的头。 越往深处想,寄秋觉得莱斯利太太是凶手的想法有些动摇,但刚刚那场表演还是没打消她的疑虑,马琪・莱斯利根本表现的不像一个普通的厨娘。 既然厨娘可以演戏,那女佣索菲亚、园丁老亨利、男仆比利,对他们这些人的初步印象都可以推翻重建。 那么从老亨利说出可以找莱斯利太太那一刻起,所得到的可能都是假的。那岂不是菲尔德庄 园的佣人们都在演戏!?寄秋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她又想到那首《谁杀了知更鸟》。 一团乱麻的线索好像有一部分串起来了。但他们目的是什么呢?菲尔德子爵即使死了,财产也不能可能给他们啊。 ‘或许可以试着去查一下乔治・哈里斯。’ 寄秋终于看到福尔摩斯的身影,大侦探正坐在客厅里,准备起身离开。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要走了吗?”寄秋上前问道。 “难道你想住在这里?”侦探的眼神像是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那您啥时候可以讲讲您的推理呢?”寄秋催促地看着他。 “等到所有事情都查完了。不过这堆东西够苏格兰场这帮人查很久了。” 福尔摩斯嘲讽地笑了笑,完全没有在意周围一堆警探怒目而视。 “好啦,那我们快走吧。华生先生应该在马车上等了很久。” 寄秋连忙阻止侦探继续毒舌下去,她感觉再待久一点,就要被这些愤怒的警探一涌而上暴揍一顿。 “福尔摩斯,你要走啦?不再待一会吗?” 葛莱森从楼上走下来,神色有些恋恋不舍。寄秋觉得他应该是对案件的线索恋恋不舍,但又不会拉下面子来求福尔摩斯告诉他。 “葛莱森,收起你那副表情。我交待的查完了之后,你们这些蠢货也能推理出来一半真相。” 福尔摩斯完全不吃这一套,毫不留情地说出葛莱森心里所想的事情。 被这么一嘲讽,葛莱森面色有些挂不住,但知道福尔摩斯的真实性格,忍住自己没有上去痛扁一顿,万一他还打不过那就更丢人了。 寄秋已经被自己偶像输出甘拜下风,她也好想学。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意思是,庄园里的仆人合伙谋杀了丹尼斯・菲尔德?”坐上火车,寄秋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终于肯动一动你的脑子了?”福尔摩斯抬了抬眼皮,继续闭目养神。 华生现在满头雾水,他错过什么大事吗?为什么他就离开了一会儿,事情就要尘埃落定了!? 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华生,寄秋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抢救一下,“我现在一知半解的,好难受啊,您就不要卖关子了!” 第5章 “那就从我们走入菲尔德庄园开始讲起。”福尔摩斯调整了一个姿势,目光沉如水,“男仆鲁伯特,有着明显的德文郡口音,裤腿边有木屑,庄园上所有的重活都是他在做。 然后我们便来到了菲尔德的卧室,床单不是新换的,上面还有着睡过的褶皱,也没有应该出现喷溅的血迹。他不是在卧室被谋杀。” “难怪,那种伤口血迹会很多。”华生想到一开始看见的那张干净的大床,“那菲尔德子爵的遗容也是被整理过?” “是的,菲尔德是在花园里被弓箭杀死,玫瑰花圃木栅栏从左往右数第一个,上面沾了一小块血迹。” 福尔摩斯脸上一点也没有推出整个案情的得意,仿佛那件案子他只是个旁观者。 “凶手是男仆?可是他和菲尔德子爵没有仇恨吧。”寄秋眼神有些迷茫,她脑子里现在乱得很,“福尔摩斯先生,您说比利・鲁伯特有德文郡口音,索菲亚也有德文郡口音,那您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是老早就认识的。可是据我所知,比利和索菲亚是进了菲尔德庄园之后才相识的。” “他衣领的针脚是双面缝制,都是缝了两针再盖上一针,跟索菲亚睡裙上的针脚如出一辙。 我在询问索菲亚的过程中发现,她的手帕,披肩上的针脚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鲁伯特身上这一身都是她的杰作。” “我竟然……没有发现。男仆是一年前来到菲尔德庄园,按照时间来看,索菲亚不可能大胆的给鲁伯特做衣服。” 寄秋不可思议地望了他一眼,“您就是从这一点推断出鲁伯特和索菲亚早就相识了!?” “万一……我是说,热恋的年轻人,做出一些大胆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华生抬了抬帽檐。 “不,华生先生。索菲亚是一个很保守的姑娘,她的卧室里没有光鲜亮丽的首饰,衣架上唯二的两顶帽子都是深棕色,你想想房间里沉闷的摆设。” 寄秋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一点她进入索菲亚的卧室就看出来了。 “还有莱斯利太太,她是菲尔德夫人未婚时的贴身侍女,在菲尔德夫人死后,她却做了最辛苦的厨娘,过于卖力的演技 反而弄巧成拙。” “您说了这么多,到底谁是凶手啊?我怎么觉得所有人都像是凶手。” 寄秋紧盯着福尔摩斯,她的心提了起来,“虽然一开始我推断凶手是莱斯利太太,但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加里小姐,你的感觉比你的推断准多了。”福尔摩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等等,福尔摩斯。你的意思是,整个庄园的人都参与了这场谋杀!” 华生忍不住拔高声音,引起了邻座老绅士不满的眼神,他尴尬地朝老绅士道歉,转而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天哪,这也太可怕了。” “所以,最后动手的是园丁。”寄秋脑海里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加里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华生的好奇心被勾的老高。 “因为我见到老亨利,他当初手里拿着修剪灌木的剪刀,他是用手攥着的,他左手手掌心关节处起了很厚的茧子,右手食指中指有老茧,这是因为他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导致。看样子,老亨利退役后,当了猎人,最后才来到菲尔德庄园当园丁。” 寄秋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分析,抽丝剥茧,真相似乎逐渐明朗,“冷兵器对他来说很容易。” “加里,你真的是我生平见过最聪明的一位小姐。”华生赞叹道。 寄秋被这么真诚直白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真正聪明的女士还在后面呢,那可是福尔摩斯都尊敬的女人。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起来了,那首童谣,谁杀死了知更鸟,园丁老亨利是麻雀,那么剩下的苍蝇、鱼、甲虫、猫头鹰就指的是剩下四位佣人。牧师就是查案的警探们。” 寄秋知道了大部分东西之后,心里不是那么堵了,“我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宝琳和席非就是菲尔德小姐和乔治・哈里斯?” “宝琳和席非又是什么?”华生一脸懵圈,寄秋把莱斯利太太那里得到的童谣给他念了一遍。 “可喜可贺。”福尔摩斯微笑的鼓了两下手掌。 得到肯定,寄秋描述的越来越流利,“乔治・哈里斯的死跟菲尔德子爵有很大的关系,菲尔德子爵的死跟哈里斯也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您才让苏格兰场去调查乔治・哈里斯? “你现在推理是正确的。就让我们等待调查结果出来吧。” 福尔摩斯把目光移向窗外,“希望苏格兰场那帮蠢货不要再认为是鬼魂杀人了。” “先生,他们应该没有这么蠢。”寄秋弱弱地反驳道。 然而当三天后,葛莱森警长上门的时候,还是让寄秋打脸了。 “福尔摩斯,我按照你的要求查了乔治・哈里斯。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当初站在阳台上没有站稳,从三楼阳台上跌下去,脑袋先落地摔死。 他的父母坚定地认为是菲尔德子爵把哈里斯推下去。半年后哈里斯父母受不了儿子去世的打击,郁郁寡欢也去了天堂,还剩下一个十岁的妹妹,死后被远房的叔叔收养,现在没有音讯。” 葛莱森掏出调查的报告,“我的属下都在说,是哈里斯化身叫童谣的鬼魂,先是杀死了菲尔德小姐,现在又杀死了菲尔德子爵。” “你们想象力要是跟你们办案的能力成正比就好了。”福尔摩斯似乎被愉悦到了,忍不住勾起嘴角。 就在这样,寄秋还是跟着福尔摩斯他们再次造访了菲尔德庄园,并且让她和华生把庄园里剩下的佣人都叫到客厅里。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想必你们也在好奇是谁杀了你们主人。”福尔摩斯自信地站在人群中,把玩着手中的烟斗。 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表情下,他再次开口,“那么我来讲一个故事,麻雀用弓箭杀死了知更鸟,苍蝇看着知更鸟被杀死,叫来了鱼,鱼等待着知更鸟的血液凝固,苍蝇抬着知更鸟放到了他休息的卧室里,甲虫给他换上了睡衣,整理了遗容,若无其事的走出去,这是第一步。” 福尔摩斯无视老亨利汗淋漓的脸色,索菲亚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莱斯利太太骨碌碌转了一下眼珠,比利面无表情,他接着说下去,“麻雀引导着牧师去询问鱼,鱼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鬼魂,妄图完成这个谎言,甚至还让苍蝇去试探小牧师。 但是他们还是有太多的漏洞,花园栅栏上还残留着知更鸟的血,鱼手上的温度让一位小牧师发现了漏洞。” “您的故事讲的很好听,福尔摩斯先生。”老亨利似乎卸下所有力道,叹了一口气。 莱斯利太太脸色沉静, “福尔摩斯先生,您是否愿意听听我们的故事?” 索菲亚似乎想阻止,但莱斯利太太轻轻摇头。 福尔摩斯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说下去。 “有一对相互爱慕的年轻人,即使身份差距很大,但他们依然相爱。这件事让女孩的父亲知道了,女孩的父亲因为嫉妒,杀死了那个年轻人。”莱斯利太太面无表情,眼神有些放空。 “嫉妒?”寄秋惊恐地睁大眼睛,真相远远比她想的要难以接受。 “是的,嫉妒。”莱斯利太太抿了一下嘴唇,“女孩郁郁寡欢,在自己卧室悬挂了一根麻绳,离开了这个泥淖。我的故事讲完了。” 客厅静的仿佛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华生已经被惊吓的表情凝固,福尔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手指轻叩着膝盖。 比利从人群中站出来,“福尔摩斯先生,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叔叔和婶婶经常虐待我,没让我吃饱过。 是乔治把我领回家,他不仅仅分享给了我可口的饭菜,他还给了我一个家。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法律无法容忍的,但我并不后悔。” “比利。”索菲亚忍不住握住比利的手。 “索菲亚,索菲亚・哈里斯。”寄秋脑海中最后一环终于串上了,整个案件水落石出。 莱斯利太太对主人的忠诚,仅仅是对菲尔德夫人,菲尔德夫人去世之后,她所向着的人变成了菲尔德小姐。 比利是因为乔治・哈里斯给予的温暖,索菲亚是乔治・哈里斯的妹妹,那么老亨利呢? “我是因大腿被子弹打中退役的,刚回到伦敦,领的救助金就被人骗走了,身无分文的我被旅馆老板赶出去,我不得不拖着受伤的腿去乞讨,那时候我遇见了威尔逊小姐,她把身上的钱给了我,又帮我垫付了医药费。我才能养好伤重新找到生计。”老亨利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们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呢?” 寄秋有些不解,按照整个庄园都是他们自己人,为啥等了那么久才施行这个计划。 第6章 “因为菲尔德子爵除了莱斯利对于任何人都很谨慎。” 寄秋这才想到现在苏格兰场还有一位忠心的仆人被关押,童谣里面猫头鹰是否就是暗指马杰里・莱斯利。 “我们要想方设法让菲尔德辞退了秘书,然后又以莱斯利侄子的名义给他写了一封信。菲尔德很信任他的秘书。”索菲亚轻轻地说。 “先生,正如您所听,这就是整个案件的真相。但我现在不得不请求您,这件事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索菲亚和比利他们不应该因为复仇而毁掉了自己剩下的人生。”莱斯利太太面色平静,语气却透露着哀求。 “福尔摩斯先生,我活下的这几年都是因为威尔逊小姐当初的伸手帮助,我愿意去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但我跟马琪一样,希望您可以放过索菲亚和比利。”老亨利原本挺直的背有些弯下来。 “不,我们愿意去接受法律的审判,这在我们当初选择参与这个复仇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比利和索菲亚十指相扣,彼此对视了一眼,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寄秋和华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了低头沉思的福尔摩斯一眼。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你们说,那首童谣夹在《古希腊神话》里面有没有暗示我们,菲尔德公爵对于菲尔德小姐,就像阿尔戈斯国王吕墨诺斯对与其女儿一样。” 寄秋看累了火车外面驶过的田地,收回视线问自己身边的两个同伴。 只不过没有人回应她,福尔摩斯一向不热衷于这些文学知识,甚至还觉得它们占据大脑内存,华生是尴尬,作为绅士,跟一个小姐谈这个话题他说不出口。 寄秋看着这两个男人,暗自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一个月后,寄秋看着新出的一期《泰晤士报》,惊讶地望向福尔摩斯先生,“先生,这上面没有比利和索菲亚,是什么让您最后改变注意了?” “比利只是搬动了尸体,索菲亚就帮忙换了身衣服。如果交给上面审理,很有可能面对的直接是绞刑。”福尔摩斯拿着烟斗在茶几上扣了扣,到处旧的烟灰渣。 菲尔德是有名的贵族,活着的 亲属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者,至少为了菲尔德庄园不菲的遗产,也会想办法买通关系让牢狱之灾变成死刑。用后世相对完整的法律体系去衡量显然是天真了。 寄秋噌噌来到福尔摩斯跟前,“福尔摩斯先生,您说,这次我表现的怎么样?” 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得在烟斗里填满了烟丝,“尚可。” “那么您是不是在办案的时候,缺少一位可以听取您推理思路的人呢?”寄秋一脸真诚地开口。 “华生一直善于倾听。” 坐在一旁的华生第一次听到好友这么直白的赞扬,有些热泪盈眶,太不容易了。 “那么您每天要接待那么多委托者,您在委托筛选上一定遇到了很多困难。” 华生想到一个月以来除了帮一些夫人追查自己先生情人的委托,就是帮老夫人找小狗,他的朋友已经快要暴走了。 “苏格兰场那帮人不能查出来的东西还少吗?”福尔摩斯嗤笑一声。 寄秋依然不肯离开,“您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华生先生,要知道华生先生是您的朋友,他还要自己去医院上班。” 华生总算听明白了,加里小姐是想自聘成为福尔摩斯的助手,不过加里小姐展现的观察天赋除了年龄和性别之外,就是一个很合格的助手,要知道勉强听得懂福尔摩斯的思路就已经合格一半,再加上加里小姐交际能力不弱,很容易调节自己好友和委托人的关系,他已经遇到好多次福尔摩斯这古怪的性格触怒委托人的事件了。 “福尔摩斯。最近我的诊所工作有点忙。”华生掩饰地轻咳一声。 福尔摩斯放下烟斗,灰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掩饰地看过来,寄秋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扫描了一遍。 “您放心,我只会收能维持生计的酬劳的。只要您的推理跟我有出入,一定以您的为主。”寄秋懂得顺着杆子往上爬。 “如果你的推测合理的话,我愿意去倾听你的意见。”福尔摩斯移开眼睛,“加里,虽然你展现的推理才能无法对应你的阅历,但我要提醒你的一点,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不要妄想去改变某些准则。” 听见福尔摩斯不去探究她真实来历,还是松了一口气,寄秋一开始想着是知 道了也无妨,她对自己能瞒住福尔摩斯还是不抱任何期望,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展示出来。不去往深处探究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寄秋刚刚欣喜找到办法交房租养活自己的时候,郝德森太太将一个铜盘放到茶几上。 ‘一定是一件有趣的案子。我真是一个送财童子!’寄秋喜滋滋地想到。 “外面有一位年轻的小姐来找福尔摩斯先生。”郝德森太太说。 “玛丽・摩斯坦小姐。”福尔摩斯读着名片,显然不认识这位小姐,“让她进来吧。” 寄秋觉得这名字有点点耳熟,英国叫玛丽的太多了,她并没有想太多。 郝德森太太带着一位美丽的金发女郎走进来,身材在个子高挑的英格兰姑娘中算得上娇小玲珑,戴着黑色蕾丝手套,衣着简单朴素,蓝色的眼睛大而明亮,优雅和甜美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冲突。 “福尔摩斯先生,久仰大名。”玛丽・摩斯坦面色激动地看着侦探先生,“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塞西尔・弗利斯特夫人。她曾经是我的女主人,您帮了他很大的忙。” 这不就是那位查自己老公情妇的夫人吗? 不过那个最后是一起大乌龙,丈夫想给自己结婚多年的妻子买一条项链,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偷偷摸摸准备了很久,但被自己老婆误会他偷吃。福尔摩斯不到一上午就搞定这场家庭纠纷,要不是看在丰厚的报酬上,寄秋觉得福尔摩斯连看都不看的。 “塞西尔・弗利斯特夫人?”福尔摩斯很快就记起这件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但塞西尔・弗利特夫人不这么认为,她被您的本事所折服。我不知道除了您还有谁能够帮到我。这是我人生里面遇到最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了。它真的离奇,不可思议。”年轻的小姐声音微颤。 “说说您的案子吧。”福尔摩斯眼里一亮,他被勾起了兴趣。 “是这样的。我父亲是印度驻军的一名军官,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送回了国。” 玛丽・摩斯坦讲述的很详细,“……我们约定好了在一家旅馆见面,但我现在没收到我父亲任何消息。我发了很多寻人启事,但现在。” 寄秋终于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她悄悄打量了 一下认真倾听的华生,这位不就是华生的第二任妻子,这件案子也成了两个人感情的催化剂,成为他们迈向婚姻殿堂的第一步。 玛丽把自己能想到的都细细讲了一遍,对案件任何有帮助的地方都尽可能告诉。 寄秋看得出来她没有一点说谎隐瞒的。这真是一位情商很高很懂规则的委托人。 比起那些为了隐藏某些丑事,甚至去撒谎的委托人真的好多了。 玛丽举止得体,即使心神不宁也没有露出一点失礼的地方。 临走前还温和地道别,甚至对寄秋这个小孩子也表现了很大的善意。 “多么漂亮的一位女郎啊!”华生眼里满满的赞叹。 “是一位很优雅的小姐呢。”寄秋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块玛丽给她的奶糖,面色如常地把奶糖踹口袋里,“不过,案子还是要公事公办。” “是吗?没注意。”福尔摩斯敷衍地回答,继续想着刚刚的新案子。 “福尔摩斯,你可真像一台计算机!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女士才能打动你!”华生喊道。 “华生,你要记住,外貌是最能让人产生认知偏差的东西。对我而言,委托人仅仅是一个载体,她外在没有任何用处。” 福尔摩斯抬了一下眼皮,继续摆弄玛丽刚刚留下来的那张纸,“我见过一个漂亮的女人,借着收养/孩/子为名,杀害了三个幼童,仅仅为了那笔高额的保险金。我还见过一个很丑陋的男人,拿出二十五万英镑来接济穷人。” “但我认为。” 寄秋看着快要吵起来的两个人,连忙插进去,“还是先看看摩斯坦小姐的委托吧。毕竟很有趣,不是吗?” 虽然刚刚那一大段话是对华生说的,但福尔摩斯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很显然,也被当作和华生一样心软的人了。 寄秋接过玛丽留下来的纸,这是摩斯坦上尉留下来的信,“笔迹工整。” “我想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福尔摩斯抽回那张纸。 原谅她吧,上辈子看的都是中文字迹鉴定,甚至还有句话叫字如其人。 但来到英国,脑子里就西格莉德・加里留下来的记忆,导致寄秋在字迹观察上面经验犹如白纸一样。 “我这里有一堆前委托人留下来的手札,你把所有都看完,跟华生讲出来这些人的性格还有生平。”福尔摩斯丢下一句话就匆匆往楼上跑。 技多不压身,寄秋乖乖的跟上楼拿了一堆信到客厅跟华生嘀嘀咕咕。 第7章 门铃再一次响起,寄秋和华生对视了一眼,又有委托了? 房东太太领着一位中年男人来到客厅。 “柯罗德先生?”华生显然是认识面前这个秃顶的男人,面色如常地站起来同他握手。 “华生先生,请问福尔摩斯先生在吗?”柯罗德面色憔悴,眼里都是血丝。 “是的,他在楼上。您可以在客厅稍作等候。”华生邀请他坐下,“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助手加里。加里,这位是伦敦日报的编辑柯罗德先生。” 但目前这位编辑根本无法分出一丝注意力在寄秋身上,敷衍地点点头,甚至都没思考福尔摩斯为何会请一位十三四岁的孩子当助手。 就在柯罗德神色焦躁的等候中,他所等待的主角终于走下楼。 “福尔摩斯先生,幸会。”柯罗德立马起身,脸色缓和了一点。 “请尽快说明你的来意。”福尔摩斯径直走到自己常呆的沙发落座。 “不知道您是否认识克里斯蒂,比尔・克里斯蒂?”柯罗德紧跟着坐下之后开口问道。 福尔摩斯皱了一下眉头,华生眼睛一亮,“是那位克里斯蒂先生,写出《海上的月亮》的克里斯蒂先生!?” 寄秋听到这个文绉绉的名字,即刻反应过来这是一部文学作品,而福尔摩斯对文学作品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克里斯蒂先生的作品很受大众欢迎的。”华生跟两个小伙伴解释道,但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是的。我是负责克里斯蒂先生的编辑。我和比尔约好了上门收稿。” 柯罗德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嘴唇翕动了一下,“我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回应。这很反常,平常我都是敲了一下就开的。” 寄秋一眨不眨地看着面色发白的报纸主编,心里明白了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我用脚垫下的备用钥匙打开门。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盥洗室的门是紧锁的,我又敲了很多遍。最后我不得不找了几个人一起撞开门,比尔躺在浴缸里。” 柯罗德松开攥紧的手,“比尔身上没有任何外伤,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苏格兰场说他是自杀。我知道我质疑专业警探这种 想法或许很荒谬,但比尔绝对不可能自杀!一个月前他还在对自己下一本要写的小说侃侃而谈。” “屋内有什么异常吗?”福尔摩斯冷漠的像个机器,跟一边面色惋惜的华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有,保险柜的锁还是好好的。”柯罗德摇了摇头。 “出了这么大事情,克里斯蒂的家人没有为他举办葬礼。”福尔摩斯肯定地开口。 “您总是无所不知,福尔摩斯先生。是的,比尔父母早亡,他性格一向孤僻。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交际。” 了解了一些基本问题之后,华生亲自把柯罗德送到门口。 “福尔摩斯先生,您确定让我去吗?” 寄秋在红茶里面倒了半罐牛奶,用小巧的银勺搅拌,她想到刚刚福尔摩斯一脸理所当然地对柯罗德开口,‘我会派我的助手加里去查探。’让这位心灵饱受摧残的编辑险些要昏阙了过去。 “你对你的能力一向很自信,不是吗?”福尔摩斯挑眉。 “好吧,我会尽我所能。”寄秋叹了一口气,“华生先生,您对比尔・克里斯蒂了解多少?” “很有名气的小说家,一年前靠着《海上的月亮》吸引了很多读者。我也是其中一员,真的很可惜。”华生神色遗憾。 “您有他的著作吗?” 华生很快抱来了三本书,“他出版的书都在这里。” 三本都是中篇,寄秋打开《海上的月亮》,看了一下出版日期,“这是他第一本小说吗?” “是的。后面出版的是《空中的飞蛾》和《陆地的稻田》,这是他写的海空陆三部曲。” “空,这是他的亲笔签名吗?”寄秋翻开三本书的扉页,《空中的飞蛾》上面用钢笔签了名字。 “有次在作家沙龙上有幸见了克里斯蒂先生,我正好带着这本书,就找他要了签名。” 华生叹息了一声,“虽然克里斯蒂先生不善言辞,但他真的是一位绅士。这段很短的时间里,我们相处很愉快。” “那真让人遗憾。”寄秋把三本书挪起来,“华生先生,我会尽快看完还给你的。” 寄秋按照顺序拿起《海上的月亮》开始阅读,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参与《四个签名》亲眼围观福尔摩斯的演绎。 作品的人物塑造 可以从侧面反映作者的思想,《海上的月亮》讲述的是一位生活在海边的少年的故事,家境贫寒,但主角很乐观,每天都在积极的面对人生的挫折。 小说造句简单,但却处处透露着人生哲理,当孩子睡前读物和火车上打发时间的小说绰绰有余,很治愈。 寄秋心里给出了评价,这种风格在一大堆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小说中独树一帜,不同于浪漫主义如童话般美好,又不像现实主义小人物悲惨生活。 寄秋看的很入迷,连福尔摩斯和华生出去又回来都没注意到。 “你们晚上还出去?”寄秋看着福尔摩斯从抽屉取出武器放进衣袋里,又是一场冒险的行动。 华生留下了一句‘早点休息后’也跟着福尔摩斯离开。对于这两个人,她完全不担心。只是遗憾自己没能参与。 寄秋决定明天去克里斯蒂的公寓找找线索,揉了揉久坐酸痛的腰,草草洗漱之后就钻进被窝。 第二天一早,寄秋没有在餐桌上看到福尔摩斯和华生,“郝德森太太,福尔摩斯先生他们一夜没有回来过吗?” “是的。愿上帝保佑他们这次和以往一样一切顺利。”郝德森太太神情有些担忧。 “放松一点,郝德森太太。福尔摩斯先生的本事足以应对这次事件。” 寄秋接过房东太太手里的餐盘,把煎蛋和培根夹在两片厚厚的吐司里面,娴熟地用刀叉切割成一小块放入口中。 对于早就知道两个人安然无恙,寄秋心里没有太过担忧,脑子里反复琢磨柯罗德昨日所说的一些回答。 上次跟福尔摩斯一起破了童谣案子之后,她对于这些没有写进书里的案件充满浓厚的兴趣。 ‘希望跟上次一样有趣。’ 第8章 寄秋抬头环绕了一下比尔・克里斯蒂的租房,普普通通的单身汉居所,卧房很宽敞,但客厅却意外的狭小。 “房子的构造被修改过了吗?”寄秋合上卧室的门,问着身边瘦小的老人。 “是的,克里斯蒂先生打通了一面墙,原本是两室一厅的。”老人弓着背颤巍巍的回答道。 瘦小的老人是比尔・克里斯蒂的房东,即使后面克里斯蒂开始被大众所知,但他依然没有离开刚来到伦敦租的公寓。 寄秋推开盥洗室的木门,墙壁四周都是砖石堆砌,除了这扇门之外,就只有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之外,没有任何通道。天花板的通风口很小,只能让三四岁的孩子进出。 ‘难怪苏格兰场会判定自杀。’寄秋蹙眉用指关节敲了墙壁,实心结实。 浴缸的水已经放空,苏格兰场的尸检结果有提起克里斯蒂口中有残渣,按压胸腔有水从鼻子流出,明晃晃的溺死特征。 “克里斯蒂先生喜欢喝茶吗?”寄秋打开茶壶,里面半满。 “克里斯蒂先生很喜欢下午茶,基本没天都会有下午茶时间。”老房东很快给出了答案。 客厅的茶几上散落着很多信封,茶几下面也有牛皮纸折叠的纸盒,里面塞满了信。 不知道为啥,苏格兰场没有拿走这堆来信。寄秋坐在沙发上翻了翻,基本都是读者来信,码放的整整齐齐。 “请问,我可以带回去查看一下吗?”这么多信在这里是无法看完的,寄秋试探着询问老房东。 “当然可以,加里先生。我同克里斯蒂先生认识已经有五年了,我无法接受他自杀的事实。毕竟他是那么……那么的……”老房东混浊的眼睛里面有些泪光。 “多谢您的帮助,布朗先生。克里斯蒂先生除了柯罗德先生和您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交际?”寄秋把信盒挪到一起,满当当的三大盒。 “除了我和他的编辑之外,克里斯蒂先生似乎没有别的好友往来…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他的那些读者。不是很过分的信,克里斯蒂先生都会回信。”布朗想了想,摇头否认。 “您再想想,真的一丁点社交都没有吗?克里斯蒂先生可是很受欢迎的小说家。” “大概一个月前……有一位先生来拜访过,那天克里斯蒂先生很高兴……”布朗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的开口。 “那他的外貌您还有印象?” “中等身材,属于那种很不起眼的人。但下巴上有一道疤痕。”老布朗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些。 那个男人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扔进人群都找不到,更别提是一个月前远远的看了一下。 寄秋发觉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来回想有点强人所难,不过还是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好的,我已经查探完了,感谢您的配合。” 寄秋走出公寓,招来了一辆马车跳上去,“贝克街221B。” 老布朗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回过神来心里有些诧异,他竟然对这么小的警探没有任何轻视。 跟自己孙子一样大的小孩聊了这么久。大概是加里先生看起来太过沉稳了,他已经忽略了年龄。 寄秋把信盒拿到客厅,‘有人翻了这盒信。’ 三盒信,两盒是按照信上的时间排序的,而有一盒里面时间是错乱的。 如果是苏格兰场的话,没必要只翻了其中一盒。比尔・克里斯蒂有强迫症,盥洗室排列整齐的毛巾香波,书架上的大部头从矮到高排列。 ‘这封信……’ 读者的来信都是称呼克里斯蒂为霍普先生,而这一封信是克里斯蒂先生。 ‘亲爱的克里斯蒂,一别已经五年未见,我即将来伦敦拜访表弟,我想起了求学时期相处的美好时光,希望可以与你重聚一回,重温这段回忆…… 你真诚的朋友:大卫・霍克利’ 来信时间是一个半月前,下巴上有疤痕的男人难道就是大卫・霍克利? 寄秋记下了霍克利旅馆的住址,信中没有交代霍克利表弟的住所,她只能先去查旅馆。 寄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先令,“威金斯先生,拜托你去查一下一个月前尼克尔旅馆住在2105的住客。” 穿着棕色背带裤的小男孩珍惜的把一先令放到内衬的兜里,点点头跑开了。 贝克街小分队属于福尔摩斯的情报网其中的一环,大侦探先生临走前已经交代过寄秋可以付出报酬去换取流浪儿的帮助。 寄秋把注意力放在比尔・克里 斯蒂的第二本小说,《空中的飞蛾》。如果说《海上的月亮》是老幼皆宜,那么《空中的飞蛾》受众是一批年轻人。 单纯炽热的爱情,但结局却和书名一样是个悲剧,犹如飞蛾扑火,最终以悲剧结尾。 依旧是延续了上一本小说的风格,语言朴实真挚,飞蛾中的女主希尔温和柔软,有良好的家世和修养。 男主奥利弗家境贫寒,相貌普通,但用一颗善良真诚的心赢得了希尔的爱慕。 不匹配的身份还是让这对恋人分开,希尔最终嫁给一位子爵,奥利弗孤独终老。 糖里含着玻璃渣,很受少女的喜爱,飞蛾出版后,写信的读者大多都变成了未婚的女孩们。 《海上的月亮》是无忧无虑的少年,《空中的飞蛾》是求而不得苦恋的青年,那么《陆地的稻田》则是沉闷的中年。甚至写作风格也变得锋利沉稳,跟前两本截然不同。 《陆地的稻田》都是在讲一天又一天中年男人的日常,每天三点一线的银行职员生活,最终让中年男人不堪忍受,毅然辞掉了工作,开始去当图书管理员,终日与书为伴。 少年,青年,中年,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迥异不同的性格。 牢牢把握住中下层人民的喜好。《陆地的稻田》实在是跟克里斯蒂之前的风格天差地别,就像换了人一样。 寄秋把三本书摊开放在茶几上,大脑思绪翻飞。 ‘差距也太大了。’ 第9章 仅仅一个晚上时间,寄秋就从贝克街小分队那里得到有关于大卫・霍克利的踪迹。 克里斯蒂死在浴缸的当天,霍克利从尼克尔旅馆搬了出来。目前正在她初来乍到那条小巷旁边的旅馆暂住。 无论从哪方面看,霍克利身上的疑点都很大。 寄秋站在深巷旁边破破烂烂的旅馆前面,水沟的臭味和角落里老鼠的尸体跟有尼克尔旅馆天差地别。 旅馆里面只有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吉普赛女人,眼窝深陷,脸颊深深凹下去。 “我找一下大卫・霍克利。”寄秋掏出五先令,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快速抢到怀里,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收回去。 “二楼左边第一间。”旅馆老板沙哑地开口,便不再去盯着寄秋的脸看,低下头扣着指甲里的黑泥。 走到二楼,寄秋下意识回头,却发现那个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压下心里的怪异,屈指叩响房门,“请问,霍克利先生在吗?” 门很快拉开,露出房间里的男人,霍克利戴着金丝边眼镜,镜框斑驳,穿着一件深棕色毛衣,袖口已经开线了,看得出来生活窘迫,无法再买一副新眼镜和一件新毛衣。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衣洗得发白,整体来看,更像一位清贫的大学老师。 “我是大卫・霍克利,你是?” “我叫加里,有些事情想问一下霍克利先生。”即使霍克利表现得再温文尔雅,寄秋心里的怀疑一点也没有减少。 他似乎对寄秋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一脸坦然地请她进屋,“你要喝点什么?” “我没有想喝的,问完几个问题就走。”寄秋没有落座,同霍克利保持两米的距离,如果他一有什么异动,站在门口最方便逃跑。 霍克利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摊在了沙发上,“你是想问比尔・克里斯蒂?” “看来您早就知道我的来意,那么我就不需要拐弯抹角。霍克利先生,三天前晚上九点的时候,您在哪里?”寄秋警惕心提了起来。 “对面那家酒馆,我和克里斯蒂在喝酒。”霍克利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道。 “所以是您送他回家,目前来看,这是克里斯蒂先生最后见的一个人。”寄秋把手伸进口袋里,里面有一把女式左轮手木仓。 “是的,他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醉醺醺的,就跟待宰的羔羊…一样。”霍克利喃喃自语,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好像在回忆。 “然后呢?”寄秋放缓声音。 “然后……然后我将他按入水中。”霍克利笑了笑,仿佛他只是在淹死一只蚂蚁,“他想挣扎,但他喝的太多了。可怜的克里斯蒂,他完全无法挣脱我的手。” 寄秋直到把大卫・霍克利送上警车,手脚依然发冷。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霍克利说完自己杀人过程,微笑的伸出手,‘你终于找到我了。’ “真的太感谢了,加里。有朝一日,你早晚会变成和福尔摩斯一样的大侦探!”雷斯垂德语气欢快,兴奋地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您太客气了,我跟福尔摩斯先生还差了很远。”寄秋没有接下这份赞誉,“可以让我问霍克利一个问题吗?” “噢,当然可以!”雷斯垂德让开身子,心里想着,虽然加里的能力不如福尔摩斯,但性格真的是比福尔摩斯好了一条街。 “你为什么会这么痛快的承认你的罪行?”寄秋直视霍克利的眼睛。 “我太累了,心里的负罪感让我无法安眠。”霍克利脸色冷静,戴着镣铐坐在警车上,也没有别的囚徒逮捕时那么惊惶失措。 ‘你可完全不像是有负罪感的人啊。’寄秋在心里说道。 寄秋招来一辆马车,回到221B,发现福尔摩斯和华生已经回来了,福尔摩斯脚边还趴着一只长毛垂耳小狗,黄白相间,见到寄秋进来,摇摇摆摆地站起来。 “哪里来的小家伙?”寄秋走过去蹲下身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在上衣兜里翻出一块牛奶糖。小狗扭头看了一眼华生。 “它叫透比,是谢尔曼先生的狗。”华生示意寄秋把手里的糖给他,拿着牛奶糖在透比眼前晃了晃,然后又交给寄秋,透比这才温顺地伸出舌头卷走了奶糖,嚼下肚子后,朝寄秋摇了摇尾巴,继续趴下去。 “案件顺利吗?”福尔摩斯放下手中的烟斗。 “应该……顺利。只是,我还有些疑惑地地方。”寄秋摸了摸下巴,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两天后,伦敦 小报上大大剌剌地写上:《海上的月亮》——小偷摘走了别人的月亮。 寄秋翻看着日报,霍克利被抓回去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承认是自己杀了比尔・克里斯蒂。 随后苏格兰场警探在大卫・霍克利住处搜出来很多手稿,其中就有《海上的月亮》,《空中的飞蛾》大纲。还有一沓手稿,包括下一本小说的构思。 闻到风声的小报记者来得比谁都快,这期报纸脱销地格外顺利。 一时期间,伦敦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克里斯蒂找代笔的事情,之前的书迷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厌恶。 大卫・霍克利被塑造成一位悲剧天才,明明有那么好的天赋,却被克里斯蒂一直打压,抢走了心血 。 最后不得不手刃盗贼。伦敦市民的保释信快淹没了苏格兰场,大部分人都在为霍克利请求缓刑。 转天《泰晤士报》记者在监狱对霍克利的采访,把这件事推到了新的高峰。 大卫・霍克利和比尔・克里斯蒂同时就读于伦敦大学,霍克利在大学期间表现优异,而克里斯蒂表现平平。 大家都认为克里斯蒂平庸的写作水平无法写出《海上的月亮》和《空中的飞蛾》那样的作品,越发认定克里斯蒂偷走了霍克利的劳动成果。 请愿信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在广场上烧起了克里斯蒂的书。 代笔这件事寄秋是有怀疑过,毕竟《陆地上的稻田》和前两本风格完全不一样,但心里的怪异感完全挥之不去。 寄秋抱着法棍,提着熏肉走出市场,耳边讨论都是有关于霍克利和克里斯蒂的案件。突然,一辆马车拦住了寄秋的去路。 “加里先生,我家主人有请。”小山一样的马车夫拦在寄秋面前。 ‘不会是孤儿院的人!?’寄秋心里一紧,她不是没有想过孤儿院院长会把她抓回去的可能。 就在寄秋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帘子拉起了一角,“抱歉,我家仆人吓到你了。” 听到悦耳的女声,寄秋松了一口气,走上马车。马车坐着一位端庄的夫人,头上戴着黑纱,套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放在双膝上,腰肢纤细,坐得笔直。身边还坐着一位不起眼的侍女。 “我家主人是拉塞尔伯爵夫人。”侍女开口打破沉默。 寄秋踩在狗熊皮毯子上打量 了一下马车内奢华的装潢,手臂僵硬地举着熏肉,如果把油脂蹭在上面,卖了她也赔不起,但伯爵夫人突兀地拦下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好,加里先生。”伯爵夫人微微颔首,声音像画眉鸟一样婉转。 “有什么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寄秋忍不住坐直身子。 “据说,是你帮苏格兰场抓住了谋杀比尔的凶手?”寄秋感觉到伯爵夫人的眼睛透过面纱盯着她。 “是。”寄秋声音含糊了一下,实际上大卫・霍克利是自投罗网,她根本没找到合适的证据。 如果霍克利不承认,寄秋只能把他当作嫌疑人而已。但霍克利认罪的太干脆了,让她有些不可思议。 “加里先生,不知道你是否看过《空中的飞蛾》?” “看过。”这个寄秋不用纠结。 “你觉得这本书写的怎么样?”伯爵夫人前倾了一下头。 “很美丽的爱情。” “美丽?”优雅的女人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询问的语气透露一丝诧异。 “是的,飞蛾扑火的爱情。有时候因为悲剧才美丽。” “很新奇的答案。”伯爵夫人笑了一下,“如果我要说,希尔的原型……是我呢?” 嗯?!寄秋愣住,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希尔的原型是我。当初跟我坠入爱河的人是比尔・克里斯蒂,不是所谓的霍克利先生。” 伯爵夫人拨弄耳边的卷发,说霍克利的时候声音带上嘲讽。 “所以,您的意思是,《空中的飞蛾》那本书,是克里斯蒂先生自己写的,而霍克利不仅杀了克里斯蒂,甚至还抹黑他的人格,抢夺他的荣誉。” 寄秋说完眉头紧皱,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霍克利就是完全的恶人。 “听说,你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侦探助手,我可以请你接下这个委托吗?” 伯爵夫人掀开面纱,寄秋这才发现她脸上涂了很多层粉,眼睛有些红肿,“我愿意付出报酬,只要是我能给的。” “这本来是我应该做的。我应该对此感到抱歉,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或许事情会变得更简单。 我会查明最后的真相,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么克里斯蒂先生也需要一个清白。“寄秋低声说道。 第10章 寄秋第一次来伦敦监狱,同时见到了自首的霍克利。 大卫・霍克利闲适地坐在木板吊床上,倚靠着墙壁。他所处的牢房跟别的囚犯完全不同,房间内整洁干净,除了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霉味之外,这里甚至比寄秋刚见到他所在的旅馆环境还要好。 “好久不见,加里先生。”霍克利微笑地打招呼。 “看样子,你过得很舒适。”寄秋垂下眼睑,看了一眼地面上盛放食物的托盘,“霍克利,你要知道,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故意杀人这一条依然是不会改变的。” “我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从未否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过。”霍克利脸上依然挂着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轻松地仿佛这几天给伦敦带来巨大的话题的人不是他一眼。“您可真心大啊,霍克利先生。” 寄秋见霍克利闭目养神,不再搭理她之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这间被优待的牢房。 “这里是厨房,你家大人在哪里!?”圆脸厨娘凶巴巴地盯着闯进来瘦小的男孩。 寄秋抬起头,扬了扬头顶上的贝雷帽,“抱歉,我不小心迷路了。我是威廉姆斯监狱长带来探望霍克利先生的。” “是那位霍克利先生?”厨娘收回怒视,回到案板上继续揉着面团。 “夫人,您也认识霍克利先生。”寄秋绕过火炉,来到揉面的厨娘跟前。 “当然。伦敦现在谁不认识霍克利先生,我现在所做的这顿晚餐就是为霍克利先生准备的。”厨娘眼睛也不抬,专注着揉面,撒粉。 “天哪,监狱的伙食这么好吗?”寄秋装作小孩子一样惊讶地感叹。 “怎么可能,霍克利先生的三餐都是单独做的。普通的牢饭面包不发霉已经谢天谢地了。”厨娘把面搓成长长的一条,用刀在上面割了三刀。 “据说霍克利先生的作品很受大众欢迎,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寄秋看着厨娘把面包放进烤炉里。 “噢,是的。我是说,我很喜欢《海上的月亮》,曾经做过伯爵家的厨娘,有幸学会了看报。那时候《海上的月亮》还在报纸上刊登,我从第 一版追到结局。”厨娘似乎回过神,眼神有些黯淡,“我给克里斯蒂先生写过信,他很温和地回复了我那些无聊的问题。我在信中提过我是个厨娘,但克里斯蒂先生并没有因此歧视我。相反,他给了我很多鼓励。” “如果,我要说,克里斯蒂先生没有盗窃别人的劳动成果。海陆空三部曲都是他自己写出来的,你是不是会好受一点?”寄秋歪歪脑袋。 “你在开什么玩笑?!”厨娘惊讶地瞪大眼睛。 “现在只有你能证实克里斯蒂先生的清白。”寄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只需要在准备霍克利先生晚餐时,把一条海鱼掺和在牛肉里面。尽量不让他吃出鱼的味道。” 第二天,寄秋搭乘马车来到伦敦监狱,她昨天就和威廉姆斯监狱长打好招呼,站在门口的狱卒没有阻拦,径直走到霍克利所在的牢房。 今天霍克利的牢房不像昨日那么冷清,狭窄的过道站了五个狱卒,威廉姆斯监狱长也在里面,一脸紧张地看着医生为霍克利检查。 “我知道霍克利先生得了什么病。”寄秋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开口。成功使得在场的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他是海鲜过敏。”寄秋无视众人各种眼神,走到霍克利先生前面,“那么,霍克利先生。我很想知道,从小吃鱼和黑面包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对海鲜过敏?” 霍克利感觉到钻心剜骨般的痒意,胳膊上的红包被他抓破,开始渗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吧,那我替你说了。”寄秋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从你给克里斯蒂写信那一天说起吧,你写了一封信,虚构了一个在伦敦的表弟。 到达伦敦后,你在尼克尔旅馆订了一间房间。然后你按照克里斯蒂给你的地址来到他的住处找他。 你把他带到深巷那家旅馆对面的酒馆喝酒,克里斯蒂是个不胜酒力的中年男人,他的住处连一瓶葡萄酒都没有。 灌醉他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紧接着你开始实施你的犯案过程。 临走前,你故意翻乱了克里斯蒂放在茶几下的信封盒子。克里斯蒂的强迫症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 寄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最后,你只需要等待被人发现,就完成了你所有的计划。至始至终,你的目的都是比尔・克里斯蒂的荣誉,而不是克里斯蒂这个人。” “胡编乱造。”霍克利忍着痒意说了一句,他脸上的不再是春风和煦的笑容,长满了脓包,表情有些狰狞。 “我是不是一派胡言,只需要苏格兰场派一个人到《海上的月亮》里面那个小镇,拿着你和克里斯蒂的照片,问他们认识哪一个就知道了。” 寄秋心里没有太多的得意,只是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可恶又可悲。 伦敦监狱的狱警都被寄秋推理震住了,好一会儿威廉姆斯监狱长动了动因为惊讶张大地嘴巴,“加里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哦~霍克利和克里斯蒂在伦敦大学就读期间学的是古典文学,克里斯蒂一向不喜欢华丽的辞藻,所以他才会在大学期间表现平平。 克里斯蒂十岁前生活在海边,后来因为父亲官职变动才来到了伦敦。 包括《空中的飞蛾》也是在祭奠他无疾而终的初恋。希尔原型那位夫人身份尊贵,我是不能说出她是谁,但我可以用我的名誉保证,希尔真的存在。” 寄秋眼睛平淡地看着威廉姆斯,瞥了一眼霍克利,“霍克利先生拥有一位乡绅父亲,他从小接受很好的家庭教师辅导,再加上他对读书确实有天赋,因而考上了伦敦大学。 机缘巧合之下写过一首希腊长诗成为了学院的风云人物,但毕业后所投作品处处碰壁,而他的同学,克里斯蒂在文坛上崭露头角,一跃成为受人爱戴的作家。” “……你懂什么,你这种人……怎么懂那种众星捧月跌落到底层的感觉!”霍克利沙哑地嘶吼。 “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嫉妒会变成魔鬼。”寄秋连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等待你的是法庭的裁决,无论你是关在监狱里一辈子,还是送到绞刑架,都与我无关了。” 寄秋走出监狱,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审判那天到来的时候,会不会出太阳。 第11章 “多谢款待,拉塞尔夫人。”寄秋放下手中金丝边骨刺茶杯,舌尖传来茶特有的苦涩。 “加里先生,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伯爵夫人温和地注视对面瘦小的男孩,“我可以送你去念书。” 寄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有人说要送她去读书,大脑当机。 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还是拒绝了眼前这位善良夫人的好意,“拉塞尔夫人,我已经迷上了侦探这份工作,象牙塔的生活不适合我。” 伯爵夫人叹了一口气,“是我太理想当然了。” “不,夫人。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是世界上的瑰宝。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寄秋碧绿的眼睛闪了闪,在拉塞尔夫人眼神示意下开口,“我是从一家孤儿院逃出来的。或许您会认为我不识好歹,但请您允许我能说出自己的苦衷。” 她顿了顿,“那家孤儿院在伦敦郊外的萨利农场。孤儿院院长托马斯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他总是在晚上叫一些女孩子去他的房间里。我的妹妹也……所以我逃了出来,寻找能复仇的道路。” 早在那辆马车上,寄秋就已经想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借助伯爵夫人之手除去那条不安的隐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这件事我会找人调查。除此之外呢?”伯爵夫人厌恶地皱了一下眉。 “我想请您找到一位合适的人管理那家孤儿院。”寄秋想了想又提了一个请求。 伯爵夫人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是说,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暂时没有。我对我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寄秋摇了摇头,她对金钱财宝之类的并不热衷。 吃完最后一口焦糖布丁之后,寄秋向伯爵夫人告辞。 “加里先生,拥有着一个很漂亮的灵魂。”优雅的夫人看着寄秋的背影消失在花园走廊。 “是的,夫人。您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贴身侍女温顺地附和。 “我无论说啥,你都在赞成!”伯爵夫人瞥了一眼忠厚老实的侍女,脸气鼓鼓的。 “是的,您永远是对的。”侍女忠心耿耿,十年如一日。 “还是很感谢你,那一段时间帮我向我父亲隐瞒每天偷跑出去的事情,让我得以拥有一段终身难忘的回忆。”伯爵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眼里浮现一丝眷念。 “加里先生,这是夫人让我转交给你的。”寄秋满头雾水的接过高大的男管家递过来的盒子,掀开一角,里面静静躺着四个焦糖布丁。 寄秋回到221b,浑身都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她心里已经把这里当成一个避风的港湾。 “华生呢?”寄秋走进客厅,发现客厅只有福尔摩斯一个人。 就在寄秋以为福尔摩斯不会回答,大侦探先生冷漠地吐出一句,“约会。” “看样子,很快就要迎来一场婚礼了。”寄秋脱下外套,大字瘫在沙发上。 福尔摩斯冷哼,“很无聊的决定。”在他脑子里,除了惊险刺激的案件之外,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伦敦侦探提起兴趣。 婚姻这种东西在他脑子里根本不存在,甚至还认为是个累赘。 “华生总要有自己的生活。还有,福尔摩斯,你是不是又注射了□□?!” 相处一阵子之后,寄秋抛去了一开始的敬称,开始直呼其名。 “这几天的委托简直不能再低级了。”福尔摩斯没有理会寄秋的大呼小叫。 “不要转移话题,福尔摩斯先生。”寄秋一脸平静,走上前按住福尔摩斯的手臂,把上面的尼古丁贴撕扯下来,“你已经连续很多天注射,即使它只是7%的□□溶液,这种东西并不能让你遇见一桩世纪大案件。对了,烟草我已经拜托郝德森太太收起来了一部分。” “你是说放在茶叶罐里的烟丝吗?如果你过几天再去看,它已经一点都不剩。”福尔摩斯从睡袍内兜里摸出空空如也的针筒。 寄秋感觉自己感觉肝火越来越大,一个小时前吃到焦糖布丁的快乐已经没有了。 “好了,明天让郝德森太太买菜的时候从哈莉太太糕点屋带一份焦糖布丁。所以,现在让我放松一下。”福尔摩斯敷衍地说道,把脚放在茶几上,闭目养神。 “福尔摩斯,你早晚会栽一个大跟头。成为你小看女人的代价。”寄秋气成河豚 。 “你们……怎么了?”约会完的华生周围都能看到腻歪歪的粉色泡泡,但看到两个处于修罗场的室友,粉泡泡瞬间被戳破了。 “看样子,你有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寄秋身为两辈子单身狗,无法体会恋爱的甜蜜。 “当然。我相信好事将近了”华生想到自己路过一家首饰店橱窗里的绿宝石戒指,自己的积蓄还有一段时间就攒够了。那时候他一定能给玛丽一个难忘的求婚。 “克里斯蒂的案件真的太精彩啦,你的演绎跟案件的精彩不相上下。我甚至都想专门为你记录下来!” 华生想到寄秋描述她的探险经历,心痒痒的,虽然四个签名让他和玛丽修成正果,但真假作家没有参与其中,想想都觉得遗憾。 “谢谢你的夸奖。”寄秋习惯性道谢,但脑子里又想着另一回事情。 霍克利并不像那种能谋划得这么面面俱到的人,作案反而像一个老手。 无论心理素质再怎么强硬,但要是没有在探监的时候,发现霍克利的餐盘里熏鱼被完整地剩下来,她是不会找到破绽。 更别提霍克利一被戳穿就崩溃。这种作案方式,更像是某个教授在引导。 深巷里那个瘦的皮包骨的神经女人跟教授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呢? 寄秋甩了甩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搁在心底,“华生,拉塞尔伯爵家厨师手艺一绝,你要不要尝一尝?” 她大方地把布丁贡献出来,华生是这个世界第一个接纳她的人,寄秋是不会吝啬。 “好啊。”华生对甜点接受程度还是很高,而福尔摩斯认为甜点这种东西太甜腻了。 第12章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华生单膝跪在柔软的草坪上,打开手掌中的黑色丝绒小盒,绿宝石戒指折射出一层浅浅的光影。 玛丽・摩斯坦欣喜地捂住嘴,浅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寄秋在不远处买了一包鸽食喂着鸽子,嘴里被塞了满满一大口狗粮。 出门前,华生紧张地忘了放在桌子上的戒指,她用了自己最快速度跑到公园,刚刚好,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有情人终成眷属,浅橘色的夕阳下,两个情投意合的人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妄想着改变玛丽・摩斯坦香消玉损的结局。 原著里并没有提及玛丽的死因,只是在《军人归来斑面案》里面有玛丽去世的信息。 整个《福尔摩斯探案集》都是从华生角度记录写成的,他是不可能把爱人去世的过程写进自己的小说里。 她所拥有的能力只不过是上一辈子的眼界和见识,原本激动的心逐渐冷静下来,寄秋离开公园,这是属于华生和摩斯坦小姐两个人的回忆,护送求婚戒指的任务已经达成,她该退场了。 ‘买点巧克力泡芙吧,正好可以一边看《海上的月亮》一边吃,配上一杯柚子果茶~’寄秋想着这个美好的下午茶时光该怎样度过之后,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回221B的壁炉前窝着。 “嘣——”就在寄秋扭头看着新开面包店外面摆着的枫糖面包时候,撞到一个柔软的身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狠狠摔在地上,却被一只戴着猩红色绒布手套的拽住。 “抱歉,你还好吗?”手的主人有着惰懒沙哑地声线,寄秋忍不住抬头,闯进一双深邃多情的深蓝色眼睛里。 寄秋来到这个时代见过很多美人,童谣里面索菲亚虽然衣着保守,但五官精致,再简陋的衣服也无法掩盖她的美貌,玛丽・摩斯坦小姐坚强聪敏,气质和五官互补也成就了一位独特的美人,而温室里的伯爵夫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行如流水般的优雅,《空中的飞蛾》完全描述出了本人的美丽。 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士再次给她带来了一次冲击,告诉她颜值是没有上限的,当你以 为自己已经见到最美的人了,但现实却打脸了。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她脑子里想到,平日里谦逊的言辞一点用也没有,她罕见的失声了。 眼前这位陌生漂亮的女士见寄秋傻乎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满脸通红地小声道歉,忍不住勾起红唇,移步到旁边的面包店,买了三块枫糖面包。 “这是赔礼~”女士拉起寄秋的手,把油纸包裹的面包放到她手上,揉了一把寄秋已经长了半指长的卷毛。 噢,上帝!她被一个女人的美貌攻击了!寄秋感觉自己脸上发烫,心里念出郝德森太太的感叹。 直到回到221b蜷缩在带给她温暖的壁炉前,寄秋才想到巧克力泡芙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美色误人。 把意外得来的枫糖面包放在壁炉边上,厚厚的枫糖烤化后发出蜂蜜的甜香,啊呜几口就吃掉一个。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上的糖渣。 炉火驱散了室内的阴冷,‘这么绝色的美人,不可能在伦敦一点也不出名啊。’寄秋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合上了。 福尔摩斯回来就见到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幼崽终于安静下来,窝成一个球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 想了想,还是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毛毯盖在她身上之后才转身走上楼。 一个星期后,寄秋在《泰晤士报》上看到大大的头条,黑心孤儿院院长被逮捕。 伯爵夫人办事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报纸上还讲述了抓捕过程,苏格兰场警员闯进去的时候,孤儿院院长正把魔爪伸向一个十岁的女童。 一时间好几个人同时都目睹,证据确凿,没有基本的询问就被拷走。 她隐隐约约感觉自身身上一轻,浑身舒爽。知道自己完全掌握这具身体,她知道时不时晚上做梦梦到孤儿院的片段不会再困扰她了。 这次的案件定罪的比霍克利还快,送上绞刑架的日期都已经决定了。 毕竟这次伦敦人民的愤怒比以往还要强烈,尤其是被霍克利愚弄的怒火还没熄灭,大家统一把矛头地准这个板上钉钉的囚犯。 华生搬出了221B,寄秋觉得空间一下子变大了很多。 有点怀恋当初一起聚集在客厅讨论案件的日子,华生有一颗冒险的心,但心里对家和 家人充满憧憬。跟她和福尔摩斯是完全不同的人。 “好无聊啊。”寄秋伸直双腿躺在沙发上望着雕花的天花板,如果是一位正常的伦敦男士目睹她现在的姿势,一定大惊失色。 然而坐在她旁边的福尔摩斯,把礼仪规矩视若无物的人,郝德森太太出门访友,更没有人约束寄秋一点也不淑女的举动。 显然旁边的福尔摩斯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寄秋把他藏起来的某种溶液和烟丝扔进火炉里,现在大侦探手臂应该布满了针孔,或者抽起烟斗来缓解焦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寄秋发现自己无论藏在哪里都能被找到,她每次挖掘出来之后就直接仍就燃烧的炉子里,让福尔摩斯目睹火舌吞噬着他的“良药”。 “加里,我很后悔同意华生让你留下。”福尔摩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噢~”忍受了两天锯木头一样的小提琴魔音灌耳,寄秋对侦探先生爱理不理,最初的偶像滤镜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她真傻,真的,没有华生的福尔摩斯熊起来谁都管不住,早知道就不送戒指过去,说不定华生还能多待几天。 几条街外的华生打了两个喷嚏,引来了玛丽担忧地注视,正同新婚妻子米里调油的医生安抚地笑了笑,“亲爱的,我是个医生。如果身体不适自己会察觉到的。刚刚只是吸进了灰尘。” 第13章 华生结婚后把自己所有精力都投入建设自己的小家中,很少来到221B了。 寄秋便代替华生担当了福尔摩斯的记录员,不过她永远不会像华生那样能把整个案件精彩的呈现在大家眼前,每次都是干巴巴地只记录了有用的线索。 但好在福尔摩斯还算满意,他甚至觉得华生花费那么多的修饰词影响了他对案件思路的观感。 她开始了每天贝克街和福尔摩斯斗智斗勇的日常,为了让这位大侦探少服用一大堆□□,寄秋想尽了一切办法。 虽然她知道福尔摩斯可能活到乡下养蜜蜂的年纪,但是骨子里对那些能让大侦探充满干劲的小东西反感至极。 “福尔摩斯先生,下一个委托如果我先于你完成。那么接下来半个月你必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寄秋把福尔摩斯手中的烟斗拿走,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奶糖。 连着好几天客厅都是烟雾缭绕,她的忍耐度已经降到最低。 “华生就不会管这些。”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捏了捏鼻根,语气甚至还透露出一丝不符合人设的可怜意味。 “华生是华生,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舍友是我,福尔摩斯先生。”寄秋挤出一个微笑。 真正的福尔摩斯如同书中写的那样,厌恶社会上繁文缛节,严谨刻板,有着令人感叹、聪明冷静的大脑。 但通过日常相处,寄秋发现侦探先生心思细腻,可以完美地扮演一位让陌生人迅速拉近好感的人,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有用的情报。 寄秋双腿盘在沙发上,翻看着一个小时前送来的粉色信封,里面夹着一张厚厚的便条。 是一场预约委托,信中慎重的写下这件事很重要,甚至扯上了欧洲皇室。 “神神秘秘的。”寄秋颠了颠仅仅一张就有重量的纸张,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纸。 “用你最近学的,分析一下。”福尔摩斯把下巴放在交叉的双手上,灰色的眼睛难得来了精神。 “不是英国出产的纸张吧。”寄秋靠着光亮折射,纸里面有着复杂的纹理,还植入了制造者的名字。 平常这种纸都很做成精美的书签,哪像这张纸的主人用来当信纸用,不愧是皇室产出。她 把纸中的字母提取出来写在一张纸上,‘EglowEglonitz’这个单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无所获,把便条递给福尔摩斯,“不要指望一个仅仅学了两个月的人能给出来源地。” “这是德语。”福尔摩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棕色的大厚书翻了翻,“波希米亚制造。” 寄秋甘拜下风,这种她是真的想不到,尤其是在痕迹学这一点,她和福尔摩斯的水平是天差地别。 “福尔摩斯,我很钟爱你那颗大脑。”寄秋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 要是旁人听见,没准就把她定位变态杀手,但福尔摩斯只是讥讽地把她剩下的话堵住,“可惜你没有。” “福尔摩斯!” “华生。”福尔摩斯把目光从书中抬起来,冷静地看着自己炸毛的助手。 “别再华生华生的,华盛顿来了也没用!”寄秋额头上青筋绷紧。 “好久不见。”福尔摩斯慢吞吞地补完一句话。 寄秋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军医穿着毛呢大衣站在她背后。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华生看着面前的修罗场,脸色纠结。 “不。”一口气闷在胸腔里,寄秋自暴自弃地往沙发一躺。 “亲爱的华生,看样子你现在过得生活跟我恰恰相反,你体重增加了七磅多。” 福尔摩斯迅速往烟斗里填充了烟丝,他笃定自己助手不会在华生面前暴露本性。 “是七磅。”华生吞下劝解的话,一本正经地纠正。 但他面对的是福尔摩斯,“至少七磅半。” “华生,你重拾了旧业吗?祝你事业一帆风顺~”寄秋对于221b唯一的绅士,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和祝福。 “欸?我没说过我打算行医啊。”华生惊讶地看着她。 “还雇佣了一位笨手笨脚的女佣。”福尔摩斯补上一句。 华生觉得自己在两位小伙伴面前任何秘密都瞒不住,叹了一口气,“是的,一位叫玛丽・珍的女仆,简直太糟糕了。粗心大意程度可以说得上无药可救。我已经把她辞掉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皮靴已经把所有信息都摆出来了。鞋的里侧有好几道裂痕,一看就是没有半点经验的女仆想刮去鞋跟的泥巴,却把皮靴表面划得一道道的。这双皮靴还是 海豹皮制的,是你以前钟爱的款式,但却没有避免没有沾上泥印,还能推出你挨淋了。”寄秋勾起嘴角,神色有些得意的看向福尔摩斯。 “你开业行医这一点,在你走进屋子里,身上带着医生身上的碘的气味。右手食指上还残留着硝酸银的黑斑,大礼帽右侧鼓起,曾在那里放了听诊器。显而易见,你最近都在积极为人治病。”福尔摩斯轻松地解释道。 华生感觉面前一大一小之间似乎重新燃起了新的修罗场,一时间有些失语,好久之后才憋出一句,“要是你们活在几个世纪前的猎巫行动中,一定会被人绑上火刑架。” 福尔摩斯不甚在意地点燃烟斗,他更像是无神论者,所谓黑暗的猎巫行动在他眼中都是为了排除异己的一种手段。 寄秋就更不在意了,她这种无限轮回的人,是最不惧怕生死的,只要控制自己不要付出多余的情感,她一个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对了,华生。我们收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委托~”寄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的军医。 “噢?”华生挑了一下眉头,用暖阳般的棕色眼睛包容地看着她,“是什么样的委托呢,加里?” 华生一直把寄秋看作自己晚辈,在某种时候甚至为了她去怼自己老朋友,半年前寄秋从臭烘烘的深巷里来到221B的形象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那个瘦的跟小猴子一样的小孩子即使现在脸色红润,也没有减少他的爱护。 如果寄秋愿意,他甚至都想和玛丽一起收养她当自己养女。 但他看出来寄秋更适合呆在221B,小女孩跟福尔摩斯外表相差巨大,但华生早就意识到这两个人有着相似的灵魂。 寄秋兴致勃勃地把她知道的信息描述了一遍,正当华生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有人猛拉门铃。 第14章 “华生,你坐这儿吧,一会儿我们谈话你都可以好好观察。”寄秋把华生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不……我是说,我应该走了。”华生踌躇了一下,“毕竟现在我已经不住在221B。” “华生,你即使住不住221B也是我和福尔摩斯的好朋友,我相信福尔摩斯也很乐意你在这里。”寄秋朝福尔摩斯眨了眨眼,“对吧,福尔摩斯先生。” “你无需过于在意,也许我会需要你的帮助,他说不定也一样。” 福尔摩斯侧了侧身子,朝窗外瞥了一眼,“我想,这次委托让我和加里接下来三个月都不用担忧生活经济来源。” 事实正如福尔摩斯说的那样,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衣着奢华,胸前戴了一块纯粹的宝石胸针,衬里都用了造价高昂的丝绸,现在英国境内的刺绣陶瓷丝绸都是从那个古老的国度海运过来的,大部分淑女们都用来当手帕或者胸衣,而不是像这个男人用了整整一大块上好的深蓝色丝绸做披风。 寄秋第一次见到戴了面具的委托人,一时间用好奇地目光打量,虽然遮住了上半张脸,但下半张脸看出来很粗犷。 委托人走进来之后,眼神晦涩不明地看了一眼侦探身边的两个人,“我预约过了。按照约定时间前来拜访。” “坐吧。”福尔摩斯说,“这位是我朋友华生医生和我的助手加里,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冯・克拉姆伯爵,来自波西米亚的贵族。”克拉姆伯爵浓重的德国口音透露着不满,“这件事很重要,我不希望有外人和一个小孩子在场。” “噢,这两位都是我很信任的伙伴,如果您无法接受,那么我只好请您离开了。”福尔摩斯不甚在意地开口道。 伯爵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妥协地□□肩膀,“好吧,你们要保证两年内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它可以说能影响欧洲的历史。” “我保证我能遵守约定,虽然我外表可能让你有些犹豫。但我不是那种嘴碎的人。” 寄秋率先出声,她看得出来,这个伯爵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孩子外表的她了。 “我保证。” “我也是。” 见到三 个人都立下保障之后,伯爵似乎放松了少许,“这件事很急迫,是有关于波西米亚的王储。牵扯到一个很大的丑闻,即使没有发生,但我们要做好预防措施。” “当然,那还请陛下您尽快把案件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福尔摩斯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开口,不晓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惊悚。 戴着面具的伯爵被刺激到,用力扯下脸上的银制面具,“我从布拉格亲自到伦敦,就是因为我除了求助你这个颇负盛名的侦探。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没有再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您继续讲吧。”福尔摩斯近乎冷漠地看着面前这位世袭国王绝望哀伤的面目,揭下了他遮羞的抹布。 “您有没有听说过艾琳・艾德勒,大名鼎鼎的女冒险家艾琳・艾德勒。” 她来了她来了,那个女人来了!寄秋抿起嘴,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大约是我年前,我同这位女冒险家结识,有过一段感情。” 委托人用力抓挠自己的头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焦躁到极点。 “这位女士人生经历很丰富。”华生翻看艾琳・艾德勒的资料,把一部分递给福尔摩斯。寄秋伸着头看着福尔摩斯手上那份资料。 “意大利歌剧院的女歌手,是那家很有名的华沙帝国歌剧院。”寄秋心里惊叹不已,当然不能在委托人面表露出来。 “你同她有过信件往来。你想收回那些能牵连到你的信件。”福尔摩斯抓的重点和寄秋不同。 “没错。这是我所需要的。” “仅仅是信件,您大可不必那么大费周章。信件仿造太容易了。” 福尔摩斯开口道,这种案件差不多都能归到帮隔壁邻居太太找猫。 “那上面有我的私人信笺。” “可以偷。” “还有我的私人印章。” “可以仿造。” “再加上我的照片。” “啧,可以买。”福尔摩斯在隐秘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们的合照!”王储失控地吼出来。 ‘这题我会,ps哒!’寄秋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那太糟糕了。”福尔摩斯毫无感情地叹惋,“您太冲动了。” “我那时鬼迷心窍,事后我就后悔了。”这位未来的国王抱住脑袋,“我试过用高昂的价格去买回这张照片,她拒绝了。我请了好几批小偷去偷,甚至还请了强盗打劫,那张照片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这有什么难的。”福尔摩斯轻笑了一声,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完全小题大做。 “不,这对我来说是决定后半辈子的生活,一旦公布,就会把我毁掉。”委托人疯狂地摇头,声音嘶哑地打断侦探。 ‘呵~活该你栽跟头。’寄秋心里的小人提前呐喊。 “怎么讲?” “我要结婚了。我的结婚对象敏感多疑,他们王室家规严格。只要引起那位公主的疑心,这桩婚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要收场。 艾琳・艾德勒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她既有无比美丽的外表,还有男人那种果敢坚硬的心。她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绝对不会让别人得到。” “你确定照片还在她手里?” “我十分确定,当初我们热恋时她曾说过如果我未来结婚对象不是她,她要在我订婚那天向报社公布出去。我的订婚日期在下周举行。”男人坚毅的面孔满满的痛苦。 “好的,这个委托我们接下了。” 国王扔下满满的一袋报酬起身离开了。 “哇~先生,咱们有钱啦!”寄秋看着一大堆金币和钞票,突然还想到国王要许诺一座私人岛屿,“好多钱!” 福尔摩斯皱着眉头看着寄秋眼睛发光的握住金币,他应该没有亏待助手……吧?甚至还要花钱贿赂她来吸几口烟。 “福尔摩斯先生,永远不要小看女人哦。”寄秋还是善意地提醒了自己的老板。为了口袋中满满的金币。 第15章 转天早晨,寄秋刚洗漱完却发现福尔摩斯已经穿好大衣倚在沙发上,“早安,福尔摩斯先生。” “你有十分钟早餐时间,八点我们要准时出门。” “我也要去?”寄秋神色诧异,以往福尔摩斯更乐意单独行动,而不是在客厅里等她,不过她心里很期待大侦探吃瘪的模样。 “你的伪装太蹩脚。”福尔摩斯惜字如金,他不想把废话耽搁在早餐时间上,那会使出门时间拉长。 寄秋这才反应过来,福尔摩斯指的是她女扮男装技术太差,想给她上课。 ‘可是,先生。你这次遇到的可不是普通人啊。’寄秋心里传来幸灾乐祸的叹息, 虽然这次委托任务危险度不大,但是因为案件中的两个人不凡,让这件案件在《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留下浓厚的一笔,后世改编的影剧中艾琳・艾德勒成为不可缺的一角。 福尔摩斯从流浪汉那里换了两套衣服,寄秋被臭烘烘的衣服熏了一下,很快就迅速接受了,而福尔摩斯这种把乔装当成家常便饭的人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你看见对面那座私人花园了吗?花园墙角有一条小巷子,专门用来当马房的。在偏僻的城市里,马车夫之间竞争很激烈。 但在伦敦,却恰恰相反,马车夫们反而是最相互扶持的一种职业。所以扮成一个失业的马车夫,很容易在他们之间获取想要的情报。”福尔摩斯开口解释道。 “那我扮成流浪儿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富人区。”寄秋看见有很多衣着光鲜亮丽的夫人们成群结队地从小巧豪华的马车中走下来,或者是探出头来相互挥手告别。 “不是那么愚钝。”福尔摩斯突然伸手在她脸上划了几下。 “你抹了什么?”寄秋感觉自己伸上的气味更加熏人了。 福尔摩斯在寄秋要杀人的眼光里慢慢吐出一句,“马粪。” “先生,这个礼拜就别想看到你心爱的烟斗了。”寄秋不知道是太臭还是太生气,太阳穴开始突突突地疼。 “你要知道,这是伪装环节必要经历的一环。我刚刚用的是晒干的马粪,没有用新鲜的。” 寄秋还想再说些什么, 福尔摩斯捂住她的嘴,“不要再聊这些没用的话题,我去那间马房,你在附近找流浪儿聊聊。” 寄秋没费多少力气,就听了一耳朵关于艾琳・艾德勒的事情,这一带所有男人基本都拜倒在这位女士的石榴裙下,即使是那些已婚人士。 “艾德勒女士跟一位男士陷入爱河,她除了那位男士之外没有跟任何男人交往。真的是一位可爱的小姐。” 寄秋静静地听着眼前这个比她高一个额头的小流浪儿吹出一大串彩虹屁。 “那她每天几点出门,咳咳……我是说,我想亲眼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女人。”寄秋试探地开口往深处询问。 小流浪儿很快就回答她,“每天下午五点,她要去音乐会上演唱,很多有钱的老爷们都去捧场,没钱的就在她家附近或者剧院门口等候,只为了目睹她的芳容。” 寄秋带着自己知道的信息准备去找福尔摩斯汇合,低头赶路没看前方,她撞进一个香软的怀抱。 ‘糟糕!’这里往来的人非富即贵,她招惹不起。寄秋第一反应是装作不懂事的小孩,缩了缩肩膀。 “是你!”声音有些耳熟,寄秋忐忑的抬起头,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伦敦这地方真小。’ 还有是什么能比连续两次撞到同一个人更巧的事情吗? “想不想去我家喝杯热可可?”漂亮的女郎温声问道。 “感谢您的慷慨,上次是我太失礼了。忘了跟您说一声抱歉……那个,面包很好吃。”寄秋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 “不要在意那种小事。我家厨娘很擅长做玫瑰蛋卷和白巧克力,我想邀请你来和我一起吃。” 漂亮的女士仿佛感受不到寄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不可描述的臭味。 “不。”寄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头。 “不要客气,正好带你梳洗一下。”女郎拿出手帕把寄秋脸上的干马粪揩掉。 寄秋站到眼熟的别墅前面,才意识到这位女士是谁——艾琳・艾德勒。 说的也是,这么姣好的面容和独特的气质,很难是那种泯然众人的身份。 ‘福尔摩斯先生,我貌似打进敌人内部了QAQ’ 艾琳・艾德勒让女仆打来一盆温水,拿柔软的毛巾把寄秋脸上的脏东西搽干净。 “你真的很漂亮。”艾琳・艾德勒垂下深棕色的眼睛。 “不,您更好看。”寄秋知道自己这具身子算得上美人,但跟艾琳・艾德勒比还是有点差距。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亲爱的。我是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艾琳・艾德勒笑着指了指寄秋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干净。” 寄秋听得满头雾水,不过自己作息时间规律,眼睛没有血丝很正常吧。 厨娘很快端上了一叠玫瑰蛋卷,还要贝壳形状的白巧克力。 蛋卷酥脆,轻轻咬一口就会掉渣,玫瑰花瓣混着蜂蜜清甜可口。 白巧克力有一股浓浓的牛乳乡味,甜而不腻。再配上微苦的热可可,简直是一顿完美的下午茶。她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福尔摩斯弯腰捡着干马粪,汗水顺着脖子进衣领里,捡完这一桶,他就可以拿着两便士和打听的情报离开了。 寄秋穿着干爽的奶白色真丝衬衫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这个蛋挞真的很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艾琳・艾德勒满脸关爱。 “您在等什么人吗?”寄秋发现艾琳・艾德勒频频回头看着窗外。 “是的,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位美丽的女士眼神变得柔情,没有平日里那副坚毅。 “你放心,我觉得他很快就来了。”寄秋对接下来要到的人心知肚明。 “你是对的,加里。他一向守约。”艾琳・艾德勒端起茶杯,看着茶杯里的茶梗竖立起来,轻轻笑了一声。 寄秋估摸了一下那位先生应该快要到了,起身向这位聪敏的女士告别,打断了她挽留的话语,“艾德勒小姐,我想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你很重要。我在这里太碍事了。祝你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临走前,艾琳・艾德勒把一封信慎重地交给寄秋,反复提醒她不要让人看见信的内容。 寄秋摸了摸,里面纸张柔软,不是照片。仅仅是一下午谈话就让艾德勒小姐交出照片未免太天方夜谭。 寄秋很容易地找到小巷里蹲守的福尔摩斯,一个人全身上下干干净净。 甚至肚子吃的饱饱,另一个人浑身臭得有两只苍蝇绕着他飞来飞去,饥肠辘辘。差别过大的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抱歉,我没有查到有用的情报。不过我从流浪儿那里。”寄 秋率先开口。 福尔摩斯用一种看待弱智的眼神上下扫了一遍自己雇佣的助手,他知道自己助手说的是实话,侦探先生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寄秋装出来的机警蒙骗了,生硬地打断了自己助手接下来的话,“我想我们打听的信息相差不多,艾琳・艾德勒名气很大,只要出门在外,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记下来。除了别墅里发生的事情,其余的我们都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戈弗雷・诺顿,他是艾琳・艾德勒的情人,但据我所听到的,诺顿先生还是一位很有名的律师。 要是没有那位粗心大意的国王,我更相信这是一位情侣,但更有可能这是艾德勒女士特意请来的律师,照片或许被转交给他。”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结果,寄秋自己的分析也会跟福尔摩斯相同。 她只能干巴巴地附和一下,“律师是个关键人物。” “我们等待的人物出现了。”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变得锐利,寄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位黝黑英俊的男人从一辆双轮马车跳下来,健步如飞走进那幢别墅。 距离太远,寄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诺顿先生站在窗前,兴奋地挥舞手臂,这对内敛的英国绅士来说,行为过于失态了。 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块,寄秋捕捉到了圣莫妮卡教堂这个字眼。 福尔摩斯已经单手像提着小鸡仔一样把寄秋提到一辆等待的马车上,“去圣莫妮卡教堂,二十分钟之内赶到的话我给你一磅金币。” 马车夫用难以言喻地目光瞥了一下这两位衣着云泥之别的人,要不是那个臭烘烘的男人去的是教堂,他能把马车拉到苏格兰场,举报这个男人诱拐儿童。 到了圣莫妮卡教堂之后,福尔摩斯飞快掏出来金币扔给马车夫,丢下寄秋匆匆跑了。 “那位先生,没事吧?”好心的马车夫嗫嚅地问了一句。 “没事,只是刺激太大了。”寄秋感觉心累,想静静。 马车夫同情地看了福尔摩斯奔跑的背影,脑补了一部爱情史诗,“那真是太不幸了。” ‘你脑补了什么?!’寄秋失去了语言能力,她只是想说福尔摩斯被她带来的刺激打击到了,要不然一向游刃有余的侦探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但解释起来太麻烦,她只好沉默。在马车夫眼里就变成了默认。 第16章 马车夫只取了一开始说的那一个金币,把多余的都还给了寄秋。 “那位先生,可能更需要。”马车夫脸色凝重。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寄秋心里的纠结快拧成一条麻绳了。 等到寄秋走进教堂的时候,就看到艾琳・艾德勒和一位英俊黝黑的男士并排站在一起,两个人身前还有一位牧师。 戈弗雷・诺顿似乎是看到救星一样,攥紧福尔摩斯的双手,“就等你了,快来吧。” ‘身份被识破了??’ 等到福尔摩斯被诺顿拖拽到圣坛上,这时候艾琳・艾德勒眼睛一亮,朗声喊道,“加里,你也来一起见证吧!” 寄秋像是不认识福尔摩斯一样,相继走到圣坛,站到福尔摩斯身边。 牧师语气庄严地念完一串祷告词,戈弗雷・诺顿和艾琳・艾德勒交换了戒指。 寄秋和福尔摩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证了一场荒谬却不输于任何新人的婚礼。 事后福尔摩斯得到一磅金币,寄秋得到一串珍珠手链。 “先生,你说,艾琳・艾德勒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寄秋盘腿坐在221b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摊开的正是艾琳・艾德勒交给她的纸张。上面是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萝丝・戴维斯,这个名字为什么有些眼熟?” “我也觉得有些耳熟。”华生放下茶杯,接过寄秋递过来的便条,忽然恍然大悟,“前几天华沙帝国歌剧院演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上面的演员表有她。” “她是朱丽叶?”寄秋的意思是萝丝・戴维斯出演了朱丽叶。 华生捻起一块拇指曲奇放入口中,“不,她是罗密欧。即使是一位女性,但这位女士的罗密欧比知名的男歌剧演员出演的罗密欧毫不逊色。 传闻有一位落魄的贵族小姐爱上了‘罗密欧’,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伪,但萝丝・戴维斯的罗密欧确实很出名。” 华生不是歌剧爱好者也能有所耳闻,寄秋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预感,“我觉得,艾琳・艾德勒看出了我真实的身份。” “什么?!”华生面露担忧。 福尔摩斯只是弹了弹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好好用你的大脑思考一下,如果她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而不是帮助你。” 一瞬间,寄秋心里似乎被一种东西填满,随之而来的是愧疚,不仅仅是为刚刚的误解,还有用艾琳・艾德勒来完成委托。 “加里,你还是无法管理自己的情感。”福尔摩斯伸出手指用力按了按眉心。 “但是,福尔摩斯。我从来不认为情感是我的累赘。”寄秋轻声反驳道。 “你要记住,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果你不想舍弃那些充沛而无用的感情,我可以出钱送你去私立女子学校念书,华生应该很愿意收养你。华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所有想法都摆在脸上,白痴都能看得出来。” 福尔摩斯把修长的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上,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你会有一个干净的出身,然后就像艾琳・艾德勒,找到你能看得上的男人,平静安稳地过完你后半生。 一边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扯上一堆麻烦,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一边是宁静温暖的小窝,你喜欢在寒冷的天里烧起火炉,蜷缩在沙发上,如果有一叠甜腻腻的小点心,你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呆一下午。” 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冷静地不含任何感情,“加里,你会选择哪一边。” “抱歉,先生。”寄秋避开了福尔摩斯的视线,“我会管理好我的感情。” 她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一直在燃烧永不停歇,即使她贪恋壁炉的温暖,但她更放不下外面的大千世界。 “华生,我需要你一起跟我去找一趟艾琳・艾德勒。而你,加里,去找萝丝・戴维斯。”福尔摩斯起身走向二楼。 “这不太好吧。”寄秋跑到楼提前冲福尔摩斯喊道。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又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去找郝德森太太取十磅金币。” 这时寄秋心里的担子一轻,蹦蹦跳跳地找郝德森太太取钱,有一种回到自己学生时代上课外补习班的感觉,那段时光虽然艰苦,但却是人生中难忘的岁月。 福尔摩斯换了一身牧师袍子,脸上挂着牧师招牌富有同情心的微笑,白色的领带没有一个褶子印。无论多少次,华生总是被福尔摩斯的化妆术惊艳到 福尔摩斯和华生前脚走,寄秋就后脚跟着离开了221b。 萝丝・戴维斯的住处距离华沙帝国歌剧院很近。在一片治安很好的小公寓区里面。 寄秋向门卫报了自己的姓名和引荐人的名字之后,才被带到萝丝・戴维斯的公寓门外。 寄秋整了整衣领,按了一下门铃,很快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来人有浅金色的短发,深邃的碧色眼睛,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睡袍,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艾琳让你来找我。” 寄秋有些怀疑地看向眼前的人,她觉得自己不是叩响了某间小公寓,而是某个宅邸。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准备,能演出罗密欧,萝丝・戴维斯应该长相偏中性俊美。 但没想过真的像一位贵公子,即使装束随性,但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一股天然浑成的贵气。 “您是戴维斯小姐吗?”寄秋犹豫地开口,眼睛控制不住地瞥了一眼她平坦的胸部。 萝丝伸手把她拉进屋里,把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一个布条,“你要不要摸摸?” 寄秋看了一下大小,脸噌地红了起来,“您真的不像一个英国人。” “嘿,艾琳没跟你说过,我是法国人吗?” 萝丝手指抵住寄秋的嘴唇,慢慢往下滑,停在她的胸口处,“我曾欠过她一个人情,没想到她会用在这种地方。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一点。” “噢…好的。”寄秋连忙点头。 萝丝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小女孩,我现在教你第一个礼仪,那就是永远都要挺直你的腰板。” 过于严厉的目光让寄秋下意识遵从,立马挺直腰板。 “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以后我可不会这么仁慈。希望你不是一个傻姑娘。”萝丝毫不留情地送客。 “那……请您收下这个。”寄秋从兜里掏出一把金币,双手捧着递向萝丝。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给我的是戒尺。那会使接下来的课程进行的更加顺利。”萝丝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寄秋尴尬地收回手,她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惨淡的人生。艾琳・艾德勒给她找了一个标准的严师。 心情忐忑地寄秋在路上买了一斤香草奶油泡芙,安抚自己脆弱的小心灵。 她相信萝丝・戴维斯是真的会拿戒尺的那种老师。最开始见到那一瞬间的心悸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17章 就在福尔摩斯他们去“拜访”艾琳・艾德勒的第二天,波西米亚国王已经找上门。 “那张照片,你们拿到了吗?”国王脸色苍白,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福尔摩斯。 “暂时还没有。”福尔摩斯冷漠地开口,脸上的表情与平时一样。 “我还有机会吗?”国王近乎绝望地发问。 “也许。” 在旁人眼里,福尔摩斯冷酷到绝情,但寄秋觉得他似乎已经抓住了案件的真相。 “艾琳・艾德勒已经结婚了,就在昨天。”寄秋插了一句。 “和谁?”国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个律师。英国人。”寄秋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艾琳・艾德勒是不是脑抽了,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 “她不爱那个男人。”国王喃喃自语。 “不,如果不爱的话,艾琳・艾德勒不可能会同意他的求婚。而且,艾德勒女士如果爱戈弗雷・诺顿。那么,你完全不用担心她会拿照片威胁你。”寄秋拧紧眉头解释道。 “我们现在该到布里翁尼府第去,我相信陛下应该很乐意把那辆四轮马车借出去。”福尔摩斯抬手阻止寄秋的嘴炮攻击。 然而那位国王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如果她身份再尊贵一点就好了,她一定是一位很好的皇后。” 福尔摩斯一言不发地走上马车,寄秋回头发现国王也跟上来了。 面对这种情况,老好人华生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在他们看来,这位陛下是彻底的失恋了。 到了目的地,府邸门口有一位年老的女仆在那里等候,寄秋认出来她就是那位做白巧克力很好吃的妇人。 老女仆脸上带着一种轻蔑的神色,但她还是把众人带到了客厅。 艾琳・艾德勒教导出来的女仆也带着她那种独一无二的修养,女仆即使面对国王和著名侦探,也没有丝毫卑微亢奋。 福尔摩斯走到客铃拉索的地方,拉开一扇小门,摸出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是艾琳・艾德勒的单人照,照片中艾琳,艾德勒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夜礼服。 几个人围在一起很快读完艾琳・艾德勒的亲笔信,信的结尾写上了艾琳・艾德勒・诺 顿。 “我就说,艾琳・艾德勒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如果她身份能跟我匹配,她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王后!可惜我们的地位是云泥之别!”国王满脸遗憾。 “从我看到这位女士来讲,她跟陛下不一样。”福尔摩斯没有半点完成委托的欣喜。 事后福尔摩斯在国王不可思议的眼神下要走了艾琳・艾德勒那张照片。 “加里,你说福尔摩斯是不是。”华生小心翼翼地跟寄秋开口,突然想到这种事情来和一个小女孩聊有些不妥,很快就止住话头。 “不是。是谁都不可能是他。毕竟他可是福尔摩斯。”最后一句寄秋好似在对自己说,“我现在要去找戴维斯小姐上课了,请允许我失陪了。” 寄秋掐着点来到萝丝・戴维斯的公寓门口,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午安,戴维斯小姐。”她面色恭敬,戴维斯算得上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二位老师,专门上室内课。 第一位理所当然是福尔摩斯,他精湛宝贵的经验让寄秋学了很多,比她在现代依靠科技破案更有用。 萝丝拿着一本大部头放在寄秋头顶上,“挺胸抬头,从门口走到窗户,你要保证头顶上的书不掉下来。” 寄秋紧张地掐了掐自己掌心,屏住呼吸,慢慢走向前。 “太僵硬了,我看你可以原色出演歌剧里的树。”萝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藤条‘啪’地一下打在寄秋背部。 “手不要握成拳头。”藤条不轻不重地抽在了她的手背。 “屁股扭动幅度太大了。” “你又低头!” 寄秋感觉自己身上被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萝丝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银制小圆盒,“把这个涂了。” 她沉默地接过,盒子拧开是乳白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涂抹在伤处凉丝丝的。 许久,寄秋打破沉默,“是我太差了。以后我会好好学礼仪的。” 萝丝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我可能知道艾琳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什么?”萝丝声音太小,被窗外的狗吠盖住,寄秋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事。”萝丝泡了一壶红茶,“第一次,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第18章 “戴维斯小姐,真的是一位优秀的礼仪老师。”华生赞叹地看向窗边坐着的棕发碧眼少年。 少年安安静静地倚靠在窗边,垂下眼眸翻阅手中的书本。 棕色半长的卷发乖巧地耷拉在耳边。晨光从窗户照在少年姣好的脸庞上,整个画面恬静温柔。 “啪——”寄秋听到华生的话合上书本,“你不晓得我这两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想起来,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可能在未来很久的一段时间里都害怕藤条。 萝丝给她涂抹的药膏功效太好,每次涂完,回到221B的时候,红印已经没有了,整个手臂光洁如新。 高压环境下训练了两个月,寄秋身上最后一丝女孩的娇态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一举一动都带着少年的朝气。 “先生,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 寄秋觉得自己需要发泄一下,她或许理解古代那些学规矩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就在她话音刚落,门铃就被拉响。 郝德森太太很快就引着一位端庄的夫人像每个委托人一样走进221B的客厅。 “福尔摩斯先生,久仰大名。”委托人声线沙哑,尾音有些上翘,流入耳中,心脏都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福尔摩斯面不改色地请她落座,“我该如何称呼你,夫人?” “莉莉・休斯・威尔逊,叫我威尔逊夫人就好。”威尔逊夫人慢慢掀开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双温柔内敛的浅棕色眼睛。 “我想请你们来找到我的丈夫,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家了。” 才一天一夜,寄秋第一反应是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夫人有些太过紧张,一个成年男人,一天一夜没有回家在这个情人遍地走的时代算得上很正常。 “他出门前有什么举动吗?”福尔摩斯开口问道。 “如往常一样,再正常不过了。”威尔逊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又补充上了威尔逊先生的离家时间。 “你们刚结婚一年,到目前为止,他都是准点回家,无论刮风还是下雨。” “是…是的。我们在去年十月份结婚的,到今天正好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威尔逊夫人脸上的讶异跟以前 刚来到这里的委托人一模一样。 “因为你手上的戒指,那个款式发行日期在去年十月份,仅仅一个月之后就再也没卖了。”福尔摩斯神色冷淡地解释道。 威尔逊先生是一家律师所的律师,威尔逊太太出身一个落魄的小贵族家庭。 这种奇妙的家庭组合,看起来更像是威尔逊先生高攀了,毕竟威尔逊太太家庭再怎么落魄祖上也是个贵族。 在十九世纪的伦敦,钱和贵族身份一样重要,正如《高老头》中,吸血鬼一样的两个女儿就带着价值百万的嫁妆从平民变成伯爵夫人。 寄秋观察着威尔逊夫人的一举一动,总觉得有一股违和感,但直觉并不能代表什么。 挥之不去的违和感直到威尔逊夫人离开221b也没有消失。 “先生,我总觉得怪怪的。”寄秋纠结地望向福尔摩斯。 “那就等我们明天下午拜访之后,再下结论。”福尔摩斯弹了弹手中的便条,让未干的墨迹迅速蒸发在空气中。福尔摩斯在威尔逊夫人临走前留下了上访时间。 “福尔摩斯,你啥时候对女人的首饰这么了解了?!”华生惊讶地喊道。 “华生,你还记得你去年问我戒指款式,我对首饰并不了解,最后选了几款去请教过福尔摩斯先生。其中有一款就是刚刚威尔逊夫人戴的那一款。” 寄秋好心地解释一番,换来华生满脸感动和福尔摩斯的一声冷哼。 “不过,我觉得威尔逊夫人并不爱她的丈夫。”寄秋顿了顿认真讲述了自己的看法,“她手上的戒指边缘磨损程度不像是一年应该有的,可以看得出她经常把戒指摘下来又戴上去。” 转天下午,寄秋和福尔摩斯准时来到威尔逊的宅邸。华生因为有个急诊缺席了这次拜访。 虽然别墅没有艾琳・艾德勒那么豪华大气,但可以看得出布置的很精心,桌布都接了一圈蕾丝花边,泡茶的茶壶都织了一件小衣服套上。 “多谢款待,威尔逊夫人。”寄秋吹了吹刚刚煮好的奶茶,乖巧礼貌的向威尔逊夫人道谢。 安静地坐在福尔摩斯右手边,两个人完全不像是来寻找线索的,就像严肃的父亲带着刚刚懂事的儿子来串门。 “不,真的很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来帮助我。”威尔 逊夫人笑着摸了摸寄秋的脑袋,“我烤了牛油曲奇,要不要尝尝?” 也许是威尔逊夫人太过柔软,有种母亲的感觉,寄秋愣愣地点了两下头,“嗯。” 自从进来之后,都没有见到佣人,就只有威尔逊夫人自己,就连奶茶也是威尔逊夫人现煮的,这有点不寻常。 威尔逊夫人转身走进厨房之后,寄秋装作不安分的小孩子,在周围左翻翻右看看。福尔摩斯也在环视客厅。 她试探着把手伸进沙发的夹缝中,摸到一个尖锐的硬物,顺势把它掏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寄秋刚才碰到的是它的边角。看清照片上是谁之后,她整个人瞬间变得蔫哒哒。 福尔摩斯抽走寄秋手中的照片,淡定的扫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放进兜里。 为什么即使她请假,也能看到萝丝・戴维斯?! 寄秋感觉自己胳膊又在疼。刚刚的照片是萝丝・戴维斯扮演罗密欧的单人照。 威尔逊夫人很快端来了一盘牛油曲奇,寄秋熟练地道谢后开始一口一个吃了起来,要是戴维斯小姐在这里,一定又会斥责她的吃相。 言行这方面寄秋学的很顺利,但在用餐上的礼仪一直磕磕绊绊,每次她都无法控制自己盘子中牛排切块的大小,一直都是切一大块放入口中嚼啊嚼。 小点心也是一口一个,戴维斯小姐屡次提醒的分几口都被她抛在脑后。 所以两个月下来她所挨的藤条基本都是在用餐上。初来乍到带给她的饥饿的可怕深深烙印在心里。 即使后来可以吃饱,但寄秋下意识还是飞快把食物大口大口塞进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看到戴维斯小姐照片带来的后遗症,寄秋连着吃掉半盘曲奇之后,开始心虚,手中的小饼干都不香了。 第19章 还没等下一步动作,就从苏格兰场那里得到威廉・威尔逊的死讯。即使苏格兰场不过来告知,221b的住客们也会知道。 餐桌上小火慢煎的牛肉饼已经冷却,寄秋却无暇顾及,皱着眉头翻看着晨间刚刚出炉的《泰晤士报》。 报纸上的头条赫然显示着一名律师被发现死在小有名气的歌剧演员玛琳・安洁莉娜的家中。 女歌剧演员已经被苏格兰场作为嫌疑人带走去审讯,没有任何遗传病史身体健康状况良好正值壮年的男人突然死亡,怎么看都很蹊跷。 寄秋跟着福尔摩斯迅速赶到现场,雷斯垂德正在安吉丽娜的家中指挥着警探们搜查线索。 “好久不见,雷斯垂德警官。”寄秋率先跟雷斯垂德打招呼,以免福尔摩斯一开口再次把现场的警探们都得罪一遍。 “噢,加里!” “我们接受了威尔逊夫人的委托,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就发生了这样的噩耗。” 寄秋看着福尔摩斯一点也不见外地挤进了巡查线索的警探里面。 “威尔逊夫人?她曾来苏格兰场报案,但是威尔逊先生失踪时间太短,所以我们没有立案。” 雷斯垂德用力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他想到接下来要面对一位娇弱的夫人,心里没有底。 “放心吧,警长。威尔逊夫人很温柔善解人意,她跟你以往见到的那些夫人们不一样。” “但愿如此。” 寄秋侧了一下身子,让一位警探从她和雷斯垂德之间穿过,“安洁莉娜和威尔逊先生认识多久了?” 她没有福尔摩斯那种吓人的观察力和演绎法,每次更愿意先去询问,问不出来再自己找线索。 “大概六个月,他们维持了这种亲密的关系半年了。” 即使雷斯垂德没有明确说明是哪种关系,但听的人都心知肚明。 玛琳・安洁莉娜住的是公寓,摆件各个都价值不菲,看得出来她的花销很大,歌剧演出的酬劳完全无法支撑她这些消费。 客厅的茶几上没有任何杯具,“威廉・威尔逊是在喝完咖啡后突然倒地。”寄秋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用石灰粉描出的人印。 “两个人都喝了咖啡。”福尔摩斯的声音在头顶 响起。 寄秋抬起脑袋,“那茶壶和茶杯去哪了?” “厨房洗碗池。”福尔摩斯言简意赅。 “玛琳・安洁莉娜有洁癖。”寄秋摸了摸窗沿,边边角角都没有一丝灰尘,“所以喝完咖啡后第一件事,她就把咖啡杯放到洗碗池里,因为放久了会有黑色的痕迹。” 寄秋照例打开茶几下的抽屉,里面放着化妆品,还有一盒吃了一半的酒心巧克力,“巧克力日期是五天前生产的。”打开盖子之后,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两个月的时间,并没有让你的大脑变得迟钝。” 寄秋并没有从福尔摩斯话语里面感受到任何夸赞的意味,用力合上抽屉,把巧克力往福尔摩斯怀中一塞。 卧房里摆放的都是玛琳・安洁莉娜演出的照片,寄秋再次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海报的标题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脑子里的线索零零散散,其中一小部分开始串联在一起。 莉莉・威尔逊,威廉・威尔逊,玛琳・安洁莉娜,萝丝・戴维斯。这四个人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福尔摩斯似乎已经查完自己想要的线索,大步踏出安洁莉娜的公寓,寄秋小跑跟上去,“先生,你查完啦?” “嗯哼。” “你发现了什么?”寄秋拉住福尔摩斯从马车上伸出的手,借力爬上去。 马车起步之后,福尔摩斯把手帕丢到寄秋怀中,“你仔细看看。” 寄秋拆开手帕,里面包裹了一个巧克力,正是从安洁莉娜公寓里那一盒巧克力顺来的,“你竟然。” 福尔摩斯面色从容,一点也没有顺走证物的感觉。 “好吧,这不是第一次了。”寄秋投降似的叹了一口,借着窗户的边沿端详着做成圆球的酒心巧克力。 跟甜品店里的酒心巧克力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做成圆球,里面包裹了香甜的酒浆,她用手指蹭了蹭巧克力光滑的表面,巧克力耐不住掌心的温度,手上蹭了黏糊糊的巧克力。 “为什么会有两个针孔?!”寄秋发现蹭去表皮之后,巧克力球出现两个针尖大的圆孔,其中一个是为了注射酒浆,那么另一个注射了什么? “看来你已经猜出了这次案子的作案手法。” “您想的是,凶手在咖啡杯里下毒,然后把酒心巧克力里面注入了解药。威廉・威尔逊可能不吃巧克力。” 这种手法不仅简单甚至还奏效,寄秋把巧克力包裹好还给福尔摩斯,“凶手是安洁莉娜吗?她为什么要杀害威廉・威尔逊?” “酒心巧克力不是她买的。”福尔摩斯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倚靠在马车的椅背上,“厨房壁橱里面有很多盒巧克力,基本每盒都夹了一些甜腻的留言信笺,这些信笺的主人来自不同的男士,她完全没必要自己去买巧克力。” “但是凶手要怎么保证,威廉・威尔逊正好来到安洁莉娜家过夜,安洁莉娜正好给他煮了咖啡。 并且安洁莉娜正好吃下那盒带有解药的巧克力。她想要凑齐这些巧合,那就说明她还有帮手。” 寄秋说着说着恍然大悟,案子整个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就差把对应的人物放上去。 “好了,我们的到了。”福尔摩斯拉开车门。 寄秋探出头发现,马车没有停在221b,反而停在了一栋豪华的建筑前,足以媲美小型的城堡。 “华沙帝国歌剧院?”她看到门口橱窗贴着的巨型海报。 “我们只要查到购票记录,这件案子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福尔摩斯捋平大衣肩膀上的褶皱,换上一副温文儒雅的表情走向售票厅。 寄秋知道属于福尔摩斯的表演就要开始了,虽然想跟上去,但心里又有些犹豫。 萝丝・戴维斯虽然跟她相处时间短暂,但却把自己的本事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她,寄秋早已在心中把她当成老师。 第20章 “这就是威尔逊夫人的私人包厢吗?” 寄秋站在歌剧院二楼,在她看来包厢位置太过偏僻,甚至还不如下面那些普通座位。 “是的,威尔逊夫人未出嫁前就已经长期包下了这间包厢。这处位置原本是给那些临时起意看歌剧买不到票的贵族小姐们,但威尔逊夫人却对这个位置情有独钟。”身后穿着燕尾服的工作人员回答道。 福尔摩斯没有跟着寄秋来到包厢,而是在舞台上仰望了一下包厢这边,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寄秋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口型,顺着福尔摩斯指向的位置看去,“那里是干什么的?”猩红色丝绒幕布下面笼罩着某种东西。 “那里有个舞台道具,专门为朱丽叶站在窗口和窗下的罗密欧对视的那一幕做的台子。” 工作人员话音刚落,福尔摩斯牵住一节金色的麻绳用力一拉,半遮半掩的幕布就被拉开,五米高的铁架显露了出来。 “演出的时候我们会用一些饰品点缀,只是现在安吉莉娜出了事,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来扮演朱丽叶,架子就被闲置了。” 寄秋望向舞台,脑海中一刹那似乎明白了,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她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真的是吓到我了。’ “嘎吱—嘎吱—”长长的餐桌上只有寄秋切割牛排的声音,萝丝有些心不在蔫,罕见的没有厉声指责。 “戴维斯小姐,你还好吗?” 萝丝那双焦糖色的眼睛短暂地失神片刻,“加里,你说过你在给一位有名的侦探当助手。” “您是在为威尔逊夫人的事情而苦恼吗?”寄秋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抹了抹嘴角。 萝丝挑了挑眉头,“你已经知道了?” “从威尔逊夫人那个包厢往下望去,罗密欧对朱丽叶的深情注视……我在找您教我礼仪的时候听过一则传闻。 有一位落魄的贵族小姐爱上了您饰演的罗密欧。起初我也仅仅是把它当作传闻,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寄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萝丝那张精致到模糊性别的脸庞。 “不,她爱的不是我饰演的罗密欧,而是饰演罗密欧的我啊。”萝丝自暴自弃地叹了一 口气,“十年前我只是一家普通的歌剧院里面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莉莉误打误撞跑进了演出后台,我们因为这场意外结识。 虽然那时候我只能出演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却妄想着有一天可以当上主角……为了这个梦想我辗转了无数家歌剧院,然后我遇到了艾琳,她把我带到了华沙帝国歌剧院。 在这里我再次遇到了莉莉,她总是对我报以很大的信心。在一次饰演罗密欧的男演员跌下舞台,艾琳向老板引荐我。最终才会有今天的罗密欧。” “我很好奇,为什么是威尔逊夫人,而不是艾德勒女士。” 上一世在高中的时候看了无数本BE小说,寄秋并没有被带入进去,头脑变得更冷静。 “艾琳给了我前途,而莉莉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我永远对艾琳致以最高的感谢。” “威尔逊先生是有暴力倾向吧。”寄秋突然开口,打断了萝丝的思路,“我去过威尔逊的府邸,布艺沙发上有抓挠过的线头,家里没有养猫,那只有是威尔逊夫人挣扎的时候抓住了。 那么大的家里面没有一个佣人。我看到那个巧克力的时候还在想,戴维斯小姐完全可以摸清一个注入孔,这样更不会被发现。但您太心急了。” 寄秋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我想,威尔逊先生再次使用暴力了。所以你不得不尽快让威尔逊夫人脱离苦海。 安吉莉娜是你最了解的同事,你在她煮咖啡的壶口抹上了毒药,然后把解药注射到酒心巧克力中,告诉她巧克力即将过期。你在赌她会吃了巧克力。” 萝丝轻轻地鼓掌,“你分析的很对。你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对莉莉做了什么,威尔逊不仅仅是暴力倾向,还有赌瘾。自从结婚后,她后背的伤口一次比一次多。” “你要知道,这只是推测。我完全没有证据。”寄秋打断萝丝的控诉。 “不,我承认我的罪行。”萝丝笑了笑,把头瞥向窗外,“一个小时前我报警了,苏格兰场的警车马上就要到了。” 正如萝丝所说,不一会儿苏格兰场的警探就已经赶到,把她带上了警车。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寄秋低下脑袋跟萝丝对视了一眼。 “是的,我从未后悔。”萝丝目光沉如水。 “这个案子破的真是太顺利了。”华生接过寄秋手中的手稿,“不过你把这些整理出来是要发表吗?” 寄秋把她所经历的案子用铁片夹好,“不,我打算存着当纪念。” “真的是太可惜了,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戴维斯小姐的罗密欧了。”华生遗憾的叠起手中的报纸。 报纸头条上报导着萝丝・戴维斯因故意杀害威廉・威尔逊判处死刑。 伦敦居民们连着吃了好几天的瓜,寄秋觉得自己就是个种瓜的老农,连着好几次扮演了报道里面的热心路人甲。 “华生,今天是圣诞节。玛丽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你回去。”寄秋看了看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福尔摩斯。 “糟了,都这个点了。我必须回去!记得代我向福尔摩斯问好。” 华生看到客厅的座钟,急匆匆地取下衣帽架上的绅士礼帽离开221B。 寄秋慢慢从一大堆信件中取出一封香槟色的信封,信上没有署名和寄信地址,寥寥地用华丽的哥特式字体写了一句:Merry Christmas. “福尔摩斯先生,圣诞节快乐。”她看到来人,慌忙地把信塞到底下。 “不用藏了,加里。我对你那些所谓的小动作没有任何兴趣。” “那么,你知道了?” “你指的是戴维斯的犯罪手法,还是指她假死这件事?”福尔摩斯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 “果然,我是无法瞒住你的。恐怕你早就知道,戴维斯小姐提前给安洁莉娜吃了解药,而没有把解药注射到酒心巧克力里。”寄秋叹了口气。 “威尔逊的府邸虽然布置的井井有条,但太过空旷,并没有贵重的物品摆在外面。 再加上我从典当铺查到威尔逊夫人在威廉・威尔逊失踪的前一个礼拜,换了很多黄金。 戴维斯是故意在酒心巧克力那里露出马脚,至始至终目的都是自己被判处死刑。 她曾在华沙帝国歌剧院结交了很多权贵,买通狱警这件事对她来说易如反掌。想必早在一年前,她就着手准备自己第二个身份。”福尔摩斯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你是对的。”寄秋拿出刚刚藏起的信纸。 “可能以后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你害怕吗?” 萝丝换上一身男装,温和地问着正在整理床铺的威尔逊夫人,现在应该是莉莉。 “不。”莉莉推开窗户,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她和萝丝即将前往另一个国度开始新的生活。 第21章 还未等华沙帝国歌剧院的瓜吃完,又一件事使得伦敦陷入恐慌。伦敦东区白教堂连续两天出了命案。 “看样子,又是一起很不同寻常的案件。”寄秋同福尔摩斯说道,贫民窟每天都有人死去,苏格兰场根本管不过来,偏偏这次却引起了注意。 她话音刚落,221B的门铃就被拉响,铃声杂乱无章。还没等郝德森太太反应过来,寄秋已经把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雷斯垂德警督。 “您要喝一杯吗?”寄秋迟疑了一下,伸手从酒柜取出威士忌和酒杯。 “是……是的。”警督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泛起红晕,看起来不是刚刚那么吓人。 寄秋很难想象什么事情能让这个结实的男人吓成这样,更别提眼前这个人还是在苏格兰场呆了多年的警官。 “发生什么事了,您看起来吓坏了。”寄秋瞥了一眼福尔摩斯,话却是对雷斯垂德说的。 “……凌晨,我们接到了伦敦东区的报警。”雷斯垂德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回忆起他不久前看到的案发现场,“有个女人被谋杀。” “那里是移民集散地,每天都有人死亡,你害怕的是什么?”福尔摩斯双手指尖相对成塔状置于下颚。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我已经当了三十年的警探,但这场谋杀的手段实在是我生平见过最残忍的一次。” 雷斯垂德眼睛死死的看着福尔摩斯,“被害人被肢解,残肢遍地在房间里零零散散分布,停尸房的人现在就像缝破布一样试图把她缝起来。” “就在我们正在搜查这件谋杀案的现场,第二天我们又接到了一起报案,两个地方仅仅距离半英里。 受害者又是一名女性,尸体比上一具要完整,利器从腹腔划到脖颈,肝脏被取走。” “这两位受害者都是prostitue,第二位受害人没有受到侵害,第一位还是未知。” “先生,你觉得这两个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寄秋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回味着雷斯垂德说的那几句话,目前已经得知,两位受害人都是社会底层人士,第一位受害人被肢解,第二位受害人未被肢解,但有可能是凶手 第一次犯案手法不熟练的缘故。 等到了现场,寄秋才觉得这里的场景是无法用苍白的语言来表述出来的,整间屋子都是血迹,过了一段时间,血变成黑红色的,四周围都散发着腥臭。 “这么大动静,怎么会没有目击者?” 寄秋捏了捏眉心,她第一次体验了被血腥味包围的感觉,强忍着呕吐感问着现场的警探。 年轻的警探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血腥的场面,忍着想要逃走的谷欠望,“周围的人对于这间屋子的动静习以为常,他们甚至觉得又搞了新的花样。” 得到答案后,寄秋立马拔腿跑出去,扶着一棵枯树干呕,吐出胃里的酸水。 “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福尔摩斯来到她身旁,递了一块干净的灰色手帕,“屋子里的血是后来泼上去的,地板上的血迹均匀,凶器应该是把小刀。” 寄秋接过手帕抹了抹嘴唇,把刚刚从附近的移民那里听来的小线索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受害人名字是妮可・凯莉,大概四十岁,因为日渐年老色衰,最近她没有接到活计。 但两天前有人看到她领着一位很体面的男人来到贫民窟,转天她就把午餐的廉价黑麦面包换成松软的白面包。” “先生,这里似乎被划分了好几个帮派。要打听真正的线索很困难,即使是用小费也只能得到跟苏格兰场一样的结果。” 感受到周围贪婪的目光,寄秋不安地往福尔摩斯身边移了移。 “我知道。”福尔摩斯伸出手,“看完第二个现场我们就回去。” 寄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上了那只宽大温暖的手掌,身体开始回暖。 她始终无法搞清福尔摩斯在她心里是哪种定位,一开始她把福尔摩斯看作书中著名的侦探。 自己的偶像,但后面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感情不再是单纯的崇拜,但又无关于男女之间的感情,更像是老师,父兄。 上一世她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靠着资助读完高中,考上自己心仪的警校,还没满三年,她就因为意外殉职。 没有父亲,没有兄长,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寄秋来到这里才刚开始学会去理解这些属于人的复杂的感情。 第二个案件发生时间是今天上午,尸体还没 有被移走,寄秋跟在福尔摩斯身后看完了整个案发现场,第二个受害人只有脖子有两处很深的割伤,还有就是从胸腹到脖颈像屠宰场的猪一样开膛破肚。 开膛破肚……开膛手杰克?! 寄秋想起她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案子,其中一个童谣就是关于开膛手杰克的,那时她还在想会不会真的有开膛手杰克。 希望是巧合……寄秋宁可遇到高智商的罪犯也不想遇到不按理出牌的疯子,她无法琢磨疯子的想法。 第二位受害者明显要比第一位受害者的生活条件要好一点,租地所处的位置都快要远离贫民窟了。 餐桌上的铁锅里还剩下半锅冷掉的鱼汤,衣柜里的裙子虽然破旧,但没有补丁,跟妮可・凯莉那堆裙角都破破烂烂的裙子截然不同。 “昨晚有很大的声响,但邻居以为是玩开了,毕竟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警探跟雷斯垂德汇报情况。 “他选择prostitue的意义是不是因为无论发出多大的声响,路过的人听到都以为在做‘游戏’,所以他才能这么顺利地连续杀了两个人?”寄秋蹲下身子看着第二位受害者脸上的淤青和磕伤。 “凶器是手术刀。”福尔摩斯伸出手掌比了一下女人脖子上的刀口宽度,“跟上一个人所用的凶器不是同一件。” “那你的意思是这两起案件不是同一个人做的?”雷斯垂德问道。 “不,我只是说不是同一把刀。” “我可以去看看第一位受害人吗?”寄秋眼巴巴地望着雷斯垂德。 “这……可能还没拼好。”雷斯垂德翕动了一下嘴唇,他回忆起案发现场还是忍不住心悸。 “没事,只是看看而已,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和福尔摩斯强硬要求不同的是寄秋一向是软乎乎的提出自己的请求。 对于时不时受到大侦探暗讽的苏格兰场来说,寄秋简直就是小天使,不是过分的要求都尽可能会得到回应。 雷斯垂德很快就同意了,拿出自己的警徽交给寄秋,“把它给老汤姆看一下,他会带你找到妮可・凯莉。” 寄秋接过警徽揣进兜里,小跑跟上了福尔摩斯,炫耀似的掏出警徽给他看,“先生,我觉得软的比硬的好。” 福尔摩斯低头看了一眼手边跟白面团子一样的小家伙,冷漠地开口道,“我并不这么认为。” 第22章 寄秋终于在停尸房见到了那具拼好的女尸。只有脸是完好的,身体就像破布娃娃一样。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妮可・凯莉除了从事特殊行业,她可能当过菲佣。”寄秋拿起尸体青白的手臂,妮可・凯莉的虎口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经常干粗活的手。 “但据我们所知,她只有那一项工作,并没有查到她第二个工作。”年轻的警探翻看着记录。 福尔摩斯一言不发地检查了一遍拼好的尸体。 “我见过她。”寄秋脑子里闪过一张怪异的脸,“调查大卫・霍克利的时候,在深巷里那家旅馆里,她是那个老板娘。” 按理说,她对于这些西方面孔印象深刻的没多少,但破旧的旅馆里那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太怪异了。 即使长相泯然众人,但神经质的举动还是让寄秋记住了那张脸。 “真奇怪,她明明是老板娘,为什么会成为prostitue?”距离那次初遇间隔仅仅四个月,身份却完全变了。 寄秋仔细跟苏格兰场的警探交代了一下那个旅馆的位置和第一次相遇的过程。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大卫・霍克利呢?他当时在那里暂住,知道的远远比我要多。”做完笔录后寄秋提议道。 “大卫・霍克利在半个月前在牢房里自尽了。”警探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自尽?”这也太巧了吧。 “他在墙壁上磨尖了指甲,划破自己的动脉。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明明一个毫无秩序的案子却因为一些恰到好处的巧合让案件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线索又断了。”寄秋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不同寻常的现象总能提供一些线索,只要不是毫无特征的案件,它就不会那么难以侦破。我们要先苏格兰场一步去那个旅馆。”福尔摩斯看法跟寄秋相反,他反而觉得案件没那么复杂。 “总感觉凶手的背后有个人一直在推动事情的发展。”寄秋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她想到了一个智商完全不亚于福尔摩斯的罪犯,他到底有没有在这个案件中插手。 “为什么看我?” 没有,我在看太阳!”寄秋没想到这么隐晦的视线都能被捕捉,立马反驳回去。 两个人共同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受到重工业污染的伦敦太阳天比后世还要少,显然寄秋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他还会继续作案。”福尔摩斯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了吧。”寄秋一点也不想直面著名的开膛手杰克,“苏格兰场应该会提醒那些女士。” “从他杀了第一个人开始,就已经尝到杀戮的快感,从他杀死第二个可怜的女人就能看出来,手法简直就是一个飞跃。他不会停手的。” “你就这么肯定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所为吗?”寄秋的猜测仅仅是因为对开膛手杰克的大名如雷贯耳。 “刀口的深浅,他有个习惯,先把刀捅进受害者的腹部,然后划到胸腔,就连第一个受害者也是这样,为了宣泄他第一次作案的兴奋,所以他选择肢解了妮可・凯莉。 到了第二个受害者他就要利索多了,没有对受害者进行第二次虐尸,更像是一头狼偶尔打牙祭。” 福尔摩斯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寄秋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案件才能让这位天才脸色有所变化,即使是这么血腥的案件他描述起来简直就像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先生,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罪犯才会让你的表情有所变化?”寄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对这个案件表现的还不够感兴趣吗?”福尔摩斯反问。 “但你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不,比起那些听着想注射□□的案件来说,它足够吸引我。”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让那种东西出现在221B。” 寄秋面无表情地打断自己老板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经历过上一世的教育,她对那种违禁品厌恶至深。 尽管福尔摩斯能控制住自己,但寄秋还是不希望他去依赖那种东西。 “它可以刺激你的大脑,你要知道,我一向追逐精神上的兴奋。” 福尔摩斯说到一半就止住话头,因为白面团子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监狱里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好吧……如果有趣的案件再多一点的话。” “呵,男人。”寄秋叹了一口气,自己爬上了马车。 留在原地的福尔摩 斯脸上罕见的出现一秒的空白,他这是被自己助手嘲讽了吧,长腿一抬登上了马车,“加里,你这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噢,我不在乎。”寄秋窝在马车车厢一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两只手揣在一起,和福尔摩斯这种总爱往外面跑的人不同,在湿冷的天气里她更愿意在公寓里整理文件。 “你现在是换牙期,我会叮嘱郝德森太太和华生不会给你带那些甜腻腻的食物。”福尔摩斯扶了扶帽檐。 “你使诈!”寄秋一时间无法淡定,气呼呼地指责。 “你太过天真。” 深巷只能供两个人并排通过,马车夫面色为难的看了一眼车厢内的人。 寄秋率先跳下马车,付了钱,并且给了一些小费让他在这里等候,这种地方很少有马车经过,她可不想顶着寒风走两条街搭马车。 这是寄秋第三次来到这个巷子里,但每次都给她留下了糟糕的回忆,第一次她是刚来到这个世界,饿到翻垃圾吃,第二次是对上嫌疑犯,第三次是因为受害者。 她身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条巷子里跟她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腐烂的臭味和下水道里钻出来的灰色老鼠。 旅馆的大门被铜锁锁住,窗户玻璃上的灰尘显示着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 “喂,那边的小孩。”寄秋捕捉到墙边探头探脑的身影,从兜里摸出平常打赏的小费,“如果你能说出这里的老板去哪里了,这五先令就是你的了。” 墙角的小流浪儿原本想逃开,但看到寄秋手中的五先令,还是忍不住跑过来,“……普金斯这个老头早在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那这里的老板娘呢?” “她啊,总是趁着普金斯不在的时候跟旅馆的客人搞在一起,最后被普金斯发现,然后打出去了。” 线索再一次断了,寄秋心里有些烦躁,“你知道普金斯去哪里了吗?”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 第23章 线索还没明朗的时候,白教堂东区又出现一位受害人。 “这几天玛丽她们都不愿意出去买菜,真的是太糟糕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把那个可怕的凶手抓住。”郝德森太太满面愁容。 出现第三位受害者之后,伦敦的街道上很少有女性成群结队出现,偶尔看到一位妇女也是脚步匆匆的赶路。 “是的,太可怕了。”寄秋低头整理着案件信息,第三位受害人叫朱莉・费森,年仅二十五岁,曾在一位子爵家做厨娘,但后来被辞退,再也没有人雇佣她,刚开始干这份特殊的营生。 “福尔摩斯先生考虑一点也不周到,总是让你做一些危险的活计。” 郝德森太太看了看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寄秋,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晚上有奶油炖菜就太好了。” 寄秋端起手边的热巧,她从来没有跟郝德森太太说过自己真实的工作。 要是善良的老太太知道自己在调查她口中让女性惶恐不安的罪魁祸首,说不定立马晕过去。 “刚好有新鲜的奶油,你还想吃什么?” “苹果派。”寄秋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了,郝德森太太。每天我都会路过市场,您可以把清单交给我去采购。” 看着老太太有些心动的样子,寄秋再接再厉,“先生会在门口等待,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我腿脚很快,不会花太多时间。” 开膛手杰克很有可能住在市区,根据目击者的线索,他每次衣着都很体面。 即使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想郝德森太太碰到开膛手杰克。 最终郝德森太太还是同意把清单交给寄秋,但也只是每周一天,剩下两天依然是郝德森太太自己去市场。 “她们遇害那天都穿了红色的裙子。” 妮可・凯莉,艾玛・托马斯,朱莉・费森,三位受害人的尸体并排躺在停尸房,右边放着她们原本的衣物,衣服被暴力破坏过,但后面苏格兰场的警探想办法又缝合起来。 “所以并不是血把衣服染红,而是衣服本来就是红色。” 寄秋隔着手帕拿起残破的衣服,周边确实有一层一层渲染的红色,“红色有什么寓意吗?” “西班牙斗牛士在斗牛场上挥舞着红布,大多数人都认为红色能让斗牛变得亢奋。 但实际上斗牛眼里对任何挥动的小东西都会变得暴躁。能对红色产生共鸣的是人。”福尔摩斯说道,“开膛手杰克只会朝红衣服的女士下手。别这么看着我加里,你在你的笔记里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已经出现很多次。” “你怎么能随便看我东西。”寄秋小声咕哝,她刚刚确实被从福尔摩斯口中说出开膛手杰克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福尔摩斯出现问题了。 “罪犯身高约5.74英尺,左撇子,工作跟医生有关。” 寄秋看了一眼懵圈的警探,替自家老板把话补全,“因为罪犯每次第一刀都是捅进受害人腹部,那时候受害人是站立的姿势,只要对比这三个人的身高,就可以看出罪犯的身高,左撇子是因为手术刀刀口方向,第三位受害人内脏已经消失。 但周围器官没有损坏,即使是天赋型选手,也无法做到能不破坏其余器官取走内脏,所以这个人应该是医生,或者能经常跟尸体打交道。” 第24章 寄秋拿着一张学术型报纸,上面洋洋洒洒都在夸奖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刚发表的一则新的学术研究报告。 而让他得到教授职位的著作《小行星力学》在公众眼中有着极高的声誉,伦敦的任何一家书店都能找到这本书。 现在无论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在伦敦创建了一个庞大的犯罪帝国,伦敦几乎一半案子都能跟他扯上关系,每次犯案都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和蛛丝马迹,即使是福尔摩斯也只能用“同归于尽”来结束这场犯罪的根源。 如果她要是指出莫里亚蒂教授就是犯罪网上的蜘蛛,估计没等蜘蛛落网,命都没了。 ‘如果我要遇到莫里亚蒂真的是螳臂当车。’寄秋在心里吐槽道。 “先生,你觉得《小行星力学》这本书怎么样?” 桌子上新鲜出炉的法棍散发着属于面包的香气,骨瓷碟子里盛放着满当当的意大利番茄浓汤,但寄秋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更想直接把剧本塞到福尔摩斯脑子中。 “纯数学的巅峰之作。”福尔摩斯不仅有胃口,甚至比平常多用了一点。 “那你对他这个人怎么看?” “他有什么引起你的兴趣?”福尔摩斯点燃烟斗,“你要知道杰克还没有找到。” “只是时间问题,生活体面,有一定的医学知识。先生,我发现莫里亚蒂教授虐待小动物。” 寄秋试图把话题引到莫里亚蒂上面,开膛手杰克这么有名的罪犯,不可能不相识,她怀疑莫里亚蒂至少参与了这场连环杀人案的策划。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怜悯心。”福尔摩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试验台上还有一只开膛破肚的青蛙。” “他只是单纯的虐待,并不是为了研究。”时间一久。 她有点摸得到自家老板的思路,“如果我要请你做这个委托呢,调查詹姆斯・莫里亚蒂。” “等抓到杰克,我会去调查的。”福尔摩斯又往烟斗里加了一些烟草,幽默地补了一句,“可以收你一个友情价。” “好的,都听你的。”只要愿意先发制人,寄秋妄想着莫里亚蒂教授的犯罪帝国或许还没建立的跟 原著那样庞大。原著里面都是以华生的口吻来叙述办案的过程,她无法晓得还有多少案子没有被华生记录。 “目前伦敦所记录的外科医生有一千三百五十六名,刨去地区,身高,年龄,出身不符合条件的还剩下三名。”福尔摩斯把手中的调查资料递给她。 即使见过很多次,但寄秋还是为福尔摩斯所展现的能力而惊艳,她还没有捕捉到嫌疑人的影子,福尔摩斯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戴维・菲斯,三十二岁,从医六年,住在白教堂十公里处的郁金香街105号,性格孤僻,独居,未婚。 卡尔・格兰特,二十八岁,从医三年,住在金十字街25号,性格和善,已婚,名下收养一子一女。 柯林斯・赫兰,三十岁,从医七年,住在查理街256号,性格和善,妻子亡故两年,共同育有一子。 “他们都毕业于伦敦大学,可以问问华生,说不定是同学。” 手上三个人的履历都算得上出类拔萃,家境优渥,除了一点挫折,路途基本都坦坦荡荡。 “你去拜访一下华生,我先去查查戴维・菲斯。”福尔摩斯站起身套上衣架的大衣。 “好的。”她一口气喝光碟子中凉透的番茄浓汤。 第25章 郁金香街道属于中产阶级,街道景况同贝克街类似,都是独立的一栋小楼,周边用灰砖围起来,居民用圈起来的一小块地种上一些花。 戴维・菲斯住在街道中心处,房子所属产权是他自己,看样子行医的这几年他有了不少积蓄。 福尔摩斯按响了104号门铃,“信箱上面的白漆还没有干透,是今天早上刷的。锁孔没有磨损,院子里还放着没整理好的皮箱。” 门很快就打开了,他调整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冒昧前来打扰,我们是您隔壁的邻居。我粗心的助手忘记带钥匙,您是否方便我们从您家的围墙翻过去?” 寄秋立马上道地做出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配合自家老板的演出。 开门的胖妇人很快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我们也是一个星期前刚搬到这里,我家玛莎也像你的助手一样粗心,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浮躁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自便。”说完后带着他们来到墙脚。 “我做不到。”寄秋连忙拽住准备□□的福尔摩斯,围墙快有两个她那么高了,四周又没有工具帮忙,她无法翻过去。 “先生,恕我直言,您真应该请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当仆从。” 胖妇人皱了皱鼻子,“你现在的仆出太瘦小了,根本无法帮上任何忙。” “恰恰相反,夫人。”福尔摩斯膝盖微弯,弓着身子两只手叠在一起,“加里,不要再磨蹭了,快点。” 寄秋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妇人,飞快地踩了一下福尔摩斯的手,借力攀上了围墙,率先跳到院子里。 戴维・菲斯家的院子荒废了很久,地上杂草丛生,唯一一棵树都枯死了也没清理。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寄秋问旁边跟着跳下来的福尔摩斯。 “我以为你会问我们会不会遇到屋主。”福尔摩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您给的资料上写着他经营一家诊所,那家诊所离这里很远,没什么意外的话,从早上九点到傍晚五点,他都不会回来。” 寄秋抹了抹屋子外面的窗沿,“灰尘都快有我指甲那么厚了,医生不应该很注重个人卫生吗?” “据我所知,不少医生在行医前都不会消毒。”福尔摩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好在侦探看起来没有过于揪住这点刨根问底,指了指磨得发亮的黄铜门把,“很多时候门所和握把都可以推测出户主的大致居住状况,钥匙孔周围的划痕和门把的磨损状况都可以看出很多线索。” “那我们要进去吗?”寄秋迟疑地问道,英国人一向注重隐私,福尔摩斯这种行为放在现在这个社会太大胆了,“这种行为不太绅士。” “我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一个绅士。不快点查到罪犯会有更多的人生命受到威胁,难道戴维斯小姐的礼仪课程已经让你变得遵守教条?”福尔摩斯用铜丝转了几下扭开门。 “当然没有。”寄秋叹了口气还是跟着走进戴维・菲斯的住宅。 “你去书房,不要弄乱东西。”福尔摩斯立马下达指令。 “当然不会。” 推开书房门前,寄秋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门缝,没有丝线标记才推开沉重的木门。 书房里放着不少医学藏书,书桌上摊着一些笔记,最上面一张就是人体解剖图。 ‘不会第一次就中奖了吧。’ 寄秋拿起那张图纸,上面的笔记写了很多晦涩难懂的医学术语,她现在的英语水平完全无法看懂,更别提这还是十九世纪的医学术语,有很多可能是拉丁文。 福尔摩斯让她来检查书房真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寄秋秉着好好完成任务的心态,拉开抽屉看看能不能遇到自己能看懂的线索。抽屉里放满了一沓收据单。 ‘这是!?’寄秋不可置信地往下翻,戴维・菲斯每个月都会往玛丽亚孤儿院寄去一笔钱,最新的日期就在两个星期前。 “先生,我可能知道为什么戴维・菲斯的家这么阴森。”寄秋下楼把手中的汇款单递给福尔摩斯。 “我们该去下一个嫌疑人家里了。”福尔摩斯接过汇款单看了看,“这位医生的衣柜里只有几件旧毛衣,大衣外套估计只有他身上穿的这一件。” 第26章 “卡尔・格兰特名下的男孩今年十二岁,女孩十岁,生父在迈旺德战役丧生,生母郁郁而终。后面由卡尔・格兰特从英格兰孤儿院收养。” 寄秋在包裹面包的油纸上梳理了第二位嫌疑人的生平,舔了舔唇上残留的面包渣,“一会儿再折回来买份烤面包吧。” “你放松了警惕。”福尔摩斯双手搭在手杖上。 “格兰特出生于一个小康家庭,衣食无忧,毕业于伦敦大学医学院,曾在白沙瓦的后方医院当过军医,收养两个战争遗孤。在街坊邻居眼里口碑很好。” 寄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车厢上,“如果他真的是开膛手杰克,那么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罪犯。” 马车的颠簸终于停了下来,寄秋跳下马车,站到格兰特家门前揉了揉坐的发酸的腰部,阴冷的凉风让她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他的养子和养女会不会在家。” 福尔摩斯淡然地开口道,“格兰特上班的时候都会把他们送到女家庭教师家里。” 在寄秋忽视的时间里,侦探先生已经把三位嫌疑人的作息查的一清二楚。 “先生,您总是走在我的前面。”寄秋拍了拍后脑勺。 卡尔・格兰特的家是两层洋楼,简陋的木栅栏圈出一片区域,院子里没有种任何花卉,倒是散落一地的积木玩具。 福尔摩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套类似掏耳勺一样的工具,在门锁处扭了几下打开了房门。 “这次为什么不用铜丝?”寄秋看了一眼精巧的□□。 “好好用心观察。”福尔摩斯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他感觉身边的助手又变成一只愚蠢的土拨鼠。 寄秋弯下腰凝神观察了一下门锁,这才注意到,虽然门锁外表一样,但卡尔・格兰特家的门锁要比戴维・菲斯的复杂很多,卡尔・格兰特家的锁芯是双层不一样的结构,戴维・菲斯家的锁芯只有一层结构。 进门一层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书房和卧室。 “我来搜查厨房和卧室。”寄秋再也不想面对天书一样的医学文献,连忙跑到厨房,“我会好好搜查所有线索的!” 厨房里各种厨具洗的干干净净挂在光洁的墙壁上,水 池里没有一丝污垢,格兰特家里没有请菲佣,整个家都是卡尔・格兰特一个人在打理。 唯有这一点跟另外两位医生与众不同,要知道即使是生活拮据的戴维・菲斯医生也会请钟点工来打扫卫生,每天的饭菜也是自己诊所的护工帮忙做或者买一些廉价的黑麦面包和煎鱼,这种派给护工们额外工作的行为,让别人嘴里的戴维・菲斯医生变得更加古怪。 但现在显然是没有聘请任何仆人,自己做饭的卡尔・格兰特医生更古怪一点,。 ‘整个厨房竟然连一件厨余垃圾都找不到。’寄秋屏住呼吸,脸颊贴在冰凉的地上,橱柜低下如她所料,没有任何灰尘,这让她一瞬间心里短暂地产生挫败感。 第27章 寄秋转身来到卧房。卡尔・格兰特医生的卧房跟厨房一样简洁,整个房子最大的卧室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单人胡桃木写字台。 抽屉里有几封散落的信件,其中一份署名J・M的信件引起了她的注意,信的内容是用希腊语写的,完全看不懂。 但寄秋还是用铅笔在记录线索的小本子上照猫画虎抄了一遍,幸好信的内容不长,她很快就抄好了。 窗户似乎没关严,一股阴冷的风钻了进来,冰冷的屋子里显得更没有人气。寄秋站起身刚想关上窗户,但注意到窗沿有积灰。 ‘没道理一个连厨房都打理的干干净净的人会不打扫写字台前面的窗户,他在掩盖什么?’ 记下这一处疑点之后,她拉开格兰特的衣柜,衣柜里除了家居服之外还有一些礼服。但除了窗沿那一点之外,其余的地方都一无所获。 “你说,他就没有任何记录的习惯吗?”寄秋忍不住蹙起眉头。 “我更倾向于他把那些东西放在某个地方。一个医生是不可能没有任何手写笔记。” 一同离开的福尔摩斯同样一无所获。跟寄秋的挫败不同,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很精神,“线索少,不代表没有。” “愿闻其详。” “我在书房旁边的卧室看到了他养女的日记。里面提到卡尔・格兰特曾带不同的女人回到住宅过夜。但都只出现过一次。” “那也只能说明他私生活混乱,并不能代表什么。”寄秋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福尔摩斯一眼。 不过因为太矮,只能看到他干净利索的下颌线条,“要我说,他那个年纪,如果身边一直没有女人那才奇怪呢。” “但其中一个女人可能是朱莉・费斯。” “什么?!” “你还记得朱莉・费斯面部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吗?” 寄秋很快就调出来脑海中的那张脸,眼睛一亮,“她的下巴有一个小拇指盖大小的痦子。” “卡尔・格兰特养女竟然用日记记录下来,但这只能加重他的嫌疑。格兰特医生行医多年,有很多次无偿帮助没钱的人看诊。他在社会上积攒了不小的声望,更别提他早逝的父 亲还是个子爵。他只需要请律师就能脱罪。”想到卡尔・格兰特从出生到现在优秀的简历,寄秋无奈地耸了耸肩。 “只要他犯罪,就一定会有残留的痕迹。”福尔摩斯笃定地说道。 “但愿如此,那么我们还需要查一下柯林斯・赫兰吗?” “为什么不呢,但这要等我们先把卡尔・格兰特查干净才行。” 一个小时后,寄秋和福尔摩斯坐在一家素食餐馆的角落里。 寄秋欢快地啃三明治,感谢当初挨饿的感受,即使在身为黑暗料理的英国,她也能吃得很香。福尔摩斯身前却没有任何食物。 “医生真的不会看出来吗?”寄秋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巴,看着福尔摩斯往脸上涂了某种粉质,苍白的皮肤一点点呈现出蜡黄。 “我对我的化妆术很有信心。”福尔摩斯坐在餐厅的视线死角,处理完皮肤又打散了梳得整齐的头发。 “如何?” 寄秋仔细端详了一下,“很好。”如果那个开膛手杰克不是艾琳・艾德勒那样的人才的话,完全看不出来。 福尔摩斯甚至把舌苔都处理了一下,整个人立马变成一个久病的中年人。 第28章 寄秋扶着福尔摩斯来到了卡尔・格兰特的诊所。虽然一直叫卡尔・格兰特的诊所,但诊所实际上叫南丁格尔。 而且格兰特医生并不是这家诊所的老板,他也只是被雇佣来管理这家诊所,诊所的老板很神秘,很多人猜测是上流社会的某位绅士。 毕竟普通的慈善家是无法卡文迪什广场区开一家诊所,因为在这里不仅要承担着巨额房租,价格不菲的设备费。 除了这些,寄秋注意到诊所外面养的膘肥体壮的马匹,还有一排干净整洁的马车。 “一位专家想要在报纸上出名的话,不仅需要过高的专业水平,还要在卡文迪广场街上开业。”福尔摩斯对此地不陌生,他曾经接过一个委托来过这里。 “但卡尔・格兰特也为诊所开业贡献了一部分钱,这位医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抽烟,不酗酒,专业水平不低,为什么还要给人打工,他完全可以自己开一家诊所啊。”寄秋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见到卡尔・格兰特医生,说不定一切都清楚了。” 诊所不大,在这条街上一点也不起眼,但为贫民义诊的诊所仅此一家,这一举动让它在一大堆诊所中脱颖而出,变得出名。声望甚至有点压制比它更大的诊所。 在卡尔・格兰特的诊室外等候了一会儿,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位外科医生。 卡尔・格兰特面色苍白,脸上留着八字胡,修长白皙的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寄秋觉得那双手不像是外科医生的,更像是钢琴家的。 “午安,格兰特医生。”福尔摩斯声音嘶哑地开口。 “午安,先生。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格兰特医生声音明朗,浅棕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他的患者。让人如沐春风。 “我最近感觉头晕,恶心想吐。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完整的一觉了,医生。” 格兰特医生检查了一下福尔摩斯的脉搏和体温,“您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点压力过大。您该好好放松一下,我给你开点药,吃几天就好了。” “是吗?那太好医生。”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猩红色手帕,捂住嘴咳嗽了几下。 “最近天气有些反复无常,您注意一下身体。”格兰特医生伸手拍了拍福尔摩斯的后背,把手中的处方单交给寄秋,“你可以给你家先生取药了,就在走廊尽头那间屋子。” 寄秋终于从背景板的身份解脱出来,犹豫地看了一下福尔摩斯,‘卡尔・格兰特应该不会做什么吧,不过更有可能是福尔摩斯会做出什么不经意的举动。’ 福尔摩斯轻轻地点头,寄秋这才移开脚步,离开这间诊室,把空间留给里面两个人。 寄秋看了看药单,上面都是一些药效温和的安神药物,她迈着小短腿来到药房,把手中的单子交给护士。 “格兰特医生真的是一位令人愉悦的绅士。”寄秋不经意开口。 “是的,这里没有比格兰特医生更好的人了。”年轻的护士嘴角忍不住翘起,“他总是帮助那些堕落的人。” “堕落?”寄秋眉目间带着满满的好奇,为什么要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来到这里的患者。 第29章 “先生,你跟格兰特医生都谈了些什么?”寄秋把药包塞进大衣口袋里。 “只是一些日常问候。”福尔摩斯嘴角忍不住上扬,脚下步履迈地很大,明晃晃地看出他此刻心情很激动。 “……是他吗?”寄秋压低了声音,回头看了看身后。 “我可不相信你只是单纯的给我取了药。”福尔摩斯掏出他心爱的烟斗叼在嘴上,手中的火柴在纸盒上划了几下才点燃。侦探吸了几口,斗钵里的烟草缓缓燃烧。 “我听护士说格兰特医生总是拯救那些堕落的人,这里堕落的人会不会指的是prostitue?我们接下来要去白教堂那里再确认一下吗?” 寄秋查案的时候喜欢更为稳妥的方式,只有证据无懈可击的情况下才会出手。她猛然意识到,“您在套我的话吗,先生?”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侦探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大忌。” 福尔摩斯似乎当老师当上了瘾,连着好几次都是给寄秋指导,而不是把自己所得的分享出来。 “如果是华生问的话,您说不说?” 寄秋尴尬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巾,她对这位有名的侦探比自己想象地还不设防,本以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要明白,华生跟你的定位不一样。”福尔摩斯看了看手中的烟斗,斗钵里的火星已经被雨后的湿气熄灭。他放弃了再次点燃的想法,把烟斗揣进口袋里。 在福尔摩斯和寄秋两个人顺着格兰特医生这条线索查下去的时候,苏格兰场也没有闲着,连着好几天抓了一大批人,监狱里的房间入住率达到有史以来最高峰。 “想必这几天监狱里的物种是它建成之后最丰富的一天。” 寄秋撩开马车的帘子,垂眼看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苏格兰场警员粗暴地拖走街边的老流浪汉,想到没有任何破绽的格兰特医生,心中不免有些烦躁,“难道我们只能看着他再次出手吗?” “当然不,我从不坐以待毙。”福尔摩斯气定神闲,周围嘈杂的环境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就在寄秋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一头雾水地跟在福尔摩斯身后,他们又回到了伦敦东区 的白教堂,这次寄秋聪明地选择闭嘴,自己去寻找答案。 福尔摩斯在肮脏拥挤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前,用指节叩响破败的木门。 门只拉开了一条小缝,里面传来沙哑地女声开口问道,“你找谁?” “夫人,我是格兰特医生的朋友,您可以叫我史蒂夫,他拜托我来此看望。” 福尔摩斯面不改色扯着谎,配上他那真挚的眼神让人情不自禁去信任。 寄秋知道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看着老板的表演,就可以享受最好的观影体验。 门后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门打开,入目的是一位面色灰败的女人,寄秋飞快地扫视了她一眼,按下心中的讶异,这个女人怀孕了。 “你是……卡尔的朋友吗?”女人侧开身子,让两个人进去。 “是的,夫人。”福尔摩斯弯腰走了进去。 寄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这种答案就在眼前,自己却没有丝毫线索的感觉简直像是一只小猫在心上挠啊挠,太折磨人了。 “他出事了吗?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女人手轻轻搭在了显怀的肚子上,神色不安。 “格兰特医生诊所来了一个很复杂的病患,他无法抽出时间过来,所以派我来做一件事。” 福尔摩斯言辞恳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寄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家素食餐馆包三明治用的纸。 女人忙不迭地接过来拆开,里面排了硬币,用肉眼估了一下,大约有二十磅,“天哪,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尊敬的先生,您无法想到这笔钱的到来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女人眼中焕发了光彩,“家里最后一口黑面包已经被我吃完了。..要不然我只能……您带来了今天最好的消息。” “不用客气,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冒昧的问一下,七天前,他有没有跟您在一起?”福尔摩斯抬了抬帽檐。 “七天前?我得想想……是的,他来这里了,但只待到傍晚就走了。”女人思索了一会儿回道。 “您确定吗?” “我十分地确定,那是卡尔唯一一天晚上没有留下来过夜。他养女生病了。” “夫人,您已经怀孕了,格兰特医生就没有说过要接您离开这个地方吗?” 寄秋皱眉,抬头望向快要坍塌的天花板,无论格兰特是不是开膛手杰克,他都是一个渣男。 “他说会尽快的,只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卡尔想要先安抚好他的养子养女,然后再把我接过去。”女人神情有些激动,死死攥紧手中的油纸包。 寄秋还想再说些什么,福尔摩斯却抬手把她拦住了,“天色不早,我们该告辞了。” 刚走出白教堂地界,寄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下一位受害人?”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拦着你。”福尔摩斯挑眉,“不过还是要纠正一下,玛丽・凯莉还活着好好的,她不能算得上受害人。” “我相信您总是有您的道理,我干涉太多反而不太好。您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您趁着格兰特不注意翻了他的病例本吗?他打算啥时候动手啊?”寄秋把心中的疑问一口气全问了出来。 “问题要一个一个来,加里。卡尔・格兰特有记录的习惯,病例本就放在他抽屉里。 在问诊的过程中我装作要呕吐的状态,他带我来到盥洗室,前面四位受害人都曾是格兰特医生的病人。 临走前我把病例本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这位医生近期病例上只有玛丽・凯莉的职业那一栏是空白的,接着我花两先令让小分队查到了玛丽・凯莉的住处。 格兰特偏爱的数字是七,前面四位受害人被杀间隔天数都是七天,接下来就更简单了,今天正好是第七天,我们只需要到附近等天黑。” 福尔摩斯抬手用文明手杖握柄处抵住寄秋的肩膀,“永远不要盲目地去相信一个人,我说过吧。” “如果是别人,我未必会那么盲目。”寄秋抬起清澈的眼眸注视着这位男人,即使已经在这位侦探身边呆了一段时日,但她每每想到这就是福尔摩斯,心里的颤动一直压抑不住。 福尔摩斯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谦虚的人,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能力。 但面对面前这个孩子眼睛里满满的信任,还是忍不住说出不符合他性格的话来,“人总会犯错的,加里。”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再也不会一个人枯坐一夜,沉浸于思绪之中。 终于能有一个人听这位侦探的倾述并且还能跟上他的节奏。 第30章 天色一点点变黑,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刻起,白教堂都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各种底层身份的人混杂居住在这里,这个地方就像伦敦最大的毒瘤一样,成了犯罪分子的天堂。 玛丽・凯莉住的地方比较靠北区,晚上被剩下的人都是老人和孩童,外面很久才会有人路过,跟热闹的东区截然相反。 ‘什么声音?’寄秋耳朵捕捉到一串细碎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她终于反应过来声音是什么了,一时面色尴尬了起来,耳垂开始发烫。 这时不得不要佩服福尔摩斯先生强大的意志力,他立在窗边左侧,黑色的大衣和后面熏黑的墙壁融为一体,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向窗外,丝毫没有被声音影响到。 “他来了。”福尔摩斯勾了勾嘴角,身子和身后的墙壁贴的越来越紧。 寄秋一下子精神了,呼吸不由自主放轻,‘终于来了。’ 她偏了偏脑袋,看到格兰特医生独自一人站在玛丽・凯莉家门外。 卡尔・格兰特忽然扭头,抬头往前走了几步,眼睛望着寄秋和福尔摩斯所在的房子说道,“我看到你了,不要让我过去把你揪出来。” 他比想象的还要狡猾,寄秋想到,若不是她和福尔摩斯是两个人,她可能会认为卡尔・格兰特已经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地。 隔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人出来,卡尔・格兰特才转回去,敲响玛丽・凯莉的房门。门很快就开了,他走了进去。 “我们要出去吗?”寄秋估摸了一下时间,扭头问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墙上的福尔摩斯,受害人就在跟前,她摸不准担心卡尔・格兰特动手的时机。 “再等等。”福尔摩斯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掏出上衣兜里的怀表看了一眼。 就在寄秋按耐不住自己的时候,福尔摩斯飞速冲了出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冒出一大堆苏格兰场的警探。 ‘他们啥时候来的?’寄秋有些傻眼,连忙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雷斯垂德警官?”寄秋走到玛丽・凯莉家的门口,发现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旁边站着喜气洋洋的苏格兰 场警探。 “好久不见!加里,你又长高了一点。现在的小伙子长得可真快,你说是吧,福尔摩斯!”雷斯垂德满脸笑容地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您啥时候到的?”寄秋疑惑地问道。 “加里,是甜腻的小蛋糕腐蚀了你的侦察意识吗?” 福尔摩斯发出一声冷哼,“自从我们来到卡尔・格兰特的诊所,他们一直就在。” 寄秋翻了翻脑海里的记忆,恍然大悟,“那个马车夫?” 这确实麻痹了她,任谁也没想到,苏格兰场跟踪跟的这么正大光明。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们的目的不都是抓住这个侩子手吗?” 雷斯垂德控制不住咧开了嘴角,“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人的。” 随后紧跟着赶来的就是《泰晤士报》的记者,寄秋连忙闪开,没有让相机照到她。雷斯垂德接受了采访。 寄秋往屋里望了一眼,卡尔・格兰特已经被警员们带上手铐拖走,只剩下惊魂未定的玛丽・凯莉。 “您没事吧。”寄秋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他……他想杀了我!” 可怜的女人翕动了干裂的唇瓣,声音粗哑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 “一切都过去了。格兰特医生精神出了一些问题。”寄秋握住女人的手,不由得被冰了一下,想到停尸房另外那四个女人,玛丽・凯莉是幸运的。 她活了下来,但也是不幸,怀有身孕的她无法继续接客,而现在的英格兰不允许堕胎。 “这个孩子是魔鬼的孩子,我不能留下他!” 玛丽・凯莉神情开始癫狂,她挣脱寄秋的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福尔摩斯先生!”寄秋紧紧攥住玛丽・凯莉的手臂。 福尔摩斯大步走过来,利索地用手刀打晕了陷入疯狂的女人。 “……她会怎么样?”寄秋看着两个警员把玛丽・凯莉放在担架上,抬上马车。 “送到医院。”福尔摩斯回答道。 “然后呢?”寄秋皱了一下眉头,“她怎么生存?” 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如果她没有寄秋这一份记忆,只是西格莉德・加里,那么她的下场会不会也如同这个可悲的女人一样? “不一样。”福尔摩斯看出寄秋心中所想,“现在案件热度很大,玛丽・凯莉是连环杀人案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在治好了之后肯定会送往救济堂,会有人给她一份工作,只要她不是好吃懒做的人。” “那还好,不过您怎么知道我跟她不一样?” 寄秋挠了挠鼻梁,这几天为案件奔波,那里不知道啥时候长了一颗痣。 “用你的大脑思考。”福尔摩斯用手杖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想不出来,您给我一点提示吧!” “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福尔摩斯耸耸肩,离开玛丽・凯莉的屋子。 寄秋紧跟着他的脚步,一前一后的从一层层人群包围中挤了出去。 “好想快点回221B,郝德森太太应该已经做好晚餐等我们了。” 寄秋感受到自己肚子传来一声咕噜,“您也一定饿了吧~” “并不。”福尔摩斯又变成惜字如金的状态,全程都靠寄秋在讲话,偶尔吐出一两句回答表示自己在听,末了那句华生没有你这么聒噪都被寄秋自动忽略了过去。 “说起来你不是想委托我吗?”福尔摩斯再也不想听寄秋无聊的废话,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是啊,先生。我想请您调查詹姆斯・莫里亚蒂。”寄秋终于想起了正事,“我怀疑他也参与了开膛手杰克这个案件,这是我在卡尔・格兰特家里找到的一封书信。” 福尔摩斯接过寄秋抄写的那封希腊语书信,露出兴味的笑容,“很有趣,但这只是两个字母正好重合了而已。” “那您是不打算接这个委托了吗?” 寄秋有些挫败,她想在莫里亚蒂教授的犯罪帝国尚未成熟前解决。 “谁说的?这封信已经让我很感兴趣。这个委托我接了。”福尔摩斯把寄秋抄写的信折了两折放进口袋里。 第31章 福尔摩斯比效率远比寄秋想象的还要高,在她还坐在客厅里吃早餐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出门了。 “天哪,这个魔鬼终于被抓住了!” 郝德森太太抚摸着胸口,发出庆幸的感慨,“今天的下午茶可以请巴泽尔太太一起尝一下我做的樱桃派。” “那可真是太好了。巴泽尔太太一定很高兴,您请她到家里来享用您的劳动成果。” 寄秋乐于去附和这个善良的老太太,在现在的英格兰,她无法找得到比郝德森太太更好的房东了。 毕竟要接受一个女扮男装去做危险工作的人对于这个时代是个很大的挑战。 “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的下午茶?”郝德森太太得到寄秋的肯定,心情更好了。 “不了,福尔摩斯先生交代了我一些工作,我得在他回来前处理好。” 寄秋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男装大佬的身份。 她基本不去扩展社交,虽然已经做到一举一动像个男孩,任凭自己脸上的肌肤在外面风吹日晒不去保养。 但属于西格莉德・加里的脸太精致了,即使她真是一个男孩,也很容易被误认为女孩。 “好吧,我会为你留下一份樱桃派的。”郝德森太太把餐桌上的脏盘子收起来,顺手把桌子擦干净。 “我有您这样的房东真是太幸运了!” 寄秋眼睛笑得弯弯的,心中止不住雀跃,她用餐巾随意抹去嘴角的残渣,起身抱了一下郝德森太太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在福尔摩斯去追查莫里亚蒂教授的时候,寄秋自己也没有无所事事,她收集了有关数学学术的报纸,把莫里亚蒂第一次登报到最近一次登报的新闻全都裁剪下来,列出一个时间轴,这样可以推断出现在大致进行到哪个地步。 原本的世界福尔摩斯需要一个助手,跟他合得来的人只有华生,即使后面华生结婚后,福尔摩斯还是时不时去找他帮忙。 整本书都是靠着华生的视角来描写的,但她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时间线,剧情只能起个提示作用。 原本福尔摩斯正式跟莫里亚蒂教授交锋是在1891年,但现在是1885年,比原著早了六年。 ‘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有没有把我的提醒放在心上?’ 寄秋按住一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犯了偏头疼。早日解决莫里亚蒂这个不□□,伦敦犯罪率都可以下降七成。 也不知道福尔摩斯解决莫里亚蒂之后,还会不会选择去过安静的乡村生活,专注于自己的化学研究。 寄秋在草稿纸上罗列了报纸和杂志报导莫里亚蒂的生平,出身优渥的家庭,受到最高的教育,还有无与伦比的数学天赋,二十一岁就发表了一篇有关数学的学术报告,在欧洲享有盛名。 现在莫里亚蒂还没有露出马脚,依然是受人尊敬的数学教授。 在旁人眼里有着光明的前途,任谁也无法把他跟犯罪界的拿破仑联系在一起。 “谁?”寄秋的思路被敲门声打断。 房门被拧开,福尔摩斯穿着大衣伫立在门口,灰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聘请的助手,“你,究竟是谁?” 寄秋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有一瞬间提速,“您在说什么?” 福尔摩斯踏进来把门关上,但没有再前进一步,身体靠着房门。 寄秋被他的目光盯的毛骨悚然,手脚变得冰冷,她觉得福尔摩斯的目光可以穿透□□,看到她属于后世的灵魂,但还是佯装镇定的开口,“我是西格莉德・加里。” “不,你不是西格莉德・加里。”福尔摩斯身体放松了下来,目光带着浓厚的兴味,“加里小姐可没有你这样惊世骇俗,她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 “父母双亡使人性格大变很正常吧。”寄秋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性格大变不会让人增长一大堆办案经验。”福尔摩斯漫不经心笑了笑,“灵魂……真的可以穿越时空吗?” “。”寄秋感觉身体气血上涌,心脏承受能力快要达到极限,“……为什么?” “你有完整的一套侦察意识,受到专业的训练,大多数时间你都依靠着那些知识来寻找线索。 但显然这个时代的技术无法跟得上你的脚步,你那个时代痕迹检测更完善,因为你下意识去寻找指纹。” 福尔摩斯嘴里快速吐出一大段话,“我来猜猜,你来到这里很快就适应下来,所有你所在的时代大概是一百年后?” 寄秋此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 位大侦探先生,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血淋淋的被揭露出来,“所以,您要把我送上火刑架吗?” “噢,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吗?”福尔摩斯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不复刚刚的雀跃。 “既然如此,那么您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寄秋心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整个身子像面条一样摊在床上,福尔摩斯的保证她还是乐意去相信的,如果福尔摩斯都无法保密,那么她想不到有谁能更适合保守秘密。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福尔摩斯像是一个发现新大陆的人类,恨不得想把寄秋从头到尾研究一遍。 “一点也不。您知道我为啥会来到这里吗?” 寄秋知道自己可以免去一死,胆子也大了起来,想要捉弄一下眼前这个男人。 于是她走上前踮起脚凑到福尔摩斯耳边,“因为我恶贯满盈,罪孽深重,所以只能附身在死去的人身上苟活。” “以前的你是个警探吧。”福尔摩斯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继续分析起来,“你还很熟知现在的历史,要你真的恶贯满盈,罪孽深重,你就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下场,也要把莫里亚蒂供出来。” “要不要我再给你点提示?”寄秋看到话题终于转到正事,她不想让福尔摩斯主导谈话的节奏。 “不,我不需要。”福尔摩斯抬手捂住耳朵,“莫里亚蒂是我遇到唯一一个跟我旗鼓相当的人,你可以围观,但不可以插手。” “真的?”寄秋挑眉,不过她现在确定莫里亚蒂的犯罪帝国真的没有六年后那么强大,那时的莫里亚蒂教授可是把福尔摩斯逼入绝境,甚至让福尔摩斯产生解决莫里亚蒂就回乡下种花养蜜蜂的想法。 “虽然他是个很狡诈的对手,但只要犯罪就会留下痕迹,我现在出手占得了先机。再晚几年,他的党羽势力会越来越大,即使是我也无法轻松解决他。”福尔摩斯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莫里亚蒂吸引。 “是啊,再晚几年,你们会两败俱伤……唔唔。”寄秋还想说些什么,福尔摩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想想你的小命,就当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人吧,加里。” 福尔摩斯察觉到自己失态,很快放开手,“抱歉,失礼了。” 寄秋颇为无语,“那你一开始就别说出来啊。” 第32章 从那天起,福尔摩斯的兴趣完全被莫里亚蒂吸引过去了,不再去专注寄秋身上那些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但令寄秋没想到的是,先跟莫里亚蒂撞上的是她自己。 在郝德森太太抱怨家里的奶酪用完了,寄秋毫不犹豫地穿起衣服去对面那条街的商店买一块回来。 她一边往回赶一边把奶酪揣进衣服里,却发现自己的去路被一个男人挡住了。 “你看起来并不符合传闻的描述,加里小姐。”莫里亚蒂站在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面色苍白,脸颊瘦削,眼窝深陷,穿着咖啡色的毛呢大衣,手中拄着文明杖。 寄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您也不想我想象的那样,教授。” 虽然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会面,但寄秋对这位教授的脸并不陌生,昨天她还从杂志上把莫里亚蒂的图像剪了下来。 ‘我必须得想办法脱困。’寄秋心里想到,她手臂紧贴着衣兜,那里有一把小刀,心里计算着临死前能不能拉莫里亚蒂一起下地狱。 但有可能在没有把刀子甩出去,就被莫里亚蒂用热武器杀死在这个小巷子。 “你觉得我会是怎么样?”莫里亚蒂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心里抱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态度,反而表现得像是一位友好的邻居。 “在我想象中,您应该是一位文弱的学者。但显然,您看着比报纸上描述的要危险很多。”寄秋不经意瞥了一眼四周,这个路段一个人都没有。 “你并不了解我。”莫里亚蒂叹了一口气,“不要那么紧张,小姐。我对你并不感兴趣。” “那您为什么要拦下我。”寄秋冷冷地问道。 “有些时候,小虫子也会带来困扰。”莫里亚蒂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就在寄秋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他只是掏出了一张信纸,念着上面的字,“童谣,作家,开膛手……每一个都有你的身影。虽然你造成的麻烦远远不及福尔摩斯带给我的,但你也打乱了我的计划。” “您打算让我怎么做?”寄秋发现离死亡越近,反而会让她脸上的表情趋于平淡。 “停下你现在做的事情。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有些事情不要多管闲事。” 莫里亚蒂扭了扭脖子,眼神跟草原上的豺狼如出一撤,“伦敦只有一个福尔摩斯就够了,只要你现在收手,我可以保证不会对你采取极端的手段。” “啧~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莫里亚蒂声音低沉,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 “我不觉得犯罪界的拿破仑保证有法律效力。”寄秋垂下眼睛轻声说道,“还有,能得到您的肯定,真的让我受宠若惊。” “当然你有选择相信和不相信的权利。”莫里亚蒂笑了笑,“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福尔摩斯,并且请为我带去一声真挚的问候。” 说完之后,莫里亚蒂教授的身影像是幽灵一样,消失在伦敦的浓雾中,只有那封信昭示着他曾来过。 “先生,您接下来该怎么办。”寄秋回去第一时间把信交给了福尔摩斯,并把她遇见莫里亚蒂的整个过程都叙述了一遍。 福尔摩斯读完信,嗤笑一声,“他说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被告席上,他永远不相信我会打败他。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加里。好好看着我会不会像莫里亚蒂说的那样,为了毁灭这个毒瘤,选择同归于尽。”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莫里亚蒂的宣战确实给你带来了不愉悦的感受。他可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犯罪分子,您还是早做准备吧。” 寄秋接过福尔摩斯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的阅读完,“他有对你出手过吗?” “昨天在牛津街的时候,我查觉到有人在后面跟踪。还遇到一匹发疯的马带着马车朝我奔来,要不是我身手还算敏捷,恐怕也无法避开这起人祸。” 福尔摩斯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烟斗,深深吸了一口,“还有巷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拿刀刺伤我的醉汉,从天而降的花盆。” “您的遭遇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更重要的是,即使叫来警察,恐怕也无法把那些人跟莫里亚蒂教授联系到一起。” 仅仅是听福尔摩斯口述,寄秋都感受到他文字里所遭遇的事情有多么吓人。 “这才刚刚开始呢,再过一阵子,他会越来越气急败坏,露出的纰漏也会越来越多。而我会亲自出庭作证,把莫里亚蒂送进监狱。” 福尔摩斯周身被烟雾环绕,“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居住一阵子。” “搬家?”寄秋心里一沉。 “只是暂时的而已。很快就能搬回去。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我们可以去意大利放松一下。” 福尔摩斯往斗钵里添了一点烟草叶,“旅行很容易增长你的见识,开拓你的眼界。” “好吧,希望可以快点解决莫里亚蒂。这样我可以睡个好觉。”寄秋起身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让烟雾慢慢从房间内溜走。 看似平静的伦敦下面暗潮汹涌,寄秋搬到本廷克街居住,幸运的是郝德森太太决定去远房的表亲家小住一段时间,不会被这些风波波及到。 福尔摩斯这几天早出晚归,有一次甚至还在他的指关节处发现了擦伤。 直到有一天,福尔摩斯眼睛亮晶晶地回来,语气压抑不住兴奋,“我已经解决掉他的老巢,现在他身边就只剩下两个手下。不过接下来的反扑会更加激烈。我想我们要离开伦敦一阵子。” “我们?你终于肯带上我一起了。”寄秋挑眉,她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直面破案的紧张刺激,这几天一直在房间里看书都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我现在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即使我出事了,你也依然会好好的。”福尔摩斯眨了眨灰色的眼睛。 “我还是希望您自己能好好的,不然我可能会很难过。”寄秋一字一顿说道。 寄秋照着福尔摩斯给的指示,第二天天色还没亮就提着小行李箱先是搭上一辆小马车,中途又换了一辆马车,掐着点来到火车站,在火车出发的最后一刻登上火车。 她顺着门牌找到自己所在的车厢。打开车厢,里面坐着一位装扮精致的老夫人。 “福尔摩斯……夫人?”寄秋迟疑地开口。 眼前的老夫人身躯迅速变得高大,耷拉的脸皮恢复紧致,浑浊的双眼一下子炯炯有神,“早安,加里。” 第33章 “你瞧。”福尔摩斯伸出手指了指窗外,面带喜色。 寄秋把头探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莫里亚蒂?他竟然亲自来了。” “他觉察过来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但那又怎样呢,现在火车已经开动了。” 福尔摩斯摘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收到口袋里,把手上的蕾丝手套和祖母绿宝石戒指脱下来放到一个小盒子中。 “这是真宝石?”寄秋看到那颗绿宝石在初晨的光晕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影。 “我每次伪装都会力求最好,这枚戒指是我以前帮助的委托人好心借给我的。”福尔摩斯转了转手中的小盒子。 “他肯定还会跟上来的,这点困难不会让他有丝毫退缩。” 寄秋从未小看过莫里亚蒂,即使比原先提前六年跟他碰上,但这位教授的手段和智力都让她防不胜防,也就只有福尔摩斯才能从他手里逃生。 车窗外的莫里亚蒂停止追逐,目光一直注视着这辆火车,寄秋下意识把脸往后移了移,“为什么不直接请苏格兰场在这里关押他?” “那根本没有意义,只要他的爪牙还在,那些人物都会成为莫里亚蒂手中的刀刃,早晚都会把他保释出来。 我需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我们要在车票目的地的前一站下车,我托运的行李会到巴黎。但我们要前往瑞士。”福尔摩斯掏出一张地图,在上面把路线指给寄秋。 “瑞士?”寄秋心里讶异,即便她让剧情加快,但福尔摩斯的逃亡路线依然没有改变。 寄秋和福尔摩斯提前一站下了车,然后在候车站等候专车的到来。寄秋把帽子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莫里亚蒂就在那辆车上。”福尔摩斯戳醒打盹的寄秋,指了指远处朝他们驶来的列车。 “他们也太快了吧。”寄秋不可置信的盯着正在鸣笛的列车,福尔摩斯拽着寄秋靠在车站的圆柱后面,等到列车再次启动才出来直面列车。 ‘他还会追过来吗?’寄秋看着列车开远,心里忍不住想到,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经波折,他们来到比利时的一个小镇旅馆歇息几天再前往阿尔卑斯山脉。这几天他们一直 都在赶路,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呼~”寄秋在温暖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腿上摊着的姜黄色猫咪,毛茸茸的小动物总能带来活力,大黄猫柔软的肉垫按压着她的大腿,“要是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就好了。” 小镇四处充满生活的气息,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店铺令人眼花缭乱,小贩走街串巷四处卖一些吃食。 “啊——” 旅馆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寄秋腿上的猫被吓跑了,她连忙冲了进去。 “福…琼斯先生,您没事吧?” 寄秋看到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的福尔摩斯,心里松了一口气。 “声音是从三楼传来的。”福尔摩斯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手中拿着一本游记。现在福尔摩斯和寄秋扮作游学的学者和仆从,环游欧洲。 他们住的地方是二楼,寄秋和福尔摩斯对视了一眼,前几天他们在法国的旅馆收到了苏格兰场来信,信上说莫里亚蒂的手下已经被捉住,但莫里亚蒂却逃走了。 搞得福尔摩斯这几天对每一个路人都快速审视了一遍,这间旅馆也是经过多次考量的选择,但显然现在不适合继续住着了。 “死…死人了。”旅馆的老板娘拖着肥胖的身躯连滚带爬地下楼,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天哪!快去叫警察!”福尔摩斯声音颤了一下,快速扶住老板娘,“快去!” 老板娘嘴唇动了动,睁开福尔摩斯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等到老板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福尔摩斯脸上神色立马变得冷静,抿了一下嘴唇。 寄秋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想都没想先福尔摩斯一步跑上楼,上到三楼一眼就注意到走廊四处都是拖出来的血痕,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门大开,一个男人四肢伸展躺在地板上正对着房门。 “脖子上的动脉被割开了。”福尔摩斯俯下身观察着这具新鲜的尸体。 “先生,我们现在不太合适。”寄秋适当地提醒,虽然她也想凑上前检查一遍,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正在和这位大侦探一起逃亡。 “我知道,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跟我们有没有关系。”福尔摩斯起身弹了弹膝盖处的灰尘,“绝对不是他的手笔,这里到处都是破绽,如果这里警察的水平跟苏格兰场水平相差不多的话,不出三天就会破案。” “噢?”寄秋来了兴趣,跟着福尔摩斯走出旅馆。文绉绉的学者和胆小的仆从显然不适合住在这家旅馆了,两个人只有一个小行李箱,还是在路上买的,里面装满了二手市场买的书。 老板娘很快就带着一队警察来到旅馆,为首是一个身形高大,棕发蓝眼的年轻人,他朝身后的警察示意了一下,除了他之外的警察都走进旅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警官板着脸问道。 “我们是从纽黑文来的,先生。”福尔摩斯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这是我的仆从。” “你们来布鲁塞尔做什么?” “游学。”福尔摩斯一板一眼答道,神色带着一丝倨傲。 “除了他们两个和受害人之外,还有别的住客吗?”警官询问旁边的老板娘。 “没有了,先生。”老板娘精神舒缓了一点,“我敢保证,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一幕。我像往常一样给史密斯先生送早餐……他每天都预定了十点的早餐服务。” “他在这里住了多久?”警官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福尔摩斯和寄秋。 “已经一个多月了。琼斯先生和他的仆从是昨天刚来的。”老板娘答道。 “史密斯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画家,现在房间里应该还有他的画作,史密斯先生每天都背着画板出去写生。” 寄秋听着警官和老板娘的一问一答,大脑在飞速转动着。 第34章 一位画家在比利时乡下旅馆被杀,这件事不出一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小镇,小镇的居民们面色惊惶,但又忍不住压下恐惧跟邻里之间讨论这件事。 “萨拉的旅馆死人了,你知道吗?” 卖水果的小贩精神亢奋,兴致勃勃地跟旁边卖面包的老板搭讪。 “噢,当然。那太可怕了。”上了年纪的面包房老板擦了擦鼻梁上沾了面粉的眼镜,“郁金香小镇已经好久没出现这样的事了,上一次还是二十年前哩。” “外面这几天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凶杀事件,我都没办法收罗到有关于莫里亚蒂的消息了。” 寄秋把怀中的乳酪面包放在桌子上,手中的牛奶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已经两天了,镇上的警察还是没有头绪。居民们都被这件事吸引住了,他们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到是否有生面孔来到这个小镇。我真怕莫里亚蒂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 寄秋和福尔摩斯搬到发生凶杀案的隔壁旅馆,在没破案之前他们都不能离开小镇。 这家旅馆不提供早餐服务,于是寄秋每天都要一大早起来买早餐,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没有收集到有关于莫里亚蒂的任何消息。 “你太急躁了,即使他来了也是先解决我。”福尔摩斯头淡定地扫了她一眼,继续埋头看手中的书,“你没注意到吗?他们请来了帮手。” “帮手?”寄秋跑到窗户边,看到这几天穿着警服进进出出的人中多了一个矮小的男青年,他的脸是圆圆的,身材也是圆圆的,看起来和善极了。 “他有洁癖吗?”寄秋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那双干净昂贵的手工黑皮鞋,乡村小镇地面基本都是坑坑洼洼,每个人的鞋面或多或少有沾上泥点子和灰尘,青年那双一尘不染的鞋子便格外引人注目,“而且他打扮的竟然比我还精致!” “最近警局名声鹊起的新人物,赫尔克里・波洛。一个比利时人。” 福尔摩斯放下手中的书,开始吃起早餐,“现在正在为比利时警局工作,我相信等到一定的时间,他就会辞掉工作,成为私家侦探。” ‘波洛,阿加莎笔下的那个波洛??’寄秋 太阳穴一跳,这里竟然还是个混合世界,“是吗?没想到先生您竟然还关注这些事情。” “布鲁塞尔一直都在讨论这件事。”福尔摩斯推开手边的牛奶瓶,“下次不要再给我买牛奶了,我喝黑咖啡。” “我能一大早起来买就不错了。”寄秋小声咕哝一句,继续看向窗外另一位将来大名鼎鼎的侦探。 这时窗外的波洛似乎有所感觉,把头扭过来,目光正好和寄秋对上。波洛抬一下 头顶的帽子,扬了扬嘴角。 寄秋连忙点头致意,然后扭头看了下福尔摩斯,“您说的三天就会破案,是因为比利时警局有波洛先生吗?我以为是案子比较简单呢。” “两者都有。”福尔摩斯吃完手中的面包,拿餐巾抹了一下嘴角。 不出福尔摩斯所料,转天一大早寄秋就听到案子破了的消息。 “竟然还跟二十年前有关?”寄秋一边挑选咖啡豆一边跟卖咖啡豆的小贩聊天,没有现成的咖啡粉,为了不让大侦探整天唉声叹气,她只能买豆子回去磨成粉现煮咖啡。 “是啊是啊,蒂尔斯小姐可是镇上很有名的美人,跳河自杀可引起小镇上很大的轰动呢。那时候她的双胞胎哥哥蒂尔斯先生去当兵后就不知所踪,没想到他还会回来。”小贩声音有些唏嘘。 寄秋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被杀的画家曾跟蒂尔斯小姐坠入爱河。 但后来画家是个负心汉加情场浪子,把蒂尔斯小姐的心伤透了,这位为爱痴迷的姑娘一个没想开就去跳河了,而她的双胞胎哥哥当兵退役回来后听到妹妹去世的消息,一怒之下选择杀了画家。 听完之后,寄秋再不动声色地询问小贩,“最近这么大事情,小镇除了引来了警察还有别人吗?” “唔,有几个记者,其中一个我还认识。”小贩开始滔滔不绝地聊起自己是怎么认识那位记者的。 寄秋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话,偶尔附和一句,心里却越来越焦躁不安,莫里亚蒂的线索似乎一进到这个小镇就断了,没来到这个小镇之前,她和福尔摩斯还会捕风捉影地听到一丝有关于这位教授的消息。 “先生?”寄秋一手提着一袋咖啡豆,一手拎着一袋水果,腋下夹 了一根长条法棍面包走进旅馆,发现除了福尔摩斯之外,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午安。”波洛轻点了一下头,“赫尔克里・波洛,比利时警探。” “我是乔・多默尔,琼斯先生的随从。”寄秋压下心里的疑惑,友好地做了自我介绍,“您要不要喝咖啡?” “不了,我已经预定了车票,几小时后就要回到布鲁塞尔。” 波洛耸了耸肩,“我需要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这里洗浴条件真的太差了。” “他四天前到布鲁塞尔,希望这个消息能对你们有用。” 波洛脸上神色有些耐人寻味,话语里透露的意思寄秋一听就明白了。 “祝您一路顺风,多默尔送送波洛先生。”福尔摩斯站起身,伸出手跟波洛握了一下。 寄秋在一旁看到两大名侦探握手,特别想拿相机拍下这历史时刻,每一位侦探小说迷都无法不激动,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胡乱的点了一下脑袋,带着波洛走了出去。 “你是我见过最敏锐的。..我敢保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无法做到这点。”波洛上马车前真心实意地给出夸奖。 “哪里,您会比我做的更好。”寄秋快要压抑不住咧开的嘴角,能被这么一个未来的大侦探夸奖,她拿出去都可以吹一辈子,此生圆满了。 “祝你好运,希望我们有一天可以合作。”波洛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挥了挥手。 “我很期待那一天。”寄秋彻底绷不住,脸上乐开了花,能给福尔摩斯当助手,有机会跟波洛破案,心里美滋滋。 第35章 波洛刚走不久,福尔摩斯和寄秋就迅速收拾好行李离开了郁金香小镇,一路往南走,期间福尔摩斯提议让寄秋回到伦敦,那里现在很安全。 “先生,我心意已决,您无法改变我的想法。”寄秋拄着登山手杖,小心翼翼地绕过长满棘刺的草丛,大步朝着陡峭的山崖走去。 “听着,加里。你的人生还有大把时间。”福尔摩斯摘下衣服上挂着的枯枝,锲而不舍地劝说。 “风景很不错,希望我们今晚能赶到阿尔卑斯山,到那里可以喝口热巧。”寄秋不予理会,自顾说道,“然后我们再前往荷兰。” 山上积雪很厚,整个视野白茫茫一片,如果不是身后有莫里亚蒂在步步紧逼,那么这一定是一场赏心悦目的旅行。 福尔摩斯见无法撼动寄秋的想法,便不再提让寄秋回到伦敦的事,两个人一路无言埋头赶路,终于在太阳从地平线消失的那一刻来到了阿尔卑斯山的山脚下的一家旅馆。 旅馆老板是个比利时人,身材圆滚滚的,八字小胡子打理得很整齐,寄秋看到他忍不住想起几十年后,波洛先生是不是也是这幅形象。 “这里可以提供早餐、晚餐服务,有热水。相信我,你们在周围无法找到比我更好的旅馆哩。” 老板眨了眨灰蓝色的小眼睛,语气有些俏皮,“这里的房间一只老鼠都没有!” “可是,这种地方,出现老鼠才奇怪吧。”寄秋小声吐槽了一下,把头顶的鹿皮猎帽往下压了压,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确实很干净。 老板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寄秋的碎念念,发出一串醇厚的笑声,“永远不要小瞧这些小东西的生命力,只要有一点点食物,它们就能活得很好。” “有劳。”福尔摩斯变成惜字如金的状态,自己拎着箱子领了钥匙上楼。 寄秋连忙跟了上去,她的房间在福尔摩斯隔壁。虽然她曾想为了安全起见只预定一间房间,但没想到福尔摩斯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一直坚持预定两间房。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寄秋才感觉福尔摩斯把她当个异性来看待。 正如老板说的那样,房间里盥洗室和热水,被 褥干净暖和,寄秋痛快地洗了个澡,洗完澡之后明显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不少。 “先生?”寄秋用福尔摩斯教的化妆术给自己那张精致的脸做了伪装之后,才敲响隔壁的门。 寄秋连着敲了三次,都没人来给她开门,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扭了一下门把,发现房间没锁,她径直走了进去,房间内的大床上放着福尔摩斯的行李箱,进门右手边的盥洗室门大开,里面没有任何人。 寄秋连忙走上前检查行李箱,扣子的扣法还是当时她在郁金香小镇扣的,福尔摩斯扣箱子的习惯是捏着两边铜扣扣上,而寄秋是将扣子往下压,现在行李箱的铜扣紧紧贴着皮箱的一面。也就是说,福尔摩斯进来之后没打开过行李箱。 “阿道夫!你看到琼斯先生了吗?!”寄秋飞速跑下楼,扒到前台的木柜上。 “琼斯先生?噢,我看到了。他说要去外面逛逛。”阿道夫擦拭着手中的啤酒杯,“不过外面没啥可看的,他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好的,谢谢。”寄秋皱了一下眉头,福尔摩斯从来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情,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旅馆里等他回来。 寄秋在福尔摩斯的房间里等了两个小时,大侦探还没有回来。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阿道夫,我去找找先生,如果他回来了,请帮我告诉他,我去买明天的午餐。” 寄秋丢下一句话,系好脖子间的围脖,戴上猎帽从旅馆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福尔摩斯会去哪里,只能凭着感觉往山上边缘处跑,夜色太黑了,寄秋手中的电筒也仅仅只能照亮眼前的路,她眯着眼睛看到前面树林的一棵松树下插着一根手杖。 寄秋跑过去把手杖□□,认出这就是福尔摩斯握着一整天的登山手杖,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发疯地顺着林间的脚印一路跑过去。 “福尔摩斯!”寄秋扯着嗓子喊着,四周只有她的回音一遍一遍回响,她跑到了悬崖边,看到了一块椭圆的鹅卵石下压着薄薄的一张纸,那块鹅卵石是寄秋在小镇路边捡的,因为上面有一道像火焰一样的红色的花纹,她忍不住纳入囊中, 不过后面在福尔摩斯教她一些扒手技巧时被收走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寄秋连忙把身子往悬崖底下探去,下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听到瀑布湍急的水流声,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嗓子似乎被异物堵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就在寄秋想爬起来往底下走去,却发现她的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需要帮助吗?”寄秋眼前伸出一只手,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寄秋不可置信的扭回头,发现福尔摩斯微笑地朝她伸出手,寄秋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紧紧抱住他,“你还活着!” 福尔摩斯第一次跟人这么亲密,身体一僵,但感觉到怀中女孩颤抖地呜咽声,半空中的手还是改变方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切都结束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寄秋才从福尔摩斯的怀中起身,压着哭腔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福尔摩斯俯身捡起地上的鹅卵石和纸张,“当我进入那个房间里就看到窗外的莫里亚蒂,他也看到我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今夜就要做个了结,所以我从旅馆走了出去,跟他来到了悬崖边,他给了我一点时间,让我写下了这封信。” 他晃了晃手中泛黄的纸张,“就在我用鹅卵石把信压好的时候,莫里亚蒂从后边冲了过来,我们扭打在一起。但显然我更胜一筹,趁着他伏在我背上,我压着他的胳膊把他甩了出去。” “然后他就掉下来悬崖。”福尔摩斯脸上的笑容有些轻松,解决完最大的敌人,他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 “真的太好了。”寄秋也忍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福尔摩斯仅用短短的几句描述完整个过程,但她知道实际上发生的远比描述的要惊险好几百倍。 “我们可以安心的展开接下来的旅程了。”福尔摩斯把手中的信交给寄秋,“这个你带回伦敦。” “这个还有什么用吗?”寄秋展开看了看,是福尔摩斯写的遗书。 “旅行完,我打算回乡下继续做我的化学研究。”福尔摩斯用脚勾起地上的手杖,手杖轻巧地落在他掌心中。 寄秋一时有些傻眼,“您是想…那您在伦敦的侦探事业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福尔摩斯语气有些理直气壮,迈着长腿踩在厚实的雪地上,“我觉得你可以试着独当一面了。” “我会搞砸的。”寄秋下意识摇头,“不行,我一个人做不来!”她从未想过要一个人单干。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福尔摩斯拿着手杖在前面开路,寄秋紧紧尾随其后。 “您不怕我把您的事业玩完了。”寄秋满脸拒绝,前面的福尔摩斯突然停住,她没收住脚直接狠狠地撞了上去。 “只有离开我,你才会自己成长。”福尔摩斯转过身子,似乎想到什么,拿着手杖敲了敲寄秋的脑袋,“自信一点,加里。苏格兰场那些不如你的草包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寄秋紧紧抿住唇瓣,“那不一样。” “一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决定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福尔摩斯声音低沉沙哑,“我把所有的案件都整理了一遍,就在221B二楼的书房。在你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你可以去找我的哥哥迈克罗夫特,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予你一定的帮助。” “好吧,我会试试。”寄秋有些动摇,只好先答应下来,说不定旅行之后福尔摩斯还会改变主意。 毕竟现在他才三十一岁,正值壮年,有大把的精力去挥霍,说不定还是无法放下刺激的私家侦探事业而回到221B。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了!” 阿道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要知道你们在晚一点,我就要发动人带着火把去找你们!每年都有无数人葬身在阿尔卑斯山。” “真是抱歉,我刚刚在小树林迷路了,幸好我的助手找到了我,把我从树林里带了出来。”福尔摩斯擦了擦眼镜上的雾气。 寄秋看着坚持把学者身份贯彻到底的福尔摩斯,心里有些无奈,只好跟着演一个忠诚的小仆从。 “噢,真是个好小伙!”阿道夫感叹道,一脸人不可相貌得表情来打量着寄秋,“有这么一个仆从可远比一些墙头草要强得多啦!” “当然,多默尔给了我不少帮助。”福尔摩斯微笑着替寄秋接下了赞美。 第36章 旅行结束后,福尔摩斯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寄秋只好硬着头皮把莫里亚蒂的事迹和福尔摩斯的遗书整理好之后发表。 大侦探陨落的消息直接引燃了整个英格兰,伦敦的大小报连着好几天都在报导这件事,无数人都在为寄秋所写的传记唏嘘不已。 “举办葬礼?”寄秋表情有些扭曲,想到现在正在乡下做蜂巢的福尔摩斯,她想立马打一封加急电报,让这位留下一堆烂摊子的侦探来欣赏自己的葬礼。 “是的,加里。大家都为这件事感到难过,我的老朋友他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华生看着寄秋脸上的表情,压下自己心中莫大的悲痛。 ‘天哪,这个可怜的孩子,她一定是太悲痛了,我得找个时间跟玛丽商量一下如何去帮助她。’华生好心地想到。 为了避免露陷,寄秋计划着等热度过去了再把福尔摩斯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华生。 但没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想为了搞研究而假死的福尔摩斯被华生知道后会不会揍一顿?不过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寄秋没心没肺地想到。 葬礼选在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寄秋作为福尔摩斯的死亡见证人参加了这场葬礼,身后是福尔摩斯的墓碑和棺材,按照福尔摩斯自己设计的死亡计划,他是没有尸体的,棺材里最终只放了他“生前”的日用品和衣服。 “……来自尘土的要归为尘土,求主怜悯你,从今往后,愿主带你到永恒福乐的天国,主啊,求你府听我们的祈祷,奉主耶稣基督之名,阿门。”牧师用着沉重的语气念完悼词。 紧接着就由福尔摩斯的亲朋好友来上去讲述一些和死者过去度过的时光。 华生讲完第二个就是寄秋,她这才意识到福尔摩斯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单纯的助手,在别人眼中,她跟福尔摩斯还是师生关系。 寄秋眼眶通红,言语中压抑着颤音开始述说她和福尔摩斯相遇的过程,“……非常感谢福尔摩斯先生,他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让我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他犹如兄长一样为我指引前进的方向……他是我人生的导师。” 站在前面几个感性的女性都被寄 秋语气中的悲痛感染,忍不住失声痛哭,寄秋看着哭湿了整个手帕的郝德森太太,心中不免浮现一丝愧疚,噢,天杀的福尔摩斯,希望他抽烟找不到火柴。 安静的咖啡店里。“加里,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吧。我跟玛丽商量过了,可以资助你完成学业。不用在意钱的问题,等你有了再还也可以。” 华生耐心地劝说,在他看来没有福尔摩斯做后盾,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去做私家侦探实在太危险了。 “华生,你的心意我已经领会。”如果是别人,寄秋或许还会怀疑他的目的,但作为整本书最正直的军医,她还是乐意去付出自己的信任。 但这位军医比想象的还要执着,即使她拒绝了好几次,依然锲而不舍的劝说她去干一些安全的工作。 “先生,你的咖啡好了。”侍者端上点好的咖啡。 华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寄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伫立在桌子旁边的侍者,“你不妨仔细观察一下这位先生。” “你在转移话题吗,加里?”华生好脾气地摇了摇头,看着寄秋的眼神就像是为不听话的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她并没有。”侍者声音变得低沉,“加里远远比你想的要有主见。” 华生看着身边的侍者突然变身成自己熟的不能再熟的老朋友,眼睛瞪大了,“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现在是真实的世界。”福尔摩斯露出微笑,端着自己刚刚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上帝,我亲爱的朋友,你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华生用力抱着福尔摩斯,他感觉自己大脑变成一团浆糊,“那加里带回来的遗书。” “是我,我还活着。”福尔摩斯回抱了一下华生,“如你所见,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听你和加里讨论。” 寄秋看着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的华生,飞快地把福尔摩斯整个计划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了加上一句,“很抱歉,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所以我对你隐瞒了真相。” 华生看着福尔摩斯严峻的面孔,最后一大堆话都化为一句复杂的感叹,“你真的太乱来了,我的老伙计。”但他还是尊重福尔摩斯的选择。 ‘这绝美的友情。’寄秋再次被两人的情谊感 动,在这个时代能包容福尔摩斯的桀骜不驯,不守教条,理解他的人恐怕只有约翰・华生。 三个人离开咖啡店,再次聚在了221B。“这还是跟以前一样。” 华生怀念般地坐在他常坐的沙发上,“我真的很庆幸当初来到221B合租,这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郝德森太太端着托盘走进客厅,刚刚她已经激动地昏倒,靠着寄秋拿着白兰地喂了几口才缓过来。 “我死了之后哪能品尝到这么好吃的苹果派呢?”福尔摩斯捏起切好的一角果派放入口中。 郝德森太太听到自己的手艺被肯定,脸上笑容一直止不住。 寄秋看着仅仅几句话就被哄好的华生和郝德森太太,一脸不可置信,眼前这个男人可是骗了你们感情的人,就这么原谅他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样?被郝德森太太痛骂,被华生暴打?” 在华生和郝德森太太叙旧的时候,福尔摩斯像幽灵一样飘到了寄秋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您真的太聪明了。”寄秋扯了一下嘴角,瞄了一眼郝德森太太和华生,“我想知道您参加自己的葬礼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长进。”福尔摩斯摸了摸口袋的烟斗,他刚刚没有找到火柴,“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您一向习惯把自己放到最醒目的地方。”寄秋当时念着悼词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打扫墓地的驼背男人,心里那种怪异感一直压不下去。 “我是来办正事的。”福尔摩斯站在自己原先工作的地方,想要去办案的本能让他心痒难耐。 偏偏这时还抽不了烟斗,只想着把事情交代完了去厨房找火柴,“这是我上次借的首饰,代我还给委托人。” 寄秋接过盒子,打开之后发现是那时候福尔摩斯在火车上戴的宝石戒指,“委托人是谁?” “她会来找你的。”福尔摩斯打起了哑谜。 第37章 不知道福尔摩斯怎么跟华生谈的,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寄秋仍然可以继续当侦探,而不是去切尔滕纳姆女子学院学习。 福尔摩斯“死亡”的热度像是潮水一样退去,很快伦敦市民们嘴里又有了新的谈资,而寄秋也投入新的事业,只不过身份的转变让她很不适应。 “加里,你一定要帮帮我。”穿着一身黑裙的老太太脸色憔悴,语气不由得带上一丝恳求,“我只有山姆了。..那个孩子现在一定在挨饿。” “好的,汤普森太太。你的委托我接下了。”寄秋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接着补上一番好言好语,终于把这位老太太劝走了。 “那是汤普森太太?”郝德森太太端着一盘小曲奇走了过来,“我记得她上个礼拜来过一次?” “是的,山姆又丢了。”寄秋端起温热的奶茶,一口气喝完,顺手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蔓越莓曲奇,“希望她这次能汲取教训,看好自己的猫。” 汤普森太太口中的山姆是一只巨肥的英短蓝猫,第一次丢的时候,寄秋在汤普森太太隔壁邻居家的花坛底下找到它的,第一眼看上去就被山姆那一滩肥肉震住了,好在山姆是一只好脾气的小猫咪,把它抱起来的时候乖的不行。 “噢,你可以拒绝这份委托,要知道以前福尔摩斯可是从来不接这种东西的。” 郝德森太太就是标准的溺爱孩子的奶奶,一看到寄秋脸色痛苦就心疼了。 “没事,只是找猫而已,而且我总要赚钱交房租的。”寄秋抹了把脸,站起身拿起外套套上准备去捉那只在逃小猫咪。 “房租的事情晚几天。”郝德森太太话还没说完,寄秋就像风一样的跑出221b,空气中留下一句晚上吃土豆炖肉。 虽然寄秋头顶上有着福尔摩斯学生和助手之名,但因为稚嫩的外表,这一段时间她得到的委托不是帮人找宠物就是捉奸,再加上莫里亚蒂教授的消失,伦敦犯罪率直线下滑,苏格兰场束手无策的案子都少了不少,更不需要寄秋的协助了。 ‘终于明白平常福尔摩斯的感受了。’寄秋脚步飞快,脑子有些浑浑噩噩,她现在也想来点东西刺激一下 大脑,想到即将要寻找的山姆,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像郝德森太太说的那样,寄秋是可以拒绝汤普森太太的委托。 但上次找完猫之后从汤普森太太的邻居口中得知这位老太太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晚年只有一只猫在陪伴,平日里靠着自己房子另外三间屋子收租来维持生活,她就无法狠下心拒绝,即使支付的酬劳还不如当初给福尔摩斯当助手得到的三分之一。 “这是最后一次了。”寄秋自言自语,仿佛在劝说自己。 汤普森太太住的地方离贝克街不远不近,脚程大约半个小时,这一阵子她接委托得到的酬金支付完房租就只能填饱肚子。 甚至马车都舍不得坐,全靠走路,她再次想念福尔摩斯在的时候连买菜都可以坐马车的日子了。 寄秋跟上一次一样,到达汤普森太太住宅前先是检查花圃,根据山姆的体型,它是无法从花圃上面跳过去,只能靠着自己的身躯一路碾压娇花走出去。 她饶了一圈就找到花圃中一个圆形通道,那片花圃种的还是玫瑰,这小猫咪真的不觉得疼吗? 不过好歹是找到行踪,接下来顺着能前行的几个方向走就可以找到这只小猫,山姆的身形完全无法跳上围墙,可行路线减少了很多,大大降低了寻找的难度。 这条路线只有一条道,寄秋毫不犹豫地快步朝这条道走去,等找到山姆之后一定要用力揉揉它的大脑袋。 顺着这条路七拐八拐,寄秋来到一个荒废的别墅前面,别墅还是哥特式的,外表漆黑像是火烧过一样,墙底长满了青苔,脱落的墙皮外面爬满了爬山虎。 ‘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寄秋带着满头雾水缓缓踏了进去,维持着原有的礼貌,轻轻敲了门,“您好,有人在吗?” 就在寄秋想试试拧开门的时候,大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大门自动打开了,她心里一时间有些诡异的感觉,正在她想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耳边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山姆?”寄秋挑眉走了进去,皮靴踩在木板上嘎吱嘎吱响,“你在这里吗?” 寄秋从玄关来到左手边的客厅,一眼就看到巨大的山姆全身拱起,毛一根一根炸起来,朝着自己前方哈气。绕过沙发的 遮挡,她才看到山姆前面站着一只大约一英尺高的浅咖啡色毛绒玩具熊。 “你这是在做什么?”寄秋俯下身一手掐住山姆的后颈,一脸笑着问跟玩具对持的小猫咪。 山姆转过自己圆嘟嘟的大脑袋,小粉鼻在寄秋另一只手上嗅了嗅,感受到没有威胁,立马拖着自己圆润的身子蹭到面前的两脚兽怀里,拿着肉垫在两脚兽腿上踩了起来。 寄秋看着怀中的小猫咪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咕噜咕噜声,心里的烦躁消散了不少,看在它这么可爱的份上当然是原谅它了。面对暂时乖巧的山姆,她再一次突破自己的原则下限。 就在寄秋正打算抱着山姆走出房子,突然感受到自己小腿被撞了撞,低头一看,发现是刚刚站着的毛绒玩具。 怀里的山姆奋力挣扎起来,发出威胁的喵呜声,一声比一声高,她都快要按不住了。但她心开始发毛,心里的唯物主义认知理论在摇摇欲坠。 即使怕的不行,但寄秋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她彻底被福尔摩斯影响了,正常人一眼看到肯定大叫恶魔,但她却想着查明真相。 寄秋蹲下身子,怀中的山姆立马跳出去准备撞向玩具熊,她眼疾手快地把玩具熊抱了起来,山姆撞了个空。 寄秋拿着腿夹住拼命往这边撞的肥猫,手里拿着玩具熊检查,嘴里忍不住念叨,“后面是不是有机关?” 她把玩具熊翻过来,发现后面有个铜质的拉锁,伸手把拉链拉开,里面挤满的白色棉花溢了出来。 她把手伸进棉花里掏了掏,发现有个硬硬的东西,‘是机关吗?’一鼓作气把那个硬物掏了出来,玩具熊立马干瘪了下去。 那个硬物是个洋娃娃,寄秋心里疑惑更大了,玩具熊里面塞了个洋娃娃是什么操作,模仿俄罗斯套娃吗? 就在她想把洋娃娃翻过来看看的时候,手中洋娃娃的脑袋慢慢转了过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脸颊上画着两坨红红的腮红,眼睛占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比例,眼睛周围黑色的眼线怎么看怎么恐怖。 寄秋:………………………… 不知道过了多久,膝盖之间的山姆都不再挣扎,寄秋才缓过神来,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指,面无表情地把洋娃娃的脸扭了回去,重新塞回玩具熊里面,细 心的把棉花一点一点掖进去并且拉上拉锁。就在那一刻,她想都没想,一手拎起山姆往屋外冲。 刚冲出屋外,寄秋就听到身后的大门急急忙忙合上的声音,她用着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汤普森太太的住宅门口,腿软倒在了院子里。 “噢,天哪!加里,你还好吗?” 汤普森太太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看到了寄秋手中的肥猫,脸色激动,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真的找到了山姆!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要知道山姆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 “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一杯水。”寄秋扯着嘴角虚弱地笑了一下。 “别说是一杯,多少杯都可以!” 汤普森太太热切地请寄秋来她的家里,“我这里有巧克力布朗尼,你可以帮我试试味道!” “那……多谢了。”寄秋拿手臂撑着身子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汤普森太太的家,她现在得来点东西来压压惊。 如果误以为福尔摩斯死亡的事情给她带来的是最大的心绞痛,那么今天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是最大的惊吓。 汤普森太太的房子租给了一位离异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作家,一位给女孩们当家庭教师的女人,还有一位正在剑桥上学的男青年。 租客女人比较多,房子内部布置的很温馨,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甜味。 喝下整整一杯温水,倚靠在沙发上的寄秋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语气如常地开口,“汤普森太太,请问你知道有关于附近那个荒废别墅的事情吗?” 汤普森太太脸色大变,“你去那个地方了?!” “我是在那里找到的山姆,那里有什么不对吗?” 寄秋满脸无辜,学着福尔摩斯表情管理的那样,眼神带上一丝疑惑。 “这。”汤普森太太口气迟疑,但看着寄秋一脸求教,想要炫耀自己知道很多小秘密的心情悄悄爬上来了。 “嗯?”寄秋眨了眨碧绿的眼睛。 “那里四十年前,有个叫保罗・库克美国富商来这里做生意,然后他买下了那块地,建了那座被诅咒的鬼宅。”汤普森太太心里既恐惧又兴奋,还是继续压着声音说道,“后来有一天那个富商暴毙在自己宅子中,在他家打扫过的女佣说她主人满脸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寄秋手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神色漫不经心,“噢,或许是什么心脏病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汤普森太太扭头看了看四周,“一个月后,苏格兰场在保罗・库克家的地下室挖出来很多具尸骨,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们,有男有女。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呢!” “保罗・库克是个变态杀人犯?” 寄秋垂下眼睛,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拿起巧克力布朗尼。 “是的,《泰晤士报》说保罗・库克是心理变态,这栋住宅专门来掩饰他的罪行。”汤普森太太说道,“后面又有个法国人买下来那栋宅子。四个月后,那个法国人淹死在盥洗室的浴缸里。” 寄秋两三口吃完巧克力布朗尼,收集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婉拒了汤普森太太的挽留,起身告辞,她答应了郝德森太太要回去吃饭。 走出汤普森太太的院子,寄秋看到围墙下乖乖坐着的毛绒玩具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即使那只玩具熊看着再憨态可掬,但她无法忽略这里面装着一个跟安娜贝尔似的娃娃,并且还是个大杀器。 “你是安娜贝尔吗?”寄秋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她知道自己即使走了,这个洋娃娃也会跟过来,与其半夜醒来在床头看到,还不如一次性解决。 “你认识我妹妹吗?”玩具熊抬起粗短的爪子,抠了抠自己屁股,“我叫伊莎贝尔。” “你怎么还是伦敦口音。”寄秋听到这声软乎乎的小女孩声音,立马脱口而出,“你不是美利坚国籍的吗?” 第38章 “但我出生不久就被带到英格兰了。”伊莎贝尔奶声奶气地开口,“你的味道好香,我可以吃掉你吗?” “不可以。”寄秋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会被当成神经病。 “真的不可以吗?”伊莎贝尔动了动玩具熊水汪汪的大眼睛,“你是我见到最香的人类了。” 寄秋单手掐起伊莎贝尔,眼底一片平静,“你应该回到你原本的地方去,不要再跟着我,要不然我就把你扔到火炉里去。” “火是烧不死我的,不过我竟然无法吞噬你,这是为什么?” 伊莎贝尔老老实实地被寄秋掐住,就像一只真实的玩具熊一样,嘴里却絮絮叨叨个不停,“明明那两个人可以直接吃掉的。” “那个美国富商和法国人的事都是你做的?” 寄秋蹙起眉头,按照汤普森太太给出的说法,那两个人死后尸身完好,也就是说伊莎贝尔嘴里的吃不是指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吃。 “是啊。”伊莎贝尔大大方方地承认,语气好像是吃了两个小布丁那么简单,“充满罪恶的灵魂是最好吃的,你闻着可比他们香上几百倍呢。” 寄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看了眼逐渐变暗的天色,221B还有郝德森太太,她无法保证伊莎贝尔会不会对郝德森太太出手,也无法放任这么个东西流落街头被有心人拣去,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前往那栋凶宅。 伊莎贝尔吃不了她的原因,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点,她只是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并不是灵魂融入到身体里。 ‘不知道吉普赛女郎能不能封印它?’ 寄秋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伊莎贝尔,她该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只喜欢吃有罪恶的灵魂。” 伊莎贝尔感觉眼前的女孩身上传来某种念力,让它产生恐惧,但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美国富商是罪大恶极,那个法国人呢?” 寄秋扫了一眼手中乖的不行的伊莎贝尔,一步一步往面包店走去,她可以先买个法棍和吐司,明天早上可以把法棍切片蘸着巧克力酱吃,英格兰的料理实在是太黑暗了,好 在郝德森太太会做一些意大利菜,吐司切出厚厚的一片,上面放香煎过的肉肠和芝士,寄秋一次可以吃好几片。 “一个情场浪子,祸害过很多花季少女,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抛弃。” 伊莎贝尔言简意赅,“他明显没有上一个好吃,但我还是勉强吃完了,毕竟我不喜欢浪费食物。” 寄秋扯了扯嘴角,这种程度都勉强下咽了,那她前几辈子到底多罪大恶极,能让专门吃恶人的洋娃娃都馋哭了。 但她现在可以确定伊莎贝尔对郝德森太太没有威胁,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一句,“你不会是让我放低警惕,去吃更多的人?” “我骗你干啥,你要知道我可以自己从那栋房子里走出去,是个人都能吃的话,我早就能干了。” 伊莎贝尔不满地用毛绒爪子捶打寄秋的胸口,“等我吃掉你,立马回到原来的地方。” “姑且相信你。”寄秋看着要走到繁华的街道,压低嗓音朝伊莎贝尔说,“你一会儿不要再开口说话,如果你不想被某些有能力的人杀死的话。” “加里,你总算回来了!”一进门郝德森太太就给寄秋一个大大的拥抱,手脚麻利地把寄秋手上大包小包卸下来,“天都黑了,我真担心你遇到危险。” “不会的,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么晚回来了。”寄秋笑着帮郝德森太太把食材提到厨房。 “咦,这是什么?”郝德森太太眼尖地看到寄秋腋下夹着的毛绒玩具熊。 “啊,这是汤普森太太送的谢礼。”寄秋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厨房灶台上,双手抱起玩具熊,“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它叫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真是个好名字。”郝德森太太说道,很快就转移注意力,“面包是在老汤姆那里买的吗?” “是的,他做的面包是整条街上最好吃的。”寄秋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算是把伊莎贝尔过了一遍明路。 “她闻着就好难吃啊。”伊莎贝尔忍不住拿着两只熊掌捂住鼻子。 “你说什么?”拿着面包的郝德森太太转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寄秋。 “咳咳,我没有说话,今天找山姆找了一下午没喝一口水,刚刚嗓子有点难受,咳咳。”寄秋捏着伊莎贝尔的爪子朝郝德森太太 挥了挥。 人老了就会出现幻听吗?郝德森太太怀疑地想到,看到案板上洗好的土豆,发现自己炖牛肉竟然没切土豆,再次在心里感叹一句自己年纪大了,记性都变得不好了。 见郝德森太太急急忙忙地切着土豆,寄秋才把注意力放回伊莎贝尔身上,用着蚊子大小的声音恶狠狠地开口,“不是不让你说话吗?!” “可是她有点臭啊。”伊莎贝尔声音有些可怜巴巴,“我最讨厌这种充满善意的灵魂,它腥臭得让我难以忍受。” “忍着。”寄秋用力揉了一把伊莎贝尔软软的肚子,手感意外的很好。伊莎贝尔恹恹地靠在单人沙发上不再吱声。 接下来几天,寄秋还是没找到怎么解决伊莎贝尔的方法,伊莎贝尔也没找到怎么吃掉寄秋的方法。 “吉普赛女郎一点都不靠谱。”寄秋躺在床上把手中的一串石头手链精准的扔到书桌旁的垃圾桶里,她觉得自己花大价钱找的有名的吉普赛女郎就是个骗子。 “放弃吧人类,你消灭不了我的。”伊莎贝尔套着熊套得意地转了个圈圈,在寄秋的枕头上高兴的又蹦又跳,“而我早晚会找到吃掉你的方法。” “再说我就把你的小裙子脱下来。”寄秋觉得自己这几天血压直线上升,在被伊莎贝尔吃掉和烦死的两种死法,她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 伊莎贝尔连忙拽住自己的裙子,“你不可以拿走我的芭蕾舞裙!这是我的!” 郝德森太太前天拿着换掉的纱帘给伊莎贝尔缝了一件歌剧天鹅湖那样的小裙子,伊莎贝尔宝贝得不行。 “可以找个牧师试试看,不知道行不行。”寄秋拿纸团塞到耳朵里自顾说道,“不知道梵蒂冈教堂的教皇会不会更灵一些。” 在历经过自己附身,伊莎贝尔事件之后,她就不再否定一些很不唯物主义的事物,这个时代宗教信仰比后面几百年要有信力,无宗教信仰的福尔摩斯简直是伦敦人里的千里挑一。 “你尽管试,成功就算我输!”伊莎贝尔不屑的看着寄秋在本子上划去吉普赛女郎的计划A。 还没等寄秋找到合适的牧师的时候,221B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戴维斯小姐。”寄秋看着面前穿着男士骑装 ,双腿交叠的萝丝・戴维斯有些恍如隔世。 “你远远比当初的你更要优秀。”萝丝看着面前完全看不出一点少女影子的寄秋,碧色的眼睛里一丝赞叹,这是她第一次当老师,就碰到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 只可惜她们只有两个月的师徒缘分,她没有忘记纠正寄秋口中的称呼,“我现在不叫萝丝・戴维斯,请称呼我为约翰逊。” 寄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红茶,递给萝丝,“没有加方糖,令夫人还好吗?” “她很好,我们养了两条狗,还种了南瓜和土豆。”萝丝看起来比一年前更要年轻,提起自己爱人,眼睛里充满笑意。 寄秋静静地吃下这一波狗粮,等萝丝说完才开口,“那么您回英国是有什么贵干吗?” “福尔摩斯先生找莉莉借过一件首饰。”萝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寄秋的神色,大侦探陨落的事件她们远在美利坚都有所耳闻,这时候要回首饰容易勾起面前女孩伤心的事情。 但这是福尔摩斯先生交代的,萝丝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到英格兰来到221B。 “那枚戒指吗?”寄秋歪了歪脑袋,“我立马去拿,请稍等一下。” 萝丝看着寄秋笔直的背影,想到刚刚少女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里叹了一口气,‘加里小姐还没有走出悲伤吗?’ 第39章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拜托你去美国帮我朋友一个忙吗?”萝丝接过寄秋手中的首饰盒。 “美国?”寄秋从没想过去接另一个国家的委托,她现在的知名度仅限于伦敦,还是因为“死亡”的大侦探名气庇荫。 “我朋友丢失一件贵重的钻石项链,只有熟人知道她放首饰的地方,但我朋友不确定是谁偷走的。”萝丝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这种事情直接问就好了。”寄秋委婉地拒绝,现在听到这种有关家庭纠纷的案件下意识就抗拒,前几天她刚解决一桩妻子红杏出墙的委托,过程简单明了。 但后续这对夫妇在华沙歌剧院门口大打出手的事情也牵连到寄秋,接二连三的委托人都是请求查探伴侣是否忠贞,曾经福尔摩斯在的时候,委托解决感情纠葛的委托人都是国王。 萝丝摇了摇头,“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朋友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她觉得如果问到的人不是偷走首饰的人,会伤害到对方的心。” “好吧。我接受这个委托。”希望解决这件事之后,那对夫妇带来的热度可以褪去,寄秋卑微地想到,她不想让侦探事务所变成一个在伦敦专门抓奸找猫的事务所。 第二天一大早,寄秋就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她穿了一件咖啡色条纹西装,系了个黑色领巾。 “一定要记得发电报!”郝德森太太站在门口帮寄秋整理领巾,眼神透露着担忧,但她也没有说什么阻拦的话。 “我会的,郝德森太太。”寄秋拎着一个小皮箱,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闹着要一起去的伊莎贝尔。 经过一阵不适的飞机行程,寄秋终于跟着萝丝来到了大洋彼岸的国家。 “还好吗?”萝丝买了支奶油冰淇淋递过来。 寄秋忍住呕吐的欲望接过冰淇淋,两三口吃完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现在的飞机跟后世的远远不能比,她真的不想做第二次了。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不是很习惯。”寄秋舔了舔嘴唇,甜丝丝的奶油味让她心情指数缓缓回升。 “没事。我朋友叫家庭司机来接我们。”萝丝轻拍着寄秋的后背, 想让她好受一点。 “这是福斯卡雷里先生,阿姆斯特朗家的司机。”萝丝说道,“这是加里先生,我替阿姆斯特朗夫人请来的私家侦探。” “噢,先生您还好吗?”福斯卡雷里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美少年,心里忍不住怀疑自家夫人朋友的眼光,他真的可以找到夫人丢失的饰品吗? 但面上还是不显露任何轻视的神色,热情地接过寄秋手中的皮箱,“您可以相信我开车的技术,保证您得不到任何颠簸。” “有劳了。”寄秋笑着和福斯卡雷里握了下手。 “您可以介绍一下我这次的委托人吗?” 上车后寄秋闭着眼睛靠在车坐椅上,用中指和食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我朋友叫索尼娅・阿姆斯特朗,她母亲是琳达・阿登,是美国很著名的悲剧演员,她的丈夫是阿姆斯特朗上校,一个英国人,获得过十字勋章。 同时他是半个美国人,因为他的母亲是华尔街百万富翁韦・克・范德霍德的女儿。” 萝丝顿了顿,“我朋友现在有两个怀疑的人,第一个是她的从小玩到大的闺蜜,闺蜜的丈夫不久前破产,第二个是她参加聚会认识的一位小姐,未婚,父母双亡,有一笔不菲的遗产。” “家产丰厚为什么会怀疑是她偷的?”寄秋大脑飞速运转着,不过这个背景怎么那么耳熟呢? “因为那天只有两个人来到过索尼娅放首饰的房间。”萝丝解释道。 “为什么不怀疑是佣人偷的?”寄秋没有顾及开车的福斯卡雷里,根据她多次跟嫌疑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大部分没有做亏心事的人是不会感受到被冒犯,除非心里有鬼或者自尊心过强。 “索尼娅很看重个人品格的,他们夫妇看人一向很准。” 萝丝把头扭向窗外,看着车窗外一幕幕划过的景色,“你到了就知道了。” “请允许我插嘴一句,加里先生。”福斯卡雷里望了一下后视镜,“阿姆斯特朗先生和阿姆斯特夫人对待佣人都很好,给了我们很高的福利待遇,我当过很多家庭司机,但阿姆斯特朗先生家是我目前见过最好的雇主了。” “唔,希望我刚刚的语言没有冒犯到你。”寄秋睁开眼睛,看着开车的司机。 “哈哈,并没有,侦探都有这些职业习惯不是吗?”福斯卡雷里发出爽朗的笑声。 寄秋礼貌地笑了笑,突然大脑里闪过一些片段被她捕捉到,她知道为什么委托人背景听着那么耳熟了,既然波洛出现了,那么没道理阿加莎写的案件不会发生。 “对了,他们有孩子吗?”寄秋询问萝丝,想肯定自己的猜想。 “有一个名字叫黛西三岁的女儿,她不可能够得到索尼娅放首饰的位置。”萝丝以为寄秋怀疑是家中小孩拿走了首饰。 果然。寄秋面色有些凝重,这不就是阿加莎写的那本大名鼎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而她现在刚刚在小黛西未绑架之前的时间节点。 她可以肯定,这次的委托人确实是一位很好的人,要不然怎么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们的人格魅力能够让除了血亲之外的人能够响应计划,共同进行那场审判。 “不要太过担心,索尼娅不是那种苛责的委托人。”萝丝发现寄秋的眉头逐渐紧皱,连忙出声安慰,她没忘记眼前这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她带寄秋来美国不仅仅是为了帮助朋友,还有一个原因是希望这个可怜的女孩可以离开伤心之地放松一下自己。增加寄秋的忧虑反而是萝丝不想看到的。 “我知道。”寄秋扯了扯嘴角,她当然知道阿姆斯特朗夫人是个很好的委托人。 毕竟在心爱的女儿被绑架还没有忽略一个年幼丧母热爱舞蹈的男孩,就因为这样,寄秋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头疼,她不知道小黛西确切被绑架的日期。 想必任何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用尽全力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第40章 “天哪,亲爱的萝丝。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小王子!?” 阿姆斯特朗夫人望着寄秋的灰蓝色眼睛里满是赞叹,随即热情地请寄秋进门,“你们正好赶上了希尔刚做好的草莓奶油松塔。寄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您谬赞了,阿姆斯特朗夫人。” “我从伦敦带来的小侦探,怎么样?” 萝丝得意地把手搭在寄秋的肩膀上,要知道把寄秋从一块顽石打磨成耀眼的宝石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苏珊,去把二楼的客房打扫一下,别忘了拿一套新的睡衣给加里先生。”阿姆斯特朗夫人轻声跟身边的圆脸女佣说道,“噢,对了,别忘了叫福斯卡雷里把加里先生的行李搬到客房。” 寄秋第一次办案受到这么热情的招待,一时有些无措地看着萝丝。 萝丝在心里叹了口气,按揉着寄秋的肩膀帮她放松,“不要太紧张,你可以把这里当221B一样。” 阿姆斯特朗夫人注意到寄秋脸上的局促不安,“抱歉,加里先生。我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 “不,没有。您很贴心。”寄秋连忙否认,“这是我第一次受到委托人那么隆重地款待,我怕自己最后没法帮助夫人抓住小偷。” “请把这次委托当作一场度假吧。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首饰,萝丝说的太严重啦!” 阿姆斯特朗夫人抿嘴一笑,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温柔地气质。 “那…容许我去客房收拾一下自己。”寄秋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机油味,熏着脑袋疼,她早就想洗个澡了。 “苏珊,麻烦你带加里先生去客房。”阿姆斯特朗夫人叫住正在拿床单的圆脸女佣。 “好的,夫人!”苏珊圆脸带着讨喜的笑容,让人看了感觉想起甜甜的苹果派,心情不由自主的变好,“请跟我来吧,加里先生~” “有劳了。”寄秋轻轻点了一下头,大步跟上去。 “那件钻石项链不是你母亲送给你的陪嫁首饰,当时不见了你可是差点。” 萝丝看着寄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才看向阿姆斯特朗夫人,眼里有些担心。 “那天我只是太着急了。现在我已经和平地接受了这件事。”阿 姆斯特朗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她看来一件死物远远比不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到小黛西天天盼望着小弟弟或小妹妹出生,她再差的心情也会变好。 “小黛西一定是个好姐姐。”萝丝知道自己好友心里在想什么,顺着好友开心的话夸赞总是没错的。 “最近小黛西都稳重了不少,我和约翰一直很担心她会对还没有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小宝宝不满,显然这些都是多余的。”阿姆斯特朗夫人想到自己懂事乖巧的女儿口吻带着骄傲。 “希尔德加德女士是这一片最好的厨娘,你会喜欢她的手艺!” 苏珊想到甜而不腻的小蛋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叽叽喳喳地像只百灵鸟,“你有什么忌口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转告给希尔德加德女士的!” “我不挑食的。”寄秋谢过热心地苏珊,快速进入浴室洗了个战斗热水澡出来,拿起地上的行李箱放到书桌上。还没等寄秋按住按扣,行李箱自己“咔哒”一声打开了。 “这真的是最糟糕的旅程了!”伊莎贝儿气呼呼地跳出来,“你的衣服要把我挤成纸片!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颠簸,噢,真的是太糟糕了!” 寄秋若无其事地从伊莎贝尔伪装的玩具熊旁边抽出一件黑白条纹衬衫换上,摸了摸胸前的绑带,确定不会突然松开才继续挑选裤子。 “西格莉德・加里!你有没有在听见我讲话!”伊莎贝尔无能狂怒,躺在寄秋的衣服堆上来回打滚。 “我不是聋子。”寄秋拿了一条米白色九分裤,这里比较流行亮色,跟伦敦那些冷淡风完全不同,她得好好选一下穿搭。 “等等,这里味道怎么那么臭?!你住的是垃圾堆吗?!” 伊莎贝尔在空气中嗅了嗅,一个娃娃第一次产生了想呕吐的欲望。 寄秋收拾完自己后才大发慈悲地把注意力分给伊莎贝尔,“这是委托人家,如果你不想被熏死,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 寄秋心里明白为啥伊莎贝尔会那么难受,因为这里从主人到佣人都没有坏人,一个比一个善良。 “现在我要去吃饭了。”寄秋单手抓起伊莎贝尔,把它放到窗台前,“如果你无聊的话就帮我看看窗外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士,说不定你可以找到合适的食物。” 她想过了,对小黛西实施绑架计划之前,卡塞蒂和他的手下绝对会来踩点,而且肯定不止一两次。 “有你好吃吗?”套着熊套的伊莎贝尔咂了咂嘴,它天天看着美味的大鸡腿在眼前晃来晃去却吃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你没骗我吧?” “怎么可能呢。”寄秋用上了福尔摩斯惯用地真诚笑容,心里权衡了一下伊莎贝尔曾经的食谱,卡塞蒂应该跟那个美国富商不上不下,毕竟在小黛西之前,他还让不少家庭支离破碎。 要是莫里亚蒂教授还在的话,她倒是挺想知道自己和莫里亚蒂哪个更好吃。 “那我勉强相信你一次。”伊莎贝尔在窗沿上坐了下来,像只真的玩具熊一样老老实实地把脸朝向窗外。 “加里先生!”苏珊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在寄秋跟前急刹车停住,看着寄秋那张精致的面孔,眼睛一亮,“你真的太好看了!” 寄秋听到这姑娘直白地夸奖有些发懵,这里的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她当时在伦敦可没有这么人见人夸,一时间羞得耳朵红了,“那个,你找我吗?” “啊,对,对的,夫人让我来叫你去享用下午茶!” 苏珊也注意到自己的言辞对于一个英国人太大胆了,连忙转告阿姆斯特朗夫人交代的话,末了还不忘了小声加上一句,“对不起,给你带来了困扰。” “没事,来这里总要入乡随俗的,不是吗?” 寄秋轻声安稳,她不讨厌这个大方热情的姑娘,“我现在立马过去。” 第41章 “Hi~ ”一道稚嫩的嗓音从寄秋身后传来。 寄秋扭头视线往下望去,一个身高刚到她大腿的小姑娘正抱着跟自己等身的洋娃娃,她试探着开口,“你是小黛西?” “你是来这里做客的客人吗?”小黛西眨巴着湛蓝色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刚到自己家的陌生人,没等寄秋回答就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我是黛西,需要我帮忙吗?” 寄秋蹲下身子同小黛西握了喔手,“我是西格莉德・加里,你叫我加里就好了,可以带我去找你妈妈吗?” “好哒!”小黛西重重点了两下小脑袋,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你可以叫我黛西。” “接下来我们好好相处吧。”寄秋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小黛西比她想象的还要乖巧可爱。 “嗯哼,我把杰拉多尼给你,你可以抱我吗?” 小黛西扯了扯寄秋的裤边,展开双臂,面带期待的看着眼前的“男孩”。 寄秋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俯身一只手臂把小黛西抱了起来,“不需要杰拉多尼也可以。” 她刚刚扫了一眼小黛西一只手紧紧攥着的娃娃。好吧,跟伊莎贝尔简直一个模样刻出来的,貌似现在的审美都是这种洋娃娃。 “你真好!”小黛西把脑袋凑过去,在寄秋脸颊上轻轻啵了一声,继而害羞的把自己的脸埋在手里的洋娃娃身上。 寄秋感受到脸上一闪而过的柔软,脸上发烫,这是她第一次被小孩子亲。 “你们看着很合得来。”萝丝看到寄秋抱着小黛西出现在客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小黛西可是不喜欢被不熟的人抱呢。” “啊,是吗?”寄秋低头看了看紧紧环住她脖颈的小黛西,“小黛西是个很热情的小淑女。” “噗~~”萝丝忍不住笑出声,转过身子看向阿姆斯特朗夫人,“索尼娅,这件事你应该最有发言权。” 阿姆斯特朗夫人也被萝丝的搞怪给逗笑了,站起身走到寄秋身边,伸手把小黛西抱过去,“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小黛西热情呢。” 她用自己脸颊蹭了蹭怀中女儿肉肉的小脸,“萝丝可是花了整整一个月才让小黛西同意抱她哩。“夫人,草莓奶油松塔好了。”一个长相娇艳明丽的女佣端着托盘走上来。 “谢谢你,波蕾特。”阿姆斯特朗夫人把怀中的小黛西放下来,揉了揉小女孩带着自然卷的金发,“小甜心,跟着波蕾特去找奥尔森小姐给你讲三只小熊的故事,我们这里有些事要谈。” “好吧。”小黛西瘪瘪嘴,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去牵波蕾特,另一只手朝寄秋挥了挥,“你一定要记得找我玩呀!” “一定。”寄秋勾起唇角一脸慎重地跟小黛西做好约定,她相信这几天肯定能想到救小黛西的办法。 “那是我们家干了好几年的女佣,波蕾特・米歇尔,是个法国人。” 阿姆斯特朗夫人看着寄秋凝视着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的一大一小,贴心的做了介绍。 “她是独生女,有个当列车长的父亲,母亲身体不好在家修养,最近因为新交的男友跟父亲发生了争吵。”寄秋端起桌子上的红茶,拿勺子搅拌了三下。 “我什么都没说。”萝丝投降般的举起双手,连忙跟阿姆斯特朗夫人解释。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阿姆斯特朗夫人一脸讶异,“你是会读心术吗,加里先生?就是那种看着人就可以得知他想什么。” “当然不会,这只是基本的演绎法。”寄秋漫不经心地说道,顺手往手底下的东洋茶杯里倒了一点牛奶,“米歇尔小姐口袋里露出一角火车站的站票,时间是今天的上午和晚上,有什么会让米歇尔小姐一天去两次火车站站台,那么只能是家中有亲人在火车站工作,米歇尔小姐需要在上午和晚上去送餐。 有个身体不好的母亲,是因为她袖口边有几点深褐色的污迹,那种喷溅痕迹,只有熬中药的厨具符合。” 寄秋停了一下继续说出自己的推理,“米歇尔小姐的衣服虽然不是很新,但也没有任何缝补的地方,所以她没有姐妹,不卑不亢,受过良好的家教。 但却在做女佣,那么她没有兄长,我相信在这样的家庭下长大的男孩子是不会让自己的姐姐妹妹去做女佣贴补家里。” “天哪,你竟然仅仅见了一面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 阿姆斯特朗夫人赞叹的鼓掌,她早已被寄秋详细的推理吸引住 了,身子不由得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撑起下巴,“那么,你是怎么看出来波蕾特恋爱了?” “因为米歇尔小姐虽然很努力维持自己表面的平和,但她眼眶很红,发丝有些凌乱,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正说明她刚刚经历过一场争吵。” 寄秋脸色平静地耸了耸肩,“米歇尔这个年纪恰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以。” “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真正偷走首饰的人。”阿姆斯特朗夫人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加深,“我对你很有信心!” “我会尽力。”寄秋看到委托人信赖的眼神,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为了让委托人忽略她青涩的外表。 以至于她每次接到委托都会随机分析周围一个人来展示自己的能力,寄秋迫切希望有一天能像福尔摩斯那样,仅仅是听到名字就能让委托人充满信任。 “我想萝丝已经大致给你讲过我怀疑的人选。”阿姆斯特朗夫人手指在扶手上轻叩着,眉头皱了一下,“我一向很信任我的每一位朋友,我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 “您把他们当朋友,但他们未必把您看作朋友。您不必介怀,我可以保证我所查明真相的准确度,不会影响到无辜的人。”寄秋轻声说道。 “玛格丽特……她是我认识十年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五年前她嫁给了本地富商的第三个儿子乔・埃文斯,埃文斯从自己父亲手中继承了糖果工厂。 但后面因为某些原因,那家糖果工厂倒闭了,玛格丽特的公公恰好去世,而埃文斯只继承了自己父亲的一小部分遗产。后面埃文斯染上赌瘾,把仅剩的遗产败光。”阿姆斯特朗夫人说道,“另一个是我一年前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的小姐——茱迪,她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在某方面上我们很合得来。按理说我不应该怀疑她的,但就是有种直觉。” “感谢您提供的线索。”寄秋右手反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眼愁眉不展的阿姆斯特朗夫人,“不要太过焦虑,您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了,阿姆斯特朗夫人。” 第42章 “这就是夫人的衣帽间,首饰我通常都是放这里的。”苏珊带着寄秋来到二楼扶梯右手边的一个房间,“我每天都会帮夫人整理一遍首饰,所以我第一时间发现它不见了。” 寄秋拿起梳妆台上的照片,照片上是阿姆斯特朗上校和阿姆斯特朗夫人拍的婚纱照,脸凑近仔细看了看,“那串首饰对阿姆斯特朗夫人意义很重大吧,她结婚的那一天也戴着这串项链。” “是的,这是夫人最喜欢的一串项链,因为它是夫人的母亲阿登女士送给她的。” 苏珊又拿了出来几个相框,上面阿姆斯特朗夫人戴着的项链都是同一个。 “它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寄秋伸出食指点了点脑袋。 “亚当之星,三十年前阿登先生在拍卖场拍下这件首饰送给阿登女士做定情信物。” 苏珊细心地接上寄秋的话,“亚当之星饱含着阿登女士对夫人的爱和期望,它的丢失让夫人难过了好久。” “会找到的,亚当之星是独一无二的,小偷不会立马把它卖出去,他需要花很长时间找到合适的买家或者是把上面的钻石拆下来一个一个卖出去。” 寄秋拍了拍苏珊的肩膀,在化妆桌上小心翻动了几下,眼尖地拿起一只耳环,“这个不是阿姆斯特朗夫人的吧。” 耳环是一件小拇指盖大小的水滴状粉色珍珠,小勾子是用银丝串起来的。 首饰盒中的耳环都是成双成对,唯独它形影单只,耳环数量太多,苏珊没有注意到也是很正常。 苏珊双手接了过去,“好像……确实不是夫人的,她只有一对黑珍珠耳环。它看着好像是埃文斯夫人的,两周前她向夫人展示过新买的耳环。难道小偷是埃文斯夫人!?” “这只能证明埃文斯夫人来过这里,并不能说明是她拿走了亚当之星。” 寄秋从裤兜里掏出黑色丝绒手帕,把那一只珍珠耳环包裹好放兜里,“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寄秋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声骚动,她转了一下脑袋,“阿姆斯特朗上校回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苏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是夫人跟你讲了吗?” “车子的引擎声,熄火到进家门到传来声响的时间。如果是客人时间不会那么短。” 寄秋耐心地解释道,虽然这边礼节比英格兰简单了不少,但在美利坚的上流社会还是要有的。 “没想到仅仅是时间的长短就能推测来人,简直是太神奇了!”苏珊崇拜地望了寄秋一眼。 “基本操作而已。”寄秋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鼻尖,“我们先下去迎接一下阿姆斯特朗上校吧。” “我是哈米许・阿姆斯特朗。”长相颇为俊美的阿姆斯特朗上校友好地跟寄秋握了下手,跟小黛西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但上校很快就压下来了,掩饰地笑了一下,“加里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啊。” “亲爱的,不要以貌取人,这是你曾经说过的。”阿姆斯特朗夫人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她立马就知道阿姆斯特朗上校心里想了什么,“加里先生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阿姆斯特朗上校挑眉,正式打量了一下寄秋,“是我太过肤浅,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没有,您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寄秋扬了扬嘴角,“我会证明阿姆斯特朗夫人的选择没有错。” “那我拭目以待了。” 跟阿姆斯特朗一家享用完一顿美味的晚餐,她没有立即回到客房,而是来到阿姆斯特朗家的花园,准备找找线索。 寄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准备离开,是波蕾特・米歇尔,她连忙叫住了这位法国姑娘,“米歇尔小姐,请等一等!” “加里先生?”波蕾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少年像只小鹿一样小跑到她跟前。 “可以给我几分钟吗?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寄秋露出真诚笑容,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笑起来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容会让人看着又甜又无辜,这种表情让她在一些委托中得到很大的帮助。 波蕾特果不其然被打动,脸上忍不住带着笑意,“当然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相告。” “多谢。”寄秋心里有了底,“我想知道米歇尔小姐对朱迪・怀特小姐了解多少?” “朱迪・怀特?”波蕾特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她是夫人刚交往不久的朋友。据说她的父亲在做石油生意,前不久去世了,所以怀特得到很大一笔遗产。” 寄秋没有错过波蕾特的皱眉,“米歇尔小姐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她注意到波蕾特一直没有叫朱迪・怀特的敬称,虽然波蕾特・米歇尔不是阿姆斯特朗家全职女仆。 但她也不应该直接叫朱迪・怀特的名字,毕竟朱迪・怀特是阿姆斯特朗夫人的朋友。 “啊,抱歉。”波蕾特意识到了自己称呼有些不妥,她还想解释些什么,寄秋立刻打断了她。 “我想米歇尔小姐应该很喜欢阿姆斯特朗家这份工作,你也看到了,亚当之星的丢失给阿姆斯特朗夫人带来很大的打击。”寄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会在最大的程度上为你保守秘密,保证不会影响到你。” 波蕾特表情有些松动,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之后,才压低声音开口,“我怀疑她跟夫人交友的动机不纯。” “你是说她有所企图?”寄秋看了一下阿姆斯特朗家的大门,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可能性,但她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我觉得她可能对阿姆斯特朗上校有想法。”波蕾特毫不犹豫抛出一个惊雷,让寄秋一时有些失语。 “话可不能乱讲。”寄秋反应过来立刻拿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后,她明显的感受到这个时代名声对一个女性有多重要。 “加里先生,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多么失礼。”波蕾特叹了口气,“我之所以怀疑朱迪・怀特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一次夫人突然心血来潮外出访友,怀特小姐正好上门拜访,我告诉她夫人不在,但她说‘我可以等索尼娅回来。’ 起初我仅仅以为是她太想跟夫人享用下午茶。但过了一会儿她让我去准备一些下午茶的甜点,我同意了。 但半路想到忘记问怀特小姐是否想试试希尔德加德做的奶酪布丁,于是我快步返回去,我发现怀特小姐正往阿姆斯特朗上校的书房走去。” “阿姆斯特朗上校的书房是不是一楼左手边第一间?” 寄秋想了一下阿姆斯特朗家的布局,能让波蕾特这么确定,那只有那一间房间了,因为别的路线会有很多扇门,而一楼左手边只有那一扇门。 “是的。”波蕾特点点头,“两天前夫人告诉过怀特小姐上校这几天在家休假,在阿姆斯特朗夫人不在的时候,并且把我支开,我无法不猜测她的企图。” 寄秋摩挲一下口袋里的怀表,“就只有这一件事情吗?” “当然不是。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很留意朱迪・怀特了。” 波蕾特抿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还有一次是夫人正跟怀特小姐谈论新上市的电影,这时候上校回来了,上校和夫人亲密的时候,我站在一旁观察怀特小姐的表情…我太明白那种表情所代表的含义了,因为我也体会过。” 不得不感叹有时候女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要不然为何阿姆斯特朗夫人会把朱迪・怀特小姐列为嫌疑人,寄秋声音温和轻缓,“非常感谢你提供的线索,它很重要。” “如果可以的话…算是我的一个请求,无论您最后查到小偷是谁,怀特小姐的事可不可以让上校和夫人知道。” 波蕾特说出心里一直积压的秘密,心情舒畅了很多,毕竟她无法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听,即使阿姆斯特朗家对佣人再好,她的身份也不适合去说这件事。 “我会的,如果情况属实。”寄秋安抚地笑了笑,“他们有权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她倒是不怀疑波蕾特・米歇尔会跟她撒谎,毕竟在原著里她可是以死明志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波蕾特・米歇尔跟寄秋道别后,快步往目的地赶去,她想起刚刚少年精致的眉眼,清亮中带有一丝磁性的嗓音,脸颊有些发烫,她心里清楚自己对加里先生没有非分之想。 仅仅是看到一种绝美事物的欣赏,心里忍不住感叹,原来英国人都这么有魅力了吗? “波蕾特!”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发男人疾步跑过来,步履沉重,来势汹汹不像是见心上人而像是来寻仇的,如果是别人估计都会吓一跳。 波蕾特・米歇尔脸抽了抽,想到刚刚少年跑过来像一只小鹿,而自己喜欢的男人跑过来像一只巨熊。 “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塞勒斯・哈特曼嘴里虽然抱怨,但手很自然的接过波蕾特・米歇尔手中的包。 “夫人请了一个私家侦探,临走前他找我问了点事。”波蕾特看着面前笑得憨厚的男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发甜,哈特曼是 除了她父亲之外对她最好的男人了,想到父亲严肃的反对她和哈特曼往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会努力在警局办事,做一个可靠的男人,米歇尔先生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哈特曼知道波蕾特为什么叹气,连忙做出保证,他知道波蕾特的父亲一直不太满意他,但这位刚出茅庐的小警察并不气馁,反而燃起了干劲。 “那你可要快点!”波蕾特笑着用力抱了一下哈特曼,“不然我可就被别人抢走啦~” “被谁?!”哈特曼脸一拉,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你猜~”波蕾特蹦蹦跳跳往前跑去。 第43章 寄秋开始了连着好几天在阿姆斯特朗家早出晚归,异国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不方便,在伦敦有些需要跑腿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拜托贝克街小分队,但在美利坚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来做。与此同时,让伊莎贝尔在窗台盯梢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没有可疑的人吗?”寄秋摊在床上问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从窗台跳到寄秋肚子上,熊掌咚咚地往寄秋胸口锤,“没有没有!你都问了好几遍了,你啥时带我离开这个恶臭的地方!” “我已经把门关的很严实了。”寄秋一只手轻松地把身上的伊莎贝尔挥开,但语气还是有点心虚,她真的体会不到伊莎贝尔的感受。 “是,你是每天都关门了,但那个该死的小女孩!” 伊莎贝尔无能狂怒,越想越憋屈,“她每天都溜进你的房间里,还用那臭烘烘的身体搂着我!” “小黛西?那她还挺喜欢你的。”寄秋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整理了一下伊莎贝尔脖子上歪掉的粉色蝴蝶结,“我说你哪来的蝴蝶结。” “西格莉德・加里,你这个混蛋!” 伊莎贝尔用力扯下脖子上的蝴蝶结,仍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 寄秋逗完伊莎贝尔,心情变好,开始整理自己已经查找的线索,这几天她为了掩人耳目,她选的对象都是一些底层的工作者。 无论放在哪里都不会引人注目,这种方法让寄秋收获颇多,有时候小人物往往会被忽略,而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 “妈妈,我想找加里玩~”小黛西腻在阿姆斯特朗夫人怀里,表情有些恹恹的,小嘴巴嘟了起来。 “小黛西这几天一直闹着要找加里先生呢。”照顾小黛西的奥尔森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忐忑。 但还是开口了,“可不可以让加里先生忙完了陪小黛西玩一会儿,她真的很喜欢加里先生。” “加里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我没有权力提出一些额外的要求。” 阿姆斯特朗夫人语气很坚定,但她心里知道奥尔森小姐因为很喜欢小黛西,所以才会逾越地提出这个要求。 “抱歉,夫人。”奥尔森神色有些羞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姆斯特朗夫人知 道奥尔森小姐的性子,避免她瞎想,只好补充一句,“加里先生解决完事情之后,我可以问问他是否愿意小住几天,小黛西可以自己去问加里先生愿不愿意陪你玩。” “真的吗,妈妈?”小黛西眼睛一亮,连忙在阿姆斯特朗夫人脸上亲了好几口。 “当然。”阿姆斯特朗夫人也在小黛西脸上回吻了几下。 第二天早上,寄秋跟着阿姆斯特朗上校和阿姆斯特朗夫人在一楼客厅的餐桌上吃完早餐。 在小黛西被奥尔森小姐带下去后,寄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盒子递给阿姆斯特朗夫人,“我想您会喜欢它的。” 阿姆斯特朗夫人手有些颤抖地把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跟阿姆斯特朗上校对视了一下,心里闪过一种可能,她压着一颗躁动的心缓缓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天哪,是亚当之星!” 阿姆斯特朗上校看到盒子里熟悉的项链,神色激动地抱了一下寄秋,“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加里先生!你找到了我妻子最爱的项链!” 寄秋看着委托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心里很有成就感。 “你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吗?”阿姆斯特朗上校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问道。 “当然,我会从头到尾为你们解释一遍的。”寄秋摩挲了一下额角,把挡在右眼前的发丝拨到一边,“首先我先是去阿姆斯特朗夫人的衣帽间,在那里我很快就发现一个不属于阿姆斯特朗夫人的耳环在她的首饰盒里。” 寄秋把口袋中黑色绒布包裹的珍珠耳环拿了出来,“我想阿姆斯特朗夫人不是很青睐珍珠饰品吧。” “是的。”阿姆斯特朗夫人连忙点头,“我喜欢宝石类的首饰,唯一一对黑珍珠耳环还是海伦娜送我的。” “所以很显然,这只有些廉价的珍珠耳环不是阿姆斯特朗夫人的,那么她是谁的呢?” 寄秋坏心眼地停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委托人的表情,“于是我问了苏珊,苏珊说在埃文斯夫人身上见过这只耳环?” “是玛格丽特?”阿姆斯特朗夫人蹙眉看了一下自己的丈夫,换来一个安抚的拥抱。 “唔,我一向不喜欢卖关子,亚当之星确实是埃文斯夫人偷的,但我并不是在埃文斯夫人那里找到的。” 寄秋偏了偏脑袋,“拿到埃文斯夫人的耳环之后,我立马去调查埃文斯夫人……的贴身女仆,从她口里我得知埃文斯夫人近日得到一笔钱。” “然而那笔钱的数目显然跟亚当之星的价值不对等,所以我又去走访了埃文斯夫人家的马车夫,花了一笔钱得到一个线索。” 寄秋拿起桌子上的果茶喝了一口,“埃文斯夫人最近跟一位小姐来往很密切。” “是谁?”阿姆斯特朗上校迫不及待地询问。 阿姆斯特朗夫人觉得自己隐隐约约触摸到事情的真相,试探地开口,“朱迪・怀特?” “您很聪明,阿姆斯特朗夫人。”寄秋赞叹地鼓了两下掌,“接下来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埃文斯夫人那笔横财就来自怀特小姐,怀特小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给埃文斯夫人一笔钱,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埃文斯夫人帮她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从阿姆斯特朗夫人房间里偷走亚当之星。” 阿姆斯特朗夫人紧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而阿姆斯特朗上校一脸懵懂地立在一旁,眼神有些呆滞。 “那…怀特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姆斯特朗上校干巴巴地开口问道。 “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寄秋碧色的眼眸直直盯着阿姆斯特朗上校,“怀特小姐从始至终的想法不是把亚当之星卖出去,谁都知道她并不缺钱,她只是想刺激到阿姆斯特朗夫人。” “她…她看上的人是……我?” 阿姆斯特朗上校说话变得结巴起来,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然后立马看向阿姆斯特朗夫人,“索尼娅,你要相信我!我真的跟朱迪・怀特不熟,上帝,我跟她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阿姆斯特朗夫人,我可以像您保证,上校他没有撒谎。” 寄秋耸了耸肩,继续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从您家的佣人口中我了解到夫人偶尔会去怀特小姐家做客,为了避免被发现的一丝可能性,怀特小姐不会把亚当之星放在房子里。 于是我趁着天色开始变暗悄悄搜罗了一遍怀特小姐家的后花园,一棵橡树下有明显翻动的痕迹,我便开始挖了起来,结果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寄秋忍不住想起了放在后花园的那头斗牛犬,心 里一阵后怕,估计以后她得随身携带一些迷药了。 阿姆斯特朗夫人看着手中的盒子,上面有些湿润,这是寄秋挖出来后拿清水洗了一下还没有干,“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加里先生。” “索尼娅。”阿姆斯特朗上校见自己妻子没有理会他,心里打起鼓。 阿姆斯特朗夫人看了看自己丈夫小心翼翼的眼神,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我一直都相信你,亲爱的。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 寄秋沉默地看着面前这对夫妇,在上流社会中,阿姆斯特朗夫妇算得上楷模,两人恩爱,孩子可爱,如果没有卡塞蒂,那么这家人的幸福会一直持续到生命的终结。 “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我的朋友却觊觎我的丈夫。”阿姆斯特朗夫人神色有些难过,“我真的把朱迪当成朋友,跟她无话不谈。” “索尼娅,你还有我。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相信我好吗?” 阿姆斯特朗上校揽住自己的爱人,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寄秋觉得现在应该不需要自己在场,给阿姆斯特朗上校示意个眼神便离开客厅。 回到自己房间,寄秋发现窗台上的伊莎贝尔不知所踪,心里忍不住一跳,大步绕过床榻,看到床的里侧坐着一位小姑娘。 “小黛西?”寄秋摸了摸小黛西卷翘的金发,手感还挺好。 小黛西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手里紧紧抱着伪装玩具熊的伊莎贝尔,“加里!” 寄秋看着小黛西丢开伊莎贝尔快速往她怀里一扑,心里忍不住为伊莎贝尔默哀三秒,刚刚小黛西抱伊莎贝尔的样子,她看着都很窒息,感谢自己还是人类,没有变成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是来陪我玩的吗?”小黛西期待的睁大了湛蓝色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想玩什么?”寄秋想了下,正好自己也没有要紧的事,陪一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们来玩角色扮演吧!”小黛西兴奋地站起身,“我来当公主,你来当王子!现在你被恶龙绑架了,我骑着白马去救你~” 寄秋掩住嘴巴笑了一下,没有在意角色相反的事情,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恶龙呢?” “恶龙是它呀~”小黛西抓起伊莎贝尔晃了晃,“这是本世纪最大的恶龙先生!” 这形容好像没毛病啊,寄秋不管熊套下的伊莎贝尔如何愤怒,一脸兴味地应允小黛西的要求。 第44章 就这样寄秋在阿姆斯特朗家逗留了一周,但卡塞蒂和他团伙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她不得不提出告辞,即使阿姆斯特朗夫人再三挽留。 在临走前,寄秋把小黛西叫到跟前,“小黛西,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小黛西一脸要哭不哭地点着小脑袋。 “可以替我照顾伊莎贝尔一段时间吗?” 寄秋蹲下身子揉了一把黛西的小脑袋,“过一阵子我会来接走她的。” 小黛西听到还可以再见面,一下子打起精神,抱了抱寄秋,“那你要记得喔!” “嗯,一定。”寄秋直起身子,跟阿姆斯特朗上校握了下手,“多谢招待,希望没给你们添乱。” “怎么会!你可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阿姆斯特朗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阿姆斯特朗上校用力锤了一下寄秋的肩膀。 寄秋忍住呲牙咧嘴的表情挤出一个笑容,“那么,有缘再会。” 跟阿姆斯特朗家告别之后,寄秋没有立即回到英格兰,而是滞留在萝丝・戴维斯家。 她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在阿姆斯特朗家,所以卡塞蒂才不敢贸然上门。 毕竟当初他们执行绑架计划可是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调查阿姆斯特朗家每个人的身份肯定是他们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自己的身份估计早已被意大利黑手党识破,虽然她的名声还没有传遍英格兰,但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名声可是整个欧洲都有不少人知道,她至始至终都没有隐瞒过自己是福尔摩斯的学生这件事。 “真的是太有意思了!”萝丝忍不住惊叹道,“最后阿姆斯特朗上校怎么解决这件事?” 寄秋给萝丝讲述完一遍亚当之星丢失的经过后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桌子上的水灌了一大口,“阿姆斯特朗上校没有跟我说,但我从花园里的园丁口中了解到朱迪・怀特小姐已经离开美利坚,去了法国。理由是投奔远亲。” “即使离开军队那么久,哈米许的手段还是不可小觑啊~”萝丝微笑地感叹一句,“这世界上就只有索尼娅可以触动这个心硬如铁的男人了。” “确实。”寄秋从未质疑过阿姆斯特朗上校对阿姆斯特朗 夫人的爱意,在这个渣男遍地的时代可谓是极其罕见。 希望伊莎贝尔可以管点用处,寄秋默默地想到。 而呆在阿姆斯特朗家的伊莎贝尔宛如陷进了地狱,它感觉自己天天被一群臭烘烘的垃圾包围。 “伊莎贝尔,你说加里啥时候才能找我呢?”小黛西举起手中的小熊,脸色认真地发问。 伊莎贝尔依旧装死,它装玩具熊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曾想过出声吓唬一下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但它还没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像是被掐住一样无法发声。 西格莉德・加里这块美味的小点心却一直压制自己,伊莎贝尔每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但放弃这个食物却心有不甘。 小黛西对眼前毛绒可爱的小熊危险程度一无所知,见它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心里感到无趣,便放下伊莎贝尔,拿起自己最爱的杰拉多尼。 伊莎贝尔看着抱着杰拉多尼准备吃饭的小黛西,还没高兴三秒。小黛西又放下杰拉多尼抱起它下楼。 “这是加里先生的小熊吗?”阿姆斯特朗夫人看着自己女儿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小黛西很喜欢它呢。” “嗯。”小黛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伊莎贝尔,然后眼巴巴地望着阿姆斯特朗夫人,“妈妈,我想加里了,你可不可以叫他回来呀?” 伊莎贝尔也在心里发出巨大的呐喊,它也想加里那个混蛋了,什么时候接它走呢!? “加里先生有自己的生活。”阿姆斯特朗夫人没有敷衍自己的女儿,耐心地跟她解释寄秋离开的原因。 就在阿姆斯特朗家不远处的寄秋欢快的享用意大利面,“您的手艺真的太好啦!我太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意大利面了!” “你喜欢就好啦。”威尔逊夫人,现在她已经恢复结婚前的名字——莉莉・约翰逊,“我总担心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呢。” “不,现在是英国菜我已经无法下咽了!它怎么可以这么难吃!” 寄秋想到回英格兰面对的食物,脸上就带起了痛苦面具,“真希望英国可以学学意大利的美食做法。”她无法忘记仰望星空那只死鱼眼里发出诡异的光。 在戴维斯家寄秋过得自在极了,每天睡到自然醒,一觉醒来就可 以吃到美味的早餐,然后去院子里陪那只叫鲍勃的伯恩山犬玩丢球捡球游戏,差不多玩累了就能看到萝丝带着那只叫佐罗的猎犬打猎回来,莉莉会把它们做成好吃的烤肉,下午骑着一匹小马驹在草场上到处溜达。这种岁月静好,寄秋可以理解福尔摩斯为啥会想退休了。 寄秋刚享受不久,就从萝丝口中得到小黛西被绑架的消息。 “警局大半的人都过去了,但没有一个人查到有用的线索。” 萝丝眉头紧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这场绑架蓄谋已久。” 还没等寄秋开口说话,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跟萝丝对视了一眼。 萝丝拉开门,“波蕾特?” “加里先生在不在?!”波蕾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道。 “米歇尔小姐?”寄秋从萝丝后面探出头,“你是为小黛西的事情而来的吗?” 波蕾特连忙点点头,“上校和夫人以为你回到英格兰了,他们却收到那边的电报说你没有回去。所以我猜想你会不会在戴维斯小姐这里。” “事不宜迟,我们往阿姆斯特朗家走一趟吧。”寄秋对着萝丝说道,她为了迷惑卡塞蒂,没有将自己在萝丝家暂住的事情说出去,波蕾特・米歇尔比她想象的反应还要快,至少在人心大乱的情况下还可以推测出自己所在的地方,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已经很不错了。 第45章 寄秋跟着波蕾特来到阿姆斯特朗家,就见到客厅里坐着六神无主的阿姆斯特朗夫人,她快步走上前,俯下身轻缓地开口,“阿姆斯特朗夫人,您还好吗?” “加里。”阿姆斯特朗夫人抬头看到来人,冰凉地手紧紧抓住眼前的少年,“我的小黛西,她会回到我身边,对吗?” “一定会的,阿姆斯特朗夫人。”寄秋看着面前的阿姆斯特朗夫人脸上都是泪痕,眼睛红肿,跟前几日那个打扮精致得体的夫人辩若两人,“小黛西会没事的。” “加里先生!” 寄秋回过头,看到一脸胡子拉碴的阿姆斯特朗上校,连忙打断他接下来说的话,“阿姆斯特朗上校,我现在需要一份所能取得的全部线索,越晚小黛西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 当过军人的阿姆斯特朗上校比阿姆斯特朗夫人相比状态要好一点, “贝多斯。”阿姆斯特朗上校低声叫了一下身边脸色苍白身形高大的男人,“我想我的状态不适合来干这件事,请容许我信任的管家来转达。” “贝多斯先生。”寄秋轻轻点了一下头,看向这个典型的英式管家,“有劳您带我去事发地点看一看。” “请跟我来,加里先生。”管家是英格兰人的好处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面色都会沉静如水,给人很可靠的感觉。贝多斯带着寄秋来到小黛西的房间。 寄秋绕过地上的玩具,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卡塞蒂团伙作案的路线,她在一大堆玩具中没有看到伊莎贝尔,这证明事件尚且在她可以控制中。 “可以讲讲案发当夜阿姆斯特朗家所有人的状态吗?” 寄秋已经得知当天晚上阿姆斯特朗上校和阿姆斯特朗夫人恰好参加一个酒会,家中只有小黛西和常住的仆人们。 “那天晚上奥尔森小姐是一个面对歹徒的,他们把她绑在了椅子上,堵住了嘴,后面我听到动静后从房间里出来,但被人打中后颈晕了过去。” 贝多斯声音多了一丝自责,“后面的事情我都是从警察那里了解到的。” “您如实重复一遍就好。”寄秋绕到贝多斯身后,看了看他后颈被纱布包裹的伤口,管家在 军队服役过,是这个绑架过程最棘手的一环,卡塞蒂应该早已守候在贝多斯房间门口,只要他一出来就会被袭击。 “在我倒下之后,希尔德加德女士也被惊醒,她从楼上看到三个人跑出门,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一个看到这三个恶棍的是福斯卡雷里先生,他正开车来上班,跟他们擦肩而过。”贝多斯又恢复到原先那副冷静地管家形象。 “他还记得车牌号吗?”寄秋问道。 “记得,但警方查出来那个车牌号在一个月以前就被挂失了。” “看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寄秋环顾了一下房间,“绑匪至少计划了几个月,他们已经摸清了这栋房子里每一间房间住的是谁,干什么工作,还有工作时间。 甚至连阿姆斯特朗上校和阿姆斯特朗夫人不在家的时间也算计的很清楚。” 包括她在内,寄秋现在可以百分之八十肯定卡塞蒂之所以不动手,有一部分原因在她身上。 “警察已经在追查这段时间跟阿姆斯特朗家打过交道的人了。但人数庞大,还要一些人权高位重,询问进行的很缓慢。”贝多斯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从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做过的事情都会有迹可循。” 寄秋抬起眼眸看了一下窗外盛开的玫瑰园,“我有些事要向阿姆斯特朗上校交代一下。” “上校,我希望对于我接下来的话,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寄秋神色严肃,得到了阿姆斯特朗上校的保证后才继续开口道,“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绑架,这群绑匪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在今晚九点之前,绑匪肯定会要求支付赎金。 但这时您要注意的是,每次通话一定要让小黛西说一句您指定的话,不然很有可能绑匪会提前录好录音,在交付赎金之前就已经毁约。” “我会的。……加里先生。”阿姆斯特朗上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倒下,女儿不知所踪,妻子精神濒临崩溃,就只剩一根稻草就能把这个男人压垮。 “这个家庭您就是主心骨,阿姆斯特朗夫人还怀有身孕。至少在事情还没出结果之前,您不能倒下。”寄秋把声音放轻,她一向不会安慰别人。 现在阿姆斯特朗家外面不仅仅站 着警察,还有一些记者,寄秋见状忍不住心烦意乱,现场痕迹早就被毁坏的一干二净。 不仅仅是警察进展缓慢,她自己也基本毫无进展。跟福尔摩斯相比,她差的太多太多了。 虽然有伊莎贝尔在一边,但时间越久小黛西自己一个人也会越危险,寄秋一点也不相信伊莎贝尔会奶孩子。 要不是小黛西不在它的食谱上,她毫不怀疑伊莎贝尔会把小孩子一口吞了。 寄秋顺着贝多斯说的那条路走去,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看到分叉路口,她站在路口,‘如果我是卡塞蒂,我会走哪边呢?’ 最终寄秋选了那条看起来偏僻的小路,她在赌卡塞蒂跟莫里亚蒂不同,卡塞蒂不会那么大胆包天选择那条宽敞的大道。 寄秋在一个石堆里看到不同于别的石头的花岩石,她便知道自己选对了,大步跑上去拾起那块石头,翻过面来看到被尖锐物体摩擦过的划痕,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母——F。 旁边的石头上面有一些被溅上了黑色的点点,她立马意识到,卡塞蒂他们曾在这里放了补给的物品,黑点应该是拧汽油瓶瓶盖不小心洒出来的。 ‘F是什么意思呢?’寄秋皱着眉头思考,伊莎贝尔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所认识的词汇不是很多,再加上这群人停留的时间过短,伊莎贝尔无法拼完整个单词。 寄秋直起身子,望了一下这条道路的附近的建筑物,大脑中闪过一个可能,难道是,Factory?他们现在藏身在工厂里吗? 第46章 寄秋找来了纽约长岛的地图,除去还在使用的工厂,保留了废弃偏僻的工厂,卡塞蒂团伙所能藏身的工厂仅剩四个。 就在寄秋打算趁着夜里动身的时候,阿姆斯特朗上校等来了绑匪的电话。 “二十万美元?”寄秋眯了眯眼,这胃口也太贪婪了吧,现在的二十万美元现金还是一笔很大的财产。 “我们会尽快凑齐这笔钱,但我要听到我女儿的声音。” 阿姆斯特朗上校口吻坚定,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又松开,忍不住又再次握紧。 寄秋看着阿姆斯特朗上校神情变得激动,“小黛西!” 等到电话挂断之后,阿姆斯特朗上校和阿姆斯特朗夫人的精神气似乎也被带去了一大半。 “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小黛西还好好的,这就是今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不是吗?” 寄秋安慰地张开双臂抱了一下阿姆斯特朗先生和阿姆斯特朗夫人。 随后寄秋悄悄找到阿姆斯特朗上校信任的管家,“贝多斯先生,您可以借我一下某件物品?”她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您找到重要的线索了!?”贝多斯期待着看着面前仅仅到达他胸口的少年。 “嘘——我现在还不确定。”寄秋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我不想让上校和夫人白欢喜一场,所以请您帮我隐瞒到明天天亮。” “请允许我跟随您,加里先生。”贝多斯抿了一下嘴唇,“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不,我身形瘦小,不会打草惊蛇。”寄秋坚定地拒绝,“您忘了,我在福尔摩斯身边见识过的罪犯比这罪大恶极的还要多,他们不会威胁到我。”更重要的是,她得瞒住伊莎贝尔的存在。 贝多斯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劝说,都无法改变寄秋的注意,只好低头微微鞠了一躬,“请您稍等一下。” 不一会儿,贝多斯大步朝寄秋走来,递过拿白手帕包裹的物品,“这是我曾经苏格兰英军服役用过的,它后力很大,一共有五发。” “多谢。”寄秋接过后迅速把它揣进外套里面的口袋,然后若无其事地跟贝多斯走下楼,看了一眼正在给警局打电话的阿姆斯特朗上校 ,还有独自垂泪的阿姆斯特朗夫人,末了还是轻声跟身边的贝多斯说道,“您去找希尔德加德女士,让她给阿姆斯特朗夫人做一些吃的劝她吃下去,毕竟现在她不仅仅是一个人。” 贝多斯沉默地鞠了一躬,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寄秋离开阿姆斯特朗家后脑海里迅速勾勒出自己前行的路线图,臭名昭著的意大利黑手党手段一直都残忍地令人发指。 只要他们察觉到警察快要追踪到他们的行踪,这些人就会立马把人灭口,然后利用当代法律上的漏洞逃脱惩罚。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度,寄秋找不到合适的马车去雇佣,她只好从花房骑走一辆自行车奋力朝着目的地登去,连续不断地骑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她才刚刚到达第一个目的地。 若不是曾经跟着福尔摩斯东跑西跑培养出来的体力,恐怕还没见到卡塞蒂她就会在半路上力竭倒下。 她握着自行车的握把,将它慢慢倒在草地上,继而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一路的枯叶,寄秋才来到工厂的大门口。 大门早已被雨水冲蚀的锈迹斑斑,上面挂着的‘查尔斯工厂’的大牌摇摇欲坠,眼看满上就要掉下来。 门被铁链子紧紧锁住,铁链似乎轻轻一碰都可以抖下来一堆铁红色的碎屑。 院子里杂草长得有成年人大腿一样高,里面还堆叠了一些报废的机器和轮胎。门口的马路上近期没有任何车辆驶过的痕迹。 ‘难道要放弃这里吗?’查尔斯工厂是寄秋选择最有可能供卡塞蒂团伙栖息的地点,这家工厂距离阿姆斯特朗家不是最远也不是最近,绑匪不仅可以暗地里很好地观察受害人家庭状态,还可以很快听到风声选择动手。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很少会有人往这边走,相比另外三家废弃的工厂附近不是建了住宅就是有另一家运作的工厂有天然的优势。 就在寄秋准备离开时,眼前窜过一只野兔,腿上还带着伤口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她脑海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犯了个大错,她还没检查过工厂后门。 一边想着一边快步绕到后门,看到后院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心脏跳动迅速加快。 寄秋把手缓缓伸进衣服里侧,确保她随时可以抽 出来扣动扳机,这辈子她使用这种武器的经验都是来自于华生,但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伊莎贝尔身上。 呼吸不由自主的变轻,这是寄秋自己第一次独立面对罪犯,她不确定现在自己心跳是为了那个十恶不赦的黑手党,还是因为即将做的事给她带来的快感。 ‘我可真是个疯狂的赌徒。’寄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危险并没有让她心生胆怯,反而让肾上腺素分泌增多。 面前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工厂没有让她的步伐减慢,寄秋几步就来到了厂房的门口,略过早已荒废的值班室,修长细白的手指放在门把上,心里默默倒数了三个数。 寄秋手用力往下一压,抬起脚踹向大门,然后迅速低下身子利索的滚了进去,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工厂里面漆黑一片,只有窗户透露的月光照在地上,照亮了地上零零散散的罐头铁皮盒。她在角落里静静等候了一刻钟,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爬到了寄秋伸手,她伸手一抓,感受到熟悉的毛绒绒触感,脖子上慢慢被缠住。 “……西格莉德・加里……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混球……骗我骗得好苦啊。”软萌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巨大的怨念。 寄秋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整个人摊在了地上,“看样子你吃了一顿大餐,伊莎贝尔。” “欸?你咋知道的??”伊莎贝尔快步爬到寄秋肩膀上,两只脚分别搭在寄秋肩膀的左右两边,两只爪子紧紧抓住寄秋的柔软的头发。 “如果你没吃到东西,你肯定就会说‘西格莉德・加里,我迟早要把你这个混球吃进肚子里!’”寄秋抖了抖肩膀,想把伊莎贝尔抖下去,但反而被对方抓的更紧,最后只好放弃挣扎,“电闸开关在哪里?” “这里可没有电喔!”伊莎贝尔骑在寄秋肩上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兴奋感,难得好心地开口,“不过你往你的右前方四十五度走十米,可以拿到一个手电筒~” 寄秋倚着墙借力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朝伊莎贝尔说的位置走去,蹲下身子在地面上摸索了一会儿,她终于摸到了手电筒,同时还摸到了另一种东西。 寄秋:…… “盒盒盒~~~~”伊莎贝尔传来幸 灾乐祸的笑声,“吓到了吧!小混蛋!” “并没有。”寄秋抽了抽嘴角,她只是没有心理准备被凉了一下。 她摸到了手电筒上面的开关,打开后整间厂房都被照亮了,光源向下移,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死后五官已经扭曲,嘴巴大张,口角流着恶心的秽物。 根据装扮来看,这应该就是那个恶棍卡塞蒂,寄秋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发现尸体还有余温,看样子刚死不久。 “应该还有另外两个人。”寄秋把手电筒灯光移开,照在了厂房边缘的楼梯上,二楼除了空地还有几间零散的房间,“他们在哪里?” “二楼中间那个房间里。”伊莎贝尔咂咂嘴,口中还残留着刚刚饭后小甜点的香味。 “他们你也能吃进去?”寄秋听到伊莎贝尔咂嘴声,就知道面前这个大杀器一晚上连着吃了三个人。 “下面那个是主菜,上面两个是饭后甜点。”伊莎贝尔吃饱后整个洋娃娃都变得惬意起来,“我是不会浪费食物的。” 寄秋大步两个台阶一跨,来到厂房二楼,来到伊莎贝尔说的那间房间前面推开门,门下倒着两个瘦高的男人,死后面部状况跟卡塞蒂一样。 “小黛西?”寄秋拿着手电筒在房间晃了一圈,就看到墙角蜷缩成一团的黛西・阿姆斯特朗。 她飞快走上去,手脚麻利的把小黛西手上的麻绳松开,但小黛西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做了什么?”寄秋皱着眉头问道。 “她到这里之后一直哭闹,三个人中的头头嫌她太吵,让手下给她注射了一针安眠药。” 伊莎贝尔懒洋洋地开口,“幸亏如此,我才得以脱身,你知道我忍受这个小女孩身上的恶臭有多久吗!?” “好啦,以后有机会还带你吃大餐。”寄秋敷衍地安慰了一下伊莎贝尔,抬手把小黛西公主抱抱起来,“我们得快点把她送进医院。” “什么我们?!就你而已。”伊莎贝尔不屑的看了一眼寄秋怀中的小黛西。 “好好好,我得把她送医院,你消停会儿。” 第47章 一路上无论寄秋怎么劝说,伊莎贝尔也不愿意呆在小黛西怀里。 “我就是自我毁灭,也不想踩在这个臭烘烘的小女孩身上!”伊莎贝尔发出愤怒地低吼,寻常人听了不免会被吓到。 但寄秋感觉自己血压又升高了,她忍无可忍地把伊莎贝尔从肩膀上扒下来,拴在自行车把手上,“那你好好在这里挂着吧。” 随后她把放在地上的小黛西移到自己背部,用当时绑架用的麻绳在她们之间缠绕了几圈,确定不会把小孩子颠下来,才扶起自行车骑上去。 “你想怎么解释这件事?”伊莎贝尔挂在车上也不安分,来回晃动自己的爪爪,“那几个人死的可不正常啊。” “这个世界上不能正常解释的事情还少吗?” 寄秋逆风蹬脚踏车,灌了一嘴凉风,“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英国侦探。” “你,普通?”伊莎贝尔发出一声嗤笑,“一个假扮男人的女孩,干着抛头露面的工作,还收留了一个怪物。”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寄秋停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她现在好想喝一杯冰镇柠檬汁解渴。 “能吞噬别人的灵魂的生物不是怪物是什么?” 伊莎贝尔声音变得冷漠,“自从我诞生开始,我就在不断地吃掉别人的灵魂。” “我倒觉得你是个正义的使者。”寄秋想了想说道,“毕竟你从来不对好人下手。” “他们又不好吃。”伊莎贝尔瓮声瓮气地解释,“好吧,我收回你是个混球这句话。” “不太需要呢。当个混球挺好的。”寄秋重新蹬起自行车,朝着阿姆斯特朗家骑去,她必须加快速度,小黛西昏迷时间越长越危险。 如果不是一路上一家医院都没有,寄秋或许会考虑先小黛西送到医院救治,再联系阿姆斯特朗上校和阿姆斯特朗夫人。 天快要亮了,寄秋才刚骑到阿姆斯特朗家。小黛西被绑架的几天,阿姆斯特朗家的灯再也没有熄灭过,一直灯火通明。 寄秋感觉自己身体变得很沉重,手一直在抖,自行车都快扶不住了。 “加里先生?!”贝多斯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连忙跑了出来。 寄秋松开自行车的握把,任它自由倒地,“快把小黛西接过去,我要坚持不住了!” 贝多斯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寄秋身上的麻绳解开,单只手把小黛西接了过去。 “她被注射了一些昏睡的药物,需要尽快把她送到医院。”寄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快速说道。 “好的,福布斯卡雷里正好在家!”贝多斯抱着小黛西大步跑回阿姆斯特朗家。 不一会儿房子里传来好几声惊呼,继而阿姆斯特朗上校抱着小黛西冲了出来,福布斯卡雷里极速快跑到车库启动车子。 阿姆斯特朗夫人看着昏睡没有任何反应的女儿,泪水无法止住。 福布斯卡雷里很快就把车子开到马路上,阿姆斯特朗上校看到寄秋,留下一句,“一切事情等小黛西醒来之后再谈。” 阿姆斯特朗夫人激动地吻了一下寄秋的脸颊,“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让希尔德加德为你做一些吃的,好好休息一下吧,孩子。” 寄秋目送完载满阿姆斯特朗家的车消失在晨曦中,一桩心愿总算圆满,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走到自行车前,把散发怨念的伊莎贝尔解了下来抱在怀里。 最后寄秋美滋滋地吃完一顿希尔德加德做的中华料理,神情变得很惬意,她扭头看了一下正端上一壶奶茶的希尔德加德,“没想到您还会做东方的料理。” “当然,如果加里先生想的话,我还可以做意大利菜和法国菜。” 希尔德加德笑容满面,对于一个厨师来说,夸赞她做的食物比夸赞她本人还要高兴。 “我想用法棍蘸着意大利番茄浓汤,还有香草奶油泡芙。” 寄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用美食滋润过身上的疲劳都减轻了不少。 “好的,加里先生。”面对这个外表俊美,还是拯救整个阿姆斯特朗家的大功臣的希尔德加德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她甚至还不放心地加上一句,“您还想吃别的吗?” “就这些吧,我先睡一觉。”寄秋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客房,她先得洗个澡。 一觉醒来之后,寄秋得到小黛西已经醒来的消息,心知这场风波算是结束了,后续她只需要像波洛那样整理一下案宗,上交给当地的警察 局就行。其中最难应付的就是那堆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她已经打算冷处理或者交给阿姆斯特朗上校。 几天后,小黛西终于出院了。 “加里!”小黛西挣脱开阿姆斯特朗夫人的怀抱,朝坐在沙发上的寄秋扑过去。 “这几天小黛西一直闹着要找你。”阿姆斯特朗夫人笑着摸摸寄秋怀中小黛西的脑袋,“她好像知道是谁救了她呢。” “加里,你对阿姆斯特朗家所做的一切,我们永远铭记于心!” 阿姆斯特朗上校找到女儿后容光焕发,声音都洪亮了不少,“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办成。” “您过奖了,我只是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寄秋嘴角控制不住上扬,转而她想到现在可以趁机让阿姆斯特朗上校把卡塞蒂团伙死亡的事情处理好,“我只是恰好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在我到那之前,那些歹徒已经……恐怕我无法解释这件事。” “不用担心,都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处理吧!”上校拍着胸膛承诺道,“保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 “那…多谢了。”寄秋小小松了一口气。 这时,阿姆斯特朗夫人坐到寄秋身边,看了一下苏珊,苏珊接到暗示后心领神会地把小黛西抱走,贝多斯也带着其余的佣人离开待客室。 “加里。”阿姆斯特朗夫人迟疑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我经历过很多事情,即使是过激的语言也不会冒犯到我。”寄秋安慰地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去读书。”阿姆斯特朗夫人说完之后,连忙补充道,“我不是在看轻你的职业,毕竟你比近乎所有同龄人都要能干。但学到一些知识会对你有更大的帮助,这一行业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危险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哈米许会向伊顿公学举荐你。” “贝多斯把所有的事情跟我们说了。”阿姆斯特朗上校轻咳了一声,“你真的是太乱来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去那里有可能会白白送死。我们这些上过战场的男人都会比你多一分胜算。” 寄秋呆滞地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的好心我已领会,华生先生也曾说过送我去读书,但我已经无法接受呆在 安静的教室里读书,我早就享受处理案件的紧张兴奋感。” 她没想过自己碰到任意一个人都会说要送她去读书,虽然福尔摩斯先生没亲口说过送她读书的话。 但后来华生告诉她自己有几次提出送她上学都是福尔摩斯暗地里在煽动他。 看到阿姆斯特朗夫人不赞同的目光,寄秋叹了一口气,“夫人,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您想想,如果我去做侦探,反而听从华生先生的话去读书。 那么我们就无法相遇,就不会有这么一段故事。只要我还做侦探的一天,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个恶人被惩戒。” “在我成为孤儿之后,流浪在伦敦街头,吃着别人不要的饭菜,看到了很大黑暗的一面。”寄秋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面前这对夫妇继续说道,“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驱散这些黑暗,但事实上我就如困兽一样。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掉的时候,华生先生出现了,他给了身为小偷的我一块面包,福尔摩斯先生教会我如何去赚属于自己面包。” 讲完后寄秋抬起头看到阿姆斯特朗夫人眼里满满的怜爱,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的描述可能过于幼稚,但这确实是我心里所想的。” “不,你是最棒的!”阿姆斯特朗夫人紧紧把寄秋抱在怀中,“如果我是你的父母,我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做你的家人,这里永远是你的家。”阿姆斯特朗上校按了按有些通红的眼睛。 寄秋终于理解到伊莎贝尔的感受了,这次委托人都是世界上难得一遇的大好人,简直跟她这种是相反的两个极端。 难怪时隔那么多年后一群人为他们复仇,换成是她也会为复仇增加一份力量。 离开美利坚的时候,寄秋手里由原来的一个小手提箱变成一堆大包小包,都是当地的一些代表的特产,阿姆斯特朗一家三口在机场再次在机场做出挽留。 “英格兰还有人在等我,我已经出来的太久了。必须得回去了。” 寄秋想到贝克街221B的郝德森太太,笑着跟阿姆斯特朗家的人挥手告别。 第48章 再次踏上伦敦这片工业化的土地,寄秋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实际上她只在纽约呆了不到一个月。 风尘仆仆回到贝克街221B的寄秋换来了郝德森太太激动地拥抱。 “加里!”郝德森太太接过寄秋手中大包小包,语气里藏不住高兴,“我真是想死你啦!” “我也是。”寄秋笑着回了一句,把手里的手提箱随意的放置在客厅玄关处,麻利的换上属于自己的拖鞋。 自从福尔摩斯和华生搬走之后,221B里便多了很多她随手从跳蚤市场淘来的摆件,让这里变成一个舒适的小窝。 “亲爱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声名远扬了?” 郝德森太太熟练地帮寄秋整理她从美利坚带来的特产,“这几天街坊邻居嘴里的话题都是你呢。” “噢?”寄秋好奇地拿起桌面上的《泰晤士报》,扉页上就是醒目的大标题,英国侦探在美国抓住绑匪,经过美利坚那边一传播到了英格兰,消息变得夸张起来,整篇新闻都在讲她如何从绑架犯手里救出阿姆斯特朗家的千金,写得好像当时他们就在工厂里看着一样。 “噗……他们写的太夸张了。”寄秋晃了晃脑袋,继而想到高兴的事情,“现在未来三个月的房租都不用发愁了。我相信经过这次一定会遇到有趣的委托人。” “本身你也不用发愁的。”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即使你不付那两份房租,我也不会把房间租给别人。” “那怎么行呢?”寄秋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现在不仅仅是交自己那份房租,甚至还把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房租也付了。 女扮男装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寄秋不想让自己认识的人受到影响,索性就租下来整个221B。 不然凭借着她抓渣男渣女找猫的委托金,生活质量完全可以更上一层楼。 福尔摩斯只接自己喜欢的案子,寄秋可是只要给合适的委托金就会接。 她有想过像福尔摩斯那样,只为高质量案件服务,但却害怕停止接低水平委托,高水平委托也不会找上门,这样就意味着她要饿肚子。 不过现在得到一大笔报酬,倒是可以让她这个计划实施了。 “这是……留声机?!”郝德森太太拆外小 的包裹拆开了那个最大的包裹,眼神不可置信地看着寄秋。 “是的,我在纽约的一个杂货市场淘来的。”寄秋抠了抠鼻尖,221B有钢琴,有福尔摩斯留下来的小提琴,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一个都不会。 但寄秋又是一个喜欢听音乐的人,平常东跑西跑,交响乐团的票不仅不便宜还很难抢,她只好买留声机来感受音乐的熏陶。 一个能放音乐的物件,会让生活的幸福感直线上升。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放一张唱片!” 寄秋拍桌子决定了,她要净化自己饱受伊莎贝尔折磨的耳朵,洗涤自己的心灵。 当然寄秋还没享受多久,一个很烫手的委托就找上门来了。 寄秋抱着伊莎贝尔在客厅正在吃一块拿破仑点心,门铃就被按响,阻止了正打算脱围裙的郝德森太太,自己去开门。 打开门后,寄秋看到门外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愕,“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郝德森太太在厨房听到熟悉的称呼,一脸惊喜。 “不,是另一个福尔摩斯先生。”寄秋扭过头回了郝德森太太一句,目光重新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露出疏离礼貌的微笑,“失礼了,您请进。” “晚上好。”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抬了抬头上的绅士帽,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第49章 虽然是亲兄弟,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跟夏洛克・福尔摩斯长相截然不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比夏洛克・福尔摩斯更高大,身形也更胖一些。 “您突然造访,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寄秋给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倒了一杯红茶,她知道面对这种人最好是直接开门见山,“当然如果是委托之类的,我可能无法办到。” 毕竟福尔摩斯曾说过,自己兄长各项能力完全在他之上,寄秋不敢奢望不如福尔摩斯的自己能帮到迈克罗夫特都办不到的事。 “未必呢,我对加里小姐可是抱有很大的期望。”迈克罗夫特往自己红茶里夹了六块方糖,捏起咖啡勺的把柄轻轻搅动,“你不妨听听我的委托,听完之后再做决定。” “……可以。”寄秋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男装能骗过迈克罗夫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听一下,她确实很好奇,有什么案件连当代政府要员都无法解决。 迈克罗夫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相片递给寄秋,“不知道加里小姐有没有听过第欧根尼俱乐部?” “我听您弟弟提起过,这是您举办的一家男士俱乐部。” 寄秋接过照片,她所知道的信息也仅仅只是俱乐部内禁止谈话,只能阅读,至于有没有更深层的目的她一概不知。 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一位有些秃顶,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 “这是我俱乐部的一位成员,名字叫威廉・布鲁克。在一个星期前被人杀死在家中。 他是家中的独子,父母都是面包师,在剑桥大学勤工俭学完成学业,毕业后,他受到一位议员赏识走上仕途,现在隶属保守党派,平日为人小心谨慎,没有仇家。” 迈克罗夫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注视着面前打扮成少年的女孩。 自从寄秋出现在自己弟弟身边起,他派人查过这个女孩的资料,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但他不是自己的弟弟,确定完寄秋无害之后,迈克罗夫特就再也不去深究。 但托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福,在兄弟假死退休之后,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寄秋身上。 “但我听到一些传闻,威廉・布鲁克在一个月之前曾准备跟一个叫弗朗西斯的意大利人进行过一些交易。”迈克罗夫特等待寄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完之后才继续说道,“那份交易是有关于武器改良成功的图纸,如果那份图纸落到敌对国家手里,会对英格兰造成很大的动荡。” 寄秋知道迈克罗夫特说的是传闻,但既然说出来那他肯定十之八九肯定确有其事,“仅威廉・布鲁克的地位,他是怎么获得那份图纸的?” “他是研究出武器改良者的情人。”迈克罗夫特完全没有给人留任何遮羞抹布,也没有顾忌寄秋的性别和年龄,直接说了出来,“而那个人下个月就要跟一位贵族小姐成婚了。” 这不骗婚吗?寄秋第一想法,但她知道后世的道德准则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只好默默听迈克罗夫特把话说完。 不过她的疑问却是解开了,无论是男女对待自己枕边人都不会太设防,威廉・布鲁克能搞到那份图纸不奇怪。 “威廉・布鲁克偷走那份图纸,想要报复那位男士,但他在最后的关头还是犹豫了,他不想当叛国贼,就单方面毁约。”迈克罗夫特表情冷漠,不参杂任何情感说道,“那位意大利人后面的买家得知这件事之后,为了得到图纸就把他杀害了。” “他现在还没有拿到图纸,对吗?”寄秋沉着冷静地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的,威廉・布鲁克把图纸藏到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背后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 迈克罗夫特捻起一块牛油曲奇放入口中,“所以你是否可以接受这份委托,加里小姐?”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寄秋眼睛不躲闪地看向迈克罗夫特,“为什么您会找我,而不是让身边的人调查这件事?” “因为来了一些小老鼠,现在还没有清理干净。”迈克罗夫特笑了一下。 “那我接受这个委托。”面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压力远远大于夏洛克・福尔摩斯,寄秋面对这位大福尔摩斯心里总有一种随时随地被看穿一切的恐惧感,即使他比自己前老板更绅士。 第50章 因为这次案件过于重要,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没有说出一些意味不明的提示,而是把自己所查到的线索都交给了寄秋。 威廉・布鲁克死亡的消息仅仅占据报纸的一小角,没有在伦敦溅起任何水花,死者生前所租的房子几天后就被租给另一个人,寄秋完全无法去搜罗信息。 “这个倒霉蛋刚死不久,房子就被租了出去。”伊莎贝尔捡起寄秋散落在地上的稿纸,认真地阅读了一番。 “你的识字水平真的是突飞猛进。”寄秋瞥了一眼不久前相当于半个文盲的伊莎贝尔,现在都可以看懂文字了,“这确实不正常,两方人马都在极力压制这件事,再加上爱财的房东,这三方出发点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房子短时间内被租出去是必然的结果。” “那你接下来怎么做?”伊莎贝尔好奇地问道。 “一会儿去拜访一下那位武器改良者。”寄秋翻看着威廉・布鲁克的日记本。 她突然觉得伊莎贝尔的行为十分眼熟,就像……初来乍到跟在福尔摩斯先生身后的自己,“你对探案有兴趣吗?” “有时候有兴趣,有时候没有。”伊莎贝尔用熊爪抠了抠屁股回答道。 “哈?” “我只对罪大恶极的案件有兴趣。”伊莎贝尔用自己会的词汇总结了一句。 “卡塞蒂让你尝到了甜头吗?”寄秋很快就摸清楚伊莎贝尔的小心思,果然不能指望一个非人类能产生破案的热情,“哪有那么多恶人给你吃啊。” 也许几个月前会有很多,但莫里亚蒂死后,他的犯罪集团被瓦解的一干二净,那几天伦敦的监狱都被塞满了。 寄秋放弃跟伊莎贝尔交流的想法,把精力重新投入翻看迈克罗夫特给她的日记中,这本日记的主人是威廉・布鲁克,死者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个习惯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她可以从日记中获得很多信息,坏处是威廉・布鲁克这个习惯是从上大学开始养起来的,这也意味着内容真的非常多。 寄秋看着自己的房间被一个又一个纸箱堆满,每个纸箱里面都放着各式各样的厚本子。 她从威廉・布鲁克刚进入剑桥大学时间线开始读起 ,这时候的内容都是一些洋洋洒洒的废话,但字里行间透露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即使是每天公园里喂鸽子也被写进日记里。 寄秋意识到迈克罗夫特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做,是不是因为这位大英政府要员过于懒惰,没有耐心去翻阅这些日记。 寄秋一目十行翻阅着这些日记,大脑开始给这些信息分类,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布鲁克的日记不再是风景描写,开始变成了鸡汤式抒情,偶尔还会蹦出来一两句随机创作的小诗。 “咦?”寄秋翻页的手停住了,她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兰波・坎贝尔。 这个名字正是那位武器改良者的名字,“他们还是室友关系?” 这可是一个新的发现,没想到这两个人在大学期间就已经认识了。 第51章 根据威廉・布鲁克日记中自己叙述,他身材瘦小,性格古怪,大学里面没有同学愿意与他交朋友。 甚至隐隐约约在排斥他,而兰波・坎贝尔不同,这位工程学专业优秀的学长待他跟常人一样,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过他,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识了。 “我该拜访一下兰波・坎贝尔了。”寄秋合上日记说道。 “我也要去!”伊莎贝尔‘哒哒哒’跑过来抱住寄秋的小腿,土肥圆的身躯一扭一扭的,“你带我去吧!” 寄秋沉默地看着脚边的真・熊孩子,想了想伊莎贝尔的恶念感知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不许出声,即使兰波・坎贝尔是个恶棍,你也不能对他下手。” “……知道了。”伊莎贝尔咕咕哝哝小声说道。 “隔壁的格林太太前几天给圣玛丽亚孤儿院捐了一千磅,我想这个善良的老太太一定会很乐意来221B做客。” 从纽约回来之后,寄秋无师自通学会了对付伊莎贝尔的法子。 “你这个小崽子。”伊莎贝尔脸色发黑五官扭曲,但外面套了一个熊套,只能听到它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句痛骂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现在可以保证伊莎贝尔不会出手来,寄秋才放心去兰波・坎贝尔家拜访。 寄秋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烟灰色大衣,里面的白衬衫领口处用一条黑色的缎带绑了一个完美了蝴蝶结,在镜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把伊莎贝尔的夹到腋下走出门,预约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 兰波・坎贝尔的家不是住在市区,反而是在离市区很远的郊外。 想了一下他跟威廉・布鲁克的关系,寄秋心里也有了推测,毕竟这个时代他们这种关系是无法见光的。 “加里先生,前面马车过不去了。”马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寄秋收回望向麦田的目光,拉开车门跳下车。 “有劳了。”她从兜里摸出车钱加小费,马车夫在车上接过钱,抬了一下帽檐,就挥动鞭子离开了。 伊莎贝尔抬起脚掌踹了一下寄秋的后腰,“那个人。” “手上的茧子,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迈克罗夫特虽然在福尔摩斯先生 口中是一个懒惰的人,但寄秋见过迈克罗夫特之后,她更倾向于这位先生之所以显得懒散,只是因为所有的事情已经全被他掌握,而她手里的案件还没有被彻底掌握,迈克罗夫特不可能放下心去吃自己最爱的小蛋糕。 “怪不得我说味道怎么那么奇怪,一半好闻一半好臭。”伊莎贝尔难受的转了一下身子,“这个姿势好不舒服~” 寄秋重重叹了一口气,还是伸手调整了一下伊莎贝尔的位置,把它挪到背后,远处看上去特别像后世流行的那种玩偶背包,“早知道把你放家里了,一会儿进村庄之后不许说话。” 昨天夜里下了小雨,地面上的泥点子自然而然的溅到了寄秋深咖色的鹿皮靴上,并不顺利的开头。 步入村庄之后,她的预感果然应验了,这里的门牌规律是乱序的,村庄的入口处虽然不大,但村庄却很大,里面的路很宽阔整洁,每家人的院子里都种着绿植和花卉。 路过一个把灌木丛修剪成兔子的人家之后,寄秋才在另一户人家院子里看到了一个人。 一位看起来优雅又得体的老太太,满头白发打理成小卷,温顺地覆盖在她的头上。 “您好,女士。”寄秋脱下头顶的帽子一只手按在胸前,另一只手屈起食指轻轻在木栅栏门上敲了三下,“原谅我的冒昧,请问您是否知道一位叫兰波・坎贝尔的先生的住处?” 院子里的老太太从手里橄榄色的毛线中抬起头来,寄秋这才注意到她有一双犹如大海一样的蓝眼睛,眼神温和,“请问您是坎贝尔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受他的朋友委托而来,坎贝尔先生的朋友不久前刚去世,临终前要我把一件遗物转交给坎贝尔先生。” 寄秋面不改色的扯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这种事情实话实说反而会连累这位优雅的老太太。 “你往前走,左转第三个住宅就是了。”老太太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寄秋把帽子重新戴上,礼貌地朝这位热心居民笑了笑。 ‘真的好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寄秋脑子里想到,忍不住扭过头继续看了一眼,那位老太太再次织起了毛衣,即使在躺椅上,她的坐姿也很端庄,微弱的阳光照射在她清瘦的身 形上,镀了一层奶油色的光晕,白发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寄秋来到了兰波・坎贝尔的家门前叩响大门,敲了几下之后依旧没有人回应,心里一沉,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向前一撞,大门依旧没有动静。好吧,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背后的伊莎贝尔发出一阵阴阳怪气地嘲笑声,“你好弱,看我的。”话音刚落,门自动被打开了。 ‘洋娃娃竟然还有这种功能?!’ 寄秋突然觉得自己除了对伊莎贝尔贪吃灵魂之外别的本领一无所知。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大步走进房子。一进去寄秋就看到了楼梯间挂着的兰波・坎贝尔。 ‘关键人物遇害了??’寄秋自己办案第一次碰到这种棘手的问题,这时候她大脑运转的飞快,迅速走到客厅拿起座机播了一个电话,通过几个接线员之后,才轮到迈克罗夫特。 “福尔摩斯先生,兰波・坎贝尔死了。”寄秋说完瞥了一眼像风铃一样的武器改良专家。 “…我马上派人过去。”迈克罗夫特顿了一会儿才才开口说道,他想起孤身一人的寄秋,绅士地补充一句,“加里,你只需要安静地守候在门外就好了。” “好的。”寄秋思索了一下,同意了。挂断电话之后,她围着兰波・坎贝尔转了一圈,皮肤表面没有外伤,但衣服下面不能保证。 在等待的时间里,寄秋在兰波・坎贝尔房子里搜寻了一下,唯一一个让人注意的点就是—— 受害人的书房里面没有任何草稿纸,只有书架上排放整齐的大部头。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效率很快,不到一个小时所派的人就抵达兰波・坎贝尔的房子门外。 寄秋看了一下面前这三个样貌平凡,没有任何特点的男人,打电话跟迈克罗夫特确认一遍之后才把这三个人放进来。 “抱歉,我疑心病有点重。”寄秋温声开口,率先伸出手同他们握了喔。 “特殊情况下,谨慎一点很正常,加里先生。”为首的金发碧眼男人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很憨厚,“我是布兰登。” 身后的两个人就显得很严肃,只有握手的时候嘴角稍微上扬了一小个弧度。他们一个人叫布雷斯,一个叫谢菲尔德。 寄秋没有去探究他们名 字真实性,快速把自己发现说了一遍。 “你是说,坎贝尔的书房里没有任何稿纸?一张都没有?” 布兰登神色变得严峻,“这可不是个好的消息。不过先让布雷斯把他放下来吧。” 布兰登指挥着另外两个人把兰波・坎贝尔从楼梯口卸了下来,随后他朝着布雷斯说道,“你检查一下。” 寄秋看着布雷斯轻巧的把坎贝尔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工作工具,开始干活了。 “这里交给布雷斯吧。这家伙已经处理过很多次了。”布兰登笑着跟寄秋解释道,他让谢菲尔德去查探其余房间,自己去书房。寄秋已经看过一次了,便在客厅里看着布雷斯做尸检。 “他身上没有外伤,没有挣扎的痕迹。”布雷斯把兰波・坎贝尔翻了一个面,坎贝尔的身材看着瘦削。 但身上肌肉线条流畅,体重自然而然不会太轻,翻身的时候他的身体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咚——’ 布雷斯很快检查完外表,开始处理细节,查看受害人的舌苔,指甲,还有瞳孔,最后站起身来得出一个结论,“他是自杀的。” “什么?不可能啊。”寄秋下意识反驳,“福尔摩斯先生说过他要结婚了,已经订下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淑女。” “这就不是我负责的范围内了。”布雷斯耸了一下肩膀,“你应该找布兰登说,我只负责这一项工作。” “你们不都是一个地方的吗?”寄秋被他这份说辞搞迷惑了,没等布雷斯继续开口,布兰登就从楼上下来了。 布雷斯把自己的尸检结论讲述了一遍,“布兰登,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坎贝尔是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 布兰登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看到身边眼神有些迷茫的寄秋,“这是我们的工作规则,布雷斯的检查从来没出错过。” “好吧。”寄秋只好接受这个结论,毕竟她刚刚一直在旁边把整个尸检过程都看了下来,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表示兰波・坎贝尔是他杀。 第52章 兰波・坎贝尔的死亡让寄秋原本的计划无法实施。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先生?”一道轻缓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寄秋抬起头,发现她一边想事一边走路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开始问路的地方,那个优雅的老太太正在等她回话。 “出了一点事情。”寄秋含糊地回答着。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慈祥的老人,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虽然这位老太太看起来十分的温和平易近人。 “噢,是吗?希望可以快点解决。”老太太轻佻眉头,不紧不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的井里打了一桶水,瘦弱的双手提着麻绳把木桶里的水倒入两个浇花壶中,“如果你现在不是很忙的话,可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好,好的。”寄秋跨入院子,弯下腰拿起一个浇花壶浇起花来,根据她从山姆的主人汤普森太太那里得来的经验,浇花壶不能凑鲜花太近,否则会将花朵打掉,时隔几秒就要挪动一下位置。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老太太站在旁边拿着一把小剪刀修剪花枝。 “请问您对坎贝尔先生了解多少呢?” 某些事情有时候邻居远远比亲戚要了解不少,寄秋跟着福尔摩斯见识过不少案件,邻居往往都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嗯…坎贝尔先生吗?”老太太拿着剪刀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继续修剪手底下的长歪的枝条,“他是在三年前搬到这里来的,我对他了解不是很多…… 不过他在圣玛丽米德村很受欢迎,村子里不少小姐们都在打听他的一些事情。毕竟一位家境殷实,容貌俊美,没有不良嗜好的单身男士总是很抢手的。” “确实。”寄秋回应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握着浇花壶的姿势,让水流变小一点,看起来她像是在专注的浇花。 “不过很快坎贝尔先生打破了这些小姐的美梦,他说自己已经有爱人,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示爱。” 老太太直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的腰背,“但奇怪的是,至今为止大家都没看见任何一位小姐出现在坎贝尔先生身边过一次。” “坎贝尔先生比较喜欢独来独往。” 寄秋感觉自己手中的壶空了,于是放下这个,拿起另一个浇花壶。 “或许。就连我只看过一位男士到坎贝尔先生家拜访过。”老太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寄秋怀疑这位老女士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连迈克罗夫特都没一眼看出来威廉・布鲁克的异样。 继而寄秋又跟这位热心的老太太聊了聊园艺和养鸟之后,便提出告辞了。 走到村庄门口,看到一个约莫十四岁的红色卷毛少年胸前挂着一个皮革盒子,里面排列着火柴和烟丝。 寄秋神态自若的走到他面前,拿起一盒火柴,“你是这个村庄的人吗?” “是的,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少年看了一下跟他差不多高的“男孩”,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满的好奇,“你从哪里来的?” “喏,那里。我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玩的。”寄秋伸手指了指前方,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话说,刚刚我在这个村庄里看到一位很奇怪的老太太,你认识吗?” “奇怪的女士?”卷毛少年伸手用力捏了捏下鼻头,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忽然明白寄秋说的是谁了,嘴里飞快地吐出一大段描述,“你是说看起来像是从维多利亚时代来的女人吗?很爱在院子里织东西的那个?” “对!”寄秋用力点头,就差给他鼓掌了。 “你应该说的是马普尔小姐吧。”卷毛少年展开眉目,抿了一下嘴唇,“她确实太奇怪了,没结过婚,似乎无所不知,大家私下地都叫她‘老猫’,不过是个很和善的人。” 寄秋大脑‘嗡——’地一声,她只听到前面一句,卷毛少年下面说的是什么已经听不清了,脑海里被马普尔小姐这几个字占据了。 ‘圣玛丽米德村,简・马普尔,多么有名的词语,我早该想到的!’ 寄秋有些懊恼,在她心里马普尔小姐可是排名第一的女侦探,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侦察能力,更喜欢的是马普尔小姐的生活态度,简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寄秋心里那种挥之不去的看穿的感觉总算得到了答案,如果是马普尔小姐,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这可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仅次于赫尔克里・波洛有名的侦探。 她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马普尔小姐更像是一位天生的侦探,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 仅仅靠这一项,简・马普尔就已经赢过了大部分探长,更不要提她神秘的人生阅历对人性有着透彻的了解,再加上她目前的形象就是天然的伪装,毕竟没有人会提防一个只喜欢打打毛线,种种花的老小姐。 也许就在她埋头浇花的时候,马普尔小姐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技俩和伪装。 第53章 寄秋带着一脸疲色回到了221B,把自己往双人沙发上一丢,彻底滩成一坨液体。 伊莎贝尔费力地从寄秋身子底下爬了出来,并且给了她一脚。 “别闹。”寄秋伸出一只手把伊莎贝尔提了起来放到自己耳边,大脑一片混沌,心里埋下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了,‘干完这票,就给自己放个假吧。’ 郝德森太太剁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经过寄秋不经意间的安利,这位房东太太爱上了菜刀,处理食材的声音变得有节奏感。 厨房的声音配合着窗外马车轮子滚压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声,形成了一种白噪音,寄秋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重,呼吸不知不觉放轻了。 伊莎贝尔盯着寄秋恬静的睡脸,最终还是任命般地一屁股坐在寄秋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你怎么不动手?”寄秋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气,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没睡着?!”伊莎贝尔脸垮下来,不过隔着熊套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你可是我的储备粮,好东西总要留在最后吃。” “噢?”寄秋眉眼带上笑意,“我不太相信呢。” “爱信不信!”伊莎贝尔恼羞成怒,伸脚用力踹向寄秋的大腿。 寄秋已经习惯了伊莎贝尔莫名其妙的傲娇,抓住它的一只熊爪站起身来朝自己卧室走去,路过厨房朝着郝德森太太喊了一句,饭好了直接叫她出来就行。 “你接来打算怎么办?”伊莎贝尔挣脱开寄秋的手,轻巧的落在房间的大床上打了一个滚,“线索都断了。” “谁说的,线索不会断,只会藏起来。”寄秋坐到书桌前,用一根文明杖挑起窗帘的一角,“瞧瞧那个椅子上坐着的男人。” 伊莎贝尔从床上坐起来扒着阳台向外探去,看到大街对面的铁质长椅上坐着的男人,他正在翻阅着手中的报纸,“他有什么问题吗?” “黑发黑眼,身形矮小粗壮,那不勒斯人的外貌特征,是个意大利人。” 寄秋收回手杖挂到桌边,“你注意到没有,他每次向左边翻动报纸的时候右臂都很僵硬,而往右边翻报纸就没有,恰好证明他近期受过伤,手中报纸的日期是昨天,显 然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上门之后他就开始盯梢。” “他是那个跟威廉・布鲁克交易的意大利人?” 伊莎贝尔缩回头,脑子很快就转过弯来,“他受伤原因是跟威廉・布鲁克搏斗过吗?” “威廉・布鲁克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而现场出现了血迹。”寄秋从一堆资料里抽出那张尸检报告。 “他当初为什么不找帮手?”伊莎贝尔疑惑地问道。 “弗朗西斯的名声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烂到极点,他没有什么朋友,更别提他还是个嗜钱如命的赌徒。” 寄秋拿出威廉・布鲁克的一本日记继续翻阅,“独行侠的身份给他带来了不少生意,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寄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虽然她更喜欢甜的,但这个时候咖啡才能保持清醒,“我要开始工作了,你自己去玩吧。” “呵~”伊莎贝尔钻进被窝,把被子盖过头顶。 第54章 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寄秋再次造访了马普尔小姐。 “请问坎贝尔先生出门的频率是一天几次呢?” 寄秋坐在马普尔小姐家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茶杯问道。 “两天一次,每次都是在傍晚七点左右。”马普尔小姐端出来一盘小曲奇放到寄秋身前的茶几上。 “不过,如果是那位先生来的话,坎贝尔先生外出的频率会高一点。” 马普尔小姐看到寄秋在随身带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等她停下来才继续补充道。 “他们是一起外出的吗?”寄秋把目光从记录本上面移开,看向面前坐姿端庄的老太太,忍不住把自己的背也挺直了。 “是的,他们会在太阳快要落山时去河边散步,阴天的时候会骑着马去打猎。” 马普尔小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多么令人羡慕的感情啊。” 寄秋一时分不清马普尔小姐是没有发现,还是真的感叹,不过这件事也不在她的范畴之内,接着问道,“除了那位先生,还有什么人拜访过坎贝尔先生吗?” “坎贝尔先生一开始搬过来的时候,有很多人上门拜访,村庄门口都被马车堵住了。 当时在这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但后来拜访的人就变成一个人——就是那位先生了。” “如果想了解更多的事情,为何不去问问莉莉丝・布格里斯小姐呢?她跟坎贝尔先生青梅竹马,还是他的未婚妻。”马普尔小姐丢出一个寄秋不知道的线索。 “布格里斯小姐?”寄秋记得这个名字,她从迈克罗夫特给的资料上看到过这位小姐,但资料上没有说过莉莉丝・布格里斯跟兰波・坎贝尔是青梅竹马。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的老太太嘴里说出来,她少不了要去调查取证,但这是马普尔小姐说出来的,真实性就很高。 “是的。布格里斯小姐两天后会到圣玛丽米德村出席坎贝尔先生的葬礼。”马普尔小姐耐心地看着寄秋记好了笔记。 “谢谢您的帮助。”寄秋站起身向马普尔小姐微微鞠躬,“我还有事没有办完,请容许我先行告辞。” “不必如此客气,我还要感谢你陪我度过这个愉快的下午茶时间。”马普尔小姐嘴边含着笑意,笑容慈祥,让人无法把眼前这个邻家老奶奶跟查案联系在一起。 “不,刚刚都是我在问问题。”寄秋上辈子骨子里尊老爱幼的精神冒出头来,把手伸进裤兜里掏了掏,“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去贝克街221B找我。” 在她眼中,即使马普尔小姐在书中描写的侦探能力有多么强,但到了真正站在这位老太太面前,才能更真实地感受到这是一位需要照顾的老人家。 “如果我不在的话,您可以向郝德森太太打声招呼,她是我的房东太太,跟您年纪相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平日里喜欢做东西给别人吃。 我平常四处跑动,郝德森太太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个人在家,如果您愿意上门拜访,我想她会很高兴。”寄秋絮絮叨叨地说了有一大堆。 马普尔小姐静静地听完全部,等到寄秋话音结束才开口,她声音柔和温吞,“好,那么我很期待到贝克街221B做客。” 寄秋离开圣玛丽米德村才想到,马普尔小姐和贝克街221B,这是什么神奇的联动! 第55章 两天后,寄秋终于见到了布格里斯小姐,那是一个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下午。 兰波・坎贝尔的葬礼刚刚结束,她通过马普尔小姐的引荐,才得以在圣玛丽米德村附近的小树林间向布格里斯小姐询问一些问题。 兰波・坎贝尔家世优越,他的父亲是子爵,本人样貌不凡,没有不良嗜好,相对而然他的未婚妻也是个世袭贵族,没有拜帖是无法见到的。 而葬礼恰好给了寄秋一个机会,马普尔小姐与生俱来的交际天赋和本身自带的柔光滤镜,很容易博得好感,莉莉丝・布格里斯同意了寄秋的调查。 莉莉丝・布格里斯有着棕栗色的卷发,湖绿色的眼睛看起来温柔多情。 身材婀娜,脸颊娇嫩,即使双眼红肿,面容憔悴,也无损于她的貌美。 “斯人已逝,请您节哀。”寄秋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她,心里一直斟酌着用词,怎么尽可能在不伤害线索人物的情况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谢谢你,加里先生。”莉莉丝・布格里斯嗓音沙哑的小声道谢,接过手帕轻轻擦拭着眼睑。 “您认识我吗?”寄秋声音放轻缓,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间,五官精致却不具有攻击性,像极了人畜无害的小动物,让对面的人不由自主的卸下心防。 “是的,我听兰波提起过。”莉莉丝・布格里斯捋了捋自己的裙子。 “坎贝尔先生?有点让人难以置信。”寄秋被惊到,眼睛变得圆圆的,她想到兰波・坎贝尔和威廉・布鲁斯的关系,不知道面前这位小姐是否知道。 通过表情微观的观察,寄秋认为莉莉丝・布格里斯脸上的哀伤不像是表演出来的,她好像很喜欢这位已逝的未婚夫。 “我都知道的,加里先生。”莉莉丝・布格里斯翕动着嘴唇说道,眼里再次盈满泪水,“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位先生。” 寄秋呼吸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她意识到现在是问话的最好机会,不需要自己费劲的引导话题,于是面容不变地开口,“您在说些什么呢?” 莉莉丝・布格里斯真的是完美的给寄秋诠释了一遍‘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她看着自己刚刚 递出去的手帕整张已经被哭湿了。 “我说,我知道所有的事情!”莉莉丝・布格里斯脸色变得很激动,声音有些尖锐,“兰波至始至终都没有隐瞒过他的存在!” “这。”寄秋有些失语,在这个时代向自己的未婚妻公开出柜,兰波・坎贝尔也是个猛人。 但她大脑还是跟上了莉莉丝・布格里斯的节奏,立马补充一句,“那他依然跟你订婚了,所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兰波……他原本根本不打算跟我订婚的。..是我说服他的。” 莉莉丝・布格里斯声音染上了哭腔,“坎贝尔家和布格里斯家都需要这份联姻,我同兰波商量过,只需要生下一个继承人,之后就不干涉对方的生活……都是我害死了他。” “等等,布格里斯小姐。”寄秋抬手按住额角,信息量有点大,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很多信息,“您不喜欢坎贝尔先生吗?” “不,我爱他。”莉莉丝・布格里斯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杂念,在寄秋脸色未变之前接着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兰波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我无法向你证明这份爱没有参杂任何男女之爱,我愿意用布格里斯之名保证,兰波对我来说是兄长,我希望他得到幸福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寄秋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的,“另一位先生知道这件事吗?就是你们之间的约定。” “可能……也许不知道。”莉莉丝・布格里斯轻叹,“他死后我见了兰波一面,我的朋友犹如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口里一直在念叨着‘如果当初告诉他就好了’,所以我想他是不知道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寄秋一时有些唏嘘,如果威廉・布鲁斯知道这件事。 那么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感叹归感叹,她没有忘记正事,“那个,布格里斯小姐。坎贝尔先生还交代给你过什么吗?” “是的,那是我见他最后一面,那一天他精神看起来很好,神色与那位先生去世之前无异,衣着整洁,我以为他已经决定要展开新的生活,谁知道。”莉莉丝・布格里斯陷入沉思。 “咳~那您还记得他说过什么话吗?”寄秋轻咳一声,将这位丢魂的小姐拉回正题。 “那天兰波说了很多很多话,我们聊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他的言语之间一直提及一个地方。” “噢?”寄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他说自己一直想去海德薇公园喂一次鸽子。反复提起了好多次,想必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很重要。”莉莉丝・布格里斯缓缓开口道。 ‘海德薇公园?’寄秋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伦敦市中心的一座公园,面积很大。 即使人多看起来也不拥挤,人人都可以占据一个属于自己的小角落,她偶尔去那里做一下午,口袋里装着一小节法棍,揉碎了喂鸽子。 不远处还有流浪音乐家演奏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乐器。寄秋尤其钟爱其中一位落魄的小提琴手,她这个不通乐理的人也喜欢听。 话说回来,虽然海德薇公园很有趣,但也不至于让一位有着自己私人庄园的贵族偏爱那里。 毕竟那个地方是公共的公园,卫生方面堪忧,还有一些穿着破旧的老流浪汉拿着碗上前乞讨。 “小姐。”远处一个圆脸女仆一路小跑过来,停在莉莉丝・布格里斯身前,平息了一下喘气才出声,“我们该走了。” 寄秋这才发觉他们之间谈话时间有点久,在外人看来是一男一女,无怪乎布格里斯家的女仆跑过来催促。 莉莉丝・布格里斯对自己女仆到来的原因心知肚明,她只好朝着寄秋欠了欠身,“我要走了,加里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寄秋略微弯了下腰,“非常感谢您提供的线索,布格里斯小姐。” 目送着这位贵族小姐离开,寄秋才靠着身后的树干坐下来,拿出怀里的本子整理所得的线索,这次她收获颇丰。 其实寄秋心里还有一个好奇的地方就是按照兰波・坎贝尔的家境,为何葬礼举行地点会在一个小村庄,而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庄园。 现在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圣玛丽米德村对于兰波・坎贝尔先生来说,就是他和自己爱人的家,这里有着他们之间共同的美好回忆。 第56章 缘分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根据莉莉丝・布格里斯所说的,兰波・坎贝尔和威廉・布鲁斯经常来海德薇公园,按照寄秋的记忆,她是没有遇到过这两个人的。 因为公园里的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人,已经脸熟到加入新人就立马能记住的地步。 寄秋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海德薇公园入口,她走向一条跟自己平常习惯相反的路线。 即使海德薇公园是伦敦最大的公园,但它也仅仅是个公园,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是兰波・坎贝尔和威廉・布鲁斯游玩的地方跟她南辕北辙。 伦敦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树林夹缝中的小路泥泞不堪,寄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腿,湿答答的黄泥黏在上面格外显眼。 ‘我真应该穿雨靴的。’现在寄秋心里十分的后悔,后悔自己出门穿了皮鞋,雨水顺着脚腕流进鞋子里,她感觉自己的脚又湿又冷。 ‘好像有哪里不对?’寄秋停下脚步,手中的伞向上抬高了一点,任凭雨伞边沿的雨水低落在她的脸上,‘这树林怎么怪怪的?’ 寄秋重新端详了一下这片白桦林,立刻反应过来,正对着她的两棵白桦树跟其余的白桦树不同,相对来说树干的表皮色泽更黯淡,这两棵树不是跟其余的树同一个时间段移植过来的。 绕到与众不同的两棵树后面,她才发现有一条供人休息的公园椅,那两棵树完美的制造了一个视觉盲角,大多数人走到这里都会忽略这个地方。 这把椅子正好面对着公园湖,周围被高大的桦木包围,自成一个小天地。 寄秋注意到椅子左手边的桦树下面堆放着一堆半巴掌那么大的鹅卵石。 寄秋俯下身,把伞柄椅放在自己脖颈处,伸手把鹅卵石一个一个扒拉开,很快就露出底下的地皮。这一块泥土格外的松软,她可以把自己手缓缓送进去。 ‘找到了!’寄秋触摸到冰冷尖锐的物体,用力抓紧把它拖了出来,一个像大部头那么大的铁皮箱。 大拇指按下皮箱侧边的铁扣,箱子被弹开了,里面的纸疯狂涌了出来。 ‘竟然这么多吗?’寄秋看着把箱子撑开的稿纸,随手拿起一张, 上面画着分解开的热武器零件,旁边标注着各种复杂的公式,还有一部分是公式演算。 ‘看样子兰波・坎贝尔房间里消失的图纸也都在这里了。’ 寄秋快速把散落在外面的纸收敛到铁皮箱里,扫到其中一张稿纸页脚记录的日期是半个月前,那时候威廉・布鲁斯已经盗走了图纸,所以这张稿纸是兰波・坎贝尔后来放进去的。 寄秋重新合上了箱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她一手撑起雨伞,一手提起箱子离开了公园。 寄秋没有直接回221B,而是去了迈克洛夫特交代的地点。 出门前给迈克洛夫特送去的信估计已经到他的手中,不知道他有没有帮忙把门口那个意大利人有没有被解决掉。 第57章 寄秋站在礁石上吹着海风,耳边回荡着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这一刻她的大脑呈放空状态,脑海里一帧帧案件都离她远去。 “加里先生,下午茶好了!”一道清冽的女声打破寄秋的冥思。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跳下礁石,脚刚接触到冰凉的海水,脚趾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寄秋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硬着头皮朝着海岸上笑容明媚的女孩走去。 “琼斯先生刚取完蜂王浆,我正好做了枫糖吐司。还有昨天晚上腌制的柠檬片可以泡水喝了。” 安瑟尼・阿比盖尔神情生动活泼,浅棕色的头发编成一条粗大的麻花辫。 寄秋眉眼带上一丝笑意夸赞,“我相信它一定非常好吃,阿比盖尔小姐的手艺连先生的赞不绝口呢。” “你真的太客气啦,跟大家一样叫我安瑟尼就好了,阿比盖尔小姐我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哩!” 安瑟尼・阿比盖尔扭头看到身后“少年”俊美的脸庞,悄悄红了耳朵,笑容都变得矜持不少,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形象相反。 “好的,安瑟尼。”寄秋从善如流的改口,身为侦探她对别人的情感感知向来敏感,安瑟尼・阿比盖尔的心意她不是感受不到,但她注定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安瑟尼・阿比盖尔知道少年过一天又会改回去她阿比盖尔小姐,但她还是心花怒放。 “安瑟尼!”田野间一个皮肤黝黑的牧羊少年朝着这边用力挥手,笑容灿烂的咧开嘴,一口大白牙跟他的肤色形成强烈的反差,他脚步飞快地跑过来,腿边跟着两只牧羊犬。 “汤姆?”安瑟尼・阿比盖尔一眼就认出田野间的人。 “我们家的母羊昨天夜里生产了,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小羊羔吗?”少年眼神期待的看着安瑟尼・阿比盖尔。 安瑟尼・阿比盖尔下意识看了一眼寄秋,心里有些意动,“可我。” “嗯?我认识回去的路,阿比盖尔小姐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寄秋蹲下身子,用力揉着小猎犬毛茸茸的脑袋,其中一只还把肚皮亮了出来。 她发现不知道为啥在这个世界里延续了前世受小动物欢迎的体质,即使是这种被驯养的 犬类也对她没有抵抗。 “这两只叛徒。”汤姆满脸不高兴地小声咕哝一句。 安瑟尼・阿比盖尔的注意力都在寄秋身上,没有听到汤姆的碎念念。 但寄秋听到了,心里涌起一阵无力,她没想到自己还有比男孩子更受女孩子欢迎的一天,手里捏了捏小狗耷拉的耳朵便站起身,“新生的小羊羔,阿比盖尔小姐可是昨天一直就在念叨想去看不是吗?我会跟先生说明原因,不算你旷工。” 寄秋不等安瑟尼・阿比盖尔反应过来,脚底抹油溜了,牧羊少年的眼光都快要把她烧出个洞。 “你要是查线索跟你现在的脚步一样快就好了,加里。” 身形瘦削高大的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翻阅着一本书。 “先生,您是故意的吧。”寄秋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化名为约翰・琼斯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不知道远在伦敦的华生知不知道福尔摩斯的新名字。 “你要知道,我只有一个女管家。”福尔摩斯合上书,嘴角上扬。 “您可以直接去找我。”寄秋一个人霸占了双人沙发,手臂摊开。 她在给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办完事后,选择来夏洛克・福尔摩斯隐姓埋名的海边村庄度假。 如果没有遇上福尔摩斯雇佣的女管家安瑟尼・阿比盖尔,那么这一定是一场轻松的旅程。 海边的姑娘比伦敦市区的姑娘大胆热情许多,即使寄秋委婉地拒绝了安瑟尼・阿比盖尔的示好。 但依然没有让这位姑娘打消心思,于是有了开头寄秋在礁石上吹风那一幕。 “为难养病的老师是一个学生该做的吗?” 福尔摩斯乐此不疲地进行角色扮演,他现在的身份是来到村庄养病的大学讲师,而寄秋则是他的学生。 更让寄秋惊讶的是,福尔摩斯连大学的任教证明都有,还是牛津大学的化学系。 “可您身体强壮的像匹野马呢。”寄秋脸部抽搐了一下,立马反唇相讥。 “好啦,我已经给阿比盖尔小姐放了一周的假,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福尔摩斯看着脸色变黑的寄秋,熟练地顺着毛捋了一把,只要大侦探想,他可以做到让每个人心情舒畅,至少现在寄秋就被哄好了,完全忘了他刚刚煽风点火的行为。 “至于这个娃娃,我还没有头绪,不过我大胆的假设了一下,它的制作技术可能是从东方传来的。” 福尔摩斯拎着剥去熊皮的伊莎贝尔,平日嚣张的伊莎贝尔此刻安静如鸡,任侦探先生随意摆弄。 “东方?可它是美利坚来的。”寄秋看着伊莎贝尔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还是从福尔摩斯手底下接了过来,“它还有个妹妹,叫安娜贝尔。不过比它要血腥的很多,似乎是无差别攻击,只要把安娜贝尔带回家,就会出现血案。” “我清楚记得我是来自美利坚的!” 伊莎贝尔拼命点头,双手像是手铐一样缠住寄秋的胳膊,它不想再落到福尔摩斯手中。 “你没有拆开它的身体看看吗?” 福尔摩斯眼神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着寄秋手臂上的伊莎贝尔,“它的所有零件都是木制的,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机关术,跟市面上用铁丝和棉花制成的娃娃没有一个地方是一样的。噢,不对,至少外表伪装的是一样的。” 寄秋低头看着发抖的伊莎贝尔,心里有些奇怪,“您对它做了什么,它看起来很害怕?” 要知道伊莎贝尔在她眼里就是个精力旺盛的熊孩子,还是亲戚家的那种熊孩子。 “只是做了一些小小的实验而已。”福尔摩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伊莎贝尔瞬间抖如筛糠,委屈巴巴地开口,“这个可恶的男人往我身上倒了奇奇怪怪的液体,好疼的。”说完还伸出手臂,上面有一道漆黑的印记。 寄秋凑近闻了闻,立马分辨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一脸震惊的看着福尔摩斯,“您倒了硫酸?” “噢,是的。这是其中一种。”福尔摩斯端起茶几上的柠檬茶喝了一口,“那么高强度的硫酸都无法腐蚀的物质我还是第一次见,火烧和刀割只会留下浅浅的痕迹,第二天就会消失。只能从后背机关拆开,但也不能看清内部详细的零件。真的太有趣了。” ‘这是酷刑吧!’寄秋忍不住为伊莎贝尔掬一把同情泪,在福尔摩斯眼里,它算不上生命体,即使有喜怒哀乐,但处理起来丝毫没有手软。 “你咋没有吞噬灵魂呢?”寄秋还是有个疑问,福尔摩斯算不上大善人,即使是,在受到一堆酷刑和吃排泄物之间,也不是没有选择。 伊莎贝尔听到后更委屈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我根本无法吃掉他,任何能力都无法对他使用!!逃走都不可以!!” ‘好家伙,原来不是没做过,是做不了啊。’ “好惨。”寄秋还是第一次见到伊莎贝尔被完全压制,她对伊莎贝尔也有些抑制能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能反抗。所以大多数时间寄秋和伊莎贝尔的斗争都是平局状态。 “嘤嘤嘤。”伊莎贝尔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 “再给我点时间,我就可以找到毁灭它的方法。”福尔摩斯看起来兴致勃勃,灰色的眼睛都在发光。 “呃。”寄秋感觉自己想要弄死伊莎贝尔的心不像一开始那么强烈了。 毕竟从它诞生开始至始至终都没有伤害一个好人。没必要去用一种痛苦的死法去对待它。 “我可以自己去解决这件事。”她思考了一会儿,做了决定。 寄秋知道福尔摩斯还能活很久,她可以慢慢去找方法自己先试着解决。 “噢,好吧。”福尔摩斯脸上透露出失望,“你啥时候反悔了,随时可以把它交给我。” “嗯。”寄秋看了一眼恨不得把头点成弹簧一样的伊莎贝尔,心里有些好笑,她想接下来耳根子肯定能清净几天。 虽然伊莎贝尔的声音偏甜软,但它习惯扯着嗓子朝寄秋喊叫,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很尖。她终于可以不用忍受伊莎贝尔尖锐的嗓音了。 “不过,你真的不会逃走吗?”寄秋手下灵活的把伊莎贝尔乱成鸟窝一样的头发扎好。 福尔摩斯做实验的时候取走不少头发,但就像伤痕一样,即使剃光,第二天也会长成最初那样的长度。 “不知道啥时候我不能离开你身边太久了。”伊莎贝尔眨了眨呆滞的琉璃珠眼睛,“你离开两个小时,我就会自动回到你身边。” “还有这回事?”寄秋再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我咋不知道呢?”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在乎你自己!”伊莎贝尔怒气腾腾的发出吼叫。 第58章 一个月后,寄秋带着伊莎贝尔坐火车回到了伦敦,在海边度假每天只需要吃吃睡睡,整个人都变得惫懒。 “我还活着吗?”伊莎贝尔精神恍惚地说道,整只熊看起来萎靡,跟身后神采奕奕的寄秋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的,你还活着。”寄秋面带怜悯地拍了拍伊莎贝尔的小脑袋瓜,抱着它走出了车站,来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伊莎贝尔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小嘴一张,开始细数福尔摩斯的罪行,“……从我诞生以来,我第一次见到比我还像恶魔的人!上帝!他就是个魔鬼!!” 直到寄秋把伊莎贝尔放在自行车的车筐里,它依旧没有停止对夏洛克・福尔摩斯喋喋不休的控诉。 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升起,路上除了倒在地上的醉汉之外没有别的行人,她就没有禁止伊莎贝尔开口。 寄秋一口气骑到贝克街221B门口才停下来,还没等她开口,伊莎贝尔自觉地闭上嘴巴。 ‘福尔摩斯真的是熊孩子杀手,早知道应该更早去拜访。’ 寄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现在的伊莎贝尔比一个月前省心多了,她甚至决定如果熊孩子故态复萌,就再去拜访一次福尔摩斯。 寄秋从牛奶箱底部凹槽摸出一把钥匙,握住门把手,轻手轻脚地扭开门,门一开就听到熟悉的叮了咣铛声响,“郝德森太太?” 这跟她预想的不符啊,按照原本这个点,房东太太应该在睡觉,而不是在厨房。 “加里!”郝德森太太双手沾着面粉从厨房跑过来给寄秋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家!” ‘家?’寄秋嗓子有些干涩,没有顾及郝德森太太身上的面粉,也回了一个抱抱,“我没有发电报,您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呢?” “噢?不…我不知道。”郝德森太太摆了摆手,“今天有客人要来拜访,我准备做水果派来招待她。” “客人?唔。”寄秋被郝德森太太塞了一块奶酪蛋糕,浓郁的奶味充满整个口腔,嚼了两下咽下去接着问道,“谁啊?” “你认识的。”郝德森太太眨了眨眼睛,“不过现在我要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认识?”寄秋把外套脱下来挂到玄关的衣架上,然后换上棉拖,“需要我帮忙吗?” “你现在只需要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郝德森太太坚定地拒绝寄秋的帮助,“我还有三个小时准备时间。” “好吧,那我先回房间了。我很期待今天的上午茶。”寄秋摸了摸下巴,抓起伊莎贝尔回到房间,在盥洗室的浴缸里放满热水并滴了几滴薰衣草精油,把自己慢慢泡了进去。 “你觉得客人是谁?”伊莎贝尔跳上洗漱台,目光不躲不闪地看着浴缸里的寄秋。 寄秋缓缓睁开眼,拇指蘸了点茶树的香膏顺时针按压着太阳穴,不紧不慢的开口,“简・马普尔小姐。” “你知道啊?” “沙发上的针织毛毯,那个花纹我曾在马普尔小姐那里见过,郝德森太太朋友里没有人会织波西米亚风格的花样。” 寄秋滑进浴缸,只留下一双眼睛,把肺里的空气排出去,水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紧接着冒出一串泡泡。 “那你刚刚为什么装傻充愣呢?”伊莎贝尔歪着脑袋看着她。 “如果装傻能让一个老人家开心一下不好吗?”寄秋笑了一下反问。 伊莎贝尔跳下洗漱台,灵活地跳上浴缸边缘,“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按理说你应该是那种令人恶心的灵魂,但实际上你的灵魂要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恶棍都要美味。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鼻子失灵了。” “谁知道呢。”寄秋眼神迷茫的盯着天花板,一如她刚来到221B那样,这个世界结束后呢,她的灵魂是被吞噬还是附身到另一具躯壳里承受磋磨。 上一个案件解决,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让寄秋提一个自己能办到的愿望,寄秋选择用在了房租上。 也就是说,今后余生她的房租都被大福尔摩斯承包了。她甚至开始期待迈克罗夫特能送来下一个案件,这样她就可以选择每个月领一笔钱用来当生活费,彻底开始咸鱼生活。 等到水温变凉,寄秋才从浴缸里起身,用浴巾擦干身体,从抽屉里取出一卷新的医用绷带,这具身体快要发育结束,每天起床第一件事都是拿绷带捆绑胸前的部位,在这个时代她必须小心谨慎才行。 坐在床头调好闹钟,寄秋钻进 被窝,只有这个时候,她整个人才算得上彻底的放松。 “好久不见,加里。”马普尔小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朝楼梯上的寄秋招手。 “马普尔小姐?”寄秋装作惊讶地看着郝德森太太,“您说的客人就是马普尔小姐啊。” “是的,很惊讶对不对!”郝德森太太把手中的切好的水果派放在桌子上,“你去度假的时候,马普尔小姐正好上门拜访,我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语言!” 寄秋看着郝德森太太的笑脸,好心情也被传染,整个人懒洋洋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像一只晒太阳的猫一样。 她很快就发现郝德森太太说的志同道合不是客气话,自己的这位房东太太真的能跟著名的女侦探马普尔小姐聊的来。 寄秋默默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各种毛线的质感,做小点心的小技巧,偶尔碰上自己知道的东西也跟着附和一两句。 临走前,马普尔小姐递给寄秋一个包裹,“加里,我想你很需要这个。” “多谢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寄秋还是笑着接受这份礼物。 等到回房间拆开后,寄秋感觉整个人都蔫了,里面放着的东西即使是第一次见,她也知道是什么,这是一件束胸衣,用柔软的棉布缝制,绑带是弹力十足的橡胶松紧带。 没想到马普尔小姐也能看破她的伪装,那么她的伪装究竟是有多失败啊。 寄秋任命的试了下这件衣服,穿着很贴身,不像绷带那样感到胸闷。 有时候绷带摩擦就会变成一条一条的,总会在皮肉上勒出红印,晚上洗澡又疼又痒。 女扮男装这件事被马普尔小姐发现寄秋心里的感觉挫败大于惊慌,她很信任马普尔小姐的人品,那个慈祥的老太太估计第二次见面就发现了。 但依旧没有阻止她去查案,反而给予她很大的帮助,这恰好说明马普尔小姐不会告诉第二个人这件事。 就在寄秋以为自己接下来会接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委托,但现实跟她所希望的恰恰相反,委托偏向于日常向,即使是凶杀案也仅仅是简单的情杀,没有任何复杂的纠葛。 时间一晃就七十年过去了,郝德森太太去世后,寄秋就搬到福尔摩斯所在的村庄,跟福尔摩斯做起了邻居,郝 德森太太把贝克街221B留给了寄秋,寄秋跟华生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把它卖出去,钱全部用来捐给伦敦的几所福利院,这些钱暂时可以让他们活过冬日。 “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实现吗?”伊莎贝尔坐在寄秋的枕边问道。 “心愿吗?”寄秋感觉自己生命力在流失,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臂,像一节枯木,“我觉得我这次很圆满。” 确实圆满,她只在刚来的这个世界受苦了一两天,后面的劫难都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你撒谎。”伊莎贝尔沉闷地说道。 “好吧,我确实有。”寄秋缓慢转动了一下眼珠,“我想解开对女性的枷锁。” 她这辈子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不公,大部分来自自己同性所遭遇的事情。 而仅靠她的援助之手远远不够,寄秋更想让女性自己学会把握自己的命运,去挣脱时代的束缚。 “但你快要死了。”伊莎贝尔身上的熊套不是原先那一款,每过几年寄秋就给它换一身,现在它穿的是米白色泰迪熊熊套,熊耳朵的位置装饰着粉色的珍珠。 “你在为我难过吗,伊莎贝尔?” 寄秋转动了一下脑袋,看到耳边的泰迪熊伸出爪子揉了揉眼睛。 “才没有!我马上就要吃掉你了。”伊莎贝尔恼羞成怒地踢了踢寄秋。 ‘一点都不疼啊。’这是寄秋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 伊莎贝尔看着眼前苍老的女人缓缓闭上双眼,身躯里飘出来一个纯黑的魂体,如黑曜石那般剔透,它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但最终还是没有下去口,任由那道黑色的灵魂被突如其来的黑洞吸走。 西格莉德・加里这具身体最终被葬在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墓地旁边,这对亦师亦友的关系被后人传为典范,后世英格兰学生如果喜欢某个老师,就会拿加里和福尔摩斯这对师生来举例。 寄秋再次在一具年轻的身体上醒来,这回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张华丽的大床,正当她想要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浑身乏力,脑袋昏沉沉的,脖子像是灌铅一样沉重。她放弃挣扎,闭上眼睛接受这具身体的记忆。 第59章 “嘶——”寄秋低头看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放血后残留下来的,这具身体是感染风寒在夜里去世的,还没等尸体冷却就被她接手了。 跟上个世界开局就要饿死相比,这次开局没有好太多。 寄秋依然处于十九世纪初的英格兰,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埃尔维斯・杰拉德・海德。 虽然是个男性名字,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但埃尔维斯已经顶着男孩子的身份生活了十八年。 至于为什么是男孩子这个原因,还是要从埃尔维斯的父母说起。 埃尔维斯的父亲爱德华・海德是柯伦拉登伯爵,本身是一个老牌的世袭贵族,这个家族最有名的女人莫过于安妮・海德,玛丽二世和安妮女王的母亲。埃尔维斯的母亲则是意大利的富商之女安洁莉卡・罗西。 从十六世纪开始,英格兰贵族用大量的财富建造庄园,频繁举办奢靡的宴会,有一部分贵族在经济上陷入危机,为了不降低生活的质量,便开始与富商联姻。 富商可以借此机会跻身上流社会,贵族可以借此婚姻获得一大笔财富。 而埃尔维斯的父亲爱德华・海德就是财政赤字贵族中的一员,穷得只剩下世袭得来的爵位,土地和庄园。 若不是后两者属于祖传的不动产,寄秋毫不怀疑这具身体的父亲会把它们一件一件拆开卖掉。 而娶了安洁莉卡・罗西之后,爱德华・海德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还建了个庄园。 若是这两个人好好过日子,那么就没有埃尔维斯女扮男装的事了,她的父亲爱德华・海德有着这个时代贵族所有的通病,频频光临伦敦市中心的皮肉生意,私生活奢华糜烂,甚至据寄秋所知,就已经有三位私生子,比她还大两岁。 安洁莉卡・罗西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导致日后很难有孕。 目前的英格兰继承法处于很乱的时期,有些地方承认女性的继承权,有的地方还在延续十一世纪的限定继承权,法律规定中,海德家族的产业类型必须由男性继承。 这段不堪的婚姻早已腐蚀了安洁莉卡的理智,她不愿意在爱德华・海德死后自己仰仗私生子的鼻息生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她的心腹接 生婆隐瞒埃尔维斯的性别,对外宣称生了一个男孩。后来安洁莉卡把这件事告知她的老父亲约瑟夫・罗西。 这位精明的意大利商人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他联合着自己女儿里应外合,在洗礼当天拿了一个男婴代替,再加上爱德华从安洁莉卡怀孕以来就一直在外面花天酒地,只在洗礼当天才出现一次,后面就再也没出现过。 就这样埃尔维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十六年。原身从小就当成男孩子养,神经粗大,从来没想过暴露的结果。 但寄秋不同,在她经历那么多事,早就总结出来一个结论,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只要被人发现,不仅爵位没了,人也没了。 寄秋扶着床沿缓缓坐起来,赤脚下床,脚底下是冰凉的地板,她走到卧室壁炉旁边,这里有一块镜子,专门用来整理衣冠的。 她终于看到自己这辈子的长相,一头浅金色的卷发,湖蓝色的眼睛,睫毛短而浓密像是自带眼线,跟上辈子精致的五官不同,这辈子她的五官是标准的黄金比例,眉眼更偏向于男性的俊朗,骨骼比一般女性要大很多,五点七英尺的身高,怪不得那么年都没人怀疑过埃尔维斯的性别。 再加上…… 寄秋伸手摸了摸脖子,身体瘦削,导致颈部气管突出,看起来像是有喉结。 “少爷,您醒了!”房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位红发绿眼的女仆端着托盘满脸惊喜的望着她。 寄秋很快从脑海中找到名字对应上脸,“是的,萝丝。你太冒失了。” 萝丝并没有表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端着托盘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把盘子上的碗放到床头柜上面,“我知道的,但我实在是太担心您了。” “肉糜粥?”寄秋看到碗中的食物,一眼就认出来。 “是的,这是我跟东方人学的,对恢复身体很有好处呢。”萝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寄秋。 寄秋照着埃尔维斯平日里的作风,语气温和地开口,“辛苦你了。” “没有的事,这是我应该做的!”萝丝脸迅速变红,眼里带着寄秋看得懂的柔情蜜意。 寄秋感觉一瞬间自己太阳穴开始跳了,埃尔维斯・海德跟西格莉德・加里是两种不同的风格,西格莉德・加里的 长相属于希腊美少年,带着雌雄莫辨的美,而埃尔维斯・海德就是典型的英俊的英格兰人长相,符合这个时代大部分女性对男人的审美。 在她取得的记忆来看,这个庄园的女仆们都对埃尔维斯春心萌动。 要不是埃尔维斯是个男装大佬,她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生赢家。 “我一会儿吃完了叫你,你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寄秋斟酌了一下词汇开口道。 “好吧。”萝丝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寄秋,“您一定要记得叫我把餐具收走。” “嗯。”寄秋假装没看到萝丝的眼神,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端起碗开始喝粥。她不能明显的崩掉埃尔维斯的人设。 埃尔维斯本人性格温柔,与人为善,有着绅士品格,对待下人也宽容和善,以至于刚刚萝丝根本没把寄秋那句冒失放在心上。 也就是这种性格造成了很多女仆认为自己有机会做这位继承人的情人,从此一步登天。 每个孩子出生都是一张白纸,埃尔维斯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教养长大,她不懂得跟“异性”保持距离,贵族包养情人这件事在贵族阶层已经是喝水一样的事情,她的礼仪老师也没有教过她如何拒绝女性的示好以及为什么要拒绝女性的示好。 她得找个机会处理一下这些桃花,寄秋吹凉勺子上的粥,放入口中。一碗粥下肚,胃暖和起来了。 在身子骨好起来之前,她还有时间可以细致的规划一下自己日后的计划。 第60章 “埃尔,身体好点了吗?”穿着蕾丝长裙的夫人姿态端庄地坐在餐桌旁,身后伫立着两个女仆。 “我已经好很多了,母亲。”寄秋坐在管家拉开的椅子上,捏起桌子上的餐巾两角抖了一下放置在腿上之后,才拿起刀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安洁莉卡・罗西。 “你要知道的,你的身体健康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安洁莉卡端起手边盛放白葡萄酒的高脚杯,抿了一口果绿色的酒液,“我不希望下雨天赛马的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 “这是我跟威尔士・霍华德的决斗,不是孩子之间的打闹。” 寄秋弯了下嘴角,仿造着埃尔维斯的性格演绎着,“我必须接受这场比赛。” 这次的轮回生活质量比上一次好上百倍,难度却不比上一次低,西格莉德・加里父母双亡,行事作风完全可以按着自己本身来改变。 但埃尔维斯・海德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只要寄秋稍微出点差池,就会被这些天天揣摩主人动静的仆人们看出破绽。 安洁莉卡皱起好看的眉头,“我跟你说过,你不仅代表你自己,也代表着海德家的未来。” “就是因为我背负着海德这个姓氏,所以我更应该接受这场比试,否则会让家族的名誉扫地。” 寄秋眼睛不躲不闪地直视面前美艳夫人,口吻坚定,“结果是我赢了,不是吗?” “这场比赛的胜利毫无意义。”安洁莉卡不甚在意地擦拭了一下唇角,脸色严厉,话语带着斥责,“继承爵位才是你的首要目标,外面三个野种还在虎视眈眈,你却不务正业。” 安洁莉卡说完,抬手捂住额头,“在你成年前,我不希望出任何意外。”身后的女仆立马上前帮着按摩她的头皮。 “少爷,夫人只是太担心你了。”身后一直当背景板的英伦管家开口道。 寄秋立马放下手中切割炸鱼的刀叉,眼里含着担忧望向安洁莉卡,“抱歉,母亲。” ‘看来海德庄园的仆人都是安洁莉卡的心腹。’寄秋心里有了个底。 “埃尔…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要明白这一点。”安洁莉卡声音沙哑,眉头从一开始就没舒展过,“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您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寄秋站起身绕过长长的餐桌,来到安洁莉卡的身边,单膝下跪,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再也不任性了。” 安洁莉卡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满的信任,心里闪过一丝满意,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餐桌上弥漫着荒唐又温馨的气息。 寄秋回到房间,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这是她吃过最难熬的一场午餐。 根据自己刚刚亲眼所见,再结合记忆里的片段,她发现安洁莉卡有着强烈的掌控欲,这一点淋漓尽致的发挥在她的孩子,也就是埃尔维斯身上。 毫无疑问安洁莉卡是爱着自己的孩子,但跟她所得到优渥的生活相比就不值得一提,还加上埃尔维斯长相是爱德华的翻版,使原本不多的母爱变得更少。 “少爷,该喝药了。”一板一眼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寄秋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刚刚用餐时站在她身后的管家,看到托盘中盛放黑乎乎的中药,忍不住拧起眉头,“我一定要喝吗?” “是的,您从小身体不好,这种药是夫人花大价钱找来给您改善身体的。”管家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好吧。”寄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放到托盘上。 “请您好好休息。”管家微微鞠了一躬,端着托盘离开了。 寄秋立马冲到盥洗室,中指和食指伸进嘴里,按压着舌根,把刚刚喝进去的药吐出来。 ‘虎毒还不食子。’寄秋苦笑了一下,双手捧着清水漱了漱口,为了吐掉药,顺带着为数不多的食物也一起吐掉了,她的胃开始抗议了。 这剂药根本不是安洁莉卡找来给埃尔维斯调理身体的,反而会让身体更加虚弱,从而达到更好掌控的目的。 这件事还是由爱慕埃尔维斯的女仆告诉的她的,还将药偷偷替埃尔维斯倒掉,但不久后那名告密的女仆就不明不白的吊死在自己房间里。 自从那次以后,庄园里的仆人以此为理由来了场大换血,新换上的仆人都是安洁莉卡的父亲约瑟夫・罗西找到来的,保证对安洁莉卡忠心耿耿。 ‘整个庄园里的人都是她的眼线,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寄秋站 在窗边看着花园里的园丁修剪花枝,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少爷,我可以进来吗?”房门再次被叩响。 寄秋挑了挑眉,“进来吧。” 萝丝脸颊红的像是花园中的红玫瑰,“您房里的花该换了。” 她走到寄秋的书桌前将琉璃瓶里开始打蔫的白玫瑰拿出来,放上新摘的黄玫瑰。 寄秋坐在床上,双臂放在腰部后方的床上撑着身子,她凝视着萝丝盈盈一握的腰肢,不由得想到这个时代一项“刑罚”——束腰。 十九世纪初束腰风气在退却,这是女性的初步觉醒,但是在贵族阶层依旧存在着这种习惯,庄园的女仆和女主人们多多少少都有束腰,只是不像以前那么紧致。 ‘简直跟缠足一样。’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男装大佬,不然这也得有自己一份。 “少爷。”萝丝羞怯地望着面前眉目清秀的“少年”,她一直在用余光注视着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当然没有放过“他”放在自己腰上的目光。 “萝丝。”寄秋顶着小女仆娇羞的眼神缓缓的开口,“你最好还是不要束腰了。……正常的身材更好一些。” “什么?”萝丝感觉自己被一盘冷水从头淋到脚,浇灭了她心灵深处那株充满爱意的花苞。 寄秋看着萝丝惨白的脸,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面不改色继续插刀,“我不喜欢腰太细的女孩。” 萝丝心里涌上一股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捂着脸跑出寄秋的卧房。 ‘这朵桃花应该解决掉了吧。’寄秋不确定的想到,不过她刚才的话语确实是真心的。 虽然鲸骨和金属条做的束胸衣已经变成现在棉布制的,但长时间依旧会导致内脏受损,肋骨变形,对女人来讲没有任何好处,完全是迎合男人的一种产物。 不过她的话好像有点崩了埃尔维斯的人设了,但寄秋相信萝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即使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一位贵族少爷会对女仆说这种话。 ‘太可惜了,这可是少有的不是安洁莉卡眼线的仆人。’ 寄秋扭动了一下脖子,海德庄园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每想到这一点就让她心里开始烦躁,上个世界日子清苦,但她拥有主宰自己人生的自由。 寄秋不想再待在房间里看 天花板的花纹了,她决定出去逛逛,即使出不去海德庄园,但海德庄园已经堪比一个公共公园了。 她首先来到了马厩,取下墙上的牵引绳来到一匹油光水滑的黑马前面,这是一匹英国纯血马,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马种,要不然靠着埃尔维斯半吊子马术,她是赢不了威尔士・霍华德。 “丹尼尔,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寄秋把脑袋抵在黑马的前额,换来丹尼尔温顺地蹭蹭。 寄秋伸出手,用手当梳子梳理它的鬓毛,“草料你还喜欢吗?” “咴~~~~~~~”丹尼尔仰头响亮的叫了一声。 “好啦,我带你出去逛逛。”寄秋手脚麻利的套上绳索,手指轻搓丹尼尔的耳朵。 这是埃尔维斯跟丹尼尔之间的相处方式,这位善良的女孩临死前脑海里想着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她的爱马丹尼尔。 如果寄秋没有附身到她的身上,威尔士・霍华德是世袭的公爵,海德家的权势比不上霍华德家族,那么丹尼尔就会被当成出气筒,安洁莉卡绝对会把怒火发泄到这个无辜的动物身上。 “少爷,夫人不允许您骑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旁冒出来的男仆挡住了寄秋的去路。 “嗯?”寄秋看着眼前比她高半个头的男仆,抬起下巴,“汤姆,这是你对主人的态度吗?” “对不起,少爷。”汤姆垂下脑袋,脸上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表情,继续用那副平淡的口吻说道,“这是夫人的命令。” 有一瞬间,寄秋感到窒息,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我只是带着丹尼尔出去散步,你可以在远处监督我。” “这。”汤姆面色有些迟疑。 “你瞧,我连马鞍都没装。”寄秋用手抚摸着开始躁动的丹尼尔,“我没有理由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好吧,只能在马场。”汤姆还是松口了,让开了魁梧的身子。 寄秋牵着丹尼尔走出马厩,脸色变得阴沉,丹尼尔拿脑袋拱着寄秋,嘴里一直发出“咴咴”声。 “我没事。”寄秋拿脸蹭了蹭丹尼尔的面嵴,看着丹尼尔犹如黑夜一样的眼睛,“明天带奶糖给你吃。” 寄秋意识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她轮回之后,心境也会发生改变。 按理说算上两辈子,她已经是个老人家了,但却变得及其容易生气。 上一个世界所历经的事情寄秋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共鸣,对她来说这段人生就像一部电影一样,记得情节,但是没有那么真情实感了。 第61章 就在寄秋还没想到如何去处理自己目前的困境,机会反而自己送上门来。 埃尔维斯还是一名学生。海德家族每个继承人都必须去温莎小镇上的伊顿公学去进修,这是安洁莉卡也无法阻止的事情。 伊顿公学是一所属于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在世界有“绅士的摇篮”赞誉。 这所著名的男校一直推崇精英化教育,给了埃尔维斯一周的病假已经是极限了。 为了不让被学校劝退,安洁莉卡不得不放寄秋离开海德庄园。 寄秋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站在马车前,微微低着脑袋注视着她身体上的母亲,“您不要为我担忧,我已经长大了。”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孩子。”安洁莉卡抬手给寄秋整理她就肩膀上的披风带子,湖蓝色的眼睛淡泊平静,“我为你骄傲,埃尔。” 寄秋勾起唇角,声音清冽,“我知道。” 等到坐上马车拉下帘子,寄秋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从未觉得短短的几分钟那么漫长。 在伊顿公学,就是王子也得乖乖遵守里面的规则,家里的仆人是不允许随行的,这种制度让那些骄纵的贵族少年们深恶痛绝,对寄秋来说反而是一种放松,她不用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安洁莉卡变得歇斯底里。 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但看过埃尔维斯遗留的记忆后,她不想自己亲身经历一遍。 “少爷,到了。”马车夫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寄秋垂眼调整了一下有些歪掉的领带,确认自己鞋子上没有灰尘之后,才提着牛皮箱跳下马车走向城堡一样的学府。 目不斜视的踏入校门,她用眼角余光快速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突然记起来自己上辈子帮助阿姆斯特朗家之后,阿姆斯特朗夫人曾说过要举荐她去伊顿公学读书,还承诺承包自己所有学费。 但当时因为害怕女扮男装的事情暴露拒绝了这项提议,没想到这辈子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福尔摩斯,如果有的话,那还要不要重逢……’寄秋默默思考着,她决定没课的时候用小费贿赂一下门卫,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贝克街221B。 在阳光柔和 的午后,草坪的树荫底下到处都是读书的学生,寄秋注意到大多数学生仅身穿一身白衬衫套着燕尾服,只有她身后飘着一件别出心裁的披风。 因为服饰,一路走来,寄秋受到不少注目,她不得不翻看了一下脑海里有关于这段的记忆,才弄明白不是每个学生的服装都一样的,在伊顿等级森严,每个学年都根据职位和荣誉赋予服饰上一些特殊的改变。 就像她现在身上这身披风就是入学时获得英王奖学金才允许穿戴的,跟普通的学生相比,获得这项荣誉可以搬出合宿的宿舍楼,自己拥有独立宿舍,还有专属的特权餐厅,怪不得埃尔维斯在男校呆了四年还没被人看穿身份。 “埃尔维斯,你还好吗?”在寄秋去专属宿舍楼的路上一位黑发卷毛男孩拦住了她。 寄秋看着面前这个脸蛋稚气未退,但比她还高出一个头的男孩,脑子飞快的反应过来,“我很好,只是我母亲太过担心才不得不给我请了假。” “可他们说你那时候腿都要站不住了。”小卷毛纠结的看了一下寄秋的脸色,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噢,是吗?”寄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腿站不住,那么输给我的威尔士・霍华德算什么呢?” “但霍华德说你赢了他完全是靠那匹英国纯血马,他说如果给他这种马,他完全可以赢得那场赛马。”少年看着绕过他朝前走去的寄秋,连忙跟在她身后。 “那他为什么不去买一匹优质的赛马,想必霍华德家不缺那点英镑。” 寄秋想到那天赛马的场面,忍不住嗤笑,“你觉得威尔士・霍华德真的是伊顿学生吗,温斯顿?他没有学校老师们所教导的任何优良品质,遇到失败不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抨击堂堂正正赢了自己的对手。” “所以他无法像你那样驯服一匹纯血马。”温斯顿轻轻笑了一下,“实际上除了霍华德的那些跟班,你的马术已经得到了年级大多数人的认可。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明日之星有你的一席之位。” “再好不过了。”寄秋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此刻计划着自己如何在伊顿的最后两年内逃离安洁莉卡的掌控。 随后温斯顿便跟寄秋讨论起来有关于马匹的一些问题,在这个时代英格兰赛马运动就跟后世的足球一样,上流社会讨论赛马是最安全不过的话题,既可以让自己融入小团体,还能收获到赛马手最新的信息,可以让自己下注小赚一笔。 第62章 寄秋拜托门卫打听的消息已经收到了,这个世界有贝克街,但是没有221B,得到这个消息,她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虽然不能再次见到老朋友有点失落,但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没有遗憾,跟福尔摩斯亦师亦友地陪伴几十年寄秋已经心满意足。 在伊顿一个礼拜的学习压力有一瞬间让寄秋感觉回到了曾经的高中时光,每门课程都留下了大量的课后作业,其中拉丁文,希腊文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新的领域,地理她又不擅长,埃尔维斯残留的记忆在学业方面没有那么面面俱到。 “想必各位先生们都对查尔斯・达尔文不陌生。”面容严肃的男老师站在黑板前,拿着石灰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进化论,“那么达尔文先生的进化论,是不是否定了神学?” 听到老师的提问后,小教室里变得安静下来,很显然这个问题过于出格,现在的大不列颠仍然是基督教为主流,达尔文的理论恰好否定了神创造万物。 在大部分基督教徒眼里,当过牧师的他就是一个叛徒,达尔文在晚年向修女忏悔自己创造进化论这个谣言依旧被不少人相信,即使他的女儿多次解释也没有抑制住流言的传播。 “没有人回答吗?”穿着黑袍的老师扫视了底下坐着的学生,注意到其中一个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周围调色盘一样的同学形成鲜明的对比,“海德先生,你来说说。” 学生时期,上课每次发呆必被点已经是一个定律,寄秋脑海一片迷茫,神学这门课她向来不感兴趣,甚至还听着犯困,“我认为进化论没有否定神学。” “达尔文先生的理论仅仅是否定了生物是由上帝创造的观点,如果仅凭进化论就否定了神学,那么神学应该改名叫《圣经》学或者基督学。”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交头接耳的学生,继续说道,“我认为神学是属于学术、哲学,而不是宗教信仰。进化论和神学是两条平行线,放在一起无法比较。” “虽然现在推崇进化论的激进分子否定了上帝的存在,但我想达尔文先生本人并不否认上帝的存在,他不是无 神论,是不可知论。这就是我的观点,埃文斯先生。” “我想你可以写一篇论文,就以你今天发表的观点来写。星期四单独交给我。”埃文斯先生轻抚两下手掌,略过这个话题接着换另一个。 寄秋心里有些发苦,她刚刚完全是照着自己理解的来说的,神学的作业她一向是随着大流走,跟现在拼命学的拉丁文相比简直就是敷衍至极。这一额外作业又压榨了她的课余时间。 下课后寄秋没有回寝室,决定先去图书馆找几本有关于宗教的学术书来看看。 “请问有关于神学的书在哪一排?” 寄秋来到图书馆,发现图书管理员也是在校的学生,他的马甲不是黑色的,而是跟他头发一样是深棕色的。 “J类第三排。”放下手中的书给寄秋指了一个地方。 “多谢。”寄秋走向他指向的位置,伊顿的图书馆里的大部头本本封皮精美,有的书被借阅太多次,上面的金箔已经脱落,但书本被人爱惜,保存的很好。 宗教学的书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时间看着眼花缭乱。就像一个初学油画的新人,面前摆了一堆大师的绘画分析书,但不知道从哪本看起。 “如果你想初步了解宗教可以看这本。”一只伸长的手从寄秋头顶拿下了一本书递给她,正是刚刚的图书管理员,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她意识到自己站在书架前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 “非常感谢!”寄秋双手接过书,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学长,犹豫了一番还是继续开口,“我还想借有关于演化论的书。” “演化论?”不苟言笑的男孩被寄秋的话惊到了,语气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寄秋叹了口气,只好把她在神学课的表现讲了一遍,解释了自己为啥要借这两本书。 “埃文斯先生的教学方式一向比较大胆,他给很多学生单独布置过作业。你不必过于担心,他是一位很好讲话的老师。” 寄秋竖起耳朵认真聆听,高一级的学生总会比低一级的学生了解更多消息,其中就包括每个老师人品性格相关的信息。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寄秋偏了偏脑袋,缓解一下僵硬的脖子,因为身高差异问题,她一直微微昂着脑袋。 “我叫费茨威廉・达西,你呢?”费茨威廉・达西看着比他小一届的学弟。 “埃尔维斯・海德。”寄秋听到这个名字,大脑的海马体被触动,忍不住问道,“达西先生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一个妹妹。”费茨威廉・达西言简意赅的回答了问题,不愿多说。 但这些消息足够让寄秋反应过来,她依旧处于书中的世界,是属于一本叫《傲慢与偏见》的书。 第63章 当寄秋意识到自己身处另一本书的世界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困扰,她依旧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唯一跟平常不同的是,她的学业得到了很好的指导。 “这里读重音吗?”寄秋张张嘴念了一下笔下写的单词,她有一项临时作业就是写一首希腊语诗并在全班朗诵。 目前学的希腊语处于后世希腊语和古希腊语之间,类似于华夏白话文和文言文之间的文体。 达西拿钢笔圈了一个希腊符号,“重音在上,你标错了。还有我们后面用χουμε,你用的是他们形式。” “啊,谢谢。”寄秋抓了抓脑袋,“你指望一个只会写小狗追小鸭子的人用对格式这是很不现实的,达西先生。” “你的希腊语老师不会因为你只会写小狗追小鸭子而给你C+。”达西脸色严肃的可以媲美教导主任。 “好吧,那我的诗还有什么错误,请你一并指出来吧。” 寄秋又整理了一遍自己写好的诗,在一个月前,她对希腊语的认识仅限于曾经学数学用到的希腊符号。 达西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基本上没有大错,但你朗读的时候要带上你的感情,这样会给你加分。” “噢,那真尴尬。”寄秋看着自己堪比大白话的希腊诗,“一群可以出书的希腊诗跟一个堪比稚子写的诗一起被展示出来。” “噗~”身后的人像是忍不住了,笑出声。 “看样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宾利先生。”寄秋扭过脑袋,看着身后高挑的金发卷毛男士。 “恰恰相反,据我所知威廉姆斯先生不久前刚刚当了父亲,他会喜欢这种童话般的风格。” 查尔斯・宾利跟费茨威廉・达西性格简直相反,他脸上永远挂着爽朗的笑意,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有人说他前几天在办公室看《安徒生童话》呢。” “真棒!”寄秋眼睛一亮,“我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宾利,海德先生已经把你的话当真了。”达西看了一眼笑得正开心的好友。 “威廉姆斯太太一个月前生了一个女孩,这不是事实?”宾利无辜地摊了摊手。 达西收拾了一下桌面散乱的稿纸,便站起身, “我的补习已经结束了,该你了。” 宾利坐在刚刚达西坐的位置,扭头看了一下达西挺拔的背影,小声开口道,“达西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项工作,他昨天一直在宿舍整理自己曾经学希腊语的笔记。” “我知道的,他一直口是心非。”寄秋捂嘴笑了一下。 如果她没看过这本书的话,估计也会和周围大多数同学一样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么随和友善的宾利先生会和永远板着脸的达西先生成为最好的朋友。 “口是心非?这个词就是完美为达西定制的。”宾利也跟着笑了,赞同的点头,“好啦,迷人的拉丁语要开始了!” “我并不觉得拉丁语迷人。”寄秋把自己昨天考了B-的拉丁语翻译拿了出来,“贝克先生拿我的卷子做了错题分析。讲完了还问大家有什么地方需要再讲的,你知道大家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宾利一只胳膊支起脑袋,顺着寄秋的话问下去,他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学弟,要不然当初在也不会看着小学弟面对作业要哭出来时主动提出补习的想法。 “当然是没有。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布鲁斯,他问贝克先生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讲错题,而不是开下一本书。” 寄秋烦躁的双手再次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谢贝克先生给了我最后一丝尊严,没有说出他拿的那份试卷是我的。” 宾利在一旁笑得肩膀都抖动起来,他感觉海德先生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在伊顿里面,阶级划分的很严重,埃尔维斯・海德跟那些出身显赫时时遵守礼仪的贵族少年们不同,他天真散漫,行为随性不受约束,更像是游吟诗人。 “其实拉丁文并不是很难,你未来不当牧师或者神职人员的话,只需要弄懂简单书写就好了。” 宾利把手里的笔记本交给寄秋,“这是我当初考试复习的笔记,你可以当作参考。” “要是达西先生也肯把考试要点给我画出来就好了,而不是给我一本书告诉我这都是考点。”寄秋直接趴在桌子上。 “那你可就误会达西了,他考试的时候没做考试要点,直接背了整本书。”宾利拿着寄秋的卷子和作业,手下的笔写写停停。 “那最好他考的怎么样?” 寄秋把脸扭过去问宾利。 “他的希腊语是年级第一。”宾利抬了一下脑袋,继续帮寄秋改题。 “说起来宾利先生也是明日之星吧,为什么没有换个马甲呢?” 寄秋坐起来接过宾利手中的牛皮纸,“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把它换成猩红色或者墨绿色。” “我身边的朋友们只有达西可以换马甲,别人都不可以换,所以。”宾利停下笔,踌躇了一下说道。 “但我觉得,如果是真正的朋友,他应该为你得到这份荣誉感到骄傲。” 寄秋湖蓝色的眼睛带上一股坚定,“嫉妒朋友的人,会是什么好朋友吗?” “哦,你是对的,海德先生。不过黑色我已经习惯了。”宾利抿了一下嘴唇,嗓音清润温和。 “抱歉,刚刚我太过唐突了。”寄秋心里叹了一口气,宾利是个老好人,不愿意把身边的人想象的那么坏,太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反而会让自己走到误区。 “没有这回事。”宾利笑着摇了摇头,“言归正传,我已经整理好你的错题了。” “好的。”寄秋拿起笔,把注意力放在拉丁文上。现在离剧情开始还有两年,她的顾虑还为时过早。 寄秋把自己投入到学业中,但她依然把一分心思分给自己构建的未来计划。 她已经想开了,只要在英格兰,就无法躲开安洁莉卡,那么还不如想办法转换自己的地位。 作为自己生理上的母亲,她会让安洁莉卡富足的过完这一生,但无法插手她的人生。 “海德先生,上次的东西我已经按您的要求送过去了。” 铁栅栏处一个圆头圆脸的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满脸都在写着求夸奖。 寄秋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小费,“做的不错,这是你的报酬,小汤姆。” “好的!现在街上到处都是讨论您写的小说。”汤姆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下一章凶手就会被加里揭晓吗?” “这是个秘密。”寄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好吗?” “保证完成任务,长官!”汤姆敬了个礼,看到往这边巡逻的保安,小短腿飞快地跑开了。 写小说这就是寄秋构建自己基业的第一步。除此之外,她还想了一些别的能赚钱的方法,只不过写小说这条路貌似发展很好。 于是她开始把自己上辈子破的案件整理成小说发表,每周都可以得到一笔稿费。 第64章 原本寄秋只想着用小说攒下一笔本金,但事实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嘿,海德!”温斯顿看到抱着一叠作业的寄秋连忙叫住了她,“你有没有看《西格莉德・加里》最新的那一章?” 寄秋大脑一瞬间卡壳,“什么?” “就是《月亮报》啊,《月亮报》上面最新连载的小说《西格莉德・加里》,你没看吗?”温斯顿摊开手中的报纸,自己的同窗表情呆滞不知所措。 “你还看这种报纸啊?”寄秋接过温斯顿手中的报纸抖开,最中心的那一块版面的内容她熟的不能再熟了,因为正是她昨天刚交的稿子。 “这种报纸内容一向很有意思,别像那些老学究一样古板,海德。” 温斯顿从草坪上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这份报纸先借你看,记得还我。” “等等,温斯顿!”寄秋手里握着报纸,眼睁睁的看着温斯顿一路小跑往宿舍里跑去。 “我去找福特他们讨论新剧情了。”温斯顿头也不回,身上黑色的燕尾服衣角随着他的跑动飘了起来。 寄秋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报纸,实际上这还是她第一回 见到自己发表之后的小说,为了避免发现的风险,她特意避开了市面上的主流报纸,以至于现在她的小说夹在一群颜色小说之间。 好处就是《月亮报》专门服务于中下层家庭之间,印刷便宜,销量很大。但现在这份报纸出现在学校里。 ‘到底哪里出错了?’寄秋皱着眉头想到,伊顿公学完全是半军事化管理,除了小汤姆之外,她没有一个能帮她打听情报的人,一切都靠半猜半推理。 小说出名这件事换成别的作者来说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对寄秋来说不是,她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回去就给抽屉上一把锁。’ 倒霉的阿尔弗雷多・莱恩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上帝眷顾了,最近走路步子迈的很大,跟平日里怯懦的他辩若两人。这些改变都是一篇小说带给他的。 他是《月亮报》的编辑,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从众多小说里筛选一篇合适的交给主编,最后由主编来决定是否发表。阿尔弗雷多・莱恩自从工作以来 ,没有一篇小说能被主编通过的,即使他学着像自己同事那样选一些颜色稿子也依旧没被选上。 直到那一天,他一边吃着自己妻子准备的午餐一边翻阅稿件,大部分都是符合他们报社风格的报纸,阿尔弗雷多・莱恩突然发现里面夹杂着一张与众不同的信纸,跟它叠在一起的廉价稿纸完全不同,这份信纸厚实不晕墨,上面没有任何蹭上去的手印,干净的跟打字机打出来的一样。 “不会是寄错了吧?”阿尔弗雷多・莱恩咕哝一句,但还是翻看了起来,然后却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这份带着他溅上菜汁的稿子被送到了主编的桌子上。 “莱恩,它来了!”阿尔弗雷多・莱恩刚坐到位置上,身边的同事一脸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 “哦,是吗?”虽然没说名字,但阿尔弗雷多・莱恩对同事口中的人心知肚明。 很快周围的同事们都围了上来,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慢条斯理拆开桌子上信封,清了清嗓子,把纸上的内容一句一句地念了出来。 “天哪!整个庄园里的人都是凶手!” “我原以为是厨娘。” “一开始的童谣已经指向很明显了,这不过没想到原因这么复杂。” “这个人是侦探加里的老师吗?不然无法解释他后面为什么能成为举世闻名的侦探。” 阿尔弗雷多・莱恩耳边嗡嗡的,但他心一点也不烦躁,毕竟这位笔名为金的投稿人从来不拖欠稿件,每次都是准时送来。他一次都没见到这位作者本人。 稿纸被同事们拿走相互传阅着观看,讨论很激烈,看到最后下一个案子的结果依然在下一次揭晓让他们心痒难耐。 ‘或许是个贵族女性。’阿尔弗雷多・莱恩猜测着,他并不在意投稿人的身份,只要能给他带来奖金,在某些地方这位编辑都不会探究太多,目前他需要担忧的是他这位尊贵的投稿人会不会被别的报纸挖走。 ‘我得想想怎么留住她。’阿尔弗雷多・莱恩一边想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开始写信,‘帮忙把稿费提高一点会不会就可以留住她呢?’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位投稿人用的信纸足以证明本人并不缺钱,有可能写小说 只是兴趣爱好。 “我们可以向主编申请把《西格莉德・加里》放在版块的中心位置。”不知哪位同事开了一句口。 阿尔弗雷多・莱恩顿时茅塞顿开,“还有那些报童,把这本书的作为卖报的吆喝!” “不错!”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大侦探加里的名号传遍英格兰的大街小巷,传遍英格兰的三教九流,从马车夫脚步里传到了上流社会的餐桌上。 “我不太感兴趣。”寄秋在温斯顿的宿舍门口把报纸还给温斯顿的时候一脸冷漠的说道,“感谢你的推荐。” “你真的不好奇吗?”温斯顿长臂一伸,把寄秋揽进房间里。 “不。”寄秋扯了扯嘴角,用力把他推开,“注意你的礼仪,温斯顿先生。” “咦?原来你还在意礼仪这种东西。”温斯顿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 “海德这个姓氏已经说明一切。”寄秋抚平自己衬衫领口的褶皱,“我不知道从哪些地方给了你这样的误解?” “任何地方。”温斯顿垂下脑袋直视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年,“你给我一种感觉,很奇怪,但我说不出来。” “你应该去写小说,温斯顿先生。”寄秋心里一沉,她最后的马甲绝对不能掉,“去试试给你喜欢的《月亮报》投稿吧,想必他们会很喜欢你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温斯顿像是没听到寄秋口中的嘲讽,反而饶有兴趣的摸了摸脑门,“那我该怎么做呢?他们应该会喜欢那种很直白的小说吧。” “你自己琢磨吧,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寄秋扭头离开温斯顿的宿舍,用力把门甩上。 就在寄秋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过了两天,顶着黑眼圈的温斯顿敲开寄秋宿舍门,把手中一沓手稿递给她。 “这是什么?”寄秋接过来,开始翻阅。 “小说啊,我写的小说!”温斯顿把寄秋挤开,不客气的鸠占鹊巢,整个人摊在寄秋的床上。 “喂,离开我的床!”寄秋脸黑的推囊着像一条死鱼的温斯顿。 “等你看完我就起来。”温斯顿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寄秋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为什么伊顿会有这么一个无耻之徒。她只好快速翻阅手中的稿件。 故事的开 端是:一名卡尔的男孩家道中落,原本门当户对的年轻貌美未婚妻带着仆人把他打了一顿,并且解除婚姻。 年轻气盛的卡尔一怒之下决定出海做生意,他把手里的宝石玻璃球卖给了东方的商人,获得了一大笔财富。 在航海的过程中,他被绑架,认识了海盗的女儿薇薇安,薇薇安性感火辣,热情大胆,卡尔跟她共度春宵之后开启了猎艳之旅。公爵的女儿,有钱的寡妇,男爵的妻子等等。 这简直就是后世标准的某种动物小说。寄秋看完之后心里吐槽的想法达到有史以来的巅峰。 但不过这种小说无疑很新颖,再配上温斯顿从伊顿入学以来就培养的写作能力,肯定能被《月亮报》选上。 第65章 一个星期后,名为《卡尔要崛起》的小说出现在《月亮报》其中的一块版面。 “早晚有一天,我要取代《西格莉德・加里》的位置。”温斯顿在餐桌上用力切割着手下的牛排。 “祝你早日成功。”寄秋毫不在意的把一块牛肉塞入口中,心里默默腹诽,为什么稿费还不上涨。 “你们怎么也在看!?”寄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宾利和达西手中的报纸。他们正在草坪的树荫下看一份报纸。 “喏,你说这个吗?”宾利扬了扬手中的《月亮报》,“这是福特借给我的,不过上面写的内容还挺好看的。” “上面仅有一篇可以看的,其余的没有任何吸引到我的地方。” 达西合上报纸,浅棕色的眼睛看向寄秋,慢慢吐出来一句,“有些内容影响不是很好……你不喜欢也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那个叫卡尔的那一篇也挺好的。”寄秋虽然被温斯顿写的小说雷到了,但还是为自己同窗同学辩解了一句,“它是一个很新颖的题材不是吗?” “我也很喜欢卡尔。”宾利看着张张嘴总想说些什么的达西,连忙打断了他,“达西,卡尔有很好的一面,面对家庭遭遇不幸,他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去克服困难。” “是的,达西先生。卡尔虽然是个浪子,但他性格坚韧顽强。”寄秋跟上宾利的节奏附和一句。 达西看着自己好友和学弟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反驳他的观点,所有的话最终只化作一句,“海德先生,你的希腊语作业写完了吗?” “啊,还没呢。”寄秋尴尬地抠了抠鼻尖,“这次作业有点难呢。”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巨人,逐渐缩小缩小到成为拇指小人。 “我有告诉你遇到不懂的地方要怎么做吧。”达西不苟言笑的时候跟公学里的老师简直一模一样。 “找你请教。”寄秋没有直视达西的眼睛,低下脑袋,耳朵开始发烫,就像犯错的学生面对老师,脚底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现在就去拿作业!”她估算了一下距离,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了。 “达西,你对他太严厉了。”宾利话语带上了谴责,但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海德先生还小,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宾利,你似乎忘了,他就比我们小两岁。”达西皱着眉头,不赞同地望向好友。 “好吧,这些我说不过你。只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对这位学弟那么上心。” 宾利躺卧在草坪上,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这么多年,我了解到你不是一个热心的人。” “我只是无法忍受一个拥有这么好的资源却不去把握的人罢了。”达西说完又恢复到平日里沉默寡言。 “噢,这样。”宾利感觉好友的解释过于牵强,伊顿公学大部分名额只对贵族或者有钱人开放,大部分来这里念书的人都有很丰厚的家底,这就造成有一部分人只是来这里混日子。他和达西这六年见过的不少,但也没见达西去插手管过。 达西没有理会宾利敷衍地回应,大脑思绪飘到了某天清晨。 那天清晨的前夜没有下雨,草坪都是干的。达西便拿着自己没有看完的书到自己平常呆的那棵可以完全遮挡住他整个人的榕树底下,就在他刚打算翻开书签夹着的那一页,身后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讨论声。 偷听不是一个绅士所为,就在达西刚想起身离开,一个熟悉的名字让他停住动作。 “你听说了吗?海德家的事情。”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到耳边。 “埃尔维斯・海德怎么了?” “不是他,是柯伦拉登伯爵。”声音中的幸灾乐祸是个人都可以听得出来,“他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大儿子在外面到处宣扬海德家族的一切都由他来继承。” “不可能啊,埃尔维斯・海德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可是老侯爵立下遗嘱。” “那又怎么样,一个弱不禁风还没断奶的小孩跟一个成年人去争夺家产,他也就只能快活这两年了,威尔逊・海德可在外面给他挖了一大堆坑。” 达西眉头越皱越紧,他听完那个讨人厌的声音抖落出海德家族一桩一桩丑事,还有对埃尔维斯・海德的奚落。 在别人眼中,费茨威廉・达西傲慢自以为是,在某些方面固执己见,只有他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个像是刺猬一样的男士比大多数人都要心 善,宽厚。 在达西眼中,埃尔维斯・海德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干净爽朗,性情谦虚温和,眉目清秀无论是任何身份的人都能得到他平等的对待。即使在某些地方冒失,但也不影响达西对他的好感度。 他母亲去世比较早,但父亲对他的爱和呵护足以补偿这份缺失的爱。 而爹不疼娘不爱的埃尔维斯・海德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一个任人欺辱的小可怜。 心中充满正义感的达西无法放任不管,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寄・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小可怜・秋:?? 第66章 当寄秋收到编辑莱恩的第二封信的时候,她全程皱着脸看完了。 尤其是看到那句:亲爱的金,我料想你不会在意金钱那种世俗之物。 所以我给你向编辑申请了整张报纸最中心的版面,直到你这本小说完结。 ‘不,我是俗人,我就要世俗之物!’她心疼的眼泪都快要挤出来了。 《西格莉德・加里》为什么在伦敦家喻户晓的原因也找到了,大街小巷的报童连续吆喝整整一个月,就算是大字不识的水手也知晓了侦探加里的名字,并在他们口口相传带到了各地港口,使加里的知名度早已不限于伦敦。 编辑莱恩的这封信不仅仅是来向她邀功的,信上还提及了一点,想要《西格莉德・加里》出书的呼吁声越来越多,他希望跟寄秋当面谈谈这件事。并在信上允诺了一系列的好处。 去,还是不去?寄秋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明天正好是星期四,不需要穿规定的燕尾服,向男舍监请假也不是一件难事。 手中的钢笔在纸上不知不觉戳了几个点,寄秋叹了口气,把手下面目全非的纸张收了起来。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首先,她现在要去把希腊语作文交给达西改错,每经过达西改完的作业再交上去都可以得到一个A,并且还能发现一些自己的语法小错误。 达西今年虽然才十八岁,但他一直板着脸,以至于看着远远比实际年龄大。 而寄秋长相偏稚嫩,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是相差两岁的同学,反而像是严肃的兄长和天真的幼弟。 “达西先生,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善良的人。”寄秋看着面前细心地把她的作业夹在牛皮文件包里的达西,把心里的夸赞说了出来。 达西挑眉,“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寄秋看着达西是打算回宿舍看,索性就提出告辞。 她抬了抬头顶的帽子,“晚安,达西先生。” 寄秋回到宿舍,她在路上决定好要去赴明天的约定,并且已经向那位和蔼可亲的男舍监请了一天的假。 ‘不能暴露身份……’寄秋看着衣柜里的衬衫,一排都是伊顿领,外套一 半都是伊顿专属的燕尾服。她最终找出来一套大尖领的衬衫,正好可以打一套当下流行的温莎结。 ‘我的服装怎么如此贫瘠?’衣橱里除了校服就是深咖色三件套,寄秋拿起一件贴身马甲看了一下,针脚细密,布料柔软,由一位手艺精湛的裁缝所制。 准备好明天的着装,寄秋摊在床上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当侦探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在穿衣上花时间,只要跟着福尔摩斯打扮总不会出错。 ‘就剩下信件证明了。’寄秋爬起来走到书桌前,挪开压着稿纸的大部头。 大部头下面只有一张刚刚被她戳坏的纸张,剩下的都是空白的稿纸,继而翻了翻大部头,还是没有。 寄秋心里一沉,‘糟了。’她慌乱着扒拉着书桌上的书,直到把摆放整齐的书本翻乱了也没找到那封信。 她想到自己刚刚交给达西的希腊语作文,快速地套上外套往宿舍楼下冲出去。 ‘千万不要被看到!’寄秋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脚步跑的飞快,她还不想掉马甲。 事实跟寄秋所祈祷的恰好相反,尽职尽责的达西一回到宿舍就翻开寄秋的作业开始修改。左手边放着寄秋的作业,右手边放着修改错误的稿纸。 ‘海德希腊语进步的真快。’达西看着第一页基本找不出来明显的错误,心里忍不住点头。 当看到第二页,达西皱眉,‘海德还有别的作业要请教吗?’ 他飞快地浏览完这页纸,心里一时有些无措,很显然这是一封私人信件。 ‘我可以装作没看见还给他。’达西犹豫了一会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把那封信压在了作业的最底下。 不一会儿宿舍门就被敲响了,达西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满头大汗的寄秋。 “达西…先生,我的神学作业不小心放了进去。”寄秋喘着粗气说道。 “你真的是太粗心大意了,海德先生。”达西装作镇定的把那一沓作业交给寄秋。 寄秋翻开作业,在最下面找到了那封信,目光带着一丝怀疑望向达西,“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只看了第一页。”达西脸色跟平日里一样严肃,完全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真的?”寄秋上前一步,迈进了 宿舍里面,“可是你的耳朵红了,达西先生。” 达西原本心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反应过来这种行为像是不打自招,停住后退的脚步,听到寄秋最后一句话,抬手摸了摸耳朵,有点发烫。 寄秋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士被她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无法对你怎么样。” 达西一时有些羞恼,他竟然被一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孩子吓到了,“你应该检查检查再交给我。” “噢,对。这是我的错,跟达西先生无关。”寄秋把气势一收,又变回刚刚那个温润无害的少年,声音轻柔地开口,“达西先生有什么想法吗?” 达西看着面前变回无辜幼崽的寄秋,嘴角抽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很厉害,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无法像你一样写出一本如此优秀的小说。” “那么,你对出书有什么想法吗?”寄秋偏了偏脑袋,继续问道。 “我会买一本。”达西回答道,“这是一本很有收藏价值的小说。” “感谢达西先生的赞誉,你的夸奖让我受宠若惊。”寄秋笑得像一朵花,“你对我的希腊语从来没有赋予这么高的评价。” “我不喜欢撒谎。”达西冷硬地回答道。 “很不错的优点。”对着面前板着一张俊脸的达西,寄秋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语气带上一丝讨好,“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报社,假装是我的兄长。” “什么?”达西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当我的监护人。”寄秋指了指自己,“父亲早逝,靠着兄长拉扯到大,写小说为了贴补家用。因为兄长怕自己弟弟被人坑骗,所以跟着一起来签合约。” 达西感觉自己三观有些崩溃,一个父亲建在的人可以毫无顾虑的说出父亲死亡,柯伦拉登伯爵当父亲是有多失败啊。 “要不,你当我爸也行。”寄秋大大咧咧地说出把人三观震碎的话,“我不介意的。” “可我介意!”达西终于受不了,咬牙切齿地打断寄秋的喋喋不休,他就比眼前这个熊孩子大两岁,他有这么老吗?! “哦哦,那就当我兄长吧。”寄秋揉了一下鼻子,“你看可以吗?” “……几点。”达西还是败给了少年的厚脸皮,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他看完那封信第一反应确实不太放心,毕竟埃尔维斯・海德表现的就像一只羊羔一样软绵绵。 看着就像是谁都能骗一下的那种。但刚刚少年展现出来的气势让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你果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达西先生。明天早晨九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寄秋抿嘴一笑,蹦跶蹦跶离开达西的宿舍楼。她在信件没放错之前,计划着要请一个魁梧的人来给她壮胆,好去谈判。但没想到问题自己就解决了。 第67章 第二天寄秋距离跟达西约定的时间提前十五分钟走到校门口,却发现穿着黑色三件套的达西已经在那里等待。 “抱歉,久等了。”寄秋从兜里掏出假条交给门卫,跟着达西的脚步离开学校。 “我也刚到不久。”达西脸色如常,要不是寄秋注意到皮鞋表面的露水,估计就信了。 坐上马车后,达西率先打破沉默,“你很缺钱吗?” 他每每想到在《月亮报》看到自己学弟写的文章,都抑制不住心里的震惊。 如果寄秋一开始投稿的是《每日邮报》或者《泰晤士报》达西都不会那么惊愕。 就像你发现平日一向是乖巧懂事的孩子突然在颜□□站上搞颜色一样。 “嗯……我很需要钱。”寄秋吞吐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所以请达西先生为我保密这件事。” “很多吗?”达西皱了下眉头,他其实是想说自己可以先借一部分给海德先生。 但想到两个人现在还没有那么熟,不晓得会不会让海德先生认为这是一份施舍。 “是的,很多。”寄秋老实的点了下头,“不过这本结束后,我不打算写了。” 她其实是挺想继续写的,但这件事被达西发现之后,她就不相信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质疑达西的人品,而是她觉得这个墙的透风地方来源于自己,寄秋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发生第二次疏忽。 “你的水平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不必选择这样一家报纸。” “那太容易被人发现了。虽然最后还是。”寄秋叹了一口气,倚靠在车厢上,一只手插进头发,捋了一把自己有些翘起的金色卷发,“我只想搞一笔快钱,堂堂正正的那种。” “祝你接下来的谈判顺利。”达西的话语虽然硬邦邦的,但语气比刚刚温和了许多。 《月亮报》报社在伦敦靠近市中心的威格莫尔街,离温莎小镇有大约二十公里的距离,马车行驶了一个小时。 寄秋率先跳下马车,下意识把手放在车门顶,等了半天也没见达西出来。 达西握着寄秋的手腕压下去,脸色发黑的开口,“这个礼仪是对小姐们做的。”随后自己走下马车整理了衣服的褶皱 “噢噢,我记下来。”寄秋尴尬地搓了搓手,她以为谁第一个下车就要做这个动作呢。 “那是你要见的人吧。”达西朝着一栋公寓楼底下那位长相平平,带着眼镜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唔,应该是。”寄秋看向达西动作示意的男人。 编辑莱恩也注意到不远处样貌不俗,气质高贵的两位男士,他迟疑了一番还是走上前,试探着开口,“金先生?” “是我。”寄秋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看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忍不住被逗乐了,“看来我的样子不符合您的想象。” “抱歉,我一直以为您是位尊贵的小姐。”莱恩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热情地请他们走进报社。 寄秋和达西跟着莱恩走进报社的会客室。 “东方的茶叶,我一直给您留着呢。”莱恩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茶叶,在精美的骨瓷杯里泡开。 “谢谢。”寄秋第一次受到这么殷勤的招待,有些受不住,连忙介绍了一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达西,“这是我的兄长达西,他有些不放心,所以跟来了。” “噢,你们兄弟感情真好。我没想过金先生你那么年轻。” 莱恩这句话是真心的,他好奇地看着寄秋,“冒昧的问一句,您成年了吗?” “没有,还差五岁。”英格兰是二十一岁才算成年,埃尔维斯・海德今年才十六岁,寄秋意识到这点,突然发现达西也是未成年人,怎么办? “我今年成年了。”达西说了第一句话。 莱恩端详了一下达西的面孔,“我知道,达西先生一看就是成年人。虽然我眼神不是很好,但这点我是不会看错的。” 寄秋抿紧嘴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那我们来谈一谈小说的事情吧,金先生的才华真的是惊艳到我了,《西格莉德・加里》可以这么出名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我从第一眼看到它就知道,侦探加里绝对会火遍整个英格兰。” 莱恩上来就对寄秋吹一堆彩虹屁,紧接着提起自己的想法,“不仅有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大家都很喜欢加里,自从小说刊登以来,就有读者给报社写信。但我们发现有很多投机倒把的商人 私底下把《西格莉德・加里》印成小说出售。” 寄秋听到最后,脑子里冒充一个词——盗版。 ‘没想到现在就有盗版横行了。’ “所以我们想着不如自己去出版,再配上插图,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抑制一下这些手段。”莱恩期待的看向寄秋,“您觉得怎么样?” “我都可以。”寄秋点了点头,在这个领域她是个完全的新手,才刚刚接触一个月,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 莱恩笑容加深,“那我们来谈一谈合同吧。” “这件事他不是很懂,跟我谈吧。”达西按住寄秋的膝盖,浅棕色的眼睛变得锐利,跟刚刚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 莱恩看了一眼寄秋,看到她默认的点头,“好吧,那我就跟达西先生谈一谈。” 寄秋看着两个人你一来我一往的交锋,最终使两千磅出售了《西格莉德・加里》整本书的全部版权。 最终寄秋把剩下的稿件交了出去,带着两千磅稿费心满意足的跟着达西离开。 走出报社,寄秋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她熟的不能再熟了,威格莫尔街再往前走四百米就是贝克街了,她一脸兴致勃勃的开口,“达西先生,我请你吃饭吧!贝克街239号是一家意大利餐馆,他家的披萨好吃又正宗。” 达西感觉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于是点头同意了寄秋的提议。 “海德先生貌似对这里很熟悉?”达西看着寄秋没有看菜单直接点好了菜。 “我以前来过这里。”寄秋收回望着窗外百灵鸟门牌的目光,“我推荐你试试意大利浓汤还有鸡肉煎火腿卷披萨。” 寄秋当然很熟悉这里,因为每当她办完一件案子就要来这里吃一顿。 她现在所坐的座位正是以前跟福尔摩斯一起吃饭的地方。明明每一家餐馆都没变,但这个世界就是少了221B和福尔摩斯。 ‘好想郝德森太太啊。’寄秋拿着刀叉切割着千层面,那位老太太一向是把她看作自己的孩子,甚至去世后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她,还有经常照顾她的华生。 但她上一个世界已经很圆满了,所以心里除了怀念没有感伤。 第68章 寄秋拿着这笔稿费在伦敦市区沃特林街买下一间三室一厅的公寓,她计划着开一家报社。 历经过两个世界,寄秋从来不小看报纸带来舆论的力量,而没有网络的时代,报纸就是引导舆论的纽带。 至于人手,她当然又厚着脸皮找到了达西。 “你要办一家报纸?”达西觉得自己十八年以来的惊吓都是这位学弟带给他的,“你要开什么样的报纸?首先你需要编辑,需要印刷厂商,需要卖报的报童等等,它不是你想开就开起来的。” “我知道,达西先生。”寄秋眨了眨眼睛,“我有做过倾家荡产的准备了,但人生总是要尝试的,我现在还年轻,代价我还是付得起。钱没了可以再去赚。” “好吧,我一周后给你答复。”达西叹了口气,他看着寄秋坚定的神色,就知道已经无法劝说成功,只能尽力找一个有能力的人去帮忙。 “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有机会我会补上的。”开报社的第一个困难已经解决了,寄秋精神放松了一些。 “不用那么客气。”达西语气依旧生硬,但寄秋已经习惯达西的口是心非。 “海德先生要开报社吗?”角落里的宾利举了举手,“我可以提供帮助。” “什么?” “我认识一位印刷厂老板,他家的印刷质量很高又便宜。”宾利一脸兴奋的表情,“需要我投稿吗?” “真的是非常感谢你,宾利先生。”寄秋双手合十,语气无比真挚。 就这样,一家名为《每日趣闻报》的报社在不起眼的沃特林街开了起来。 主编是由达西介绍的一名叫弗朗克的三十岁男人。除此之外,还有两名二十五岁的女打字员乔和梅洛迪,同时还负责一些简单的打杂工作。 报纸的投稿要求很少,只要是你认为很有趣的事情都可以投稿。 寄秋还培养了一批趣闻收集员,这些人员的组成来自白教堂贫民窟的流浪儿。 汤姆已然变成他们之间的头头,专门把一些信息筛选出来传达给寄秋。寄秋会根据信息的价值给予相应的酬劳。 这时候她办报社的真正目的就显现出来了,至始至终寄秋的目标都是 开一家报社专门用来正大光明的收集情报。接下来她会继续完善其中的信息链,最后完全变成一个地下情报处。 寄秋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她一开始大方地把自己的一半零用钱给小汤姆。 并且帮助他找了医生给他母亲治病,最终的都是为了培养一位自己的助手。 她上辈子见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委托人,分析人早已成为本能,或许在小男孩眼里不懂什么是忠诚,但寄秋已经明白小汤姆目前不会背叛她。 ‘我可从来不是圣人。’寄秋看着小汤姆离去的背影,想到刚刚小汤姆一脸崇拜的样子,不以为意的想到。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小汤姆和那些流浪儿眼中,寄秋给了他们面包,还有一份可以赚钱的工作,只要机灵点就能获得一笔酬劳,他们可以活过一天又一天,甚至对圣诞节也有了期盼。即使寄秋和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真能蹦跶啊。’寄秋看着手中的情报,里面正是有关于她的“好大哥”搞出来的幺蛾子,‘就这点手段吗?’ 寄秋觉得自己真的很厌烦把反派留到最后解决,但她没想过反派有可能是自己。 人一旦有了目标和动力,时间就比想象中过的还要快,因为每天都有一堆事要忙,等到回过神来一天已经结束。 寄秋即将结束在伊顿五年级的课程升入六年级。 这短短的半年,她的情报社已经步入正轨,有人开始利用它来做信息交易。 情报社的发展带动了表面的《每日趣闻报》,这家报社在达西意想不到中变得越来越壮大,早已从一开始每天的趣闻版面扩充到了多个版面,其中有个版面用于免费刊登走失儿童的版面。 在伦敦市民眼中,这家报纸便宜,有趣,还有一颗慈悲心肠。近几年报纸的销量反增不减。 更有趣的是,《每日趣闻报》第一本刊登的小说是寄秋的同窗温斯顿所写的,自从《卡尔要崛起》完结之后,他就离开《月亮报》转身投到了《每日趣闻报》下面发表小说,用他的话来讲,写《西格莉德・加里》的金先生已经不再投稿《月亮报》,他对于自己小说夹杂在一堆颜色小说中无法推荐给家中女性长辈阅读,那么还不如选择一家正面干净的报纸来 投稿。 温斯顿第二本小说《贝拉和她的七个情人》讲述的是相貌平平的贝拉跟一堆家世不凡的贵公子产生的纠葛。 这本书虽然引来不少男性的唾弃,但销量不减反增。只因为这本书受众是女性,它被批判为禁忌,但不妨碍它偷偷流传,越是禁忌的东西越能魅惑人心。 之后《每日趣闻报》收获了一批女性悄悄写的稿件,其中不乏很有深度的作品。 达西选的弗朗克简直是寄秋心中最完美的主编,他思想开放,没有大男子主义,看待作品眼光不狭隘,《贝拉和她的七个情人》就是弗朗克筛选出来询问寄秋是否刊登的。 自从寄秋点头同意后,他就放飞自我,选稿选的越来越大胆,但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是给人打工,总是在边缘见好就收,就这样《每日趣闻报》在寄秋没有特别约束的情况下野蛮生长,几个月的盈利就买下了报社的上一层公寓,报社不再是最初只有一名主编两名打字员的窘境了。 现在不仅有主编,还有五名编辑,三名打字员,一名打杂。 清晨的阳光柔和不刺目,远处的树林间还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 不是星期四,但寄秋没有穿黑色的燕尾服,她穿着白裤和条纹衬衫,戴着一顶紫色的丁香帽,上面别满了白色的玫瑰。 “哇哦!”宾利对迎面走来的寄秋发出一声感叹。 “很奇怪吗?”寄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但帽檐上都是白玫瑰,她一时摸不到着力的点。 达西伸手帮着她正了一下帽子,“不,很好看。” “你简直就像是从油画里跑出来了。”宾利摸了摸后脑勺,卷毛在他手中变得更乱了。 “啊,多谢夸奖。”寄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行走的蛋糕。” 宾利和达西没有夸大事实,每一个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对寄秋投以瞩目。 虽然她不是大美人,但从小就受到艺术熏陶的伊顿学生对于同性的美还是很有认知的。 人行道边缘的少年浅金色的卷发在阳光下变得更夺目,湖蓝色的眼睛衬着过于棱角分明的面容多了一丝柔美。 “我该去集合了,告辞。”寄秋掏出裤袋里的怀表扫了一眼,象征性的虚抬了一下帽子,没等宾利 和达西回复就脚步匆忙地离开。 “我们也该去观赏台了。”宾利把手中蓝色的康乃馨别到胸前。 “嗯。”达西点了一下头,他的康乃馨从出门前就别好了,而宾利则是把前一天晚上准备的康乃馨给了朋友,自己早晨现去买了一朵。 今天是6月4日,是伊顿一年一度的颁奖典礼,同时也意味着达西和宾利即将从伊顿毕业升入大学。 在颁奖典礼的这一天,就会有伊顿的船队划过泰晤士河,每艘船上面都有八位样貌英俊,身姿修长的伊顿学生身穿条纹衬衫和白裤子,戴着布满玫瑰的紫色丁香帽在船上演奏着《伊顿船歌》。 岸上围观的都是英格兰的最具有身份的那一批人,女王,亲王,一些王储,学生那些显赫的家长们都会在此观看。 寄秋靠着优异的成绩成为伊顿的明日之星,她所站的位置是第二艘船最前方。 游船缓缓向前划去,她跟着周围的同窗一起唱起排练了整整两个月的歌。浪漫优雅的歌词曲飘荡在泰晤士河上方。 “那是哪家的孩子?”岸边第一排最边上的老绅士眯着灰蓝色的眼睛打量着第二艘船为首的少年。 阳光沐浴在少年身上使他自带柔光,一些贵族夫人们也忍不住把目光偷偷放在那位犹如油画一样的少年身上。 “海德家的继承人,埃尔维斯・海德先生。”身后的下属低声回答道。 船上的寄秋似乎若有所感,扭头朝岸边看了一眼,可惜距离太远,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 亚历克西斯・埃吉奥把手中镶嵌着宝石的望远镜递给下属,“他跟我年轻时真像,对吧,沃伦?” “您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帅。”沃伦一板一眼地回复自己上司。 埃吉奥忍不住扶额,“你啥时候能改一改你这心直口快的小问题呢?” “我只是不喜欢说谎。” ‘好在沃伦在别的地方很有分寸。’埃吉奥被自己下属噎到了,他终于知道为啥能力那么强的沃伦却被人在议院里排挤的只能去打杂。但他却该死的欣赏沃伦的精神品质。 第69章 马车车轮碾过地上的水坑,马车夫在前座打了个鞭花。 “沃特林街刚开了一家法国餐厅,厨师也是法国人。我们在那里吃吧。”寄秋放下马车帘子,朝着对面坐着的达西和宾利说道,“点一道龙虾庆祝你们毕业。” “即使我们不在伊顿,你也可以去剑桥找我们。”宾利耐心地听着寄秋描述完大龙虾的美味才开口。 “我会继续监督你学业。”达西话一出,就浇灭了寄秋兴奋的小火苗。 “嘿,达西。”宾利毫不犹豫给他一个肘击,“你太破坏气氛啦!” “我只是不希望海德脑海里只剩下法国龙虾。”达西面上一片镇定,丝毫没有被寄秋话语里的美味龙虾影响到。 “我知道了。”寄秋像一朵打蔫的花骨朵。 达西看到寄秋神色萎靡,一时也意识到自己不解风情,干巴巴地补上一句,“马上就暑假了,你可以来德比郡小住几天,乔治安娜很盼望你过去。” “你不会要盯着我做暑假作业吧。”寄秋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来之前写完了就不会。”这是达西先生最上道的一次。 寄秋心知达西一向言出必行,只要答应的事情绝对会做到,立马扬起灿烂的笑脸,“那我就叨扰了。” 最后三个人在法式餐馆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达西和宾利分别去自家的名下的商店巡视一下,而吃得太多无法疾行的寄秋留在餐厅外面等待他们。 寄秋摸了摸吃得饱胀的肚子,‘为什么英式料理就不能像法国一样借鉴意大利的菜肴做法,但凡利用到一点点皮毛,它也不至于那么难以下咽。’ 突然一列士兵拖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朝前走去,就像使拖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 男人抬起肮脏的脸正好跟寄秋对视,她看着那双充满怒火的琥珀色眼睛,呆楞住了。 “这是要去哪?”寄秋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泰伯恩刑场。”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回答道。 寄秋回过头发现是一位穿着破旧叼着烟斗的老人,“伦敦市中心那个绞刑场地?” “不错。”老人点燃手中的烟斗,吐出一道烟圈,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 “您认识他?”寄秋好奇地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啰嗦,坐这儿。”老人坐在台阶上,往自己另一边示意地抬了抬下巴。 “好。”寄秋寻思着自己在干等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陪老人家唠嗑。 “你知道霍华德吗?本・霍华德。” “那个霍华德?我有个同窗叫威尔士・霍华德。”寄秋脑海里立马调出来这个家族的族谱,她对于造成埃尔维斯・海德死亡的罪魁祸首至今没有好感,即使她已经悄悄出手教训过他了。 “等等,本・霍华德好像是威尔士・霍华德的表兄。”寄秋按住老人的手,“好像名声不太好。” “是了,跟食物残渣一样的人。”老人不屑的开口道,“他看上了一位良家小姐,可她有心仪之人。那位小姐不愿意接受霍华德,于是他就想方设法逼迫小姐的心上人离开她。但他不满足于这点。” “想必这位小姐家世显赫,而她的心上人身份低微。”寄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霍华德随意给他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送到绞刑架。” “是啊,就是这么一个人,将来会进入上议院,掌握杀生大权。”老人咬着烟斗说道,“很讽刺。” “那么如果用海德家族的名义来给那位先生作保,他可不可以免去绞刑。”寄秋懒洋洋地说道,眼睛里带着一丝审视。 “只要你想。”埃吉奥看着少年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了,索性不再伪装,“你怎么看出来的?” “您的伪装已经超出大部分人了,但您的手暴露了。”寄秋坐在台阶上撑起下巴,“虎口的茧子,还有中指上的茧子。一个地位低下的老人可没有机会骑马写字甚至语言中没有一个粗鄙的词汇。” “不过我刚刚的话是真心的,我确实想救下这位先生。” 寄秋并不是大发善心,她刚看到那个男人的目光,心知只要给他一丝希望,他就可以像藤蔓一样从泥土钻出来,将仇人搅碎。 霍华德家族和海德家族积怨已久,甚至她生理上的父亲爱德华・海德的情妇就是霍华德家族送去的,已经将他迷的想要把海德庄园拱手相让。他们家曾试过 找女人像迷住爱德华一样迷住埃尔维斯,但埃尔维斯是直女,根本不为所动,最后派出威尔士・霍华德赛马打击埃尔维斯・海德的威望。 但依旧失败了,埃尔维斯正大光明的赢了那场比赛,可惜付出了生命。 现在的威尔士・霍华德在伊顿被寄秋打击的苟延残喘,犹如一条败犬,除了自己名下附属家族的继承人,没有人愿意跟他往来,好比一座孤岛。 ‘我可真像一个恶毒反派。’寄秋咂咂嘴想到。 “你果然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埃吉奥大笑地拍了拍寄秋的肩膀,“我是亚历克西斯・埃吉奥,目前任职内政大臣。” “久仰大名。”寄秋自己就是开报社的,虽然是市井趣闻报纸,但她也会收到有关于议员的投稿,不过为了避免是非,都被寄秋拦截下来了。 亚历克西斯・埃吉奥的名字她在别的家报纸上见过很多次,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公爵,早年经历丰富的可以写一本厚厚的自传。 不满于上一任国王对国家的忽视而把国王告上了法庭,最后招到了罢官,要不是家世显赫,否则脑袋都保不住。 但下一任英王上台之后又被重新重用,上议院中处处都是他的身影。 这届英王还是王储的时候就不满父辈声名狼藉,骄奢□□的风气,一上台就大刀阔斧地罢免议院里的一部分蛀虫。 内阁中各位大臣也进行了大换血,首相就已经换了两个,而地位稳当的亚历克西斯・埃吉奥便成了这位英王的宠臣,在政坛颇有地位。 寄秋想不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让这位尊贵的阁下盯上了。 她觉得自己跟埃吉奥就是两条平行线,这辈子或许只会在上流社会举办的舞会上有交集,而不是看着他穿着邋遢地坐在法国餐厅门口台阶上抽烟斗,甚至刚刚都被服务员驱赶了一次。 “你对从政有没有兴趣?”埃吉奥单刀直入打了个直球。 “哈?”寄秋被问住了,“没有,我只想继承海德家族。” 她当然只想争夺下家产,然后做个快乐的纨绔,政坛的勾心斗角她没有一丁点兴趣。 “你觉得现实会如你所愿吗?”埃吉奥拿着烟斗往台阶上磕了两下,倒出灰白的烟灰,“霍华德家把年轻一辈一个个送入上议院,而你只是一个孤立无助的新贵。” “不要把希望寄托到你的远亲上,他们自己也自顾不暇,怎么会在意你这个旁系的继承人死活。” 寄秋垂下眼睛默然不语,显然刚刚内政大臣的话让她不得不往前思考一步,海德家只有她一个人,其余的都是恨不得她快点死掉的私生子,跟仇敌霍华德家繁荣的子嗣形成鲜明的对比。 即使她再怎么唾弃这个家族,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家族有一个优点,就是一致对外。 “您说这些,仅仅是为了让我加入上议院?” 寄秋捉摸不透面前这个老油条的想法,她面对政客的经验只有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还是两个人站在统一战线的时候。 “当然不是。”埃吉奥松开眉头,“我希望你可以接任我成为下一任内政大臣。” “您太抬举我了。”寄秋扬起虚假的笑容,“我只是一个连希腊语都学不明白的学生,哪有那个资格去当您的接班人。” ‘虽然很心动,但女扮男装暴露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从来不小看每一个政客,即使有些报纸把某某批判的有多么草包,但在一堆人精摸爬打滚的人能蠢到哪里去呢。 “你太低估你自己了,卡尔先生。”埃奇奥丢下一颗巨雷,卡尔这个名字是她注册《每日趣闻报》用的名字。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寄秋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被展示出来,身体有点发冷,很快她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需要我做什么,我是说目前。” “您看着身体很健康,不必那么着急找一位继承人吧。” “虽然现在国内没有战事,但内部一片混乱,等到战争到来的那一天,只会是一盘散沙。 英王陛下得用的人太少,我无法每一件事都顾及到。所以我想,如果有个帮手会更好一些。”埃吉奥态度温和,但口吻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会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你在我身边,可以交好上流社会的大人物,无人可以撼动你继承人的地位。”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答应你咯?” “我有给你做过选择。”埃吉奥无辜地举了举双手。 第70章 “你叫什么名字?”寄秋昂起头打量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这是她刚刚从绞刑架下救回的倒霉蛋。 “巴顿,丹尼・巴顿。”巴顿已经被人带着梳洗一番,干净整洁的站在寄秋面前。 ‘难怪贵族小姐会倾心。’寄秋打量了一番心里想到。 丹尼・巴顿样貌英俊,黑发带着一点自来卷,身材高大挺拔,下巴上有一道半指长的伤疤。 但反而给他增加了一丝野性,配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一只隐匿在暗处的黑豹。 “好的,巴顿。”寄秋伸出手,“我是埃尔维斯・海德。唔,你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多少。” 巴顿微微低下头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俊朗白净,神色淡漠,伸出的手没有一个茧子,跟他前雇主的儿子一样,是一个贵族少爷。 “是您救了我。”他握了一下那只养尊处优的手,“您想要我做什么?” 巴顿的识相让寄秋忍不住挑眉,“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霍华德是个老牌贵族,想要扳倒需要一点一点的蚕食。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去做这件事。” “这恰好是我最想做的,先生。”巴顿低声回道。 “有些任务我明天再交代你,你可以先去休整一下。”寄秋挥挥手让他退下,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全英格兰最好的老板了。 “是。” 寄秋看着巴顿的背影若有所思,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住这个人不让自己玩脱了。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单干。’ 烈日炎炎的午后,寄秋顶着高悬在头顶上的大太阳抵达德比郡,一眼就望见眼巴巴在门口等待的乔治安娜・达西。 跟她傲慢的哥哥不同,达西小姐就像是一个小天使,多才多艺,弹得一手好钢琴,性子内向害羞,是这个时代最标准不过的淑女。 “好久不见,达西小姐。”寄秋抬了抬帽子。 乔治安娜也提起裙子回了个礼,她这才发现自己过于热情,红晕立马爬上了脸颊,过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憋出来一句,“欢迎你来到德比郡,海德先生。” 跟在乔治安娜身后的 达西下意识皱眉,他突然发觉乔治安娜需要一个家庭教师了。 母亲早逝造成父亲对乔治安娜很溺爱,任由她随着心意成长,幸好自己妹妹本性良善,没有被养得过于骄纵。 他有想过把乔治安娜送到当地有名的女校就读,但经过考量一番之后发现并不合适。 “达西,怎么了?”寄秋疑惑地看着达西站在那里眉头皱成川字,连乔治安娜离开都没发现。 “我在想给乔治安娜物色一名合适的女家庭教师,她应该学一下礼仪了。”达西回答道。 “那你可要擦亮眼睛喽。”寄秋转了一下手上的文明杖,她最近刚习惯自己提着这个小东西,“不过在我看来礼仪是次要的,更应该培养一下心性,不能像菟丝花一样。” “我正是这么想的,我希望家庭教师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礼仪和才艺方面的知识,还有马术,社交,达西家的女孩理应勇敢坚韧。”达西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嗯,你为什么突然想给乔治安娜找一个家庭教师?” 寄秋知道达西很维护自己的妹妹,不用担心会找个专门教女孩做贤妻良母的家庭教师出来。 “最近听到一些不好的风声。”达西语气变得冰冷,看着身边斯文的少年,“你觉得乔治安娜怎么样?” “乔治安娜吗?她很好啊。”寄秋下意识地回答。 “我带你去见见我父亲。”达西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啊。”寄秋乖乖的点了下脑袋。 虽然达西没有说,但寄秋能想到那些不好的风声是什么,乔治安娜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喜欢讲话,在后世来看就是有点轻微社恐,但在这里就变成乔治安娜高傲没有教养。 达西家的产业能抵得住半个德比郡,明面上那些小姐们不会说什么,但架不住私下里一些窃窃私语。就是没想过会传到达西先生耳朵里。 第71章 “贵安,达西先生。”寄秋摘下帽子,面带笑容地看向坐在大厅上的老达西。 “欢迎,海德先生。”老达西笑眯眯地站起来做了个手势,“你又长高了一点。” “真的?”寄秋做出惊讶的表情,笑容加深,“那可真是太好啦,我希望有一天能跟达西一样高!” “肯定会的。”老达西很喜欢埃尔维斯・海德,准确来说,达西家包括佣人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喜欢这个出身老牌贵族却待人友善的少年。 “家里前几天刚请了一个从东方学习归来的厨师,你可以试试他的手艺。” 一年的相处,达西知道寄秋对英式料理排斥到了极点,只要能吃别的国家的菜就坚决不吃英国菜。 “太棒了。”寄秋眼睛一亮,随即还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某个男人,把笑容收了收,换上礼貌疏离的表情。 “好久不见,海德先生!”威克姆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第一眼看了心生好感。 寄秋微微点了一下头,“您好,威克姆先生。” 在别人眼里,达西家的管家老威克姆留下的儿子长相英俊潇洒,温文儒雅,达西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而威克姆不会,他谈吐优雅,老达西待他如自己亲儿子一样,完全没有一丝下人的谦卑感。 按理说寄秋是不会讨厌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但偏偏她对威克姆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傲慢与偏见》是她曾经在孤儿院的小图书馆读了个大概,除了几个主要人物,大致情节已经在记忆中快要忘光了。 ‘貌似里面有个反派,反派叫啥来着?’ 寄秋大脑开始回忆自己面上一片淡定,嘴里附和着威克姆一句又一句的话,身边的达西一言不发,是个人都看出来这两位关系不咋样。 “嗯嗯,不错。”寄秋敷衍地点了点头,她本以为自己的态度会让威克姆退缩,但事实恰好相反,这个男人越聊越起劲。 三人来到餐厅,老达西和乔治安娜已经在那里落座。 寄秋坐在客座,把桌子上的餐巾摊开放在腿上,弯了弯眼睛,“我已经迫不及待品尝美食了。” “肯定符合你的喜好。”坐在寄秋另一边的达西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佣人推着餐车步入餐厅,把托盘里的碟子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打开盖子,香味扑面而来。 寄秋等待老达西动用之后才拿起刀叉,她迫不及待地品尝面前的番茄土豆牛腩。 ‘没有米饭真是可惜了。’味道还算正宗,寄秋感觉自己的灵魂缓缓飞到海边另一个国度,她太久没吃过一道正宗的中华料理了。 “海德先生很喜欢东方的美食?”威克姆一开口就把寄秋飘荡的灵魂拽回躯壳。 “我很喜欢那个文明上建立的国家,神秘又美丽。”这一回寄秋没有像之前那么敷衍,反而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那里看看。” “希望你早日实现这个梦想。”威克姆看着少年的脸,他似乎找到了怎样去交好小贵族的方法了。 第72章 寄秋这顿饭吃的并不是特别坦然,原因不在于威克姆时不时的搭讪,反而是一道炽热的目光。 ‘怎么了?’寄秋伸手摸了摸嘴角,眼神疑惑地看向乔治安娜,小姑娘打量的次数太多了,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嘴边沾上了番茄汁。 乔治安娜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眼睛瞬间瞥向另一边,一番动作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感觉。 威克姆正跟老达西交谈,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小插曲,但达西在一边将这一切完全收入眼底。 他脑海里忍不住考量起自己这位出身显赫的学弟,长相,整个伦敦同龄中他找不出来比埃尔维斯・海德长得更俊俏的男士; 家境,外祖父是有名的意大利商人,财产不可估量; 地位,世袭爵位,海德家唯一一位继承人; 骑术,技艺精湛,有一匹顶级赛马。更重要的是,自打认识以来,他从没见过埃尔维斯・海德有任何不良嗜好。 从伊顿出来也就意味着十二岁开始,之后大部分生活事迹都会有迹可循。 ‘只有一项美中不足的就是家庭问题。达西家只是一个刚从乡绅挤进新贵的家族,而海德家历史上还出过女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寄秋看到达西严肃的表情,垂下脑袋悄声问道,她还不知道达西已经把她作为自己的准妹夫来评判了。 “没有。”达西趁机认真端详了寄秋清俊的脸,‘怪不得乔治安娜那么喜欢。’ “你脸上给我反馈的信息不像是没有东西的样子啊。”寄秋无奈地笑了一下,拿起餐巾再次擦了擦嘴边。 “海德先生,你把丹尼尔带来了吗?”乔治安娜突然开口道。 餐桌上老达西和威克姆瞬间停止了交谈,不约而同地望向餐桌上面对面的少年少女。 “当然,你想去看看吗?”寄秋就来过一次达西庄园,她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不经意提起有关于爱马的事竟然被记住了。 乔治安娜第一时间眼睛亮晶晶的望向老达西,“可以吗,父亲?” “你还给我拒绝的权力吗?”老达西投降似的举了举双手,“好好听海德先生的话,不要自作主张。” 餐厅里的气氛一下子 活跃了起来,乔治安娜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吃了几口就起身提了提裙角,“请容许我先去准备一下,我已经留了一年的骑装终于派上用场!” 害羞内向的乔治安娜笑起来就是个甜妞,寄秋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了,“那我很期待达西小姐的新衣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桌子上每个人都不是蠢货,更别说靠着父辈留下了微薄的家产,把达西家发扬光大的老达西,他一眼就知道自己小女儿的心思,对于自己欣赏的男孩,这件事他乐见其成。 威克姆脸上笑容依旧不变,餐桌底下的手握紧又松开。 寄秋牵着丹尼尔在草坪上溜达,乔治安娜骑在马上,身上的防护具一应俱全,手紧紧攥着缰绳。 “放轻松,达西小姐。一切有我在呢。”寄秋安抚地拍了拍有些躁动不安的丹尼尔。 “好……好的。”乔治安娜照着寄秋说的样子调整好坐姿,把自己的呼吸同步到跟身下的马一个频率。 幸好丹尼尔虽然性子比较烈,但却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只有一开始不耐烦地踢了踢蹄子,后面一直稳步地走着。 夕阳烧的云彩通红,光芒尚有余温,照耀在少年少女浅金色的头发上,看起来又美又梦幻。 “这画面真的太美了!”老达西站在窗边,手中拿着油画笔,老乡绅的业余爱好就是画画,以至于家中摆放的都是自己记录生活的油画。 “是的。”达西依旧是那副寡言的样子,但目光变得很柔和。 他不得不承认,埃尔维斯・海德真的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妹夫人选。 “海德先生性格怎么样?”老达西把画笔放到骨瓷笔洗中,他对埃尔维斯・海德的了解仅仅是从别人口中,自己的儿子作为埃尔维斯・海德的同窗,应该比别人的道听途说更知根知底。 “无可挑剔,除了家庭有些小问题之外,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了,各种意义上的优秀。”达西说道。 “人无完人。”老达西手上沾了点金粉,均匀抹到油画中的落日上,“他家里有什么问题吗?” 达西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包括埃尔维斯・海德的父亲柯伦拉登伯爵一些荒唐的事迹。 被讨论的寄秋一无所知,还在没心没肺讲一些有趣的事情给乔治安娜听,逗得这位小姐一直发出清脆的笑声。 在她眼里,乔治安娜还是个小女孩,放在后世也就是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完全没往另一个方向想过。 第73章 寄秋牵着丹尼尔绕着达西家的草场走了一大圈,顺便去附近的树林里捡了一些橡栗。 “你说莉莉会喜欢吗?”乔治安娜口袋里被橡栗塞得鼓鼓的。莉莉是她捡来的欧亚红松鼠,已经养了一年,很粘人。 “会的。”寄秋从地上折起一朵太阳花,在乔治安娜期待的目光下,把它别到了丹尼尔的耳朵上,“真的好适合丹尼尔,对不对?” “……是的。” 寄秋不是傻子,刚刚乔治安娜失落的眼光一下子被她捕捉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同性的倾慕,心里对这份感情的确认有些摇摆不定。 ‘我真的没有会错意吗?’ ‘如果是真的我得尽快跟她讲清楚。’ ‘越早说清楚就不会受到更多的影响,无论是对我自己,还是对乔治安娜。’ 寄秋默默思考着,一时间两个人变得很安静,只能听到树间的鸟鸣和丹尼尔踏着蹄子的声音。 “您好,希尔达夫人。”前方出现的一名女人打破乔治安娜的沉默。 寄秋看着面前打扮精致得体的贵夫人,她不认识来人的身份,只是抬了抬帽子,像个骑士一眼伫立在丹尼尔左侧。 “这位是我们家的邻居,希尔达夫人。”乔治安娜跳下马为双方介绍着,“这位是我兄长的好朋友海德先生。” “幸会,希尔达夫人。”寄秋礼貌地笑了一下。 希尔达夫人看了寄秋一眼,轻轻地点了下头,转头就跟乔治安娜说起话来,“今天真是一个适合野餐的好天气,我愿意在树荫下看一下午的书。” 寄秋注意到她身后的女仆手臂上挎着一个很大的篮子。上面盖上一层香槟色的法兰绒毯子。 “是的,如果明天还是这样的好天气就好了。”乔治安娜又变回那个羞涩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回话,“看样子您拥有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当然。”希尔达夫人抿唇一笑,朝着身后的女仆瞥了一眼,“南希还是第一次没有忘记带任何东西呢。” 南希被这么一打趣,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都向她看过来,年纪不大的女仆脸颊变得通红,“才不是哩!” “南希还是很能干的,不然您也不会去哪都带着她。” 乔治安娜露出理解的微笑,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我没见过比您更仁慈的主人,想必南希也是这么想的。” “乔治安娜,你真是一个嘴甜的小女孩。”希尔达夫人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银铃,衬着她娇艳的面孔更加艳丽。 寄秋一路上作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她扫了一眼南希,不由得感叹一句,不愧是贵族家的女仆,那双手纤细白嫩,护理的比中产阶级家的女孩还要精致。 “海德先生是第一次来到德比郡吗?”希尔达夫人突然把话题转给寄秋。 “不,这是我第二次来。”寄秋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了她。 “您是从伦敦来的?”希尔达夫人的眼睛是浅棕色,当她认真注视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让人忽视来明艳的外表带来的冲击力。 “是…我的口音?”寄秋迟疑了一下疑惑道。 “您是不是还在伊顿公学念过书?”希尔达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寄秋惊讶地望了希尔达夫人一眼,“看样子您认识在伊顿生活过的人。” 她在伊顿呆了一年多,那里会专门训练学生的礼仪,其中一项就是口音问题。 从伊顿一年级开始,就会有老师特意去纠正小番薯们的发音。在一般情况下,寄秋的口音都是用从小教的来说。 突然发觉自己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寄秋扭过头,看到乔治安娜隐晦地眨了眨眼睛,她立马意识到需要避开这个话题。 “说起来,希尔达夫人很喜欢去外出野餐吗?” 第74章 “我很喜欢,它会使我心情愉悦。”希尔达夫人脸上笑意不减,好似没有听到寄秋的上一句话。 希尔达夫人脸上的笑容寄秋并不陌生,她在海德家的宴会上看见过很多次,仿佛是一副面具一样长在每个人的脸上。 “海德先生,达西小姐,我们就在此地分别。”希尔达夫人帮乔治安娜理好额头上散乱的碎发,“有机会带他来我家享用下午茶吧。” 寄秋用手捋顺丹尼尔的鬓毛,抬起头看到乔治安娜羞怯地点了点头,悄悄朝她看了一眼。 ‘要命。’寄秋脑海里的小人被这两个大字死死压住。 面对一个带着纯粹感情喜欢你的小姑娘永远是最棘手的,至少寄秋大脑里疯狂排除一项又一项解决方案。 ‘没有一个方案是十全十美的。’寄秋第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委托,这份委托来源于她自己,在当侦探和侦探助手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如此纠结。 单刀直入,直接说自己对年纪小的女孩不感兴趣,没有炼铜的癖好。 不过这样十之八九会被达西甩手套到她脸上,并且发出决斗邀请。 现在英格兰法律上未成年人保护法是一片空白,每当寄秋听到某男子带十几岁的小姑娘私奔的消息,她第一反应是怎么把这个男人送进监狱,而不是谴责那是一个渣男。 “海德先生,海德先生?”乔治安娜伸手在寄秋眼前挥了挥。 “我在。”寄秋思绪被拽了回来。 “那个希尔达夫人。”乔治安娜语气有些迟疑。 “她已经走了吗?”望了一下乔治安娜的身后,那位尊贵的夫人已经走远了。 “是的。”乔治安娜抿了一下唇瓣,“很抱歉刚刚打断了你。” “关于伊顿公学那个话题?”寄秋很快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希尔达夫人认识的伊顿学子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只是听说希尔达夫人第二任去世的丈夫是从伊顿出来的。” “第二任?”寄秋挑眉。 “嗯,也就是希尔达先生。在一个月前我们刚刚出席了他的葬礼。” 乔治安娜手里转动着一把折叠扇子,每当她心情有些忐忑的 时候就会出现这个动作。 “那真遗憾。”寄秋表面一阵惋惜,实际上心里没有任何涟漪。 “那她第一任丈夫呢?”这个问题寄秋心里早有答案,她还是装作一位虔诚的倾听者。 “一年前去世了。”乔治安娜脸上的遗憾是真的遗憾,“据说是一位受人爱戴的绅士。” ‘一年死了两个丈夫?’寄秋有些同情希尔达夫人,“请问他们是怎么去世的?” 乔治安娜扭头环顾了四周,才开口,“希尔达夫人第一任丈夫因为天黑时没看到路,从家里的楼梯上滚下来……然后撞到了头,探亲回来的希尔达夫人悲痛欲绝,遇到她的第二任丈夫才走出阴影。” “第二任丈夫,也就是希尔达先生,在一个月前的一天暴雨,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 “希尔达夫人真惨。” “是的。”乔治安娜压低声音说道,“德比郡的人都说希尔达夫人是潘多拉魔盒,都不愿意跟她往来。” ‘这是什么迷信行为?’寄秋无奈的耸耸肩,“不过是凑巧而已。” “我也觉得。”乔治安娜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一位十分完美的夫人。” 第75章 “海德,你有想过自己未来会怎么样?”达西牵引着一只大丹犬问身边的少年。 “去政坛施展我的抱负。”寄秋把大腿边热乎乎的脑袋往另一边推了推。 “尼克很喜欢你。”大丹犬有成年男人半个身子那么高,达西拖拽的有些费劲。 “这份爱我承受不起。”腿边的大丹犬虽然看着凶,但眼睛水汪汪地像葡萄,让人看了不忍心责怪,寄秋伸手用力揉了一把狗头,换来了一手口水。 “除此之外还有吗?”达西有种自己教坏小孩子的罪恶感。 “嗯?”寄秋对上达西的眼睛,他罕见的躲闪了。 “家庭也是重要的一环。” 寄秋眉毛抽搐了一下,她意识到达西先生绕来绕去想要问的问题了。 ‘好像在催婚。’ ‘太可怕了,我还是未成年!’ 达西问的也不算突兀,在寄秋同样年龄的贵族子弟有部分早已决定好自己的未婚妻。 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联姻,婚约基本是个形式,婚后双方养几个情人的事件屡见不鲜。 “我暂时…没有那个想法。”寄秋从来不想骗婚,即使为了家族相结合。 ‘难道达西是想说乔治安娜的事情?’ ‘那真的太好了,既然他主动开口,我委婉的提示一下就好了。’ “一点都没有吗?”达西低头看了一下寄秋白白净净的脸庞,他发现自从认识海德以来,从没见过他表示对哪个女性有兴趣,要知道就连宾利也谈过自己的理想型。 达西在之前看海德不沾花惹草是优点,但现在…… “是的,我一点也没有这个想法。”寄秋看到达西顺着她的想法提问,心里一喜。 ‘达西那么聪明,一定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达西脑海里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不会喜欢男性!?’ 伊顿公学这种军事化管理的男校,十二岁入学到十八岁毕业,一些没办法逃离舍监管制的青少年对长相清秀的同性发泄荷尔蒙…… “真的是太糟糕了。”达西低声念了一句,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怎么了?”寄秋看着达西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面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 ‘不至于吧,凭借达西家的条件,乔治安娜的婚姻对象不可能太差。’ “没事!”达西把手里的牵引绳拽的更紧了,面上一片镇定。 “嗷!”尼克被勒了一下,不满地哼唧一声。 “让它去树林里跑跑吧。”寄秋看着尼克委屈巴巴地迈着小碎步跟着他们有些于心不忍。 前面树林属于达西庄园的一部分,再加上尼克只会追逐猎物,不会故意伤害人。 达西想了一下,解开了尼克脖颈上的项圈。得到自由的大狗狗吐着舌头往树林里奔去。 ‘海德把我当成兄长,仅仅是因为世俗偏见而去疏远,我将无法原谅自己。’ ‘他还小,我是不是可以把他引向正途。’ ‘是的,我要把他领到正途!’ “没有人能是十全十美的,作为朋友,我会帮助你。”达西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丝毫不知道面前的达西脑部了一大段戏的寄秋只能迷茫的点了点脑袋,“你真的太好了,达西!” ‘天哪,终于不用担心会因为达西妹妹的事情跟达西闹僵。’ ‘达西果然如同原著里那般善解人意。’ ‘真的是一个大好人。’ “身为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达西眼神坚定,他看到寄秋的附和,有了更大的信心。 一开始想要探探好友对自己妹妹看法的念头早已抛到脑后。 两个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人达成一个共识。 ‘达西知道我对乔治安娜没那个想法了,真不错。’ ‘海德愿意做出改变,不再喜欢男性,真不错。’ 第76章 没了那一个小烦恼,寄秋在达西家过的很惬意。达西对待朋友一项很宽厚,她感觉比自己家还要舒适。 离开安洁莉卡掌控,寄秋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一样,每天不是带着尼克去疯跑,就是骑着丹尼尔遛弯。 “中午吃什么?”寄秋上半身扒在丹尼尔身上,动作看起来危险极了,好在丹尼尔已经习惯自己主人奇奇怪怪的行为,马步踏的很碎,即使主人掉下来也不会一脚踩到。 “玛格丽塔披萨和炖小牛腿肉。”达西知道自己好友向来不吃英国菜,一直让家里厨师做的都是意大利菜和法国菜。 他扭过头看到寄秋骑马姿势,不由得皱起眉头,“好好骑马,海德。” “噢~”寄秋懒洋洋的拖长声音回答道。 跟上一世亦师亦友的福尔摩斯不同,她跟这一个世界的男主费茨威廉・达西的关系是亦兄亦友。面对达西凶巴巴的脸,寄秋完全不带怕的。 为了不让达西瞪得眼睛太过难受,还是慢吞吞坐了起来。寄秋一坐起身子就看到远处的访客,“宾利!” 远处的宾利用力挥舞着手上的帽子,往这边骑马赶过来。 两个人大声呼叫着对方,有点傻,达西看了略有嫌弃地撇开脑袋,一脸面无表情。 “老兄,你终于来啦!”寄秋开心地咧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 “我忙完立马赶过来的,你是知道的,我姐姐永远无法放心把铺子交给任何人。” 宾利无奈地耸肩,“要是我能有姐姐对家里生意一半上心就好了,宾利家或许会发展的比现在好。” “喜欢这种事情是无法强求的,有些人天生不喜欢做生意,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寄秋鼓励地说道,不出所料宾利听了脸上笑容加深,头顶上的小卷毛被风吹的一翘一翘。 达西看着前面一相聚就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他以前是不会多想,但自从怀疑海德喜欢男人之后,有些动作就变了味道。 ‘宾利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能摸海德的头!’ 达西看着两个人悄声聊了什么之后,宾利大笑着揉着寄秋的脑袋,他嘴抿成一条直线。 实际上。 寄秋余光瞥了 一眼达西,驾驭着丹尼尔往宾利那边挪了挪,小声开口道,“宾利,我觉得达西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关心好友的宾利一脸关切地问道。 “就是这几天我走到哪,都能发现他在打量我。每次我跟威克姆先生说话,他就会想方设法把我叫走。” 寄秋注意到达西眼神飘忽,思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放下心来继续跟宾利吐槽。 “唔,达西是个很。” “别扭的男人。”寄秋好心地接上话。 “是的,但他没有坏心思。有时候对朋友的关心可能让人难以接受。” 宾利眨了眨眼睛,“只要你乐意去了解他,你就会发现,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噗——”寄秋没忍住笑出来,“你是对的,宾利。” 宾利看着少年笑弯了眼睛,像只软乎乎的幼崽,一时手痒,想上去揉揉他的脑袋,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 达西想起来在伊顿念书的时候,宾利似乎夸过海德先生就像个小甜心,比他见过的小姐们都要可爱。 ‘不可以!我反对这件事!’ “你们在聊什么呢?”达西黑着脸骑马挤进两个人中间,表情活像个要拆散情侣的恶婆婆。 一匹马突然挤进来,把丹尼尔撞得不满,宾利骑的是一匹温顺的母马,被撞了之后老实地走开了。丹尼尔可咽不下这口气。 “喂!”寄秋抓紧缰绳,丹尼尔生气地往旁边撞去,结实的身躯把达西的马撞得踉跄差点翻了。 “埃尔维斯・海德!”达西也被吓了一跳,脸上有些愠色。 “丹尼尔性子很烈的,你突然挤进来把它吓坏了。”寄秋稳住丹尼尔之后不满地看了一眼达西,“旁边明明有那么多空地,你为什么偏要往我们这边挤过来!。” “你。”达西被堵得说不出话,他跟人吵架从来都是输的那个。尤其是他心里想的原因还无法说出口。 “略!”寄秋做了个鬼脸,驾着丹尼尔用力马圈冲去。 “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做,达西?!”宾利也觉得好友做错了,无怪乎海德会生气。 达西并没有羞愧,反而生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刚刚为什么要摸他的脑袋?!” “因为下意识想这么做了。”宾利没想 到达西会反问,大脑有些懵圈。 “以后不要再有这种动作了。”达西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也骑着马朝马圈走去。 “哈?”留在原地的宾利不明所以地挠了挠额角。 骑在马背上的寄秋被达西无理的行为气到太阳穴疼,心里的小人已经把达西揍了好几轮了。 ‘这是哪?’ 回过神来的寄秋发觉自己似乎走错路了,刚刚太生气一直往前骑。 “你带我到哪里去了,丹尼尔?”寄秋拍了拍丹尼尔的脑袋,换来小马无辜地甩了甩尾巴。 “别,求你了。” “不要!” ‘前面怎么了?’寄秋立马骑着马向呼救的地方赶去。 赶到地方之后,寄秋看到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压着一个女孩,女孩身上的衣服被扯碎,露出一片肌肤,旁边散落着一些瓶瓶罐罐。 “先生,可以把你的脏手从那位小姐身上拿开吗?”寄秋面无表情地拿起背着的□□抵着男人的后脑勺。 “我。..我。”男人扭过头就看到黑黝黝的木仓口,腿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若是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不介意打爆你的脑袋,杂种。” 寄秋冷冰冰地开口,脸色阴沉,看到一旁被吓得呆呆傻傻的姑娘,“现在,滚。” 男人看不清逆着光的少年的五官,他已经被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这里。 这个时代,报警无法解决这件事,反而还会让女孩失去颜面。要不然寄秋有的是办法把这个男人送进监狱。 “你还好吗?”寄秋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那个女孩身上。 女孩抬起哭花的脸,手紧紧抓着寄秋的衣襟,嘴唇翕动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咦?我是埃尔维斯・海德,你还记得我吗?” 寄秋发现还是认识的人,这张脸不就是前几天跟在希尔达夫人后面的女仆南希,于是她解下腰间的小酒囊,“要不要喝点威士忌?” 看样子已经被吓惨了,寄秋只好低下脑袋拧开盖子,把瓶口对着南希嘴巴,小心翼翼地倒进去。 南希用力吞咽了几口,就摇了摇脑袋,把头扭开。 寄秋收起酒囊,“你还站得起来吗?我送你回家。”她看着南希惨白的脸蛋,心知无法得到任何回应,只好用力把她拉了起来。好在 寄秋力气比寻常女性要大很多,很轻松就把南希拽了起来。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相信我好吗?” 寄秋轻声拍了拍南希的后背,用披风把她包的严严实实的。 丹尼尔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前蹄懂事的跪了下来,寄秋顺利地把南希扶上马,拍了拍丹尼尔让它起来,最后自己骑了上去。 希尔达庄园在达西庄园旁边,寄秋驾着丹尼尔走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上南希一言不发,眼神有些呆呆的。 寄秋在庄园大门徘徊了一下,低头问了下一怀中的南希,“有没有什么偏僻的小门?” 一直沉默的南希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粗粝,“往左……再往右。” 丹尼尔稳当当地驮着两个人来到指定地点。 寄秋看到面前出现一片花墙,上面缠绕着旺盛的绿植,自己率先跳下马之后,再把南希抱了下来。 凭借着上一世的经验,寄秋很快就发现隐蔽的小门,垂头看了一下地上的石头,有一块石头格外不同,上面没有青苔,但她没有弯腰,轻声询问着南希,“然后怎么走呢?” “夫人在花园里。”南希小声说道。 寄秋迟疑了一下,上前拍了拍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门后映入眼帘的正是希尔达夫人那张艳丽的面孔。 “希尔达夫人,您的女仆。”寄秋还没说完,南希就松开她的衣服,朝希尔达夫人扑去。 很快南希呜咽的哭声响起了。 “南希!?”希尔达夫人皱起眉头,疑虑地看着寄秋。 寄秋看着希尔达夫人亲亲拍打着南希的后背,飞快地把整个事情描述了一遍。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希尔达夫人声音带着怒气,但她很快收敛起来,“真的是非常感谢您,海德先生。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无法想象后果会怎么样。” “这是我应该做的。”寄秋把头顶的帽子摘下来。 “改日我会亲自向您表示谢意,我恳请您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现在我该带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休整一下,无法招待您了。”希尔达夫人歉意地说道。 寄秋表示理解,目送这对主仆关上门,才骑着马离开了。 希尔达夫人和她的女仆南希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两个人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姐妹。 ‘我应该跟达西道歉,刚刚跟宾利聊得太开心,忽略了达西,所以他才不高兴吧。’寄秋心里的怒气散了不少,她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第77章 寄秋回到达西庄园,达西已经面色如常,正站在客厅跟宾利聊天,看不出刚刚恼羞成怒的模样。 “达西,刚才我有些冲动。”寄秋挡在达西面前,真诚地说道,“可以原谅我吗,亲爱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接受你的道歉。”达西面色稍缓,帮少年整理好披风肩膀处的翻折。 “嗯?”寄秋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你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达西?” “我有什么错?”要不是达西平常都是这副表情,不然寄秋以为他在挑衅。 心里清楚达西只是好奇地反问,但还是把她气到了,“你莫名其妙的挤进我和宾利之间,有没有想过我们三个人有可能会翻下马?” “如果是这件事,那么我确实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达西老实的低下脑袋小声说道。 不好,拳头硬了。寄秋理解伊丽莎白・班纳特为什么会想揍他了,她也想。 “呵,我跟你这种人是无法讲道理的。”寄秋扭开脑袋大步离开客厅。 “我做错了什么吗?”达西满脑子疑惑,他越来越不理解自己这位学弟的想法了,明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你哪里都做错了。”宾利一脸纠结地说道,“你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老兄。” “你确定说的不是海德吗?” “我很好奇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宾利心里一大堆输出点最终只化作这么一句话。 “你怎么可能懂我的想法。”达西眼神带着一丝鄙夷,“你啥都不知道,宾利。” ‘宾利永远都不知道我愤怒的点在于什么。’ ‘海德没有以前那么乖巧了。’ ‘怎么样我才能让自己好朋友不喜欢男人呢?’ 达西心里长篇大论,但外人只能看到他冷峻的脸色。 寄秋吃饭的时候没有跟达西说一句话,乔治安娜都能看出来自己哥哥跟海德先生闹矛盾了。 乔治安娜坐在两个人之间,感觉屁股底下的椅子有点发烫,匆匆把最后一口意面放入口中,“我吃饱了。” 达西看着乔治安娜重重拉开凳子,拿手抹了抹嘴巴,踏着小羊皮靴离开餐厅,半点淑女 仪态都找不到。 弟弟不听话,妹妹不省心。达西感到头疼,他开始反思自己做哥哥是否有些失职,要不然弟弟妹妹怎么都不听他的话呢。 “我也吃完了,告辞。”寄秋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缓缓起身,向宾利点点头,全程没有把视线分给旁边的男人一丁点。 ‘如果他明天认真和我道歉的话,我会考虑原谅他。’寄秋心里默默想到。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第二天,亚历克西斯・埃吉奥的信打破了她美好的假日。 “我有急事,先回伦敦了。”寄秋骑着马匆忙地搁下一句话就离开达西庄园。 “看样子海德真的有很急的事情。”宾利手里拿着玩具跟旁边的乔治安娜说道。 “希望不是什么坏事。”乔治安娜有些忧心,但她注意力很快被手底下毛茸茸的脑袋吸引过去,“尼克,松嘴!” 尼克吐出沾满口水的丝带,无辜地吐出粉色的舌头。 “噢,不!”乔治安娜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裙子绑带,朝宾利摆摆手,“我必须要去处理一下。” 乔治安娜离开后,达西的身影就出现在花园。 “你来的不巧,海德刚骑马离开。”宾利无奈地指了指寄秋离开的方向。 “有急事吗?”达西接过宾利手里的玩具,往前一丢,尼克飞快地冲了出去。 “看样子是的。”宾利看了一眼好友,“你也有急事找他吗?” “也不是急事。”达西扯了扯领子上的缎带,“我只是想到,养育孩子,应该付出更多的耐心。” “啊?”宾利一头雾水。 ‘我不是很懂。’ 第78章 内政大臣埃吉奥找寄秋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还管这个?”寄秋站在停尸房对旁边屏住呼吸的埃吉奥说道,她面前摆放的东西并不陌生,上辈子有幸见过无数次。 一具男性尸体,头已经碎成几瓣,浑身赤条条的,没有任何伤口。 “他叫约翰・威弗尔,一名小贵族。不久前靠着家族的打点进入上议院。”埃吉奥掩着口鼻,瞥了一眼躺平的约翰・威弗尔。 “小贵族也能进入上议院?”寄秋凑近尸体的脑袋端详,只有□□能造成这种效果,而且还得抵住脑袋打。 上议院名额有限,只有王室后裔,世袭贵族,受封贵族,还有主教能直接进去。落魄的小贵族是怎么有机会直接进去的? “因为他的母族是斯宾塞家族。当年老威弗尔还没落魄,靠着印度赚了一笔钱,娶了斯宾塞家的小女儿。”埃吉奥解决了她的疑惑。 “枪口旁边有熏黑的痕迹,只有亲近的人才有机会下手。” 寄秋直起身子,鼻子不适的动了动,她太久没闻过这个味道了。 埃吉奥见她已经观察完,抬手示意寄秋跟着走出去。 寄秋走出停尸房,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继续说道,“可以查一下他的妻子,只有枕边人才能这么毫无防备。” “不可能,威弗尔夫人在一个月之前死于肺病。”埃吉奥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 “噢,那这件事应该交给苏格兰场的警探,你头疼什么?” 寄秋搞不懂一个内政大臣为什么突然关心一个小贵族的死亡,还电报加急把她从达西庄园召回伦敦。 “你知道这个月伦敦有多少起男士被杀吗?”埃吉奥叹了口气,“三十起。” “说不定是巧合呢,每分每秒都有人非自然死亡。”寄秋耸了耸肩,不甚在意的说道,她可是见过莫里亚蒂时期的伦敦,这个世界没有莫里亚蒂,或许还会有类似莫里亚蒂的人。 她早已不是那个二十一世纪充满正义感的实习小警察,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人。 埃吉奥点燃手里的烟斗,“我说的这些男士都是贵族,其中不乏在社会上有名望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专杀社会上流人士?” 寄秋从口袋里翻出一块蜂蜜糖放嘴里,原本是打算留给丹尼尔的。 “我怀疑这是一场针对伦敦的阴谋,不把凶手尽快绳之以法,无法平息社会的动荡。” “这些可怜鬼有什么共同之处吗?”寄秋嚼着蜂蜜糖问道。 埃吉奥抖了抖烟灰,“家庭和事业有成,算吗?” “专挑这种人下手?”寄秋惊讶地挑眉,还有专门刺杀人生赢家的犯罪分子。 “所以这些人的死亡对社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平均每天一起成功人士被杀,社会人心惶惶,陛下下令彻查这件事。” 埃吉奥再次叹了一口气,脑门为数不多的头发又飘下来几根。 “你是想借用我手下的情报网去寻找凶手的线索?”寄秋意识到埃吉奥的目的。 “没错,我已经让苏格兰场的警探保护一些对国家比较重要的人士,但人手紧缺,还不如想办法尽快抓住罪犯。”埃吉奥摸了摸脑门。 “我会帮你留意的,方便把受害人的名单给我一份吗?” 寄秋心里期待的搓搓小手,这可是她的老本行,虽然心里对这些倒霉鬼没啥同情,但她对抓罪犯感兴趣。 “你会查案?”埃吉奥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你也无妨,总之快点来个人结束这该死的案件。” 第79章 寄秋等埃吉奥离开,展开手中的信纸,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三十个人的名单。心里忍不住惊叹一声,一个月,平均一天一个啊。 抬手叫了辆马车,寄秋上了马车之后仔细翻看着这份名单,心里默默念着一个一个名字。 ‘咦?’寄秋滑动的手指停住。 戴维・希尔达。 ‘巧合吗?’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达西的邻居希尔达夫人,脑海里浮现希尔达夫人那张艳丽的脸。 寄秋把信纸揣进兜里,走进每日趣闻报报社。 明面上的报社运转状况良好,一切有弗朗克打理,她只需要偶尔来一下查查报账。 “梅洛迪,帮我泡杯咖啡,多加点牛乳。”寄秋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对着打字员梅洛迪说道。 梅洛迪已经在报社工作一年了,很少见到老板,仅仅知道是个少年,不喜欢喝红茶。 听到清爽的少年声一时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老板,等到少年的衣角消失在拐角才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泡咖啡。 报社的人大多数没见过几次老板,一时间都放下手里的工作都探过头来。 “梅洛迪,那是老板吗?”艾米莉好奇地朝寄秋走过的地方望去,“也太年轻了吧,他有二十岁吗?” “没有吧。我看十六十七岁?”乔估摸着说道。 “这么年轻就开起了报社,家产一定丰厚。”新来的编辑汤姆挤了挤眼睛。 “嘶,当然咯。他的气势特别像那本小说里的。”老编辑乔治想了想他不久前看到的一个书稿。 “《我的强势公爵》”汤姆立马补充,“这本书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据说是《贝拉和她的七个情人》作者写的。” “噢噢,我想起来了,主编还说要把他连载发表呢。” “嘘——”梅洛迪做了个噤声手势,“不要在背后议论老板。” 梅洛迪话音刚落,所有人立马拾起刚刚的工作。不怪他们这么做,谁叫每日趣闻报报社的工资和福利是伦敦最好的,比那些有名的报社都要好。 有人笑着调侃过报社背后老板一定是个慈善家。不过还没调笑几句,就被冷着脸的弗朗克警告了。报社成员都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即 使自己有多好奇也会把自己的好奇心压得死死的。 而报社元老级别的员工梅洛迪虽然比新来的员工多见过几次寄秋。 但她也不敢确定自己老板是不是非常厌恶背后议论自己的员工。总之多看少说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为守则。 寄秋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弗朗克塑造成一个爱炒鱿鱼同时又很大方的老板形象。 她很少来报社的办公室做事,一些见不得人的情报保存在脑子里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经历过两次附身,寄秋发现自己在大脑里建立起一个图书室,每一项东西都被她整理好做成一本书放在这间“图书室”里。 即便她很少来,也让弗朗克照着她上个世界布置了一间同样的工作室,布局和东西摆放都力求一模一样。 寄秋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稿纸,上面罗列出第一个名字,把大脑所了解的信息一项一项写上去,她尝试过自己在大脑里把这些信息归纳好,发现自己不能重置“图书室”的书籍内容排列。 “叩叩——” 寄秋抬起脑袋,“进来吧。” 梅洛迪端着一杯咖啡进来,踏着中跟小皮鞋走到寄秋桌前放到她的左手边,方便她停笔就能用手端起咖啡喝一口。 寄秋端起咖啡尝了一口,咖啡的苦味被牛乳很好的中和了,烦躁的心情被捋顺了,“很好喝,谢谢你。”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梅洛迪看着自家老板俊朗的侧颜,在心里感叹,‘老板除了脾气喜怒不定之外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知道自己员工把她想象成喜怒不定的寄秋礼貌的笑了笑,“一会儿有个叫巴顿的男人会过来,直接把他领到我办公室就好。” “好的。”梅洛迪点了点头,离开办公室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老板棱角分明的脸庞。 寄秋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埃尔维斯・海德的脸她自己看了都要变成水仙花,更别提别人眼中看到的形象。 ‘太惹眼的脸反而造成太多的不便了。’ 至少在查案上面没有任何优势,无论在哪里都是焦点。 ‘下次让巴顿带一些伪装的材料吧。’寄秋没想到福尔摩斯交给她的身形伪装技巧终于能用到了。 西格莉德・加里的身高跟普通女性差不多,每次只需要伪装一下脸,好几次她都打扮成流浪儿来查找线索。 但埃尔维斯・海德身形跟男性无异,再加上贵族生活从小就培养的一举一动,即使装成流浪汉,也像落魄的小贵族。 第80章 寄秋看着巴顿调查回来的消息,眉头紧锁。戴维・希尔达意外坠马事故并没有乔治安娜当初说的那么简单。 死亡后,入殓师在他体内发现大量的酒精,但根据戴维..希尔达的朋友所说,他已经戒酒两年了。 ‘要不是最近死了那么多人,绝对不可能是照着意外死亡结案。’寄秋心里默念道。 从巴顿调查的情报来看,戴维・希尔达为人宽厚,是一位很和善的乡绅,跟另外二十九位受害者一样,共同点都是没有仇家,连发生口角的人都甚少。 翻看着一位又一位受害者,寄秋感觉伦敦出了一个“莫里亚蒂”,单凭一个人的话,是无法在这么短时间内在不同地点用不同方式去杀人。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大局,像是犯罪网上的蜘蛛一样,监视着伦敦。 她感受到自己血液在沸腾,这种兴奋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跟着别人查案,哪有自己抓到罪犯那么有成就感。 ‘该从哪里查起来呢?’ “多谢。”寄秋从一位老妇人手里接过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她抬眼看了一下满头银发,但精神很好的老太太。 “您曾经在威弗尔家当佣人吗?” 上辈子靠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这辈子靠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寄秋从未受过冷待,尤其是她很清楚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 “是的,先生。”老妇人挪动了一下胖胖的身子,坐在单人沙发上,“不过我只在威弗尔家当过短期的帮工。您是知道的,他们家一向用自己从小培养的仆人。” “我有所耳闻,您可以讲讲您知道的事情吗?即使是一些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以。” 寄秋轻轻吹了一下杯中的热茶,威弗尔家两位主人的死亡,仆人们跑的跑,散的散。 她所能找到最近的证人只有眼前这位老妇人,海蒂・布朗,曾在威弗尔家当过三年的女仆,在威弗尔夫人逝世前一个月辞去这份工作回到乡下干起了养殖业。 “我知道的不多。”海蒂・布朗揉了一下浑浊的眼睛,“不过,威弗尔夫人真的是一位很善良的夫人,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好的人了。有一次,我因为处理年久失修的栅栏割破 了手,第二天身体开始发热。威弗尔家的管家要把我赶出去,但被威弗尔夫人撞见了,她坚持要把我留下,并且请了医生为我治病。要不然我无法站在这里同您讲话哩。” “这么说来,威弗尔家的男女主人都很善良热心,我从很多人那里听说,威弗尔先生是一位很体恤下属的上司。”寄秋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我并不这么认为的,先生。”海蒂・布朗摇了摇头,“在我眼里,威弗尔先生可不是什么善茬。” “嗯?”寄秋咂了咂嘴,茶有点苦,口腔里都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他是一个很暴躁的人。”海蒂・布朗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撞见过很多回,威弗尔先生把在外面受的气发泄在家里。” “光是打扫他摔的瓷器我已经打扫了很多回,威弗尔先生发起火来,总会殃及无辜。” “殃及无辜?”寄秋抓住这个词语。 “有次管家被他丢的花瓶砸到了脑袋,出了很多血。”海蒂・布朗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幸好管家当时躲闪及时,但也休养了一个月才把伤口养好。” “真是一位暴躁的先生呢。”寄秋喝了一口茶,继续询问,“那他有没有把这种坏脾气发泄到威弗尔夫人身上?” “这个我无法给您肯定的答复。”海蒂・布朗抿了一下嘴唇,“威弗尔先生和威弗尔夫人很恩爱,他对自己的妻子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我不是威弗尔夫人的贴身女仆,很少看到两个相处的样子。” “感谢您给出的信息。”寄秋把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做出告别的姿态。 “我愿意配合您的工作,警探先生。”海蒂・布朗也起身送寄秋离开,“恐怕我的证明没有什么价值,这些东西只要是一个威弗尔家的仆人都知道。” “怎么会呢,布朗夫人。”寄秋摸了摸胸口的警章,感谢现在编号很容易伪造,再加上一身警局出产的衣服,即使是在苏格兰场晃一圈也看不出异常。 ‘海蒂・布朗证词很公正,没有任何误导的地方。带有感情色彩的证词很容易把案件带偏。’ 同时也推翻了调查报告中,约翰・威弗尔的人设了。 第81章 就在寄秋刚刚整理好戴维・威弗尔的案件线索,埃吉奥的电报再一次寄到了报社。 “又有人死亡了?”寄秋看着手中的电报,扭头看了一眼安静立在门口的“石雕”,“巴顿,你去买一份《泰晤士报》。” “好的,先生。” 寄秋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刚刚巴顿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威弗尔夫人的尸检报告处处显示着,她并不是死于疾病。 “身体上有多处淤青,致死原因在于脖颈断裂。”寄秋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淤青的位置。 ‘她是从楼梯下摔死的。’ 她还是西格莉德・加里的时候,查过一个案子,出轨的丈夫与情人合谋造成妻子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意外事故。 ‘戴维・威弗尔是不是也制造了一起事故,让妻子死亡。目的是什么呢?’ 寄秋始终想不到原因,她手里得到的情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指出戴维・威弗尔对婚姻的不忠,包括他的同事和朋友都口口声说威弗尔夫妇很恩爱,日子幸福美满。但威弗尔夫人死亡的疑点让这些消息站不住脚。 威弗尔夫人出身一个世袭贵族,婚前名字是莉莉・斯宾塞,是斯宾塞伯爵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到父母姐姐宠爱长大。 同戴维・威弗尔结婚也是因为相爱而不是联姻。按理说这是贵族里面少见的婚姻形式,没出什么意外的话说不定还会是世间最恩爱的一对夫妇。 ‘看样子必须得去威弗尔庄园一趟了。’寄秋起身去取衣架上挂的毛呢大衣,拉开门正好撞见买完报纸回来的巴顿,“你现在去查一下新的受害人,我出门一趟。” “不,先生。我不需要去查了。”巴顿的话让寄秋停住脚步。 “什么?”寄秋看着巴顿一脸畅快的表情,这跟平日里一向内敛的他截然不同,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报纸。 报纸第一个版面就是受害人的信息——霍华德家族继承人本・霍华德遇害。 “这是那个本・霍华德?”寄秋惊讶地翻了翻报纸,《泰晤士报》用了整整一页去讲述这件事。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一个古老贵族的继承人。 “先生,那个残渣终于下地狱了。我忘不了,他是如何诬陷马夫伯瓦尔偷东西,并且下令让人砍去他的手!仅仅是因为伯瓦尔在骑马比试中赢了他!” 巴顿整个人都焕发的生机,兴奋的舔了舔嘴唇,“真可惜不是我亲自送他下地狱。” “如果是我们来做的话,不仅要等几年,而且只能把他送进监狱。” 寄秋捏了捏眉心,“现在你最大的仇家已经死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最初寄秋把这个看似老实人的男人送到情报处是想着历练他,不曾想过巴顿进了情报处如鱼得水,就像是个天生的情报头子。 丹尼・巴顿对她来说就是一匹无法驾驭的野马,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脱缰。 “先生,我想继续跟着您。”巴顿黑色的眼睛就像两颗黑曜石,他乖乖的低下头颅,愿意把缰绳交给面前的少年。 寄秋挑了挑眉头,“我现在去一趟威弗尔庄园,你也一起来吧。” 等到她出门,发现马车早已在报社面前等待,巴顿长腿一跨,走在前面为寄秋拉开车门。 “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马车?”寄秋拉上车帘,胳膊肘放在窗沿上撑着脑袋看着对面的男人。 “您已经连续两天外出了。”巴顿答道。 “也对。要是我不外出呢?” “您要是没有外出的打算,就会让打字员沏一杯热可可放在桌面上。今天您桌子上的杯子里面装的是白水。” 寄秋想了一下,发现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个规律,没想到还能被巴顿发现,她来了兴趣,“你需要跟家里人团聚吗?本・霍华德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威胁到你的生命了。” 她想到自己刚刚救下巴顿不久之后,本・霍华德还试图找了她的麻烦,不过被埃吉奥挡了过去。还没有进入上议院的人也不想得罪内政大臣。 “我。……是孤儿。从小被卖面包的乔治・巴顿养大,乔治一年前已经病逝。”巴顿声音低沉,“我现在孜然一身,没有什么亲人了。” 寄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跟在我身后可能会很辛苦,远远比你开面包店要辛苦。即使这样,你依然也坚持你现在的想法吗?” “是的,先生。”巴顿眼睛一亮,“跟在您身边,我看到了更多的风景,远远是面包店无法给我带来的感觉。” “好吧,你千万不要后悔。”寄秋掏了掏耳朵,她现在算是真正意义上有一个自己的手下。 第82章 “我是苏格兰场的警探,冒昧前来拜访。”寄秋从口袋里掏出伪造好的证件递给威弗尔庄园的管家。 头发花白的管家接过证件,沉默了一下,“我们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警局了。” “但我还是想要了解一些事情。”寄秋抬眸看着面前这个标准的英式管家,跟海德庄园的管家简直是一个工厂制作出来的,堪比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 “威弗尔子爵性格缺陷,您真的没有隐瞒吗?” 年长的管家面色变得难看,“子爵一直都是很好的主人,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到这种谣言!” “威弗尔子爵一直对威弗尔夫人使用暴力,想必近身伺候的仆人之间不是秘密。” 寄秋撇撇嘴,“管家先生,您知道欺骗一个警探触犯了哪条法律吗?” “您是否阅读了今早的报纸,霍华德家族的继承人已经遇害,伦敦的贵族们人人自危,您的欺瞒有可能造成更多有权势人的死亡,那么最后,您身后的人还会给予您庇护吗?” “当然,您有权利在法律审判前保持缄默。”寄秋拍了拍手,准备起身离开。 ‘3.2.1…’她朝大门走去,心里默数。 “……请您稍等,先生。”预想的声音终于响起。 寄秋跟在管家的身后走进威弗尔庄园,管家没有带她来到室内,反而带到了花园里。 威弗尔两位主人的离世,仆人们跑的跑,逃的逃,只剩管家在这里处理相关的后事,据说是威弗尔家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子侄继承。 理所当然,花园里枯萎的玫瑰荆棘张牙舞爪的缠绕在黑色的铁栅栏上,显得整个花园透露着一种阴森的感觉。 “接下来我所说的您或许不信,但我敢向上帝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管家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您只需要陈述您知道的事实。”寄秋掏出钢笔和小本子,“我自己会选择是否采纳。” “……自打我当威弗尔家的管家以来,子爵脾气向来不好,甚至说得上是恶劣。 在老主人去世前他经常粗暴的对待下人。但后来老主人和老夫人相继离世,他突然有一天发卖了大部分仆人,继而有买了新的仆人。他变得和善起 来。我当时以为子爵决定痛改前非,但事实上。” “他变得更恶劣了。”管家声音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打断一下,您在威弗尔家服侍几年了?”寄秋举了举手。 “十五年了,先生。” “好的,您继续。” “子爵把自己的阴暗面隐藏了起来,同时也跟斯宾塞家的小姐也就是后来的威弗尔夫人相爱了。 他凭借着一腔真心打动了斯宾塞公爵,娶到了他的掌上明珠。 娶回来不久之后,子爵就故态复萌,但他得到了斯宾塞公爵的引进,步入了上议院。为了保持他良好的形象,他不再对下人动粗。” 寄秋笔下记录着,忍不住一用力,划破了纸张,“他动粗对象变成了威弗尔夫人吧。” 管家缓缓叹了一口气,“是的。威弗尔夫人是一位十分内敛柔弱的人,再加上子爵的威胁,她不敢告诉家里人这件事。 有一次,在子爵想继续对威弗尔夫人实施暴力的时候,遭到了威弗尔夫人的反抗,在争执过程中,威弗尔夫人跌下来楼梯。” “这些事情很符合我的推理,您口中说的我无法相信的事情是什么呢?”寄秋扣上笔帽,转动着手里的钢笔。 管家脸色一刹那变得苍白,身子不由得抖动了一下,“在子爵伪造夫人死于疾病的状态之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她葬礼的那个晚上。我看到了夫人再一次站到我眼前。” 寄秋扯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呢。” “她脑袋上血肉模糊,斥责我为何不去救她。我跪下向她忏悔,请求她的原谅。”管家声音颤抖地说道,“然后夫人说,‘好,想要取得我的原谅,那么你需要做三件事’。” 寄秋环顾了一下威弗尔庄子的设计,“哪三件事?” “第一件事,她要求我向子爵每晚喝的红茶中下了使他昏睡的药物,第二件事,不要给卧室上锁,最后一件事是在子爵房间里的茶几上放一把□□……但是我除了卧室,其余的地方都上锁了!我的房间就在大门左手边,只要有人经过我不可能不知道!” “威弗尔夫人有什么亲姐妹吗?” 寄秋对于鬼魂一向嗤之以鼻,尤其是这种漏洞百出的的计划。 “有一个姐姐,但嫁的很远,并且身体不是很好。”管家猛摇头,“我敢保证,那就是威弗尔夫人!” 寄秋扭头看向身后当门神的巴顿,“你带管家喝点威士忌。” “是,先生。”巴顿半强硬半劝着管家,把他带离花园。 寄秋吐出一口气,快步朝房子窗下走去,她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果不其然,有一个窗户是坏的,无法扣住,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第83章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真的灵异事件。’即使自己本身存在就很不唯物主义的寄秋心里想到。 巴顿已经安抚好老管家,一路小跑来到寄秋面前复命。 “我们走吧,巴顿。”寄秋拍了拍手上的灰。 “不继续调查吗?”大块头疑惑地开口道。 寄秋偏头看了一眼逐渐开朗起来的男人,“不,他已经撬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了。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 “真的是…人类吗?”巴顿挠了挠脑袋。虽然科学在逐步兴起,但大部分人还是信仰宗教。 “亡灵可不需要翻窗。”寄秋朝着那只脚印抬了抬下巴,“我们去墓地。” 寄秋和巴顿乘坐马车来到了伦敦东部威斯敏斯特教堂,有不少贵族死后墓室都建在这里。 威弗尔庄园处于郊外,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到达这里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这正和寄秋心意。 “先生。”巴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真的要挖吗?” “当然。”寄秋把手中铁质的铁锹狠狠插入土地里,带起一片泥土,“不用担心有人过来。守墓人只会巡视前面比较有名的公墓,这种偏远的墓地是不会过来的。” 去撬开一个贵族的棺材板对一直混迹在社会底层的巴顿来说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情,他仅仅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听从自家老板的命令,毫不客气的开始挖地。 ‘大不了一会儿来人,我立马抱着海德先生跑路。’ 对于手下忠心耿耿的想法,寄秋丝毫不知,她心里默默对威弗尔夫人说了句抱歉,然后挖的更快了。 在没人干扰的情况下,两个人很快就挖到底,露出埋在深处的棺材。 “一会儿喊三,二,一,我们一起撬开它。”寄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 巴顿隔着棺材望了一眼对面的小老板。刚刚他抹汗的时候没擦手,现在白净的脸上都是黑印,看着跟平日里打扮精致的小贵族相差甚远。 两个人齐心协力,一撬就撬开了棺材板,露出里面恶臭的气味。 寄秋半掩着鼻子,戴上手套伸手去翻看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是本人。”寄秋拧起 眉头说了一句,威弗尔夫人真的已经死亡了。 “您怎么知道的?”巴顿问道。 寄秋摘掉手套翻了个面揣进兜里,“我拜访过在威弗尔庄园干了几年的短工,她说过威弗尔夫人右脚脚趾只有四个,这具尸体吻合。” “如果是有人特意割掉的呢?” “不会,天生的跟后天的还是有区别的,你瞧。”寄秋指了指爬满蛆虫的右脚,“上面小姆趾处是很光滑平整的。后天造成的会有断裂的痕迹。” “先生!”巴顿身子绷紧。 “有人来了。”寄秋扭过头就看到远处一闪一闪的小亮点,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扛在肩膀上。 “得罪了,先生!”巴顿低声说了一句,扛着自己老板就拔腿狂奔。不出所料,不一会儿后面就传来守墓人的大声咒骂。 寄秋感觉自己路上吃的苹果馅饼都要被颠出来了,尤其是巴顿坚硬的肩胛骨顶着她的肚子。她乘着名为巴顿的过山车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呼~~呼~~”巴顿把寄秋放下来,喘着粗气,“我们安全了,先生。” 寄秋看着眼前湿漉漉的黑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拍在他脸上,“是的,巴顿。” “我们在哪里?”巴顿接过寄秋的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不一会儿白色的手帕变成灰色的了。 “应该在圣保罗大教堂附近。”寄秋环顾了一下四周,巴顿比他想象的能跑,从一个教堂跑到另一个教堂,她脑子浮现周边的地图,“我们去吃饭,附近应该有一家意大利餐馆。” 忙活一天的巴顿立马感受到涌上来的饥饿,他十分赞成老板的决定。 “你去查一查威弗尔管家近期接触的人。”寄秋叉了一口意大利面说道,“还有威弗尔夫人的交友关系。” 巴顿点点头,把一大块牛排塞入口中咀嚼,然后拿着一大杯麦芽酒吨吨吨往肚子里灌。 寄秋侧目打量着餐馆,因为旁边是一家酒吧,这里倒是热闹,有很多醉酒的想闹事,但都被老板的铁拳震住了。 她现在脏兮兮的坐在角落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倒是饶有兴趣观察餐馆的人们,忽然一道压低的声音引起她的警觉。 “听说了吗?本・霍华德的事情。” “当然,闹得这么大。谁不知道这件事。” “据说还是死在女人肚皮上,贵族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会死。” “嘘——你不要命啦!老霍华德已经急疯了眼,看谁都像是害死了他的儿子。” “那个女人被抓住了吗?” “当然没有,邪门的很,很多人都说见过霍华德那天晚上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但苏格兰场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第二个人的痕迹。” “或许真的是幽灵干的,看不过他的作恶多端。毕竟霍华德害死了那么多人。” ‘一模一样的杀人手法。’寄秋动了动耳朵,悄悄扭过头,看了一眼议论的两个男人,都是大胡子,浓密的胡须掩盖了他们讥讽的表情。 “吃完了吗?”寄秋看着停下刀叉的巴顿。 “是的,我已经吃饱了,先生。”巴顿回过神来立马回答道。 “放心吧,查完威弗尔,我们就查他。”寄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应的是巴顿重重的点头。 第二天下午,寄秋就收到了巴顿收集回来的情报。 威弗尔管家除了庄园留下的仆从之外没有任何接触人,威弗尔夫人社交范围比寄秋想象的还要大,尤其是贵夫人们的交际圈,她几乎是哪个圈子都有熟悉的好友。 如果挨个调查的话不仅拖延办案时间,还会引起幕后人的察觉。 “她简直横跨了整个上流社会交际圈!” 寄秋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包括她那个掌控欲强的母亲安洁莉卡也在内。 ‘等等!’她拿起笔在熟悉的名字上圈了出来,寄秋想到了那些各种原因死亡的倒霉蛋,惊讶地发现威弗尔夫人跟他们夫人竟然都有过交集。伦敦很小,但也没小到连律师的妻子都涉及到。 ‘我可能知道这群人是谁了。’ ‘这是一场来自女人的复仇。’ “你去查一查这些女士。”寄秋列出一张名单交给巴顿。 在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低的无法想象,大部分都被看作成一个男人的私有财产。 如果这件事结果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恐怕会在社会引起沸腾。 想想吧,在这个出轨被说成风流的社会,被家暴的女人无法在社会上寻求帮助,政坛上不允许出现女人的身影 ,如果这些男士知道他们心里的玩物随时可以举起榔头敲碎他们的脑壳,他们会怎么做?心里恐惧,还是变本加厉。 寄秋眼睛扫到今天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新闻讲述的就是□□拍卖会,一位幸运的商人仅以两英镑拍下了一位丈夫的合法妻子。 贩卖妻子都成了某种不成文的交易链。在她脑海中存留为数不多的历史告诉她,一战之后,妇女才拿到了政府的选举权和投票权。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寄秋把自己丢在椅子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就在寄秋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她就收到了巴顿的调查报告。 “这些该死的臭虫!上流社会的垃圾们!” 巴顿在办公室破口大骂,他很快意识到面前坐着的少年好像也是上流社会的一员,连忙改口,“我没有包括您,先生!” “我知道。”寄秋看着面前紧张的手下,心里感叹着巴顿真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 她从不要求手下只能是个机器人,只要不影响办事效率,其余的她完全不在乎。 快速看完第一页,寄秋脑袋有些嗡嗡的,文字冲击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坚持看完了。 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心一百倍,一千倍。 “明天就是这个月的十三号吧。”寄秋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是的,先生。” “我们去白教堂。”寄秋捕捉完信息说道,“她们每个月十三号都有一场聚会,不出意外的话,地点依旧会设置在白教堂周围。” “我们需要带人吗?”巴顿问道。 “不需要。”寄秋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清楚。” “需要告诉苏格兰场吗?”巴顿声音变低,眼睛定定看着少年。 “不……我没打算告诉他们。”寄秋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我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了。” “埃吉奥阁下那边您要怎么说呢?” 寄秋被戳到最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不知道。只不过我都可以查到,那么他那边查到也是早晚的事情。” “这件事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但即使这样,依旧会有更多的女性意识觉醒,开始维护属于自己的权益。’ 第84章 天刚一亮,寄秋便带着巴顿来到白教堂。 “这里已经被人放弃了,我们暂时可以在这里藏身。”寄秋猫着腰步入一间快要倒塌的房子,“她们人数众多,若是想不惹人注目的话,会选择分拨从不同入口进入。” 巴顿环顾了一下这间基本上是两块板子一块布搭起来的“屋子”,快步上前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屋子里唯一一个板凳,放到寄秋身后,“您是对的先生,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 “你竟然学会了东方成语?”寄秋惊讶地挑眉,坐到了板凳上。 “您曾经解释过这个词语的用法。”巴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他高大的身躯稍微动一动,就能让屋子颤抖几下。 “唔,不错。你很聪明,巴顿。”寄秋看着乖巧地自己团成一团的大黑豹,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巴顿面对眼前养尊处优的老板,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与周围的废墟格格不入,丝毫没有受到臭气熏天的气味影响。 两个人就这么从早上守到了下午,中途就啃了几口法棍。 “暴露了。”寄秋抬头透过破洞的亚麻布,看到了外面渐渐变黑的天空。 “她们被苏格兰场带走了吗?”巴顿抠了抠鼻子,他坐在这里一天了,感觉自己已经被腌入味了,“不应该啊,我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我不是说她们,是说我们。”寄秋咬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我们暴露了,她们提前得知我们的行踪。” “怎么可能?!”巴顿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件事只有我和您知道。我向上帝发誓,我绝对没有走漏消息!!” “我没有不信任你,巴顿。”寄秋叹了口气,安抚了一下惊慌失措的手下,“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再想想哪里出了问题吧。” 寄秋无视马车夫探究的目光坐上马车,同巴顿一起来到自己成立的情报点。 情报点设立的地方距离白教堂不远,旁边到处都是占卜的吉普赛女郎。情报点的外表是一家名为猪头的酒吧。 他们没有走前门,而是从后门进入,来到了酒吧二楼的一个房间。一楼是跟普通的酒吧 一样,二楼才是情报交易处。酒吧侍应生早已知道巴顿的身份,带着两个人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把钥匙交给他们就出去了。 “查一查梅洛迪近期的行踪。”寄秋等到巴顿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才开口道。 “梅洛迪?”巴顿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才把这个名字和一张普通平凡的脸对应上,“《每日趣闻报》的女打字员?” “嗯。她每天清晨都会给我泡一杯热可可。”寄秋坐在皮沙发上抬手压了压眼睛,“我还没发现我的报社有这么一个人才。” 毕竟寄秋从不把重要文件摆放在桌面上,这几天她忙来忙去,不代表着观察力下降,竟然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被翻动过。 “或许是我这里出了问题呢。”巴顿给自家老板倒了一杯白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应该再小心一点的。” “不会,去白教堂的计划是我昨天临时起意。她们每个月只有十三号才能聚集在一起,如果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是不会取消这场聚会。” 寄秋摇头否认,“况且昨天你汇报完情报,我们都呆在报社里没有出去过,所以消息只能是从报社走漏的。 再加上我的办公室距离报社员工工作区域有一段距离。我只吩咐过梅洛迪来为我做这件事,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察觉。”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巴顿收到命令后立即想好调查步骤。 等到巴顿出去后,寄秋颇为头疼的用力揉着太阳穴,梅洛迪是报社招的第一批员工,已经为报社勤勤恳恳工作一年了。 虽然不是她亲自招的人,但也是由她过目放进去的。再加上根据市场定位,单身女性一年六十磅就可以生活的不错,她给出了一年一百磅的工资。 就在寄秋还没想明白梅洛迪为什么冒着被开除的风险而去窃取情报,巴顿已经查完回来了。 “这么快吗?”寄秋心里一惊。 “是的,您没想到吧。”巴顿神色有些骄傲,“我把梅洛迪的照片给孩子们展示过后,小流浪儿汤姆认识这位女士。” 巴顿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头棕色的卷毛配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蛋,像是路边的小狗勾,“Hi,海德先生~” “要叫卡尔先生,或者是老板。”巴顿不轻不重在小男孩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太严厉了,巴顿。私下地怎么叫都无所谓。”寄秋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巧克力软糖,朝汤姆招了招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汤姆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软糖揣进兜兜里,声音带着一股稚气,“我认识她,先生。她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女士!” 他看着年轻的老板带着鼓励的目光,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每个月这位女士都会到白教堂来,时不时带一些食物救济我们。” “只有她一个人吗?”寄秋手指间转动着一枚的硬币。 “不。”小汤姆瞥了一眼寄秋手中的硬币,继续说道,“还有很多女士,她们每个月十三号都会来白教堂发救济食物和衣服。我们便为这些好心的女士们准备一个小房间,每次她们都在那里发东西。据她们所说,自己是教堂的修女,每个月都要来此处传递福音。” “感谢你带来了很有用的消息,小汤姆。”寄秋把手上的硬币放在小男孩带着泥土的小手上,“你可以走了。” 等到小汤姆离开后,巴顿才开口道,“我们现在回报社吗?” “当然。”寄秋站起身。 巴顿早已准备好马车,他们回到报社节省了很多时间,赶在了所有职员下班前回到报社。 “叫梅洛迪泡杯咖啡送到我的办公室。”寄秋大步踏入报社,朝着埋头工作的员工说道。 “先生,梅洛迪今天请假了。”艾米莉叫住了寄秋。 寄秋缓缓转过身子,“请假?原因是什么?” “她身体有些不适,昨天下班前就请假了,弗朗克批准的。”艾米莉说道。 寄秋突然想到对于报社她就是甩手掌柜,所有事情都交给主编弗朗克来决定。 闻声赶来的弗朗克一脸焦急,“出了什么事情,先生?” 寄秋看着脸色有些不安的主编,心知这件事与他无关,“没事,只是梅洛迪泡的咖啡很好喝,我喝习惯了而已。” “我想作为一个仁慈的老板,我应该去看望一下,毕竟梅洛迪是一个很用心的员工。”寄秋补充了一句。 弗朗克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想到小老板确实是一位十分善良的绅士,他思虑了一会儿,还是 给了他地址和电话。 寄秋拿到电话后立马带着巴顿赶到弗朗克给的地址,果不其然,扑了个空。 “她已经走掉了。”巴顿检查了一下房间,床上散落着很多衣服,看得出来走得很匆忙,只带了必备的用品。 “她有什么亲人吗?”寄秋拨弄了一下衣柜上盛开的向日葵,看得出来这位单身女士生活很有情调,小公寓被她装饰的很雅致,到处都是她随手做的小手工。 “没有。”巴顿摇了摇脑袋,“梅洛迪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有个远房的姑姑,但不在伦敦居住。在找到报社工作之前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这间公寓还是提前透支一笔工资才租下的。” “那么她还会去哪呢?一个女性为了安全保证,她必须在夜晚之前找到栖息处,不然危险不堪设想。”寄秋喃喃自语。 ‘她的好友会为她提供住处吗?’ “我们可以先找到这个组织的领头人?”巴顿试探着说道,“我觉得领头人就在那些人渣的妻子里面。” 巴顿的话让寄秋眼前一亮,“没错,我们可以先去查一查最早死亡的人身上!” ‘最早遇害的人好像是被噎死的,貌似也是个子爵。’寄秋翻看着脑海里的记忆,在伦敦这里,贵族真的是一抓一大把。 “我们先回去整理一下仪容,再去子爵夫人那里拜访。” 寄秋想到自己衣柜里那套苏格兰场的警探衣服,“你也去准备一套苏格兰场警服。” “我早就准备好啦,先生!”巴顿愉悦的回答道,最近这几天他已经沉浸在跟自己俊美的老板一起查案的快活中去了,“您去威弗尔庄园的那一天后我就去搞了一套苏格兰场警服!” “不错!”寄秋肯定的拍了拍巴顿的肩膀,不过他太高了,好在心细的大黑豹乖乖的弯下腰让她拍。 “卡纳文子爵是社会上少有的慈善家,在平民阶层一直很有声望。”巴顿记忆力很强,他立马说出第一个受害人身份。 “但他是个有□□癖好的混球,爱好是看自己妻子被不同的人玷污。” 寄秋下意识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一开始确实被恶心到了。 第85章 寄秋凭借着以假乱真的证件,骗过了卡纳文子爵的管家,顺利见到了子爵的遗孀。 “午安,尊敬的子爵夫人。”寄秋弯下腰来嘴唇轻轻碰了下她的指尖。 “午安,警探先生。”柔和缠绵的声音从寄秋头顶上传来,扫的她耳朵有些痒。 寄秋直起腰来注视着这位貌美的子爵夫人,她像是温室的花朵,眉眼间总带着忧郁,海蓝色的眼睛始终充满哀伤,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能自己完成复仇,并且顺利的帮助她的姐妹们摆脱人渣。 这位夫人结婚前叫玛格丽特・兰开斯特,同样是出身一个上流社会的家族,祖上也发动过玫瑰战争,曾经显赫一时。 虽然后期衰落,但还是找到合适的姻亲,让兰开斯特家族的大女儿与卡纳文伯爵联姻,共同延续贵族的荣光。 ‘她受到那些侮辱,有没有像家族伸出手去求救呢?’ 寄秋想到,她心里猜测是有过,但家族的荣誉很显然比一个女孩要重要得多,他们并不想为了一个女孩去得罪一个有封地的世袭继承人。 玛格丽特便不再信任自己所在的家族,但她明明可以只完成自己的复仇便能够安详的度过后半生。 但究竟还是没有对其余女性受到的伤害袖手旁观。从这一点上来看,她有着领先于这个时代的思想。 “要不要一起享用上午茶?”柔弱的女人率先打破沉默。 寄秋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一直盯着一个不久前失去丈夫的美人有些不妥,她低声说了句,“抱歉,我失礼了。” 玛格丽特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她只是微微侧身看了寄秋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 ‘我一定被当成图谋不轨的变态了。’寄秋懊恼的想到。 巴顿被她指使去问询卡纳文庄园的仆人们,卡纳文比威弗尔好一点的就是,卡纳文还有女主人。 子爵夫人明显是取得了整个庄园的权力,上上下下的仆人们都被她管理的服服帖帖的。 因为就在寄秋刚刚落座的时候,周围的仆人们都在管家带领下离开她们附近,表面上孤男寡女相处,威严的管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这是花园里的一个露天的小 亭子,刷上白漆的桌子上放了一碟千层塔和一碟马卡龙,再加上香气扑鼻的玫瑰花茶。 “多谢。”寄秋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玫瑰花苞,她看着一颗花苞在水面上沉浮飘荡。 “警探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子爵夫人开口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 “我想知道卡纳文子爵出事的那天所有人的情形?”寄秋没有看她,把目光投注在花园里盛开的白玫瑰上面。 “我们都吓坏了,没有人注意到旁人的状态。这件事您问杰拉德管家更合适,他远远比我们稳重。” 子爵夫人很显然是被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搞得有些怀疑,“我想那时候我作为一个刚刚失去心爱的丈夫的女人,恐怕无暇关注他人的情况。” “是我考虑不周。第二个问题,卡纳文子爵身体状况如何,近期家庭医生检查怎么说?” 寄秋捻起千层塔上的一枚杏仁放入口中,她进来前看到入门那幅画,卡纳文子爵身躯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于肥胖了。 “医生有让他控制饮食,并且给了他合适的食谱。”玛格丽特拿手帕沾了沾有些湿润的眼角,展现出一个失去爱人的女人的哀伤,“显然没有任何用处,我的丈夫依旧死在了餐桌上,要不是……我早已经把这位庸医开除了。” 如果面前坐的是个真正的男人,都会被美人落泪激起心中一片怜惜,但可惜寄秋不是真男人,她的大脑无比清醒。 寄秋嚼着杏仁忍不住想到,要不是她早就知道卡纳文子爵是个什么东西。 不然真的被子爵夫人精湛的演技糊弄过去,“请您节哀,子爵夫人。” “我挺想知道一件事,卡纳文子爵是不是对杏仁过敏呢?” “你说如果我在他的牛奶燕麦粥里放些磨碎的杏仁,会被他察觉吗?” 玛格丽特顿住擦拭眼泪的手,“您在说什么?” “您无需害怕,我手里并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证明什么。” 寄秋放下茶杯,扭头看向玛格丽特,“我只是想知道,值得吗?即使最后的结果是绞刑架。” 玛格丽特迷人的蓝眼睛闪过一丝笑意,“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我不后悔做这件事。还有,我不会上绞刑架的,海德先生。” 寄秋对于 子爵夫人认出她来不感到惊讶,毕竟伦敦上流社会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往上数几代说不定都有血缘关系。 再加上海德家族也是古老的贵族,虽然她出席的舞会不多,但要被人记住也不是难事。 “我从没有这么有成就感过,在我过去的二十年我脑子里只有如何取悦自己的丈夫这一项,我在他的眼里跟宠物没什么区别。不,甚至比宠物还要低贱。” 玛格丽特轻蔑的笑了笑,“但是有人突然告诉我,我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人,我不应该为了取悦男人而活,生命是我自己的,我应该为自己做主,而不是盲目听从我父亲一次又一次原谅那个肮脏的男人。” “你知道吗?海德先生,这一个月是我过得最快活的一个月,我感觉这是自己偷来的。 ……我便把这些时间用来拯救更多的女人,在这个悲惨的世界,我们相互取暖。 我们明明也应该属于社会的一份子,但只能成为菟丝花,金丝雀。我们不是生育的机器。” 寄秋眨了眨眼睛,安静地听完这一段话,“但你们的动静已经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如果不停手的话,假以时日,苏格兰场一定会找上门。” “已经太晚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我们已经无法回头。” 玛格丽特轻轻叹息,“我没有牵挂,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取更多女性的未来,那么我愿意,这对我来说十分有意义。” 寄秋眼神晦涩,在英格兰,女性的声音在一战之后才被听见,在此之前,她无法得知有多少女性为了维权前仆后继,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但在历史的长河却没有留下名字却薪尽火传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女孩们。她也应该做出改变,加快自己的脚步。 “夫人,埃吉奥阁下来了。”管家杰拉德站在亭子外面说道, “稍等,我马上过去。”玛格丽特站起身,抚平自己的裙角。 杰拉德神色有些欲言又止,但他还是补充一句,“他还带了很多人。” “什么人?”寄秋按捺不住站起来看着他。 “苏格兰场的警探。”杰拉德上下看了一眼寄秋身上的那身警服。 寄秋扯了扯身上的警服,有些尴尬,“还是我同事呢。” 寄秋跟着玛格丽特来到大厅,看着大厅里一大片 人,心里感到不安,‘如果是普通问话不可来这么多人。’ 玛格丽特伸出纤细的手下垂,“好久不久,埃吉奥阁下。” “好久不见,卡纳文夫人。”埃吉奥低头轻吻了一下,他注意到后面一言不发的寄秋,脸上并不意外。 寄秋看着一群来意不善的人,身边两个人就像是在某个贵族举办的宴会上,身穿标准三件套的埃吉奥下一秒都可以说一句,尊贵的女士,我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子爵夫人,有人实名举报你杀了卡纳文子爵,我想你需要去苏格兰场一趟做个笔录。”身材高大的警长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接过去之后垂眸看了看。 寄秋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虽然说是做笔录,但若是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哪个警局的局长敢这么对子爵的夫人。 表面上说是请人去苏格兰场做客,实际上是把逮捕令说的好听一点。 羊皮卷内容不长,不到一分钟就能看完,但玛格丽特看的很认真,良久,她缓缓开口,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嗓音,“我的袖口不小心被沾上了红茶,请容许我整理一下仪容。” 苏格兰场的警长下意识看向了埃吉奥,这位内政大臣只是点点头。 玛格丽特提着裙子走上台阶,身后跟着两个警探。 “呃,先生,午安?”寄秋看着脸色严峻的埃吉奥,这件事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现在的苏格兰场不会也跟上一世一样,就像跟在福尔摩斯身后一样当个小尾巴? “很出乎我的意料,海德。”埃吉奥鼓励地看了寄秋一眼,很显然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误打误撞的巧合。 寄秋心里放松了些许,“你们为什么也来到这里?” “卡纳文子爵的私人医生说他曾经对杏仁产生不良反应,所以卡纳文庄园是不可能出现杏仁。 但我们查到一些明显的证据,证明子爵夫人在卡纳文子爵的饭食里面使用了杏仁。”埃吉奥说道。 寄秋想过她们会暴露,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明明她刚刚还在说自己不可能上绞刑架。’ ‘等等?!’ ‘那不就是说……’ 寄秋猛然站起身,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楼梯。 下一秒,楼上传来一声,“砰——” 第86章 等到寄秋跑上楼梯,玛格丽特已经倒在了血泊里,眼睛睁得很大,她无视了周围嘈杂的人群,大步走上前为这个女人合上了双眼。 “子爵夫人无法忍受失去丈夫的痛苦,最终她选择了追随他而去。”埃吉奥的话为这件事画上了终止的符号。 “这件事,对她来说很恶心吧。”寄秋跟在埃吉奥身后,掠过一个又一个警探,他们在收拾玛格丽特的遗体。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陛下也不想破坏数百年的婚姻体系。” 埃吉奥紧皱眉头,“往好处想想吧,至少那些女人的生命保住了,我们的君王只是给个警告,没有大开杀戒。” “但是她们想要的是平权。”寄秋脸色苍白,不过她肤色本身偏白,倒是看不出来。 “我没发现你这么天真,海德。”埃吉奥挑眉,伸手摸了摸嘴上的胡子,“你知道举报的人是谁吗?” 寄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是谁?” “玛格丽特・卡纳文的贴身女仆,她哥哥生病,需要一大笔钱。”埃吉奥翘着胡子说道。 “不可能吧,她完全可以找自己的主人要,为什么多此一举。”寄秋抿了一下嘴唇。 埃吉奥冷漠地开口,“她已经完全不信任自己的主人,她认为一个敢向自己丈夫下黑手的女人不值得信任。” “她不知道卡纳文子爵……奇怪的癖好吗?” “噢,她当然知道。”埃吉奥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但她不觉得有什么错误。” 寄秋感觉自己手脚发冷,“她疯了吧!” “所以想要寻求平权,先让她们团结再说吧。”埃吉奥无奈地耸了耸肩,大步离开了。 留下一脸面无表情的寄秋,她想到了自己没有死亡的时候,看见过被拐卖山区里的女性的新闻,这些女性无法逃离魔窟的原因不仅仅是锁住她们的铁链,还有老一批被拐卖的女性成了帮凶,这些人潜伏在她们之间当着卧底,一旦有什么动静都会被汇报给村子里的人。 寄秋终于意识到,光靠自己进入上议院为女性申请保障是行不通的,她必须先得让女性学会思考,要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而不是学着类似女 德一样的东西,然而现在只有有钱的人家才有机会为女孩聘请家庭教师,或者把女孩送进女校学习。 但目前现在的女校教学都是以社交为主,力求把每个女孩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淑女。 家庭教师也几乎都是女校毕业的。英格兰第一所男女混合学校在十九世纪末期才出现。 如果无法改善她们的思想,恐怕自己最后的结果跟玛格丽特差不了多少。 “先生,您别难过了。”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寄秋回头看到巴顿笨拙地安慰她,“我没有难过,只是感到很……悲哀。” 她想过这件事会很难,但没想过会这么难,让寄秋一时间举棋不定。 就在寄秋还没从玛格丽特自杀的事情纾缓过来,突然收到一封电报,传来老达西去世的消息。 她匆匆让巴顿定了最近的一班去德比郡的火车。一大清早就赶到达西庄园,见到了脸色十分憔悴的达西。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达西。”寄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念道,“老达西先生一定不想让你们永远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他会在天堂永远保佑你和达西小姐的。” “我知道。”达西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母亲,父亲一直没有续弦,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和乔治安娜。父亲的离去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安慰人这个技能一向是她不擅长的,寄秋看到远处走来的宾利,她有些求救地望着他,眼神闪烁着,‘你来哄哄他啊!’ 宾利作为小太阳,脑袋上天线立马就接收到寄秋发送过来的信号,他大步跑过来,用力把达西抱在怀里,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倒是不会太怪异。 见到达西有人安慰,寄秋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想到了达西家另一个孩子,出于礼貌,她必须去看一看才行。 想好之后,寄秋对宾利动了动嘴,做了个口型。 宾利看出寄秋的口型——‘我去看一下达西小姐。’他眨了眼睛示意,‘你去吧,这里有我。’ 寄秋放心的把达西交给宾利,自己朝庄园里面走去。 ‘不过乔治安娜现在在哪里呢?’ ‘如果是花园的话还好,卧室的话就等等再去。’ 她抬脚往花园走去,运气不错,遇到了 哭泣的乔治安娜,身边安慰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那个威克姆? 寄秋本想离开,但脚踩上了枯枝引起了花园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注意。 乔治安娜见到寄秋,快步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彻底压抑不住哭声。 寄秋感到棘手,怎么自己到来反而哭的更厉害了呢? 不过她还是伸手像对待达西那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但她没有忽略花园里另一个人,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向这位英俊的男青年。 ‘威克姆和乔治安娜一起长大,认识的时间比我还长,按理说我不应该多想。’ ‘刚刚威克姆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出格了,他一定没有把乔治安娜当成妹妹。’ 俊美的外貌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但已经活了好多年的寄秋见过好看的人太多了,外表对她来说就是一张皮囊,美丽的皮囊无法带给她任何影响。 更别提的是自己对威克姆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排斥和厌恶感,她一开始以为是来自达西。 但后面仔细想过,自己从来都不是被别人左右想法的人,那么只能说明,自己就是无法对威克姆产生一丁点好感。 寄秋怀疑老达西是不是把威克姆当女婿来培养,毕竟女婿跟儿子很容易让人傻傻分不清,那自己是不是有点碍事了 威克姆看了看不再分给他任何一个眼神的乔治安娜,好脾气地笑了笑,自己转身走开。 ‘不,别走啊!’寄秋面对水一样的小女孩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她真的不会安慰人啊! 她很想朝着威克姆的背影大喊一句,‘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毕竟这个小白脸一向巧舌如簧,他的甚至都可以只回答‘嗯’的自己聊一路天,还不会把天聊死。 寄秋面对乔治安娜比面对达西更艰难,她跟乔治安娜实际上没见过多少次,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别哭了,达西小姐。” 回应的是乔治安娜更大的抽噎声,哭的更厉害了。 最终的结果是,乔治安娜哭累了,趴在寄秋肩膀上睡着了,毕竟小姑娘一直没睡,眼底下很重的青色。 寄秋弯腰直接把她横抱起来,这个时代的女性都很轻盈,她很轻松的就能公主抱抱起来,稳稳当当的从小门走进房子 里。 有眼色的女仆很快上前为她引路,带着她来到乔治安娜的卧室。 寄秋轻轻地把小姑娘放床上,没有打量卧室一眼就退出去了。 寄秋住进了她两周前住进的客房,草草冲了个澡就出来,达西家没有近亲长辈,恐怕明天达西的工作很繁重,自己也许能帮忙分担一点,她便不再乱想,闭眼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寄秋就自动醒来,快速缠好了束胸,花几分钟梳洗打扮,系好黑色的领带,套上黑色的西装就出去了。 老达西的生意做的很大,不然也无法有媲美半个德比郡的财产,对应的是出席葬礼的人很多。不仅德比郡的人会出席,生意上的伙伴也会出席。 寄秋看到了一身黑裙的希尔达夫人,身后跟在一身同样黑裙的南希。 因为距离原因,她只能看到希尔达夫人轻柔的把乔治安娜抱在她怀里柔声安慰。旁边的南希递过去手帕帮忙擦着眼泪。 她想起来希尔达夫人死去的丈夫似乎也是名单上的一员,但希尔达夫人在距离伦敦很远的德比郡,看似完全跟玛格丽特无法有任何关联。 但寄秋心里明白,乡绅希尔达死亡恐怕也不是什么意外,但她对于人渣的死亡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当盲人。 不过…… 寄秋扭头看到另一边,威克姆半个主人的作态,心里有些膈应。 她脑海里闪过一条信息,飞快地捕捉住。 她想起来威克姆是谁了。整本书最大的反派不就是叫威克姆,好像达西最后跟伊丽莎白订婚也没有摆脱这个吸血鬼。 时不时因为跟班纳特家其中一个女孩结婚的缘故,来达西这边干着敲诈勒索一样的行为。 ‘似乎乔治安娜也是个受害人!’ 寄秋惊恐地想到,但她记不起来是哪个班纳特小姐受害,这就很难办了。 不过乔治安娜可以着手去帮助,寄秋立马决定派个人盯着威克姆的一举一动,自己好多做打算。 她总不能凑到乔治安娜耳边说,你那个像第二个兄长一样的男人是个大坏蛋,他会欺骗你的感情! ‘从达西身上入手或许可行。’寄秋看了一眼站在一左一右距离最远的两个男人想到,这俩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会好起来的样子。 第87章 老达西的葬礼在一个阴天举行,幸而英格兰的葬礼步骤没有东方那么琐碎,只需要听牧师讲完话,再给逝者献上自己准备的花束。 牧师在达西庄园念完悼词,接着便是老达西的律师出来宣读遗嘱。 老达西身体一直不好,自知自己时日不多,早早打理好后事,为自己的一双儿女用尽了心。 好在德比郡土地继承制不是限定继承权,达西和乔治安娜各自得到土地,庄户,还有商铺。在乔治安娜结婚前暂由达西来保管。 这一点寄秋无比放心,达西是个十分合格的兄长,他绝对不会做出来像‘斑点带子’一案里面的继父,为了财产去放毒蛇咬乔治安娜。 但是老达西比她想象的还要喜爱威克姆,不仅特意交代达西要多照顾一下这位养子,还留给其一大笔钱。 威克姆脸上一片哀切,但心里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本人才能得知。 ‘达西这个古板的男人,绝对会一丝不苟执行父亲的遗言。’寄秋头疼的想到。 紧接着寄秋脑海里出现一大段文字,‘老达西去世不久之后,威克姆就原形毕露,拒绝了达西为他提供的神职工作,最后达西给了他一大笔钱求学,都被他用来挥霍一空。在达西拒绝他一次又一次贪得无厌的索取之后,妄想着欺骗乔治安娜来报复。’ 令她倍感意外的是,被遗嘱照顾的不仅仅有跟达西一起长大的发小宾利,还有自己,老达西还给她留了一份遗产,马场里面一匹今年年初刚出生的白色纯血马,被驯马师判定有潜力成为一匹优秀的赛马。 寄秋想起来在几次为数不多交谈中,提起过自己想买一匹白马,没想到随口一说还能被老达西记了下来。 无论是不是看在达西和乔治安娜的份上,她心里都十分感动这一份心意。 所以更不能让威克姆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寄秋观察了一下坐在会客厅的几个人,为了工作交接,老达西的生意伙伴也在,听完了遗嘱一个接一个上前安慰达西,接着离开会客厅准备告辞。 她朝两个兄妹看了一眼,想到应该给这两个人留点时间让他们自己走出悲痛,于 是自己悄然离开会客厅,去外面透透气。 但在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花园,达西庄园和隔壁的希尔达庄园之间靠着一片茂密的树林间隔开,这片树林接壤着花园。她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南希小姐?”寄秋看到树林间眼熟的女仆,安静的伫立在那里,亚麻色的头发被编成两个麻花辫,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合适距离,“好巧,希尔达夫人没跟你在一起吗?” “不是巧合。”南希笑了笑,脸上的雀斑变得生动起来,“我特意来这里,就是为了等您。” “等我?”寄秋挑眉,“为什么?” “上次的事情……真的是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南希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如果您没有出现在那里,我无法想象后果。所以请教完夫人之后,我觉得我欠您一个道谢。” “举手之劳。”寄秋想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但衣服没有口袋,她摸了个空,“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并没想过您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我一个别人家的佣人,只有这个方式能遇到您了。” 南希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看来我的运气很好,第一天就遇到您了。” 寄秋目光变得柔和,她轻声说道,“你的谢意我已经收到了,那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出门跌了一跤吧。” 南希忍不住莞尔一笑,“夫人也说过相同的话,我已经不在意了。既然您已经收到我的谢意,如果没有事的话,请容许我先告辞了。” 寄秋看着南希提起裙子施了个礼,然后像只轻盈的小鹿,消失在林间。 南希的态度让她感到很舒服,至始至终都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即使自称佣人,但眉眼间没有丝毫卑微,仿佛这个身份只是一个工作而已。她越来越好奇,希尔达夫人是一位什么样的女人。 心间被老达西死亡压着的沉重的心情似乎变好了点,她带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遇到了运送食物的雷诺兹先生。 雷诺兹先生是一个外表憨厚的红发大叔,有着北爱尔兰血统,性格温吞,跟他的妻子强势的雷诺兹太太正好互补,雷诺兹太太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女人,能干在她不仅能把达西庄园料理的井井有 条,还有着一手好厨艺。他们夫妇已经为达西庄园服务十多年了,寄秋对他们不陌生。 因为好几次都是雷诺兹太太带她去的客房,并拯救了她饱受英国菜折磨的胃袋。 “海德先生,好久不见哩!”雷诺兹先生大声跟寄秋打招呼。 寄秋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我们半个月前才刚见面不久呢,雷诺兹大叔。” 这一声大叔让雷诺兹心情颇为喜悦,想象一下,一个身份显赫的贵族继承人只叫他大叔,对别的佣人都是疏离的加上先生,这一点好像拉近了不少距离,他便打开话匣子,“最近两天真的是太令人难过了,老爷是多么好的主人啊,我很难想象这件事会对两位小主人造成多大的打击。” “是的,我希望达西和达西小姐尽快振作起来。”寄秋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我每天都向上帝祈愿,请求他们保佑少爷和小姐日后健康快活!” 雷诺兹先生拿出满是裂纹的烟斗点燃,“不过,海德先生最近还是要注意一下安全。” “嗯,发生什么事情了?”寄秋皱眉问道,她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出了命案。 果不其然,雷诺兹重重吸了一口烟斗,继续说道,“铁匠乔治被人谋杀了。” 寄秋脑海里过滤一遍,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好奇地问道,“他是谁?” “一个名声不太好的恶汉,有很大的赌瘾,虽然打铁技术很好,但是赚来的钱很快就被他输个精光,所以一直没有人家愿意把自己女儿嫁给他。”雷诺兹先生叼着烟斗说道,“据有人所说,他干过非礼女孩的下三滥行为,但没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他是怎么被人杀害的?”寄秋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个人的背景了。 “他被人绑在了山楂树广场的铁质十字架上,喉咙被割断了。” 雷诺兹先生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去的很晚,德比郡警局已经把尸体带走了,我没见到那个场景,不过满地的鲜血真的是可怕极了。” 寄秋看着雷诺兹先生虽然口里说着可怕,但脸上想目睹一下现场的表情做不了假,她抽了抽嘴角继续问道,“他有跟人结仇了吗?” “这我不是很清楚,我跟他没有往来。”雷诺兹先生无辜地耸耸 肩,“玛姬要是知道我跟赌棍有交流,一定会跟我打一架的。” “噗呲——”寄秋憋不出笑出声来,雷诺兹先生口中的玛姬应该是雷诺兹太太,她想了一下那个精明干练的女人。 说不定真的做出来这种事,“雷诺兹太太真的是一心为你着想,要知道赌瘾是很难戒掉的,一旦沾染上了就会让你倾家荡产。” “哎,我知道的,海德先生。”雷诺兹看着眼前的介于青年和少年的男孩,心里忍不住感叹着,不知道这位俊美的小少爷未来要伤透多少女孩子的心啊,他是如此的谦虚友善,从来不拿有色眼镜去看待别人。 甚至博学多才,洁身自好,玛姬对他赞不绝口,成为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还不知道被雷诺兹先生在心里吹了一波彩虹屁的寄秋告别他,朝着庄园走去,希望达西和乔治安娜心情好受一点了,心里关心着达西兄妹,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着铁匠乔治被杀的案件。 她曾经被达西带着去过山楂树广场,知道那个铁质十字架,它是作为广场标志物体放在了广场正中央,山楂树广场是德比郡的居民休息做生意一体的广场,有一部分商贩建了平房,在前厅做生意,后面有房间专门当家来住。 那么,凶手是如何在不惊动休息的商贩们把铁匠乔治绑到了广场中心的十字架上。 寄秋强迫自己不去想,但当了那么多年的侦探还是留下后遗症,越是想避开,却被勾的心痒难耐。 ‘他到底是被人杀死之后绑到十字架上,还是绑到十字架上再杀死的?’ ‘真的一个目击者都没有吗?’ ‘他是仇杀,还是情杀?’ 寄秋脑袋周围一堆小问号围着她转来转去,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达西家的会客厅,客厅里只剩下乔治安娜和达西,她看到达西竖起手指放到唇边,立刻注意到乔治安娜带着泪痕趴在自己兄长腿上睡着了。寄秋点点头表示知道,蹑手蹑脚的关上客厅的门。 因为是倒退着走的,导致她差点跟背后端着托盘的雷诺兹太太撞到。 “抱歉!”寄秋眼疾手快的托住托盘,不让上面的食物掉在地上。 雷诺兹太太被吓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海德先生。” “达西小姐哭累了,现在正在睡着。”寄秋小声说道。 雷诺兹太太想了想,回应道,“那我晚一会儿再过来。” 第88章 挚爱的亲人去世没有给达西多少时间去悲伤,老达西留下了庞大的家产引来了不少豺狼的垂涎,同时他还要去安抚懵懂的幼妹。 “达西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寄秋站在书房外面,身边站着的是宾利,“人不是机器,不可能一直运转。” “噢,我可怜的朋友只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宾利敲了敲脑壳,他有些束手无策,长久以来都是达西为他出主意,自己是无法劝住达西的。 “那么,帅气的男孩们,能不能请你们把东西端给少爷?”雷诺兹太太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当然。”宾利迅速接过雷诺兹太太手里的托盘,“它们看起来很香!” 寄秋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食物,是约克郡布丁和羊肉土豆汤,翕动了一下鼻子,闻着出乎意料的香,也就是雷诺兹太太的巧手才能把英国菜做的很美味。 “希望少爷可以多享用一点,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进食。”从小照顾达西长大的雷诺兹太太神色有些担忧。 “放心吧,雷诺兹太太,我们会好好照顾达西的。”宾利脑袋上的小卷毛翘了起来。 寄秋也在一旁点头附和,雷诺兹太太见状放心的离开。 “达西,我们可以进来吗?”寄秋敲了敲厚重的木门,没听到回音。 “不会出事了吧?!”宾利脸色焦急地说道。 寄秋不疑有他,直接用力推开门。 达西从桌子上的文件堆里抬起头,宾利瞪圆了眼睛,“天哪,兄弟!你到底工作多久了?” “沉重的工作并不能减轻痛苦,你这样早晚会把自己身体拖垮的。”寄秋皱着眉头说道,“想想乔治安娜吧,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就算你无所谓,但你的妹妹还需要一个健康强壮的兄长,达西。” 她看着面前短短几天就瘦的脸颊有些凹陷,满眼红血丝,再加上胡子拉碴,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意气风发。 “……我知道。”达西揉着自己酸胀的眼睛,“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让别人把它夺走。”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寄秋示意宾利把托盘端过去,“这是雷诺兹太太特意为你做的,她一直都很担心你。” 宾利拖着达西去梳洗一番,寄秋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打量着这座古老的书房,它堪比一个藏书室,里面罗列着收集来的珍贵大部头,低头看了一下手边,是一本游记,作者名字耳熟能详,这本书全名是《马可・波罗游记》。 在等候的过程中,她饶有兴趣的阅读这本书,虽然知道马可・波罗的事迹,但对于他写的书倒是第一次看。 很快宾利拖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达西走出来,仔细观察一下,达西脸上还有被剃须刀刮出来的几个小口子,不过几天没吃饱饭的他只能让自己精力旺盛的好友为所欲为。 达西被宾利架到椅子上。“我一定会盯着你把这盘食物吃完的。”宾利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寄秋乐得在旁边看戏,很快她想到一个很好的事情去转移达西的注意力,“最近德比郡发生了一件很不同寻常的谋杀。” 果不其然,面前的两个人被吸引住了。 “一个铁匠被绑在山楂树广场的十字架上割破了喉咙。” 寄秋看了一下两个人的表情,没有害怕的神色,于是继续说道,“广场每天第一个开门的面包店老板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达西家在德比郡影响力非凡,恶性谋杀不是一件小事情,作为继承人的达西第一反应,“这肯定会造成众人的恐慌,凶手有头绪了吗?” 宾利的反应则是,“那他的家人一定很难过。” “我没听到任何关于凶手的信息,性别,外貌,痕迹通通都没有,甚至遇害地点是不是那个十字架都无法确定。” 寄秋先按照顺序回答了达西的问题,随即安抚了一下宾利,“他没有亲人,父母早逝,年纪轻轻就染上了赌瘾。” 据说还对未婚女性下手过,不过这件事没有确切的证据,她只能在心里补充上,不然说出来很容易引起误导。 “会不会是欠债报复?”达西第一反应是赌场,他不怎么喜欢在法律边缘徘徊的赌坊,但没有权力去阻止赌场的建立。 “他没有欠债,铁匠有一手很好的打铁技术,欠债的窟窿他总是能及时补上,噢,当然他也没有一分存款。”寄秋手指轻轻叩着沙发上的扶手。 “情杀?”宾利问道。 “也不会。因为他赌瘾众人皆知,加上本身也没有钱,不仅没有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连风尘女郎都不太看得上他。” 寄秋顿了顿,否认了这个说法,“所以,他无法涉及到情杀。” 德比郡主要以山脉为主,大部分人都生活在一小块地,每家发生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很快就会众人皆知。 “凶手若是不想惊动人,不仅人要少,而且还需要孔武有力的成年男性。” 达西拿着饭勺敲了敲碗的边缘,“铁匠本身要比普通男性强壮几倍,还得想办法控制他。” “当然,我想的也差不多。”寄秋脑海里做着案发现场的假设。 “不过,达西,你还记得吗?两年前也发生了一场跟这个谋杀差不多的事故。”宾利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一个倒霉的马夫喝醉了酒,正巧那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山楂树广场的十字架前面的池子积攒了很多雨水,他刚好坐在那里,最后跌进水池里淹死了。”宾利看了一眼思考的好友们。 “我记得这件事,最后警方不是认定是意外死亡?” 达西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汤,拿着托盘的餐巾擦了擦嘴角,“不过经过这两件事,那个十字架估计已经被判定是不详的存在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被拆除。” “可是拆除之前也得要找到凶手。”宾利摩挲着下巴说道。 “等等!”寄秋突然想起来她遗忘的东西了,那个十字架不是直接屹立在那里,而是周围有一圈水池围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像个小池塘,“凶手把铁匠绑在十字架前还得要跨过池塘,那个池塘很高吧。” “把他抬进去,这么大的动作一定会弄醒他的。凶手只能在绑上十字架之前杀掉受害人。” “哇哦,海德!你好像西格莉德・加里!”宾利小海豹式鼓起了掌。 “啊?”寄秋僵住了。 宾利以为她不认识西格莉德・加里,连忙解释了一遍,“是一本侦探小说的人物,我超喜欢他的!它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小说。” 寄秋莫名其妙的吃了一口自己的安利,她还是把话题回归到正事上,“我们一起去山楂树广场看看吧!” 还不等达西开口,她立马说道,“达西,你需要散散心,做一些轻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句话赢来了宾利的赞同,“是的,你需要放松一下,我的朋友。海德说的没错,我们下午应该现在就出发。” “哈?”达西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立马拍定行程,自己完全无法参与进去。 坐在马车上,寄秋害怕达西起了逆反心理,给他做起了思想工作,“我们不一定是为了查明真相去的,我好久没去那里逛一逛了,不知道那家好吃的蛋糕店还在不在。” 达西心里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干巴巴的一句,“你又不是专业的人士,小说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完全想不到眼前被自己当成弟弟的少年几天前带着手下假扮苏格兰场的警探在伦敦窜来窜去。 第一次被说成非专业人士的寄秋没有在意这句话,她把脑袋伸出窗外,感受着外面牧草的气息。 宾利倒是不赞成这句话,“小说是来源于现实的基础,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侦探加里!” 寄秋把脑袋缩回来,大力点头肯定,“世界上当然有西格莉德・加里。”并且就坐在你面前。 达西一时间再次被两个人堵住了嘴巴,他开始为两位心大的好友未来感到担忧。 宾利太善良,性格温软,很容易被人欺骗。海德太天真,性格懒散,很容易被带坏。 而达西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以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一片老父亲的关爱心。 宾利正学着寄秋那样,把脑袋伸出窗外,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风吹的他一头卷毛乱糟糟的,“海德,你是对的!真的太好玩啦!” “我是从不骗人的!”寄秋也把脑袋伸出窗外,朝着另一边窗户喊道。 “噢,不。”达西绝望地捂住脸,感觉自己就是带着两只大型犬出门一样,不对,家里的大丹犬尼克都比这两个人省心! 不过好在两个人还知道注意形象,快到山楂树广场的时候乖乖坐在马车里,一举一动都变得端庄起来。 即使过了很长时间,寄秋还是记得十字架的位置,她没有等候另外两个人,快步朝着朝思慕想的地方走去。 那里守着两个警探,铁质的十字架是深一块浅一块的,她知道深色的地方肯定是沾染血迹的地方,池塘里没有一滴水。 是的,想必自从马夫溺亡之后,池塘里再也没有放过水,本地的治安官也懒得去出钱拆掉这个池塘。 寄秋把脑袋探过去,池塘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脏兮兮的,若是有人踏足,一定会留下破坏青苔的痕迹,但上面青苔茂密,没有一点踩踏的痕迹。 “嘿!小子,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其中一个瘦高的警探呵斥了一声,“识相的话,离这里远点!” 随后赶来的达西和宾利,连忙拉起寄秋,“小心一点别掉下去。” 达西看了看两个警探,伸出手,“幸会,我是费茨威廉・达西。” 两个警探脸色狐疑,但达西家的名头他们并不陌生,最终还是伸手同达西握了握,“幸会,达西先生。” “最近这里很危险,达西先生尽量还是管好自己的弟弟吧。”另一个矮胖的警探提醒道。 就在达西刚打算应下,寄秋趁着他们不注意扒到池塘边,伸手从池塘里拿起一个东西。 “海德!”宾利看着少年半个身子探了下去,脚已经离开地面,连忙走上前抱住腰提了起来,“真是太危险了!你刚刚就要跌下去了!” “嘿呀,这是什么东西?”寄秋抬手扬了扬手里的物件。 宾利接过去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把上面粘着的青苔搓掉,露出里面好看的外表,这是一块松花石,上面刻着字,只不过被腐蚀的看不清。 “池塘修好了之后,有人喜欢往里面丢石头,很快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有人说往石头上刻下自己的愿望,望着石头落入池塘里的格子上。 不久后就会被实现,自打出现这个传言之后,就有更多的人往池塘里扔刻字的石头。” 达西耐心的解释道,他更希望眼前的熊孩子结束自己该死的好奇心,不要再一惊一乍的了,“从马夫出事后,池塘就被清空,这应该是漏掉的。” “所以池塘里的水是流动的?它要保持清澈见底,不然怎么能看得到属于自己石头落到池塘的图案上。”寄秋很快抓住重点。 “当然。”达西不知道两者之间有啥联系。 “那么凶手会不会从出水口那里来到十字架,在地下移动就惊动不了广场的人了!”寄秋飞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还没等她继续输出,就被人打断,“你说的是真的吗?!” 两个警探回头,看到熟悉的人,立马立正,“威廉姆斯警长!” 寄秋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壮硕,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浓密的胡子挡住了他的半张脸,两个黑黝黝的眼睛透露的目光友好正直,让人感到和蔼可亲。 “噢,小达西!”威廉姆斯用力抱住达西,原本身材高大挺拔的达西对比起来也变得瘦小,很显然这一出热情的拥抱让达西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回抱了一下。 “你真的像极了你可敬的父亲,达西是个很友好的人,我真为他的离开感到难过。”威廉姆斯说完放开达西。 “谢谢。”达西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伸手为身边两个人做个介绍,“这是我两个最好的朋友,查尔斯・宾利,埃尔维斯・海德。” “很高兴认识你。”宾利也热情的跟熊一样的警长握了一下手。 “幸会。”寄秋刚伸出手,就被威廉姆斯大力握着晃了晃。 “你就是刚刚那个提出凶手是从出水口中进出的男孩!”威廉姆斯大声说道,“你这句话使我茅塞顿开,这几天我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胡子都快掉光啦!” 寄秋看了看威廉姆斯浓密旺盛的胡须,她觉得离掉光还有十万八千米的距离呢。 威廉姆斯是个行动力很快的男人,他立马指挥着手下跑到池塘,拿着扫把除掉池塘上面的青苔,很快就在十字架的位置找到了出水口。 出水口位置设置的极为巧妙,大部分出水口都是建立在池塘壁边,而这个是设置在十字架高高的底座上。 “撬开它。”威廉姆斯命令着手下拿铲子开掉这个出水口。 这一出动静惹来了更多人凑热闹围观,达西他们三个人被推囊着挤到了池塘边。 寄秋正好看着那个出水口,十字架的底座是圆柱体,出水口也是贴着圆柱设计的,肉眼看上去很窄,实际上比眼睛看着宽很多。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出水口里面有明显的拖拽东西的痕迹。 “果然。”寄秋勾起嘴角,她看着威廉姆斯警长让两个手下一个一个试着钻进去,两个人都能钻进去。 不一会儿,威廉姆斯警长就叫来了警局的人,警探们带着枪把池塘围了起来。 “威廉姆斯警长!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吗?”寄秋高声喊了一句。 “海德!”达西立马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脸歉意的说道,“是我管教不周。” 威廉姆斯警长倒是毫不在意,反而哈哈一笑,“如果你不害怕的话,当然可以,小伙子。” “非常感谢!”不等达西说完,寄秋立马接口。 “男孩们,如果不放心的话,你们也可以跟着来。”这句话显然是对达西和宾利说的,威廉姆斯警长大胆的超出一般的警长范围,他毫不在意这件事是否符合规则。 “你们真的不好奇吗?”寄秋眨了眨眼睛问道,她也没想到威廉姆斯警长会同意的那么干脆,原本都做好了要费一些口舌功夫来说服他。 宾利和达西对视了一眼,好吧,他们确实心里很好奇。 虽然也没好奇到心痒难耐的程度,但既然有机会去看看也无妨。 威廉姆斯警长和达西在自己腰间系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在外面的人手里,另外两个人同他们的手绑在了一起。 寄秋看着洞口跃跃欲试,达西三番五次的检查两个人手腕之间的麻绳牢不牢固。 地下的排水口很复杂,像迷宫一样,宾利和寄秋提着油灯,威廉姆斯警长带着地图。 “不要担心,我记得路。”寄秋刚刚已经把威廉姆斯警长手里的地图记了下来。 达西扯了扯嘴角,“你只要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寄秋心里叹了口气,倔强又傲慢的男人,早晚有一天你会在一个女人上裁了跟头。 威廉姆斯警长带着宾利率先进去,寄秋紧随其后,达西走在最后一个。 下水道的味道出奇的难闻,三个男人不由得发出干呕声,寄秋倒是没啥反应,再难闻也难闻不过人类的腐烂的尸体。 不过下水道的气体闻多了会导致气体中毒,出现头痛耳鸣的症状,当然现在是远远比不上后世那种闻一口说不定就会升天。 “这种气体闻多了对身体不好。”寄秋快速说完,调试着自己呼吸频率,三个男人调节的很快,也渐渐适应了下水道的气味,同时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防止过度吸入气体。 威廉姆斯警长手里攥着地图,他顺着宾利手中的油灯照着地面,仔细辨别地上的印记,寄秋把手中的油灯举高,环顾了一下拱形的下水道。 威廉姆斯警长做了个手势,寄秋扯着达西跟上去,一行人在“迷宫”里绕来绕去,很快痕迹就消失不见,这里有一条水流冲刷着,前面有三个岔路口。 警长紧锁着眉头,他伸手在地图上戳了个洞,标记了他们一行人的所在位置。随后示意他们返回。 四个人快步顺着绳子离开下水道,出水口守着的警探收到绳子的牵引力,用力把下水道的四个人拽了上来。 “我这辈子再也不去这里了。”宾利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神色有些扭曲。 达西脸色也很憔悴,显然被折磨的不浅。 寄秋和威廉姆斯警长倒是很好,前者甚至还拿起后者手里的地图自己查看,“前面三条岔路口连接着很多井口,一部分在街上,一部分在庄园或者城堡里面。” “是的,我们首先可以排除街上的井口,因为德比郡规范的井口直径无法容纳铁匠乔治的身形,庄园和城堡有些主人会为了迎合自己花园或者后院设计专属的井盖。” 威廉姆斯警长完全赞叹的鼓了两下掌,“海德先生真的是很有侦探天赋!” “您过奖了。”已经当了几十年侦探的寄秋毫不心虚的接下威廉姆斯警长的赞美。 “有机会一起去喝啤酒吧,我请客!”威廉姆斯警长大力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寄秋被拍的踉跄一下,很快被身后的达西扶住,“他还没有成年。”达西看着威廉姆斯活像是个要带坏自家孩子的怪大叔。 “好吧,那我这诺言等你成年也可以找我实现。”威廉姆斯警长掩饰地蹭了蹭自己的胡子,“噢,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恐怕我得回家洗个澡。” 目送着威廉姆斯带着一批人离开,寄秋好奇地用手肘戳了戳达西,“他怎么不像个英国人?” “他在意大利长大的,待人比较……热情?” 达西解释道,说完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脸色发黑,“现在立马回家。” 虽然……但是……还是想吐槽这也太过于热情了吧! 三个臭烘烘的人回到了达西庄园,迎面撞上了乔治安娜。 “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我去?!” 乔治安娜脸色气鼓鼓的,等到她走近,立马闻到了难以描述的味道,“好臭啊!” 三个人看着乔治安娜被熏着一路捂着鼻子跑了。 “真的很臭吗?”寄秋疑惑地挠了挠脑瓜子。 “我觉得跟一开始比起来没那么臭了啊。”宾利做出同款挠脑瓜子操作。 “那是你们闻久了!”达西气的脸都涨红了,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宾利先生,海德先生,水已经放好了。”雷诺兹太太轻咳一声,打断两个人的面面相觑,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语气的催促谁都听得出来。 寄秋把自己泡在放了玫瑰精油的浴缸里,她脑海里想着地图上对应的那几口井盖,猛然发现其中一个井盖来自达西家。 ‘我想起来了,那个下水道井盖就在庄园里!’ ‘那就说明嫌疑人就在附近这一片区域。’ ‘但这一片都是富人区,谁会跟一个铁匠过不去呢?’ 寄秋在入睡前也想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关联。 于是她第二天选择来到了德比郡的警局。 “威廉姆斯警长,几个小时不见。”寄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噢,是你!海德!”威廉姆斯翘起胡子,招了招手,“你有什么事情?” “我想看一看铁匠乔治,可以吗?”寄秋开口道。 威廉姆斯警长神色有些迟疑,但他还是同意了,“只要你晚上别做恶梦。” 寄秋跟在威廉姆斯警长身后,来到了停尸间,虽然这里温度比外面低很多,但还是无法抑制住尸体的腐烂。 威廉姆斯警长朝全副武装的入殓师抬手示意,入殓师点点头,拉开了白布。 寄秋看到了最怪异的尸体,“他的姿势有点奇怪?” “应该是折断了他的四肢,这样方便把他塞到下水道拖拽。”威廉姆斯警长说道,“他致命的地方不是在喉咙,他是毒死的。” 说完,入殓师举起铁匠乔治的手给他们看了看,上面透露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凶手是想混淆在进入下水道之前杀掉他的事实,目的是什么?”寄秋眼里有些好奇。 “他们想扰乱市区的秩序,导致案件的追踪越来越难了。”威廉姆斯警长面色有些难看。 寄秋顺着脖子看下去,“他的心脏被人掏走了。会不会是某种宗教仪式,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混淆事实。” 现在奇奇怪怪的宗教到处发展,只要聚集到一批信徒就可以自创一个宗教了,其中用宗教名义干着垃圾事的例子多如牛毛。 “你说的很有道理。”威廉姆斯真诚的发问,“你确定不来当个警探吗?” “虽然我很想,但我得继承爵位和家产。”寄秋遗憾地叹息,“身不由己的悲哀。” 威廉姆斯警长:“。” 他们临走的时候,寄秋回头再忘了一眼尸体,电光火石脑海里闪现过一张脸。 ‘我好像见过他!’ 寄秋再次回头定定看住那张脸,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不就是对南希图谋不轨的男人吗?! 想到此处,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经过玛格丽特一事,她再也不敢小看那些贵夫人了,当你以为她是金丝雀的时候,实际上却是苍鹰,瞬间让你毙命。 ‘希尔达夫人会为自己的女佣复仇吗?’ 寄秋想,她会的,或许在希尔达夫人眼里,南希并不是一个低贱的女仆,而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去对待的。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海德?”威廉姆斯警长看着停住的寄秋,担忧的问道。 “没事。”寄秋笑了笑,“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扭曲的尸体有些膈应而已。”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威廉姆斯警长爽朗的大笑,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收起笑容,“噢,你有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场面了,你家里的长辈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不让你看到一丁点肮脏的东西。” “未必。”寄秋摇头否认,“我现在偶尔会为埃吉奥阁下做点事情,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了。” 威廉姆斯警长瞪大眼睛,“埃吉奥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他竟然让一个孩子给他工作!” 寄秋有些惊讶,“警长也认识埃吉奥阁下吗?” “我这份工作还是他给我的,噢,我讨厌用脑子工作!”威廉姆斯警长神色痛苦,显然他不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寄秋问道。 “我曾给埃吉奥当私人保镖。”威廉姆斯说道,“要是没有我,他现在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寄秋看了一眼威廉姆斯巨大的身形,当保镖绝对安全系数上涨,不知道为什么埃吉奥把这个盾牌调离岗位,塞到了德比郡。 实际上她也问出来了,“那为什么埃吉奥阁下要把您从他身边挪走呢?” “我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些狡猾的政客脑子里的东西比下水道的路线还要绕!” 威廉姆斯警长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棕色卷毛,他头顶的卷毛已经张狂的要占据他上半张脸了。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寄秋乖乖的做出告辞,刚走出门就听到身后威廉姆斯警长朝着手下骂骂咧咧。 ‘埃吉奥真的是恨不得搞一人两用。’寄秋想到,她也能理解埃吉奥的想法,把威廉姆斯调到德比郡警局无非是想培养逻辑思维能力,争取变成文武双全。 ‘不过文武双全的人,我也有。’ 转天寄秋就见到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巴顿,你来的太快了!” “我收到电报立马赶过来了,先生。”巴顿整个人都很亢奋,他没想到老板在德比郡也能想到他。 “当然,我现在很需要你,巴顿。”寄秋心里冷静下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帮我查一下这些东西。” 巴顿展开手里的纸条,点点头,“这里没有人手,可能要慢一点。” “我知道,你尽力而为。” 达西走下楼,看到巴顿扬长而去的背影,“你啥时候认识这么一个人的。” “埃吉奥阁下介绍的,巴顿他很能干。”寄秋委婉地说道,她理智告诉她,不要直接说自己从刑场买来的男人比较好。 达西也久仰埃吉奥的大名,听了之后就放心了,他想着内政大臣这么看重海德说不定真的是一件好事,好友有了仕途顺利,他心里也为好友高兴。 “达西,我想和你谈谈。”威克姆的到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达西匆匆说了句失陪,便带着威克姆去书房。 寄秋好奇威克姆神色不悦是因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指不定又搞事情。 在她心里,威克姆除了长相之外,任何地方都是一个坏蛋所作所为。 不一会儿,威克姆似乎是达成自己想要的事情,神色舒展,很有礼貌的朝寄秋打了招呼。 跟在后面出来的达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什么心情。 寄秋只好主动开口,“威克姆先生找你做什么?” “我给他安排了一份神职工作,他在那里跟牧师闹矛盾,所以不想继续在那里呆了。”达西坐在沙发上,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然后呢?” “我给了他一笔钱,用来资助他上学。”达西晃了晃杯中的酒,喝了一口。 “他不可能把这笔钱用在学业上。”寄秋肯定地说道。 “我知道。”达西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是他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可能会回来报复,威克姆嫉妒心很强,他一直把自己当成老达西先生的亲儿子。”寄秋嗤笑。 “你这么认为的?”达西惊讶地挑眉,威克姆会报复这件事他确实没想过。 毕竟父亲生前对他一直不错,死后他也遵照着父亲的话去帮衬着他。 “是的,你要早日提防。”寄秋厌恶地皱了皱眉。 达西没有接话,但把这句话放在心里了,虽然他一直搞不明白海德为什么如此厌恶人人都喜爱的威克姆,但不妨碍他心里雀跃。 他天生跟威克姆气场合不来,但出于对父亲的爱戴,一直没有特意去针对他,只是当个宾客去对待。 两日后,巴顿带着查的线索来找寄秋。 “有些人远远比想象的要恶心啊。”寄秋懒洋洋地摊在花园躺椅上,看着巴顿带回来的报告,纸上写着铁匠乔治在半年前欺辱过一个少女,后面少女不堪受辱,选择投河自杀。女孩的父母因为爱女去世,承受不住打击撒手人寰。 她现在已经十有八九肯定,铁匠乔治的死亡跟希尔达夫人有关,但…… ‘我该怎么做?’ ‘如果不出手阻止,会有更多的人死亡,但她们杀的人都是人渣。’ 寄秋突然想到一个哲学问题,如果举报希尔达夫人,那么就是杀掉好人,拯救坏人。 但是她又怎么能保证希尔达夫人每次杀掉的都是坏人呢,对于她们的好坏判断,自己完全是一片空白。 诚然,杀掉铁匠乔治,就不会有更多的女孩遇害。但随着杀掉的人越来越多,暴露是早晚的事情。 现在的女性维权还是一个雏形,如果没人引导,很容易被人利用,成为一把趁手的武器。 如果想要陷害一个人,那么只需要给他戴上虐待女性的帽子,然后想方设法让女人们知道,不需要动手就能除掉自己的心头大患。 想到此处寄秋脑壳开始跳了,真难办啊。 就在寄秋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希尔达夫人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寄秋看着邀请函,心里有些离谱,她们动作那么快的嘛?! “你啥时候跟她熟悉起来了?”坐在沙发上的宾利问道。 “我们总共就见过三次。”寄秋往嘴里塞了一块曲奇。 “需要我陪你去吗?”达西看着自己的水灵灵的学弟,一个失去丈夫的貌美寡妇,邀请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孩去家里做客,怎么看都不正常。 “她没说可以带人去。”寄秋看着两个如临大敌的男人,有些想笑,“就在隔壁而已,天黑前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去找我。” 虽然对着两个好友一脸轻松的嘱托,但面对巴顿还是一脸严肃,“你在小树林里观察,有异动的话立马开枪。” “好的,先生。”巴顿看着少年穿着往常一样的衣服,有些担忧,“真的不用带木仓吗?” “不用,只是个女人而已。”寄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点,只是一次做客。” 实在不行就脱衣服,打不过就加入好了。她们没对女人下手过也是寄秋愿意去赴宴的原因之一。 树林很小,寄秋甚至没有骑马,直接步行来到希尔达庄园。 叩响房门,开门的是一位膀大腰圆的女佣,皮肤黝黑,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 “欢迎,海德先生。”南希站在门后笑吟吟的等她进来。 寄秋面色不改的点点头,跟在她身后,来到了会客厅。圆桌上已经放着各式各样的下午茶点。 “好久不见,海德先生。”希尔达夫人拖着长裙款款走来。 寄秋站起身弯腰吻了吻她的指尖,“很荣幸收到您的邀请,希尔达夫人。” 长裙是市面上最新的款式,寄秋曾在伦敦最大的女士橱窗店铺里看见过它,价格高昂,希尔达夫人身上这身明显自己改良过,墨绿色下面的蕾丝边点缀了银色的珍珠,随着她的一动一静,上面的珍珠也跟着一晃一晃。 “您的裙子真的是太漂亮了,这恐怕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裙子。”寄秋轻声夸赞道。 “只有裙子吗?”希尔达夫人扭动了一下盈盈一握的腰肢。 第89章 “您也很美丽,希尔达夫人。”寄秋移开了眼睛,看向窗外,外面是一大片草场,跳窗出去就是活靶子。 “那么,海德先生,你碰到美丽的事物,是保护,还是摧毁呢?” 希尔达夫人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拨弄着染了猩红色指甲油的指甲。 寄秋收回实现,看向沙发上的希尔达夫人,“那得要看看她是不是有毒的,夫人。并不是任何一件漂亮的东西都是无害的。” “即使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希尔达夫人浅棕色的眼睛带着笑意,她点了点自己的唇瓣,“要知道,美丽的事物通常都很脆弱,就像橱窗里的水晶一样易碎。” “但她如何保证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不会波及无辜。” 寄秋脚尖蹭了一下脚底下编织的地毯,自在的巡视着客厅。 “海德先生,英格兰的律法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希尔达夫人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而那少部分人中不包括女人。”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寄秋走到一个古董桌前,上面堆了三本书,她拿起第一本书,是一本《社会起源》, 翻到目录那里,大致讲述了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的演变。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海德先生?”希尔达夫人放下手中的红茶,看到寄秋点头后才继续说道,“假设你是一个人女人,丈夫是个及其不负责任的浪子,他隐瞒了婚前有一个儿子,婚后让情人和私生子登堂入室。 直到有一天,丈夫的情人妄想着自己的儿子继承财产,同人密谋害死了自己年仅五个月大的孩子,那么你会如何做?” ‘前半段简直就是翻版的爱德华・海德。’ ‘幸好他只是一个空有爵位和庄园的贵族。’ 寄秋想到自己原身的情况,埃尔维斯能活到她的到来,安洁莉卡功不可没,她放下手里的《社会起源》,拿起下一本,“如果我是那个女人的话,得知自己的丈夫所作所为,我会先不动声色,明面上继续表现得像一个贤妻良母,私下地我会找个信任的人合伙带他陷入赌博,过一阵子,他手里的金钱所剩无几,那么就无法继续供养自己的情人了。” “仅此而已吗?”希尔达夫人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寄秋看了看手中的书,竟然还是自己同窗写的那本《贝拉和她的七个情人》,匆匆翻了几页就放到《社会起源上面》,然后继续开始谈论自己的计划,“当然不是,这时候我会去白教堂找一个美艳的风尘女郎,她会带一点小东西给我的。 ……呃,丈夫?最后我只需要看着他一点一点腐烂在床上就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拿着他留下的遗产养一个俊美贴心的情人。” 说完后,她抬起头,看着屋子里的希尔达夫人,还要不知啥时候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的南希,表情都是那么无法描述。 寄秋只好无奈地耸耸肩,拿起三本书最底下那本,“我是开玩笑的,意思是往后的余生按照自己舒心的日子生活。” 希尔达夫人好久之后才找回自己失去的声音,她看着寄秋手里拿的那本书,转移了话题,“海德先生也喜欢侦探小说吗?” 寄秋大脑一顿,这话题转移的太奇怪了吧,“侦探小说?” “就是您手里拿的那本,我很喜欢里面的主角。”希尔达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寄秋这才低下头看了一眼这本小说的名字,《西格莉德・加里》,一脸冷漠的把它放回原处,“我不是很喜欢侦探小说。” “海德先生,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您需要在这里享用晚餐吗?”南希放下手中的托盘问道。 虽然是询问是否留下来用餐,但实际上这更像是逐客令,如果心里真的有想留客的意思,就会自动准备好属于客人的晚餐。 ‘我可以走了吗?’ 寄秋心里有些诧异,她没想过这么容易就放过她,飞快地回应道,“那请容许我告辞了,想必达西庄园的好友们在等我一起用餐。” “南希,你去送一下海德先生。”希尔达夫人垂下眼睛捻起盘中的一块曲奇放入口中。 “是。”南希乖巧的应下了。 寄秋像到达时一样跟在南希身后,只是这时候城堡里多了很多活动的佣人,路过那些人的时候齐齐提起裙子弯了一下膝盖。她这才注意到所有的佣人都是女性,没有一个例外。 ‘感觉就像进了盘丝洞。’ “就送到此处吧,南希小姐。”寄秋抬手止住貌美的女仆继续往前送的意思,她把抬了抬帽子,“帮我谢谢希尔达夫人,让我拥有了一个美味的下午茶时光。” “我会转告给夫人听的。”南希弯了弯眼睛。 等看到寄秋的身影消失在小树林间,南希才转回身走到会客厅,把刚刚寄秋的话一模一样的转给希尔达夫人听。 “我都忘了我是请他来喝下午茶的了。”希尔达夫人说道,“海德先生没喝一杯茶,没吃一块点心呢。” “夫人,您还好吗?”她担忧的看着自己明艳的女主人。 希尔达夫人此时站在寄秋刚刚呆着的古董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刚刚寄秋所拿的那本《西格莉德・加里》,“我还好,他没有发现,真是感谢上帝的保佑。” 她翻开了那本书,书芯里面被掏了一个洞,里面放着一把女士防身手木仓。 “那您也不能伤害自己啊。”南希拉过希尔达夫人的手,看着手心上被掐出来的几个月牙形状的印记,“您为什么放过了海德先生?” “放过?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杀了他。”希尔达夫人勾起唇角笑了笑,她放下手中的书,掀起裙摆,只见她大腿用棕色牛皮带绑着一把燧发木仓,“我只是为了自保,从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夫人。”南希紧紧攥住她的手。 “而且我杀了埃尔维斯・海德,世界上就要多出一个伤心的女孩。”希尔达夫人掩住红唇轻笑了一声。 南希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结结巴巴地反驳,“才不会呢!” 寄秋走到树林,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先生,您还好吗?”巴顿脸色很放松,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我没事,你辛苦了。”寄秋抬头看了一下巴顿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会这么乱?” “有只喜鹊在我脑袋上做了一天的窝了。”巴顿皱着眉头说道,他弹了弹肩膀的鸟屎。 “噗——”寄秋憋不住笑了出来,“巴顿,你真的太有趣啦,想必喜鹊回来发现它的窝不见了,会很难过吧。” “您再晚一点,它就可以生蛋了。”巴顿从嘴里挤出来一句,他尽职尽责的问着正事,“下午茶时间,希尔达夫人同您聊了些什么?” “她好像早就知道我一直在破坏她的计划,应该已经盯着我很长时间了。” 寄秋收回玩世不恭的表情,冷静地思考着,“别的也没聊什么,就是把亲身经历说出来了而已,并且问了我,同样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会怎么做。” “这还叫没聊什么?!”巴顿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板云淡风轻的样子。 “实际上我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她第一任丈夫的死亡不是意外,只不过知道的没那么详尽罢了。” 寄秋摆摆手,“希尔达夫人真的是遇人不淑,她原本以为第二任丈夫是她的救赎,实际上跟第一任丈夫是一路货色。” “那您是怎么回答的?”巴顿轻声问道,“就是说您会怎么做那个问题。” “我说我会想尽办法让他感染那不勒斯病,然后在床上腐烂。”寄秋回答道。 “您真的是如此英明!”巴顿爱夸夸夸的习惯简直不像是个英格兰人,倒像是甜言蜜语的法兰西人。 “不然那么简单的把他推下楼梯,如果摔不死还会面临谋杀的指控,不知道该说她们的运气不错,还是那个人渣的运气太差,从二楼滚下去撞到脑袋当场死亡。”寄秋往达西庄园走去。 “我觉得她们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包括撞倒的瓷器,位置应该特意调整过。 因为根据我调查情报显示,那个一人高的花瓶是希尔达夫人第一任丈夫死亡前一周刚从东方运过来的。”巴顿说道。 寄秋惊讶地望了他一眼,“你在调查卡纳文子爵夫人的时候也查了这件事?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我以为您会说我浪费时间。”巴顿羞涩地说道。 “怎么会,自己的手下在调查完老板想要的情报之后,花自己工作之余时间调查案件有关的事情,想必没有老板不喜欢这样积极的手下。” 寄秋伸直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见过最能干的手下。” ‘当然我三辈子只有过你这么一个手下。’ ‘伊莎贝尔那个非人类不算。’ 巴顿听到之后肉眼可见的开心,“真的吗?!我会更努力的工作!” “呃,适当的休息也是可以的。”寄秋挠了挠额角,“我已经让雷诺兹太太给你准备了一间房间,回到庄园你可以去休整一番。” 第90章 “威廉姆斯警长?”寄秋午休完走下楼,看到大厅里熟悉的人脸,“您怎么来达西庄园了?” “噢,海德!”威廉姆斯警长抬了抬帽子,“有些查案需要,你也来听听吧。” 寄秋看了一眼达西,见他没有什么意见,就跟在两个人身后来到会客厅。 “冒昧前来拜访,若不是案件陷入僵局,我们也不想引起太大的恐慌。”威廉姆斯警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们会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达西倒了杯白葡萄酒给威廉姆斯警长,“您看起来不是很好。” “只是一些麻烦的人。”威廉姆斯警长接过高脚杯一口灌了进去,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真的不想来贵族区查案,这些贵族老爷们的眼睛似乎是长在脑袋顶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威廉姆斯警长拳头都硬了。 ‘我果然不适合动脑子的工作。’威廉姆斯警长再次肯定自己最初的想法,他认为再来个一两次,就会有东西去埃吉奥阁下那里说他的坏话。 “管理一个警局一定很辛苦吧,威廉姆斯警长。”寄秋看着脸色阴沉的大毛熊,心里有些同情。 “还好,我已经习惯了。”短短几个月,就已经磨掉了男人的棱角,威廉姆斯已经比最开始圆滑了很多。 “好啦,我奉公行事来问几个问题。”威廉姆斯警长掏出记东西的本子。 “最近,有没有可疑人士去过庄园的后花园?” “没有,但因为我父亲去世,请了很多人来参加葬礼。”达西从柜台上拿出一只高脚杯为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 “参加葬礼的人都有谁?” “有点多,大部分是我父亲生意上的伙伴,还有一些邻居朋友,一会儿您离开的时候我可以把名单给您过目。” 铁匠乔治死亡时间是在老达西去世的后一个晚上,达西庄园的人不仅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威廉姆斯警长也知道这一点,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打算起身告辞了。 在一旁听完整个过程的寄秋主动提出来要送威廉姆斯警长离开。 “说起来您一会儿是要去希尔达庄园拜访吗?”寄秋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的。”不涉及机密的事情威廉姆斯很乐意去和人聊天,“希望希尔达夫人也能像达西先生一样好讲话,这样结案的速度也会加快。而我可以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你想太多了。’寄秋再次献上自己一秒的同情,她确实很好奇希尔达夫人要怎样做才能顺利让案件结案并且不会波及到她们。 “那祝您尽快解决这桩案子,能有一个轻松愉悦的休假时光。”寄秋说道。 “借你吉言。”威廉姆斯警长戴上帽子骑上马离开达西庄园。 寄秋转身回到城堡里,一进门就看到达西正对着她,目光带着一丝怀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达西神色不是很好看,“你从希尔达庄园回来那一天看着就很不对劲。” 寄秋心里一颤,‘达西直觉有这么敏锐吗?’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寄秋眼神不闪对上达西的眼睛,“我不是那种忍受委屈的人。” “我不是为了探究你的隐私,但我不想你在这里受到什么伤害。” 达西叹了口气,“如果希尔达夫人对你做了些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我知道了。”寄秋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达西竟然往另一个方面想去,“你实在是多虑了,希尔达夫人这么成熟美貌的女人,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种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不算吃亏。” “你都已经快成年了,海德。”达西看着一无所知的寄秋,心里有些疲惫,他不仅要担心自己妹妹人身安全,还要担心当成自己弟弟看待的海德的人身安全。 “我知道。”寄秋脸色有些迟疑,但在达西鼓励的目光下还是说了出来,“你好像个鸡妈妈哦,达西。” “咳咳咳。”背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两个人顺着声音看去,发出咳嗽声的是一脸无辜的宾利。 “我只是来吃下午茶点,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的。”宾利在达西逐渐变黑的脸色中求饶的举起手中吃了一半的蛋糕,“真的,蛋糕太好吃了,让我忍不住伫立在这里。” “哎,都怪蛋糕太好吃了。” 宾利一开始确实是想尝尝雷诺兹太太做的新蛋糕而来的,没想到会听到刚刚那一幕。 他脑海里朋友严肃的形象一去不返,慢慢变成了。……一只严肃的母鸡。 有些时候,寄秋都怀疑自己有些乌鸦嘴的成分。 “今天早上,威廉姆斯警长把希尔达夫人和她的贴身女仆带走了。”巴顿站在寄秋是身后说道。 寄秋站在窗前,从她房间的位置可以看到希尔达庄园的一角,现在那里围了很多警探,一堆人在希尔达庄园进进出出。 “威廉姆斯警长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寄秋喃喃自语,“也是,毕竟内政大臣的手下不会是个草包。” 希尔达夫人被带走一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大概是因为警探们来得过早,再加上附近一大片地都属于达西或者是希尔达夫人的,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希尔达夫人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太太,我不相信她是这种人。” 这件事在达西庄园打击最大的无非就是乔治安娜,希尔达夫人算是待她最好的女性长辈,她们之间的感情倒没有参杂利益在里面。 “或许只是简单的调查。”达西安慰着自己的妹妹,实际上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毕竟上次威廉姆斯警长来这里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而没有打算把他带走过。 “说不定只是误会一场。”宾利也在旁边安慰,“我觉得希尔达夫人不是坏人。” 寄秋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着宾利,心里感叹,宾利和简在这一点上简直是像极了。 在这两个人眼里,恐怕没有人是坏人,相比达西和伊丽莎白的互补,她有些担忧这两个结婚后会很吃亏。 她一边想着一边观察另外一位男主角,不料正和达西的眼神对视上,有那么一瞬间她靠着很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控制自己心虚的移开眼睛。 达西的眼睛里明明白白闪烁着一句话: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寄秋怎么也想不明白,达西到底是怎么怀疑到她身上,即使她一遍又一遍回忆自己的点点滴滴,还是找不出自己在哪里露出破绽,幸好他只是怀疑,但没有证据。 她不知道为什么,达西在这一点上出乎意料的执着。 这种目光在威廉姆斯警长再次造访变得更强烈了。 “有些事需要海德去警局协助。”威廉姆斯警长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就在寄秋打算起身跟上去的时候,达西横着手臂把她拦下了。 “请问,威廉姆斯警长。海德犯了什么事吗?”达西生硬地问道。 “呃,没有。”威廉姆斯警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解释了来意,“我们怀疑希尔达夫人跟希尔达先生还有铁匠乔治的死亡有关,审讯的过程中,她说要见到海德先生才愿意开口。” 达西的目光挪到寄秋身上,眉头紧皱,像是自己孩子被坏女人引诱了一样,“你说过,你们并不熟。” “我们真的不熟啊!”寄秋觉得自己很冤,她甚至就见过几次希尔达夫人,但现在似乎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没事,我会在一旁看着!不会让海德出什么意外的!” 威廉姆斯警长见两个人之间气氛逐渐焦灼,自己移动着小山一样的身躯横在两个之间,“多给孩子一点信任。” 最终达西在二对一的气势下,还是败阵下来,同意了威廉姆斯警长的请求。 坐上马车之后,威廉姆斯警长也按捺不住询问,“你们真的只见过几次吗?” 寄秋只好把自己见的每一面都描述了一下,当然省去了下午茶聊天的细节。 “我感觉希尔达夫人很信任你。”威廉姆斯警长肯定地说道,“我的感觉向来很准,就像我在希尔达庄园后花园里面发现了两个打通的井口。” “什么意思?”寄秋一听来了兴趣,马上竖起耳朵。 “希尔达庄园的后花园里有两个下水道口,实际上路线图只标注了一个下水道口,其中一个是假的,假的下水道口是通向真的下水道口,她们真的下水道是真的封死状态,蒙蔽了好多人,假的下水道口藏在后花园摇椅的下面。”威廉姆斯警长解释了一番。 “您这么信任我,真的好吗?”寄秋担忧的问道。 “我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任埃吉奥。”威廉姆斯警长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下巴,“埃吉奥那个老东西精明的很,他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埃吉奥阁下知道您在背后这么说他吗?”寄秋看着威廉姆斯警长一口一个老东西,好奇心上来了。 “当然,我们在学校的时候还是死对头啦。”威廉姆斯警长骄傲地说道,“我们家世也是旗鼓相当,要不是。” 第91章 寄秋看着脸色郁闷的威廉姆斯警长,忍不住问道,“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威廉姆斯警长冷淡的避开这个问题,看着身边少年懵懂的眼神,“要记住,永远别和埃吉奥这个老狐狸打赌,你会输的连底裤都不剩。” “我记下了,威廉姆斯警长。”寄秋也知道如果威廉姆斯不想多说,她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任何信息。 接下来的行程就在威廉姆斯警长讲述自己来到德比郡的一些有趣的经历度过。 内政大臣的前保镖简直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抓个偷钱包的小偷都能被他讲得有趣极了。寄秋也听的津津有味。 马车停在了德比郡的监狱门口,走进监狱之前,威廉姆斯警长按住寄秋的肩膀,“海德,记住。别被女人的外表所骗了。” 寄秋回头看着威廉姆斯警长严肃的神色,安抚地笑了笑,“我知道。”毕竟这么关键时刻提出的见面,企图肯定不小。 监狱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时不时老鼠还从脚边大摇大摆的跑过。寄秋和威廉姆斯跟着狱警来到了监狱最里面的牢房。 寄秋透过小门看到了里面蜷缩在板床上的希尔达夫人,身上昂贵的裙子变得脏兮兮的,里面没有桌子,食物放在地上被一堆老鼠围着享用。 “希尔达夫人,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带来了海德先生。” 威廉姆斯警长用力拍了拍门,“您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希尔达夫人把脑袋从膝盖上抬起来,目光直愣愣地注视着窗口,声音沙哑的开口,“我想和海德先生单独谈谈。” “这和我们最初说的不太一样,希尔达夫人。”威廉姆斯警长皱起眉头,“你只说了要把海德先生带过来!” “但我并没有说只是见面。” 眼看两个人之间开始冒起火花,寄秋连忙开口道,“威廉姆斯警长,我同意希尔达夫人的请求。” 威廉姆斯看着牢房里的女人挑衅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心里被有些恼怒,拉住寄秋的胳膊扯向另一边,低声开口道,“你真的要和那个女人共处一室吗?!停尸房那个倒霉鬼就是这样丢了自己的性命!” “我确定,警长。”寄秋口吻坚定,“希尔达夫人会提出请求,但我有自己选择拒绝或者接受的权利。” 她确实把握自己生命不会受到威胁,希尔达夫人不是真的靠杀人取乐的心理变态,要不然在希尔达庄园她有很多次机会选择动手。 “好吧,我会在不远处等着你。”威廉姆斯警长提高了嗓音,这句话同时也是说给牢房里希尔达夫人听的。 狱警打开牢房之后,丢下一句,“你们只有十五分钟。”之后就跟着威廉姆斯警长离开了。 确定听不到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声后,希尔达夫人才坐起身,把脚从床上放到地面。 “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吧,海德先生。”希尔达夫人笑了笑。 “不,您依旧很美。”寄秋望着希尔达夫人蜜糖色的眼睛,从口袋里掏出宝蓝色的手帕,递到这位落魄的女人眼前,“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用。” 希尔达夫人,接过手帕,注视着上面精美的刺绣,标准的东方工艺品,她看了看还是没有用,把手帕攥在手里,“你有酒吗?任何酒都可以。” “我觉得您现在需要补充清水,而不是酒精。”寄秋从腰间取下小酒壶,“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 “我早就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了,海德先生。”希尔达夫人讽刺的笑了笑,但还是接过寄秋手中的小酒壶,猛灌了几口清水,滋润干涩的嗓子。 “你上次问我,如何能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伤及无辜。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希尔达夫人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力气,挺直腰板,离开倚靠的水泥墙壁,“那个铁匠曾经侮辱的那个女孩,她的姐姐目前是希尔达庄园的管家。我忘不了那天,这个可怜的女孩是如此崩溃的跪在我脚边,请求我收留她。” 寄秋眼睛从神色激动的希尔达夫人身上挪到脚下,两只老鼠已经吃完盘子中的黑面包,“您想说的是您当时没有解决那个铁匠。” “是,我为这个姑娘感到难过,所以我把这件事报给当时的警局警长。 但那个女孩没有证据表示铁匠跟她妹妹的死亡有关,警局最后无罪释放了他。”希尔达夫人说道,“我知道我不能凭借自己的感情去相信一个人,最后我只是给了这个女孩一个安身之处。” “您很完美的控制好自己的理智和情感。”寄秋看着脚底下的老鼠瞄上了她的鹿皮靴,动着小鼻子爬了过来,开始啃食她的鞋子。 “直到那天,南希绝望的眼睛,让我最后一丝理智离开了脑海。” 希尔达夫人呢喃道,她看着啃着寄秋皮鞋的两只小老鼠,“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海德先生。我相信,如果我对你构成威胁,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我知道了。”寄秋看着两只刚刚咬过她皮鞋的老鼠抽搐着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一动也不动了。 世界上没人比她还惜命,在进入监狱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化学药剂,涂抹在自己的手工皮鞋上。药物的配方来自她那大名鼎鼎的侦探老师。 “时间不多了,您想要我做什么?” 寄秋直视希尔达夫人的眼睛,“仅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为您达成。” “我想请您救救南希,我可以献出我的一切。”希尔达夫人眼眶通红,“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一天幸福的人生,她的人生不应该永远定格在这里。” “如果您在自己和南希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您会怎么选择?” 寄秋歪了歪脑袋,她踢开脚边的死老鼠,走到希尔达夫人身前,接过她手中的小酒壶。 “南希。”希尔达夫人坚定地回答道。 “为什么?她只是您的女仆。”寄秋看着低下脑袋的希尔达夫人。 短暂沉默过后,希尔达夫人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南希并不是我的女仆,她是我的妹妹。” “我母亲把我嫁出去之后,改嫁了第二个男人,生下了南希。但她这次遇人不淑,这个男人骗光了她所有的财产抛弃了妻子和女儿,我母亲把南希领到了我第一任丈夫的庄园门口,然后跳进了河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寄秋这才发现,南希和希尔达夫人有着相似的眼睛,都是好看的浅棕色,应该遗传她们那可怜的母亲。 看着希尔达夫人恳求的目光,寄秋脑海里也在交战着。 ‘我该同意她的请求吗?’ ‘一旦被人发现,这会使我堕入万劫不复。’ 良久后,寄秋听到自己的声音,它自己开口说道,“我同意你的请求,希尔达夫人。” 话音刚落,希尔达夫人喜极而泣地扑过来,拥抱住面前俊美的少年,“谢谢你,埃尔维斯・海德。” 寄秋犹豫了一下,也轻轻抱住希尔达夫人,与此同时她心里有些疑惑,刚刚那个声音是她自己的? 就在她们分开那一瞬,牢房大门被推开了。“时间到了,希尔达夫人。” 威廉姆斯警长眼睛变得锐利起来,他暗自观察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 就在寄秋踏出牢房,希尔达夫人扑到那个小窗口,“海德先生!” 寄秋停住脚步,并没有转身。威廉姆斯警长紧紧盯住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你可以叫一次我的名字吗?”希尔达夫人声音带着希冀。 “晚安,格莱迪娅。”寄秋背对着她,轻声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潮湿阴冷的监狱。 希尔达夫人握住手中的手帕,身体靠着牢房的大门缓缓滑落,声音温柔惬意,“晚安,埃尔维斯。” “希尔达夫人跟你说了什么?”威廉姆斯警长问道。 “她请求我帮她照顾好她的狗。”寄秋走上马车,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回答道。 “你在开玩笑吗,男孩?”威廉姆斯警长不可思议地惊叫道,“她为了见你一面就是为了把狗托付给你?!” “不然呢?那条马尔济斯犬确实很可爱啊。”寄秋无奈地耸耸肩,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噢对了,还有。” 威廉姆斯警长来了精神,“还有?” “她想在最后的名字改成格莱迪娅・柯林斯,顺便想有个体面的结束。”寄秋继续说道。 “没了?” “嗯,没了。”寄秋摆摆手。 “好吧,最后一条已经实现了,那里每个人临死前都会得到君王一样的待遇。” 威廉姆斯警长点燃一根雪茄,狠狠吸了一口,“第二条那个名字我会帮她改了,至于第一条你自己解决。” “你并不是很讨厌格莱迪娅・柯林斯?”寄秋有些诧异,毕竟这可是困扰他好久的女人。 “我只讨厌败类。”威廉姆斯从口中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 第92章 想要让一个人逃离绞刑需要几步? 寄秋对于刑场的程序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她有一份现成的参考。前歌剧演员萝丝小姐给她用亲身经历上过一课。 她只需要买通两个人,一个是狱警,一个是绞刑执行人。 在执行前一个晚上,狱警会给囚犯一套体面的衣服,寄秋只需要让狱警把定制的背扣放在衣服里面。南希是个聪颖的姑娘,她收到衣服就会知道自己怎么做。 然后再给绞刑官一根针管注射器,里面有她配好的药物,可以让人陷入一种暂时的假死状态,这就要不得不感谢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毕竟现在第一支针管注射器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药物的配置也是来自上辈子侦探兼化学老师福尔摩斯。 总而言之,金蝉脱壳需要足够支配的资金还有先进的知识,这些对寄秋来讲并不难。 算好了行刑时间,寄秋提前伪装好一个马车夫等候在绞刑架下面,她面色冷静地看着南希被套上绳套,脚下的地板机关被打开,台下观刑的人依旧闹哄哄的吵成一片。 等候了几分钟后,执行官转着升降台,解开南希脖子上的麻绳,继而被绞刑者扛着走下台子,放到地上,实习医生俯下身子照例检查一番。 确认囚犯已经死亡。接着就是寄秋出场了,她熟练的给尸体套上麻袋,用绳子扎紧,放到自己的板车上。 在德比郡每次被执行完的囚犯都由马车夫拉到郊外的乱坟山上,这份工作任何一个马车夫都可以接,警局会给两便士,大多数马车夫都嫌弃这份跑腿不仅晦气,酬劳还微薄。 唯一一个愿意干这份工作的马车夫还被寄秋在酒囊里下了泻药。 ‘希望人没事。’寄秋在心里默默对那个可怜的马车夫表示歉意。 她不得不在心里感叹,救南希的难度比救希尔达夫人的难度小很多,希尔达夫人死后估计还要下葬,而不是像南希这样,直接用麻袋一包裹,然后挖个坑草草掩埋。 并且社会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会被上流社会女人谋杀亲夫这件事吸引住了,这时候谁还会记得有个忠心耿耿的低贱女仆在她主人前一天被执行绞刑呢。 寄秋拖着板车一口气拖到了半山腰,确认周围没人之后,她飞快地松开绳子,把南希从里面抖了出来。 药效只有两个人小时,南希很快迷茫的睁开双眼,“……海德先生?” “是我,希尔达夫人让我来救你。”寄秋从怀里取出一大块干酪递给她,“你需要吃点东西吗?” “谢谢。”南希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去大口大口吞咽着,“咳咳咳,夫人呢?” “抱歉……我的能力只能救下一个人,希尔达夫人只选择了让你活下来。”寄秋解开身上的酒囊递了过去,“这里有一些葡萄酒。” “为什么。”南希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寄秋,“我宁愿让夫人活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当初贪心选择抄近路……就不会遇到那件事。……夫人也不会。” 寄秋看着南希眼眶盈满泪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掉下来,“这不是你的错。” “你的姐姐从不后悔选择让你活下去。” “什么?!”南希吃惊地瞪大眼睛。 “希尔达夫人没跟你说过吗?你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寄秋叹了口气,把希尔达夫人给她的信息一字不漏地给南希讲了一遍,“所以,你应该带着她的意志继续活下去,这样希尔达夫人就可以安心的步入天堂。” “你是对的,海德先生。”南希抬起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珠,“我会替夫人活下去,我会努力实现她的理想,让女性得到选举权。” 寄秋看着南希眼睛一点一点变得坚定起来,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似脆弱的女孩却有着小草一样坚韧的心性,“希望你早日实现这个目标。” 最后寄秋把南希安排在山顶的一间小木屋里面,这是属于达西家的木屋,以前打猎季到来,老达西会带着自己儿子来这里小住。 在达西彻底接受自己父亲离开人世的事实前,他是不会想起这个地方。 “这里有足够的食物,还有地下室。”她认真叮嘱着南希注意事项,“有人来了你可以躲到地下室里面,只需要按动这里的开关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海德先生。”南希认真记下了寄秋说的注意事项,并保证不会乱动任何东西。 “不要害怕,两天后我过来送你离开英格兰。”寄秋轻声安慰道,“在那里你可以发展自己的宏图。” “谢谢您,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南希颤声说道,想起自己失去唯一的亲人后,悲伤再次涌上她的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寄秋看着南希红肿的双眼,心知再多的安慰也无法缓解她的哀伤,只能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心里祝愿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快点振作起来。 寄秋离开木屋后,走下山,就看到忠实守候在那里的巴顿,“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您的猜想是正确的,她依旧还在伦敦。”巴顿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崇拜,“我已经买好了去伦敦的车票了,就在明天早晨八点到达目的地,这是最近的一班列车。” “不错。”寄秋言简意赅地夸奖,有个面面俱到的手下是一件好事,虽然摸透她的心思后,不能保证手下不会背叛她。 但寄秋自我认知很清醒,在受到背叛时她拥有绝对的实力给自己翻盘。 寄秋以报社有急事要求她回伦敦处理为由向达西告别。 “真的是有要紧的事情。” “我没有别的心思。” “我绝对没有干坏事!” 寄秋连忙解释了好几条,才从达西怀疑的眼光中离开达西庄园坐上火车回到熟悉的伦敦。 “她很聪明,这里鱼龙混杂,每天都有无数人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 寄秋和巴顿来到金丝雀码头,她绕开一个背着货物的水手,“她真的不像是一个打字员。” 是的,寄秋所找的人就是曾经在她的报社上班的女打字员梅洛迪,当然她不是把员工抓回来的黑心工厂老板。 “她在码头附近的一家旅馆躲藏起来,估计等风声过去后再出去谋生。”巴顿说道。 “好啦,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有趣的女士。”寄秋来到那家旅馆,只掏出一英镑就从无良的老板口里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 “你在楼下等我,不要跟上去。”大黑豹跟在她身后像是她请来帮忙讨债的打手。 巴顿想了想那个女人孱弱的身板,没对自家老板意见提出反对。 旅馆黑心的胖老板悄悄打量着这个贵气十足的少年,‘这位小少爷不会是来抓逃跑的未婚妻吧。’ ‘啧啧啧,长这样未婚妻还能跑掉,怕不是有什么怪癖。’ 寄秋无视老板八卦的眼神,径直来到二楼敲响房门,“我是埃尔维斯・海德。” 门内一阵琐碎的声音传来,像是杯子茶壶被打翻在地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安静下来,寄秋耐心等待着。 房门最终被打开了,门后的梅洛迪紧紧握住门把手。 “不要害怕,我不是来追责的。”寄秋看着神色惶恐不安的女人,心里忍不住赞叹自家让巴顿在楼下等待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寄秋还是被请进屋子里,她看着梅洛迪递给她一杯刚泡好的红茶,茶杯口还缺了一个口子,“多谢。” “我很抱歉,辜负您的信任。”梅洛迪轻声说道,她神色很憔悴,头发枯燥,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己的老板站在门外,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并没有亏待任何员工。” 寄秋摩挲着杯子破损的边缘,估计这是刚刚仅存活下来唯一一个杯子了,“当然我也很信任我的员工。” “不!您没有任何错误,海德先生您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梅洛迪连忙打断她,“这一切都是我个人问题。” “嗯?”寄秋偏着脑袋看着脸色因激动涨红的梅洛迪,眼里有些不解。 梅洛迪看着眉眼温和的少年,缓缓开口道,“我其实不是梅洛迪……真的梅洛迪早已死去,我只是一个顶替她身份活着的女人。” “我丈夫是个粗鲁卑鄙的男人,他经常因为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而选择暴打我发泄,我实在不堪忍受逃离了他,我没有任何谋生的能力,整日在垃圾堆里东躲西藏,害怕他找到我。 就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玛格丽特发现了在垃圾堆里翻垃圾吃的我,她把我带到伦敦郊外的小房子里,那里有好多遍体鳞伤的女人,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我认识了浑身是伤的梅洛迪,她跟我长得很相像,再加上我们有着一样的惨痛的经历,于是我们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抱歉,我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寄秋看着捂住脸的女人。 “您不必自责,非常感谢您愿意听我解释。”梅洛迪哽咽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位可怜不幸的朋友,最终在一场发热中死去……然后有一天,玛格丽特来到我面前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梅洛迪’,这就是我所要讲的。” 第93章 “感谢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寄秋看着卸了一口气的梅洛迪,把手中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放心吧,梅洛迪小姐,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我来这里是有件事想寻求你的帮助。” 梅洛迪抬起脑袋,“您也对我伸出援手,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帮助您的。” “不要紧张,我无心用道德绑架,你可以同意或者拒绝。” 寄秋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梅洛迪有些头疼,尽量让自己显得再和蔼可亲一点,“你是否认识希尔达夫人?” “……希尔达夫人?是的,我认识她。这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士,也是卡纳文夫人的闺中密友。”梅洛迪回答道。 “她处理一个人渣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寄秋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临终前让我救下了她的妹妹南希小姐。” “我想请求你陪同她一起去美利坚。”寄秋紧紧盯着梅洛迪的表情,她继续补充道,“你有绝对的选择权,如果你不想离开英格兰,我可以再找第二个人。” “不,海德先生。我愿意同南希小姐一起离开英格兰。” 梅洛迪眼睛亮起来,“呆在这里我始终担心自己的身份有暴露的一天。” 寄秋心里默念了一句果然如此,她从不怀疑梅洛迪的胆量,最关键是她不仅有勇气,还有反侦察意识。 南希会从她身上学到自己所欠缺的独立生活能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力。 “你们不用担心生计问题,我会把希尔达夫人留下来的财产能用的变现让你们带走。” 寄秋说道,再加上她从自己报社的营业额添了一笔进去,想必两个人可以舒服地度过一阵子。 告别梅洛迪之后,寄秋立马让巴顿着手去处理希尔达夫人留下的财产。 虽然希尔达庄园财产可观,但能用的却有限,大部分被记录的财产都会进入拍卖行拍卖。紧接着她做了一份假的身份证明给南希使用。 两天后,寄秋顺利带着梅洛迪和南希来到南安普顿,这里可以乘坐‘五月花号’邮轮前往美利坚。 金丝雀港口盘查比较严格,为了以防万一她选了现在这个港口。 “旅程愉快。”寄秋微笑着说道,她将手里的一束白玫瑰递给南希。 “谢谢您,海德先生。”南希接过花束,轻轻抱了一下寄秋,然后头也不回朝着邮轮走去。 寄秋在后面目送两位女士登上邮轮,看着邮轮缓缓启动,朝着大海航行。 “我们该回去了,先生。”巴顿看着自家老板犹如雕塑一样伫立在那里。 “嗯。”寄秋抬头看了看昏沉沉的天空,上面盘旋着几只海鸟。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格莱迪娅?’ 这个跌宕起伏的假期终于迎来尾声,看着有些陌生的海德庄园,寄秋也终于想起来她遗忘很久的家庭作业。 “少爷,您的夜宵。”新来的女仆轻手轻脚地把托盘放到寄秋手边。 “谢谢你,佩蒂。”寄秋从书山中抬起头来,她现在在补自己的假期作业。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对埃尔维斯情窦初开的小女仆开始不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取而代之是这个神色恭谨的佩蒂。 她飞快地解决完盘子中的炸鱼和奶油炖菜,然后继续埋头干掉自己那份拉丁文作业。 终于在天亮之前解决掉所有的作业。 ‘一天两夜补完作业,不愧是我!’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嗷呜!嗷呜!”脚边传来活力十足的叫声。 寄秋熟练的伸手往桌子底下一捞,捞出一只小白狗,“早安,小查理。” 这是当时哄骗威廉姆斯警长那番说辞里面的马尔济斯犬。作为贵妇钟爱的宠物犬,马尔济斯通常都会留着一身缎子般的长毛,像极了一块高档的抹布。 这种犬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去树林里发泄旺盛的精力,再加上寄秋请马房里的杰克把它毛毯一样的毛发修短了,现在的小查理就像是一个白色的玩具小熊,活泼又黏人。 睡觉的时候特别喜欢趴在她脚边,导致寄秋决定带着它一起去上学。 不知道埃吉奥同安洁莉卡聊了些什么,总之现在她不再把寄秋约束在海德庄园,也不再让人煮药了。 目前的形势比寄秋想象的要好过很多,她不再细究安洁莉卡和卡纳文夫人之间的关系。 但很显然,安洁莉卡并不是那种柔弱的菟丝花女人,她不喜欢坐以待毙,也不喜欢小丑在她眼皮底下到处蹦跶。 寄秋把小查理抱到桌子上,一边摸着它亮出来的肚皮,一边大脑回忆着巴顿最近给她传回来的情报。 爱德华・海德在外面三个私生子,最大的那个染上了那不勒斯病,时日无多:马上要成年的赌瘾越来越严重。 甚至爱上了牙鸟片,精神从此一蹶不振:最小的那个还在牙牙学语,没有任何动静。 寄秋想到那个曾经放话要废掉她的那个私生子,心里忍不住嗤笑,‘真是一个蠢货。’ 虽然没有证据表示爱德华・海德的两个儿子接连出事不是意外,但直觉告诉寄秋,这些动作跟安洁莉卡逃不了关系。 她毫不怀疑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安洁莉卡会亲手了结爱德华的性命。 这一次开学,寄秋把丹尼尔也一起带上,因为每一年伊顿公学都会给即将毕业的学子举办一场马术比赛,胜利的人还会得到国王亲自颁奖。埃吉奥叮嘱她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 “埃尔,我为你骄傲。”安洁莉卡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孩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酸涩,她坚信是自己无法再掌控埃尔维斯的人生而感到失落。 寄秋敏锐地感受到安洁莉卡情绪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没开口,只是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请您好好照顾自己。” 安洁莉卡究竟爱不爱自己的孩子,寄秋相信她是爱的,同时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但在这个不幸的婚姻里,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自欺欺人的以为找到值得相爱的丈夫。 但实际上爱德华・海德是个渣男,给了她最失败的婚姻,让她变得偏执,继而想控制自己的孩子弥补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丈夫的心理。 寄秋进了马车之后,立马打开手提箱,小查理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她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 “乖孩子,做得不错!” 小查理吃下寄秋手中的牛肉干,像是听懂人话一样,不吵不闹,要不是尾巴摇的欢快,恐怕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只假狗。 寄秋低下脑袋亲了亲小查理毛茸茸的脑袋,换来黑色的小鼻头一阵乱拱,心情总算好了很多。 海德庄园虽然舒适,但她无法产生归属感,更像是做客一样。 第94章 在伊顿公学的最后一学年寄秋如愿穿上了定制的墨绿色马甲,不得不承认,她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不仅仅是文化知识,更多的是礼仪修养。 最后一年的时光里,顶尖的学子对未来目标很明确,无论是艺术,学术,更有甚者把目光放在了政坛上,他们有着天然的优势。这份优势都来自于自己背后所在的家族。 披风和马甲让寄秋在一堆身影中脱颖而出,回宿舍的途中,很多低年级的学弟都乖巧的向她打招呼。 “午安,海德先生~”油腻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寄秋想也没想拿起手中的大部头朝着右边呼去。 “你太恶心了,温斯顿。”寄秋面无表情地说道。 温斯顿飞快地用胳膊挡住书本,“那些小男孩不都这么叫的吗?我看你挺开心的。” “这待遇给你要不要?”寄秋皱着眉头看着嬉皮笑脸的黑色卷毛,她始终想不明白绅士的摇篮里面还会出来一只厚脸皮的流氓,这是为什么呢? “开个玩笑,老兄。”温斯顿拍了拍寄秋书本上不存在的灰尘,“听说你瞒着舍监在宿舍养了一只小狗?” 寄秋冷下脸否认,“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 “真的没有吗?”温斯顿脸上有些失望,“霍华德那个混蛋说是要向你们宿舍楼舍监揭发你。” 有些东西虽然不会对人造成影响,但还是会使人烦躁,就像苍蝇一样。 “天天盯着别人的生活,倒不如想想怎样才能在这一年不会被学校退学。” 寄秋夺过温斯顿手里的书本,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己宿舍楼。 温斯顿的话确实让寄秋警惕起来,她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即使对手不堪一击。 “嗷呜~~~”小查理闻到寄秋的气味,立马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扑到自己主人腿边嗅来嗅去。 “我要把你怎么办呢?”寄秋抱起小查理,跟它黑葡萄似的圆眼睛对视,“我是不是该给你找个合适的主人?” 她现在自己都是在刀尖上起舞,只要有一个秘密暴露,就会让所有东西都崩盘,在自己自身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如何能照顾一只可爱的小狗。 小查理似乎听懂寄秋说的话,尾巴也不摇了,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 “好吧,我不把你送人。”寄秋把它放在腿上,伸手揉了揉它耳朵后面的地方,“我可以给你找个托管人。” “毕业后保证去哪都带着你,好吗?” 小查理汪了一声,把爪子搭在寄秋的手上。 这件事很简单,寄秋站在围栏处把整理出来几页注意事项交给巴顿,“我会给你涨收入的。”看着巴顿黝黑的面孔麻木的表情,她心里有些尴尬。 “。”巴顿看着用力啃咬他领口的小白狗,‘这么小一只,我真的能照顾好吗?’ “这是我应该做的,老板。” 寄秋看着巴顿小心翼翼地托住小查理,心里放心了一点,“主要注意一下饮食,不要给它吃巧克力,还有。” 巴顿耐心听着自家老板的叮嘱,一面询问了几个问题。 “……最后就是毛不要修剪的太秃。”寄秋把自己想到的都复述了一遍。 “我会照顾好它的。”巴顿一脸慎重的保证。 “呃,放松一点,我相信比你查情报好多了。”寄秋隔着栅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就在小查理送走的第二天,舍监就敲响了寄秋宿舍门。 “海德先生,有人举报你违反第五十三条校规。”舍监眼睛锐利地看了过来。 “我不会拿我的前途开玩笑的先生。”寄秋侧过身子让舍监走进寝室,“您可以随便搜查。” 舍监看着青年一脸正直,神色落落大方,心里的怀疑逐渐降低,直到仔细搜查完整个宿舍每一个角落,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 “我相信海德先生的所作所为不会有辱伊顿的名誉。”舍监严肃的脸缓和了不少。 寄秋倚靠在门边,“那么污蔑我清白的人,是不是也要受到一些惩戒?” “当然,我们会有对应的处罚。”舍监说道。 寄秋看着舍监离开宿舍,不由得感叹,命运女神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下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八卦的温斯顿凑了过来告诉寄秋,霍华德将要连续打扫三个月的公寓厕所。 在最后一年的时间里,寄秋犹如海绵一样,吸收大量的知识,与此同时威尔士・霍华德时不时蹦跶一下倒是带给她许多乐趣。 有一天她不耐烦地想出手永诀后患,不曾想到,霍华德因为成绩太差被清退了。 在温莎皇家马术比赛上,寄秋和丹尼尔靠着出色的默契拔得头筹,国王亲自把那块代表着荣誉的徽章戴在她胸前。 她看着人群中,许久不见的安洁莉卡,她眉目间少了偏执阴郁的神色,仿佛解脱一般。 寄秋心里相当清楚这份功劳来自于海德庄园新来的英俊管家,安洁莉卡终于放下最后一丝执念,海德庄园的男女主人终于各玩各的了。 当然安洁莉卡不会想到,这位犹如大卫雕塑一样俊美的男管家是寄秋找来的。 “这都在您的预料之中吗?”巴顿问着自己的老板。 “当然不。”寄秋挑了挑眉头,“我没想过伯瓦尔真的爱上了我亲爱的母亲。甚至放弃了那笔钱。” 她是怀疑过伯瓦尔想傍上安洁莉卡获得更多的财富,但是他偏偏签下了协议,保证不痴心妄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寄秋这才相信这个年轻的男人真的陷入爱情的沼泽。但也不奇怪,能生出埃尔维斯这么俊秀的孩子。 不仅仅是爱德华・海德一个人的功劳,安洁莉卡本身也是个大美人,脆弱忧郁反而更吸引人了。 毕业后,埃尔维斯・海德这个名字出现在了剑桥大学里面。如果要在政坛上顺利一些,法学院是最好的选择。 寄秋按着埃吉奥提供的路线学习律法,偶尔去医学院当个旁听生扩展知识领域。 来到剑桥之后,她才知道,达西为了家族选择退学经营产业,宾利所在的英皇学院来往距离不是很方便,只是偶尔得空的时候小聚一下。 大学四年不仅丰富了学识,同样阅历也在增长。有一个毕业季即将来临的时候,内政大臣埃吉奥开始带着她频繁出入各种舞会,海德家族这位年轻的继承人的脸和名字在英格兰上流社会流传起来。 大学毕业后,寄秋加入了亚历克西斯・埃吉奥所在的辉格党,在这位内政大臣的努力运作下,她成功进入上议院有了一份闲散的工作。 这里是托利党的大本营,短时期内她无法拿到实权,只好静静的等待时机。 只是…… 寄秋看着面前第二顿茶点,不由得下决心今晚上带着丹尼尔多跑几圈。 难怪埃吉奥看着贵族院这些老橘子皮们(埃吉奥的叫法)不顺眼,任谁都不喜欢自己累成狗一样,却有人天天吃吃喝喝而感到开心,或许这里不拿任何薪金是他们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这种日子真的使人堕落。 “噢,海德。今天的下午茶不合你胃口吗?”年龄有寄秋三倍大的老贵族用着咏叹语气关切的问道。 “不,很美味,沃波尔先生。”寄秋掩饰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心里默默念着千万不要…… “海德,你觉得菲莉西雅怎么样?”沃波尔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寄秋脸僵了一下,“沃波尔小姐是一位十分善解人意的淑女。” 她没想过进入议院不是面对同僚的刁难,而是掉入了大型婚介所。 隔一两天就会有人尝试着给她介绍对象。联姻是巩固上层纽带的一种好办法,再加上埃尔维斯・海德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洁身自好,前途光明,一大堆人甚至介绍的是自己喜爱的女儿或者喜爱的孙女。 这位沃波尔小姐正是眼前老贵族最喜欢的一个孙女,老狐狸自然不想放着一个优秀的小伙子,恨不得化身丘比特。 “海德,你现在已经二十一岁了。”沃波尔先生缓缓摇了摇头,“单身男人不缺少金钱和地位的时候,必定会想着寻找灵魂伴侣,这是一个举世公认的真理。” “我觉得我还年轻。”寄秋微笑着挖一勺奶油蛋糕放入口中,冲淡口腔里红茶的味道。 沃波尔忍不住睁大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了寄秋一番,“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当父亲了。” “您真厉害。”寄秋言不由衷地恭维道,成功把面前的老人家堵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熬到下班的点了,寄秋觉得自己仿佛来的是一家养老院,到处都是比她年龄大三四倍的老人,穿着华丽的袍子,身后跟着一帮人。 现在的上议院跟后世吉祥物一样存在的上议院不同,现在这些走起路来打颤的老人们有对律法的掌控权。 也就是说,想要让女人们真的获得选举权,要看贵族院肯不肯通过。 就在寄秋不动声色实行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宾利发送了一封真挚的邀请函。 宾利搬家了,并且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信纸来请寄秋做客,并且强调了达西也在,他们可以好好聚一次了。 第95章 作为宾利的好友,寄秋理所应当去捧场,顺便给自己放个假,逃离“婚姻中介所”。 “这里真的很不错。”寄秋骑着丹尼尔跑了几圈,哈德福郡空气清新,环境远比现在饱受工业污染的伦敦好了不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应该把律师一起带过来!” 宾利骑着马跟在寄秋身后,“你瞧,达西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只是觉得这里风景不错。”达西依旧是一脸严谨,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眉目舒展,看得出来不讨厌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你的新家在哪里?” 寄秋拽着有些放飞自我的丹尼尔,这匹优秀的赛马早已不满主人天天带着它上下班三点一线的溜达,恨不得在眼前这块大草坪撒开蹄子跑一通。 “你也喜欢这里吗,丹尼尔?”寄秋摸了摸爱马的鬓毛,换来欢快的回应。 “你可以多住一阵子,海德。顺便放松一下,上议院的工作一定很繁忙吧?”宾利热情地说道,他脸上笑意一直没停过。 “还好,不是很忙。”寄秋一时有些支支吾吾,她该怎么告诉小伙伴自己实际上每天都在吃喝,陪老人家聊天。 “你都憔悴了不少,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也好。”达西开口说道,他看着青年眼下青黑的眼圈,关心地说道。 寄秋太阳穴又开始跳了,憔悴是被催婚催的,她在上议院呆了短短几个月,安排相亲的次数快赶得上她处理的文件数量。 “是的,我相信在这里一定会得到很好的休息。”这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与此同时另一端,班纳特家的女主人班纳特太太兴奋极了。 “亲爱的,你知不知道镇上搬来新的人家?!”班纳特太太满脸喜色。 “知不知道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班纳特先生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妻子的一惊一乍。 同样班纳特太太也习惯了自己丈夫对任何事情满不在乎的态度,她继续说道,“是那栋泥沼地的别墅,据说租给一个年轻的单身男人,一年有五千镑收入呢。你知不知道对我们女儿来说意味着什么?” “哈?跟她们有什么关系?”班纳特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报纸翻了一页。 “噢,亲爱的,咱们五个女孩单身,他也单身。这还不意味着什么吗?” 班纳特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你马上就要有一位女婿啦。” “咳咳,你别瞎扯!”班纳特先生呛了一口咖啡,“人家搬到这里不是为了找个太太。” “我又没有说他是为了娶妻才搬到这里。你一点都不担心女儿们的终身大事,我们的简可是镇上最俊俏的姑娘了,还有我的好莉迪亚,她完全继承了我年轻时的美貌。所以,你必须第一个登门拜访,争取留个好印象!”班纳特太太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班纳特先生一脸不耐烦地摇着脑袋,“你在做什么美梦,我是不可能去的。” “噢!亲爱的,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神经衰弱,我受了那么多苦,没有一个人体谅我一下。早晚有天一天我撒手人寰你才开心。”班纳特太太说着拿起手帕抹着眼角。 班纳特先生摘下眼镜,重重捏了一下鼻梁,“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拜访的。并且我还会为我的小莉兹美言几句。” 班纳特太太虽然不满意丈夫偏心二女儿,但得到他的承诺自己也妥协一步,“你还得注意一下主人家的朋友,有合适的你可要回来告诉我。天哪,一定有很多个年轻有钱的单身汉,真的是太好了!” 班纳特先生擦着眼镜忍不住咕哝一句,“只要你别再拿神经衰弱症说事。” 班纳特太太全当听不见,一脸高兴地找到女佣希尔,让她给自己女儿们人人找一套好看的衣服在即将到来的舞会上穿。 “啊啾——”寄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还好吗?”宾利递给她一条手帕。 “没事,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痒痒。”寄秋揉了揉鼻子,难道是在伦敦催婚的老贵族们念叨她吗? 达西悄悄捂住鼻子,他也好想打个喷嚏。 回到宾利租下的沼泽地别墅,寄秋没有跟着他们两个一起进去,作为新搬来的人家,现在镇上好多人都来拜访,她懒得凑这个热闹了。 “我得带我的丹尼尔跑几圈,它跟在我身边受了好久的委屈。”寄秋说道。 “但凡你把你对丹尼尔的用心分出来一点给那些小姐们,就不至于现在还是单身汉了。”宾利无奈地摇头说道。 “我看未必,我们海德只要站在那里,就有一堆女士愿意围过来,只不过是他不想找罢了。”达西直白地指出青年的小心思。 寄秋只好投降般的举起双手,“你们就不要打趣我了,操心一下自己吧,黄金单身汉。”说完没等他们回话,就拽着丹尼尔调转方向往外面跑去。 留下达西和宾利心里一堆话想发泄无处发泄。 “海德语言艺术越来越好了。”宾利高情商地说道。 “他不是一向这么伶牙俐齿?”达西低情商地反问道。 达西嘴上虽然不留情,但他还是很在意自己这个学弟的。 再加上寄秋识破了威克姆的阴谋诡计,让他当机立断解决那个被收买的女家庭教师。 他对埃尔维斯・海德的好感度达到巅峰。即使青年拒绝了他妹妹的示好,但达西依旧很喜欢这个干净爽朗的学弟,早就把埃尔维斯・海德当成自己亲弟弟看待。 他不得不承认,很少有人能配得上这么优秀的青年,在达西眼里,埃尔维斯・海德是真正的从书里走出来的绅士,不提他善解人意,脾性温和这一点,他在伊顿上学期间学会了拉丁文,希腊语,法语,擅长数学和天文。 在喜欢弹钢琴的同时,还拉得一手优美的小提琴。在剑桥大学法学取得优异的成绩,精湛的马术得到国王陛下的嘉奖,政坛上受到内政大臣的赏识,上流社会的贵族们都愿意与这位优秀的青年往来。……没有一个人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而被达西认为心目中完美的小绅士,正解开发带骑马狂奔。 每天上班必须抹上发蜡,让头发光滑的连一只苍蝇都站不住脚,还要带上厚厚的白色大卷发,寄秋感觉自己发际线受到严重的威胁。 风吹着带着自然卷浅金色卷发在风中乱舞,墨绿色的发带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 “耶嘿~~~~爽爆了!”寄秋驾驭着丹尼尔高高跳起,就像比赛中跳跃白色的围栏一样,她在马上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丹尼尔也感受到马背上主人高兴的心情,撒开蹄子随意奔跑着,它终于不用忍受主人每天抱着那条傻白狗亲亲了。它也是一只快乐的小马呢! 一人一马玩到天黑才回家。寄秋牵着丹尼尔,在湖边散步,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奶糖,一颗喂给疯玩一天的丹尼尔,一颗喂给自己,嚼吧嚼吧几下咽进肚子里。 前面有人低着头迎面走来,她立马推囊了一下丹尼尔往边上靠一靠。 狭窄的小路上两个人注定要插肩而过,步履匆匆的人也注意到前面有人,抬起头跟寄秋对视了一眼。 ‘是一位老先生。’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寄秋率先抬了抬帽檐示意,她礼貌的笑了笑,侧过身子让老绅士先过去。 老绅士看到青年脚步顿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同样抬了抬帽子打招呼,擦着寄秋的肩膀走过。 等到老人过去之后,寄秋才把丹尼尔拽上路,继续向前走着。 而刚刚走过的老绅士并没有立刻离去,他伫立在那里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回想到刚刚那短短的对视一秒,前金色浓密的卷发搭在肩膀上,眼睛干净透露着生机勃勃,面孔英俊阳刚,手边的骏马高大挺拔。人和马都出色极了。 这位老绅士正是跟班纳特太太赌气的班纳特先生,他无视了一整天班纳特太太催促的目光,在天快要黑了,班纳特太太一脸绝望之际,才拿起帽子慢悠悠的出门。 他现在刚从宾利家拜访离开,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想过会碰到一位各项条件优秀的年轻人。 ‘这要是我儿子该多好啊。’班纳特先生不由自主想到,他已经有五位如花似玉的女儿了。 班纳特先生回到家,不出所料遇到了等待他的二女儿,伊丽莎白・班纳特接过自己父亲的文明杖,“爸爸,你何必这么晚才出去?现在路上一向不平,不留意很容易被绊倒。” 对自己最喜欢的女儿,班纳特先生一向纵容,“还不是你妈妈催得紧。” 伊丽莎白对自己父母这样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她见到父亲安全回来,准备回房歇息。 “对了,莉兹。”班纳特先生叫住女儿,“你妈妈说的没错,你确实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伊丽莎白脸色惊讶,“爸爸,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很好的青年,你会喜欢他的。” 班纳特先生掩饰地轻咳一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跟自己的妻子完全一样了。 “噢,怎么可能。”伊丽莎白失笑地否认,在她看来,自己父亲一定是被她母亲影响到了,“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爸爸,你早点休息吧。” 第96章 “你安排了这么多舞会?”寄秋坐在沙发上听完宾利的行程安排,有些不可置信。 “这很多吗?我喜欢跳舞,它能让我认识很多新的朋友。”宾利一脸开心地说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的。”达西端起一杯威士忌喝了一口,“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达西先生?”宾利小姐脸上藏不住笑意。 寄秋看得出来,宾利这位妹妹对达西有意思,只不过达西对她不感兴趣,但看在宾利的面子上,他倒是没有冷过脸。 “这里完全尚未开化状态,无论是土地,还是人。我敢保证,这里的舞会比不上你在伦敦的任何一个舞会。”达西说道。 宾利小姐刚想附和一句,但倚在沙发上的寄秋懒洋洋地开口道,“不要那么刻薄,达西。太早下结论你会后悔的。” 虽然寄秋年龄在客厅里面是最年轻的,但话语权却不轻。 即便是宾利的姐夫赫斯特先生也不敢直面反驳。全场只有达西能跟寄秋对垒,宾利站在两个好友之间左右为难。 寄秋一向分得清自己的情感,她将宾利当作朋友,但不会爱屋及乌给宾利的家人,相比较之下,她比达西更为冷漠。 当然这点几乎谁都看不出来,达西有所感觉,但他滤镜太厚,把寄秋这种行为归功于洁身自好。 ‘我弟弟不乱搞男女关系,棒极了!’ 达西每次都这么想到,这时候宾利小姐也不是那么惹人厌烦了。 寄秋能看出来的事情,他没理由看不出来,心里早早给宾利小姐打下了不可能的印记,所以从来不跟她单独相处。 “你会去参加舞会的吧,海德。”宾利一脸期待,他真的很喜欢和朋友在一起玩耍。 寄秋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还没参加过这种舞会呢。”她更期待伊丽莎白和达西摩擦出来的火花。 “你呢,达西?” “我也会去。”达西缓缓开口,他看似冷漠,实际上在朋友上总会是最先妥协的那一个。 第一场舞会很快就到来,寄秋系好白色的领巾,扣上马甲上的排扣,确认身上没什么失误后才走上马车。 “开心一点吧,达西。”寄秋看着身边一脸严肃的好友,“你是去参加舞会,不是去谈判的。” 达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很显然还不如不笑,他看到青年后脑勺耷拉下来的马尾,跟主人一样活泼,一晃一晃的。 “等一下。”达西叫住下车的寄秋,“发带松了。”他大步走上前,熟练的绑好,系了一个很可爱的蝴蝶结。 “噢。”寄秋摸了摸后脑勺的蝴蝶结,“谢谢你,兄弟。我收回昨天那句话,你一点也不刻薄。” 达西没想到青年还记得,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我并没有在意。” 还没走进门,寄秋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鞋子踢踏在地板上,乐器演奏,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她跟在达西手边,两个人一起走在最后。 宾利踏入舞厅时,整个大厅一瞬间安静下来,很快又响起音乐声。 他为人友好,性格开朗,很快就和在场的人熟悉起来,彻底融入了他们。 达西拉着宾利小姐,赫斯特先生拉着赫斯特太太一起步入舞池。 寄秋并不在意自己被落下,她饶有兴趣的打量在场的人们。 与此同时,因为观察太过入迷,丝毫不知所有的人也在打量着她,当然她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其中班纳特太太两眼放光,她像只喜鹊一样到处跟在场的太太们打听宾利先生这位朋友。 信息不多,但仅凭借几个信息就让班纳特太太认定,这是一位非常合适的女婿人选。 “埃尔维斯・海德,家里是世袭贵族,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妻子就是伯爵夫人。” 班纳特太太把自己收集到的信息讲给女儿们听,“不仅每年固定收入五万英镑,名下还有很多商铺,家里有很大的古堡。” 其中莉迪亚・班纳特听的最认真,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跳舞,所有的心思都飘到了在场最耀眼的青年身上,心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妈妈,他真的是单身吗?” “当然是真的啦,宝贝。”班纳特太太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 在她眼里,最小的女儿莉迪亚不仅年龄匹配,外貌也是相当合适,“噢,他还是个政坛新秀,没有任何不良习惯。” “天哪,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莉迪亚忍不住捂住嘴巴,脸颊红润,再次往青年那边看一眼,越看越心动,简直就是她命运中注定邂逅的人。 “妈妈,这么优秀的人,从来不会缺少追求者的。”伊丽莎白看着有些魔怔的母亲和妹妹出声打断,她看到埃尔维斯・海德瞬间明白父亲那晚上为什么说出那一番话,不得不承认,第一眼看上去她都有些心动。 但不过理智很快制止住她,美丽的外表只是暂时的,她更注重这位先生的内在。 班纳特太太听到二女儿的话心里有些不高兴,“万一呢,说不定他正是为这一刻准备的。莉兹,如果他要请你跳舞,一定要多和他聊一聊。” “你看,宾利先生跳舞跳的多好啊。”班纳特太太满意地看向舞池中的宾利,好像已经是自己女婿了。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她看着自己妹妹目不转睛看着海德先生,脸色有些尴尬,悄悄拉了一下她,但莉迪亚没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最后还是简轻声说了一句,“不要给海德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莉迪亚这才不甘愿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场舞会一直和人在舞池跳舞,‘万一海德先生要是找我跳舞,我错过了那该多可惜呀。’ 寄秋在一众小姐期待的目光下,慢慢从舞池靠近的位置走到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达西和宾利小姐跳了一曲舞后便不再跳了,他看到拿起一颗葡萄放到嘴里的寄秋,“你不是很期待这场舞会吗?” “我确实很期待,这里到处都是快活的气息,让我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不少。” 寄秋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甜腻的葡萄酒,“你觉得如何?” “不成任何体统。”达西从嗓子里哼出来,刚好是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你们看到那位先生了吗?”虽然声音在极力压低,但还是传到了寄秋和达西的耳边,“卢卡斯夫人说那是宾利先生的另一位朋友,他叫费茨威廉・达西。” 寄秋偏了偏头,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边交谈的三个女性,同时看了看达西,达西的嘴唇已经抿成一条直线了。 “住在德比郡,有着匹敌大半个德比郡的财产,虽然不及那位海德先生,但是年收入也有一万英镑,年轻有为,已经在打理家族产业了!在我看来他仅仅次于海德先生。” 班纳特太太一脸欣喜对着简和伊丽莎白说道,这场舞会已经让她大脑兴奋极了,三个无比优质的男青年,都成为班纳特家的女儿那该有多好啊。 ‘夸了,但好像又没有夸。’ ‘这位太太,您的声音似乎太大了点。’ 寄秋看着脸色臭到极点的达西,嘴角压抑不住笑容,她用力拿手肘戳了戳达西,眼睛眨了眨,‘你听听,夸你你还不开心吗?’ 达西读懂寄秋眼里的意思,他哼了一声,警告的看了一眼青年幸灾乐祸的笑脸。 宾利跳完一曲舞,找到两个端着酒杯的好友,“达西,海德,你打算整个晚上都像木桩子一样在那里站着吗?” “当然不。我还没找到心仪的舞伴呢。”寄秋笑着晃悠着杯里的葡萄酒。 “这还不简单!”宾利笑着走到一位和善热情的老先生跟前说了什么,很快对方也笑了起来。 寄秋在得到宾利的眼神示意,她不由分说肩膀撞了一下达西,让他也一起来。 达西一脸极其不情愿看着乱成一团的舞会,他担心海德会跟人学坏,还是跟了上去。 “班纳特太太,宾利先生想认识一下你和你的女儿们。”老先生满脸笑容的为他们介绍。 早就收到信息的班纳特太太笑容矜持的同女儿们一起和宾利先生行了礼,“真的很高兴认识你,先生。” “这是我的大女儿简,二女儿伊丽莎白,还有我的小女儿莉迪亚。” 班纳特太太心里算盘打得很响,多么合适啊,正好三个人,现在她的女儿一人一个,“那里坐着的是玛丽,还有一位在舞池里跳舞的凯瑟琳。” 寄秋挑眉,这好像就是书里的班纳特一家,她目光扫过三位小姐,脸色温和的朝她们弯了弯腰。 ‘为什么其中一位眼睛亮的可怕。’ 寄秋不想承认自己被吓了一跳,她看向达西先生,脸还朝着舞池那边,丝毫没有看这里。 “你很喜欢跳舞吗,先生?”班纳特太太问道。 “再喜欢不过了,太太。”宾利的眼睛亮亮的,他看向最漂亮的那位小姐,“请问班纳特小姐有没有舞伴,我有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简温柔的笑了笑,“我没有舞伴,先生。” 这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小姐,寄秋心里赞叹道。 第97章 班纳特太太是个自带喜感的人,在她的活跃下,简和宾利两个人之间气氛更为和谐。 伊丽莎白注意到母亲忽视了另外两位男士,她轻声提醒了一下,“妈妈。” 班纳特太太心领神会,“那两位先生呢,你们是否也喜欢跳舞?” 宾利也终于把目光从简身上挪开,分给自己的好友,“噢,班纳特太太,请允许我为你介绍一下我的两位好友达西先生和海德先生。” “欢迎你们来到哈德福郡,冒昧问一下,你们现在有没有舞伴?” 班纳特太太笑容满面,她看了看自己另外两个女儿,“正巧,伊丽莎白和莉迪亚也没找到合适的舞伴。” “抱歉,夫人。我不是很喜欢跳舞。”达西冷冰冰的开口。 班纳特太太脸色有些僵硬,但依旧不死心地说道,“你可以尝试着在这里享受舞蹈带来的喜悦,先生。你瞧瞧这里,多么美妙迷人的音乐,还有这些漂亮的姑娘们,体验一下这与众不同的舞会吧。” 达西没有回话,点了一下脑袋就转身离开了。在场人的脸色都很尴尬,尤其是刚刚兴高采烈的班纳特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咳咳,宾利,达西还是这么害羞,他平常完全不这样,对吧?”寄秋露出一个笑容,她朝着宾利说道。 “哈哈,是的。达西一向不善言辞!” 宾利立马接受到信号,“请给他一点时间,相信熟悉起来,你们会对他大为改观。” 场面总算回暖了起来,宾利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班纳特太太,我正好也没有舞伴,请容许我唐突一下。”寄秋眉目温和,声音带着一丝询问,“班纳特小姐,我能有幸做的你的舞伴吗?” 班纳特太太心里的一点芥蒂彻底消失,她相信那位达西或许真的像海德先生所说的那样害羞,就看在他有两个那么友善的朋友,他肯定不是一个傲慢的人。 伊丽莎白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脸颊有些发热,“这也是我的荣幸,海德先生。” 宾利看着寄秋牵着伊丽莎白的手步入舞池,他期待的朝简伸去一只手,“我们也该加入他们了。” “噢,是的。”简笑着将手放到宾利的手上。 班纳特太太看着舞池里的人,她心中愉悦极了,“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舞会!” “一点也不完美,妈妈。”被忽视很久的莉迪亚语气带着幽怨说道。 “宝贝,耐心一点。一会儿海德先生跟莉兹跳完你就可以去了。” 班纳特太太罕见的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小女儿身上,她现在紧紧盯着舞池。 尤其是在交换舞伴那里,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海德先生脸上的表情。 “很高兴认识你,班纳特小姐。”寄秋握着伊丽莎白的手转了个圈圈。 “我也是,海德先生。”伊丽莎白眼睛明亮,闪闪发光,“你喜欢这里的舞会吗?” “我很喜欢,班纳特小姐。”寄秋轻声说道,“它真的很热闹,跟我以往参加的完全不同。” “你以前参加的舞会是什么样的?” 伊丽莎白好奇地问道,她舞步轻盈,寄秋完全不担心自己脚被踩到。 “唔……很安静?但也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是可以听到乐团演奏的音乐。” 寄秋想了想自己参加的那几场舞会,“而且舞步很慢,每个人都很小声的在交谈。”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伊丽莎白往声源处看去,她脸一下涨红了,传出声音的正是她其中一个妹妹凯瑟琳,“那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很吵闹?” “吵闹不一定代表着不好,它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寄秋温声说道,“就像曲奇一样,咸味的曲奇和甜味的曲奇我都很喜欢吃。” 伊丽莎白被这个比喻逗笑了,眼睛带着开心的笑意,换完舞伴的时候,她脸上笑容一直不变,等到换回来的时候,她认真看着高挑的青年说道,“你真的是一个很幽默的人,你和你的朋友宾利先生一样让人喜欢。” “是吗?”寄秋想到什么,压抑着笑容,“不包括达西?” 果然伊丽莎白脸色变得尴尬,其实刚刚班纳特太太示意是希望达西先生邀请她跳舞。 但显然那位先生毫不犹豫的走开,让她很难有好印象,“他真的只是害羞吗,海德先生?” “我骗不过你,班纳特小姐。”寄秋无奈地摇了摇头。 伊丽莎白勾起笑容,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和宾利先生会和他成为朋友呢?” “其实达西一直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寄秋回忆着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简单地讲给伊丽莎白听。 “你是说,他整理了一晚上笔记,第二天为了给你的时候却说是自己之前不要的?”伊丽莎白神色带着不可思议。 “这一点确实难以想象。”寄秋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这件事还是宾利告诉我的,你了解他就会发现,虽然他是个很好的人,但绝对不会为了朋友而选择说谎的。” “总之,达西人真的不错。外部因素远远无法影响我对达西的看法,我更注重自己真正了解这个人。” “那他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伊丽莎白来了兴趣,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两个人没有休息,接着跳了下一支舞,“看来是我对达西先生产生偏见了。” “海德先生交友标准是这样的,那么。……你对未来怎样看的?”伊丽莎白隐晦地问道,她知道海德先生理解她的意思。 寄秋想了想给出一句话,“始于外貌,终于人品。”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着,“你看那边,你的姐姐和我的朋友,他们一开始都因为对方优秀的外表而相互吸引。 如果想要有什么进展,那么一番精神交流必不可少。两个人缺少沟通,很快就会由于误会分道扬镳。” 伊丽莎白消化着这些话,她感受到自己心情雀跃,直到离开舞池,面对班纳特太太的询问,一时都有些恍惚。 而在一旁看了很久的莉迪亚不甘落寞,她趁着伊丽莎白休息的功夫蹿到了寄秋眼前。 寄秋看着眼前这位眼睛黏黏盯住她的女孩,‘这不就是刚刚被吓到那个眼睛特别亮的。’ 这么一个可爱漂亮的姑娘出现在她身边,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周围人打趣的目光扫了过来,寄秋本着不让女孩子尴尬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开口,“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小姐?” “当然!”莉迪亚高兴地抓住寄秋的手,几乎是她在拉着青年往舞池走去。 “噢,莉兹,你看哪,莉迪亚是多么主动!” 班纳特太太感叹着看着自己另一个女儿也跟海德先生跳起舞来。 伊丽莎白看着脸色紧绷的寄秋,心里有些怜悯,“可是海德先生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寄秋现在确实很不好,她大脑紧绷,原因无他,这个小姑娘跳舞跳的太快了,她对于这种舞步完全是个初学者,提心吊胆的怕自己一脚踩上去,那么她的耳膜会被叫声刺穿,而且也会相当社死。 莉迪亚完全一无所知,她紧紧抓着海德先生的手沉迷舞蹈中,就着青年的手转了好几个圈圈,开开心心贴了上去。 一曲舞曲终止,寄秋借着自己要喝点东西,害怕有猛兽追过来一样跑到达西身边。 ‘SOS,好可怕……’ 宾利和达西正在交谈,很显然宾利完全不放弃把自己好友拉入舞池的决心,“你至少跳一支吧。” “我不。”达西说道。 “你真该学学海德,你看他多开心啊。”宾利一脸无可救药地望着自己的好友。 “开心?”达西脸拉了下来,他抓着寄秋的手抬起来,“你看看这叫什么?!” 宾利眨了眨眼睛,看着青年白皙的手上出现了一个红印,他被噎住了,“噢,天哪!” “呃,我的皮肤就这样。”寄秋挠了挠脑壳,她这辈子的皮肤被养的娇贵极了,稍微磕磕碰碰就有红印,刚刚被莉迪亚紧紧抓住出现印记并不奇怪,一晚上就能消下去。 “如此野蛮!”达西咬牙切齿地说道,活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娇花被人揪了花瓣。 不远处的伊丽莎白也注视着那一边,原本达西说完那句野蛮,她气得脸都红了。 但看到青年红彤彤的手,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虚。 ‘这真的是太丢人了。’伊丽莎白悄悄捂住脸想到。 当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一位不认识的姑娘凑了过来,寄秋很上道,她轻声开口道,“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是…是的。”显然这是女孩第一次做这种大胆的事情,她脸红的像花圃里的玫瑰。 达西扯住寄秋的胳膊,眼神抗议。寄秋叹了口气,反手挣脱,拍了拍达西的肩膀,没让女孩子久等,她再次步入舞池。 “海德就是太心软了。”达西皱着眉头说道。 宾利无奈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自己去邀请简跳第二支舞。 伊丽莎白心里对寄秋的好感度持续上涨,她站起身来,路过的达西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他一样,心里想着,‘他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出乎意料的是,达西眼睛也正好看向她,没有伊丽莎白想象的难看,反而有些迷茫。 达西看着伊丽莎白走过去的身影,他脑海里回想着刚刚那双灵动的眼睛,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并不是每一个女孩都是莉迪亚,寄秋心里庆幸,现在的这个跟她跳舞的女孩节奏温吞,她很享受。 第98章 舞会开到很晚,班纳特太太心满意足带着自己五个女儿回到家中。 “亲爱的,简直想象不到,那些男士们有多么倾心于我们的女儿!”班纳特太太提着裙角在班纳特先生面前转了一圈。 班纳特太太开始细数自己在舞会上遇到的种种,“宾利先生真的太喜欢简了,他邀请简跳了两支舞,还有我们的莉兹和海德先生,他们聊得如此开心,我没见过比他们更合适的一对了。” “可惜的是他们共同的好友达西先生,是个十分不善言辞的人,他对舞会没有任何兴趣。” “多么无趣的男人,我是不会嫁给他的。”莉迪亚摊在沙发上说道,她很快又不满地叫了起来,“妈妈,你还没有说海德先生和我也跳了舞!” “在场的大部分小姐都和海德先生跳了舞。”凯瑟琳打断莉迪亚的沾沾自喜。 莉迪亚十分不淑女的白了她一眼,“你就没有,我看出来了,你也想找他跳舞,但是海德先生跳完舞就会被下一个女孩围住,你是不会有机会的。” “幸好我没有一上来傻傻的走进舞池,要不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的。” 莉迪亚兴奋地说道,虽然她今天只跳了一曲舞其余时间都在看那个赏心悦目的青年。 但是她不后悔,那些红制服怎么比得上海德先生呢,她接着补充道,“我就应该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伊丽莎白被自己妹妹这么大胆的话羞得耳朵都红了,“你消停一会儿吧,莉迪亚。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莉迪亚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我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我可不想找一个平庸的男人过一辈子。” “你把海德先生的手抓得都有红印了!”伊丽莎白忍无可忍斥责不懂事的妹妹。 “噢,你们安静一会儿吧,可怜可怜我的神经。”班纳特太太按着太阳穴大声说道。 伊丽莎白知道自己母亲偏袒莉迪亚很久了,她扭过脑袋紧闭嘴巴。 简见了安慰了握住她的手,同时还不忘记询问,“海德先生的手没事吧,我们应该表示歉意。” “我又不是故意的!”莉迪亚委屈地说道,眼睛红红的,但她想到海德先生,心里又来了勇气,“我们应该上门拜访一下,我会亲口对海德先生道歉。” 伊丽莎白明白自己小妹妹打着什么心思,不由得被气笑了。 玛丽看着吵吵闹闹的环境,感觉跟自己格格不入,她今天晚上一支舞也没有跳,每次家里的姐妹问她,她都会回答自己不喜欢跳舞。 但是哪个女孩不会喜欢舞会呢,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伸出手。 班纳特先生不悦地合上手里的书,“你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孩子们也该休息了。” 班纳特太太嘴里一大堆话都被堵了回去,一时有些心气不顺,简贴心的上前安慰母亲,把她扶到卧室去。 剩下的女孩们面对面无表情的父亲,也没心情闹腾,只好一个个起身离开。伊丽莎白走到最后,她对班纳特先生说了句晚安。 “他怎么样?”班纳特先生问道。 伊丽莎白知道他问的是谁,“非常好,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士了。” “你对他有什么感觉?”班纳特先生即使不管任何事情,但对于女儿有几分上心的,他第一眼就相中那个青年。 “他太完美了,一切都无可挑剔。”伊丽莎白笑着摇了摇头,想到舞会上海德先生凝视她那双温柔的湖蓝色眼睛,心里泛起一片涟漪。 “完美还不好吗?”班纳特先生好奇地问道。 “但是看起来高不可攀,噢,当然他性格十分平易近人,很难想象是一位贵族的继承人。”伊丽莎白轻轻叹了口气,“喜欢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班纳特先生看着神情失落的女儿,只好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晚安,莉兹。” 另一边宾利家里,寄秋没骨头似的倒在沙发上,她没想过自己竟然跳了每一支舞,场场不落,第一次觉得跳舞真的废脚。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端着红茶开始对今天的舞会指指点点。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舞会,还有那些没有任何修养的女孩。”宾利小姐说道。 “我很喜欢这场舞会,他们是如此的友好善良!”宾利高兴地说道,他整个晚上跳下来都神采奕奕的。 寄秋把脚搭在巴顿的腿上,让他帮忙按摩,她不知道自己这位手下什么时候学了这门手艺,总之她现在舒服的伸直脚脚。 巴顿动作娴熟的往手心倒上薰衣草精油,手掌不轻不重的推拉,自家老板白嫩嫩的脚掌和他黝黑的大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查情报,当保镖,会推理,能养狗,还会按摩。简直就是完美的手下。寄秋舒服地眯着眼睛。 “如此乏味,庸俗。”赫斯特先生喝了许多酒,嘴里不满地嘀咕着。 “但是舞会上有这么多美丽的女孩们,难道不值得夸奖吗?”宾利皱着眉头说道。 “美丽?恕我直言,在场上也就一个美丽的女孩,你跟她跳了一整个晚上的舞。”达西说道。 “天哪,你也承认,简・班纳特是如此的美丽,她是天使一样的女孩!”宾利选择听自己喜欢听的,他脸色好了起来。 “据我所知,伊利莎白・班纳特是哈德福郡出名的美人,你怎么看呢,达西先生?”宾利小姐问道。 达西避开了这个问题,“她的母亲简直让我难以忍受,丝毫看不到任何教养。” 他没有忘记沙发上的青年,“海德,你的脚还好吧?” “我挺好的。”寄秋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里面放的是果汁,酸酸甜甜的,她很不喜欢自己身上的酒气。 “海德,你是怎么评价这场舞会?”宾利期待的看着跟自己站在同一边的好友。 “快乐,自由,放纵,让我说啊,这才是真的享受舞会呢。” 寄秋“嘶”了一声,巴顿正在按压她的脚心,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各有千秋,伊利莎白・班纳特是一位十分有趣的姑娘,她的性格很出彩,跟我在伦敦遇到的小姐们完全不同,这是一场十分新鲜的舞会。” 宾利听完喜上眉梢,他高兴地朝达西说道,“你真应该放飞自我,你这样下去注定孤独终老的!” 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开心地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姐妹脸都黑了,尤其是宾利小姐,她恨不得拿东西堵住自己哥哥的嘴。 寄秋看着丝毫不给自己妹妹留面子的宾利,偏过脑袋偷偷笑了一下。 “希望接下来的舞会不会扭伤你的脚踝。”达西冷淡的说道,“等你新鲜的劲头过去了,你就会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无趣,那时候就是你假期结束的日子。” “噢,那我们拭目以待。”寄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等到寄秋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看到达西站在她门口。 达西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寄秋很快反应过来,乖乖的把自己两只爪子搭上去。 “你应该学会拒绝。”达西脸色冷峻地说道,他看着自己弟弟的手恢复最初的白皙,心里一颗心总算放下去。 “我知道了。”寄秋吃软不吃硬,她老老实实点头认同,至于执不执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达西这一晚上的火气总算驱散的了不少,温和地跟青年说了声晚安,才转身离开。 打开门,巴顿在里面给她重新铺了一遍床,寄秋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烧开的白开水,感觉自己四肢酸胀都有些减轻了,她越来越依赖凉白开,每次巴顿都会给她在睡前准备一壶。 巴顿整理完床铺,看着椅子上神情惬意的老板,“先生,伊利莎白・班纳特是您心目中的人选吗?” “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寄秋捏了捏眉心,“她很好,我再看看吧。” 伊利莎白聪明,勇于接受新鲜的事物,不怕困难,她会用自己的眼光来评判男人,不会依仗自己貌美的面孔。 但还远远不够……这个人选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不能有任何闪失。 巴顿知道自己老板说再看看,也就相当于否决,先生不喜欢把一个人培养成他想象的模样,他所需要的是自然形成的美玉。 “晚安,先生。” “晚安,巴顿。” 伊利莎白回到房间,看到简坐在化妆镜面前梳着自己浓密的金发,她悄悄走上去,把自己下巴搭在简的脑袋上,“这位天使小姐,你今天动心了吗?” 简忍不住笑了,拍了拍自己妹妹的手臂,“你别打趣我了,莉兹,你倒不如说说你自己。你今天的舞伴可是舞会上最优秀的男士。” “你太瞧得起我了,简。你和爸爸总是对我那么有信心。”伊利莎白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失笑地说道。 “莉兹,对自己有点信心,这可不像你。”简从镜子里看着坐在床上的伊利莎白一脸温柔的说道,“我妹妹是哈德福郡最聪颖的姑娘。” “那只是你们认为的。”伊丽莎白看着家人们一个个对她信心十足,她心里越来越清醒,“海德先生对我跟别人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出于礼貌,再加上那时候妈妈的撮合,才邀请我跳舞。” “我觉得他笑容很真诚。”简放下手里的梳子,转身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对每个人都这么笑,这是海德先生的绅士风度。等你跟他跳完舞你就知道了。”伊丽莎白说道。 简眼睛温和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妹妹,她不知道海德先生对莉兹是什么感觉,但她感受到,在莉兹心里,海德先生跟别的男士已经区别开来。 第99章 浪博恩因为宾利一家的加入变得热闹起来,夫人和小姐们都争相去泥沼地别墅拜访。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也与之熟悉起来。 其中最失望就是莉迪亚,她没有一次看到海德先生,一直以来都闷闷不乐,从宾利先生那里得到的消息不是去和达西先生打猎,就是赛马。 这一点引起赫斯特太太和宾利小姐的鄙夷,她们虽然对简很有好感,但也只是因为简是宾利目前倾心的女人。她们现在要靠着宾利生活。 “达西,等等。”寄秋将自己的长木仓压在达西的长木仓上面,驾驭着丹尼尔挡住达西那匹棕色的骏马。 “你在搞什么?”达西挫败的放下武器。 “那只鹿是一位母亲,它孩子就在不远处。”寄秋看着母鹿几个跳跃消失在林间。 达西重重叹了一口气,“今天我们没有打下一只猎物。” 一上午,青年已经大摇大摆放弃了很多猎物,导致这场打猎像是出来遛马。 “谁说的,你手上不是还有一只野兔。”寄秋笑着说道。 “太过慈悲的心,总会阻碍你的仕途。”达西看着周身气质温润的青年,他虽然口中在责怪,但他心里反而很欣赏这份善良。同时又担心被人利用。 “我跟宾利不一样,我的仁慈仅仅针对动物,如果是一匹狼在狩猎,我不会插手这种自然选择。” 寄秋感受着凉爽的清风,整个身子趴在丹尼尔身上,“如果是人渣,我会亲手将他们送入地狱。” 威廉・卢卡斯爵士决定要在卢卡斯府举办一个派对,宾利他们受到卢卡斯爵士帮助很多,欣然应邀前往。最高兴的就是宾利,因为他在那里又可以和简相遇了。 宾利对卢卡斯爵士印象很好,当时为他们介绍班纳特家的老先生正是卢卡斯爵士,差不多是第一个帮忙牵线搭桥的人。 卢卡斯爵士不仅邀请了他们,还邀请了步兵团,简单来说这场派对就是为他们举办的。 这次派对比上次舞会好了不少,大多数都是以交谈为主。 “他们都在向海德先生问好。”莉迪亚精神高昂,那些她平日里追逐的步兵团士兵们一个个面色恭维地围绕在埃尔维斯・海德周围。 “我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您,海德先生。”威尔森上校携着自己夫人跟青年攀谈。 “你是,威尔士上校?”寄秋假装思索了一下,很快叫出他的名字,“你们决定在这里休整?” “是的,最近没有战事。我和我的士兵们准备在这里度过一个美好的冬日。”威尔士上校说道,“我的小伙子们很喜欢这里。” “那么祝你有个愉快的度假时光。”寄秋笑着和他碰了碰杯。 卢卡斯爵士第一次见到那些高傲的军官们这么小心翼翼,这一次再次刷新了派对上来宾的认知。 毕竟在平日里,伦敦上流社会的举办盛大的舞会,他们都是守候在大厅的门口,一遍又一遍巡逻,保卫着里面客人的人身安全,而埃尔维斯・海德在大厅里喝着金色的香槟,同贵族小姐们跳上一支又一支舞曲。 莉迪亚完全没有任何心思放在她喜欢的红制服身上,海德先生牢牢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那位先生比想象的还要有地位。”夏洛特摇晃着手里的扇子。 “我没想到。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贵族。”伊丽莎白失神地眨了眨眼睛。 “我听我父亲说,内政大臣埃吉奥阁下很是赏识海德先生,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培养海德先生当他的继承人。” 夏洛特压低嗓音,“他的婚姻未必能由自己做主,不出意外的话,会是英格兰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或者是某个国家贵族的女儿。” “倒不如把握一下另一位先生。”夏洛特看了一眼站在海德先生身边高大的身影,“他总是在悄悄打量着你。” “这是你的错觉,夏洛特,我们没有一句交流。他甚至对我有些不屑,我是能感受到的。”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虽然海德先生说他性格内敛,但我始终觉得他有些高傲。我想为爱情而结婚,而不是对生活的妥协。” “就像简和宾利先生那样?” “是的,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开心。”伊丽莎白笑着说道。 夏洛特看了一眼正在交谈的简和宾利,简脸上笑容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要过于克制,克制只会让自己的心上人越走越远。每一个被喜欢的人都希望得到的是偏爱,而不是跟别人同等对待。矜持往往是错失良机的第一步,简再热情一点得到的反馈就会更多了。” “噗,即使他们现在只是浅显的了解?”伊丽莎白用余光扫了一眼笑得温柔的简。 “当然,宾利先生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婚姻对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现实远远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俊美的贵族爱上平民女孩。他是我们这个阶级最优的选择。”夏洛特用扇子遮掩住嘴唇。 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她还是接受好友的意见,“我会同简说一声的,我无法想象她要是错过宾利先生,那该有多难过啊。” “是的,所以就要牢牢抓住这段姻缘。”夏洛特说道,她扫了一眼赫斯特太太和宾利小姐,“恐怕只有海德先生会站在宾利先生这边,他的姐妹和另一个朋友,完全不看好这段感情。他的家人想让宾利先生娶一位贵族小姐,这种想法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伊丽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哪,这太为难简了。不过海德先生确实是那种一心为朋友着想的人。” 夏洛特看着昔日理智的好友逐渐变得感性起来,她心里有些担忧,默默的把那句‘你可以让海德先生为你介绍一个合适的人’咽了回去,伊丽莎白是她多年的的朋友,夏洛特了解这位朋友,伊丽莎白不喜欢趋炎附势,十分厌烦利用别人促成自己的目的。 一直乖乖呆在班纳特太太身边的莉迪亚有些蠢蠢欲动,她刚刚已经无视了好几个走过来示好的军官们,‘我可以让玛丽换一个欢快的曲子,来调动海德先生交流的想法。’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她不傻,莉迪亚很会察言观色,要不然怎么能在五个女儿中取得班纳特太太的欢心呢。 那些军官们一个一个上前跟海德先生谈话,搞得青年眉眼间带出一丝烦躁,即使很快就被掩饰起来,但一直盯着青年的莉迪亚看得仔仔细细。 “玛丽,你快点换一首欢快一点的曲子,这首曲子太单调了,一点都不好听!”她朝着自己的三姐说道,这是莉迪亚计划的第一步。 “你应该让我把这首曲子弹完。”打断弹奏的玛丽心情也不是很好,钢琴是她唯一能在派对上拿手的东西了。 一旦舞会有钢琴,她就会选择为舞池里的人们弹奏,这样就能掩饰她没有人邀请的事实。 很显然,整个心扑在寄秋身上的莉迪亚丝毫不在意自己姐姐的感受,她已经被班纳特太太娇惯的无法无天,没有把自己这个透明人姐姐放在眼里,“这里没有人需要协奏曲,换一个又不影响。” “妈妈!我还没有演奏完!”玛丽下意识地向自己母亲求助。 然而自己偏心的母亲没有意识到自己三女儿情绪的不对,她被打断谈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就听莉迪亚的话,换一首吧。” 老好人卢卡斯爵士连忙过来打圆场,“玛丽,你弹的协奏曲我很喜欢,它真的很好听,但现在大家更需要一首小圆舞曲。” 玛丽眼神蓄满泪水,心里有些绝望,整个大厅的人都看过来了,这一瞬间,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抱歉。”低沉沙哑地声音在人群身后响起,寄秋举了举手,“刚刚我听班纳特小姐弹奏,脑海里突然有个新的乐曲灵感,我可以请班纳特小姐同我一起弹奏吗?” 寄秋这一举动正好拯救了手足无措的卢卡斯爵士,他提高声音,“哇噢,天哪,难道有一首神曲要在我家的钢琴上诞生了吗?!班纳特小姐,你愿意同海德先生一起弹奏一曲吗?” “当然可以。”玛丽局促地抓了一下裙子,现在大部分目光都从她身上挪开,汇聚到身形挺拔的青年身上,她有一种得救的感觉。 “你先开始吧,就按照你刚刚的进度继续弹下去。”寄秋轻声对着这位文静的姑娘说道。 “好的。”玛丽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珠,她修长的手指放在钢琴上弹奏了起来。 寄秋也把手放到钢琴上,她没有跟玛丽弹一样,也没有看琴谱,反而凭借自己感觉去演奏。 听起来沉闷的协奏曲,添加了几个不一样的音符,变得轻快起来,让人想起林间流动的泉水,还有山谷间凉爽的清风。 大厅里的人很快被这首新鲜出炉的钢琴曲吸引住,侧耳倾听,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变得更温和了。 “他真的是如此的绅士。”夏洛特语气充满赞叹,“真的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士了。” “是的,他很善良。”伊丽莎白喝了一口手中的葡萄酒,“他所让人喜欢的不是外表,地位,财富,而是那颗柔软的心。” “我看是你喜欢的。”夏洛特毫不犹豫戳破好友的粉红泡泡。 “不要瞎说!”伊丽莎白压低声音,耳朵红了起来。 “不过,他要不是贵族,你们之间会有很大的可能。”夏洛特眨了眨眼睛。 “没有如果,事实就是这样,他出生在一个尊贵的家庭里长大,即使一事无成,也会在奢靡的生活中老去。” 伊丽莎白摊了一下手,“当然,如果他是出生在平民百姓家庭,他会靠着自己的心性来改变命运。” “你对他了解的很透彻。”夏洛特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与此同时,莉迪亚要把手里的帕子绞烂,她始终没想过自己精心策划一场,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第100章 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钢琴曲里,达西反而把目光放在伊丽莎白身上。 卢卡斯爵士注意到孤零零站在那里的达西先生,出于一个主人家的礼貌,他走上前跟他交流,“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 达西知道卢卡斯爵士说的是钢琴上演奏的寄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是的,他一向不会让人尴尬。” “宾利先生和海德先生都在享受派对,您为什么不与他们同乐呢?”卢卡斯爵士笑着说道。 “舞蹈是一个很美好的东西,但是它只能和合适的人享受。” 达西握着手里的高脚杯,“毕竟,马戏团里的黑猩猩都会跳舞。” “这么多美丽的女孩们,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入得了达西先生的眼吗?”卢卡斯爵士心里不由得默念道,真是一个傲慢的男士。 他不知道想着什么,突然叫住了从身边走过的伊丽莎白,“这位是班纳特家的二小姐,达西先生,这么一位美人站在你面前,你还会抗拒跳舞吗?” 伊丽莎白脸色闪过一丝尴尬,“抱歉,先生。我现在不是很想跳舞。而且我并不是很需要一位舞伴。” “如果你可以让我做你的舞伴,我会感到非常荣幸,班纳特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达西心里闪过异样的情绪,他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悄悄攥紧。 伊丽莎白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神色平淡,她抿了一下嘴唇。 弹奏钢琴的寄秋也注意到那边的场景,她心提了起来,但很快又放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伊丽莎白把手放到达西的手里,两个人在大厅里,同其他人一样翩翩起舞。 寄秋手下的音符也变得轻快愉悦,在场每个人都很开心,除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莉迪亚,还有一脸阴郁的宾利小姐,她狠狠盯着舞池中跳舞的一对男女。 派对就在月亮升起的时候落幕了。 这是玛丽人生最开心的一天,她跟在自己姐妹后面回到家。一路上莉迪亚时不时的冷嘲热讽都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一直回忆着刚刚派对上弹奏结束的画面,青年将手放在琴键上,偏着脑袋温柔地说道,“班纳特小姐,我感受到你对待钢琴的认真,不知道下次舞会我有没有荣幸做你的舞伴?” 玛丽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只记得海德先生笑容明朗,就像他手底下的乐章。 派对结束后,寄秋,宾利,达西三人坐在台球室聊天。 寄秋正在和宾利打球,达西刚刚已经被她K・O下去了,她看着达西在那里喝着红茶,“你心情很好。”这是肯定句。 “有吗?”达西挑眉,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台球桌前,看着宾利在调整角度。 寄秋擦拭着球杆,“你刚才像极了我家庄园里养的雄孔雀,站在那里开屏。” “噢,太糟糕了!”宾利碰球的角度歪了,球停在了球洞旁边。 “嘿,到我了。”寄秋弯腰,找到自己刚刚一直观察的角度,桌面上两个球一起进洞。 她的水平完全是在贵族养老院练出来的,这项运动还是从法国传过来的,在凡尔赛宫风靡一时,医师建议饭后打桌球是一项强身健体的运动。 “我玩不过你。”宾利认输的耸耸肩,“达西现在已经完全忘记那时候自己说的话了,我看他要坠入爱河。” “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就好像从一支舞,然后立马发展到恋爱,最后就要走入婚姻的殿堂。”达西说道,“我对她一点都没有兴趣!” “嗯,是吗?”寄秋看了看达西,然后看着宾利。 宾利向寄秋伸出一只手,“如果你能让我做你的舞伴,我会感到非常荣幸,你可以和我跳支舞吗,班纳特小姐?” 寄秋提起空气中不存在的裙角,“当然可以。” 两个人在达西面前手拉手转了个圈圈,达西整个脸都皱了一下,“你们恶心到我了。” “你真的没感觉吗?”寄秋放开宾利的手像一只金毛寻回猎犬一样凑上前,她看着达西的眼睛。 达西移开了视线,“好吧,她的眼睛很漂亮,但不足以吸引我。” 寄秋跑到宾利身边,伸出手和他击掌,“我就知道。” 达西看着两个搞怪的好友,泄气地摇了摇头,“这代表不了什么,每个人都会欣赏这种美丽,伊丽莎白・班纳特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美人。” 宾利:“所以,你应该找她聊天,知道她喜欢什么。” 寄秋:“请她跳舞,舞蹈可以让人敞开心扉。” 宾利:“然后你们可以互相了解对方。” 寄秋:“最后你们就会知道你们合不合适。” “我累了。”达西头也不回走出台球室。 “他真的在害羞。”寄秋说道。 “这太不可思议了!”宾利惊呼,他突然看着寄秋,“你曾经也是伊丽莎白小姐的舞伴,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真的只是欣赏。”寄秋把椅子上的球杆放到桌子上。 “英格兰还是跟以前一样多雨。”寄秋骑着丹尼尔看着雨滴落在她身上,她拍了拍丹尼尔的脖子,“不过,我们有雨伞。” 寄秋撑开手中的雨伞,现在英格兰还没有普及,伞大部分都是女人专属,很少有男士愿意撑伞,她这把雨伞是定制的,平日里它伪装成一个文明杖,实际上它是几根打磨的兽骨组成伞架,布料涂了一层蜡用来防水。 ‘前面好像有人。’ 寄秋看着前面雨中有一匹棕色的马,上面坐着一位小姐,她连忙赶过去,“班纳特小姐?” 简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脸,她心里闪过一丝窘迫,母亲出门前明知道下雨,却依旧让她骑马前往泥沼地别墅,她却默许了这种卑鄙的做法。 “喏,拿着吧,班纳特小姐,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寄秋把伞递过去,举到简的头顶上。 “我。”简羞愧极了,泪水一滴一滴流下,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她摇了摇头,“您把雨伞给我了,您就会被淋湿。” “不要担心,班纳特小姐。照顾一位美丽的小姐,是绅士应该做的。” 寄秋继续把伞往前面递了递,“我的身体比你强壮,不会生病的。” 简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把雨伞,同俊美的青年马匹并排前行。 回到泥沼地别墅,一进来,仆人们立即拿出毯子盖在简的身上,等待许久的巴顿拿着厚厚的毯子盖在自己主人身上,又拿起一条毛巾擦拭着青年脸上的雨水。 “先生,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寄秋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简,“班纳特小姐,请容许我失陪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海德先生。”简的脸上泛起红晕,她浑身都湿透了,不知道遇到寄秋之前,淋了多久的雨。 回到卧室,寄秋立马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冰冷的身子回暖了起来,她感受到身体不再冰冷就立马起身穿好衣服。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巴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寄秋确认自己穿着无误之后,她说了句进来,就看着巴顿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来。 “这是什么?”寄秋皱着眉头看着这碗葱白煮鸡蛋。 “一种驱寒的汤,我在伦敦从一个东方人手里学来的,他们那里淋完雨都要喝这种汤。” 巴顿放下手中的木盆,从盥洗室里接了热水,然后倒入盐粒,“还要这样洗脚。” 寄秋捏着鼻子把这碗汤喝下去,她看着自己的手下突然变成养生达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您可以慢慢了解。”巴顿逾越地抓住寄秋的脚放到盆里。 “你在生气吗,巴顿?”寄秋看着面无表情的手下,“为什么?” “我哪敢生气呢,先生。”巴顿把手放到脚盆里帮自己主人按摩。 寄秋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都会阴阳怪气了。’ “你在责怪我把伞递给了简・班纳特?” 她两只脚掌按住巴顿按摩的手,白白的脚掌正好跟男人黝黑的大手一样大。 “您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巴顿叹了一口气,把手从脚盆里抽了出来,用盆边的毛巾胡乱擦了擦手,然后把青年没有一个茧子的脚捉起来认真擦拭着,“班纳特家在这里生活那么久,没理由不知道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而且他们明明可以让班纳特小姐坐马车过来。” “他们只是想将班纳特小姐留在这里,制造和宾利先生见面的机会,要是班纳特小姐没有生病的话,事后他们会怨恨您多管闲事,您完全没必要插手。”他琥珀色的眼睛专注而认真。 寄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娇弱的女孩在滂沱大雨中前行,袖手旁观不符合我的做法。” “笑一笑吧,巴顿。你才二十六岁,别像个老爷爷一样。” “我笑不出来,先生。”巴顿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我没那么脆弱。”寄秋伸手揉了揉他的黑色卷发,干燥温暖,手感好极了。 第101章 即便是寄秋把伞借给了简,当天晚上简还是发起了高热。宾利家的琼斯医生建议她不要移动,在别墅里静养。 在班纳特家的伊丽莎白收到简的来信,心里一直担忧。 “我要去看看简。”伊丽莎白对母亲说道。 “你疯了吗,莉兹。你不会骑马,你只能坐马车过去,一旦你过去就会露陷,暴露我们家有马车,故意让简淋雨,就为了呆在泥沼地别墅!”班纳特太太叫了起来。 “我不管,那我就走路去,不就是三里地吗,我现在过去,晚上就能赶回来。”伊丽莎白坚定地说道。 班纳特太太脸拉了下来,“你怎么能如此愚蠢,现在路上都是泥巴,等你到泥沼地别墅你不觉得狼狈?” “妈妈,我也要去。”莉迪亚不甘示弱地说道,她想到宾利家的海德先生,这句话脱口而出,随即跟她形影不离的凯瑟琳也表示要跟着。 “噢,你们消停一会儿吧!”班纳特太太捂住脑袋,“莉兹一个人去看看吧,莉迪亚和凯蒂你们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吧。” 伊丽莎白得到母亲的许可,无视了小妹妹莉迪亚羡慕妒忌的眼神,走上了前往宾利先生家的路,一路上不知道踩了多少个地面上的积水,鞋子泥泞不堪,裙角溅了很多泥点子,她满头大汗,腿脚酸痛,终于看到了别墅的影子。 “班纳特小姐?”达西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脸色红扑扑的姑娘,运动过后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他一时间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来看你姐姐的吗?” “是的,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有些羞恼的移开眼睛,男人刚刚目不转睛,满脸震撼的表情让她有些尴尬,“可以带我去见我的姐姐吗?” “当然。”达西走在前面,悄悄放慢了脚步,“你是步行来的吗?” 伊丽莎白耸耸肩,“如你所见,是的。我刚刚的模样吓到你了吗?” “还好。”达西神色冷漠地答道。 两个人一路无言,一直到别墅门口,遇到遛马回来的寄秋。 “咦,班纳特小姐?”寄秋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起走来的两个人,其中伊丽莎白身上湿漉漉的,都是晨间凝聚出来的水汽。 “海德先生。”伊丽莎白扬起笑容跟寄秋打招呼。 达西看着伊丽莎白脸上的笑容,跟他刚刚相遇时那种礼貌疏离完全不同,心里有些闷闷的,‘他们真的不般配,她的家世完全配不上海德。’ 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不会在一起之后,心情才缓和了很多。 很快又想到,海德要是爱上了伊丽莎白・班纳特怎么办,那他会不会很伤心,我该怎么安慰他? “仆人们会给你准备热茶,你一定要喝一杯,它会让你身体暖和起来。” 寄秋温和地说道,她递给简一块手帕,“琼斯医生说简小姐会好起来的,你放宽心,要先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我只是太担心简了。”伊丽莎白接过了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她看着手中的丝绸手帕,一眼望上去价值不菲,“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不用还给我了,它本身就是为女士们准备的。”寄秋不在意地说道,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丹尼尔刚刚蹭上灰尘,“我该去换衣服了,达西会带着你去简的房间。” 青年说了句失陪,身影就消失在走廊间,伊丽莎白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的达西,眼睛在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达西掩饰地轻咳两下,在去房间的路上,他冷冰冰地开口,“海德对每个女士都这样,他的绅士风度在上流社会流传很广,班纳特小姐不需要想太多。” “我宁愿跟一个对每个女人有绅士风度的人交谈,也不愿意跟一个没有绅士风度的人交谈。” 伊丽莎白皱了一下眉头,“达西先生完全不用担心我自作多情,从他帮助我的妹妹解围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海德先生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你知道就好。”达西冷哼一声。 伊丽莎白被他这种傲慢的态度气笑了,直到她来到简的卧房心情也很气愤。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莉兹。”床上简虚弱地开口道。 伊丽莎白为她接了一杯水,“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简轻轻摇了摇头,“不要骗我了,莉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我。” 伊丽莎白只好把刚刚路上达西先生和她的对话说了一遍,她学达西腔调学的惟妙惟肖,把简逗笑了。 “他真这么说?”简喝了一口水。 “是的,自大又自信的男人,我真为海德先生感到难过,有这么一个朋友。” “海德先生是一个很好的男士,他比宾利先生还要完美,你为何不试着把握他一下?” 简看着自己的妹妹,想到雨中的那把伞,她把这件事跟伊丽莎白讲述,“要不是海德先生把他的伞给我,恐怕我的病情会更加严重。” “天哪,真的吗?”伊丽莎白站起身,在床边踱步,“那我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海德先生!” “你可以现在去,这个时间段他们应该都在客厅里吃上午茶。”简建议道。 伊丽莎白看了看身上干净的裙子,她同意了简的建议,“你是对的,简,我应该去找海德先生表示感谢。” 她跟着路上仆人的指示来到了会客厅,还没敲门就听到了里面宾利小姐的高谈阔论。 寄秋换完衣服来到会客厅,她刚进去,就受到宾利的呼唤,他们在玩牌,克墨斯和二十一点。 “噢,海德先生,你在牌桌上简直是一个杀手。”赫斯特先生扔掉手里的牌,他看着青年手边堆得高高的纸币,语气羡慕极了。 “海德先生的牌技同他的人一样优秀。”赫斯特太太说道。 宾利虽然输了,但依旧乐呵呵的,因为牌桌上四个人除了寄秋本人,其余的都输的干干净净。 “运气好罢了。”寄秋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扭头就看到宾利小姐围在达西先生身边转悠。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她是如此的粗鄙不堪,没有一个淑女像她那样一身泥巴。” 宾利小姐脸上一片轻蔑,“达西先生,你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变成那副模样表情。” “当然。”达西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伊丽莎白小姐完全是在为自己的姐姐担心,她是一个非常在乎家人的人。”宾利不赞成地说道。 “那又如何,达西先生,你现在还觉得她很漂亮吗?”宾利小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达西。 “当然。”达西把头从书中抬起来,“你挡到我的光线了。” 宾利小姐神色尴尬地从窗户边走开,她看了看牌桌上的四个人,“我真为简・班纳特感到伤心,她是多么可爱的一位小姐,可惜却拥有一堆上不来台面的父母和亲戚,恐怕无法找到一位好人家。” “是的。”赫斯特太太洗了洗手里的牌,“昨晚上用餐的时候听她讲过,姨父是浪博恩不起眼的小律师。” 宾利小姐拿手帕掩住自己刻薄的嘴唇,低声说道,“她还有个商人舅舅,住在吉普赛街。” “我们或许有机会拜访一下。”赫斯特太太笑了起来。 宾利眉头紧皱,“那又怎么样,就算她有一百个住在吉普赛街的舅舅,她依旧很讨人喜欢。” 达西看着宾利神色激昂,刚想说什么,但他看到寄秋也皱起好看的眉目,突然想到青年曾说过自己的母亲就是商人的女儿。 因为还了父亲所欠的债款,才得以嫁给柯伦拉登伯爵,并且生下了他。 “商人身份并不影响一个人的品行,如果一个人罪恶多端,那么即使出身再好,也不过是用华丽的丝绸包裹的烂泥。”达西说道。 寄秋看着达西脸色冷淡,她倚靠在椅子上,“你真令我刮目相看,达西。” “我还以为你会说,她们这种身份是无法嫁给社会上有钱有地位的单身男士。” 达西抿了一下嘴唇,他心里确实这么想的,只不过看到自己弟弟难看的脸色,才会说出这段言不由衷的话,不过看到海德脸色缓和,他觉得善意的谎言又是有必要的。 门口的仆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班纳特小姐在门外等待。” 寄秋看着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伊丽莎白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刚的谈话,她听了多少?’ 伊丽莎白走进来,没有看别人,她把目光投向寄秋,“我是向海德先生表示感谢的。” “不用放在心上。”寄秋歪了歪脑袋,看着神色有些冰冷的伊丽莎白,“需要再请琼斯医生为你的姐姐看一下吗?” “我想是的。”伊丽莎白朝刚刚起身的宾利说道,“实在是麻烦你了,宾利先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就住下来吧,班纳特小姐。”宾利诚恳的说道,“有你在的话,简的病情会好得更快一些。” “不了,这太麻烦你了。” 在宾利的再三挽留下,伊丽莎白还是住了下来,一天不看到简的康复,她的心情就一天都无法放松。 第102章 伊丽莎白回想着会客厅里宾利小姐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她扯了扯嘴角,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简,“简,你觉得我有让你丢脸吗?” “从来没有过,我一直为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而感到自豪。”简笑了笑说道。 “我真的好庆幸留在这里等你到康复,可惜宾利先生的姐妹无法看得下去。” 伊丽莎白来到床边的椅子上,抬起简滚烫的手放到脸颊旁边,“幸好宾利先生极力挽留我,不然我只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了,他真的很喜欢你。我已经在期待你们步入婚姻的殿堂。” “噢,亲爱的,你想的太长远了,我们现在还没开始。” 简摸了摸妹妹微凉的脸蛋,“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伊丽莎白想到刚刚客厅里,那位她觉得很傲慢的先生却出言维护了她们,这一点让她无法继续生他的气了。 在第二天,伊丽莎白出于一个客人的礼貌,她来到会客厅沙发上落座。 赫斯特先生试图邀请她加入牌局,但她并不擅长打牌,只好婉言谢绝了。 会客厅里除了海德先生谁都在,但伊丽莎白觉得没有一个可以聊得上来的人,只好拿起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翻阅着。 达西没有参与牌局,他主动走到伊丽莎白身前,“班纳特小姐,你的姐姐身体好点了吗?” 伊丽莎白想起她昨天的维护,脸上笑容真心了很多,“谢谢你的关心,她好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达西声音平静地开口,他这一刻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海德那样妙语连珠,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与她聊起手里的那本书。最终他只是走回桌边,开始给自己的妹妹乔治安娜写信。 牌桌上的宾利小姐好像赢了牌,她发出一阵欢呼,继而开口说道,“我想班纳特小姐是体会不到这种快乐的,毕竟她只喜欢阅读,看不上我们这项活动。” 伊丽莎白扯了扯嘴角,“宾利小姐太过谬赞,我无法担当起您的夸奖,阅读只是我其中一个爱好而已。” “现在的小姐们都是如此的有才华,换成我的话,我是没有耐心去读那么厚厚的一本书。” 宾利笑着开口说道,他转过身子看着埋头写信的达西,“她们歌喉优美,心灵手巧,刺绣,编制,书画几乎样样都会,有的甚至还会说多门语言,我简直无法想象是如何都学会的!” “你说的才艺都是生活中女性必备的生活技巧,在你眼里,往手帕上绣只小蜜蜂都能引起你的赞叹。 我实在是无法苟同你的看法。在我看来,只有寥寥无几的女士才可以被称为才女。”达西头也不回说道。 “当然,她的仪容,修养,谈吐,穿着,社交缺少一样都不可以被称为才女。”宾利小姐看着手中的牌。 “在这样的情况下,博览群书也是必不可少的。”达西握着羽毛笔蘸了蘸桌子上的墨水,他想到班纳特小姐也喜欢读书,心里不忘记补充上。 伊丽莎白听到达西的话,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达西先生,我怀疑你所说的才女只会在书中出现过,现实恐怕你一个也不认识。” “班纳特小姐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毕竟你从小在浪博恩长大,没去过别的地方,难免会有一些理解偏差。”宾利小姐丢出一张牌,她看着伊丽莎白笑着说道,“我见过很多这样的小姐。” 末了她看了看牌桌上的人继续说道,“好啦,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打牌上面吧,不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浪费心神。” “看起来,没有我,你们依然玩的很开心。”带着一丝磁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伊丽莎白下意识看去,看到来人,她脸上不由得浮现笑容。 寄秋把手里的鞭子交给一旁的仆人,脱掉手上皮质的手套。 “海德先生又去遛马了吗?”伊丽莎白合上手里的书本问道。 “是的,丹尼尔只认定我一个人,别人遛它会被踹飞。” 寄秋一口气把仆人递过来的水喝干净,“如果班纳特小姐不害怕的话,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它。在我在的情况下,它很喜欢和别人亲近。” “当然不会,我很喜欢马,虽然我不会骑马,但我很喜欢亲近它们。”伊丽莎白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寄秋坐在沙发上,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面。揉了揉脖子,“你们刚刚在聊什么,那么热闹。” “我们在聊什么样的小姐才被称为才女。”宾利回答道。 寄秋挑了挑眉毛,“才女也就意味着心目中完美的女士,所以你们的标准是什么?” 赫斯特太太出声概括了一下刚刚他们讨论的标准。 “海德先生参加过无数次上流社会的舞会,那么你应该见过很多这种小姐吧?”宾利小姐在一旁帮腔。 “我是在舞会上见过很多优秀的女士。”寄秋皱了一下眉头,她手指轻轻叩打自己的膝盖,“但是你们说的,才女必须精通数种乐器,丹青书画,各种舞蹈,多国语言,还要具备仪容端庄,谈吐优雅,修养高贵,穿着时尚,社交广泛。 除此之外还要博览群书,拥有真才实学,最后还需要一点捉摸不透的特质?” “恕我直言,这种才女恐怕圣母玛丽亚也生不出来。” “噗——”伊丽莎白顿时憋不住笑了出来,她很快捂住嘴巴,“抱歉,我失态了。” “看来我们海德也没遇到这样的小姐。”宾利每次拆台都会冲到第一个,丝毫不会在意自己姐妹和朋友被打脸。 达西脸色黑极了,他从青年刚刚进门的时候起就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看着他一步步坐到伊丽莎白旁边。 “哦嚯,亲爱的达西,你不会说你遇到好几个?” 寄秋扫了扫在座的几个人脸色,宾利小姐脸已经快涨成猪肝色了,被寄秋正大光明的无视了,她看到好友冰的掉渣的脸色,“不会吧不会吧,你说了多少个,五个还是六个?” “天哪,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不给我介绍认识认识吗?”寄秋继续轰炸。 伊丽莎白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她看到达西先生难看的脸色,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 “前提是你要改掉你这个伶牙俐齿的习惯,别到时候你一凑近,小姐们就被你吓跑。”达西咬牙切齿地说道。 “嗨呀,我对美人一向很温柔,不像某人,只会把心仪的姑娘越推越远。”寄秋咧了咧嘴,露出大白牙。 达西下意识扫了一眼脸色通红的伊丽莎白,他老实的闭上嘴。 在达西“示弱”之后,寄秋一向是放弃追究,她看了看达西的窘况,还要身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的伊丽莎白,心里敞亮一片。 等到会客厅只剩下达西和寄秋两个人的时候。 “埃尔维斯・海德,你站住!”达西一脸凶恶。 寄秋赶紧一个闪身从沙发上跳起来,“别这样,达西。” 两个人开始围绕着牌桌追逐,很快达西一把抓住寄秋的后颈,用力揉着青年浓密的卷毛。 “达西先生,你这是在报复。”寄秋感觉自己梳得好好的头发被揉乱了,她大声抗议,“你这个别扭幼稚的男人,永远无法赢得她的芳心。” 达西揉够了终于把人放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你操心一下自己吧,海德。” 他看着弟弟平常爱惜的头发变成鸟窝,心里舒坦了不少,大步离开会客厅。 “呵,男人。”寄秋用手梳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有了寄秋的存在,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在泥沼地别墅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再加上简的病情好转。 就当简快要康复的时候,宾利将班纳特太太请来了,他想着母亲一定十分担心女儿的状况。 寄完信的转天,班纳特太太就带着自己两个女儿来到了泥沼地别墅。 “班纳特太太,很欢迎你的到来,希望班纳特小姐状况没有你预期的那么严重。”宾利上前说道。 “可我的女儿依旧病得很厉害,她身体依旧发烫,医生说她不宜走动,恐怕简还要在这里叨扰一阵子了。”班纳特太太说道。 “只要班纳特小姐不介意,她想在这里叨扰多久都是可以的。”宾利彬彬有礼,态度温柔和善。 “您真的是太好啦,宾利先生。”班纳特太太环视了一下整个大厅,“多么美妙绝伦的装潢,你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吧?” “当然,这里的风景好极了。” “乡村风景恐怕比城市里更舒适,它会带给你不一样的感受。” “是的,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都有美好的地方。”宾利看着站在窗边的好友,“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达西。” 达西缓缓扭过头,“我觉得呆久了就会很单调无聊,相当无趣。” 伊丽莎白看着母亲愤怒的脸色,心里不由得说了一句,糟糕。 很快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班纳特太太开始斥责达西先生没有教养,她开始诉说乡村的种种好处。 伊丽莎白瞥到了宾利姐妹暗自窃喜的表情,她试着出声打断,但也没有任何用处。 “宾利先生,你说过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对吧!”莉迪亚凑上前说道。 “是的,我不会食言,等到班纳特小姐彻底康复之后,你可以选择舞会举办日期。”宾利先生说道。 莉迪亚笑得开心极了,她看了一眼坐在达西不远处的青年,他正捧着一本书阅读,除了刚刚进来起身打了招呼之后,其余时刻都像个透明人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书本。 她第一次见到神情认真的海德先生,脸上没有任何神色的时候,他就从山间的清风,变成了雪山上的皑皑白雪。 令她感到失落的是,直到她们离开,也没见到海德先生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莉迪亚失落的看着身上精心装饰的新裙子。 第103章 在简康复之前,寄秋没想到达西和伊丽莎白每次相遇的气氛都是剑拔弩张。 “她已经走了,兄弟。”寄秋伸手在宾利眼前挥了挥。 “海德,我真的希望舞会可以快点到来。”宾利收回望着马车远去的视线,叹了一口气。 “虽然……但是我感觉她们应该很开心。”寄秋扯了扯嘴角说道。 宾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 “达西和伊利莎白小姐之间的火星越来越严重了。”寄秋看着远处上空盘旋着一群鸟雀,“而且,你的姐妹并不是很满意你的心上人,这是你不能逃避的问题。” “我会说服她们的,简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如果错过她,我这辈子都难以释怀。”宾利坚定的说道。 寄秋扭过头看了一眼他,“在爱情中,勇气也是不可缺少的一环。我相信班纳特小姐对你的感情并不比你对她的感情浅显,作为你的朋友,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噢,海德,你真好!”宾利上前用力拥抱了一下寄秋,“和你成为朋友是我最不后悔的事情!” 寄秋无奈地摇了摇脑袋,看着宾利高兴的同手同脚离开,她抬头望了一眼楼上的客厅,达西正在窗前跟她遥遥相望。 她有预感,达西会成为宾利和简感情上的一大绊脚石,毕竟宾利受到朋友的影响比受到自己的姐妹影响还要大,他一直无比信任着自己的朋友。 “达西先生,你还在为伊利莎白・班纳特小姐的离开而感到失神吗?” 宾利小姐问道,她看着窗边的男人,原本秀丽的面容因为嫉妒有些扭曲。 “并没有。”达西说道,实际上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那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他无时不刻告诉自己,‘我只是一时兴起,下次见到她就不会有悸动的感觉了。’ 马车上的伊利莎白神色轻松,“我总算离开那里了,除了你的宾利先生,我从未感觉离开一个地方是如此解脱。” “不包括海德先生吗?”简问道。 “海德先生是很好,并且很绅士,但我总感觉和他有距离,而且海德先生很少参与他们的活动,我见到他的次数很少。”伊丽莎白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要是没有他的话,我已经无法在那里坚持那么久。” 简看着妹妹,笑而不语,她贴心的轻轻抱了抱她。 简和伊丽莎白还不知道自己回家的时候有个“惊喜”在等待着她们。 “爸爸,我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我们有这么一位表哥。”伊丽莎白看着正在喝汤的班纳特先生。 “我跟他的父亲有些过节,但如今他的父亲去世了,想同我修复关系。不久前给我来信,并且我也写了一封回信。”班纳特先生放下手中的汤匙。 “我倒觉得他是来争夺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产的!”班纳特太太一脸不满地叫道,“我无法理解你不把财产留给自己的女儿们,却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子侄,他甚至可以在你去世之后把我们扫地出门!” 玛丽看着愤怒的母亲,出声给她解释着限定继承权的含义,她已经解释很多遍了,但怒火中烧的班纳特太太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 班纳特先生看着吵闹起来的餐桌,拿勺子敲了敲手下的瓷碟,“好了,你们安静一下,听一听他的信是怎么写的吧。” 班纳特先生不紧不慢的念完手里的信,“所以下午四点,这位先生就会大驾光临,他信里言辞之间,倒是一位诚恳礼貌的年轻人,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可靠的朋友。” “好吧,亲爱的,他愿意为我们女儿做出补偿,好好招待一番也不是不行。”班纳特太太脸色好了一点,她心里总算有一点安慰。 “那么他会以什么方式补偿?”玛丽看着父亲问道,她想了想自己看过的书,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不管他怎么补偿,但这份心意对我们来说也是好的。”简擦了擦嘴角说道。 “他的信中对他那位女施主如此推崇,他对自己的教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个人是如此矛盾。”伊丽莎白说道。 玛丽回想着刚刚的来信,轻声开口道,“他的措辞用的很奇怪,通篇都是华丽的辞藻堆砌,我不认为他在信中所写的和他所做的一致。他在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虚心的人。” 班纳特先生听着自己两个女儿之间的对话,“那么我们可以期待一下他的到来,眼见为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极其自负和奴颜婢膝两种性质融合在一起的人呢。” 莉迪亚没有参与讨论,她现在正琢磨着自己裙子边的蕾丝要如何搭配才能亮眼,家人们讨论的柯林斯先生完全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就算他继承了父亲的财产那又如何,只要能嫁给海德先生,她就可以坐享数不清的财富。 威廉・柯林斯准时抵达班纳特家,他身材高大,外表憨厚,行为举止拘谨恭敬。 但却不是一个内向的男人,在餐桌上,他的妙语连珠赢得了班纳特太太的欢心,他夸赞着五位班纳特小姐,坚定的说她们会嫁给如意郎君。 过于殷勤的话语只有班纳特太太一个人受用,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先生,您真是一个如此友善的人,承蒙您的吉言,让她们以后都嫁给成功的男士。”班纳特太太感叹地说道,“否则她们只能拿着两千磅嫁妆过活了。” “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一件事,我诚心来到浪博恩,就是希望可以讨得其中一个漂亮表妹的欢心,当然我们可以有很长的时间互相了解。”柯林斯说道。 一瞬间餐桌的气氛凝固了,但很快仆人端上了美味的饭菜,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随即柯林斯就开始称赞自己的女恩主,并且表示一番自己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并一直强调这位凯瑟琳夫人是如何看重他,帮助他。 “那她真是一位相当善良的夫人。我想,传言真的是太离谱了,她看着一点也不高傲。凯瑟琳夫人真是一位和蔼谦逊的女人。”班纳特太太说道。 “噢,当然。凯瑟琳夫人的庄园距离我家只有一条小路,她到我家做客的时候,丝毫没有嫌弃,还夸赞了我家装潢的温馨别致。”柯林斯说道,“她丈夫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但留下了一笔巨额遗产。可惜的是,德・波尔小姐体弱多病,不然凭借着她那番高贵的血统,一定能跻身上流社会,留下一桩美名。 每次我都是如此安慰凯瑟琳夫人,波尔小姐是一位才貌双全的淑女,一大把优质的男人愿意娶她为妻。” “想必你的主人家很喜欢你这番巧言奉承的本领吧。”班纳特先生开口说道,“冒昧的问一下,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吗?” “不,我曾经是一个笨拙的人,但我发现那些贵族夫人小姐们很喜欢听我说这些漂亮话的。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这项本领,并且把它们发挥出来。”柯林斯说道,“我知道如何见机行事,在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都是靠临场发挥,无需花费时间去琢磨。” 班纳特先生同自己的二女儿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很显然,他们猜中了柯林斯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莉迪亚自从听到柯林斯是为了求娶她们其中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低,唯恐怕他看上自己。 一行人用完餐后,他们去室外活动一番。班纳特太太主动提议让女儿们陪同他去散散步。 散步的途中,柯林斯都在围绕着伊丽莎白打转,他吹嘘着自己那番出神入化的本领。 伊丽莎白听后感到一言难尽。 “凯蒂!你看,这是新来的帽子!”莉迪亚一脸高兴地指着橱窗里那顶精美的帽子。 “噢,莉迪亚,你有钱买吗?”凯瑟琳看了看底下的标价,每个月第一天班纳特先生都会给她们零花钱,而莉迪亚没有存钱的习惯,通常是还不到月中旬就把零花钱花光了。 莉迪亚心里默不作声,她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找自己的姐妹借钱买下这顶帽子,即使她有好多帽子只带了几次就被闲置了。 “嘿,莉迪亚!”一个穿着红制服的军官主动走上前。 “是你啊,马修。”莉迪亚语气淡淡的,她突然被红制服身边的男士吸引去了注意力。 军官马修旁边这位年轻人长相俊美,风度偏偏,眼睛深邃迷人,站在那里就引人注目。 莉迪亚将他同海德先生对比了一番,‘好吧,还是海德先生更迷人,他看着如此清贫。’ 但她的姐姐凯瑟琳还没有从红制服的魅力中脱离出来,她一脸期待的听着马修为她们介绍。 这个年轻人叫乔治・威克姆,马上就要加入威尔士上校所在的兵团。 他谈吐诙谐,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毫无疑问,他的举止赢得了在场诸位小姐的好感。 第104章 “宾利,你看那是不是班纳特小姐?”寄秋骑在马上朝着一家帽子店门口示意。 “噢,是的。我去和她们打个招呼。”宾利眼睛一亮,翻身下马,来到班纳特姐妹身前。 达西也注意到简旁边的伊丽莎白,他原本想下马,但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寄秋看到站在一个红制服旁边的威克姆,不由得眯起眼睛。 人群中的威克姆转身看到马背上的达西,脸色变得惨白,他轻轻触碰了一下礼帽。 达西目不斜视地骑马离开,寄秋扬起笑容,用手碰了碰帽子,心里感叹一句,阴魂不散。 一旁的伊丽莎白注意到了这个小插曲,她默默观察着三个人之间奇怪的气场。 “海德先生!”莉迪亚看到马背上的青年,精神立马来了,她高声呼唤着。 寄秋感受到镇子上人们视线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她在马背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冲她挥了挥手。 “莉迪亚!”伊丽莎白低声呵斥了一句,她看着老实几天故态复萌的妹妹,着实有点头疼。 “海德,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达西注意到自己弟弟的窘况,立马出声解救。 寄秋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她回头正好和玛丽眼神对视上,她对这个文静的姑娘有印象,抬了抬帽子朝她笑了一下。 玛丽下意识攥紧手中时刻不离手的乐谱纸张,那是准备一会儿去菲利普姨妈家要用的,她把上次和青年合奏的乐曲谱写了下来。 寄秋已经凭借着大脑给的提示点改变了威克姆哄骗乔治安娜的情节,在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透露给达西知道,达西知晓后把他赶出德比郡,永远不得再次踏入。但威克姆还是出现在了班纳特小姐们面前。 ‘那么被诱骗的那位小姐是谁?’ 寄秋默默思考着,她首先排除了和宾利两情相悦的简,继而是女主角伊丽莎白,那么只剩下玛丽,凯瑟琳,莉迪亚。 ‘会是玛丽吗?’ ‘文静乖巧的大家闺秀,一般都是人渣的首选。’ “你在想什么?”达西打断了寄秋的思考。 “我在想威克姆又要干什么坏事。”寄秋如实回答道,“他一向是专门骗女人的人渣,本性已经坏透了。” “你对他的印象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很不好,在我所见的地方,他并没有得罪过你。” 达西看着面色冷漠的寄秋,拉紧手中的缰绳,“甚至比我还讨厌他。” “你也从来没喜欢过他吧,好歹你们已经相识多年。”寄秋看着黑色骏马上的达西,“你不要告诉我,讨厌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据我所知,你不会轻易讨厌一个人。” “乔治・威克姆是一个很装模作样的人,我不喜欢,但看着父亲的颜面上,我不会多过为难。”达西说道,“但他偏偏……我无法容忍这一点,所以从不喜欢变成了厌恶,而你是一开始就厌恶他,就如同你上学时遇到霍华德,为什么?” “直觉。”寄秋缓缓说道,她看着达西失笑的表情,只好再补充一句,“我直觉一项很准的。” “不过,他要是对班纳特小姐散播你的坏话,你也能忍受吗?” “他那种劣质不堪一击的手段,如果那些小姐们要是相信了,我反而觉得她们是如此愚蠢。”达西看着前方说道。 寄秋驾驭着丹尼尔跟上达西的马匹,“这些流言当然骗不过你们这些在狡猾的商人中摸爬打滚的绅士们,但是足够骗得了那些天真的小姐了。” “我承认伊丽莎白小姐是个聪颖心细的人,不是虚有其表的花瓶,但是她会因为对你的偏见而相信那些谎言,毕竟你看着就不像好人啊。”寄秋对自己兄长开火一向很猛。 但身为兄长的达西已经身经百战,穿好了盔甲,“那又如何,反正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何必在意她的看法。” “你要真是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想法,就不会同我说这么多了。” 寄秋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在意外部因素,恐怕早已和她坠入爱河。” “家人是不可分割的因素,我无法忍受她那市侩的母亲,见识狭隘,目光短浅,并且唯利是图。” 达西话语变得十分刻薄,转而看着青年一脸认真倾听的神色,他觉得自己话语有些不妥,强行补上一句,“但她还是爱着自己的女儿。” 寄秋轻笑了一声,“是啊,即使知道你有匹敌整个德比郡的财产,也没有为了把自己女儿嫁给你而去巴结。 其实你可以只把她想象成一位母亲,你妻子的母亲,你们不必一起生活,最多只是每年聚一次罢了。” “恕我无法认同你的想法,这样的我将有长达几十年不得不面对这个巫婆一样的女人。” 达西皱着眉头否定,“你把婚姻想象的太过儿戏,海德。不仅仅是生活,还有为家族考虑,我不求这桩婚姻能给我家族带来利益,但也不希望妻子的家庭有辱门面。” “所以,为什么不接受宾利小姐?” 寄秋耸了耸肩,“她符合上流社会的标准,并且长得也不赖。” 达西沉默好久之后才开口,“我不知道。” “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吧,亲爱的达西先生,你的傲慢让你无法去接受班纳特小姐成为你的妻子,但你的偏见却无法让你爱上除了班纳特小姐之外的女人。”寄秋说道。 “你在逃避自己。” “达西,海德!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宾利从后面骑马赶来。 “呵,我以为你会跟着她们一起参加家庭聚会呢,毕竟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加入她们。”达西说道。 宾利挠了挠脑袋,“班纳特小姐是有邀请我,但是我觉得丢下你们有些不太好。” “你真让我感到惊讶,宾利。我还以为你是个见色忘友的人呢。”寄秋惊讶地说道。 “你真是太冤枉我了,你们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宾利诚恳的说道。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她们到达菲利普先生家门口。 她对面前这位彬彬有礼的男人很有好感,除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之外,伊丽莎白宁愿同他说话,也不愿意与自己表哥柯林斯先生呆在一起。 两个人之间谈话很投入,伊丽莎白渐渐的对他放松警惕,忍不住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您好像认识达西先生?” “不错,他同我从小一起长大。”威克姆点头承认,“你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十分高傲,我与他一起在泥沼地别墅相处了四天,这简直令我难以忍受,我很讨厌他。”伊丽莎白紧皱眉头。 “噢,是吗?”威克姆挑了挑眉头,“我同他认识很久了,无法做出客观的评价,作为一个绅士,在背后议论别人是一件很惹人讨厌的事情。” “再讨厌也不能比达西先生讨厌了。我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任何优点。” “冷静一点,班纳特小姐。”威克姆轻声安抚道,他看着伊丽莎白缓和过来的情绪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他的脾气确实令人难以忍受。” 他神色变得有些难过,让伊丽莎白不由得对他产生同情,威克姆温声说道,“我之所以不得不离开德比郡,也是有他的一份原因在,不然谁愿意背离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为何这么说?”伊丽莎白好奇地问道。 “达西先生的父亲是我的教父,生前对我极为宠爱,并在去世后留下了遗言,承诺给我一个牧师的职位。 他把我当成第二位儿子,贫瘠的言语无法描述出他对我的恩情,但是在教父去世后,达西先生把本应该给我的牧师职位送给了另一个人。” “怎么会如此,遗言具有法律效益的。”伊丽莎白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因为这份遗嘱没有经历过正经的手续,不具备法律打官司的条件。达西先生指责我挥霍奢靡,没有权利得到这份工作。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视了教父的遗言。” “天哪,他是如此可恶。”伊丽莎白转而想到,“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教父对我的怜爱已经超过了他这个亲生儿子,出于嫉妒,所以他无法忍受教父死后还在关照着我。” 威克姆叹了口气,“真的太令人难过了,我无法想象教父如此高尚的一个人,却拥有一个心思丑陋的儿子。” 伊丽莎白听他讲述一时间入了迷。 他看着满脸信任的伊丽莎白,心里得意极了,“当然还有他的朋友海德先生,与他是一丘之貉。” “吱——”附近刺耳的钢琴声打断了威克姆的言语。 “抱歉,我手滑了。”钢琴凳上的玛丽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快人们就放过这个小插曲。 此时的伊丽莎白犹如一盆冷水从她头顶淋了下来,“你说,海德先生?” “是的,他一直以自己高贵的血统为荣,看不起平民。海德先生的父亲是柯伦拉登伯爵,一位德高望重的贵族,可他一直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平时言语之间颇为贬低他。 他靠着父亲的人脉进入了上议院,在那里得到重用,把许多贵族小姐迷的团团转,在赢得那些女孩们的芳心后,又宣扬自己对她们没有意思。” 威克姆俊美的面孔有一瞬间扭曲了一下,很快他又恢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可是……海德先生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伊丽莎白感觉自己大脑嗡嗡嗡的。 “他一向伪装的很好,海德先生的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但不妨碍他性格比达西先生还要恶劣,这个人十分记仇,并且总会嫉妒比他优秀的人。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向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们打听一下,其中就有很多被海德先生欺骗的女孩。” 威克姆看着神色有些崩溃的伊丽莎白默默放出最后的杀手锏,他在赌这个小乡绅的女儿不会认识上流社会的小姐,根本无法真正去了解事实的真假。 有时候真话假话参杂在一起就会加深言语的可信程度,并且找一个无法去求证的人去做担保,这样的招式有时候可以迷惑身在迷局的男士,更能欺骗单纯天真的小姐。 伊丽莎白心里忍不住怀疑起来,威克姆笃定的态度,让记忆中犹如清泉般的青年蒙上一层面纱,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玛丽将他们的谈话收进眼底,威克姆的话没有在她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第105章 回到家中,伊丽莎白把她和威克姆的谈话告诉了简。 “海德先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简认真地说道,“你忘了他是如何帮助我们的吗,你,我还有玛丽都受到他的帮助。” “是呀,我也无法相信威克姆先生口中那个海德先生和我们知道的那个海德先生是同一个人。” 伊丽莎白说道,她心里虽然在怀疑威克姆话语的真实性,但心里对达西的偏见逐渐盖过了她原有的理智,“或许是威克姆先生和海德先生存在某些误会。” “是的,莉兹。我更相信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不能过于武断的去判断一个人的品行。”简轻声说道。 “会不会是达西先生在他们之间挑拨?” 伊丽莎白想着威克姆说的种种,在她心里达西已经是一个十分恶劣的人了。 “亲爱的,我不认为达西先生如此没有人性,宾利先生是不可能和那种人做朋友的。”简说道。 “我更愿意相信这两个人都被他骗了。”伊丽莎白回忆起威克姆所说的,里面的人名都能对应上,他当时的神色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一丝虚假。 “天哪,威克姆真是个混球!”莉迪亚大声叫道。 “莉迪亚?!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偷听的?”伊丽莎白看着突然从后面出现的莉迪亚,被她吓了一跳。 “一开始我就在的,原本我想问你们借一些钱。”莉迪亚撇撇嘴说道,她听着威克姆如此诋毁她心里的海德先生,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 原本她对威克姆很有好感,要不是遇到了海德先生,说不定她就会喜欢上那样的男人。看来她真的是瞎了眼。 “我看他装模作样,像是个伪君子。”莉迪亚没有理会两个姐姐惊愕的眼神,小嘴一张,继续说道,“要我说,我们当成就不应该请他去参加菲利普家的聚会。” 她现在脑子里可以对威克姆挑出一大堆毛病来,头发干燥,没有海德先生那种高贵的浅金色,却留着跟海德先生一样的发型; 眼神浑浊,没有海德先生眼睛清澈,却喜欢装成一副深情的样子; 言语做作,没有海德先生谈吐自然,却模仿海德先生一样说话的腔调…… “你不能因为喜欢海德先生,就把另一个人想象的这么阴暗。”伊丽莎白不赞成地说道。 “莉兹,我真想知道威克姆是给你喝了女巫的魔药吗?你们仅仅认识一天你就如此信任他。”莉迪亚不屑的说道。 “莉迪亚,你说的太伤人了。”简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个妹妹,连忙出声调和。 莉迪亚没有理会简,把话语放下就急匆匆的离开客厅。 “莉迪亚,你怎么了?”凯瑟琳看着刚刚一脸兴奋下去的妹妹,回来却是一脸愤怒,“简和莉兹不愿意借给你吗?” “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莉迪亚大口喝了一杯水,她飞快地把刚从听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凯瑟琳。 “呃……你也过于信任海德先生了。”凯瑟琳听完了之后忍不住说道。 “怎么?你也相信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威克姆?”莉迪亚不满地叫道。 凯瑟琳不是好脾气的简,她脸耷拉下来,“你就只和海德先生跳了一支舞,为什么如此信任他。” 莉迪亚因为遇到了海德先生,不再沉迷红制服,但凯瑟琳不同,她成了家中唯一喜欢红制服的姑娘,威克姆的样子完全符合她对未来丈夫的期待。 莉迪亚气不过,倒在床上,拉开被子钻进去盖过头顶,不理会凯瑟琳。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姐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第二天莉迪亚和凯瑟琳谁也不理谁,让一直放养的班纳特先生都很吃惊。 莉迪亚借不到钱,自然买不到橱窗里那顶帽子,还有新的蕾丝花样。 但她并没有放弃,为了在舞会上大出风头,她尝试着用毛线编织蕾丝,可惜毛线太软了,编织出来的东西不成形状。 班纳特太太都被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整烦了,简于心不忍,想把自己的零花钱借出来,但被伊丽莎白阻止了。 “简,这是宾利先生第一次举办舞会,你为此攒了许久的钱,怎么能随意借人呢?” 伊丽莎白和简住在一间屋子,她已经听简提起过多次要买的那条裙子,中间她委婉示意可以借一部分钱给简。 但被简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不想伊丽莎白为了自己省下零花钱而穿着旧裙子参加舞会。 “可是。”简皱起了眉头。 “莉迪亚这个月已经买了许多顶帽子了,尤其是那顶黑色蕾丝帽子,她就戴过一次就不戴了。”伊丽莎白说道。 不远处的莉迪亚听到她们的谈话,眼睛一亮,丝毫不顾仪态往房间里跑。她很快找到了伊丽莎白说的那顶帽子,心里有了主意。 寄秋看着拟出来的名单,她心里一沉,“乔治・威克姆?他怎么会在名单上?” 宾利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好像是班纳特家提起过的人。” 他虽然同达西认识更早一点,但是去达西家做客的时间并没有寄秋早,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威克姆还在读住宿学校,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只在葬礼上,但葬礼的人那么多,他完全没有跟威克姆有任何交流。 两个人就和陌生人差不多。宾利对于达西和威克姆之间的恩怨一点都不了解,达西又不是会大肆宣扬的性格。 “老达西先生是他的教父?”宾利从脑海里找出丁点有关他的记忆。 “嗯,一个很恶心的小人。”寄秋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就不请他了。”宾利第一次见到寄秋这么厌恶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划去威克姆的名字,贴心的不去询问他们之间的矛盾。 舞会如期而至,班纳特家的小姐们精心打扮了一番。 最令她们大为吃惊的是玛丽,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玛丽,你今天真的太美了。”伊丽莎白看着自信起来的妹妹,心里为她感到高兴。 “只是根据书上的小技巧做了一些变动。由此可以得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玛丽慢吞吞地说道,她摘下了经常戴的眼镜,因为有些近视的缘故,眼睛反而像是含着水雾一般,配合着她那身淡雅的裙子,看起来温婉秀丽。 莉迪亚悄悄撅起嘴巴,她低头看着自己精心改装的裙子,因为全家注意力没集中在她身上而感到烦躁。 “莉迪亚,你的裙子真漂亮,是你自己改的吗?” 简一直观察着各位妹妹的状态,第一时间发现了莉迪亚的不开心,她温柔地把莉迪亚歪掉的头饰整理好。 “当然!我拆掉了十个帽子才把裙子变得这么好看!”莉迪亚满脸骄傲地回答道。 “什么!你拆掉了十个帽子?!”凯瑟琳像是抓到莉迪亚的小辫子一样,大声吐槽道,“你太糟蹋东西了,莉迪亚。” 实际上她并不是在意莉迪亚破坏几个帽子,而是这几天持续不断和莉迪亚发生争吵,两个人一直逮住对方的一点点失误说个没完。从威克姆和海德谁更好,说到帽子问题。 莉迪亚完全不理会她的大喊大叫,她想到每次用海德先生跟威克姆对比都能获得胜利,让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怜的凯蒂,为了那么一个上不来台面的男人气哭,真的是太丢人了。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不去和她计较。’ 实际上凯瑟琳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喜欢威克姆,只不过在跟莉迪亚争吵的过程中不断美化着威克姆的形象,成功催眠了自己,并且喜欢上了她脑海里虚构的那个威克姆。 伊丽莎白对两个妹妹争吵的原因心知肚明,她默不作声,决定一会儿亲自去问问海德先生,她无法相信自己好感的青年会是那么一个人。 “噢,凯蒂,莉迪亚,舞会马上就开始了,你们不要再吵个没完没了!”班纳特太太捂住额头,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简上去扶住班纳特太太,她和伊丽莎白对视了一眼,都露出无奈地笑容,嘴里习惯的说出平常安慰母亲的话来,总算哄住了班纳特太太。 “马上舞会就要开始了,我相信你一定期待班纳特小姐对你露出看人渣一样的眼神。” 寄秋嘴里说着不饶人的话,却是乖乖的昂起头,让巴顿给她打领结。 “我看是你很期待。”达西站在窗前说道,“你一点都不会感到难过吗?被她误解。” “为什么会感到难过?我又不倾心于她。”寄秋看着身材高大的巴顿神色严肃,微微弯着腰在给她打着无比复杂的领结,她好心地踮起脚脚。 “毕竟你对她如此用心。”达西看着青年老老实实展开双臂,让执事给他套上西装。 “你错了,达西。我对每个可爱的小姐都很用心。”寄秋眨了眨眼睛,任由巴顿摆弄着她,“我可不像你,我是很绅士的。” 第106章 这是宾利第一次在浪博恩举办舞会,办得很隆重,演奏的乐团都是特意从伦敦接过来的。 寄秋慢悠悠的穿梭在人群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舞伴。 “班纳特小姐,你今天很漂亮。”寄秋言语真诚地说道,今天的玛丽确实让她眼前一亮。 班纳特家的姑娘们在浪博恩很有名,继而也有了比较,有人说把班纳特家小姐们的长相按照从大到小排序,正好是马脚上的蹄铁形。 寄秋用客观的角度来看,玛丽并不是不漂亮,只是她的姐妹们长相都很出众,不提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简和初具风情的莉迪亚,伊丽莎白眼睛深邃明亮,凯瑟琳性格外向。 对比起来,玛丽就显得寡淡,人们想起她来就只会想到读书这一个特点。 “谢谢你,海德先生”玛丽脸上一红,小声说道。 “在跳舞之前,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 寄秋抬起手示意她牵上来,“我知道宾利家的厨师哪道甜品做得好吃。” 玛丽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到寄秋的胳膊上,她心里的雀跃已经压抑不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喜欢舞会。 “现在他们都在沉浸于交谈,这时候甜品是刚刚做好,也是最好吃的时间段。”寄秋端起一盘柠檬蛋糕递给玛丽,也给自己拿了一块。 玛丽接过来后,环顾了一下周围,空荡荡的休息室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了,她接过银叉子小口小口吃着,尽可能不把脸上的妆容弄脏。 寄秋就没那么多顾虑,她几口就解决完一角蛋糕。 “海德先生知道威克姆先生吗?” 玛丽看着正在享用蛋糕的青年,把自己心里一直思考的问了出来。 “乔治・威克姆?我认识他。”寄秋放下叉子,挑了挑眉头,“想必他已经给你们展现了一场出色的表演。” “是的。”玛丽咽下口中的蛋糕,“他说了很多你和达西先生的坏话,但我并不相信他所说的。” “噢,是因为我长得比他俊吗?”寄秋用叉子戳着手底下的蛋糕。 “噗,并不是!”玛丽不由得被青年一系列反应逗笑了,她笑起来整张脸都变得明艳起来,“威克姆先生说你嫉妒他,他认为自己比你更受欢迎。但我觉得这番话很荒唐,就像简嫉妒我比她好看,莉兹嫉妒我比她聪颖,凯蒂嫉妒我比她开朗,莉迪亚嫉妒我比她受欢迎是一个道理。” 寄秋看着玛丽第一次说那么长的一段话,她听后有些无奈,“你不必拿自己去和别人比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我觉得你博览群书,有着她们没有的知性美。 世界上每个女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她们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如果把自己困在世人言语的条框之下,已经变成了笼中歌唱的金丝雀。” 玛丽紧紧抿着嘴唇,她感觉心里暖烘烘的,“海德先生,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之前没有一个人会跟我讲这些话。我一直把我的自卑掩盖在心底,我时常在想着,我为什么不能像家中的姐妹一样漂亮……如果我长相不是那么平庸的话,这样一定会有人邀请我跳舞,就不会被人嘲讽整场舞会下来一支舞都没跳。” “外貌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自信可以让人变得更美丽。” 寄秋放下手中被她戳的不成形状的蛋糕,“关于威克姆涉及到某些原因,不便由我来诉说。我用家族的名誉担保,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尽可能的话,让你的姐妹远离他,并且早日看清他的真面目。” 玛丽听后点了点头,她想着家中除了凯瑟琳对威克姆表现的狂热之外,其余的最多只是好感,莉迪亚可以算得上厌恶。 寄秋牵着玛丽走入大厅,她一眼就看到满眼怒火的伊丽莎白和脸色发黑的达西,悄悄捂住脑袋,这对真的是好虐。 “莉兹…她对达西先生的偏见很严重,已经影响到了她的思考。”玛丽低声说道。 寄秋扯了扯嘴角,“是的,我看出来了。现在误会可能又加深了。” “达西先生的性格…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玛丽看了看分开的两个人,“我相信海德先生交友的准则,但莉兹不同。” “达西年幼的时候失去了母亲,老达西先生一直扮演着父亲和母亲两中角色,对他很疼爱。 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就造成了他骄傲的性格,不愿意为任何人低下头。 有时候即使做错事也抹不开面子低头道歉,宁愿用另一中方式去补偿。”寄秋温声说道。 “那个男人是?”她看到伊丽莎白跟达西分开后找到卢卡斯爵士家的小姐,不一会儿后就有一个男人跟了上来。 “他是我们远房的表哥,威廉・柯林斯,是一位牧师,他有个小毛病,总喜欢把他的女恩主凯瑟琳夫人挂在嘴边。”玛丽说道。 “凯瑟琳・德・波尔夫人?”寄秋立马对应上脑海里的名字,“她好像是达西的姨妈。”她不由得感叹世界如此小,竟然还能有这中缘分。 “那真的是非常巧了,不过,你需要有心里准备。”玛丽看着眼睛一亮的柯林斯表哥,心里有中不好的预感。 寄秋看到宾利牵着简往这边走来,随口应了一声,她正准备和宾利说话时,一阵男声响起来。 “天哪,您就是海德先生吧?”柯林斯神色激动地说道。 寄秋看了看他,友好地伸出手,“我是埃尔维斯・海德,很高兴认识你。” 柯林斯面色更激动了,脸色红润,他殷勤地同寄秋握手,“久仰大名,我是威廉・柯林斯,曾受过凯瑟琳夫人的帮助。” “嗯,是的。刚听班纳特小姐说过。”寄秋笑了笑,她发现简脸色有些惊慌,还要玛丽下意识用力握住她的胳膊。 柯林斯脸上的笑容放大,“我从没见过像您这么平易近人的贵族。不,我是说你比他们更仁慈,您的谈吐一定是受过很好的教养,如同您那名满伦敦的父亲,柯伦拉登伯爵。” 寄秋的笑容逐渐消失,宾利神色变得惊恐起来,附近的达西拧紧眉头,他是怎么能精准踩雷的。 不过寄秋很快反应过来,她轻咳一声,挽救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多谢您的赞美,恐怕这份赞誉我担当不起。” 柯林斯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赶紧接连拍了一大串不重样的彩虹屁。 “柯林斯先生真的是一位很有趣的人。”寄秋有些明白班纳特家小姐们的感受,不过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至少她看得出来柯林斯虽然喜欢奉承,但不是一个坏人。 柯林斯得到名声出众的海德先生夸奖,他周围似乎可以撒下来一堆小花,跳舞的时候都出了错误。 “你表哥舞步很轻盈,像是在跳牛皮筋。”寄秋带着玛丽在舞池起舞的时候说道,“如果他不是那么阿谀奉承的话,就不会显得那么猥琐。” “除了妈妈,我们家都盼望着他快点离开。”玛丽叹了口气,“即使是好脾气的简,也受不了他了。” 寄秋看了看舞池外的达西,果然又在悄摸摸盯着伊丽莎白看了,“你说他们啥时候才能解开误会。” “很简单,只要威克姆先生对你的指控全部推翻,那么莉兹对威克姆所说的一个字也不相信了。 那时候她就会因为自己误会达西先生而感到愧疚,这时候只要达西先生愿意低头,那么他们就能发展起来。”玛丽头脑清醒的分析出来。 寄秋听完后,眼里带着笑意,“班纳特小姐,我有个小秘密要跟你说,你做出推理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欸。” “噢,抱歉。我失态了。”玛丽脚步停顿了一下,踩上了寄秋的脚,她神情慌乱,“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刚才我的言语有些过于孟浪。”寄秋轻笑了一下,紧紧握住玛丽的手,让她转了一个完美的圈圈,裙摆张成标准的圆形,“怎么样?” “……很好玩?”玛丽回想了一下刚刚转圈的感觉,心一直跳个不停,她不讨厌这中感受,面前的青年不再是那中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了。 “要不要再试一次?”寄秋眼睛弯成月牙形状,试探着开口问道。 “好。”这回是玛丽坚定地回答。 两个人随着音乐转圈,起舞,很快就跳到了舞池中央,他们成了今晚的主角。 “这真是太棒了!”玛丽跳完舞之后,眼睛里有着光芒,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上跳舞了。 但她理智回笼的时候,就清楚明白,自己只是喜欢跟这个青年一起跳舞。 “为了避免压过主人家的风头,我们可以聊会儿天,喝点东西。” 寄秋看着众人把注意力放回宾利和简身上,才松了一口气,“宾利和你的姐姐很般配,他们有着如出一撤的善良。” “是的。”玛丽接过寄秋手中的葡萄酒,“我有点担心他的家人不支持他,毕竟。” “有我在呢,我会帮助他们的。”寄秋笑着一口气喝光杯子中的酒。 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始聊起天来。寄秋和玛丽从扑克牌谈到了如今的律法。 她发现玛丽的知识储存量比她想象的要丰富,只不过缺乏专业人士的引导,以至于很多人都无法听得进去她的长篇大论。 玛丽通过跟寄秋的谈话,她也学会了如何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用通俗的说法表达出来,渐渐的她的话越来越多,几乎把自己所知道的,所看过的书都拿出来说一说。 “你对当今社会的女性生存现状怎么看?”寄秋不经意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嗯…我所知道的都是从书上看来的。”玛丽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不需要从书里拿出来句子解释,只要谈谈你身边的现状。” 寄秋晃悠着手中的高脚杯,“就像柯林斯先生只是你父亲远房的子侄,他没有为班纳特先生做任何事。 但就因为他是个男性,所以有权利继承你父亲所拥有的土地。你对此。” “有什么想法吗?”她盯着玛丽脸上的表情。 玛丽神色踌躇了一下,开始缓慢地开口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太公平…虽然这是律法的规定,但我们也应该有继承的权利。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妈妈就不会那么一天到晚为我们婚事操心。” 第107章 就在寄秋打算继续享受着乡村生活的时候,埃吉奥一封加急电报把她召回了伦敦。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寄秋皱着眉头看着议会门口聚集着一大群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由妇女幼童组成,都来自于各个救济院。 战事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继而衍生了许多后续问题,其中就有救济堂和孤儿院的事情,孤儿院的院长们从街道上筹集的救济款杯水车薪,议院的拨款远远不足以维持每一个救济院的开销。 “海德,你来了。”寄秋走上楼,推开埃吉奥的办公室,发现他正站在窗边看着楼底下。 “冬天马上要来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衣服。”寄秋径直走到窗前,看着底下神情有些麻木的女人和孩童,“这些人已经走投无路,是否该举办一场募捐?” “没有利益的事情,没多少人愿意做。我尝试过向富人和贵族筹集钱款用来救济他们。 但是只拿到一千磅,而这里有十所救济院,十所孤儿院,其中不乏是远道从别的郡县赶来的。” 埃吉奥捏了一下眉心,坐在椅子上,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不久前议会刚刚通过了《新济贫法》,允许穷人向社会寻求援助,但相对应的是要付出义务劳动。 这项说法看似没什么问题,但接受救济的人必须去习艺所做义务劳动,所谓的义务劳动比监狱里的劳动还要繁重,所内生活条件极为恶劣,更多的人宁愿在街头乞讨,也不愿意前往这个习艺所。 简而言之,这项法案并没有改善目前贫苦人民的现状,反而使他们陷入绝望的深渊。 “下议院给出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寄秋从窗边走开,坐到了待客的沙发上,她没有去问上议院,想也知道,这些贵族们在不涉及自己的利益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做这个出头鸟。 “他们需要维持社会的秩序,这些人在他们眼里都是不稳定的因素,需要驱逐,如果有必要的话使用一些暴力手段。” 埃吉奥叹了一口气,“这种做法简单粗暴,但会加深阶级矛盾,法兰西的结果就会再次在英格兰上演。” “陛下也不满意他们的解决方案。”寄秋肯定地说道,想必英王也在十分担心法国大革・命会再次重演,□□的平民冲进王宫摘下他的头颅,“我想试试看。” 埃吉奥停下抓挠自己胡子的手,他有些惊讶地望着青年,“你疯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没有完美的解决,那么就会是替罪羔羊,无数只眼睛都在盯着你!” “我已经厌烦上议院一日复一日的下午茶时光,在那里我没有任何话语权,在所有人眼里我就和那些混吃混喝当上大法官的老爷爷们没什么区别。” 寄秋目光平淡地看着年纪不轻的老人,“我需要一个契机,埃吉奥阁下。这正是我想要的机会。” 埃吉奥看着青年坚定的神色,原本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他已经不再年轻,未来应该属于年轻人了。 “好吧,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放开手脚去做吧,海德。” 既然得到埃吉奥的许可,寄秋也有了几分底气,她先是要来了一份捐款名单,然后回到海德庄园。 伯瓦尔似乎真的已经融入了管家这份职业,他神色恭敬站在门前迎接寄秋,“欢迎回家,少爷。” “嗯,谢谢。我母亲怎么样?”寄秋松了松领口,一路上她心里已经有了章程。 “夫人还在休息。”伯瓦尔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休息?”寄秋皱着眉看着客厅里指向十一的座钟,她很快反应过来,神色怪异地说了一句,“你们还挺会玩。” 伯瓦尔被噎住了,他动了动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下午的时候我有事想和母亲说。”寄秋没有理会他,自己回到卧室,她把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写了下来。 下午茶时间,寄秋终于见到了安洁莉卡,她神色平淡地开口叫了一声,“母亲。” 安洁莉卡脸色红润,显然日子过得很舒心,她不再纠结于控制自己的孩子,反而关切地询问青年近期状况。 寄秋一一作答,她等安洁莉卡问完之后才开口,“母亲,我想问一下,索尔兹伯里那片区域的房子是否还空着?” 安洁莉卡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才从一大堆庄园里找出这么一个曾经买下来的土地,原本是在那里建立一片公寓。 但因为租金和人流问题,经营惨淡,接近废弃的状态,“亲爱的,那已经是一片废弃的房子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里?” 寄秋把议会门口的状况大致解释了一下,“我想用那里收留一批无家可归的人士。” 安洁莉卡看着面前长相俊美的孩子,她神情有些错愕,虽然一直让她女扮男装,但在她的心里,埃尔维斯永远是自己的女儿,她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拥有这个时代最好的家世,只要你一直当个平庸的人,就可以在一堆财富里度过此生,为什么还要冒着被识破的风险进入政坛,参与那些勾心斗角呢?” 寄秋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想改变女孩子的命运。” “我在伊顿读书的时候,是年级最优秀的学生。足以证明,我并不比那些男孩差,为什么仅仅因为我的性别,我却要如履薄冰,整天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如果没有那该死的限定继承权,那么您就不会隐瞒我的性别,我不是私生子,却因为是个女孩而要受到那些私生子的管制,这根本不公平,这个律法是错误的。 我需要进入政坛,修改这个律法。我不仅要让每一个女孩拥有和男孩同等继承的权利,还要让每一位女性拥有选举权,女性也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她们都拥有独立的人格,不是房间里精美的摆件。” “我知道了。”安洁莉卡眼睛闪了闪,她扬起一个笑容,“放手去做吧,埃尔,我为你感到自豪。” “谢谢。”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知道我对你所做出的伤害是远远无法弥补的,当然我也不会利用这个去求得你的原谅……对不起,我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 安洁莉卡扭过头,微微昂起脑袋,不让自己眼眶的泪水落下来。 “您完全可以拿一个男婴来代替我,但是您没有。正因为如此,才有今天的我。” 寄秋看着安洁莉卡,抽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虽然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是一个合格的孩子。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您不用为余生发愁。” 安洁莉卡眼泪一滴一滴掉到手背上,她接过寄秋的手帕捂住眼睛。 寄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手盖在安洁莉卡冰凉的手上,她安抚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女人的后背。 她似乎可以感受到,真正属于埃尔维斯・海德的灵魂碎片传来一声叹息,这个赤诚善良的女孩最终还是原谅了她的母亲。 说干就干,寄秋立马从步兵团调来人手,她带着一众士兵来到议会门口,缓缓站上最高那层台阶。 底下的人群传来小小的骚动。 “我是来自上议院的议员,埃尔维斯・海德。”寄秋拿着喇叭大声喊道,“我受到内政大臣的委派来为你们解决问题,我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无家可归,食不果腹,受过令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来到了这里,为了生存。” “凛冽的寒冬马上就要到来,每一个人都在渴求一栋遮风挡雨的房子,温热的食物,我将在索尔兹伯里开设一家救济院,目前无家可归的人可以居住在那里。 有房子的人也无需担心,我站在这里,恳请大家给予我一个机会,我会在一个礼拜内为你们筹集到足够的救济金。在此我们虔诚地向上帝祈祷,只要每个人坚定信念,我们都会得到救赎。” 聚集起来的妇孺神情变得迷茫,最终还是有位瘦削的女性站了出来,她眼里带着一丝希冀地问道,“海德先生,您真的会做到您所说的吗?” “会的。用我的名义担保。”寄秋认真地回答道。 那位女士问完之后,回到人群中跟她们窃窃私语一阵子,寄秋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她耐心地等待着,很快那位女士又回来了,她缓缓开口道,“我们愿意相信您一次,救济院和孤儿院还在的女人们会把自己的人带走,而失去孤儿院的女人和孩子们她们也同意跟您去索尔兹伯里安置。” “非常感谢您的信任,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寄秋走下台阶问道。 “人们都叫我希尔太太,我是一家孤儿院的院长,若不是一丁点吃的也没有了,我们也不想以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希尔太太声音带着颤抖,她并不是那种强硬的女人,但却是所有女人中最勇敢的,所以才作为发言人来和寄秋交涉。 “我知道,请相信我吧。” 青年掷地有声的回答拂去了希尔太太心间的彷徨,她多年后依然记得今天这一幕,这位年纪不大的青年是如何站在那里,给予了她们希望。 第108章 每天订阅《每日趣闻报》的伦敦市民们拿到今天的报纸,发现首版不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一份名单,关于捐款的名单。 “海德先生,报纸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印好发出去了。”主编弗朗克把下一期的排版给寄秋过目。 “嗯,你做得很好,明天的报纸也是先空出首版。”寄秋接过信纸翻了翻,确认无误后递给了他。 弗朗克出去后,巴顿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先生,已经联系好了,公共替换下来的椅子低价出售给了我们。” “不错。”事情按照寄秋预想的发展走去,她心里压力少了些许。 “真的会有人捐款吗?”巴顿神色犹豫地开口道。 “会的,至少商人们需要一个契机扭转他们的口碑,捐款是最简单的方法。只要有捐钱给救济院,我就让弗朗克在报纸上报导,这时候我再去找汤姆他们混进人群中宣传。 在路人眼里,一边是一个愿意给弱势群体捐款的人,另一边是没有捐款的人,他们之间商品价格质量一样,那么大家都会选择去第一家购买。” 寄秋端起桌子上的红茶喝了一口,她现在眼睛干涩,大脑因缺少睡眠引发头疼,但她的精神依旧很亢奋。 “我已经请人将那些生锈的椅子熔掉做出纪念碑,每一个捐款五百英镑以上的人都可以把名字留在上面,三千英镑的可以将自己的画像摆在救济院里,一万英镑可以在所资助的救济院门口塑造个人铜像,想必那些院长们不介意多出几件小饰品。” “那您建立的救济院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巴顿问道。 “不,索尔兹伯里我自有一套运行规则。”寄秋摇了摇头,“现在先解决伦敦孤儿院和救济院的事情。” 居民们第一次见到首版出现的是一份捐助名单,他们一时间都感觉很新奇,再加上下面文章写得煽动人心,家里的主妇们被报纸所描绘的情节感动,看到捐助名单后面所代表的商店,都愿意去那里消费。 犹太商人卡夫卡在伦敦街边开了一家女士帽子店,由于歌剧里犹太商人的负面形象,即使他的帽子设计精美,价格合适,生意依旧不温不火。 好在他时不时给社会上捐一笔小钱,让他的名声在附近一带很不错。 今天对卡夫卡来说格外不同,他拉开商店的卷帘门,看到自家商店外面有不少人在等候,心里一沉,‘不会是帽子质量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这几次帽子进货状态,他都是亲自检查的,一边想着一会儿如何应对,一边打开商店的门。 “嘿,女士们,卡夫卡先生开门啦!”激动的女声喊道。 很快卡夫卡这家空旷的帽子店便挤满了人,他赶紧招来店员苏珊帮忙接待一部分。 “我能有什么为您做的吗,女士?”卡夫卡用着标准地笑容问道。 “卡夫卡先生,我曾是您的顾客,但我没想过您是如此善良的一位老板。”头戴蕾丝边帽子的中年女士激动地说道,“您连自己店铺快要倒闭了,也要接济那些可怜的人们,您真的是太伟大了!” “啊?您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店要倒闭了?” 卡夫卡大脑空白一片,虽然他的帽子卖的不是很火,但也不至于诅咒要倒闭了吧! 通过面前几位女士你一言我一语一番交谈之后,卡夫卡总算弄懂了情况,他前几日随手捐了二百英镑的事情被《每日趣闻报》所报导出来,大家为了表示支持,都来买他的帽子。 卡夫卡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很快弄懂了利害关系,把那句,‘我的店铺还没倒闭’咽回肚子里,他随即换上一副感激的面孔,“女士,您也是一位善良的人,你支持我的生意,就相当于我所捐的钱有一部分是你捐的,我们都帮助了别人。” 几位女士听完后,立马表示要买下橱窗摆放的帽子,她们愿意把钱花在这种良心商铺上面。 跟卡夫卡相同境地的还有不少商人,他们其中不乏做长远打算的人,打听到捐款数目对应的回报之后,心里有了主意。 转天寄秋收到了一堆捐款名单,她把这些交给巴顿,“你去核对一下人员,顺便通知一下希尔夫人,让她决定每家救济院和孤儿院所需钱数。” 她随即找来了弗朗克,“你去带几个人采访一下这些捐款钱数在五百英镑以上的,记得拍照片,写进头版里面。顺序就按照捐款数目来排序。” “当然,你要让他们知道,妄图诈捐的后果,我不介意让他们身败名裂。” “好的,海德先生。”弗朗克点头道,他突然想到什么,“我已经在捐款后面写上《每日趣闻报》都会亲自核对捐款名单,其余报纸出问题一概不负责。” “嗯。”寄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会给每一个手下一次信任机会,如果第二次搞砸,虽然她不会把他赶出去,但不会再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社会捐款的事件步入正轨,渐渐的不只有商人在捐款,贵族们也开始用钱财换取自己在社会的名望,还有政客们,他们需要民众的支持。 “你真是太令我惊讶了,海德。”埃吉奥放下手中的报纸,上面首页是一位富态的商人,身后站在他的铜像,这是第一个捐款一万英镑的纺织机制作厂老板。 照片上他笑容满面的挽着和他一比一比例的铜像,这件事不仅是《每日趣闻报》的头条,《泰晤士报》、《每日通讯报》等都相继报导了这件事。 “我只是抓住了从众心理罢了,当然这些人一旦出了问题,我可不会为他们清理。”寄秋说道。 “你在陛下那边大出风头,他很欣赏你。”埃吉奥笑着给寄秋泡了一壶茶,“我真没想过你能把这件事做得那么完美。” “完美后面付出的艰辛也是必不可少的。我需要一个一个安抚那些款项还没到手的院长们,同时还在担心有人偷奸耍滑,甚至还要过滤利用捐款为自己洗刷罪孽的人。” “我知道,孩子。但这些付出换来了你想要的结果。”埃吉奥微微一笑。 寄秋呼吸一顿,她很快恢复平静,心情变得明媚起来。 “你已经获得实习法官的资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年内考察期结束,你将会是上议院最年轻的法官。”埃吉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青年在剑桥大学专修法律,出身高贵,主动提出为国王分忧,解决救济院的同时也缓解了阶级矛盾,足以证明他的品格和能力。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庭审?”寄秋眼里没有多少激动,她平静地问道。 “呃……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埃吉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要知道他们是轮流兼职的,每人每年只有一段时间,他们没有空的时候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啦!” 他看着青年蹙起眉头,连忙补充道,“海德,你已经足够优秀了,要知道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在和威廉姆斯打赌呢。” “好吧,那请容许我告辞。”寄秋弹了弹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离开内政大臣的办公室。 议会楼下,巴顿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待,他看到青年从大门口走出来,眼睛一亮,“先生,怎么样?” 寄秋踏上马车,“跟我猜的差不多,果然拿到法官资格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过见习法官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原本我最低标准是取得听审资格。” “索尔兹伯里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您所提供的积分制度施行的很好,在救济院内人人都可以接到合适自己的活计赚取积分,赢得额外的报酬。只不过您要求的老师,我没能找到合适的。”巴顿抿起嘴唇,他不想看到自家青年失望的神色。 “没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就把那项职位空出来,宁可没有,也不要随便找个人来当老师。” 寄秋心里没有太大的失望,反而出声安慰巴顿,“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相信这些女孩子即使长大也有了一份生存的手艺。” 现在工业迅速发展,机器代替了原本的人工纺织,但是海德家依旧保留了一两家手工作坊,雇佣了女工们编织手工挂毯,这一件件手工作品都会摆放在贵族家的客厅。 尤其是她还用报社征集花纹稿件,稿件作者署名也会出现在挂毯的角落,以至于工厂从来不缺高质量的稿件。 寄秋所做的就是请工厂心灵手巧的女工们教女孩们编织手艺,还有挖掘她们的创造天赋。 只要人们不在为生计发愁,那么就会有机会做出思考。她从卡纳文子爵夫人那里汲取的教训,从思想上改变,等到女孩们成长起来,就会成为一股不可缺的力量。 不过现在发愁的是,如何找到一位引导者,这位女性一定要给这些女孩子们灌输正确的价值观才行。 第109章 寄秋回到上议院开始工作,她现在已经成了全伦敦的黄金单身汉,与她共事的同僚们发来接连不断的舞会请函。 说是舞会,实际上就是把一堆贵族男女聚在一起搞的相亲大会,她都以工作繁忙为由推掉了。 “先生,您怎么了?”巴顿看着办公室瘫在沙发上没有任何仪态可言的青年,下意识出声问道。 “唔,头疼。”寄秋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把脸上的单片眼镜收好,“你来做什么?” “您的朋友给您写了一封信。”巴顿把手中的小托盘递过去。 寄秋用小刀把信拆掉,省略一大串问候语,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宾利他们来伦敦了。”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决定在浪博恩定居,现在差不多已经和班纳特小姐开始谈婚论嫁了吧。”巴顿接过寄秋手中的信,一时有些疑惑。 “不知道,我打算过几天去拜访一下。”寄秋起身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写回信,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直到她几天后见到宾利彻底灵验。 寄秋看着借酒消愁的宾利,从头到脚写着‘失恋’。 “几日未见,你怎么落到这种田地?”寄秋伸手把酒瓶从宾利手里拿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我错了,海德。”宾利摇了摇脑袋,“她并不爱我,在她眼中我跟所有男人一样,只不过是那么有一点特别……我却可悲的义无反顾。” “你是在开玩笑吗?”寄秋紧锁眉头,“谁都能看得出来,班纳特小姐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她是真的很期待与你结婚,我的朋友。” “不,期待的只有我一个人。”宾利将手中的酒一口喝完,他现在感觉自己心脏被人狠狠锤了一拳。 同时浪博恩的简收到了宾利小姐的第二封来信,她瞬间心死如灰,“莉兹,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也会慢慢忘掉他,继续开始新的生活。” “简,你真的是太善良了,宾利先生的姐妹已经看出来你爱上了宾利先生,但她们又希望他娶达西小姐。然后又写了那么一封信,让你觉得宾利先生不在乎你。”伊丽莎白握住简的手,她感受到简的手是如此冰冷。 “我从未怀疑过宾利先生对你的感情,至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你们是互相爱慕的。 宾利小姐一直以来都看不起我们的家世,她之所以执着于拆散你们,就是为了这一天,如果你此时要放弃,那么她的计谋就得逞了。” “亲爱的莉兹,即使往好处想,宾利先生真的倾心于我,但他的姐妹却希望他娶另一位小姐,我们的婚姻怎么能幸福呢?”简的眼眶湿润,她拿手帕擦了一下眼睛。 “那么你就应该自己做出选择,如果你觉得被宾利先生姐妹厌恶的感觉比无法嫁给宾利先生的感觉更痛苦,我希望你可以放弃宾利先生,选择更优秀的男士。”伊丽莎白轻声说道。 她看着黯然垂泪的姐姐,努力展开一个笑容,“简,你可以去城里拜访一下嘉丁纳舅舅和舅妈,他们一定会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你可以在那里度过一个美好的圣诞节。” “你会陪我一起去吗,莉兹?”简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心情难受,她忍不住出声拥抱住她,“我很抱歉那天晚上说出那番话让你感到难过。” “不,你只是把事实完完整整给我复述了一遍罢了。我才是真正为此感到抱歉的那个人。” 伊丽莎白把自己下巴搭在简的肩膀上,她缓缓回想起泥沼地别墅舞会结束的那个晚上。 简欲言又止的将自己所得到的信息讲给她听,在宾利先生口中的海德先生是完美无缺的,他跟威克姆先生口中的那个人截然相反。 “宾利先生说海德先生从小就很独立,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一年中基本见不上几次自己的父亲,甚至他还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简拉着伊丽莎白的手说道。 伊丽莎白被简所言震惊了,“我记得有人说过柯伦拉登伯爵只结过一次婚,妻子就是现在的伯爵夫人,海德先生的母亲,那么海德先生同父异母的兄弟岂不是。” 贵族的风流在上流社会被看作习以为常,但私生子的存在就是不光彩的,整个家族都为此蒙羞,更别提那种正大光明宣扬出去的私生子。 “我觉得我可能错得很离谱。”伊丽莎白焦灼地在卧室里踱步,她攥紧裙摆,“我应该去向海德先生道歉,我竟然还用那样的想法去看待他,简直是如此忘恩负义,他明明帮了我们很多忙。” 就在伊丽莎白决定下一次会面去向青年表示歉意,但却得知青年已经回到伦敦。 “你不必为此感到自责,并不是你的错,莉兹。”简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 “可我终究是做错了事,我应该为此负责。”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按住简的肩膀说道。 简温柔地笑了笑,“那你更应该同我一起去伦敦了,说不定可以遇到海德先生。” 伊丽莎白看着有些天真的姐姐,心里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运气能与海德先生相遇,但为了宽慰她,还是同意了简的请求。 “达西,我不认为破坏朋友的爱情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 寄秋对达西怒目而视,她看了眼旁边萎靡的宾利,神情激昂的站在茶几上对达西指指点点,“你是如此可恶,你就是拆散情侣的恶棍,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世界上就多了两个心碎的人!” 达西看了眼俯视他的青年,心平气和地开口,“你站在茶几上不累吗?你已经在那发表了很长的演讲。” “或许你的新职位让你习惯比别人高一截才能开始长篇大论?” 寄秋面无表情地跳下茶几,她微微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兄长,“就算我坐着,你也是个拆婚专家。” “你知不知道在你离开后,宾利对班纳特小姐的殷勤搞得众人皆知,他对班纳特小姐情有独钟,他对班纳特小姐的偏爱超过了任何一位小姐。 而班纳特小姐对待宾利跟别的舞伴没什么不同。当然,我不认为班纳特小姐对宾利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但两个人对彼此的付出并不对等,她只是接受了宾利的示好,并没有做任何事情表示对宾利的爱慕。 我觉得她远远达不到对我朋友动情的地步。那么我及时提醒,宾利就会更早的结束痛苦。” 达西捂住寄秋的嘴说道,他只有这样才不会让青年一句一句怼回去。 寄秋拉开他的手,“达西,并不是每一个人喜欢别人都会表现在行为上,喜欢一个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我坚信班纳特小姐对宾利的感情并不比宾利对她的感情少。 她是一个矜持有礼的小姐,被别人稍稍打趣都会羞涩。她又怎么会正大光明去向宾利示爱呢?” “但你忽略她是一个沉稳的人,即使付出真心,也会因为现实而做出妥协。想想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她的妹妹,一切都是那么愚蠢不堪。 即使因为爱情步入婚姻,那么也会因为生活琐碎把这份情谊磨掉,不门当户对的婚姻是无法幸福的。”达西轻声说道。 “人的一生如此短暂,拥有过也是一种幸运,而且你没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婚姻。”寄秋说道,“这一切都是你想看到的吗?”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的想法你不会一点都看不出来吧,在我看来他们性格不是很合适。” “你真的是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如果你爱上了平民女孩,那么你看看你的家族,你的社交圈子会怎么看待你!”达西不满地提高音量。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将会改变这个社会的准则。”寄秋皱着眉头回应道。 达西听后不由得用手按住寄秋的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爱上了某个小姐吧?” “达西,你这句话应该问问你自己才对,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脑海里想的那位女孩吧,在她的眼里你已经十恶不赦,无论是哪一方面。”寄秋挥开他的手。 宾利听着两个好友你一言我一语交战,他心情更烦躁了,说了几句自己要离开都没有被听到,只好自己一个人离开会客厅。 夜晚宾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眼睛一闭上就浮现简・班纳特温婉秀丽的脸庞,心堵得厉害。直到后半夜才进入梦乡。 宾利看着自己置身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好奇地观察着头顶的壁画,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向着声音传播的地方望去。 一个身穿希腊白袍的少年盘膝背对着他正编织着某个东西。 “您好,请问。”宾利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少年闻声扭过脑袋,看着熟悉的面孔,忍不住惊讶,“海德,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少年不满地看着他,把手里橄榄树枝编织的花环戴在脑袋上,“我还要问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宾利惊骇地看着好友站起身,昔日俊美的好友身后有一对洁白的翅膀,头顶上还有一个光环,“你咋变成天使了?!” “我本身就是负责解决烦恼的天使,你不妨对我说说你有什么烦恼。”少年扑腾着小翅膀飞到他面前。 宾利对着跟好友一模一样的好友,心里的困扰脱口而出,他把自己的心情细细剖白了一遍,末了求救的看向少年,“我该如何做呢?” “嗯…这是个好问题啊。”小天使鼓了鼓掌,“在我看来你虽然在别人眼中已经是非班纳特小姐不可的模样,但你私底下依旧跟她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优柔寡断的人是不会得到幸福的!你应该果决一点才对呀!” “那我应该回去,回到浪博恩,亲自向班纳特小姐表明心意。即使她拒绝我,我也不后悔。”宾利看着少年的脸说道。 “你不要听他瞎扯。”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宾利转过身子,再次震惊,他的另一个好友达西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腰间别着一把气木仓,“达西,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是来防止你被这个巧言令色的人欺骗,他只会贪图一时的享乐,根本不考虑未来的事情。”达西摸了摸腰间的木仓。 “噢?难道你要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一直无趣吗?”少年飞到达西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宾利看着两个好友,一时又开始犯难了,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但他该信任哪一个呢? “你在干什么?!”达西吃惊地声音打断了宾利的思考。 他抬起头,看着小天使不知什么时候把木仓抢走了,正拿着木仓指着达西,“海德,你冷静一点!” “呵,想要拆散他们,你给我下地狱去吧!”少年扣动扳机,‘砰——’地一声,一片血花炸开了。 宾利看着脸上都是血的小天使,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另一位倒下的好友,“你。” “你应该知道听谁的了。”少年轻笑着那木仓抵住他的胸膛。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宾利下意识举起双手。 小天使笑着点头,然后拿木仓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唔。”宾利捂住脑袋醒了过来,他拉开床头灯,看着自己枕边有一只木头小鸟,让他惊醒的罪魁祸首,“这是什么东西?” 很快他就知道了,左边墙壁的钟表开始报时,每次弹出来的小鸟不翼而飞,很显然就是手中的那只。 ‘明天找人来换掉吧。’宾利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想到,他回想着刚刚做的梦,里面复古的壁画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但海德一脸血带着微笑看着他的画面始终忘不掉。 ‘好可怕……’ 第110章 宾利来到客厅,他想给班纳特小姐写信,不过是以自己妹妹的名义来干这件事,他相信聪慧的简肯定会看出来这是他的笔迹。 显然他并不擅长这件事,总是写到一半就心烦意乱地团成一团重新写。 ‘如果是卡罗琳,那么我该用什么样的口吻问自己朋友对不对自己兄长有意思?’ ‘这么直白,会不会被人发现。’ ‘要是有一种办法,只让简一个人看到就好了。’ ‘不行,卡罗琳不会这么写的,我应该用上花体。’ 不一会儿他手边就堆满了纸团,有几个还被几道桌子底下。 “你在写信吗,宾利?”一道声音拯救了宾利手底下的头发。 “海德?”宾利回过头看到刚进来的青年,他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去,“你把达西怎么样了?!” 寄秋迷惑地拿白色的毛巾擦着脸上猩红色的液体,“达西?我不知道啊。” 宾利手指颤抖的指着好友脸上不断滴落的“血迹”,“你脸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血?”寄秋神色怪异的看着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好友,不由得想笑,“只是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仆人,她手里端着一盘番茄浓汤。” 宾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面色尴尬地站起来重新坐到椅子上。 “噗呲,你不会以为我杀人了吧?” 寄秋捂住嘴笑了起来,“还杀了达西,我有那么凶狠吗?” “哈哈哈~~~~~” 宾利听见好友嚣张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一时间羞愧的想找个缝钻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门外就听到海德的笑声。”达西走进会客厅,看见一个快要长蘑菇,另一个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满头雾水。 “宾利以为我把你杀了。”寄秋忍住笑意,绘声绘色把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 “噗,抱歉。”达西别过脑袋,转过来就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宾利,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去泰晤士河边放松一下?” “要是你跟我站在同一边的话,宾利就不会这么纠结啦。”寄秋斜了一眼达西,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啃了一口。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达西冷硬的说道。 “STOP!”宾利看着又要吵起来的两个好友,连忙站在两个人之间,他现在对这幅经常看见的场景有些恐惧,生怕海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木仓就崩掉达西的脑袋,“我会自己做决定的!非常感谢你们一直在帮助我。” 宾利飞快地说完,快速抱了一下两个好友,然后一溜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第一次见到宾利这么果断。”寄秋挠了挠脑壳。 “是的。”达西皱了一下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兄弟。 寄秋也回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她早已不是伊顿那个小怂包了,达西的冷脸完全威胁不到她。 达西和寄秋看着宾利把自己沉浸在处理家族商铺中,用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面面相觑。 “我是不是做错了?”达西喃喃自语道,他看着宾利自从离开浪博恩之后,再也没笑过了。 寄秋从他身后的沙发下冒出来,肯定地点点头,“是的,你做错了。” 达西原本有些愧疚的神色在青年谴责的眼神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从小到大一直严格约束自己。 但也养成了他高傲的性格,身边却出现一个时不时跟他唱反调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个不按理出牌的好友。 寄秋看着达西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心里的不悦散去了不少,就像遇到一只猫猫,一摸它就会反抗,越能激起她恶劣的心理,一定要按在怀里rua秃它才行。 “先生,您又在惹达西先生生气。”巴顿无奈地叹了口气。 寄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可是这样会使我精神愉悦欸。” 距离格鲁斯汶纳不远处的天恩寺街上,简,伊丽莎白和玛丽到达舅父舅母家。 “你们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吧,女孩们。过几天我带你们去好玩的地方逛逛!” 嘉丁纳太太热情地说道,她高兴地招来佣人带着三位小姐去客房安置。 “非常感谢你的招待,舅母。”简笑容明朗,她温和地同嘉丁纳太太聊天。 伊丽莎白带着自己表弟玩一些益智类小游戏,玛丽和表妹讲一些自己从书中读过的趣闻。 嘉丁纳太太看着相处和谐的侄女们和儿女,笑容慈爱,她轻声安慰着简,“不用太过焦虑,简。你可以先写信给宾利小姐,说一下自己上门拜访的事情。” “嗯,我等我的妹妹们休整好就去写信。”简乖巧地点了点脑袋。 “简,不用管我们,你的事情比较重要。”伊丽莎白和玛丽对视了一眼,她知道自己妹妹的意思,于是出声说道。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建议你可以多写一封,以防万一信件寄丢。”玛丽说道。 “你多心了玛丽,我们家的信使布朗很可靠的。”嘉丁纳太太笑着说道。 玛丽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她担心的不是信收不到,而是宾利小姐会选择视而不见。 但看着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姐姐,心里那些长篇大论也不好宣之于口。 “这件事不用着急,我们可以先逛街,再去拜访卡罗琳。” 简看着两个为自己着想的妹妹,脸色变得柔和起来,她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耽搁了妹妹好不容易来城里逛街的机会。 转天,嘉丁纳太太带着自己三个侄女们去自己丈夫经营的铺子逛了逛,他们最近筹备开一家饰品店,服务的女孩们大部分都是中产阶级,价格亲民,款式众多,她打算让侄女们评估一下是否符合年轻小姐们的喜好。 “舅母,我记得妈妈不久前还说你们生意不太景气,怎么突然这么好?”伊丽莎白好奇地问道,她看着正准备开业的店铺。 “噢,我忘记告诉你们那件事。”嘉丁纳太太神采飞扬地说道,她牵着伊丽莎白的手到店铺的角落里,“因为你舅舅偶尔会给救济院捐一笔小钱,几周前被《每日趣闻报》报导了一番,然后就有不少人愿意去我们家酒铺买酒,你舅舅便不再为酒窖里卖不出的酒发愁啦!” “最近一段时间大部分生意都不是很好做,原本以为那个酒厂就要倒闭了,没想到还能焕发新的生机,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海德先生。” “海德先生?”伊丽莎白听到熟悉的名字,身躯一僵,她不自然地移开眼睛,“这件事跟海德先生有关吗?” “是的,有很多救济院和孤儿院没有收到任何捐款,然后他们不得不堵在议会门口,这时候海德先生站出来了,他站在议会大门前,发表了一场振奋人心的讲话,并许诺在一个礼拜解决钱的问题。 当时我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他真的能完美解决了问题,并且还解决了很多商铺经营的状况。” 嘉丁纳太太把海德先生每一步举动都细致的讲述了一遍,“现在索尔兹伯里的救济院也开展起来啦。据说国王都对海德先生的做法表示赞叹,相信不久之后,这位年轻的绅士就会变成海德阁下了。” “而且我们这家首饰店也属于海德先生名下的商铺,租金很合适,我们便租了下来。” 嘉丁纳太太看着侄女有些难过的脸色,她聪明地停下嘴里的絮叨,转而拉着她看店里最新的一批首饰。 伊丽莎白看着面前一排精致闪耀的首饰也无法开心起来,但不想让嘉丁纳太太担忧,她只好强颜欢笑,在她的推荐下拿了一款项链戴在脖子上。 玛丽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她看着心不在蔫的大姐,还有神色愧疚的二姐,努力让气氛轻松起来,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好在无论是舅母还是姐姐们都善解人意,没有一个像莉迪亚那样骄纵任性,她精神放松了不少。 “我们可以去索尔兹伯里的救济院看一下,我带了不少书可以捐给孩子们看。”玛丽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 “噢,玛丽,你真的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嘉丁纳太太看着平日里文静内向的侄女,眼里带上赞赏,“正巧夏尔和安娜有一些没穿过几次的旧衣服也可以一起捐赠给这些孩子,要知道现在孩子们身高一天一个样子,我正愁怎么处理这些衣服呢。” 简思考着自己有什么可以带给救济院的孩子们,伊丽莎白有些后悔自己出门没想到这一点,早知道她也带上一些发带和自己做的小物件作为捐赠物刚刚好。 一行人已经把索尔兹伯里救济院列入出行名单,同时她们也没忘记简到城里的目的,贴心的在家陪简等待。 “怎么还没有回信呢?”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伊丽莎白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想法,她还是鼓励简再做一次尝试,她有些怀疑,宾利小姐早已经知道简来到伦敦,并且向宾利先生隐瞒这件事。 玛丽更为冷静一点,她想了想,如果简的回信再次落空,她就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简。 根据她和海德先生的讲话来看,很显然宾利先生不是一个精明的人,恐怕现在还在被自己姐妹蒙在鼓里。 第111章 简投递出去的第二封信依然石沉大海,她最终决定亲自上门探访。 嘉丁纳太太带着伊丽莎白和玛丽去索尔兹伯里的救济院,路上伊丽莎白兴致不是很高,她已经意识到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是不会让宾利先生知道简在伦敦。 玛丽在脑子里已经做好了回去如何安慰姐姐的草稿,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自己拥有一副好口才,心里感到挫败。 马车缓缓来到救济院门口停下,嘉丁纳太太看着眼前一排跟公寓一样的房子,脸上有了笑影,“这里真不错,多么漂亮整洁的房子!” “是的,海德先生一定在上面花了不少心思。”伊丽莎白走下马车,看着面前的大门,上面挂着天堂鸟救济院的牌子。 “您就是嘉丁纳太太吧!”门口站着一位个子高挑的女性,她的头发一丝不乱的盘在脑袋上,衣着整洁,看到来人眼睛一亮。 “是的,我前天预约来这里拜访。”嘉丁纳太太笑了笑,扭头指挥着强壮的马夫把车上一箱箱捐赠的东西往下搬,“这是我们给天堂鸟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真希望世界上多一些像您这么善良的人才好。” 女士脸带笑容,拉开大门,“我是这里的义工兰瑞莎・彭特,你们叫我兰瑞莎就好。院长正在接待另一位客人,她让我先来带你们参观。” 伊丽莎白跟着两个人身后,她看墙上稚嫩的涂鸦看得津津有味,身边时不时走过穿救济院统一裙子的小女孩,虽然身材瘦弱,但精神十足,都很乖巧地向兰瑞莎问好。 玛丽注意到客厅里的书架,上面写着图书角,她跟嘉丁纳太太打了声招呼,就走向书架,从上面取下一本书翻了翻,是一本很有趣的童话书。 她看着书页不由得皱眉,原因无他,这些书都太新了,没有任何翻阅的痕迹,就算很爱惜,也不至于一点折痕都没有。 她连着翻了几本书都是这样,虽然书架上所配置的书按照不同年龄段的分好类别,但没有翻阅的书,还不如客厅里的花瓶。 不过玛丽发现这里竟然有《每日趣闻报》最新发行的小说,作者是保罗・温斯顿,她是这个作者的书迷,每出一本小说就会买来看,她觉得温斯顿先生写作风格诙谐有趣,却又隐隐约约映射了当代社会现状。 温斯顿先生最新出版的小说名字叫《我变成了一只流浪猫》,主要讲述了一个小律师突然在某天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街边流浪的黑白猫,用流浪猫的视角看平日里日常发生的小事。 文笔轻松简洁,在孩子眼里是一本童话书,在大人眼里是一本讽刺社会某种现实的书。 玛丽翻开第一眼就看入迷了,她没有注意到,有个瘦小的身影悄悄凑了过来。 天堂鸟救济院的院长办公室,夏普太太正接待着一位贵客,更准确来说是这家救济院的恩人。 “您做得足够好了,恐怕我也无法做到像您这样面面俱到。” 寄秋翻着救济院每笔账单的明细,上面甚至连一瓶墨水也记录在里面。 “您说笑了,海德先生。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们。”夏普太太递给青年一杯红茶,“您对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没有任何能回报您的。” “只要救济院可以一直开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寄秋把手里的账本放下,伸手接过茶杯,她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还有,领养出去的孩子记得做好回访工作。” “放心吧,海德先生。我已经从事这项工作三十年了,很有经验,这个月已经有五位女孩被领养,家长都是由我们亲自千挑万选考察过的,根据来信,这五个孩子已经融入了新家,成为他们家中的一份子。”夏普太太笑着说道,“再过一个月,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那真是一个好消息。”寄秋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遗弃在救济院的孩子大多都是女孩,还有少部□□体有缺陷的男孩,体弱的孩子都死在那场迁徙路上,活下来撑到伦敦的孩子们身体除了有些营养不良之外,都没有太大问题。 “每一个被领养走的孩子都能被新家所有成员接纳,这真的很幸运。”寄秋温声说道。 夏普太太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并不是每一个领养的孩子都能适应新家,这个月本来是有六个孩子被领养走,但其中有一个被领养人退了回来。如今还在禁闭室里。” “嗯?被退回来还关在禁闭室,那么是这个孩子的问题吗?” 寄秋相信夏普太太并不是一个刻薄的院长,不会刁难一个孩子。 “嗯。”夏普太太给自己倒了杯红茶,“格温德林・哈代是一个有点特殊的孩子,她父亲鲍勃・哈代是一个酒鬼,每次酒醉后都会对妻子实施暴力行为,最终哈代夫人不堪忍受,逃离了那个家,留下了格温德林。 哈代夫人的逃走不仅没有让酒鬼哈代有任何改变,他变得更残暴了,有时候不仅是酒醉的情况,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也会打骂格温德林。 几个月前,哈代因为醉酒倒在了路边,天太黑,马车夫没注意到他,直接压了过去。格温德林便成了孤儿。” “她没有别的亲人了吗?”寄秋问道。 “有一个叔叔,是哈代的亲弟弟。但他并不想收养格温德林,拿到赔偿金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格温德林被好心人送到了救济院。” 夏普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令人感到不幸的是,格温德林受到自己父亲的影响,对任何人都有暴力倾向,义工们屡次看到她殴打别的孩子。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惩罚她不吃晚饭或者关禁闭。” “这种方法有用吗?”寄秋给自己茶里倒了一点牛奶,拿着茶匙轻轻搅动着。 “有一点用的,至少可以让她安静一段时间。”夏普太太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第二个比格温德林更坏的孩子,但不得不说的她长得十分漂亮。 所以是我们在这里安置第一批被领养出去的孩子。本以为她到了新家会改掉在救济院的坏习惯,但我们错了,她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变得更坏。” “领养人是一位十分和蔼的绅士,他想要领走一个女孩陪伴自己的女儿。 于是他和自己的夫人一起来到这里选择了格温德林。但半个月后,那位绅士就把她送回来了。” “格温德林在自己养父的茶壶里放蚯蚓,将死蛇放在养父养母的床上,还试图将领养人的亲生女儿推下楼梯。好在被佣人及时制止。” 寄秋轻叩着沙发扶手,“我可以见一下这个孩子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劝您最好离她远一点。这个坏孩子已经咬伤了很多个义工,还偷偷藏了叉子,用它来攻击别的孩子。”夏普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 “放心,我会注意的。”寄秋起身跟着夏普太太。 夏普太太领着她来到了救济院的储物间,这是一间没有一扇窗户的小房间,在门上有一个小窗口,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寄秋一眼看到就是木板床上蜷缩的女孩,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里面没有任何光源,只有门上一个透气孔。 关上门基本就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家具就是格温德林身下的木板床。 格温德林被一根铁链子拴住脚腕,地上的托盘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面包渣。 小女孩听到门口的动静,缓缓将脑袋从膝盖上抬起来,她眼神冰冷的注视着来人。 寄秋看到格温德林的长相,知道夏普太太并没有说谎,这个女孩子确实拥有不俗的相貌。 她有着一头浅金色的卷发,灰蓝色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嘴角下垂,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婴儿肥,配着她漠然的眼神,像是后世评定的厌世脸。 格温德林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口的人,她动了动脚部,身体微微前倾,喉咙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寄秋立马意识到她要做出攻击举动,迅速后退了几步,但她没想到小女孩飞快丢出几个不明物,她看着没反应过来的夏普太太,伸手抓住女孩丢的东西。 “天哪,海德先生!”夏普太太看着挡在她前面的手,青年的手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 “是碎瓷片。”寄秋慢慢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块尖锐的白色瓷片,她动了动手指,有些刺痛,还好只是皮外伤。 她低头看着托盘上的碟子,看着女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毁坏公物可是一个不好的行为啊,格温德林。” “您现在必须要去处理一下伤口!” 夏普太太焦急的说道,她严厉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想着处理好海德先生的事情,再对格温德林做出惩罚。 寄秋看着惊慌失措的夏普太太,只好先跟着她出去,临走前拾起了地上的碎瓷片,她同床上呲牙咧嘴的格温德林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任何话。 “不用担心,夏普太太,只是一点小伤。”寄秋看着包扎了一圈纱布的手掌,温和地宽慰着夏普太太。 “请容许我先失陪一下,我们必须立刻开个会议商量出对格温德林的惩处。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夏普太太神色冷峻,她帮寄秋包扎完伤口,就急匆匆地离开。 寄秋看着离去的夏普太太,她有些无聊的打量了一圈院长办公室,最后还是决定出去转一圈。 她来到了客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12章 玛丽活动了一下脖子,她这才注意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一个小女孩,她有些意外,“你是这里的孩子?” “是的,我叫玛丽,今年十岁啦!”营养不良的小女孩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巧,我也叫玛丽。我是玛丽・班纳特,很高兴遇见你。” 玛丽露出一个微笑,她看着面前跟自己同名的小女孩,“照顾你的女士呢,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刚听过兰瑞莎女士说这里管教很严,孩子们每天都会和纺织厂女工学习,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她们学习的时间。 “我是来看望我的朋友,她因为犯了错误被惩罚。”小玛丽摸了摸自己干枯的头发,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就像五六岁的小女孩,好在她眼睛明亮,精神很好。 玛丽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这个小女孩跟她的妹妹莉迪亚五岁的身形差不多大,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子,“需要我带你去找你的朋友吗?” 因为名字一样,再加上小女孩很乖巧,玛丽对她有着天然的好感。 “不用麻烦你了,玛丽小姐,刚刚我已经偷偷看过我朋友,她状态目前还不算太糟糕,只要渡过禁闭期就可以放出来了。” 小玛丽笑容变得腼腆,她崇拜的看着玛丽,“你是在读书吗?” “我?是的,这是我最喜欢的爱好,书可以帮助我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 玛丽轻声说道,在喜欢的事情上,玛丽会变得畅所欲言,她给小玛丽讲了讲不同的书,有不同的读法。 “你真了不起,我一直很好奇上面写的是是什么,可惜我不识字,只能看看插图。”小玛丽不好意思地说道。 书上那些没被翻阅的谜底被解开了,玛丽恍然大悟,“院长没有请老师教你们识字吗?” “夏普女士说没人愿意来这里当老师,不过她拜托已经海德先生帮我们找老师了。”小玛丽说道。 玛丽看了看手里的书本,她挪了挪身子,“你要不要坐在这里,我可以把上面的内容念给你听。” “你人真好!”小玛丽咧开嘴笑了,她麻利的爬上沙发,坐在玛丽的身边,一张单人沙发上,一大一小紧紧挨着,气氛温馨友善。 玛丽缓慢地念出书上的文字,她好久没有像这样把书里的东西读出来,曾经她喜欢朗读书籍。 不过被莉迪亚阴阳怪气地讽刺她念得难听,她自打那次之后就再也不朗读了。 但小玛丽对书籍渴望的眼神,让她不由得心软,便提出了把书读给她听。 玛丽声音很小,读的有些磕磕巴巴,不过小玛丽把脑袋靠在了她胳膊上,慢慢的,口里的句子越来越流畅,到了最后,她不知不觉带上了感情朗读,声调随着故事的发展起起伏伏。 “小猫咪最后变回人类了吗?”小玛丽问道。 玛丽看了看结尾,书里的流浪猫缓缓闭上眼睛,看起来是个开放结局。 实际上她更认为是小律师感染疾病死亡,然后变成了流浪猫,最后饿死在雪中。 但看着小玛丽纯真的大眼睛,她违背自己的本意说道,“是的,他最后回到了人类世界,老板对他的业绩赞赏有加,同时心仪的女孩答应了他的求婚,至此过上了美满的生活。” “那真好!”小玛丽弯了弯眼睛,“你读的也很好听,谢谢你,玛丽小姐。” 她话音刚落,后面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你读的很有感情,玛丽小姐。”寄秋赞叹地说道。 “海德先生!”小玛丽跳下沙发,扑向寄秋,“你上次说给我带糖的~” “当然,我正是为此而来。”寄秋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奶糖和巧克力,放到小女孩的双手中,“不过,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要乱跑噢。” “嘿嘿,我专门是来找你的!”小玛丽把糖装到自己裙子上的口袋里,她拿出两块糖,噔噔噔跑到玛丽面前递给她,“玛丽小姐,这是你为我读书的报酬。” 玛丽笑了一下,她把书放到一边,“只是举手之劳,你留着吃就好了。” “可是,海德先生说过,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理所应当为你服务的,所以受到帮助,就要表示感谢。”小玛丽口齿清晰地说道。 “好吧,谢谢你的糖果。”玛丽无奈地从她小手中拿了那两块糖。 小玛丽看了看海德先生和玛丽小姐,她眨了眨眼睛,飞快地从两个人之间溜掉了。 “她没有给你添麻烦吧。”寄秋说道。 玛丽看着许久未见的青年,又变回一开始羞涩的样子,“没有,小玛丽很乖巧,她陪我度过了很愉悦的上午茶时间。” “那就好,她是一个很活泼的孩子,义工们经常为她的调皮感到头疼。”寄秋看着玛丽说道,“想必你也注意到,小玛丽她没有姓氏。那是因为她刚出生就被抛弃在孤儿院的大门口,那时候下了很大一场雪,义工们都担心她活不过那个冬天,幸运的是她顽强的活了下来。” “嗯,那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玛丽听了感觉自己心一抽一抽的,她一直都是很理智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她却很感性,心里埋怨上小玛丽不负责任的父母。 “话说,玛丽小姐啥时候来到伦敦的?”寄秋问道。 “在两周前,你没有从宾利先生那听说吗?简已经送去两封拜访的信。”玛丽说道。 寄秋皱了一下眉头,“不,我们并不知道你们来到伦敦这件事,宾利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是因为简吗?” “嗯……他说自己失恋了。……还是被抛弃的一方。”寄秋吞吞吐吐地说道。 “才不是!”玛丽大声说道,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立马小声说了句抱歉。 “看来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呢。”寄秋耸了耸肩。 “海德先生?”一道惊讶地声音响起。 寄秋注意到兰瑞莎女士带着一位陌生的面孔走来,她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是?” “我丈夫是约翰・嘉丁纳,是您名下铺子里的一个老板。”嘉丁纳太太笑着说道。 “我认识他,您的先生真的是一位谈吐风趣,性格有趣的绅士,我对他印象深刻。”寄秋露出礼貌地微笑。 “那真是我们的荣幸。”嘉丁纳太太侧身介绍她身后的小姐,“这是我的侄女,伊丽莎白・班纳特。” 寄秋点了下脑袋,“我认识伊丽莎白小姐,她曾跟我一起跳过舞。” 伊丽莎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寄秋,她行了个礼,“好久不见,海德先生。” “好久不见,你近来还好吗?”寄秋轻声问道。 嘉丁纳太太看出来两个人有话要谈,聪明地带上玛丽跟着兰瑞莎女士继续参观救济院。 伊丽莎白看着一行人往纺织课的教室走去,她把压在心里的话毫不保留地说出来。 寄秋听着她的讲述,面色先是惊讶,后是无奈,最后哭笑不得,“看来我的形象还是不够好,让你产生了那样的误会。” “不,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轻信他人。”伊丽莎白惭愧的说道。 “我很好奇,威克姆先生做过什么高尚的事情,才会使你们都相信他的言辞?”寄秋好奇地问道。 伊丽莎白想了想,发现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是啊,威克姆做了什么事,她怎么会那么相信他? “不会是,他长相俊美?”寄秋看着伊丽莎白迟疑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 伊丽莎白更羞愧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一个肤浅的人,仅仅凭借外表就判断一个人的品行,“真的很抱歉,我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不会,人都是视觉动物,欣赏好看的事物是一种本能,被人欺骗并不可悲,一切都是骗子的错。”寄秋温声说道。 “但轻信这一点恰好证明我愚蠢不堪,明明有那么多人更愿意相信你,我却对你产生怀疑。”伊丽莎白看着安慰她的青年,勉强地笑了笑。 寄秋深吸一口气,“不要太过自责,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就好。我听玛丽小姐说班纳特小姐也来到了伦敦?” “是的,简已经给宾利小姐寄去了拜访信。”伊丽莎白打起精神说道,“可能信在寄出去的途中丢失,不过简今天已经上门拜访宾利小姐了。” “那信使有些粗心呢。”寄秋想到被自己姐妹瞒得死死的宾利,心里有些同情,不过这说不定是一个新的契机,正好治一下他优柔寡断的坏毛病。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您会告诉宾利先生这件事吗?” “当然。”寄秋不知道想到什么,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我这里有华沙帝国歌剧院的票,你姐姐对歌剧感兴趣吗?” 伊丽莎白看着青年手中的票,她立刻领会到寄秋的意思,心脏不由自主的怦怦跳,这种行为不得不说很大胆,她接过了那张演出门票,决定把这个选择交给简自己处理。 “你会劝的,对吧?”寄秋眨了眨眼睛。 伊丽莎白听出来寄秋隐藏的含义,她笑了笑,“是的,我相信宾利先生的人品。” “我也会劝宾利听歌剧的。”寄秋说道。 两个人悄悄达成了共识。 第113章 “您的帮助我们会永远谨记于心,嘉丁纳夫人。”寄秋微笑着将嘉丁纳太太扶上马车。 “我们才是最应该表示感谢的人,您拯救了我丈夫的生意。”嘉丁纳太太说道。 “只是举手之劳。”寄秋说道,她看着嘉丁纳太太身后的伊丽莎白,两个人默契一笑。 “玛丽小姐,如果您对这里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过来拜访。”寄秋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玛丽。 玛丽神色犹豫,她看了一眼嘉丁纳太太,得到她鼓励的眼神,语气欢快地说道,“谢谢你,海德先生,我很喜欢这里。” 玛丽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刚刚兰瑞莎女士带着她来到孩子们聚集的房间,她帮着兰瑞莎女士一起分发餐具,每一句小小的感谢声都让她很快乐。 在这里她不再是班纳特家的书呆子玛丽,没有轻视,没有嘲讽,没有偏心。 “海德先生,您找到合适的家庭教师了吗?” 兰瑞莎看着青年问道,她想到今天孩子们围着玛丽小姐一个个都闹着要听她读书的画面就难过,在她眼里,每一个孩子都应该接受识字教育。 “可能找到了……”寄秋目送着马车远去,她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玛丽小姐怎么样?” “天哪,您在开玩笑吗?”兰瑞莎惊讶地说道,“玛丽小姐是乡绅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来当家庭教师呢?” 寄秋叹了一口气,“教书育人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每一位品行良善的家庭教师都应该值得尊敬。” 在这个时代的英格兰,女性地位不高,女家庭教师地位更低了,合适的女家庭教师需要去女校过学。 但送人上学的家庭大多不会太差,毕业后选择当家庭教师的女性少之又少。寄秋还需要在这少部分里面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不希望天堂鸟出来的女孩子只会绣花和乐器,我需要一个人,她能引导女孩们去思考。” 寄秋轻声说道,这是她计划中的一步,自从有了玛格丽特那件事之后,她就无法完全信任思想已经固化的女性。 ‘如果从一个孩子开始培养起来了呢?’ ‘遭到背叛的可能性是否会降低?’ 若不是现在的身份必不可缺少,寄秋甚至都想自己亲自上任当老师。 原本她考虑的人选是伊丽莎白・班纳特,身为原著女主,品格不会出太大的缺陷。 但考察一番过后,寄秋发现伊丽莎白・班纳特并不合适,她更需要一个愿意为事业献身的女性。 发现玛丽・班纳特是意外之喜,寄秋没想到看起来不善言辞的女孩实际上却很理智,完全不会被人牵着走,教导女孩们重要的一环恰好就在于理性的看待一切事物。 ‘不过现在先要办成另一件事呢。’寄秋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张歌剧票。 她靠着巴顿给出的信息,在宾利名下的商铺里找到了当事人。 “宾利!”寄秋看到好友,高兴地在马车上挥手。 “海德?”宾利看着一脸开心的好友,他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一起看歌剧的,这可是最好的位置呢。”寄秋把票放到宾利手上。 宾利虽然对歌剧并不感兴趣,但为了不扫好友性质,他还是同意按照规定时间达到指定包厢。 “巴顿,你说他们会和好吗?”回到办公室寄秋问着自己手下。 “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为您订下他们隔壁的包厢。”巴顿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我只是象征性问问,他们肯定会和好的!” 寄秋看着面前一盘小甜点,一口一个,很快全都吃进肚子里了。 嘉丁纳太太带着两个侄女回到家中,把衣服交给女仆,“简回来了吗?” “班纳特小姐已经回来了,她现在正在房间里。”女仆说道。 “舅母,我去看看她。”伊丽莎白悄悄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门票,她神色不慌不忙地说道。 伊丽莎白来到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推开房门,正好碰到简在抹眼泪。 “简,你怎么了?”她连忙坐到姐姐身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简平缓了一下情绪,说出今天的经历。 她按着信件上的地址来到格鲁斯汶纳街拜访宾利小姐。 很显然,豪斯特太太和宾利小姐对她的到来感到意外,言语中颇有抱怨说她没有写拜访信。简告诉她们自己曾寄出两封信,但却被告知信件寄丢。 聊了一会儿之后,宾利小姐说自己准备出门,简便提出告辞。 “我们正打算去达西先生家里。”宾利小姐说道,她看了一眼简的神色,“我哥哥也在那里,他同达西小姐相处的很好,我们很为他高兴,能有这么一位小姐可以成为他的心上人。” “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简的大脑一片浆糊,浑浑噩噩的回答道,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那里回到舅舅家,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伊丽莎白听完气笑了,她翻了个白眼,“宾利小姐只是在哄骗你,你知道我今天在救济院遇到谁?” “谁?”简问道。 “海德先生。”伊丽莎白拿手帕帮简擦了擦脸,“海德先生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来到伦敦,他说宾利先生最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宾利小姐的一面之词无法证明宾利先生是否倾心于你,海德先生口中,宾利先生只喜欢你,没有别人。” “他给了我一张歌剧院的门票,如果你真想彻底死心,那么去歌剧院吧,你可以和宾利先生当面谈一谈,我觉得你们之间存在很多误会。” 简看着手中的门票,“你说的没错,莉兹。我不想之后因此而后悔,如果他没有来,那么我会彻底死心,嫁给一个合适的人。” 她无法继续耽搁下去了,自己是家中的长姐,理所应当做出表率,她的婚姻很可能影响自己妹妹的婚姻。 到了约定那天,宾利掐着点来到了歌剧院,他推开包厢,看到里面的人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是在做梦吗,班纳特小姐?” 简缓缓回过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心跳的那么快,这种举动对她来说过于出格,“好久不见,宾利先生。” “海德给我的票……”宾利连忙看着手中票的包厢,他再次确定了,就是这里,回想着好友脸上暧昧的笑容,他一切都明白了。 “真的是非常高兴,再次与你相遇。”宾利脸有点发烫,他同手同脚走进了包厢,坐到了座位上。 “我也是。”简轻声回答道。 宾利心跳加速,他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班纳特小姐比他更有勇气,他紧紧抿了一下嘴唇,手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我这几天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 简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缓解一下激动的心情。 宾利看着简的侧颜,压抑在心里的感情一点一点涌上来,“别人都在说我自作多情,我开始怀疑,在班纳特小姐眼里,我是不是和别的先生是一样的,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离开了浪博恩,想要放松一下心情。” “抱歉,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简看着前方的歌剧,歌剧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饰演朱丽叶的演员正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像罗密欧倾述自己的情感。 ‘如果我可以像朱丽叶一样,那该多好啊。’ “不,我才是应该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没有主见造成的,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像海德那样坚定自己的心,或者是像达西那样有自己的想法。但我终究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宾利说道。 “你太谦卑了,宾利先生,在我眼中你也是一位很优秀的绅士,镇上很多女孩都喜欢你。” “那些女孩也包括你吗?” 简的耳朵变得通红,她努力保持语气镇定,“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我可以拥有达西小姐那样的家世,这样我们的身份会更匹配一些。” “但在我心中,无论你家世如何,我都会为你倾倒。”宾利笑了笑说道,“达西是我的朋友,他的妹妹对我来说也像妹妹一样,跟卡罗琳一样。” “宾利小姐说你们聊得很好,你对她也有感觉。”简移开眼睛,看向自己的脚尖。 “根本没有的事。”宾利皱着眉头说道,他不想猜忌自己的妹妹,心里打算回去就找卡罗琳问个清楚,“你无法想象我推开门那一瞬间,是多么欣喜。” “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忐忑不安,总怕自己的希望落空。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是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来了。”简看着宾利,她注意到男人眼中是自己的倒影。 “我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宾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轻轻搭在简的手上,“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简感觉自己心里的阴霾瞬间褪去,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第114章 寄秋坐在马车上,路过一个小巷子,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她敲了敲车厢,“巴顿。” 巴顿立即勒住马匹,“怎么了,先生?” 寄秋跳下马车,她步入小巷中,俯视着正在翻垃圾的小女孩,“格温德林,你怎么在这里?” 格温德林和前几日在孤儿院的状况完全不同,当时有些营养不良。 但好在干净,不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污垢,瘦弱的手臂上到处都是伤疤。 若不是寄秋观察入微,没有人可以认得出来这个小老鼠一样的女孩就是格温德林。 格温德林抬头看到来人,飞快地窜了出去,但很快就被巴顿提着领子抓了回来,她奋力挣扎,试图用牙齿啃咬捉住她后颈的大手。 “这真的是…吓到我了。”寄秋微微弯腰,同格温德林对视,“我很好奇,从逃跑到被抓住,你都没有大声喊叫,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格温德林不可能回答她,只会挣扎的更厉害了。 寄秋觉得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小女孩,更像是面对一只野猫,丝毫没有任何回应,只会发出嘶哑的吼叫。 “打晕她,然后去救济院。”寄秋看着在用生命挣扎的格温德林,她轻声说道,任凭格温德林的动作,只会换来两败俱伤的结果。 巴顿做这种事已经很熟练,他用了合适力道把小女孩打晕,然后放到马车上。 寄秋在车上回忆着夏普太太说过的情况,格温德林并不是哑巴。 以前虽然表现的像一只小刺猬,但还是会用大喊大叫表达自己的情绪。 也就是说失声这件事是发生在领养人家庭里,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格温德林应该是呆在救济院,但为何会流浪在街头? 寄秋抱着格温德林来到天堂鸟救济院,兰瑞莎打开门后惊呆了,“这是格温德林?!” “嗯,我在市里的小巷子看到她,那时候格温德林正在翻垃圾吃。”寄秋把小女孩交给兰瑞莎,她去找夏普太太。 她无意为难一个做了多年救济的老人家,温和地询问夏普太太发生了什么事。 夏普太太听到格温德林找回来之后,激动的热泪盈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感谢上帝,否则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平缓了一下情绪后,缓缓说出寄秋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格温德林言行过于恶劣,夏普太太只能选择用一些武力,她让义工玛姬给她找来一个木板,让别人按住格温德林,自己狠狠抽打手心,让格温德林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最后她只好继续把格温德林关在禁闭室。夏普太太没想到的是,送水的义工却向她反应格温德林不见了。 之后她带着所有人一起在救济院寻找格温德林,找了一晚上一无所获。 夏普太太不得不接受格温德林逃跑的事实,她顿时后悔极了,外面的环境如此恶劣,再加上格温德林是个女孩子,她不敢想象这个孩子的下场。 即使格温德林是她最不喜欢的孩子,但她已经照顾了格温德林几个月,将她从要倒闭的孤儿院带到了伦敦,早已养出了感情。 寄秋听完之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其实她更认为格温德林是受到心理创伤,产生一种应激的状态,合适的做法就是找一个心理医生为她疏导。 但在这个时代的英格兰,医学就是小病抽少量的血,大病抽大量的血,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更别提心理医生。历史上第一个心理医生的说法出现还是在十九世纪中叶。 “格温德林之前有朋友吗?”寄秋问道。 “她没有朋友,对谁都表现的不屑一顾。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玛丽。” 夏普太太面带愁容,她为这个孩子操碎了心。曾经她试图用爱感化格温德林,但没有任何用处。 “我可以和玛丽谈谈吗?”寄秋想到那个找她要糖吃的小女孩,是个很爱撒娇的孩子,对谁都很友好。 “当然,我这就让玛姬把她带过来。” 寄秋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她转头看向巴顿,展示了一下比脸还干净的手心。 巴顿收到她的眼神,动作熟练的从鼓鼓囊囊裤兜里摸出一大把水果硬糖。 他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但架不住自家老板喜欢,甚至老板的爱马丹尼尔也喜欢,有时候还时不时拿糖逗孩子。 久而久之,他口袋里也盛满了糖果,在老板没糖的时候,自己补充上。 义工玛姬很快就领着小玛丽过来,小女孩乖巧地牵着玛姬的大手,她看到办公室的青年,眼睛一亮。 随即舔了舔嘴唇,在她眼里,这就是自己快乐源泉,她可以从这里得到许多包装精美的糖果。 即使院长数次强调这位客人尊贵的身份,但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议员和街道对面的面包店老板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一个是开救济院,一个是开面包店。 “小家伙,还记得我吗?”寄秋掏出包装好看的糖果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玛丽咽了咽口水,她用力点着小脑袋,“我记得你,你是海德先生。” “不错。”寄秋把糖果放到她手里,把手搭在身边堆砌的糖果山上,“我这里还有很多糖,我想和你玩个游戏,这个游戏叫我问你答,游戏规则是你诚实回答一个问题,我就会奖励你一颗糖,如果你撒谎,就要把所有糖全部还给我。” 她看着小玛丽期待的眼神,轻笑了一下,“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要!”小玛丽高声回答道。 寄秋清了清嗓子,“第一个问题,你现在几岁?” 小玛丽听到如此简单的问题,高高兴兴的回答,“我十岁啦!准确来说还有五个月就十一岁。” 寄秋把糖给了她一颗,接着继续问几个很简单的问题,就像地板是什么颜色,昨天是否下雨,紧接着加快速度。 “你认不认识格温德林?” 小玛丽迅速答道,“认识。” “你跟她是好朋友吗?” “是……不对,不是。”小玛丽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寄秋伸出手,“你在撒谎吗?” 但当孤儿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轻易交出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就算小玛丽再友善,她也紧紧捂住自己的口袋,想措辞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撒谎!格温德林是我的朋友,但她没有把我当成她的朋友。所以是算也不算。”说完她看到海德先生收回手,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玛丽为了让青年更信任她,连忙说了很多,把自己第一次和格温德林见面的事情也讲了一遍。 “那天夏普太太领回来一个新的孩子,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人心惶惶,因为那时候孤儿院已经快要消失了。 新人的到来会加快孤儿院消失的速度。所以大家对格温德林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并且都很讨厌她。 有些人会抢走她盘里为数不多的食物,还有人把水假装倒在自己的床上,向兰瑞莎女士说是格温德林干的。” 寄秋一只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脑袋认真倾听。 小玛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格温德林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变得更过分起来,后面就是往格温德林床上丢小蛇,把她堵在卫生间进行殴打,让她自己离开孤儿院。 然后我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安妮女士。她说如果看到就会出手阻止。 但在下一次有人想对她动手的时候,反而被格温德林推翻在地上,她拿着餐盘狠狠敲打那个人的脑袋,赶来的安妮女士吓坏了,连忙把两个人分开,最后处理结果是格温德林关在了禁闭室,两天不给她吃饭。” “为什么?”寄秋皱了一下眉头。 “因为那时候莉拉同几个强壮的男孩女孩组成了小团体,其他人为了不让自己被殴打,全都选择沉默。 安妮女士不相信我说的格温德林是被欺负的人,因为禁闭结束后,格温德林主动找上了莉拉小团体,把每个人打得头破血流,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格温德林是如此凶狠。” 小玛丽说完,她很快又补充着自己的看法,“但我觉得格温德林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在她关禁闭期间,我悄悄给她送了几回自己藏起来的面包,后面她在马克抢走我的小熊时出手教训了他,她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寄秋从手边拿了一颗糖吃了下去,顺便给小玛丽塞了一颗。 虽然小玛丽没受过教育,但她观察能力并不弱,还强于某些大人。 “她只是在用这种行为掩饰自己的害怕,格温德林不是一个坏孩子。” 小玛丽小声说道,她已经在救济院听过很多人都说过格温德林性格恶劣,不服管教的事情,她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你最近一次和格温德林聊天是在什么时候?” “在她被领养之前,我去恭喜她找到新家。那时候格温德林第一次和我道谢,还祝福我早日被人收养。”小玛丽回答道。 “那就是说格温德林并不排斥有家庭领养她?”寄秋沉思道。 “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可以碰到善良的人来领养我们,格温德林自然也不例外。我认为她还是很期待在新的家庭展开新的生活。”小玛丽说道。 第115章 寄秋来到救济院的单人间,这里原本是给未来义工留下的房间,现在格温德林被安置在这里,夏普太太不敢再把她关进暗无天日的禁闭室了。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像夏天那样灼热。一束光线倾洒在格温德林恬静的面庞上,她已经被义工安妮洗干净穿上棉质的白色裙子,把脸贴在窗户上,观察窗外的布谷鸟。 寄秋并没有对她温柔无害的外表所迷惑,一步一步踏入房间,女孩立即回头,把身子退到窗边。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寄秋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坏心思,“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找夏普太太进来。” 格温德林目光冷冷地看着寄秋,手悄悄藏到背后扣窗户上的铆钉。 ‘如果这个男人再往前一步,我就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然后跳窗逃走。’格温德林想到。 “我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寄秋扭头找到身后的沙发坐下,“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位。反抗对于你来说是一中本能,即使受到很多迫害,你从未放弃活着的希望。 我对你这中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兴趣,把你手里的钉子放下,如果你不想掌心血肉模糊的话。” 格温德林下意识握紧双手,铆钉刺破她掌心的皮肤,扎进肉里,很快又把它松开,但血珠还是冒了出来。 “我不知道如何让你开口做出回应。”寄秋假装没看见格温德林裙边的血迹,继续说道,“我听你的好友说你曾经也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她叫玛丽,不知道在你心中算不算朋友。” 格温德林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语不发。 “玛丽说你喜欢巧克力,我这里正好还剩下几块。”寄秋从裤兜里掏出几块巧克力放到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然后拿起其中一块剥开糖纸在格温德林的注视下放入口中,“这是对你刚刚放下钉子的行为做出的奖励,每一个爱惜自己的孩子都应该得到奖赏。” 格温德林看着桌子上自己只吃过一次的巧克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桌子上的巧克力。 “我叫埃尔维斯・海德,是这家救济院的创造者。我开设救济院的本意是为了拯救更多的弱者,还有让你们这样的孩子好好长大。” 寄秋嚼着口中的巧克力夹心软糖说道,她皱了一下眉头,里面还是她最讨厌的花生馅。 “好啦,这就是我的自我介绍,你呢,可以介绍一下自己吗?” 格温德林眼神冷漠,自己玩着自己的手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寄秋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我该走了,很高兴和你度过一个愉悦的午后,格温德林。” 格温德林在青年转身后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很快感觉眼睛有点酸涩,眨了下眼,开始盯着桌子上的巧克力。 她依然站在窗边,把自己注意力放在窗外。不一会儿,格温德林就看到刚刚那个奇怪的人登上了马车。 “巴顿,那个巧克力不是很好吃。”寄秋朝着面前的下属说道。 “我这就换一中,您有什么偏好吗?”巴顿抖了一下手里的缰绳,马匹跑的更快了。 寄秋想了想,“没有任何夹心的巧克力就可以,你以前买的可以给小汤姆他们分着吃。” “遵命,先生。” 寄秋看着窗外的景色,她很好奇格温德林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先生,您明天还去救济院吗?”巴顿看了眼青年的脸色,跟平日没什么不同。 “当然,我会去到格温德林恢复正常为止。” “可是您完全可以把这些时间放到更多的人身上,何苦为难自己去治愈一个根本不可能治愈的孩子。” 寄秋拉上马车里的帘子,“如果我连这样一个小女孩都拯救不了,那我怎么有能力去拯救更多的人呢。” 她想到那些在底层挣扎麻木的女人,心里变得有些烦躁,她之前从未遇到如此无能为力的事情。 ‘当侦探真的是一个很轻松的工作了。’她开始怀恋温暖的火炉了,这个冬天她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去马车的路上。 另一端,跟忙得脚不沾地的寄秋相比,宾利和简的日子就甜蜜多了。 那天晚上,宾利回家第一次斥责了自己的妹妹,并且告诉她自己只会选择跟自己喜欢的人步入婚姻的教堂。 宾利小姐面对兄长严厉的指责哭湿了眼睛,她想让哥哥娶达西小姐的美梦彻底破碎。 达西看着神色坚毅的好友,开始审视自己的言行,不再执着于拆散宾利和简,他在宾利期盼的目光下,开口说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支持你,只要你不后悔。” 宾利小姐看到达西先生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后,心死如灰,缓和了一会儿,强打精神说道,“那么我会在这几天拜访班纳特小姐,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 “你最好这样。”宾利表情平淡地说道。 在宾利和达西出去后,宾利小姐狠狠捶打了一下沙发,赫斯特太太把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 “我们还有机会,亲爱的。”赫斯特太太眼里含着笑意说道,她比自己的妹妹更能隐藏自己的情绪,总是不动声色的观察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查尔斯无法娶达西小姐,不代表你无法嫁给达西先生。” “但是他已经被伊丽莎白・班纳特迷住了。”宾利小姐紧皱着眉头,原本姣好的面容在嫉妒的表情下显得有些扭曲,“我真不知道他看上了那个乡下女孩哪一点。鲁莽没有一点教养,丝毫不懂社交礼仪。” “好在现在,他们并没有心意相通不是吗?” 赫斯特太太轻轻拍着妹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达西先生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不然就不会劝查尔斯放弃那门不对等的婚姻,他不会轻易抛开自己的家族,娶一个对家族事业没有任何帮助的妻子。” 宾利小姐想象了一下伊丽莎白和达西相差甚远的家世,心里好受了很多,但她还是无法忍受达西会喜欢那样的女孩。 “我们明天去班纳特小姐的舅舅家拜访一下她们吧。”赫斯特太太声音中加重了舅舅一词。 宾利小姐立马明白自己姐姐的意思,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当然,我们会写好请帖拜访的。” 简收到宾利小姐的来信,先是为难的皱了一下眉头,经过歌剧院一事,她已经看清了宾利小姐的嘴脸,无法再向从前那样一心信任她了。 “你嫁给宾利先生,迟早要面对这一局面。”伊丽莎白绣着手里的手帕,她抬头看向简,“你就把她当你平常缝制复杂的蕾丝手工来看待,久而久之就可以熟能生巧,找到和她们和平共处的方法。” “我会的,莉兹。我相信卡…宾利小姐有不得已的苦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简叹了一口气说道,她放弃同玛丽一起去救济院的计划,在家等候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的到来。 伊丽莎白没有简那么宽容的性子,她心里对宾利先生的姐妹印象更差了,甚至都不想和她们共处一室。 玛丽收到简无法去救济院的消息,温和地表示自己可以独自前往,她更乐意一个人自由自在,并没有多少失落感。 寄秋坚持每天下班都前往救济院和格温德林聊天,但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小女孩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但她并不气馁,心里清楚精神上的创伤比皮外伤更难痊愈,只能一点一点引导。 连续两周不断来往,格温德林逐渐有了点改变,在她眼里这个奇怪的人变成可以带来糖果的怪人,慢慢的可以从桌子上拿出一颗糖偷偷吃掉。 这一点还是寄秋观察糖果数量发现的,数量终于少了一颗,她悄悄拿同样的糖补上去。 偶尔会把自己一天中发生的趣事拿出来说一说,不知道是不是在报社耳熏目染,平凡无奇的小事都可以讲得绘声绘色。 格温德林不再一直玩自己的指甲,有时候直愣愣的盯着寄秋瞧。 换成另一个人估计会对这中诡异的眼神吓跑了,但寄秋知道这只是她表达好奇的反应。 寄秋让巴顿搞来一块十二寸的小黑板放到茶几上,开始给格温德林讲二十六个字母和读音,练成了自顾自说话的本领,感觉自己更像在给猫咪讲数学题。 两个人的距离还是一开始的距离,但格温德林再也没有扣窗户上的铆钉。 在使用黑板的第三天,寄秋眼尖的发现黑板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指纹,她装作不在意的拿手帕把上面的白石灰擦掉,继续按照自己制作的教学进度讲下去,从简单的读音到单词拼写。 与此同时,救济院多了一位“老师”。 “玛丽老师,您要吃糖吗?”小玛丽举起一块糖果问道。 玛丽没有嫌弃融化的糖果,她蹲下身子把小玛丽手心的糖果吃下去,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谢谢你,小玛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救济院的孩子都开始叫她玛丽老师,玛丽已经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一脸微笑欣然接受,她做了一份教学笔记,把自己曾跟家庭教师学的东西写在笔记本上,自己再根据救济院的孩子进行改良。 第116章 玛丽教完孩子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翻阅着《每日趣闻报》, 上面有温斯顿先生最新连载的小说。 作为书迷,她已经托人买下了《我变成了一只流浪猫》印刷的第一版。 “你喜欢保罗・温斯顿写的小说?”寄秋看着玛丽每版报纸只看了温斯顿写的那一版块。 “是的,他的小说内容很新颖,我觉得他一定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玛丽真挚地说道。 寄秋想了想自己这位奇怪的同窗,在伊顿上学的时候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在她努力让自己低调的时候,温斯顿却想方设法让自己脱颖而出。 在那些贵族眼中,他们无法明白,为什么一个出身高贵的人却想着要写小说娱乐那些平民。 大学毕业后,温斯顿无意继承家族,把家产都留给了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放弃了奢靡的生活,在市区租下一间小公寓来维生。 在寄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温斯顿已经靠着自己写的小说赚了一大笔钱,买下了那间公寓,全身心投入写作事业中,当然并不是每一本小说都受大众欢迎的。…… 就像他现在连载的小说在社会上骂声一片,只因为温斯顿将男女的身份对调。 在他的小说里,男人负责生孩子时时刻刻精打细算用每一笔钱,女人负责工作养家。 在大家眼里,温斯顿变成了怪胎,以前积累的书迷跑的跑,骂的骂,但还是有极小一部分人愿意等他回心转意,写下一本小说。 在此期间,寄秋还特意跑到温斯顿所在的公寓试探了好几次,最终确定,他就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英格兰男人。 《每日趣闻报》的销量也受到了影响,很多经常订阅报纸的人宣称在取消温斯顿的文章之前,是不会为这份报纸花一个钢板。 “即使出了那样的事情,你依旧站在他这边吗?”寄秋好奇地问道。 玛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下脑袋,便不再说话。 “你想不想见见他?” “你怎么会。”玛丽问出口后就后悔了,她忘了面前这个青年还是《每日趣闻报》真正的老板。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应该为你做一件事。”寄秋看着玛丽小心翼翼的眼神,安抚道。 “会不会打扰到温斯顿先生,他那么忙。”玛丽犹豫地开口道。 “噗,你把他想象的太勤勉了。”寄秋忍不住笑了,“你见到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寄秋不是一个办事拖沓的人,她立马决定拜访温斯顿。 她刚刚走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怒吼。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寄秋跟巴顿对视了一眼,后者上前敲响大门。 很快门被打开,门后是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他微微鞠了一躬,请门外两个人进去。 “您是?”寄秋看着这个老人家,每一个动作幅度就像是被标尺丈量好的。 老管家脸色严肃,“我是温斯顿庄园的管家巴尔福,我能为您做什么吗,海德先生?” 寄秋对他认识自己并不感觉意外,毕竟温斯顿家族也在上流社会交际圈内围,“我来找温斯顿谈点事情。” 温斯顿一脸不耐烦,他看到寄秋到来也没起身打招呼,拿着一瓶威士忌往嘴里灌。 寄秋早就习惯他这副野兽做派。她饶有兴趣地踢了踢温斯顿的脚,“你这是在做什么?借酒消愁?” 温斯顿听了沮丧着脸,他吨吨吨喝了一大口酒,眼泪汪汪地说道,“没人喜欢看我写的小说,这样下去,我早晚得回去继承家族。” “呃……要我恭喜你吗?”寄秋眉头抽搐了一下,这人说话有点欠揍。 收到同窗怒目而视的眼神,她只好把今天的来意说了一遍,看着温斯顿逐渐变好的脸色,“所以,你要见见这位小姐吗?” “天哪,没想到还有书迷支持我。”温斯顿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他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胡茬,“我现在的形象实在是太糟糕了,给我三天时间!我现在就去定制一套西装,噢,对了,你那颗血钻袖扣借我戴一下!” “你冷静一点!”寄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是见书迷,不是去相亲。她喜欢的是你写的文字,不是你包装完美的外表!” “你不懂,这可能是我现在唯一一位读者了。”温斯顿认真地说道,“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收到多少只死猫和死老鼠,还有一堆谩骂的信件。” “我会让你的编辑帮你拦下这些信,筛选之后再给你看。”寄秋看到温斯顿眼底下的青黑,想了想继续说道,“你家里的信我们不会收取,直接寄到你家。” “谢了,老兄。”温斯顿挠了挠自己的黑色卷毛,“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继续发表小说了。” “你应该感谢主编弗朗克,他才是决定要把你的小说发表的人。” 寄秋说道,她没想过自己不仅能遇到特立独行的作家,还能遇到一位想法超前的主编,或许历史的长河会湮灭这些人的存在,但他们推动平权付出的力量永远存在。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坐着马车来到天恩寺街,她们慢悠悠地走下马车。 “我真不想进去。”宾利小姐皱着眉头说道。 “这一天总归要来的。”赫斯特太太说道,她看着自己的妹妹,“我们不能失礼,卡罗琳。尤其是在这些人面前。” 两个人被仆人请进了会客厅,宾利小姐高傲地环顾一圈室内的摆件,只是一些便宜的古董装饰和院子里随手摘的鲜花,她心里的郁气总算散掉了一些,随即她若无其事的同简聊起了天。 简温和有礼一一作答,伊丽莎白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端坐在她身边。 “我很抱歉让你和哥哥产生误会,请你相信我,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宾利小姐说道。 简立马表示这不是她的错,自己也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伊丽莎白看着宾利小姐脸上虚假的笑容,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她一点也不相信宾利小姐看不出来自己兄长和简两情相悦。 “当初我确实对这件事有所感觉,但我并不想败坏一个未出阁小姐的名声,所以委婉地提醒兄长不要过于殷勤。” 宾利小姐观察了一下班纳特姐妹的脸色,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实际上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的,达西先生也劝导过兄长这件事,他出于一个为朋友考虑的角度,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受伤,因此他也赞同我这一做法。” 伊丽莎白看了一下简的神色,她缓缓开口道,“宾利先生喜欢谁是他自己的权利,就算是亲人也没有权利编排他的感情生活,宾利小姐所作所为不像是一位妹妹,倒像是一位长辈。我要是有这么一位自私的姐妹,我想我会十分难过。” 她汲取上次的教训,并没有被宾利小姐祸水东引的举动骗过去。 在她看来,即使达西先生真的做了这件事,影响也远远比不上宾利先生家人的影响,更别提宾利小姐那几封捅刀一样的信。 宾利小姐对伊丽莎白伶牙俐齿的言论感到恼怒,她心底最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小心思完全被摆在众人眼底下,她脸涨红了,“伊丽莎白小姐言行和举止没有让我看到一点教养,简有你这样一个妹妹真的是太不幸了。” “恰恰相反,我十分高兴能有这么一位愿意维护我的亲人。” 简神色冷待地说道,这恐怕是她有史以来说过最刻薄的话语,她想到宾利先生坚定的眼神,心里也有了几分力量,再也不会被别人的言语左右,“这里很不欢迎你,请回吧。宾利小姐,赫斯特太太。” 赫斯特太太拉起无法维持体面的妹妹,她冷待地提出告辞,“我会把你所说的话告诉查尔斯的。” 简没有理会,起身弯了一下膝盖,做出最标准的礼仪。 伊丽莎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爆发的姐姐,“亲爱的,你真的是太让我惊讶了,你还是我的姐姐吗?!” 嘉丁纳太太也被平日里一向不争不抢的侄女惊到了,如果刚刚那番话是伊丽莎白说的倒有可能,她完全没想到简会说出那样的话,一点也不像她的性格。 “我总不能让你一直为我出头呀。”简又变回之前温和的模样,她温和地摸了摸伊丽莎白的脸颊。 “我真的是太感动了,简。”伊丽莎白看着不再柔弱的简,她激动极了,胡乱擦了一下眼泪,“我永远支持你和宾利先生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你会被欺负。” 随即她心里又有些担忧,“宾利小姐她们肯定不会如实复述这件事,要是你们又相互误会,那该怎么办?” “噢,莉兹。我们说过,都应该给彼此一些信任,如果我们那么容易受到别人的话语影响,日后的婚姻也不会幸福。”简说道。 “那真的是太好了!”伊丽莎白高兴地抱住姐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保险一点,想办法告诉海德先生这件事。 第117章 在玛丽的不懈努力下,救济院的孩子们总算认齐了所有字母,学习进度快的甚至可以阅读一些简单的儿童故事书。 “你无私的帮助她们会永远谨记于心。”寄秋同玛丽在救济院的花园里散步,“孩子们都很感激你。” “我只是教了一些很简单的识字教学。”玛丽说道,她看着室内玩着玩具的孩子们,“海德先生找到合适的家庭教师了吗?” “并没有,我不想随便找一个人来当她们的老师。”寄秋说道。 玛丽好奇地看着青年,“你心中理想的老师是什么样的?” “我认为家庭教师的品格比学识更重要,学识是可以通过教学来增长。 但品格无法改变,无论外表包装的如何完美,她教给学生的东西都远远比不上一个教导学生独立思考的教师。 我不希望这些女孩们过于柔弱,这位老师一定要有坚韧的心性,这样才可以给孩子们起到榜样作用。” 寄秋回答道,她继续补充着,“这里的孩子来自英格兰各地,习性不同已经造成摩擦的端倪,那位老师得要平衡好学生之间的关系。” 寄秋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玛丽,笑着岔开话题,“你不是想见温斯顿吗?我们下午就去吧。” “下午?!”玛丽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她有些羞涩地捏了一下裙角,“我的穿着是不是过于朴素,见温斯顿先生会不会有些失礼了?” “不会,温斯顿并不是注重外表的人,他很高兴你现在一如既往的支持他,想要亲自对你表示谢意。”寄秋温和地开口道。 温斯顿将这次会面定在市中心一家高级餐厅里,他选了角落里最安静的位置,买上一瓶红酒,还请人在不远处拉小提琴。 寄秋出发前请人给玛丽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修了一下眉形,再请服装店的人给她做了造型。 玛丽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一时有些失神,她几乎认不出来这个人是自己。 “你满意吗,玛丽小姐?”寄秋穿着燕尾服站在她身后。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玛丽摸着自己的脸,上面用了一层薄薄的珍珠粉,巧妙地遮挡住了她脸上的红血丝。 寄秋笑而不语,抬起自己的手臂,玛丽笑了笑,她把手搭在寄秋的胳膊上,两个人一起来到温斯顿订的餐厅。 玛丽怀着紧张的心情走入大厅,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大厅,每走几步都有侍者做出指引。 “不要太焦虑,温斯顿是一个很好相处的绅士,他不会对一位可爱的小姐做出失礼的举动。”寄秋看出玛丽紧张地心情,出声安慰道。 玛丽搭着寄秋的胳膊缓缓来到温斯顿订下的座位,她看到座椅上已经等待的年轻男人。 “这是我的朋友温斯顿。”寄秋为他们做着介绍,“这位是玛丽小姐,很喜欢你的书。” “很高兴认识你,温斯顿先生。”玛丽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跟她私底下想象的完全不同。 温斯顿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黑色的卷毛打理的整整齐齐,俊帅的外表跟达西先生不遑多让,寄秋也是没想到自己曾经邋遢的同窗能有这么好看。 “你好,玛丽小姐。”温斯顿十分有礼貌的打招呼,甚至用上了他在伊顿不会用的礼仪。一举一动完全符合贵族的礼仪。 寄秋看着两个人落座,她看着突然变成绅士的温斯顿,一时间失去了分辨能力,她学着像在以前的宴会上开启一个话题,引导着两个人做出讨论。 渐渐地两个人不再需要寄秋来当中间人,开始聊起天来。 “您是我心里最棒的小说家,我很喜欢您写的《装在匣子里的昆虫》,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从昆虫视角来写小说的人。”玛丽真诚地说道。 “我只是写的东西很新颖,跟那些有名的作家还差得远呢。” 温斯顿谦虚地说道,他把手底下的牛排切成一小块放入口中。 寄秋神色有些复杂,据她所了解,温斯顿对于自己的文笔非常自信。 并且笃定自己所写的小说会流芳百世,平常吃牛排基本上两三口吃掉,比原始人吃饭还快。 好在两个人相谈甚欢,玛丽完全没有之前面对别的男人那么拘谨,她把自己想说的一一表述出来。 温斯顿耐心地听完她的所有长篇大论,每一条玛丽所好奇地都一样一样给她解答。 两个人不再局限于小说的内容,开始聊起了自己所看过的书籍,玛丽惊讶地发现她所说的温斯顿先生都能给出一篇独到的见解,她很快意识到一直都是温斯顿先生在附和她的话题,她蹩脚地表达温斯顿先生可以谈一谈他所感兴趣的。 温斯顿并没有在意玛丽社交礼仪不过关,他根据刚刚的谈话所猜测出玛丽平日里会阅读的书籍,聊起一些有趣的游记。 寄秋感觉自己坐在两个人之间闪闪发亮,沉默着把温斯顿预定的食物都吃进自己肚子里,‘幸好都是意大利菜。’她嗷呜一口吃掉口中的千层肉饼。 整顿晚餐吃下来,都是温斯顿和玛丽在聊天。直到时间很晚,温斯顿才一脸歉意地朝寄秋说道,“真的很抱歉,我一直跟玛丽小姐聊天忽略了你。” 寄秋仿佛身上被扎了一刀,她露出和善的笑容,“没事,反正玛丽小姐目前在救济院里给孩子们教授知识,我们已经聊过许多,我应该把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让给你们。” 玛丽也紧接着表示歉意,但她是真心的,没想到自己可以跟温斯顿先生连续聊这么久。 “不用感到抱歉,玛丽小姐。无论是谁见到自己所崇拜的人都会忽略别人。”寄秋说道。 最后寄秋让巴顿先把玛丽送回家,自己坐温斯顿的马车回去。 “她的学识完全不像是一个乡绅的女儿,恐怕我遇到的贵族小姐们也没有她知识渊博。” 温斯顿喝了一点酒,脸上泛起了红晕,他意识还是很清醒。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寄秋有点讶异,但她很快恢复正常,“玛丽小姐家中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大姐和小妹长得十分漂亮,二姐聪颖灵动,四妹活泼开朗,她是家中最不起眼的女孩,她在家中不怎么受欢迎,都觉得她性子沉闷像个老学究。” “男人只想娶一个精美的花瓶回去,然后生一个继承人。最后浑浑噩噩的度过这一生,临死前没有一点值得回忆的东西。”温斯顿慢悠悠地说道。 “你喝醉了吗,温斯顿?”寄秋看着头一点一点的同窗,她戳了一下,温斯顿整个身子倒在了车厢靠背上。 在寄秋的努力下,她和格温德林的关系取得了突破的进展。 “你要吃吗?”寄秋把一块糖放到手心里,不紧不慢的放在半空中等待。 格温德林像一只小乌龟一样,一点点移动到寄秋手边,把青年手中的糖果拿走,然后继续退回角落里把糖吃掉。 寄秋见格温德林吃完糖之后,接着讲玛丽整理出来的笔记,她试着拿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吸引格温德林的注意力。 格温德林把自己脑袋搁在床边,认真倾听寄秋的讲话,偶尔会因为听到有趣的事情弯起嘴角。 同时令她大感意外的是温斯顿开始造访天堂鸟救济院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寄秋头疼的问着同窗,她看了一眼身后探头探脑的女孩子们。 温斯顿长相偏清秀,让人看起来很舒服,没有一点距离感。 再加上没有经历社会的劳苦,整个人看着不像是个作家,反而是个游学的学子。 “我来这里寻找灵感。”温斯顿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下一本小说我想写救济院有关的题材,借此引起社会对弱势群体的关注。” “好吧,那你不要动歪心思,尤其是孩子。”寄秋眼里带上一丝怀疑,她揣测着温斯顿到来的目的,这位同窗可不是一个喜欢小孩的人。 在伊顿期间,她就听这个人讲过自己怎么整蛊家里不听话的熊孩子。 “你把我想象的太坏了,亲爱的朋友。”温斯顿无辜地摊开双手,“我只是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你最好说到做到。” 温斯顿看着寄秋离去的背影,起身来到了孩子们上课的教室,玛丽正在教孩子们简单的单词,黑板上单词的边上还画上好看的简笔画。 温斯顿安静地伫立在后面,津津有味地听完这一节课。 “温斯顿先生?”玛丽吃惊地看向来人,她慌乱的整理桌子上的教案,一不小心把纸张弄到地上。 “我来帮你。”温斯顿俯下身把纸一张一张捡起来,“我是来这里获取灵感的去,毕竟我那本饱受争议的小说已经到了尾声。” “我觉得那一本小说写得很有趣,您不必贬低自己。”玛丽抿了一下嘴唇,她注视着手里的纸张,“您所有的小说所传达的思想恰恰是我最欣赏的,也是我缺失的那一部分。恐怕我永远不会像您这样可以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第118章 寄秋在收到伊丽莎白的信息,把这封信改了改直接给宾利送了过去,她决定不再插手宾利和简的感情线了。 伊丽莎白知道宾利先生已经了解情况,就不再担心姐姐的未来,她收到好友夏洛特的邀请。 “莉兹,你不用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边,夏洛特应该很期待你的到来。” 简帮伊丽莎白整理衣服,她细心的盘点着妹妹需要带走的东西,“我为夏洛特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帮我一齐交给她吧。” “亲爱的简,我真的不放心你。”伊丽莎白坐到简的身边,看着姐姐为她整理行李箱,“没有我,你要如何应付宾利小姐。” “我又不是小孩子,结婚后与她们的往来还是少不了的,我会处理好这段关系。”简无奈地摇了摇头。 卢卡斯爵士带着自己小女儿来到天恩寺街来接伊丽莎白一起去汉斯福。 柯林斯热情的迎接他们的到来。伊丽莎白看到不远处的夏洛特,她无法赞同这段婚姻,但也尊重好友的选择,至少夏洛特看样子过得不错。 她们互相轻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夏洛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伊丽莎白。” “我也是。”伊丽莎白紧紧握住夏洛特的手。 夏洛特和柯林斯领着一行人参观自己的房子,他对房间的每一块角落侃侃而谈。 伊丽莎白打量了一眼,她看得出来这里确实花了心思布置,整个房子的装潢都是夏洛特喜欢的,她们曾在浪博恩的时候就在讨论自己未来喜欢住在一个什么样的房子里。 柯林斯先生每介绍一处地方,都会补充一句,这里跟罗新斯庄园差得远了。 卢卡斯爵士提出要参观花园,夏洛特和伊丽莎白留在了房间里。 “柯林斯先生每天都会花费不少时间打理花园,剩余的时间就是拜访罗新斯庄园,我们每天只有晚上时间在一个房间里相处。”夏洛特说道。 伊丽莎白看着楼底下的柯林斯正展示着花园中修剪的灌木丛,“一天一次?”她吃惊于这个拜访频率。 “嗯,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很高兴他这种行为,只要我们不长时间相处,就能相安无事,消耗很多富裕的时间。”夏洛特对伊丽莎白说道。 “在凯瑟琳夫人外出的时候,他都呆在书房里,观察她什么时候回来,以便自己去上门拜访。 通常我都是坐在客厅里打发时间,我很享受这种孤独,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莉兹,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要不是早就知道凯瑟琳夫人的年龄,伊丽莎白恐怕真的忍不住怀疑两个人有点什么隐情。 伊丽莎白看着好友平静的脸色,只能轻轻抱了抱夏洛特,她倒是不担心夏洛特后半生的生活,夏洛特是一个十分清醒的人,不会把自己陷入泥沼。 “莉兹!你快来这边!”卢卡斯小姐推开门朝伊丽莎白招手。 伊丽莎白只好放下手里的绣品,提着裙子跟在卢卡斯小姐身后,一起来到了一楼会客厅的窗户旁边。 “你瞧,那就是安・德・波尔小姐,身边是照顾她的奶妈。”卢卡斯小姐把头放在窗沿上说道,“可能是来送邀请函,柯林斯先生一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凯瑟琳夫人。” 伊丽莎白皱着眉看着大风吹着夏洛特身子摇摆,“这么大的风,还让夏洛特呆在那里接信。”她觉得这番举动有些失礼。 “波尔小姐果真如柯林斯先生所说那么孱弱。倒是和达西先生很般配。” “达西呢?”寄秋把台球放在金属制的三脚架里,宾利在旁边擦拭着球杆。 “据说是拜访自己的姨妈,他的表兄菲茨威廉上校也一同前往。”宾利说道。 “他怎么突然想着去拜访?”寄秋一时间有些好奇,她很快想到好友这位亲戚,“是不是罗新斯庄园那位亲戚?” 宾利点了点头。 寄秋想到不久前伊丽莎白在信中说道自己要去拜访好友夏洛特,据她所知,伊丽莎白这位好友嫁给了柯林斯,而柯林斯的住宅就是紧挨着罗新斯庄园。 ‘这是巧合吗?’寄秋想到,她当时不经意间还跟达西讲了这件事。 寄秋回到救济院,正碰上温斯顿在跟玛丽聊天,她眯着眼睛在两个人背后看着他们聊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只好走开。 “海德先生,你觉不觉得玛丽小姐和温斯顿先生看起来很般配?”兰瑞莎女士小声跟寄秋说道。 “唔……也许吧。”寄秋含糊不清的回应,她看着身边接二连三冒出的情侣,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单身贵族呢。 兰瑞莎已经认识寄秋很久,摸清楚青年的性格,大胆地问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能听到您的订婚消息呢?” “呃……我暂时没有那个打算,还是以事业为重。” 寄秋挠了挠脑袋,她没想到催婚的人可以从上议院排到了救济院,面对跟母亲年龄一样大的兰瑞莎,她也只能笑着应付过去。 “您事业正在起步,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兰瑞莎说道,她想到单独放在一个房间的格温德林,“那个孩子您有领养的打算吗?抱歉,我只是无法想到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我觉得收养一个孩子应该是双向选择,我想看看格温德林的意愿,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办理收养手续的。”寄秋轻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兰瑞莎神色激动,“格温德林一定会很高兴被您收养!” 高兴?寄秋觉得未必,她现在依然无法同格温德林进行交流,她看不透这个孩子的行为,只能通过她的动作推断出她此时的心情。 “孩子们的识字情况怎么样了?”寄秋转移话题。 “玛丽小姐的教学方式非常有用,孩子们都学到了不少东西,有的孩子已经开始翻阅图书角的书籍。”兰瑞莎回答道。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寄秋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我的目标不仅仅是现在这样,她们还需要认识很多东西。” “我想孩子们都会像您期望的那样成长起来。”兰瑞莎说道。 寄秋站在格温德林的门前,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学着像伊顿的老师那样做足了仪式感。 “下午好。”寄秋敲了敲门,她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咳嗽声,知道自己可以进去了。 格温德林现在盘腿坐在床上,气鼓鼓地看着寄秋。 “抱歉,上午的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所以来迟了。”寄秋耐心地解释道,她将自己曾经用过的希腊文笔记标注上重点,“这是一个不好的行为,你不要学。” “今天我们不学英语,学希腊文,学好了你可以写出很多令人赞叹的诗歌。它和拉丁文一样有属于自己的魅力。” 寄秋翻开笔记本,她擦掉小黑板上节课遗留的内容,写上希腊文音标,口音清晰的一个一个念出来。 格温德林学的很认真,她忍不住皱眉的时候,寄秋就会再次讲解一遍刚刚的内容。 时间过得很快,寄秋看着窗外的天色,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她留下了自己中学的作业,“这是我写的第一首希腊文诗歌,措辞很简单,旁边有英语注解,你没事的话可以看看。” 格温德林看着青年离开后,她跳下床,将寄秋留下的作业本拿到床上翻看了起来,上面的字体如同打印机打出来的一样,跟自己平时学的一模一样。 ‘我下次可以试着向他打招呼。’格温德林想到,她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海德先生,嘴边的话永远说不出来。 “今天的厨娘做了很多土豆炖牛肉,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份。”兰瑞莎推开房门,将餐盘放到房间的书桌上。 格温德林想了想,语气生硬地说了句谢谢,说完后她又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如此冷冰冰,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今天感觉怎么样?”兰瑞莎拿出梳子给格温德林梳着头发,她看着女孩精致的侧脸,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只有格温德林不说话,没有人觉得她会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只会觉得这个孩子是某个贵族的女儿。 ‘不过,格温德林或许真的能成为贵族的女儿。’她想到海德先生今天所说的话。 “你觉得海德先生怎么样?”兰瑞莎问道。 格温德林没有回答,默默地吃着炖菜,她舔了舔勺子上的肉汁。 “他有意向收养你,但海德先生说想尊重你的选择,只有你同意他成为你的监护人,才会向夏普太太办理领养手续。” 兰瑞莎把手底下的金发编成小辫子,剩余的头发盘成一个花苞头,她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 “我不知道。”格温德林轻声说道,她放下手中的餐具,碟子中的食物已经吃得干干净净。 “我敢保证,海德先生绝对是一个合格的领养人,你在他身边所见所闻是你现在在救济院完全见识不到的。” 兰瑞莎蹲下身子,把手搭在格温德林的腿上,“我想要你拥有新的生活,崭新的人生。” “我知道,兰瑞莎女士。”格温德林把小脑袋凑过去在兰瑞莎女士脸颊亲了一口。 第119章 伊丽莎白在罗新斯庄园见到了达西先生的表兄菲茨威廉上校,她不得不承认,除了达西先生,其余所有的人都很亲切友善。 “很高兴见到你,伊丽莎白小姐,我曾听过海德先生对你赞扬有加,是一位与众不同的淑女。”菲茨威廉上校温声说道,“希望我们在罗新斯可以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依照海德先生善良的性格,他为人介绍只会说这个人的闪光点。” 伊丽莎白笑了笑,她撇了一眼不远处沙发上的达西,发觉他一直盯着她,神色不自然地挺直腰板,“当然,您也是一位十分友善的绅士。” “谢谢夸奖,我非常喜欢与人攀谈,可以让我认识更多有趣的人。” 菲茨威廉上校长相跟表弟达西有几分相似,但他五官更柔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罗新斯没有别的让你感到有趣的人吗,或者说让你想要交流的人?”伊丽莎白问道。 “我姨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但她只会说自己想说的话题,不会聊别人开启的话题,而我的朋友诺顿,他是一个很内向的人,在这里他通常都很沉默,我的表弟达西并不喜欢同别人交流。”菲茨威廉上校说道,“如果海德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协调房间里所有人的喜好。他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 “是的,我也很期待海德先生的到来,但他事业繁忙,恐怕没有时间。” 伊丽莎白说道,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达西,发现达西先生依然死死盯着她,“抱歉,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达西先生要一直看着我,是我哪里有冒犯到他了吗?” 达西注意到两个人一齐看向他,心跳有些变快,立即站起身走到伊丽莎白身前,“伊丽莎白小姐,你家人近况是否还好?” “他们都很好,身体健康,没有什么问题。谢谢你的关心。” 伊丽莎白挑了挑眉头,她不明白达西先生会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一句话。 菲茨威廉上校有些疑惑地看着走到窗边的表弟,他不理解达西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如果海德在这里一定知道达西在想什么。’他不由得想到。 接下来,伊丽莎白发现她总能在各种地方同达西先生偶遇,不仅仅是在罗新斯庄园,有时候在小树林散步也能遇到达西先生在骑马路过。 在威克姆的谎言被戳穿之后,伊丽莎白怀疑过他对达西先生的指控也是虚假的,可能也是出于嫉妒去编造,她每每面对达西都有一种心虚的错觉。 ‘他一定在心里嘲弄我的愚蠢。’伊丽莎白揪着路边的野草想到。 凯瑟琳夫人再次将她邀请到罗新斯庄园做客,并执意让她去弹钢琴。 伊丽莎白心里很清楚自己的钢琴水平远远不及自己的妹妹玛丽,但她面对凯瑟琳夫人的紧逼,只能坐到钢琴前弹奏起来。 好心的菲茨威廉上校也看出了自己姨妈多管闲事,他陪同伊丽莎白一起坐到琴凳上,小声指导着她的弹奏。 “班纳特小姐,你只要勤于练习,你的钢琴水平才会增长,不然你永远演奏不好。”凯瑟琳夫人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说道,“要知道我女儿在你这个年龄段已经弹奏出令钢琴家都赞叹的水平。” “波尔小姐每一项才艺都十分出众。”柯林斯立马恭维道。 达西懒得听自己姨母夸赞自己的女儿,他起身走到钢琴旁,很显然伊丽莎白被吓了一跳,琴键按错了一个位置。 “你是想恐吓我吗,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看向达西。 达西看着伊丽莎白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我绝无此意,你总喜欢给我安上一些你的附加想法。” “如果你不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就不会引起我的遐想。” 伊丽莎白手底下弹奏着钢琴,她把心中的郁气借着钢琴抒发出来。 “我不知道我的哪些举动引起了你的误会,如果有什么感到失礼的地方,我愿意做出解释。”达西嘴角上扬,他把手搭在钢琴上。 “菲茨威廉上校,如果我要是如实说了,你表弟绝对不会相信,并认为我想太多了。”伊丽莎白跟身边的菲茨威廉上校说道。 “达西,你确实应该虚心接受批评。”菲茨威廉上校看着表弟说道。 “好吧,只要班纳特小姐愿意说,我愿意虚心接受。”达西刚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他盯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那我不得不要提起达西先生在哈德福郡的一些行为了。” 伊丽莎白没有看达西,她目光看向面前的琴谱,一心二用说道,“他到来的一次舞会,整个晚上只和两位女士跳了舞,而这些女士都是宾利先生的姐妹。” “舞会上有很多小姐都没有舞伴,他可一点也看不上那些小姐。” 伊丽莎白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被达西不留情面甩开的样子,这是她心里一个疙瘩,即使后来达西先生主动邀请她跳了一支舞。 “我当时很怕自己配不上那位小姐,心里很紧张,所以下意识走开了。”达西先生把手背在身后,他手心开始出汗。 “是吗?一个受过上流社会良好教育的人,却在和我说自己配不上那位乡下的女孩。” 伊丽莎白扯了扯嘴角,她手下的钢琴曲变成自己编的一首小调。 “我不擅长与人交流,同陌生人交流会让我感到无措,因此失了礼数。”达西回答道。 伊丽莎白看着前面象牙白的琴键,“我也不是很擅长弹钢琴,我清楚知道这是我学琴不认真的缘故,这是我自己的过错,你呢,达西先生?” “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醒,但大家不这么认为,凡是听过你演奏的人都对此赞叹不已。我知道我们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达西露出一个微笑,平日里生硬的面孔变得温和起来。他其实是想表达我们如此想象,那么也如此般配。 伊丽莎白一点也没有get到他的想法,反而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憋在心里更难受了。 另一端,寄秋收到了达西的来信,她仔细阅读了一遍,习惯性的划去形容词问候语,总结出来一封信的精华。 “达西真的是变了,他以前从来不说这么多无聊的废话。”寄秋朝着巴顿说道。 巴顿在给寄秋按摩着肩膀,“这是必要的礼节,先生。达西先生偶尔也会想着重拾绅士的礼仪。” “我很了解我的朋友,他通常写一篇花体都是为了掩饰一些事情。” 寄秋扭了扭脖子,她最近一直长时间坐在椅子上,坐久了就腰酸背痛。 自从当了见习法官之后,就总是有一些陈年旧案交给她来整理,还有一些想要重新上述的案件留给她做第一批筛选。 巴顿的手劲很大,总能保持同一个力气按摩很久,就相当于一个人形按摩机。 他看着小贵族舒服的晃荡起脚脚,心里涌起一种开心的感觉。 “你瞧,这不就提炼出来啦!”寄秋把整理好的信看了一遍,她立马看出来达西所想表达的意思,“他是在说自己这几天跟伊丽莎白小姐相处很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同之前那般僵硬。 伊丽莎白小姐也愿意和他聊天,达西认为自己很快就能改变伊丽莎白小姐对他的印象。” “不过,他为什么要给我交代这些?是想和我分享喜悦吗?”寄秋看完之后理解是理解了,但也满脑子问号。 巴顿脸上浮现一丝纠结,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是因为伊丽莎白小姐对您有好感。” “所以你觉得达西是在像我炫耀?”寄秋脸皱了一下,她还真没想到那一块去。 “如果您一开始就对伊丽莎白小姐表示好感,达西先生就不会再对伊丽莎白小姐抱有任何想法。” 巴顿把手放在寄秋脑袋上,手指有规律的按摩起来,“但现在他想要向您表达这个意思,就是担心您会突然对伊丽莎白小姐抱有好感。” “他太没有安全感了,我是不会沾染朋友喜欢的人。并且我没有想要结婚的想法。”寄秋把手上的信放下,身子倚在椅背上。 “您还很年轻,有这个想法会不会为时过早?” 巴顿忍不住问道,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出格了,“抱歉,我有些逾越了。” “没事啊,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你以后想问就直接问吧,我能回答的尽量回答你。”寄秋闭着眼睛说道,“我们认识时间不短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很多年时间一起共事。” 巴顿开心地笑了一下,如果他有尾巴的话,就可以看到他尾巴摇得飞快。 寄秋没有在意自己手下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正想着格温德林的事情,如果不解开她的心结,这个小女孩就无法接受任何人。 那个领养家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调查了一下那户人家,表面上丝毫没有调查出来任何有疑点的地方,他们在邻居口中评价都很不错。 第120章 ‘亲爱的简……’伊丽莎白坐在书桌前给在伦敦的姐姐写信,她把自己在这里的一点一滴讲给简听。 ‘我想上封信你已经收到,达西先生和他的表兄来罗新斯拜访凯瑟琳夫人。这位贵夫人每天都在达西先生面前夸赞自己沉默寡言的女儿,她似乎是想让达西先生娶这位小姐。 但令她失望的是,自己的侄子对她的女儿毫无好感,言语之间很疏离。 与此同时我认识了达西先生的表兄菲茨威廉上校,他是一位体贴的绅士,很难想象他和达西先生有血缘关系。’ ‘达西先生的行为让我有些捉摸不透,我原以为他非常讨厌我,但他昨天在柯林斯先生和夏洛特去哈德福郡的时候来小屋拜访,我敢保证,没有人能比我更无措,我和达西先生聊地很僵硬,时不时会一起沉默。 我试图理解他话语的含义,可惜我依然理解不了。看在海德先生的颜面上,我不会做出失礼的举动。’ ‘达西先生总会在不经意之间问起我对远嫁的感想,我永远不敢想象那个可能性,我宁愿他是一时兴起。目前我无法找到我们之间有任何共同的语言。’ ‘……期待你的回信,爱你。’伊丽莎白放下笔,吹干上面的墨水,然后将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里,最后用火漆封上信□□给女佣,让她把信寄出去。 伊丽莎白推开窗户,嗅了嗅清新的空气,她觉得现在可以出去散步,散步回来之后正好赶上早餐。 “班纳特小姐。”伊丽莎白看到不远处的来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早上好,菲茨威廉上校,你也来散步吗?” 菲茨威廉抬了抬帽子,他衣服沾染了清晨的露水,看起来有些潮湿,“早上好,我很喜欢在早晨遛马,我的马就在那吃草呢。我们要不要到附近走一走?” 伊丽莎白欣然同意,她和菲茨威廉上校相处的还是很舒服,“你认识宾利和他的姐妹吗?” “我认识宾利,他是一位非常热情友善的绅士,同达西是很要好的朋友。”菲茨威廉上校说道,“至于他的家人,我所见甚少,不大了解。” “是的,除了海德先生,达西先生最关心的就是宾利先生。” 伊丽莎白扯下路边的狗尾巴草在手中翻折,很快有了一只小兔子的雏形。 “当然,这一点毫无疑问,我听说他最近劝说宾利先生放弃一段感情。达西认为这段感情太过儿戏,不是很看好这件事。” 伊丽莎白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很快回应道,“再好的朋友也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感情。” “你觉得他不应该干涉这件事吗?”菲茨威廉上校问道,“他有说过之所以不赞同这段感情是因为对女方有些异议。” 伊丽莎白感觉怒火一时涌上心头,“但这件事应该交给宾利先生自己做主,即使是朋友,也不能对朋友喜欢的人妄加猜测。” “你没事吧,班纳特小姐?”菲茨威廉上校看到伊丽莎白蹙眉,他担忧的看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想起简痛苦的日子,她压抑着自己颤抖的身躯,宾利小姐说的竟然是真的,达西先生真的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只是头有点疼,可能是清晨太冷了。”伊丽莎白说道。 “我扶你去那个亭子歇一下吧。”菲茨威廉上校抬起手臂。 “谢谢。”伊丽莎白牵强的笑了一下。 “班纳特小姐,需要我帮你叫来罗新斯家的医生来看看吗?”菲茨威廉上校关切地说道。 “抱歉,我可能只需要一个人在这里缓一下,很快就好了。”伊丽莎白轻轻摇了摇头。 菲茨威廉上校只好离开,并告知自己就在附近的小树林里遛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叫他。 伊丽莎白神色迷茫,她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看待达西先生。 不远处散步的菲茨威廉上校恰巧遇到骑马的达西,“嘿,达西!” “你怎么在这儿?”达西翻身下马。 “我遛马的时候遇到班纳特小姐,我陪她走了一段路,刚刚她身体感到不舒服,我把她扶到那边的亭子里,让她一个人放松一下。” “很严重吗?”达西皱起眉头问道。 “我不知道,她没让我去请医生。” 达西没有回应,直接上马朝着亭子骑去。 伊丽莎白心情刚舒缓一些,她就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凉亭前面。 相比达西这边不顺的情况下,寄秋这边各项工作都进展的很顺利。 格温德林终于同意她当自己的监护人了。 寄秋俯下身,将自己缝制的小熊递给面前的女孩,“格温德林,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不用把一切事情都压在心里。” 格温德林接过小熊,她发现小熊的背面有一条拉锁,好奇地拉开,里面塞满的巧克力溢了出来。 “谢谢你。”格温德林小声道谢,她清澈的双眼认真的注视着寄秋,动了动嘴唇,脸色很是纠结,“。” 经过朝夕相处,寄秋一眼看出来她的想法,她摸了摸格温德林的脑袋,“叫我埃尔维斯就好了。” 她和格温德林之间相差十岁,如果叫养父的话还是过于违和。 格温德林全部家当只有几件破破烂烂的连衣裙,寄秋让她自己选择带走,最终格温德林放弃上一次新家也要带着的连衣裙,拿走了房间里那块小黑板。 寄秋看着一手抓着玩具熊,一手紧紧抱着黑板的小女孩,耐心地蹲下身子,“你要牢记你现在的新名字——格温德林・海德,今后我的财产,我的荣耀,我的思想,都会留给你一个人。” 格温德林眨了眨眼睛,她走到寄秋身边,重重点了点头。 她会永远记得埃尔维斯那些日子的教导,她也隐隐约约了解到青年的理想是什么,她愿意跟这个人一起实现那个愿望。 这一天格温德林离开了救济院,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在未来获得多大的成就。 即使是在几百年后的今天,成为了一个特殊的纪念日,人们永远记得格温德林・海德为女性平权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你是说上一个领养人一直在收集少女的血液?”寄秋紧锁眉头,她看着纸上的情报。 格温德林的上一个收养人亨特先生和亨特夫人是村庄当地小有名气的乡绅,他们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女儿,收养格温德林的目的是想为自己女儿找一个玩伴。但现在看来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实际上在此之前,他们还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巴顿看着寄秋愠怒的表情,他给青年泡了一杯热可可,“夫妇两个人的说辞是那个小女孩因为淘气跑到湖边玩耍,意外溺亡。” “他们收集血液做什么?”寄秋坐在沙发上,大脑缓缓思考,“等等,他们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体很不好?” “是的,先生。据小汤姆观察得到的消息,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女佣都会推着轮椅上的小姐出去晒太阳。”巴顿回答道。 寄秋十有八九肯定,收集血液这一举动跟他们的女儿有关。 但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么为什么他们还会把格温德林送回救济院? 这个时代的医学好坏交织,英格兰的医学技术并没有像工业一样发达起来,治病完全都是在瞎治,据寄秋所知,几天前舞会上某个男爵因为脑袋疼,家里的医生给他放血,最终这个倒霉鬼失血过多死亡,家庭医生也被关进监狱。 亨特夫妇获取少女的鲜血很有可能是为自己女儿治病。 ‘简直是胡闹。’寄秋在心里骂了一句。亨特小姐身体乏力,时不时晕倒在轮椅上,很有可能是重度贫血症,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找到适配的血型进行输血。 但在这个时代这种操作就是天方夜谭,二十世纪之后,才有人研究出来血型表。 “先生,要不要。”巴顿低声问道。 “我考虑一下。”寄秋揉了揉眉心,她现在所处的地位,不能容许她出现一点差错。 “对了,达西先生回到伦敦了。”巴顿看着寄秋喝掉杯子中的热巧。 “求婚失败了?”寄秋随口说了一句,她继而看到巴顿欲言又止的表情,忍不住再问了一下,“达西真的向伊丽莎白小姐求婚了?!” “看样子,是的。他心情看起来差极了,脸色十分难看。” “我要不要表达一下同情?”寄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问道。 巴顿抿了一下嘴唇,“您去的话可能是火上浇油。” “好吧,那我等他消化完了再去看望我这位可怜的好友。我原本以为他会把这件事一直埋藏在心底,没想到还是说了出来。” 寄秋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达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先生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很容易让人第一印象对他很不好。”巴顿说道。 “所以希望这次可以改一改他傲慢的性格,我想他求婚的时候说不定让伊丽莎白小姐看起来像是施舍。” 第121章 “真让我感到意外啊,达西。”寄秋用手里的花剑挡住好友的攻击。 她原本以为达西会像宾利一样借酒消愁,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泡在击剑俱乐部。 看着面无表情的好友,寄秋只选择防守,完全当个陪练,“我早就说过,不要把你高傲的一面展示给一位小姐。”她轻松的化解往肩膀刺去的剑。 “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相信威克姆。”达西重重吐出这一句话。 “他看起来比你友善多了。”寄秋无奈地说道,达西常年不苟言笑,不了解他的人第一印象都是不好相处,威克姆人品低劣,但不得不说他讨好有钱人还是有一套的。 “不过,你有没有向伊丽莎白小姐解释这件事?” “我花了一个晚上写了一封信给她。”达西放弃攻击,做了个收剑的动作,他接过侍者手中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寄秋把手中的剑交给侍者,她倒了一杯冰镇威士忌一口气喝完,“我无意冒犯,但我好像听你说过,你觉得相信威克姆的人都是蠢货。” 达西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好似在控诉你为什么还在挖苦我。 “好啦,你何必为了一朵带刺的玫瑰放弃整个花园。”寄秋将手中包裹冰块的亚麻布放到达西脖子旁边,那里有一块她刚刚戳出来的淤青,“我可以介绍很多小姐给你,其中就有你心目中完美的才女。” “你不懂,她是不同的,我眼中的花园只有一朵玫瑰花。”达西放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寄秋无趣地摸了摸鼻子,“我果然还是不懂爱情的苦。” 身后的巴顿:“。” “你觉得达西喜欢伊丽莎白小姐哪一点?” 寄秋问着自己的手下,她心里虽然承认伊丽莎白有漂亮自我认知清晰的闪光点。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达西为什么放弃门当户对的婚姻,毕竟达西家只能算新贵,想要继续往上爬,只有娶一位贵族小姐获得其家族的助力。 “他宁愿放弃跻身上流社会的机会,也要娶乡绅的女儿。”寄秋喃喃自语道。 “先生,爱情是没有理由的。”巴顿轻声回答道。 寄秋没想到巴顿会回答她的自言自语,她拿起桌子上的花剑,“爱情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你拿剑跟我比一场吧,不要放水。” 巴顿只好挑了一把重剑放在手里颠了颠,走向俱乐部中央的场地。他此刻脑海里已经出现十种假装被打败的姿势。 救济院的玛丽收到家里的回信,她面无表情地看完整篇都在指责她的信件,她的父亲觉得她异想天开,她的母亲认为她丢了整个班纳特家的脸,她的妹妹们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工作。 “下午好,玛丽小姐。”温斯顿看到前面熟悉的背影自然地出声打招呼。 玛丽慌忙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温斯顿递出自己的手帕,他声音轻缓,“玛丽小姐,你要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选我当你的一位倾听者。” 玛丽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她取下眼镜擦拭着眼睛。 “我想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你不会这么狠心地让我以为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吧?”温斯顿眼睛耷拉下来,看着可怜兮兮的。 玛丽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打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她脸立马变得通红,心里的悲伤被尴尬取代。 不过她很会开导自己,‘我这么窘迫的样子已经被看光了,那么告诉温斯顿先生也无妨。’ 玛丽搭着温斯顿的手来到一间没人的会客室,她语气平缓地讲述了一下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温斯顿听完陷入沉默,他觉得此时的玛丽跟他当初的处境如此相似,玛丽所在的环境甚至比他还要差一点,至少家人没有把他逐出家门。 “你是不是也无法认同我的做法,如果我当家庭教师的事情被传到浪博恩,我就会败坏家中所有女孩的名誉。”玛丽轻声说道。 “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在诧异于家庭教师的地位如此低下。” 温斯顿说道,他看着脸上带着泪痕的玛丽,“当时家中所有人都不赞同我从事写作,他们更希望我进入上议院,成为像海德那样的政坛新秀。 但我十分厌恶政治中的勾心斗角,我更愿意成为一个图书管理员,整日与书籍为伍。 家人严厉的斥责我不务正业,他们宁愿我成为一个人品低下的贵族浪子,也不想让我成为一名作家。” 玛丽认真听着温斯顿讲述他的人生经历。 “……最后我放弃家族的继承权,成为一个平民。” 温斯顿自嘲地笑了笑,“同时我也成为了上流社会的笑柄,原本准备好的联姻也因此告吹。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做的是对是错,但我不后悔。” “温斯顿先生,您不必妄自菲薄。人生如此短暂,选择一种自己感到快乐的人生,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成全。” 玛丽安慰地说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温斯顿这么忧郁的神色。 “这句话对你也同样适用,玛丽小姐。”温斯顿笑了笑,“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是的,我会永远在这里干下去,直到救济院不再需要我为止。” 温斯顿看着玛丽起身后,告诉她自己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下午无法参与救济院的茶话会。玛丽立马表示理解,会留下属于他那一份的蛋糕。 寄秋这边再也不用想办法怎么解决亨特一家,因为他们的事情已经暴露,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起因是他们又收养了一位女孩,但因为养女表现得过于乖巧,让他们放松警惕,在某天夜里,那位养女悄悄逃到隔壁寡居的老妇人家,向她揭发了这件事。 恰巧那位老妇人刚历经丧女之痛一年,她无法忍受这件事,于是向当地警局报案。 “对了,他们的养女呢?”寄秋问道。 “那位好心的夫人向那家救济院提出了收养,现在已经成为她的女儿。据孩子们打听回来的情报所知,那位老夫人对她像亲女儿一样。”巴顿回答道。 寄秋不得不感叹,这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她刚高兴没多久,心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温斯顿?” 门直接被推开,温斯顿头发凌乱,一看就是骑马赶过来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除了你,我不认识第二位敲门如此粗鲁的人。” “好吧,我找你来是有正事要找你帮助。”温斯顿烦躁地挠了挠脑袋。 寄秋接触温斯顿两年,她第一回 看到这位同窗有事相求,“说说看。” 温斯顿飞快地把玛丽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玛丽一直很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这是属于她的事业,我不想让她失望。” 寄秋挑了挑眉,“放心吧,我对此早有准备。我已经聘请另一位有经验的小姐担当明面上的老师,玛丽小姐就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孩,只是经常陪同孩子们做游戏而已,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个‘事实’。” “话说,你是喜欢上玛丽小姐了吗?” 温斯顿表情变得扭捏,他在房间里紧张地来回踱步,很快又坐到单人沙发上,“实际上,我想娶玛丽小姐为妻。” “哈?”寄秋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斯顿,用上达西平日对她的说教,“婚姻不是歌剧,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已经想了两个月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对玛丽小姐不是短时间的倾慕,我想要牵着她的手站在教堂里。”温斯顿用手掩饰地盖住嘴巴。 “你打算啥时候求婚?”寄秋感觉自己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我不知道,我真的很怕她拒绝我。”温斯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手上打量。 寄秋下意识皱起眉头,“等等,你连戒指都买了?还随时带在身上?” “我挑了好久呢。”温斯顿宝贝的把戒指收进口袋里。 “那……祝你好运。事情已经解决完,你该走了。”寄秋嫌弃的挥挥手让他离开。 “谢谢你,老兄。我会成功的!” 温斯顿拿起桌子上的帽子戴在脑袋上,离开寄秋的办公室。 “巴顿,春天啥时候过去?”寄秋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还有两个月,先生。” 伊丽莎白告别夏洛特再次回到了浪博恩,在离开前,她仔细地看完了达西信上所写的内容。 她回忆着达西先生像她求婚时,自己是多么失礼地责备他,责备他对威克姆先生做出的事情,责备他对自己姐姐做出的伤害,责备他对自己家人的羞辱。 看完信后伊丽莎白彻底清醒,相比威克姆,她更愿意相信达西先生不会拿自己的妹妹开玩笑,而在她狠心的拒绝之后,还真诚的做出解释。 她更多的失望是对自己,如果当初听夏洛特的劝告,让简主动一点,或许就没有误会的源头。 伊丽莎白数次回想着自己的家人所作所为,她不得不承认达西先生说的是事实,父亲从来不管教自己的女儿,母亲一心想把自己女儿嫁给豪门,妹妹们举止轻浮没有任何礼数。 第122章 伊丽莎白带着乱糟糟的心情回到了浪博恩,她把罗新斯发生的事情讲给简听。 “天哪,威克姆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 简一脸不可置信,“他看起来是如此彬彬有礼,待人真诚。” “人都是会伪装的。”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神色纠结地看向简,“你会不会责怪我轻信了威克姆的谎言?” “怎么会呢,莉兹。你也是被人蒙骗,我又怎么能责怪你呢?”简放下自己盘起来的金发,用牛角梳梳理自己的头发。 伊丽莎白想起餐桌上发生的事情,颇为头疼,“但凯蒂完全被威克姆迷住了,她一直缠着妈妈让她去百里屯,目的就是见到威克姆。 而且我无法告知她们真相,凯蒂知道了,莉迪亚也会知道,妈妈也会知道,这件事最终会弄得众人皆知。” “爸爸不会同意她去的。”简很清楚自己父母的性子,她宽慰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按了按眉心,“如果她软磨硬泡,爸爸只会放手不管,莉迪亚见到凯蒂达成目标,她也会跟着一起去。真的是无法想象这个结果。” 伊丽莎白的预感果然灵验了,班纳特先生在凯瑟琳数次纠缠下,不耐烦地随她去了。 “爸爸,你怎么能由着她们胡来呢?”伊丽莎白焦躁地在班纳特先生面前走来走去。 “你妹妹的那点财产不会有人惦记她的。”班纳特先生放下手中的报纸,“她安全的很,你不用太过担心。” 伊丽莎白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她最终还是目送着两位妹妹坐上一位上尉夫人的马车,一齐前往百里屯。 嘉丁纳先生和嘉丁纳太太再次造访了班纳特家,嘉丁纳太太热情地邀请伊丽莎白一起游玩。 “我的生意过于火爆,恐怕只能在德比郡附近游玩一圈了。”嘉丁纳先生表情遗憾地说道。 伊丽莎白摸了摸侄子的脑袋,“我想,德比郡也有很好看的风景。” “是的,我觉得哪里都比不上德比郡的自然风光。”嘉丁纳太太将手中的礼物分给简和伊丽莎白。 “玛丽还好吗?”简想到还没有回家的妹妹,她悄悄看了一眼屋里的班纳特太太,小声问道。 “我最后一次见到玛丽的时候,她看起来精神十足,救济院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那里还有一位很可爱的先生。” 嘉丁纳太太脸上露出笑容,她放低声音,“不久之后,说不定就可以听到很好的消息了。” “真的吗?!”伊丽莎白吃惊地捂住嘴巴,她很快又想到威克姆的事情,连忙问嘉丁纳太太,“那位先生人品如何?” “他是海德先生的朋友,也是玛丽最喜欢的作家。”嘉丁纳太太只说了一点信息,班纳特两姐妹立马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难道是那个保罗・温斯顿?”伊丽莎白同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不可置信。 “我记得温斯顿先生出身显赫,行事作风很是随意。”简神色犹豫地说道,她不是在贬低自己的妹妹,只是无法相信名声风流的贵族会对自己内向沉默的玛丽动心。 “好啦,我们先不要告诉妈妈这件事,她最近不喜欢任何人提起玛丽。” 伊丽莎白对着简说道,她笑了笑,“至少我相信海德先生的为人,能成为他的朋友,想必不会是很低劣的人。对玛丽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呢。” 嘉丁纳夫妇在班纳特家休整一天后,就带着伊丽莎白前往德比郡。 “再前面一点就是彭伯里,那里有一座很雄伟的庄园,它就是一件艺术品,可惜我们不认识那座庄园的主人。”嘉丁纳太太说道。 晚餐的餐桌上,嘉丁纳太太提出自己想去那座庄园拜访一下。 “我们不认识那家主人,前去造访会不会有些突兀。”伊丽莎白有些犹豫,实际上她却是害怕再次面对达西先生。 “那里的庄园景色十分优美,如果到这里没能去看一下,是件很遗憾的事情。”嘉丁纳太太用汤匙给自己舀了一碗汤。 “我有打听过,那家庄园的主人现在不在这里,他们夏天是到另一个地方避暑。”嘉丁纳先生擦拭着嘴巴。 伊丽莎白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莉兹,你还满意你所看到的景色吗?”嘉丁纳先生坐在伊丽莎白对面问道。 伊丽莎白抬头环视了一眼周围茂盛的树林,“我不能再满意了,这里的树林恰好是我喜欢的。” 穿过树林,一座巨大的庄园出现在视野里,嘉丁纳太太拍了拍伊丽莎白的手,“你看,那就是彭伯里的庄园,不知道哪位小姐有这么幸运成为那座庄园的女主人。” “你觉得呢,莉兹?” 伊丽莎白眼里带着赞叹看着那座庄园,“真的是太美了,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庄园,它是如此的壮观庞大。” 嘉丁纳先生向女管家雷诺兹太太说明来意后,她热情地将一行人带进庄园。 “……他是一位十分仁慈的主人,从来不亏待每一位下人,虽然有些不善言辞,但为人十分诚恳。”雷诺兹太太说道,她将大家带到巨大的会客厅。 伊丽莎白端详着橱窗里的油画,她认出来里面两个肖像,一个是达西,一个是威克姆。 “这位是上一任管家的儿子,不过他没有继承到自己父亲的优点,性格不安分。” 雷诺兹太太说道,她又介绍了旁边的达西,“这位就是主人,我从小将他带大,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也是一位疼爱妹妹的兄长。” “噢,他看起来是如此英俊。”嘉丁纳太太说道,她瞥了一眼伊丽莎白。 “这是。”伊丽莎白注意到客厅挂着另一幅中等大小的油画,油画里一位少年牵着一匹马,马背上坐着一位笑容灿烂的少女。 “这是海德先生和乔治安娜小姐,他们关系很要好。老主人一直很欣赏这位年轻人,他是我见过脾性最好的贵族了,对待每一个人都很有礼,即使是再傲慢的人,也愿意同他来往。”雷诺兹太太说道。 “达西先生和海德先生都是品格高尚的绅士。”伊丽莎白说道。 “这位小姐认识我们家主人和海德先生?” 伊丽莎白礼貌的笑了一下,“只是在舞会上有几面之缘。” 参观完室内,雷诺兹太太忙着准备主人家明天将要搬来的事宜,让其他的仆人带着他们去花园走一走。 伊丽莎白看着户外水池里游动的小鱼,心情都变得好起来,她试探着将手放到水池里,小鱼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啄她的手指。 “班纳特小姐?!”一道诧异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伊丽莎白转回头,就看到达西,她看着浑身泥泞,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嘴唇动了动,“达西先生?” “你没事吧?” 达西尴尬地看了一眼自己一身的污泥,他双手不知所措地僵在半空中,“抱歉,刚刚不小心从马上翻了下来,希望没有吓到你。” “没有的事,你没有摔伤吧?” 达西尴尬地抬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昨天刚下完雨,草地上泥土松软,我没有摔伤,只是模样有些狼狈。请容许我整理一下仪表。” 伊丽莎白看着达西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无奈地笑了一下,嘉丁纳太太招呼她离开,反而下意识在庄园门口停住了脚步。 很快梳洗一番的达西出现在她面前,头发还带着一丝水汽,“我不知道你要来的消息,希望没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伊丽莎白连忙摆摆手,“不,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舒适,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你喜欢这里吗,班纳特小姐?”达西轻声问道。 “当然,这是我见过最壮观的庄园,可以说得上是我心中最好的庄园了。”伊丽莎白说道。 “你的赞美让我感到开心。”达西弯起嘴角笑了笑,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嘉丁纳夫妇,“那两位是你的亲人吗?” 伊丽莎白点点头,带着达西走上前为他们互相介绍。令她没想到的是,达西与她的舅舅和舅母相谈甚欢,都对彼此感到满意,留下了很完美的印象。 达西邀请他们到自己家后花园的湖泊边散步。 “他看起来十分友好,确实如同雷诺兹太太所说的那样。”嘉丁纳太太悄声对伊丽莎白说道。 “嗯…他跟我认识的那个达西先生有点不太一样。” 伊丽莎白也第一次见到达西令人舒适的一面,当初他要是用这样的性格出现在舞会上,那么她无法对这个男人产生偏见。 “先生,有你从家里寄来的一封信。”巴顿恭敬地把带着海德家族专属火漆印记的信封交到寄秋手上。 寄秋挑了挑眉,用手撕开信封,她很快浏览完整封信,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先生?”巴顿担忧地问道。 “爱德华・海德死了。”寄秋把手中的信交给巴顿。 巴顿接过信,他没有立马阅读,眼里担忧更甚,“柯伦拉登伯爵,那不就是。” “是的,我生理上的父亲。”寄秋平淡地说道。 巴顿攥紧手里的信,他轻声安慰道,“请您不要太过忧伤。” 寄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感到难过,只是突然继承家族,让我感到意外。” 第123章 这是寄秋第一次出席陌生人的葬礼,而她还是这场葬礼上最不可缺少的一员。 “巴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自己父亲去世,反而感到喜悦。” 寄秋将白布盖在爱德华・海德的尸体上,她成为埃尔维斯・海德的这几年,见爱德华的次数还不足一只手掌。 “不会。伯爵对您来说甚至还不如议会里的大臣。”巴顿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他觉得自己主人唯一的污点就是柯伦拉登伯爵。 他经常暗自想到,如此优秀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位父亲,不过好在,主人终于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财产和权利。 “要不要去安慰一下您的母亲?”巴顿注意到寄秋的沉默。 “你是指我要去和她一起庆祝吗?” 寄秋面露不解,她瞥了一眼盖着白布的爱德华,“不过我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或许安全了,再也不用担心某天会缺胳膊少腿了。” 巴顿识趣地闭上嘴巴,他想到伯爵夫人的手段,要不是风险过大,伯爵有可能早死几年。 “希望我没有做出什么事情让你误以为我是一个好人,如果我的母亲没动手的话,我不介意自己来做这件事。毕竟……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家产。”寄秋长久以来对自己的定义就是大反派。 “可是您收养了格温德林小姐。” “那是因为她对我是一个有用的人,想想看,她从小被自己父亲虐待,被收养家庭的男人取血,足以证明她不会再喜欢上任何男人。 现在的女孩们大多数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以为自己可以遇上完美的男人,以为自己可以拯救那些风流的男人。爱情使人盲目,我无法把自己的信任交给她们。”寄秋脸色冷待,她不甚在意的说道,“我没有那个时间搞养成,格温德林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她看到巴顿怔愣的神色,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怎么,被我吓到了吗?” 巴顿很快回过神来,“并没有,先生,我想说的是,某些东西不需要您亲自动手,只需要交给我来解决就好。” 寄秋面对手下盲目的跟随,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头疼,如果他的主人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恐怕杀个人,他都会立马抢过刀一下解决。 爱德华・海德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准确来说是纵谷欠过度,掏空了身体。 寄秋花了一大笔钱隐瞒了真相,对外宣称是贵族病,也就是肺结核。 毕竟现在这个病状在欧洲大受追捧,身材瘦削,面色苍白,伴随着轻咳声,几乎成了上流社会的一中标签。 寄秋看了一眼正在练习流泪的安洁莉卡,“母亲,你现在的神色已经足够自然,不需要哭出声音来了。” “噢,埃尔,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意外,多做准备还是必要的。”安洁莉卡回答道。 寄秋欲言又止,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的意思是,您哭出声的样子看起来太假了。” 安洁莉卡:“。” 达西将自己的妹妹乔治安娜介绍给了伊丽莎白,两个女孩相处很愉快。 乔治安娜长相十分端庄,举止优雅,更重要的是她十分谦虚友善,性格随和,跟她高傲的兄长完全不同 只不过乔治安娜经过威克姆一事之后,性格变得羞涩敏感,对自己一言一行很是看重,生怕自己某些地方做错。 以至于在旁人看来有些高傲冷漠,伊丽莎白看出了她的本性,对她印象很好。 两个人聊了许久,临走前,乔治安娜热情地邀请伊丽莎白来参加庄园举办的舞会,她想分享哥哥给她新买的钢琴。 伊丽莎白如约而至,她注意到宾利先生和他的姐妹也都来了,她冷淡地跟她们互相行礼后,就同乔治安娜一起坐到钢琴凳上弹钢琴。 乔治安娜嗓音优美,像极了林间的黄鹂,但她对自己的歌喉不是很自信,声音总是有些断断续续,这时伊丽莎白都会加入自己的假音来补全这些缺陷。 达西坐在沙发上看着乔治安娜和伊丽莎白相互配合,心里十分高兴,他这番举动落入宾利小姐眼中就显得十分刺眼。 “这架钢琴的音色没有一丝杂质,声音也十分悦耳。”伊丽莎白弹奏着琴键说道,她在罗新斯庄园弹奏过波尔小姐的钢琴,但琴音远远比不上她手下这架。 “这是我哥哥从法国运来的,是我收到最棒的生日礼物。” 乔治安娜翻了一页琴谱,她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哥哥太过溺爱我,总让我有中不安。” “我没有哥哥,只有四个姐妹。”伊丽莎白温和地笑了笑,“他很爱你,你应该多依赖他一点的。” “嗯。”乔治安娜抿起嘴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我倒是希望自己有个姐姐。” 两个人继而又谈起自己喜欢的乐章,完全忽视了客厅里其他人。 “班纳特小姐,我听说军官们正在百里屯停留三个月,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无法过去而感到失望。”宾利小姐打断了琴凳上两个人的谈话。 乔治安娜神色变得极其不自然,她想到为了骗取她三万英镑嫁妆的威克姆。 若不是海德先生识破了那个家庭教师的计谋,她的名声可能会被这个人渣败坏。 伊丽莎白注意到达西兄妹的脸色,丝毫不留情面的回怼过去,“没想到宾利小姐比我还要关心那些民兵团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他们在百里屯呆三个月。” 宾利小姐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看向达西,发现她的心上人神色冷漠,丝毫不在意伊丽莎白野蛮的言行,心里不由得失望。 她完全不知道乔治安娜和威克姆的事情,她妄想着利用这件事让达西对伊丽莎白产生更大的恶感,却不知道提起威克姆会让达西的好感度彻底掉光。 乔治安娜对于达西来说就是最低的底线,父亲去世后两个人相依为命,他将妹妹看得比他自己都要重要。 宾利对于自己妹妹的态度已经破罐子破摔,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妹妹利用他的婚姻为了谋取利益,他会为卡罗琳准备丰厚的嫁妆,找一个家世匹配的绅士,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乔治安娜将其余的宾客送走,单独留下了伊丽莎白,“谢谢你为我保密,刚才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太客气了,人总会被某些伪装蒙蔽双眼,这并不是你的错。”伊丽莎白轻声安慰道。 达西站在马车前静静地等待她们聊完,有一位信使骑马赶来,把一封加急的信件交给他。 他看到寄信的署名,立马拆开了信封,飞快地浏览完手中的信,脸色骤变。 “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乔治安娜第一时间注意到兄长的不对劲,连忙问道。 伊丽莎白也好奇地看向达西,她也想不懂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男人变得慌张。 达西看了看两个人,他把手里的信展开,“这是海德寄来的信,他在信上说自己的父亲去世了,请我们去参加葬礼。” “什么?!”乔治安娜不可置信地捏住手里的手帕,她眉目染上忧色,“天哪,海德先生该有多伤心啊,我永远忘不掉我父亲去世的悲痛。” “是的,海德先生实在是太可怜了,他还那么年轻。”伊丽莎白也担心一直帮助她们家的青年。 “班纳特小姐,海德在信上让我带两个人前去,你愿意陪同我们一起前往吗?” 达西问道,他心里有些担心自己的弟弟,想立马飞奔到伦敦。 “这…可以吗?”伊丽莎白说道。 “当然,他所熟悉的人不是很多,你的到来会使他精神放松一点。”达西轻声说道,“海德他并不喜欢社交,大多数时候都在努力表现得友善。他很难将一个人放到心上,真正的朋友很少。”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家收拾行李,明天早上和你们一起前往。” 伊丽莎白看着达西忧虑的神情,她没有继续纠结,很快就答应了。 “请函都寄出去了吗?”寄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她写了一晚上的请函,火漆都是交给巴顿盖的。 “已经发出去了,我交代信使们务必将信送到收件人手中。” 巴顿回答道,他端来一盆热水,浸湿了毛巾,裹在青年有些红肿的手腕。 “嗯,那就好。”寄秋感觉酸痛的地方暖烘烘的,心情也变得惬意起来,“举办完葬礼还要去见国王,真是麻烦。” “这是您接过世袭的爵位不可缺少的步骤,只需要辛苦一次就好了。”巴顿说道。 “所以君主立宪制是一个很完美的制度。”寄秋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旁的巴顿也被寄秋这惊骇的发言镇住,他知道自己主人图谋不小。 但没想过青年竟然在计划着将自己服务的君王拉下王座,“您对我说这些真的好吗?” 寄秋看着巴顿琥珀色的眼睛,“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我永远不会背叛您的。”巴顿单膝跪在青年面前,仰视自己年轻的主人。 第124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达西给青年一个安慰地拥抱。 寄秋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谢谢。”她面色憔悴,脸色苍白,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每一个到来的人都对寄秋表示同情。 她同正在跟贵族夫人们交涉的安洁莉卡对视了一眼,继而转开视线,接待下一位客人。 爱德华・海德常年游离在上层社会之外,没有交好的好友,这一点倒是给寄秋省去了不少麻烦。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参加柯伦拉登伯爵的葬礼,对于伯爵来说,死亡并不是结束,他的灵魂在天上与父相聚,请不要为他悲伤,这只是暂时的离别,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在天堂与他相见,他的灵魂与夫同在。”牧师念完祷告词。 接着来者围绕着棺材走一圈,瞻仰爱德华・海德的遗容。 尸体已经被寄秋做了改动,填充了一些东西,没有经验的人都看不出来爱德华真正死亡原因。 寄秋全程面无表情地参与完整个葬礼,期间她把肩膀借给安洁莉卡很多次,周围一直围满了人。 “噢,可怜的伯爵夫人,她是多么的心碎,几乎都要晕倒了。”某位贵妇人感叹道。 “是的,但好在她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后半生都不用担心被赶出庄园。”另一位贵妇人说道。 “海德庄园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的庄园,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贵妇人语气羡慕的说道。 “亲爱的萨拉,你不是有个十七岁的侄女,为什么不把她介绍给勋爵,他正是适婚的年龄呢。” “如果有舞会,我一定会带她参加的,哪怕让勋爵留下一点印象也好。” 寄秋站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她看着两位头顶插着珍稀鸟类羽毛的贵妇走向花园中的凉亭。 她们口中的勋爵应该说的是自己,毕竟现在她还没有受到国王的册封,不能被称作伯爵。 “海德先生?” 寄秋回头看到熟悉的面孔,露出少见的笑容,“好久不见,玛丽小姐。” 玛丽看着面前变化很大的青年,一时间有些陌生,如果说不久前海德先生给人感觉是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那么现在的海德先生透露着一种疏离漠然,她只能把这一切归功于柯伦拉登伯爵去世带来的打击,“请您节哀,伯爵一定为您感到骄傲。” “谢谢。”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面前有些无措的玛丽,主动提起一个话题,“温斯顿和你一起来的,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温斯顿先生碰到他的弟弟,正在和他叙旧,我就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了。”玛丽悄悄松了一口气。 寄秋突然想到温斯顿想对玛丽求婚的事情,“你觉得温斯顿怎么样?” “温斯顿先生是一个很儒雅随和的人,跟他相处很愉快。” 玛丽脸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在和温斯顿先生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产生爱意,但她想到自己的家世又有些自卑,只能把这份心意压在心底。 寄秋还想说些什么,她看到不远处一路小跑赶过来的温斯顿,“他来了。” 玛丽慌张的转过头,心跳不由得加速,她躲闪着温斯顿的视线,把目光投注到地面。 “抱歉,刚刚和家人交代了点事情。”温斯顿歉意地说道,他警惕地望了寄秋一眼。 当初在伊顿上学的时候,每个礼拜的赛马,他这位同窗都能吸引一大堆贵族小姐前来观看。 以往温斯顿是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现在却产生了危机意识。 寄秋脸色平静地注视着温斯顿,根据刚刚玛丽所讲,这位同窗恐怕还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 “海德,你父亲的事情我们都感到惋惜,希望你不要沉浸在悲伤中。” 温斯顿礼貌地开口道,他刚把自己对玛丽小姐的感情对自己弟弟讲了,小温斯顿先生是真正温文尔雅的人,他永远支持自己的兄长,并没有因为兄长想要娶一个乡绅的女儿感到丢脸。 有了弟弟做后盾,温斯顿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被任何人破坏,他通过和玛丽聊天,对他们两个人认识的过程一清二楚,他太了解这种救世主对女孩的吸引力了,毕竟他小说里就有这个情节。 寄秋并没有在意面前这两个人脑子里想的什么,“葬礼已经结束了,我去看看我的母亲。” 她刚回到大厅,就听到安洁莉卡举办舞会的消息,为了冲淡死亡给她家庭带来的悲伤。只有寄秋知道她是开心过头了,终于不用受到桎梏。 在座的所有人都压抑着眼底的喜悦,他们知道勋爵不喜欢举办舞会,除了收养一个女孩那次,就只有他成人礼那次举办了。 大家都不想放过这一门优质的联姻,即使有人猜测过勋爵可能喜欢男人这件事,但依然有很多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同埃尔维斯・海德接触。 爱德华・海德的葬礼,没有一个人心里真的为他感到难过,都开始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舞会。 寄秋礼貌的做完葬礼最后的收尾工作,将普通的客人都寒暄一遍,送他们离开。 至于达西一行人,她让仆人腾出客房邀请他们小住一段时间。 伊丽莎白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妹妹,她一时间差点没有认出来,“玛丽,你变化真的很大。” “人不会永远一成不变,你也变了很多,莉兹。”玛丽看着昔日聪颖的二姐说道。 伊丽莎白笑了笑,“哪里变了?” “你看起来有些迷茫,你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吗?”玛丽问道。 伊丽莎白想到自己跟达西先生相处的时光,脸色有些不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你不为我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吗?”她看到玛丽不远处站着一位高大的男人。 “温斯顿先生。”玛丽扭头叫了一声,男人很快大步走到她身边,“这位是我第二个姐姐,伊丽莎白・班纳特。” “莉兹,这是温斯顿先生,那个著名的小说家。” “很高兴认识你,温斯顿先生。”伊丽莎白打量了一下嘉丁纳太太说过的男人,她面上没有任何破绽。 “我也是,伊丽莎白小姐,我常听玛丽小姐提起你。”温斯顿先生抬了抬帽子,他正经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她称赞过你歌声优美,钢琴水准不亚于她。” “玛丽一直都太谦虚了,我的钢琴水平仅仅是不弹错琴键而已。” 伊丽莎白对于自家姐妹能找到一门好亲事乐见其成,她不会像班纳特太太那样到处说道,只会在当事人面前为自己姐妹说好话。 “是的,她有很多美好的品质。”温斯顿直白地说道。 玛丽脸颊开始变红,她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潮,“你们说的太夸张了。” 伊丽莎白看出玛丽的不自信,她想到了自己家的家世和温斯顿先生的家世相差确实有点大。 不过温斯顿先生放弃爵位当一名小说家,而玛丽喜欢看书,这两人走入婚姻殿堂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我妹妹有时候认知过于清醒,很容易错失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伊丽莎白趁着玛丽同另一位小姐说话的时候,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温斯顿立马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是什么,他沉默地点了一下脑袋。 伊丽莎白心情总算放松了一点,简和宾利先生已经确定下来,玛丽和温斯顿先生也有了苗头,她真心为自己姐妹能有一桩合适的婚姻感到高兴。 乔治安娜终于从一大堆夫人小姐的包围中离开,她立马找到了伊丽莎白,“海德先生将在下个月的今天举办舞会,他请了葬礼上所有人都来参加。” 伊丽莎白看着眼睛亮晶晶的乔治安娜露出温和的笑容,“不用担心,你哥哥一定会为你准备新的礼服。”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乔治安娜看着伊丽莎白,缓缓开口,“没人愿意当我哥哥的舞伴,你可以帮帮他吗?” “噢,怎么可能?不要小看达西先生魅力。”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她想到天天都在达西面前晃荡的宾利小姐,乔治安娜的借口太蹩脚了。 “乔治安娜说的没错,我确实还没找到合适的舞伴。”达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边,他面色有些紧张,“不知道班纳特小姐是否愿意,如果能得到你的垂青,我会感到很荣幸。” 伊丽莎白看着达西认真的神色,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是她潜意识就不想拒绝,最终她还是在乔治安娜期盼的目光下答应了这件事。 寄秋站在卧室窗前,看到花园里的小插曲,她脸皱了一下,‘呵,臭情侣。’ “先生,您劳累了一天,也该歇息了。”巴顿及时出现,将寄秋从恋爱的酸腐气中拯救了出来。 “我母亲呢?”寄秋想到同样和她劳累一天的安洁莉卡似乎比她更疲惫,毕竟自己不需要应付一堆贵族夫人小姐的叽叽喳喳。 “伯瓦尔先生已经服侍她休息了。”巴顿回答道。 “原来受伤的只有我。”寄秋叹了一口气。 巴顿神色变得焦急,“您哪里受伤了吗?!” “我的心灵受伤了。” 第125章 舞会如期举行,寄秋请了在场近乎一半的小姐跳了一支舞,她感觉自己脚酸,借口出去透透气。 国王特许她借了民兵团来负责海德庄园舞会的保卫工作,一路上寄秋遇到了不少朝她脱帽示意的红制服。 突然面前一位“女仆”挡住了寄秋的去路,“海德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寄秋皱着眉头端详了女孩有些艳丽的小脸,她很快认出来,“莉迪亚小姐?” 莉迪亚拼命点头,“是的,没想到海德先生还记得我。” “你是来找你的姐姐?”寄秋舒展眉头,换上礼貌的微笑,她忽略莉迪亚身上不合体的衣裳,“需要为你带路吗?” “不,我是来找你的。”莉迪亚想到正事,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再黏在海德先生身上,“我是为凯蒂的事情而来。” “嗯?”寄秋看了周围巡逻的士兵,她绅士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莉迪亚欢快地挽上寄秋的手臂,她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拿余光扫视青年。 寄秋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这姑娘心太大了吧,万一她是坏人的话…… ‘算了,还是让伊丽莎白小姐来管教吧。’寄秋决定把这事交给伊丽莎白自己解决。 寄秋带着莉迪亚来到花圃中的亭子,“莉迪亚小姐,你现在可以讲述一下你需要说的事情。” 莉迪亚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还记不记得威克姆先生?” “我记得,这件事和他有关?”寄秋抿了一下嘴唇,她感觉威克姆简直阴魂不散。 “是的,我和凯蒂去百里屯参加军官的舞会。凯蒂一直想要见到威克姆先生,但却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乔治说威尔士上校将他赶出了军团。” 莉迪亚观察了一下青年的脸色,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于是继续说道,“我们在上尉夫人的家中住了下来,等待红制服们离开,有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去帽子店买帽子,在店门口遇到了威克姆先生。” “他主动上前跟我们打招呼,威克姆先生告诉凯蒂他现在遇到一位好心的夫人资助,生活暂时无忧。不过…他说自己之所以被赶出军团,都是因为海德先生的运作。” 寄秋听到此处,讽刺地勾起嘴角,“有趣,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海德先生和达西先生狼狈为奸,一齐将他赶尽杀绝。”莉迪亚说道。 “如果他把这份天赋用在正道上,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靠着骗取女人的钱财来维生。”寄秋冷冷地开口。 莉迪亚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青年俊美的侧脸,“但凯蒂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她跟我说威克姆先生之所以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只是因为她的一万英镑财产,等到他把那个老女人骗干净后,就会带着凯蒂坐船离开英格兰。” “等等,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寄秋连忙打断莉迪亚,她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威克姆把对付乔治安娜的手段又使用了一遍。 “凯蒂只和我说了。”莉迪亚诚实的回答道。 “凯瑟琳小姐有说他们啥时候离开吗?”寄秋连忙问道。 莉迪亚看着青年严肃的神色,表情有些慌张,“好像……就前天晚上。” “他们已经离开了?!”寄秋神色震惊,她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的阻挠,私奔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忽略了那个一直给莉迪亚当陪衬的凯瑟琳。 “这件事很严重吗?”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她原本只想和心上人抱怨一下,没想过这件事会给自己家带来多大的影响。 寄秋头疼的扶额,她招来巴顿,“你去请一下班纳特小姐,伊丽莎白小姐还有玛丽小姐,男士们就不必了。” “好的,先生。”巴顿沉稳的回答道。 莉迪亚睁大眼睛,“她们怎么都在这里?!” “你姐姐她们的舞伴是我请来的客人。”寄秋安抚了一下莉迪亚,她让莉迪亚把事情细节再描述一下。 巴顿办事很快,班纳特家的姐妹都被邀请到小型的会客厅里。 “莉迪亚?”伊丽莎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小妹妹的打扮,“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我只是想来找海德先生。”莉迪亚不满地嘟起嘴巴。 简此刻十分庆幸海德先生把空间留给她们姐妹,本人不在这里。 伊丽莎白被莉迪亚这没皮没脸的话气的脸都红了,玛丽见状赶紧将她按在沙发上,“海德先生这么着急的把我们叫过来,莉迪亚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们。” 莉迪亚依旧没有把自己书呆子姐姐放在眼里,她没有理会玛丽的问话。 最后还是简出面哄着莉迪亚把事情讲出来,然而莉迪亚第一句话就把她震得不轻。 “凯蒂跟威克姆先生跑了。” “什么?!”伊丽莎白激动地站起身,她感觉气血上涌,“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噢,天哪!”简捂住脑袋倒在沙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莉迪亚想到海德先生离开前的劝导,把青年给她整理好的事情脉络讲了一遍。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在救济院养出了一身耐性的玛丽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们还没告诉我这件事到底对我们家有什么影响啊?”莉迪亚不满地看着一副天塌下来的三个姐姐。 “凯蒂的所作所为会让班纳特家在浪博恩都无法抬得起头来,甚至可能牵连我们的终身大事,每一个姐妹都会为她的行为所付出代价!” 伊丽莎白失控地喊道,她终于体会到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感觉,前一天她还在为简和玛丽找到一桩完美的婚姻而感到高兴,今天就要接受这份噩耗。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哪!” 莉迪亚满脸惊慌,她焦急地摇了摇快要昏阙的简,还有一言不发的玛丽。 “海德,发生什么事了?”达西拦住花园里的寄秋问道。 寄秋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担忧的好友,她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件事还是伊丽莎白小姐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达西面露狐疑,他没有继续追问寄秋,因为他知道除了好友愿意说,旁人无法从青年嘴里逼问出任何事情。 他告别寄秋,顺着花园的玫瑰花圃往会客厅走,正巧撞上了靠在门上擦眼泪的伊丽莎白。 “班纳特小姐?!”达西诧异地看着她第一次这么脆弱,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从兜里掏出手帕,“请用这个吧。” 伊丽莎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达西的好意,拿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泪,“谢谢你,达西先生。” “可以告诉我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过吗?” 达西轻声问道,他看到伊丽莎白欲言又止的神色,连忙改口,“你要是不愿意说,不用勉强告诉我。” 伊丽莎白想到向她坦诚相待的达西,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这件事是我们家的一件丑闻,告诉您也无妨,但请您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她得到达西的保证后,将莉迪亚刚刚讲的事情完整的复述了一遍,末了,伊丽莎白眼泪再次从脸颊边滑落,“我妹妹的一生恐怕都被威克姆毁了,我敢肯定,他是不会娶凯蒂的。因为爸爸不会多给她一分钱,他用卑鄙的手段玩弄了凯蒂,我无法想象她被威克姆抛弃的结局……还有我们四位女孩的后半生。” 达西沉默良久,他看着浑身颤抖的伊丽莎白,温柔地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他们前天才走,现在应该走不远,我们可以派人把你妹妹带回来。” 伊丽莎白擦掉脸上的泪水,“威尔士上校说他们出了百里屯之外就了无音讯,简已经和宾利先生确定心意,玛丽和温斯顿先生情投意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忍受不住,捂住脸,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捶打了一拳。 “班纳特小姐,你可以信任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你。” 达西想到寄秋教给他的方法,要是按照他以往的做法,就是悄悄把这件事帮伊丽莎白解决掉。 伊丽莎白看着面色坚毅的达西,她感觉自己心情变得酸涩,“抱歉,我以前对您充满了偏见,但您却不计前嫌的帮助我,真的。……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能够帮到你是我最大的荣幸。”达西轻声说道。 达西做事一向是说到做到,他用上了所有人脉,发现他们最后的踪迹是出现在伦敦市区。他最终是在一家赌场找到了威克姆。 他花了一大笔钱,从威克姆手里接回凯瑟琳,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被威克姆的真面目吓傻了,要是达西再晚一点来的话,她就会被威克姆卖给赌场还债。 达西不仅是结清了威克姆在赌场的债务,还额外给了他一笔钱作为封口费,足够他衣食无忧的生活十年。前提是威克姆不再碰赌博。 伊丽莎白终于再次见到了凯瑟琳,心里一堆责怪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她用力拥抱住凯瑟琳,“没有下次了,凯蒂。” 凯瑟琳见到自己的亲人,满腹委屈再也忍不住,黄豆大的眼泪落入伊丽莎白胸前的衣服里。 “达西真有钱啊。”寄秋看着面前桌子上堆满的钱袋,她偏过脑袋问着站在一旁的巴顿,“这就是全部的钱吗?” “是的,先生。我已经让赌场的人打断他的腿,扔到了小巷子里,任他自生自灭了。”巴顿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是汇报今日的行程。 “好吧,这才是符合我身份的做法。”如果她是一个正派人士,就会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威克姆面前,把手套扔到他脸上,两个人进行一场决斗。 可惜,自己是个大恶人,有现成的打手不用就是最傻的做法。 “您要怎么处理这笔钱?”巴顿问道。 寄秋招来另外两个手下把这些钱袋收到一个箱子里,“全部换成支票,给达西先生送过去,他会明白的。” 第126章 “达西先生已在客厅等候。” 寄秋来到客厅,看到达西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支票。 “怎么?”寄秋皱着眉头看着他,不解其意。 “这些钱捐给救济院吧。”达西说道。 青年眉头舒展,“多谢你的慷慨。” “我想知道威克姆的事情上有多少是你的手笔?” 达西将手搭在膝盖上,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埃尔维斯・海德。 “你猜猜看?”寄秋笑眯眯地说道,她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表情。 “我认识威克姆很久,他一向热衷于骗取女人的钱财和感情,但他并没有赌瘾。”达西缓缓地说道,“我为威克姆结清债务的时候,在赌场老板的桌子上看到有海德家家徽的火漆。” “你在责怪我吗,达西?”寄秋面沉如水,情不自禁蹙起眉头。 “我并无此意,只是有点后悔。”达西轻声说道。 寄秋挑眉,这是她未曾设想的回答,“噢?” “本该是我来做这件事,你无需脏了自己的手。”达西神色认真,他想到伊顿毕业典礼上,还是少年的海德穿着条纹衬衫和白色的西裤,头戴紫色的丁香帽站在船头歌唱,如此的干净耀眼。 “我总该是长大的,达西。”寄秋笑了笑,她想到无论是巴顿还是达西,都把她看作是洁白无瑕的天使,实际上她应该是实打实的恶魔。 “而且我知道,你不会。”她看着一身正气的达西,叹了一口气,“至少你做不出将威克姆赶出民兵团,一路逼迫他跑到伦敦,让人诱使他喜欢上赌博,最后派人打断了他的腿,将人丢在黑市的巷子里自生自灭。” “当然如果我没有派人勾起他对赌博的兴致,那么威克姆短时间内就不会想办法把伊丽莎白小姐的妹妹卖给赌坊还债,那个可怜的姑娘说不定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而你的做法就是给威克姆一大笔钱,让他娶凯瑟琳・班纳特。” “你会觉得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你完成了父亲的遗言,班纳特家保住了名声,另外四位女孩都会找到合适的归宿。” 达西抿起嘴唇,寄秋说的正是他所想的,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让威克姆娶凯瑟琳,但没想到凯瑟琳看透了这个男人,宁死也不想嫁给他。 “我也想过这么做。”寄秋语气真诚地说道。 而她脑子里想的:‘这么圣母的做法是永远不可能的,我的目的就是让威克姆永无翻身之日。’ ‘早知道威克姆这么能跳,就应该在他出了德比郡就解决掉。’ ‘不斩草除根是低级反派的做法。’ 寄秋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你想过没有,你的善良会让威克姆的贪婪变得永无止境,你同伊丽莎白小姐结婚后,她的妹妹会时不时找她要钱,而伊丽莎白小姐不可能不给。 你的妹妹,乔治安娜将会郁郁寡欢,因为她会想到自己的嫂子和伤害自己的人是亲戚,这一切都来自于她哥哥宽容大量的决定。” 寄秋深知语言的力量,她懂得如何把语言化作利刃扎向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达西,你说过你爱乔治安娜胜过自己,为什么你这时候不想想乔治安娜呢?” “我。”达西动了动嘴巴,他懊恼的抱住脑袋,他刚刚已经融入到了寄秋描绘的未来。 寄秋站起身绕到达西的身后,她把手轻轻搭在好友肩膀上,“当然,这件事不会发生了。我已经为你解决啦。” “如果你再向伊丽莎白小姐求婚,她说不定会答应的~” 达西从沙发上站起来,给寄秋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埃尔。” 送走达西后,寄秋把身体力道一卸,化成液体摊在沙发上,“呼~总有一种带坏老实人的愧疚呢。” “先生,我认为您是在给达西先生指明前进的方向。”巴顿脸上的金丝边眼镜仿佛自带十米厚的滤镜。 “好像是欸,威克姆还活着吗?”寄秋问道。 “没有,先生。”巴顿回答道。 “不错。”寄秋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她原本想着如果还没死,自己就去补一刀。 爱德华・海德死后一个月恰好是新年,寄秋终于迎来了国王的受封礼。 她看着王座上有些年迈的国王,恭敬地垂下脑袋单膝下跪,君王拿起镶嵌宝石的剑,轻轻敲打寄秋的肩膀。 封爵仪式完成后,就是盛大的舞会。 “感觉怎么样,伯爵?”埃吉奥戏谑地拿起高脚杯朝寄秋致意。 “还好。”寄秋神色平静,她注意到埃吉奥身边熟悉的身影,“好久不见,威廉姆斯警长。” “很不错嘛,小子。”威廉姆斯警长穿着燕尾服,像极了穿着礼服的大熊。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把威廉姆斯叫回来?”埃吉奥慢吞吞地拉长调子。 寄秋眼里没有一丝好奇,她还是顺着老人家的话问道,“为什么?” “我准备退休了。”埃吉奥投下一颗炸弹。 寄秋连忙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人都沉浸在舞会里,没人注意到刚刚的谈话,“您是喝醉了吗?” “当然没有。”埃吉奥不满地看着寄秋,“我现在大脑很清醒。” “您说的。…有点太儿戏了。”寄秋扯了扯嘴角,“这件事您之前没有一点风声。” “你觉得陛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埃吉奥把声音压低。 “大部分时候都是很英明,只不过他很在乎权利,不希望任何人分走他手中的权利。”寄秋诚实的回答道。 “我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内政大臣了,即使我有在控制手中的权利,但在平民中的声望依旧引起了他的不满。我该陪同家人享受晚年了。” 埃吉奥神色并没有遗憾,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威廉姆斯,“接下来威廉姆斯会给你的手下做出指导,保证你在几十年内生命无忧。” 寄秋扭头看了一眼巴顿,“拜托你了,威廉姆斯先生。” 几个月后,寄秋收到了三封婚礼的请函,分别是简和宾利,伊丽莎白和达西,玛丽和温斯顿,这三个姐妹把婚礼定在了同一天。 寄秋穿着西装出席看婚礼,六位新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她感觉自己就是丘比特,每一对都有她的手笔。 目送他们坐着马车离开,寄秋戴上帽子登上马车,这还是她挤出来的时间,埃吉奥离任后,所有的工作都压自己身上,国王对埃吉奥的离职乐见其成,年轻的臣子在他看来更好拿捏。 几年后,老国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举止也越发昏庸起来。 “先生,有一位尊贵的客人想要见您。”巴顿低声说道。 ‘尊贵?’寄秋眨了眨眼睛,她第一反应就是王室成员。 果不其然,面前的女孩扬起面纱,开口就是贵族腔,“贵安,海德阁下。” “殿下,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寄秋垂下眼睛,让对面的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是来向您求救的。”安妮公主眼中透露着哀伤,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寄秋对安妮公主的求救不感到意外,国王命不久矣,他又不想把自己半辈子攥在手里的权利拱手让给他的姐姐玛格丽特,只想留给自己的儿女。 而王后所生的长女安妮公主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但安妮公主在政事上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而自己父王死后,恐怕等待她的就是死亡。心狠手辣的玛格丽特不可能留下活口。 安妮公主此番举动正合她心意,比起一个充满野心的继承人,她更青睐菟丝花一样的继承人,寄秋温和地笑了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殿下。” “您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尽可能为您实现,只要您愿意帮我。”安妮恳求地看着俊美的内政大臣。 “我会为您解决麻烦。”寄秋俯下身,将双手搭在安妮公主身体的两边,“事成之后,我想要当英格兰的首相。” 安妮公主看着“男人”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庞,下意识攥紧裙角,她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好。” 寄秋直起身,扯了扯脖颈上的领结,“我们的交易就达成了,回去吧,殿下。” 安妮公主有些失落的移开眼睛,“请您一定要尽快,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放心吧,我用我的生命担保,您不会有事的。”寄秋眼神平淡,她亲手将安妮公主扶上马车。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寄秋对身后的人说道。 “正如您所期待的那样进行。”巴顿回答道。 一周后,国王死亡的消息传遍整个英格兰,安妮公主加冕为王,成为英格兰的女王。 不久后街头流传着一则谣言,国王的姐姐玛格丽特公主妄想继承王位,联合国王的男仆害死了国王。 流言传得越来越广,上议院的大法官只好先将玛格丽特公主软禁起来,派人调查流言的源头。 但寄秋怎么会留下尾巴呢,最终的调查结果只能证明,这不是流言,就是事实。 寄秋带着假发,看着法庭上神色憔悴的玛格丽特公主,还有上议院面色凝重的贵族们,冷眼看着证据一件一件被展示出来。 玛格丽特被投入大牢,等待她的就是斩首。与此同时,她的爪牙也被寄秋清算的一干二净。 第127章 “陛下,你是否满意你所看到的。”寄秋在白金汉宫的典礼厅,看着王座上面貌稚嫩的女王。 安妮眼睛亮晶晶的,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埃尔维斯,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寄秋听着女王不合时宜的称呼,神色波澜不惊,轻笑着行礼告退。 “陛下,您不应该这么称呼海德阁下的。”还是公主时期的贴身仆人皱着眉头提醒安妮。 安妮脸立马冷了下来,“你管得太多了,维尔巴。我今后的人生不需要你指手画脚。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送去给玛格丽特作伴。” 她心里已经计划着将以前的仆人都换掉,在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仆人们都因为她的软弱而怠慢。 维尔巴想到女王不久前把玛格丽特公主安插的卧底丢进了狮子笼,他识趣的闭上嘴巴。 寄秋想到即将到手的职位,回头望了一眼白金汉宫,满意地勾起嘴角。 “巴顿,上一任首相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作为玛格丽特公主的支持者,不出所料,他将一辈子在监狱度过,直到女王退位。” 至于那个倒霉的首相是不是真的支持玛格丽特,寄秋并不在乎,即使他不是,她也会想办法让他变成支持者。 埃尔维斯・海德成为十九世纪英格兰最年轻的首相,半身照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各地大街小巷都在津津乐道。 “亲爱的,不要太过惊讶,英格兰的首相几乎都是从伊顿出来的,海德能做到这件事我并不感到惊讶。”温斯顿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这不是普通的贵族!他是一国的首相啊!”玛丽喃喃自语,“他才三十岁,就成为首相了,天哪。” 与此同时浪博恩,班纳特先生指着报纸,“我就说我的判断不可能出错,你瞧,那个小伙子现在的成就。” “早知道海德先生能当上首相,我那时候就应该把莉迪亚想办法送到他身边。”班纳特太太神色遗憾极了。 莉迪亚把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她心情跌至谷底,自己和海德先生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你还是先操心操心凯蒂的婚事把,最好找个老实人,一声不吭的那种。” 班纳特先生哼了一声,他当时通过伊丽莎白口中得知这件事,第一次这么崩溃,把他吓得不轻。 “你要是当初多管教一下她们,就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班纳特太太不满地叫道。 莉迪亚看着吵起来的父母,脑袋开始疼起来,她现在体会到了简和伊丽莎白的感受,两个姐姐出嫁后,安抚双亲的事就落到她身上,把自己关在阁楼上的凯瑟琳完全指望不上。 对于好友们的议论纷纷,寄秋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现在忙不迭的游说上议院的各个贵族出台统一的英格兰继承法。 她已经成功说服没有儿子和没有子嗣的贵族们同意废除限定继承权,女儿也可以继承土地和庄园。 最终上议院一致通过全英格兰所有土地都变成一般继承法。 死者生前若是没有立下遗嘱,财产将会到社会上拍卖,拍卖所得的钱财还清死者生前的债务,剩下的钱按比例分给近亲,顺序为配偶,未婚子女,父母,其余亲属; 死者无亲属,钱财就用来充盈国库。 “人们总是在自己的利益上松口那么快。”寄秋对于一般继承法的通过那么轻松不感到意外,她默默计划着下一步女性获得选举权,这件事恐怕进展艰难。 限定继承权的废除,班纳特太太脸上的笑容挂了整整一个月,凯瑟琳在法案公布的前一个礼拜嫁给了镇上商人的儿子,有三个姐夫的照拂,婚姻尚且能维持的下去。 也就是说,班纳特先生死后,他的财产都会是班纳特太太的了。 “噢,仁慈的海德阁下,愿上帝永远保佑你!”班纳特太太双手交叉,每天吃饭前都在念叨这句话。 班纳特先生脸一拉,“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盼着我立马倒下。” “怎么会呢,亲爱的,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最开心的不应该是我们的莉迪亚可以慢慢挑选婚姻对象了吗?” 班纳特太太感觉每吃的一口饭都是香的,“柯林斯和夏洛特再也无法把我们赶出这栋房子了!” 班纳特先生放下刀叉,端详了一下餐桌上仅剩的女儿,“好吧,莉迪亚,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学习管账,以免我死后所有的财产都被你买帽子了。” “好的,爸爸。”莉迪亚乖巧地点头,实际上她心里已经计划着在伦敦街上开一家新潮的时装店了。 小镇上帽子平平无奇的款式已经无法迎合她的审美,基本每顶帽子都要改装一番,倒不如自己去开一家帽子店。 几年后,达西第一个儿子出生了。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查理斯。”寄秋抱起红彤彤的婴儿,她感觉手里软绵绵的,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把他碾碎。 查理斯・达西咿咿呀呀地扯着寄秋搭在右肩上的马尾,用着和他父亲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海德,我想请你当查理斯的教父。”达西接过寄秋手中的婴儿,用一种询问地语气开口。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寄秋温和地笑了笑,她看着面前初为人父,留起胡须的达西,心中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寄秋参加完查理斯的洗礼后,就匆匆赶回伦敦,继续处理公务。 “海德这就离开了吗?”伊丽莎白神色遗憾,她低头看了一眼吐泡泡的儿子,“本来还想留他小住几天。” 达西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他对于好友取得如今的地位既感到高兴,又感到心疼。 在别人都关注海德光鲜亮丽的外表,他还是注意到了好友眼底下的乌青。 年幼的女王已经成长到适婚的年龄,周边各国纷纷派人送来联姻的请求。 “海德阁下,希望您可以劝劝陛下,她已经否定了至少二十位王子。” 维尔巴看着身边年轻首相英俊的面孔,他清楚女王为什么拒绝那些王子了。 “我会的,陛下现在在哪里?”寄秋轻轻点头,岁月已经给她眼角染上鱼尾纹,但反而让她变得更有魅力。 “她说在寝宫等候您。” 寄秋瞥了一眼神色恭敬的仆人,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埃尔维斯!”安妮女王坐在梳妆镜前,看到镜子里出现朝思慕想的身影,激动地甩开身边一群仆人,奋不顾身扑向她的臣子。 寄秋抬手将她扶住,避免了一次亲密接触,“陛下,注意礼仪。” 安妮挥手撤走身边的佣人,她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语气带上了一丝撒娇,“你这几天怎么不来看我呢?” “抱歉,最近国事比较多。”寄秋微微颔首,她看着面前神色懵懂的女王,恐怕这个女孩还不知道寄秋在逐渐架空属于王室的权利,只当自己心爱的“男人”体贴她的辛苦。 “那你也要陪陪我啊。”女王伸手拉着寄秋的袖子晃了晃。 寄秋脸色冷静,轻柔地握住安妮的手腕,把她的手扯下来,“我听维尔巴说你不满意那些王子。” “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呢?” 安妮在当公主时被自己父王保护的严严实实,除了一些仆人的怠慢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她成了女王后又有寄秋为她保驾护航,让她性格一直维持着天真散漫,最近迷上了歌剧,对爱情充满了憧憬。 “为什么我要和不爱的人结婚?”她眼神羞涩地看向年轻的首相,心一直跳个不停。 寄秋下意识眉头紧锁,“陛下,您是一个国家的女王,必须要和别的国家联姻。” “跟王子结婚是全国每个女孩心里的梦想,您已经足够幸运了。” 安妮抿起唇瓣,她用力摇头,“那我不想当女王了!” “不要任性,陛下。”寄秋伸手抬起安妮的下巴,她眼里透露着恳求,低声开口道,“至少请为您的臣民想想吧,联姻可以带来两个国家的繁荣,让子民免于战事的侵扰,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安妮看着她的爱人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爱意,心中不由得感到难过,“如果这是你的请求,那么我答应你,埃尔维斯。” “谢谢您的慷慨。”寄秋弯下腰,轻吻了一下女王的指尖。 一个月后,英格兰安妮二世同丹麦的王子结婚,全伦敦都在为这桩婚事做准备,街道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坑坑洼洼的地面都用泥土填平。 安妮心情平静,跟周围紧张的仆人截然相反,她穿上昂贵的婚纱,上面缀满了各种宝石和珍珠,头戴着象征女王的王冠,一步一步走向红衣大主教,携着身边长相平平无奇的丹麦王子,听着婚礼的誓词。 她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趁着撩起婚纱之际,微微偏过脑袋,望了一眼人群为首神色恭谨的首相。 ‘他会不会像歌剧那样,冲上台阶,拉着我离开这里?’ 安妮心里还残留着不切实际的期望,直到英格兰新任国王亲吻她的嘴唇,这件事依旧没有发生。 第128章 安妮二世结婚两年后,寄秋站在法庭上,呼吁给予女性选举权。这件事在英格兰上下引起轰动。 “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莉迪亚小姐!”苏珊坐在帽子店跟身边正在画画的老板说道。 莉迪亚丢下手中的笔,“在海德先生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她如今早已不是浪博恩那个美艳放荡的女孩,如今莉迪亚在伦敦街头开了属于自己的帽子店,颇受中产阶级的小姐的喜爱。 这件事在上下议院都激起了反对,尤其是他们十多年前用武力解决掉写《女性平权》一书的作者,现在还在监视着她的女儿。 众贵族纷纷上书请求女王罢免埃尔维斯・海德首相的职务。 寄秋对此事早有准备,她在几年间提拔了不少忠心的手下,现在都在各个地方身兼要职。更别提,她有女王的支持。 “埃尔维斯,你没事吧?”安妮看着面前瘦削的首相,忍不住心疼的开口,她走下王座,将脑袋靠在寄秋的胸膛上。 “不要为我担心,陛下。”寄秋罕见的没有推开安妮,她话语缠绵温柔,“我只是太心疼女性们所遭受的事情,丈夫把妻子视为私人财产,随意出租给陌生男人。 仅仅是为了几先令,如果再花上几磅,就可以将这个女人买下来。……女性若是没有选举权和继承权,就只会成为男性的生育机器。” “天哪,这简直太可怕了。”安妮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她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 不久前寄秋跟她讲述有穷人吃不起面包的时候,这位女王疑惑地问出来他们为什么不吃蛋糕。 从此寄秋渐渐地将民间的事情讲给女王听,循环渐进,安妮也开始体量起平民的穷苦,在收成不好的地区实施税收减免。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埃尔维斯。放手去做你想做的吧。”安妮轻声说道。 “您真的太善良了,陛下。”寄秋温和地笑了笑。 寄秋路过白金汉宫画廊的时候,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肩膀,她皱着眉头看向来人,微微颔首,“抱歉,国王殿下,我不小心撞到您。” “噢,原来是海德阁下,我还以为是哪个粗鄙的下人。” 克里斯蒂安拉着长长的调子说道,他身边一群仆人压抑不住笑声。 “要是下人的话,我就要把他送到行刑室抽几鞭子。” 寄秋面无表情,她没有理会国王的长篇大论,绕过他向前走去。 周围人都被年轻首相大胆的做法惊到了,这个人怎么能如此大胆。 “啧,没脑子的东西。”寄秋出了白金汉宫之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先生,要不要我。”巴顿摸了摸腰间放木仓的位置。 “不用,我只想正大光明地解决他。”寄秋不屑的笑了笑,她原本还有一丝同情,毕竟自己把人家妻子的心勾搭走了,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转天寄秋觐见女王的时候,时不时蹙眉,她这一举动勾起了安妮的心绪。 “亲爱的埃尔维斯,发生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 安妮想到昨天寄秋并没有为新法案的事情焦虑,那应该是别的事情。女孩对于自己心爱的人的表情总是那么的观察入微。 “没事,陛下。”寄秋露出和煦的微笑,“只是因为个人的一些私事。” 安妮把这件事压在心底,神情自然的同寄秋聊起别的事情。在首相走后,她看向身边的仆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维尔巴心里发苦,但他早就无法像糊弄公主那样糊弄女王,只能把画廊的事情完整的讲述一遍。 安妮垂下眼睛,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你上个月说克里斯蒂安和他从丹麦带过来的贴身女仆勾搭上了,对吧?” “是的,陛下,是那个叫伊芙的女仆。” “我想我的孩子不需要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妹妹,解决掉一个伊芙,还会冒出来第二个伊芙,那么不如一劳永逸。”安妮冷漠地开口道,这个手段还是寄秋教给她的。 “请您再考虑一下吧,陛下!”维尔巴脑门上开始冒汗。 “你在违抗我吗,维尔巴?”安妮挑眉,她的一举一动和年轻的首相完美重合了。 “维尔巴不敢。”男仆跪在女王的脚边。 几日后,英格兰国王从楼梯上跌下来,摔断了腿。寄秋收到消息,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她可不会把委屈默默忍在心里,像小白花那样凄凄惨惨,有现成的手段不用,傻子才会这么做。 解决掉一个蠢货,寄秋带着好心情继续干自己的事业,她站在法庭上,看着台下面无表情的贵族,心情平静,沉稳的念出社会上屡见不鲜的案例,“……我认为女性也属于英格兰的公民,她们不仅仅只有妻子,母亲,女儿三种角色。 女性是大英帝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美利坚已经给予了女性应当的权利,我们不应该循规蹈矩,当欧洲的老古董。” 话音刚落,议会上冲进来一拨人,在众男人吃惊的神色下,站上了属于男性的旁听席位。 有一些男议员对她们的举止怒目而视; 有一些男议员面色迷茫,举止无措; 有一些男议员选择绅士地站起来,将位置让给这些女性。 为首的女性带着其余的女人坐了下来,寄秋注意到边缘上的人,正是她送到美利坚的南希。 南希微笑着朝寄秋点点头,她的肤色已经是小麦色,眼神坚毅,气质落落大方。 寄秋看着国会大厅法官头顶上公平女神的塑像,镇定地继续讲述。 这场会议持续了一上午,法官席上的大法官数次摩挲着桌子上的小锤子,每当他刚想握住就被寄秋一大串讲话所打断,最后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隙敲响板子,心中一大段话忘的一干二净,缓缓说了一句,“保留提议。” 没有立刻否决就是最好的结果,寄秋走到旁听席,同为首的女性握了握手,她认出来这就是《女性平权》作者的女儿艾玛・威廉姆斯。 这项法案的提议僵持了整整一年,最终他们只赞成三十岁以上的女性拥有选举权。 在寄秋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直到她离职,三十岁已经被降到了二十五岁。 寄秋越来越感到自己力不从心,她在首相办公室沉默了一整个晚上,终于下定决心,宣告自己辞去首相一职,去德比郡养马。她前几年在德比郡买了一个小庄园,同达西成了邻居。 “埃尔维斯。”安妮女王紧紧拉住寄秋的手,她心里涌起一阵恐慌,“不要走。” “请您多保重,陛下。”寄秋退后一步,单膝下跪,像是当初向她宣誓那样,做了最后的礼节。 泪水模糊了安妮的视线,她感觉呼吸都在痛苦,心里总有一种这就是永别。 “海德阁下,您真的要走了吗?” 维多利亚公主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站在寄秋面前,轻声问道。 “是的,我已经年迈,该把位置留给年轻人了。”寄秋神色轻松地说道。 “希望您一路平安。”维多利亚是寄秋一手培养起来的,在她心里,海德不仅仅是母亲的臣子,还是她的老师,“我会带领英格兰像您期望的那样前行。” 寄秋看着眉目英气的维多利亚公主,温和地笑了笑,“我相信您,殿下。” 这位改变英格兰女性地位的首相离职后,只带走了一位贴身仆人,将自己所有财产都交给了养女格温德林・海德继承。 “先生,这里太简陋了。”巴顿皱着眉头说道。 “唔,有点。但不可否认,空气十分清新,阳光柔和的午后可以牵着马去林间散散步。”寄秋坐在沙发上,看着巴顿勤劳的打扫着他们的新住宅。 “回来找达西借几个仆人吧,你也该休息休息了。”寄秋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她对于这个从未出错的手下,心里多了几分别人收不到的怜惜,在巴顿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房子写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两人就这么生活到六十岁,期间身边的好友一一离她而去,幸运的是,她可以见他们最后一面。 “我一生因为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感到自豪。”宾利说道。 “不要难过,海德。我们最终还会在天堂重逢。”达西说道。 “海德,你会是十九世纪英格兰最伟大的人,也会是最了不起的首相。”温斯顿说道。 接二连三送走好友的寄秋出现罕见的迷茫,她感觉心脏揪着疼,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想了想,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好快乐的日子,也没有留下那么多遗憾。 “埃尔维斯,很抱歉,我可能先离开这个世界了。”巴顿躺在床上说道,他看着老了之后的主人,心里充满不舍,忍不住唤出一直压在心底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也是最后一次。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寄秋握住他的手轻轻说道,她看出来巴顿的顾虑,“我不会前往天堂,我们会在地狱相见。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秘密?” 巴顿神色犹豫,最后还是老实的开口,“我鼻子比别人灵敏,每个月我都能从您身上闻到血腥气味,但您并没有受伤。” 寄秋尴尬地捂住他的嘴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下去了!” 巴顿离开后,寄秋感受到这具皮囊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已经成为首相的格温德林,“我为你感到骄傲,格温德林。” 英格兰第一位女首相温顺地将脸贴在寄秋手上,“您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几百年后,英格兰一所学校组织学生们参观大英博物馆。 “埃尔维斯・海德真的是太英俊了!” 一位女学生对着伊顿公学捐赠出来的油画犯起了花痴,油画中金发少年神情肃穆,站在船头唱着《伊顿船歌》。 “我好羡慕安妮二世,她竟然可以得到海德先生的爱慕。”另一位女学生语气有些发酸。 “萝丝,历史都是后人书写的,证明不了什么。要是按照宫廷画师画出来的画,我倒觉得是安妮二世暗恋海德先生。”奥黛丽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展馆有一幅油画是安妮二世大婚的场景,但油画中女王并没有注视自己的结婚对象,反而把目光投向人群中,人群为首的正是埃尔维斯・海德。 “也是哦,历史学家都不是在猜测海德先生是无性恋,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萝丝满意地点点头。 “可是根据达西先生的传记,隐晦的暗示海德先生可能喜欢男性。”听着她们讨论的男同学忍不住插话。 “不可能的,大卫。达西先生同海德先生再怎么亲近,也比不上他的养女格温德林・海德!” 萝丝拿出英格兰第一位女首相的传记反驳,“她说过,有贵族为了巴结海德先生,曾送过男宠,但被海德先生的仆人丢出房间。” “不要吵啦!”看着焦灼的气氛,奥黛丽连忙打断,“最近CCB不是拍了纪录片,名字叫《埃尔维斯・海德》,今天好像是上映的第一天。” “噢,天哪!希望能找一个帅的人演!” 萝丝羞涩的捂住发烫的脸,“目前我只觉得演《魂断威尼斯》的伯恩・安德森适合扮演海德先生。” “海德先生的母亲是意大利和瑞士的混血儿,伯恩・安德森年轻的样子确实很合适。”奥黛丽轻声附和道。 大卫看着两个女孩开始讨论起了明星,自己彻底插不进去话,只能无趣地走开了。 他临走前看到门口埃尔维斯・海德的石膏像,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真帅啊~”大卫感叹道。 第129章 寄秋感觉自己被人粗暴的拖拽着,她疼得皱起眉头,艰难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十分热闹的港口,身材粗壮的水手们将船上的货物搬到岸上。 她踉跄了一下,站起身,才看清楚提着她领子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 寄秋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刚发出一个音,嗓子传来刺疼。 ‘我到底是有多久没喝水了?’ ‘再不喝水的话,一会儿就会死去吧。’ 寄秋顶着炽热的太阳昏昏沉沉想到,她想做点什么,可惜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强壮的妇人拖着她来到了一艘船底下。 妇人走上前朝正在监督水手搬运货物的男人说了些什么,时不时指了指摊在地上的寄秋。 寄秋大脑飞快转动,她通过两个人的交流得知自己应该是在意大利某个海岸,为首的男人是水手长。 水手长看着地上跟烂泥一样的“男孩”,满脸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口中不断念叨着,“太瘦弱。” “看着不健康。” 寄秋趁着两个人谈话之际,悄悄接收记忆,好在这个身体才十岁,记忆很快就被她梳理完,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力气很大的妇人竟然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她这次附身的小女孩名字叫西蒙・罗希,一家子全靠父亲打渔为生,母亲康妮生了十个孩子,西蒙排在第六,是所有孩子中最瘦小的。 三天前老罗希捕鱼伤到了腿,只能在家养伤,家中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只能靠康妮缝补维持生活。 十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每天只能吃一块黑面包,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 康妮只能狠下心选择舍弃自己最不待见的孩子,也就是西蒙,将她包装成一个男孩子卖给货船做最底层的船员,既减少了一张嘴,又可以多了一笔钱。 水手长保罗被康妮磨得实在没办法,他试过用力推开女人,但反而把自己推倒,‘看看也无妨,或许这个小子能跟他母亲一样是个大力水手呢。’ 保罗将寄秋提起来,他用粗糙的手捏开寄秋的嘴,闻了闻口腔的味道,‘还好,可能只是饿晕了。’ 一旁路过的水手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如果水手长同女人进行交易,那么这个小子可能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康妮神情忐忑的看着保罗检查寄秋身体的各项情况,直到他翻开寄秋的眼皮,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保罗看着面前金色的眼睛,手瞬间松开,他终于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选择卖掉这个孩子,自己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水手都被吓了一跳,那双眼睛太像兽类,保罗忍不住将它同船长杀掉的那只老虎联想起来。 “先生,他只是眼睛和别人不一样而已,其余的地方都没有问题。”康妮连忙说道。 “托蒂,拿你水壶给他灌点水!”保罗招来一旁看热闹的水手。 托蒂解下腰间的储水袋,单手捏住寄秋的两颊,将水灌了进去。 “咳…咳咳。”寄秋感觉自己火辣辣的嗓子被水流滋润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冷漠地注视面前黝黑的水手。 托蒂刚刚也看到少年那双眼睛,即使有了准备,手也抖了一下,“嘿,小子,别拿你那双眼睛看着我。” 康妮看着托蒂给寄秋灌了淡水,心里松了一口气,“先生,您是打算收下他了吗?” 保罗摸出钱袋,从管事给他买人的钱里拿出几个硬币丢给女人,“好了,你可以走了。” 康妮忙不迭的接过钱,说了好几声谢谢就小跑地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坐在地上的寄秋。 “你叫什么名字?”保罗问着看起来像是五六岁的孩子,他心里升起少见的怜悯。 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大航海中水手死亡再常见不过,他这点同情心又能有什么用呢? 寄秋意识到自己的瞳色可能跟别人不同,她温顺地垂下眼睛,“我叫西蒙,西蒙・罗希,先生。” “听着,托蒂会带你去梳洗一番,然后你将吃上一顿你在船上最好的一餐。”保罗大声嚷嚷道,“我可不管你到底多少岁,只要你活着就得在船上一天到晚干活。” “好的,先生。”寄秋缓缓点了点小脑袋,她跟在托蒂身后。 “托蒂,你带回来个什么东西!”光着膀子的水手高声朝桅杆下的托蒂喊道。 “保罗新买的水手,我带他去厨房饱餐一顿。”托蒂扯下头上的帽子挥了挥,他把寄秋带到船上的厨房,“让我看看能喂你点什么?” 最后他从船长大副吃剩下的肉排中选了完好的一块放到盘子上。 寄秋看着盘中油腻腻的羊排,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忍着反胃把它吃个一干二净,吃完后肚子发出一声,“咕~~” “你还没吃饱吗?”托蒂又找了一块火腿,切了一块给寄秋,自己也吃了一大块,语气带着威胁,“你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就会扭断你的脖子。” “知道了。”寄秋嘴里塞满火腿肉,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她在几个小时前还享受着山珍海味,现在却因为一块火腿肉想流泪。 托蒂看着吃得很快,但咀嚼精细的寄秋,脸上浮现一丝狐疑,“你真的是渔夫的儿子吗?”他感觉自己面前坐着一位游轮上层的贵客。 寄秋动作一僵,大口将火腿咽下去,脸上沾了一点肉屑,“你说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托蒂把船长剩下的牛犊内排吃干净。 ‘看来即使是小人物也不是好糊弄的。’寄秋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差点被这个敏锐的水手看穿。 属于埃尔维斯・海德那份情感已经消失,但几十年的行为举止不是那么容易改变。 上一个世界对于她来说,已经变成了一部电影,不过学习的技能还是能用上的。 寄秋有两个计划,一个是当船长,一个是给自己赎身去外面谋生。 她相信自己在伊顿公学和剑桥大学所的知识完全够用,再加上在英格兰从政的那些岁月,足以改变自己的现状。 寄秋学着像托蒂那样把盘子上的肉汁舔的干干净净,她静静等待水手填饱肚子。 “我带你去船舱,希望你像你妈妈说的那样听话,这样你可以少受点苦。”托蒂拿手捏了一下鼻子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先生?”寄秋小声询问面前看起来脾气暴躁的水手,她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谦卑。 托蒂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黑瘦的小鬼总有一种面对那些小少爷的错觉,他恶声恶气开口,“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船舱有恶棍拉里,他很讨厌新人,每一个新人到来都要被他欺负一阵子才接纳,那些忍受不了的就会跑到我们船舱,导致我们船舱人员爆满。” 他立马扯了扯寄秋棕色的卷发,“如果拉里把你赶出来,你就去废弃的储物间,跟老亚瑟一起住,不许来我们船舱,我们是不会欢迎小怪物的。” 寄秋对于这个刺耳的绰号充耳未闻,她等着托蒂离开,自己就去找镜子看看自己长相有什么问题,她现下的做法就是多从这个男人身上打听一点东西。 在寄秋听到恶棍拉里会把人扒光扔到甲板上冻一晚上,她已经做好不去睡大通铺的打算了。 寄秋来到了她应该住的船舱,门口就是有四个她那么大的水手,站起来像是小山一样。 “这是新人,你们找个地方给他睡。”托蒂没有害怕,神色淡定地开口道。 肉山移动了一下身子,看向不远处一个蓄着浓密胡须的男人,“拉里,有新人!” 拉里踹开脚边的酒瓶,从牌桌上走了下来,“保罗新买的小玩意儿?” 随即寄秋就被用力捏住下巴,强行和面前的大胡子对视。 拉里看着那双罕见的眼睛,嘴里啐了一口,“让这个小怪物滚开,不然我就把他丢到海里喂鲨鱼。” 寄秋抹掉脸上臭烘烘的口水,她面色平静,隐忍是她的拿手绝活,就像她可以精心策划几十年去推动英格兰女性平权事业的发展,“老亚瑟在哪里?” “喂,好心提醒一下,老亚瑟感染了风寒。”托蒂懒得管船舱里的插曲,他没想到少年这么硬气,直接从船舱离开,“你要是求求我,我说不定会大发慈悲让你跟我一起睡。” “多谢你的好意,请带我去废弃储物间。”寄秋没有在意托蒂的一惊一乍,她执意去同老亚瑟作伴。 托蒂只好告诉了储物间的位置,顺便拐弯抹角告诉了自己船舱所在位置,“你有一个下午时间考虑。” 他做完最后的叮嘱,就跑去拉船帆,这艘轮船再一次启航了。 寄秋靠在船的栏杆处,适应了一下轮船的晃动程度,就往废弃的储物间走去,她在门前停下,将自己宽松的亚麻衣服扯了一块布,包裹住下半张脸,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第一眼注意到胡子和头发花白的老水手,此时他正蜷缩成一团,寄秋慢慢走上前,轻轻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脖颈,眉头一皱,紧接着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人已经死了。 太阳即将隐入海平面,天空传来海鸟的鸣叫声,寄秋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储物间是在船第一层的尾部,很容易被海浪淹没,水手都在第二场甲板上活动,也就是说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 寄秋用尽全力将老亚瑟的尸体拖出来,推到海里去,每一位水手的归宿都是大海。 处理完老亚瑟之后,她在储物间找到一个酒精灯,直接敲碎,让液体流出来,她拿着一块干燥的抹布擦拭着整个储物间。 闻着刺鼻的酒精味,寄秋总算停下来,坐在靠在沙袋上休息,她环视了一下几平米的储物间,把一堆杂七杂八的杂物推到一旁,清理出来一个睡觉的地方。 她找到一卷潮湿的报纸作为她的“床”的第一层,寄秋耐心地将报纸铺满空地,她坐在报纸上,同时也捡起一张报纸浏览,她必须要知道现在是哪个时代。 ‘什么东西。’寄秋发现手中的报纸有些不对劲,报纸上的文字她完全不认识,她连忙换了一张报纸再看了一遍,发现自己依然不认识。 等寄秋冷静下来慢慢思考,最终得出一个结果,这具身体患有阅读障碍症。 她必须得有一个人逐步带她理解每一个字母,重新整理出属于自己的阅读体系,才能看懂文字。 第130章 寄秋把自己团成一团,躺在甲板上打了个寒噤,漏风的木门时不时灌进一股冰冷的海风,她把沙袋堆在门前,以防这扇破烂门被风吹开。 “呼~”寄秋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用力搓着冰冷的手臂。 ‘希望我可以活到明天早上。’她心里默默想到。 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一道光线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寄秋转动了一下眼皮,缓慢地睁开双眼,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嘶——腰麻了。’ 她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把长长的卷发往脸上扒拉几下,正好盖住双眼,才起身走出废弃的储物间。 头顶的甲板传来一阵嘈杂声,水手们粗声粗气议论着今天的天气,里面夹杂着自己昨天在岸边的艳遇。 不一会儿就引起其余人的起哄声,很快就被水手长的大嗓门压了下去。 如果寄秋现在还是那个英格兰首相的话,或许会饶有兴趣观察一下这种大航海的日常生活。 可惜她现在只是一名饥肠辘辘的学徒,连水手都算不上,说不定明天就会葬身大海。 她像只小老鼠一样,蹭到了一群膀大腰粗的水手中,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寄秋趁着他们讨论某个prostitute的时候,摸了一个盘子,移动到队伍末端。 给人打饭的水手注意到这个刚到他腰间的少年,想到船舱昨天激烈讨论的新闻,保罗买了一个眼睛像老虎的小萝卜头。 寄秋抿起嘴巴,她看着面前沉默的水手,最终还是给了她一勺粘稠的鱼汤和一小块黑面包。她端着盘子走到最角落,狼吞虎咽的吃干净。 今天海面风平浪静,寄秋被分到清洗一层甲板的工作,她趴在地上,卖力的擦拭甲板上的污垢,给铁质的地方打上一层防水的蜡。 一艘船上,学徒是最底层最廉价的劳动力,就比黑三角贸易中的黑奴好那么一点。 如果不是吃不起饭,有人宁愿当被地主剥削的农民,也不愿意卖身到船上,学徒要到海浪来临之际爬到高高的桅杆上扯住船帆,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船靠岸的时候要去搬运货物,怠慢一下就会被鞭子抽打; 有的水手在航海的途中感到枯燥,就会拿学徒发泄。 寄秋在上厕所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自己这辈子的长相,西蒙・罗希有着一头棕色的羊毛卷,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她凑近仔细端详,实际上应该是琥珀色更为合适,只不过意大利海岸大多数时间都是阳光灿烂,西蒙的眼睛在阳光下就会变成没有杂质的金色,被西蒙的母亲看作异端。 她看着自己营养不良的身体,心里把保养身体的计划提上日程,要不然无法活到成年。 托蒂看着一个小不点磨磨蹭蹭从厕所里走出来,他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喂,小怪物!” 寄秋看了他一眼,把头扭过去,绕过他向前走去。 “嘿!”托蒂单手捉住寄秋的后颈,“我跟你说话呢。” 寄秋拍开他的手,她已经看出来这个青年性子并不坏,所以面对他胆子一向很大,“我有名字,我叫西蒙。” 托蒂烦躁的挠了挠黑色的寸头,“好吧,西蒙。你的床铺用品还没领。” 于是寄秋得到了她第一套装备,一床散发着霉味的铺盖,她昂起小脑袋,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谢谢你,托蒂。” 托蒂看着眼前露出两个小酒窝的小怪物,不耐烦地挥开,“拿完了就离我远点,继续做你的工作。” 寄秋扛着卷起来跟她一样高的床铺,拖回自己的小地盘,铺在了甲板上。 她干了一整天的活,终于弄清楚两个信息,这艘船叫美人鱼号,是一艘货船,由一个法国人承包下来做生意,航线都是在威尼斯和马赛周围徘徊,基本不会遇到海盗和暴风雨。 现在是1829年,拿破仑已经彻底倒台,跟她上辈子重生的时间差不多。 太阳消失在海平面,寄秋终于可以歇息了,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还有高高肿起来的膝盖,她没有药酒,船上的船医也不可能把药剂用在她这个学徒身上。 ‘至少我有被子,不会挨冻了。’她苦中作乐的想到,寄秋把自己裹成一个蛋卷形状,把脚丫子缩了进去。 第二天还是在阳光照耀下醒来,寄秋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她抖了抖身上海水晒干留下来的盐粒,自己必须避免受伤,否则不仅面临感染的风险,还要面临伤口撒盐的酷刑。 早餐是散发腥气的牛奶,还有夹杂燕麦的黑面包,寄秋没怎么细嚼就咽了进去,她想自己若是细细品尝,恐怕就会呕出来。 “小子,过来!”给人打饭的水手朝寄秋招招手。 寄秋立马爬起来,小跑走到他跟前,身体紧绷,遮盖的眼睛满是警惕,“先生,您叫我吗?” “今天你的工作就是洗盘子,等他们吃完你把盘子端到厨房洗干净。”水手扯着粗哑地嗓子说道。 寄秋乖乖的点头,抬起一个木桶,她把水手们留在餐桌上的碟子都整整齐齐码在木桶里,拖着木桶往厨房走去,不用跪在地上擦甲板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她的膝盖可以休息一天了。 船上的淡水是珍稀资源,洗盘子的水都是从海里打出来的,寄秋耐心地把盘子一个一个洗干净,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碟子上的死鱼,鱼身爬满了虫子,碟子下面是饼干,最上面几块被蛆虫啃食。 这就是保存饼干最好的方法,因为船上的老鼠连铁皮都能啃穿。 寄秋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办法搞到蔬菜水果,避免坏血病。 只是,船上的蔬菜水果比肉还有珍稀,都锁在柜子里。 ‘我需要一根铁丝。’ 夜晚,寄秋整理储物间,找到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她用力掰了几下,查看了一下粗细,发现无法伸进锁孔里面,只能继续寻找,她很快又找到一个生锈的剃须刀片,眼里一亮,‘就是它了!’ 转天寄秋吃完发霉的奶酪和硬的可以磨牙的面包片之后,悄悄走到放饭的水手面前,一言不发的蹲到他脚边,努力让自己显得弱小可怜无助。 果不其然,水手又把洗碗的工作交给寄秋,并捏开她的嘴扔了一块咸牛肉。 寄秋砸吧砸吧嘴,回味着口腔中的肉味,她几乎快要忘了自己上辈子只吃整只牛身上最嫩的部位,现在一心想从锁住的柜门里搞一个桔子。 她把磨好的刀片伸进锁孔扭了几下,柜门就被打开,寄秋飞快地伸手拿起一个桔子往兜里放,然后若无其事的锁住门,继续洗碗。 寄秋洗完碗走出厨房,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托蒂,她心里一沉,脸上依旧镇定。 “你没有偷东西吧,西蒙?”托蒂拉着脸看着眼底下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船上偷东西可是要被绑在桅杆上抽二十鞭。” “我不敢,先生。”寄秋小声回答道。 “你是没吃饱饭吗,声音这么小?” 托蒂眉毛皱成一团,他一只手按住寄秋,另一只手在她伸上摸索。 寄秋看着自己的口袋被翻开,那只手继续往下伸,她心被提起来,大手用力捏了一下。 “啧,看不出来啊。”托蒂扯了一下嘴角,阴阳怪气地开口,“你那个地方还挺大,跟你年龄有点不符合。” 寄秋面无表情地挣开他的大手,甩掉托蒂一路狂奔回到储物间,依靠在门上,从裤子里掏出来被捏烂的桔子,一口吃光,连汁水也不放过。 她吐出桔子籽,放到自己做的简易花盆里。花盆里最底下是一盆细沙,上面盖着酒糟,桔子籽一颗一颗摆好,再往上面盖上潮湿的纱布。 寄秋此刻默默祈祷它可以发芽,她就可以获得绿色蔬菜了。 做完这一切,寄秋感觉自己腹中又空了起来,开始发出不满地咕咕叫,她找到昨天那个铁钉,将它绑在储物间里散开的麻绳上,又找了一个废弃的铁锹,把把柄卸了下来,绑到了麻绳另一端,制作了一个简易的钓鱼竿。 她从饼干上捉住一条蛆虫,挂到“鱼钩”上,缓慢地将绳子放到海里。 寄秋睁着眼睛盯了一小时,把绳子提了起来,上面的虫子已经没影了,她只好再挂了一条,这次绳子抖了一下,立马收绳子,提到半路,鱼掉到了海里。 寄秋默默思考着,钓鱼和去厨房“拿”东西吃,哪个更容易,头顶甲板繁忙的走动声打消了她去厨房的想法,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蹲鱼。 在她最后一次放杆的时候,总算有了收获,收获了一条胳膊那么长鱼,寄秋脸上忍不住浮现笑容,她用手把鱼摔死,挖出内脏,把鱼放在一个完好的酒精灯上烘烤。 一阵啃食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寄秋拿起一个叉子,扒开木板,想要戳刺的手停在了半空。 “嗷呜~”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眨着蓝色的眼睛望着她。 第131章 寄秋没想过美人鱼号上还有船猫。毕竟中世纪时期的欧洲人对猫可是极度不友好,甚至把猫看作灾难厄运的象征,还联合猎巫行动搞出了屠猫热潮。 但很快这中虐猫行为就遭到自然的惩罚,猫少了之后老鼠大量繁殖,由此爆发了黑死病,夺走了两千五百万人的生命,最终人类自己吃下了这个苦果。 即使是在十九世纪初,虐猫的行为也屡见不鲜,黑猫受到的迫害比别的花色猫大很多。 她不知道这只几个月大的橘白猫是怎么跑到船上的,但不妨碍寄秋想偷偷养着它抓老鼠,蛆虫尚且能忍受,她可不想被吱吱乱叫的老鼠啃一口。 “喵~”寄秋尝试着模仿小猫的叫声,她把一小块鱼肉放到手上,在小猫眼前晃了晃,“过来吃。” 小猫动了动耳朵,匍匐走到寄秋跟前,飞快地叼走她手心里那块鱼肚子肉,几口就吃完了。 寄秋翻动了一下烤鱼,细细地嚼碎鱼刺,连着鱼肉一起咽了下去。 夜晚甲板上的海风冰冷刺骨,小猫犹豫了一会儿,大胆地跳到寄秋怀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爪子下意识在身下柔软的肚子上踩踩踩。 “我刚中了桔子,希望它可以长出桔子来,你也叫桔子吧,跟它一起长大。” 寄秋把手放在小猫耳朵后面按摩着,漫漫长夜有了一个小生命陪伴就没有那么寂寞了。 有了小桔子之后,寄秋钓鱼钓的更频繁了,好在一个小孩一只小猫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她们的“小窝”也逐渐变得温馨起来。 一大堆沾上锈迹的细麻绳被寄秋缠成一个球球,做了最简陋的猫玩具。 好在小桔子是她见过最乖的小猫咪了,白天寄秋出去干活的时候,它就自己玩它的小球,偶尔用“钓鱼竿”上的木棍磨牙。 “咦,你从哪里找到的食物?”寄秋惊讶地看着小桔子叼着跟它身子一样大的火腿肉。 小猫放下口中的火腿,整只猫又摊在寄秋身上变成了猫饼。 寄秋吹掉熏火腿上面的灰,将它分成两份,一份自己吃,一份喂给猫,垫了一点肚子后,她继续把注意力放到鱼竿上,她给自己定了时间,只垂钓三个小时,若是三个小时一无所获就回小窝睡觉。 至于记录时间的工具,就靠她从储物间翻出来的沙漏来估算,因为沙漏是坏的,有时候沙子掉着掉着就停了,需要手动弹一弹容器。 她花了一小时,钓上来一巴掌那么大的小鱼,被小桔子一口吞了。 ‘今天可能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寄秋已经对自己三脚猫的钓鱼技术失望了,鱼上钩全靠脸白不白。 ‘早知道不学马术和钢琴,多学学钓鱼这中实用的技能多好啊。’她再一次唾弃自己曾经的选择。 现在抱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寄秋只能揉了揉怀中的小橘猫,盼望着它能带给自己好运。 毕竟收养小桔子之后,她总会时不时管饭水手的关照,偶尔可以吃到肉的边角料。相比其余被压迫的学徒,她的境况不算太糟糕。 寄秋感受到鱼竿被拉扯,她差点没有握住钓竿,心里一喜,这一定是一条大鱼! 爱德蒙・唐泰斯钻进了麻袋里,身体一动也不动,用力绷直,像个死人一样,他感受着自己被抛进了冰冷的大海。他在海中用打磨的石头划破亚麻编织袋。 他感受着自己被脚上绑着的铁球拽着下沉,唐泰斯一个俯身,用石头割断了绑在脚上的绳子。 整个人都变轻了,他没有浮出海面,一直潜入水中往远处游去,离那所暗无天日的监狱越远越好。 即使被关押在古堡里十四年,唐泰斯熟悉这片大海他像一条鱼一样在海中游行,他根据太阳和风向判断自己的位置,礁石和小岛给了他指明前进的方向。 ‘不行,那座岛有人,我不能被人发现。’唐泰斯大脑昏昏沉沉地想到,手臂机械地摆动,他心里计划着去印象中某个无人岛休整一番,躲过士兵的追捕,等大家都以为他沉入大海之后,他再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但是唐泰斯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了,他在监狱里呆了十几年,即使法利亚神甫对他进行过训练,他也早就不是那个身强力壮的大副。 唐泰斯感觉自己体力在不断流失,他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在朦胧中,他看到了一条绳子。 ‘这是通往天堂的绳子吗?’唐泰斯筋疲力竭地想到,他还是下意识死死抓住这根绳子,心里涌现强烈的不甘,他还没有完成复仇,他不想死。 如果真有上帝存在的话,他一定要上前同神理论,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自己。 唐泰斯感觉绳子被往上扯着,他一点一点浮出水平,很快就被凹凸不平的地方磕的皮肉疼。 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通往天堂的绳子,而是一艘轮船。 寄秋用力扯着麻绳,她此刻背对着鱼钩方向,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就像拉重物一样,完全看不到她究竟拉了一个什么东西。 唐泰斯用力攀住船边,用尽全力一番,整个身子摔在了甲板上,眼睛一闭,彻底不省人事了。 寄秋眨了眨眼睛,她同小桔子无辜的蓝眼睛对视了一眼,她钓了一具尸体吗? 她想把“尸体”重新扔到海里,竟然发现人还活着,胸膛正在起伏。 “我可没有乱杀活人的爱好啊。”寄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造型像野人,皮肤像吸血鬼一样的男人。 “喵~”小桔子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小主人为什么抱头蹲在地上。 寄秋还是把这个男人拖回小窝,用麻绳给他绑了个死结,等他醒了之后再审问。 如果是坏人就用刀片隔断他的喉咙丢到海里喂鲨鱼。一艘船上有她一个坏人就够了,多了就容易内卷。 唐泰斯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醒了,他想把脸上的东西拿开,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紧紧绑住,大脑立马发出嗡嗡嗡的警报。 自己被发现了吗? 寄秋看着小桔子在野人身上腻歪,心里多了几分不爽,明明她才是正牌饲养人,为什么猫猫要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小桔子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自己主人的不满,兴高采烈地趴在这个会动的热源上,给自己暖爪子。 唐泰斯抖掉脸上的小猫,抬起头来就同一双金色的兽瞳对视,他的心此刻被提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那双金色的眼睛来源于一个几岁的小少年。 他试着让自己表现的无害一些,毕竟自己曾经可是很讨小孩子喜欢,应付面前这个小崽子不在话下。 唐泰斯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放轻松。 寄秋看着面前的人露出一个痴呆的笑容,眼睛抽搐了一下,‘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小桔子,回来!”她低声念了一句,召回了恋恋不舍的小猫咪。 ‘养小动物的孩子通常都很善良。’唐泰斯想到,他对自己能说服眼前这个孩子更有信心了。 殊不知他面前是个恶魔,只对未开化的动物展现几分仁慈。 ‘这个大脑未发育完全的野人,放着好占地方,又不能吃,还是杀掉喂鲨鱼吧。’ 寄秋阴森森地想到,一只猫她还能养得起,至少猫可以捕老鼠吃,大男人不是她一个小孩能饲养的。 “你好啊,小不点。”野人张口说了一句法语。 寄秋皱起眉头,把手背后的刀片推到沙袋底下,她眼神微冷,‘怎么是一个正常人?’ “我叫爱德华,你叫什么名字?” 唐泰斯大脑立马编了一个假名出来,他直视那双令人生畏的眼睛,心里暗自感叹一句。 真漂亮啊,像极了他在马戏团里看到的老虎,却比那只老虎还要充满生机。 还跟她上辈子便宜爹一个名字,寄秋挑了一下眉头,“我叫西蒙,你是什么人?” 通过法利亚的一番教导,唐泰斯立马在大脑里编织了一个故事,他是一名法国商人,所在的货船遭到暴风雨触礁,一船上的人都葬身大海,只有他一个人被飘到了孤岛上,在耗尽最后一份食物后,他依然没有等来救援,不得不用搭着一块木板漂浮,希望可以碰到货船或者是有人生活的小岛。 ‘他是不是看过《鲁滨逊漂流记》啊?’ 寄秋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把他当成小孩哄了,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噢,那我去找船长,向他说明情况。” 寄秋随即观察男人的反应,她失望了,野人先生面色镇定,好似在跟她说,‘你快去啊,我等着。’ 当然唐泰斯心里可没有表面镇静,他在少年低着脑袋思考的时候,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意识到这是一间储物室。 这个年龄段在船上工作的只有学徒,但根据他在船上工作的经验可知,学徒是住在专门的船舱里,那么为何面前的少年偏偏栖身储物间。 恐怕和他异于常人的眼睛有关,储物间对于少年来说就是自己的庇护所。 一旦被人发现,小少年就得住进大通铺,他的猫崽子也被丢到海里淹死。 唐泰斯承认自己心里有赌的成分,因为他看到身边木桶里的绿芽,猜测少年不想暴露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希望有人能破坏他平静的生活。 “船长很忙,等他有空我会告诉他这件事。”寄秋不高兴地说道,她把脚边的猫放到男人怀里,“看好我的猫,不要让它乱跑。” “西蒙,绳子!”唐泰斯低声叫住寄秋,他扭动了一下身子,示意少年给他松绑。 “绳子是活扣,你转动两下手腕就开了。”寄秋懒洋洋地把门拴上,她用了上辈子学的捆绑法,不知道窍门的人越挣扎绳子绑的越紧,了解的人很容易挣脱,这还是从大臣们给她送情人的时候学到的小技巧。 唐泰斯松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松了绑,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猫,大手在猫头上搓了搓,引来小猫不满地叫声。 第132章 “喂,西蒙!”托蒂叫住了正在刷甲板的寄秋,他看着趴在地上小小的一团,手有些痒痒,总想伸手揉一把。 寄秋头也不抬,继续清理甲板上的污垢,“有事吗?” “老亚瑟怎么样了?”托蒂问出自己的来意,他想确定一下那个老水手是否还活着。 老亚瑟?寄秋愣了一秒,她想到被自己推到大海里的老水手,心里浮现一个大胆的主意,“他病情有些好转,修养几天就可以坐起来了。” “噢,那他这几天的饮食你有给他带过去吗?”托蒂问道。 寄秋面不改色撒谎,“我把面包泡软了喂他吃了一点。” 她不动声色地询问托蒂关于老亚瑟的人生经历。 到了晚上,寄秋目光冷漠地盯着给小猫按摩的唐泰斯,“爱德华先生,您应该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吧?” 她看着面前男人苍白的肤色,这个时代皮肤越白代表着越有钱。 虽然这个爱德华处处透露着诡异,但寄秋觉得他是个有来历的人。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不知道有个岛上监狱为基础,毕竟西蒙・罗希短短的人生经历是无法了解太多的社会情况,更别提知道伊芙堡监狱。否则寄秋立马可以推测出这个男人是逃犯。 “你真的是太细心了,西蒙。”唐泰斯温和地说道,他装作烦恼的样子,“你有什么主意吗?” “这里曾经有个叫亚瑟的老水手,他生病了,所以被人赶到这间废弃的储物室。在我到来的那一天他已经回归天堂,我把他送进大海里。” 寄秋神色平静地说道,她看着盘膝坐在地上认真倾听的男人,“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今天有个水手问起他的情况,我告诉他老亚瑟还活着。” “你是说让我顶替老亚瑟的身份?” 唐泰斯发觉少年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胆,“你要怎么骗过认识老亚瑟的人,他在船上生活很多年,被人顶替的话,不会立马被拆穿吗?” “不会,据我所知,老亚瑟是一个很孤僻的人,他还是一个哑巴。你只要用石灰把胡子染白,弯腰驼背,就可以伪装到船靠岸。一个礼拜后,这艘船将会停留在马赛港,你可以趁机离开。” 寄秋说道,这是她想到的最好办法,自己没有能力养活一个成年男人。 “谢谢。”唐泰斯低声说了一句。 寄秋摆着一张厌世脸,不想跟他多做交流,但很快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下特别明显。 “噗,抱歉,我并不是有意的。”唐泰斯捂住嘴巴,憋住笑声。 寄秋感觉自己手底下的刀片蠢蠢欲动,肚子叫的一声比一声小,瘫在唐泰斯怀中的小桔子也饿得嗷嗷叫。 “或许你可以把你的鱼竿借我用一下?”唐泰斯扭过头,不去看寄秋的窘况。 今夜的海平面不是很平静,整艘船有些摇晃,好在没有暴风雨要来的征兆。 唐泰斯将手中简易的鱼竿改了改,将鱼钩尖端往里面掰了几下,“鱼钩得要做成鹰嘴形状,才能钩住鱼。你原先做的鱼钩有些倾斜,鱼很容易跑掉。” 寄秋把这话默默记了下来,她踮起脚尖,扒拉着船边,“我好饿,你快点。” 唐泰斯无奈地笑了笑,伸出大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好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不一会儿,唐泰斯就钓起来一条肥美的大鱼,鱼在甲板上活蹦乱跳,小猫冲上前用力撕咬,但被大鱼抽了一巴掌,耳朵变成飞机耳,嗓子发出威胁地吼叫。 寄秋拿起鱼,张嘴打算咬,就被唐泰斯制止了,“你等我把它烤熟了!” “可是,酒精灯已经用完了。”寄秋捏住手里的活鱼,沮丧着脸,她也不喜欢吃生的,但是总不能去厨房偷火柴吧。 唐泰斯叹了一口气,他拧起寄秋手中的鱼,往地上用力摔了两下,确认鱼死了之后,他用刀片割了一小段头发,放到一块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往上一磕,一道小火苗凭空出现。 “哇哦~”寄秋眨了眨眼睛,原来这是打火石啊。 唐泰斯把鱼的内脏清理出来喂猫,他用一根铁棍把鱼串好,放到火苗上烘烤,时不时给鱼翻面,最后在鱼上撒了一把天然的盐粒。 寄秋接过烤鱼,上面的刺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她放心地一口吞下去,“好吃。”她开始怀念上辈子巴顿无微不至的照顾。 唐泰斯从小生活在海面上,钓鱼技术比寄秋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一个晚上钓的鱼,喂饱了两人一猫。 寄秋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发出一声饱嗝儿,‘吃饱的感觉好开心~’ 唐泰斯感觉自己养了两只猫,他不知不觉担当了起了一个铲屎官。 寄秋感觉这个自称爱德华的男人违和感越来越强,一个商人,竟然可以懂得物理,数学,经济学,还会对海面的情况了如指掌,对船上每个人的职务如数家珍。 唐泰斯耐心地教给小学徒一些有用的知识,希望可以帮到他自力更生,殊不知这一切让寄秋对他的怀疑逐渐加深。 “海鸟也是预知海面动静的一个方法,动物远远要比人类敏锐的多。” 唐泰斯躺在储物间的甲板上温声说道,他很快发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 寄秋怀里抱着小桔子滚到了唐泰斯身边眯着眯着就睡着了,本能的寻找热源温暖自己冰冷的小脚。 唐泰斯感觉到少年冰冷的脚搭在他腿上,侧过身子堵住后面漏风的门,手臂还被小孩当了枕头。他有那么一瞬间,发觉日子没那么难过了。 ‘他这么小就被家人卖到船上,如果我不出现的话,他会饿多久的肚子?’ 他完全不晓得生长时期的孩子胃口有多大,寄秋经过那个不知名的水手投喂,比一开始长大了一点。 ‘他会活到成年吗?’唐泰斯忍不住想着少年充满黑暗的未来,他心里萌生了一丝带少年离开这个船的想法,但又被自己想要复仇的计划打消。他本是为了复仇而活,又有什么资格去养一个孩子? 寄秋贴着每天给她开小灶的水手,她悄悄扭过脑袋,观察餐桌末尾的唐泰斯,好在没有人注意到。 即使有人问起,也被男人口齿不清的啊啊声弄得一脸无趣地走开了。 至少她不用担心露馅,明天早上,船就靠岸了。寄秋心里涌现几分不舍,她舍不得男人的烤鱼,她的猫也被唐泰斯喂的油光水滑。 空中盘旋的海鸟传来嘶哑刺耳的鸣叫,寄秋听到有水手念道,“暴风雨要来了。” 船上的水手跑动起来,各司其职,他们已经见过很多风浪,早已有了准备。 只不过这次暴风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还伴随着小型龙卷风。 不远处还有几道肉眼可见的闪电,掀起的海浪快要盖过货船,船长急忙站在最上方开始指挥起来,寄秋首次见识到在自然面前人类有多渺小。 船身被吹的四十五度角倾斜,寄秋死死抱住一根桅杆,她不敢松手,一旦松手就会掉到海里去,死无全尸。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滑到了寄秋身边,抓住了跟她同一个桅杆。 她看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是第一天上船见到的拉里。 寄秋所抱住的桅杆是船上最细的一根,有了拉里这一个重量级的存在,它开始断裂。 拉里看着身边那双金色的眼睛,心里升起一股嫌恶,他用尽全力用脚往寄秋肚子上一踢,“松开你的手,小怪物!” “唔。”寄秋感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痛,但她不敢松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这个恶棍。 拉里踹了几下,看到寄秋依然抓着桅杆,桅杆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 他变得恐慌,于是空出一只手,把寄秋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最后看到少年小小的身子往下滑去,拉里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但很快又僵住了。 不远处的唐泰斯在拉里用脚踹寄秋的时候就把一切收入眼中,他扒着一个粗麻绳用力往那边爬去,在少年滑落的时候正好接住,抱在怀中。 寄秋整个人像只考拉一样挂在唐泰斯身上,心里涌现一股安全感,她像一只真的幼崽那样,委屈地把脑袋埋在男人结实的胸肌上,嘴里发出难过的咕哝声。 拉里高兴没多久,他所拽住的桅杆就断裂,整个人加速下滑,“噢,不要!” 他用手抓着光滑的甲板,在混乱中抓住了一根绳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就和唐泰斯的眼睛对上。 原来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唐泰斯的右下方,自己的脑袋和唐泰斯的脚部齐平。 唐泰斯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寄秋的脑袋,让她抓好自己,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他就像钟摆一样摆动起来。 拉里看着一只脚往他脸上踹过来,鼻骨发出断裂的响声,他忍不住哀嚎起来,“求求你……不要。” 唐泰斯正用磨得尖锐的指甲一下一下割着身边拉里所在的那段绳子,同时还把自己和寄秋的重量压在那根绳子上,很快绳子就断了。拉里再也没有东西可以依靠,整个人落入大海中。 寄秋低头,看到拉里最后绝望的眼神,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第133章 暴风雨后,船上所有的人都在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船上的人互相拥抱,有人热泪盈眶,谁都没想到这次暴风雨会这么猛烈。 大副组织着水手长们清点人数,统计有多少人在此次灾难中丧生。 寄秋从唐泰斯身上爬起来,一路直奔自己的小窝,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泡水了。甲板上都湿哒哒的,她轻声发出喵喵声,呼唤着小桔子。 很快头顶上响起了喵喵叫的回应,寄秋抬起头来发现,小桔子已经淋成落汤鸡,爪子抓着上面的横木,它见到熟悉的人,立马把爪子一收,跳到了小主人怀中,不满地控诉她怎么来的那么晚。 寄秋用衣服给它擦干身上的水分,还好,她的猫还活着,这恐怕是她最大的财产了。 “西蒙。”唐泰斯跟在寄秋身后来到储物间,看到少年和小猫相依的场景,冷硬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心中的打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可以收养你,资助你读书,直到你长大成人。” 唐泰斯在那一瞬间,觉得少年的存在反而勾起了他的人性,他想到法利亚神甫临终前让他多做善事的遗言,收养一个孩子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他已经被关押了十四年,想必回到家乡也是物是人非,不知道他的老父亲怎么样,还有他心爱的未婚妻梅塞蒂斯,不知道她是否还在盼望着他回家。 寄秋低头思考着他的提议,唐泰斯的提议和她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可她又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法国商人。 但刚刚的海难给她带来的影响太大了,寄秋无法保证下一次遇到人下黑手还能有人救她。 良久后,寄秋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爸爸!” 这回轮到唐泰斯痴傻了,他不晓得在寄秋脑海里,收养就意味着建立亲子关系,而他原本只是想着自己出钱供少年读书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男人陷入了迷茫,他和未婚妻青梅竹马,只是亲过嘴拉过手,第一次还在,竟然直接有了一个大儿子。 寄秋举着小猫,蹭到唐泰斯身边,她的身高刚好到唐泰斯的肚子,用小脑袋撞了一下他,继续叫了一声,“爸爸。” 唐泰斯低头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依赖,他伸出大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嗯,下船后我带你回家。” 船长拿着统计出的名单,站在水手中一个一个念出掉在海里的人员,他颇为心痛地拿出一批抚慰金,送给那些遇难水手的家人,这一举动让船上的人对这个吝啬的船长印象好了起来。 船到达马赛之后,唐泰斯用胳膊夹着寄秋趁着搬运货物之际溜走了。 “我们去哪啊?”寄秋背着自己用麻袋做的单肩包,里面放着她心爱的小猫咪,她伸手牵住唐泰斯。 唐泰斯看着面前十分陌生的地方,他被寄秋的叫声唤了回来,握紧手中冰冷的小手,“我们先去找莫雷尔先生。” 他牵着寄秋来到一家商行前面,礼貌地敲响大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看着门外一对落魄的父子,“请问您找谁?” “这是莫雷尔先生的家吗?”唐泰斯问道。 女孩皱了一下眉头,“祖父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他十点后就不接待来访的客人。” “如果他听到一个叫爱德蒙・唐泰斯的人说不定会改变注意呢?” 唐泰斯温声说道,他看了一下变得十分冷清的商行,不知道这十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终女孩还是领着唐泰斯和寄秋走了进去,他们在会客厅遇到了商行的老板莫雷尔先生。 寄秋接过一杯加了蜂蜜的牛奶,小声说了一声谢谢,就挨着唐泰斯坐下,当一个小挂件。 她悄悄关注着男人的神情,大脑默默分析着他们交谈之间的信息。 唐泰斯撩开头发,他发现面前的莫雷尔先生依旧没有认出他来,心里涌现浓浓的失望,他很快振作起来,打听自己父亲的境况,得知自己父亲在他被打上叛国罪后,不堪忍受流言蜚语,上吊自杀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破了一个口子,冷风猛烈的灌进来,手开始颤抖。 寄秋也终于搞明白这个男人真实身份,他不叫爱德华,也不是法国商人,而是他们口中那个犯了叛国罪的水手爱德蒙・唐泰斯。 不过从唐泰斯表现来看,这件事估计另有隐情,寄秋把用火炉烤暖和的小手搭在他的大手上,给予无声的安慰。 唐泰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新出炉的小崽子,叹了一口气,好在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随即他向莫雷尔先生问起了自己未婚妻梅塞蒂斯,心里已经不报任何期望,祈祷着她可以嫁给一个好人家。 但事实又给了他一巴掌,梅塞蒂斯嫁给了陷害他的人之一的费尔南多,而费尔南早已飞黄腾达,成了蒙台哥伯爵。自己的未婚妻成了伯爵夫人。 寄秋听了之后,也忍不住在心里念叨一句——好惨啊。 唐泰斯眼里充斥着怒火,他告诉莫雷尔先生爱德蒙・唐泰斯已经死在监狱中,自己特此前来告知这件事。 出了商行,唐泰斯捏了捏寄秋长了点肉的脸颊,“我先去找个地方搬东西赚钱买艘小船,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岛。” 他必须要去神甫告诉他的那个小岛上,用财富完成自己的计划。 寄秋想了想,伸手在自己单肩包掏了掏,从小桔子身下翻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我有钱哦。” “哪里来的?”唐泰斯接过钱袋,摸了摸,买一艘小船足够了。 “从拉里身上拿的。”寄秋老实回答。 唐泰斯看着面前无辜的小眼神,太阳穴突突跳了下,“西蒙,偷东西是不对的。”他作为少年的监护人,不能让他沾染上恶习。 “好吧,下次不会了。”寄秋点了点脑袋。 唐泰斯挑眉,抓住小孩话语中的漏洞,他以前犯错也是这么糊弄自己父亲的,“还有下次?” “那没有下次,我再也不会了。”寄秋抿起了,露出乖巧的微笑,心里加了一句,‘我下次还敢。’ 唐泰斯找船行买了一艘仅供两人坐的帆船,又在码头上买了一些干粮交给寄秋保管。 寄秋把猫和干粮放在一起,自己对拉帆起了强烈的兴趣,她手欠的东扯西扯,让小船摇摇晃晃。 唐泰斯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才让寄秋安静下来,自己掌控着船桨,朝自己心中的目的地划去。 寄秋看着唐泰斯把船驶向一个寸草不生的荒岛,她神情疑惑,是来寻宝的吗? 她曾当首相的时候,不少人贿赂她给了好几张海上的藏宝图,寄秋都不当回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宝藏啊。 ‘我可怜的老父亲是不是被人欺骗了?’ ‘一会儿我该如何安慰他呢?’ 寄秋心里准备了好几篇鸡汤文,她办的报社可是擅长这种治愈文学。 唐泰斯在高高的岩石上挥手让寄秋跟上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一步一步按照路线走了一遍。 ‘造藏宝图的人真是个人才。’寄秋迈着自己的小腿,气喘吁吁地跟上,小桔子从她的包里跳出来,把她甩得远远的。 她看着前面精力充沛的一人一猫,自己累的像只狗一样,手脚并用的跟上。 唐泰斯从岩石中穿过,来到一个岩洞前,他把坐在自己脚上的小崽子拧起来,“我们到了,西蒙。” 寄秋走进岩洞,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得不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挺好看的。 她看着唐泰斯在她面前一件一件脱掉衣服,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这是我能看的吗?’她人傻了。 “你不跟我一起下去吗?”唐泰斯把衣服丢到一边问道。 寄秋挠了挠脑袋,“我不太会游泳。”西蒙・罗希会游泳,但她可不会,上辈子因为身份问题,也不可能和达西他们一起在湖里裸着上半身游来游去。 “那你在岸边接应我。”唐泰斯说完一个俯身潜入水中。 寄秋和小桔子趴在岸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水里,“你说真的有宝藏这种东西吗?” 小桔子不懂自己小主人说的啥,疑惑地咪呜了一声。 不一会儿,唐泰斯举着一个大箱子出现,“西蒙,接着!” 寄秋看着能装她整个人那么大的箱子,眼睛眨了眨,很快反应过来,立马把箱子拖到岸上,‘竟然真有宝藏?!’她想到前世那些藏宝图,有一种错亿的感觉。 她打开宝箱,被里面金灿灿的东西晃得眼睛疼,还没等寄秋看完,唐泰斯又在呼唤她。 直到寄秋已经脱力,箱子依旧没有搬完,后面的几个箱子都是唐泰斯自己搬上来的。 小桔子带着阿努比斯一样的项链,兴奋地跳来跳去,它用一枚宝石磨牙。 寄秋摸了摸头顶的王冠,安妮二世想让她当国王,自己拒绝了,本以为再也没有戴上王冠的机会,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实现。 “你在想什么?”寄秋看着唐泰斯只有一开始笑了一下,现在脸上没有任何喜悦。 “复仇。”唐泰斯抽着烟斗说道。 “拿这些钱杀了他们?”寄秋看着手中的金币。 “不,这太便宜他们了。”唐泰斯摇了摇头。 “也是。”寄秋抠了抠额角,“既然那些人已经发达了,你可以想方设法夺走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的,最好让他们也感受到绝望。” 唐泰斯刚想点头,但意识到这句话是少年说的,他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做的事情就是好好长大!” 不过寄秋的话,确实戳中他的想法。这是一个可以实施的计划,不过这一切要从长计议。 第134章 有了钱之后,寄秋立马从一个邋遢鬼变得精致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是用东方运过来的丝绸做的。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晃了晃,发出金币碰撞的声响。 寄秋蹦蹦跳跳走在大街上,唐泰斯去莫雷尔先生的商行办点事情,他给了少年零花钱,让她随便买。 那座岛上的金山银山,唐泰斯只用小船搬运了一部分到岸上,剩下的依然封存在山洞里。 她很欣赏唐泰斯这种知恩图报的行为,如果换成是她,也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自己还得加一句,如若犯我,百倍还之。 唐泰斯把莫雷尔所欠的债务一笔还清,还在他家门口放了一笔钱,作为他女儿尤莉的嫁妆,最后送了一艘全新的法老号给他。 寄秋走着走着就被一个吉普赛女郎拦下来,寄秋看着穿着古怪,神神叨叨的女人,心里警惕起来。 吉普赛女郎紧紧抓着寄秋的手腕,“……你是我见过命格最奇特的人……你两个耳垂上都有一颗痣。” 寄秋眉头一皱,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个神棍不会是真的吧?’ “放心吧,你这一生也依旧会在历史书上留下姓名,你是伯爵的儿子,以及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艺术家。”吉普赛女郎痴迷的伸手抚摸寄秋的脸颊。 寄秋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用力甩开女人,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从听到伯爵的儿子那一刻起就觉得女人完全瞎扯,她这辈子亲爹是地道的渔夫,养父是在逃水手,怎么可能还是伯爵的儿子。 “嘿,西蒙,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唐泰斯看着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面的寄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嘶!你吓我一跳!”寄秋不满地把他的手拍开。 唐泰斯被自己崽子炸毛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捏住寄秋的两颊往两边扯了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刚刚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说了一些疯疯癫癫的话。”寄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无奈地笑了笑,“她说我会成为伯爵的儿子。” 唐泰斯露出意味不明地微笑,他脸上和颜悦色,朝寄秋眨了眨眼睛。 寄秋脸上的笑容消失,“我会成为伯爵的儿子?” 唐泰斯带着寄秋来到一座庄严的古堡下面,他大手一挥,“这就是我们名下的房子了。” “你买了爵位?成了伯爵?”寄秋看着一路出出进进搬东西的仆人,她被这大手笔迷住了双眼,她前世的钱都是靠票券花出去的,哪像现在这样是搬着金块金币进进出出。 “是的,亲爱的西蒙。你父亲以后就是基督山伯爵了。” 唐泰斯手里给小猫顺着毛,他满意地看着自己从意大利托斯卡纳公爵手里买了名为基督山的荒岛,同时继承了岛上的爵位。 “基督山……伯爵?”寄秋神色怪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来到了一本小说,而这本小说还是前世耳熟能详的名著——《基督山伯爵》。 可惜的是她也跟《傲慢与偏见》那本书一样,草草阅读了一遍,只记得大概的情节。 不过她清楚记得唐泰斯最终是复仇成功,即使没有她在也一样。寄秋决定心安理得当起了小废物。 这座城堡跟她前世所在的海德庄园差不多,寄秋住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不过,她低头看着银光闪闪的盘子,再一次闪到眼睛了。走廊用了各国古董和油画装饰,帘子都是绸缎所做,一张大床可以睡十个她。包括小桔子的猫窝也是用金线绣了花纹。 ‘如此奢靡。’寄秋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价格不菲的壁画,发出舒服的叹息。 唐泰斯并没有靠着山洞里的财宝度过一辈子的打算,他首先利用法利亚神甫教给他的经济学知识,挪出一部分钱来购买不会贬值的东西。 首先是世界各地的别墅,宫殿,还有拍卖行的艺术品,都用来升值。 他当然还没有忘记花钱给寄秋请了好几个家庭教师,分别教她语言,数学,物理,音乐,绘画。 寄秋一点也不想再体会一遍伊顿公学的日子,尤其是她现在还有阅读障碍症,写出来的字谁都看不懂。 留着浓密胡须的家庭教师不可置信地望着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少年,最后他硬着头皮向黑着脸的唐泰斯说他的崽子智力可能有问题。 唐泰斯挥手让人把自己高薪聘请的家庭教师丢了出去,他对于自家孩子到底是傻子还是聪明人很清楚,能在货船上自力更生,甚至养活了一只猫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傻子。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寄秋扯了扯唐泰斯的衣角,抬起脑袋,眼睛湿漉漉盯着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少年这幅小模样把唐泰斯看得心都化了,他把寄秋抱到腿上,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背,“没事的,西蒙。我们一点点来,即使学不会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寄秋温顺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小腿一晃一晃的,‘总算不用再学一遍了~’ 夜里,等寄秋入睡后,唐泰斯拿起少年白天写的作业翻看,他也被满纸的鬼画符震住了。 但男人没有过早下结论,他拿起一只羽毛笔在上面滑动,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怪异的文字是有规律的。 也就是说他的孩子眼里所看到的字体跟他们眼里所看到的字体完全不一样,得知这一点的唐泰斯欣喜若狂,他决定亲自教导寄秋学习文字。 第二天一大早,唐泰斯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一决定。 寄秋神色迷茫的被唐泰斯按在椅子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教。 她只好重新打起精神,飞快地讲唐泰斯手下的动作记下来,自己握着笔就像画画一样,把那些字母写了出来。 唐泰斯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母,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可真有当老师的天分。 寄秋学会辨认文字之后,学习进度立马突飞猛进,在她眼里这些知识只是重新温习了一遍,而在旁人眼里,少年则是花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学会了所有的数学物理天文,还隐隐约约有着更进一步的迹象。 唐泰斯一脸满意地看着少年在奢华的大三角钢琴上弹奏,他的小崽子精神面貌总算是焕然一新,他从寄秋的礼仪老师那里得知,少年对各种礼仪教了一遍就能完美复制出来,做出来比老师还要贵气,现在没有人能把琴凳上的小王子跟船上脏兮兮的学徒联系起来。 “噢,西蒙。我为你感到骄傲。”唐泰斯轻轻抚了两下手掌,对寄秋的弹奏表示赞叹。 寄秋对唐泰斯的夸奖已经免疫了,她觉得自己的监护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溺爱孩子的人了,她刚学礼仪那一阵子,自己切个牛排都能得到他鼓励地摸摸头。更不要说她看似轻松“学会”各国语言和各种知识。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唐泰斯站起身伸手从寄秋腋下穿过,将她抱到自己身边的沙发上,“我给你买把剑怎么样,学一些防身术。” “好的,爸爸。”寄秋板着脸点点头,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 还未等唐泰斯给寄秋找来合适的西洋剑,寄秋就病倒了,她发起了高热。 寄秋艰难地掀开眼皮,这是西蒙・罗希残留下来的病根,一个自小吃不饱饭,粗糙喂养的人一下子大鱼大肉进补,造成了她生病的来源。 面前的法国人拿着一把小刀,正准备在寄秋的胳膊上划一刀给她放血,“不要担心,伯爵。只需要放点血,贵公子就会好起来的。” 寄秋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死死攥住法国医生的手,她朝着旁边的唐泰斯喊道,“我不要放血!” 她想到目前除了中医外,还有另一个比较发达的医术,“我要阿拉伯医生来给我治病。” “伯爵,这。”医生看着重金请他过来的唐泰斯。 唐泰斯看着寄秋坚定的神色,只好让法国人退下去,他将大手放在寄秋滚烫的小脸上,“好吧,西蒙。如果你坚持请阿拉伯人的话,我答应你。” 寄秋迷迷糊糊地哼哼几句,将头疼的快要炸裂的脑袋贴在唐泰斯微凉的手心里,她现在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唐泰斯很快让仆人找来了一个穿着白袍的阿拉伯人,起身给背着草药箱的医生让位。 阿拉伯人翻开寄秋的眼皮看了看,他又检查了一下少年的舌苔,“还好,不算晚,只需要服下三剂草药就可以痊愈。小勋爵所需要的药材我正好都带来了。” 唐泰斯立马让人将草药熬煮后端过来,他看着面前散发怪异气味的棕色液体。 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寄秋扶起来,掰开她的嘴一点点倒了进去。 寄秋感受到一股苦涩的汁水流进喉咙里,生理反应做出干呕,一直不停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药有些苦,您可以喂一些糖给他吃。”阿拉伯医生安抚住手忙脚乱的唐泰斯。 唐泰斯立马拿起一块蜜饯塞到少年口中,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让她好受一点。 寄秋想要呕吐的反应总算被一丝丝甜味压了下去,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135章 人在生病时总是变得十分脆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作为大恶人寄秋也不例外,她将脑袋枕在唐泰斯的胳膊上,表现出弱小可怜无助。 唐泰斯想了想,把自己外套脱掉,换上丝绸睡衣,自己也躺了进去。 寄秋抱着唐泰斯的腰,享受着他的顺毛服务,内心蠢蠢谷欠动,“爸爸,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这可把男人难住了,他自幼丧母,一直被父亲带大,从来没有人给他讲过睡前故事。 但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幼崽,心开始变得柔软,“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之前的故事讲一讲。” 唐泰斯缓缓讲述他刚成为水手的事情,遇到了待他不错的老船长,然后自己凭借着一股子冲劲儿让船员们都认可了他成为船上的大副。 “……我本应该从那时候起就能意识到唐格拉斯也在妄想成为下一任船长。 可惜我被我的自信蒙蔽了双眼,一心想完成老船长的遗愿,谁料想中了他们的圈套,一步错步步错。” 唐泰斯回忆起曾经的岁月,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发现了自己曾经被忽视的地方,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啊,西蒙……西蒙?” 寄秋早已睡着了,她咂咂嘴,回味到了苦涩的草药味,在睡梦中不满地皱起眉头。 “晚安,西蒙。”唐泰斯轻轻吻了一下少年头顶的发旋,朝跳上床的小猫咪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小桔子站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踏着小爪子在寄秋脑袋旁边的枕头上盘成猫饼,打起了小呼噜。 转天寄秋醒来,身边的唐泰斯已经不见踪影,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已经退烧了。只不过身体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没有任何力气。 她光着脚下床,扶着墙壁走出卧房,立马被殷勤的仆人套上柔软的兔毛拖鞋,“我爸爸在哪里?” “主人他在花园里练剑,还不知道您已经醒来的事情。”高大的男仆恭谨地回答道,“请容许我立刻向他汇报这件事。” 寄秋扶着有些胀痛的脑袋,“嗯,你去吧。” 她想到昨天晚上唐泰斯讲故事温柔低沉的嗓音,忍不住感叹一句,自己监护人既给她当爹又给她当妈,一人兼职两角。 “咕噜噜~~~~”寄秋听到自己肚子发出响亮的声音,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她有一天没吃饭了,心中开始呼唤着唐泰斯,‘爹咪,饭饭,饿饿~~~’ 不一会儿唐泰斯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的拐角,他疾步上前,将寄秋拦腰抱了起来,“你刚退热,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我饿了。”寄秋像只小考拉一样抱住她的老父亲,小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我想吃芝士千层饼了。” “我已经让厨师准备了,你还是给我乖乖呆在床上。”唐泰斯把寄秋放到柔软的大床上,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少年的额头上,再次确认了一□□温。 唐泰斯将寄秋所有的课程都取消了,他猜测自己的大宝贝生病说不定是被自己安排这么多繁重课业压迫的,男人已经抛弃将少年养大成才的初衷,他曾经最鄙视溺爱孩子的家长,现在自己反而体会到了那些家长的想法。 寄秋呆在床上,将自己裹成蛋糕卷,在大床滚来滚去,无聊极了,开始上手摆弄小桔子,捏着它粉色的肉垫,把脑袋埋在它胖乎乎的肚子上吸一口。 “喵!”小桔子被自己主人搞得烦躁,不断用尾巴拍打着床被,趁着寄秋一松手就抛开了,它不想理会无聊的人类。 唯一的消遣跑了,寄秋又陷入到无聊中,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纸,突然来了想法,“弗兰克!” “小主人,您有什么吩咐?”管家打扮的仆人推门而入。 “你给我找块画板,还有炭笔过来。” 寄秋将画板放到自己大腿上,拿起炭笔在上面开始涂抹,很快轮廓就出来了。 唐泰斯处理完生意回来后,他拿起寄秋的画开始端详,“画的不错,儿子,你的线条是多么明朗!” “可是…你把画拿倒了。”寄秋扯了扯嘴角,看着一脸认真扯谎的唐泰斯。 “噢,抱歉。你要知道你父亲没学过油画这么高雅的东西。” 唐泰斯尴尬地将画板放到一边,他说的是实话,毕竟在伊芙堡里,法利亚神甫不可能给他变出一幅画作教他赏析,神甫教给他的东西都是生活中的常识,还有学术。 “不过你对此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请画家来教你画画。” 唐泰斯习惯性将手放在寄秋脑袋上揉了揉,他把自己仅剩的善良放在了少年身上。 还不知道自己存着唐泰斯最后的良心的小恶魔低头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男人这一决定。 唐泰斯请了一个蓄着胡须带着贝雷帽的画家格莱巴苏尔,他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寄秋,“请画出你眼中的这个苹果吧,小少爷。” 寄秋老实的画起了苹果,第一次画苹果是格莱巴苏尔给她示范,第二次就是变动苹果的位置,让少年继续画苹果。 等她连续画了一周的苹果之后,格莱巴苏尔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天分。” 他开始教给寄秋一些基本功,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她。 寄秋在画家格莱巴苏尔手底下学了整整三年的绘画,她系统地了解了当代的画家派系。 雅克・路易・大卫死后,艺术界主流派系正从古典主义画派逐渐转化为浪漫主义画派。 “孩子,选择自己合适的画派是十分重要的过程,它可以影响你的人生履历,我见过太多走错路的画家了,他们都消失在历史的波浪里。”格莱巴苏尔对自己学生说道。 “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老师。”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胡子已经变得很长的画家,“希望您的旅途顺利,我爸爸会给您安排好海上的路线。” 格莱巴苏尔笑眯眯地摸了一下寄秋的脑袋,他已经停留在一个境界太久,是时候该离开佛罗伦萨,去新的土地寻找灵感了。 寄秋坐在高脚凳上,观察着面前空白的画布,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唐泰斯为了培养她绘画的爱好,花了大价钱买了很多当代最受欢迎的画家作品。 然而都不是她想要的,寄秋所需要的是独一无二的风格,能让后人们看到这幅画,立马想到她这个人。 她端详着自己所在的画室,周围摆放着各种石膏像,还有各种绘画的模具。 寄秋拿起调色板,从颜料管里挤出颜料,她没有立马调色,直接拿画笔蘸上颜料往画布上涂抹。 寄秋把自己泡在画室整整一天,等她离开画布的时候,长时间坐在凳子上脚都麻了,她看着眼前充满浓烈个人色彩的绘画,眼睛眨了眨,这是她画的吗? 唐泰斯看着面前极具冲击的色彩,他这些年买画的同时也学会了鉴赏画作,他无法认出自己崽子的画作属于哪一派系。 但男人聪明地压在心底,“晚上我们要同托斯卡纳公爵共进晚餐,把你的画一并带过去作为礼物怎么样?” “噢,好吧。”寄秋点了点脑袋,她并没有把自己随手画的画作放在心上,非常大方地满足自己父亲想要向别人显摆自家崽的心情。 托斯卡纳公爵就是将基督山卖给唐泰斯的人,这些年唐泰斯跟他建立起了商业友谊。 对于这位公爵不知不觉送给他富可敌国的领土,唐泰斯心里还是存留着一点感恩。 “亲爱的伯爵,我们一家人非常欢迎你的到来。”托斯卡纳公爵伸开双臂,同唐泰斯拥抱了一下,同时注意到好友身边的小尾巴,“这就是西蒙吧,都长这么大了!” 寄秋做了标准的礼仪,她注意到公爵身边探头探脑的小女孩。 “这是我的小女儿阿米莉娅,正和西蒙年纪相仿,想必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托斯卡纳公爵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示意她上前同少年交流,可惜自家女儿依然很害羞,紧紧抓着他的袍角,一点也不松开。 唐泰斯和托斯卡纳公爵相互夸赞了一下对方的孩子,才来到会客厅,他们交流起了生意,还有拍卖会上某些珍贵的宝物。 “亲爱的伯爵,你太客气了,竟然还准备了礼物。”托斯卡纳公爵命人将唐泰斯的礼物拿了上来,“看形状,是一幅画作吗?让我猜一猜是哪个画家。” 唐泰斯笑着摇摇头,“这不是什么名家的作品,是我儿子画的。” “噢,小孩子的创意总是天马行空,我更期待了。”托斯卡纳公爵接过佣人手中的小刀,决定自己亲自拆开这份礼物。 很快,带有浓烈色彩的油画被呈现出来,公爵视觉受到了冲击,他试图辨认这幅画作是哪个画派。 “这幅画我无法辨认它属于哪一个画派。”托斯卡纳公爵摇了摇头,他神色疑惑地问唐泰斯,“我的朋友,或许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 寄秋也好奇自己监护人会如何解释她瞎画出来的画作。 唐泰斯心里一惊,他没想过公爵也不知道画派,但又不能伤到自家小崽子绘画的热情,低头看了一眼寄秋金色的眼睛,“它是属于野兽派,亲爱的公爵。” 他立马被自己的解释说服,少年金色的兽瞳不正好对应了这幅冲击力十足的油画,野兽派这个词语多么合适啊。 寄秋人已经傻掉了,野兽派这个画派可是在十九世纪后期到二十世纪初才出现的啊! 第136章 唐泰斯丝毫不知自己的无心之言将野兽派往历史前蝴蝶了将近一百年,他此时找到了一个赞扬自家孩子的点,对此夸夸其谈,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讲述所谓的野兽派。 “我请了一个法国人教导西蒙三年绘画,如您所见,他已经学有所成了。” 唐泰斯说道,实际上他在想,反正法兰西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画派,信口胡诌一个无人能看得出来。 至少他这副做派把托斯卡纳公爵哄住了,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幅画,开始称赞起油画浓烈的个人色彩,并宣称这幅画将会挂在自己家城堡会客厅展览出来。 作为拥有无数封地的公爵,市面上名家的画作他早已见惯,只要能花钱买来的就不算稀罕,托斯卡纳公爵试图追求一中世人无法匹敌的艺术鉴赏高度。 寄秋眉毛变成‘丷’字,她无法理解大人的想法。 回到家中后,寄秋不敢造次,一心钻研起基本功,她不想再煽动蝴蝶翅膀了。 唐泰斯也担忧寄秋成天泡在画室里会闷出病来,去佛罗伦萨谈生意的时候将她带到身边,美其名曰让她长见识。 但男人完全不晓得面前小小的身子里装的灵魂曾在英格兰上流社会纵横几十年,自身的礼仪经验是他的几十倍。 寄秋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步入舞会中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她神态自若地邀请各位贵族家适龄小姐们跳舞,轻松地引出话题,逗得各位年轻的姑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让一群小姑娘像小蜜蜂一样把自己围住。 唐泰斯看着人群中像鲜花一样的儿子,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自己崽极有可能是个风流中子。 “基督山伯爵,您的儿子如此优秀,就像他可敬的父亲一样。” 身材发福的子爵自带喜感,他十分熟悉语言艺术,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话术,这一项天赋带给了他如今的地位。 不苟言笑的唐泰斯被他的话语愉悦到了,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你太过谬赞了,瓦西亚子爵,您刚刚说起的棉花生意,我们似乎可以详细地谈一谈,这是一个双赢的提议。” 寄秋被贵妇人小姐们围了整个舞会,她感觉自己都被腌入味了,浑身都是香水味,“阿嚏——” “忍一下,我们马上到家了。你今晚表现得很好,西蒙。” 唐泰斯捏着寄秋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把她脸上的口脂用手帕擦掉,不过用力过猛,把少年养的白嫩的脸蛋擦红了。 “唔……我只想快点洗个澡。”寄秋又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头,“我再也不想闻玫瑰花味的香水了。” 到达佛罗伦萨的庄园里,唐泰斯手下忠实的仆人雅各布立马派人给寄秋准备好了热水。 “我已经命女仆放了茶树精油,小少爷。”雅各布满脸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这位十分壮实的仆人前身是一个海盗,是唐泰斯在一座荒岛上顺手救下来的倒霉鬼。 他藏了一兜金币,正准备被海盗船长活埋,只不过临刑前海盗船长对自己的处决怎么都不满意,他就问意外到达的唐泰斯。 如果他能给出满意的回答,就可以派人领着他们的货船绕出迷宫一样的礁石。 唐泰斯心念等候他归家的大儿子,简单粗暴地提出自己和雅各布决斗,他赢了的话就把倒霉的海盗交给他处置,输了的话就让船长放过倒霉的海盗。 野路子出身的雅各布自然打不过被法利亚神甫特训的唐泰斯,但唐泰斯没有选择杀掉雅各布,而是放了他一马。心生感激的雅各布便提出了给他做牛做马报答他的恩典。 于是雅各布变成了唐泰斯身边的一个打手,偶尔兼职赶马,提前给仆人转达迎接指令的工作。 “做得不错,雅各布。”寄秋点了点脑袋,她脱去外套扔在地上,身着白色丝绸里衣,纵身跃进小型湖泊一样的池子里,她惬意地在水中舒展着四肢,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在热气腾腾的水池里。 她整张脸被熏得红彤彤的,任由自己飘在水上起起伏伏。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在耳边响起,寄秋惊得睁开双眼。 “是我。”唐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光衣服也泡了进来,他挥动着长臂游到寄秋身边,“需要我帮你按摩吗?” 寄秋:靓崽害怕! “不要这么害羞,男人之间这中事情很正常的。”唐泰斯大笑着揉着寄秋湿乎乎的脑袋毛,伸着大手将澡豆抹在少年的卷毛上,轻柔地给她洗头。 寄秋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脸上通红一片,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热的。 “等等!”寄秋按住了伯爵想要给她洗澡的打算,连忙拿起一边的蓬蓬刷,“我来给你搓澡。” “你确定吗?”唐泰斯神色犹豫,他将手伸到后面,抚摸着背后凹凸不平的疤痕,这是他在伊芙堡监狱的时候被狱警抽打出来的,狰狞的伤疤充斥他整个背部。 寄秋坚定地点点头,她总不能让唐泰斯给她搓背吧,如果这样的话。 她只有自爆马甲,但她还没想好如何给男人解释这件事,自己这一行为对唐泰斯来说,何尝不是一中欺瞒,她无法想到伯爵得知真相的场景。 “好吧。”唐泰斯背过身子。 寄秋看着唐泰斯背后可怖的伤疤,她紧锁眉头,“我会帮你完成你复仇的,将那些人一步一步拖入地狱。” “你刚说什么?”唐泰斯被热气腾腾的水汽熏得懒洋洋的,他没听清楚寄秋的喃喃自语。 “没事,当时一定很疼吧。”寄秋拧起浸满热水的毛巾,放在唐泰斯身后扭成麻花形状,将热水浇在疤痕遍布的脊背上。 “还好。”唐泰斯跟自己儿子在一起都不会回忆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他很享受跟少年温馨的亲子时间,通常都是聊一些美好的事物。 “你有没有办画展的打算?” “画展?你太看得起我了,爸爸。”寄秋眉头抽动了一下,“我还是一个师出无名的学徒,何德何能啊。” “我的儿子当然是最棒的,他值得世间一切珍贵的东西。” 唐泰斯拿着刷子自己给自己刷脚板,他一直都不习惯有仆人来服侍,大部分东西都是自己亲手去做。 但唐泰斯给寄秋身边配的仆人可是一大群,她倒水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早晨起床穿鞋子都有人为她穿上,简直比上辈子过得还奢靡堕落,自从被收养后,她的手只用来摸猫猫、吃饭和拿画笔了。 “你这样会把我宠成只知道挥霍的富家子弟。”寄秋忍不住扶额,她拿毛巾轻轻搓着唐泰斯背部,避开了深刻的疤痕。 “不会,你永远都会像现在这么清醒,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可以依赖我一点。” 唐泰斯拿起托盘上法兰西运过来的水蜜桃,剥开毛绒绒的皮,他把果壳扣掉递给少年。 寄秋嗷呜一大口吞掉,她嚼了嚼口中的软桃,入口即化,口腔里都是甜滋滋的水蜜桃味。 转天,寄秋趁着唐泰斯出去谈生意,自己单独出来溜达,佛罗伦萨的集市很热闹,啥都有卖的,其中人围观最多的摊子就是贩卖奴隶的摊子。 寄秋看着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群,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利用自己的小身板从人群缝隙中挤到最前面。 终于看到了人们议论的焦点,是一个关押在一米多高笼子里的黑奴,他身材大概有两米高,蜷缩在笼子里,就像一块巨大的岩石。 寄秋观察着这个巨型大块头,人贩子高声叫了几声只需要五法郎,就能随意处置这个黑奴。 “这个价格很合适,为什么没有人出价呢?”寄秋扯了扯身边山羊胡大叔。 山羊胡本身有些不耐烦,但看到少年身上精美的服饰,态度立马变得和颜悦色,“尊敬的少爷,你不知道这个黑奴被人退回好几次了。” “为什么?”寄秋来了兴趣。 “因为他只是块头大罢了,只能起到震慑作用,这个黑奴不愿意为自己的主人出手教训别人,连一只兔子都不敢杀。买了没有任何用处。”山羊胡解释道。 “即使被人打的伤痕累累,也不愿意打人,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寄秋眉头一皱,她这是遇到圣父了吗? 小桔子对笼子里的黑奴很感兴趣,它好奇地跳出寄秋的背包,侧着身子踏入牢笼里面。它四肢并用爬到男人的身上。 黑奴阿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试探着伸出两只大手,将小猫捧了起来。 寄秋看着自己养了三年的胖猫在黑奴手中像个猫崽子一样,她眯起眼睛观察他。 阿里看到面前高贵的小少爷,眨了眨豆豆眼,将小猫往前面一递,“尊贵的少爷,这是您的猫吗?” “是的。”寄秋看着小桔子不安分的在他手里爬来爬去,意识到,自己的猫或许需要一个猫爬架。 最终寄秋掏出五法郎,从奴隶主手中买下这个叫阿里的黑奴。 第137章 唐泰斯被寄秋买回来的巨型“岩石”吓了一跳,“西蒙,不要把一些奇怪的东西买回家!” “爸爸,阿里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寄秋不赞成地看了唐泰斯一眼,她认真地介绍了一下身边高大的黑奴,“他是我给小桔子买来的仆人。” “哈?”唐泰斯跟阿里手中小桔子那张大饼脸对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它最近有一段时间不怎么安分,确实需要找人来看着它了。” 小桔子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猫爬架,就经常趴在阿里的脑袋上俯视他们,这一举动给小猫咪带来了很愉悦的感受,它终于不再担心自己被小主人突然袭击,抱抱亲亲举高高了。它眨着澄澈的蓝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阿里。”寄秋轻咳一声,朝黑奴伸手。 阿里乖乖地伸长手臂,将头顶的橘白猫抱下来放在少年手里。 寄秋接过小猫咪就是一个狠蹭,她最喜欢强迫小猫咪了,蹭够了之后又交给阿里,自己继续钻研画技。 给小桔子找个专属仆人,是她做的最不后悔的事情,至少寄秋现在可以安心画完一张画,不会担心被猫猫妨碍了。 阿里是一个很专职的铲屎官,他身上任意一个地方都可以化作小桔子的游乐场所,即使被抓疼了也不动声色,仿佛就是猫爬架成精。 “你记得给小桔子勤剪指甲。”寄秋注意到肥猫爬到阿里身上,剪过的爪子深陷到他的肉里,她看着就很疼。 “我会的,少爷。”阿里声音闷闷的,他眼睛清澈明亮,即使被虐待过也依旧没有一丝阴霾。 阿里因为体型过大,总会给人造成巨物恐惧症,他即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会给人带来压迫感,虽然他是一个十分温和柔软的人。 寄秋站在窗前,用笔刷一笔一笔画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景色,她依旧是采用自己的风格,没有用现实主义画派画法,她神色专注认真,将自己完全沉浸在画作里。 唐泰斯觉得自己儿子的画越来越看不懂了,他将手中的画拿远了端详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这是……城堡后面的小树林?” “是的,很难看出来吗?”寄秋点了点头,她注意到唐泰斯的神色,反正自己也是瞎画,并不在意自己监护人的看法。 “不,我认为你的画技已经超出这个时代的限制,常人可能无法理解这么高深的艺术。” 唐泰斯小心观察寄秋的脸色,心里的想法到嘴边饶了好几个弯。 他是想委婉地表达自家崽子画的太怪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树不是纯粹的绿色,而是夹杂蓝色和橘色,河流为什么是浅紫色的,毕竟现在还没有抽象一词,更别提抽象派的出现。 寄秋低头沉思了一下,认真地点点头,她现在不再满足于将自己作品展示给家人看,她想让更多的人喜欢她的画,希望可以开起自己的画展。 “……我的儿子,你还年轻,说不定过几年你的风格就能被大众所接受呢。”唐泰斯干笑了几声,拼命找补。 “你是对的爸爸,我太心急了。”寄秋认同的点点头,“我应该先用现下流行的画派创出名气,再去宣扬我的个人风格,那么我就不是一个只会瞎画的小孩,而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画家。” 寄秋的画技基本功打的很扎实,再加上她这么多世的锤炼,理解能力早已超出旁人一大截,让她使用现实主义画派,也是能画出来的。 她又将自己泡在画室整整两天,连食物都是仆人端进去的。 寄秋在调色板上调着肉眼一模一样的颜色,她细细勾画人物的轮廓,描绘着人物面部组织的每一块肌理。 唐泰斯谈完最后一笔生意,将外套交给一旁的仆人,“少爷呢?” “他还在画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雅各布回答道。 “这三天?”唐泰斯眉头一皱,他有点担心儿子的状态,大步朝画室走去。 “我们有劝过少爷出来走走,但都被他回绝了,连心爱的小猫都不愿意见。” 雅各布一脸苦相,他夹在伯爵和勋爵之间进退两难,伯爵是他认定的主人,勋爵是伯爵的儿子,勋爵要是不高兴了,伯爵还是会拿他开刀。 唐泰斯注意到画室门口坐在地上的大块头,“阿里,你小主人还在里面吗?” “是的,主人。”阿里抱着怀里的小桔子站起来,他想让少爷看看自己的小猫,最近他教会小桔子同人握手了。 “你去把门打开!”唐泰斯神情冷峻,如果少年是以健康的身体为代价去成全自己所谓的艺术,那么他肯定要插手干预。 门被大力推开,寄秋不满地扭过头,惊愕地发现,画室门口挤满了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唐泰斯刚想开口训斥,就看到少年背后那副半人高的油画,“这是。” 画中的正是唐泰斯自己,他坐在办公室椅子上,身着华丽的长袍,眼神直视前方,神色温柔,最令他惊讶的是,自己脸上细小的伤疤都被画了出来,就像面对镜子一样。 足以证明,绘画人的用心,画作给人带来了温馨的感觉,背景色不再是寄秋之前那种纯颜料,而是通过长时间在调色板调出来的暖色调。 “简直是太……神奇了。”雅各布吃惊地捂住嘴,他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小主人画的作品,但从不当回事,只把它看作少年的涂鸦。 “有一些细节还没有到位,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寄秋将手中的画刷投到不远处的铁皮水桶里,那里面已经放了很多粗细不一的画笔,水的颜色已经变得浑浊。 “你的老师说的没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天赋。”唐泰斯不顾少年身上未干的颜料,用力抱住她,“我爱你,儿子。” 寄秋被这浓烈直白的爱意扑了一脸,神色变得懵懂,唐泰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过长时间泡画室这一举动还是引来了男人强烈的谴责,回到基督山后,他给画室配了一把锁,钥匙交给雅各布保管,保证画室每天只在下午对寄秋开放,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唐泰斯会亲自提着她的领子,强制让她入睡。 画室的使用时间被缩短,寄秋不得不背着画板外出寻找灵感。 久而久之,她开始不满足于大量的时间被用在走路上。要问她为何不坐马车,因为坐马车在寄秋潜意识里被认为办事才坐的,经常错过路上绝美的风景。 “我需要一个代步工具。”寄秋对唐泰斯说道,她想让男人给她买一匹小马驹,上辈子跟丹尼尔相处,使她对马这一动物抱有极大的好感,认为这些马儿通人性,还帅气。她这辈子还有机会陪一匹小马长大。 唐泰斯瞥了一眼身边的雅各布,后者立马拍拍胸膛,表示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两天后,寄秋神情严肃地盯着面前的生物…… 一头驴。 一头油光水滑的小毛驴。 “咴咴~~~”小毛驴扯了扯绑在自己脖子上的麻绳,不安地踢踏着自己的小蹄子。 “这就是你找来的坐骑?”寄秋问一旁的雅各布。 “是的,少爷。我听卖驴的人介绍,它是所有崽子中最温顺的一只,还很黏人。”雅各布笑得像一朵花一样。 “噢,我以为你会给我买匹马的。”寄秋扯了扯嘴角,还是任命地将手放在小毛驴黑黝黝的脑袋上摸了摸,小毛驴温顺地拿脑袋轻轻拱着她的手心。 雅各布嘴张成‘o’型,他拼命摇了摇头,“马大部分都很凶悍,万一您要是摔下马,主人肯定会把我的皮扒下来。” “而且……您至少要再长一长吧。” 寄秋摸了摸脑袋,“你最后一句话可以不用说出来。” 她将小毛驴交给阿里,决定自己要是养点什么小动物,都给阿里照顾了。 阿里豆豆眼都亮了起来,他将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接过寄秋手中的牵引绳,“它好小啊,是不是刚离开母亲啊?” 寄秋估摸了一下小毛驴的大小,“大概?可能有三个月了吧。” 阿里伸手试探着摸了一下小毛驴的颈部,“少爷,您给它起名字了吗?” “名字?”寄秋看着面前黑不溜秋的小毛驴,联想到上午刚吃的李子,再加上它小模样还挺俊秀,“就叫它小李子吧,正好跟小桔子成为好兄弟。” 阿里小心翼翼地牵着小毛驴走了几步,说是要找些谷草喂喂它。 就这样,寄秋拥有了第一个坐骑,她写生的时候就骑着小毛驴到处乱蹿,走遍了整个基督山,甚至外出游玩的时候,都会将小李子一起带上。 伯爵对于雅各布的选择十分满意,赏赐了他一笔小费,小小的崽子骑着小小的毛驴,看得唐泰斯心都软乎乎的。 小李子到来之后,小桔子彻底失宠了,但对于小猫咪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再也没有粗鲁的人类每天都找它贴贴了。 寄秋抱着小毛驴在怀里一阵揉弄,小李子只会老实地呆在她怀里,像一个毛绒玩具。 第138章 在寄秋和小毛驴天天相亲相爱的情况下,唐泰斯的复仇计划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位小姐是。”寄秋看着面前容貌漂亮,气质端庄优雅的花季少女。 即使身上穿着简单,也抵挡不住她那身上流社会养出来的一举一动。 唐泰斯出差回来,先是伸手揉了揉宝贝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是海黛,是个希腊人,我从君士坦丁堡市场买回来的。” 多余的介绍就没有了,他不想让那些肮脏的事情沾染了心里唯一的净土。 寄秋看着唐泰斯让一个希腊服饰的女佣带着海黛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带回来一个后妈呢。” “嗯?”唐泰斯被自己贴心小盔甲的言论刺激的不轻,他神情严肃,“谁教你这种事情的?你父亲还没这么饥不择食。” “哎,大家不都说,有钱的单身汉,就要娶一个女人,人生才算圆满。”寄秋伸开粗短的小手臂,示意要抱抱。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继承家产,我已经有你了,不着急考虑。” 唐泰斯伸长手臂,轻松地将寄秋抱在臂弯里,“而且你父亲不叫有钱的单身汉。” “啊?”寄秋挠了挠脑袋,“那叫什么?” “非常有钱的单身贵族。”唐泰斯忽然把寄秋往上一抛,然后稳稳地接住,“你怎么还不长大呢?”他大手从少年腋下穿过,举在空中,像举着一只小猪仔。 唐泰斯第一次遇到寄秋的时候,本以为她才五岁,谁知道从她口中得知已经十岁,把少年带在身边这四年,他请了专业的厨师像是喂猪一样。 然而他的宝贝儿子没有竖向拉长,而是横向发展,马上就要变成真正的小猪仔了。 ‘天哪,西蒙不会是个侏儒吧。’唐泰斯看着实际上十四岁,但身高像是十岁小男孩的寄秋,他对自己儿子的未来起了强烈的担忧。 “我已经在好好长大了。”寄秋的脚在空中扑腾几下,依旧没有挣脱监护人的魔爪,她放弃了。 其实她对自己的身高认知很清楚,被唐泰斯收养前这具身体确实营养不良,但收养后她的生长状况就很正常了。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生长趋势,未来可以达到欧洲女性正常水平,但稍微偏矮一点。 但唐泰斯是把她当儿子养,衡量身高的标准是按照男孩的生长速度,五英尺多的女孩虽然娇小,但很正常,而五英尺多的男孩放在欧洲就是一个小矮子了。 “青菜有好好吃吗?”唐泰斯将寄秋放下来,他又忍不住伸手在自家崽子白白软软的脸上捏了又捏,心情指数直线上升。 “唔唔,有的!”寄秋拍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那位海黛小姐,在我们家算是什么身份啊?你要收养她吗?”落魄的贵族小姐,总不能当女佣使用吧。 寄秋不知道的是,海黛的身世比她想象的还要曲折的多。 海黛是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和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凡瑟丽姬的女儿,阿里・铁贝林曾是名震一方的总督,作为他的女儿,海黛从小被娇养长大。 万万没想的是这位总督在战场上被自己的黑心肝下属,也就是弗尔南多出卖给土耳其人,导致战役失败,最终死在了战场上,弗尔南多把海黛和凡瑟丽姬卖到了君士坦丁堡奴隶市场,后来被唐泰斯买下。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被保护的像是塔楼上的公主,一朝变为奴隶,海黛沉默地变卖身上最后一件首饰安葬了羞愤自杀的母亲,在心里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当她看到唐泰斯出现在她面前时,就有一种感觉,机会终于来了。 她一脸乖顺的跟着唐泰斯回了家,见到了看起来像是一只小老虎一样的少年,立马明白这是伯爵的最珍贵的宝物。 海黛离开华丽的客厅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面容严肃不可侵犯的伯爵像一个普通父亲一样,耐心地弯下腰给了少年一个拥抱,她心里泛起了羡慕的情绪,眼睛有点发涩,她的父亲也曾那样哄过她,每日都念叨着她是自己世界上最爱的人。 唐泰斯原本是打算收养海黛作为养女,但他想到自己若是点头了,他的宝贝儿子一定十分失落。 他都能想到,少年是如何眨着那双令人心化的大眼睛控诉他,‘我不是你最爱的,唯一的崽了!’ 寄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好爸爸在脑子里脑补了什么东西,她昂着头等回应等的脖子都酸了,不满地拿起他的大手用尖尖的虎牙磨着。 唐泰斯感受到手上传来痒意,他低头一看,蹲下身子,掰开寄秋的嘴巴,伸手探进去摸了摸,“西蒙,你换牙啦?!” “昨天啃苹果掉了两颗。”寄秋呲着嘴巴,展示两边虎牙旁边的空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噢,我并没有这个打算。不过,我会让她下半辈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作为恩主,我需要她帮我办成一些事情。” 唐泰斯站起身,手随意在身上天鹅绒袍子上擦了擦,“利益交换,仅此而已。” “好可惜哦。”寄秋抿着嘴唇,眨着金子般的眼睛,“海黛小姐是个可爱又可口的美人。” “呵,小色鬼。”唐泰斯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只是在为你的后半生考虑啊,爸爸。”寄秋无奈地耸肩。 时间一久,基督山庄园里都接受了这么一位像主人不是主人,像仆人不是仆人的女孩。 唐泰斯给海黛请了几个法国女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请人教授她各种外语。 “小桔子,我终于体会到你的感受了。”寄秋把脑袋凑到猫猫身边,她小声嘀嘀咕咕,“二胎的感觉简直太要命了,你要是人类的话,一定十分嫉妒我现在天天跟小李子腻在一起吧。” 小桔子被小主人呼出的热气搞得耳朵痒痒,它抖了一下大大的猫耳,把脑袋偏到另一边。 寄秋把带着皂角气味的小猫咪放到床上,把脸凑过去,打算亲一口它的小脑袋,但被小桔子嫌弃的用上肢挡住了。 整只猫的每一根毛都在抗拒,‘愚蠢的人类,我很高贵,你不配。’ 寄秋一向坚定强扭的瓜最甜,她移开猫爪,将脑袋蹭了上去。 城堡很大,寄秋见到海黛的次数屈指可数,再加上唐泰斯为了避免自己儿子误会他玩养成,坚决不让海黛同他们一齐用餐。 “爸爸,我的画卖的怎么样了?” 寄秋想到自己在唐泰斯出门前,交给他的一批画作,她想用现实主义画派打响名气。 “卖的十分抢手,不到一周,就被人买走了。”唐泰斯切割着餐盘上的小羊排,“每一幅都卖出了高价。” “真的吗,我不信。”寄秋将肉排放到口中,顺便把盘子上的水煮青菜拨到一旁,她对于绘画这件事还是用心的,也打听过现在艺术界的局面,拿破仑倒台后,古典主义画派不复昔日荣光,现实主义画派崭露头角,新兴的画派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让人接受。也就是说,古典主义画派还依旧占据着市场主流。 每次想到这,寄秋就为后面属于学院派的时代感到头疼,她所属的个人风格是专门跟学院派唱反调的野兽派。 而在野兽派对抗上学院派之前,还有个印象派,历史上后印象派还是野兽派的启蒙老师,她不知道自己在印象派出现之前创造出野兽派会对艺术史造成什么影响。 唐泰斯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摇铃晃了晃。不一会儿,雅各布就捧着一个中型箱子走了进来。 “少爷,这都是您卖出的画所得的钱。”雅各布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只不过他做起来倒是凶神恶煞。 寄秋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她看着箱子的钱币,是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不是山洞里的古金币。 ‘唐泰斯做事真的滴水不漏,竟然连钱币都兑换了一遍。’ 她心里感叹着,寄秋无法相信自己随便画的几张大海能卖出高价。 不晓得自己不被信任的唐泰斯看着寄秋疑似惊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的儿子果然是世界上最棒的! “谢谢你,爸爸!”寄秋感动地抱了抱唐泰斯,在她记忆里,还没有体会过这么深沉的父爱。 即使她已经被夺去前面的情感,只留下记忆,但她相信这种父爱如山,一定是第一次体会到的。 ‘嘤~多么善意的谎言,我以后一定给唐泰斯养老。’寄秋坚定地想到。 “亲人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唐泰斯将下巴搭在寄秋头顶上,大手轻轻拍打着少年的后背。 ‘西蒙真的是太懂事了,仅仅是帮他卖画就能心满意足,我一定要多赚钱给他花。’唐泰斯坚定地想到。 一旁的雅各布完全不懂两位主人的脑回路,但他也被这纯粹的父子情感动了,‘主人和小主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比世界上任何一对父子感情都要深厚。’ 第139章 寄秋背着画板逛遍了整个基督山岛,她感觉眼前的荒岛已经无法再给她带来任何灵感了,决定跟着唐泰斯一起出去谈生意。 于是唐泰斯收获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跟随者,他数次放下手中的生意单子,又拿了起来,开始审阅。 寄秋躲在门口,探出半个小脑袋,盯—— “西蒙,你想要什么?”唐泰斯只好停止工作,他无奈地问道,“法国定制的颜料?那批货已经在路上了,后天就能送到岛上。若是你想让我给你画室的钥匙,那是不可能的。” “我也想跟你一起出岛,基督山岛我已经呆的快要长毛了。”寄秋耳边的卷发翘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多了一对猫耳朵。 唐泰斯皱了一下眉头,他每次出去并不只是谈生意那么简单,还要关注那些仇人的动态,为了回归的时候精准打击。 不过看到自家崽子眼巴巴的眼神,还是站起身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蹲着不累吗?过来。” 寄秋迈着小腿跑到他跟前,爬到沙发上,“我现在无法画出任何一张画,哪怕是用炭笔画想要画的速写,再这样下去的画,我的画技就会逐步下滑。” 伯爵摸了摸胡擦若有所思,他想到快要堆满一间储物室的画稿,足以证明少年基本是一天画几张的频率,荒岛上的风景画腻了也很正常,“你想去哪?” 他想到自从收养小崽子这几年,一直在做自己的事,还没带他出去旅游过呢。 ‘一边看着西蒙画画,一边看看各地的风景,好像也不错。’ 唐泰斯想到,他只有在和少年相处的时候,才能忘掉刻骨的仇恨,变得像个正常人。 “罗马,我想听歌剧。艺术都是相通的,或许歌剧演员美妙的歌喉能带给我与众不同的灵感呢。我还想去梵蒂冈看看,虽然我没有信仰的神,但我想看看教堂里的壁画。” 寄秋掰着手指说道,她想到那个不大的教堂聚集地,谁能想到这么一点大的地方,以后还会独立出去成为一个国家。 唐泰斯眼里有些诧异,自从他被关押在伊芙堡十四年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上帝的存在,他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也是一个无神论者,在宗教气息这么浓厚的氛围下,只把教堂当作一个旅游的地方。 不过他很快就感到骄傲,‘我孩子真的跟那些俗人不一样,随我!’ 寄秋注意到唐泰斯怪异的眼神,她很快意识到,这个时期梵蒂冈可不是像后世那样的旅游胜地,而是奉若神明的土地。她这种小恶魔去了,不会被大天使的雕像看出来吧?! “没事,去那里玩玩也无妨。”唐泰斯伸出大手放在寄秋的脑袋上,压住那根翘起来的发丝,但一松手又翘起来了,多次重复后,他也放弃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明天吗?” 寄秋目标达成后,立马确定出行的日期,以防监护人反悔。 “噢,不,那太早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不抱有任何目的的游玩,当然是要准备齐全,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唐泰斯按住兴奋起来的少年,温声解释道,“我今晚上就让雅各布买一条合适的游轮,以后无论去哪都很方便。” 寄秋愣住了,她永远想不到唐泰斯有多大手笔,连忙劝道,“钱不是这么花的,这样下去,很容易将财富挥霍一空,日后我只能卖画养你了。” 唐泰斯露出一丝笑容,“你父亲还没这么傻,我买下了很多土地,租给农户,还有世界各地的公寓,租给那些中产阶级,这些可以给我提供源源不断的进项。” 其实他还没有包括那些地下生意,例如赌场之类的,这些就不必说给小孩听了。 寄秋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是包租婆的命,她只好随着唐泰斯去了。 反正她不可能结婚有后代,那些钱只需要供养她和唐泰斯这两代人过一辈子就好了。 这次出行,她不打算带上小桔子和小李子,于是把阿里也留在家中照看自己的宠物。 寄秋得到准信后,立马就清点自己的绘画工具,她这才发现唐泰斯给自己买的绘画用品上下都透露着壕气。 她拿起画刷,手柄是用宝藏中的金块融化制作的,尾端还镶嵌着细碎的钻石,细心地将画刷清洗干净,放在阳光底下晒干,然后装到卷帘一样的笔袋里。 银制的小水桶她不打算带上,毕竟任何一个盛水的容器都可以当作笔洗。最后只需要装上从东方运过来的金丝楠木画板。 整理完个人物品,寄秋站在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推开窗户,竟然看到海黛和唐泰斯站在花园里交谈。 凭借着优秀的视力,寄秋把两个人的神色观察的清清楚楚,通过唇语得知这两个人只不过是日常寒暄,不是交流什么秘密情报。 不过…… ‘海黛小姐好像对唐泰斯有点意思。’寄秋看到海黛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神充满着对面前男人的倾慕和依赖。 她搬来椅子,自己坐上去,支撑着脑袋在阳台看戏,唐泰斯虽然比海黛大二十岁,但他现在却是男人中最有魅力的年纪,被仇恨所困使他眉目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看起来就是一个沧桑有故事的帅大叔,再加上他把少女从奴隶市场解救下来,小姑娘爱上魅力十足的老男人并不奇怪。 但唐泰斯现在没有世俗的谷欠望,他不可能给海黛一丁点回应,若是知道了少女的心思,说不定还会选择疏远。 寄秋一边磕着自己让仆人用向日葵炒出来的瓜子,一边观察着楼底下那对男女的情况,她上辈子也是当过丘比特的人,撮合一对男女并不难,但她却没有那种撮合两人的想法。 她搞不懂自己现在这种心理,唐泰斯是她的父亲,自己却不想为老父亲寻找第二春,甚至隐隐约约不想让别人夺走男人的目光。 明明她之前很乐意为达西牵线搭桥,这次为什么却不想呢? 唐泰斯整颗心都被复仇填满了,找到一个能让他所爱的恋人,对心理健康很有好处。 寄秋又十分清楚自己对唐泰斯并无男女之情,只当成自己的亲人。 但上辈子安洁莉卡是她生理上的母亲,自己却毫无芥蒂地为她找了英俊年轻的情人。 海黛是落魄的贵族小姐,出身高贵显赫,礼仪修养这方面她找不到任何错处。 而且还精通很多乐器,几乎是达西口中所说的才女模板,成为城堡的当家主母完全合格。 夜晚,寄秋吃过饭后,坐在飘窗上,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心里一直被白天的问题所困扰,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坏蛋,这次却想做一个没良心的恶人。 “西蒙。”寄秋扭过头,就发现唐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你有心事吗?” “你晚上吃饭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如果你想尽快出行,我可以联系船商,尽快办理完过户手续,我们就可以去你心念念的罗马了。” 寄秋看到唐泰斯关切地目光,她心里升起了一丝丝愧疚,‘我果然不是好人,我竟然想破坏一桩水到渠成的姻缘。’ “没事,只是今天整理画室,有点累了。”寄秋跳下飘窗,钻进柔软的被窝里。 唐泰斯知道少年不喜欢佣人为他收拾画室,每次都是自己亲自整理的习惯。 但他完全不相信这个说辞,尤其是看到小崽子把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根翘起的呆毛。 寄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她感受到自己身边贴了一个温热的躯体,于是把被子掀开,果不其然,唐泰斯也钻了进来。 “儿子,我想我们需要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唐泰斯摸了摸寄秋的额头,确定她不是生病后,心里总算放松了一点。 寄秋想到上次两个人一起躺在一条被子里还是她发高烧的时候,沉默了一下,她将自己滚到唐泰斯手臂上。 “你烦心的事情跟我有关系吗?” 唐泰斯把手臂从寄秋肩膀绕过去,手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少年的卷毛。 寄秋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在,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有一点吧。” “可以和我说说吗?” “我不想让你给我找个妈妈。”寄秋闷声说道。 “噗——”唐泰斯胸膛震动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只是这件事?” 寄秋板着脸从唐泰斯胸膛上爬起来,“这很重要,爸爸。如果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看到自己父亲孤零零的,一定会想让他再找一个女人。而不是像我这样,只想破坏。” “等等。”唐泰斯捂住寄秋的嘴巴,“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和海黛会在一起呢?她年轻貌美,怎么会看上一个老男人?” “不知道啊,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寄秋嘟哝道,她上辈子也是靠着感觉,知道宾利和简是天赐良缘,她觉得海黛极有可能是她父亲的官配。落难的贵族少女和家破人亡的伯爵,看着就很合适。 ‘我最讨厌拆官配了。’寄秋不高兴地想到。 “我不喜欢海黛。”唐泰斯叹了口气,他此时感受到小崽子心中的不安,温和地将她揽到怀里,“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这只是你的本能,并不代表你是一个坏孩子。”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现在整个人都被仇恨占据,只为了复仇而活。但正是因为有了你的出现,照亮了我阴暗潮湿的人生。 成为我灵魂中最后的净土,我从那座暗无天日的监狱中逃出来,爬上一艘普普通通的货船,把小小的你带走,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噢。”寄秋用力抱住唐泰斯,“我当初没把你推到海里,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事情。” 第140章 跟唐泰斯谈完心之后,寄秋带着轻松地心情登上了船。 这次她有机会利用闲余时间观察船上水手们的日常生活,寄秋拿着炭笔在画纸上打着草稿,上面展现着第一层甲板上水手工作的身影。 这艘船的名字叫海螺号,是因为它的外观看起来像个海螺,有个鼓鼓的肚子装满了物资。 私人游轮的好处就是寄秋可以随意溜达,整艘船都是她的地盘。 “少爷,主人让你去用餐。”雅各布一把按住在船上跑老跑去的少年,掏出小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好吧。”寄秋把手中的画夹一合,夹在胳膊底下往餐厅走去。 “今天是惠灵顿牛排,是你爱吃的。”唐泰斯帮寄秋拉开沉重的椅子。 寄秋动了动鼻子,她一进来就闻到了牛肉夹杂着酥皮的香气,对于所有英国菜,她一向深恶痛绝,除了惠灵顿牛排,这道菜简直就是英国菜最后的颜面。 厨师会选择顶级品质的牛排,涂上黑松露酱,塞入一块鹅肝,用准备好的酥皮包裹,在酥皮上抹一层蛋液,先用黄油煎至每个面呈现金黄色,最后放到烤箱烘烤二十分钟,将牛排烤到七分熟。 这道菜还是十几年前,英国惠灵顿公爵在滑铁卢战役中打败拿破仑后,他的厨师为他精心准备的一道菜,这道菜惊艳了饱受英国菜折磨的英国人。 渐渐的就流行到全欧洲,寄秋觉得它更像东方的肉馅饼,酥脆好吃。 几年前,她还在吃牛排的边角料,如今却是非顶级牛排不吃的。 用过餐后,女佣端上来一个骨瓷容器,里面放着蜂蜜腌渍的柠檬片,她用银叉挑出来一片浸满蜂蜜的柠檬片,放到泡好的红茶里,用茶匙在杯中搅拌一阵后,再端上去给少年享用。 寄秋一口喝干净温热的柠檬红茶,口中牛肉的腻味总算压了下去,吃饱喝足后,整个人都变得懒惰起来。 她从手边拿起画板,将上午画的速写继续细化,力争把每个人的神情都描绘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画动态人物,之前都是画的风景,唯一一幅人像还是唐泰斯。 “嘶——”寄秋下意识皱起眉头,她总感觉笔下的人物比例很不协调,明明画静物的时候没有这个问题啊。 寄秋走出房间,继续到最上层甲板观察着水手们的动作,她眼尖地注意到水手中似乎有个熟人。 “托蒂?”寄秋试探着叫出口,她看着面前脸上都是灰印的狼狈水手,跟记忆中那个凶巴巴的青年不谋而合。 托蒂看着面前身着靓丽,每根发丝都被打理整齐的少年,他神情疑惑,“尊敬的先生,您认识我吗?” 男人心中有些惶恐,不久前他所在的美人鱼号所属的商行倒闭了,船长不得不解散整艘船的人,给予每人微薄的抚慰金,让他们另谋生路。 从有记忆开始就在美人鱼号当水手的托蒂迷茫了,他是孤儿,被一位善良的老水手长收养,带到了船上,不幸的是,老水手长在他刚成年的时候感染热病去世了。 成为自由身的托蒂被岸上的人哄骗,将全部积蓄借给人投资,最终骗子卷着钱逃跑了。 他不得不继续签约一艘船当水手。新老板明显是一个很宽厚的人,为船员提供的环境比他在美人鱼号上不知好了多少倍,托蒂十分珍惜这份工作,面前的少年他听别的水手介绍过,是新老板的唯一的儿子。总之不是他这个卑贱的水手能惹上的人。 “你不记得我了吗?”寄秋眨了眨眼睛,她认真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托蒂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他眼里满满震惊,颤抖地开口,“西蒙?!” 寄秋用力点着脑袋,“对,是我呀!”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怎么会是老板的儿子?” 托蒂磕磕巴巴地说道,除了那双眼睛,他无法将白胖的少年同那个脏兮兮的小猫崽联系到一起,“我还以为你死在那场暴风雨中!” “我被海浪席卷着飘到岸边,被路过的爱德华・罗希先生收养了。” 寄秋摸了摸鼻子,她当初被卖到船上,水手长觉得她活不了多久,就没有签卖身契,谁都不知道她的姓氏。 于是唐泰斯就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爱德华・罗希。寄秋想恐怕他们是世界上第一个父亲跟儿子姓的父子了。 “你真的是太幸运了吧!”托蒂感叹道,他挠了挠脑袋,“我一直担心你活不到成年呢。”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寄秋问道。 托蒂只好把美人鱼号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就这样,我们不得不拿最后一笔钱,下船另谋生路。只不过我太倒霉啦,被人骗光了钱,只好再当水手了。” “岸上工资虽然很少,但相对来说,比海上不确定性好多了吧,为什么还要回到船上?” 寄秋不解地问道,在她看来,水手是这个时代仅比黑奴好一点的工作,一次黑三角贸易,都能死掉船上四成水手,还是高发病人群,即使活到年老,也一身伤病。 “……因为我想替一位女孩赎身,她在贝鲁奇老爷家当女仆。本以为我可以利用投资赚一笔钱,我们成为自由身后可以租下一块地,组建家庭。但莫里诺是个骗子,把我在船上攒下来的全部钱都骗走了。” 托蒂絮絮叨叨讲了一些自己离开美人鱼号的事情,船上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每天大脑都在想着如何让生活更好过一点,没有陆上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记得船上有个专门打饭的水手,是个红发绿眼的男人,大概比你高一点。” 寄秋伸手比划着,她不知道那位水手的名字,但那份投喂的恩情,还是记在了心里,“他还好吗?” “你指的是马修?整艘船上只有他一个红发。”托蒂思索了一下给出了这个名字,“他是个爱尔兰人,因为妻子被当地的权贵看上,他不得不带着妻子离开家乡,坐船来到威尼斯。他是被人哄骗到船上的。” “不过……他的情况不太好,在那场暴风雨中他被桅杆砸到手臂,没有知觉,船医锯掉了马修的右臂。” “美人鱼号有船医吗?”寄秋有些惊讶,有船医的话,为什么老水手亚瑟会活活等死,“我有听人说过,船医不堪忍受海上的工作,在马赛港口辞去了这份工作。” “保罗接替了之前船医的工作。” “他之前从事什么工作?” “木匠。” 寄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吗?” 她有听说过,木匠和屠夫会代替船医做截肢手术,原以为是大航海上调侃的谣言,没想到是真的。 “很多船上都这样,先生。”托蒂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这艘崭新的船,“我还是第一回 听说船上会请三个阿拉伯医生。” “阿拉伯的医术远比欧洲要发达,医生本应该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而不是开在剧院里,用切割人的肢体带来血腥的表演,满足那些令人作呕的愿望。” 寄秋皱着眉头说道,她想起不久前第一次听到,医生在剧院里进行手术,还开放售票,观众们像是对待当代最热的歌剧演员一样,在观众席上大声喝彩,鼓掌助威。 截肢手术在船上也是值得围观的一个项目,一堆人都紧密的将患病的水手和船医围住,观看这场“表演”,毕竟岸上可是要花钱买票的。 托蒂张了张口,看着面前口音高贵,一举一动都像个小贵族一样的少年,不知道如何回复。 寄秋看着面色沧桑的托蒂,“你还差多少钱,我是说,为那个女孩赎身。” 托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五百法郎,我刚找到这份工作,还没有领到工资,所以。” 寄秋这才意识到,阿里的奴隶主当初是多么盼望着将他脱手,“我会跟我父亲手下说一声的,你跟着货船回到马赛的时候,拿着钱走吧,去给那个女孩赎身。” “为什么?”托蒂不敢相信天大的好事降临到他身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上帝抛弃的孩子。 “就当是为了报答你当时的善良,那个桔子。”寄秋拿着画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托蒂心下了然,他神情变得很激动,朝着寄秋的背影大喊,“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先生,我会报答你的!” 寄秋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到心上,她找到雅各布,拜托他找人去打听水手马修的下落,顺便跟唐泰斯说了一下她跟马修之间的故事。 “不错,报答恩人是我们家的传统。”唐泰斯赞赏地摸了摸寄秋的小脑袋瓜,他眼神变得很柔软,“我希望你一直可以保持这份赤子之心。” 寄秋一脸乖巧地点点头,伸手从唐泰斯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牛奶糖,掰成两半,一半含在自己口中,一半递给监护人,“当然,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然她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唐泰斯觉得自家小崽子比那块牛奶糖还甜。 第141章 海螺号先在威尼斯停留,寄秋凝视着这座水上城市,大脑瞬间充斥着灵感,她伫立在码头岸边,将画板放到右臂上,左手拿着让厨师烧的尖头炭笔在画纸上涂抹。 “少爷。”雅各布刚想出声提醒她离开,就被唐泰斯伸手挡下了。 “不要打扰他。”唐泰斯说道,他挥手让闲杂人去采购这一个礼拜的生活用品,还有打扫之前买下的庄园。 写实风景画是寄秋最擅长的,她很快就把草图打了出来,收起画板才注意到一旁安静等待的唐泰斯,“爸爸,我画好啦。” “嗯。”唐泰斯很自然地接过寄秋手上沉重的画板,召来不远处静候多时的马车,“我们先去庄园休整一个晚上,明天带你去看歌剧。” 夜晚,寄秋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没有率先入睡,等到屋里的座钟指向十二点,她蹑手蹑脚地离开卧房。 她朝着唐泰斯的房间走去,轻轻扭开门把,把小脑袋探进去。 唐泰斯一听到动静就惊醒了,他看到来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西蒙,做噩梦了吗?” “没有呢。”寄秋摇了摇脑袋,看着唐泰斯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身边是舒适的大床,“到了新地方我有些睡不着,你能陪我一起睡吗?” 唐泰斯在伊芙堡呆了十四年后,时间和金钱已经养好了他的身体。 但心理的创伤无法治愈,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总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入眠。 这件事还是几年前,寄秋半夜去盥洗室的时候发现的,她当时被睡在客厅地板上的男人吓了一跳。 后面她开始每天晚上突击唐泰斯的房间,检查他有没有睡到床上,才纠正了监护人这个坏习惯。只不过到了新的地方又会故态复萌。 唐泰斯只好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袍,坐到床上,招呼寄秋过去。 寄秋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像一条蠕动的蚯蚓一样钻进被窝,很快又把小脑袋探出来,“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吧,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唐泰斯伸手从床头抽出一本书,他不会像当初那样干巴巴的读着上面的内容,长时间的磨练,他已经如何懂得讲出令自己儿子满意的故事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古巴比伦国家有一个公主,她长得十分漂亮,还很关爱自己国家的人民。 她的父王打败了入侵者,俘虏了敌国王子,将他关在铁笼子里,并且让佣人围观这个战俘。公主因为好奇心也前去看望这个男人。” 唐泰斯看着下面开始出现一大堆酿酿酱酱的内容,轻松地化作一句,“他们相爱了。” “唔?”寄秋眨了眨眼睛,她听着如此老掉牙的剧情,开始犯困了。 唐泰斯顿了顿,继续讲道,“可惜的是,敌国王子的狼子野心并没有因为被俘虏而消失,他和公主的恋情传到了国王耳中,招来了国王的反对,王子花言巧语地诱骗公主将他放走,公主一时心软,放走了他。” 唐泰斯看着接下来的情节,脸皱了一下,小说中的公主被王子套了不少国家情报,最后敌国王子利用这些机密的情报,一举带兵攻陷了公主的国家,国王也被敌国王子杀害了,两个人先后虐恋一阵子,后面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 唐泰斯自己代入了国王的视角,他被公主这么白痴愚蠢的操作整的头疼,他低头看了一下小崽子好奇地目光。 ‘咋不讲了?继续啊!’寄秋用眼神催促,她很好奇结局是什么,没有听完结局她就睡不着。 “这一切都在国王掌控之下,他派人监视着王子的逃生路线,就在王子马上要离开城门的时候,令人将他拿下,最后这个战俘被按倒断头台,砍下了脑袋。 公主郁郁寡欢,国王的父爱在公主的长久指责下一点点磨掉,某天,他一气之下,将公主许给了城中一个面包店老板。”唐泰斯一阵输出之后,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寄秋露出满意的微笑,安心地进入梦乡。 唐泰斯决定明天就让雅各布收购这家出版社,让这本书的作者改成他说的结局。 一夜好眠后,唐泰斯带着寄秋来到不死鸟大剧院,也叫威尼斯凤凰歌剧院。 在东方凤凰是百鸟之王,老幼皆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古罗马将凤凰当作死而复生的神物,意大利人作为罗马人的后裔,也相信这一说法,再加上在建设剧院的时候,遭到一场大火,迷信的人们更认为这座剧院与凤凰结缘。剧院自打建完之后,场场座无虚席,收益一直很好。 寄秋昂起脑袋端详着剧院室内的建设,完美地展现了威尼斯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场歌剧是当下最火的《塞米拉米德》,扮演巴比伦皇后的女演员是法国著名的女歌剧家克里斯蒂娜。 一路走来,寄秋听了一耳朵有关于演员的八卦,就像后世人们讨论某个明星一样。 每个人都把事情讲得绘声绘色。即使她对事情的真假没有兴趣,也依然听的津津有味。这些小料填补了她等待开场的空白时间。 “她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快从群众演员升到主演。” “你是说克里斯蒂娜?噢,我怀疑她跟剧院的经理有一腿,有人说过自己曾见到她跟经理眉目传情。” “我不这么认为的,她的歌喉和唱腔是我见过最优美的,克里斯蒂娜跟她前辈相比,缺少的只是时间的沉淀。” “能进不死鸟的人,哪个不是有天赋的,为什么只有她得到机会?” 显然,这位年轻的女歌剧演员也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 寄秋拿起手边干燥的毛巾,擦了擦手,走出盥洗室,感叹着盥洗室真的一点也不隔音,竟然还有人在这里做那档子事情。 她回到贵宾包厢,坐到唐泰斯身边,拿起桌子上的洗干净的葡萄吃起来。 剧院厚重的天鹅绒帘子被拉开,祭司奥罗一脸虔诚的向神做着祷告,做完祷告之后,他让仆人请信众进入神殿,一堆人歌颂着无所不能的神灵。 印度王子伊丹纳斯手持祭品,祈求神成全他的爱情。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出现了,他用傲慢的语气歌唱着自己即将会成为继任国王。 不死鸟大剧院果然名不虚传,寄秋撑着下巴,神情专注地看着演员们的一举一动,她上辈子喜欢听交响乐放松心情,偶尔听听歌剧,每个国家的歌剧院演出的风格都不一样,也带给她在伦敦皇家歌剧院不一样的感受。 她看到盛装打扮的塞米拉米德出场,剧院里的观众毫不犹豫地献上掌声,同歌剧中群众演员的呼声融汇到一起。 塞米拉米德朝着她暗恋的男人唱出充满快乐的歌曲《可爱美丽的光》,语气中期待着与他相逢。 剧院中的观众陶醉在克里斯蒂娜的歌喉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痴痴的笑容。 寄秋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事情有些奇怪,她承认女演员的嗓音确实动人。 但远远达不到让人迷恋的程度,至少比不上她之前见过的那些顶级歌剧演员。 “爸爸?”寄秋扭头看到唐泰斯沦陷的神色,她开始心慌,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男人没有给予任何反应,“唐泰斯!喂!” 她不得不张嘴用力咬住唐泰斯的手,不一会儿口腔里充斥着一丝血腥味。 “噢!”唐泰斯吃痛的回过神,看到虎口上带着血丝的牙印,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怒了,“西蒙?!” “你刚才怎么了?”寄秋担忧地看着男人,她眼里挤出几滴鳄鱼泪,“我叫你好久你都没有反应,就像被勾走了灵魂一样!” 唐泰斯这才感觉到大脑传来一阵刺痛,他用力捶打了一下脑袋,迷茫的眼睛总算恢复清明,他看到台下观众痴呆的神色,眉头紧锁,“这里有些不对劲。” 他很快抓住寄秋的手,“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等一下。”寄秋反手按住唐泰斯,她眼睛冷漠地望向台上的塞米拉米德,等待她结束吟唱,她再次看向台下的观众,发现众人已经恢复正常了。 旁边的包厢也传来频繁的响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旁边是一家三口,带着一个四岁的小孩,从歌剧开始就一直跳来跳去,刚刚却安静的过分,整个歌剧院都是鸦雀无声。 “那个女歌剧演员有问题。”寄秋肯定地说道,她意识到这是一场非科学所能解释的事情。 ‘意大利版的《歌剧魅影》吗?’ 她大脑冷静地猜测,歌剧很快就演完,所有演员都出来一起向观众鞠躬致意。 寄秋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肾上腺素直线上升,她对所谓的歌剧幽灵起了浓厚的兴趣。 “西蒙。”唐泰斯残忍的打碎寄秋的想法,他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把你大脑里面该死的想法丢出去,我不会再带你来这个剧院了。” “可是我找到了灵感呢。”寄秋尝试拿脑袋蹭他,希望唐泰斯改变主意。 “威尼斯还有个贝内泰特剧院,那里也有歌剧供你观赏,还有阉伶歌手,比这诡异的歌剧好听多了。” 唐泰斯耐心地哄到,他看着少年眼里浮现兴趣,松了一口气。 寄秋确实对十九世纪后期后消失的阉伶很感兴趣,但她也对魅影感兴趣。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全都要! 第142章 阉伶在十七世纪到十九世纪十分盛行,牢牢把控着乐坛,起源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 也就是说,全世界最顶尖的阉伶都聚集在这里。之所以有这一类的存在,是因为女性被禁止参加圣咏合唱,教堂的人便从小寻找那些极有歌唱天赋的男童,在他们变声前期进行阉割,不少人因为伤口感染死在了手术台上。 寄秋坐在贝内泰特剧院,每一个人脸色都洋溢着对接下来表演的期待,他们窃窃私语凝聚成一种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她没想过,群众对阉伶歌声的追逐,远远比昨天那种莫名其妙的歌剧还要高。 “他们……没问题吗?”寄秋忍不住问身边的唐泰斯。 唐泰斯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他明白寄秋的意思,“这些特殊的歌唱家每次演出都是这种情况。” 就在寄秋还想再问些什么,整个剧院暗了下来,她坐回椅子上,把精神投入到表演上。 电烛所制造出来的光晕打在了舞台上,寄秋看到一位身体异常肥胖的男人缓缓走上舞台,向观众示意。剧院里爆发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她便看到那位巨人张开口,嗓音清脆不失甜美,犹如叮咚的泉水,前曲他唱得细腻优美,乐声一点点加强,声调开始变高。 不一会儿后又圆润的下降,比起人类,更像是一把乐器,整个精神都被洗涤一遍。 ‘难怪能让对阉伶很歧视的伏尔泰也不得不感叹他们美妙的歌喉。’ 台上的阉伶停止歌唱,台下的观众致以热烈的掌声。 “如何?”唐泰斯开口问道。 寄秋回过神来,诚实的回答道,“确实跟大家说的一样,像是天使在唱歌。但我依旧觉得这种做法不怎么人道。” “阉伶大部分都是从贫苦人家的孩子选上来的,教廷给他们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还能享受许多人的追捧,而他们同一阶层的孩子还在为一块面包发愁。” 唐泰斯揉着儿子的小肥脸,他眼里带着笑意,“我们西蒙真是太善良了。” ‘善良?’寄秋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她感觉唐泰斯滤镜有八米厚。 “如果我在接受高等教育和努力填饱肚子之间选择,我也会选择当阉伶。” 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台上神情冷漠的男人,心中没有一丝波澜,那句不人道不是她产生同情,而是对比后世律法得出来的结论。 “别担心,我宁愿去码头搬货,也不会把你送到歌剧院。”唐泰斯看着小崽子认真的小脸,失笑地说道。 “那我也得有那种天赋才行。”寄秋对自己认知很清楚,她为了伪装身份,把嗓音磨练的比普通女孩还粗,更别提专门让自己嗓音变得圆润的男童。 唐泰斯并没有回答寄秋的话,他曾经睡不着的时候,贴心小盔甲给他唱摇篮曲,搞得他一晚上梦回伊芙堡监狱。 第一位歌手退场后,第二位阉伶走上舞台,台下的掌声比刚才还要热烈一些。 寄秋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这真的不是女人假扮的吗?”她看了一下手中的票据,这位阉伶叫乔万尼・格罗西。 舞台上的格罗西身姿妙曼,身穿洁白的古希腊长袍,头戴着金色的桂冠,举止有些羞涩。 寄秋靠着前排的位置,可以看到他眼神温柔,让人想起林间的小鹿,五官柔和清丽,即使你知道他的身份,也依然被他整个人所吸引。 “他好漂亮啊。”寄秋说道,她经历那么多世界,也找不出一个比格罗西还要美丽的男女,看着这张脸,都可以让人面不改色吃下几块黑面包。 “嗯。”唐泰斯也短暂地失神了一下,回过神来立马检查寄秋的状态,确认她眼中只是欣赏,没有别人眼中那种作呕的眼神之后,松了一口气,他的崽还是个孩子呢。 格罗西是这场歌剧《奥菲欧》的女主角优利狄玺,是一场关于希腊神话歌剧。 舞台上铺上了绿色的幕布,展现平原的场景。牧羊人和河川女神在平台第一层歌颂着奥菲欧和优利狄玺的爱情。 寄秋听到格罗西开口,单凭声音来讲的话,他的唱腔不如上一位阉伶柔美。 但外表给他加了很多分,追求美的事物是人类的本能。意大利人陶醉在格罗西的美貌下,为他的一举一动倾倒。 这个时代的歌剧都喜欢以悲剧结尾,奥菲欧最终没有救回优利狄玺,独自回到了天堂。剧场里传来抽泣的声音。 “扮演的奥菲欧也是阉伶吗?”寄秋不确定地开口,她看到男演员高大的身形,一时间有些不确定。 “不是。”唐泰斯回答道,“他们很好分辨的,没有例外。” 寄秋这才想到,这个时代可没有健身的概念,即使是唐泰斯天天大清早起来练剑,也是为了决斗做准备。 看完演出,唐泰斯站起身,示意寄秋跟上,“我们该回家了,西蒙。” 寄秋慢吞吞地从椅子上下来,小步跟在他身后,出了剧院之后,她看到唐泰斯的手下跑了过来,低声朝他说了什么。 唐泰斯神色严肃,他犹豫地看了寄秋一下,还是走上前蹲下身子,“我要见一个老朋友,让雅各布带你回家。” “好的~”寄秋乖巧地点点脑袋,她努力抑制窃喜的表情,朝着唐泰斯远去的马车挥挥小手。 “少爷,我们该回去了。”雅各布露出慈祥的微笑,实际上他心里有些打鼓。 自从跟着唐泰斯开始,就有一种小主人很可怕的感觉,他当海盗那么多年,依靠着这份敏锐的直觉,避过了很多会丧命的危险。 “天色还早,我们去逛逛吧。”寄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枉费她昨天费心尽力将唐泰斯到达威尼斯的消息传给急于见他的烟草供应商,给她监护人旅途中增加了一点小工作。 雅各布笑容消失,“您要去哪里逛呢?” “不死鸟大剧场。”寄秋回答道。 雅各布神情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小主人刚从剧院出来又去另一个剧院,之前没有听说过他很喜欢歌剧啊,因为他昨天没有跟着唐泰斯,所以不知道昨天剧院发生的小插曲。 “我很喜欢剧院里一个叫克里斯蒂娜的女演员,想去见见她。”寄秋神情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努力憋红了脸。 雅各布立马秒懂,‘原来少爷也到了那个年纪吗?’ 他脸上重新浮现笑容,“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去……她好看吗?” 寄秋看着雅各布努力不让自己露出饥渴的模样,肯定地点头,“特别好看。” 去往不死鸟大剧场的路上,雅各布赶马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 “我们到了,少爷。”雅各布急忙拉开车门。 寄秋跳下马车,她看着剧院紧闭的大门,‘没有演出吗?’ “他们要进行新歌剧排练,所以没有演出。”雅各布看完剧场门口张贴的告示,跑回来向寄秋解释道。 寄秋摩挲了一下衣服上的红宝石,她用力抠了下来,递到雅各布眼前,“看一看他们幕后工作也是可以的吧,你就说一位画家想要获取灵感。” 雅各布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下掌心中昂贵的红宝石,他还是拿着宝石同剧场的门卫交涉。 寄秋看着门卫先是纠结了一下,还是闭上眼接受了贿赂,她不感到奇怪,毕竟这块宝石卖出去足以让他整个家庭变得富足起来。 “……其实,剧院不营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排练新歌剧。两天前,剧院的头牌男演员从舞台上跌落,摔断了腿,然后有一位女演员夜里被突然升起的幕布吓得疯疯癫癫的。” 膀大腰圆的门卫收了贿赂之后,那么多钱让他没有真实感,絮絮叨叨讲述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怪事,“总之,现在人心惶惶,有很多演员想着离开不死鸟。” 雅各布心里有些没底,他看着神色坚定的少年,“我怎么突然感觉很冷?”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寄秋平静地说道,她指了指露天的剧场,“世界上每天都有意外,不死鸟的舞台是露在外面,不经常维护的话,让人摔跤也有可能。 毕竟倒霉的人那么多,而幕布升起,说不定是风吹的,人在恐惧的情况下,通常会夸大恐怖的那个点。” “少爷,您是对的。”雅各布心安了不少。 走在前面的门卫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对主仆,他刚才也很惊讶,所谓的画家竟然是这么小的一个少年,像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小少爷。 “前面就是演员化妆的地方,我就不带你们过去了。”门卫指着前面一个小房间说道,然后脚底抹油一样地溜走了。 雅各布在他背后啐了一口,“胆小鬼!” 寄秋朝雅各布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听着里面传来争吵,她看着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只好展平衣服上的褶皱,屈起食指叩响木门,“您好,我们是克里斯蒂娜女士的追求者,慕名前来拜访。” 室内变得安静起来,良久后,里面的门被打开,克里斯蒂娜露出一个勉强地微笑,“抱歉,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便招待您……您?” 寄秋看着面露诧异地克里斯蒂娜,她现在刚到她胸口的位置,脸上一团孩子气,“啊,是我举动太唐突了。” 她透过克里斯蒂娜和门之间的缝隙,小小的化妆室没有任何人。 “你还是个孩子?”克里斯蒂娜松了一口气,她脸色变得温柔,“剧院不是孩子玩耍的地方,快回家去吧。” 第143章 “那个……您刚刚在和人吵架吗?” 寄秋偏了偏脑袋,眼神看向空无一人的化妆间。头牌歌剧演员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化妆室,克里斯蒂娜作为不死鸟的新晋头牌,自然也有自己的专属化妆间。 “并没有,刚才我在排练新歌剧,一时间有些忘我。”克里斯蒂娜慌乱地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她佯装镇定继续说道,“过两天我们就会演出,那时候您的到来是我们整个剧院的荣幸。” “好吧,据说剧院最近有些不平静,希望您注意安全。” 寄秋轻声说道,她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您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会立马伸出援助之手。” “克里斯蒂娜小姐,您不必忧虑。我们少爷非常绅士,在一位美丽的女士遇到困难的时候不会袖手旁观。” 雅各布在一旁补充道,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克里斯蒂娜,风情万种的法国女孩有着一头乌云般的秀发,蓝色的眼睛含着柔和的光亮,剧院里暗黄色的电烛打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寄秋冷漠地一脚踹向雅各布,才让他收回那种色迷迷的眼色,“雅各布,我们该走了。” “噢噢,好的,少爷。”雅各布忙不迭地点头,看着少年背过身子,悄悄从兜里掏出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塞到克里斯蒂娜手中,他暗示地使了一个眼色。 “你表现得很让人失望。”寄秋冷漠地开口道。 雅各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少爷,您要知道,我从小在船上长大,连女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这种仙女一样的美人了。能有反应,证明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寄秋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朝剧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向您保证,我只给她一家旅馆的地址,去不去全看她自己。我是不会做出强迫的事情。” 雅各布讨好地朝寄秋说道,他挪动着壮硕的身体,跟在少年身后。 寄秋估计了一下,她若是从舞台上走,那么比穿过观众台还要近,她便撑着手臂爬上了舞台。 “欸,少爷,等等我!”雅各布连忙跟上,他心里有些打鼓,摸不清少年沉默的意思。 寄秋在舞台上走了一半,猛回头,朝着雅各布大喊,“快闪开!” 雅各布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听从小主人的命令,连忙侧身滚开,下一秒,一根沉重的柱子狠狠砸在了舞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主人。”雅各布浑身颤抖,他看着跟他腰一样粗的柱子,砸在他刚呆着的位置。 若是没听寄秋的命令,那么这跟柱子会砸到他身上,不死也得残废。 寄秋走到他跟前,昂着头看了一眼柱子原先的位置,它应该是挂幕布的,而幕布作为剧院的门面,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松动。 但上面没有任何支撑点,只有用高梯子才能够到。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人为的事件。 “它怎么突然掉下来了。”雅各布吓得脸色惨白,他求助地抓住少年的裤腿,腿软的爬不起来,尤其是在这么阴暗的舞台上,不知从哪里渗透着阴冷的风。 寄秋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另一端完好挂着的猩红色幕布,“滚出来!” 回应她的只是被风吹动的幕布,寄秋的耐心彻底告罄,“你再不出来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一会儿,天鹅绒幕布后面缓缓现出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从脖子到脚被漆黑的袍子包裹,脸上带着白骨面具,他沉默地站在那里。 雅各布汗毛都炸起来了,他立马看向自己的小主人,见他还是那副平静的脸色,心里产生一些安慰,‘至少现在我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个奇怪的东西。’ “我是西蒙・罗希,你叫什么名字?”寄秋脸上闪过一丝兴趣,她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蒂莫西・艾斯波西托。”魅影温顺地回答道。 艾斯波西托在意大利语中的意思是:被父母遗弃的人。 寄秋看着低眉顺眼的魅影,也就是艾斯波西托,她有些好奇地开口,“我让你感到很可怕吗?” 艾斯波西托抬头看了寄秋一眼,艰难地点了一下头,他能感受到少年小小的躯体里散发着浓稠犹如黑泥一般的恶意,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所吞噬,让一直在剧院里随心所谷欠的魅影有些恐惧,即使他没有实体,但依旧不敢朝少年做些什么。 寄秋忍不住想到她第一次遇到非科学事件里的伊莎贝尔,一个吞噬灵魂的娃娃,也对她很忌惮,又在垂涎她的灵魂。 “你为什么要捣乱呢?”寄秋问道,她蹙眉问道。 艾斯波西托往后退了退,用手捏起幕布的一角,挡住脸,开始伪装成一个智商不高的幽灵。 “唔……你不要那么怕我呀。”寄秋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尊敬的先生,我愿意为您解答一切疑问,请您不要为难蒂莫西。” 克里斯蒂娜打开舞台地板上的暗门,从下面走了出来,她神色平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寄秋无奈地揉了揉满头卷发,她啥都没做呢,怎么就变成坏人,不过她早就忘了刚刚放出让魅影消失的狠话。 “好吧,那劳烦您为我解答疑惑了。”寄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来到舞台幕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雅各布虽然内心充满恐惧,但他又不敢离开小主人身边,也只好跟了过去。 “我是鞋匠的女儿,年幼的时候,父亲经常为剧院里的首席男歌剧演员擦鞋,然后我便有了看歌剧演出的机会,从第一次看到歌剧那天开始,我就对歌剧演员充满了憧憬,把登台演出作为梦想。” “我拜托父亲将我送去剧院,在剧院做一些打杂工作,偶尔会悄悄观摩那些演员排练。 但我并没有什么天分,打杂很多年甚至连一个群众演员都当不上。 但有一天我在打扫阁楼的时候,发现天使造型的音乐盒,出于好奇,我拨动了发条。”克里斯蒂娜声音柔软,像是田野间的棉花。 “蒂莫西出现在我眼前,起先我非常恐惧,但他站在那里,开口歌唱,我便沉醉他的声音中无法自拔。 于是我请求他当我的老师,我太渴望舞台了,无论是谁,只要肯教会我歌唱,我愿意献出我的灵魂。” “就这样,我靠着蒂莫西一步一步从一个剧院的杂役走到首席女演员的位置。与此同时,剧院长久以来的平衡被我打破,我成为不死鸟中第一个晋升这么快的歌剧演员。 昆汀利用自己在剧院长久建立的威信,想让我和他保持不当的关系。海伦娜嫉妒我夺走她第一女主演的地位,暗地里在我的舞鞋里放了玻璃渣。” “若是没有蒂莫西,恐怕我无法完好的站在这里,他并没有害过任何一个善良的人。所以,先生,您可不可以放过他。”克里斯蒂娜眼里涌现出泪花,她哀求地看向寄秋。 雅各布气愤地喊道,“那我呢,克里斯蒂娜小姐,我可没有害过你,那位先生却要我死去!” 艾斯波西托眼神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雅各布害怕地缩起脖子,“我可以控制风力,让柱子落下来之前偏离方向。” “好吧。”寄秋捋了捋克里斯蒂娜口中所说的东西,她走到魅影前面,伸手摸了摸他露出来的皮肤,冰凉细腻,有点像蛇类的触感。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只有艾斯波西托先生才能解答,您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寄秋比起那些凄凄惨惨的励志故事,更好奇这种非科学的事件真相。 “。”艾斯波西托扭头看了一下面露期盼的克里斯蒂娜,他并没有向心爱的女孩讲过他的人生,最终还是用着自己本来沙哑的嗓音开口,“这并不是一个很好听的故事。” “我原本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钢琴师,歌唱家,但一场大火烧毁了我的外貌。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乐团愿意让我表演,我所谱写的乐章都被拒之门外,最后穷愁潦倒的我不得不签下不平等合同为一个马戏团的工作……那个马戏团专门召集了一批像我这样的怪物,将我们关在铁笼里,供人观赏……我不堪忍受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在一个夜里,我跳入篝火的火焰中。”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还活着,烈火没有侵蚀我的身体,反而给了我新的人生,再次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处于一家正在燃烧的剧院里。 最后我拥有了类似巫师一样的能力,本以为我会这么孤寂地度过百年。 未曾想到,克里斯蒂娜出现了,她犹如一束光一样,拯救了我的灵魂,我们相依为命,我将我之前所学的知识教给了她。” 克里斯蒂娜感动地抱住魅影,“一切都过去了,蒂莫西。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永不分开。” 寄秋揉了揉眉心,“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面前相拥的小情人齐齐看向她,就像等待神甫的宣判,他们今后的人生全在少年一念之间。 “天色很晚了。”寄秋抬头看了看窗外暗沉的天色,叹了一口气,“如果不回家的话,爸爸会生气的。” 在场所有人被少年这种曲折的脑回路镇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第144章 “少爷,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吗?!”雅各布不可置信地挤进马车,他脸色难看极了。 “不然呢。”寄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看着雅各布说道,“你要是不招惹人家心爱的姑娘,那位先生也不会这么吓唬你。” “可是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雅各布声音变得委屈,黝黑的眼睛满满的控诉。 寄秋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他。再加上我对成为一个正义的使者丝毫不感兴趣,他们怎么搞也不关我的事情。” 其实在她确定自己能完全压制住魅影之后,就失去了想法,反正有她在,保全唐泰斯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别人,那也不是她一个孩子能解决的事情。 ‘反派怎么能成为救世主呢。’她不负责任地想到。 在雅各布眼中,寄秋已经从一个老虎崽子变成巨龙,非常可怕的那种。 寄秋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计还会表示肯定,她可是从东方来的龙的传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赞美了。 月亮已经升到天空中,寄秋鬼鬼祟祟推开大门,她朝着身后的雅各布招了招手,“快点,我爸不在!” 雅各布踮起脚尖,跳到少年身边,“我觉得不太可能,伯爵一定会等你回家的。” “怎么可能,盒盒盒~~~”寄秋笑了笑,不以为意。 “怎么不可能?”唐泰斯充满怒火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面色冰冷,眼里充斥着愤怒。 ‘糟糕。’寄秋身子逐渐缩小缩小再缩小,她不敢看监护人的脸色。 原本漆黑的客厅一下子灯火通明,客厅里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仆人,唐泰斯回头说了一句,“可以叫安德鲁回来了。”然后伸出大手,将寄秋提了起来。 寄秋四肢在空中扑腾,她头顶的卷发不安地翘了起来,“爸爸,我回来了哦~” “你还知道回家?”唐泰斯冷哼了一声,将少年提溜到沙发上,他自己坐到茶几上,面对面审问。 “爸爸,我爱你!”寄秋露出小酒窝,眼睛笑得弯弯的,“比昨天还要爱你一点呢。” 唐泰斯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很快又被压了下去,“不要油嘴滑舌,这招对我没用!西蒙・罗希,我对你很生气。” 他神色严厉,“你是不是去那家剧院了?!” “您要听实话还是谎话?”寄秋眨巴着眼睛问道。 唐泰斯被少年的调皮捣蛋气笑了,他挑了下眉头,“你说呢?” “我可以解释的……”寄秋连忙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完整的交代完了。 雅各布看着刚才可怕的巨龙一下子变成温顺的幼崽,他愿意称自己的主人为驯龙高手,龙骑士。 “没了?”唐泰斯按住少年晃动的小腿,他皱眉纠正小崽子的坐姿。 “这就是全部事情的经过了。”寄秋扣着指甲回答道。 “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我就不克扣你晚餐。”唐泰斯拖着长长的调子说道,他看着少年上扬的嘴角,精准打击,“你的威尼斯之行到此为止了,我是不会再让你随便乱跑,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寄秋的小脸垮了下来,还不如扣她一顿晚餐呢。 “真的不可以吗?”她眼睛湿漉漉地望着男人,发出可怜巴巴的波光。 唐泰斯捂住额头,“好吧,至少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紧接着他看着自己的崽爬到他身上,给他脸颊印上一枚湿嗒嗒的吻。 “吃饭了吗?”唐泰斯揉了揉少年的卷毛,神色又恢复之前那副温和的模样。 “没有呢。”寄秋老实的摇头,她随即立马关切的问道,“你吃了吗?” “还没,你去客厅等我一下。”唐泰斯借了寄秋一个手臂,让她从沙发上翻下来。 寄秋看了一眼唐泰斯没什么表情的脸,往餐厅跑去。 在溺爱孩子的熊家长眼里,自家的孩子是世界上最乖的宝宝,如果犯错,那一定是受人唆使。 唐泰斯也不例外,他面色阴沉的看向墙角的雅各布,“你为什么不看好他?” 雅各布:…… 就这样,唐泰斯按着雅各布揍了一顿,让他从此之后一直跟着自己,不会再把他派给小崽子了。 雅各布对这一决定喜闻乐见,他开心地想要跳一场探戈了,与其跟着不知深浅的寄秋,还不如跟着阴晴不定的唐泰斯,他无法想象能让歌剧幽灵害怕的人到底有多恐怖。 至少在唐泰斯面前,寄秋是人见人爱的白团子,又甜又软。 进行晚餐的时候,寄秋将沉重的椅子挪到唐泰斯身边,跟他紧紧挨着,手脚麻利地给他摆好餐具,还将自己最爱吃的千层面分给他吃。 虽然知道这是孩子犯错后的讨好,但唐泰斯不可避免地感到愉悦,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如沐春风。 接下来几天,唐泰斯带着寄秋刷遍了威尼斯大大小小的剧院,看了不少演出,音乐剧,舞台剧,阉伶歌唱表演,合唱团,钢琴家的各大表演,带来了巨大的灵感。 “艺术真的是人类的瑰宝。”寄秋轻轻说道,她恋恋不舍地望着离她远去的威尼斯。 “有机会还带你来看。”唐泰斯站在寄秋身边说道。 “下次是啥时候?”寄秋认真的问道。 唐泰斯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大众家长一样,总是随口说出哄孩子的话。 但他不想成为言而无信的家长,“一年后,如果你还有这个想法,我就带你去。” 他们一行人从威尼斯来到罗马梵蒂冈城,入住了当地的住宅。 寄秋对于唐泰斯所买的房产没有具体概念,总之到了一个新城市,她先问问家里有没有地产,没有的话,那就是啥时候买一块。 “有点小。”唐泰斯看着梵蒂冈城中的小公寓,这一整栋公寓都挂在他名下,只留下风景最好的顶层,剩余的房间都租出去。 “这已经是城市最中心的位置了,除非您向教皇买一块地建个教堂,这样就相当于在市中心有一栋庄园了。” 寄秋拉开帘子,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圣伯多禄大教堂,下楼往前走几步就是圣彼得广场。 “不过,这里在举行什么活动吗?看起来很热闹啊。”她看着四处巡逻的梵蒂冈教皇卫队,还有一堆人坐在圣彼得广场,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他们在进行教皇选举。”唐泰斯扫了一眼,肯定地说道。 “上一任教皇去世了?”寄秋挠了挠脑袋,在她印象里,教皇就是一直干到死的职位,曾经当首相的时候还对这个终极社畜表示同情。 “这几天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在威尼斯的时候就已经传过来教皇亡故的消息。” 唐泰斯看着一心只想着画画,不闻窗外事的傻儿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心里悄悄感叹着,‘西蒙一天比一天高,以后就不能摸他的头了,现在我要多摸摸。’ 寄秋不知道唐泰斯这种既高兴崽子终于长高,又不希望崽子长大的复杂心理,她心情全被教皇选举吸引住了。 唐泰斯对寄秋玩闹般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反应,反正他也不信天主教,当然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遵守人家的规矩,他蹲着身子再三跟少年强调,一定要听他的话,不要乱跑。 “当然,我很乖的。”寄秋走上前,牵住他的手。 唐泰斯换上一身朴素的衣服,牵着寄秋来到信徒聚集的圣彼得广场。到处都在讨论新教皇的人选。 “爸爸,那里怎么冒烟了?”寄秋指了指不远处西斯廷教堂上面曲折上升的黑烟。 “那就是选举结果没有出来,只有冒白烟,才证明选出了新任教皇。” 唐泰斯年幼的时候信奉天主教,知道教皇选举的大概流程。 这个时代的教皇权利远比后世要大得多,信徒基本都是教皇的拥簇者,寄秋对现在所谓的宗教势力没什么好感。 不仅打压女性,还搞一些迷信的迫害活动,尤其是猎巫行动,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大力逮捕所谓的“巫师”,对关押的人采用极刑,上千名无辜的女性被当作女巫活活烧死。 显然广场上的信徒也在殷切期盼着选举结果,看到没有结果的信息,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在广场等待。 就在此时,一个浑身上下用黑袍包裹的人走进广场,跟周围所有人格格不入。 教皇护卫队立马发现这个奇怪的人,为首的骑士长举着剑指向他,“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大步向广场中心的喷泉走去,骑士长召集骑士们把他团团围住,教皇选举的重要关头,每个人都不敢松懈。 寄秋的目光也被黑衣人吸引住了,她拉着唐泰斯往那边凑去,嘴里小声说道,“那里好像有好玩的事情。” 为首的骑士不耐烦地扯住黑衣人的袍子,“我倒要看看你是谁?”他刚扯下袍子,手下意思缩了回去。 寄秋看到视线里闪过一丝火光,还没等她弄个明白,就被一双大手盖住眼睛。 “不要看。”唐泰斯轻声说道。 下一秒,寄秋闻到空气里烧焦的脂肪气味。 第145章 一个大活人,在圣彼得广场自燃,在教皇选举的大日子里,这件事不出所料,一天传遍了罗马,隐隐约约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整个梵蒂冈城的居民都在讨论昨天所发生的事情,每个人脸上带着恐慌又兴奋的神色,把真相和谣言夹杂在一起讨论,组成各种版本的故事。 “他之所以将自己从头到尾包裹起来,一定是因为接触阳光就会出现自焚现象。” 寄秋满脸兴奋地在公寓里跟唐泰斯说着她的想法,“对了,那个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我觉得这是一场专门用来干扰教皇选举的圈套。” 唐泰斯放下手中的报纸,他揉了揉眉心,“西蒙,你已经不停地说了一个早上了。这不是小孩子该关心的事情。” “难道你不好奇吗?”寄秋凑到唐泰斯身边坐了下来,她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推理,“我想现在所有人都在把这场事件跟巫师联系到一起,他们一向对这类人群既恐惧又镇压。” “是的,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小鬼。”唐泰斯无奈地夸赞自家的崽,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雅各布应该快要回来了。” 男人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雅各布像只大公鸡一样,一脸骄傲地走了进来,“不负众望,我打听到了很多第一手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那你说说。”寄秋将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昨天那个死掉的男人叫约翰尼斯・格拉齐亚诺,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平民,这个男人是红衣大主教,管理佛罗伦萨地区。 同时也是这次教皇候选人之一,在信徒中声誉很高,是最有可能当教皇的人选,只不过在选举前一天晚上失踪。直到昨天才发现他,只不过几分钟后就回到了上帝的怀抱。”雅各布嘴动的飞快,生怕大脑的信息被他遗忘。 “哇哦,还有吗?”寄秋听的津津有味,催促他快点说完。 “护卫队的人正在彻查这件事,他们判定这是针对未来教皇的阴谋。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对一百多年前猎巫行动的报复,巫师正在卷土重来。玩火一向是巫师的把戏,他们总能从火焰中逃脱。”雅各布说道。 “看来他们也对自己前辈所犯下的罪孽而感到心虚。”寄秋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冷淡地看了一眼教堂的方向,“会控制火焰的不只有巫师,你忽略了马戏团的杂技演员。” 她更倾向于烛芯效应来解释这场人体自燃现象,但寄秋看不到尸体。 也就是说可得到有用的信息会大大减少,至少唐泰斯不可能让雅各布把尸体完整的情况打听回来,顶多让他贿赂一些穷愁潦倒的骑士,弄到真实的信息。 雅各布想了想,觉得他的小主人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看那些杂技表演,也不会关注怎么可以吞掉火焰不受伤。 “现在调查出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不要像只贪吃的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做危险的事情。”唐泰斯警告地看了寄秋一眼。 雅各布看着又闹成一团的父子,刚想退出去,脑海里立马闪现一个还没有交代的信息,“对了,今天早上,又有一位红衣大主教失踪了,他的住所找不到他本人,学生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嗯?”寄秋停止跟唐泰斯玩闹,她皱着眉头思索,“幕后的人针对的是教皇候选人?那岂不是说明,可能有候选人解决竞争对手,特意派人来杀掉其余的人。” 雅各布脑子没有寄秋转的那么快,只是站在原地耸耸肩膀,“反正现在所有红衣大主教都被安排在同一个地方,护卫队的三分之二兵力都用来保护他们,剩下的去调查真相。路上我见到他们已经开始排查城民。” “我们会不会受到影响?”寄秋想到自己到来的日期,正好是约翰尼斯・格拉齐亚诺死亡的那天,她不想跟一群狂热分子打交道。 唐泰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担忧,“我跟教皇候选人巴鲁特姆・卡佩拉里有过往来,他们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毕竟现在教皇人选还未出现,教皇护卫队也不想得罪一个可能会成为教皇的人的朋友。 “你怎么认识他的?”寄秋问道。 “卡佩拉里不仅在管理宗教事物上有所成就,他还热衷于建立银行,把全部精力用来改善教堂的经济状况,我是他建立那所银行储值最高的客人。” 唐泰斯简单地讲了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普普通通的商业朋友。 “那他要是当选教皇,是不是对我们有利?”寄秋小苍蝇搓手,她眼前一亮。 “噢,我天真的儿子,那他得要活过选举才行。”唐泰斯无良的说道,他对于那笔钱只是一个投资而已,卡佩拉里若是死了。 那么他作为最大的储值人,这个银行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盘下来,卡佩拉里若是活下来成为教皇,那么银行就会吸引源源不断的信徒存钱,他也不用担心银行倒闭收不到利息的情况。 当天傍晚,房门就被敲响了,雅各布走上前开门,门外站着的昨天见到的骑士长。 “例行检查。”穿着盔甲的骑士生硬地说道,他环顾了装潢奢靡的房间,一时间有些犹豫。 “我们主人是红衣大主教卡佩拉里大人的朋友。”雅各布拿出唐泰斯交给他的手信,信封还带着卡佩拉里专属火漆。 骑士长接过信,他紧锁眉头,打开展开信件,辨认了一下信件的真伪,随机问了几个有关于卡佩拉里的个人问题。 唐泰斯一一作答,他面色矜持,通身都显露着贵族气质,“我同卡佩拉里先生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友谊,他数次邀请我到梵蒂冈参观,您可以亲自向他求证。” “当然,我向卡佩拉里大人询问这件事,打扰了。”骑士长收起佩剑,身后的骑士做出整齐划一的脚步,离开了公寓。 “马上就要到昨天那个点了。”寄秋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她轻声念道。 傍晚,波琳把在台伯河洗好的衣服拧干放到木盆里,她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呼~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捶打着自己酸痛的背部,突然看到一条没有人的小船从上流飘过来,她好奇地看向那艘无人的帆船,‘谁这么粗心,没将船绑紧?’ 船一点点飘到波琳眼前,她看到了船中黑漆漆的物体,隐隐约约透露着人形,她好奇地掀开黑布,底下露出一张发胀的脸。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河边。 “是不是发现尸体了?!”寄秋精神振奋,丢掉手中的刀叉,她神色激动地看向门口的雅各布。 “西蒙。”唐泰斯脸色不悦,他声音带着斥责。 “对不起。”寄秋重新回到椅子上,拿起刀叉,将盘中剩下的意面解决掉。 等到唐泰斯慢条斯理的吃完之后,她才焦急地开口,“雅各布,你不要吞吞吐吐,快点说呀!” 雅各布看了一眼主人的脸色,确定他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才开口将最新的消息讲出来,“失踪的红衣大主教科西莫・米格里奥拉蒂在台伯河被发现了,他是溺死的。 但却身着黑袍,躺在一艘小船,飘到一位正在洗衣服的妇人眼前。那个可怜的女人恐怕这辈子都不敢去河边洗衣服了。” “又是黑袍?”寄秋轻轻点着太阳穴,她心痒难耐,但唐泰斯不可能让她接触案件,只能自己在脑海中模拟了。 她拿出罗马的地图,在上面看着台伯河所历经的地方,“船应该是从圣天使堡出发的,因为这条河上,基本都是繁华热闹的地区,人烟稀少的监狱反而不会引起注意。 而且,要是再往前的话,就不会在那位女士洗衣服的地方被发现,而是更早被发现才对。” “西蒙。”唐泰斯抽走她手里的地图,耐心地哄到,“你好几天没画画了,你忘了你旅游的目的吗?” “可是,我无法静下心来作画,在这件事解决之前,我是没有一点心情画画了。”寄秋倔强的摇头。 唐泰斯看着小老虎变成小毛驴,他泄愤地揉乱少年棕色的卷毛,“那你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吧。” “我想去看教皇选举!”寄秋不满地抗议道。 “有什么好看的,无论是谁当教皇,也不会对我们生活产生一丁点影响。” 唐泰斯并没有打算跟卡佩拉里深入发展,只想当合作伙伴。 “我就想看,多么难得一见啊,只有这届教皇死了,才能看到下一任选举。”寄秋说道。 “未必。你知道这届竞选教皇的有几个都需要别人搀扶着走路吗?” 唐泰斯摆摆手,言外之意就是,教皇这个职位几年说不定就要换一个人,她可以看好多次教皇选举。“你又不是天主教徒。” “我这是为了艺术交流。”寄秋言之凿凿,她神色坚定。 第146章 两位教皇候选人相继遇害,整个梵蒂冈城民人心惶惶,害怕厄运下一秒就降临到自己身上,街上出行的人行色匆匆。 虔诚的信徒不为所动,依旧在圣彼得广场等待着新任教皇。 而西斯廷教堂中的红衣主教们再次会聚到一起,手中握着十字架念念有词。 教皇选举的时间里,每一位红衣主教都被隔离在一个房间里,彼此之间不能互相接触,解决卫生问题都是靠一个木桶,食物只有面包和饼干之类的,跟监狱中的囚犯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两位同僚的死亡还是不可避免影响到他们。学生们频频到房间外面拉开小窗观看他们是否还在房间里。 毕竟科西莫・米格里奥拉蒂大主教就是在这么一个密闭的空间下,被人劫走杀害。 幕后凶手并不是为了钱财,教皇护卫队从始至终都没接到要求赎金的信件。 为首的红衣大主教朱佩塞・萨尔托再次念出选票上的名字,最终统计获得最高票数的是管理威尼斯区的主教乔瓦尼・帕切利,可是他没有获得三分之二的支持率,证明这场投票无效的。 萨尔托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笔直的骑士长,示意他可以向外面的信徒公布这次结果了。 骑士长贝罗蒂将特殊的化学燃料投到火炉里。不一会儿,外面的烟囱就出现黑色的烟雾。 选举结果再一次失败,萨尔托缓缓闭上眼睛,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默默念叨着祷告词。 各地赶来的红衣主教们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他们已经不再考虑选谁对自己的行省最有利,选谁可以兴旺他的家族,他们不约而同抛弃世俗的利益,相信这一定是上帝对自己行为不端做出的惩罚,只要能选出真正适合当教皇的人选,就可以获得上帝的原谅。 “卡佩拉里主教是什么出身?”寄秋拿着历代教皇的履历记录摸索出了一个大致规律,新任教皇一定跟上一任教皇相差甚大。 如果上一任教皇出身贵族,那么他一定会下意识偏心贵族的利益,等他死后,下一任教皇就是平民出身的,他在下层人民中赢得人心。 “他是小镇上木匠的儿子,母亲是地主家的法国女奴,。”唐泰斯简单地囊括了一下卡佩拉里的生平。 寄秋发现上一任去世的教皇出身下层,性格耿直,很有争议的平民主义者。 在位期间一直为平民阶层的人谋取福利措施,如果按照常规情况,出身跟他差不多的卡佩拉里主教当选机率可能很小,“他今年多大?” “不到四十岁。”唐泰斯回答道,他显然对自己这位合作伙伴当选教皇不报什么期待,而且历任教皇有个隐形的规定,都必须为意大利人。 曾经有个荷兰人当选了教皇,在信徒中引起轩然大波,愤怒的罗马人拿着棍子冲进教堂,把荷兰教皇和红衣主教都揍了一顿,还大摇大摆拿走很多值钱的宝物。 后面鼠疫爆发的时候,这项罪过也被安在了那个教皇头上,当得知他死于鼠疫之后,信徒们在梵蒂冈城庆祝了三天三夜。 卡佩拉里的父亲虽然是意大利人,但他母亲是法国人,也就是说不是纯正的意大利人,当选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若不是他在自己的管辖区以亲民的形象获得众多信徒的爱戴,恐怕这次连去参加选举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年轻吗?”寄秋有些惊讶,历史上最年轻的教皇是三十七岁,但他出身于显赫的美蒂奇家族,父辈推动了佛罗伦萨的黄金时代,将影响扩散到整个欧洲大陆。靠着家族的声望,推举出最有潜力的继承人成为教皇。 同他相比之下,没有任何根基的卡佩拉里当教皇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至少今天没有任何大主教失踪的消息传过来,证明护卫队已经控制住局面。” 唐泰斯摘下鼻梁上的镜片,他将手中的书放置一旁,看着寄秋说道,“要不要出去逛逛?” “现在街上没什么人。”寄秋喜欢热闹,冷清的街道她就没有逛街的感觉了。 “不会,出了梵蒂冈的集市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作为到处谈生意的唐泰斯比寄秋了解地更多,他打算带儿子离开梵蒂冈城溜达一圈,省得小崽子天天胡思乱想。 “好吧。”寄秋同意他这项决定,也希望借此转移注意力,不然她每天因为获得不到线索抓耳挠腮。 唐泰斯带着寄秋乘坐马车,在集市口停了下来。 寄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跟不远处冷清的梵蒂冈成了反比,这里各中叫卖声络绎不绝,她看到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摆在摊子上售卖。 “嘿,尊贵的小少爷,要不要来看一看东方的瓷器!”留着络腮胡的小贩热情地朝寄秋招手。 寄秋看到摊位上洛可可风格的瓷瓶,大脑有些疑惑,东方竟然可以烧制西方风格的瓷器吗? 她走上前拿起来,摩挲着表面,头顶飞过一排乌鸦,“瓷器。” 表面粗糙不平,就是陶土瓶子涂上了跟瓷器相近的颜料罢了。 这是在把她当傻子,寄秋面无表情地放下陶土,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泰斯看着臭脸的小崽子,高兴地冲她招手,“西蒙,过来!” 寄秋跑过去,看到唐泰斯站在一个古董店面前,手上正摆弄着一个人类小臂一样的东西,她有些不赞成地扯着他的衣角,这中地方的古董,十个九个坑,还有一个是巨坑,捡漏的机会得看幸运女神是否眷顾你。 “我们去别处看看吧?”寄秋说道,她想带着唐泰斯离开这里。 唐泰斯并没有跟着她的力道走开,而是将手中袖剑套在少年手上,发现有点大,不过可以调节,试了一下几个尺寸,应该够他宝贝儿子用到成年。 “这是什么?”寄秋看着手上有些奇怪的冷兵器,上面带着复杂的机关,她将手掌心朝上,活动了一下手腕,寒光闪闪的剑刃被弹了出来,还挺有趣。 “这是袖剑,防身用的,你这样握住它,就可以当匕首来用。” 唐泰斯蹲下身子,认真地教寄秋如何使用这件危险的兵器。 寄秋试了几下就掌握到诀窍,她心里美滋滋,但面上不显,她看到手臂上镌刻精美的花纹,机关处还镶嵌着一枚钻石,“会不会很贵?” “还好。”唐泰斯面带微笑,不说价格。 古董商贩也看出了少年的意思,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小少爷,这可是我店里最有故事的古董了,还是唯一一件非观赏性古董,它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实际上这个袖剑的原主人是一名刺客,他死后将袖剑留给自己的儿子,但他儿子无意当刺客,所以将它卖给了我。为了不惹上麻烦,我特意进行了改造,改变了它原本低调的模样。” “怪不得袖套的地方很新,不像是有人用过的。”寄秋转动着自己的小臂,她确实很喜欢这个袖剑。 看到儿子眼里明明白白的喜欢,唐泰斯心情也忍不住变好了,他看到这个袖剑就一眼喜欢上了,就知道他的西蒙也一定会喜欢。 寄秋将剑缩了回去,她现在有个黑暗的想法,想找人试试效果,她灵魂深处存在的本能蠢蠢欲动。 “怎么样?”唐泰斯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我很喜欢!”寄秋昂起脑袋,张开手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抱抱,“谢谢你,爸爸!” 唐泰斯摸了摸寄秋的脑袋,带着她离开古董店。 寄秋看到集市中心有个杂技表演的摊子,好奇地凑了过去。 “谁想看吞火表演?!”粗狂的声音喊了起来。 人群传来兴奋的叫喊,一堆人往前挤,恨不得贴在杂技演员身上观看。 寄秋下意识伸手拽住唐泰斯的衣角。不一会儿,她感觉不对劲,‘手里的布料怎么这么劣质?’ 她抬起脑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人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大汉。 “爸爸?!” 寄秋慌忙挤出人群,她扭头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唐泰斯的身影。 等她冷静下来之后,决定快点回到集市门口等待的马车上,她害怕遇到人贩子。 她迈着小短腿飞快地穿过人群,朝着记忆中的集市口跑去。 “别……不要!”一声娇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寄秋立马停住脚步,她分辨着声音传出的位置。 一声一声凄苦的哀求传入耳膜,她犹豫地挪动脚步,来到一个阴暗的巷口。 借着一丝微光,寄秋看到一个娇小的少女被两个男人围住,她立马跑到街上,拦住路人求助,快速描绘了一下巷子中的景象。 被拦下的壮汉满脸不耐烦,他恶声恶气地开口,“那些巷子里都是卖身的女(女支),有什么可帮的?” “可是她不是(女支)女,是需要帮助的小姐!”寄秋焦急地说道。 壮汉只是冷哼了一声,挥开寄秋,“我这中下等人没空陪你这中小少爷玩游戏,看在我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我就不抢走你身上的钱财,快滚!” 寄秋只好独自赶回巷口,她不喜欢当英雄,但多年教养的约束下,无法让她袖手旁观。 她看到少女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轻手轻脚绕到两人中最瘦弱的男人身后,“放开这位小姐。” 瘦男人看到脖颈上的匕首,他停住动作,缓慢地举起双手。他的同伴看到他被挟持,也停住了动作。 就在这一瞬间,衣衫不整的少女掏出身后的石头狠狠砸向强壮男人的头部,他踉跄了一下,轰然倒地。 寄秋眨了眨眼睛,看到少女又抽出昏迷男人身上的匕首,用力捅向她挟持的男人的脑袋。 “小姐,您还好吗?”寄秋呆愣的抹去脸上的血,她以为是菟丝花,实际上是食人花。 少女又给地上的男人补了一刀,慢慢直起身子,撩开脸上的拧在一起的头发。 寄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你是?” 第147章 寄秋收起袖剑,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面前的少女跟她在意大利所遇到的阉伶格罗西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乔万尼・格罗西。多谢您的慷慨相助,若是没有您,恐怕我今天就要受到可怕的折磨了。”格罗西并没有隐瞒身份,他大大方方将名字展现出来。 “你需要帮助吗?”寄秋看了一眼比女人还美的格罗西,他胡乱的用尸体的衣服擦拭着匕首。 格罗西脸色有些苍白,他心里并没有自己举动所表现的那么镇定,“包庇一个杀人犯的下场可不是您这么大的孩子可以承受的。” “虽然一开始我是抱着解救你的想法去威胁那个男人,但后面若是你没有反抗,我未必能全身而退。你自己救了自己。” 寄秋不介意让一个肮脏的人类成为她用袖剑杀的第一个人,格罗西反应速度出乎她的意料。 “好吧,您真是一位可爱善良的小少爷。”格罗西露出一个笑容,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寄秋看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你不是在贝内泰特歌剧院工作,怎么会来到罗马?” “剧院老板想要我做他的情人,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就会逼我就范,我无意委身于一个男人,所以我从剧院逃出来了。” 格罗西满不在乎的说道,他用力揉着脑袋,“我本来想到罗马投奔远房的姨母,但她已经搬走了,我无法得知她的信息……钱也被抢去了。” “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姨母。”寄秋说道。 “您想要什么?”格罗西从小在鱼龙混杂的剧院里长大,他知道没有免费的面包,面前的少年眼睛清澈,看着跟那些思想龌龊的男人不一样。 寄秋想了想,她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既然格罗西提出来,她也不推辞,“你唱歌很好听,每天给我唱一首歌?” “仅此而已?”格罗西有些不可置信,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你想多了,我并不是什么慈善家,按照往常那样,我要听你唱歌得去剧院,还要买票,未必还能坐到前排最好的位置,而你暂住我家,我可以近距离聆听你的歌声了。” 寄秋掰着手指说道,她又觉得让一个顶级阉伶给她一个人唱歌,未免有些占便宜,继而为自己聪明的想法感到高兴,她给唐泰斯省了一笔钱了。 格罗西被寄秋说服了,他整理了一下衣着,“你现在要带我去见家长吗?” 寄秋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但她没想太多,“我跟我爸爸走散了,我正在找他。” 格罗西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少年是个不大的孩子,脸上的肉肉还没消下去,只好伸出一只手,“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他觉得把自己命运交到一个孩子手上真的是疯了,但心里涌出一阵阵喜悦。 寄秋牵着格罗西找到了集市入口,找到家里的马车,“这是我家的马车,爸爸会想到我在这里等他的。” “少爷!”家里的马车夫看到自家小主人的身影,脸上狂喜,“主人找你找疯了,我现在立马告诉他你在这里。” 寄秋没有计较马车夫没有用敬语,她好心地安抚他,“不要太激动,里奥。你现在可以跟我爸爸说我回来了。” 里奥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信号弹,朝空中发射,发出一声爆炸的声音。 不一会儿,满头大汗的唐泰斯从人群中窜出来,跑到寄秋跟前,用力抱住她,“西蒙,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自责。” 寄秋乖巧地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抱歉,亲爱的儿子。”唐泰斯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松开寄秋后检查她是否受到伤害,“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他眼尖的发现寄秋白色的衬衫暗红的血迹,神色变得焦急,“你受伤了?!” “噢,没有。”寄秋连忙否认,她将自己的脖子展示给监护人看,“这不是我的血。” 唐泰斯这才注意到自己儿子带回来了一个新的生物,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少女”,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寄秋先上车。 寄秋扭过头,发现格罗西还站在那里,她想了想,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一起坐到马车里。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看到自家宝贝崽毫发无损,唐泰斯立马从慈母变成严父模式,他胳膊交叉放在胸前,“最好还要说一说,为什么你出去总能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寄秋抠了抠鼻尖,她斟酌了一下词汇,将小巷子的事情讲了一遍,着重突出她见义勇为这一点。 唐泰斯已经摸透了小孩这一套路,他尖锐做出总结,“也就是说,你单独一个人,用装饰用的袖剑试图威胁一个成年人,在他们反击的成功率很大的情况下,你还是鲁莽的做出这件事?” “唔……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寄秋抿起嘴巴,眼神乱飘。 ‘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英雄救美了,真不愧是我爱德蒙・唐泰斯的儿子。’ 唐泰斯心里忍不住为自家小崽子感到骄傲,但很快另一种想法就涌出来。 ‘若是那位阉伶没有反击,西蒙岂不是会受伤,甚至还有可能失去性命?!’他眉头紧皱,想象到儿子离自己而去的场景。 寄秋看到唐泰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愤怒,她有点担心监护人的精神状态了,‘果然养孩子容易崩溃。’她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愧疚感。 “西蒙,我为你的勇气感到骄傲,但我不希望你无视自己的安全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唐泰斯看着自家儿子紧挨着那个男人,心里有些担忧,他的崽不会喜欢男人吧? 许多贵族喜欢养一些美丽的阉伶供自己享乐,他不希望自己儿子也变成那样。 父母看到自己孩子太用功而生病,他们就觉得孩子一辈子只要身体健康,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可以。 但看到孩子不再用功,开始热衷娱乐,又忍不住生出一种孩子即将走上歧路的心理,他们会尽全力阻止这件事发生。 “这位……格罗西先生?” 唐泰斯恢复面对外人那种高贵的姿态,他神情淡漠的看着容貌艳丽的青年。 “伯爵阁下,您有何吩咐?”格罗西恭谨地垂下脑袋,他从少年跟男人交谈的过程中,弄明白他们的身份,原本以为只是有钱的富商,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位贵族。 “你不必过于诚惶诚恐,我儿子是一位很善良的孩子,他承诺过要帮你找到亲人,我作为他的父亲会协助他完成此事。”唐泰斯说道,他招了招手,示意寄秋坐到他旁边。 寄秋欢欢喜喜的靠了过去,她懒洋洋地摊成一张饼状,刚刚在集市体力和精神消耗太大,腿酸极了。 回到家后,唐泰斯有意无意地将格罗西安排在距离寄秋最远的房间,尽量减少他们见面次数。 寄秋不知道她第二次被人怀疑是基佬,她只是觉得唐泰斯给格罗西安排的房间正好可以看到圣彼得广场,这一举动十分绅士。 在唐泰斯看来,世界上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一定是钱不够。他在一天之内,就打听到关于格罗西姨母的消息。 “咦,格罗西家庭曾经这么显赫吗?” 寄秋看着唐泰斯调查出来的事情,不过遗憾的是,格罗西的姨母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他祖父曾立下赫赫战功,有自己的城堡。可惜他的儿子没能遗传到他丁点长处,在父亲死后,被人欺骗,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财产,内心太过煎熬,就上吊自杀了,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格罗西也被卖到奴隶市场抵债,剧场的老板发掘他的歌唱天赋,把他买下来培养成阉伶。” 唐泰斯拿起资料说道,他有些好奇自己儿子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 “那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格罗西。”寄秋收敛起床上的纸张,放到书桌上整理齐,她打算把所有的资料都给格罗西。 唐泰斯看着寄秋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行为,对自己儿子性向判定又开始犹豫,“你不觉得将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展示给一个可怜的人有点过于直接吗?” “有吗?”寄秋挠了挠脑袋,她看着唐泰斯的脸色,内心揣测,‘难道是鼓励我帮格罗西复仇吗?他竟然这么善良?!’ “我是说你可以适当的委婉一点。”唐泰斯说道,他把自己对待海黛的做法讲给少年听,“毕竟他们已经够可怜了,要是受到刺激,精神失常,处理起来很麻烦。” 寄秋只听到后面那句处理起来很麻烦,她恍然大悟,“确实,我不应该那么简单粗暴。虽然我觉得格罗西并没有女孩子那么脆弱。” 唐泰斯这才想起来,格罗西是个男人,不是娇弱的少女,他心里一直将他当成女人看了。 “我会好好跟他说的,爸爸。”寄秋安抚地拍了拍唐泰斯的大手,跳下床,拿着资料敲响格罗西的门。 第148章 寄秋准备去找格罗西,却和脚步匆匆的雅各布撞上,她揉着发痛的额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你能不看路?” “噢,抱歉。少爷!”雅各布慌忙把寄秋从地上扶起来,“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乔瓦尼・帕切利死了。” 寄秋立马捕捉到这个耳熟的名字,“又是一位可能当上教皇的红衣主教?” 她研究过所有红衣主教的家庭出身,这位年纪五十五岁,出身高贵的红衣主教帕切利,很有可能是下一届教皇人选,他近乎符合跟上一任教皇所有相反的条件。 “怎么死的?”她好奇这一点。 雅各布咽了一下口水,“他是被噎死的。” “嗯?这有些离谱。”寄秋说道。 “我得劝主人尽快离开这个有可能被诅咒的地方!”雅各布丢下寄秋留下这句话,就闯到唐泰斯办公室。 ‘既然接触不到尸体,那么还不如不去推理。’寄秋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她走到客厅另一头,敲响格罗西的门。 “罗希少爷?”格罗西看到来人,脸上的神色变得温和,他侧开身子让寄秋进去。 “那个,你在这里住得是否舒适?”寄秋看着充满阳光的房间,开口寒暄。 “这是我十七年来休息最好的地方,我不能再满意了,少爷。” 格罗西回答道,他举止不卑不亢,礼仪方面找不出任何错误。 “嗯,我查到了有关于你亲人的消息。”寄秋轻声说道,她看到格罗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于是继续说道,“很不幸的是,你的姨母已经去世,她留下了一个儿子,现在住在帕拉蒂诺山脚下,你若是想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相聚,我可以让我爸爸送你过去。” “您不必那么小心翼翼,对于事情的结果我早已有了准备。我对年幼时被人抓到集市上贩卖的印象很深刻,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曾拜托一位好心的崇拜者调查过自己的身世。”格罗西笑了笑,他反而让寄秋放宽心。 “你是一位很坚韧的人,格罗西先生。”寄秋献上夸赞,她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身体的缺陷永远无法让我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只能去某些小剧院工作,这样我可以开出对我来说很宽松的工作合同。”格罗西说道。 “可是你没有想过,你并不是正大光明离开剧院的,如果被原来的老板发现,还是会把你抓回去的。” 格罗西沉默地垂下眼睛,他想过这种可能性,从小在剧院长大。 但他除了唱歌,只有卖身这一条路可走,毕竟他没有男人的力气,又不可能被当成女人娶回家,无论到哪都是不被接纳的程度。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当模特。”寄秋看着格罗西那张天使般的脸,心里有了想法,“我比较喜欢绘画,但只擅长风景和半身像,所以想找个固定的模特陪我练手。” “您是我的恩人,若是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格罗西将手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 “只是互相帮助罢了。” 寄秋找到合适的模特,感觉自己画技突破指日可待,她喜滋滋的再次翻阅格罗西的生平履历,了解模特的人生也对画画很有帮助。 毕竟一个流芳百世的名画留给后人阅览的不只是画师技巧的高超,还有画中的故事。 ‘咦?’她抽出几张资料,发现有个很巧合的地方,那位在圣彼得广场自燃的红衣主教约翰尼斯・格拉齐亚诺竟然是格罗西父亲的密友。而格罗西父亲之所以破产走投无路是被一位朋友所欺骗。 寄秋缓慢的滑动纸张,天生的阅读障碍症在某种程度上使她获取纸面信息没有前几世那么详尽,很快她又找到一个交点,溺死在台伯河的红衣主教科西莫・米格里奥拉蒂曾跟格罗西父亲有过生意往来。 她想到格罗西那副纤细瘦弱的模样,‘真的都是巧合吗?’ “一旦你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久违的低沉嗓音在寄秋耳边响起。 寄秋环顾了一下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卧室,她用力敲了敲脑袋,为什么会听到她的侦探老师那句人生格言。 最终寄秋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私下底拜托马车夫里奥去调查格罗西离开威尼斯的行动轨迹。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转头就被忠心的里奥告诉唐泰斯。 “西蒙让你调查格罗西?”唐泰斯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他看了一眼桌子上可怜巴巴的两个银币,挥手让里奥收下,“那你就按照他的吩咐,调查一下吧。” “是的,主人。”里奥收起桌子上的银币。 等到里奥离开,唐泰斯疑惑的问着雅各布,“我平时对他很苛刻吗?打赏仆人只给这么点报酬。” “呃,我觉得少爷只是单纯的节俭。”雅各布干笑了一声。 事实上寄秋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这种行为,她每次给小费的时候,手伸进口袋里已经握住大把钱币,但手不由自主的抖一抖,只会拿出一两枚。 几次下来,她觉得这是受到身体原来的主人影响,从西蒙・罗希短短十年的记忆可以得知,这个小女孩真的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尤其是金银和宝石。 即使寄秋心里清楚自己监护人可以把她养成世界上最败家的纨绔,但也依旧控制不住抠门的本性。 里奥得到唐泰斯的加倍打赏,查线索查的速度很快,当天傍晚就把行动轨迹查出来了。 ‘那个巷子?’寄秋看着格罗西的路线图,她发现青年多次出现在他们相遇的那条巷子里。 “西蒙,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唐泰斯看着餐桌上一言不发伪装成小石头的崽子,清了清嗓子问道。 寄秋放下勺子,她神情坚定,“我想再次去一趟上次那个集市。” 唐泰斯看着一脸慎重的少年,忍不住笑出来,“你的样子就像上战场。” 寄秋不满地看着幸灾乐祸的老父亲,“我是认真的!” “抱歉,儿子,我带你去就是了。”唐泰斯捂住嘴憋笑。 第二天清晨,寄秋就在唐泰斯卧室前砸门,“爸爸,你快起来!我们该走了!” 唐泰斯梳理完毕,看着躁动不安的儿子,只好夹在腋下带出去。 “好啦,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就不能不吃早餐出门。”唐泰斯用手梳理着少年凌乱的卷毛,一看就是只洗漱就出来了。 少年棕色的卷发有点粗糙,但很有弹性,摸着像是动物的皮革,唐泰斯趁着顺毛的功夫揉了好几次。 一心想去小巷子的寄秋一无所知,心里还在抱怨里奥赶马的速度不够快。 “就是这里吗?”唐泰斯看着肮脏阴暗的小巷子,他不是很乐意让干净的小崽子走进去。 寄秋可不管监护人的想法,踏着小皮靴走了进去,她摸着布满青苔的砖块,无视那些小虫子。 唐泰踱步到寄秋身后,看着她究竟在做什么。 寄秋把所有砖块都摸了一遍,没有一块是松松的,‘不可能啊。’ “西蒙?”唐泰斯看着寄秋矗立在那里,白嫩的小手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他有些头疼,“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你心中的难题?” 寄秋只好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你觉得这里有一个暗门,可以通往西斯廷教堂,格罗西就是杀害两位主教的凶手?” 唐泰斯有些诧异,他是无法将美丽的青年跟梵蒂冈的连环杀手联系到一起。 “格拉齐亚诺是格罗西父亲的挚友,米格里奥拉蒂是格罗西父亲的生意伙伴,帕切利是威尼斯区的管辖者,而格罗西是在威尼斯长大。而他出现在这个巷子的时间,跟那三个人遇害的时间很接近。”寄秋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推断。 唐泰斯也不得不承认,他被自己儿子做出来的推理所影响到,开始怀疑起格罗西。 他被关押在伊芙堡没遇到法利亚神父之前,都是靠数砖来打发漫长孤寂的时间。对于砖块的熟悉程度比寄秋好得多。 他将手滑过湿乎乎的砖块,不一会儿在拐角处停住了,用力按下去。 寄秋看到地面上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她走到唐泰斯身边,查看他按住的位置,正好是最角落里,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竟然是真的?’唐泰斯也没想到真有暗道,那么他儿子推理的完全正确,他再次按了一下手下的砖块,暗道又合上了。 “这件事是你发现的,你打算怎么做?”唐泰斯看到寄秋变得惬意,有些好奇。 “问问格罗西为什么要杀那三位红衣主教,还有是如何将人杀死的。” 寄秋脸上带着微笑,她总算不用每天大晚上压抑着自己的侦探本能。 “没了?” “没了啊。”寄秋脸色有些不对劲的监护人,她好像琢磨到他的想法,“你是想让我把格罗西送给教皇护卫队处理?” “我以为你会这么做。”唐泰斯一直以为自家崽是个遵守律法的乖宝宝,没想到根本不在乎。 “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模特,怎么能弄没了?” 如果她是西格莉德・加里,那么她会遵守法律,可她现在是西蒙・罗希,只想当画家的西蒙・罗希。 第149章 格罗西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所以,您要把我交给教皇护卫队吗?” “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如果你去自首也不是不行。”寄秋坐在沙发上说道,“我是一个很喜欢听故事的人,很好奇你们之间的恩怨,还有你是如何让约翰尼斯・格拉齐亚诺在广场上自燃?” “罗希少爷,想必您已经调查过我的背景吧,我父亲同格拉齐亚诺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他一直把他看作自己人生的挚友。 可惜格拉齐亚诺不这么认为,他爱慕着我的母亲阿芒蒂娜,但我母亲深爱着我父亲。 于是格拉齐亚诺勾结了科西莫・米格里奥拉蒂,害得我父亲身败名裂,玷污了我的母亲,她不堪忍受侮辱,跳入台伯河。我父亲也无法消化这么大的悲痛,他懦弱的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而格拉齐亚诺却靠着老教皇的赏识成为红衣大主教,米格里奥拉蒂霸占了属于格罗西家的财富,从一个小小的牧师变成红衣大主教。 我被卖到奴隶市场,像牲口一样接受别人的挑选。最后被剧院老板鲍里斯买下,培养成阉伶。” “鲍里斯不甘心贝内泰特在威尼斯当一个小剧院,他开始巴结那些上流社会的贵族。乔瓦尼・帕切利则是他第一个巴结的对象。” 格罗西脸上带着厌恶,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扯下身上的上衣。 寄秋皱了一下眉头,看着眼前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的躯体,上面布满了对称的伤疤,“帕切利干的吗?” “谁都不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威尼斯主教不仅热衷于收集美人,还喜欢使用暴力手段对待情人。” 格罗西将衣服重新穿上,他依靠着门边,点燃手中自制的烟草卷。 “那个,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可以熄灭吗?”寄秋乖乖的举高胳膊,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好吧。”格罗西看着少年澄澈的金色眼睛,有种欺负小动物的错觉,只好掐灭了烟头。 寄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风吹散屋子中的烟味,她又坐了回去,“你继续讲吧。” 格罗西此时才相信,这个小少爷真的只是想来听故事的,“在威尼斯,只要是他看上的美人,无论男女,都被他抢到自己府邸,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眼前的享乐,他想要更大的权利。” “也就是他想成为教皇,当然,他这种小家族出身的不可能有太多的人脉可以利用。” 格罗西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露出一个笑容,“于是我悄悄告诉他,我从别的情人口中得知哪些人是最有可能当上教皇的候选人,一点一点引诱他,只要除去前面的人,你就能当上教皇。” “利欲熏心的主教大人相信了我的话,他利用我父亲死亡的真相威胁格拉齐亚诺。 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去做,就把这件事曝光给世人,他给格拉齐亚诺浇上特制的药水,命他在圣彼得广场脱下外袍。” “我祖父和西斯廷教堂的重建者布拉曼特是好友,他生前曾告诉我那条从集市通往教堂的密道。 我不经意间泄露出来这个消息,帕切利派人把米格里奥拉蒂从西斯廷教堂绑架走,亲手将他按在台伯河中溺死。” 格罗西看着认真聆听的寄秋,试探着将手放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手感很好,“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格拉齐亚诺会在广场上自燃吗?在上个世纪呃,威尼斯抓捕了一大群女巫,严刑拷打了她们,逼问她们一些药水的配方,并将此收录到教堂藏书上面。 帕切利的手下影藏在人群中,将两个镜片合在一起,对着阳光照射到格拉齐亚诺身上。” 寄秋脑子里的疑问全都被解决了,帕切利给格拉齐亚诺涂抹的液体应该有类似汽油一样助燃的效果,加上镜子照射,就是发生反应,才有了人体自燃现象,她很快举一反三,“那么你也看到了那本书,调配了一副药水,下到帕切利饮用的红茶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药水的作用是让喉咙收缩,所以帕切利吃饭吃到一半就被噎死了。” 她整个人透露出懒洋洋地惬意,“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教皇护卫队会在帕切利的房间里搜到他谋害格拉齐亚诺和米格里奥拉蒂的作案工具,他本人因为心狠手辣,堕落的灵魂不被世间所接纳,最终回到了地狱!” “是的,您真聪明。”格罗西看着少年白嫩的小脸写满了求夸奖,一时有些失笑,他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寄秋想鼓励地拍拍他肩膀,但只能拍到格罗西的手肘,“你这个计划很不错,就这样吧。” “嗯?”格罗西神色僵硬,“您没有什么表示吗?” “呃……要我给你鼓掌吗?”寄秋摸了摸脑袋。 “我杀了人啊!”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不把你送进圣天使堡监狱?” 寄秋意识到他想表达什么,她无聊地摊开手,“你进监狱了,我去哪找一个会唱歌的模特啊。” “按照当今的律法,你这是在包庇我。”格罗西说道,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唆使别人把他送到圣天使堡。那里阴暗潮湿,爬满了老鼠和蟑螂,饭菜永远是变味的。 “当今的律法都是上流社会的玩具,没有任何公正可言。” 寄秋冷漠地说道,她看着格罗西,“你就说你想不想进监狱。” “不想。”格罗西老实地摇头。 “那你还在纠结什么?” 寄秋有了自己的私人模特,每天给格罗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指挥他摆出各种姿势,画出一张又一张画。 唐泰斯看着自己儿子又沉迷于画画,只不过喜欢上了画人物,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总担心自家崽会沉迷于美色。 梵蒂冈教宗的人选也出来了,大爆冷门,竟然是一开始最不看好的朱佩塞・卡佩拉里。 寄秋跟着唐泰斯见到了这位年纪轻轻运气不错的新教皇,她看着面前过于高大的身影,昂头昂的脖子都酸了。 卡佩拉里是一个很喜欢小孩的人,他注意到少年的窘况,贴心的蹲下身子与其平视,“很高兴见到你,西蒙。我常听到唐泰斯夸赞你的勇敢聪颖,善良体贴。” 寄秋盯着面前面容亲切的邻家大叔,他同唐泰斯一样留着络腮胡,眼睛是温柔的海蓝色,周身气质温和,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喜欢和钱打交道的拜金男。 “你好。”寄秋试探地伸出小胖手,同他握了握,“恭喜您成为教皇。” “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卡佩拉里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站起身同唐泰斯谈起了生意。 寄秋在教堂里到处溜达,欣赏着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留下的作品,深受震撼,她也想像这位艺术家一样,在历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 她抬头看着米开朗基罗的天顶画《创世纪》,眼睛捕捉每一个小细节,其中寄秋最喜欢的莫过于《创造亚当》那一幅,上面的人体肌肉让人赏心悦目。 寄秋一路走走停停,粗略的浏览完壁画《最后的审判》,这位大前辈给了她不少灵感,虽然她不信仰宗教,但也忍不住手痒,想画一幅宗教意义的画作。 “怎么样?”唐泰斯站在寄秋身后问道。 寄秋点了点头,“能在史上留名的人肯定意义不凡,即使他已经化作尘土,但博纳罗蒂先生还是留下了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东西,他不仅仅是一个伟大的画家,还有着最顶端的雕刻水平。 他的作品不仅仅是现在,在未来的几百年,人们提到雕塑家,也会第一个想到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 唐泰斯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神,他忍不住微笑,“我觉得西蒙也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画家,后人也会记住你的名字。” “爸爸,你太夸张啦!”寄秋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她手指露出个小缝,“只要他们能知道我某幅画的名字,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监护人的滤镜一天比一天厚,她的脸皮一天比一天薄。 “你还年轻,有着无限的可能。”唐泰斯拉开寄秋手,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我相信你的天赋。” 寄秋抱住唐泰斯的脖颈,她凑到男人耳边小声说道,“爸爸,我会让你成为十九世纪最伟大的画家的父亲。” 唐泰斯大笑着亲了亲自家甜崽的头顶,“那我等待这一天的来临。” 唐泰斯和寄秋手牵手走出西斯廷教堂,他们这次的旅程即将告一段落。 寄秋也开始想念留在家的小桔子和小李子,她想跟小动物亲亲抱抱举高高。 “终于结束了吗?”格罗西站在甲板上,看着离他远去的罗马,一种奇怪的情绪环绕在他心头。他十五年炼狱般的生活终于画上终点。 “吃巧克力吗?”寄秋戳了戳他。 “谢谢。”格罗西接过糖,放入口中,瞬间被甜掉牙了。 寄秋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块。 第150章 寄秋坐着海螺号回到了马赛港口,也得到了水手马修的消息,她对于落魄时的帮助一直铭记于心。 马修・奎因用仅剩的一只手臂,将货物扛到肩膀上,他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搬运货物的活计,‘希望今天老板可以给我应得的工钱。’ 可惜,马修的祈祷并没有任何用处,膀大腰圆的伙计丢给他五法郎的报酬。 “喂!按照我搬的货物,应该给我十法郎才对!” 马修皱着眉头喊道,他的妻子每天帮人缝补衣服,只能赚到两法郎,他们有三个孩子,正在生长期,七法郎根本无法满足一家人的需求。 “可怜的马修,若不是老板聘请你,你恐怕只能成为街头上乞讨的红发残废。”伙计满脸不屑地说道,周围人发出一阵嬉笑声。 马修攥紧拳头,看着面前一排面色不善的壮汉,只能咬牙拿着五法郎离开。 回到家中,西尔莎看到颓废的丈夫,她起身亲吻着他的脸颊,“亲爱的,至少我们一家人现在还能在一起。” 马修勉强地笑了笑,他看到门外探头探脑的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脸色红润,被照顾得很好,他走过去低头亲了亲自己的儿女们。 西尔莎看到丈夫脚步虚浮地回到卧房,她心里有些担忧,但还是没有上前叨扰他,继续缝制着手中昂贵的礼服,她手艺逐渐在本地有了名声,找她补衣服的人越来越多了,西尔莎相信一家人熬过这阵时光,就能迎接美好的生活。 卧房中光线昏暗,马修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刀片,原本是他用来剃胡子的。 但现在只想一了百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他早就写好的遗书,等他死后,西尔莎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孩子们也没有了饿肚子的风险。 马修将刀片放到脖子上,他很快又放下了,粗糙的双手捂住脸,泪水浸湿了手掌,他的懦弱无法让他完成自杀,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一个自私的丈夫,他不想自己的爱人在他死后嫁给别的男人,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会善待自己的孩子。 寄秋看着面前破败的即将倒塌的小屋,她进退两难,有种房子下一秒就塌陷了的感觉。 “你确定是这里吗?”寄秋问身边的雅各布。 “当然,少爷。” 寄秋看到附近正在探头探脑的三个小孩子,她注意到三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是红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你们要吃吗?” 三个小孩面面相觑,最高的男孩推囊了身边矮的男孩,矮的男孩死死抱住身边的小女孩,年龄最小的小女孩双眼放光地看着寄秋手中的糖果。 “你们叫什么名字?”寄秋温声问道,她想到上一世救济院的孩子,只不过这三个孩子虽然脏兮兮的,穿着邋遢,但身体并不瘦弱,反而很壮实。 “肖恩。” “欧辛。” “奥娃。” 三个爱尔兰风格的名字,寄秋笑眯眯地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我想拜访一下你们家长。” 三个孩子都被甜甜的糖果虏获了,他们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长相清秀的“大哥哥”,年纪最大的肖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头,小跑钻进歪斜的小屋里呼唤母亲。 西尔莎弯腰从房子里钻出来,看到眼前打扮精致得体的少年,她脸色有些迟疑,“尊贵的先生,您是来找我丈夫的吗?” “是的,我曾落难的时候受到奎因先生的帮助,我现在已经脱离困境,想报答这份恩情。”寄秋笑容干净明朗,缓解了西尔莎有些紧张的情绪。 西尔莎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喊着卧室里的丈夫。 马修听到妻子的呼唤,连忙把遗书塞到枕头底下,把刀片放回抽屉里,站起身走出房间。 “你是……那个孩子?” 马修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少年,他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想到了美人鱼号被人嫌弃的小可怜。 “是我,奎因先生。”寄秋礼貌地弯腰示意。 马修连忙摆手,他将少年邀请到自己家中,“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马修就好了。” 寄秋从善如流叫了一句马修大叔,她接过西尔莎泡的红茶,上面浮着一层细碎的茶沫。 但这也是他们所能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了,“您当初为什么会冒着风险帮助我呢?” 毕竟美人鱼号管理森严,船上的阶级化十分严重,马修却冒着被鞭笞的风险,把水手餐中的肉匀出一口给她。 “因为你和我的大儿子差不多大,就是门外那个红发孩子。” 马修看向门口探出小脑袋的三个孩子,“爱尔兰人大部分都是红发,这种发色在各地饱受歧视。我的大儿子遗传了我的红发,除了他的弟弟和妹妹,没有人愿意和他玩耍。” 这句话确实不假,欧洲人是相当不待见红发,这个时代欧洲有一条发色鄙视链,黑色≥金色>黄色>棕色>红色,他们甚至对红发人群捏造了虚假的罪过。 古罗马帝国时期,罗马人拥有极高的地位,黑发则是罗马人身份的象征,他们把另外三个民族看作蛮族,有人会把红发的人抓走当奴隶,中世纪时期,宗教认为偷取地狱之火才使头发变红,扬言要把红发的人烧死。 而《圣经》中出卖耶稣的犹大就是一头红发,基督徒们因为宗教原因厌恶红发人群。 马修另外两个孩子欧辛和奥娃遗传了母亲西尔莎的金发和蜜糖色的眼睛,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朝气,跟大哥肖恩自卑拘谨的性格截然不同。 “我刚来的威尼斯的时候没人愿意雇佣我,我只能将自己卖给美人鱼号成为一名水手,即使地位低下,但每年获得的酬劳足以养活西尔莎和孩子们。”红发的爱尔兰人摸了摸脑袋,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在船上,一名老厨师发现了我的厨艺天赋,他向船长举荐我成为船上的厨师,我便负责水手们的饮食。” 他隐瞒了自己一直被人监视的事实,船长不信任他,总觉得他会偷食。 “若是商行没有倒闭,恐怕我会一直在美人鱼号干到走不动那一天。” “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寄秋看着面前颓废地男人,如果他生活富足。 那么她会给他一笔钱,但现在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我想您一定以为我死在了那场暴风雨中吧。” 马修沉默地点点头,他在病床上养伤的时候问过同僚,都说再也没见到那个幼童,当时心里还在惋惜。 “我被海浪冲到沙滩上,路过的爱德华・罗希先生救了我,他收养我,把我视为自己的孩子。” 寄秋拿出对待托蒂那一份说辞,“他是个伯爵,也是个商人,有一条船负责马赛到威尼斯的运输,您可以继续干自己本行工作。 每个月只需要工作两个星期,航线安全,很少遇到暴风雨。 上面有两个阿拉伯医生,不用担心身体问题。酬劳是您之前在美人鱼号上的三倍。” 马修耐心地听着少年把话说完,他清楚自己十分需要这份工作,看到少年稚气未退的小脸,“……您真的可以做主吗?” “可以的,马修大叔。”寄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合同,她递到前面,“您可以看一看。” 一旁的西尔莎忍不住为丈夫感到焦急,她知道这位尊贵的少爷提出的条件很优厚。 即使是健全的青壮年也拿不到这么高报酬,她看着丈夫认真的神色,还是耐心地等待他自己做决定。 马修认真地看着合同,将上面每一条都看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宽容的合同,还有受伤补偿,额外的奖励,甚至惠及自己的家人。 “这恐怕是我见过最好的雇佣合同了。”马修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羊皮纸。 “您值得这份工作。我父亲教导我人要知恩图报,对于曾经在低谷善待我们的人要给予最真挚的回报。”寄秋轻声说道,递出钢笔。 马修接过钢笔,在合同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忍不住赞叹,“伯爵阁下一定是一位品格高尚的人。” 寄秋听人夸奖唐泰斯比夸奖自己还高兴,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是的,父亲他是我的榜样。” 她看到门口的孩子们,“您也是自己孩子的榜样,我相信肖恩他们一定会成为和您一样善良的人。” 临走前,寄秋留下一袋钱,“请您务必收下这份心意,这是我父亲让我转交的,希望可以解救您的燃眉之急。” 马修看着少年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直到西尔莎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解开桌子上的钱袋,里面塞了钱币。 “好多钱。”西尔莎忍不住惊呼。 马修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点声,“我们先把这笔钱存起来,然后换个房子。孩子们也终于不用受苦了。” 西尔莎忙不迭点头,立马动身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 马修回到卧房,从枕头底下掏出遗书,他划着一根火柴,看着遗书一点点变成灰烬。 第151章 报恩后,寄秋心里毫无负担的跟着唐泰斯回到基督山。 她回到家中,首先拥抱自己的小猫和小毛驴。 小桔子得到阿里的精心照料,一身腱子肉,皮毛油光水滑的。 “你长胖了。”寄秋举起小桔子说道,她还没等小猫挣扎,立马放下它,去摸小毛驴。作为一个合格的家长,不能厚薄彼此。 小李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呆愣愣的任由它的小主人捏耳朵。 基督山算是寄秋第一个有归属感的地方,她放开腿在山坡上跑起来,爬上新栽下的月桂树,眺望着小岛的风景。 放纵的疯玩了一天后,寄秋开始整理自己的画稿,有很多都是随手画下来的草图。她决定选出最心仪的几张细画一番。 另一边,女仆领着格罗西来到给他准备的房间。 格罗西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布局,很精美,可以从窗户看到大海,只是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请问少爷的房间在哪里?”格罗西问道。 “少爷住在三楼靠近主卧的位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告吗,先生?”来自德国的女仆神色肃穆,行为举止都很板正。 “没事,我只是好奇。”格罗西摆了摆手,他终于知道怪异感来自哪里了,伯爵看他就像勾引自己儿子的坏女人,恨不得离他宝贝儿子越远越好。 他想到少年带着孩子气的脸蛋,一点没有开窍的样子。 寄秋对于两个男人的想法丝毫不知,她泡在画室里修改着自己的画作,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 唐泰斯处理完积压一个月的工作文件,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想到自己的崽,“西蒙呢?” “少爷在画室。”雅各布将文件整理好,抱起一摞签好的文件。 唐泰斯看了一下房间里的座钟,现在是凌晨三点,他不悦地皱起眉头,“不是说了不让他呆在画室那么久吗?” “少爷把佣人都轰出去了,我们怕他把画室反锁,不敢再去打扰他。” 雅各布回答道,他总觉得自己主人太过溺爱孩子了,比他见过任何一个父亲都要溺爱,在他跟少爷同样的年纪里,不知道已经被自己父亲揍了多少次。 “我去看看。”唐泰斯站起身,直奔画室。他不知道雅各布的想法,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多年前少年那场高烧,让他胆战心惊,留下心里阴影,在那次深夜,他抱着自己儿子滚烫瘦弱的身体,数次将手放到少年的鼻翼下,害怕感受不到那丝微弱的呼吸。 好在自从那次之后,少年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好,一直都没有生过病,活蹦乱跳的满山跑。 唐泰斯压抑着怒气推开门,他看到少年浑身沾满五颜六色的颜料,神情专注认真。 寄秋放下画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你说呢?”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寄秋扭过脑袋就看到唐泰斯严厉的脸色,她立马换了一张脸,“你忙完了吗?” “我要是不过来,你岂不是在这里画上一整晚。” “也许。你这只是个假设,实际上它并没有发生。” 唐泰斯看到少年鼻头上的颜料,无奈地抽出手帕,用力把那块颜料擦掉,“我很担心你的身体。” “我觉得我足够强壮了,要知道每一个功成名就的画家都会废寝忘食地投入到绘画中,我跟他们相比还差得远呢。”寄秋乖乖地抬起脸让他擦拭。 “如果是用你的健康为代价,那么我宁愿你不去走绘画这一条路。”唐泰斯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是我的梦想,我正在努力的去实现它。”寄秋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画作。 唐泰斯惊诧地看着后面的油画,画中的人物正是美如天使的格罗西,金发模特坐在阳光明媚窗边,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在人物的脸上打下一层细碎的阴影,窗外是圣彼得广场,画中的人物手捧书本,认真读书。 即使唐泰斯不是画作收藏家,但他也看出来这幅画的价值和工笔,油画中美丽的模特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中走出来。 “你下次去做生意的时候,可以把画带上卖出去。”寄秋对这幅画很有信心,她相信一定会有伯乐赏识。 “你不打算留下吗?这是你画得最好的画。”唐泰斯问道。 “这不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画,我未来还可以画出更好的作品。”寄秋露出自信地笑容,她感受到自己的画技在突破。 唐泰斯只好尊重寄秋的决定,将画托付给巴黎的拍卖行,他不晓得这幅画在巴黎画派引起了一小波轰动。 巴黎的艺术家们都沉醉在这幅画的美好事物里。西蒙・罗希这个陌生的名字第一次走到大众眼前。 后世这幅画被收入到巴黎卢浮宫博物馆里,史学家把这幅画称为罗希扬名之作,他们把画上每一个细节都要拿出来分析一遍,更广为流传的说法就是,这幅画体现了西蒙・罗希是一个无宗教信仰的人,他更相信知识才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因为画中的美少年手捧书本,窗外虔诚的教徒没有得到他一丝目光。 他们都对十九世纪最伟大的画家年轻时的事迹很感兴趣,现存极少的现实主义画作就成了他们研究的命题,许多历史研究者前仆后继地研究西蒙・罗希是如何走出现实主义画派禁锢,创作出属于自己的野兽派画派。 如果寄秋还在的话,她估计要翻个大大的白眼,她只是纯粹觉得圣彼得广场的作为背景板很好而已。 虽然对宗教没什么好印象,但她真的没有夹带私货的意思,也没打算推翻宗教的统治。 唐泰斯本以为会从拍卖行那里拿到一大笔钱,然而他得到的是一个绒布小袋子,里面装着一颗纯粹的绿宝石,“怎么?” “拍卖行是根据出价最高的人完成交易,您在合同里说可以以物换物。 所以我们同意了布伦瑞克公爵的出价,如果您想要现金的话,我们可以帮忙拍卖出去。” 大腹便便的拍卖行老板讨好地笑了笑,他第一次遇到一个不知名的画家的画作可以卖出巴黎顶尖画家的价格,他愿意做一笔投资,只要伯爵一直选择他们拍卖行就好。 “好吧。”唐泰斯收下了宝石,他想若是西蒙不要的话,他可以自己换成法郎。 寄秋看到鸽子蛋大的绿宝石,她有些惊讶,“竟然卖出这么多?!” “你值得这个价钱。”唐泰斯微笑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寄秋想了想,她决定找人把宝石做成扳指,在唐泰斯生日那天送给他当礼物。 一眨眼,时间来到了一八三七年,唐泰斯收养寄秋的第八年,瘦弱的幼崽已经变成清俊的青年。 在这几年时间里,西蒙・罗希这个名字在巴黎这个欧洲艺术之都站稳了脚跟,古典主义画派逐渐被现实主义画派所取代。 “西蒙。”唐泰斯微笑着呼唤自己的儿子。 “有什么事吗,父亲?”寄秋牵着小毛驴散步回来,将它交给一旁的阿里。 唐泰斯看着面前这个到他肩膀的青年,心里忍不住叹惋,为什么自己的崽还不长高,他把精力放到正事上,“你要不要和我去罗马?” “我们不是几个月前刚去了吗?” 寄秋有些疑惑,但她很快又点头,“如果你想要我陪你一起去的话,我会十分高兴。” “我跟你相处的每一天都会感到愉悦。”唐泰斯说道,只有看到自己儿子,才会安抚他复仇带来的暴躁感。 “我可以带小李子一起去吗?”寄秋询问着,她知道唐泰斯会同意的。 “当然。” 寄秋跟在唐泰斯身边很多年,有时候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可以感受到监护人的情绪,她握住唐泰斯的手,“我会陪着你的,除非你赶我离开。” “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做,亲爱的儿子。”唐泰斯温声说道。 这次去罗马,唐泰斯把海黛也一并带上了,这让寄秋更证实自己的猜测,她知道男人渴望着复仇,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罗马正在准备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居民们在自家阳台上挂上了鲜艳的花毯,商店里挂上了彩旗。 不仅是意大利人,还有从欧洲各地赶来的游客,都聚集在这里,喝着可口的葡萄酒,他们都在期待即将到来的庆典。 寄秋看着四周打扮娇俏的女郎,她看着比平日琳琅满目的集市,心里有几分新奇,她还是第一次参加狂欢节呢。 大胆的意大利姑娘注意到人群中长相柔和,举止彬彬有礼的青年,她带着笑意凑了上去,“明天晚上要一起跳舞吗?” 寄秋闻到女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香味,她金色的眼睛变得温和,“我很荣幸,可爱的小姐。” 寄秋和女孩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地点,回头看到雅各布一言难尽的脸色,“怎么了?” “主人看到了肯定又害怕你被人拐走。” 第152章 邀请寄秋的女孩子有着海藻一样的黑色卷发,棕色的眼睛含着笑意,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性感,跟后世意大利国宝级美人莫妮卡・贝鲁奇有几分相似。 寄秋感受到周围许多男人对她投以嫉妒的目光,她并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你的面具很漂亮。” 女孩手指绕在精美的面具的带子上,她扬起嘴角,“只是面具好看吗?” “因为我认为你的美貌是无法用言语表述出来的,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夸赞你的面具。” 寄秋偏了偏脑袋,满脸无奈,“我叫西蒙・罗希,一个来这里度过狂欢节的游客。” “你可以叫我奥罗拉,我相信我们会有一个很棒的夜晚。”奥罗拉戴上面具,撩了一下耳边的卷发。 寄秋可以闻到了一股芳香,她礼貌地偏开脑袋,“是的,能与这么漂亮的小姐度过这次狂欢节,是我的最大的幸运。” 她带上狰狞的魔鬼面具,举起双手做了一个野兽扑食的动作,“嗷呜~~” 奥罗拉被逗得笑个不停,她主动牵起寄秋的手,往人群多的地方跑,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将她们包围,空气中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两个人手拉手在人群中转圈圈,不管不顾地跟随演奏声唱起来。 跟寄秋相比,呆在庄园中的唐泰斯这边的气氛就很凝重,他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转动着手上那枚绿宝石扳指。不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看了一下时钟。 “主人,时间差不多了。”雅各布说道。 唐泰斯站起身,走进等候多时的马车,“西蒙那边没问题吗?” “少爷正在享受狂欢节,他一点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雅各布信誓旦旦地说道。 寄秋这边跳累了,她摸了摸肚子,“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呀,我知道有家烤肉很好吃。”奥罗拉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寄秋跟在奥罗拉来到她说的那家烤肉串,她付过钱后,等待着烤肉出炉。 “给你。”寄秋用手帕将签子包好递给奥罗拉,这样做可以避免肉汁沾到手上。 至于她自己就直接拿起肉串吃起来,肥瘦相间的烤羊肉发出滋滋的响声。 奥罗拉看着身边青年吃的两颊鼓鼓的,像是小松鼠,她盯到寄秋发觉后,才移开视线低下头小口小口吃着烤肉。 寄秋吃完最后一口烤肉后,看到人群中熟悉的身影,是海黛。 “抱歉,请允许我失陪一下。”寄秋低声说了一句,她朝着海黛离开的方向追去,她注意到海黛后面还跟着一位俊俏的男孩。 不一会儿,她就看不到海黛的身影,那个男人迷茫的在巷口徘徊,下一秒他就被一双大手捂住嘴巴,拖进暗处。 寄秋并没有立马上前,她迟疑了一下,转头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只见唐泰斯慢条斯理的从车上走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接过雅各布递给他的佩剑。 等到唐泰斯离开后,寄秋才从建筑的阴影底下走出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雅各布身后,然后叫了一下。 雅各布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青年恶劣的笑容,他按住额头上崩出来的青筋,“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爸爸说要处理公务,这是怎么回事?”寄秋问道。 “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管的事情。”雅各布拉紧嘴巴,表示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来。 “噢,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猜啊。”寄秋拖长声音说道,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跟复仇有关的?那么刚才那个人是某个人的儿子。” 雅各布脸上的汗一直往下流,他掏出小手帕擦了擦,“善良的罗希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若是您真想知道,还不如自己去问主人呢。” “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寄秋掩住嘴唇轻笑了一声,她挥挥手,“不用告诉他你今晚见过我的事情。” 雅各布看着青年消失在街角,心里提起的巨石总算放下了,他面色如常坐在马车上,等待唐泰斯出来。 阿尔贝出了一身冷汗,他强装镇定地看着围着他走来走去的强盗,“如果你们想要钱的话,我皮鞋底下有很多金币。” “据说你是蒙台哥伯爵唯一的儿子,你觉得那几枚金币值得我们去绑架你吗?”盖泰诺不屑地说道。 “你想要赎金,我可以为你们写信。”阿尔贝悄悄扭动了一下手腕,绳子绑的很紧,他挣脱不开。 “从现在寄信到你父亲手中,我们要等上半个月,他无法确认你是否生还,一定会选择第一时间报警。” “我手上的戒指有蒙台哥伯爵的标志,你可以把这个交给他。” “这远远不够,亲爱的勋爵。”盖泰诺沉闷的声音在阴森森的拱洞回响,“或许我可以连着你的手指一起砍掉,这样他就不会认为我们仅仅偷走了戒指。” “我是蒙台哥伯爵唯一的儿子,我父亲他不会放过你们,若是我死了,最后你们也拿不到一法郎。”汗水从阿尔贝白净的脸上流到衣领间。 就在盖泰诺正准备抽出匕首的时候,洞口来了一个人,一己之力解决掉他所有的手下。 “放开那个孩子。”唐泰斯将剑锋抵在盖泰诺手下的脖子上,他神色冷漠地开口道。 盖泰诺犹豫了一下,最终砍断了阿尔贝手上的绳子。 “你先出去。”唐泰斯朝着他说道。 阿尔贝看了看完全不占据上风的强盗们,决定不给这位神秘的陌生男人添麻烦,麻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确认阿尔贝已经离开后,唐泰斯放下手中的男人,满意地笑了笑,“谢谢。” 盖泰诺接过唐泰斯丢来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古金币,他挑了挑眉头,“合作愉快。” 阿尔贝看到唐泰斯出来后,立马迎上去,“阁下,真的是非常感谢你的出手相助,恐怕我今天就要命丧罗马了。” “你的勇敢打动了我,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没能使你屈服,这恰好是我最欣赏的那一类年轻人。” 唐泰斯大步走到马车前,将手中的佩剑递给雅各布,他转过身,递给阿尔贝一张请函,“我想请你明天到我家,我们一起共进早餐。” “好。”阿尔贝收下请函,看着“救命恩人”的马车远去,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跟朋友分享今晚的遭遇。 寄秋回到了街头中心,一眼就看到戴着面具的奥罗拉,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走向她,“我回来了,奥罗拉。”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追逐那位小姐而去呢。”奥罗拉娇声埋怨着青年将她丢下的事情,“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人落下。” “是我不好。”寄秋笑着哄到,十分自然地凑过去,将奥罗拉脸颊侧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你不要生我的气,原谅我吧。” 奥罗拉听着青年可怜巴巴的声音,她脸色总算好转,“好吧,我原谅你了,西蒙。” “走,我们继续跳舞。”这次寄秋自己牵上奥罗拉的手,往人群中走去。 奥罗拉脸上总算重新挂起了笑容,她以往一向是喜欢那种孔武有力的男性,昨天却鬼迷心窍地邀请一位像她弟弟一样的男孩当她舞伴。 不过她感觉不赖,至少之前那帮男人可不会轻易放下身段哄女孩。 “你知不知道刚刚有人想要邀请我跳舞?” 奥罗拉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她看着青年脸色呆呆的,心里更高兴了。 “可是,你是我的舞伴呀。”寄秋说道。 “你要是再晚一点回来,我就跟那个人走了。”奥罗拉跟随着青年的脚步,绕开一个又一个人,“他来自巴黎上流社会,长得也不赖呢。” “跟我相比呢?”寄秋撩起面具,朝她笑了笑。 奥罗拉看着面前长相清俊的青年,金色的眼睛给他原本温润的气质增添了一丝野性,笑起来有个虎牙,让人想起温顺地窝在自己怀中的小老虎,她脸有些发烫,“你更好看。” “谢谢夸奖。”寄秋重新戴上丑陋的面具,牵着少女的人在人海中翩翩起舞。 阿尔贝在人群中寻找了半天,才找到坐在喷泉池底下的好友,“嘿,弗兰兹,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没有和那位姑娘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吗?” 弗兰兹从消沉的情绪中缓和过来,他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好友。 “你想破头皮也想象不到我今天晚上奇妙又惊险的遭遇。” 阿尔贝骄傲地挺起胸脯,他把刚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天哪,感谢上帝,你还活得好好的。不然我无法像你母亲交代!”弗兰兹大声说道,他为好友劫后余生感到庆幸。 阿尔贝也是一个在乎朋友的人,想到刚刚弗兰兹有些不对劲,“那么你呢?我的朋友,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唉,虽然我今晚的事情跟你所遇到不值得一提,但也会让我陷入怀疑。”弗兰兹郁闷地开口道,“我在烤肉摊附近看到一位长得十分美艳的女孩,她的男伴丢下她。于是我便上去邀请她同我一起跳舞。” “然后呢?”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坚持要等她的舞伴回来。”弗兰兹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一定是有心仪的人了,拒绝也是理所应当。”阿尔贝安慰地说道。 弗兰兹嘲弄地笑了笑,“她的那个舞伴看起来可没那么在乎她呢,要不然也无法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第153章 “看样子你今晚过得不错。”唐泰斯倚在门上,看着头发汗湿的寄秋拧着面具回来。 寄秋不可置否地点头,“是的,我遇到一位可爱迷人的小姐,她带我跳了一整夜的舞。” “噢?你没有跟她发生点什么吗?” 唐泰斯心里赞叹自己崽的定力,面对一个美人还能准时回家,这是值得夸奖的地方。 “唔……我请她吃了烤肉串。”寄秋感觉自己身上都是汗,想泡个热水澡,“她好像挺喜欢吃烤羊肉的,还约了我下次一起吃。” “哈?你认真的吗?!”唐泰斯这才发现自己儿子长了一张花心的脸,实际上却是个正人君子。 “不然呢,我觉得我应该送她回家,但她拒绝了我的请求。” 寄秋无所谓地耸耸肩,她真的不想做些什么,只是担心女孩子一个人晚上回家太危险了。 “好吧,你的礼仪老师应该很高兴,他的学生是个真正的绅士。” 唐泰斯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松子酒,“对了,我请一个孩子明天到家里吃早餐,不要跟以往一样睡到中午了。” “我只有画画到深夜才中午起床!”寄秋立马反驳,她头也不回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阿尔贝照着约定的时间到来,与他同行的还有弗兰兹,因为请函上说可以携带一位朋友。 他们一脸惊叹的打量着面前这座庄严的古堡。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着高雅制服的仆人邀请他们进去。 阿尔贝踏入古堡内,首先注意到整个房间都挂着从东方运来的那种锦缎,上面绣着精美的刺绣,天花板悬着一顶琉璃水晶灯,在晨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脚下是奥斯曼宫殿地毯,踩上去像是踩在柔软的棉花上。 “欢迎两位先生的到来,请把这里当作你们家一样享受吧。”唐泰斯站在客厅门口说道,他神色高傲,却不无礼。 阿尔贝这才看清昨天晚上拯救他的男人的长相,这位神秘的伯爵年龄约在四十岁左右,黑发黑眼像是个罗马人,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冷漠,完全想象不到他会是一个出手相助的热心人士,鼻梁挺直,眉目深邃,身穿一身华丽的长袍,上面带着特殊的暗纹,裤子宽松修饰他腿型挺直。 “伯爵阁下,再次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尔贝・莫尔塞夫,从巴黎来到罗马度过狂欢节。感谢您昨晚的出手相助。”阿尔贝把手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 “我是弗兰兹・伊皮奈,是阿尔贝的朋友,感谢您救了我朋友。”弗兰兹也跟着阿尔贝做了礼节。 唐泰斯轻点了一下头,挥挥手,招来一个异常高大的黑奴,“阿里,去叫一下西蒙,告诉他客人已经到了。” 随即他做出伸手的姿势,邀请阿尔贝和弗兰兹跟他来到餐厅。 “冒昧问一下,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客人吗?”阿尔贝问道。 “噢,并没有。西蒙是我儿子。他昨天在狂欢节玩的太累了,还没有起身。” 唐泰斯用着一口优雅地法语说道,提起自己的儿子时,他眼神变得温和起来,没有刚刚那么冷淡。 “昨天我和朋友也在狂欢节,说不定我们擦肩而过呢。” 阿尔贝说道,这时他注意到一路走来,走廊上挂着一幅又一幅古董油画,都是那些名家所画,只不过其中一幅画很惹人注意。 “先生,您竟然连罗希的画也能买到。”弗兰兹看着一幅薰衣草花海风景画的署名,满脸震惊,这幅油画的画框是窗户形状,配着专属的罗希风格,看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入口,每一株薰衣草的样子都是不同的,五彩斑斓的紫色看起来梦幻极了。 阿尔贝不仅擅长击剑和格斗,也喜欢艺术,就像绘画和音乐方面,他酷爱收集当代画家的画作,对市面上各大画派都很包容,在他的收藏里面可以见到各种风格的作品,“我在巴黎经常听到他的名字,他的画卖出去的方式也很奇特,全是成品寄托给拍卖行拍卖,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位画家的真面目。我母亲很喜欢他画的大海,总使她想起年轻时快乐的时光。” 阿尔贝没注意到唐泰斯听到他提起自己母亲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全身心都沉浸在罗希的奇妙世界里,这位凭空崛起的画家的作品总能带给人温暖的感受,让人想起记忆中最美好的事物。 “他的全名叫西蒙・罗希。”唐泰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您刚喊自己的儿子是西蒙,难道罗希先生是您的孩子吗?!” 弗兰兹瞪大眼睛,惊讶地叫出来,他神色变得很激动,“那他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吃早餐,我可以预约他的下一幅作品吗?!那些该死的拍卖行总是在拍卖前卖给自己的股东,我们这些来宾很少能遇到他的画被拍卖。” “不要太激动,先生。”伯爵轻咳了一声,他表情变回原来那副平淡的样子,“你可以亲自跟他交涉,如果西蒙愿意的话,我这个父亲是没有理由反对。” “太好了。”弗兰兹同阿尔贝对视了一眼。 阿尔贝虽然没有朋友那么推崇罗希的画作,但他也很好奇这个没有露过脸的画家长什么样子,他看了看年轻的伯爵,估摸了一下,这位出名的画家可能跟他年纪相仿。 阿里耐心地站在寄秋卧室门口,手里握着一个小号,每隔三分钟就‘嘟嘟嘟’吹响号角,直到门被大力地推开。 “好了,阿里。你可以消停一会儿了!” 寄秋刚想发火,就看到阿里可怜巴巴地将自己缩到墙角,发了个哑火,“等我梳洗完就过去。” 寄秋换上丝绸衬衫,配上黑色西裤,系了一个暗金色的领结,站在镜子前赚了一圈,确认无误后才走出卧室,来到餐厅。 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寄秋声音染上一丝歉意,“抱歉,我来晚了,希望没耽误你们用餐。” “我们也是刚到不久。”唐泰斯笑了笑,为他们相互做了个介绍。 寄秋朝着对面两个男孩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只不过,为什么其中一个眼睛那么亮? 因为客人到来的缘故,早餐设置的格外丰盛,佣人们推着一辆辆餐车走进来,将早餐一件一件摆到餐桌上。 阿尔贝终于把视线从寄秋脸上收回来,看向眼花缭乱的早餐,煎制七分熟的澳洲牛排,土耳其的烤肉,德国的火腿,法国的鹅肝,还有一只成人手臂那么大的龙虾,每一样餐品都用银餐盘,还有其中东方的瓷碗,里面放着洗好的时令水果。 寄秋用勺子舀着碗中的晶莹剔透的燕窝,这是唐泰斯专门开辟了一条东方航路,从那里海运过来的,她感觉自己吃的每一口都是钱的味道。 “罗希先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年轻,我在您这样的年龄里只会跟同辈人一争高下,而您已经走在艺术的前端。”弗兰兹性格活泼,在餐桌上开启了话题。 “过奖了,我的外表比我实际年龄要小一点,事实上我已经十八岁了。” 寄秋微微颔首,她一举一动都很矜持,“我们年纪相差不大,无需对我这么客气,不然我会感到不安的。” “我所取得的成就跟那些前辈们相比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适逢碰到欣赏我的作品的人。” “你太谦虚啦,罗希先生。”阿尔贝说道,他端详了一下面前气质清冷的青年,少见的金色眼睛使他看起来高不可攀,“你的画在巴黎上流社会很受追捧,据说王后也想请你为她作画,只不过没有门路,拍卖行的人都不知道你住哪里。” “是吗?”寄秋轻笑了一下,清冷的气质带上了暖意,“我很高兴有人喜爱我的画,虽然这么说有些世俗,但世人的鼓励恰好是我绘画的动力,我致力于把美好的事物带给所有的人,希望可以勾起他们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 阿尔贝觉得罗希先生并没有他外表看着那么冰冷,反而富有人情味,如同他的父亲基督山伯爵一样,外冷内热。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绅士,我可以请你到巴黎来旅行吗?” 弗兰兹期盼地看着寄秋,他想让自己的偶像亲眼见一见自己是多么受欢迎。 寄秋迟疑了一下,她看向唐泰斯,“可以吗,爸爸?” “当然可以,我的儿子。你知道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唐泰斯微笑着说道。 阿尔贝有些羡慕,他第一次见到伯爵脸上露出真心诚意的微笑。 即使他很尊敬自己的父亲,但也不得不承认,罗希先生的父亲是让所有孩子都羡慕的。 “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寄秋温声说道,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无害的小动物,“如果你们不赶时间的话,请允许我带你们游玩罗马,我在这里认识很多有趣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阿尔贝和弗兰兹两个人开心地点头。 寄秋举了一下手中的雕花玻璃杯,‘唐泰斯会像他父亲复仇,那么他儿子就让我来解决吧。’ 两个真正的小动物兴高采烈地叽叽喳喳,真正的野兽藏起了獠牙。 第154章 “在罗马,每年只有四个时间是热闹的,狂欢节,复活节,圣体瞻礼节,圣彼得节。” 寄秋走在前方,领着阿尔贝和弗兰兹穿梭在人群中,“其余的时间里,城民们都只是在过着重复的日子,如果你们在节日之外的日子到来,就会发现他们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尔贝看着面前瘦高的青年礼貌地收下一位漂亮的女人递给他的紫罗兰,忍不住打趣道,“罗希先生很受女孩们欢迎啊。” “有时候我更希望自己能泯然众人。”寄秋戴上手中的青面獠牙面具,她为了不在两个大男孩身边矮一截,特意穿了三英寸的内增高长筒靴。 “为什么?”阿尔贝不解地问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我本来期盼着能在意大利遇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可以让我能为巴黎的好友们提供一些谈资。” “如果你只是想找人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那么这里可能让你失望了。意大利的女人们都喜欢成熟英俊的男人,基本都不会选择乳臭未干的小孩,只有少数例外可以入得了她们的眼。”寄秋将紫罗兰别到自己胸前,当个胸针。 “可是…罗希先生好像也不属于意大利女人会倾心的类型。” 弗兰兹说道,他感觉自己和朋友站在青年身边,所有女人眼里只有罗希先生一个人。 “而我就是那个例外。”寄秋自信地声音从面具下面传来。 “那我们这次旅行岂不是颗粒无收?”阿尔贝颇为烦恼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寄秋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大利女人跟法国女人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有情人的话,她们只会选择固定固定的情人,很少会背叛自己的情人跟别人共度春宵。这也算是另类的忠贞吧。” 她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你们看那里,有很多甜美的小姐,她们不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会把自己的爱分成很多份,当然不介意把一分心思放在你们这些公子哥身上。” 阿尔贝和弗兰兹顺着寄秋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各个都打扮得俏丽可爱,让人赏心悦目。 在寄秋的示意下,两个装得像是老手的男孩鼓起勇气走到那些女孩子身边,尝试着同她们搭讪,很快女孩子们也做出回应,表示愿意跟他们一起游玩。 寄秋坐在不远处的露天酒馆里,给自己要了一杯啤酒,看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女们。 她不得不承认,虽然阿尔贝的父亲是她父亲的仇人,但阿尔贝确实是一个好孩子,有着这个年纪男孩所有的虚荣心,却不让人讨厌。 “你们忙完了?”寄秋看着两个男孩朝她这边走来,笑着问道。 “她们同意我们的邀请,我们约定好在彭特飞西街见面。”弗兰兹约到心仪的姑娘,心情很好。 “噢?让我猜猜,跟你约会的是那个有着浓密黑色卷发的小姐吧,你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寄秋摩挲着下巴说道。 弗兰兹感到羞涩,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是的,我原以为她是个希腊人,谁知道是个地道的罗马美人。” “你呢,阿尔贝?”寄秋看向另一个一言不发的男孩,“其中有个女孩子对你很感兴趣,你若是示好,她也会同意的。” “那些小姐们每一位都很讨人喜欢,但我总是忘不掉那天晚上遇到的女孩,她的面容总是在我脑海里徘徊。”阿尔贝消沉的说道。 寄秋立马意识到他说的是海黛,她有些好奇唐泰斯的用意,毕竟阿尔贝可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弗尔南多如今所得的地位都是踩着阿里总督的尸体获得的,海黛心里一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碎。 “说不定你们还会相遇呢。”寄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着嘴角的笑意,她也十分期待唐泰斯安排他们再次遇到的场面。 “借你吉言了,罗希先生。”阿尔贝脸上带着单纯的笑容,他觉得罗希先生真的是上流社会所追逐的那一类人,年轻,英俊,多金,体贴,声名远扬,有着所有女孩对未来丈夫期待的一切。 “走吧,我带你们去罗马剧院,真正的狂欢节晚上才开始,白天只是预热。”寄秋拍了拍阿尔贝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唐泰斯为他们专门备下了一辆马车,罗马狂欢节期间,所有马车都被人订下了,租到马车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好在自家马车很富裕。 一行人雷列罗剧院,狂欢节期间,没有几个人愿意看歌剧,所以不需要早早订票预约。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我们能选到最好的包厢。”寄秋买好票说道,她把票根递给阿尔贝和弗兰兹,“这个剧院每一年的票都是不同的,很有收藏意义,有的游客甚至会在一年里专门腾出一天时间来雷列罗剧院看一场戏。” 阿尔贝低头看着手里精美的剧票,他喜欢收集各中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中东西恰好符合他的喜好,“看来为了剧票,我可能要每年都来一次罗马。” “正好可以体验不同时间的罗马了。”寄秋走到包厢,探出头看着下面空荡荡的席位,“幸好我们赶上了,估计下一场演员们也会去过狂欢节。” 阿尔贝环视了一圈人烟稀少的剧院,他注意到第三排包厢好像也有人,隐隐约约显示出一个曲线优美的人影,他忍不住想到,‘这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在狂欢节的时候独自一人来看歌剧。’ 演唱的是意大利有名的歌剧团,他们正在表演的是历史上第一部 歌剧《达芙妮》,演出的人员都穿着希腊服装。 因为是神话故事,所有演员长得都十分精致美丽,无论是仙女达芙妮,还是太阳神阿波罗。 不远处的听众似乎是被故事所感染,将自己从包厢中探出头来。 阿尔贝把目光从舞台上收回来,他看向发出动静的包厢,发现那个女孩有点像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位心仪的美人,不过他们相距甚远,阿尔贝看得不太清晰。 “怎么了?”寄秋放下望远镜,看到阿尔贝探头探脑的往前面凑去。 “我好像遇到那个女孩了。”阿尔贝神色带着几分犹豫,他害怕自己认错人了,不敢贸然前去打扰。 ‘海黛也在这里吗?’寄秋眯起眼前往另一边看去,她的视力比常人要出色,很容易看到女孩的容貌,确实是她所想的人。 “有点远,我也看不清楚。”寄秋满脸歉意地说道,她拿起望远镜,“你要不试试用这个?” “那会不会有点失礼?”阿尔贝说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又重新缩回包厢里,不再冒头。 “噗,现在你可以不用选择了。”弗兰兹捂住嘴巴笑了。 “你可以给她写信,侍者会帮你转交。”寄秋倒是提出来一个可行建议,“这里和巴黎不一样,你可以大胆一点。” 阿尔贝抓了抓头发,还是听从寄秋的建议,写了一封信,最后他没有签上自己的署名,而是写了一个见面地点,“……到那里我会在手上绑一条祖母绿的缎带,可以依靠这个辨认出我来。” “祝你好运。”寄秋吃了一块剧院提供的小曲奇,味道还不错。 “你为什么不写上你的名字?”弗兰兹问道。 “因为我不想靠着贵族的身份来得到女人的倾心,我想靠自己的魅力来赢得她的欢心。” 阿尔贝原先是想讲明身份,但今天一路走来,看到穿着打扮普通,依旧得到很多漂亮女人的喜爱的寄秋,他就改变了注意。 寄秋没有在意阿尔贝内心的想法,她觉得如果那个女孩不是海黛的话,他的邀请信估计就是“遗忘”在桌子上的命运。 出了剧院,三个人就迎来了狂欢节的高峰期,气氛已经被炒的火热,男男女女们相互挽着胳膊放开动作跳舞。 面对夜晚的狂欢节三个人的心思各有不同,寄秋是不在意,弗兰兹是期待,而阿尔贝则是忐忑,他怕那个女孩不是他想看到的人,更怕他做这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到那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各自寻找各自的舞伴,结束的时候到柏朗宁街口的马车集合。” 寄秋拍了拍手,她把身上枯萎的紫罗兰卸下来,碾碎到一旁的花坛中。 阿尔贝暗自松了一口气,寄秋这一举动至少避免了他在朋友面前出丑的可能性。 即使弗兰兹面露担忧,他也挥手将他赶走,“我会一直在人群中,不会跑到偏僻的地方,不用担心我了。” 寄秋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她戴上面具准备往回走,她这几天连续早起,现在有点困,想回到马车上睡一觉等他们回来。 “少爷。”海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寄秋扭过头,她有些无奈,“我不知道你和爸爸在密谋什么,不用管我,你们放手去做吧。” 海黛看着青年干净的眼睛,心里有些复杂,她戴上斗篷的兜帽,朝她和阿尔贝约定的地点赶去。 第155章 寄秋一路躲避着拥挤的人群,往回走,突然一个温软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顺势往那边看去,“奥罗拉?” “一个人?”奥罗拉轻巧的避开人群,来到寄秋身边。 “如你所见,是的。”寄秋回答道。 奥罗拉看着面前丑陋的面具,她有些高兴地笑了笑,“今天是狂欢节最后一天,由我来陪你度过吧。” 寄秋面对女孩子总会多一分耐心,她点点头,“好啊。” “怪不得比前两天热闹,原来是最后一天啊。”她环顾了一下潮流拥挤的人群,自言自语道。 街道上的人传来如雷般的呐喊,无论是在马车,还是在窗口,都不约而同的发出欢呼声。 奥罗拉听到青年不甚清晰的呢喃声,她好奇地凑到寄秋耳边,“你刚刚在说什么?” 寄秋扭过头就看到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抬起面具,在奥罗拉耳边说道,“我刚在说,很高兴跟你一起度过狂欢节最后一天!” “西蒙,你这个撒谎精,你绝对不是说的这句话!”奥罗拉脸涨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寄秋大声说道,躲过奥罗拉的拳头,她往前跑去。 奥罗拉也立马追上去,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敷着一根柱子弯腰大口喘气。 “他们在卖什么?”寄秋直起腰,好奇地指着一堆穿着小丑服装的小贩,带着货物在人群里吆喝。 “这是卖‘长生烛’的人,狂欢节最后一个节目,每次都会在赛马节目后面出场。”奥罗拉缓过气来解释道,“拥有‘长生烛’的人需要干两件事,保护自己的蜡烛不被熄灭,还要熄灭别人的蜡烛。而蜡烛从头到尾不熄灭的人,就可以得到祝福,这辈子都会无忧快活。” 寄秋看着许多人捧着各式各样的蜡烛,掏出火柴点燃,人群中燃起了点点星火,后面变得越来越多,她来了兴趣,“我们也加入他们吧。” 奥罗拉看着面前的手,修长白净,她握了上去,跟随着寄秋来到一个卖‘长生烛’的小贩跟前。 “来,选一根你喜欢的吧。”寄秋将奥罗拉拽过来,好让她可以看到所有蜡烛的样式。 奥罗拉迅速选了一根细长的蜡烛,上面有着简单的雕花,她点燃了手中的蜡烛,周围人走到带起了一阵风,微弱的烛光开始摆动,几乎快要熄灭。 寄秋选了一个灯芯烛,小小的一个正好可以让她掌控在手心里,远远看去,就像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火苗。 “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结束再出去!”奥罗拉高兴地说道,她举着蜡烛一点点从人群中出来。 “都听你的。”寄秋温声说道。 奥罗拉耳朵开始发烫,她还没开心多久,忽然来了一群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海盗服装跑跑跳跳,其中一个窜到奥罗拉身前吹了一口气,熄灭她的‘长生烛’。 “噢,你这个坏孩子!”奥罗拉大喊道,她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个嬉皮笑脸的小男孩,得到的只是一个吐舌头的鬼脸。 寄秋看到奥罗拉满脸沮丧,还不等她出声安慰,就被她大力扯着往前走,来到一个没有什么人的小巷子里。 “这里一般不会有人过来。”奥罗拉左看右看,两边都是热闹的人群,而这个只能容下两个人通过的小巷子只有她们两个人。 “反正已经熄灭了,再点一次迷惑那些人也无所谓了。”她点燃自己那根雕花蜡烛。 寄秋脱下身上的披风铺到地上,她率先坐下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休息一下吧。” 奥罗拉挨着寄秋坐下,抬头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你从哪里来的?” “基督山岛。”寄秋如实地回答道,“它在意大利和法国科西嘉岛之间的伊特鲁里亚海,你可以来我家玩。” “那是你的封地吗?”奥罗拉惊讶地说道。 “不,那是我父亲的,他是伯爵。”寄秋摇了摇头,将面具摘下来放到手边,“我只是一个贫穷的小画家。” “画家?”奥罗拉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她看着青年无忧无虑的眼睛,“我父亲也是一个画家,他只有一个年迈的赞助商,我们一家都靠着他的画度日。” “这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参加狂欢节了。” “为什么?”寄秋好奇地问道。 “因为赞助商眼光越来越挑剔,他希望我父亲可以画出市面上某个名声显赫的画家风格。”奥罗拉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原本我不想过狂欢节的,但父亲坚持要给我一个美好的成年礼,他托人带着我从巴黎来到罗马。” “巴黎,你是法国人吗?”寄秋将脑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偏着脑袋问她。 “我算半个法国人,我母亲是罗马人。父亲在罗马写生的时候遇到我母亲,对她一见钟情,他们坠入爱河,甚至不惜跟家庭决裂也要娶我母亲。”奥罗拉学着寄秋一样,把头搁在膝盖上。 “两情相悦为什么会受到家庭的反对?” “因为我母亲是洗衣工的女儿,而我父亲出身在一个富商之家,祖父觉得他娶我母亲是很丢脸的行为。”奥罗拉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惆怅。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家里连面包都要依靠别人救助。我父亲的画技在巴黎画派被贬低得一文不值,生活的穷苦让他很绝望。好在后面遇到那位好心的赞助商,让我们家庭有了些起色。” “他后悔吗?”寄秋觉得自己在爱情和面包之间选择,她一定会选择面包,即使她不缺面包,也不会选择爱情。 “他说自己从未后悔。” 寄秋有些理解不了这个时代浪漫至死不渝的心理,她自认为自己只有在拥有足够的底气之后,才会追逐所谓的浪漫和情调。 “狂欢节快要结束了。”寄秋听着外面渐渐小起来的声音,她轻声说道。 两个人一起静静地等待狂欢节结束。 奥罗拉看着寄秋手中还亮着的蜡烛,笑着说道,“你的‘长生烛’还亮着呢。” 寄秋闻言低下头,自己的手已经被烛泪糊上,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将蜡烛抠下来,递给奥罗拉,“送给你。” 奥罗拉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那根从未熄灭的‘长生烛’,“给我吗?” “嗯。如果这个祝福只能给一个人的话,那我决定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今后的人生无忧无虑。”寄秋弯腰捡起地上的披风,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奥罗拉愣了一下,她感觉到此刻心跳变得很快,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西蒙。” “你的朋友好像在呼唤你。”寄秋扭头看向一边的巷子口,那边有人叫着奥罗拉的名字。 “是的。”奥罗拉心里涌现出来不舍,她眼里带上一丝期盼,“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我不知道。”寄秋笑了笑,做了一个绅士礼节,“今夜我们就此分别,如果得到阿米希提娅的垂怜,那么我们还会重逢。” 奥罗拉看着青年的身影像一阵风,消失在巷口另一端,如果不是手中的‘长生烛’还在燃烧,那么她说不定会以为今晚只是她的一个美梦。 “嘿!奥罗拉,你怎么在这里?”友人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奥罗拉连忙回应了一声,赶过来的友人看到她手中依然还未熄灭的‘长生烛’,忍不住惊叹,“你的‘长生烛’一直都在燃烧吗?!” “嗯。”奥罗拉轻轻点了一下头,露出一个温和地微笑。 寄秋回到马车上,靠着车窗眯了一会儿,就被吵醒,她把头伸出窗外,发现是阿尔贝和弗兰兹。 两个人正在高声谈论着今晚的趣事。 “看样子,你们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夜晚。”现在街道已经漆黑一片,寄秋从窗口举着油灯为他们照明。 弗兰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罗希先生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寄秋就着油灯的灯光,第一时间观察到阿尔贝的神色,她心里默念了一句,‘看样子进展不错。’ “我们聊了一晚上有趣的事情,几乎无话不谈,除了她不愿意告知我身份,但我对她越来越着迷。” 阿尔贝压抑着脸色的喜悦,他现在的心都被那位不知名的女孩勾走了。 “是她吗?”寄秋明知故问,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打听。 “是的,就是我想找的那个女孩。”阿尔贝用力点头。 寄秋看着快要沦陷的阿尔贝,大脑闪过一分同情,更多的是对接下来发生事情的期待。 ‘不愧是浪漫的法国人。’寄秋取下腰间的扁酒瓶,喝了一口,然后在两个男孩面前晃了晃,“你们喝吗?” 弗兰兹和阿尔贝浪了一晚上,现在感觉喉咙干渴,他们连忙点头。 弗兰兹第一个接过寄秋的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他神色怔了一下,但很快面不改色地将酒瓶递给阿尔贝。 毫无准备的阿尔贝把酒瓶里的葡萄酒一口灌进去,他很快脸就皱成一团,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也太甜了!” 寄秋一脸无辜地接过去,“我觉得还好啊。” 弗兰兹被阿尔贝的表情逗得发笑,整个车厢都是他的笑声。 第156章 回到家中,寄秋让佣人帮忙烧好了洗澡水,准备泡个澡就睡觉。 “西蒙。”拐角的唐泰斯神色平淡地叫住寄秋。 “怎么了?”寄秋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他,不晓得自己监护人又哪根弦不对劲。 “把手伸出来。” 寄秋乖巧地伸出左手,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不要逃避,我说的是右手。”唐泰斯轻咳一声,没有被青年的小伎俩糊弄过去。 寄秋只好伸出另一只手。 唐泰斯看着原本白净的手掌心通红一片,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弄得?” “呃…只是个意外。”寄秋干巴巴地回答道,她一直把蜡烛握在手中,烛泪都滴在手掌上。 因为长时间养尊处优,手只用来握住画笔,所以烛泪的温度造成了轻微的烫伤,只需要用冰块敷一下就好了。 她看着唐泰斯面无表情的面孔,硬着头皮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唐泰斯听完脸抽搐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的崽子还是个情圣,讨女孩子欢心的招数比他老父亲还多。 他在青年这个年纪的时候,做的就只是拿草根编一个戒指送给初恋情人。 “你做的很好,下次不许再做了。”唐泰斯用力揉了一把寄秋棕色的卷毛,从头顶到发尾顺了一遍。 “好的,没有下次了。”寄秋点头,然后脚底抹油开溜。 唐泰斯站在客厅,看着几秒就不见人影的宝贝儿子,太阳穴开始跳了,这次去巴黎,他有点担心西蒙会喜欢上某个仇人的女儿,那么他该怎么做? 寄秋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在浴池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串泡泡咕噜咕噜地从水下窜上来。 她知道去巴黎是唐泰斯复仇必不可少的一环,原本自己只想着围观看戏。 但这么多年相处,她早已对唐泰斯产生了亲情,必要的时候还是会助他一臂之力。 她对唐泰斯曾经被陷害的事情只在多年前那位快倒闭的商行老板面前听了一耳朵。除此之外,男人再也没有说过有关于复仇的事情。 寄秋在脑海里梳理着当年事件的脉络,唐泰斯受人所托,帮助老船长送信给拿破仑的党羽,同僚唐格拉尔因为嫉妒,透露了唐泰斯送信的内容,爱慕唐泰斯未婚妻的弗尔南多,也就是阿尔贝的父亲,向人举报了唐泰斯,还有马赛的代理检察官维尔福,靠着这件事平步青云,成了国王检察官。 如果按照寄秋的算法,估计还要算上那个善妒的邻居卡德罗斯。 唯一让她摸不准的是唐泰斯曾经的未婚妻梅塞蒂斯,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最后嫁给了他的仇人,还和仇人生了一个儿子。 梅塞蒂斯若是嫁给别人,唐泰斯或许都可以心平气和地不去打扰她,可她偏偏选择了弗尔南多。 狂欢节结束的第二天,寄秋带着阿尔贝和弗兰兹去梵蒂冈见教皇,朱佩塞・卡佩拉里成了格列高利十六世,他一直以来积攒的好名声起到了作用,城民没多人反对,贵族们虽然心里有些怨言,但事已至此,只能盼望着卡佩拉里快点回归上帝的怀抱,他们可以选一位贵族当教皇。 不过他们估计要等上很久,朱佩塞・卡佩拉里正值壮年,身体强健,甚至还热衷于马术运动。 寄秋昂着头看着高大威武的教皇,他甚至比旁边的骑士长还要高,她伸长手臂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西蒙。愿上帝保佑你。”卡佩拉里真诚地说道。 阿尔贝和弗兰兹跟寄秋那种神态自若不同,他们都显得很紧张,生怕自己做出不符合礼仪的举动给自己的姓氏丢脸。 一行人从教堂出来,阿尔贝松了一口气,问一旁的弗兰兹,“我刚刚没有失礼吧?” “不,你表现得很好。”弗兰兹说道,他决定自己这几天清心寡欲,不能亵渎自己满脑子虔诚的思想, “教皇他很和蔼可亲,你们倒像是比见到国王还要紧张。” 寄秋看了一眼两个男孩,她扯了一下领结,给自己松松气。 “当然,卡佩拉里主教是我见过最合适当教宗的人选。” 弗兰兹对于这位圣彼得继任者是真心尊敬的,他觉得这位教皇一定能将神的旨意传递到世界各个角落。 “我想大部分人面对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敬畏感,即使他是个很谦虚友善的人。”阿尔贝说道。 接下来几天,寄秋带着两个人游遍了整个罗马的大街小巷,包括一下犄角旮旯的店铺。 “我多次来过罗马,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却远远不如你。” 弗兰兹忍不住感叹道,他有种感觉,整个罗马都在面前这个气质清冷的青年的掌控下,罗希先生对罗马城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你过奖了,我只是对市井生活很感兴趣,他们都是我的取材灵感。偶尔我骑着小毛驴去和那些小人物攀谈,了解到了很多隐蔽的地方。” 寄秋解释道,她递给弗兰兹一幅六英寸左右的油画,上面画着狂欢节的缩影,“时间匆忙,我只准备了这幅画送给你,就当是临别的礼物。” 弗兰兹接过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油画上面每个人的表情栩栩如生,刻画的及其细腻,“天哪,你是怎么做到陪我们游玩,又能抽出时间作画的?!” “我只是善于时间管理。”寄秋无所谓地笑了笑,她神情温和,“以后有缘再会。” “当然,十分感谢您,罗希先生!” 弗兰兹握住寄秋的手,用力晃了晃,“没能和您一起去巴黎是我最遗憾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去威尼斯,但又不得不在那里呆上一两年。” “没事,你可以给我写信,我看到了会回的。”寄秋微笑着说道。 阿尔贝独自回到巴黎,弗兰兹坐船去威尼斯,临走前,他们都同唐泰斯握了握手。 “祝你们一帆风顺。”唐泰斯说道。 “你们到巴黎一定要来找我啊。” 阿尔贝期待地说道,“我会一直在巴黎等待你们的到来,好让我以尽地主之谊。” “一定会的,我们约好了不是吗?” 寄秋脸色温和,跟旁边神色平淡的唐泰斯形成强烈的反差。 阿尔贝和弗兰兹早已习惯伯爵那张苍白冷漠的脸,他们友好地同寄秋和唐泰斯告别。 即使唐泰斯对他们礼遇有加,但弗兰兹心里对他总有一种畏惧感,他很喜欢和罗希先生相处,却不愿意面对基督山伯爵。 “我的朋友,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是因为无法和罗希先生一起去巴黎吗?”阿尔贝问道。 “虽然说出来有些过分,但我无法向你撒谎。”弗兰兹在好友疑惑地眼神下吐露实情,“我觉得这位伯爵透露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古怪,总让我心里发毛。他来历不明,让我很担心你。” “怎么会呢?”阿尔贝不赞成地看着他,“伯爵看起来是冷漠了一点,可他极力在表达友善,我们在罗马玩得尽兴,全靠着伯爵出力,最重要的是,他是罗希先生的父亲!” “哎,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弗兰兹想到青年那双澄澈的金色眼睛,他觉得自己是担心过头了,有那么一双眼睛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我看你就是喜欢瞎想,罗希先生要知道你这么说他父亲,该有多伤心呢。”阿尔贝说道。 “可是,我感觉伯爵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这么庞大的财富,还有一种厌世的态度,他只有在面对罗希先生的时候那双无情的眼睛里才会产生温度,让他像一个正常的父亲。” 弗兰兹跟在阿尔贝后面踏上马车,“实际上我们对伯爵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国籍,人生经历,还有他的口音。” 阿尔贝坐到车厢里,看着脸色游移不定的弗兰兹,“罗希先生说过自己是佛罗伦萨人,伯爵当然是意大利人。而且罗希先生不曾提起过自己的母亲,那么极有可能他年幼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伯爵独自一人抚养着罗希先生长大成人,却依旧孤身一人,他肯定爱极了罗希先生的母亲。失去爱人的人都会对世界产生厌恶。” 弗兰兹倚靠在车厢内壁,阿尔贝的说法确实说服他了,“希望如你所说的那样。” “大不了你可以问问罗希先生,相信他一定会如实相告的,他是那么善良贴心。”阿尔贝宽慰着弗兰兹。 “没想到你比我更信任罗希先生。”弗兰兹看着满脸信任的阿尔贝,心里有些怪异,他对罗希先生仅止于欣赏崇敬,但不会交付自己的信任。 “难道你不喜欢他吗?我敢保证,巴黎那些人没有一个像罗希先生这么讨人喜欢,处处都为人着想。”阿尔贝说道。 “好吧,祝你和罗希先生在巴黎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弗兰兹心知自己是无法让好友冷静下来,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 寄秋站在窗前,神色冷漠地目送着两个人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感受到弗兰兹虽然喜欢她的画,但没有把她当作朋友,甚至对唐泰斯有防备的心思。 好在命运站在他们这一边,弗兰兹短时间内不会回到巴黎坏了他们的计划。 第157章 唐泰斯和阿尔贝约定好时间后,就准备动身,去法国的途中,他们回了一趟基督山岛。 寄秋有预感,这次呆在巴黎的时间会很长,她便带上了小桔子和专用铲屎官阿里,还有格罗西。 “你去过巴黎吗?”寄秋问旁边的格罗西。 格罗西摸了摸手下的橘白猫,“我去过,那时候我们被带到巴黎歌剧院演出,在那里短暂地呆了一下。” 自从格罗西成为寄秋的专属模特后,他除了在工作时,其余的时间都会穿男装,他现在穿的是定制的西服,但他五官艳丽,反而更像女扮男装的人。 “我觉得呆在基督山岛上挺好的,您不必担忧我在那里太无聊。” 格罗西十分厌恶别人把他当女人看待,有一次去佛罗伦萨的时候,被当成女人调戏,他一拳打断了那个男人的鼻梁。 但除了在基督山岛,没有人认为他是一个男人。久而久之,格罗西越来越讨厌外出。 寄秋扯动了一下嘴角,“你多心了,我只是觉得巴黎的景色很好,应该可以获得更多的灵感。要知道,以你为模特的画,一年比一年值钱呢。” “勋爵大人真的是一个勤俭持家的人呢。”格罗西恼羞成怒,语气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谢谢夸奖。”寄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爸爸也这么说过。” 格罗西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刚升起的火苗就被吹灭了,“先说好,我不穿奇奇怪怪的衣服。” “噢,都听你的。”寄秋温和地笑了一下,她在心里拼命地提醒自己面前这个举止少女感的人是个男人,不需要怜香惜玉。 唐泰斯去巴黎目的是为了复仇,为了使计划进行得更顺利,他决定先打入巴黎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再靠从英国购买的新型纺织机打开巴黎的市场。 寄秋跟唐泰斯来到巴黎,休整了一天,就参加一个商人举办的舞会。 “你可以再休息几天的。”唐泰斯帮寄秋系好领结,他看着自己崽子脸上的疲色有些心疼。 寄秋连忙打起精神,“不行,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她不想让唐泰斯孤身一人完成复仇举动,为的就是在他心理崩溃的时候,自己正好可以开导他。 “主人,我们该走了。”雅各布在一旁说道,他觉得唐泰斯比起一个父亲,更像是一个母亲,即使小主人已经十八岁了。 在狂欢节的时候,唐泰斯每晚都会在客厅等寄秋回家,而在他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在船上度过很多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寄秋脚步保持在唐泰斯后一步,她踏入殿堂,吸引住了很多人的目光。 唐泰斯把寄秋介绍给自己的生意往来的男士们,同时去跟他们聊英国纺织机的事情。 寄秋端着高脚杯,喝了一点酒,令她惊讶的是,西蒙・罗希这个名字竟然成为打开巴黎社交圈的钥匙,这一点连唐泰斯也没有想到。 “真的是太让我吃惊了。”寄秋用出去透透气当借口,摆脱了一大堆试图跟她攀谈的商人,有的甚至直接开口想要向她预定作品,并且一个比一个叫价高。 寄秋点燃一根香烟,并没有想要吸一口的谷欠望,而是把它夹在手指间,闻着烟草燃烧的味道。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想象侦探老师在她身边,让她平静下来。 “您好。”一声忐忑的声音在寄秋耳边响起。 寄秋扭过头,发现是一名棕发男人,她神色非常冷淡,“抱歉,我没有想要卖的画,不接受预定作品。” “不,我并不是想要买您的画,罗希先生。”红发男人站直身体,微微向寄秋做了个礼节,“我是个荷兰商人,我的兄长也是一名画家,但他的作品似乎不太受大众喜爱。您可以告诉我,您是如何用自己的风格在巴黎打响自己的名声?” ‘因为我爸爸给我请了水军。’寄秋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在她刚卖画的时候,唐泰斯就派人用大价钱买下她的画,在巴黎艺术市场为她造势,很多暴发户为了充门面,特意选她的画挂在自己家,后面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花大价钱买下她画的格罗西。 “时机。”许久后,寄秋吐出来一句,她觉得自己最重要的是赶上了一个好的时间段,拿破仑倒台,古典主义画派逐渐衰落,现实主义画派慢慢崛起,而她的作品给了古典主义画派最后一击,现在的巴黎基本上都是现实主义画派的天下。 棕发商人看着面前青年懒散的靠在栏杆上,手上夹着燃烧到一半的香烟,金色的眼睛在烟雾间时隐时现,带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但又吸引人上前。 寄秋注意到他没有蓄胡须,看着约摸二十多岁的年纪,“你是荷兰人吗?” “是的,我叫提奥・范德,也是一位巴黎画商。”提奥态度谦逊,也许是因为从事艺术有关的生意,他气质沉稳,看着十分可靠。 “嘶——”烟卷上的烟灰掉到手上,寄秋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她第一时间没有看自己烫红的手,“不好意思,你说你叫什么?” 提奥立马伸手把寄秋手上的烟卷拿走,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我叫提奥・范德,罗希先生。” “请您爱护一下自己的手吧,画家的手是最宝贵的东西。” “你的兄长叫什么?”寄秋压抑住自己震惊的心情问道。 “他叫文森特・范德。” 寄秋听着这个在后世如雷贯耳的名字,大脑变得迟缓,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之一,甚至她的野兽派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的话,都是起源于范德。 即使不了解艺术的人,也知道他的《星空》和《向日葵》,无数人家里都会有着这两幅画其中一幅的仿品,有关于他作品的衍生物更是层出不穷。 更有无数的人为他写传记,画册销量一骑绝尘。后世的拍卖行,只要是他的署名,就会卖出天价,美术馆只要有他的作品,就是镇馆之宝。 而现在,这名杰出画家的弟弟,在问她,为什么自己兄长的画卖不出去。 “你觉得你哥哥的画怎么样?”寄秋缓缓开口,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的画融入了自己的情感,我相信,只要能欣赏的人,都会为他的情感所震撼。”提奥神色坚定地说道。 “你一定很爱你的兄长。”寄秋挥散眼前的烟雾,她看着满脸信任的提奥,她想起后世评价这对兄弟的一句话,‘没有提奥,就没有伟大的文森特。’ 提奥终于看清这位在巴黎评价出众的青年画家,他有着一张无害的五官,身形不是很高大,但气质卓绝,更像是居住在凡尔赛宫的贵族。 “很高兴认识你,范德先生。”寄秋友好地伸出手。 提奥第一次同这位青年肢体接触,当他握上罗希先生的手的时候,更像是握上温润的玉石,让人想起东方的白玉,“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罗希先生。” 寄秋想到自己出来的时候,把监护人一个人丢在商人堆里,帮她应付那些想要预定她的作品的商人。 提奥对文森特而言,正如唐泰斯对自己一样,她少见的良心出现了,提醒她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提奥看着青年从栏杆上起身,看样子是重新返回舞会,他尽量不让自己触及这位艺术家的讨厌点,没有跟过去。 寄秋走到半截,突然转过身,“范德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为我引荐一下你的兄长吗?” “当然可以!”提奥眼睛一亮,想起性格古怪的兄长,或许多一位朋友,可以让他情绪稳定一点,他相信罗希先生一定跟哥哥有共同语言的。 寄秋回到舞会,看着笑容僵硬的老父亲,她乖巧地凑过去,“你还好吗?” 唐泰斯将手放在寄秋后颈,用力捏了一下,“你说呢?” “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是被吓到了,毕竟我没想到法国人这么热情。”寄秋小声说道。 “他们不是对你这个人热情,而是对西蒙・罗希这个名字热情。” 唐泰斯把寄秋带到角落里,他用眼睛示意,“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寄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大胡子?” “他开出了五十万法郎,只想你给他的妻子作一幅画。”唐泰斯平静地说道。 寄秋瞳孔瞬间变大,“好多钱啊。” 唐泰斯面色变得奇怪,“你只看到了钱?!最重要的是你的画派在巴黎得到了认可。” “并没有,现实主义画派只不过是我在前人的基础进行改良,真正属于我的画派还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寄秋说道,她的目标是让野兽派被认可。 一时间,唐泰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崽子,若是把西蒙当成艺术家看待。 但他只会在意一幅画卖出的价格,若是把西蒙当成一个生产商看待,但他又追求一个极高的人生目标。 第158章 唐泰斯比当初和阿尔贝约定的时间提早一个月来到巴黎,他并不急于去寄信到海尔达路二十七号去拜访。 在这一个月之内,唐泰斯在巴黎商人眼中混了个脸熟。 “吃完饭后,我想出去散步。”寄秋切割着盘子中的鹅肝说道。 除了刚到巴黎的那一天晚上,其余的舞会都是唐泰斯单独参加的,因为西蒙・罗希的名字太惹眼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讯号。 “去哪里?”唐泰斯问道。 “就在楼下,我看到下面有个咖啡馆,想进去喝杯咖啡。”寄秋说道。 他们现在的公寓位于圣伯努瓦街,离海尔达路不远不近,只要不太出格,就不会撞见阿尔贝。 “等事情办完了,我带你在巴黎好好玩一圈。”唐泰斯看着快要发霉的寄秋,口吻有些心疼。 “不用太在意我,当然是你的事情最重要,巴黎什么时候都可以逛。”寄秋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 ‘我的西蒙真的是太懂事了。’唐泰斯感动地想到。 饭后,唐泰斯给了寄秋一大笔零花钱,让她随便买。 寄秋走下楼梯,牵着小毛驴溜达,她兜里揣的钱可以够在巴黎生活一个月费用。 巴黎跟罗马有显著的不同,如果罗马是一位气势十足的角斗士,那么巴黎就是一位温婉清丽的美人。 一路上寄秋见的最多的是咖啡馆,而不是酒馆。街道两侧都是小商铺,花店,奶酪铺子,调香铺子,还有欧洲各个地方特色菜餐馆。 她没有骑上小毛驴,而是牵着它一路走走停停,端详着商店的装潢,好让她的风景画有借鉴的素材。 寄秋买了一块奶酪塞到口袋里,一边走一边吃,时不时掰一块喂给小李子,倒是有了逛街的趣味。 很快她在一家名为‘花神’的咖啡馆面前停下,这是一家午夜咖啡馆。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酒的味道?” 寄秋摸了摸小李子毛茸茸的脑袋,透过灰蒙蒙的玻璃,她看到这家咖啡馆里面坐了很多微醺的中年男人,一个个都捧着一杯酒喝着,还有几个人裹着破旧的大衣在这里落脚。 “外乡人,你从哪里来的?”一个脸颊微红的大汉坐在门口,看到了咖啡馆招牌前面的青年,他大声问道。 “我是从佛罗伦萨来的。”寄秋回答道,随即她看着头顶的招牌,“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是咖啡馆?为什么会有酒?” “市区内是没有酒馆的,你若是想喝美酒,就要沿着蒙特吉尔街往郊区走去。不过你这种孤身一人的小白脸,恐怕刚到那里就会被抢的裤子都不剩了。” 大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显然是半醉半醒,嘴里的话变得含糊不清,“郊外的人可是和这里的人是两类人。” “谢谢你的提醒。”寄秋看着倒在咖啡馆外面餐桌上的大汉,神色平静的道谢。 咖啡馆进出的人大部分衣着破旧,显然它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中下层阶级,有的喝得烂醉如泥,倒在了咖啡馆门口。 寄秋看着唾沫飞溅的餐桌,她还是放弃在这里饮用咖啡的想法,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幅画飞到了她的脚边,是被人丢到这边的。 寄秋看到咖啡馆的老板把一个落魄的姜黄色头发男人从咖啡馆里赶出来,他语气骂骂咧咧,神情颇为不耐烦。 “一幅画换一杯酒,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被赶出来的男人说道。 “抱歉,你的画根本不值一杯酒,连垫桌角我都觉得大小不合适!” 咖啡馆老板怒气冲冲地说道,他面色带上厌恶,“你在这里纠结一杯酒的钱,还不如去找你的好弟弟接济一下,他总是会给你钱的,不是吗,范德先生?” 寄秋捡起地上的画,拍了拍上面沾染的沙粒,画作正是这家咖啡馆的场景,而且这幅画在后世价值无法估量。 “那个……”寄秋举起手,打断两个人的争吵,整个咖啡馆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今晚的夜色很美,在争吵中度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想请范德先生喝一杯酒,陪我吃柠檬挞,不知道是否方便呢?” “先生,您恐怕刚来此处,不了解这个人的恶行,他是个酒鬼,已经赖过无数次账了。每次都靠着可怜的兄弟来交钱补上他的欠账。” 擦着桌子的女仆小声说道,她看着面前穿着华贵,气质高雅的青年,有些不忍心他被酒鬼缠上。 “我相信我看人的第一感觉。”寄秋笑了一下,将小李子的牵引绳递给她,“劳烦帮我找个地方给它歇脚。” 女仆呆愣地接过绳子,看着青年径直走到咖啡馆外面的位置上,招呼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男人。 “过来坐吧,范德先生。”寄秋轻点了一下头,她伸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就当是发善心陪伴一下我这个孤寡家人。” 面色难看的老板刚想出声阻止,他便看到青年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放到桌子上,一下子挪不开眼了。 文森特看着刚刚凶神恶煞的老板立马换上一张笑脸,恭敬的将菜单递到青年面前。 寄秋歪了歪脑袋,眼睛发出疑问,‘你为什么还不过来坐呢?’ 文森特拘谨的坐在椅子上,他的脸慢慢涨红,手脚不知所措,直到酒杯摆到他面前,才干巴巴地对青年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寄秋轻声说道,她拆开打包好的甜品,自己拿了一块,然后推到文森特眼前,“很好吃,你也来尝尝。” 文森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沾上颜料的手,拿走最角落里的那一块,避免自己的手挨到其余的部分,他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充满口腔,眼睛开始湿润,他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接受别人的善意是什么时候了。 寄秋没有把过多的目光放到文森特身上,她点了一杯牛奶和一杯浓缩咖啡,然后加了一点咖啡到牛奶里面搅拌,又在上面淋上厚厚的奶油。 “巴黎的甜品是最符合我口味的,它很甜,某些寡淡的甜点怎么可以配称作甜品呢。” 寄秋用咖啡勺挖了一大口放入口中,腮帮子鼓鼓的,让人看着元气满满,圆圆的金色眼睛满足地眯起来。 文森特感觉自己敏感的神经被一点点抚平,他神色放松,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我在巴黎已经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可以去试试奶油千层酥,你会爱上它的。” 寄秋拿了一个空杯子,又要了一份牛奶,把剩下的咖啡倒入杯中,用勺子飞快搅拌,“你要不要尝一下?” 文森特看着青年将他手边的酒杯拿走,将自己调制的饮品推到他面前,“好吧……我是说,谢谢。” 寄秋看着眼前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但精神状态不是很糟糕的文森特・范德,她看到外貌完好的文森特,好奇地问道,“你会割下自己的耳朵吗?” “咳咳,你在说什么?!”文森特被呛了一口,他睁大眼睛,神情有些不可置信,“我怎么会割下自己的耳朵?!” “抱歉,你的耳朵让我有了想法。”寄秋看到文森特面露惊恐,用手捂住耳朵,她尴尬地笑了一下,转移话题,“几天前我在舞会见到了一位耳朵跟你很像的棕发男人,他叫提奥・范德,是一位商人。” “噢。”文森特放下手,移开视线,专注地扣着手上的残留的颜料。 寄秋刻意忽略文森特躲闪的视线,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他说自己有一个很在意的兄长,是个很出色的画家,希望我可以和他成为朋友。” 文森特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他趁着青年不注意擦了一下眼角。 ‘不愧是真正的艺术家,情感好充沛。’寄秋在心里感叹道。 “我给范德先生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但我等了几天都没见到他来拜访。” 寄秋手指交叉放到桌子上,“你说,他是不是在敷衍我呢?” “不!不是这样的!”文森特拼命摇头,他哽咽地开口道,“这一切的错误都在我,我就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我可悲的自尊心无法一直接受弟弟的施舍,所以我从他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强硬的跟他断绝往来。” 寄秋摸了摸口袋,抽出手帕递给他,“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 她等待文森特平复了情绪后,才继续开口问道,“那你现在住哪里呢?” 文森特拿起一张餐巾,用搅拌勺蘸着咖啡写下了一串住址,“我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你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寄秋将餐巾慎重的折了一下,放到贴身的口袋里,“我会去的。” 文森特看到青年庄重的神色,他心情变好了一点,眼睛带着期盼,“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不用拜访信,你随时都可以来!” “嗯。”寄秋认真地点了一下脑袋。 两个人将寄秋买来的柠檬塔分食完,文森特看着起身离开的青年,心里有些不舍,“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用我的姓氏起誓,一定会遵守约定。”寄秋表情温和,她同文森特挥手告别,手中还拿着他赠予的油画。 回家的途中,寄秋坐在小毛驴身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油画,后世的镇馆之宝《夜间的露天咖啡馆》,被文森特・范德用一杯酒和一块小蛋糕卖给她了。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唐泰斯看到自己儿子哼着小曲走进家门,不由得露出微笑。 寄秋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她把手中的画递给唐泰斯,“刚才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人,我们相谈甚欢。” “他也是画家吗?”唐泰斯接过寄秋手中的油画,油画是一家咖啡馆的室外景色,外面的小路铺着一层鹅卵石,咖啡馆里发出暖黄色的光亮,藏蓝色的夜空中,星星点点,整幅画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他的画技很好,内心一定很温柔吧。”他点评道。 寄秋有些诧异,她爸的眼光竟然这么超前,一眼看穿本质,比市场上的收藏家还有眼光。 实际上,唐泰斯见惯了寄秋画的大红大蓝的画,第一次看到跟自己崽子风格有些像,颜色相比又很柔和的画作,自然而然地生出好感。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崽子明明那么乖巧温顺,画出来的画却自带攻击力,让人心生退意。 第159章 过了两天,寄秋买了一束向日葵,带着它去文森特给的地址拜访。 她骑着小毛驴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间显眼的建筑面前,这是一家旅馆,墙壁都被涂上了黄色油漆,两边都是宽敞的马路。 寄秋找到文森特描述的那颗白杨树,她顺着墨绿色的小门走了上去,站在二楼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叮了咣铛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你还好吗?”寄秋看到文森特身上一片水渍,神色有些迟疑。 “我没事,快进来!”文森特抓住青年的手腕,把她往里拽了进去,“抱歉,这里太乱了,刚刚我正在收拾,只不过。” “只不过越收拾越乱?”寄秋弯腰,扶起地上打翻的洗笔桶,然后将手中的向日葵花束放到里面,“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只买了向日葵,希望你喜欢。” “噢,谢谢,它真好看。”文森特将沙发上还没有干透的油画挪到一边,收拾出来一个给人坐的地方,“你可以随便逛,这里有咖啡和红茶,你想喝点什么吗?” “有牛奶吗?”寄秋把身上的披风解开放到沾染颜料的沙发上,“我喜欢喝牛奶煮的红茶。” “你的饮茶方式跟我们国家有点像。”文森特拿起一个装牛奶的水壶,里面是早上打的新鲜牛奶,“荷兰会以牛奶为主,里面参杂一点茶叶来煮,这样就不会有茶的涩味。” “是吗?我不喜欢印度奶茶的做法,他们的奶茶喝起来辛辣,虽然可以驱寒,但我只喜欢奶味浓厚的奶茶。”寄秋看着文森特用水壶接了一点水开始烧水准备泡茶。 她在狭小的两室一厅转了一圈,所有的油画像是批发一样,叠在一起,有的甚至还被老鼠咬了一个洞。 “你的奶茶好了。”文森特在客厅叫道。 寄秋看着他挪开茶几上的颜料,拿起一张画放到茶几上,用来当茶杯的垫子,“你不怕把画弄脏吗?” “无所谓,反正也卖不出去。”文森特声音有一丝落寞,他朝寄秋招手,“你过来坐。” 寄秋坐到沙发上,端起茶杯,看了一下充当桌垫的画,是一张巴黎公园的风景画,不知道后世是在哪个博物馆展出。 “说起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寄秋喝了一口奶茶问道。 文森特眨了眨淡蓝色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寄秋:“。” “我叫西蒙・罗希,是一个意大利画家,来自佛罗伦萨。”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文森特同寄秋握了握手,“我叫文森特・范德,是一个荷兰画家。” “我听过你的名字!”他恍然大悟,神情有些激动,“我有幸在一次拍卖会上见过你的画,它就像拥有生命,表面上温暖宁静,实际上暗含杀机。” “你……怎么看出来的?”寄秋皱了一下眉头,第一次有人说她的画不是治愈系。 “就是感觉啊。”文森特挠了挠自己的姜黄色头发,用手开始比划,后面下意识用上了荷兰语。 “所以,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画家一定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他很有魅力,会吸引人前去接近他。 然而却不会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危险又美丽,心中藏匿着一头野兽。” 寄秋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被人看穿,仅仅依靠着一幅画,攥紧手中的咖啡杯。 文森特说完,又露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容,“看来是我过于自以为是,你是一个好人,帮助素昧平生的我,不仅有着高尚的人格,并且才华横溢。罗希先生的成就远远不会止步于此。” “西蒙。”寄秋放下茶杯,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叫我西蒙就好了。” 文森特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你可以叫我文森特,要不要看看我的草稿。” 寄秋接过文森特手中的一沓炭笔手稿,她一张一张翻动着,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保存到后世的各国博物馆里,大部分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我带了一部分作品来到巴黎,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我的画室?” “我最近都很有空,明天就可以!”文森特兴高采烈地说道。 “可是我的画室还没有买。”寄秋眼神呆滞,她有些跟不上这位艺术家的节奏,果然跟范德比起来,她还不够艺术。 文森特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的青年,白净的脸稚气未退,难怪会被咖啡馆的人叫小白脸,他脸色有些纠结,“你成年了吗?” “我已经十八岁了。”寄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 “我以为你只有十六岁左右。”文森特摆了摆手,他用袖子擦掉“桌垫”上的茶渍。 寄秋看着文森特若无其事的表情,她把脸凑过去,“你知道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吗?” 文森特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收拾着桌子,“跟你带来的向日葵是一个颜色,怎么了?” “你不觉得金色的眼睛很奇怪吗?就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寄秋手臂交叉环在胸前,她将背部倚靠在沙发上。 她想到后世有个谣言,文森特・范德的画色彩之所以与众不同,完全是因为他是个色盲,看样子谣言最终只会是谣言。 他绝不是色盲,相反,他对颜色比普通人更为敏锐,就像别人只会说金色,而不是用一种物体来举例。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很喜欢你的眼睛,它干净明亮,生机勃勃,总会让人联想到美好的事物。” 文森特神色认真地说道,他随后耸了耸肩膀,“我倒是经常被人当成怪胎,在哪里都不受人待见。” “未必呢,说不定一百年后,你的作品会被所有人接纳,一个个愿意为它开出天价。”寄秋抿起嘴巴笑了笑。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心里很清楚它连一杯酒的钱都不值。” 文森特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显然认为这是一种劣质的安慰, “如果把世界上所有怪胎聚集在一起,在他们之间画一条线,把天才放在左边,把疯子放在右边。 你就会发现两者之间的人数是同样的,当然俗人是无法看出来疯子和天才的区别。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寄秋将桌子上的画抬起来,放到桌子上,“等我的画室装修完毕,我会第一个邀请你来参观。” “那么我会感到非常荣幸。”文森特笑了起来,他觉得青年身上的气质越来越神秘,一开始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相处下来发现更像是一名充满故事的人。 “说起来,你有兴趣当我的模特吗?”他问道。 寄秋看着文森特胡子拉碴的脸,她饶有兴趣地摩挲了一下下巴,“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互相画一下对方,就像你画我画你。” “好主意!”文森特眼睛一亮,他大脑瞬间有了灵感,连忙掏出炭笔,在一张纸上记录下来。 寄秋注意到文森特的草稿是文字配图片,而她的草稿只有图片,“为什么还要写字呢?” “因为我要记录下那一刻的感觉,然后我会将它融入到画里。”文森特回答道。 “感觉是什么?”寄秋再次疑惑发问。 “你看到那束向日葵了吗?”文森特抬了一下脑袋,指了指窗台上的花束,“你有什么感觉?” “它开的很好,不过过几天就会枯萎。”寄秋如实地回答道。 “我会从它盛开那一刻起,就把自己代入到向日葵里,想象自己生命一点一点流失的感觉。” ‘原来如此吗?’寄秋发现自己一直都按照理性思维,去寻找每个物体最美的那一面,而不会画它原本的样子,就像是她的画,就会打开窗户,让夕阳照射到向日葵上,如果可以的话,再洒上水珠。 之后她会细细的描绘花瓣上的纹理,画作是很逼真,堪比后世的照片,但始终有一种匠气,缺少一种飘渺的灵动感。 寄秋打开窗户,看到太阳即将落山,意识到自己呆的时间够久了,于是向文森特提出告辞。 “啊,你要走了吗?”文森特语气透露着挽留之意,“我有两间房,可以收拾出来一间给你睡。” “我承认我很心动,但若是我不回家的话,家父会很担心,一定会派人满城找我。”寄秋叹了一口气,穿上斗篷,朝文森特摆了摆手。 “噢,对了,你一定要收下这个!”文森特将一幅油画塞到寄秋手中。 寄秋看着手中的范德自画像,“我没有自画像,回来我现画一幅给你吧。” 文森特手中捏着青年给的名片,他孤独的站在窗前,直到青年和小毛驴一起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回到家中,寄秋立马向唐泰斯说了自己想要一间画室的愿望,她扯着男人的衣服摇晃,“我想要一间自己的画室,这么大就好。” 唐泰斯看着青年伸展双臂,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心底的软肉瞬间被戳中,‘我要给西蒙买下一间最好的画室!’ 为了大力支持自家崽子的梦想,唐泰斯在巴黎拱廊街给她买了几间商铺互相打通,作为她的私人画室。 如果不是寄秋阻止,他都打算把那一整条街都买下来当画室。 “放心吧,西蒙。我已经请了巴黎最好的装修队去装修,下个星期,你就可以看到你的画室。” 唐泰斯揉了揉青年的脑袋,“那里有拱顶,你不用担心你的画被淋湿。我特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不会有人打扰到你。” “是市中心的那条拱廊街?”寄秋抬起头问道。 “当然。”唐泰斯看着青年变得蓬松的卷发,看起来像一只卷毛小羊羔。 寄秋这时才有了自己爸爸是欧洲首富的感觉,她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太好了,我可以请人来参观我的画室啦。”寄秋用力抱了一下监护人,她招待文森特的地方终于有了。 看到青年开心的笑容,唐泰斯心里也特别高兴,养崽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第160章 等到寄秋的画室快要装修完毕,唐泰斯终于决定要去拜访阿贝尔。 “我们几点去呢?”寄秋揉着眼睛问道,她这几天一直在给自己画自画像,每天很晚才睡下。 “十点半。”唐泰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怀表看了一眼,“现在刚七点,你可以去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不了,我还是梳洗一下。”寄秋甩了甩脑袋,总算清醒了一点,她叫阿里去给她找一件合适的衣服,自己则是去洗个澡,打理一下鸟窝一样的发型。 而另一边,阿尔贝接到唐泰斯即将到来的消息,早早就请了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到家里来做客,他想把罗希先生介绍给他们。 “你这次罗马的经历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比戏剧还要精彩!”吕西安・德布雷说道。 阿尔贝从衣柜中抬起头来,他此时认真端详着自己的好友。 “我脸上有东西吗?”德布雷摸了一下嘴角,他确定自己出门前整理过仪容。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不说话的时候,某个角度跟罗希先生很像。”阿尔贝说道。 德布雷顿时来了兴趣,摘下鼻梁上的单片眼镜用绒布擦了擦,“真的吗?那西蒙・罗希一定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 “但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是普通人无法拥有的。” 阿尔贝扯出一条上装,对着镜子比划着,他又泄气的扔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德布雷捡起阿尔贝丢下的西服,他展开看了看,“这件不是挺合适的?” “我见过罗希先生穿过类似的一件,我再穿上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阿尔贝想到青年挺拔的身姿,他拿着两件浅咖色的上装,“哪件好看?” 德布雷指了一件给他,“你的样子倒让我对接下来的见面很期待。” “我们可以去吃早餐了,我算好时间,用过早餐后,他们正好抵达。” 阿尔贝最终给自己挑了一条暗色天鹅绒领巾,他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 “夏多・勒诺先生到了,他还带了一位朋友。”仆人站在门口说道。 一位三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打扮的很绅士,容貌俊美,灰色的眼睛透露出一种智慧,他走上前同阿尔贝握了一下手,“好久不见,我的朋友,请原谅我冒昧带来一位客人,因为我实在是太想把他介绍给你们了。” 他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制服的军官,眉眼深邃,蓄着胡须,身板挺得笔直,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军服上挂满了代表功勋的徽章。 “请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马西梅朗・莫雷尔上尉,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想上战场,于是我就前往君士坦丁堡参加一场战役。 撤退的时候,我的马受惊跑掉了,而阿拉伯人一直穷追不舍,我耗尽体力被他们抓住,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成为他们的剑下亡魂,上尉出现了,他一个人解决掉六个阿拉伯人,救下我的小命。” “天哪,这真的是惊险了!”阿尔贝惊呼道。 “是的,他把自己的披风给了我,还请我吃了烤马肉。”勒诺激情的说道,“莫雷尔上尉就是我的英雄!” 德布雷发出一声哇哦的感叹,他随即看了一眼阿尔贝,“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你的那位恩人啥时候来呢?” “马上快了,这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阿尔贝心情有些急躁,频频看向大门。 寄秋将最后一口鸡蛋吐司放入口中,用餐巾擦了擦嘴巴,“我已经有五分饱了,可以出发了。” “好像时间有点赶,骑马去吧!” 唐泰斯看着寄秋窃喜地表情,无奈地打消她的小脑筋,“巴黎不能骑马,我们必须坐马车。放心吧,我估算好时间了,可以掐着点赶到。” “噢,好吧。”寄秋眼睛耷拉下来,她对唐泰斯那匹阿拉伯马垂涎已久,上一世她去上议院上班都要骑着丹尼尔飞驰,这辈子却还没骑过马呢。 唐泰斯的预测果然很准,他带着寄秋在大钟被敲响的时候赶到海尔达路二十七号。 寄秋看着大门口的人,有些眼熟,她想到罗马的时候在阿尔贝的身边见过这个人,是他的跟班,好像叫杰曼。 “欢迎您的到来,我的主人已经等候多时。”杰曼热情地迎上来,连忙领着他们来到客厅。 阿尔贝看到来人,眼睛一亮,他立马站起身,“伯爵阁下,罗希先生,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社交界的新星。” “这位是吕西安・德布雷先生,目前任职于内政大臣秘书;夏多・勒诺伯爵,出身法国古老的贵族,祖先曾是亚瑟王的圆桌骑士;还有这位,马西梅朗・莫雷尔先生,阿尔及利亚驻军上尉。” 唐泰斯跟他们一一点头致意,他态度冷淡,举止优雅,浑身带着贵气,“这位是我的儿子,西蒙,他想到巴黎来提升自己的画技。” 寄秋首先注意到莫雷尔这个姓氏,她想到八年前那个快要倒闭的商行老板,莫非这两个人是亲属关系,那事情就麻烦了。 她清楚唐泰斯重感情,若是莫雷尔先生的亲人跟仇人的孩子有什么牵扯,他很可能会放弃自己的计划。 “幸会。”寄秋面上不动声色,她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随后她就看到自己爸爸夸赞着这个姓莫雷尔的小伙子。 “你的制服很漂亮。”唐泰斯说道,他眼神变得柔和,“我可以感受到你身上那种军人的气质,勇敢,坚韧。” “噢!您过奖了。”莫雷尔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上尉确实如同他出众的气质一样。”阿尔贝说道,“他是夏多・勒诺伯爵的恩人,在危险的境地下救了他的生命,无愧于他那身军装。” “真不错!”唐泰斯轻轻抚了两下手掌,他又变回原先那副矜持的样子。 勒诺伯爵和莫雷尔上尉看着阿尔贝领着唐泰斯和寄秋参观宅邸,他们忍不住讨论起来。 “阿尔贝说的是真的,这位伯爵哪里都很神秘,还有他那位名满巴黎的画家儿子。” 勒诺说道,然后他很好奇地看了上尉一眼,“你们曾经认识吗?” “我向您保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纯良的上尉回答道,此刻他心情很愉悦,高兴地对勒诺说道,“我很喜欢他,他的儿子也很让人喜欢,那双干净的眼睛,真的是让人心生好感。” “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的房子。”阿尔贝在前面领路。 “你不跟你父母一起住吗?”寄秋环视了整个房子,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她看到一座更富丽堂皇的宅邸,像个宫殿一样。 “喏,我父母住在那里。”阿尔贝指着那栋建筑说道,。 寄秋观测了一下两栋建筑之间的距离,“这是你母亲为你安排的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阿尔贝神情疑惑地问道。 “因为这两栋房子的距离大约在五百米到一千米,这是一个很巧妙的距离,它既可以满足一位母亲对儿子的不舍,还可以给孩子留出隐私空间。” 寄秋说道,她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唐泰斯,见他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脸色。 “你真的是一位观察入微的人,每个杰出的画家都像你这样吗?”阿尔贝惊讶的说道。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小小的爱好。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侦探,探寻世界上隐藏的真相。”寄秋眼神真诚,谁都不会相信她说的是谎话。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梦想,我小时候想到一名收藏家,收藏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尔贝热情地握住寄秋的手腕,看向唐泰斯,“可以将罗希先生借我一段时间吗?” 唐泰斯轻点了一下头,“你们这些年轻人会更有共同语言的,不用在意我,我可以自己同勒诺伯爵和莫雷尔先生交流一下。” 阿尔贝拉着寄秋穿过一道小门,走过一条狭隘的走廊,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这里都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寄秋看着阿尔贝扯下一块白布,微弱的光线下可以捕捉到细小的尘埃,下面放着很多古典乐器,引人注目的是那架奢华的三角大钢琴,她坐到琴凳上,打开它,手指在琴键上弹了一首《月光奏鸣曲》。 “它的琴腔很复古,不像是近几年出产的东西。”寄秋说道,她抚摸着琴键,“更像是十八世纪的钢琴。” “那个是莫扎特用过的钢琴,我从一个钢琴收藏家手里买下来的。” 阿尔贝说道,他朝寄秋招手,“这里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寄秋站起身跟了过去,她拿起一把花剑,挽了一个干净的剑花,利索的收剑,整个动作行云如水。 “罗希先生也会击剑吗?”阿尔贝拿起一把重剑比划了一下。 “略懂一点。”寄秋谦虚地回答道。 “我们改天可以进行一场友好的切磋。” “当然可以。”寄秋勾起一个笑容。 她跟着阿尔贝参观了他的收藏室,里面不仅有欧洲的古董,还有东方的青花瓷,唐三彩,日本的花瓶。 “怎么样?”阿尔贝问着坐在圈椅上的青年。 “很棒。”寄秋表示赞叹,她打趣地摸了摸坐在屁股底下的椅子,“这把椅子又是哪位名人坐过的?” “唔……好像是路易十六,我有在椅子腿上用小刀标记过。”阿尔贝说道。 寄秋弯腰看了一下椅子上的标记,突然觉得它不咋吉利的,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阿尔贝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要担心,这是某个红衣大主教送给我的,早已给那位国王做过祷告。” 第161章 寄秋跟阿尔贝参观完他的收藏室,就到了午餐时间。 “希望我们家厨师做的菜符合你的胃口。”阿尔贝说道。 “我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基本上各个国家的菜都接受良好。我父亲曾带我到处游历,美食已经无法再吸引我了。” 寄秋放下自己的袖子,刚刚她试了一下阿尔贝收藏的小提琴。 他们两个人来到餐厅,发现所有人都在等他们到来。 “抱歉,我跟罗希先生聊的太投入,忘记的时间。”阿尔贝充满歉意地说道,他态度十分真诚,“希望你们可以原谅我的怠慢。” “不,这件事我也有过失,莫尔塞夫先生的宝藏实在是太牵动我了,一时我有些太入迷了。”寄秋轻轻弯了一下腰。 “你们不要再各自揽责任了,我现在已经饿得可以吃下一头大象,快让仆人们端食物上来吧!”德布雷叫道,脸色看起来可怜极了。 “噢,当然。”阿尔贝拿起桌子上的摇铃晃了几下,随即就有成群结队的仆人涌进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餐盘。 寄秋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葡萄酒,味道很清淡,但胜在解渴,她拿起刀叉,切割着盘子中的顶级鹅肝。 唐泰斯也跟着他们一起享用,他每一份菜只是尝一尝就不再动了。 “是我们家厨师的手艺不合您的胃口吗?您看起来胃口不佳。”阿尔贝注意到唐泰斯的行为,神色担忧地开口道。 “不关厨师的事情,我向来胃口不佳,这已经是我胃口颇好的时候了。”唐泰斯放下手中的刀叉,不太想深入聊下去这个话题。 一旁的勒诺伯爵注意到唐泰斯大拇指上的扳指,是一块通透的宝石,“您的戒指看起来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绿宝石。” 唐泰斯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扳指,“噢,这是西蒙送给我的,他第一幅画被布伦瑞克公爵看中,那位公爵将自己宝库中最昂贵的绿宝石作为交换,换得那幅画。” “原来罗希先生这么早就在巴黎创出了名声,我认识那位公爵,他向来只收藏过世画家的作品,没想到可以为您破例。”勒诺感叹道。 “只是我的画恰好符合他的喜好罢了。伯爵阁下比我年长,没必要对我使用敬语,跟他们一样叫我名字就好了。”寄秋温声说道,她谦逊的态度赢得在座其余人的好感。 “我在罗马的时候,有听莫尔塞夫先生讲过,您即将订婚?”唐泰斯问道。 阿尔贝神情有些烦恼,“是的,我父亲乐于促进这桩联姻。我心中已经有心仪的女孩,并不想跟一个不爱的人组成家庭。” “是那位欧热妮・唐格拉尔小姐吗?” 勒诺看了一眼陷入爱情的阿尔贝,他即将步入中年,看的事情比这个还未成年的毛头小子长远很多,他不觉得阿尔贝的家庭会接受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孩,除非她有某个贵族血统。 “唐格拉尔?”唐泰斯扯了一下嘴角,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是的,她的父亲是唐格拉尔男爵,曾在一八/九二年为查理十世谈成一笔借款,立下了大功,查理十世便授予他男爵的头衔,还有荣誉勋章。” 勒诺耐心地解释道,他看着面色平淡的唐泰斯,“您认识他吗?” “并不,我只是略有耳闻,不过我很想和他结交,毕竟我想步入法国的社交界,每一个新朋友都对我很重要。”唐泰斯说道。 “好啦,不要再聊我了,伯爵阁下,不妨聊一聊您自己,我们对您的事情很感兴趣呢。” 阿尔贝笑着说道,他掰扯着手指,“比如您现在住在哪里呢?” “啊,这个我可以回答。”唐泰斯笑了一下,看起来并没有让他平易近人一点,“我们在圣伯努瓦街买下一栋公寓,虽然一开始我更想买一座庄园,但苦于没什么人脉,找不到可以出售庄园的卖家,如果你们当中有谁知道有人想卖庄园的消息,可以告知我一下。” “看来您是想长期居住在巴黎?”莫雷尔表情好奇,他对面坐着知名画家罗希先生。 “是的,巴黎是欧洲的艺术之都,是每个画家都向往的乌托邦。” 唐泰斯看了一下正在吃黄桃蛋挞的寄秋,眼神变得温和起来。 他们立马明白伯爵的良苦用心,在心里感慨着,有这么一位尽心尽力的父亲,难怪可以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说起来,我倒是听说有一位子爵正在出售庄园,他们一家将要搬到英国定居。”勒诺突然开口道。 “噢!那真是太好了,请问位置在哪里呢?” “香榭丽舍大街,十五号。” “那真是来的全不费功夫啊。”阿尔贝拍了拍手,他很高兴伯爵和罗希先生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非常感谢您,阁下。”唐泰斯微笑着道谢,他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子,“为了表达谢意,我请你们到我的私人包厢看戏剧吧。” “您在每家剧院都有包厢吗?”德布雷问道。 唐泰斯点了点头,“因为我有一位十分偏爱的女人,她很喜欢看戏,只要我所到达之处,就会在当地每家歌剧院包下了头层包厢。” “她是您的情妇吗?” “不是,她是我从君士坦丁堡买下的奴隶,这几年表现很好,我便施恩让她脱离奴籍,想放她自由,可惜她一直不愿意离我而去。” “您真的是太善良了,难怪那位忠贞的小姐会对您产生依恋。”勒诺说道。 “那现在您是将她当小姐养着吗?”阿尔贝对唐泰斯口中说的美人起了兴趣。 “差不多,她只会讲希腊语和罗马语,我便买了两个希腊女仆服侍她。”唐泰斯回答道。 “那我们可不可以见见她?”阿尔贝想到自己迷恋的女人也是希腊美人,他心里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位希腊美人跟伯爵口中的女人是否有什么联系。 “当然可以,等我们新家装饰好之后,请务必赏脸到寒舍参观。” 随后他们又聊了一些法国目前的社会现状,主要是为了让唐泰斯和寄秋更好的融入巴黎的上流社会。 直到天色变暗,唐泰斯才不得不带着寄秋起身告辞,不过阿尔贝跟寄秋约定好要带她逛一逛巴黎的各个角落。 “我相信没人比我更了解巴黎!我对每一条街每一家店铺如数家珍,选我当向导是你做的最正确的选择。”阿尔贝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相信你,阿尔贝。”青年金色的眼睛十分信任着看着他,让年仅十六岁的阿尔贝十分受用。 寄秋跟在唐泰斯身后上了马车,她看着监护人神色变得冷酷起来,于是担忧地将手搭在他的大手上,“爸爸?” 唐泰斯低头看着自己宝贝儿子眼里满满的孺慕,他神色变得柔和,伸手在寄秋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吓到你了吗?” “没有哦,我只是感到你很难过。”寄秋起身坐到他身边,将手环在他的手臂上,“你可以和我说一说。” “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唐泰斯轻声说道,他闭上眼睛,想到今天在偏厅看到的那幅肖像画,虽然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但他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 油画被镀金的镂空画框裱了起来,画面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简朴的长裙,头发高高盘起,眼神深情地凝望着大海,她的目光眷恋温柔,眉目间透露着忧郁。 唐泰斯一眼就认出来画上的女人就是梅塞蒂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 每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嫁给了恨之入骨的仇人,唐泰斯觉得呼吸都会艰难,好在他还有最爱的儿子,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充满仇恨的内心。 ‘或许我可以和西蒙说一下这件事,我不能对他隐瞒。’唐泰斯暗暗想到。 寄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伸了个懒腰,头一下没一下的撞着唐泰斯的肩膀,很快就倒在上面睡了过去。 唐泰斯满腹话语全都憋了回去,心情更郁闷了,他的贴心小盔甲有时候也硌得慌。 不过,他还是将寄秋的脑袋重新固定了一下位置,保证她睡得舒服一些。 等到公寓的时候,唐泰斯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雅各布不要出声,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将寄秋背在背上,一个人扛回青年的卧室。 回到卧室后,唐泰斯让阿里端来一盆烧好的热水,把里面泡着的毛巾拧干,擦拭着青年散发着酒气的脸蛋。 站在门口的雅各布感觉自己牙疼,他认识的每个男孩在这个年纪都是大杯大杯喝着美酒,哪像自己小主人这么娇气,寡淡的葡萄酒都能喝醉。 唐泰斯给自己儿子擦完一边发烫的脸,打算解开寄秋的衣服,擦一擦身体,扣子解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握住手腕。 寄秋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好意思,美丽的小姐,我无意与你共赴云雨。” 唐泰斯瞳孔放大,他立马把手缩了回去,用被子把青年包裹住,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寄秋的卧房。 雅各布大气不敢出,迈着脚步跟在唐泰斯身后,很快就看到自家主人停住了。 “你去查一查,罗马的时候,跟西蒙交好的那个女孩对他做了什么?”唐泰斯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雅各布看着唐泰斯踉跄的步伐,满头雾水,‘不应该是少爷才是占便宜的那个人吗?’ 寄秋懊恼地捂住脑袋,早知道她不阻止,直接让唐泰斯发现好了,刚才全都是大脑下意识的反应,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坦白机会。 第162章 “你要收拾这么多东西吗?”阿尔贝靠在门上,看着青年整理画夹。 寄秋拿了几只炭笔塞到口袋里,她选了几张合适的纸放到画夹中,“灵感都是稍纵即逝,我必须要马上记录下来,所以一个画家出行一定要带上他的装备。” “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随便逛一逛我的画室。” 一间属于罗希的画室终于建好了,画室的整体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好几座与人等身的石膏坐落在画室的各个角落里,每一幅画都挂在墙壁上,与其说是画室,倒不如说更像是小型的美术馆。 阿尔贝参观着这个崭新的画室,他认真审阅着墙壁上每一幅画,大部分模特都是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卧在花海,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倚靠在参天大树旁等各中姿势,每一张油画的表情都不一样,哀伤,喜悦,淡漠,他一时间沉浸在油画里,在脑海里与画中的人翩翩起舞。 “我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寄秋一边整理着肩带,一边走到阿尔贝身前。 “这幅画上的人真的存在吗?”阿尔贝指着一幅油画问道。 寄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画中的人是格罗西,“当然,他是我的缪斯,带给我不少启发呢。” “他?”阿尔贝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人是个男性。 “嗯,货真价实的男士,他很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女孩。” 寄秋点了点头,她看向窗外,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们坐马车去吗?” “我的建议是不要,不然你会少了很多乐趣。”阿尔贝说道。 离开画室前,阿尔贝注意到画室最里面的房间上了锁,“那个房间为什么会锁住。” “噢,那里放着我未完成的作品,不太方便展示给别人看。”寄秋回答道。 阿尔贝带着寄秋穿梭在巴黎各个小巷中,他们并没有局限于市中心的地方,更多的是往市区边缘走动。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阿尔贝走在前面,他指了指旁边的一间面包店,“他们家的牛角面包是整个巴黎最好吃的,有时候我会买一些带给我母亲吃。” 寄秋闻言也排队买了一袋巧克力夹心的牛角面包,打算带回家给唐泰斯尝一尝,“希望我父亲会喜欢它。” 阿尔贝看到寄秋慎重的将纸袋放到她身后的背包里,“伯爵看到这个,胃口一定会变好的。” 忽然一个面包店的伙计端着一个巨大的编制篮子走了出来,不一会儿就涌上来一大群人。 “西蒙,小心!”阿尔贝眼疾手快地扶住寄秋,将她带出拥挤的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 寄秋刚才被人挤到,脚被踩了一下,她看着疯狂的人群,一时间有些懵圈,“他们在抢面包?” “是的,这家面包店的老板心地善良,在店铺要关门的时候,都会降低价格出售还未卖完的面包,有很多穷苦人士会掐着时间来这里哄抢。”阿尔贝说道。 “感谢你刚才的援助之手,不然我恐怕就被裹挟在那些人中间,无法出去。” 寄秋松了一口气,她站在人群最外面,抢面包的人大都是穿着破旧的妇女,她们用一块布包裹住头发,挪动着身子往篮子那边冲去。 “我们去别处逛逛吧。”阿尔贝示意寄秋跟紧他绕过人群,往前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温热的身躯跟寄秋相撞,她看着脚下散落一地的面包边角料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弯腰将她扶起来,“万分抱歉,小姐,你还好吗?” 面前的女孩迟疑了一下抬起头,让寄秋看到她兜帽下的容颜,“西蒙?” “奥罗拉?”寄秋连忙拉着她离开拥挤的人群,“好久不见。” “我没想过,我们会以这中方式相逢。”奥罗拉低下头,散落的发丝遮挡住她的脸,她看到自己指甲中的黑泥,局促地把手缩回宽大的斗篷里。 “看来阿米西提娅显灵了,她给予我们重逢的机会。”寄秋温声说道,她扶着着奥罗拉往空旷的地方走去。 奥罗拉看着青年依旧充满朝气,举止依旧温柔绅士,可她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短短的两个月,生活已经给了她狠狠的一击。 “你没有伤到哪里吧?”寄秋问道,她握上奥罗拉的手,将她的手展开,上面被细小的沙石磨出几个小口子。 奥罗拉把手抽走,胡乱地摇了摇脑袋,“我没事,你怎么会来巴黎?” “我是受人邀请到巴黎游玩,顺便见识一下这里的学院画派。” 寄秋从兜里掏出手帕,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这里。” “啊,谢谢。”奥罗拉慌忙接过手帕,用力擦拭着脸上面的黑印,应该是她刚刚抢面包的时候,被人用手碰到沾上的。 “很抱歉,我现在必须要回家了,不然我父母会担心的。” 奥罗拉扭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钟楼,她看到了时间,朝寄秋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刚刚不小心撞到你,这个就给你当作补偿吧。”寄秋将手中的牛角面包塞到奥罗拉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阿尔贝奔去。 奥罗拉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她叹了一口气,攥着油纸袋往家赶去。 “刚刚那位小姐是?”阿尔贝在不远处目睹了全程,他神色好奇地问道。 “是我在罗马狂欢节的舞伴,没想到还能在此处遇到。”寄秋说道。 “那真是太幸运了,你有给她联系方式吗?”阿尔贝感叹道。 寄秋烦恼地摸了摸额头,“我觉得她并不是很想看到我。” “毕竟每一位女孩遇到心仪的男孩总想着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阿尔贝安慰地拍了拍寄秋的肩膀,“你们在一个城市,只要多转转,说不定就会偶遇。” “那也得等她摆脱现下的困境,才会乐于看到我。”寄秋耸了一下肩膀,她想到奥罗拉的表情,羞窘大于欣喜,她又何必让人难堪呢。 “她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在罗马的时候,她曾说过自己父亲只有一个赞助商,那位赞助商希望她父亲可以模仿市面上一位画家的画风,可惜这件事不是很顺利,可能造成他们家庭现在有些拮据。”寄秋推测道。 “那么她父亲要模仿的画家有没有可能是你呢?” 阿尔贝看着青年苦恼地神色,忍不住说道,他有理有据的分析起来,“首先那位赞助商喜爱的画家还活着,那位画家的画无法买到,那位画家的画很难被人模仿。你瞧,最符合所有条件的人,只有你一个人。” “不会吧。”寄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画怎么会买不到?” “你还记得你上次卖画是什么时候吗?” “好像是……两年前?”寄秋大脑推算着她送画到拍卖行的时间。 “拍卖行会先把卖品给贵族选一遍,然后再放出去拍卖,这是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阿尔贝说道,“你的作品都会在拍卖之前被上流社会的人买走,所以有钱的人也无法购得你的作品。 你不清楚的是,自从你出名后,巴黎多了很多画家去模仿你的画风。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无法模仿到精髓,没有人能把一个人脸上的绒毛都能画出来。” 寄秋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因为我的画笔和我的颜料都是定制的,每一个颜色的产地都不同,而且最重要的是,画笔我是请一个东方的工匠打造的,他选取白狐尾巴尖端的那一缕兽毛,做成针尖大小的画笔,所以才能描绘出人体上细小的毛发。” “那么岂不是,现在无人能画出跟你相似的作品?”阿尔贝神色震惊,他对寄秋所说的话感到惊讶。 “理论上来说,是的。除非他有一个赞助商,财力能和我父亲媲美,愿意请人去世界各地收集颜料,打造专用的工具,还要有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基础扎实的画工。”寄秋说道。 “难怪那位小姐父亲的赞助商,始终都不满意。”阿尔贝轻声说道,他心里对那位可怜的画家产生同情。 “现在市场上所谓的那些收藏家,只会追逐一幅画的价格,不会去深究画中隐藏的含义。 长久下去,出名画家的作品价格会越来越高,跟风的画家也会层出不穷,很少有人会愿意追求属于自己的画派风格,画派就无法得到创新。”寄秋神情平淡地说道。 阿尔贝无奈地摆了摆手,“可是这件事不是你一个可以改变的局面。” “看来我得寻求一中新的突破了。”寄秋微笑着说道,她想到自己画室里堆放的画,“不过,我得先把我堆积的作品卖出去,这次我可以自己举办一场拍卖会,没人可以赚得我的差价。” “噢,那我得先要预定一幅我喜欢的了!” 阿尔贝开心地说道,他早就瞄上了寄秋那副缪斯卧在花海的油画。 “当然可以。”寄秋点头同意,她打算回去就整理画作。 “对了,这是我生日的邀请函!请你和伯爵一定要来参加啊。” 阿尔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请函,上面印着七只浅蓝色的燕子纹章。 “我会的,家父对蒙台哥伯爵和伯爵夫人很好奇,他一直都想见一见这对恩爱的夫妇。”寄秋脸上笑容真诚,让人心情放松。 “他们也一样,并且都想亲自去感谢伯爵这位救命恩人。”阿尔贝说道。 第163章 “怎么样?”寄秋站在一堆油画中,问着面前神色专注男人。 “很漂亮。”文森特用力鼓了两下手掌,“它更像是一件艺术馆,没有人不会喜欢这样的画室。” “你要不要看看我未被展示的画作?” “它们在哪里呢?” 寄秋走到画室的尽头,从马耳他买的地毯下面翻出一个雕花钥匙,她打开了门锁,推门走进去。 文森特好奇地跟了上去,他看着青年扯下遮盖的白布,布下的油画显露出来。 “这是。” 文森特从未见过色彩强烈的画作,上面的线条粗旷狂野,“它们的颜色没有被调和过。” “是的,我直接从颜料管里挤出颜料,进行涂抹,刨除那些繁文缛节,以最原始的做法创作。” 寄秋扯开一张又一张白布,所有隐藏在黑暗的画作终于重见天日。 “我感受到了画作中的生命,这里找不到任何一丝负面情绪,它所传达的是生命的璀璨。” 文森特将手放在油画的上空,轻轻抚过,他眉眼间的忧郁一扫而空,“你把这些展现到我的眼前,你想做什么呢,西蒙?” “现在巴黎的画派逐渐趋于死板,不断的强调比例正确。市场上受欢迎的画作无一不是宗教或者贵族生活的场景,即使是我的作品,也是奢靡场景卖到更多的价格。 世人的审美变得单一化,画中的人物表情越来越空白,画作最终只会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寄秋缓缓踱步在她珍藏的画作之间,对着每一幅画的感受如数家珍。 “最纯粹的色彩恰好是可以赋予画作生命。” “现在我们处于一个及其庸俗的时代,富豪们争相抢夺价值高昂的艺术品,来提升自己的名气,他们都想成为油画史上交易的最高价,而作品早已不是最初的目的。” “我想改变巴黎艺术界,成为画家的乌托邦,不再以古板的学院派为基准,每一中画派都应该拥有自己的受众,画派生命也该得到延续。” 此刻一束光芒,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折射到青年身上,镀上了一层光晕,文森特被寄秋描述的世界感染到,他脸上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我愿意为此献出微薄的力量,我们生活在一个很糟糕的艺术世界,展会、画廊,跟艺术有关的一切,都被掌控在有钱人的手中。 只有画家死后,他的作品才会变得值钱成了画界的规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的控制油画的数量。艺术就变得不再纯真,我们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文森特・范德只受过很短的巴黎正规画派教育,他的思想并没有被禁锢,依然执着追求属于自己的风格,他曾经怀疑过自己的所走的道路是否是一条暗无天日的小路,但他是个偏执的人,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 “这个给你。”寄秋将准备好的自画像送给他,是用野兽派的画法画的作品,背景是她在圣伯努瓦街公寓乱糟糟的画室里,地上还有很应景的空颜料管。 “我会好好珍藏的。”文森特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笑容,他感觉压在自己神经上的石头被人挪走,想立即去作画。 寄秋看着脚步匆匆离去的文森特,揉了揉眉心,她永远无法拥有文森特那么敏感纤细的艺术家特质。 “准备好了吗,西蒙?”唐泰斯穿好礼服看着自己崽一脸别扭地扯着裤子。 “一定要穿这中丝袜吗?”寄秋皱着眉头拉了一下吊袜带,上面绣着精美繁复的花纹。 虽然穿得很舒服,但总觉得整个小腿线条被勾勒出来,配着克尤罗特,透露着一中难言的色气。 “不要太害羞,等你到了舞会,就会发现所有人都这么穿。” 唐泰斯弯腰给青年扣上腰线上的扣子,他对长筒袜接受良好。 唐泰斯和寄秋伴着交响乐团演奏声步入大厅,阿尔贝的生日宴会邀请的都是法国上流社会的名流,年轻的男女端着高脚杯谈笑风生。 仆从们报导着基督山伯爵的到来,大厅里的人安静了一瞬,然后又热闹起来,同时不少人用余光打量着刚加进来的两个人。 寄秋抬头,看到第二层的阿尔贝,她笑着点了一下头。 很快阿尔贝便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你们终于来了!” “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说这句话的人,生日快乐。”寄秋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 “噢,谢谢。”阿尔贝看着画框形状的包装物,心里立马明白这是什么,他打算第一件礼物就拆这个。 “阿尔贝?”身后一位中年男人端着高脚杯走了过来。 阿尔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父亲。” “这位就是基督山伯爵,我的救命恩人。” 弗尔南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儿子。” “举手之劳。”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妻子,蒙台哥伯爵夫人。”弗尔南多抬了抬下巴,朝一个方向示意。 寄秋终于亲眼见到她爸爸的初恋情人,她看着已为人妇的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 ‘哦豁?好像认出来了耶。’寄秋挑眉,用酒杯遮掩住自己的嘴角。 ‘不过这么多年,变化那么大,竟然可以一眼认出来?!’ ‘究竟是余情未了,还是背叛的心虚?’ 寄秋看着女人朝他们走过来,而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唐泰斯。 “伯爵夫人。”唐泰斯温和地笑了一下,语气十分平淡。 “先生,非常感谢你为阿尔贝所做的一切。你一定是个勇敢善良的人,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记于心。” 梅塞蒂斯轻声说道,她用眼睛描绘着唐泰斯的五官,试图找出他和记忆中的人相似的点。 “您太过客气了,我想一个月你就会忘掉我,尊敬的夫人。” 唐泰斯轻吻着她的手,然后移开视线,“请让我介绍一下我唯一的儿子,西蒙・罗希。” 正在看戏的寄秋立马摆出最合适的笑容,她彬彬有礼地从唐泰斯手中接过伯爵夫人的手,做了一个吻手礼,“很荣幸认识您,蒙台哥伯爵夫人。” “不好意思,请问你结婚了吗?”梅塞蒂斯手变得冰冷,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当然,我儿子都已经成年了。”唐泰斯露出礼貌地微笑。 一旁的弗尔南多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他不晓得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变得那么奇怪。 “伯爵夫人,我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 寄秋打断弗尔南多的思绪,她笑容真诚友善,让人无法拒绝。 她牵着梅塞蒂斯的手步入舞池,“阿尔贝所言一点没有夸大成分。他对您的美貌描述的太过谦虚。” “你过奖了,罗希先生。”梅塞蒂斯不由得露出微笑,她随即想到那个带给她无比熟悉感觉的男人,“冒昧问一句,伯爵阁下他是法国人吗?” “不,我们都是意大利人。”寄秋面不改色的扯谎,她握住梅塞蒂斯冰凉的手在舞池转了个完整的圈。 “你的华尔兹跳得很好。”梅塞蒂斯看着面前的青年,她隐隐约约在青年脸上找到昔日情人的影子,“曾有一个人的舞姿很笨拙,但我跟他跳舞很开心。”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寄秋神色多了一抹探究,她仔细观察着女人面部的微表情。 “他死了。” “抱歉,请您节哀。”寄秋脸上带着歉意,配着他那幅清俊的相貌,很能安抚人,“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应该带着属于另一个人那份努力活下去,这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你是对的,罗希先生。”梅塞蒂斯仔细端详着青年的容颜,她无法在这张脸上找出和她的唐泰斯相似的地方,却又觉得两个人有着共同之处。 客厅里传来一阵骚动,寄秋停下舞步往下看去,“他们是?” “维尔福检察官和他的夫人。”梅塞蒂斯回答道。 三个仇人,就剩一个没有出现了。 寄秋神色平静,她看到维尔福叫走了弗尔南多,梅塞蒂斯见状立马上前。 “你还没说祝词呢。” “你说也是一样的。”弗尔南多停下脚步,他扭头说道。 “那不一样,阿尔贝一直很仰慕你,你忍心让他失望吗?”梅塞蒂斯言语带着急切。 然而弗尔南多只是耸耸肩,“我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谈。” 梅塞蒂斯看到丈夫离去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 所有宾客落座,阿尔贝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 梅塞蒂斯神情局促,她捏着裙子站了起来,说出在脑海里演练很多次的祝词,“抱歉,我先生因为生意繁忙。” 寄秋看到梅塞蒂斯眼里明晃晃的紧张,她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监护人站了起来。 一道沉稳的男声将梅塞蒂斯从众目睽睽之下拯救了出来,“请原谅我的冒昧举动,让我来代替伯爵替阿尔贝献上生日祝词。” 寄秋听着唐泰斯说出一大段人心振奋的生日祝词,阿尔贝脸上也重新展现笑容。 唐泰斯说完就看到自己的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摸了摸寄秋的后脑勺,‘我好像还没给西蒙举办过生日宴会呢。’ “下次你过生日,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个更大的生日宴会。”他用着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虽然不清楚监护人为什么会说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不妨碍寄秋脸上挂起了笑容。 第164章 宴会结束后,寄秋跟着唐泰斯离开阿尔贝的宅邸,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二楼的窗台上有个人影在窗帘后面。 “西蒙?”唐泰斯踏上马车的踏板,发现寄秋还在原地回头张望。 寄秋闻言立马跟了过去,钻进马车挤到唐泰斯旁边,“爸爸,今天晚上蒙台哥伯爵夫人一直在看着你。” “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唐泰斯抬手在青年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我已经成年了。”寄秋不满地挥开他的手臂,认真严肃地看着监护人。 看的唐泰斯有些手痒,他用力捏了一下青年脸上的软肉,“在我眼里,你无论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是我的孩子。” “好吧,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的。”寄秋扭过脑袋,看向窗外,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他。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都会毫无保留地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唐泰斯看着青年的卷发不规矩地翘了起来,于是从手边的抽屉拿出来一把小梳子一下一下的顺毛。 寄秋看着时不时有马车疾驰,路过他们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撩开车帘,打量着他们,“这些人在干什么?” “人的好奇心而已。”唐泰斯伸出手臂,拉上寄秋面前的帘子,他心知自己的举动在巴黎上流社会带来多大的动乱,马车外的年轻人都是为了目睹他们所坐的豪华马车,还有价值一万法郎的阿拉伯马。 “无聊的法国人。”寄秋神色冷淡地说道。 唐泰斯一点没有身为法国人的自觉性,十分赞同地点头,“是的,他们通常都很无聊,总会说一些甜腻腻的情话,根本不是发自内心。” 马车驶过一条林荫大道,来到他们的新宅邸,香榭丽舍大街十五号。 寄秋第一次参观这个新宫殿,院子里栽满了茂密的大树,周围没有住宅,只有这一座宫殿挺立在这里。刚来到前院,就看到站成一排等待的仆人弯腰向她行礼。 ‘太奢靡了。……’寄秋哽咽了,她三辈子都没这么奢侈,虽然当首相那一世家境在英格兰排名靠前。 但她一向主张从简,把大部分金钱都献给了慈善事业,致力于改善老幼病残弱的生活现状,最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留给养女格温德林的祖传庄园,里面有一大堆海德家族的古董。 “怎么样?”唐泰斯站在寄秋身后问道。 “有点不太习惯。”寄秋斟酌了一下用词。 唐泰斯抬头环顾了一下大厅,他恍然大悟,“你是说摆在这里的大理石膏像太普通了?我已经下令让人关注各地的拍卖会,据说有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的作品将被拍卖,正好可以放在前厅。” 他继而走到一片空白的墙壁前面,“这里都是给你放你画的作品。” 寄秋立马捕捉到重点,“博纳罗蒂先生的作品被拍卖?大理石像吗?我怎么没有听说?” 唐泰斯面对寄秋连续发问,耐心地给她解答,“我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不过好像是两个青铜像。” 寄秋第一次听说米开朗基罗还是一个青铜工匠,她对那件艺术品产生了好奇,“是一件怎么样的作品呢?” “只有到了才知道,放心吧,我们会把它买下来的。”唐泰斯肯定地说道。 寄秋对自己老爹的钞能力一直都不怀疑,她便安心等待铜像被送来。 “少爷,有您的信件。”阿里站在门口说道,信封在他的手里显得很迷你。 寄秋接过信件用手撕开,发现是文森特寄来的,是一家艺术沙龙的邀请函,上面的地址在圣玛丽村的一家意大利餐馆。 “文森特请我去参加一个画家聚会。”寄秋说道。 “噢,在哪里?”唐泰斯脱下外套,递给雅各布。 “一个小村庄,圣玛丽村。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大概是在乡下吧。”寄秋猜测道。 “这名字有些耳熟。”唐泰斯低头思考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雅各布,“我在那里有房产吗?” “是的,您曾买了两座乡村别墅,就在圣玛丽村和欧特伊村。”这时一直沉默的管家贝尔图乔突然出声回答道,“圣玛丽村离这里很近,只需要从帕西门出去,直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我怎么会买那么偏远的房子?”唐泰斯皱着眉头说道。 “您可以回想一下,当时我看见您找公证人签过合同的,手续已经办理完了。”贝尔图乔说道,“虽然它地理位置不是很好,但风景很好,有溪流和湖泊,还带着一片小树林,是一个舒适的度假别墅。当初成交的时候,原房主还赠送了很多古董家具,价值不菲。” “我买过很多别墅,既然已经买了,那么你把圣玛丽村的钥匙给少爷,让他有个可以邀请朋友玩的地方。” 唐泰斯揉了揉眉心,他想到自己为什么买这个别墅了,当时他看到报纸上的广告,吹嘘这是风景优美的大庄园,让他一时鬼迷心窍付了钱。 “好的,那欧特伊村的别墅您打算怎么处理?”贝尔图乔问道。 “嗯……先在那放着吧,过两天我去那里看看。”唐泰斯回答道。 寄秋发现贝尔图乔管家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心里产生怀疑,‘贝尔图乔先生跟欧特伊村有什么渊源吗?’ “爸爸,欧特伊村的别墅在哪里?”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好像是芳丹街二十八号,也有可能是十八号。”唐泰斯卸下手上的扳指,让仆人端来一盆水开始净手。 “雅各布最近一直东跑西跑,看着很疲惫,不妨让贝尔图乔先生跟着你一起去欧特伊村吧。”寄秋靠在沙发上说道。 “我并不。”雅各布连忙开口否认,就被寄秋打断。 “你很累,雅各布。” “噢……哦,我确实需要一个休息日。”雅各布缩了缩脖子,小眼睛里透露出可怜巴巴的目光。 唐泰斯对他手下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那就让贝尔图乔跟我一起去吧。” “噢,好的。……先生。”贝尔图乔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隔天一大早,寄秋就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找了一件骑装,乡下可以打马,她终于可以一展骑术。 唐泰斯坐在餐厅,看着青年兴致勃勃的模样,他轻咳一声,“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马匹,记得早点回家。” “好极了。”寄秋几口就吃完盘中的意面,随意擦了擦嘴,就大步离开。 等她看到唐泰斯准备的马匹,脸立马拉了下来,“我要骑那匹阿拉伯马。” “抱歉,伯爵只给您准备了这匹马。”马夫牵着一条刚有成年男人那么高的母马来到寄秋面前。 “它太矮了。” “伯爵说配您比较合适,您瞧,它这富有光泽的毛发,是我养过最漂亮的小白马呢。”马夫满脸笑容,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喂给它。 寄秋看着眼前乌溜溜的大眼睛,小白马咀嚼糖果都慢条斯理的,看起来温顺乖巧,“好吧,市区不能骑马,我总不能让它拉车吧。” “伯爵让马车把您送到市区边缘,到了郊外您就可以骑马了。”马夫回答道。 最后寄秋坐在阿拉伯马拉的马车里越想越憋屈,到了市区外,她手里牵着小白马,看着高大的阿拉伯马跟她渐行渐远。 “我们走吧。”寄秋抚摸着小白马的鬓毛,换来一阵热情的舔舐。 她骑着小马按照贝尔图乔说的一路直走,果然看到了圣玛丽村的图标,田野中种着一片紫色的薰衣草。 从十七世纪开始,整个村庄都靠着出口陶瓷为生,又叫陶瓷小镇,有着浓厚的艺术氛围。 寄秋拉着小白马,一路走来,看到很多好看的陶瓷用品,上流社会疯狂追逐东方瓷器,这里的瓷器倒是供给欧洲中产阶级和富商们。 她饶了好几条路,终于找到了文森特说的那个位置,礼貌地上前敲了敲餐馆的小木门。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圆脸的少女走了出来,脸上笑容殷勤“尊敬的先生,我是这里的侍从珊妮,需要我为您的马匹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吗?” “噢,谢谢。”寄秋将牵引绳递给她,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我是来参加一个艺术沙龙,是在这里举行吗?” 珊妮‘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如果您指的是那堆充满颜料味道的男人,他们在二楼。” “感谢。”寄秋点了点脑袋,一时满头雾水。 她踏着嘎吱响的木头楼梯,来到二楼,看到了文森特,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男人。 文森特看到寄秋,立马站起来拉她来到餐桌前,“西蒙,你终于来了,请让我为你介绍一下我的两位朋友,他们的作品给了我不少启发。相信我,他们都属于你理想中的画家。” “我是西蒙・罗希,幸会。”寄秋取下帽子,神色温和地跟两个人打招呼,面前两个人衣着干净整洁。 但依然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颜料味道,她明白了珊妮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这位是保罗・高瑟,曾经是一名海员,现在是画家。” “这位是克劳德・莫兰,那副《日出》就是他的杰作,给我的色彩带来很大的启发。” 高瑟和莫兰友好地同寄秋握了握手,对这个充满薰衣草味的青年第一印象很好。 寄秋大脑有些卡壳,她无法将面前两个普通甚至有点落魄的男人跟后世名震世界的艺术家联系起来。 第165章 “我去过巴拿马和马提尼岛,那里是我的灵感源泉,你无法想象那片天空有多蔚蓝,所有的一切都是大自然的恩惠。”高瑟大口喝着葡萄酒说道,粗鲁的举止做起来很高雅。 此时的高瑟正逢壮年,精力看起来很旺盛,眼睛明亮有神,他很爱表达自己充沛的情感,曾经是海员的他身材健壮,比起艺术家,更像是工人。 “我离开巴黎后,来到布列塔尼的蓬塔旺小镇,那里风景朴实优美,是画家的天堂。 茂密的森林,清澈的小溪,不规则的岩石都会出现在我画中。 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各中画派。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些有趣的家伙给你认识。”高瑟嗓门洪亮,从寄秋落座就一直说个不停。 “那您为何离开蓬塔旺小镇,去巴拿马和马提尼岛呢?”寄秋不解地问道。 “因为简单的自然风光已经无法满足我了,我正追寻着一条原始的道路,如果不是身体原因,我更愿意在马提尼岛当野人。”高瑟说道。 “好啦!保罗,你可以歇一歇,让罗希先生尝一尝意大利馅饼吧。”莫兰按住眉飞色舞的高瑟,朝寄秋举杯示意了一下。 如果说高瑟的叛逆是浮在表面上,那么莫兰的叛逆是隐藏在作品里,作为印象派的创始人之一,已经说明他不是巴黎学院派那中板正的画家。 寄秋拿起刀叉切了一口放入嘴里,“很好吃。” 她突然想到后世的名作,看向面前这个衣服有缝补痕迹的男人,“莫兰先生,请问您有画过睡莲吗?” “噢,我并没有画过睡莲,不过我妻子很喜欢睡莲。”莫兰回答道,他跟穷愁潦倒的高瑟,还有需要被弟弟接济的范德不同。 即使处于低谷期,画作虽然会遇到拍卖失败的情况,但好的时候还是能卖出一两幅画的。 一行人随后又聊了聊自己创作的故事,寄秋更多的时候是听他们三个人在讲,餐桌上的气氛颇为和谐。 直到天色变暗,寄秋才决定起身告辞,“月亮已经出来了,我该回到家中去陪我父亲吃饭。” “罗希先生看着是很独立的男人。”高瑟直白地看了寄秋一眼,他想不到这个长着一张风流的脸的青年竟然如此恋家。 ‘看着就像是会爬到女孩房间里过夜的人。’他在心里补充道。 寄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怕我父亲一个人吃饭感到寂寞。” 文森特无奈地摆摆手,起身送寄秋离开小餐馆,“以后有聚会还会叫上你。” “啊,我很荣幸能有这个待遇。”寄秋牵着小白马说道,她看着文森特神色温柔地摸了摸小马。 “它很适合你。”文森特摸到小白马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才放开手。 “我总觉得它不够威猛,太过温顺了。”寄秋耸耸肩说道。 “但我觉得威猛跟你不是很相配。” “噢,那你对我的印象是什么样的,文森特?”寄秋挑眉,看着胡子拉碴的男人。 文森特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天空,“我觉得你就像这片星空,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看似触手可及,实际上距离人们很远。” 寄秋也跟着抬起头,她神色变得温和,“谢谢你的形容,这很有趣。”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胡言乱语,毕竟很多人都认为我不太正常。” 文森特点了点太阳穴,他整个人变得很消极,“所有人都理解不了我眼中的世界,在我眼里,这片星空是有生命的,它在奔腾怒吼,这个世界无比神奇,她每一天都是不同的。” 寄秋用手给小白马梳着鬓毛,“我很遗憾无法看到你眼中的世界,但我知道有一句话。” “美丽的野兽总是独行,普通的羊群才会成群结队。” 文森特注视面前这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激动地上前抱住她,“谢谢你,西蒙!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善良?’寄秋轻叹了一口气,她听到文森特跳动剧烈的心跳声,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寄秋骑着小白马离开圣玛丽村,她看到文森特一直站在餐馆门口,直到她再也看不到那家乡村餐馆。 回到香榭丽舍大街的宫殿,她推门走进去,就看到唐泰斯坐在门口等她回家。 “我回来啦。”寄秋脱去外套往旁边一丢,连跑带跳的朝监护人飞奔过去。 唐泰斯放下手中的报纸,熟练地接住她,“我们去吃饭。” 他的崽子已经从腿部的小挂件变成一个大背包,每一份沉甸甸的重量都来自他这个老父亲的投喂。 雅各布看到自己主人胳膊上崩起的青筋,心里产生了同情,‘溺爱孩子果然是不可取的,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严肃的父亲。’ 寄秋对自己的体重丝毫没有自觉,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当挂件。 “我想吃惠灵顿牛排,还要吃烤肉串。” “我去叫厨师给你做。”唐泰斯将寄秋拖到餐厅,给她拉开椅子放了上去。 父子相处温馨的场景冲淡了大餐厅清冷的气氛。 过了两天,寄秋便跟着唐泰斯一起去了欧特伊村的乡村别墅,她上马车前,注意到贝尔图乔做了一个科西嘉式手势,他自言自语,口中念念有词。 “贝尔图乔先生,你上马车吗?”寄秋出声问道。 贝尔图乔像是受惊的鸟雀,忙不迭地踏上脚踏板,期间还被绊了一下,他此时过于苍白的脸色引起了唐泰斯的注意。 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发问,而是让寄秋先上马车。 贝尔图乔脸上一直汗流不止,他数次掏出手帕擦汗,精神一直紧绷着,眼睛不安地看向窗外的街道。 “芳丹街二十八号下车。”唐泰斯说道,他看着贝尔图乔没有任何反应,不悦地皱起眉头。 “贝尔图乔先生,我父亲要在芳丹街二十八号下车。”寄秋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 贝尔图乔立即直起身子,将脑袋伸出窗外,朝马车夫喊道,“芳丹街二十八号停车。” “好像要下雨了。”寄秋下马车后,看到天空的乌云里夹杂着闪电,嗅到了雨的气息。 “实在不行,可以在别墅歇一晚再回香榭丽舍大街。”唐泰斯神色轻松地说道,他并不打算冒着风雨赶回去,伊芙堡的经历让他很不喜欢阴沉的下雨天。 别墅里有一个年老的门房,听说新主人即将到来,他把自己收拾整洁,静候在门口的亭子里。 “先生,您终于来了,我已经守候这栋别墅几十年了。” 年老的门房说道,他有些驼背,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大门。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唐泰斯问道。 “圣・梅朗侯爵,我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五年前,那时候他准备卖出这栋别墅。”门房回答道,“他很喜欢它,我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你再给我多讲讲他吧。说不定会让我想起来。” 唐泰斯看着直接可以入住的别墅,觉得在这里住一晚上也不是不行。 “他是一位老绅士,对波旁王朝忠心耿耿,有一位女儿,嫁给了一位叫维尔福的检察官。后来搬到凡尔赛去了。” 寄秋看了看唐泰斯,她没想到随便买一栋别墅都能碰到熟人,只不过是熟悉的仇人,巧合还是故意的? 唐泰斯这时看向一旁的贝尔图乔,他继续问道,“那位小姐至今怎么样了?”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她二十一年前去世了,我只是个小仆从,无法得知太多的事情。”门房说道。 唐泰斯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金币给他,“我对于忠心的人向来很宽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背叛。” 门房欣喜地接过金币,做了一个罗马的效忠礼,“我会好好干的,先生。” “你下去吧,我自己去这里转一转。”唐泰斯说道。 “需要我为您照明吗?” 唐泰斯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手杖递给他,“贝尔图乔先生可以帮我们照明,你去准备一下晚餐,法国菜就好。” 贝尔图乔只能伸手接过门房手中的油灯,他的脸比身后的墙壁还要白。 门房没有准备,被他冰冷的手冻得哆嗦了一下,“二楼有一间客厅,用来招待客人,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每间卧室都有浴室,从旋转楼梯下去可以直达后花园,那里中着一片玫瑰花,白天的时候美极了。”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楼梯吗?”寄秋指着最里面一条阴暗的路径说道,“它可以上楼吗?” “少爷,它是前花园的楼梯,只能往下走。”贝尔图乔说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唐泰斯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怀疑,他不动声色地将寄秋拉到自己身后安全的位置。 “我想每一栋别墅的布局都差不多罢了。”贝尔图乔低着脑袋说道,漆黑的环境下,无法看清他的脸色。 “那我们应该再去确定一下。”寄秋悄悄握住唐泰斯的大手,虽然是为了保护唐泰斯,但反而有一中狐假虎威的感觉。 唐泰斯抬了抬下巴,示意贝尔图乔在前面带路。 第166章 寄秋盯着贝尔图乔步履蹒跚地往楼上走去,她跟在了他身后。 贝尔图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窗外的风吹灭了他手中的蜡烛,闪电的亮光照到青年半张脸上,看起来像是索命的魔鬼。 “噢,不!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贝尔图乔手中的烛台调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地声响,他捂住脑袋,在墙角缓缓蹲下,缩成一团。 寄秋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可怕吗?’ 唐泰斯沉默地走上前,捡起贝尔图乔丢掉的烛台,掏出火柴重新点燃蜡烛。 “贝尔图乔先生,您还好吗?”寄秋轻声问道,但她看到男人更害怕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唐泰斯。 “贝尔图乔,你有向我隐瞒什么事情吗?” 唐泰斯语气冷漠,这反而让恐惧中的男人冷静下来,接过他手中的烛台。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雨点狠狠地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里是法国,你们科西嘉人那一套迷信的行为是行不通的,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本职事情上,好好做你的工作。” 唐泰斯说道,他确定了贝尔图乔没有威胁后,就率先大步向前走去。 “别!先生,不要站到那里!”贝尔图乔崩溃地大喊。 唐泰斯只是无奈地摊开手,“贝尔图乔先生,你仔细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空地,虽然有些老旧,但还是可以居住。你再这样下去,我很怀疑你的精神状况,可能要请人将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寄秋看到贝尔图乔嘴唇颤抖,瞳孔放大,这是一种及其恐惧的表现,‘难道这里有令他感到可怕东西吗?’ “贝尔图乔先生,你杀人了吗?” 寄秋神色平淡地问道,她认真观察着眼前的男人,心理承受能力不高,顶多算个低级的罪犯,一进警局就全露陷的那种,她经历了很多罪犯,有的甚至可以在凶案现场若无其事的生活几个月。 唐泰斯神色变得严肃,他将手放到后腰的长剑上,做出防御的动作。 贝尔图乔注视着眼前那双金色的眼睛,他缓慢地闭上眼睛,认命般地跪了下来,“是的,我曾经杀过一个人,就在这里,同样的夜晚,漆黑的看不见五指。” “什么人呢?”寄秋声音沉稳,像是牧师,面对忏悔的囚徒。 “我的仇人,尼姆的前任检察官维尔福先生。” 寄秋看向唐泰斯,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地神色,看样子已经对贝尔图乔的事情了如指掌。 不过,她想到前几日在阿尔贝生日宴会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如果贝尔图乔说自己杀了他,那宴会上的人是谁呢? “那您可能不需要忏悔了。”唐泰斯扯了扯嘴角说道,他看向窗外,“但凡你多关注一下外界的新闻,就会知道维尔福先生还活得好好的。” “怎么会!”科西嘉人不可置信地大喊着。 “你真的确认他没有气息了吗?”寄秋问道。 贝尔图乔陷入回忆,他想到自己那天晚上,用刀片划过那个男人,看他倒在了地上,并没有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不过,你除此之外,不仅隐瞒了这一件事吧。”寄秋说道。 “是的,少爷。我暗杀维尔福的那天晚上,看到他正在埋葬某个东西,我看他倒地之后,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去查看,发现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他浑身青紫,冰冷僵硬,我隐约感受到他有一丝微弱的心跳,于是我向他口中吹气。看着他又活了过来。”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 “他现在被我嫂子爱苏泰收养,她给那个孩子起名叫贝尼代托,但我救活的不是一个纯真的孩子,是一个魔鬼。 他继承了他父亲那种恶毒的性格,从小就不服管教,时不时从爱苏泰的钱包里偷钱,后面他加入了一个混混团体,消失了一阵子。 后来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又回来找我那可怜的嫂嫂,带着两个同伙逼迫她拿出钱来。 他们用滚红的烙铁去烫她的脚底,但她在挣扎的过程中打翻了火盆,引燃了衣服。那些人不得不跑掉,临走前反扣大门,爱苏泰被关在里面活活烧死了。” “我宁愿他杀掉的是我,而不是我挚爱的兄长的妻子,这一切罪孽都起源于我。” “嘶——看样子他们才是谋杀犯啊。”寄秋摸了摸胳膊,她觉得,人类的心肠远远比魔鬼要恶毒,究竟是什么样的基因,才能把疼爱自己的养母烧死在家中。 “我一直都相信,人性本恶。”寄秋伸出手,她神情肃穆,“贝尔图乔先生,那些恶人还没心没肺地活着,你又何必将自己困在罪恶中,你可以这样想,杀掉一个恶棍,世界上就多一个无辜的人活了下来,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啦。 罪恶的起源是维尔福检察官,他才是罪魁祸首。我相信维尔福这一家迟早会下地狱,接受恶魔的审判。” “您是说善良?!”贝尔图乔睁大眼睛。 “换成是我的话,复仇的对象可不仅仅是做坏事的本人,我会选择将他的亲人全部手刃。 无论是刚出生的婴孩,还是走不动路的老人家,甚至是……目击者。” “只要有目击者,事情终究会败露。” 贝尔图乔看着面前笑容良善的青年,他大脑一片空白,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好像看到青年背后蠕动着浓厚粘稠的黑泥,‘那就是恶魔吗?’ 他下意识将手放到青年伸出的手掌上,那双修长的手温暖干燥,蛊惑着人去握住。 寄秋轻松地将贝尔图乔拉了起来,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我们继续逛别墅吧,逛完了正好可以享用晚餐。” 随即她望了一眼唐泰斯,此刻他的身影隐藏在窗帘的影子里,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色。 ‘会害怕吗?’寄秋想到,她倒是很好奇唐泰斯会不会也把她当作贝尼代托看待,自己刚刚心狠手辣的程度,肯定让他吓坏了。 唐泰斯从黑影中走出来,他抬手揉了揉寄秋的脑袋,“饿了吗?” “欸?”寄秋搞不懂男人的脑回路,还是老实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我想吃牛角面包了,里面要坚果巧克力夹心的!” “你好像很久都没有补充果蔬了。”唐泰斯沉思道。 “我不吃水煮青菜。”寄秋脸上拒绝之意明显地摆在脸上。 “你长不高的原因就是只吃甜品,不吃正餐导致的,噢,还有你的牛奶每次都要加蜂蜜。”唐泰斯低头发现自家崽子头顶上有两个发旋。 “蜂蜜是很好的补品。”寄秋认真地说道,像是在讲学术报告一样。 贝尔图乔听着身后唐泰斯和寄秋的讨论,他大脑也跟着平静下来。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伯爵阁下可以忘掉青年凶残的一幕,轻松地讨论起晚上吃什么,但他相信,只要好好为伯爵做事,少爷就不会对他做出点什么。 丝毫不知道自己又吓到一个人的寄秋,兴致勃勃的在二楼窜来窜去,“爸爸!你看呐!主卧和次卧之间有一条宽敞的密道!” 唐泰斯对于自己的崽一向很溺爱,“噢,不愧是西蒙,真是太聪慧了。” “耶嘿,这是什么?”寄秋从地上拿起一段绳子,两端系着金色的铃铛,她好奇地甩来甩去,听着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唐泰斯脸色一黑,他伸手拿过寄秋手上的东西,扔出窗外,“这是宗教里用来惩罚叛徒的刑具,上面很脏。” “好吧。”寄秋挠了挠脑袋,她看向两个卧室之间连接的室内,“这个是维尔福养情妇的地方吗?” 主次卧之间被改造成一个小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软榻,没有窗户,只能靠着墙壁上的油灯照明。 寄秋探索式地上前拉开抽屉,她看到一条皮鞭,但很细长,也很柔软,不像是驽马用的鞭子,更像是…… 那刚刚的东西岂不是……她立即明白了一切。 唐泰斯看着寄秋的脸色先是疑惑,后面变得厌恶,一直用手帕擦手。 “卧室里有盥洗室。”唐泰斯看着青年擦红的手掌,连忙阻止。 寄秋直奔盥洗室,用水冲刷着手掌,像是把手上的脏东西洗干净。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维尔福这个东西一截一截剁掉喂狗。’ 唐泰斯看着寄秋出来,递上了干净的手帕,“还好吗?” “我没事。”寄秋摇了摇头,她想到路过盥洗室看到的那幅画,“维尔福的情妇是男爵夫人吗?” “你怎么知道的?”唐泰斯问道。 “因为我看到那幅画上的署名,她的姓氏是唐格拉尔。”寄秋说道。 唐泰斯早就知道这个信息,他点了点头,“是的,唐格拉尔男爵夫人。” 寄秋感觉现在简直是私生子遍地走,她还是埃尔维斯的时候曾有过私生子兄弟,不过都被埃尔维斯的母亲废掉了。 “爸爸,你只有我一个孩子,对吧?” 唐泰斯伸手帮青年拍去肩膀的灰尘,“我的孩子只有你一个,你就是我的唯一。” 第167章 寄秋和唐泰斯在欧特伊村歇了一晚上就动身回香榭丽舍大道的宅邸。 第二天早上,寄秋起来巡视花园里种的玫瑰花,她拧着画架放到花圃前,从颜料管里挤出颜料开始作画。 过了一会儿后,不远处的小道传来马车行驶的声音,寄秋从画中抬起头,她握着画笔看向大门。 那里此时停驻着一辆马车,车门上绘制了一个家徽,她眯起眼睛打量着,‘是个贵族。’ 她看到马车上走下一个人,穿着墨色的上衣,里面搭配着马甲,脚上的皮鞋被擦得发亮。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那高高凸起的颧骨,油腻的面庞,精明的小眼睛,让人看起来觉得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 ‘或许是个男爵?’寄秋大脑思考着唐泰斯手把手教她辨别图徽的样式,巴黎市区这块地方,随便用石头砸一个人。 说不定都是一个小贵族,而每个贵族都有对应的家徽,有的刚刚买完爵位,就要增加家徽。 马夫上前敲了敲门房所在的小屋子,他嘴唇翕动,与之攀谈起来。 而他的主人则用一种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这栋豪华的宫殿,拼命克制住自己垂涎的眼神。 很快,他的目光和寄秋对视上,男爵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寄秋看着马夫递出一张名片后,就转身回到他的主人身边,扶着那位男爵步入马车。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尽职尽责的为她撑伞的阿里,“你去问问门房,刚刚那个拜访的人是谁。” “啊,少爷……先生让我一直给您撑伞,以免您被晒伤。”阿里迟疑地看了一下手中的遮阳伞。 寄秋一把拿过去,用手驱赶,“快去,我不用你给我撑伞。” 她不理解唐泰斯的想法,巴黎的太阳虽然有点灼热,但还不至于到晒伤的地步。 她有时情不自禁想到,如果换成一个真正的孩子,会不会也被溺爱的跟那个弑母的贝尼代托一样。 “少爷,刚刚那位先生是唐格拉尔男爵,他收到了一张先生需要由他支付的一笔贷款账单,必须要亲自来拜访先生。”阿里小跑过来说道。 既然跟唐泰斯的计划有关,寄秋便不再去理会,她很快感受到一股注视的目光,立即凭感觉往一户窗户那里看去,眼神变得锐利。 百叶窗后的唐泰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西蒙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锐。” 他把望远镜丢给站在一旁的雅各布,“唐格拉尔还是跟以前一样贪婪,他那丑陋的面貌真的令人作呕。” “主人,现在已经到用午餐时间了,需要通知少爷吗?”雅各布问道。 “嗯,你去叫他。”唐泰斯点了点头,他随即想到什么,又叫住他,“你让贝尔图乔先生过来见我。” 等到贝尔图乔来后,唐泰斯扫了他一眼,此时科西嘉人已经恢复平日里那副冷静沉稳的样子了,“我让你给少爷找一位保镖,你找到了吗?” “是的,先生。有一位英国军官很符合条件。”贝尔图乔回答道。 自从拿破仑失败后,英法关系逐渐趋于平和,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后面法国还加入了神圣同盟。 “你把他带过来。”唐泰斯说道。 贝尔图乔鞠了一躬,几分钟后就带着一位身高约在六英尺的男人走了进来。 唐泰斯仔细打量着这位黑发蓝眼的英国军官,他眉眼深邃,鼻梁高耸,整体外貌英俊潇洒,再配上那张严肃的脸色,像极了严厉的父亲。 “你叫什么名字?”唐泰斯问道。 “我叫维德・弗雷斯特,先生,一个月前刚从阿富汗退伍回来。”弗雷斯特回答道。 “你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工作吗?” “保护少爷的人生安全。” 唐泰斯看着这个一板一眼的英国人,心下还算满意,他不喜欢保镖过于花哨,这样容易带坏他的崽,也不喜欢过于温和的保镖,容易让他的崽变得更叛逆,“我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当然,你未来的主人比我更心软,但我不喜欢得寸进尺的手下,你再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你每年工资有两千法郎,比小职员还要高上十几倍,其中不包括我和少爷给的小费,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保护好我的儿子。” 弗雷斯特深深鞠了一躬,“是的,我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西蒙他除了有些执拗,但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他不会打骂下人,多数的时候只喜欢安静的在一个地方作画。” 唐泰斯扯开百叶窗,看向花园中的青年,“只要你不撒谎,他就会原谅你。” “如果你做的好的话,我会额外给你一笔钱,你干上几年,完全可以小有资产,在大城市舒适的过完后半辈子,这远远比你上战场要划算得多。” “他身边有一个块头很大的黑奴,但也仅仅是块头大,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处,甚至不会杀生,所以我才聘请一位保镖来保护他。” “在某种事情上他会表现得很倔强,你若是看到他做出伤害身体健康的行为,可以制止他,即使违背他的意愿。” 弗雷斯特将唐泰斯的话记在心里,他一丝不苟地做了一个效忠礼,“我会用生命保护少爷的安全。” “不要太过紧张,西蒙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没有敌人,但我有,我相信他们的身手完全比不上你,若有必要的话,杀掉他们也不是不行,我会出钱为你保释的。” 唐泰斯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然后抬抬手,“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你可以去认识一下你的主人。” 弗雷斯特沉默地点点头,大步离开伯爵的办公室。 寄秋看着面前比她高出快两个头的男人,表情有些难以言喻,“这是父亲给我找的保镖?” “是的,少爷。这位是维德・弗雷斯特先生,负责保卫您的安全。”雅各布脸上笑容灿烂。 “你是英国人。”寄秋肯定地说道,她太熟悉这种做派,让她想起了上一世的保镖巴顿,“阿富汗还是印度?” “什么?”雅各布满头雾水。 寄秋轻叹了一口气,“虎口的茧子,腰板的曲线,只有服役过的士兵才能形成这种走路姿势,所以弗雷斯特先生在阿富汗驻军,还是在印度驻军?” “噢噢,他在阿富汗参加过战役。”雅各布恍然大悟。 “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不违背我的决定。”寄秋缓缓开口道。 弗雷斯特沉默地点了一下头,然而他心里却犯难了,‘伯爵阁下让我一切以少爷的健康安全为主,但少爷又不喜欢下人违背他的意愿。’ 英国人的办事态度一丝不苟,寄秋放心地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给弗雷斯特,“我准备办一场画展,展会上的保卫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会好好做的,少爷。”弗雷斯特说道。 几天后,寄秋如期举办了画展,巴黎上流社会的人士都聚集在她的画室里。 “多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画展。”寄秋同莫兰握了握手。 “有很多别的国家的人特意赶到巴黎来参加你的画作拍卖,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莫兰笑着拍了拍寄秋的肩膀,随后他移开身子,“请允许我为你介绍一下我的挚爱卡米尔,还有我心爱的女儿。” “幸会,莫兰夫人。”寄秋看着眼前长相温婉的美人,微笑着做了一个吻手礼,当她正准备向莫兰的女儿问好的时候,她怔住了。 “西蒙?”奥罗拉惊讶地捂住嘴,神色不可置信。 寄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世界真小,“好久不见,奥罗拉,或许我该称呼你莫兰小姐?” “你们认识吗?”莫兰对此感到惊奇,他也没想过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同莫兰小姐在罗马狂欢节度过一段奇妙的时光。”寄秋轻声回答道。 莫兰看着欲言又止的女儿,心下了然,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带着妻子一起逛画展,不需要寄秋的陪同,把世界留给两个年轻人。 “我们又见面了。”寄秋温声说道,她看着身前瘦削的少女,绝口不提上次买面包发生的事情。 奥罗拉的大脑一片浆糊,她几天前得知自己父亲受邀前去一场画展,而那场画展正是赞助商要求模仿的画家举办的,她心里很好奇那位画家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于是请求父亲带她一同前往,未曾想过,她早已认识那位画家。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西蒙说过自己是一个画家,而爸爸被要求模仿的那位画家也叫西蒙,我却误以为那位画家已经上了年纪。’奥罗拉心里懊恼地想到。 毕竟西蒙这个名字在意大利就跟汤姆在英国一样不起眼,无论是街边的小贩,还是富商的儿子,都有可能叫西蒙。 奥罗拉一直没把两者之间联系到一起,寄秋过于年轻的面孔,很难让人认为她是一个功成名就的画家。 “你说过你是一个贫穷的画家。”奥罗拉口气有些怨念。 “因为我卖出画作的钱都交给我父亲,所以我手里确实没什么钱。” 寄秋解释道,她又想到自己这个解释过于苍白,于是继续补充着,“我没想过我的画在法国这么出名,在意大利我并没有受到什么追捧。” “很抱歉,我欺瞒了你。” 奥罗拉听着青年可怜巴巴的声音,心又变软了,“我自己也有错处,我不该产生知名画家一定是中年人的偏见。” 寄秋听后,不想时间在两个人互相揽责任中度过,于是屈起手臂,“我可以邀请你一起逛画展吗?” 奥罗拉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又回到了罗马狂欢节那个夜晚,她笑着点点头,“当然。” 第168章 寄秋领着奥罗拉巡视画展,她认真地为少女讲解着每一幅画后面的故事。 “这幅画真的是太美了,让我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奥罗拉看着面前那幅森林的油画,每一片树叶的纹理都被描绘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听到大自然传来的声音。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喜欢的油画。”奥罗拉喃喃自语道。 “这幅画是我在佛罗伦萨画的,那里的庄园后面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寄秋说道,她看向油画,竟然发现唐泰斯就在她的不远处。 寄秋用余光瞥了一眼,唐泰斯正在和她那天上午所见的唐格拉尔男爵交谈,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完全看不出破绽。 “我们去另一个房间看看吧。”寄秋语气带着询问,她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 “啊,好的。”奥罗拉收回视线,顺着青年的力道走去。 画展结束后,基本每一幅画都被人预定了下来,前来参观画展的女眷都对这个面庞清俊的年轻画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莫兰一家临走前,寄秋将一幅包裹好的油画递给奥罗拉。 “天哪,这太贵重了!”奥罗拉连忙摆手,她心知青年一幅画的价格,“它不应该在我这种人手中。” “但我觉得莫兰小姐值得这幅画,你说巧不巧,这幅画偏偏是少数没有找到买家的画,而你是唯一一个欣赏它的人。” 寄秋拉着奥罗拉的手,把名为《森林》的油画塞到她手里,“在我眼里,每一幅画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分任何贵贱,它们都应该有一个合适的归宿。” 奥罗拉轻咬了一下嘴唇,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莫兰轻轻摇了摇头着开口道,“奥罗拉,这个应该由你自己做决定,我是无权干涉的。” 最终,在寄秋的坚持下,奥罗拉慎重的收下那幅油画,她认真地看向青年,“下次我会送你一幅我自己作的画,希望你不要嫌弃它,一定要收下我这份谢意。” “当然不会。每一张用心的画作都应该被细心地对待。”寄秋轻声说道。 寄秋目送着莫兰一家的马车离去,她送走了画展上最后一位来宾。 “西蒙?”唐泰斯看着神情怔愣的儿子,忍不住回想着刚才他的崽与那位小姐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终于开窍了吗?’ “我们该回家了,爸爸。”寄秋扭过头,朝着唐泰斯说道。 步入马车后,寄秋疑惑地问着监护人,“我今天看你一直跟一位先生在交谈,他是谁啊?”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唐泰斯神色冷淡地说道。 “我看他的装扮,好像是个男爵?” 唐泰斯嘲弄地啧了一声,“只是一位荣誉爵士,你把他当成一位高级仆人就好了。” “噢,对了,你不是说想要一匹良驹吗?我已经给你寻到了,两匹英国马,你可以换着骑。” “哇!”寄秋眼睛一亮,拿毛茸茸地脑袋拱着男人的手,“爸爸,你对我真好!” “它们现在在我们家的马厩里吗?” “当然,我亲爱的儿子,你知道你父亲一向很信守承诺。”唐泰斯露出笑容,用力揉了揉青年的卷发。 回到家后,寄秋立刻奔到马厩,她看到了那两匹高头大马,每一匹都养的油光水滑,甚至比唐泰斯用的阿拉伯马还要俊俏。 她伸手摸了摸大马的鬓毛,换来了不屑的响鼻,“我要征服这匹烈马。” 马夫看着青年兴致盎然的神色,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噢,善良的罗希少爷,您刚回到家,不如改天养精蓄锐之后再做决定吧!主人不会今天过后就把这两匹英国马收回去。” “也是。”寄秋摸了摸脑门,她突然好奇地问道,“爸爸他从哪里买的这么英俊的马匹,从英国运过来的吗?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良驹了。” 她想到埃尔维斯那匹烈马丹尼尔,也是少见的骏马,跟这两匹不分伯仲。 “它是今天下午送过来的。”马夫回答道。 “噢?”寄秋从口袋里摸出五法郎,丢给马夫,“你详细地说说。” 马夫一脸喜意的接过打赏,迅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两匹马原本属于唐格拉尔男爵的,他那天拜访主人的马车就是用的这两匹马,被主人一眼看中,他让贝尔图乔先生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搞到手。” “有趣。”寄秋轻轻鼓了两下手掌,这给马夫带来极大的鼓舞。 “我的表兄是整个巴黎最能干的马夫,世界上没有他无法驾驭的马车,上个月他被唐格拉尔男爵雇佣了,更准确来说是唐格拉尔男爵夫人!” 马夫带着八卦地神色说道,他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已经跟这两匹灰斑马熟悉起来了,男爵夫人把这两匹骏马当作自己的脸面,很多夫人外出都会找她借用这两匹马。” “真有这么受欢迎吗?”寄秋看着左边那匹灰斑马,她可以从那张马脸看出来一丝高傲的神色,‘它好像知道自己长得俊……’ “那当然,据我所知,有一位夫人在主人买马之前向唐格拉尔男爵借用这两匹马。”马夫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唐格拉尔男爵在没有告知自己夫人的前提下,卖掉了这两匹灰斑马?” 寄秋摩挲着下巴说道,‘唐泰斯买下这两匹马的用意是什么呢?’ “对了,我记得马厩还有两匹从土库曼斯坦买的阿哈尔捷金马,它们去哪了?” 寄秋眼睛巡视了一圈马厩,发现少了两匹特意寻来的汗血宝马。 “您回家的前十几分钟,主人下令让人带到市场上准备卖掉了。”马夫说道。 寄秋理了理思路,恐怕那两匹马最终归宿是男爵夫人手中,“我知道了。” 转天,唐泰斯一大早就出去了。 寄秋独自一人享用着煎蛋吐司,“弗雷斯特,我爸爸呢?” “先生说是去打猎。”英国保镖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那他为什么带走阿里?”寄秋疑惑地看向只有英国人一个人,像小山一样的阿里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代他转告,要借用您的奴隶用一下。” “噢,我知道了。”寄秋将最后一口面包塞入口中。 下午的时候,唐泰斯骑着一匹阿拉伯马回到家中,身后的阿里骑着一匹阿哈尔捷金马,手里还牵着一匹同样的马匹。 寄秋向往常一下,等唐泰斯进门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家。” “喏,你的奴隶我完整的带回来了。”唐泰斯回抱了一下青年,解开身上沾了树叶的大衣,“我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晚上再陪你好吗?” “嗯。”寄秋轻点了一下脑袋,主动跑去把雅各布叫来。 等到她离开唐泰斯办公室的时候,朝木讷的黑奴看了一眼,“你跟我过来。” 阿里垂着脑袋跟了上去,就像一块会移动的岩石。 “爸爸让你做了些什么?”寄秋来到画室,让弗雷斯特站在门外守着,“要从他找你那一刻起,完整地给我讲述一遍。” 阿里点了点脑袋,“今天早上我向以往一样,给少爷的猫准备好食物,就被主人叫住了,他问我会不会套马。” “我回答自己很擅长驽马,套马这种更不在话下,于是他就说让我听从他的命令,准备在树林的小路上套下昨天卖出的那两匹阿哈尔捷金马。”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遵从主人的指令,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他说的那辆马车就出现在小路上,那两匹马已经发狂,在小路上横冲乱撞,马车里有一个少妇和一个男童,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 “我按照以往的经验,精准的套牢那两匹马,让马车停了下来。” “你知道你救下的那对母子是谁吗?”寄秋坐在沙发上,手指轻叩着沙发扶手。 “女人叫爱洛伊斯・维尔福,那位男童是她的儿子爱德华・维尔福。”阿里回答道。 “原来如此。”寄秋轻叹道,她抬了一下手,“继续说下去。” “那位男童被吓得不省人事,主人从兜里掏出一瓶药水,在他嘴里滴了两滴,他就恢复神智。”阿里继续说道,“维尔福夫人便讲述了他们的遭遇,她原本找唐格拉尔男爵夫人借的是两匹灰斑马。 但男爵夫人说那两匹马被自己的丈夫卖掉,为了不失信于她,男爵夫人花重金买下两匹阿哈尔捷金马借她驾驶。” “不错,那维尔福夫人是否说过上门答谢的事情?”寄秋问道。 “是的,下周这个时候,维尔福先生也会一同前来拜访。” 寄秋点了点头,她察觉到阿里兴致不高,“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受伤了吗?” “没有,少爷。” 寄秋支撑起下巴,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你救了那对母子的性命,我为何无法在你脸上看到一丝喜悦?” 阿里眨了眨豆豆眼,语气透露着委屈,“少爷,我真的很丑吗?” “哈?”寄秋大脑卡壳一瞬,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大块头的脸,发现阿里长得有点像后世某个知名的篮球明星,她挠了挠脑袋,“你就是正常黑人长相,虽然不帅,但算不上丑吧。” “那个孩子说我长得很难看。”阿里委屈的哭了出来。 “呃。”寄秋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她没想到有三个她那么大的阿里说哭就哭,“行啦,下次他来的时候,我会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维尔福所带的基因果然是劣质的,生的孩子都是歪瓜裂枣。’ 她想安慰地拍拍阿里的肩膀,发现自己只能够到阿里的手臂。 最后寄秋让格罗西把小桔子抱过来,才让阿里止住眼泪。 第169章 维尔福夫人回去之后,将自己在森林里神奇的经历带到了贵妇人的茶话会上。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巴黎社交圈都知道了基督山伯爵英勇的举动。 很多贵族未婚女性都对这位富有的男人芳心暗许,她们撺掇着自己女性长辈去维尔福宅邸上留下名片,希望可以请伯爵来参加自己家举办的舞会。 “你是说,很多人都想嫁给我爸爸?” 寄秋神色古怪地看着英国保镖,她不喜欢自己作画的时候有人呆在旁边,于是每次都会让弗雷斯特给她打听巴黎市内有趣的八卦新闻。 “是的。” 寄秋握着画笔一下一下戳着画布,“她们不介意他有个成年的儿子吗?”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再加上先生才刚四十岁,正值壮年,他长相英俊,又有魅力,被人喜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弗雷斯特说道。 “噢,那我岂不是很快就有后妈了?” 寄秋将笔丢到不远处的洗笔桶里,她把手上的颜料随意摸在身穿的皮革制的围裙上面。 “这个还是要看先生本人的意愿。”弗雷斯特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寄秋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丢给一旁的阿里,“如果我父亲问我的话,你觉得我应该同意这件事吗?我想听实话。” 弗雷斯特看着青年走到画室的洗手池,认真地清洗手上的颜料,他如实开口道,“我觉得您应该阻止这件事。” “为什么?” “先生现在还很年轻,娶妻意味着他会有新的孩子。在我所见,父母都会偏心年幼的那个孩子。您要是不在乎家产的话,可以同意这件事。” 弗雷斯特说道,几天下来,他脑海里给事情执行顺序排了个位置,分别是:少爷的健康少爷的意愿先生的意愿。 “服过兵役的人都是像你这么大胆吗?”寄秋踱步到弗雷斯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弗雷斯特第一次直视那双罕见的金色眼睛,他伸手蹭了一下青年的鼻尖。 寄秋立马退后了几步,被他这一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发问,“你在干什么?” 弗雷斯特展开手掌,他一脸正经地回答,“您脸上有一块干掉的颜料。” “好吧,你下次直接说!不要随便动手!” 寄秋烦躁地揉了一下脑袋,她意识到眼前的保镖没有那种下属的态度,“我只知道你在阿富汗服过兵役,你还没说过你自己当兵之外的人生经历。” “您真的很好奇吗?”弗雷斯特依旧板着脸,他蓝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不方便说吗?”寄秋瞥了一眼另一边的阿里,此时大块头正小心翼翼地捏着跟他手掌一样大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红茶。 弗雷斯特看着青年坐到画室的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不,只是在我看来我的人生很无聊,告诉您也无妨,我原本不叫维德・弗雷斯特,这个名字是在我跟家庭脱离关系后改的。” “我出生于英国伦敦的贵族家庭,我父亲是一位伯爵,我母亲在我十五岁那年病逝。 一年后,我父亲娶了新的妻子,她一开始对我很好,直到她的儿子出生。 后母为了使她的亲儿子继承父亲的爵位,于是想方设法使我堕落。 但我对她的引诱不为所动,这种日子一直持续我成年那天,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请刺客来除掉你?”寄秋在英国贵族阶层呆了几十年,她对于那些阴私手段一清二楚。 “是的。”弗雷斯特嘲弄地勾起嘴角,“我并不是很在乎所谓的爵位,她却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寄秋听的津津有味,她一脸催促,‘你快说啊!’ 弗雷斯特看着面前的小少爷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于是我请人解决了她……还有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那时候就明白,我是一个及其冷血的人,后来我丢掉了我最初的姓名,希望自己可以在战场上迎接死亡。” “但上帝不想让我前往天堂,在我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的战友冒着生命危险把我拖回营地,我又活了下来。” “这就是我的故事。” 寄秋大力鼓了两下手掌,她意犹未尽地笑了笑,“恐怕你对自己有误解,这是一则非常有趣的故事,它一点也不无聊。” “维德在英国有着流浪者的含义,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她总算搞明白弗雷斯特身上那种不对劲是从哪里来的,这跟她上辈子在伊顿公学认识的同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维尔福先生应该到了吧。”寄秋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弗雷斯特说道。 一个小时后,寄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一脸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野生“猴子”。 在此之前,她见到了她老爹的仇人维尔福,他脸色蜡黄,身材瘦削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戴上白手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单片眼镜,脖颈上系着一条白色的领带,伪装的比另外两个人出色多了。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自己的妻子爱洛伊斯和他的儿子爱德华。 维尔福夫人对这个彬彬有礼的青年画家十分有好感,她热情地把自己的爱子介绍给寄秋。 “啊,您的儿子真的很可爱呢。”寄秋带上无懈可击的微笑,一脸温和地看着“野生的猴子”。 “多谢您的夸奖,爱德华是个很讨喜的孩子,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维尔福夫人脸上笑容加深。 “伯爵阁下,请您原谅我,原计划我是想当天来拜访的,但我公务过于繁忙,只能在今天抽出时间来表示我的感谢。” 维尔福微笑着说道,现在巴黎上流社会都默认维尔福夫人带他去社交,大部分人都对维尔福法官的公务繁忙表示谅解。 实际上这是他故意营造的一种假象,越是傲慢,别人越会觉得你身份高贵。 即使是在表示歉意,这位国王检察官的语气也拖着长长的腔调。在寄秋看来,有种东施效颦的既视感。 “阁下亲自前来已经是最大的诚意,我很高兴自己的举动保全了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唐泰斯声音冷漠,他神色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 维尔福感觉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刺眼,他对传闻中那个热心的伯爵形象产生了怀疑,“我想每个人都非常需要朋友,多一位朋友,就代表着多一条路。” “我很荣幸。”唐泰斯同维尔福伸出的手握了握,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因为这个家没有女主人,寄秋则承担起接待维尔福夫人和她儿子的义务,“请容许我带你们去享用下午茶。” 维尔福夫人看着身姿挺拔的青年,想到青年的身价,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如果我有个女儿,我一定把女儿嫁给罗希先生。’而维尔福前妻的女儿早已被她抛到脑后。 寄秋面带微笑看着小维尔福在她挂着的油画摸来摸去,“您儿子真有活力啊。” “啊,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很好动,我相信您年幼的时候,也跟我的爱德华一样活泼。” 维尔福夫人笑着说道,她丝毫没听出寄秋语气中淡淡的嘲讽。 “妈妈,那幅画好难看啊!”小男孩指着寄秋挂在自己油画之间的那幅画,正是文森特送给她的《夜间咖啡馆》。 “爱德华,不可以没礼貌。”维尔福夫人轻轻按下男童的手臂,声音听不出来一丝斥责,反而像是温柔的安抚。 寄秋朝着身边的弗雷斯特开口道,“我让格罗西做的宫廷桃酥做好了吗?” “格罗西先生十分钟前传话说做好了。”弗雷斯特低声回答道。 寄秋转头笑着朝那对母子说道,“格罗西是我们家最出色的糕点师,他师从一位东方宫廷厨师,这份甜点就是从那个东方文明古国虚心学来的,恐怕全欧洲只有格罗西可以做得出来这份甜点。” 维尔福夫人惊讶地掩住嘴唇,“天哪,那真的是我的荣幸!” 三人落座后,格罗西便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桃酥走了进来。 维尔福夫人看着面前妙曼的身姿,“罗希先生,您家的女佣都这么貌美吗?” 寄秋看了一眼脸色冰冷的格罗西,没有回答她的话,“请你们趁热享用,宫廷桃酥凉了的话就会变得不好吃。” 她跟格罗西对视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寄秋用银制的牙签插着桃酥放入口中,看着小维尔福先生狼吞虎咽。 维尔福一家在香榭丽舍用完晚餐后,就起身告辞。寄秋不知道自己监护人和他的仇敌聊了些什么,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到维尔福一家都离开后,唐泰斯迅速伸手捉住想要溜走的小崽子,“说说吧,你干了什么好事?” “我这一天都有乖乖的噢~”寄秋睁大眼睛,努力表现着自己的无害。 “这招对我没有作用。”唐泰斯双手放在青年的脸颊边,大力揉搓着,看着那张不听话的嘴巴变成‘O’型,“不要耍小伎俩。” 寄秋拍开唐泰斯的手,“好吧,我今天请维尔福夫人和小维尔福吃了东方糕点。” “我们没有请过东方厨师。”唐泰斯对自己目前所在的宅邸人员构成很清楚。 “这不重要。”寄秋脸上笑容灿烂,“我让格罗西在糕点加了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很神奇的药剂,它对成年人不起作用,但孩子用了之后,就会浑身长满脓包,然后流出黄绿色液体。” 唐泰斯看着青年有些骄傲地神色,一点也没有欺负小孩的羞愧感,他笑容透露着无可奈何,“他得罪你了吗?” “他说阿里长得丑,还说文森特的画很丑。”寄秋不高兴地皱起脸,“他还乱动我的东西,没有教养的小孩差点碰坏了米开朗基罗大师的青铜像!” ‘原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唐泰斯安抚地摸了摸炸毛的崽子。 “这个是解药。”寄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波西米亚风格的玻璃瓶,“你应该需要这个。” 唐泰斯被寄秋的举动搞得心软,他轻轻拥抱着青年,“你不用为了我沾染那些肮脏的事情,我会解决好一切的。” “可是,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啊。”寄秋说道。 唐泰斯轻吻着青年头顶的发旋,“感谢命运让我遇到你。” 不远处的弗雷斯特和身后的柱子融为一体,他心里为青年高明的手段喝彩,‘有这么一个黏人的大儿子,看来伯爵这辈子也无法再娶了。’ 第170章 香榭丽舍的房子终于全部装点完毕,唐泰斯按照约定,向阿尔贝他们发出邀请函。 阿尔贝和他的朋友们踏入房子那刻起,就被装潢的奢华程度震惊到,土耳其制的地毯和东方的丝绸装饰随处可见,每一面墙壁都用名家的油画去装点,古董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欢迎你们的到来!”寄秋展开双臂,同阿尔贝他们一一拥抱,“把这里当作你们自己家一样自在吧。” “噢,罗希先生是我见过最仁慈的主人家了。”德布雷说道,他赞叹着看着头顶的天然水晶吊灯。 “西蒙,你还记得曾答应我的事情吗?”阿尔贝试探着问道。 寄秋微笑着点点头,“当然,我已经让我的手下去寻求那位小姐的意见,看她是否愿意出面,我父亲向来让我尊重每一位女性的意愿。” 不一会儿,一位打扮得体的希腊女佣踏着小步上前,用着柔和的希腊语说道自己的主人愿意见一见少爷的朋友。 “好的。”寄秋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扭头朝阿尔贝他们说道,“跟我来吧,我的朋友们。” 阿尔贝看着清俊的青年带领他们穿过一条曲折的走廊,路过一个幽静的亭子,来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站在一侧示意希腊女佣前去敲门。 “海黛小姐喜欢清净的氛围,她热衷于过着隐士的生活。我们很担忧她这样下去会太寂寞,希望你们的到来可以唤起她社交的热情。”寄秋小声说道。 “她叫海黛吗?好可爱的名字,我只在游吟诗人口中听到过这么可爱的名字。” 阿尔贝脸上带着好奇,他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打开,门边站着两个长相漂亮的侍女,足以证明,她们的主人更漂亮。 “海黛小姐听后会很高兴的。”寄秋说道。 他们步入充满花香的庭院,仿佛置身于一个秘密花园,心里的好奇心被提到最高。 寄秋也是第一次来到海黛的院子,看得出来,唐泰斯没有亏待她,把她当公主一样抚养,面前薰衣草色的玻璃花门被推开,门上的金色风铃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海黛小姐,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两个朋友,阿尔贝・莫尔塞夫子爵,还有吕西安・德布雷,众议院内政大臣秘书。” 阿尔贝和德布雷脱下帽子,看着那道珠玉门帘被一个长烟筒轻轻撩开,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德布雷张了张嘴,一时间,他的语言能力被人夺走了,他可以保证,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海黛手执一支红珊瑚长烟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惰懒,她纤细的手指缠绕着珠玉门帘,“幸会,两位尊敬的先生。” 阿尔贝睁大眼睛,他眼里闪过欣喜,“你是那天的。” “我们又见面了,莫尔塞夫先生。”海黛抿起玫瑰色的唇瓣,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她侧身坐到一旁的梨花木软榻上,“我来到巴黎的时候,就在想我们会不会再次相遇。” 德布雷看着满脸喜色的阿尔贝,他移开视线克制的扫了一眼姿态优美的海黛,眼神总被她小巧白嫩的脚吸引,那双俏皮的小脚不安分的轻踩着脚底下那个金丝刺绣脚垫,‘她在勾引我吗?’ 寄秋第一时间注意到德布雷直勾勾的视线,她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对他说道,“看样子阿尔贝和海黛小姐早就认识,为了不打扰他们叙旧,您愿意陪我一起去别处逛逛吗?” “啊,这……不太好吧。”德布雷神色犹豫,他心里拼命抗拒这个提议,但青年那双金色的眼睛好似可以看到他心底最龌龊的想法。 “这里有三位法国侍女和一位希腊侍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寄秋声音带着不容拒绝之意。 而阿尔贝虽然不开口,但他却很赞同寄秋所说的话。 “噢,西蒙少爷,很抱歉,刚才我和莫尔塞夫先生聊得过于忘形,忽略了你和德布雷先生。” 海黛带着歉意说道,她神情忐忑,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责怪这么一个内疚的美人。 “您不必因此感到愧疚,命运没有让我们更早一步相遇,既然这样的话,我殷切期待着下次来访,那时我有这个荣幸得到海黛小姐的招待吗?”德布雷神色真诚,整段话说的滴水不漏。 “当然可以,德布雷先生。”海黛露出洁白的贝齿,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充满笑意,她有意无意撩动了一下浓密的秀发。 寄秋领着德布雷离开海黛的居所,男人一路上都心不在蔫,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甜蜜的希腊美人。 “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家的画廊吧。”寄秋彬彬有礼地说道,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德布雷敷衍地回答了一句,他随着寄秋的脚步来到画廊,侧耳倾听着青年为他介绍着每一幅油画,自己时不时应上几句。 直到寄秋介绍一幅画的时候,他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动,“这幅画。” “你说这个?”寄秋抬眼看着那幅贵妇人的油画,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个画不是我特意买的,而是我在父亲名下的一座别墅里翻出来的,是不是很好看呢?” “她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夫人。”德布雷眼神平静,他点了点额角好像在思考。 “是吗?我以为这是画家随便找的模特,既然有真人的话,我一会儿就让仆人把它取下来。”寄秋说道。 德布雷一只手握成拳头敲在另一只手掌上,“我想起来了!她是唐格拉尔男爵夫人!” “我没想到您竟然认识这位夫人,毕竟我很少看到唐格拉尔先生带着他的家眷来参加舞会。”寄秋疑惑地偏了偏脑袋。 德布雷没有想到青年反应这么敏锐,他掩饰地笑了一下,“我曾参加一个小型舞会,那时候我遇到男爵夫人,跟她聊过几句,仅此而已。” “这样啊。”寄秋轻叹道。 送走阿尔贝和德布雷之后,海黛主动走出她所待的“温室”来到大厅,“非常感谢您刚才的好心。” “没事,保护一位女性不受困扰是绅士应尽的义务。”寄秋温声说道,她神色柔和,丝毫看不出刚才步步紧逼的模样。 海黛看着青年姣好的侧颜,心底一暖,‘多么好的一个人,希望他今后的人生也要幸福快乐。’ 寄秋率先提出送海黛回房间,她和海黛两个人在长长的走廊上闲适地走着,“海黛小姐,如果您和我父亲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尽管向我开口,我是他的儿子,总不能一直当个长不大的巨婴。” “先生只希望您这辈子无忧无虑,不受世俗困扰。”海黛轻声说道,她看着不远处新栽下白桦树,上面栖息着几只鸟雀。 寄秋不是很满意这种说辞,“我享受他的供养,理应履行自己的责任。” “亲爱的西蒙少爷,先生养育您,并不是想让你为他做些什么,您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治愈。他很爱你,这是一种无私的情感,他从未想着让您报答他。” 海黛说道,她无法理解青年的想法,“先生要是知道您这么客气,会很难过的吧。” “抱歉,我有些冷血。”寄秋垂下眼睛,细密的睫毛在她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在寄秋经历的三个人生中,从未有人对她这么毫无保留的付出,她一开始只是孤儿院的孤儿,没有任何亲人,靠着社会的帮助念完大学成为一名警察; 她的老师福尔摩斯会给予她谋生的本领,让她有了一技之长,自己可以独自生存; 她的兄长达西疼爱她,但他心中有太多比她还重要的东西,家族,妻子,还有孩子; 唐泰斯是第一个给予她温暖却不奢求回报的人,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 “您明明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却总把自己放在一个谦卑的位置。” 海黛轻轻摇了摇头,伸出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理性者不代表着冷血,他们恰恰是最真诚的人群,如果得到他们的信任,那将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曾几何时,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理性的人,那么我不会为了欺骗别人的情感而感到罪恶。” 寄秋注意到海黛低落的情绪,“为自己的亲人复仇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份勇气。 虽然莫尔塞夫没有参与到自己父亲那些肮脏的事情中,但他确实享受着自己父亲给他带来的福利。” “谢谢您的安慰。”海黛站在门前,提起裙角向她行了一个礼,然后走进庭院,关上那扇雕花木门。 晚上唐泰斯办完事情回来后,寄秋细致的描述了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在内政大臣秘书上面,“我觉得德布雷先生跟唐格拉尔男爵夫人关系匪浅,据我所知,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么他依靠仅见过一次面的舞会上认出男爵夫人,这很可疑。” “我知道了。”唐泰斯点了点头,耐心地听着寄秋把话讲完,末了又做出一篇夸奖的小作文。 寄秋觉得唐泰斯给她写的赞美词都可以出一本书了,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变成现在理所应当,这种夸奖教育,让她成为最自信的崽。 第171章 巴黎上流社会最近都对维尔福一家避之如蛇蝎,原因是小维尔福先生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身上长满了吓人的脓包,服侍他的女佣当场就被这一幕吓晕。 维尔福夫人不得不求助社会上各种神医,但却导致她儿子脓包越来越多。 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想到了那个神秘无所不能的基督山伯爵,她急忙写了一封信去求助。 当天下午,基督山伯爵赠予他们一瓶包治百病的神仙药水,小维尔福先生服下后,身上的脓包慢慢干瘪下去,也不再发热了。 维尔福先生声情并茂写了一封感谢信,并殷切邀请基督山伯爵和他的独子来府中拜访。 自从小维尔福先生生病后,再也没人敢靠近维尔福宅邸,法官此番举动不仅仅是为了感谢,还是想告诉众人自己儿子不会威胁到他人的安全。 “好极了,你今天依旧光彩照人,西蒙。”唐泰斯神色认真地给青年领子上绑好缎带,他捋了一遍寄秋的卷毛。 “是吗?”寄秋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张开双臂,让弗雷斯特用刷子刷去她西服上的猫毛,“我们走吧。” 马车轱辘转着来到了圣・奥诺路,这里到处都是奢华的宫殿,巴黎九成的有钱人都在这里居住,路边种着一排栗子树,都被堆砌的砖块保护起来。 “我一直期待着你们的到来!”维尔福伸出手同唐泰斯握手,他又鼓励地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亲爱的伯爵阁下,您又救了我儿子一命,这份恩情我们会谨记于心。” 维尔福夫人这几天被折磨的脸上受了一圈,但她还是神采奕奕,“阁下,您两次善举不仅是拯救了我的儿子,还有一位母亲的心,爱德华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恐怕我这辈子都会在痛苦中度过。” “这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唐泰斯脸色平淡,好像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维尔福夫人随即让女佣把她儿子带过来,“这件事需要爱德华亲自和你道谢,我一向教育他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唐泰斯微微点了一下头,“维尔福法官的家教我一向是信得过的。” 寄秋在一旁端起茶杯,她隐约摸清了维尔福夫人的想法,她的猜测在下一秒被证实了。 “冒昧的问一句,伯爵阁下有教子吗?”维尔福夫人问道。 唐泰斯脸上笑容很浅,“抱歉,曾经有一个神婆说过,我会给自己未来的教子带来不幸,所以我不会当任何孩子的教父。”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维尔福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女佣带着小维尔福先生走上来,男童举止不复之前的活泼,他脸色苍白,皮肤上还带着短时间内消不下去的痘坑。 寄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好久不见,爱德华。” 爱德华闻言抬起脑袋,看着笑得一脸温柔的青年,他神色变得恐惧,用力挣脱开女仆的手,大叫着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维尔福夫人的笑容变得僵硬,维尔福眉头紧皱,他脸上火辣辣的,显然他儿子这种行为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侮辱。 “看来小维尔福先生恢复良好,他还是像之前那么活泼。”唐泰斯笑着说道。 “对了,瓦朗蒂娜呢?”维尔福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他问着一旁的女佣。 “您还有一个女儿吗?”寄秋疑惑地问道,她看向维尔福夫人,“看来维尔福夫人比我所见的还要年轻。” 维尔福夫人脸色变得极其尴尬,她连忙解释道,“瓦朗蒂娜是我先生前妻的女儿,她精神状态有些差,医生说最好让她在室内静养。” “不过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作为家中的一份子,理应出来表示一番谢意。” 话音刚落,一位神色忧郁地年轻小姐走了进来,她身姿妙曼,有一头栗色的秀发,深蓝色的眼睛带着挥之不去的脆弱感,她落落大方向唐泰斯行了一个礼,举止优雅,像极了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寄秋也跟着唐泰斯做了一个回礼,她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在旁人看来,青年一点也不为美色所动。 突然有一个侍从跑到维尔福耳边,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后者脸色一变。 “真是太抱歉了,阁下。”维尔福脸色充满遗憾,他口吻依旧带着傲慢,“国务总理有事需要我去办,我不得不立马动身前往众议院。” “您尽管去吧,这种情况向来是应该体谅,毕竟您是为这个国家办事。”唐泰斯说道。 维尔福走后,就由维尔福夫人招待唐泰斯和寄秋,她领着他们来到自家的招待厅,命人用美味的栗子蛋糕招待他们。 “尝一尝吧,这是我们维尔福家很有代表的蛋糕,栗子都是取自于花园中精心栽培的栗树,我聘请了巴黎最厉害的果农照顾它们。” “话说,我好像见过夫人和令千金。”唐泰斯声音柔和,“就在罗马的一家旅馆,维尔福小姐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我出于好心医好了旅馆一位病人,很多人都把当作医生,而维尔福小姐则是来找我看病。” 维尔福夫人脸色有些慌张,她装作镇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瓦朗蒂娜,“今天天气很好,你不妨带着罗希先生去花园里逛一逛。” 瓦朗蒂娜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低声朝寄秋说了一句,“请跟我来吧,罗希少爷。” 寄秋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朝维尔福夫人行了一个礼,跟着瓦朗蒂娜离开。 “您家的花园十分别致。”寄秋看着头顶的蓝紫色牵牛花,上面停落着一只艳丽的蝴蝶,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蝴蝶扑闪的翅膀,指尖传来一阵痒意。 瓦朗蒂娜看着长相清俊的青年逗弄那只蝴蝶,青年动作轻柔,不像她那顽劣的异母弟弟。 他动作轻柔,不一会儿蝴蝶探出触角,带着一身花粉飞到青年的手指上。 “来,伸出你的手吧,维尔福小姐。”寄秋轻声说道,她眼神真诚,举止没有一个地方出格。 瓦朗蒂娜怔愣了一下,缓慢地抬起手,跟青年温热的指尖相触,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落到她手上,像极了一件精美的饰品,她忍不住感叹道,“……真美啊。” 寄秋搓了搓指尖,指尖的嫩黄色花粉落了下来,“它之所以这么美丽,是因为它还活着,没有被制成标本。美丽的本身是自强不息的生命力,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蝴蝶虽然弱小,但它依然绽放着自己的生命,每日在花间飞舞。” 瓦朗蒂娜看着手上的蝴蝶,她动了一下手指,蝴蝶便扑腾着斑斓的翅膀飞走了,“有时候我也想成为一只蝴蝶,它是自由的,不受任何拘束。” “这种蝴蝶叫黑麦金斑蝶,是一个不耐寒的品种,等冬天来临的时候,它们就会迎来死亡。” 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蝴蝶再次落到牵牛花上面,“有时候,还是人类的身份更好用一些。” 她注意到不远处已经生锈的铁栅栏门,“那里为什么如此荒芜?” “曾经它通往一座果园,只不过没人打理就荒废了,为了不影响美观,后母就命仆人锁住它。” 瓦朗蒂娜看到青年感兴趣的神色,心被提了起来,她脑袋飞快地想着转移寄秋注意力的方法。 寄秋看到铁栅栏门后茂密的灌木丛,她余光注意到瓦朗蒂娜的手不安地紧握,眼睛再次审视那簇灌木,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瓦朗蒂娜看到青年神色自然地走到一旁的大理石凳子旁边,拾起一本书。 “这是波德莱尔的诗集?”寄秋翻阅了几页,看到书中那片精美的书签,“我很喜欢他的《恶之花》,他是一个忧郁的诗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写作天赋,他那孤傲和叛逆是我所欣赏的特质。” 瓦朗蒂娜接过青年手中那本《巴黎的忧郁》,拂去书籍身上的花瓣,“他的忧郁格外与众不同,非浪漫主义,而是带着对世界的同情,对正义的追求。” 唐泰斯和维尔福夫人结束谈话,寄秋从维尔福夫人得意的神色知晓她的监护人已经成功达到效果。 寄秋坐到马车上,看到唐泰斯平静的神色,她把今天在花园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维尔福小姐带我参观花园,维尔福家有一个荒废的果园,我在那里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噢,是谁呢?”唐泰斯挑了一下眉头问道。 “马西梅朗・莫尔塞夫先生。” 唐泰斯叩打膝盖的动作停下,“你确定吗?” “当然,灌木丛有个角度可以看到后面的人,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我。”寄秋说道,“他好像是维尔福小姐的情人。” 唐泰斯皱起眉头,“那可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听阿尔贝说过,维尔福小姐上一周已经订婚,而订婚对象是我们在罗马遇到的那个弗兰兹・伊皮奈男爵。” “你又帮了我一次。”唐泰斯温柔地说道。 第172章 寄秋转悠着手中的球杆,她正在和阿尔贝他们打桌球,这项运动在法国比在英国流行,基本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里面都会有台球桌。英国人喜欢比力玩法,法国人喜欢开仑玩法。 “噢,糟糕!”泄气地放下手中的球杆,他刚刚打偏了,台球处于一个很曲折的角度。 “到我了。”阿尔贝拿起球杆,可惜他也没打中,打到了台桌壁上。 “角度更偏了。”德布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寄秋抬起球杆挡住他的动作,“既然是娱乐,那么我来试试。” 她眼睛估算好了角度,球杆在指尖摩擦了一下,有两个球都被击中,滚到了洞里。 “哇哦~”阿尔贝惊叹地鼓掌,“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当然,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我去学习,台球只是我饭后消遣的其中一项运动。” 寄秋将球杆丢给一旁的侍从,她把脱下的外套挂在手臂上,“抱歉,我有事情需要先行离开。” 阿尔贝看着青年挺直的背影,如此自信高傲,他想象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压弯他的脊梁。 “我的朋友,我决定离开巴黎,去新的地方追求我的艺术。” 文森特背着一个亚麻背包说道,他只带了随行的物品,“我的画就送给你了,如果你觉得占地方的话,可以收在仓库里,但请务必不要丢弃它们。” “我会好好保管的”寄秋慎重的说道,她看着精神亢奋的文森特,“我可以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我将前往法兰西南部,那里有着绚烂的风景,会对我的创作很有帮助。” “那我大胆猜测一下,是在普罗旺斯吗?” “普罗旺斯?听起来是一个好去处!”文森特惊喜的说道。 “我们家在马赛有一处房产,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你的。” 寄秋笑着说道,她想到唐泰斯的家乡也是马赛,监护人的父亲在那座城市中的一块墓地中沉睡。 ‘复完仇后,唐泰斯会回到那里看望他的父亲吧。’寄秋想到。 “那太好了!我的房间肯定有一块地方是属于你的。”文森特抱了抱寄秋,“我会给你写信的!” 寄秋看着坐在板车远去的文森特,男人在车上一直跟他挥手,整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如果一直这样便好了。’寄秋在心里叹息,她很清楚普罗旺斯对文森特・范德的意义,孤独的画家在那里创作许多传奇的名画,同时也把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三十七岁。 晚上用餐的时候,伯爵看出来寄秋兴致不高,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我的孩子?” “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难过?” 寄秋把手底下的牛排切成等大的块状,她并没有放入自己口中。 反而拨到唐泰斯的碟子里,“我有一个朋友离开,去普罗旺斯追求他的人生理想。” 唐泰斯吃了一块寄秋切好的牛排,“那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呀。” “我。……分析过他此番举动的结果,不是很好,只会给他带来灾难。” 寄秋看着唐泰斯一口一口把她切好的牛排吃干净,只有这样才能让监护人的厌食症状好转,“这是个必然的结果,但我没有理由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她不了解历史上的文森特是在哪一天去世的,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哪件事情造成他精神崩溃的? 死后文森特在普罗旺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生前的他愿望是在一家咖啡馆能展出他的画作,现下却没有一家咖啡馆是真心诚意去展出的。即使后世欧洲各地争先恐后创建他个人专属美术馆。 “你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不行呢?” 唐泰斯看向青年的神色很温和,他不喜欢自己崽蹙着眉头,“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帮助,即便是付出所有的财富,为了让你快乐也无妨。” “这倒不用。”寄秋揉了揉眉心,她心情轻松了一些,“我会尽可能制止这场悲剧发生。” 她喜欢范德的画作,但现在的文森特・范德是她的朋友,她想让文森特可以无憾地度过这一生。 ‘历史上,不应该只有悲剧才值得铭记。’ ‘如果文森特活得更久,那么会不会有更多的名画诞生。’ 转天寄秋来到马尔斯跑马场,她走到自己早已订好的包厢,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她发现了不远处熟悉的人影,“好久不见,莫雷尔上尉。” “啊,好久不见,罗希先生近来还好吗?” 马西梅朗神色有些慌张,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跟寄秋问好。 “上尉是在等什么人吗?”寄秋问道。 “不…没有。”马西梅朗摇了摇头,他挠了挠鼻尖,“我原本找一个专门卖票的贩子订下一间包厢,谁知却被他更高价卖给另一个人。” “一个没有契约精神的小人!” 寄秋看到马西梅朗额角的汗珠,她推开自己的包厢门,“我的包厢只有我一个人,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共用一个。” “真的是太感谢了,罗希先生。”马西梅朗说道。 他们走进包厢,注视着下面人声鼎沸的平民席位,好多人手里都捏着马票,上面有他们压下的马号。 “您有下注吗?”寄秋问着一旁正襟危坐的马西梅朗,她没看见马西梅朗手中的赌注。 “我下了十法郎在一匹英国纯血马身上,它的骑师虽然不出彩,但一向稳妥,即使输钱也不会太多。” 马西梅朗回答道,他看着神色平淡的青年,“您看好哪匹马呢?” “喏,那匹。”寄秋指着一匹马说道。 马西梅朗定睛一看,那匹马不是最健壮的,精神也不是最好的,他神色疑惑,“为什么是它呢?” ‘看来罗希先生对押注并不擅长。’他在心里默念道,在他看来那匹马是必输的。 哨声一响,所有马匹冲向赛道,马西梅朗下注的马匹跑在中间,打头的是一匹黑色的骏马,它是一开始看好的夺冠热门。 很快赛场上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黑马步伐放缓,它暴躁的将背上的骑师甩下马,而后面的骑手为了不让马蹄踩在他身上,连忙拉紧缰绳。 不一会儿又有一匹马出现问题,它前蹄弯曲跪在了地上,身上的骑师被甩了出去。 看台上的观众们心里无比震惊,这片赛场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夺冠的中子赛马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 最后一匹枣骝马冲了出来,迈向终点。 等候在终点的记者同时涌到了那名骑师身前,拥挤着要成为第一个采访他的人。 “这……简直是个奇迹!” 马西梅朗瞳孔因为震惊而变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用着红茶的青年,“罗希先生,您是有预言的天赋吗?!” “怎么可能。”寄秋放下茶杯,轻笑了一声,她看向场地,“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观察力而已。” “在口哨吹响前,我一直在关注着每个骑师的状态。” “那匹黑马的骑师神色紧张,马是匹好马,但显然他没有驯服那匹马的能力,黑马一直不满身上的骑师。 所以在比赛中,骑师催促引发了它暴躁的情绪,而黑马旁边赛道的骑师也会受到影响; 那匹英国纯血马,骑师没问题,但我看到马匹关节处有磨损,它是不可能加速奔驰; 那匹倒地的马很可惜,它的骑师没看出来它患上了一中心病。 而这些情况都影响不到最边缘的枣骝马,它虽然不健壮,步伐也不是那么快,但它的骑师很爱它,马铁是新打的,皮毛养的油光水滑。” “那个,马也会有心病吗?”马西梅朗问道。 “当然,万物有灵,它们也有喜怒哀乐,只不过跟人类的语言不相通,大部分人都无法得知它们的想法。” 寄秋声音变得柔和,她看到赛场上,骑师将冠军的桂冠戴到了枣骝马头顶上,男人神色温柔地轻吻着他的伙伴,“那匹马很爱自己的主人。” “罗希先生太过谦虚了,您的观察能力可以是大师水平了!” 马西梅朗赞叹着为寄秋鼓掌,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声显赫的画家,“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啊,多谢夸奖。”寄秋挠了挠后脑勺,她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我小赚了一笔,不知有这个荣幸请上尉吃一顿饭吗?算是报答您陪我看这场比赛。” “噢,我感到非常荣幸!”马西梅朗连忙说道,他对青年的好感度持续上涨,“我知道有一家好吃的餐馆,物价不高,您愿意听从我的请求吗?” “可以,我来巴黎,还没有去餐馆用过餐,在罗马的时候,我就期待着吃一顿法国特色鹅肝。”寄秋说道。 他们走出包厢,正好同另一伙人相遇。 “幸会,维尔福夫人,维尔福小姐。”寄秋看到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她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到您,罗希先生!不知道伯爵近来可好?”维尔福夫人笑容满面的说道。 “家父很好。”寄秋瞥到正在搞地下恋的两个小情人,像是不认识一样,连对视都不对视一眼。 不过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马西梅朗会在包厢附近徘徊了。 第173章 “我不明白,所谓的党派,真的比亲情更重要吗?” 寄秋参加完葬礼说道,她此时正在维尔福家,死者是维尔福的前岳母圣梅朗老夫人。 维尔福一家对外宣称是老太太吃饭不慎噎死,毕竟她已经很年迈,出了点什么意外并不奇怪。 在瞻仰圣梅朗老夫人遗容的时候,寄秋注意到老夫人那发青的指甲盖,明显是被毒杀的。 她看到前来的人都在夸赞维尔福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由得涌上一股恶心。 “不知道,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你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它。” 唐泰斯将自己的手杖递给雅各布,他知道自己的崽是知恩图报的人,向来看不惯狼心狗肺的东西。 “真可惜啊,恐怕整个葬礼上,只有维尔福小姐的眼泪是真心的吧。” 寄秋觉得这位小姐的性格倒是随了她那早逝的母亲,“莫雷尔上尉爱她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你打算处理这件事?” 唐泰斯想到这一点,颇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对老莫雷尔的恩情是无法忘怀,这份心在老莫雷尔死后转移到他的儿女身上,“我会放她一马,只要她性格不像她父亲一样。” 寄秋没有说话,她觉得有时候监护人的心还是太软了,但她却很喜欢唐泰斯的性格,他会宽容,没有圣母到让人无法忍受。 之后的日子,唐泰斯一直在忙碌,他每天只有早上和晚上在餐桌上出现,其余的时间都不见人影。 寄秋将自己泡在自己的画室,彻底沉迷于创作,她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全扑在了绘画上。 “少爷,您该出去走走了。”弗雷斯特说道,他时刻盯着青年的作息,“长时间下去的话,您身体会吃不消的。” “好吧。”寄秋放下手中的画笔,她脱下沾满颜料的外套,在水池里洗干净手上的颜料,“我们去听歌剧吧。我来巴黎这么久,还没听过一场戏剧。” “车已经备好了。”弗雷斯特说道。 寄秋带着弗雷斯特来到巴黎歌剧院,唐泰斯在这里有一间私人包厢,她跟着剧院经理找到了自己的包厢。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坐吧。”寄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她看着长相刚正不阿的英国保镖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你态度倒是很坦然。”她打趣地说道。 丝毫没有尊卑意识的弗雷斯特一脸不解,“不是你让我坐下的吗?” “如果是阿里的话,他宁愿坐在地上,也不会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寄秋说道,“而且你看着就像那种一板一眼的英国管家。” “少爷喜欢这种样子的吗?”弗雷斯特问道。 “只要你不影响本分工作,其余的皆与我无关。”寄秋拿起一块曲奇饼尝了一口,发现不如家里的好吃又放下了。 “咦,不是马尼翁先生的演出吗?” 她刚从剧院经理口中打听到,马尼翁是巴黎剧院的头牌歌剧演员,但此时表演的是一位女演员,不在剧院门口银幕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应该是新人。”弗雷斯特说道,他还是贵族的时候也跟着来往的世交去歌剧院听戏,“今天有可能是历练新人,希望她不要搞砸了。” “唔?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经典的戏剧,不容易搞砸,但也很难出彩,期待一下这位小姐的朱丽叶吧。”寄秋将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弗雷斯特安静下来。 舞台上的女演员年龄不大,声音柔美,没有一丝颤抖,演完之后剧院响起掌声,都给这位新人送去了鼓励。 “您说的没错中规中矩。”弗雷斯特说道,他看着舞台上皮肤白皙的女郎,“看起来演戏只是她的爱好,从她滋润的脸色来看,并不缺钱。” 寄秋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快速过了一眼,“有趣,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是真的,不是道具。” 听完这出戏剧之后,寄秋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厅喝点东西吧。” “您是少爷,我自然遵从您的一切决定。” “如果把我赶出画室的人不是你,那么我就信了你的言辞。” 来到咖啡厅后,寄秋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她友好地问好,“幸会,唐格拉尔小姐,不知道您对我是否还有印象?” 面前的小姐无论是身份还是长相,寄秋都不会忘掉,这是她爹仇人的女儿,欧热妮・唐格拉尔。 欧热妮长相十分英气阳刚,她眉眼棱角分明,是一位锋芒毕露的美人,她的眼睛漆黑深邃,嘴角边有一块痣,显得她看起来更有攻击力。 放在后世,就是那种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但在这个时代,她的长相不受欢迎。至少寄秋听到阿尔贝说过她的长相不合自己心意。 “当然,您不俗的气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朋友瓦朗蒂娜对您的性格赞不绝口。” 欧热妮说道,她声调很低,神色不慌不忙,“我在等我的朋友,她一会儿就过来了。” 寄秋自然听出来这位小姐口中的戒备之意,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带着弗雷斯特坐到不远处一个空餐位上。 她在唐格拉尔小姐身上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信息,就是这位小姐不喜欢自己的父母,甚至有些厌恶。 圣梅朗老夫人的葬礼上,寄秋悄悄观察过跟唐泰斯有仇的那些人的家眷,梅塞蒂斯对自己丈夫很冷淡,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维尔福夫人妄想着吞食属于瓦朗蒂娜的家产,试图杀掉阻碍她儿子的所有人; 唐格拉尔男爵夫人不知道给唐格拉尔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 ‘她难道知道自己母亲和维尔福的奸情吗?’寄秋想到。 过了一会儿,咖啡厅门上的风铃响起来,一位皮肤白皙的小姐走了进来,她穿着朴素,脸上干干净净,不施粉黛,她兴高采烈地在唐格拉尔小姐面前坐了下来。 ‘扮演朱丽叶的那个女演员?’寄秋认出了来人。 两位姑娘点好餐后,就开始讨论起了音乐之类的东西,此时原本面色冷硬的唐格拉尔小姐变得柔软起来,她神色温和地注视着,措辞间毫不掩饰对女演员的关切。 寄秋从她们口中的交谈得知这位巴黎歌剧院新晋女演员叫罗茜・亚密茉,目前借住在唐格拉尔小姐家中。 ‘回去叫弗雷斯特查一查这个人。’寄秋挖下一口小蛋糕放入口中,就在她还打算探听一些东西的时候,女孩们站起身手挽手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家中用晚餐的时候,寄秋收到了弗雷斯特调查的报告,她不紧不慢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它递给唐泰斯,“今天我遇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噢?”唐泰斯接过寄秋手中的资料。 寄秋原以为密茉莱和欧热妮只是普通的朋友,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比想象的还要亲密,两个人是同学,有着高度相似的共同爱好,都下决心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伟大的音乐艺术。 亚密茉喜欢欧热妮独一无二的创作天赋,欧热妮喜欢亚密茉独一无二的歌喉。 欧热妮在得知亚密茉无钱继续音乐道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亚密茉请到自己家中,给予她追求艺术的金钱。两个人同吃同住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觉得唐格拉尔小姐也不满意这桩姻缘,她会想方设法毁掉这个订婚。”寄秋说道。 唐泰斯看完手中的资料,他看着乖乖吃着青菜的寄秋,“我觉得她跟你很像,你们身上那种叛逆,崇尚自由的天性简直一模一样,还有对艺术的追求。” 他用餐巾擦拭着大手,“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性别。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就会是另一个欧热妮・唐格拉尔。” 寄秋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青菜和西兰花,机械的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唐格拉尔是你的仇人,你怎么能把他的女儿跟我比呢?” “噢,我只是想到你是我的女儿的话,现在是什么状况。” 唐泰斯说道,他眼神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崽,“我会给你买上几个房间的衣服,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愿意为你摘下来。” “好了,你不能再心软了爸爸,你不能见一个原谅一个!” 寄秋伸直手臂,握住唐泰斯的手,“不然,我会替你动手。” 唐泰斯看着青年格外认真地神色,忍不住笑了,“你只要好好当你的画家,至于那些人,我会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往地狱,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哦。”寄秋放下心来,把自己盘子中的胡萝卜拨到一边。 唐泰斯见状叹了一口气,“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挑食。” “我已经吃完了青菜和西兰花。”寄秋讨好地把自己碟子中的烤羊排切了一块放到唐泰斯碟子中,“爸爸,你也吃啊!” “谢谢。”唐泰斯很享受青年的投喂,每次都会吃下去。 ‘先生又忘记让少爷吃胡萝卜了。’弗雷斯特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里对老板这种溺爱行为进行批判。‘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做一个严父。’ 第174章 寄秋画技到达一个瓶颈期,她正在画一幅歌剧表演的场景,模特自然是格罗西,她挥挥手,“你别动。” “我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两个小时了,少爷。”格罗西扯动了一下脸皮,他保持一个表情脸都僵了,再加上他那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少爷一定要他沐浴在晨曦下,柔和阳光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炙热。 “好吧,你去吃早餐,明天再继续。”寄秋放弃挣扎,她丢开手中的画笔,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放。 “少爷,今天的晨报我已经买来了。”弗雷斯特拿着早报进来,递给充满颜料味的青年。 寄秋伸手接过,她没去看报纸,而是朝英国保镖招手,“不急,你看看我的画差点什么?” 弗雷斯特伸头一看,他表情凝固了一瞬,面前的画在他看来没有丝毫美感可言,颜色浓度过高,让人看的刺目。 “少爷,我是个俗人,不懂艺术。”弗雷斯特选择一个稳妥的说法。 寄秋神情古怪,“你之前说你还是勋爵的时候,是伦敦最有绘画天赋的人。” “我只是随口一说,要是我有口中说的一半天赋,早就在英国出名了。” 弗雷斯特脸色正经地回答道,他看到青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连忙打断,“您不如看看今天的报纸,上面有一则很精彩的故事。” 寄秋眼皮一跳,她抖开手里的巴黎卖的最多的报纸《大公报》,一行一行看过去,忽略那一大堆修饰词,抓住了重点,“……有人举报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被其手下法国军官背叛,将总督出卖给土耳其人,那位军官如今改名换姓成为一名贵族,在法国贵族院占据一席,他的名字是弗尔南多・莫尔塞夫。” 她看完之后勾起一个笑容,“有好戏看了。” 自古以来,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时代,背叛者都是被人唾弃不耻的存在,严重的甚至会身败名裂,无法在社会上立足,最后只能选择自我了断。 “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不止有贵族,还有平民,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弗雷斯特说道。 “过不了多久,这则新闻就会被别的报社争相报道,想必那时候事情就不是莫尔塞夫伯爵所能控制的了。” 寄秋当过报社老板,对这一行业了解的比较多,“真相终究会浮出水面,恶人也会受到应有的审判。” “如果莫尔塞夫伯爵没在四十八小时内洗掉罪名,过后的时间就会变成众人口中的事实。” 她曾当首相的时候,深知舆论的重要性,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平民了解信息的来源只能从报纸上,更容易被蒙蔽。 这件事在法国贵族院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每一位议员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们虽然不喜欢莫尔塞夫,但为了保全众议院的清白,贵族们迅速成立了私人调查队。 然而这些议员们意料不到的是,莫尔塞夫的事情已经传播到了平民中,并且传的很远,他们无力把这件事压下去,只能选择公开庭审。 转头,寄秋就收到去法庭的请函,她将信折了一折放到口袋里,然后看向身边的少女,“您还好吗,海黛小姐?” 海黛拉上她的面纱,面纱下的她脸上神色激动,“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我记不清我有多少次梦到我父亲和母亲,醒来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要让弗尔南多・蒙台哥下地狱,来让我父亲的灵魂得以安息。” “一定会的,我会与你同在。”寄秋轻声说道,她伸出手,将海黛扶上马车。 唐泰斯在英国的生意出了状况,他不得不前往英国亲自解决,只能由寄秋陪伴海黛前往众议院。 ‘真的是因为生意上出了问题吗?’ 寄秋不认为唐泰斯会在这么关键时刻不在现场,她更倾向于唐泰斯想要暂时隐藏自己,为了不惹另外两个仇人怀疑。 下了马车后,寄秋和海黛并排走着,在门口,她将身份证明交给保卫,“我是基督山伯爵的儿子西蒙・罗希,受邀前来关注这场庭审。” 保卫低头确认了一下身份,他看着另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她是谁?” “她是证人,议院主席给了她一张通行证。”寄秋说道。 随后,保卫放两个人进去了,寄秋看到莫尔塞夫义愤填膺地否认自己的罪行,她轻咳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海黛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信地走上庭审台,她缓慢揭下脸上的面纱,看向莫尔塞夫。 莫尔塞夫脸色立马变得苍白,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流了下来。 海黛用着柔和平静地口吻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她把证据一样一样的摆在讲台上,“……我的出生证明,我的卖身契,还有我母亲的死亡证明,都在这里。” “那位法官,将他恩主的妻子和女儿,卖了四十万法郎……我父亲很信任他的手下,临死前都不愿意相信他会背叛他。” 海黛那双蜜糖色的眼睛蓄满泪水,“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我父亲死后,割下他的头颅,套在刀尖上嬉戏。我母亲被土耳其人玷污,她无法忍受痛苦,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坐在庭审台上的主席沉默良久,他拿起那张卖身契,“上面写着基督山伯爵用一枚绿宝石为您赎身,我可以向他了解一下情况吗?” 海黛轻轻摇了摇头,“尊敬的先生,我的恩人在一个星期前去伦敦处理公务,他对此事丝毫不知情。” “是这样吗?”主席看向观众台上气质卓越的青年画家。 “我用我家族名誉担保,这件事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寄秋轻叹着说道,她神色带着怜悯,“我父亲对每一位孩子都十分疼爱,无论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那时他看到与我年龄相仿的海黛小姐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他出于一个父亲的柔软心肠,为海黛小姐赎回自由,像女儿一样抚养她长大。” “在我认识海黛小姐以来,她一直都很安静,眉目间总是带着郁色,之前我并不清楚,现在的我已经知道真相,我愿意如实相告我所知道的事情,只求能帮助到她。” “弗尔南多・蒙台哥,你这个心肠恶毒的侩子手,你身上的血迹无法洗清!你的罪孽终将会让世人知道!你如今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建立在我父亲,母亲,臣民的皑皑白骨上面!” 海黛指着蒙台哥伯爵喊道,她声音凄厉,“我那时候才四岁,但我始终记得,那双带着疤痕的手,把我交到奴隶主手里,让我从一位公主变成奴隶!” 她胸膛起伏,拢了拢额头上的碎发,看向主席,“阁下,您可以派人去亚尼纳调查,就可以证明我口中的事情是否是真实的。” 寄秋看着莫尔塞夫神色慢慢变得绝望,疯狂撕扯着脖颈上的领结,每一位议员细碎的声音汇聚成一根根银针,残忍的扎向他。 莫尔塞夫挣脱开保卫,像风一样离开庭审台。不一会儿,就有卫兵告知他乘坐马车离开的消息。 “诸位先生。”主席拿起小锤子敲了敲,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莫尔塞夫伯爵所犯的罪行是否属实?” “属实。”议员们不约而同地回答道。 海黛脸上出现一种解脱的神色,她重新戴上面纱,朝观众席上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随同寄秋离开众议院。 “你真的是太棒了!没有一个女孩做得比你更好。”寄秋赞叹地说道。 就在庭审结束的第二天,香榭丽舍的豪华宫殿就被人闯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呢,阿尔贝?”寄秋穿着一身骑装,站在客厅的台阶上望着怒气冲冲的青年。 “我不是来找你的,基督山伯爵在哪里?!”阿尔贝大声喊道。 “我父亲?他在伦敦。”寄秋扯了扯嘴角,她看着面色涨红的阿尔贝,“你想找他做什么呢?” “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你父亲而来的,对吗?” 阿尔贝第一次见到青年用那种嘲弄的神色注视着他,他大脑已经被愤怒占据,心中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倒,他扔出手上攥了已久的手套,“西蒙・罗希,我要跟你决斗。” 寄秋一把接住那只白手套,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好啊,你想用什么?匕首、马木仓还是剑?” “……当然,见证人你来找,记得把决斗武器和决斗的时间地点告知一下,我随时恭候。”说完这句话,寄秋就转身离开了。 阿尔贝看着青年高傲地背影,他泄愤地将手上的马鞭摔到地上。 “少爷,您应该让我来当见证人。”弗雷斯特眼神明晃晃地不赞同寄秋的做法。 寄秋不在意地耸耸肩,“怎么,你怕他耍花招?” “毕竟他是莫尔塞夫伯爵的儿子,跟他留着一样的血液。”弗雷斯特说道。 “放心吧,他的性格大部分随了他母亲,不至于那么无耻。”寄秋看着客厅的座钟,“我父亲啥时候回来?” “大约在一个星期后。”弗雷斯特回答道。 “那正好,我可以在他回来之前把莫尔塞夫伯爵的儿子解决掉。”寄秋冷漠地说道。 第175章 阿尔贝请了夏多・勒诺伯爵担当此次决斗的证人,他将决斗手续交给寄秋签字。 “罗希先生,你太冲动了。”勒诺看着青年弱不禁风的身板,他对决斗的结果并不看好。 “伯爵,我去意已决。”寄秋拿着羽毛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她收好自己的承诺书,“我们都在为自己的父亲为战,莫尔塞夫伯爵有个好儿子,即使他那么不堪。” “抱歉,我想问一下,亚尼纳总督那件事是真的吗?” “当然,真的不能再真了。”寄秋脸色平静地回答道,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大口喝着,“您该说一说决斗的规则了。” “双方都用剑,十点钟,在巴黎以东十一公里的小森林外围。”勒诺说道。 到了约定的那天,寄秋一大早就起来了,她给自己洗了个澡,在盥洗室里穿好衣服,检查了一遍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不会开后,才来到客厅。 “少爷,已经检查好了。”弗雷斯特单膝下跪,双手举着一把朴实无华的刺剑,他从昨天晚上就在确定剑是否坚韧。 “不错。”寄秋试了一下,德意志的细身剑,欧洲决斗使用频率最高的一种刺剑。 虽然缩小了攻击范围,但强度和防御能力加强,可以一下刺穿对手的心脏。 她翻身骑上那匹驯服的英国灰斑马,朝着小森林骑去。 等到她到达的时候,阿尔贝已经在那里等候,同时到来的除了勒诺伯爵还有德布雷。 寄秋下马,矜贵地朝他们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阿尔贝,“可以开始了,莫尔塞夫先生。” 两人面对面站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 阿尔贝举着细剑攻了上来,他眼里布满血丝,力道极大。 ‘德国人造的小剑,剑身剖面为菱形,长度比市面上的德国小剑长约三英寸。’ 寄秋大脑飞快地分析,同时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生硬,完美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击。 他们一来二去攻击了几次,然后各自退后三步,面无表情地对视着。 “我很不明白,莫尔塞夫伯爵做了如此肮脏下流的事情,你却还在维护他,当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寄秋脸色冰冷地说道。 “你什么都不懂!你已经得到那么多!还在嫉妒我父亲!”阿尔贝咬牙切齿地说道。 寄秋把身体重心放到双脚上,手臂半屈,她注意力达到有史以来最高,“嫉妒?你真是个可怜虫。” “你只会一味享受着你父亲带给你的好处,却不想想,一个小小的法国军官,怎么会突然有了一大笔钱,买下爵位,在众议院买下一个席位。” 她勾起嘴角,笑容带着浓浓的讽刺,“那当然是你那叛徒父亲站在无数人的白骨上换来的!你所花的每一法郎,都沾染着亚尼纳士兵们的鲜血!” “最重要的是,你父亲毁掉了我父亲本该绚烂的一生。” 寄秋俯身冲了过去,剑的尖端保持在她眼睛同一水平线上,伸直手臂,朝着阿尔贝砍去。 阿尔贝连忙用剑格挡,他隔着手套感受到虎口一震,惯性的退后了几步。 很快两个人又交战了起来,弗雷斯特在不远处和另外两个人观望,他宽大的袖子底下握着一把手木仓。 ‘虽然知道这很不公平,不过我向伯爵发誓过要用生命保护他的儿子。’ ‘若是少爷打输了,我就用这把木仓解决他们三个人,最后毁尸灭迹。’ 英国人脸色严肃,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 寄秋动了动耳朵,两把剑每次在交叠的时候,都会发出一声‘嗡——’,她额头上的青筋紧绷,几次进攻之后,耳朵里捕捉到那一声与众不同的嗡鸣。 ‘找到了。’ 阿尔贝看着面前那双野兽般的眼睛缓缓变成杏仁状,他再次一次抵挡的时候,手中的剑发出一声断裂的响声。 寄秋毫不犹豫地砍断阿尔贝的细剑,把他的长剑变成匕首的长度,她心里那股长久以来压抑的嗜血心性被彻底激发出来。 弗雷斯特注视着这一幕,他耷拉的嘴角上扬了一点,变成一条直线。 “剑怎么会断裂?!”德布雷不可置信地低声惊呼,他不安地看向勒诺伯爵,“我真的检查过好几次,那把剑是没问题的!” “镇定点,德布雷先生。”勒诺伯爵对现状感到讶异,身为法国十二贵族之一,他还是保住了自己的体面,“决斗的规则里没有不允许击断对手刺剑这一选项,继续看吧。” 阿尔贝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盆冰水淋了下来,他动作变得慌乱起来,急忙抵挡住攻击过来的细剑,他的胳膊上已经被划出几道口子,流出鲜血。 就在寄秋正准备朝着阿尔贝的脖子砍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女人,张开手臂挡在阿尔贝的面前。 她不得不扭转进攻方向,细剑狠狠插在了旁边的树桩上。 寄秋端详了一下来人,她立即认出眼前这个女人,“您在干扰这场决斗吗,莫尔塞夫伯爵夫人?” 梅塞蒂斯浑身颤抖,她依旧没有让开一步,“罗希先生,求求您,放过我的儿子。” “您让我放过您的儿子,倒不如一开始劝他不要把手套往我脸上丢过来。”寄秋面无表情地从树上拔下自己的细剑。 “阿尔贝只是一开始没想清楚,他只是愤怒自己父亲所遭受的待遇。” 梅塞蒂斯发丝凌乱,完全看不出第一次见面时贵夫人的模样。 “他有什么资格愤怒?!”寄秋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怒火占据,她清俊的面庞不受控制扭曲了一下,“该愤怒的是被自己亲信所背叛的铁贝林总督!该愤怒的是失去双亲的海黛小姐! 该愤怒的是被土耳其军队虐杀的亚尼纳平民!该愤怒的是我那在伊芙堡监狱蒙受冤屈的父亲!” “而这一切的罪孽都起源于费尔南的。蒙台哥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就在今天,您所生的儿子要为他父亲决斗!那么我成全他,让他同他的父亲一起下地狱,交给神去审判!” 梅塞蒂斯被青年接连叱责弄得脸色苍白,她身形摇摇欲坠,泪珠从她白皙的脸颊上低落到身下的草地上,她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您就从来没怀疑过吗?为什么您的未婚夫会被人从订婚宴上抓走,是谁陷害的呢?”寄秋看着面前脆弱的女人,她大脑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他在伊芙堡呆了十四年,每天都是馊掉的食物,饮用水都是雨水,他像一个牲口一样被关押在那里! 因为弗尔南多・蒙台哥想要得到您,拼命想要毁掉您的未婚夫,他联合别人一起捏造了莫须有的罪名。让一个本该有着光明前途的人被投入狱中。” 寄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甩到梅塞蒂斯身上,“这里是弗尔南多・蒙台哥当年诬陷爱德蒙・唐泰斯的证明,您不妨好好看一看。” “那位老人,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背上叛国的罪名,在绝望之下,绝食自杀了。他生前把您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梅塞蒂斯感觉自己牙齿都在发抖,她手指颤抖地打开那封信,逐句读了下来,“噢!不!” 寄秋重新拿起剑,她看向阿尔贝,“所以,您该走到一旁,看着这场决斗落幕。” “亚尼纳和唐泰斯的仇恨,将由我来终结。” “不!!这一切都是阿尔贝父亲所犯下的错误,请您不要报应我儿子。” 梅塞蒂斯膝盖弯了下来,她跪在了寄秋面前,女人的神色十分绝望,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我儿子的生命。” 阿尔贝心间涌上一股悲凉,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卑微地做出恳求,“妈妈…您不用这样。” 他丢掉手中的断剑,嘴唇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一直尊敬的父亲,他真的是那么不堪的小人吗?” 梅塞蒂斯泪水充斥着眼眶,她重重点了一下脑袋,末了,用一种恳求的神色看着面前冷漠的青年。 “罗希先生,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来偿还我父亲所犯下的罪恶。” 阿尔贝身上最后一丝精神气被抽走了,他坐在了草地上,把自己的全部弱点都暴露在寄秋的剑下。 “我输了。”他说道。 寄秋握着细剑,望着面前准备一起迎接死亡的母子。要是换成另一个人就已经心软转身离开,可惜这是一个恶魔。 ‘既然这样,那就全部杀掉吧。’她对自己说道。 就在此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按在寄秋的肩膀上,“西蒙,已经够了。” 寄秋扭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唐泰斯,她露出漫不经心地微笑,“你要阻止我吗,唐泰斯?为了你的旧情人,还有她和你仇人生下的儿子?” 唐泰斯眼神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炸毛的崽子,他用力将青年拥入怀中,“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如果你想杀掉他们,我是不会出手制止,但我不想你为了我手上沾满鲜血。”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只为了你死后步入天堂。” 寄秋喉咙干涩,此时她脑海里想到是她和唐泰斯平日里相处的画面,持剑的手缓缓松开,细剑掉落到地上。 ‘可是我早已在地狱中无法转生。’她把脑袋搭在唐泰斯肩胛上在心里默默说道。 最终寄秋还是乖乖的被唐泰斯抗在肩膀上带了回去,她趴在监护人肩膀上,看到梅塞蒂斯心碎和庆幸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她忍不住感叹道,‘没有人能比母亲更爱自己的孩子。’ 阿尔贝表情空洞地被梅塞蒂斯抱在怀中,勒诺伯爵和德布雷从观战的地方走了过来,把这对母子送到马车上。 第176章 决斗完第二天,寄秋收到一个巨大的包裹,是阿尔贝寄来的,同时还有一封信,她展开信看完之后就放到一边。 信上阿尔贝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他说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奢求海黛的原谅,为了替父亲赎罪,他决定去参军,把自己心爱的藏品都赠予寄秋,感谢她这些日子教会了他很多事情。 寄秋打开包裹,里面堆着各种好看的小玩意,她拿起一个从东方那边传过来的琉璃鼻烟壶,拧开盖子轻轻嗅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少爷,您要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弗雷斯特问道。 “又不是什么大型摆件,就放我画室里吧。”寄秋把鼻烟壶放回木制雕花盒子里面,她看向英国人,“你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想问的东西。” “啊,这么明显吗?”弗雷斯特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他望着身形瘦削的青年,“我挺想知道,莫尔塞夫先生的刺剑为什么会断裂?” “德国铁匠掌控着整个欧洲决斗细剑的制造技术,但这种剑的剑身上有一个弱点。 因为他们抛弃剑脊平坦的拉丁风格小剑,剑身变得更细长,所以剑身的中端某个点十分薄弱。” 寄秋抽出自己昨天决斗用的刺剑,她拿起手边的一把水果刀,用力砍到剑身中间位置,刺剑拦腰折断,“我可以通过声音来确定剑身薄弱的点在哪里。” “可是……您为什么会懂这些呢?” 弗雷斯特疑惑地问道,他看着养尊处优的青年,完全跟匠人联系到一起去。 “大概我之前遇到过某个铁匠吧。”寄秋轻声说道,实际上是她还是西格莉德・加里的时候,遇到一个凶手是铁匠,顺势了解了相关的知识。 “对了,我父亲是啥时候到场的呢?” 她皱了一下眉头,按理说唐泰斯去英国,短时间内怎么赶回来的? “我觉得先生在您到达之前就已经到了。”弗雷斯特说道,“我一直在关注着局势,如果有人突然到来,就会立马知晓。” “最近海面上有什么暴风雨吗?”寄秋问道。 “大约在十天前,有一次,不过第二天船只航线就恢复运转了。” 弗雷斯特说道,他恍然大悟,“难道先生并没有在暴风雨停后继续前往英国,而是继续呆在了法国?!” “他可能来一场马赛一日游吧。”寄秋无所谓地耸肩,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今天好像是十月二号。”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是唐泰斯的生日。” 当天晚上,寄秋端着一个九寸的柠檬蛋糕,像是小偷一样潜入到唐泰斯的卧室,然后看到铺着法兰绒桌布的办公桌,猫着腰钻了进去。 ‘唐泰斯大概在九点回到家,这时候我会突然出现,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寄秋被自己脑补的父慈子孝的一幕感动极了。 她蜷缩成一团,听着外面座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守的她腿有点麻了。 沉重的座钟敲了九下,终于听到了木门被推开的声响,寄秋试探地伸出一只脚脚,准备往外迈的时候,她听到高跟鞋拖沓的声音。 ‘不能吧……’寄秋第一反应是唐泰斯带着情人回来了,正准备干事,她一时间进退两难,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很快绒布外面传来交谈的声音,寄秋立马听出来女人的声音来自梅塞蒂斯。更尴尬了,她昨天还想着杀掉人家的儿子。 “爱德蒙,真的是你吗?”梅塞蒂斯轻声呼唤道。 唐泰斯神色平淡,“是和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莫尔塞夫伯爵夫人。” “怎么会不重要?!”梅塞蒂斯神情带着一丝绝望,她激动地拉住唐泰斯,“那天舞会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爱的那个爱德蒙,你不在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在思念着你。” “可你现在是弗尔南多的妻子,还是一位母亲。”唐泰斯挣脱开她的手,念到弗尔南多的时候,语气带着憎恶,“我现在是爱德华・罗希,那个爱德蒙已经死了,死在了伊芙堡。” “请不要这么说。”梅塞蒂斯嗓音干涩,她眼里带着一丝希冀,“我想知道,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真情。” 唐泰斯看着面前脆弱美丽的女人,她跟自己步入订婚殿堂的那时候完全不同,现在的梅塞蒂斯眉目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愁,他叹了一口气,“曾经的我对你无比爱慕,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但现在,我心中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我从莫尔塞夫得知你去世的消息,你想要越狱,却被人抓住绑着铁球扔到海里。我十四年每天都在向上帝祈祷你可以活下来。” 梅塞蒂斯眼眶充满泪水,男人的身影在她视线里变得模糊不清。 “噢?可惜我早已不相信上帝。”唐泰斯露出一个冷笑,他发现自己面对昔日的恋人,就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他们知道彼此早就回不到曾经,何必纠结之前的情感。 不得不说,寄秋长久以来咸鱼的人生态度影响到了唐泰斯。 很多时候,他觉得无法改变的事情就不再去深思,而是做好未来的事情。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如果上帝对我有用,那么我会变得虔诚,把他视为自己的主,但他已经放弃我这个信徒,我何必去追寻那飘渺的信仰呢。” 唐泰斯这番话给梅塞蒂斯带来很大的冲击,她第一次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人,除了那张似曾相识的五官,其余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爱德蒙・唐泰斯完全不同了。 “你是认真的吗,爱德蒙?”梅塞蒂斯不可置信地喊道,她慌忙抱住唐泰斯,试图想要证明点什么。 唐泰斯面对凑近的面庞,下意识别过脸,“我记忆中的梅塞蒂斯对情感很忠贞。” 梅塞蒂斯停了下来,她放开男人,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看来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唐泰斯看着掩面离去的梅塞蒂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绕到沙发后面,握住那只探出来的脚脚。 寄秋发觉到自己脚被人捉住,‘糟糕,吃瓜吃的太开心了,忘了把脚收回来了。’ 男人一点一点把从桌布底下拖出一只卷毛崽,他蹲下身子,“你父亲的感情纠葛好看吗?” 寄秋弱弱地举起手中的蛋糕,上面的生日祝词已经蹭花了,“生日快乐,爸爸。” 生怕不够,她又补上一句,“我自己亲手做的哦~” 唐泰斯看着面前不成形状的蛋糕,一颗老父亲的心被融化了,“谢谢你,西蒙。” 他没想过,自己曾经随口一句话,被崽子记了九年,每一年都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和惊喜。 他此时知道了,为什么梅塞蒂斯愿意为自己儿子做一切事情,换成他的话,他也愿意为西蒙做出同样的选择。 在知道自己崽和莫尔塞夫的儿子决斗的时候,他早早就藏身在那片森林的巨树后面,手中握着一把猎/(木仓),若是西蒙的对手占据优势,他会选择射杀阿尔贝・莫尔塞夫。 唐泰斯抽出腰间的匕首,将蛋糕分成四个等份,他把外形最好的那一块递给寄秋,“我们一起吃吧。” 寄秋接过,大口吃着,柠檬酱酸酸甜甜的,吃得她整个人心情都变好了。 唐泰斯看着青年吃的那么香,自己也拿了一块吃了一口,他神色扭曲了一瞬,‘太甜了!’ “爸爸,你怎么不继续吃呢?”寄秋神色疑惑地问道,她心里有些不安,“是太难吃了吗?” “不,是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太快吃完。”唐泰斯感觉自己牙齿都被甜掉了,他为了表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这样啊。”寄秋看了看剩下的两块蛋糕,幸好形状很大,“那这两块都给你吃吧。” “我会好好吃完的。”唐泰斯忍住了自己抽搐的脸部,他脸色真诚,“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柠檬蛋糕了,巴黎任何一家蛋糕店都无法与你的手艺媲美。” 寄秋被夸的心都飘了,“放心吧,我只会给你自己一个做,下次我做个巧克力的给你吃。” 那天以后,梅塞蒂斯离开了巴黎,回到了她的家乡马赛,她站在码头,目送着自己儿子远去。 那一瞬间,她眼睛模糊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爱德蒙在船上朝她挥手。等再次看向轮船,人又变成了阿尔贝。 莫尔塞夫伯爵发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在家中,他慌乱地寻找着,拽住一个仆人质问,“夫人和少爷呢?!” “他们……他们离开了。”仆人小声回答道。 “那他们去哪里了?!”莫尔塞夫大声吼叫道。 “我不知道,主人。”仆人嗫嚅的回答道,他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主人失魂落魄地坐到了地上。 “他们有留下什么话吗?”莫尔塞夫内心一片绝望,他像是抓住眼前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眼前的仆人。 “少爷说自己有这么一个父亲感到耻辱。”仆人知道这话有些残忍,他还是如实地回答道。 “是吗?”莫尔塞夫喃喃自语,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把木仓,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砰——” 第177章 清晨,香榭丽舍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男爵。”唐泰斯让仆人端上待客的茶点,“你看起来心情很糟糕,冒昧地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使你不愉快的事情吗?” “噢,这几天是我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段时间。”唐格拉尔痛苦的捂住脸,他那张刻薄的脸露出这样的神色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 “你不妨说说看。”唐泰斯眼神真诚,他倚靠在沙发上,“跟你的事业有关吗?” “是的,我的全部麻烦都是由于家门不幸引起的。”唐格拉尔说道,他见唐泰斯迟迟没请他落座,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坐了下来,“我的妻子轻信了交际圈流传的某个谣言,在某种程度上,我是愿意倾听伴侣的想法,她会时不时对我的生意指指点点。偶尔她会恰好说到点子上,在投机买卖这一方面,运气也是重要的一环。” “前期我们大约赚了四十万法郎,我将三分之二给她当零花钱。我那可怜的太太不知道从哪得知了某个富有的西班牙商人即将被驱逐法国境内,我便提前卖掉了公债。 但当天晚上的《消息报》证实了这个消息是假的,我损失了一百万法郎。” “仅一百万法郎吗?”唐泰斯挑了挑眉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仅一百万法郎?!”唐格拉尔惊诧地叫了起来,他口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几乎是我的全部可调动的金钱数了!!” “不要表现得如此惊悚,先生。”唐泰斯放下茶杯,他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你要知道一百万法郎对我这种人来讲,就像对你来讲的一法郎而已。” 唐格拉尔胸膛起伏剧烈,他总觉得面前那张带着礼貌微笑的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嘲讽意味在里面,“是的,对您这种顶级富翁来讲,不算什么,但却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唐泰斯看着仇敌压抑着自己屈辱的神色去恭维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快意,“你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毕竟你还有很多不动产不是吗?” 寄秋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听完了全程,唐泰斯这个方法完全利用了唐格拉尔贪婪的心理,就跟赌场的赌徒一样,前期都会让他们小赚一笔,后期想方设法让赌徒们输的倾家荡产。 “幸会,唐格拉尔先生。”她从拐角走了出来,来到会客厅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看向唐泰斯,“父亲,我跟莫兰先生约定好了一起去逛学院派的画展,我会在晚饭前赶回来的。” “去吧,我的孩子,玩得开心一点。”唐泰斯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他低声朝身边的雅各布吩咐了一句选一辆安全性好一点的马车。 唐格拉尔看着青年画家挺拔的身影,他若有所思,直到唐泰斯不满地咳了一下才收回视线。 “抱歉,贵公子的风采一时让我看迷了眼。”狡诈的银行家脸上堆满了假笑,他试探着向对面那个矜贵的男人开口问道,“不知道罗希少爷是否有婚配?” “没有。”唐泰斯上扬的嘴角慢慢变平,他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一个月前那场决斗闹得沸沸扬扬,您知道我唯一的女儿正准备和阿尔贝・莫尔塞夫先生订婚,他父亲的事情打乱了计划。”唐格拉尔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不得不放弃这门婚事,我心爱的女儿欧热妮跟罗希先生年龄相仿,他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唐泰斯摸着下巴说道,还不等唐格拉尔脸上露出笑容,他又接着说道,“可惜,在西蒙十岁那年,他遇到一个吉普赛女郎,她说我的孩子会在艺术方面取得常人无法比拟的造诣,同时她预言他一生有三次劫难,一次是在未成年之前大病一场,很有可能会让他变得痴傻,第二次是在他三十岁之前遇到一个女人,会让他身败名裂,第三次是在四十岁外出打猎,他会死于坠马。” “第一个预言已经应验了,他十二岁那年淋雨发热,持续好几天高烧不退,我用尽一切办法找人医治他。 幸运的是,后面遇到一个落魄的阿拉伯医生,用数种草药熬制成一锅汤让他服下,持续三天三夜后他便痊愈了。” “男爵,你也是一位父亲,你不会体会不到这种心情吧。有时候父母愿意为孩子做出一切。为了以防万一,我是不会拿我儿子的生命去冒险的。”伯爵说道。 唐格拉尔只好掐灭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他遗憾的开口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希望罗希少爷早日度过劫难。” “借你吉言。”唐泰斯把胳膊放在沙发扶手上,他微笑着说道,“不过我这里有一位合适的人选,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心意?” “真的吗?”唐格拉尔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他的名字是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父亲是意大利亲王伊桑贝尔侯爵,母亲是高塞利纳侯爵小姐,模样仪表堂堂,为人温文尔雅。” 唐泰斯说道,他看着沉思的唐格拉尔,接着下了一剂猛药,“他每年纯收入就有一百五十万法郎,不算上他父母留给他的宫殿和矿产。” “啊,那您可以介绍卡瓦尔坎蒂先生给我们认识吗?”唐格拉尔试探着问道。 “当然,前几天他正烦恼没有符合心意的女孩能当他未婚妻,让唐格拉尔小姐跟他见一见也好,或许两个人会情投意合。”唐泰斯口吻温和,看起来像是一心为人打算的好绅士。 “您真的太热心了,伯爵。”唐格拉尔赞叹道,他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眼里只剩下一百五十万法郎,只有这一点对他是重要的,“那我在家随时恭候,希望您不要忘记这件事。” “不会的,我答应好了的事情不会食言。”唐泰斯微笑着回答道。 寄秋在马车上整理了一下仪容,确认没有地方失礼之后,她才走下马车,不远处有一位带着面纱的少女已经等候在那里,“抱歉,让你久等了,希望我来得还不算晚。” 奥罗拉伸手牵上寄秋递过来的手臂,她心情雀跃,“不,是我不小心记错时间了,跟你没有关系。” 少女蜜糖色的大眼睛含着笑意,“我们去哪里玩啊?” “我知道附近有个很热闹的集市,夜晚会有很多卖吃的小摊贩推着木轮车出来摆摊,我们可以去那里尝鲜。” 寄秋温声说道,高档餐厅礼仪繁杂,一个地步做错就会惹人注目,中档餐厅会让奥罗拉意识到这是在迁就她的经济能力,而路边小吃这种只会让人想到是她自己好奇去尝试。 “欸,我知道那里!”奥罗拉说道,她认真地跟寄秋介绍哪种小吃美味,“……老汉克做的炸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还有吉姆家的烤肉,那是我好朋友家里开的店,肉质十分有保证。” “哇噢,我相信那里一定有很多美食等我去挨个享用。”寄秋兴致高涨,她把奥罗拉扶上马车后自己也闪了进去。 两个年轻人来到香味四溢的集市,寄秋动了动鼻子,嗅到空气中的肉香味,“好香啊,入口那里有卖烤肉饼的,我们过去瞧瞧!” “好啊。”奥罗拉只闻到青年身上散发出一股清爽的薄荷味,她脸有些发烫,任由对方拉着她往前走着。 一路上,寄秋反客为主,带着奥罗拉从街头吃到街尾,虽然没有家里厨师手艺高超,但味道却很有特色,让人流连忘返,她抬头看了一眼星星闪烁的夜空,“时间有点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要走了吗?”奥罗拉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心里有些不舍,不知道是舍不得美好的夜晚,还是舍不得身边这个青年画家。 “嗯,不然莫兰先生会担心你的吧。”寄秋低声说道,她从兜里掏出一串饱满的粉色珍珠项链,“祝你生日快乐。” 奥罗拉低头让青年为她戴上,她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间圆润的珍珠,“一定很贵重吧。” “我没注意价格,只是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戴珍珠项链的少女,“看来我的审美还可以,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串项链了。” 寄秋把奥罗拉送回家,她绅士地脱下帽子朝她鞠了一躬,再踏上马车离去。 奥罗拉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下次见面。’ 她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就看到门口的人,神色变得及其尴尬,“你啥时候来的啊,爸爸?” 莫兰提着一桶脏的洗笔水,他扯了扯嘴角,捏着嘴上的烟卷吸了一口,“这不重要,你说你是去找桑德拉讨论编织技巧。” 奥罗拉脚趾忍不住抠地,她整张脸都红了,“对不起。” “这串项链挺适合你的。”莫兰看着女儿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他倒掉桶里的脏水,“进来吧,你妈妈还在等你吃饭。” 第178章 寄秋看着面前恨不得把所有钻石珠宝都堆到自己身上的男人,抽了抽嘴角,“您已经够俊美了,卡瓦尔康蒂先生。” “是吗,能得到罗希先生的赞扬是我的荣幸。”男人摆弄着手上那个钻石戒指,直到雅各布进来叫他才停止动作。 “我们该走了,子爵。”雅各布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底细,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待到他们离开之后,寄秋挑眉看向自己的英国保镖,“他就是那个弑母的贝尼代托?” 唐泰斯并没有告诉寄秋这件事,但她了解过遗传学,贝尼代托的耳廓跟维尔福法官的耳廓一模一样,他们都有着比常人大一圈的耳朵。 “是的,少爷。”弗雷斯特回答道。 “唔,他用过的东西等到事情解决完后都卖掉,钱就捐赠给慈善机构。” 寄秋皱了皱鼻子,被空气中浓郁的玫瑰味香水熏到了,“我不想触碰肮脏人用过的物品。” “不过,他这副样子是不可能取得唐格拉尔小姐的芳心,那位小姐注重内在修养。” 更重要的是,寄秋觉得欧热妮・唐格拉尔甚至对男性和婚姻都抱着一股抗拒,这位小姐从小见识父亲的冷漠贪婪,又看到母亲数次对婚姻不忠。 她总觉得欧热妮・唐格拉尔和不久前刚出名的音乐家罗茜・密茉莱之间流传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暧昧感。 唐泰斯把贝尼代托安排在了欧特伊村的别墅,一是不想让他撞上贝尔图乔,二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崽跟这种人来往过多,三是这个别墅对贝尼代托来说意义重大。 过了几天,上流社会流传着唐格拉尔小姐和卡瓦尔康蒂子爵订婚的消息。 “看得出来,银行家已经穷途末路,不然不会连调查都没有,就直接把自己女儿嫁出去。”寄秋听着弗雷斯特的汇报轻声说道。 “对了,你说最近密茉莱小姐在变卖一些名贵的首饰?” “是的,少爷。她把首饰卖给了我们入股的拍卖行,并且签订了保密协议。”弗雷斯特说道。 “那你怎么调查到的?”寄秋疑惑地问道。 “我曾当过战场上的侦察兵。”英国人用着最正气的脸承认自己的犯罪行为。 “你就不怕我把你举报了?”寄秋也被弗雷斯特这么大胆包天的行为惊了一下。 弗雷斯特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声音笃定,“我知道您不会的。” “好吧,我对威胁自己人没有兴趣。”寄秋摊了摊手,她不忘记叮嘱,“如果你被抓住。” “我会说是我自己干的。”弗雷斯特立马接道。 寄秋摸了摸后脑勺,“我是说,你要尽快把自己撇干净,就算把脏水泼给别人都行,我会想办法把你保释出来。” 弗雷斯特也没想到青年是这个回答,他神色怔了一下,嘴角缓缓上扬,“知道了,少爷。” ‘看来唐格拉尔小姐想要和这位音乐家私奔了。’寄秋饶有兴趣地摩挲着下巴,她大脑浮现出巴黎市区分布地图,规划出了她们的逃离路线。 一周后,唐格拉尔小姐离家出走的事情震惊了整个上流社会,寄秋踏入交际宴会的时候,耳边都是有关于这件事的交流声。 “她一定是私奔,我可不相信没有情人的女人会看不上卡瓦尔康蒂子爵。”贵妇人A拿着羽毛扇遮挡住自己的嘴唇。 “我同你的看法一样,可怜的子爵,他那么富有英俊,却遇到这样一个订婚对象。”贵妇人B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寄秋扫视了一下宴会的来人,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径直走过去,“好久不见,伊皮奈先生。” “好久不见,罗希先生。”弗兰兹看着若无其事的青年画家,心里反而有些尴尬。 毕竟阿尔贝是他最好的朋友,而面前这个人则是造成他好友家破人亡的原因之一。 但他无法谴责罗希先生,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都起源于莫尔塞夫伯爵。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寄秋从路过侍从手中的托盘上拿了一杯葡萄酒。 弗兰兹低头喝了一口酒,眼神有些飘忽,“大概一周前,家中人早早给我订下了未婚妻,我得回来看看。” 实际上他在阿尔贝决斗失败那天就回来了,不仅如此,他根据之前的怪异之处,隐隐约约察觉到基督山伯爵的真实意图,很可能是在法国有几个仇人,为了复仇而来。当然,他并不想掺和进去,只想明哲保身。 ‘那么,罗希先生是伯爵收养的孩子吗?’ “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的,男爵。”寄秋低声说道,她轻轻转悠着手中的高脚杯。 弗兰兹脸色诧异,“您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寄秋回答道,再加上她可以从一些细小的动作来做出基本演绎法,就能把对方心里想的东西猜了个大概。 “我父亲对无辜的人没兴趣,只想让别人也体验一下他所经历的事情,你不必太过谨慎。” 她不讨厌聪明人,尤其是不乱用这种聪明的人,不然聪明也会变成狡诈。 “那么我的未婚妻维尔福小姐呢?” 弗兰兹问道,他凭借一种直觉,命人打听基督山伯爵交往甚密的几户人家,其中一家就是维尔福。 “你明明在所有事情都很敏锐,为什么却从不怀疑你的父奎斯奈尔将军的死亡真的是个意外?” 寄秋声音柔和,丝毫不知她所说的话对面前的年轻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父亲虽然跟随拿破仑,但他骨子里还是个保皇派。而维尔福法官的父亲诺瓦蒂埃是路易十八时期的上议员,还是拿破仑俱乐部的主席。” “不然,维尔福法官这个保皇派怎么会极力促成你和他女儿的婚姻。” “好好想一想吧,男爵。”寄秋拍了拍弗兰兹的肩膀,然后离开他去和别人攀谈去了。 弗兰兹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冰冷,好一会儿后才缓和过来,连忙将手中的白兰地一口喝光,‘他说的是真的吗?’ 即使他不会完全相信,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至少他已经决定亲口去向老维尔福求证事实的真相。 冬天夜晚降临变得越来越早,寄秋走出宴会厅口中呼出一口白气,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真美啊,不知道普罗旺斯的文森特会不会想着去画一画这片星空呢?” “少爷,注意身体。”弗雷斯特拿出一件皮革大衣裹住看起来娇气的小少爷,他生怕一个不尽心,就会让老板儿子生病。 “走吧。”寄秋抱着从东方运送过来的暖手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烘烘的,低头走进铺满毛毯的马车车厢,恰好窗外飘落了雪花。 “下雪了,少爷。”弗雷斯特说道。 “明天我要在院子里画一画这个罕见的雪景。”寄秋眼睛一亮,巴黎处于法国西部,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大部分时间气候温和,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盛大的雪景。 还未等寄秋感慨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好像是警卫队,这么晚还在抓人吗?” 不一会儿后,车窗就被人敲响,弗雷斯特上前拉开帘子,他看着车厢外面的士兵,“这是罗希先生的车厢,你们有事吗?” 为首的士兵也认出了巴黎大火的青年画家,他神色歉意地说道,“抱歉,我们正在抓捕一个小偷。” “冒昧问一下,你们抓捕的小偷是什么人?”寄秋脸色平静,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压力。 “是一个女人。”警卫队队长下意识回答道,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往别处搜罗,“她曾是一名音乐家庭教师,在唐格拉尔先生家任职,却在不久前偷盗唐格拉尔小姐的首饰卖掉,现在卷款逃跑,我们根据举报的信息,来到一家旅馆搜查,旅馆老板告知一个小时前她们离开的消息。” “好吧,祝您早日逮捕到那个小偷。”寄秋微笑着说道。 等到警卫队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寄秋按住想要回香榭丽舍的弗雷斯特,“我们去那家旅馆。” 弗雷斯特不明白少爷的用意,但他还是乖乖照做,大不了就跟先生说宴会结束时间推迟了。 外表低调内部奢华的马车停在了旅馆门口,寄秋拉开车厢两侧的窗帘,她指着一条漆黑的小巷子说道,“把车开到那里去。” 等到马车进了小巷子以后,她看到小巷子尽头有一堆落雪的草垛,原本是用来厨房生火的。 寄秋打开车门,“两位小姐,雪化了会很冷,进来躲一下吧。” 弗雷斯特惊奇地看向平平无奇的草垛,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掉下几根枯草。 “要是我举报你们的话,早就会和刚才的士兵说明这件事,而且我没那么饥渴,对你们没有兴趣。” 寄秋继续说道,过了几分钟后,干草被用力掀开,迎面而来的是长相英气的唐格拉尔小姐。 欧热妮死死盯住面前的青年,在思考着他是否可信,不过很快嘈杂的脚步声就打断她的思考,那一队士兵回来了,她连忙拽住自己的女伴躲进了寄秋所在的马车。 寄秋指了指座椅底下放东西的空地,等到她们都藏好后,才拉开车帘朝着路过的士兵说道,“我刚看见两个女人从那边的草垛里钻出来,然后朝着城门那边跑去了。” “多谢,罗希先生。” 第179章 “他们走了。”寄秋听着警卫队远去的脚步声,朝着座椅底下说道。 两位年轻的小姐从下面钻了出来,性情内向的密茉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而欧热妮适应良好,她认真地跟寄秋道谢,“感谢您的热心帮助,这份恩情我们会谨记于心。” “这是一位绅士该做的。”寄秋礼貌地把视线放在窗外,没有打量这两个狼狈的姑娘。 “我会报答您的。”欧热妮轻声说道,她低沉地嗓音配上那张英气的脸,让人感到稳重可靠。 密茉莱把身子靠过去,依偎着自己的女朋友取暖,刚才躲在草垛里的时候,她悄悄帮欧热妮挡了不少风雪,现在身上的雪花在温暖的车厢内融化,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热乎的。 欧热妮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温热的脖颈间为她暖手,把脑袋凑到密茉莱耳边,“罗茜,我们目前暂时安全了。” 寄秋被两个人的谈话吸引去了注意力,瞥见她们的动作,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唐格拉尔小姐和密茉莱小姐真的是恋人啊。’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寄秋把身上的皮革大衣脱下来递给欧热妮。 对方迟疑了一下,这时密茉莱打了个寒噤,欧热妮还是接过这件大衣披在了女伴身上,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吗?”寄秋问道。 欧热妮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们打算离开法国。” “那你们有决定去哪个国家了吗?”寄秋继续问道。 对面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齐摇头,十分有默契。 寄秋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出国要过海关,你们造好□□了吗?” “不会也没有吧?你们是想偷渡?” “您说对了,罗希先生。”密茉莱小声说道。 寄秋把这两个人带回了自己家,她让佣人给两个人收拾出来一间房间,“在风波过去之前,你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我会想办法给你们办好假护照。” “罗希先生,世界上没有人是无偿对一个人付出的,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这么帮助我们呢?” 欧热妮看着面前清俊的青年画家,这是她目前唯一一个不抱有恶感的男性,那双金色的眼睛清澈见底,让人逐渐放下警戒心。 “因为我的家庭教养让我无法对这种情况见死不救,尤其是我知道这位小姐是无辜的人。” 寄秋说道,实际上她是在收拾自己家的烂摊子,她把唐格拉尔小姐第一个未婚夫逼到去参军,第二个未婚夫是唐泰斯找来的渣滓扮演的假贵族。 “您的心灵比您的身份还要高贵。”密茉莱赞叹道,她比欧热妮更单纯,此时她相信面前这个青年画家是个大好人. “过奖了,时间不早,你们休息吧。”寄秋看着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音乐家小姐心里丝毫没有愧疚感,她彬彬有礼地朝她们做了个礼仪,“晚安,两位小姐。” 第二天,寄秋站在花园画起了雪景,她听到耳后传来脚步声,于是扭过头看向来人,“怎么了,唐格拉尔小姐?” “抱歉,我刚刚打扰到你了吗?” 欧热妮也是艺术家,她知道艺术家们被打断灵感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啊,并没有,我也没想好怎么画这幅画。”寄秋放下手中的画笔,她示意欧热妮跟她去附近的亭子那边交谈。 两人都落座后,寄秋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虽然说起来又要麻烦您了,但我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求您的帮助。” 欧热妮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低头求人,她尽可能让自己姿态放低,“我和罗茜昨天晚上讨论了一下,决定前往比利时,但在异国他乡,对两位年轻的女士来讲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噢,你是想要人保护你和密茉莱小姐的人身安全吗?”寄秋问道。 “不,我们不放心任何男人。”欧热妮摇了摇头,她口吻坚定,“我想请您给我办一个男性的护照。” “你的意思是女扮男装?”寄秋恍然大悟。 “是的。”欧热妮表情难得忸怩了一下,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出格,超出这个社会的常理,但她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寄秋确定欧热妮没看出来她的身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那你知道如何去扮演一个男性吗?” 在这个时代女性和男性的举止相差过大,即使是在英气的女性换上男装还是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更别提欧热妮这种从小到大请家庭教师严格规范了各种礼仪的大家小姐。 “换上男装,贴上胡子?” 寄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到不远处在爬到树上的小桔子,阿里在那棵树展开双臂随时接着它。 “事情若是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她手指轻叩着大理石桌面,“举止、言行、礼仪、姿态,还要你的舞步,这些有一个出错就会被人发现,那时候的罪过远远比你离家出走还要严重,中途暴露的风险也一样。” “那么我该如何做呢,罗希先生?” 欧热妮虚心请教,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信任面前的青年。 寄秋看到欧热妮那副信赖的模样,在心中叹息了一下,‘还是太单纯了。’ “我可以暂时当你的老师。” 她想到属于西格莉德・加里的歌剧老师,教会了她如何伪装好自己,经过长时间的沉淀。 即使每一次新的开始,情感都会洗涤的一干二净,她灵魂上的本能也会让她扮演好自己的身份。 “真的是太感谢您了,罗希先生!” 寄秋让人把格罗西喊过来一起帮忙训练,“格罗西先生曾经也是个歌剧演员,他在男角色和女角色之间切换自如,是一位知识渊博的老师。” 待到欧热妮见到那位格罗西先生,眼里闪过惊艳,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人,那是一种超脱性别的美丽,“格罗西先生就是您画中的模特吗?” “是的。”寄秋介绍了两个人相互认识,格罗西在画家身边气性总会收敛一些,他脸色还是很冷漠,但也没拒绝同欧热妮握手。 “冒昧问一下,你的身高是?”寄秋发现唐格拉尔小姐比她还高出半个头,还是在她垫了内增高的情况下,这让她面部抽搐了一下。 “应该在五英尺十一英寸左右。”欧热妮回答道。 ‘那岂不是一米八左右?!’寄秋在大脑堆满了柠檬,她还是露出友好地微笑,“你的身高对伪装很有优势的,我相信你很快就掌握好技巧。” 格罗西让欧热妮在小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点出了几个问题,他也是第一次站在老师的角度上来指点别人,尽可能的描述好欧热妮的问题所在。 寄秋看着欧热妮坚持不懈地走了一上午,腰肢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小,步伐也变得沉重,身上最后一丝娇态被磨得一点都不剩。 ‘格罗西是有些老师天赋在身上的。’ “下面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的声音。”寄秋看着他们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出声说道。 欧热妮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我会变音,就像这样。” 寄秋看着唐格拉尔小姐前一句还是女人声音,后一句就变成了低沉的男声,她一时来了兴趣,“这个是后天学的,还是先天的?” “后天学的,但还是要靠一点天分。”欧热妮回答道。 “可以教教我吗?” “哈?” 于是两个人就变成了互相教导,寄秋试探着给自己变了个声音,“认识你是我的荣幸,先生。” 欧热妮眨了眨眼睛,她有些诧异,“您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学得这么快的人,也是第一个在成年之后还能做出伪音的男人。” “要知道男性变声后,他们的音域就会变窄,如果不是在幼年开始学习,后面很难学会的。” “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例外。”寄秋面不改色的说道。 几天后寄秋从唐泰斯手中接过那本假护照,她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莱翁・密茉莱先生,二十一岁,黑发黑眼,艺术家;女伴,妹一人。 “哇哦,不错不错。”她高兴地抱了一下唐泰斯,“谢谢你,爸爸!” 唐泰斯看到自家崽的笑脸,伸手揉了揉青年的脑袋,“你也替我解决一件事情。” 唐格拉尔小姐离开加快了唐泰斯计划进程,他可以出手解决维尔福一家,后面只需要不小心暴露卡瓦尔康蒂子爵的身份,就可以水到渠成在法庭上说出让维尔福身败名裂的真相。 寄秋把办好的假护照交给欧热妮,她看到密茉莱在收拾行李,“你们钱财够吗?” “够的,罗希先生。”欧热妮说道,她面色红润,眼里充满对未来的期望,“我们现钱和首饰加在一起有五万五千法郎,我们五年内可以过着很舒适的日子,在此期间我们会继续从事音乐一行来赚取酬劳。” “看来你们已经规划好了未来,我只需要祝你们一路顺利了。” 寄秋看着男装打扮的欧热妮坐着最后的告别,“我的存在太过惹眼,不便送你们去港口,雅各布先生是我父亲最信任的手下,他会送你们到船上才离开。” 欧热妮心中有一大堆感谢的话想要说出口,但看到画家平淡的神色,大脑也平静下来,她伸出手,“我们是朋友吧,罗希先生。” “当然。”寄秋认同这句话,跟欧热妮握了握手,“我永远会欢迎你们的到来。” 两个人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几天,但却建立了一段的友谊,这段友谊还会被写入历史。 第180章 近一段时间,上流社会仿佛置身于一个瓜田,寄秋作为瓜农之一,所有事情发生都跟她的种瓜老爹脱离不了关系。 报纸上出现一则新闻,弗兰兹・伊皮奈男爵宣称要与维尔福法官之女瓦朗蒂娜・维尔福小姐解除婚姻,至于原因伊皮奈先生选择保持缄默,任凭众人猜测。 所有人都在到处串门,试图打听到一点消息,然而都一无所获,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不愿意正面提及这件事。 弗兰兹回到家中向母亲解释了自己退婚的原因,“我无法允许自己娶一个杀父仇人的孙女。” 还未等众人猜几天,又一则重磅新闻砸到人群中,激起了一大片水花,维尔福小姐在家中自杀身亡。 市井纷纷议论着她自杀的原因,有人说她不检点,为了不让家族蒙羞选择自杀; 有人说她深爱着男爵,无法接受被他抛弃选择自杀。 总而言之,这些言论没有一句是正面评价。 同时莫雷尔上尉来到香榭丽舍敲响了香榭丽舍的大门,贝尔图乔接待了他,“先生,我们主人正在处理公务,请您在客厅等候一会儿。” “你看起来有点糟糕,莫雷尔上尉。”寄秋倒了一杯威士忌给他,此时男人脸色惨白,头发乱糟糟的,如果不是着装看起来整齐,恐怕门卫都不会放他进来。 “噢,罗希先生。”莫雷尔神色恍惚,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你还好吗?” “什么,罗希先生?”他眼神呆滞,看起来像是被人取走了灵魂。 “你还好吗?”寄秋又问了一遍,她想到维尔福小姐的事情,心里有些慌张,看来跟这件事有关。 唐泰斯处理完手中的工作就出来了,他看到沙发上的军官,脸色变得柔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上尉?” “是……是有一件事情。”莫雷尔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他摇了摇脑袋,像是英勇就义一般,“我是为了瓦朗蒂娜・维尔福小姐而来的,除了您,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能帮助我的人了。” 唐泰斯坐到沙发上,做出认真倾听的动作,“你展开说说,或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我怀疑她是被自己继母谋杀的。”莫雷尔口吻肯定地说道,他眼里闪烁着浓烈的恨意,“不久前,瓦朗蒂娜跟我讲述她继母许多怪异之处,但她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独自面对。” “她一直都在担忧维尔福夫人为了她继承的财富出手谋害她,瓦朗蒂娜的生母在去世前给她留下很大一笔遗产,在她出嫁的时候作为嫁妆。而维尔福法官的新娶的妻子家境平平,一心想为自己的独子谋划。” “那么,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唐泰斯从桌上端起红茶喝了一口,他转动着手上那个碧绿的扳指。 “。”莫雷尔神情带着从所未有的悲痛,他眼中压抑着悲伤,“我很爱她,愿意为她献出自己的生命。” 寄秋太阳穴跳了一下,‘不愧是法兰西,愿意为爱情而死。’ “你要如何证明呢?”唐泰斯问道,他脸色淡定,好似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莫雷尔从靴子里取出一把匕首,“等我为瓦朗蒂娜报仇后,我会用这把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那倒不用。”唐泰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巴掌大的琉璃瓶,“你喝下这个,我就相信你的真心,愿意帮你查明真相。” “用我的名义起誓。” 莫雷尔接过瓶子,拔掉筛子一饮而尽,不一会儿后,他便倒在了地上。 “啊,这。”寄秋伸手探了一下上尉的鼻息,然后摸了摸他的心跳,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 “别害怕,西蒙。”唐泰斯看着眼睛瞪大的小崽子,安抚地笑了笑,“这只是一种特殊的药水,喝下去让人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 “那瓦朗蒂娜小姐也是饮用了这种药水吗?”寄秋问道。 “当然。”唐泰斯点了点头,他召来雅各布把假死的莫雷尔抱了出去,“我给了瓦朗蒂娜小姐这种药水,告诉她这种药物的作用,即使是入殓师也无法看出来她是假死。” “你要把他们安排在哪里?”寄秋好奇地看着离去的雅各布,“你肯定不会把他们藏在巴黎。” “是的,瓦朗蒂娜已经被我秘密转移到了基督山岛,我会让这两个小情侣相聚。”唐泰斯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 “看来基督山岛会迎来第一场婚礼。”寄秋感叹着说道,“希望他们两个人会幸福。” “一定会的。”唐泰斯笃定地说道。 而另一边,弗兰兹接到维尔福小姐自杀的消息,他变得十分焦灼,心里愧疚感逐渐放大。 甚至把这位见面次数寥寥无几的小姐死亡的原因联系到他自己身上。 ‘早知道,我应该说清楚原因。’他懊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伊皮奈夫人看到充满悔意的儿子,也只能给予无声的安慰。 “你还好吗,男爵?”寄秋在巴黎市区中心的一家咖啡馆遇到颓废的弗兰兹,上前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很不好,先生。”弗兰兹拿起桌子上的白兰地灌了一大半进去,整张脸都散发着酒气。 “喝得太快对身体不好哦,伊皮奈先生。”寄秋要了一杯咖啡,往里面倒了整整一杯牛奶,用勺子轻轻搅拌着,“你是在为维尔福小姐的事情感到愧疚吗?” “不然呢?”弗兰兹用力抓了一把头发,他觉得自己最近倒霉透了,好朋友跟人决斗失败远走他乡为父赎罪,一开始看好的未婚妻转眼就变成杀掉自己父亲的人的孙女,原本在上流社会交际圈默默无闻的他一下子名声大噪,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要这种方式出名。 “你有点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伊皮奈先生。”寄秋毫不犹豫地朝着年轻男人心脏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扎了一刀,显然激怒了对方。 “你在说什么?!”弗兰兹握紧手中的酒瓶,像是准备往画家头顶砸去一样。 “维尔福小姐的亲生母亲去世后留给她一百十一万法郎的遗产,作为她的嫁妆。” 寄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她神色平静地看着弗兰兹,“她是维尔福家最富有的人,就算是维尔福法官也没有她有钱。而她的继母一直对她所拥有的财产虎视眈眈,想想吧,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孩子。 只要她没了,按照圣梅朗先生的遗嘱,她的遗产就会转到维尔福家,爱德华・维尔福就成了直接受益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弗兰兹虽然是在询问,但他心里已经相信寄秋说的是真的了,就凭青年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他觉得基督山伯爵肯定有一个专属的情报网,他的儿子也可以得到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 “你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寄秋喝完杯中的咖啡,她转身离开咖啡厅,留下若有所思的弗兰兹。 “先生,您为什么要告诉伊皮奈男爵这件事呢?”弗雷斯特问道。 寄秋踏上马车,她拉上车帘,“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男爵心里不仅是愧疚,也在惋惜自己的名誉,而这件事被调查出来,既可以为维尔福小姐‘申冤’又可以洗掉他爱情骗子的名头。” “一举多得,最重要的是,还能让维尔福一家名誉扫地。” 她推测出来唐泰斯后续的大致做法,那么养在欧特伊村的贝尼代托也会派上用场。 ‘这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寄秋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她大脑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比她决斗解决更刺激,从心理上使一个人崩溃,远远比身体上要获得更多的快感。 马车停在了巴黎市区边缘的一条街道上,寄秋走下车厢,无视源源不断的打量目光,敲响大门,“我是来赴约的。” 拉开门的女侍者见到来人,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您的朋友已经到了。” “看来我来迟了,喏,苏珊,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寄秋从口袋里掏出小费递给她。 苏珊高兴地收下小费,她很喜欢这个气质高贵的客人,不仅长相俊美,而且出手大方,即使是聊几句也会给报酬。 寄秋推开包厢的门,不大的地方已经坐满了人,她面色平淡地走了进去,“刚刚处理了一点事情,聚会还没开始吧?” “当然没有,我很高兴你能来这场研讨会。”莫兰上前跟寄秋拥抱了一下,他把室内几个生面孔给寄秋介绍了一遍,“……我决定在这个月底开一场画展,我们几个一起举办的画展。” “听起来很有趣,不妨详细说说。”寄秋跟着莫兰落座,同时朝对面的高瑟点了点头。 “立意是为了打破学院派的垄断市场,让更多的小众画派被人所熟知。” 莫兰很期待这次画展,因为是用他最喜欢的画展出,同座的画家也都是这么想的。 整个会议气氛热情又温馨,寄秋第一次发现巴黎不止有现实主义画派,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画派,其中就包含日本的浮世绘和东方的水墨画。 第181章 “唐格拉尔最近过得如何?”寄秋问着身边站立的英国保镖。 “他已经自顾不暇,据我所知男爵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找下家。唐格拉尔先生原本收取先生给贝尼代托的三百万法郎,而欧热妮小姐离家出走,先生就让贝尼代托索回那笔彩礼钱。”弗雷斯特回答道。 “那就让我们见一见这位狡诈的银行家最后的下场吧。对了,你说他偷偷定了去意大利的船票?”寄秋摩挲着下巴问道。 “是的,就在周三下午两点十五的那一批次。”弗雷斯特说道。 “他是想卷钱逃跑。”寄秋肯定地说道,“不过唐泰斯应该也想到这一点,早就做好了准备。” 欧特伊村芳丹街二十八号,贝尼代托正享受着亲王之子这一身份给他带来的好处,半倚在柔软的天鹅绒被褥上,大口大口喝着上等葡萄酒,一左一右还有着貌美的女郎服侍他。 他想着今天晚上再找两个漂亮的女人跟他春风一度,此刻的贝尼代托完全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编织的美梦里。 下一秒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闯了进来,两个貌美的风尘女郎吓得尖叫,她们慌忙躲到房间的角落里,犹如惊弓之鸟。 为首佩戴绶带的警官抬手让士兵们守在房子里的各个出口,他眼睛像鹰一样注视着床上那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你就是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吧。” 还未等贝尼代托回答,后面走进来一个手捧《圣经》法官,他冷漠地看着已经吓破胆的男人,“你已被控杀害养母,入室抢劫等罪过,你有权在法庭上为自己辩解——” “不,我没有!”贝尼代托抱住自己的脑袋,警官厌恶地皱了下眉头,他挥手让士兵捆住将他带走。 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子爵身份造假的事情不出一天,传遍了整个巴黎的上流社会,贵族们不等上一个瓜吃明白,又一个瓜递到他们嘴边。 “我就知道,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面相及其凶恶,哈,现在果然不出我所料。” 某个子爵对着自己的妻子说道,他完全忽略自己曾经夸赞过卡瓦尔康蒂子爵行为举止高贵的时候了。 贝尼代托被抵押在了监狱里被宪兵审问,宪兵团长长期跟这种罪犯打交道,他知道如何击溃这种人的心理防线。 “贝尼代托,一八三五年因伪造假/钱被判五年苦役,一八三六年越狱逃跑,如今因盗窃被人举报,同时还被控谋杀一位女士。” 宪兵团长声音平静的开口,他一条一条细数贝尼代托所犯下的罪过,“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没有杀人!”贝尼代托大声喊道,很快就被身后的士兵用步木仓打了一下,让他恢复理智。 “是那个女人,是她自己没有跑出来!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太需要钱了,她却对我的悲惨无动于衷,我只想着拿出一点钱让我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可惜那个女人不给!” “所以你在要钱的过程中用残忍的手段逼迫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对吗?” 宪兵团长冷笑了一声,他掏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信取出来,“这些都是邻居的证词,还有手印。” 贝尼代托看着眼前字迹不同的信件,刚想用手触碰,就被军官抽走,“是……是。” “下周三就是你的庭审,祝你好运,贝尼代托先生。”宪兵团长说完就起身离开,他心知跟这种渣滓不用浪费太多的时间,只需要等待最后的审判就好了。 贝尼代托看着眼前的大门被重重带上,整个房间变回黑暗,只有三米高的地方有个两平米的天窗,透露出微弱的光线。 “一切都完了。”他绝望地呐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贝尼代托的开庭法官是谁?寄秋在餐桌上给自己的牛奶加了三勺蜂蜜,她看向唐泰斯,监护人正在翻看着手中的报纸。 “当然是那‘大公无私’的维尔福法官。”唐泰斯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哇偶,那庭审是公开的吗?”寄秋停止搅拌牛奶的动作,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当然,你想去看吗?” “想看!你不想去吗?”寄秋歪了歪脑袋。 “想。”唐泰斯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崽,“这种时刻,我想和你一起见证。” 维尔福宅邸里面,法官看着手中的工作,他此时的表情已经麻木,瓦朗蒂娜的死亡带给他很重的打击,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悲痛的一天,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主人,门外有一位叫伊皮奈男爵说要见您。”管家在维尔福回应后推开门说道。 “我现在没有心情见客,你让他回去吧。”维尔福头也不抬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管家再次出现在门口,“主人,那位先生说自己知道小姐死亡的真相。” “什么?!”维尔福站了起来,在自己房间来回走了几圈,他平复了一下心跳,“噢,你让他在客厅等我。” 维尔福来到客厅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希望您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戏耍我,男爵。” “当然,我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维尔福小姐是被人谋杀的,而凶手就是维尔福夫人!”弗兰兹说道。 “不仅如此,圣梅朗老先生和圣梅朗老夫人也是被维尔福夫人毒杀。” 维尔福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他抹了一把脸,“我是一名法官,诬陷人也是触犯法律的。” 弗兰兹把自己手中一沓调查报告甩到维尔福眼前,“我一直都不相信维尔福小姐会自杀身亡,所以一直都不懈调查这件事的真相!” “您是一位公正的法官,不会包庇凶手吧。” “噢,当然不会。”维尔福颤抖地拿起那一沓调查报告,他不是一点都没有查觉不到自己妻子所犯下的罪过,只不过一直在麻痹自己。 “我等待您的好消息,这些报告我手里还有第二份。”弗兰兹神色平静地说道,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维尔福若是不主动检举自己的妻子,那么自己就会举报维尔福夫人,为可怜的维尔福小姐申冤。 “好,我会处理好的。”维尔福像是被人抽去骨头一样,瘫软在沙发上,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直到弗兰兹离开他的家,法官也没有从这种打击里面恢复过来。 “主人,您还好吗?”管家担忧地开口问道。 “请给我倒一杯白兰地,汉克。”维尔福扯开自己扣到头的衬衫扣子,他接过管家手中的高脚杯一口干掉,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几分红润。 不一会儿,门铃又被按响,他看向汉克,示意他去看向来人。 汉克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蒙着黑纱的女人,他疑惑地问道,“您找谁?” “我找维尔福法官。”唐格拉尔男爵夫人掀开自己的面纱说道。 维尔福表情惊恐地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他想到自己的妻子去出门参加一个聚会后又松了一口气,“你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我见到一位熟悉的人,他现在正在蒙受苦难,我想请您出手援助。”男爵夫人说道。 维尔福想到自己家刚出现的烂摊子,他不耐烦地开口打断她,“如果你是想帮助你的某位情郎,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可能,法律是不可违背的存在。” “他不是!”男爵夫人尖声否认道。 “无论他是不是你的情人,我都不会为他网开一面的。”维尔福冷酷地说道。 “若是那个人跟你也有关系呢?” “噢?”维尔福拿起一瓶白兰地往口里灌着,他看向窗外,无视苦苦哀求的女人。 男爵夫人眼睛充满泪水,自我放弃地开口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夜晚你埋葬的婴儿吗?” 维尔福刚红润起来的脸色立马变白了,他四处张望着,看到房间没人后,走到男爵夫人身前,“你在威胁我吗?!” “我并没有这个想法。”男爵夫人说道,“我只想告诉你,那个孩子还活着,被人抚养长大。” “你是认真的吗?”维尔福手一抖,手里的酒瓶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化名安德烈・卡瓦尔康蒂,真名贝尼代托,昨天被人控告谋杀罪,抢劫罪关到监狱里,下周三庭审,你是那场庭审的法官。”男爵夫人声音颤抖的说道。 “你在撒谎,我确认过那个婴儿已经没有呼吸,生下来就没有呼吸!” 维尔福身形不稳,一下子倒在了客厅的钢琴上,琴键发出痛苦的喑哑声音。 “我没有必要为此撒谎,法官阁下。”男爵夫人轻声说道,她伸手拉住维尔福,“现在只有你可以救下他,救下我们的儿子。” 维尔福感觉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他拼命地掐住自己的大腿,祈求这是一场噩梦,让他快点醒过来。 直到尖锐的指甲刺破大腿的皮肤,眼前的景色依然没变,男爵夫人还在一句又一句为贝尼代托求情。 第182章 庭审如约举行,维尔福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到法官席上,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向上帝祈祷,那个孩子不知道他的身世。 两个宪兵押着贝尼代托走上来,他脸色苍白,身上还穿着被抓走那天穿的丝绸睡袍,他用一种十分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上位的法官,嘴唇微抿,让人无法摸透他在想什么。 维尔福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尽可能声音平稳地宣读起诉书,身形忍不住晃了一下。 寄秋和唐泰斯坐在观众席上凝视着这一场审判,她看着毫不慌张的贝尼代托,‘他是在等自己的检察官生父来拯救他吗?’ “被告,你是否承认你所犯下的罪过?” 为首的审判长说道,他神情肃穆,看起来高不可攀。“意外杀人,伪造假/钞,入室抢劫,假扮亲王之子。” “是的,我承认。”贝尼代托回答道,他在扣着自己的手指甲。 法庭里传来一阵(马蚤)动,不仅是观众席上,陪审员和随行法官也投以不屑的目光,他们都达成一个共识,这个囚徒已经无可救药,是个天生的恶人。 审判长示意室内的人安静下来,他继续问着,“贝尼代托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阁下。”贝尼代托淡定地回答道,好似完全没有受到众人咒骂的影响。 “你的姓氏呢?”审判长接着冷漠地开口,此时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法官面色惨白的模样。 “在我告诉您之前,可以向大家讲述一个故事吗?” 贝尼代托彬彬有礼地说道,他表情真诚,谁也想象不到他内心有多肮脏。 “如果这件事跟你的案件有关的话,你有权讲述这件事。” 审判长说道,他看了一眼贝尼代托身边那位脸上带着一点小雀斑的律师,年轻的律师脸上一片茫然。 显然这种转折超出他的经验范围了,正常审判他无话可说,甚至没有机会为被告讲话。 “当然,这件事很重要。”贝尼代托声音柔和地说道,他轻轻眨了眨眼睛,“一八一七年十一月六号晚上,一位婴儿降生在巴黎附近的欧特伊村芳丹街二十八号,他的母亲认为他一生下来就没有呼吸,于是把自己的孩子用柔软的锦缎裹好交给孩子的父亲。” “这个男人把婴儿抱到后花园,准备埋葬他。这时一位仇家找上门来刺了他一刀。” “那位仇家以为他在埋葬什么宝物,于是把箱子掀开,发现是一个婴儿,他对着婴儿吹了几口气,就像这样——” 贝尼代托说着示范了一下,“一种科西嘉人独特的救人方式。” “这位科西嘉人把婴儿带回了家,他的嫂嫂选择抚养婴儿长大。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孩子出声在巴黎,却是一个科西嘉籍的人。” 贝尼代托轻叹道,他此时眼里出现了一丝眷念的神色,“那个女人给予了婴儿无私的爱,教他很多做人的道理。可惜那个孩子天生带着冷漠自私的血液,是一条养不熟的毒蛇。” “阁下,你相信吗?我无法压抑住我心中罪恶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可怕,直到自己造成今天这种地步。” “而这种肮脏的血液来自于我的生父。” 维尔福此时抖如筛糠,他掏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心脏在一瞬间跳得无比剧烈,‘终于要来了吗?’ 审判长挑了挑眉头,他放下手中的判决书,“所以你的父亲是谁?” “他是一个检察官,阁下。” “检察官?”审判长原本嘲弄的神色变得恼怒,他声音变得及其严厉,“你在挑衅法庭的权威吗?” “我并无此意。”贝尼代托无辜地举起双手,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向上帝发誓,我现在所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审判长沉默了一下,他摩挲着手边的《圣经》,然后缓缓开口,“他是谁?” “你们都认识的人,他就是维尔福法官。”贝尼代托回答道。 寄秋看着被告席上的囚徒,她听着他刚刚的自述,忍不住想到,她若是无法压抑住心中黑暗的情绪,那么是不是就会受到人性中的恶意影响,变成贝尼代托那样的人呢? “那么你有什么证据呢?”审判长问道。 贝尼代托看向法庭最角落里的地方,“那个人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往角落里看去,贝尔图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看向审判长,“我就是那天晚上的目击者。” 维尔福看向来人,他颤抖地伸手指着他,“是你!” “是我,亲爱的维尔福法官。”贝尔图乔露出一个冷笑,他脸上一片快意,“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你以为你所犯下的罪过仅仅是活埋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审判长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他没想到原本一场简单的审判变成现在这样复杂,“你和维尔福法官的恩怨可以等到下次开庭再讲,现在我要问的是,被告说的是否是真的?” “当然,阁下。”贝尔图乔做了一个科西嘉人起誓的方式,他眼睛不躲闪的直视审判长,“我保证我的证词是真的。” 审判长看向从椅子上跌落下来的维尔福,他皱起眉头,“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维尔福先生?” 法庭此刻安静极了,除了寄秋和唐泰斯,其余人都没想到今天的庭审会这么精彩绝伦,他们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维尔福法官的回答。 “没有。”维尔福认命地闭上眼睛,他脑海里最后一丝理智被压倒,“我承认这个年轻人所说的都是真实的。” 说完,他向一阵风一样冲出法庭,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马车发动的声音。 寄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记得上一次这么冲出去的人还是莫尔塞夫伯爵,而莫尔塞夫伯爵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终于解决了吗?’她想到。 “戏剧该落幕了。”唐泰斯说道,他站起身来走向出口。 寄秋赶紧跟了上去,“我们现在去维尔福家?” “嗯。”唐泰斯心里不免出现一种奇怪的心理,他不是很想看到仇人的惨状。 寄秋兴致勃勃的坐上马车,唐泰斯也只好跟了过去,他们一起来到了维尔福的宅邸,此时它的大门是敞开的,两个人很轻松就踏了进去。 “有些不对劲。”寄秋轻声说道。 唐泰斯摸了摸腰上别着的(木仓)支,他挡在青年面前,“跟在我身后。” 宅邸的大门没有合上,大剌剌的朝着他们开放着,处处透露着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他们走了进去,来到客厅,看到维尔福夫人双眼紧闭倚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寄秋上前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脖颈,她扭过头看向唐泰斯,“她已经死了。” “嗯。”唐泰斯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掏出(木仓)支,来到宅邸的后花园,见到了昔日的仇敌。 维尔福紧紧抱着一个孩子,是已经被毒死的爱德华・维尔福。 他在得知自己的妻子杀了自己女儿和自己前岳父岳母之后,决定在贝尼代托庭审过后将她送上法庭。 维尔福夫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果她进了监狱,那么她的孩子永远洗不掉罪犯之子的污名,从此无法在社会上立足,她选择在维尔福庭审的时候,亲手毒杀自己的亲子,接着选择了自杀。 维尔福抬起头看向朝他走来那个英俊的男人,“基督山伯爵?” 唐泰斯看着维尔福,摇了摇头,“你再仔细看看,你会想起来我的身份,我的姓名,我的人生。” “就在二十三年前,你还是马赛的检察官,一位可怜的水手对你付出了全部的信任,你却辜负了他。” “把他关进了暗无天日的伊芙堡监狱。” 唐泰斯围绕着维尔福走了一圈,他伸展双臂,“你想起来了吗,亲爱的法官?” “你是那个水手!”维尔福瞳孔放大,他大脑每一个关节都被打通,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被串联起来了,“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复吗,爱德蒙・唐泰斯?” “啊,非常荣幸能让法官记起我这个小人物。”唐泰斯鼓了鼓手掌,他看着维尔福的瞳孔逐渐涣散。 “这就是报应吗?”维尔福看着怀中已经死去的儿子,他神色变得癫狂,“这就是报应吗?” “不,我的孩子。”他摇晃着自己怀中的男童,“快醒醒,爱德华!” 维尔福瞥向院子里那株高大的栗子树,他扑到树的根部,用手指挖着泥土,“我还有一个孩子,就在这里!” “维尔福先生?”唐泰斯收起嘲弄的神色,皱着眉头触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刚碰上去就被弹开。 维尔福手指被鲜血染红,“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唐泰斯退到小维尔福身前,用手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心里一慌,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琉璃瓶往男童口中倒去,过了几秒后,奇迹并没有发生。 维尔福看到来人,他用力推开唐泰斯,将自己死去的儿子抱起来,“别怕,爱德华。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寄秋来到后花园,看到已经精神失常的维尔福抱着死去的儿子一直喃喃自语,唐泰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她来到唐泰斯跟前,“爸爸,怎么了?” 唐泰斯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他紧紧抱住青年,“西蒙,我好像做错了。” “为什么?”寄秋第一次看到唐泰斯这么脆弱,她伸出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如果复仇超出原有的范围,那么受害人也会变成加害人。” 唐泰斯声音哽咽地说道,他看到失去儿子的维尔福,已经无法把他和自己记忆中的仇人联系到一起,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 “我早已超出那个范围了。”他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不会的,如果是我,我会更变本加厉。”寄秋安抚道,她无法感受到唐泰斯心中的愧疚感,只能笨拙的安慰他。 第183章 “我们要离开这里吗?”寄秋坐在马车上,看着巴黎小商店在眼前掠过,她想到刚刚已经疯了的维尔福法官,这种惩罚比杀掉他还要严重。 “不,西蒙。”唐泰斯摇了摇头,他看着对面的青年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你,等事情结束后就陪你在巴黎进行艺术深造。” “你也说过,等事情结束后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寄秋轻声说道。 “我记得。”唐泰斯叹了一口气,他命雅各布订了一条私人船只,“明天早上八点记得起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二天,寄秋跟着唐泰斯乘坐一艘游艇,她用手触碰着海面,冬天的海面冰冷刺骨,好在今天是个艳阳天,阳光打在身上暖和极了。 一路上唐泰斯没有说话,越靠近那座阴森的监狱,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凝重,游艇靠到岸边,他脑海里出现了最黑暗的那一天,十四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勾起了他埋在心底的胆怯。 “船已经靠岸了。”寄秋把自己的手覆盖在唐泰斯手上,她冷不丁被冰了一下,‘好凉。’ 唐泰斯看着青年率先跳到岸上,青年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温暖澄澈,“西蒙?” “没事的,有我在。”寄秋牵起唐泰斯的手踏上岸,她昂头看着跟瞭望塔一样耸入云宵的伊芙堡监狱。 多年前伊芙堡已经不再关押重刑犯,搞成了一个供游客参观的景点,门口站着的向导看向来人热情的迎了上来,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对非富即贵的父子,“尊敬的先生们,你们是来参观的吗?” “是的,你是这里的向导吗?”寄秋友好地问道。 “对,自从这里改成一个景点建筑,我就是这里的专属向导,有什么好奇的都可以问我。” 向导身形高大,他原本是一个狱卒,只能领着自己固定的死工资,但改成景点之后,就有访客会给他小费,时不时遇到一些猎奇的贵族们,小费更是丰厚。 寄秋正打算跟着向导踏入伊芙堡的大门,唐泰斯来到了她身前,“不要害怕,跟在我身后就好了。” 她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好像更害怕的人不是我欸。’ 寄秋想到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唐泰斯都会下意识挡在她身前,无论他是否害怕。于是就把心里那句调侃咽了回去。 唐泰斯给了向导小费,委婉地表达他们不需要向导。 向导收到丰厚的小费,他立马同意了,反正里面没有一个罪犯,稽查队还会时不时巡查,这对父子的人身安全没有威胁。 唐泰斯来到一间牢房前停下,拿出向导交给他的钥匙打开牢房走了进去,寄秋紧随其后。 他摸着墙上用石头划出来的痕迹,“我曾经被关押在这里。” 男人席地而坐,朝青年招了招手。 寄秋紧挨着他坐了下来,“你说,我听着呢。” 唐泰斯抬头环顾了这座狭窄高耸的牢房,里面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墙上除了他曾经留下来记录天数的记号,还有后面进来的人留下的文字,几乎都是在向上帝忏悔,有的在墙壁上写下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他絮絮叨叨讲述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毫无保留,“……在这里我不是爱德蒙・唐泰斯,我的名字是三十四号,你看这里。” 寄秋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一块地砖跟别的地砖不一样,颜色更浅一些,像是后来补上去的,“这里曾经被撬开过。” “是的,神甫就是从这里钻出来,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唐泰斯说道,他现在心情十分平静,有自己的崽子陪伴,那段痛苦的经历不是那么难以宣之于口,“感谢他,才有了今天的我,我们才会相遇。” 唐泰斯早已习惯在黑暗里视物,他看到身边青年眼神迷茫,从兜里掏出火柴点亮向导给他的油灯,昏暗的牢房被橘黄色的光晕照亮。 他拉着青年的手,手把手带着去辨识哪些文字是他留下来的,“这一年我已经认命,我发现我的记忆在褪色,我心里多了一种恐惧感,所以我便把自己记忆中最美好的事情写了下来。” 寄秋伸手拂去砖石上的青苔,她借着油灯的光读着这段文字,“十五岁,情窦初开,我们接吻了。” “噢,你不需要读出来。”唐泰斯尴尬地说道,他脚趾抠地,想要把这段文字从墙上擦掉。 “好吧,那你继续讲,你还没有说神父后面教了你什么。” 寄秋坐了回去,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撑起脑袋,“你后面那些东西都是他教你的吗?” “有些是,有些是后面我请人教我的。”唐泰斯说道,他也坐了下来,跟青年讲述自己在监狱里度过的时光,尽可能把事情讲得有趣一些,“……有一天,我的餐食被老鼠吃了,最后我只能把它烤着吃了。” “味道怎么样?”寄秋好奇地问道。 “还挺好吃的。” “噗——” 唐泰斯站起身翻开破破烂烂的床板,然后从身后抽出匕首撬开一块地砖,“但愿它还在。” 寄秋凑了过去,看到下面竟然压着一沓布条,她拾起一根,上面还写着文字,“这是书?” 伊芙堡建立在礁石上,再好的纸张也会被湿气腐蚀,只有布片才能保留下来。 “是的,这是属于神甫的东西。”唐泰斯小心翼翼地吹去上面的泥土,他把一堆团在一起的布条整理好,并且排好顺序。 他们参观完监狱跟向导做了告别,便踏上游艇离开了这个地方,未来也不会回来。 “我们去马赛吗?”寄秋问道,她想到唐泰斯的父亲死后应该是葬在那里,“可以看看故人。” “嗯,是的。我应该在我父亲的坟前做出解释,请求他的谅解。” 唐泰斯说道,他摸了摸青年的脑袋,“他如果还在的话,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寄秋笑了笑说道。 两个人找到属于老唐泰斯的坟墓,十字架已经倒在地上,周围很多十字架都已经腐朽,上面留下蛀虫啃食的痕迹。 他们一齐修葺了一下老唐泰斯的坟墓,唐泰斯跪在他父亲门前,低声轻语了几句,最后将一束白百合放到墓前。 “好了,我们走吧。”唐泰斯领着青年离开了墓地,临走前给了守墓人一笔钱,嘱咐他看好老唐泰斯所在的那块区域。 “我明年还可以陪你来看爷爷,每一年我都可以陪你来。”寄秋温声说道。 寄秋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心里最后一丝疑问也得到了解决。 “主人,那个唐格拉尔怎么处理他?” 雅各布问道,他接到自己前上司海盗头子罗吉・万帕的消息,已经捉住那个卷款逃走的银行家,把他关进了小黑屋。 “钱呢?”唐泰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看着手里最新的报纸,上面写着有关于维尔福的事件。 “已经都吐出来了,他在路上花了一点,但比起全部的钱来说微不足道。”雅各布回答道,“他现在已经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放他离开吧。” 雅各布神色诧异,他怀疑自己的主人是不是疯了,“放过他,您是认真的吗?!您忘了他所犯下的罪过吗?” “爱德华・维尔福的死亡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过界。” 唐泰斯轻轻叩打着桌面,他抬头看向天花板,“唐格拉尔最在乎的是钱,他把金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让他变成一个穷光蛋就是最好的惩罚。” “那这笔钱怎么处理呢?”雅各布想到那几百万法郎,他都眼馋了。 “一百万给万帕,一百万捐给社会的慈善机构,剩下的去建一座美术馆。”唐泰斯很快就把这笔钱分清楚了。 雅各布张了张嘴,他忍不住提出疑问,“您为什么不买一个现成的美术馆翻新一下呢?” “我想给我儿子最好的,他值得一家独一无二的美术馆,记得请最好的建筑师。” 唐泰斯脑海里缓缓勾勒出一座美术馆的室内布局,他不懂得建筑方面的知识,尽可能去画下他心中美术馆的草图,“就按照这个建吧,先别告诉西蒙,我要在他生日那天给个惊喜。” 雅各布接过草图,看到几根挤在一起的线条,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原来是墙柱,‘看来确实得请最好的建筑师了。’ 寄秋在画室默默选着自己送出去展览的画作,莫兰他们租的场地在巴黎市区边缘的待租美术馆里,地方不大,每个人展示的画作有限,她打算把那些野兽派画风的画拿去展出。 “怎么样?”寄秋拿着那张歌剧舞台表演的作品问弗雷斯特。 弗雷斯特神情纠结了一下,他看向青年身后那幅雪景图,“我觉得您身后那张更好看。” 画作里沾上白雪的玫瑰花枯枝透露着衰败的美感,让人心间一动。 寄秋扭过头,看了一眼拿起了雪景图旁边的咖啡馆画作,“这张?我觉得也挺好看的。” 弗雷斯特看着又黄又绿,没经过调色的颜料,心里哀叹,‘这比少爷手里那张还难看。’ 第184章 寄秋刚踏入画展的大门,第一眼面对的就是正中央的巨幅风景画,很典型的巴比松画派。 这个画派在后世远远不如印象派出名,但却是印象派的启蒙之师。 十九世纪初期,巴黎恰好是古典主义画派和浪漫主义画派争得不可开交,有一群生性散漫的画家们不想参与两大画派的纷争,他们离开热闹的大城市,来到大自然气息浓厚的乡村开始创作。 他们所在的村庄位于巴黎郊外枫丹白露小镇,村庄的名字叫巴比松村,这个画派便因此得名。 “你能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高瑟脸上带着笑容,走上前给寄秋一个大大的熊抱,“我原以为你会只把自己的画作送过来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青年画家神情带着一丝不解。 “这……你一定要做好被那些老古董批判的准备。” 高瑟掩饰地轻咳了一声,他环顾了四周,确定来宾都在看画展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的画对于他们来说太超前了,言论难免会有些争议。” “噢?”寄秋眨了眨眼睛,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此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她身后走过,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画的还不如我三岁的儿子,罗希脑子里到底想了什么?!” 寄秋扭头看着他的背影,挑了一下眉头,“他是巴黎画商?” “呃……巴黎最有名的一位画商。”高瑟摩挲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他从脑子里搜罗出一点可怜的安慰语,“那些人的话不用太过在意,哪怕只有你自己在乎你的画,这幅画也是值得被展出。” “啊,多谢。”寄秋无奈地耸了耸肩,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你不带我去看看你的画吗?” “你身后就是。”高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到一个画商看了他的画一眼,后者皱巴了一下脸走了。 “看来我们待遇都一样。”寄秋忍不住笑了一下,高瑟展出的是一幅少女画像,然后看到下一幅画的时候脸僵了一下,“这是。” “这是我们家打扫房间的女佣。”高瑟声音平淡地回答道。 寄秋端详了一下洁白无瑕的酮体,上面色彩丰富,从艺术角度来讲,确实是一幅不错的画作,她突然反应过来,“你太太什么反应?” “噢,别提了。她跟我大吵了一架,自从这幅画完成后我们没说过一句话。” 高瑟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明明已经顺着她的心意把那个女佣换掉了。” 寄秋想到后世有个英国作家写了一本书,叫《月亮与六便士》,书里面的主人公原型好像就是高瑟,“你可以给她带束玫瑰花,请求她原谅你。” 高瑟皱着眉头摇头,“不,亲爱的罗希,我决定放弃这段婚姻。” “哈?”寄秋被这个渣男发言哽住了,她眼里透露着不赞同,“家庭和艺术是可以共存的。” “这些对我来说远远比不上我心中那条道路。”高瑟立马回道,他本性就是个浪子,从来不为女人停留,心里从未有过负责这个想法,他为了所谓的自由和梦想,愿意抛弃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我打算把自己所有的钱财都留下来,然后带着颜料离开。” 寄秋觉得自己一口气被堵住,她甚至从高瑟身上找不到一个点去劝说,他除了画画之外,任何事情都不会放在眼里,都是可以抛弃的存在,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情感都被倾注于作品当中。 但面对外界,施舍的感情少得可怜,可以称得上是冷酷自私的存在。 高瑟没有注意到寄秋的沉默,他自顾说着自己的话,“前几天文森特给我写了一封信,他想让我搬到普罗旺斯跟他一起居住,但我要去塔西提。” 寄秋从高瑟手中接过信,“文森特在阿尔勒定居下来了吗?” “好像是的,他现在自己一个人住,你有空的话可以去陪陪他。” 高瑟难得透露出几分真心,他挠乱头顶的卷发,“他经常在信上说自己很孤独,要我的话,我巴不得没人打扰我,给我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创作。” “是吗?他给我写信的时候都是在描述一些有趣的事情。” 寄秋打开信封扫了一眼,信很厚,看得出来文森特一直渴望跟人说话聊天。 “好吧,我明天动身去看看他。”她折起信放到口袋里。 高瑟见事情解决后,精神都放松了,他便去找另一位画家聊天了。 “我曾经也试图劝说过他。”莫兰的声音在寄秋身后响起。 寄秋转过身,看着穿着朴素的莫兰,“可他不会听进去的,谁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是的。”莫兰耸了耸肩,“在艺术方面,他会维护每一个人心中的艺术,但在其他方面,都会表现得很冷漠。” “我知道。”寄秋轻声回答道。 “对了,奥罗拉下个月订婚,你可以来参加她的订婚典礼吗?”莫兰迟疑了一下,还是做出邀请。 “我下个月有空,可以去的。”寄秋想到那个很有魅力的少女,她点了点头,“我会准备好礼物送给莫兰小姐。” 莫兰心不由得沉了一下,他很快又露出礼貌的微笑,“奥罗拉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爱慕着这位年少有为的画家,可惜他们家只是平民,而罗希先生是贵族,注定无法在一起。 为了避免自己的女儿深陷进去,他便让自己的妻子帮女儿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 奥罗拉知晓父母的意图后,彻底死心,她把青年赠予的珍珠项链埋葬在家门前那棵白杨树下,同时也埋葬了自己最初的悸动。 她从母亲介绍的人中选了一个商人的次子订婚,莫兰一家的窘况得到缓解。 画展结束后,寄秋回到家中,告诉唐泰斯自己想去普罗旺斯的想法,“我们轻装前往,只需要带上雅各布和弗雷斯特就好。” “一切都听你的决定。”唐泰斯温和地说道,他想着那家美术馆正在施工,动静一天比一天大,让西蒙暂时离开一阵子也不错,“不过雅各布我有事情派给他做,我们带阿里去吧。” “好啊,正好可以把猫和毛驴交给格罗西照顾。”寄秋沉思了一下同意了。 一行人乘坐火车前往普罗旺斯,寄秋坐着真皮沙发,她摸了一下车厢壁,“头等舱吗?” “怎么?这是最早的一班头等舱了。”唐泰斯不希望自己的崽变得臭烘烘,放在独立包厢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包厢不应该早就预定完了吗?” 寄秋曾跟侦探老师蹭过一等车厢,票是提前四五天预定好的,还是拜托小职员走的后门。 “我用十倍的价格买下来了。”唐泰斯回答道。 寄秋感觉自己心又开始疼了,西蒙・罗希本性里的抠门冒了出来,“爸爸,这也太浪费钱了,你若是说了的话,我们可以晚一点再走的。” “你不是很想见你的朋友吗?” 寄秋犹豫了一下,“……也不是那么想吧。” 他们抵达阿尔勒,寄秋正准备让弗雷斯特去找一家干净的旅馆,就被唐泰斯阻止了。 “我已经买了一座乡村别墅,我们可以去那里住。” 寄秋抽了一口气,她久违的感受到老父亲的大手笔,“那可真是太好了。” 在唐泰斯新买的那幢乡村别墅歇息一晚上后,寄秋就前往文森特给出的地址,她一眼就注意到那个显目的黄房子。 “他还跟以前一样啊。”寄秋想到文森特在巴黎租下的地方,她走到房子底下,下面有一个组木头桌椅,上面堆放着向日葵。 “看样子是新摘下了的。”寄秋拿起一束向日葵,擦掉花瓣上的露珠,“看来他最近的模特是这个了。” “谁在那里?!”范德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院子里出现两个人,身子瞬间紧绷起来,直到为首的青年转过身,他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西蒙!” “我来看你了。”寄秋放下向日葵,走上前同文森特拥抱了一下。 “这里怎么样?”范德期待地问道。 寄秋用力点了一下脑袋,“棒极了。” “我想把这里搞成一个画家的乌托邦,虽然它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但会带给人最温暖的感受。” 范德走在前面说道,他推开门,一楼客厅被画挤满了,只有一条能让一个人通过的小道可以上二楼卧室,“我正准备给你写信,没想到你就来啦!” “这里就是灵感的源泉,我大脑里塞满了要画的东西,我恨不得一整天都在画画。” “那些画家坚信自己画出了法国南部的风光,但自然又怎么可能被拘禁在一幅小小的画作中。” 寄秋接过范德手中的奶茶,“你是对的,文森特。” “就像总有人类自不量力想要征服自然,我认为自然和人类本身就是共存的,我们都应该和谐相处。” “我一直在说我的事情,你的艺术道路是否顺利呢,我的朋友?”范德问道。 “不是很好。”寄秋从兜里掏出那天早上买的《早报》,“莫兰先生和几位友人在巴黎举办了一场画展,我把我喜欢的作品拿去展示,目前为止,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 “不要放弃,我相信你的画作超前了很多年,只要世人的思想提上来了,就会有人欣赏属于你的画派。”文森特安慰地说道。 寄秋想到跟他说了差不多话的高瑟,‘难怪文森特会和高瑟聊得来,不过两个人本质不同,最后还是会分道扬镳。’ 第185章 寄秋本以为自己只是在阿尔勒呆上一个月,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耗费两年的时间。 在此期间她同文森特的友谊变得越发深厚,画技也开始放飞自我。 “现在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寄秋闭上眼睛,任由唐泰斯牵着她朝前走着,耳边很安静,只能听到脚步摩擦的声音。 “还没到呢,注意脚下。”唐泰斯轻声说道,他看到眼前被巨大白布笼罩的建筑,嘴角忍不住上扬,“好了,我们到了。” 寄秋缓缓睁开眼睛,面前一张巨大的白布被数十人齐力掀开,一幢高大的宫殿展现在她眼前,她瞳孔一缩,看着面前纯白的哥特式建筑,“这是?” “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唐泰斯示意了一下雅各布,雅各布招招手,宫殿两边窜出来一群人,为首的厨师推着五层柠檬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二十一根蜡烛。 “简直不能再喜欢了。”寄秋笑得眉眼弯弯,她高兴地奔向属于自己的美术馆,馆内弧形的天花板上画着精美的壁画,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记录着她跟唐泰斯相遇的人生轨迹,从那艘叫美人鱼号的货船上开始,时间线直到她站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海洋中作画的场景。 走廊铺满了落地彩色玻璃,上面绘着美丽的丛林,伴随着一些凶猛的野兽,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斑,尽头的玫瑰窗印着白鸽,圆圈周围绕着一圈橄榄叶。 走到室内,寄秋看到自己十岁画的第一张油画被摆放在最中间的位置,她捂住脑袋,“噢,我的黑历史!” 她放在基督山和拱廊街的画都被搬到这里按照时间分好展区,寄秋可以从其中看得出来自己的画风变化。 “怎么样?”唐泰斯站在还未挂上东西的展览馆中央,“这块地方留给你未来创作的作品。” 他指了指旁边那块小一点的展览馆,“那里可以放你朋友们的作品。” “这是我见过最棒的美术馆。”寄秋说道,她飞奔过去跳起来给唐泰斯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父亲。” 寄秋给这座美术馆起名叫乌托邦,是属于她的乌托邦,空荡荡的美术馆激起了她创作的热情,想要把美术馆填满。 文森特送给寄秋的画也被她从自己家整理出来按照喜好排列了顺序。 美术馆的门票是五法郎,无论身份显赫还是贫穷,只要买票就可以进入乌托邦参观。 在文森特三十七岁那年,寄秋再次来到阿尔勒小住,她所买下的房子跟文森特的黄房子隔了一条街。 寄秋首先注意到小镇上有几个喜欢恶作剧的纨绔子弟,他们每天都在搞一些令人厌烦的小动作。 例如在文森特的咖啡里放胡椒粉,在白色的颜料上撒一把泥土,然后在不远处观察古怪的荷兰人会做出什么反应。文森特对于这些都默默承受下来。 这种事情持续到寄秋喝到了加盐的奶茶,她面不改色的把那杯怪味奶茶喝光,友好地告别文森特,从荷兰画家的房子走了出来。 她看到麦田里躲藏着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笑容加深,“阿里。” 小山一样的黑人‘唰——’地一下出现在几个男孩身后,一只手拎起一个,剩下两个人慌不择路往公路上逃跑,却被一只脚绊倒。 严肃的英国保镖拎起两个漏网之鱼,他面无表情地将两个人吊到树上。 寄秋看着阿里把他手里那两个男孩绑在同一棵大树上,她从腰间掏出匕首贴着倒吊的那个长满雀斑的男孩脸上擦过,她认出来这是一群人之间的领头者。 “我命令你快把我放下来,我爸爸是子爵,回去我就让他处死你这个平民!”雀斑男孩气急败坏地喊道。 “子爵?”寄秋玩味地把匕首顺着他的脖颈划去,男孩吓得哇哇大叫,“放心吧,他很快就不是了。” 剩下几个男孩吓得脸色惨白,阿道夫是他们中身份最显赫的人,而这位青年画家却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最终寄秋让阿里和弗雷斯特把四个人的衣服都扒光捆着手脚丢到小路上,“若是你们依旧选择当个坏孩子,那么下次划掉的就不是你们的衣服喽~” 名叫阿道夫的男孩回到家后,就立马向他父亲告状,但那位子爵听到欺负他儿子的人是谁之后,反手让仆人将自己的儿子关到小黑屋。 即使这样,法国上流社会的贵族沙龙不再给他寄邀请函了,虽然他有着子爵的名头,却不再被上流社会所承认。 就在寄秋以为这件事结束的时候,她路过麦田又看到阿道夫,这个男孩手里拿着一把手(木仓),枪口的方向朝着麦田中绘画的文森特 她立即从长靴里掏出飞镖用力朝前甩去,可依旧比不上子弹的速度,文森特胸前绽放着一朵血花,他倒在了麦田里。 寄秋大脑一片空白,她踉踉跄跄地朝着文森特冲去,捂住他胸口血流不止的木仓口,“文森特!!” “弗雷斯特!” 英国人立马撕开文森特胸前的衣服,“没有射中心脏,现在必须把他送到医院。”说完他抱起文森特朝着镇上唯一一家医院赶去。 寄秋路过捂住手惨叫的阿道夫,她神色冷酷的用脚往他的脑袋踹去,“小杂种。” 她坐在简陋的医院门口,眼神迷茫,直到看到熟悉的来人,她眼泪流了出来,“他会死吗?” “不会。”唐泰斯温柔地将青年抱在怀中,安抚着害怕的崽子,“我已经带着最好的药来了。” “我好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文森特。”寄秋把脑袋放在监护人的肩胛上,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安神香的味道,“他还这么年轻。” “不会的,他会活下来。”唐泰斯摸着青年的脑袋说道。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寄秋扭头看着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要他不发热,就可以慢慢痊愈恢复健康。”医生脸上带着笑容说道,“仁慈的上帝在保佑他,子弹只穿破他的皮肤,没有损害他的内脏。” 半小时后,文森特悠悠地醒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胸前厚厚的绷带,“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吗?”寄秋用纱布蘸了蘸他的嘴唇,让他补充了一下水分,“那个经常对你恶作剧的富二代,他爸爸是一个子爵。上次他在我的奶茶里加了盐,我便给他一个小小的报复,没想到他却把恨意记在你身上。” 文森特揉了揉眉心,“我想起来了,不过,你在自责吗?” 他看到青年愧疚的神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的错,一开始你也是为了我才出手教育那些孩子的。” “可是我却给你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那又如何呢。”文森特耸了耸肩,扯到自己的伤口,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有点疼。” “抱歉。”寄秋轻声说道。 “我并不怪你。你现在应该知道你的朋友有多么不讨喜,那么你还愿意跟文森特・范德做朋友吗?”文森特笑着说道。 “当然。”寄秋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六十年后,唐泰斯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躺在床上看着不再年轻的孩子,“不要为我感到难过,我已经活了足够久了。” 他已经一百零二岁,一个相当长寿的年龄了。三十四岁的唐泰斯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大海上,没想到在一艘货船上遇到了治愈他后半生的人。 寄秋擦掉眼角的泪水,“可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从未离开你,即使我死后,我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你身边。” 唐泰斯努力抬起手,像最初见到那样摸了摸寄秋的脑袋,“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但我对你的爱意永远不会减少一分,我的孩子。” “你知道我的秘密吗?”寄秋轻声问道。 唐泰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大脑回溯着自己波澜起伏的一生,心里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永久的闭上了双眼。 寄秋轻手轻脚地把白布盖在他的躯体上,“晚安,爸爸。” 接着寄秋送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世界,直到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才选择闭上眼睛。 在这一个世界,她有了很多在意的人,心中那块寒冰早已被捂化了,这对她来说是最珍贵的体验。 ‘下一个世界希望开局好一点。’她对自己说道。 两百多年后,乌托邦美术馆人山人海,每天都有着世界各地的人前来参观。他们用着不同语言唤出同一个名字——西蒙・罗希。 “这座美术馆建于1838年,是基督山伯爵送给自己孩子的生日礼物。他是当时欧洲最富有的人也是最长寿的人。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才有了罗希。野兽派初次出现不被社会认可,但基督山伯爵一直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 罗希曾说过他会让自己的父亲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世界上最坚固的父子情。” “罗希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不仅在于作品,还有他那绅士般的品格。 他的出身成谜,十岁的时候被基督山伯爵从货船上收养,这位伯爵为他请了老师,发掘出他那无与伦比的天赋,他仿佛生来就对世界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既可以把细小的尘埃展现出来,又能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物品最基本的形态,正如他的这幅《森林》”乌托邦美术馆馆长向参观者介绍着这位名垂青史艺术家的生平。 下面认真倾听的是一群中学生,这一群不同肤色不同发色和瞳色的男孩女孩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对历史这种一成不变的东西感到乏味,反而是对画家本人更感兴趣。 “先生,罗希是历史上最俊美的画家吗?” 棕发碧眼的女孩高高举起手,身边的同伴捂着嘴发出低低的笑声。 馆长阿纳托尔是个好脾气的老人家,他十分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是的,罗希有着与众不同的金色眼睛,他长相清俊,因此得到很多贵族少女的欢心,历史上有明确记录有位女伯爵愿意为了罗希选择终身不嫁。” “哇哦~~~~”少年少女们发出一阵惊叹。 “那他为什么选择孤身一人?”依然是那位棕发碧眼的少女问道。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阿尔托纳点点头,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有很多种说法,第一种是他爱上了莫兰的女儿,但莫兰小姐是平民,他们之间无法结婚,历史上有很多迹象表面罗希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在任何地方有一个缺陷。 即使他们互相爱慕,罗希也没有向奥罗拉表达心意,眼睁睁看着莫兰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商人的儿子。展馆最右面的那幅画就是奥罗拉给罗希画的肖像画。” 学生们脸上充满遗憾,他们憧憬着爱情都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会不会是不行啊?”一个男孩忍不住开口打断众人的沉默。 阿尔托纳轻咳了一声,“第二个说法是有关于威尼斯著名的阉伶格罗西,罗希将他从歌剧老板手里拯救了出来,从此便成了罗希的专属模特,你们有没有发现罗希在十六岁到二十一岁的展馆半数的画都是格罗西。 这也是历史学家们其中一项猜测。格罗西的传记里描写过这位画家十分伟岸,所以他肯定是可以的。” “那有没有第三个说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外圈聚集了一堆成年人,一位年轻的男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第三种说法就是最正规的,罗希跟高瑟一样,愿意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奉献终身,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创作出超出时代的作品。 直到他再也拿不起来画笔的时候,野兽派才占据了画派的主流,他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哪怕他壮年无人赏识,也孜孜不倦追求着自己的艺术道路。” “他不仅仅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画家,也是最伟大的人,他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品格,在那个风流成性的上流社会,他洁身自好,尊重每一位女性,从未辜负过任何人。 在他死后,留下的钱财存在银行,每年的利息被用来资助那些平民出身热爱绘画的孩子。” “别具一格的画派打断了当时学院派在巴黎垄断的局面,从此开启了各个画派百花齐放的世纪。” “他的出现改变了范德原本悲剧的一生,他是这位后印象派画家唯一的知己。在那个不被看好的时代里,他们互相鼓励,对彼此带来良性影响。” “莫兰在传记里写到,‘虽然罗希有着野兽一样的眼眸,但他拥有一颗纯白善良的心’。在所有画家留下来的传记里对罗希的描述没有一个是负面的。” “他的作品富有感染力,鼓舞了无数人。很多人都说自己可以在罗希的作品里感受到这位画家坚韧的品性。” 阿尔托纳话音刚落,美术馆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游客不仅是为罗希鼓掌,还为这位美术馆馆长精彩的介绍。 社会实践课结束后,棕发碧眼少女低头整理着自己的书包,身边的好友拍了拍她的肩膀,“西尔维亚,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什么电影?”西尔维亚来了兴趣,把书包往肩膀上一丢,跟着好友离开乌托邦美术馆。 “有关于罗希的,据说扮演奥罗拉的女演员是莫妮卡・贝鲁奇。”金发蓝眼的少女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法妮,我知道你是喜欢贝鲁奇,那罗希的扮演者是谁?” 西尔维亚知道自己好友沉迷于莫妮卡・贝鲁奇的脸蛋,一时间颇为头疼。 “好像是出演过《包法利夫人》的埃兹拉・米勒,我觉得他在那里面的扮相完全符合我心中的罗希。” 法妮弱弱地回答道,还不忘了补充一句,“莫妮卡也是我心中的奥罗拉。” “希望拍的比英国人和法国人好一点吧。”西尔维亚知道导演是意大利人后,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英国版和法国版怎么了?”法妮不解地问道,“英国的海默和法国的阿兰德龙虽然演绎的不一样,但那阵子电影院座无虚席。” “英国版主要讲罗希和格罗西之间若隐若现的感情,法国版主要讲罗希和奥罗拉之间的纠葛,明明罗希的艺术成就比那些东西更重要!”西尔维亚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法妮挠了挠后脑勺,她只知道罗希的扮演者只会是俊帅的男人,就算是那些男演员衰老,还会有年轻帅气的男演员争先恐后的去演绎着这位神秘温柔的艺术家。 第186章 寄秋刚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胸腔像是要炸掉一样,她此刻正在踉踉跄跄地奔跑着,停下来刚靠在墙上大口喘息。不远处传来一大片火光。 “她在那里!”一声醇厚的男音穿透寄秋的耳膜。 寄秋看着那些人举着火把和钢叉朝自己跑来,她顾不得腿软,拔腿奋力地跑进曲折的小巷子里。 她脑海里想到那些人脸上愤怒和兴奋交织的神色,‘他们是在抓我。’ 寄秋此刻无法接收身体的记忆,只能在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躲闪,她没有所在位置的地图,很有可能会碰到死胡同。 ‘那些人说的是法语。’ ‘通过服装可以判断出此刻时间线是在十九世纪初,很有可能处于奥尔良王朝。’ ‘这些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穷准不舍呢?’ ‘女巫,还是逃奴?’ 寄秋大脑飞快分析着自己的情况,她从自己骨骼生长状况确认了自己的年龄。 就在她一边逃跑一边推理的过程中,面前出现了一堵高墙。 ‘糟糕!’ 狭窄的巷子没有堆放东西,只有几只吱吱乱叫的老鼠,她无处可藏身,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 一滴汗水从寄秋脏兮兮的脸上滑落,她抬头看着有四个她那么高的围墙,心里有些没底。 寄秋准备撕掉裙子逃生的时候,左边墙壁被推开,一只白皙的手把她拉了进去。 ‘原来这里有暗门。’寄秋闻着周身围绕的玫瑰花香味想到,她可以感受到身后娇软的身躯贴在她身上,像是一张柔软的小榻。 ‘她救了我。’ 寄秋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一点点绵软,她的意识在这里断线了。 等寄秋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张软乎乎的大床上,她捂住胸口,发现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米白色睡袍,甚至还帮她洗了个澡。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房间不是很大,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床,还有一个床头柜,右边的床头柜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山茶花。 ‘嘶——头好疼。’ 寄秋脑海里多了一大堆新的东西,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梳理着这个身体自带的记忆。 许久后,她缓缓睁开眼睛,搞明白了追她的那批人的身份。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阿德里亚娜,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法国巴黎人,父亲是巴黎有名的医生奥德・弗朗斯,年轻的时候曾在东方游历,拜师学得一手好医术。 后来回到巴黎娶妻生子,还开了一家私人医院,专门为平民治病。 在两个月前,一位感染风寒的中年人约瑟夫找到弗朗斯看病,弗朗斯便给他开了两剂中药。 但约瑟夫却怀疑弗朗斯开的中药里包含巫术,他选择偷偷找城区的医生治病,那位庸医割开他的动脉,导致他被放血致死。 而庸医害怕事情暴露,于是伪装成弗朗斯医院的学徒,把死去的约瑟夫送回家。 约瑟夫的亲人们认为是弗朗斯杀害了他,不顾弗朗斯的解释,把他绑在椅子上一刀一刀刺死,然后溜之大吉。 买面包回来的阿德里亚娜就看到自己父亲倒在血泊中没有呼吸,她压抑着痛苦的心情请求警卫队去调查真相。 但警卫队的队长认为弗朗斯是一个摆弄巫术的骗子,因为全城只有弗朗斯会在中药里加入虫子,所以队长拒绝了帮阿德里亚娜调查杀人凶手的恳求。 阿德里亚娜的母亲在她三岁就去世了,而相依为命的父亲在家中被人杀害,她大脑里只剩下仇恨。 阿德里亚娜有着聪明的头脑和出色的医理知识,她自己很快就通过线索知道杀害父亲的凶手是约瑟夫一家。 最后她选择在约瑟夫家的井里下了迷药,然后在房子附近淋上煤油,放了一把火烧死了里面所有人。 于是就有了寄秋一开始逃亡的开端。 寄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阿德里亚娜残留下来暴虐的情绪在她身体里蔓延,她现在总想动手做出点什么事情。 “你还好吗?”一道柔和的声音开口问道。 寄秋顺着声音望去,门前站着一位身形纤瘦肤色苍白的少女,少女长相貌美,她有着姣好的鹅蛋脸和漂亮的黑色眼睛,眉毛弯弯,鼻梁挺直,嘴唇的艳丽的玫瑰色,这是一张没有瑕疵的脸。 “你是谁?”寄秋攥紧身下的床单,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友善一些。 “你可以叫我玛格丽特。”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牛奶和面包,“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来,吃点东西。” 寄秋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她感受到久违的饥饿感,确认玛格丽特无害之后,她拿起放在腿上托盘里的面包大口吃着,很快就把牛奶和面包一扫而空。 她从阿德里亚娜最后几天的记忆里知道这具身体已经三天没进食了,放完火后原身一直栖息在一个垃圾桶里,直到被人发现才逃离了那个地方。 “我现在在哪里?”寄秋用过餐后轻声问道,她看向窗外格外熟悉的树林,心里涌现出名为难过的情绪。 “这是在香榭丽舍街道的一处住宅里,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那些宪兵不会轻易搜查到这里。”玛格丽特声音温和,她眼里带着满满的怜惜。 寄秋观察着面前的少女,她身穿一身墨绿色的法兰绒长裙,黑色浓密的头发被盘起来,上面戴着一支白色的山茶花,正在她打量着玛格丽特的时候,后者站起来俯下身子,她的精神立马变得紧绷。 玛格丽特把寄秋拥入怀中,她手轻轻地抚过少女的后背,“不要害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寄秋的身体僵硬,她好几次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都失败了,原身留给她的生理反应太强烈了。 她猜测是阿德里亚娜・弗朗斯心中还有着未完成的心愿,所以不像之前的西蒙・罗希思想还处于一个懵懂的状态,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啊,多谢。”寄秋伸手轻轻回抱了玛格丽特,她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冒昧的问一下,玛格丽特小姐,你为什么会这么帮助我呢?” “因为弗朗斯先生有恩于我。”玛格丽特含糊的说道,除此之外,她不愿意再多说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在这里住多久都是可以的。” 玛格丽特又安抚了寄秋一阵子便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她告诉寄秋房间里那根悬挂的绳子连接着女仆的房间,只要拉绳就会有人过来。 寄秋看着门被关上后,她翻开被子光着脚踩在粗糙的手工地毯上来到窗前,推开窗就是熟悉的街道,上辈子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创作出无数作品,不知道那些作品有没有流传到后世。 回到床上,她思考着种种线索,山茶花,漂亮的女人,玛格丽特,‘这个世界是《茶花女》?’ 寄秋怎么也没想到,刚从大仲马的作品里出来,就进入到他的儿子小仲马的作品里,不过她也明白了玛格丽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身份难以启齿。 现在的玛格丽特虽然看起来脸色苍白,但身体还算健康,也没有咳嗽的症状,也就是说剧情还没有开始。 玛格丽特救了她一命,按照寄秋自己的原则,她会尽力挽救玛格丽特病死的结局。 ‘要当医生吗?’寄秋在心里询问着自己,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禁锢的感觉消失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阿德里亚娜?’ 父亲因为医闹身亡,阿德里亚娜依然想成为一个医生,她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医术。 寄秋大脑翻阅着唐泰斯和格罗西留给她的药物配方,‘我需要草药做实验。’ 但现在她还寄人篱下,怎么也做不出开口向玛格丽特要东西的请求。 午餐是一位可爱的圆脸小女孩送过来的,托盘上是奶油炖菜和蒜香烤面包。 “玛格丽特小姐呢?”寄秋接过餐盘问道。 “她跟人有约,去歌剧院看演出了,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达吗?” 小女孩眨了眨圆溜溜的蓝色眼睛,她打量着面前瘦削的“少年”,眼里满满的好奇,“我是苏西,你是小姐的客人吗?” “算是吧。”寄秋说道,等到苏西离开后她才想到自己并没有男装,为什么还叫她先生呢? 她注意到这个客房有盥洗室,连忙走了进去找到镜子,镜子中是的少女黑发黑眼,五官立体,眉毛很英气,肤色偏白,这副长相要是在上一世,没人会认为她是唐泰斯收养的孩子,都会觉得他们是有血缘的父子。 寄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上面带着浅浅的雀斑,少年感十足的长相,阴郁的眼神使她带有一种桀骜不驯。 这么多年的伪装已经无人看出来她是女孩子,即使她不留胡须,喉结不明显。 “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她对镜子说道。 寄秋现在才感觉到自己可以掌控这具躯壳了。 第187章 寄秋在玛格丽特的家中修养几天后,她乔装打扮一番溜了出来。 出了香榭丽舍大街后,她就看到自己的通缉令,上面罗列着阿德里亚娜的种种罪行。 这是寄秋第一次体会到身为一个恶人的待遇,走几步就能看到关于她的“大头贴”。 两个小时后,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出现在被人砸的破破烂烂的的诊所门口,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老人踏入诊所后确认四周没人后,缓缓直起身体。 寄秋站在诊所里,心里涌现一股巨大的悲凉,她脑海里控制不住回忆起弗朗斯和“自己”日常相处的温馨画面。 等到情感如潮水般褪去后,寄秋才走上二楼来到阿德里亚娜的卧室,她趴下身子钻进床底下摸到那块活动的木板,用手指把它抠开后,下面的东西显现在她的眼前。 寄秋拿起木板下的几本医书,翻了一页就看到无比熟悉的文字,那是她自己的母语。 弗朗斯在东方师从一位宫廷御医,因为他老师站队和自己大弟子不同,被自己的弟子出卖,临死前,这位老御医看清了所有人的真面目,最终把自己毕生记录下来的医理知识送给这位品性良善的异国徒弟,希望可以达成悬壶济世的遗愿。 可惜的是,弗朗斯对于汉字也是一知半解,他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翻译上面,直到死前都在翻阅着这份书籍来治疗患者。 同时她还找到属于中医的针灸,弗朗斯在东方练习过针灸治病,但回到巴黎后,他避免事端,闲置了这个治病手法。 毕竟在二十一世纪,针灸这项治疗方法才被西方医学界了解和认可。 寄秋摸着手中的布袋,仿佛从这里可以感受到遥远的故土传来的呼唤,如同上一世她看到那幅东方传来的水墨画一样。 她离开前回望了一下破烂的房屋,‘再见。’ 回到香榭丽舍的房子后,寄秋一进门就看到神色焦急的玛格丽特,她悄悄地缩回脑袋,企图从窗户那里爬回自己的房间。 “你站住!”玛格丽特叫道,她脸色及其难看。 寄秋只好垂着脑袋踱步到少女身前,她抿起嘴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玛格丽特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小女孩,嘴里斥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如果想出去玩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我知道了。”寄秋注意到玛格丽特的开司米披肩胳膊处有着明显的褶皱,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心情十分不安。 玛格丽特上前牵起寄秋的手,拉着她在坐到沙发上,“现在全城都在搜罗你的下落,你若是想继续留在法国,那是必须要改名换姓。如果你想展开新的生活,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送你去美利坚。” 寄秋看着玛格丽特澄澈的眼睛,她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玛格丽特怔愣了一下,她移开视线看着裙子上的花样,“我不想欺骗你,我希望你听完我的故事不要感到恶心。” “不会,你救了我的命。我一个通缉犯又怎么有资格嫌弃一位心地善良的小姐呢?” 寄秋把手搭在玛格丽特的手上,她安慰地握住少女冰凉的手。 “我是一个出生在贫穷乡村的女孩,家中有一个姐姐,自从我父亲去世后,家中的生计越来越艰难,而我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给姐姐增加负担,便来到巴黎谋生。 但我没有一技之长……在身上的钱财都被骗光后,我成为一个风尘女郎。” 玛格丽特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但说出来依旧刺痛了她自己,“之后我将卖身的第一笔钱全都寄回家中,然后再也没有跟家人有过往来。” 寄秋不知道如何劝慰,只能坐到她身边给予无声的鼓励。 玛格丽特看到女孩眼中没有厌恶之后继续说道,“我接客的第二个月就不幸染上了某种难以启齿的疾病,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来到弗朗斯医生的诊所,他面色平静的为我开出药方。” “但这份举动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没有医生会用对待别的患者一样对待(女支)女。 他高超的医术治好了我的病状,等我向弗朗斯医生表达感谢的时候,他对我说,‘小姐,这是一位医生应尽的职责,您不必感到惶恐。在我眼中,每一位患者都是一样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医生。”寄秋轻声说道,她觉得市面上那些只会瞎放血的庸医都在侮辱医生的名头。 “弗朗斯医生是我见过唯一一位会尊重我们这种人的男人,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玛格丽特声音带着悲痛,她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对于他的遭遇,我真的很难过。” “我想为他做点什么,所以当我得知医生唯一的女儿正在被人通缉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救下她。” “这就是我的故事。” “玛格丽特,你不必这么轻贱自己。人的一生总有很多无法自己做主的事情。” 寄秋神情温和地说道,她黑色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凝视着玛格丽特,“你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证自己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的人格不比那些贵族们低微。” 玛格丽特坐到寄秋身边,用力抱住她,“谢谢你,阿德里亚娜。” 寄秋迟疑了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玛格丽特今天穿的是一件复杂的蕾丝天鹅绒拼接的裙子,背部是郁金香花纹的蕾丝,她想到上一世唐泰斯突然有一天买了一大堆裙子,专门还买了一栋别墅专门放置。 ‘那时候就应该被发现了吧。’寄秋在心里默默想到,如果重来一次的话,她或许会穿上那些好看的裙子在唐泰斯面前展示一圈。 可是当时的她却误以为唐泰斯要给她找后妈,闹了几天别扭。 “玛格丽特,我想留在巴黎,继续我父亲未完成的事业。”寄秋对玛格丽特说道。 “我认识巴黎的警察局局长,我可以拜托他给你办一张全新的身份证明。” 寄秋皱了一下眉头,“这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玛格丽特摸了摸寄秋的脸颊,“不要为我感到难过,在收留你之前,他就是我的客人之一,只不过可能要委屈你当我的妹妹了。” 寄秋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委屈的,即使我的父亲有恩于你,但你有恩于我,我永远都不会看轻你的。” “不过我可以当你的弟弟吗?” “嗯?”玛格丽特惊讶地看着寄秋,“你确定吗?”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如果是姐妹的话,我们长相除了都是黑发黑眼之外并没有相同的地方,弟弟的话就不一样了,我可以说我更像妈妈一点。谁都不会想到未成年的通缉犯会改变性别继续呆在巴黎。”寄秋坚定地说道。 “如果这是你的想法,我尊重你的选择,择日我会跟伯纳德警长说明这件事。”玛格丽特说道,“你有没有喜欢的名字?” 寄秋沉思了一下,“我的新名字是阿德里安,阿德里安・戈埃蒂。” 玛格丽特在此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亲情,这是再多的珠宝首饰都无法带给她的,在伶仃孤苦的巴黎,她有了一个同样姓氏的亲人,“好的,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除了我之外,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阿德里亚娜・弗朗斯这件事。” 寄秋看着玛格丽特严肃的神色,她笑着点点头,主动拥抱了一下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亲爱的姐姐。” 她觉得自己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每次都能和这些书中的主角结缘,就像同福尔摩斯的师生情,同达西的兄弟情,同唐泰斯的父子情,再到这一世和玛格丽特建立了姐弟的关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玛格丽特把寄秋抱在怀中,轻吻着她的头顶,这句话也是她对自己说的,有了家人之后,她也想做出一些改变。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寄秋把从弗朗斯诊所带出来的书籍和针灸塞到衣柜底下,她打算隔几天换一次位置。 撩开窗帘,寄秋看到楼底下那片荒芜的花坛,她刚刚跟玛格丽特深入了解后,才发现自己的姐姐竟然欠了不少债务,她知道数额的时候大脑都空白了一瞬,简直就是借一家的债券去填补上一家的债务,所以只请了一位园丁打理前花园。 ‘如果能种上中药材就好了。’她决定一会儿享用晚餐的时候就跟玛格丽特谈一下这件事。 上一世,寄秋向伯爵和格罗西学了一点基本的医理知识,为的就是下一世生活好过一点,她打算用这份本事去给贵族治一下风寒发热头疼的小毛病,贴补一下家用。 晚餐的时候,寄秋把她的想法跟玛格丽特说了一下,后者立即表示,她手里有一大堆可以推荐的人选,各种小毛病就是每个贵族必备的标志。 “放心吧,阿德里安,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玛格丽特说道。 寄秋脸僵了一下,‘这话怎么怪怪的?’ 随后她拿出了自己整理好的账单,一条长长的卷纸滚到了玛格丽特脚边,要知道她们用餐位置相距两米了。 “这是我列出我们家的开支,如果再不节省一点的话,下个月我们很有可能要睡大街了。”寄秋叹了一口气。 玛格丽特心里开始发虚,“那你有什么办法吗,亲爱的弟弟?” 虽然玛格丽特知道面前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但寄秋穿上男装后,她发现没有任何违和感,气质简直比她见识的那些贵族少爷还要高贵,心里已经把寄秋当成主心骨。 第188章 寄秋罗列好每周必要的日常开销后,把清单交给女管家露易丝,“你让采买的工人按照这个采购就好了。” 她打探过,这个巴黎和她前世所在的巴黎是一样的,除了人物不一样。 寄秋在上一世被唐泰斯精心养育着,但并没有让她变得不识人间疾苦。 对于巴黎的物价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年五千法郎就可以让一位女士在巴黎生活得很精致,这其中还包含了租房的费用。 而她给玛格丽特定制的清单是每周一百法郎,仅仅是人的饮食和马的草料,不包含佣人的酬劳。 她觉得这种花销都算得上大手大脚,但为了避免玛格丽特产生落差,她还是提升了不少开支。 露易丝接过支出账单后迟疑地看了玛格丽特一眼,“小姐,一周支出一百法郎会不会太少了?” “这。”玛格丽特扯了一下身上的羊绒坎肩,她看向寄秋,“阿德里安,我们不必如此节省。” “一百法郎已经带给采买的短工足够油水,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寄秋的眼神冷冰冰的,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露易丝太太,请您告诉我,什么样的鸡蛋可以卖五法郎一个?还有只够吃一周的十法郎面粉?” 即使在她生活富足的情况下,也不允许有人搞上不来台面的小动作,更别提现在将要面临窘境。 寄秋在看完玛格丽特给出的开支明细第一眼就能计算出这些账做的有多水,“在我理解的意思中,管家的职责是管理整个宅邸的佣人,让主人生活的更舒适。” 她走到露易丝身边来回踱步,“我没有我姐姐那么善良的心肠,不会在意您的女儿病情有多严重,如果您依旧纵容佣人像只老鼠一样偷食,那么我不介意让您离开这里另找雇主。既可以警示那些惰懒的家伙们,又可以重新聘请一个有能力的管家。” “先生…我。”露易丝脸色惨白,她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我再也不敢了,请您不要开除我!” 玛格丽特看着平日里严肃的女管家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心软,第一时间别开脸。 露易丝看到一向心软的女主人也没出声帮腔,她心里涌现一种绝望,腿软的跌坐在地上,“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做这份工作的!” 寄秋俯视着抱住她大腿流泪的中年管家,收起脸上冷酷的神色,她轻缓地扶起管家,“露易丝太太,我知道您是一个母亲,不忍心责罚那些跟您女儿年龄相仿的孩子。 但您想过没有,他们若是有一丝考虑您的感受,就不会每周挥霍五百法郎,甚至还向您表示钱不够。” 露易丝看着青年面色柔和,她神色呆呆的接过寄秋递给她的手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些话。 “我在普罗旺斯跟一位医生学过一点医术,您可以把您的女儿带到这里,我会医治好她的。” 寄秋此时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她举止优雅,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单片镜,看起来十分可靠。 “谢谢您先生,真的是太感谢您了。”露易丝心情大起大落,她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请给我一天的时间。” “我相信你,露易丝。”寄秋微笑着说道。 玛格丽特看着带着感激离开的露易丝,她心里升起对寄秋的佩服,“阿德里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你是如何知道露易丝有个病重的女儿?” 寄秋坐到单人沙发上,“如果想要管理好一个手下的话,首先就要树立威严,是他们对你产生恐惧,其次你要给予他们一些甜头,几个来回后,他们就会明白,你的命令不可违背,只要做好你交代的事情就可以拿到奖赏,这样他们就会尽心为你做事。” “至于管家太太的女儿,因为我注意到她的袖口有一处棕色的污迹,在主人面前是一种很失礼的举动。 露易丝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苦味,而她身体很健康,那么只能是身边的人病了,那么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冒着被人检举的风险在工作时间离开岗位去照顾呢? 只有孩子,母亲是伟大的,她们愿意为了自己孩子做任何事情,哪怕牺牲自己。” “为什么你会知道露易丝太太有个女儿,不是儿子呢?”玛格丽特问道。 “因为围裙,我注意到你给所有女侍者准备的围裙都是一样的,她们为了避免跟别人的围裙搞混,都会在系带处绣上自己的名字,我看到露易丝系带歪歪扭扭的绣字。 而她绑头发的缎带是手工做的,从上面复杂的走线可以见得她缝纫技术高超,那么身上拙劣的手工只能出自一个小女孩之手。”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别的女佣给她缝的,但是我相信没人会将自己不上台面的手艺使用在外人身上,所以只能是露易丝的女儿给她缝制的。”寄秋温声解释道,她端起桌子上的红茶喝了一口。 玛格丽特被这份细致的推理折服,她感叹地说道,“阿德里安,我相信世界上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人了!” 十七世纪初期,中医靠着传教士和游行者引入欧洲,部分医者开始研究中医治病的方式。 但他们无法掌握到中医的精髓,每个病人都应该有独一无二的药方。 因为病情的深浅会造成草药剂量的不同,欧洲医者只能通过东方传来固定的方子来给病人治病,就会出现有的人喝一次药就好,有的人喝好几次也未必痊愈,甚至有的庸医会随便使用药方,结果会让病人病情加重。 到十九世纪,欧洲医者就逐渐放弃中医的治疗方法,他们觉得草药治病就是一种概率事件,全靠上帝是否保佑。 而阿拉伯医生用草药给人治病,他们心里清楚之所以有些药方会使病人病情加重,是因为剂量问题,依旧选择自己国家和中医结合去给人治病, 但在这种迷信的时代,病人更愿意相信那些只会给人放血的庸医,如果再加个基督徒身份,那就更妙了。 露易丝狠心辞退了宅邸里懒惰手脚不干净的年轻佣人和长工,聘请一些干活麻利的短工。 当然她没有忘记寄秋给她女儿治病这件事,第二天就带着她女儿来到香榭丽舍宅邸的一处佣人房间里。 “请说‘啊——’”寄秋拿着一个勺子放到小女孩口中,示意她张开嘴。 露易丝的女儿叫莉娜,是个八岁的小姑娘,棕发绿眼,脸颊因为病痛折磨得消瘦,她乖乖的张大嘴巴。 寄秋发现莉娜咽部黏膜充血,口腔还起了水泡,“好了。” “先生,我女儿的病还可以治吗?” 露易丝神色不安地问道,她看着青年平静的脸色,心里没有之前那么绝望了,“我的小莉娜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的话,她会越来越虚弱。” “你们家附近有什么工厂吗?”寄秋把勺子放到一旁干燥的麻布上面,伸手翻看了一下莉娜的眼睑,“比如纺织厂,面粉厂,木头厂?” “是的,我们家的房子旁边就是木头加工厂!”露易丝连忙点头回答道。 “木工厂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粉尘,幼童比较脆弱,他们吸入那些碎屑就会造成喉咙肿痛发炎。你的女儿之所以不吃东西,是因为她太疼了,无法咽下食物。” 寄秋立马看出来这是咽炎症状,“而你找的那位庸医开的药方是治疗发热的,没有对症下药,自然会让孩子的病情加重。” 寄秋和露易丝交谈的过程中,小莉娜又用力咳了几声,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露易丝心疼的把女儿抱在怀里,“先生,您可以治好她的吧?!” “当然。” 寄秋来到厨房,没有到吃饭的时间点,里面只有一个女佣,正是她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圆脸小女孩苏西。 “先生,您怎么来了?”苏西问道。 “露易丝太太的女儿生病了,我来弄些东西治好她。”寄秋从竹篮里翻找着水果,终于找到了还剩下的雪梨。 “是小莉娜吧,我之前见过她!” 苏西凑了过来,她好奇地看着青年娴熟的用小刀给梨削皮,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苏西拿起掉落了果皮,长长的一条,间距都一模一样,像是一条鹅黄色的发带,“哇哦~” “苏西,你来帮我生火。”寄秋看着一旁一惊一乍的女孩,只好找点事情给她做。 苏西得到指令后,立马动身,她熟练的生好火,还把锅放好,“先生,要放水吗?” “要。”寄秋把雪梨切成五瓣,取好果核之后放到盘子中,她从放调料的地方找到从土耳其那边传来的枸杞和冰糖。 等到水沸腾后,她把托盘里的东西都放进去,静静等待它们熬制好。 不一会儿锅中传来一阵清香,寄秋拿起勺子盛了一碗冰糖雪梨晾在一旁,她拿出勺子从里面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甜味刚刚好。 苏西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直到青年开口让她也尝一尝的时候,才扬起笑脸,把锅里剩下的冰糖雪梨喝光。 寄秋端着这碗冰糖雪梨回到佣人房里,她把碗交给露易丝,“你喂她喝下去吧。” 露易丝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小莉娜脸皱成一团,但她没有吐出来,忍着痛苦把嘴里甜丝丝的糖水喝了下去。 寄秋看着小女孩把熬得软烂的梨肉也吃了下去,才松了一口气,‘小孩子果然喜欢甜食。’ 第189章 一个星期后,小莉娜的咽炎得到缓解,可以吃一些软烂的东西了。露易丝带着女儿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香榭丽舍大街复查。 寄秋用勺子观察了一下小孩子的喉咙情况,虽然很红,但已经不充血了,“如果你不尽快换个地方的话,她的病状还是会复发。” 她手里没有草药,只能通过东方的料理来调养管家太太的女儿的咽喉炎,小莉娜的痊愈时间被无限拉长。 等了好久之后,寄秋看着依旧沉默的露易丝,“您还好吗?” “噢…谢谢先生。我是说我很好,您对莉娜所做的一切我会永远记得。” 露易丝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忍不住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忧虑。 寄秋看到她手指上的白痕,“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带着莉娜住在这里,她平日可以给苏西帮点忙,做一些轻松的工作。” 露易丝闻言,神色变得激动,“太感谢您了,先生,愿上帝保佑您!” 寄秋掏出干净的手帕递给管家,“请用吧。” 小莉娜神色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扑到她的怀中,用沙哑的嗓音叫着妈妈。 “莉娜,到这边来。”寄秋朝小女孩招了招手,莉娜担心地看了一眼母亲,在得到她的允许后跑到青年跟前。 寄秋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个铁皮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几颗糖,她把糖果塞到小莉娜口中,“好吃吗?” 小莉娜咂咂嘴,然后用力点头,“好吃!” 寄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在房间里找出纸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露易丝,“这是润喉糖的做法,你可以做给孩子吃,对她的嗓子痊愈很有帮助,做成大豆一样的大小,一天只需要吃四次。” 露易丝接过药方,她此时已经缓和过来,眼睛通红地向寄秋道谢。 “宅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希望不要辜负我和姐姐的信任。” 寄秋抚平身上的褶皱,她起身走出房间,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女。 玛格丽特站在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阿德里安,你为什么会让小莉娜留下来呢?” “因为我还没有冷酷到把一个刚离婚带着女儿谋生的母亲赶出大门。”寄秋脸色平淡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露易丝太太离婚了?” “她佩戴婚戒的手指留下了印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前夫是一个家暴的男人。 小莉娜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反应很僵硬,她惧怕男性,这么大的孩子能对男性产生恐惧感只能是自己父亲带来的。”寄秋回答道。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在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说过露易丝太太的事情。”玛格丽特走在寄秋身边说道,“她的前夫是一个十足的人渣,赌鬼。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拿露易丝母女出气,我当时心疼她的遭遇,放弃那个精明干练的管家选择了露易丝。” “露易丝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了,她把他们赶走时,那些人恨透了露易丝,据说想要实施一些非法手段。” “不会的。”寄秋轻咳了一声,她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他们直到死亡,也不会再有机会踏入香榭丽舍街的任何一个房子里。” “你做了什么?!”玛格丽特惊讶地睁大眼睛。 寄秋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向警局举报他们手脚不干净,只是把他们在宅邸里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而已。”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对露易丝充满埋怨吗?” “街上有一个乞丐,有一天一个富商路过给了他五法郎,乞丐内心感激不尽;第二天富商路过的时候,又给了他五法郎,乞丐口头向富商表示感谢; 第三天,富商路过的时候,再次给了他五法郎,乞丐微笑着接了下来; 第四天,富商口袋里没有零钱,只有五十法郎的钞票,就没有给乞丐善款,这时候乞丐脸上充满了怨恨,他质问富商,您为什么不给我那张五十法郎呢?” 玛格丽特听着青年清泉一样的声音,她疑惑地偏了偏脑袋,“你的意思是,给一点赏赐会让仆人们感激不尽,如果给的过多会让他们习以为常,一旦不给就会使他们产生心理落差,他们工作就会变得敷衍。” “是的。”寄秋推开玻璃花窗,让夹杂着栗花的香气的微风吹进来。 玛格丽特从法国的乡村走向巴黎上流社会社交圈,不仅仅是靠着美丽无瑕的脸,还有一颗细腻的心肠。 只要她愿意去深思,很容易弄懂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只不过之前孤身一人,让自己沉醉在奢靡的生活里,抛去思考的能力,即使负债累累也没有一丝感觉。 但寄秋的出现让她有了一种身为长姐的责任感,于是变卖了宅邸里闲置的珠宝和古董,填补了一部分债务。 玛格丽特那件嵌满珍珠的开司米也被她卖给拍卖行换回来一大笔钱。 “阿德里安,我给你请了家庭教师,明天就会来家里授课。”玛格丽特柔声说道,她伸手为青年压下翘起的黑色卷发。 “家庭教师?”寄秋脸色变得古怪,她为什么无论哪一世都逃不开“义务教育”,“我认识字,可以看得懂书本知识。” 她已经确定这一世自己没有识字障碍,看清文字是没有问题的。 “噢,亲爱的阿德里安。”玛格丽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拿手帕掩住玫瑰色的唇瓣,“家庭教师所教授的不仅仅是文字,还有各种礼仪。一个好的家庭教师可以带给你深远的影响,为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念。” 玛格丽特成为交际花的第一年就花钱请了家庭教师教会她认字,之后她便买来很多名家的著作去细细阅读,甚至还做了读书笔记。 如果她仅靠自己的姿容,那是无法在一堆如花似玉的交际花里脱颖而出,她的客人不仅是公子哥,有的是画家,作家,还有官员。 “好吧,那你答应我,只要家庭教师向你表示没有东西可以教我了,那时候你可不可以不再给我请家庭教师呢?”寄秋无奈地说道。 “当然,我们现在不能把钱浪费在礼仪上面。”玛格丽特说道,她掰扯着手指,“之后,你还需要绘画老师,音乐老师,噢,还有哲学老师。” 在玛格丽特看来,必须要代替弗朗斯医生给予他女儿最好的教育,把青年培养出一个出色的人。 寄秋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她只好认命地开始自己的学习生涯。 好在家庭教师马尼翁先生不是一个黑心的人,他在教会寄秋上流社会必备的礼仪后,就向玛格丽特说明她的“弟弟”可以出席宴会了。 “您真的没有东西可以教给他了吗?” 玛格丽特皱着眉头问道,她怀疑寄秋为了省钱,收买了马尼翁先生,“教学刚刚进行了一个星期。” “是的,小姐。”马尼翁叹了一口气,他想到青年的举止,“您的弟弟就像是天生的贵族,在我见过那些贵族们,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优雅得体,戈埃蒂先生有着比拟王室成员的风姿。他无论是做什么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我甚至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玛格丽特半信半疑的给马尼翁先生付了当时说好的一半的酬劳,“但愿如此吧。” 送走家庭教师后,玛格丽特提着裙子来到寄秋所在的房间,“阿德里安,你在吗?” “我在,请进。”寄秋手里握着医书,看到玛格丽特坐到她房间里另一把椅子上,“有事吗,姐姐?” 玛格丽特仔细打量了一下寄秋的动作,她恨不得拿放大镜连头发都看一遍,最后她也不得不承认,‘马尼翁先生是对的,阿德里安是有些贵族血统在身上的。’ ‘或许弗朗斯医生是某个落魄的贵族?也有可能为了和弗朗斯夫人结婚,选择抛弃自己的姓氏成为医生。’ 玛格丽特脑子里冒出来一大堆话本里出现的情节,她思绪逐渐飘荡的越来越远。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寄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把玛格丽特从她自己世界里唤醒,“你怎么了?” “噢,我是在想马尼翁先生说的话。”玛格丽特如实回答道,“阿德里安,你是怎么学会这么多东西的?在我看来,你简直无所不知。” “书籍是人类最好的老师。”寄秋扬了扬手里的书本,她拿起桌上的羽毛笔在纸上继续写写画画,她正在研究肺病的治疗方法,这种病在几百年后若是早期治疗可以痊愈,甚至根治,而且复发率很低。 但要是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必死的结局,患者会在痛苦中慢慢迎接死亡。 而她隐隐约约记得,茶花女的病就是患上了肺结核,在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 寄秋要面对的不仅仅治疗的困难,还有人为干扰。在这个年代,整个欧洲都在追求这种病态美,接吻,夜间运动,用餐会把肺结核传给下一个人,上流社会都在崇尚这种“潮流”。 第190章 两匹英国纯血马拉着一辆小巧精致的四轮马车停在昂坦街十五号宅邸门前。马车夫从车上跳下来,拿出一个脚踏放在车门口。 车门被推开,一位俊朗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下来,随后伸出手扶着身姿妙曼的女郎下了马车。 寄秋抬头看着装潢充满暴发户风气的宅邸,她低声问着玛格丽特,“你的朋友住这里吗?” 玛格丽特轻点了一下脑袋,黑纱笼罩住她娇艳的面容,只传出来担忧的声音,“克里斯汀已经病了很久了,自从上个星期我给她写信至今没有收到回复。” “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寄秋抬起胳膊,玛格丽特将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搭在上面,她们走到宅邸门口按响门铃。 房子里很快传来一道回应。不一会儿,一个娇小的女孩从门后探出头,她不安的看了一眼神色严肃的青年,“请问你们找谁?” 玛格丽特见状撩开脸上的面纱,“珍妮,你还记得我吗?” “噢!是您,戈埃蒂小姐。”珍妮脸上扬起笑容,她连忙打开门把两个人迎了进去,“我可怜的主人已经卧床一个星期了,她越来越虚弱,医生给出的意见是静养,但她的病情一点也没好转。” 寄秋跟在珍妮身后,跟着她来到主人家的卧房。 推开门后,一股恶臭从房间里传出来,寄秋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她看到大床上卧着一位年轻憔悴的女人。 玛格丽特走上前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克里斯汀坐起身来,她伸手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垂下眼睛回答道,“有点糟糕,我感觉我的生命力在流失。” “阿德里安。”玛格丽特求助地看了青年一眼,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的女人,“我弟弟是一位医生,可以让他来给你看看。” 克里斯汀已经对自己不抱期望,她点点头,看着那位英俊的青年彬彬有礼地朝她做了个礼节。 她同玛格丽特一样是花街柳巷的女人,她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自从克里斯汀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改嫁,继父是一个酗酒的男人,一旦喝了酒之后就会殴打她们母女。 直到母亲的陪嫁被挥霍的一干二净,那个男人在讨不到钱财的情况下失手将她的母亲退下楼梯摔死。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继父被关进监狱里,还是花季少女的克里斯汀在社会上经历一番折磨后,选择了当一名交际花。 ‘只需要出卖□□,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财。’年轻的克里斯汀想到,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意外到来的如此快。 上个月克里斯汀刚结束一段包养关系后,还没等到下一个客人,她的身体就出现了问题。 “失礼了。”寄秋轻声说道,她带着白手套的手掀开克里斯汀的被子。 就在她等打算往上撩开克里斯汀的裙子时被一只瘦弱的手阻止了。 寄秋抬起脑袋,看到克里斯汀脸上露出恳求,她只好跟一旁的玛格丽特说道,“姐姐,你可以去外面等一下好吗?” 玛格丽特立马反应过来,她站起身跟着女仆珍妮离开房间。 “现在我可以继续检查了吗,克里斯汀小姐?”寄秋轻声询问道。 克里斯汀看着青年医生澄澈的眼睛,她慢慢放下手,“麻烦您了。” 寄秋不再回答,认真地开始自己第一次给人看病,她观察着溃疡的部位,脑海里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医书,‘从私密的部位扩散到大腿内侧……’ “您有去抓挠吗?”她看到脓疱附近一道一道的指甲印,确认好病症后,她动作轻柔地帮克里斯汀把裙子放下来。 “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克里斯汀颤声说道,她泪水顺着凹陷的脸庞流了下来,“医生,我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她不想死,即使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但克里斯汀依然想要活下去,她才十九岁。 寄秋感觉自从当了医生之后,手帕就变成的日耗品,她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克里斯汀,“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克里斯汀接过手帕,没有用它,反而攥在手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期盼,“真的可以治好吗?我见过很多女人,她们身体只能一点点烂掉,直到痛苦的死去。” “你的情况跟她们不太一样。”寄秋注意到房间里很闷,她站起来走到窗前,发现不仅挂上厚重的窗帘,窗户也被牢牢锁住。 “保持流动的空气对身心都有好处。”说着她推开窗户,让窗外的清风吹了进来,降低房间内的二氧化碳。房间里太过潮湿,外界的阳光照进来正好驱散湿气。 克里斯汀感觉胸不再闷了,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寄秋重新坐到她床前的雕花椅子上,“除了那里,还有别的地方有没有溃烂的地方?” “有的。”克里斯汀点点头,她扯开睡裙最上面的纽扣,“还有这里。” 白皙的皮肤上长了一堆水泡,上面覆盖着一层黄灰色的渗出物,散发着难以描述的气味。 “你若是想快点好起来,就照着我说的去做,你可以让侍女到集市买齐这些草药。” 寄秋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下对应的药方。 克里斯汀看着青年写下一串好看的花体,她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玛格丽特的弟弟吗?” “当然,我的全名是阿德里安・戈埃蒂。”寄秋头也不抬回答道,她写完后把纸撕下来,“我会亲自交给你的侍女,中药可能有点苦,稍微再忍受三个疗程就好了。” “一旦出现不适的情况后请立马派人到香榭丽舍大街找我。” 克里斯汀点点头,她此时那种别扭感已经消失了,完全信赖着这位年龄比她还小的医生,“我知道了,戈埃蒂先生。”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请和男性保持距离。” 克里斯汀脸立刻烧了起来,她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寄秋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房间,她来到客厅,看到沙发上焦急等待的玛格丽特。 “怎么样?”玛格丽特下意识站起来,她绕过茶几来到寄秋身前。 “还不算太糟糕。”寄秋回答道,她朝正在擦拭桌子的珍妮走去,把口袋里的药方递给她,“这是你主人治病用的东西,在集市上都可以买到。买齐之后用砂锅放水熬上半个小时,倒出汁水饮用。它熬第二次的时候需要花费四十分钟。一天一剂,一剂两次,连续七天。” 珍妮把寄秋叮嘱的每一条都记了下来,她感激地说道,“戈埃蒂先生,谢谢您的帮助!” “不客气。” 玛格丽特跟着寄秋离开克里斯汀的宅邸后才出声问道,“阿德里安,你开的药方真的可以治好克里斯汀吗?我看到上面有蒲公英和甘草,它们也可以被用来治病?” “克里斯汀的病症比那不勒斯症要好一点,虽然两者很像,但不是同一个病症,在这个阶段是可以治疗的。如果再晚一点就不好说了。” 寄秋一开始想的是梅毒,但仔细观察之后就否决了这个猜测,她的病状是软下疳,一种仅次于梅毒和淋病的性病。 在后世,软下疳在大多数国家都已经被消灭,但在这个时代还是很猖狂。 在抗生素没发明出来之前,细小的伤口感染都有可能导致死亡。 在奢靡的上流社会,各种性病到处传播,甚至范围越来越广泛。 “她的病因是男人带来的。”寄秋看着玛格丽特说道,还未等女人回答,她立马开始科普起了卫生知识。 玛格丽特原本撑着脑袋听着,随后她脸上轻松的神色渐渐消失,“这么可怕?” “是的。”寄秋表情凝重地点头,“滥交带来的后果很可怕,即使是再好的医生也无法治愈。” 马车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停下,玛格丽特伸出纤细的手指按住寄秋的嘴唇,“嘘,阿德里安,我会好好考虑的。现在不要让这些事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事情。” 寄秋疑惑地看向窗外,“这里是圆形广场的絮斯商店?” “你到来这么久,身上的衣服只有那么两套换洗的。我想给你在这里定制几件礼服。” 玛格丽特迫不及待地走向马车,她催促着寄秋,“快点过来,我们有很多店铺需要逛呢!” 寄秋走下车,看着来来往往的贵妇小姐们,她们兴致勃勃地讨论市面上最新的潮流装扮,一个个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 这里是巴黎最有名的服饰街道,有着欧洲最新潮的着装,贵族淑女们的天堂。 寄秋在前世陪着一位年轻的女贵族来过这里,女伯爵口里说着欣赏她的画作,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发现,这位贵族女士的目的是想要包养她。 ‘真是一个不愿意想起来的回忆啊。’寄秋在心里默默说道,那时候的她陪着女贵族扫荡了整个时装店,还主动提出帮她拧东西,最后累得回到家就呼呼大睡。 第191章 寄秋望着面前一排西装,她脑海里冒出来一个词,五彩斑斓的黑色。 在巴黎有着将近两千家服装店,每一家服装店老板都坚持着一个理念,每件衣服从来不卖第二件。 这样既可以诠释裁缝的工匠精神,又可以避免贵族们在宴会上撞衫的窘况。 玛格丽特手指滑过一排男士西装,最后在一个位置停了下来,“请把这件包下来。” 身后的侍从殷勤地上前取下衣架上的燕尾服,“戈埃蒂小姐,您的眼光在巴黎无可比拟,这是我们店内最新的款式呢。” “瞧,这批布料从遥远的国度运来,上面有着独特的刺绣技术,在阳光的折射下可以看到上面的玫瑰花纹。” “东方的国王会在衣服绣上龙纹,这样的布料在那里也是贵族们使用的东西。” 寄秋拿过侍从手上的燕尾服,她摸了一下,是暗纹刺绣,“那它一定价值不菲吧。” “当然,好的服装应该有合适的价格。”侍从脸上挂着得意的神色,在服装店打工三年,他已经摸透富人的心理,越是昂贵越会受到欢迎,随后他信心满满地说出这件衣服的价格。 “打扰了。”寄秋把衣服往他手上一放,准备带着玛格丽特离开。 这件衣服的价格放在前世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但她现在身无分文,只看过两个病人,花销全靠玛格丽特一个人在承担,而且家中的资产是个负数。 “噢,阿德里安。”玛格丽特站在原地,寄秋竟然没有把她扯动,她用小鹿般的眼睛看着青年,“你很喜欢这件衣服。” 寄秋叹了一口气,“可是它很昂贵,我知道它值这个价钱。最重要的是它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我们可以买便宜一点的。” “你可以这样想,这件衣服换成日付的话,每天只需要付五法郎。” 玛格丽特轻声说道,虽然她付了钱不是自己穿,但想到这件衣服穿在青年身上,看着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寄秋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姐姐放在后世绝对是花贝的忠实用户,“但也改变不了它的价格将近两千法郎的事实。” 侍从安静地伫立在一旁,他已经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吝啬鬼弟弟,花钱大手大脚的姐姐,真是一个奇妙的组合。’ 他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争论,直到那位貌美的小姐露出笑容。 “先生,可以帮忙打包吗?”玛格丽特脸上的笑容即使是面纱也挡不住,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神气。 “噢噢,当然。”侍从立马接过衣服,他跑进服装店隔间,认真地把它叠好放在一个专门的纸盒里,然后在套上一个牛皮袋。 寄秋认命地接过侍从手上的袋子,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尝试到失败的感觉,茶花女在刚刚进化成了霸王花。 ‘购物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即使是气质高雅的玛格丽特也一样。’ 出了服装店之后,玛格丽特带着寄秋来到饰品店,她眼睛放光的看着橱窗里的袖扣。 寄秋看着标价后面一串零,她心梗了,连忙挡在玛格丽特面前,“我饿了,要不先吃饭再逛?” 那些西服袖扣都是宝石和钻石做的,跟刚才那件衣服相比,简直就是衣服的零头。 “餐厅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先进去逛逛再去吃饭。”玛格丽特绕过寄秋,推开那家叫布莱克本的首饰店。 刚进门就有穿着黑色西服的侍从走上前,“尊敬的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还要预约?’寄秋面色平静,实际上她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但玛格丽特再次击碎了她的念头。 玛格丽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金片,上面印着首饰店的标志,“我想给我弟弟定制一套袖扣和领夹。” 侍从接过后,他弯腰鞠了一躬,然后领着玛格丽特来到专属包厢,寄秋见状也跟了上去。 玛格丽特撩开袖子,解下手腕上那串宝石手链递给首饰店老板,她朝着不远处的青年招手,“阿德里安,快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寄秋走上前看着上面那些繁复的设计图,她翻了几张,“我可以自己设计一套吗?” “当然可以,这里有纸笔,我们会按照您的图纸定制出最完美的作品。”服饰店老板微笑着回答道。 凭借着前世的艺术鉴赏能力和绘画功底,寄秋很轻松地画出脑海里想象的那套饰品,这是她给唐泰斯设计的专属袖扣,“……围绕着绿宝石的这一圈用银丝环绕起来,尾端刻上我名字的字母缩写。” “真是一个新奇的设计。”中年老板拿起那张设计图仔细端详了一下,“戈埃蒂先生,请在两周后来取成品。” 离开布莱克本后,玛格丽特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是一家来自英国的首饰店,它虽然在巴黎很小众,但在伦敦很出名,有很多小贵族们都很偏爱布莱克本的设计。” 寄秋知道这家店,她还是埃尔维斯・海德的时候,也是伦敦各家小店的常客,引领整个伦敦的潮流。 她想到一个另一件事情,“那条手链。” “这是曾经一位恩客送我的,天天看着有点腻了,正好可以给你做一套饰品。” 玛格丽特轻声说道,她挽上寄秋的手臂,“它一定很适合你。” 寄秋怎么也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和一位交际花产生交集,并且成为亲人一样的存在,‘我会让玛格丽特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她敏锐地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那道视线来自一位年轻英俊的男人。 ‘一个有钱的纨绔子弟。’寄秋看了一眼就分析出来那个男人的身份。 “阿德里安?”玛格丽特看到青年皱起好看的眉毛,她温声唤了一句,“怎么啦?” “有个男人在看你。”寄秋不动声色地挡在玛格丽特身后,为她隔离那道失礼的目光。 玛格丽特连看都不看那个男人,只是笑着摸了摸青年的脸颊,“我早已经习惯了,不用在意他们。” 她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享受到这种呵护,即使这份呵护来自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子。 玛格丽特把脸轻轻搁在寄秋的肩膀上,青年最近在摆弄药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苦味,闻久了似乎精神都会放松下来。 寄秋没有理会玛格丽特的安抚,而是冷漠地朝着那个男人看了回去,直到他尴尬地收回视线,心里才舒坦了一点。 玛格丽特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她挽着青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家很有名的糖果铺,我们买点回去吃吧。” “蜜饯是我在巴黎吃过最好吃的一家。我很喜欢他们家的糖渍葡萄。” “蜜饯可以中和一下中药的苦味,病人喝完药可以食用一颗。” 寄秋注意力被转移了,她立马想到中药必配的小零食,怎么能没有蜜饯呢。 三周后,寄秋再次来到克里斯汀的宅邸,她带着手套检查了一下女人的身体,“没有扩散,您的病情恢复的很好。” 克里斯汀拉上衣服,她望着青年雕塑般的侧颜,“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戈埃蒂先生。” 寄秋放下羽毛笔,她用手扇了扇上面的墨迹,“我不需要您的报答,您已经付了相应的诊金。” “接下来您还需要服用最后一个疗程的中药就可以痊愈。” “可是您挽救了我的生命,这份恩情不是金钱可以付清的。” 克里斯汀脸上的肉长了回去,她逐渐恢复生病前的花容月貌,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那就拜托您多介绍一下病人给我吧。”寄秋想了想说道,她检查了一下克里斯汀的舌苔和眼睛,“饮食多以清淡为主,多吃肉和鸡蛋补充体力。” “放心吧,戈埃蒂先生。珍妮最近只给我做水煮鸡胸脯肉,我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味觉。” 克里斯汀口吻有些哀怨,不知不觉中,她举止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寄秋想了一下,“你可以让侍女去屠宰场买一些猪骨用砂锅熬汤,里面放这些药材和调味品。” 克里斯汀看着青年开始用笔列着清单,“猪肉?骨头?” 寄秋神情疑惑,“据我所知,基督教是可以食用猪肉的。” “不,我是很好奇,骨头一般不都是用来丢弃的东西吗?我第一次知道它可以煮汤。”克里斯汀说道。 “是的,骨汤包含着整头猪的精华,它属于药膳,对病人恢复身体很有好处。” 聊到医学话题,寄秋侃侃而谈,她开始科普药膳的种种益处,“……东方在饮食上很有讲究,都是从身体角度出发,他们研发了很多好吃的料理。 比如从集市买一袋大米,用在锅里放上冷水把米煮熟,米汤不仅是对身体,对皮肤有很有好处,长时间饮用会让皮肤变得白皙富有光泽。” 克里斯汀支起脑袋听着青年说话,她心里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满足感,自己的视线完全被青年的一举一动所吸引。 ‘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仅仅是看着戈埃蒂先生,内心就变得无比满足呢?’ 第192章 寄秋对着阳光用开信的小刀一点点磨着玻璃管,她吹掉上面白色的碎屑,看到清晰的刻度,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总算没有碎掉。’ 她这几天在市场上寻找后世的体温计,但最终只找到零到一百度的蛇形摄氏温度计,这种只能测量液体温度,完全无法应用到医学上面。 接着将市面上的温度计撬开,把里面的水银缓缓注入到新的玻璃管里。 寄秋用镊子夹着玻璃管放到酒精灯的火焰中灼烧,看得顶端逐渐软化,用一个铁片给玻璃管封口。 “阿德里安,你有空吗?”玛格丽特站在门口看着青年将手中极细的玻璃管放置到铁架上,才出声问道。 “怎么了?”寄秋摘下厚手套,走到盥洗室搓洗着手上的黑印。 “今天晚上喜剧歌剧院有一场演出,你可以陪我去看吗?” “当然可以。”寄秋甩干手上的水迹,“晚上几点?” “七点整。” 天黑后,寄秋穿上一套得体的西装等候在马车前,不一会儿精心打扮的玛格丽特从门口款款走来。 玛格丽特提着裙子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好看。”寄秋微笑着伸出手将她扶上马车。 歌剧院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到巴黎整个上流社会的名流,大部分都是带着情人来的。 玛格丽特刚走下马车就吸引了众多视线,她不慌不忙地挽着青年的手走到歌剧院门口,朝侍从递出门票。 剧院的侍从喜笑颜开地接过剧票,他早就熟知这个女人的美貌。 只要她到的一场演出,包厢的票都会售空,甚至在她相邻的包厢都开启了拍卖模式。 寄秋坐在包厢里,她的注意力不在舞台上,因为这些演出她已经看了无数次了,上一世为了获取灵感,她在巴黎每个歌剧院都包了一个专属包厢。甚至那些还未上市的歌剧,她都已经看完一轮。 她更感兴趣的是剧院里来来往往的观众,每一次在这里碰到的人都不一样,在自己内心世界,寄秋肆意的分析路过每一个人的背景来打法时间。 玛格丽特把手上的山茶花放置在包厢窗口,她拿起桌子上的望远镜开始观赏舞台演出。 寄秋扫了一眼附近的包厢窗口,她发现无论周围的男士无论带不带情人,都在关注她所在的包厢。 她的视线同一位蓄着胡须的男士对上,对方朝她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显然是把她当成玛格丽特的新情人。 但寄秋不知道的是,她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附近的贵族夫人小姐们都在相互打探那位气质卓绝的青年来历,然而她们都一无所获。那个人在她们的心里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或许是某个异国王子。”年轻的小姐轻轻晃着手中的折扇同身边的女伴说道。 “不知道他有没有订婚,就算是建立一段情人关系也会让人艳羡。” 女伴用折扇掩住嘴唇轻声说道,她打算回到家就让人打听那位青年的全部消息。 另一处包厢里,风韵犹存的女贵族用眼睛打量着寄秋说道,“他会不会是茶花女的新情人?” “谁知道呢,也许是她保养的某个小白脸。”年轻的情人不满女人的视线被夺走,他语气有些发酸。 “噢,那正好。”女贵族忍不住笑了,她刚继承一大笔遗产,正缺少一位拿得出手的情人。 “阿德里安,你还好吗?”玛格丽特看着青年严峻的表情,她担忧地按住寄秋的手,“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立即离开。” “我没事。只是不太习惯而已。”寄秋摇了摇脑袋,她尽可能让自己忽略那些刺探的视线。 演出结束后,寄秋和玛格丽特刚走出包厢,就被人递了一张拜帖。 她接过后看了一眼上面的署名,递给玛格丽特,“这是给你的。” 玛格丽特拆开后,看了一眼上面的留言,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身边的青年,“有一位曾经帮过我不少忙的先生想要介绍一下他儿时的玩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在包厢里等候一下?” “那我们去见一见他们吧。”寄秋思索了一下选择和玛格丽特一齐回到包厢等待来人,她无法放心把玛格丽特一个人丢在包厢。 不一会儿就传来敲门声,站在门口的侍从得到授意后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寄秋第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位是那天在服饰店外面遇到的男人。 男人的同伴走上前拿出一袋包装好的糖渍葡萄,“听说这是戈埃蒂小姐很喜欢的零嘴,我们便买了一些前来拜访。” 他走上前朝寄秋伸出手,“我是莫尔・欧内斯特,很高兴见到你。” “阿德里安・戈埃蒂,幸会。”寄秋同他握了握手,她很快就看到欧内斯特眼里那份欣赏被鄙夷所替代。 ‘我还以为是什么贵族,原来只是一个(女支)女的弟弟。’ 欧内斯特腰板挺了挺,他已经忘了自己刚刚被那份贵气压得喘不过来气。 “这位是我的朋友,阿尔芒・杜瓦尔,税务官的儿子。”欧内斯特介绍着他身边的同伴。 阿尔芒此时心里已经被窃喜所取代,‘原来不是她的情人,真是太好了。’ 寄秋伸出手的手放在半空,她神色冰冷地看着陷入自己世界里的男人,“杜瓦尔先生?” 阿尔芒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同寄秋握了握,“幸会,戈埃蒂先生。” ‘玛格丽特未来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寄秋没细读过《茶花女》,她只记得男女主的名字,还有女主的死因。 不过这不妨碍寄秋对阿尔芒第一印象很差。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纨绔子弟,而且还是个颜狗。要是他的长相在拉跨一点,那就更没眼看了。 “欧内斯特先生,你说给我带的蜜饯在哪里?” 玛格丽特看到气氛降到冰点的两个人,她主动站起来暖场。 “噢,杜瓦尔先生那里。”欧内斯特回答道。 玛格丽特的美目同阿尔芒慌张的视线对上,她嫣然一笑,“很高兴认识你,杜瓦尔先生。” 阿尔芒脸长得通红,他把手中的糖纸袋递了过去,“我也是。” “抱歉,我的朋友有些内向,请不要在意他的失礼。”欧内斯特也加入进来打圆场,他神态自若地同玛格丽特聊起近况。 他们交流着社交圈最近发生的事情,“……那位小姐不幸染上恶疾,公爵正在四处搜罗医生为他女儿治病。” 玛格丽特被这则消息吸引,她不动声色地打探着那位小姐的信息,‘如果阿德里安医治好公爵的女儿,这对他融入上流社会很有好处。’ 不过很快她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万一阿德里安无法医治那位小姐,岂不是摊上一件祸事。’ 寄秋不知道玛格丽特的想法,她此时正跟阿尔芒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愿意开□□谈。 ‘平平无奇,他有什么优点吗?’ 若是寄秋第一个所经历的世界是《茶花女》,她就不会有这个想法。 可惜她已经见识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费茨威廉・达西还有爱德蒙・唐泰斯,这些男主过于闪耀,完全把阿尔芒・杜瓦尔衬得一无是处。 欧内斯特跟玛格丽特聊完,他试图让自己朋友同这个貌美的女人攀谈,好一洗前耻,然而阿尔芒的反应让他彻底失望。 阿尔芒面对玛格丽特略带逗弄的表情,他引以为豪的磁性嗓音变得干巴巴。 ‘我总感觉她像是在逗弄一条小狗。’他在心里自嘲地想到。 最后玛格丽特觉得有点腻了,她缓缓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尊敬的先生们,我们还有一个舞会要参加,请允许我和我的弟弟提出失礼的请求。” “不用放在心上,我和我的朋友正好也打算离开。”依然是欧内斯特作出回答,他已经了解到青年的来历,他自以为那份隐秘的快意被藏得很好,实际上已经被寄秋扒得一干二净。 欧内斯特完全没有心思了解为什么一个出身乡村的青年会带着贵族的气质,他只需要知道,阿德里安・戈埃蒂有个交际花姐姐。 玛格丽特就着寄秋的手踏上马车,她等到寄秋上来后,才开口问道,“阿德里安,你觉得我有让你感到难堪吗?” “从未。”寄秋坚定地回答道,她低头整理着玛格丽特手握的那束山茶花,白色的茶花有些蔫蔫的,但在青年修长的手指摆弄下,又变得好看起来。 玛格丽特接过寄秋手中的山茶花,她看向窗外,“我想换一种方式生活。” “至少不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她喃喃自语。 她是一个很细腻敏感的人,在交际圈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很容易从一个男人的行为举止分析出来他在想着什么,刚才欧内斯特和阿尔芒的几番动作,完全刺激到她那麻木的神经。 ‘阿德里安还这么年轻,我不能耽误他。她想成为医生,我又怎么能脱她的后腿呢。’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是玛格丽特,成为你的亲人,我永远不会感到丢脸。”寄秋轻声说道。 第193章 “您已经痊愈了,接下来注意保养就好了。”寄秋给克里斯汀做着最后的检查。 克里斯汀乖乖按照寄秋的嘱托去行事,她几乎没有留下后遗症,甚至比健康的时候还胖了一点,“我的体形还能恢复回来吗?” 寄秋看到克里斯汀沮丧地掐着自己肩膀上的肉,“您现在是最健康的体重,没必要身材焦虑。” 实际上她觉得克里斯汀的体重还偏轻,为了不让病人心里有压力,她委婉地劝说道,“太瘦的人容易生病,生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是吗?” 随后她从兜里拿出一个圆形的铁皮盒,“这是祛除疤痕的药膏,我相信会对你有帮助的。” 克里斯汀接过后打开,里面是花白色的膏体,散发着一股草药清香,“它闻起来让人很舒服。” “我在里面放了晒干的玫瑰花瓣,中和了一下药材的苦味。上面那些稀碎的棕色不明物是我研磨草药留下来的碎屑,不是什么脏东西,请放心使用。” 寄秋整理着手边的药箱,她像是收拾画具一样把各种医学器材分好类别。 “我有个朋友,她最近感觉到身体不适,可以请您帮她看一下吗?” 克里斯汀合上盖子,她想到青年想要的报答方式,“放心吧,她不是什么突发疾病,只是每个月有几天难受的想要死去。这是老毛病了,您不需要担心诊金问题,即使医治不好也不会受到怪罪。” “我得见过病人才能确诊她的病症。”寄秋用手里的纸笔记录病人的身份信息,她推测是经期上的问题。 “圣诺雷奥街,五十八号,阿娜伊斯・佩蒂特。我会在今天写信告诉她这件事。”克里斯汀说道。 “好的,我会在明天上午十一点上门拜访。” 克里斯汀看了看青年,最终还是把心里想要说的话说出来了,“戈埃蒂医生,我那位朋友已经有固定的情人了。” 寄秋惊讶地挑了一下眉头,她明白克里斯汀话语里的意思,“我不会和患者生出别的感情,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医生罢了。” “我不是怀疑您,医生。”克里斯汀心里涌现一丝后悔,她不想让自己同行看到青年,“我的朋友是巴黎最有名的交际花,很少有男人不会爱上她的。她比您的姐姐大五岁,在玛格丽特还未出名的时候,她已经混迹于巴黎的上流社会。” “感谢您的劝告,我会注意我的言行,不会令人感到失礼。” 寄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棕色的西服,她换了一双手套,背起药箱提出告辞,“克里斯汀小姐,我该离开了,希望下次见面不要以病人的方式。” 克里斯汀看着青年离去的身影,她心里空落落的,直到珍妮端来一碗骨汤才让她缓过神来。 ‘我真傻,既然不希望是医患的身份见面,那么我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戈埃蒂先生身边就好了。’她自我鼓励地想到。 寄秋踏上回家的马车,脑海里列出了围绕玛格丽特展开的关系版图,她见识了自己姐姐交好的同僚和曾经的客人,这些人都没有肺结核症状,那么玛格丽特的肺结核是从谁那里传染的呢? 这位阿娜伊斯・佩蒂特会不会给她带来线索。顶级的交际花所接触的人士身份地位会越来越高,极有可能被他们传染上肺结核。 回到家后,玛格丽特兴致冲冲地朝寄秋走过来,“阿德里安,我找到一个新的出路了!” “噢?说来听听。”寄秋把身上的药箱和外套交给一旁的佣人,她来到走廊公用的洗手池洗了一遍手。 玛格丽特跟在寄秋身后,“我想发表小说。” “当作家吗?”寄秋用干燥的毛巾擦干手上的水珠,“你要写哪一方面的?” “我想写爱情话本。”玛格丽特眨了眨眼睛,她脑海里已经有了那部小说的大纲。 ‘爱情?果然法兰西会为爱情而死。’寄秋暗自想到,不过她还是按照之前写过小说的经验来给玛格丽特做了一个大概的辅导。 “首先你要起一个很亮眼的书名,让人看了有想读的(谷欠)望,最好是脱颖而出,还有就是避开贵族的秘辛,若还是想写的话,可以使用化名,藏好自己的马甲。” “最后,不知道我有这个荣幸能当你的第一个读者吗?” 玛格丽特认真地听完寄秋所说的,她立即点头,“我会让你成为第一个看到小说的人,最好能给我提一下建议!” “当然,我会尽可能提出有用的建议。”寄秋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大杯晾好的凉白开。 自从她当了医生后,喜欢上了白开水,甚至莫名其妙出现了轻微的洁癖,还有非常重视各方面卫生问题。 不管外面如何脏乱差,但在她所呆的房子里,一定要干净清爽,厕所不能有一丝异味,仆人们所用的盥洗室也被她安装了市面上昂贵的弹簧式阀门马桶,就为了减少异味。 转天,寄秋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阿娜伊斯・佩蒂特的家中,她抬头看了一眼豪华的别墅,‘克里斯汀说的没错,果然不需要担心诊金的问题。’ 她整理了一下领结,向门口的保卫说明来意,很快就被放行。 她叩响别墅的大门,门被打开,后面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看着面前英俊的年轻人,心里有些迟疑,“请问您是戈埃蒂医生吗?” “是的,我是克里斯汀小姐介绍前来的医生。”寄秋摘下帽子,带上友善的笑容。 “我是夫人的贴身女仆苏珊,请您跟我来吧,她已经在客厅等候。” 苏珊让寄秋进入房子,她只是在第一眼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平常的神色。 寄秋跟在苏珊后面,路过铺满名贵油画的走廊,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客厅。 “很荣幸认识您,戈埃蒂先生。”阿娜伊斯倚靠在一张东方小塌上面,她手中握着一本书,声音动听像是一只画眉鸟。 寄秋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她见到克里斯汀口中描述的那位顶级烟花女郎,面前的女人即使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也显露着她的风情。 虽然容貌不及玛格丽特,但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人去上前一亲芳泽。 “幸会,佩蒂特夫人。”寄秋面色平淡地坐在她示意下的那张椅子上,“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娜伊斯朝着贴身女仆使了一个眼神,后者接到指令后离开客厅,并给她们关上了房门。 等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面前的女人才费力坐起身,“医生,我可以相信你吗?” “保守病人的隐私是身为一个医者应有的职业道德。”寄秋卸下身上的药箱,她安慰着脸色不安的阿娜伊斯。 “唔……这里很疼。”阿娜伊斯捂住自己的小腹,神色多了几丝痛苦,“我感觉我的血液快要流干了。” “每个月我流的血比别的女人要多很多。” “我试图找过别的医生,那个人坚信我肚子里住进了恶魔,要在我肚子上钻个洞,把恶魔释放出来。” “戈埃蒂医生,你不会也说我身上住进了恶魔吧?”阿娜伊斯哀求地望着俊美的青年,像是做出最后的求助。 寄秋安抚地笑了笑,“夫人,请您不要害怕,世界上只有一个恶魔,它没有空一天到晚搞分裂钻进别人身体里面。” “那个医生只不过是个黑心的庸医。在他们看来,只要不会医治的病症一律推到恶魔身上。” 看到青年医生平静的眼睛,阿娜伊斯心里的恐惧总算散去了一些,“那我生了什么病?” “请允许我为您检查一下。”寄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手腕枕托,“请把手放到上面。” 阿娜伊斯听后乖乖的照做了,她看着那位医生将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面,不一会儿后就放开手。 “只是一些小毛病,你按照我给你的药方吃几个疗程,等到好转后再给你用另一种方法医治。” 寄秋把脉后说道,阿娜伊斯所患的病症在中医里面叫崩漏,青春期和更年期的女性容易出现这种病状,“对了,您是如何解决流血的问题?” “我让侍女用泥炭藓填充棉条阻止它外流。”阿娜伊斯在青年若无其事的神色下放松了精神,很配合的讲述自己经期遇到的小毛病。 “你可以试试布条包裹草木灰做成打底裤形状,白天大概三个小时换一次,晚上用的做厚一点。” 寄秋在她写的药方反面写下这个提议,如果阿娜伊斯足够信任她的话,她就直接使用针灸。 可是被那个庸医一说,她这个扎针行为和肚子钻洞都会被打成一类。 她只能缓解这种现象,直到病人全身心信赖她,再去使用针灸治疗。 “您了解的还挺多。”阿娜伊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讨论女性经期问题像是在讨论天气好不好一样。 “这是我的职责。”寄秋写好逐淤止血汤的药方后交给阿娜伊斯,“你让侍女去市场找齐这些草药,最后把草药放进装有冷水的砂锅熬制半个小时,喝掉汤汁就好了。” “一剂药可以熬制三次,下一次一定要比上一次熬制时间长半个小时。” 阿娜伊斯半信半疑地接过药方,看着上面奇奇怪怪的药材,她还是决定按照青年医生给的方法去治疗,她再怎么也傻不到去相信给自己肚子钻洞的医生。 第194章 自从玛格丽特表达了自己想要写小说的想法后,她已经一个星期没出门了。 歌剧院少了一位独特的女郎,在交际圈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声,众人都在推测这位交际花出了什么事情,更多人认为她是被一个霸道的情人包养了。那个男人不允许她外出访友。 寄秋从玛格丽特手里接过一沓书稿,她认真翻阅着,每一句话都看得很仔细。 玛格丽特神色紧张,她看到青年翻完后惴惴不安地问道,“怎么样?” “唔……男女主人公的原型是你和曾经的情人吗?”寄秋问道。 玛格丽特给自己的小说起名叫《菟丝花》, 笔下的女主就是一位菟丝花一样的交际花,包养她的人是一位可以当她祖父的老公爵,小说主要围绕着女主和男主之间的情感纠葛,符合市面上的狗血爱情故事,可能是有原型的缘故,故事看起来很写实。 “是的,我改了一点。那个男人只是一个子爵,我跟他有一段露水情缘。” 玛格丽特回答道,她一脸真诚地请教,“阿德里安,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我想它缺乏一点新意,你要有一个定位,需要清楚你的读者们受众是哪一类人。 我的建议是面对资产阶级的夫人小姐们,她们有时间,有闲情,并且愿意为高昂的服饰一掷千金,更别提买一本小说呢。”寄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她们需要甜蜜的爱情滋润,你需要营造一个美好的氛围感。一个年龄七十岁的老公爵和花季少女是不会让她们有代入感的,甚至还会恶心。” “你需要把男主换成英俊年轻多金的伯爵,还要给他一个设定,这个设定要新颖。 比如他对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但见到女主之后就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他一定要专一,可以有一点小毛病,比如他性格霸道,不喜欢女主接触别的男人。” 玛格丽特眨着大眼睛认真地听完,她看到青年止住话头,“阿德里安,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还想听这个故事。” “哈?”寄秋脸上笑容一僵,她揉了揉眉心,“这个该是你这个作者考虑的事情了。” 玛格丽特想了想,认同这个说法,“好吧,我再回书房改一改。” 几天后,玛格丽特再次拿着书稿找到寄秋,“阿德里安,我改好了,你再看看。” 寄秋放下手中的何首乌,她正打算辨认它是不是假的,“好的。” 她接过书稿,就被封面镇住了,书名变成了《霸道公爵的菟丝花情人》,“这个书名。” “嗐,我觉得之前的名字太普通了,所以换了一个新的!” 玛格丽特觉得自己满脑子充满灵感,她想坐在书房的打字机前飞快地敲敲打打,“我里面内容也改了不少呢!” 寄秋闻言翻开书稿,引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亲爱的,你好甜啊。她感觉一道天雷降到她头顶。 “你要不把前三分之一寄到出版社试试看?”寄秋迟疑了一下建议道,说不定真有人吃这种类型呢。 玛格丽特兴高采烈地离开,她已经叫了马夫乔治等候在门外,只要寄秋一点头,她就立马把稿件寄出去。 寄秋继续拿起何首乌用放大镜观察着,她翻阅着手中的医学书,‘万幸,这是真的。’ 她把克里斯汀给她的一半诊金买这个何首乌,本身就抱着赌一赌的成分,毕竟三十年的何首乌不可能才几个路易。 时隔半个月,寄秋再次来到阿娜伊斯・佩蒂特的家中,她坐到第一次来的那个椅子上,“佩蒂特夫人,您还好吗?” “这个月的血量小了很多!我觉得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阿娜伊斯脸色红润,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只是感觉腰很酸。” “腰酸是正常现象,夫人。”寄秋把完脉之后说道,她看着一直揉腰的阿娜伊斯,“我有一个更快痊愈的方法,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试一下?” “只不过它看起来有点可怕。” 阿娜伊斯坐起身子,她好奇地问道,“什么方法?” “那是来自东方特有的疾病治疗手段,每个人身上都有对应的穴位。” 寄秋从药箱里取出布袋,解开后,露出一排长短粗细不一的细针,“若是哪里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可以通过细针刺入皮肤来引起局部反应。” “你是说,你要把这些针扎到我身体上?!” 阿娜伊斯瞪大眼睛说道,她看着这排银光闪闪的细针,感觉自己又开始疼起来。 寄秋见状只好合上布袋,“这只是个建议,您要是接受不了,我可以继续给您开中药治疗。” “那些草药太苦了,喝完之后我这辈子都不想碰它!” 阿娜伊斯想到一大早起来就要喝掉一碗黑糊糊的中药,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抱歉,我失态了。” “不要放在心上,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喝完药后可以吃几颗蜜饯来缓解苦味。”寄秋安抚着拍打阿娜伊斯的背部,好让她舒服一点。 阿娜伊斯看着布袋,心里有些举棋不定,“医生,如果选择扎针,那么是不是不需要喝药了?” 寄秋看到她的表情有所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当然,针灸疗法见效更快,副作用比中药少。” “别看它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针头很细,扎上去就像被虫子叮咬了一下。” “好吧,医生。我愿意相信你。”阿娜伊斯想到中药,还是妥协了,她宁愿疼一下,也不想忍受苦苦的药味。 半个小时后,阿娜伊斯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躺在床上,她第一次像躺得像尸体一样面对一个“男人”。 她已经撤掉所有的仆人,室内只剩下自己和青年医生。她想到那些细长的针,心里开始打鼓,‘真的没问题吗?’ 寄秋摘下手套,点燃酒精灯把针放在火焰上消毒,她动作温吞有序,躺在床上的女人下意识抖了一下。 阿娜伊斯害怕的闭上眼睛,“医生,好了吗?” “不要着急,我先给你按一下穴位,你告诉我有什么感觉。” 寄秋将手指放在准备扎针的位置按压,逐一记下了病人的感受。 由于病人的配合,寄秋很快就扎完了,她心情颇好的在阿娜伊斯眼睛上放了一层白布,“为了避免您害怕导致针错位,所以先不要正视自己的身体了。”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不是很疼。”阿娜伊斯盖在白布下的眼睛抖了抖,她感觉身体被针扎进去的部位有些奇怪,刚想动一下就被青年按住,“有点酸胀,好像还挺舒服的。” 这种感觉很新奇,要不是戈埃蒂医生说针已经扎进去了,她一点也想不到那么长的针扎进身体里竟然不会痛。 “针灸在东方传承了千年,阿拉伯人也派人去那里学这门手艺。” 寄秋心里松了一口气,她除了在自己身上试验之外,第一次给别人扎针,好在很成功,没有扎偏和出现淤血。 “医生,你好像很了解东方,你去过那里吗?” 阿娜伊斯眼前一片黑暗,但她的听觉变得更敏锐了,可以听到青年平稳的呼吸声。 “没有。我父亲曾去东方拜师学艺。”寄秋轻声回答道,实际上她上辈子跟着唐泰斯回到故土。 但那些看待珍稀动物一样的目光让她不想再去第二次了,只从那里挖了一盆土带回基督山。 “噢,那您的父亲呢?”阿娜伊斯问道。 “他因为一场疾病去世了。”寄秋神色平淡地说道。 阿娜伊斯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抱歉,我为此感到很遗憾,他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 “我父亲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会很高兴。” 二十分钟后,寄秋耐心地把针一个个取下来放到布袋里,“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夫人。” 阿娜伊斯摘下眼睛上的白布,她感觉身上酥酥麻麻的,舒服极了,“我感觉手脚很暖和,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因为您是虚寒体制,所以比常人更容易受凉,我刚在您对应的穴位扎上针可以改善这种情况。”寄秋说道。 “那么下次治疗是在什么时候?”阿娜伊斯喜欢上这种感觉,她开始期待下次治疗。 “隔一天一次。” “可以给我再扎一次吗?” 寄秋扯了扯嘴角,“这个不能乱来。您最好不要随便找人做这种事情,穴位扎错就会感觉疼痛,而不是酸胀。” 阿娜伊斯只好放弃心里的念头,“后天见,戈埃蒂医生。” 回到家后,寄秋看到玛格丽特蹦蹦跳跳朝她扑过来,“姐姐?” “阿德里安!我的书稿被选中了!” 玛格丽特大声说道,她眼睛亮晶晶的,“编辑说下周可以在报纸上看到我的小说被刊登。” “哇噢!”寄秋毫不迟疑地献上自己的夸奖,“你第一次写小说就被发表,好厉害!” 玛格丽特心里涌现一股自豪感,这是她来到巴黎用自己才华赚到的一笔钱,虽然一次只有十法郎,但带给她极大的鼓励。 第195章 小说刊登后,玛格丽特收到一封信,来自她的读者,她大声地给寄秋念完信上的内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回信封里,“……阿德里安,我感觉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快活。” “你要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读者写信给你。”寄秋看到玛格丽特坐回桌子前,拿着羽毛笔给她的读者写回信,“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的小说,竟然觉得不够看。” “噢,我也没想到。”玛格丽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用着最上好的信纸斟酌着笔下的词汇,“这是我第一次给一个素昧谋面的人写信,她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 读者寄来的信上散发着柑橘的香味,里面的语句真诚,她整整一页都是在夸玛格丽特写的如何好。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出去放松一下吗?” “我现在没空。”玛格丽特头也不抬回答道,她现在醉心写作,已经好久没有去歌剧院看演出,社交都暂停了,“我一会儿要把小说剩下的部分写完。” “写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历史上有很多文豪们因为没有一个好的体格英年早逝,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如果你还想要以后继续写下去的话,就放下你的工作,去花园里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 寄秋不是很赞成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方式,即使上一世她在画画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那时候唐泰斯命令保镖到饭点和睡觉时间必须打断她的创作。 玛格丽特写完信,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吧,或许我可以出去找一找新的灵感。” 花园里的山茶花长势很好,每一朵都很饱满,在花匠的呵护下,白色的山茶花和红色的山茶花交织在一起,好看极了。 “据说你最近在给佩蒂特夫人治病?”离开写字台后,玛格丽特终于把注意力分出来给青年。 寄秋点了点头,“是的,她是一个很配合的病人,在下个月之前就能彻底痊愈。” 玛格丽特折下一只山茶花抚摸着花瓣,“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当初我刚踏入社交圈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不小心在宴会上得罪了一个富家子弟,是佩蒂特夫人出声帮我解了围。” “那这么说,她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寄秋说道,她想到克里斯汀说过的事情,“我已经见过她很多次,为什么没有一次看到她的情人?” “佩蒂特夫人的情人不止一位,圣诺雷奥街的那栋房子是她自己的财产,她会给每个情人安排不同的时间见面。” 玛格丽特看着青年懵懂的神色,只好耐心地给她解释一遍,“一个交际花可以交往很多情人,一个贵族可以包养很多情人。这已经是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规则。 当然,无论那些男人有多么喜欢那个情人,他都不会娶她为妻。 他们只会和家世相仿的女性结婚,然后生下一个共同的继承人之后,就会各玩各的。” 寄秋第一次这么详细地了解十九世纪的法国男女关系,“这对伴侣来说不太好吧,婚姻关系应该保持彼此的忠诚。” 玛格丽特见状忍不住伸手揉揉寄秋的黑色卷毛,“阿德里安,你太可爱啦!” “对待感情纯粹的人总是受伤的那一个,想要活得开心就要没心没肺才行。滥情的烟花女郎总会混得最好。” “那么你呢,玛格丽特,你相信爱情吗?” 寄秋看着现在无忧无虑的玛格丽特,她想不到后面陷入爱情的她是什么样的。 ‘若是早知道会有现在这种情况,我就应该读完那些名著的。’她心里已经毁得肠子都青了。 “不知道。”玛格丽特含糊地回答道,她不想直接否定,未来的变数太多了,“但是我小说的主人公都会拥有美好的爱情。” 阴雨连绵的星期六,寄秋撑着一把黑伞来到阿娜伊斯家中,此时女人面色红润,看起来健康靓丽。 “夫人,治疗可以开始了吗?”寄秋放下药箱问道,她看到阿娜伊斯正攥着羽毛笔一脸纠结。 阿娜伊斯看到来人,她立马朝寄秋招手,“医生,你坐这里,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寄秋闻言走了过去,撩开衣袍做了下来,“什么事情?” “我想给一位喜欢的作家写信,但苦于遣词造句。”阿娜伊斯把手里写了半页的信纸递给青年,“你知识渊博,可以帮我看一看信的内容是否得体吗?” 面对每次给诊金很大方的金主,寄秋不介意帮一些小忙,她接过信后认真看了一遍,“冒昧地问一下,那位作家是女性吗?我注意到您的称呼是玫瑰小姐。” “应该吧,玫瑰小姐是那位作家的笔名,我想能写出那么细腻的爱情故事的作家一定是一位很有内涵和修养的女士。” 阿娜伊斯已经把寄秋当成女性之友,她兴致勃勃地把自己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说给她看,“玫瑰小姐发的每一章节我都有收藏!” 寄秋看到阿娜伊斯期盼的神色,只好顺着她的心意翻阅着手中裁剪好的小说。 ‘怎么这么眼熟呢?’她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我的桃乐丝,你永远别想逃离我的掌心!’瓦努阿伯爵压着女孩娇小的身躯低声说道。】 【桃乐丝泪水充盈着眼眶,‘科尔温,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无法得到我的心!’】 【‘那又如何,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属于我。’瓦努阿伯爵撕碎桃乐丝的衣服,眼里带着浓浓的占有(谷欠)。】 后面内容越来越露骨,变成一盆香香的肉。 寄秋连忙翻到第一页,看到书名,她心里咯噔一声,‘真的是玛格丽特的书。’ 阿娜伊斯手捧着脸,笑容满面,“下次我要找我那些情人来试一遍。” “啊……夜间生活还是要适度,不然容易肾阴虚。” 寄秋弱弱地说道,她还是乖乖的帮阿娜伊斯改好了信的内容。 阿娜伊斯接过信放到一边,她摸上寄秋的脸,把后者吓了一跳,她看到平日严肃的医生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带有恶趣味的满足感,“医生,你有情人吗?” “噢,或许我应该问,你有没有试过夜晚的美妙?” 寄秋面无表情地挪开她的手,列出一排银光闪闪的细针,“扎针时间到了,佩蒂特夫人。” 阿娜伊斯表情僵硬了一瞬,心里泛出几丝后悔,‘他一会儿不会报复我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戈埃蒂医生在工作时从来不牵扯私人感情,拔完针后身体暖洋洋的。 阿娜伊斯惬意地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扎一下吗?” 寄秋怀疑她是个受虐狂,“夫人,您壮得像一只小牛犊。” 阿娜伊斯脸一红,她烦躁地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我最近好像胖了,你给的食谱太好吃了,我现在的食量是之前的两倍。我那些情人们会不会都跑光啊?” “夫人,您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称得上巴黎顶级交际花?”寄秋突然凑到阿娜伊斯跟前,双手支撑在她的身体两侧。 阿娜伊斯猝不及防被撩了一把,她感受到青年的呼吸和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下意识挺了挺自己傲然的曲线,“当然是我这样的。” “可是我认为,真正有魅力的女人是可以让男人改变自己的审美,之前他喜欢瘦弱苍白的女人。 在遇到她之后,从此只对丰满成熟的女人感兴趣,并且愿意为之倾家荡产。” 寄秋俯视着阿娜伊斯有些迷茫的蜜糖色眼睛,“所以,您为何不试试让你那些情人们改变自己的想法呢?” 阿娜伊斯面对青年医生深邃的眼眸,她感觉自己心快要跳出来了,“……戈埃蒂医生。” 她想到那本小说里,瓦努阿伯爵就是这样按压着桃乐丝低头啄吻着她的唇瓣,两个人在狭小的室内尽情的欢愉。 “抱歉,我失礼了。”寄秋直起身子,变回一开始温文尔雅的样子,“不要为了迎合市场的审美做出伤害身体的事情。这是我作为您的医生不想看到的一幕。” 阿娜伊斯拿脚尖一下一下蹭着寄秋的小腿,“你成年了吗?” 寄秋蹲下身子,帮她套上厚厚的中筒羊绒袜子,“我今年刚满十七岁。” 看到自己病人脚腕被裹得严严实实,她心里十分满意,‘防止关节炎从小事做起!’ 阿娜伊斯眼睁睁看着自己纤细骨感的脚腕被包上一层厚厚的袜子,她的挑逗变成了一个笑话。 “脚踝是血液流动的重要关口,露多了容易寒气入体,您这种虚寒体质还是要注意保暖。” 寄秋诚恳地说道,她用床上的天鹅绒被子把阿娜伊斯裹住,“夫人,小心着凉。” 阿娜伊斯心里那一丝旖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我知道了,戈埃蒂医生。” 第196章 “这是最后一次治疗了。”寄秋轻声说道,阿娜伊斯躺在她面前,身上插着一排针。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阿娜伊斯转了转眼睛,她现在不再需要白布盖在脸上,面对身上一大堆银光闪闪的细针也面不改色。 二十分钟后,寄秋把针拔了下来,“即使这样,也要注意身体,不要酗酒熬夜。我不希望您会再次成为我的病人。” 阿娜伊斯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声音有些沙哑,“嘶——我的腰有点酸。”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腰酸是很正常的现象。”寄秋收好针具说道,她趁着最后的机会把想问的问出来,“夫人,您的社交圈内有没有患有浪漫病的人?” 阿娜伊斯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给出答案,“目前是没有,不过我有个前情人在最近患上了这种病症,他已经炫耀了很久。” 十九世纪前期,肺结核被人高度美化,赋予神秘的面纱,在欧洲上流社会成为贵族们追逐的潮流。 因为患上肺痨的人,体形消瘦,肤色苍白,还会因为结核中毒导致面色泛着淡淡的潮红,浪漫主义者认为这是一种美丽的象征。 女人见青年医生皱起眉头,神色不安地问道,“那种病很难治愈吗?” “目前没有治愈的希望,染上之后只能慢慢等死。除去世人给它带来的那些虚名,实际上它是一种比鼠疫还要严重的传染病。它主要通过呼吸和唾液传播,即使你不跟患者交合,也有可能会染病。” 寄秋表情严峻地回答道,她给自己换了一双手套,“夫人,不要妄想着拿自己生命去做赌注。” 阿娜伊斯心里那一丝不甘彻底散去,她连忙地作出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生命的!” 她大脑里疯狂想着自己交往过的情人有没有出现过肺结核的症状。 寄秋见阿娜伊斯吓得脸都白了,她安慰地说道,“不用担心,我为您检查过了,您身体很健康,没有被感染。” “那就好。”阿娜伊斯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下了,她招来门口等候的珍妮。 珍妮端着镀银的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排码开的路易,“戈埃蒂医生,这是诊金和报酬。” 寄秋迟疑了一下,“这似乎有点多。” 她用肉眼估摸了一下,大概五十路易了,而她一开始定的诊金是十路易一次。 毕竟针灸主要是考验医者的水平,而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多余的钱是感谢你这些日子跟我聊天,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阿娜伊斯拨弄着手指上新染的红色指甲,她心情看起来不错,“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虽然治病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我却得到新生。余生不会再受到顽疾困扰。” “这是我身为医生应该做的。”寄秋还是只拿走一开始的十个路易,“很感谢您的认可,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夫人可以多介绍一些病人给我。” 阿娜伊斯看到青年坚定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戈埃蒂医生,我知道我是无法改变你的主意。” 寄秋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站起身朝阿娜伊斯鞠了一躬离开了。 玛格丽特的小说在社会上受到两极分化,男人们觉得女主人公桃乐丝身份卑微,不配当伯爵夫人。 而夫人小姐们私下互相传阅着整理好的小说本,她们都在为书中瓦努阿伯爵和桃乐丝甜蜜的爱情感动。 作为小说的作者玛格丽特不免遭受到一些批判,连续几天家中的气压都很低。 “先生,您劝劝小姐吧。”女管家露易丝忐忑地开口说道,她心里很担心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上午的玛格丽特。 寄秋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报纸,上面有个评论家把玛格丽特的小说批判得一无是处,早上好巧不巧被玛格丽特看到,“那我去书房看看她。” 她在好几个世界摸爬打滚,别人的言论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但玛格丽特不同,她第一次直面那些恶评,让她心灵受到很大的打击。 寄秋从厨房顺走了一叠巧克力泡芙,然后敲开书房的木门,“玛格丽特,我可以进来吗?” 好久之后,里面才传来玛格丽特闷闷的声音,“是你吗,阿德里安?” “是我。”寄秋推开门走了进去,玛格丽特正在慌乱地摸着自己脸上的眼泪。 “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巧克力泡芙。”她讨好地把甜点端到书房的桌子上。 玛格丽特拿起一个狠狠地咬了下去,“我看是你喜欢吃才对!” “好像是诶。”寄秋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她看到桌子上玛格丽特写了一半的回信,“你在给你的读者写信吗?” “是的,她们都在问我为什么还不发表下一章。”玛格丽特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巧克力酱,“可是我现在被那些评论影响的没有任何灵感,坐在打字机前大脑空空。” “我已经坐在这里两个小时了,只好给我的读者写回信来换一下心情。” “你不必把那些人的评论放在心上,他们都是跟你同期的作家,基本上都是打着批判桃乐丝的幌子来掩饰自己的写作水平不如你。” 寄秋很快就解决全部的巧克力泡芙,她细心地给玛格丽特分析那些评论家的笔名,“……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遣词造句和《XXX》如出一撤。你要是把他放在心上,就证明他的小伎俩成功了。” 玛格丽特心情总算明朗起来,“谢谢你,阿德里安,经过你这么一分析,我现在好受多了!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寄秋看到玛格丽特重新振作起来,心里为此松了一口气。 阿娜伊斯痊愈之后,在自己所认识的人中为寄秋宣传了一把,引来了很多求医的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烟花女郎。 寄秋摘下挂在耳朵上的听诊器,然后检查了一下面前病人的皮肤状态,“只有手上长了吗?” 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她的手上长了一片红色的疱疹,周围的皮肤快要往腐烂的趋势发展。 女孩脸颊很红,她摇了摇脑袋,“我大腿外侧也长了一点,还有这里。” “克洛伊小姐,我可以看一下吗?”寄秋看着女孩捂住自己的胸口,她神色耐心地问道。 克洛伊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一片流脓的皮肤组织。 寄秋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情况对她来说有点棘手,这些天她治疗的那些女孩所携带的病症大多都属于性病,克洛伊所感染的正是淋病。 她所得到的那本医书没有关于淋病的治疗方子,一切都要从零开始,而患者不及时治疗的话,会越来越严重。 克洛伊看着表情凝重的青年医生,她颤抖地握上寄秋带着手套的手,“医生,我还有救吗?” “不要太过焦虑,我会尽我所能医治您。”心情是影响病症的一环,寄秋不愿意给病人带来过大的压力,她不想提早下决定,只要没到最后,她都会尽力挽救病人。 克洛伊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她对未来充满恐惧,像是抓住唯一的稻草,“救救我,医生。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寄秋轻柔地帮她穿好衣服,温声哄道,“我会的,你是我的病人。” 克洛伊是阿娜伊斯介绍给她的,她那位独具魅力的交际花那里了解到克洛伊的身世。 克洛伊出身于马赛港口的一个渔民家庭,父亲在出海捕捞的时候遇到暴风雨丧命,母亲积劳成疾,死在了一场风寒里。 克洛伊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弟弟和妹妹来到巴黎投奔姨母,可惜她想不到的是,原本和蔼可亲的姨母已经变成了一个皮条客,在看到克洛伊清秀的外貌,她不想浪费克洛伊的好相貌,连哄带骗的让她成为风尘女郎。 在一次接客的过程中,克洛伊被传染了,她的皮条客姨母无法在她身上获得钱财后,把克洛伊和她的弟弟妹妹赶出家门。 “我在二十岁的时候见过患上她这种病症的人。”阿娜伊斯等克洛伊离开后才从另一侧的暗门走了出来,她懒洋洋地倚靠在门边,手里握着细长的红珊瑚烟管,“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支)女,淹没在一堆貌美的女孩中,她是巴黎最有名的交际花。 她就像一支玫瑰花一样,耀眼的绽放到无人问津后枯萎。那些男人在她生病后跑得一干二净,她最后孤零零的死在床上,死后所有的物品被标价拍卖。” “我至今为止没见到一位医生可以治愈这种恶病。” 阿娜伊斯刚开始并不知道克洛伊生了什么病,以为只是一些头痛之类的小毛病。 毕竟她们这些人总要陪各种各样的男人饮下大量的酒,头疼是不可避免。 但在门后听到寄秋和克洛伊交谈后,她不想让青年去沾染。 她看着青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医生成为现在小有名气的医者,病患死在手上这件事很容易让寄秋积攒的名气一扫而空。 “我是医生,治病是我的职责。”寄秋看出来阿娜伊斯心里所想的,“克洛伊才十六岁吧,她本应该有大好的时间,若是这么年纪轻轻就死去,那是一件很让人心痛的事情。” 阿娜伊斯看到窗外微弱的阳光折射在青年背后,像是笼罩上圣光,她自嘲地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她只是个风尘女。” ‘死就死了,谁会为我们感到难过呢?’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寄秋抬起头,不赞成地打断阿娜伊斯口中自我贬低的话语,“夫人,在我眼里,病患没有贵贱之分,所有的病人都是平等的。无论是贵族也好,还是(女支)女也好,只要是我的病人,我都会尽力去让他们获得健康。” 第197章 寄秋给克洛伊开了一副缓解的方子,但对痊愈没有任何帮助,只能抑制住皮肤组织腐烂的扩散。 “医生,我发现我的病情没有往严重的方向发展,是不是有很大的希望痊愈呢?” 克洛伊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从身边的好友了解到自己得了什么病之后,陷入了绝望,但戈埃蒂医生的出现又让她重新燃起希望。 寄秋握笔的手一顿,很快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要您听从医嘱,就有痊愈的可能。”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天真的姑娘。’ 寄秋示意克洛伊伸出手,她观察着她手背的药物反应,确定没有起过敏反应后,把一个铁皮盒交给她,“克洛伊小姐,这是我自己调配药膏,每天早晚各涂抹一次,可以缓解您的病情。” 克洛伊认真地收好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慎重地说道,“我会好好照做的。” 待到克洛伊走后,阿娜伊斯出现在寄秋的身后,纤细的双手攀上青年的肩膀,“你想到办法了吗?” 寄秋动了动肩胛,从她手臂下挣脱出来,“还没呢,不过我有一点头绪,但还没有机会实验。” 最近阿娜伊斯总会对她做一些亲密的动作,让寄秋有些莫名其妙,但对于貌美的金主,她不好当场发作。 ‘等到下个月就去租一个铺子当诊所。’寄秋现在接待的病人的地方位于巴黎寸土寸金的蒙特吉尔街,是属于阿娜伊斯名下的商铺,被女人主动提出来给寄秋当诊所。 “那你现在要离开吗?你最近只接待了克洛伊一个人。” 阿娜伊斯坐在寄秋写字的桌子,她穿了一件紧身的鱼尾裙,勾勒出性感的曲线。 “是的,我去郊区一趟。”寄秋站起身,穿上挂在门口的大衣,看到阿娜伊斯直勾勾的望着她,还是决定把自己猜想的说出来,“夫人,我很感谢您的慷慨,但我现在没有成家的打算。” 阿娜伊斯看着青年严肃的神色,忍不住笑出来,“有没有说你很纯情?” 寄秋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没有的。”随即她就看到阿娜伊斯从桌上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从来没想着要你娶我。”阿娜伊斯红唇贴着寄秋的耳边说道,她温热的手指滑过青年的脖颈,“……我只想跟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寄秋黑色的卷毛肉眼可见的炸了起来,她推开阿娜伊斯夺门而出。 阿娜伊斯站在昏暗的诊所里,看着青年落荒而逃的身影,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 ‘真可怕。’寄秋坐在马车上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次被缚鸡之力的女人吓跑了。 ‘我本该可以不被她压制的。’冷静过后,寄秋就想到可以应对的手段,可惜时间不能倒流。 四轮马车一路颠簸来到巴黎郊外,寄秋跳下车后到树下干呕了几下,她再也不想乘坐外面的马车了。 昨天晚上寄秋从弗朗斯留下来的书籍查到唐朝长安城的裁缝会用长有绿毛的糨糊敷在被划破的手上,期间伤口没有被感染,她推测这种物质可以起到杀菌作用。 在一百年后,战争期间到处使用一种救命药,就是盘尼西林,而盘尼西林的别名又叫青霉素。 寄秋大脑回忆着自己世界里学过的化学知识,她需要收集大量的青霉过滤,而这种东西来自于发霉的蔬果上面。只有在乡下才有可能找到长毛没有被处理的蔬菜。 如果她的实验成功的话,不仅是淋病,肺结核都可以被治愈。那么玛格丽特就可以逃过死亡的结局。 天色还早,农民都在田地里挖着胡萝卜,他们拿着锄头一下一下挥舞着,汗水从脸颊上落到土地里。 寄秋站在农田边缘,她看到挖出来的农作物,那一堆沾着泥土的胡萝卜又大又胖,看着不像是要长毛的样子。 她只好换了一块土地继续观察,心里期盼着长毛的胡萝卜快点滚到她脚边。 气质卓绝的青年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前来给自己亲人送餐的女人们都在悄悄地打量。她们推测着这个青年是在为谁而来。 寄秋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而是换个地方继续巡视,一直走到某个快要荒废的田地。 她发现这块土地没人在劳作,就走到田地里用脚拨弄着松软的泥土。 后面觉得这种动作太慢,她直接蹲下身子用手挖着土地,白手套变成黑乎乎,再加上昨天下了小雨,泥土还带着一点水汽,衣服上都溅上了泥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时代消遣的八卦很少,哪一家发生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被当作谈资,更别提一个神秘英俊的青年出现在农田里做着一些古怪的行为。 寄秋若无旁人的挖土,很快她就停下来,一个长绿毛的胡萝卜,只有一巴掌大。 但在她眼里却是比黄金还有珍贵的宝物,她从兜里掏出手帕轻轻包住它。 “请问,这片土地的主人家是谁?” 寄秋站起身询问着边上看热闹的群众,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农民们面面相觑,很快有一个健壮的男人出声回答道,“这块地属于老密克的,他被女儿和女婿接到城里享福去了,现在这块土地是没人照看的状态。” 寄秋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她的联系方式,因为家中女眷众多,她留的地址属于香榭丽舍大街的一家邮局,“如果他回来若是问起的话,上面的地址可以找到我。” 男人收下寄秋递过来的名片,他看着身着光鲜的青年,迟疑了一下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尊敬的先生,我想知道您在寻找什么?” “我是一名医生,正在收罗这种蔬果来做研究。”寄秋拿出口袋里的胡萝卜,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如果你们家中若是有这种状态的植物,可以卖给我。” “天哪,这种坏掉的东西我都是当场处理的!”农妇见状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错失一个发财的机会。 “噢!我家里有一袋柑橘,好像就是这样的!今天我忘记把它丢掉了!” 中间挤进来的中年男人心里一喜,高兴地喊了出来,他怕是青年跑掉,“先生,您在这里等候五分钟,我立马回家给您拿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想起自己家有这种长毛的蔬果,也一个接一个跑回家中去拿过来。 寄秋看着几个麻袋包装的不明物,有的甚至还散发着腐烂的臭味,她面不改色的打开确认后,给了他们一些报酬。 “先生,我家也有这种东西。”率先向青年搭讪的男人说道,他看着青年清澈的黑色眼睛,“不过我不需要报酬,我的女儿已经病了好几天,您可以给她看看吗?” 安东尼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请一个医生的酬劳跟他用一兜腐烂的柑橘交换是不对等的。 但他别无选择,病床上的女儿已经病得迷迷糊糊,他的妻子卖掉所有的首饰请的医生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让他的小贝丝变得更虚弱了。 他原本计划着今天挖完田地里所有的土豆扛到城里去卖钱,没想到却碰到这个奇怪的医生。 “我愿意写下欠条,只要您可以治好我的女儿,我可以帮您做一切事情。” 寄秋抿了一下嘴唇,她同意了,“我不能保证能治好你的孩子。” “没关系,只要您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 安东尼面色明朗了起来,他连忙走在前面给青年带路,甚至主动帮忙扛起了所有的东西。 寄秋来到安东尼的家,她没有在意院子里堆积成山的杂物,俯下身钻进低矮的房子里。 内里墙皮都剥落,伴随着几声稚嫩的咳嗽声,她看到一个憔悴的妇人走了出来,“亲爱的,你回来了!” 安东尼上前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妻子,然后在她疑惑的眼神下介绍了寄秋,“这位是戈埃蒂医生,来给我们的小贝丝看病。” 妇人神色有些局促,她注意到青年身上的燕尾服,那是他们这种人无法接触到的阶级。 “请带我去看看病人吧。”寄秋温声说道,她友善的态度缓解了这对夫妇的紧张感。 安东尼大步上前帮寄秋推开卧房的门,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小床,上面躺着脸蛋红彤彤的小女孩。 寄秋没有带听诊器,她上前摸了摸贝丝的额头,‘好烫。’ “这种情况多久了?”她问着一旁站着的安东尼。 “一个星期。”安东尼声音颤抖地回答道,他注意到青年医生凝重的神色,大脑一片空白。 寄秋从被窝里掏出小女孩的胳膊,看到上面一个伤口,眉头紧皱,“你们给她放血了?!” “上一个医生说放血后她就会痊愈。”安东尼抱住发抖的妻子,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冰凉,“戈埃蒂医生。” “放心吧,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寄秋检查完,发现没有转成肺炎,说完后,小女孩又干咳了几声,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让人看得心疼极了,“你跟我回城里抓几副汤药让她按时喝下去就好了。” 第198章 寄秋带着安东尼回到蒙特吉尔街的诊所,好在贝丝只是受凉感冒引起的发烧,所需要的草药都是常见的,她的诊所里都有。 安东尼攥着帽子打量着这个昏暗的诊所,惹人注目的是成人高的木柜,柜子上面部落着无数个小抽屉。 青年医生拉开抽屉抓着草药放到一巴掌大的黄铜药秤上,最后拿着油纸把称好的各类药材包裹好,并在上面写下简单易懂的服药时间和次数。 “不要给孩子喝太多了,只需要照着药包上的方法熬制,一天两次就好。” 寄秋将三个油纸包递给安东尼,要是成人她不会多次叮嘱,孩童的中药不仅用药慎重,还要控制好剂量。 安东尼感激地接过药包,“谢谢您,医生!” “三天后记得带孩子来这里复查。”寄秋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在得到男人的保证,她才分出精力查看自己搜罗的“宝物”。 安东尼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做事很细心,他帮寄秋把搜集的东西分好类别,而不是刚开始那么多堆积在一起。 寄秋看着安东尼急冲冲离去的身影,只好把心里的打算留到下次再说。 她拿着刮胡刀小心翼翼地把蔬果上面的绿毛刮到定制的培养皿上,轻轻抖一抖,让青霉平铺在上面。 寄秋把培养皿放到她全部身家买下的显微镜下面观察,然后在一旁纸上画下此时的样子。 随后她拿出从克洛伊身上取出的淋球菌放到上面等待它们相互作用。 她发现不一会儿淋球菌就被消灭了,‘为什么会这么快呢?’ 寄秋又试着在第二个培养皿上面加入从小贝丝身上取的葡萄球菌,这次病菌消灭的速度大大降低。几个小时后,病菌才被青霉菌消灭。 她在纸上记录了好各类细菌被消灭的速度,不过她无法确定病菌消灭快是因为和青霉菌作用快,还是它离开人体后活性降低更容易被消灭。 不过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想办法把青霉菌的萃取物青霉素提炼出来用到人身上,这对寄秋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寄秋陷入自己的研究中,她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她回过神来,发现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竟然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她有些讶异,这时候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寄秋离开实验台后才有种眩晕感,她扶着桌边缓了一会儿才套上外套走出去,决定去附近的餐厅买点早点带回家吃。 回到家中,寄秋迎面撞上了露易丝太太,她打断管家的道歉,“您怎么如此慌张?” “先生,您总算回来了!”露易丝太太看到沾着晨间露水的青年,像是遇到救世主一样大声感叹,“小姐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晚上都没出来,她为了不让旁人打扰她,反锁了书房的大门。” “噢?我去看看。”寄秋把怀中油纸包裹的烤面包交给一旁的苏西,然后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面,“你去热一锅牛奶,里面放一点蜂蜜。” “先生,您昨晚为什么没有回家呢?” 苏西扬起圆圆的苹果脸问道,她只是单纯好奇每天按时回家的青年为什么夜不归宿。 一旁的露易丝太太脸都黑了,她也知道家里的主人一晚上都没回来,但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这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碰上一个很棘手的病例,没注意到已经过夜了。” 寄秋好脾气地回答道,她觉得自己应该跟管家太太说一下,“我最近在忙一个实验,可能不会回家,如果有急事的话就让人去蒙特吉尔街的诊所找我。” 露易丝太太等到青年离开,才戳了戳苏西的额头,“不要随便询问主人的行踪,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苏西捂着被戳过的额头跑开了,“我知道啦,露易丝太太!” 露易丝看着苏西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这样的主人家能容忍我们这种仆人了。” 寄秋站在书房外面,屈起食指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只好取下自己腰间皮带上的铁丝扭了几下伸进锁孔里,她把脸贴在门边听着里面机械活动的声音,然后对准用力一扭,门被打开了。 书房里厚重的暗绿色天鹅绒窗帘被拉上,玛格丽特伏在写字台上睡得很沉,她身上盖着一件毛线编织的毯子,台灯发出暗淡的黄色光芒。 寄秋蹑手蹑脚来到玛格丽特身后,推囊了几下还是没有叫醒她,只好俯下身,一只胳膊穿过她的膝盖下面,另一只穿过她的后背,把女人抱了起来。 玛格丽特身形瘦削,不是很重,寄秋很轻松就把她抱回了卧房,体贴的给她盖好被子。 “先生,牛奶热好了。”苏西站在门口小声说道,她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主人,不知道该如何该不该叫醒她。 寄秋拿过她手持托盘上的牛奶一口喝光,自己胃袋总算不再抗议了。 苏西眼睁睁看着青年喝掉牛奶,她用眼睛询问,‘不是给小姐准备的吗?’ 寄秋拿起上面的手帕擦干净嘴角,她朝苏西眨了眨眼睛,‘我自己想喝而已。’ 玛格丽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卧室的床上,“我怎么在这里?” “先生把您抱回来的。”露易丝拉开房间里的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驱散屋内的湿气,“他说若是您再这样工作,就会专门请人来监督您的作息。” “噢,那太可怕了!”玛格丽特拿脸蹭着柔软的枕头说道,她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起身。 “阿德里安现在在家吗?”她问着收拾床铺的管家太太,自从寄秋治好露易丝太太的女儿后,她就对青年言听计从,即使玛格丽特也无法改变管家太太这种习惯。 “他早上回来过,下午又出去了。”露易丝太太回答道,她麻利的换上新床单,然后打开窗户给房间透气。 玛格丽特按了按太阳穴,“已经下午了吗?” 她第一本小说过于受欢迎,导致一完结后就有出版社写信询问她是否想要出版的意愿。 寄秋审阅了那些出版社给出的条件,帮着玛格丽特避开了一些陷阱合同后,选择了一家报酬中规中矩,但合同实诚的出版社。 之后玛格丽特便着手准备出版的事宜,她自己校对之前一些错误的文字,然后改了改表达误区。 即使很累,她却乐在其中,这是玛格丽特第一次被人认可,是一名作家的身份,而不是交际花的身份。 她现在已经不再沉迷于奢靡的烟花女郎生活,有了属于自己的追求,心中自然也不再空虚,每天都通过阅读书迷的来信增加对生活的感悟。 “我的回信都寄出去了吗?”玛格丽特坐在餐桌前问着端着餐食的侍从,现在读者的来信不仅仅是表达对她小说的喜爱,更多的是在询问她对爱情的看法,有的甚至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苦恼向她倾述。 “全都寄出去了,小姐。”侍从把托盘中的奶油蘑菇意面放到玛格丽特面前,“这是先生提供的食谱,专门调养您的胃病的料理。” “我知道了。”玛格丽特有轻微的胃病,这是她小时候吃不饱饭导致的,现在她没有太大感觉,没想到还被人记挂在心上。 “杰克,你知道阿德里安吃了什么吗?”她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侍从。 杰克想了想,他只负责玛格丽特的用餐,老实地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大抵是在蒙特吉尔街附近的餐馆随便吃一点吧。” “不对,阿德里安的所有资金都被用来买显微镜了,他哪来的钱?” 玛格丽特皱了一下眉头,她想到青年或许在饿肚子,嘴里的饭立马不香了。 “您可以先用完您的午餐,我这就让奥塞斯做一份给先生送过去。” 杰克看着焦急的玛格丽特,连忙制止她冲动的想法,毕竟先生交待过他,一定要让小姐把饭吃完。 “好吧。”玛格丽特只好再次拿起叉子,她想了想说道,“做完的午餐给我吧,我正好有空,可以给阿德里安送过去。” “遵听您的指令,小姐。”杰克鞠了一躬,抱着托盘离开了。 玛格丽特飞快吃完盘中的意面,然后来到衣帽间随便选了件合适的裙子就准备去蒙特吉尔街找寄秋。 半个小时后,一位气质优雅的女性来到不起眼的诊所门口,她发现门没关,于是直接走了进去。 ‘怎么有惠灵顿牛排的香味?’玛格丽特吸了吸鼻子,发觉空气中不仅是草药的味道,还有肉香。 她竖起耳朵,听到画眉一样的声音,忍不住推开诊所的暗门。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玛格丽特看着面前的一幕说道,此时寄秋身边缠着一个美艳的女人,帮她切割着牛排。 “玛格丽特,你怎么来了?”寄秋疑惑地看着突然造访的姐姐。 “我担心你没有饭吃,看来我多虑了。”玛格丽特控制住想要尖叫的想法,她认出来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是阿娜伊斯・佩蒂特,巴黎带刺的玫瑰花。 “她是谁?”阿娜伊斯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 “我姐姐。”寄秋回答道,她看着原本还在生气的阿娜伊斯立刻换上一张温情的面孔。 “幸会,佩蒂特夫人。”玛格丽特伸出手同阿娜伊斯握了握,两个人气氛看着十分友好。 如果阿德里安是她的弟弟,玛格丽特估计没有什么想法,但她很清楚阿德里安是她妹妹啊! 混迹烟花柳巷的玛格丽特一眼就看出来阿娜伊斯对青年产生了想法。 第199章 一只修长手指捏着透明的玻璃管对着阳光照射,玻璃管的水银停驻在一个刻度上。 “已经退热了,接下来不要受凉,多用一些肉蛋奶补一下身体就好了。” 寄秋收回手中的水银温度计说道,她面前坐着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眼睛圆溜溜的望着她。 “谢谢您,戈埃蒂医生!”吉蒂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她抱着孩子站起来朝青年鞠了一躬。 四岁的贝丝神色懵懂,她棕色的大眼睛里满满的茫然,直到对面的医生递给她一块糖果,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戈埃蒂医生,您院子里的柴火我已经帮您劈完了。”安东尼站在门口说道,他身上的亚麻衬衫被汗水淋湿,脸上还带着一道道黑印。 “啊,多谢。”寄秋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她没想到安东尼会主动帮忙劈柴。 随后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这是我们给您写下的欠条,等秋收过去后我就能还上您的诊金了。” 实际上还钱这件事安东尼心里也有些打鼓,他这一阵子为自己女儿跑前跑后,没有赶上丰收日,只能抓着秋天的尾巴卖掉那些蔬果,收成也打了折扣。 在他看来,戈埃蒂医生那么轻松治好了他的女儿,医术一定相当高明,诊金绝对不是他们这种乡下人能支付得起的价格。 “这个先不急。”寄秋把欠条放到一边,抬手按住准备往她身上爬的小贝丝,“你有没有意愿来我的诊所打工?” “你只需要看护一下我的实验器皿和帮我处理一下诊所的杂物,一个月工资是十个路易。” 安东尼被这意外之喜砸得大脑晕乎乎,直到身边的妻子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才反应过来,“我很乐意来给您打工!只是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因为我需要一个细心强壮的人,既可以给我当助手又可以当保镖。” 寄秋把小贝丝抱起来放到吉蒂怀中,“你若是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诊所设备很陈旧,我没有什么钱,这间诊所是我曾经的病患借给我用的。 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我将要在下个月搬离这里,去治安一般的贝尔蒂耶街附近,所以我很需要一个可以帮我制住不理智的病人家属的人。” “我会好好干的,请相信我,医生。”安东尼拍着胸脯保证道,他已经想好了日后如何保卫诊所的安全。 小贝丝不懂父母为什么如此高兴,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刚刚拿水果糖的甜味,她只有在复活节的时候才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几颗蜂蜜糖,那是隔壁仁慈的庄园主颁发的新年礼物。 虽然面前长相俊美的“大哥哥”身上有她最讨厌的苦味,但小贝丝还是决定喜欢这个人。 送走安东尼一家后,寄秋继续专研自己的实验,一周前她用大米汤、豆芽汁和各种碳水化合物的东西磨成的汁水放到培养皿中,充当培养基溶液,然后刮一些柑橘上的青霉菌放进去培养。 她拿出定制的玻璃杯,往里面塞入棉花,用油纸封住顶部,在上面戳了一个小口,把她培养的溶液倒进去,最后在每个玻璃杯上标注好实验品的顺序。 做完简陋的过滤后,寄秋拿起玻璃杯晃了晃,在三十个样本里分别倒入菜籽油,黄油,花生油,然后搅拌到分层,再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的油脂用勺子撇掉,只保留玻璃杯的液体,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失败的,到底是那一步出错了呢?’ 寄秋在本子上记录自己思考的步骤,还未等她想明白,就有人来上门了。 “戈埃蒂医生,我来复查了。”克洛伊轻轻地扯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巾,露出里面发红的皮肤。 寄秋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坐到诊室的椅子上,“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症状有些减轻,但还是没有彻底好。”克洛伊如实回答道,她上次来的时候青年医生给了她一份新的药膏,回去后涂在麻痒的皮肤上有些凉凉的,缓解了她的难受。 “我已经照着您的建议去做了,我发现白色的膏体没有绿色的膏体见效快,但白色的药膏很温和,绿色的药膏涂在身上很刺激。” 寄秋接过克洛伊手中的两个铁皮盒,白色的药膏只用了一点,绿色的药膏已经快要见底了,“那我建议的作息时间您有试过吗?” 她在病例本上一一记录下克洛伊给她的反馈,然后耐心地安抚少女紧张的情绪,“不要担心,您会好起来的。” 看着克洛伊充满信任的眼神,寄秋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次实验可以成功,她发现女孩的病情在恶化,即使她在药膏里加入青霉菌,还是无法胜过细菌繁殖的速度。 等到克洛伊离开后,寄秋继续回到实验台开始记录自己的实验数据,她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决定晚上回家给自己做个针灸再回来工作。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一周后,寄秋在众多失败的实验品中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中间干净,周围有着一圈青霉的实验杯。 寄秋这一刻感觉自己被喜悦冲昏了大脑,‘终于成功了吗?!’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看着桌面上无数个玻璃杯,眼睛有些发酸,‘我成功了!’ 事不宜迟,寄秋立马用纸笔记录这个成功品的数据,这个时代她无法还原无菌的环境,只能尽量让空气中的温度跟她记忆中的实验温度保持一致,最终得到这一个接近盘尼西林的成品。 寄秋拿出一个玻璃注射器,把实验杯里少得可怜的青霉素吸进去,‘接下来就要看看效果了。’ 隔天寄秋来到克洛伊所租下的房子外面,地面上恶臭的黑泥黏在她的皮鞋外圈。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倾倒污水的喊声,她连忙躲得远远的,但衣袖还是不可避免沾上了不可明说的污水。 “戈埃蒂医生!”克洛伊看着门外有些狼狈的青年,不可置信的捂住嘴低声叫道。 不一会儿她后面探出两个年幼的孩童,小手紧紧抓着克洛伊的裙摆,眼里带着戒备的目光。 “巴奈特,阿尔娃,这是戈埃蒂医生,是帮助姐姐的好人。”克洛伊轻声哄着弟弟妹妹,然后侧开身子让寄秋进去。 寄秋猫着腰踏过低矮的木门,房子里面及其简陋,墙上还能看到栖息的壁虎,她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显得自然一些,“我有事情想寻求您的帮助,不知道方不方便?” 克洛伊摸了摸巴奈特的脑袋,让他带着阿尔娃去另一个房间里玩。 等到弟弟妹妹离开后,她才坐到寄秋对面的矮凳上,“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为您达成。” 寄秋卸下自己肩膀上的药箱,她拿出准备好的针管,“我有一个新的治疗方法,不过这是我自己做成的实验品,注射后可能会让您彻底痊愈,也有可能步入新的深渊。” “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试一试?” 克洛伊坐在这个位置,她第一次直视青年的眼睛,幽深的像黑色的夜空,却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我愿意,医生。” 寄秋用橡皮筋绑住克洛伊的小臂,轻轻拍了几下,让血管显露出来,她递给女孩一条干净的手帕,“如果疼的话,请咬住这个吧。” 克洛伊接过放入口中死死咬住,她看着那根针管扎入胳膊,针管里的液体缓缓注入她的身体中。 “好了,我会在这里等待结果。”寄秋解开她小臂的绑带,如果条件宽裕的话,她可能会做个皮试测量病人的过敏反应。 但这剂药量实在是少得可怜,她只能照着之前询问克洛伊的问题赌她不是易敏体制。 “医生,您不需要如此紧张。”克洛伊看到青年医生严肃的神色,她温和地安慰道,“如果失败了我也不会怪您的,只希望您可以看在我配合的份上,照拂一下我年幼的弟弟妹妹。” “我会的。”寄秋轻声说道,她掩饰地轻咳一声,“有这么明显吗?” “这是我见过您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之前我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戈埃蒂医生出现不同的表情。” 克洛伊细声细语地说道,她望着即使坐在简陋的椅子上也依旧气质高贵的青年医生,“您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您想要聊什么?”寄秋脸上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她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我想知道您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克洛伊心脏怦怦跳,她不晓得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知道得到青年的肯定后,她这句话脱口而出。 寄秋大脑回忆着她所有世界遇到了人,情感被剥夺后,她发现自己对之前所经历的事情没有任何感觉,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对其中某一个人心动过。 但她还是老实地回答克洛伊的问题,“我不知道,目前为止我没有对任何人心动过。” ‘或许我是个无爱者,对谁都不会释放荷尔蒙的那种人。’ 克洛伊不明所以,只好换了话题,大多都是围绕青年展开的,例如家庭,人际关系,人生经历。 寄秋把虚假和真实的事情编织在一起给她讲了讲,消磨了漫长的等待时间。 “您安全了。”寄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真的吗?!”克洛伊猛地站起来,她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是的。”寄秋眉眼带着笑意,她终于达成了自己第一个目标。 第200章 回到诊所后,寄秋将自己实验写成完整的报告,她打算整理完发表。 寄秋相信盘尼西林被提前研制出来,可以挽救不少人的生命。要知道现在欧洲七个人死亡,其中一个死因是肺结核。 她甚至直接把盘尼西林的制作手法写在报告里。只希望有人可以成批生产这种药物。 寄秋伏在写字台前写了两天一夜,终于在太阳坠入地平线的时候完成了自己的实验报告。 ‘接下来就是寄到各个报社,如果他们有心的话,就会把它放在头版。’她再次认真地核查了一遍报告内容是否有纰漏。 “安东尼!”寄秋喊来自己雇佣的帮手,不一会儿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戈埃蒂医生,您有什么吩咐?”安东尼问道。 寄秋把自己印好的报告装到不同的信封里面,“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些信件寄到各个报社,记住,它很重要,承载的东西是你无法想象的。” 安东尼看着老板慎重的叮嘱,他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放心吧,先生,我会亲手把它们送到各个报社!” 他从青年医生手中接过信封,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在寄秋疑惑的神色下开口,“您最好还是休息一下……” 寄秋表情茫然,直到安东尼离开后,她才走到盥洗室照了一下镜子,“嘶——黑眼圈好重。” 她连忙吃了点两天前剩下的面包,胡乱洗漱完,就钻进诊所暗室里的单人床上合上被子补眠。 几天后,寄秋翻看着报纸,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学术报告,“安东尼,你真的寄出去了吗?” “当然,每一封信我都是亲自送到报社主编手里的!” 安东尼觉察到青年焦躁的心绪,努力地想词汇安慰她,“先生,或许是因为您的研究过于重要,他们想斟酌一下再发表。” “不可能,所有的报社没有一个有动静。”寄秋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回忆着自己的步骤,搞不明白是哪里出错了。 这种创造性的学术研究放在后世,直接是诺奖预订。 “等等,你把这两天买的报纸给我拿过来。”她捏了捏鼻梁喊住正在晒草药的男人。 寄秋把所有报纸都摊在桌子上,她展开整张报纸,排除掉那些宗教出的学术研究,看到了自己的报告内容。 一个在整张报纸中间折叠的地方,她报告的上面是塞纳河绊来了一个新的神婆,可以看出你的前世今生,下面是一个不知名的马戏团要来巴黎巡回演出的消息。 寄秋烦躁的把它团成一团摔到地上,然后看第二个刊登的报社,这家报社把她的学术报告发表在搞笑版面上,只截取了盘尼西林制作的部分配方,标题是:长绿毛的柑橘可以治疗浪漫症。 “嘶啦——”发着油墨味的报纸变成一堆碎片。 安东尼在院子里看到青年阴沉如水的脸色,晾晒草药的动作都放轻,只希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上帝啊,戈埃蒂医生发怒的样子好可怕!’ 在奥尔良王朝的统治下,整个社会形成一种十分畸形的奢靡风气,贵族们把持着朝廷,对享乐追逐到了极点。 如果寄秋是发表新兴画派的文章,一定会引起巨大的反响。 文人们把肺结核深度美化,讨好了贵族们的虚荣心,上流社会对浪漫症有着病态的迷恋,而她这一做法简直就是在贵族们的雷区跳踢踏舞。 “我亲爱的阿德里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愁眉不展?” 玛格丽特坐在餐桌前,对面青年一直紧皱眉头,姣好的唇形抿成一条直线。 “没什么,只是因为一些蠢货。”寄秋用力把手底下的牛排切的稀烂。 “何必让那些微不足道的人影响你的心情。既然无法改变某些人的想法,倒不如让自己不去在意。” 玛格丽特温声哄劝道,她支撑起下巴,看着寄秋的脸气鼓鼓的,像一块刚烤好的白吐司,‘阿德里安真可爱~’ 寄秋动作一顿,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医术这条道路,毕竟换一条道路她可以凭借前几世的经验赚到足够的金钱。 但她知道这具身体是属于阿德里亚娜・弗朗斯,那个生命永远定格在十六岁的女孩,她想成为优秀的医生,她想洗掉父亲的冤屈。作为报酬,阿德里亚娜把身体给了异世的恶魔。 “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寄秋把盘中的碎肉放入口中,这种时候,她需要一条人脉,可以给她影响群众力量的人。 一周后,G伯爵举办的舞会上,年轻的男女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他们沉醉在明亮的灯光下,互相耳鬓厮磨,偶尔人群中发出一声嬉笑。 寄秋穿着一身定制的西装,握着一只高脚杯,她身边围绕着许多年轻的女孩。 “戈埃蒂先生,您今天晚上有空吗?” 鹅蛋脸的女孩凑到寄秋耳边问道,艳红的嘴唇擦过青年白嫩的耳垂。 另一边纤细柔弱的女孩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高挑的青年,“戈埃蒂先生,您明晚有时间吗?” 接着又响起几道娇软的询问声,这些大都是寄秋曾经接待的病患,她们把这位医生围个水泄不通。 青年出现在舞会上在交际花们眼中就是一种邀请,即使“他”神色冷淡,身份低微,并不富裕,但女孩们也想跟这个人共度美妙的夜晚。 这一现象吸引了整个舞会的目光,大家都共同忽略了舞会的主人,相互打探这个生面孔的来历。 虽然这个人身边的女人都是(女支)女,但也是巴黎最顶尖的名(女支),哪怕带上其中一个出去也会让这些男人很有面子。 寄秋感受着四周传来各种注视,她计划着在舞会上遇到一个懂行的贵族,她可以借着这位贵族的力道推举盘尼西林。 她很清楚群众效应,只要有一位贵族带起来潮流,就会有第二个争相模仿。 久而久之,病菌这一理念就会被普及到平民中,可以让大多数疾病被治愈,过了两百多年后,医学者们会在她研究的基础上进行改良或者深入。 如果她计划顺利的话,后世的医学进程也会因为她这一举动受到良性的影响。 男人们都用嫉妒的眼神打量着青年,企图在“他”身上找到一个可以攻击的点。 其中一个子爵从身边朋友听到那位气质高贵的青年只是一个(女支)女的弟弟,他卑劣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当他看到平日里对他冷淡的阿娜伊斯主动上前跟青年十指相扣,再也无法忍受怒火。 寄秋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眼袋很重的男人,“您好?” “幸会,戈埃蒂先生。”男人高傲地抬起下巴说道,他想到眼前优雅的青年只是个平民后,眼神更加不屑。 “这位是贝克特子爵。”旁边一位小家碧玉的女孩轻声为寄秋介绍道。 因为身高差的原因,青年体贴的垂下头颅听她讲话,女孩闻着青年医生身上传来那种独特的药香,脸开始发烫。 寄秋低下头温和地朝她道谢,等到抬起头来发现对面的贝克特子爵头昂的更高了,像一只愚蠢的火鸡。 “据说您的姐姐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茶花女。”贝克特子爵口吻不带询问,肯定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是玛格丽特・戈埃蒂的弟弟,请问您一直挡住我的视线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寄秋没有理会他口气中的轻蔑,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当然,我是她曾经的情人,按照礼仪,你应该来朝我问好。” 贝克特子爵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话语里的酸味,“毕竟你的姐姐对我相当热情。” 寄秋微微一笑,她语气很友好,“我是一名医生。” 贝克特子爵对这句话不明所以,他冷哼了一声,“我知道。”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自信让您在一位医生面前撒谎?”寄秋嘴角笑容弧度不变,她继续说道,“一个在床上疲软的男人可以让美人对其热情,贝克特子爵一定是个很会说甜言蜜语的人。或者您在道具使用上有独特的技巧?” 贝克特子爵脸色变成猪肝红,他嘴唇颤抖,用手指着寄秋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青年身边的女孩们一个个用手帕或者折扇掩住嘴唇,有几个不小心泄露出一两道娇笑。 寄秋的声音不大不小,附近的人自从贝克特子爵上前就在悄悄关注,他们每一句话都被听进耳朵里。 “难怪他只会找那些低微的(女支)女,原来是怕自己的秘密暴露吗?” 某个伯爵完全不惧怕贝克特这个子爵,他跟身边的人发出怜悯的叹息。 “还好我看在贝克特长相的份上,没有跟他有过往来。” 身材妙曼的女伯爵低声跟同伴说道,她眼睛数次在那位青年医生俊美的面庞上流连忘返,“那个新人的肩膀看起来如此宽阔,我也想像他身边那个女人倚靠在他身上。”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病症,如果您信任我的话,可以来找我医治。” 寄秋面不改色的在贝克特子爵身上插刀,直到对方带着羞愤的神色逃离舞会。 寄秋看着贝克特子爵的身影若有所思,她环顾了一下舞会客厅,每一个跟她对视上的男性都移开脸,生怕成为下一个贝克特子爵。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一堆男的雄竞,甚至她还赢了。 第201章 寄秋在G伯爵的舞会上一战成名,她从女人们那里收获了一大堆舞会的邀请函。男士们都对她避之不及,像是蛇蝎一般。 ‘更像小白脸了。’寄秋倚靠在雕花墙壁上,厌倦的看着舞会上年轻的男女们在舞池里跳舞,她感觉自己研究被曝光的机率遥遥无期。 “阿德里安,你怎么不去跳舞?” 阿娜伊斯拖着繁复的裙子走到青年身边,她脸上带着期盼的神色,“跳舞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运动,你确定不去试试吗?” “我不大会跳舞的。”寄秋垂下眼眸回答道,她冷淡的语气把阿娜伊斯伤得不轻。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阿娜伊斯的眼睛里透露着忧郁,她企图在医生的俊脸上找到一丝为她心动的表现,可惜依旧失败了。 寄秋讶异地挑眉,“夫人,您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那你为什么要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阿娜伊斯面色哀伤的问道。 “佩蒂特夫人,我们至始至终都是医患关系,您为我介绍病人,借商铺给我当诊所,这已经是我感激不尽的事情了。我怎么能继续麻烦您呢?” 寄秋温声解释道,她想自己的话语已经足够直白,“如果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我会为您无偿治病。” “我好得很,阿德里安!”阿娜伊斯声调拔高,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她好像完全不在乎,“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夫人,请您冷静点。”寄秋皱着眉头按住阿娜伊斯的肩膀,她眼神冷漠回望着周围的人群,直到那些人的视线都回避,她才继续说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阿娜伊斯恢复神智后,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脸色有些发白,“我怎么会这样。” 寄秋面色平淡地从桌子上拿一杯潘趣酒递给她,“喝下这个您说不定会好一些。” “慢慢深呼吸,不要激动。”青年温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女人的后背,直到对方脸色恢复红润。 舞会结束后,寄秋将阿娜伊斯扶上她的私人马车,准备自己走回家。 “阿德里安。”阿娜伊斯从马车窗户探出头来,她神情忐忑的呼唤了一声青年的名字。 “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回去泡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了。” 寄秋说道,现在这一局面偏偏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看来得要尽快搬走。’ 目送着阿娜伊斯的马车离开后,一位穿着执事服装的男人递给寄秋一张信笺,“裘拉第公爵想要见您一面。” ‘公爵怎么会注意到我这种小人物?’寄秋沉思了一下就决定赴约,“那请您为我带路吧。” 不一会儿,寄秋被带到舞会房子里的一个私人包厢,她在里面正襟危坐,右手悄悄伸进大衣口袋里摸上手(木仓)。 门被人推开,寄秋立马站了起来,她见到了这位身份显赫的裘拉第公爵,面前是一位年龄六十上下的老男人,他穿着一身手工定制马甲,体型富态,鼻梁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养尊处优的味道。 “很高兴见到你,戈埃蒂医生。”裘拉第公爵率先出声,他虽然语气淡淡的,但举止也没有轻慢的地方。 “幸会,裘拉第公爵阁下。”寄秋友好地做了个打招呼的礼仪,她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显然让这位老公爵高看了一眼。 “您找在下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她在公爵的示意下落座。 裘拉第公爵摸着自己的腰间的怀表点点头,“我从布里吉特那里听闻戈埃蒂医生医术高超,我想请您帮我医治一个病人。” 寄秋回忆着裘拉第公爵口中的名字,好像是一个感染风寒的(女支)女,她曾经的病人,“医治病人是医生的天职,请问是哪位需要在下去医治?” “我的女儿玛丽亚。”裘拉第说道。 寄秋心里有些惊讶,“公爵小姐吗?那么请问她哪里不舒服?” “她得了肺病,现在在巴涅尔的疗养院调养,可是这仅仅是缓解病情恶化,并不能痊愈。” 裘拉第公爵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是否是对的,但他已经走投无路,倒不如放手一搏,一周前听到某个跟玛丽亚差不多情况的(女支)女被治好,他连忙从那位(女支)女口里打听这位医生的下落。 “我会尽力医治好公爵小姐的。”寄秋心知这是一个机会,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嗯。”裘拉第公爵缓缓点了点头,他不忘记提醒青年一句,“玛丽亚是我唯一的女儿,被我养得有些娇纵,如果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容。” 寄秋第一次听到父亲这么说女儿,她还是记下这句话,“当然,我相信您这么有教养的人,公爵小姐也一定是个淑女。”至少看在她是公爵小姐的份上,自己不会对她怎么样。 裘拉第公爵似乎被这句恭维取悦到了,他大方的留下巨额诊金,完全不惧怕青年拿着钱跑路,“这是一部分,您若是治好了我的女儿,还会得到更丰厚的酬劳。” 在公爵的几番操作下,寄秋从一个赤脚医生变成了疗养院的专业医生,她闻着空气中的青草味,感觉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呆在巴涅尔疗养院的人非富即贵,在这里就职的人比起医护人员更像是仆从,除了饮食上面,他们几乎满足病人提出的所有要求。 此时一位气喘吁吁的男士从麦田里跑来,他怀里揣着一本书,这是他负责的病人指名要的某本诗集,只能在市区书店买到,并且还强制要求在下午必须看到它,否则就把他辞退。 为了高额的工资,大部分都是能忍则忍,疗养院的院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据说那个新人是负责裘拉第小姐的医生。”某个女仆在不远处小声跟身边的同伴说道。 “噢,希望那位小姐收敛一点,让我多看几眼这位年轻的医生。”她的同伴大胆地望着身姿挺拔的青年,心中浮想联翩。 寄秋跟着另一位医生熟悉疗养院的环境,“多么舒适的地方啊,我感觉在巴黎呆久了都要喘不过来气。” 那位医生刚准备认同这句话,他突然想到青年即将负责的病人,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噢噢,是的,如果没有某些人的话,我愿意在巴涅尔呆一辈子。” “是吗?”寄秋眼睛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她做出虚心求教的样子,“请问您对公爵小姐了解多少?我想熟悉一下我的病人,好对她做出治疗。” “一位很与众不同的小姐。”男人言简意赅的回答道,除此之外他不愿意再多说了,公爵小姐哪是他这种人能议论的。 入职第二天,寄秋穿了一身得体的燕尾服,她在镜子面前确认自己没有失礼的地方,才来到裘拉第小姐所待的病房门前。 还不等她敲门,里面就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滚出去!你们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下一刻,房门被人打开,年轻的侍女带着呜咽声掩面逃离。 寄秋看着室内地上一片狼藉,肉眼可见是疗养院特制的鸡脯肉早餐,她看着坐在大床上气呼呼的女孩。 “您好,裘拉第小姐,我是您父亲请来的医生。”她彬彬有礼地跟裘拉第小姐打招呼。 床上的女孩闻声转过头,看到门外站着的青年,她高傲的昂起头,还不等她开口,就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寄秋上前递上一张干净的手帕,“您还好吗?” 玛丽亚抬起头对上青年平静的目光,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偏过头不去接受这份好意。 寄秋这才发现这位小姐跟玛格丽特长相及其相似,两个人站在一起说不定都会被看作双生子姐妹。 “你想要看病就快点,我只想一个人呆着。”玛丽亚神色恹恹的说道,她刚发完火,现在变得很虚弱。 “失礼了。”寄秋带上听诊器为她检查了一下心跳,然后带上手套取出药箱里的针管准备给玛丽亚做个皮试测试过敏反应。 玛丽亚被青年医生的动作吸引,她无力的支起脑袋看着寄秋在她手臂内测涂上棕色的药水,随后拿针管挑起她的皮层,“呜…好疼。” “抱歉,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吧。”寄秋握住玛丽亚的手臂说道,她另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诗集,“我可以为您读诗缓解一下疼痛。” “好吧,我上次读的部分用书签标记了,你接着往下读吧。” 玛丽亚移开眼睛看向窗外,她感受到青年手指传来的温度,心中的怒火烟消云散。 寄秋翻开雪莱的《一朵枯萎的紫罗兰》,她嗓音柔和,用着咏叹的语调不紧不慢的念着上面的诗歌。 玛丽亚听着青年惰懒的声音,她慢慢闭上眼睛,发完火之后她的精神很疲惫,很快就进入梦乡。 寄秋轻轻放下书本,看了一下玛丽亚手上的皮试反应,‘万幸,没有过敏反应。’ 第202章 寄秋在玛丽亚静脉注射青霉素,她把针管中的药剂缓缓推入女孩体内,“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 玛丽亚摸了摸手臂上的针孔,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感觉自己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我会好起来吗?” 寄秋卸下要处理的针头,她看着神色忧郁的公爵小姐,“您当然会恢复健康,之后只需要注意不要再次感染就好了。” “我想听你念诗。”玛丽亚眨着好看的眼睛说道,她虽然跟玛格丽特很像,但气质矜贵,对着人总有一股朦胧的距离感。 如果说玛格丽特是山茶花,那么玛丽亚就是紫罗兰。 “抱歉,我下午有事情要做。”寄秋收拾好药箱站起身准备离开。 “戈埃蒂医生,你说过你是我爸爸请来专门负责我的医生,你是在糊弄他吗?” 玛丽亚蹙着眉头说道,她神色高高在上,恢复了之前高贵的姿态。 寄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需要为您配好明天的药物,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 玛丽亚任性的捂住耳朵,把脸扭到另一边,“我不听!”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转过身子,发现青年早就不见了身影。 “戈埃蒂先生,您还好吗?”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医生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他打量着青年面无表情的脸色,‘我就知道他们说裘拉第小姐在戈埃蒂手底下很乖就是个谣言。’ “我没事。”寄秋朝自己的工作室走着,她发现那位医生还跟在她身边,“罗塞尔医生,您还有事吗?” “噢,我是想问问您有没有收到伤害?”罗塞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您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寄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罗塞尔环顾了一下周围,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小声开口,“在您来到巴涅尔疗养院之前,裘拉第小姐已经赶走了好几个负责她的医生还有女仆,上一个被赶走的女仆还在养伤。” 寄秋脚步停住,“养伤?” “是啊,据说是裘拉第小姐不满意疗养院的伙食,把滚烫的鸡汤打翻,烫伤了那位女仆的手。” 罗塞尔耸了耸肩,他们这些人都对这位公爵小姐没有什么好感,碍于她那公爵父亲,大部分人都选择忍气吞声。 “您多虑了,裘拉第小姐礼仪很得体,没有为难过我。” 寄秋轻声说道,她继续走向自己的工作室,“我还有事情要做,请容许我先走一步。” 寄秋根本不把罗塞尔口中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想尽快医治好玛丽亚,然后借着她父亲的身份推出青霉素。 在盘尼西林被研制出来后,她没有停止,而是往更深处研究,寄秋希望自己能在临死前研制出阿莫西林,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都要跟青霉素捆绑在一起。 寄秋回到研究室,她给玛丽亚准备的药物早已经配好放到一边,从地毯下面摸出钥匙打开柜门,里面放着她的研究笔记,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这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一个月后,玛丽亚恢复健康,她的康复的案例就是一个活招牌,青霉素这一概念初次呈现在世人眼前。 寄秋曾经的报告被人翻出来再次重新刊登在报纸上,只不过这次是头条。 阿德里安・戈埃蒂这个名字在一八四零年五月六日的巴黎引起一波轰动,这波轰动随着时间推移响彻整个欧洲。 这名青年医生在离开巴涅尔疗养院后展开波澜壮阔的一生,在历史书和医学书上被人记录无数次。他的人生经历被拍成电影,刷遍了世界各大电影奖项。 这个名字象征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供后人前来攀登仰望更远处的风景。 两百年后,这家疗养院已经成了一家闻名世界的顶尖医院。 每位病人在痊愈离开医院后,都会在门前的青铜像脚底留下一朵洁白的康乃馨。 寄秋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心安理得的收下属于她的酬劳,“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裘拉第公爵摸了一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我确实有事需要戈埃蒂医生帮助。” “噢?您请说。” “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成为宫廷医生?”裘拉第公爵问道,他看到青年皱起眉头后,连忙又改口道,“或者是某个殿下的专属医生。” 寄秋没有立马同意,她斟酌了一下,“这件事需要很慎重对待,请允许我回家考虑一下,三天后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裘拉第公爵对于这位年少成名的医生态度很宽容,他想了一下便同意了,留下自己的邀请函,“如果您考虑好了,到普罗旺斯街来找我的管家杜兰先生。” “多谢您的提拔,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于心。”寄秋温声说道。 裘拉第公爵看着举止优雅的年轻人,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要不是出身低贱,我说不定会把玛丽亚许给他了。’ 寄秋首先回了趟蒙特吉尔街的诊所,推开门后,她眉头皱了起来,诊所里面像是洗劫过一样,木柜被人推倒在地上,晾晒好的中药材洒了一地,她的实验器皿被人砸碎。 “安东尼?!”她看到倒在地上的人,连忙跑过去,“你还好吗?” 安东尼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先生…您回来了吗?” “是的,我回来了,你先别说话!” 寄秋没有立即挪动他,先按着他的脉搏检查了一下,再按压他身上几个部位,男人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还好只是皮外伤。”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按着安东尼的肩膀用力折了几下,发出响亮的嘎吱声,男人想要尖叫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骨头我已经给你接好了,我给你开几副汤药你回去让吉蒂给你煎服,喝完了保证第二天活蹦乱跳。” 安东尼嘴角抽搐,但扯到了伤口,“嘶——我知道了,先生。” “好了,说说吧,这是谁干的?”寄秋单手把安东尼扶到椅子上,她站在他面前问道。 安东尼没想到自家瘦弱的老板力气竟然那么大,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贝克特子爵!我身上的伤就是他带人揍的!” 寄秋想了许久,才把那个被她羞辱过的男人对上号,她看着浑身是伤的安东尼,一时有些心虚,“噢噢,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先回家养好伤再来上班,这是你的工伤补贴。” 安东尼接过寄秋手里的钱袋子,打开后发现是一袋法郎金币,他感觉身上的伤口一点也不疼了,甚至还想再被打一顿,“愿上帝保佑您,戈埃蒂先生!” 寄秋看着安东尼喜出望外的模样,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给的补偿都可以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了。 “你先回去吧,诊所的马车借你用了。”寄秋挥挥手让他离开。 安东尼脸上带着笑容一瘸一拐的爬上马车往家里赶去,他可以给吉蒂赎回之前变卖的首饰了。 寄秋向来不惧怕所谓的权贵,但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玛格丽特,她们都是平民,得罪贵族那些血淋淋的下场摆在了集市上面。 她有想过寻求裘拉第公爵庇护,但这不能一劳永逸,她奉行靠人不如靠己的信条,只有自身强大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而且……被人欺负到头上不报复回去,更让人无法忍受啊。’寄秋默念道。 她弯腰抖掉药材上面的灰尘,诊所里的大部分草药都是她费了半天口舌在集市上跟人划价采购的,收拾药材的时候,她的心在滴血,有的药材已经被脚踩得稀烂,根本无法再用。 实际上她所拥有的草药都是常见的,而稀有的草药都会被进贡给王室贵族们享用。 即使他们不懂任何药理,但也对人参灵芝这类药材很推崇,把它们看作神奇的灵药。 ‘难道真的要成为宫廷医生吗?’ 寄秋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肢,她总算把完好的药材重新收纳好,但她经历过那么多十九世纪,上辈子对法兰西的历史亲身经历的一轮,奥尔良王朝注定被推翻,政治苍白、社会混乱和外交无力这三把巨剑悬在上空,不久就会落下来,把这个王朝砍得粉碎。 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成立,几年后又被推翻,迎来了拿破仑的时代。 寄秋坐在仅剩完好的椅子上沉思,她现在若是当上御医,就差不多上了快要沉的巨轮,八年后国王会在无产阶级和中产阶级起义后仓惶的躲到英格兰,直到死也没有回到法兰西。那时候她还以首相的身份接待过这位逃难的国王。 ‘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呢?’她手指轻轻叩打着扶手,微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她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三天后,寄秋如约来到普罗旺斯街,她脸色真诚地对裘拉第公爵说道,“我已经决定好成为宫廷医生。” “很聪明的选择。”裘拉第公爵赞许着说道,随后他邀请寄秋留下来跟他们家共进晚餐。 餐桌上,玛丽亚频频看向青年,引起了裘拉第公爵的注意,“玛丽亚,不要失礼。” 女孩心有不甘,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是收回注视的目光。 “抱歉,我把她宠坏了。毕竟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哪怕她要星星月亮,我也会给她摘下来。希望没有冒犯到您。”裘拉第公爵说道。 “裘拉第小姐天真可爱,我怎么会感到冒犯?”寄秋礼貌的回道。 第203章 “……您的身体很健康,只需要服一剂安神的汤药就好了。”寄秋放下把脉的手对面前的国王说道。 疲惫的国王揉了揉眉心,挥手让寄秋离开,“你熬制好了把它交给伯尼,我休息前会服用。” “是,陛下。”寄秋起身朝他鞠了一躬,离开时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已经来到王家宫两个月,由裘拉第公爵亲自引荐,一下子越了好几级成为国王的私人医生。 寄秋对路易・菲利普有了比前一世更直观的认知,这位国王迷恋权力。 但缺少一股魄力,只想守着自己原有的宝物不外流,他在极端的君主派和共和党人之间摇摆不定,小心翼翼地选择一条中庸的路线,这就造成了两边都不讨好,都想着把他拉下王座。 “嘿,加尔,你在做什么?”寄秋提着配好的药包走进厨房,发现一个男仆朝着托盘里的奶油蘑菇汤吐口水。 “噢,戈埃蒂医生,您来给国王煎药吗?” 加尔掩饰地抹了一下嘴巴,他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我需要给一个人送饭,傍晚五点之前,厨房都没有人用。” “好的。”寄秋看着加尔落荒而逃的身影,她解开药包倒进砂锅里,随后就守着怀表等待草药熬制好。 她从来不小看那些小人物的作用,有时候这些人能成为历史的推动者。 青年医生初来乍到的时候,便换上一张友善的面孔,私下里无偿为宫廷里的仆人治病,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在仆人们眼中,阿德里安・戈埃蒂就是长相俊美,心地善良的代表,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宫廷御医不一样。 只需要用一根小小的银针,就治好了他们腰酸背痛头疼的小毛病。 加尔反常的举动并没有勾起寄秋的好奇心,她只想着从王室的宝库里拿药材做实验,王室的隐私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版本,听多了没有任何好处。 寄秋把煎好的药交给国王的贴身仆人伯尼,交代完服药的时间后就回到自己的独立卧室。 为了方便给国王把脉,她的卧室跟国王的休息室很近,只需要绕过一个走廊就到了。 她坐在写字台前,给玛格丽特写回信,当了宫廷御医后,她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家。 不过这一身份给了玛格丽特保障,至少没有人能对国王眼前的红人下黑手。 寄秋把信放在写字台上等待墨迹晾干,她来到房间里自带的盥洗室洗漱好就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正当她准备睡着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谁?” “先生,是我。”安东尼站在门外,一会儿后,他俊美的老板穿着整齐的打开房门。 “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吗?”寄秋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时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她当了宫廷医生后,安东尼被她以助手的身份带进了王家宫,助手可以每天出宫,大多时候男人都充当着信使这一角色。 “昆蒂娜有事情想要请求您的帮助,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安东尼低声说道,他本来不想这么晚还要打扰青年休息,但少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让他想到自己去世的妹妹,下意识心软同意了。 “昆蒂娜?”寄秋脸色平淡地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找到了对应的关系,“那个叫加尔的男仆的未婚妻?” “她好像很健康,并不是为自己而求助您的。”安东尼回忆着昆蒂娜的状况,他猜测道。 “好吧,我去看看。”寄秋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草药准备动身,她临走前不忘了把回信交给安东尼,“这是给我姐姐的信,你明天给她送过去。” “好的,先生。” 如果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昆蒂娜不可能这么晚还要拜托安东尼来找她,寄秋一边走一边想着,她想到加尔下午离开时那些怪异的举动。 ‘会不会跟她未婚夫有关?’ 昆蒂娜是厨房里的厨娘,她焦急的在厨房踱步,直到看到青年医生的身影,立马迎过去,“戈埃蒂医生,您终于来了!” “不要着急,有事慢慢说。”寄秋安抚着昆蒂娜的情绪,她现在可以听到女人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不,医生,再晚就来不及了!” 昆蒂娜顾不得礼仪,拉着寄秋的手在宫廷里的羊肠小道狂奔,过了一会儿之后,她们来到王庭最角落的马圈,干稻草上面躺着一个人。 “这是加尔?”寄秋皱着眉蹲下身子,她端详着这个血淋淋的男人,伸出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伤口一直在流血,万幸现在还没有感染。” 昆蒂娜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戈埃蒂医生,请您救救他。” 寄秋从药箱里取出配制好的麻药,她将药粉倒在烧过的水里摇晃,“你喂给他喝下去,我去处理一下工具。” 昆蒂娜跪坐在一旁,捏开加尔的嘴把麻药给他灌了进去,然后就看着青年医生点燃酒精灯,接着把一块烙铁放在架子上燃烧。 寄秋在等待烙铁温度达到的时候,拿着一瓶清水洗干净加尔身上的伤口,白色的手套上面沾上了鲜血。 昆蒂娜害怕的闭上眼睛,她握住加尔的手,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加尔还活着。 寄秋面不改色扒掉加尔身上黏在一起的衣物,确认每一道伤口都没有血凝块残留,“他可能会被疼醒,你用力按住他。” “噢…噢…我会的。”昆蒂娜睁开眼睛,不去看那些被翻开的皮肉,她用尽全力用手压制住加尔没有受伤的四肢。 寄秋看着面庞稚嫩的女孩,不放心的拿麻绳把加尔两只脚绑在马圈的两根柱子上,“害怕的话可以偏过头。” 昆蒂娜乖乖的扭过头,下一秒她就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手底上的男人像是案板上的活鱼,痛苦的摆动身体。 青年医生手中握着钳子,拿上面烧红的烙铁烧焦那些血管,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酷刑”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加尔已经面无血色,他口中的木棍也被咬断,双眼失神地望着马圈的稻草屋顶。 寄秋在他的伤口洒上十灰散,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她辨认出来这些伤口都是鞭伤。 ‘成年男性,身高大概六英尺,左撇子,力道很大,似乎患有某种心理上的疾病。’ “你用这些食材熬制成汤给他喝下去,养伤的期间不要干重活。” 寄秋拿出一张药膳配方,为了照顾他们的经济水平,上面的东西都是很常见的食物,“不要抽烟喝酒,不要吃过于重口味的食物,还有不要行房事。” 昆蒂娜知道自己未婚夫没事后,她松了一口气,认真听着青年医生的嘱托,“您放心吧,我会看好加尔的。”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他身上的鞭伤是谁干的吗?” 寄秋在大脑子过了一遍位高权重的人,发现没有一个人符合她的判断。 加尔只是一个最底层的仆人,他没有机会得罪那些王公贵族。那么是谁能行使那么大权力,毫不留情的把人打成重伤? 昆蒂娜脸色发白,她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抱歉,是我太冒昧了。你就当我没问吧。”寄秋温声说道,她准备起身离开。 “不,请您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有勇气把那个名字宣之于口。”昆蒂娜扯住青年医生的衣角说道。 寄秋蹲下身子,她注意到昆蒂娜惨白的神色,从腰间取下松子酒递给她,“你喝一口或许会好受些。” 昆蒂娜接过酒瓶,大口灌入,喝光瓶里所有的酒液,“是莱安・欧仁・菲利普。” “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寄秋心里有些惊讶,当今国王和王后孕育过十个子女,早夭过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而莱安・菲利普在一八三零年被宣布感染疾病去世。 要是按照他还活着的年龄算,现在莱安・菲利普应该十九岁了,正好是成年男人。 昆蒂娜从小就被家人卖到王宫当厨娘,她用力摇了摇头,“实际上莱恩殿下并没有去世,他九岁的时候性情大变,红衣大主教说他被恶魔诅咒。” “所以国王为了避免他出现在世人面前,把他关了起来?” 寄秋心里有些无语,即使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从小被人关了起来也会变得不正常。 “是的,莱恩殿下被下令不准踏出东部的宫殿,每天只让仆人给他送去食物和水。”昆蒂娜说道。 “我看到加尔在他饭里吐口水,这位殿下很不得人心吗?” “噢,天哪!”昆蒂娜终于搞明白自己未婚夫受罚的原因了,她在胸前比划着十字,“那位殿下一定看出来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寄秋好奇地问道。 “我。…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负责那位殿下的饮食,他对细节观察很仔细,有一次我准备餐食耗费时间长了一点,来不及洗干净托盘,于是拿着斐迪南殿下的托盘盛放食物给他。莱安殿下一眼就发现了端倪。”昆蒂娜声音颤抖地说道。 “他有对你做什么吗?”寄秋问道。 “那天他没有发病,我解释完原因,他让我重新给他准备了一份食物。”昆蒂娜回答道。 “他发病会有什么举动?” “命令仆人在地上学狗爬,把懒惰的仆人钓起来从楼顶扔下去。” 寄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这不是最过分的事情,对吗?” “是的,莱安殿下有很多血腥的手段,但我没有见过,只是听别人提起过。”昆蒂娜说道。 “我知道了,你让加尔好好养伤,换药的时候还是让安东尼去找我就好了。”寄秋礼貌地点点头,离开昏暗的马圈。 第204章 寄秋第二天去厨房为国王煎药的时候,发现仆人们都战战兢兢,甚至有几个脸上还带着绝望。 平日里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的贝蒂端着托盘的手一直在发抖,快要跨出厨房的时候她打翻了托盘上的食物。 “女士,请小心一点。”寄秋伸手扶住将要跌坐在地上的贝蒂。 青年轻柔的握住女孩的双臂,把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你还好吗?” 贝蒂崩溃地扑到寄秋怀里大哭,她嗅着医生身上独有的草药气息,“戈埃蒂医生……我不想死。” 其余的仆人们听着少女的呜咽,不忍的别开眼睛,他们在心里恳求那位殿下快点安静下来。 “我帮你把食物送出去吧。”寄秋脸色平静地说道。 “医生?!” 仆人们连忙七嘴八舌的围过来,劝说青年打消这个想法。 “他就是一个疯子,即使是生下他的王后,也被他抽打过!” 厨师贝克恶狠狠的说道,他已经见识过加尔的惨状,对那个人不抱有一丁点期待。 “贝克!”厨师长拿汤勺用力敲了他的头,“你不想活啦?!” “如果他还不停止发疯,我们这间厨房的人都会没命,国王都已经放弃他了。”厨娘贝菈绝望地喊道。 “戈埃蒂医生,您没必要插手这件事,这不是您的职责范围。” 坐在门口的凯利大叔抽着烟卷说道,戈埃蒂医生治好了他儿子的风寒,他不希望这么善良的人死在残忍的鞭子下。 “没关系,我是医生。”寄秋在厨房重新找了一个干净的托盘,放上食物端起来朝东部宫殿走去。 刚走到宫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惨叫。顷刻间,两个瘦弱的男仆抬着一个血人走出来,他们大气不敢喘,低着头离开了。 寄秋拉开虚掩的大门,轻声走了进去,室内光线昏暗,隐约可以看到窗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你是谁?”一道沙哑的嗓音问道。 男人转过头,露出一张俊美苍白的面庞。莱安・菲利普面部线条比他的父母要硬朗,看起来高不可攀,碧色的眼睛继承了他来自两西西里的母亲,棕色头发披散在他的身后,薄唇不悦地抿起,他额角还带着猩红色的鲜血。 “阿德里安・戈埃蒂,王家宫新来的医师。”寄秋把托盘放到幸存的桌子上,下一秒她偏了一下脑袋,躲过冲她飞来的茶杯。 “我不需要脏种请来的医生,滚!” 莱安从飘窗站起身,他手里握着沾血的鞭子一步一步向青年逼近。 寄秋脸上没有半点恐怖的神色,她昂起头看着面前棕发碧眼的男人,“我只是帮人送餐而已,殿下。” 莱安面色阴翳,他走到青年跟前,动了动鼻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大概是某个草药残留,我是您父亲的专属医生。”寄秋一边说一边朝后退去,直到抵上冰凉的墙壁。 莱安垂下脑袋,看着刚到他胸膛的青年,缓缓俯下身子,嗅着那股奇怪的味道,他感觉自己大脑的疼痛有所减轻。 寄秋神色平静地任由莱安在她脖颈上嗅来嗅去,像一只大狗勾,许久后,她把手伸进男人的发间,巧妙地让他脑袋离开自己,“您该吃饭了,殿下。” 男人感受到头皮轻微刺痛,他皱了一下眉头,但现在他心情平缓下来,只是沉默地走到餐桌面前吃起了自己的晚餐。 寄秋走到门边,扶起一个倒地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男人用餐的动作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没有去理会。 ‘家族遗传的躁郁症,通过后天刺激,再加上一直引导,造成病情越来越严重。’ 寄秋环顾着房间里沉闷的颜色,她上过犯罪心理学分析课,房间里的摆件处处透露着诡异。 莱安用完餐后,低着脑袋把餐具摆好,然后看向门口闭目养神的青年,“你明天还会来吗?” 青年医生睁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嘴边带着温和的笑意,“殿下希望我来吗?” 莱安迟疑了一下,最终老实地点点头。 “我明天会来的。” 接下来几天,寄秋按照约定,每天都给莱安送晚餐。 “为什么你只会在晚上来?”莱安看着坐着飘窗上看书的青年说道,他每天都守在门口眼巴巴的等待医生的到来。 “因为我是国王的医生,上午要给他配药,下午熬制好交给他的贴身仆人,晚上才有时间给您送餐。”寄秋握着翻书杖滑过印刷精良的书籍。 莱安起身来到寄秋身前,坐在她的左侧,悄悄闻着医生身上那股安抚人心的气息,“你在看什么?” “拉格朗日的《解析函数论》。”寄秋把手里的书籍摊给他看。 莱安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一点都看不懂,自从他十岁被判定精神不正常后,就中断了一切学业,到目前为止,他只会跟人简单的交流,连身为王子的礼仪也被他遗忘了。 他发觉面前的人虽然就在眼前,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 “我以为你只会看医书。” “不,我对任何知识都很感兴趣。”寄秋回答道。 十九世纪的法兰西,拥有着领先欧洲的数学知识,巴黎聚集着全世界最顶尖的数学家。 尤其是巴黎科学院不看重出身,只注重学术,学院对于人才尊重的态度,吸引了一大批别的国家前那些出身平民的有潜力的数学家预备役前来加入。即使现在法兰西在外交上软弱,但在学术方面依旧领先。 寄秋抬起头,看到情绪低落的莱安,她试探着开口,“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教会您这些知识。” “希望它听起来不是那么无趣。”没有发病的莱安乖巧懂事,除了在某个地方过于孩子气,但也肯听得进去劝告。 寄秋一开始的目的达到,她奖励似的摸了摸莱安微凉的脸颊,“我会尽可能讲得有趣些。” 接下来的日子,青年医生在莱安身边充当着老师的角色,她把自己大脑里有用的知识毫无保留的教给年轻人。 寄秋不仅给这个被人厌弃的王子灌输学术方面的知识,还教会他礼仪谈吐,甚至是自己的理念。 她满意地看着残暴却是白纸一样的莱安涂抹上属于她的颜色。 “为什么宗教要迫害那些异教徒呢?” 莱安拿着羽毛笔在纸上做着寄秋出的试卷,他看着题目突然问道。 “因为他们想要巩固自己的统治,自古以来,宗教都想掌控着一个国家的杀生大权。 法兰西第十一位国王腓力四世,他励精图治,统一了国土,让法兰西在千年处于欧洲领先的地位。 他在位期间,反对宗教干预政治,暗杀了两任教皇,曾把多任教皇架空成傀儡,国家至此国富民强,人人爱戴。” 寄秋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她用红墨水批阅莱安的物理试卷。 “殿下,您的力学受力公式错了,我在旁边给您改好了,希望下周测试可以看到您的满分答卷。” 莱安写完手里的试卷,他看向窗外的飞鸟,自从读过那些地理书籍,他愈来愈向往外面辽阔的世界。 “殿下,要不要出去玩?”寄秋撑着脑袋说道,她瞥到自己今天偷摸运过来的两把长剑。 “可以吗?!”莱安眼睛一亮,寄秋仿佛看到他身后那条不存在的尾巴摇得飞快。 “您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只要您想,无需询问仆人的意见。”寄秋轻声说道。 “那些人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 寄秋主动伸出手,“来吧,殿下,我带您出去玩。” 莱安握上青年医生那只干燥温暖的手,看着她稀松平常的推开那扇门,带着他来到了宫殿的后花园。 “阿德里安,你是怎么做到的?” 莱安在草地上展开双臂奔跑,他感受着阳光沐浴在脸上的刺痒。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搞定那些仆人就好了。”寄秋在进来前就给了门口守卫丰厚的小费,让他们晚上再回来。 守卫们早已熟悉青年的面孔,他们都对这个可以制住恶犬的人真心崇拜,要知道守卫长也无法从发疯的莱安殿下手里不受到伤害。 王家宫每一位仆人都愿意给寄秋几分面子,谁都不想得罪一位免费帮他们治病的医生。 当寄秋提出她独自看管莱安王子后,守卫长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他只是一个底层的军官,不想得罪国王的私人医生。 “殿下,接着。”寄秋丢出手中的重剑,然后她利索的做了个收剑的姿势。 莱安望着青年行如流水般的一系列动作,低头攥着手中带有重量的佩剑。 “下面我教您如何跟人决斗,在受到威胁时可以把它插入敌人的胸膛。”寄秋摸着手里的花剑说道。 莱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寄秋的每个姿势讲解,他拿着佩剑跟着青年的动作试了一组,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胸膛要炸掉。 “休息一下吧。”寄秋看着躺在草地上的莱安,从腰间解下水杯递给他。 ‘果然还是要加强体格。’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毕竟长期关在一个房间里,比监狱里的囚犯还惨,体力甚至还没有她的一半强度。 莱安撑起身子接过寄秋手中的水杯,一口气喝完整瓶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我以后能否像你一样厉害?” “当然。”寄秋打量着身材修长的莱安,体型差距是后天无法弥补的,她每天不间断自己的体格训练,才能让自己的身手不会被男性压制。 “休息时间结束,我们继续吧,殿下。” 第205章 寄秋结束完一天的教学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桌面上放着一封拆开过的信,她打开之后发现是玛格丽特寄来的,信上内容如下: 亲爱的阿德里安: 你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每天我只能从信上确认你安好,不知道你被什么绊住手脚,我很担心你。 现在我迫切的想要和你见上一面,想看一看你是否长高,面色是否红润。你不在的日子,我们都很想念你。 爱你的玛格丽特 信的内容很短,因为送到宫廷里的信件都要被检查,所以玛格丽特写得很克制。上面撩乱的笔记,看得出来女人很焦虑不安。 寄秋捏了捏眉心,她给一位被囚禁的王子当老师,这件事不可能写在纸上。 甚至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于是每次回信她都会想各种理由推掉假期,没想到让玛格丽特起了疑心。 她看了一下桌面上的日历,发现明天是周末,正好可以回去看看。 香榭丽舍大街的某个宅邸比平日热闹很多,只因为一家的顶梁柱回来了。 “噢,我的阿德里安,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玛格丽特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她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还好你没事。” 苏西在一旁的感动得眼泪汪汪,“先生终于回来了!” 管家露易丝看着抱在一起的“姐弟”,等玛格丽特情绪平复后才出声,“厨房已经做好了晚餐,先生和小姐可以边吃边聊。” “天哪,我忘了你还没有吃饭!” 玛格丽特抹掉脸上的泪水,“我让厨房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王室不会克扣你的伙食吧,你都瘦了这么多!” 寄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她觉得自己姐姐眼神不太好,但还是体贴的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哪里的菜都没有家里的好吃。” 然后寄秋讲了几件她在宫廷里想家做出来的糗事,总算把玛格丽特哄笑了。 “你就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哄我!”玛格丽特上手揉了揉青年的脸颊。 寄秋坐到餐桌前,发现手边放着一本精装书,“这是?” “我的第二本书!”玛格丽特双手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她脸上绽放着大大的笑容,“你知道这本书赚了多钱吗?” “一千法郎?”寄秋随口说了一个数字,然后伸手拿起牛肉馅饼咬了一口。 “你不妨大胆一点。” “三千?”寄秋嚼着饼子说道,她放下馅饼鼓了鼓掌,“你真是太厉害了,第二本书就这么多!” 玛格丽特伸出一个手掌,“八千法郎。” “哈?”寄秋卡了一下,她再低头看了下这本书,《百合花》。 ‘这次书名还挺正经。’她朝玛格丽特笑了笑,看来离开她后,她姐姐一直在进步。 “你看看这本怎么样?”玛格丽特看到寄秋吃完饭后立马催促道。 “好的。”寄秋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翻开书,开始看了起来,‘原来女主的名字叫丽莉,正是百合花的意思。’ 接着她越往后看,越傻眼,到最后脸都皱了起来。 【丽莉左手握住伯伦子爵,右手握住克里斯上校,‘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我们都曾经热情地交缠在一起。’】 【‘你们说过是如此爱我,把我视为你们的心肝。’】 【‘我很难过你们在为谁是孩子的父亲争吵。’】 【‘如果孩子要是问起他父亲是谁,你该如何回答他呢?’克里斯上校哀伤地问道。】 【‘我想过了,我会告诉孩子你的生父是伯伦子爵。’丽莉说道,她看到子爵露出狂喜的表情,立马补充道,‘因为我是子爵公开承认的情人,所以亲爱的上校,请原谅我。……’】 【‘你无需道歉。’克里斯上校落寞地说道。伯伦子爵脸上喜悦也被冻结,‘你只是因为我是子爵,才承认我是孩子的父亲吗?’】 【‘不,我爱你,你们为何不能像爱我一样爱我的孩子呢!’丽莉说道。】 ‘我的眼睛。’寄秋感觉一道天雷降临在她脑袋上,楼下传来苏西的叫嚷声,“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下雨啦!?” 后面内容更狗血,她直接翻到最后一章,子爵、上校和丽莉甜蜜的在一起了,一个人周一周三周五,一个人周二周四周六,三个人一起过周日。 “嗷!”寄秋捂住眼睛叫了一声,引来了玛格丽特关切地询问。 “没事,睫毛进眼睛里了。”她安抚着焦急的姐姐,努力扬起笑容说道,她可能用这一生治愈这短短半个小时。 “你有新的情人了?”寄秋挪开手,发现玛格丽特脖子上带着一串紫色的珍珠项链,她没见过自己姐姐有这么一条项链,紫色珍珠价格不菲,可以一颗难得,不符合她们家庭的经济状况。 “噢,是的。”玛格丽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摸着脖颈上的珍珠项链,“你见过的,那个叫阿尔芒・杜瓦尔的男人。” 寄秋神色一僵,她很快就恢复正常,“竟然是他?你看上他哪点了?” “他有些举动挺可爱的,让我看了很高兴,便答应跟他交往一段时间,正好我需要情感调剂品,这都是我写作的灵感呢。”玛格丽特倚在软榻上,喝着手里酸酸甜甜的潘趣酒。 寄秋虽然不知道在她离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看出来玛格丽特并没有对阿尔芒太上心。 她索性不去理会,有时候越阻拦那些小情侣的感情就越坚固,放任他们去,说不定反而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家呆了一天,确认家中一切正常后,寄秋回到了宫廷中,她像往常一样端着食物给莱安送去,发现屋内的东西都被摔到地上。 “滚开,你们这些杂种!”莱安握着刺剑大喊道,他眼眶发红,像是疯了一般朝寄秋砍过来。 “殿下?”寄秋单手抽出佩剑打掉他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稳稳拖着餐盘。 “……阿德里安?”莱安闻到熟悉的香味,他神色呆愣的站在那里。 不一会儿像是受了委屈的大型犬一样扑过来,“我以为你把我丢掉了。” 寄秋眼疾手快地把餐盘放到地上,然后接住男人高大的身躯,“我是不会丢下您一个人的。” 莱安闭着眼睛感受青年温热的手指抚摸他的眉毛,眼睑,脸颊,头颅总算不再发疼了,“阿德里安,我好害怕。” 寄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湿润,她声音轻柔优雅,“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下可以和我说说吗?” 莱安嗅着青年医生身上安神香的味道,断断续续讲述困扰他十年的噩梦,直至今天,他还在被影响。 寄秋从莱安口里那些零碎的话语推理出了他整个人生历程。 十年前,奥尔良公爵加冕成王,那一年王后在国王加冕的那一天生下了一个男婴,国王认为这个孩子给他带来了好运,于是给了起名莱安,意义是有潜力的国王。 莱安从出生起就受到更多的关注,他天资聪颖,在各个方面都超过自己的兄弟,成为国王最喜爱的孩子。 这一举动引来了国王长子斐迪南的忌惮,他担心这个弟弟会影响到他的王位,于是决定出手毁掉莱安。 他在莱安的饮水里下了使他发癫的药物,然后联合主教编造了自己的幼弟被恶魔诅咒的言论,国王为了保全王室的颜面,先是对外宣称莱安王子感染恶疾,计划着等他好了再放出来。 可惜国王未曾想到,自己的长子命人在莱安面前亲手杀了陪他长大的宠物狗,并且剥皮。 这一血腥的场面刺激到莱安的神经,王室血脉里遗传的躁郁症被激发出来,开始虐待身边的仆从。于是他最后的结局就是“病逝”。 寄秋没想到莱安所遭受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名字,她安抚着他的情绪,“不会再有人伤害您了,殿下。” 为了补偿莱安,寄秋带着他乔装打扮溜出王宫,“我带你去看歌剧。” 莱安第一次出宫,他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紧紧地跟在自己老师身后,“歌剧是什么?” “一种表演形式,也是贵族和平民们娱乐的一种方式,有钱的人可以进入上好的剧院,没钱的人只能去那些露天剧院。”寄秋召来一辆马车,让莱安先上去。 莱安一路上兴奋极了,他撩开车帘,贪婪地看着那些跟他平日里不一样的日常生活,“外面也有老鼠吗?” “当然,甚至比宫里更多,更肥硕,烤着吃说不定很香。”寄秋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恶劣。 “他们都吃老鼠吗?!”莱安惊讶地捂住嘴巴,他以为自己之前吃残羹剩饭就够可悲了,原来世界上还有人比他更惨。 “人饿了什么都吃。”寄秋回答道,她看着外面脸上脏兮兮的小孩,还要路上违法倾倒的粪水,她有些担心爆发传染病。 莱安看着青年愁眉不展,他不知所措,最后只能把自己的大手搭上去,“你在为他们担忧吗?” “抱歉,我失态了。”寄秋轻轻摇了摇头。 第206章 寄秋原本的计划是在八年内利用王室的私库完成她的研究,在王室倒台的时候带着实验数据和玛格丽特逃出法兰西,前往美利坚。 但她发现,即使自己是国王的私人医生,但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只能得到毫无用处的虚名,掌管王室私库的仆人们只给她开放最普通的宝库,那些药材不是养分流失,就是集市上常见的药物。 而且她发现自己的实验后期对环境要求越来越高,现成的技术根本无法达到她预想的标准。 只有自己创造实验环境,这一环不仅需要大量的金钱,还要合适的场地,所有世界没有第二个唐泰斯,没人能给她提供实验基地。 莱安・菲利普的出现让寄秋脑海里形成一个计划,她曾让女王做靠山实行她的政策,那么她完全可以亲手培养出一个听话的国王来支持她的实验。 王室遗传的躁郁症给了她可乘之机,她不喜欢掌控别人的喜怒哀乐,但也不介意,只要能达成目标,她会全力以赴。 寄秋耗费一个晚上,翻遍整个医书调制出安抚心神的药丸,食用后可以使身体自带一种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可以让狂躁的人安静下来。弊端是一旦食用再也无法祛除。 良心这个东西从来不属于她,寄秋对于利用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完全心安理得,她用着最友善的面孔取得了莱安的信任,教会他学识,礼仪,剑术,马球,艺术,年轻的学生照着她心目中的方向发展。 ‘难怪他的兄长会忌惮。’寄秋看着几张满分的答卷想到,她第一次觉得天赋这个东西很重要。 “怎么样?”莱安忐忑地问道,他在青年医生离开后,也不断的复习学过的知识,温习即将教导的课程,只为了得到一句夸赞。 “很棒。”寄秋微笑着说道,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鸾尾花形状的胸针,“这个是奖励。” “给我的吗?”莱安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他把那枚胸针别到自己衣领上,“怎么样?” “很好看,殿下。”寄秋伸手帮他整理了翻起来的衣领,“换身衣服,我们去打马球。” 马球原本是英格兰军队的流行的运动,现在成为法兰西贵族们的消遣。 他们穿着定做的骑装骑在马上,握着手中‘T’型球杆,将白色的小球击打进球门。 这种运动对骑术要求很高,不然很容易跌落,最后丧命在马蹄下。 寄秋带着莱安来到后花园,那里拴着两匹棕色的马,正在低头啃食着肥美的青草。 “你怎么把它们带进来的?”莱安怀疑没有什么东西是青年医生带不进来的。 “估算好每一段路程守卫换岗的时间,从马圈到这里最少需要经过三个岗位,只要趁着他们换岗的十五分钟空白,一口气把两匹马带进来就好了。”寄秋说道,她从口袋里掏出麦芽糖喂给两匹马。 莱安知道他的老师把马带进来远远不如她所说的那么轻松,只要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青年就会按照宫规惩罚。 “骑上试试。”寄秋解开树上的缰绳递给他。 莱安上前给了寄秋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阿德里安。” 寄秋不晓得学生的脑回路,她愣了一下,还是习惯性地摸摸莱安的脑袋,接受他的感激。 她高估了学生的天赋,莱安骑在马上束手束脚,姿势很僵硬,连骑行都不太会,更别提打马球了。 “没关系,殿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寄秋安慰着有些沮丧的男人,“你多做练习,就会熟悉马儿的习性。” 有一天,寄秋向往常一样把煎好的药交给国王的贴身仆人,这时办公室里走出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 伯尼态度变得尊敬,他站直身体朝中年绅士低头示意。 “他是谁?”寄秋望着男人翩翩离去的身影问道。 “掌管税务局的杜瓦尔阁下。”伯尼回答道。 寄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突然想到,这不就是她姐姐的情人的父亲。 “看起来陛下对杜瓦尔阁下很宠信,我第一次见到没有贵族头衔的大臣出入陛下的休息室。” “当然,杜瓦尔阁下是陛下最信赖的大臣。”身在王宫里仆从最会看人脸色,对于那些不受宠的小贵族们,他们会表现得很平淡,对于那些平民宠臣,他们会很殷勤。 寄秋想到,自己若是被国王厌弃,估计不少人都想踩着她上位。 她确认现在教给莱安政治手段是最好的时机。 寄秋靠着目前在王宫里的人缘,她把众议院里所有人的成份都在脑海里列了一个表格,方便她了解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可以策反。 “他是谁?”莱安不理解为什么好不容易带他出宫一次,却让马车停在警卫队附近,引着他观察警卫队为首的男人。 “扎克尔・丹尼斯,隶属于国王军团的团长,现在正在警卫队给新人培训。”寄秋回答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莱安望着青年医生平静的神色,他碧色的眼睛闪过阴霾,怀疑自己的感情被信任的人利用了。 “我想让你成为法兰西的国王。”寄秋如实回答道。 “为什么是我呢?”莱安发现自己无法从细节推出寄秋的一丁点想法。 “只能是你。”寄秋目光没有一丝躲闪,她注视着那双湖泊一样的眼睛,清冷的声音像是呢喃,垂直落在男人的心间,“莱安,我只有你了。” 她为了保证大号满级,根本没有练小号,重新练号也来不及了,只能祈祷着大号可以一次性通关副本。 “丹尼斯的妻子忠贞貌美,一直被R伯爵觊觎,这个贵族正计划着把丹尼斯陷害入狱,然后占有他的妻子。” “而你要在丹尼斯受尽折磨,绝望的时候把他救出来,这样就可以得到他的效忠。 他手底下的士兵虽然表面服从国王,实际上对丹尼斯忠心耿耿。救下一个人,得到一个军队,这个买卖划算吧?” 所有的信息是一位曾受过寄秋帮助的交际花透露出来的,那位R伯爵在床上有特殊爱好,让女人们苦不堪言。那位交际花在寄秋给她上药的时候,委屈得大吐苦水。 “首先你要表现得深不可测,没人会无条件服从一个没有任何手段的王子。你要让他知道,你经营着可以推翻国王统治的势力,但因为念及亲情,一直无法狠心出手。 谁都喜欢仁慈的君主,下面你可以利用丹尼斯的军团去威逼利诱政坛上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可是我要如何保证他们不会背叛我呢?”莱安问道。 “抓住他们那些不想告人的把柄,以此来威胁。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一切,你只需要用你的身份镇住全局。” 寄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发着那点可怜巴巴的善心,却得到千百倍的回报。 交际花们就相当于她的天然情报站,贵族和大臣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沉醉在舞会上随口说的话都被女人们记在心上,最后她们都心照不宣地一一说给青年听。 “墙头草只需要偶尔给予一些甜头,保证他们在你做事的时候不会添乱。下面就是需要你拉拢的人了。 我建议是共和党,因为贵族们大都被您的那些兄长们瓜分。 众议院是共和党的天下,党员出身良莠不齐,日常会因为性格出现分歧,恰好需要一个领导者。 这些拉拢过来的共和党就可以当作您暗自培养的势力,适当的透露给丹尼斯知晓。” “您唯一需要在意的一点,就是在夺得王位之前,不要让他们之间互相通气。适当的挑拨可以造成良性的影响结果,画馅饼最终会变成真正的馅饼。” 莱安看着寄秋认真的神色,他心里被某种情感所填满,‘阿德里安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老师要是永远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我知道了,不会辜负你的期待。”莱安英俊的面庞上充斥着孺慕之情,让寄秋心里冒出一点点愧疚,不过很快就在无菌实验室的畅想中丢得一干二净。 “我相信您,殿下。”寄秋温声说道,她没有在意莱安突然缩着身子躺下,头搁在她的腿上。 寄秋摸着手底下温顺的烈性犬,她前几天给莱安修理了一下头发,再加上一直做药膳给他滋补,现在长得健康极了。 莱安生来的血统似乎起到了一点微末的作用,他对寄秋讲的政治谋略一点就通,甚至举一反三。 半个月后,莱安凭借着寄秋给他编造的美强惨的人设成功使得丹尼斯对他效忠。 与此同时,寄秋“恰到好处”的从R伯爵手里救出丹尼斯的妻子,得到女人全心全意的感激。 “戈埃蒂先生,您为我妻子所做出的牺牲,我永远铭记于心,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拼尽全力为您达成。” 丹尼斯脸色激动的说道,他将自己失而复得的妻子紧紧抱在怀中。 “您不必如此,这是殿下吩咐我办成的事情,请把您的感激放在殿下身上吧。”寄秋微笑着说道。 丹尼斯恍然大悟,‘戈埃蒂先生这么有真才实学的人都是莱安殿下的手下,那么殿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送走这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夫妇,寄秋厌恶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大腹便便的尸体,她清理干净现场的痕迹,伪造成R伯爵纵(谷欠)过度身亡的假象。 第207章 莱安在很短时间内搞定了那些摇摆不定的议员们,把手一点一点伸向政治中心,国王其余的儿子谁都没想到被囚禁的弟弟还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控制他们想要拉拢的大臣。 “殿下做得很好。”寄秋鼓励地揉了一下莱安的脑袋,她眉眼带着笑意,“您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你还有别的学生吗?”莱安抓住了重点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说来也是,我只有殿下一个学生,您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寄秋无奈地摊了下手。 莱安被这个回答愉悦到了,他站起身抱住寄秋,“你只能当我一个人的老师。” 寄秋对着面前好看的碧色眼睛,她忍不住带上几分偏爱,“当然,在下只会是殿下一个人的老师。” 她离开前布置好了功课,“我明天要回家一趟,您要好好完成作业。” “噢,我知道了。那我晚上能看到你吗?”莱安乖乖地坐在写字桌前,眼里闪烁着期盼的目光。 寄秋沉思了一下,“我尽量会赶回来。” 她第一次练号,更像是养孩子,耗费的不仅是时间,更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即使一开始的目的起于利用,但她依旧对莱安上了心,生怕这个大号出了问题。 回到家中,寄秋把外套递给露易丝,发现玛格丽特没有迎接她,心里有些疑惑,“我姐姐呢?” “小姐在客厅。”露易丝回答道。 寄秋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放低声音,“最近那个男人有什么动静吗?” 露易丝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他在您不在的时候经常留下来过夜。” 青年听完脸都黑了,“很频繁吗?” “是……是偶尔,只不过最近次数变多了。”女管家好久没见到自家先生黑脸,她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你再观察一下吧。”寄秋从兜里掏出一兜亮晶晶的糖果,“这是宫里的糖果,给莉娜带的。” “噢,谢谢您!她一定非常喜欢!” 露易丝接过那一袋高档糖果,她最近被女儿一直缠着要糖果不免有些头疼,莉娜已经被戈埃蒂家的果脯迷住了,不再吃那些白糖水做的糖果。 寄秋来到客厅,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寄秋碰了碰正在发呆的姐姐,“你为何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阿德里安。”玛格丽特见到突然回家的寄秋,她把头轻轻放在青年的肩胛上,犹豫了很久才把最近的困扰说出来,“有人向我求婚了。” 寄秋愣了一下,她扯了一下嘴角,“阿尔芒・杜瓦尔?” 玛格丽特轻点了一下头,“是的,他说想要娶我。…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捉弄我,后面我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自从阿德里安进宫之后,她心里只是空落落的,家中的仆人们尽可能让她高兴起来,但是身份差异使彼此之间总是隔着一层玻璃。直到阿尔芒的出现,极大的缓解了玛格丽特的孤独感。 “你爱他吗?”寄秋问道,她怀疑阿尔芒只是爱着玛格丽特那具漂亮的皮囊。 在遇见玛格丽特之前,她调查过那个男人还包养了一个性格温婉的情人。 经历过那么多世界,她见识过的那些优秀的男人,没有一个是不负责的。 “可能爱吧。”玛格丽特不确定地回答道,她摸着心口说道,“我会因为见到他而感到开心,会因为他不给我写信而感到失落,我看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会生出一种嫉妒的情绪。” ‘不愧是多情风流的法兰西。’寄秋头痛的想到。 “他找到工作了吗?”寄秋知道阿尔芒考取了律师资格证,但一直无所事事,靠着每年固定八千法郎过活。 玛格丽特诚实的摇了摇头,“他说自己的母亲给他留下来一大笔遗产,他父亲每个月会给他一笔钱当生活费。” 寄秋唰地一下站起来,大力挠了挠脑袋,“那就说他现在还在啃老?!” “啃老?”玛格丽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她有些不解其意。 “就是自己没什么本事,四肢健全,大脑正常,明明可以工作赚钱,却靠着父母接济才能活下去的成年人。” 寄秋一口气说完一大串,她前世被唐泰斯娇生惯养,都没有丧失赚钱能力。 玛格丽特被青年强大的气场压得有些发颤,她弱弱地回道,“可我见过很多公子哥都这样。” “常见并不代表这件事是正常的。”寄秋冷笑着说道。 “我觉得我可以养他,就像那些男人包养情人一样。”玛格丽特小声为自己辩解,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想法没问题,“毕竟他长得挺好看,很会讨我欢心。” “那你们继续维持这种关系不好吗?” 寄秋痛心疾首地握住玛格丽特的手说道,她认真地举例那些原本相爱的情人结婚后都为柴米油盐争吵,最后相看生厌,各自找了新的情人,“……那些禁忌的感情会激起人体内的激素,会让人每天都对生活充满期待。” 玛格丽特原本不坚定的心被寄秋说动了,她晕乎乎地点头,“阿德里安,你说得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你看起来很憔悴,快去睡一觉吧。”寄秋轻轻推了一下玛格丽特,温柔不失强硬地让她去休息。 “阿德里安,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玛格丽特钻进被窝,只露出来一双蜜糖色的大眼睛,看起来灵动狡黠。 “没有。”寄秋帮她腋了一下被角,拉上厚重的窗帘,挡住炽热的阳光。 “即使是女孩子,要是喜欢也可以带回家给姐姐看看好吗?”玛格丽特把被子拉到脖颈处,她神色诚恳地说道。 “你想什么呢,没有的事!”寄秋忍无可忍把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不许说了,睡觉!” “好吧,亲爱的,我不逗你了,我立马就睡。”玛格丽特老实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寄秋伸手帮玛格丽特撩开夹在衣服里的头发,让她睡得舒服一点,确认一切没有问题后才走出房间。 “这是姐姐的信?”寄秋看到苏西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一行优美的花体——玛格丽特・戈埃蒂小姐(收) “噢,是的。”苏西脸色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是杜瓦尔先生寄来的。” “杜瓦尔?他还敢寄信?!”寄秋脸色难看地说道,她拿起信封拆开,略过上面一大串虚伪的问候,只注意到一个地点,是塞纳河畔附近有名的咖啡馆。 “别告诉小姐。”说完她把信揣进口袋里,不等苏西回答就走入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空白的支票,想了一下填上一个数字,夹在一个信封里。 苏西还站在刚才的位置,脸上满满纠结,看到寄秋走出来,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吃饭的时候回来。”寄秋穿上大衣急匆匆地离开了。 盘算开支的露易丝看到苏西驻在走廊中间,她不满地训斥道,“苏西,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洗衣店取回小姐放在那里的裙子!” 苏西惴惴不安地说道,“露易丝太太,我好像闯祸了。” 露易丝对苏西冒失的行为已经习惯了,没好气地问道,“又怎么啦?” “刚刚先生拿走了杜瓦尔先生给小姐的信。” “不会吧,先生在家的时候杜瓦尔先生不会打扰小姐的,这是他们之间商量好的事情。” 苏西看着神色惊讶的露易丝太太,低下了脑袋连忙说道,“不是那个杜瓦尔先生,是巴黎的税务官老杜瓦尔先生。” 露易丝捂住嘴巴,“啊,他怎么突然给小姐写信?” “这不重要,露易丝太太。”苏西急得快要哭出来,“重要的是先生把他当成小杜瓦尔先生,并且按照信上的地址赴约了!!” 露易丝脸色苍白,她脚底踉跄了一下,扶住脑袋倚靠在墙上,“噢,我的上帝!这叫什么事啊!” 寄秋比约定时间早半个小时到达咖啡馆,她把支票提前摆出来,‘一会儿见到阿尔芒那个软饭男,我就把支票甩到他脸上,让他离开我姐姐。’ 她要了一杯卡布奇诺,气定神闲地搅拌着上面的奶油,时不时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不一会儿,寄秋视野里出现一个身影,坐在了她对面。 “您好?”杜瓦尔看着面前有些熟悉的面孔,他主动打了声招呼。 寄秋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就摆出合适的表情,“杜瓦尔阁下?” 杜瓦尔点点头,他看到自己位置上放着一张支票,上面写了一大串零,“这是?” “抱歉,我失礼了。”寄秋飞快地收回支票,微笑着朝他点点头,“您要喝点什么吗?” “黑咖啡就好。”杜瓦尔心里排练好的台词落空,他点完单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年轻人。 杜瓦尔多次在国王身边碰到这位气质卓绝的青年,曾好奇地向国王的贴身仆人询问过,才知道“他”是欧洲炙手可热的年轻医学者,巴黎科学院屡次给其发橄榄枝,向来只招收贵族子弟的巴黎皇家数学院都愿意放下身段请这位年轻的医生担当讲师。 第208章 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尚且还算友好。 “戈埃蒂先生,您知道他们并不合适。”杜瓦尔说道,他语气平静,倒像是个聊家常的老邻居。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青年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我很赞成您的说法,我姐姐和您的儿子并不般配,虽然我相信他们之间或许是真心相爱。” 她不介意自己姐姐花钱养男人,但介意“没断奶”的成年男人成为她的姐夫。 “如您所见,我本以为是小杜瓦尔先生约我姐姐见面,没想到是阁下。”她轻声说道。 “我认为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杜瓦尔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他内心对玛格丽特没有一开始的鄙夷,他相信能养出这种理智的弟弟的人不会是一个无情的榨钱机器。 即使这样,他还是无法接受一个交际花儿媳妇,“阿尔芒最近花销已经超出他原来的经济水平,甚至学会赌钱,就为了给您姐姐送上一份体面的礼物。 交际圈都把他当作笑柄,他还找了律师要求把他母亲留下来的那笔遗产过户给戈埃蒂小姐。 嫉妒让他失去原本的理智,屡次挑衅别的公子哥,只因为那些人是戈埃蒂小姐曾经的情人。 他不惜为了她去决斗,即使死在剑下也无怨无悔。我已经不再年轻,不想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死在我眼前。” “我除了阿尔芒一个儿子之外,还有个女儿,她正是花季年龄,天真单纯,三个月后她就要订婚了,未婚夫是我女儿的青梅竹马。 他们家风严格,若是知道布朗什将会有一个不体面的嫂子,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婚。” “杜瓦尔阁下。”寄秋声音淡漠地打断老绅士的真诚剖白,她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您要清楚,这一切起因都是您的儿子。” “我的儿子?”杜瓦尔大惊失色。 寄秋缓缓勾起嘴角,“您不知道吗?一开始就是您的儿子疯狂追求我的姐姐,噢,当然,您现在也许想的是我姐姐勾引您的儿子,毕竟她曾经是个(女支)女。 我向来认为,一个孩子是否成才离不开大人的教导,您在小杜瓦尔先生成长的过程中过于溺爱他,使得他成为一个游手好闲,没有正经工作的纨绔子弟。” “他大脑里充斥着爱情,除此之外没有一丁点别的思想,即使没有一个叫玛格丽特的女人,还会出现一个叫玛丽安娜的女人。 这些可怜的女人都会成为您儿子不成器的借口。实际上他在遇到我姐姐之前,也包养了情人,每天花天酒地,对家庭没有一点责任感。如果我有个女儿,绝对不会把她嫁给您的儿子。” “我姐姐已经从良,目前从事写作行业,靠着书本的版权和正在连载的小说,每个月可以赚到两千法郎,一年是两万四千法郎。 我不得不羡慕小杜瓦尔先生生在一个好人家,啥都不干每年都可以得到一万多法郎。” “因此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巴黎总税务官脸色先是变黑又变白最后恢复正常,“戈埃蒂先生如果不从事医生行业的话,您会是一个很好的辩证家。” “承蒙夸奖。” “不过,您拆开他们的做法仅仅是给阿尔芒钱吗?我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我在孩子用度上从来不吝啬。他不会因为钱而改变想法的。”杜瓦尔说道。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传来木头的断裂声,“咔嚓——” “如果再加上这个呢?”寄秋把手里捏碎的桌角放到桌子上,她站起身离开咖啡馆。 良久后,杜瓦尔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结账,却被告知他的同伴已经付过钱了。 “那损坏的公物呢?” 侍应生面色如常地用白布擦拭着茶杯,“也结清了。” 杜瓦尔出了咖啡馆后摸了摸口袋,掏出烟斗发现没有带火,他粗暴地把烟斗又塞回口袋。 回到家后,寄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陪玛格丽特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你这么晚还不在家里睡一觉再回去?” 玛格丽特穿着丝绸睡袍站在楼梯口说道,她看着寄秋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不了,我突然想起来国王的药还没配好。”寄秋推开门,坐上前往宫廷的马车。 回到宫中,寄秋思索了一下,还是绕过自己的房间朝东部宫殿走去,推开莱安的房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睡着了?’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躯贴在她背部。 寄秋被后面热乎的身体吓了一跳,意识到是谁之后,立马抬手打掉环在她肩膀上的胳膊,“起开!”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莱安低声说道,他闻着那股让他安心的味道,神色十分眷恋。 “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办到的。” 莱安・菲利普成长的速度比寄秋想象得还要快,后面都不需要青年的指引,他就能完成拉拢大臣的工作。 就在寄秋还在烦恼怎么解决她姐姐的情感问题的时候,莱安已经独当一面,在共和党派中游刃有余。 他巧妙地抓住了共和党对守旧贵族仇恨的心理,而自己则是国王名正言顺的儿子,推崇伏尔泰的思想,同那些狡诈的议员们建立了暂时的信任。 “阿德里安,你怎么了?”莱安枕在青年的腿上,伸手戳了戳对方紧皱的眉头。 “没事。”寄秋想到最近跟阿尔芒一次不友好的会面,对面那个小肚鸡肠男人当场撕碎她给的一百万法郎支票。即使她把男人揍得鼻青脸肿,但他依旧死不松口。 这件事被阿尔芒捅到了玛格丽特面前,虽然当时玛格丽特出面维护了她,但私下地还是说了阿尔芒不少好话。 能让软饭男气得跳脚是件很高兴的事情,但寄秋还是看出来玛格丽特真的爱上了阿尔芒,即使他没有正经的工作,赚的钱也不如玛格丽特多。 玛格丽特打心里希望这段感情得到她的祝福和认可。这反而让寄秋心里压着一道无处可发的火气,她姐姐没有为了爱情不顾亲情。 但生性敏感细腻的玛格丽特还是偷偷流了几次眼泪,这还是露易丝偷偷告诉她的。 寄秋只能选择减少回家的次数,眼不见心不烦。 青年攥住莱安抚摸她脸颊的大手,语气不满地开口,“我是您的老师,请给我一点尊重。” “好吧。”莱安乖乖的放下手,闭上眼睛,“我最近头好疼,你再给我按摩一会儿。” 寄秋只好继续按着男人头上的穴位,缓解他暴躁的情绪,“谁又惹你生气了?” “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总妄想着控制我。”莱安想到自己养的那些下属,他每次都想抽出腰间的佩剑狠狠插入他们的胸膛,“等事情结束。” 未说完的话语血腥程度不言而喻。 “殿下,我不奢求您成为仁君,只希望您不要成为暴君。”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我就不会走错路。”莱安睁开眼睛说道,他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听你的话。” 寄秋本来还在担忧莱安过于优秀会脱离她的掌控,但看到他依赖的目光,心里松了一口气,“当然,殿下,您就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君主。” 共和党和保守党又起了冲突,一个小贵族的儿子当街抢走了一个工人的妻子,还派人把工人打成重伤。 这原本可以私下解决,但法院包庇了那个小贵族,把工人丢入大牢。 这件事引起了共和党的愤怒,两党本来僵硬的关系降至冰点,甚至在议会上大打出手。 即使后面菲利普一世下令革职了那场审判的法官,可依然无法安抚共和党人士的怒火,他们早就受够了国王保守的作风,刻意挑起了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矛盾,目的是为了让国王下台。 寄秋站在王家宫顶层的露台,她望着不远处被铁门拦住的平民,他们一个个拿着锄头和铁铲,随时准备冲进来。 头顶掠过一群飞鸟,她抬起头仰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即使再平凡的一天,若是发生了值得载入史册的事情都会变得高深莫测。” 天色一点点变暗,高楼的钟声被敲响,墙内的仆人们人人自危,生怕被平民的怒火波及。 直到月亮从云层里探出身影,不远处亮起火光,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寄秋站在高墙上,看着下面人群厮杀,过了一会儿加入了一批穿着盔甲的士兵,还未等国王的保卫团高兴起来,就发现剑指的对象是他们自己。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地面上残肢碎肉到处飞溅。 直到黎明破晓,最后一声悲愤的怒吼戛然而止。 “终于结束了吗?”寄秋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步一步走下高楼。 菲利普一世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他依稀从那熟悉的轮廓辨认出来人,“莱安?” “好久不见,父亲。”莱安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庞,他低下头把脚底下的“皮球”踢到国王身前。 国王手脚冰冷地跌坐在地上,地上的“皮球”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是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大儿子斐迪南・菲利普。 很快就来了两个穿着铁盔的士兵一左一右架起腿软的国王把他拖走。 青年干净的皮靴踏上沾满鲜血的土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宫殿的大礼堂。 寄秋走到国王刚跌落的位置,弯腰捧起沾着灰尘的王冠,她目光柔和,“殿下。” 莱安擒着重剑逐步走到青年医生面前,慢慢单膝下跪,温顺地低下头颅。 寄秋把那顶王冠戴在莱安的头上,静候他起身,然后做了一个效忠礼,“陛下,我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 大厅里的士兵们跟随着团长丹尼斯一起单膝下跪,献上自己的忠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1-29 22:54:59~2021-11-30 23:1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408539 21瓶;凌乱也是一种美 10瓶;十七七君 2瓶;茗若萱、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寄秋站在窗前望着楼底下莱安的父母和剩下的兄弟姐妹。 宫廷门口候着好几辆马车,仅剩的忠仆提着大包小包。 最年幼的亨利王子整张脸布满了仓皇不安,他紧紧牵着玛丽王后的手,企图从母亲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前王后自己都自顾不暇,整个人苍白无力,任凭小儿子牵着她的手。 “噢,莱安怎么如此心狠!他竟然这么对自己的家人!” 玛丽精神已经崩溃,她大声呼喊着,但菲利普一世没有理会。 这位前国王还没从自己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夺走他王位的事情恢复过来。 莱安坐在国王的办公室,他批阅着手下的文件,“我已经给他们留下一命,允诺他们带走自己的私人物品。” “您要把他们赶出法兰西?”寄秋想到这一世没有她的帮助,英格兰掌权的是维多利亚女王,不知道菲利普一世一家还能不能得到英格兰的接济。 “世界那么大,他们有很多种选择,除了法兰西。”莱安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来到青年医生的身旁,很自然地把脑袋埋在对方后颈嗅着,还不等青年发火就开口道,“你说的那个实验室,我已经请人去建了,不过为了符合你的要求,工期会长一些。” 寄秋抑制住自己手痒的冲动,无视身后那只大狗的无礼做法。 “您需要安抚一下公民,在那些重要的职务上放自己信任的大臣。” “我马上就去,让我歇一会儿。”莱安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眼,眼里充满血丝。 “再坚持一下吧,陛下。就差最后一步了。”寄秋声音带着哄劝的意味,她转过身把手指插入莱安的发丝,大拇指摩挲着他的眼尾。 “你就像禁书里的巫师,总是能让我充满活力。”莱安表情温和,他看着面前俊美的医生,心想阿德里安即使真的是宗教里要烧死的异教徒,他也心甘情愿包庇,为之堕落。 寄秋轻笑了一下,“所以,陛下害怕吗?” “不会。”莱安回答道。 莱安的政治才能完全在寄秋的意料之中,她相信自己塑造出一位符合当代法兰西人民心中期待的国王。 他上台后先是认命了丹尼斯为荆棘军团的团长,负责保卫王宫的职务。 然后提拔了之前一直被打压的小议员,同时不忘了安抚惶恐中的贵族,给了他们不太重要的虚职。 欧洲各国都在袖手旁观这位年轻的国王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这位突然死而复生的王子会如何统治法兰西,菲利普二世心狠手辣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了那些想要挑衅领土边境的小国,也让列国统治者产生忌惮,生怕他会成为第二个拿破仑・波拿巴。 “来吧,阿德里安,陪我去上早朝。”莱安对着门边的青年说道,他微微抬起头让仆人给他穿上衣服。 “我只是一个御医。”寄秋上前帮他系上缎带,她并没有正面回应这个请求。 “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当内政大臣,甚至是首相。”莱安攥住寄秋的手腕说道。 “遵命,陛下,我会去的。”寄秋轻轻挣脱开莱安的桎梏,她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曾经阴郁人人厌憎的年轻人如今被一群仆人簇拥,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她心里涌现出一种成就感。 “陛下,郊外出现了疫病,有一个村庄的人被感染了。”一位大臣递上今天第一份工作报告。 莱安脸上没有一丝变化,“那就派医生前去给他们医治,一周后我要看到疫病被控制住。” “陛下,这几天连续降雨,城内雨水堆积,造成了内涝。” “找一个建筑师重新设计巴黎下水道网,把这件事纳入长期计划,我希望在两年内有所成效。” 接着又是几个城市发生了某些灾害,莱安一边做出决策,一边记下来,好让自己日后去验证那些官员有没有偷懒,正好可以趁机罢免一些好吃懒做的庸碌之徒,他从未依靠过那些贵族,自然不会被他们牵制,按着寄秋之前给出的情报,把那些整天享乐没有才干的公子哥全都革职。 “杜瓦尔先生,你去颁布全国税收减两成的公告,我给你罢免的权力,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把手伸进国库。如果我看到你没有履行你的职责,那么绞刑架欢迎你。” 莱安脸色冰冷地说道,他扫了一眼面前噤声的议员们,“这句话也送给诸位,我很想知道第一位被砍头的人是哪位阁下。” “我宽恕你们之前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当然也不介意亲手解决至今还看不清局面的蠢货。” 议院的大臣们心都被提起来了,他们想到这位陛下在那个晚上是如何毫不犹豫地砍掉他兄长的头当皮球踢。 “陛下,坊间有波旁王朝的余孽正预谋挑动您和公民之间的纷争。” “噢,我怎么把他们忘了?”莱安手指轻点太阳穴,“已经确认身份的全都关押起来,等到公民平静后,再去把他们斩首示众。” “还有事情吗?” 议员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一齐摇头。莱安满意地看着安分下来的臣子,“那我们可以结束这次早朝了。”他把签署好的文件交给一旁的法官。 “陛下,确定那场感染源是什么了吗?”寄秋跟在莱安身后问道。 莱安皱起眉头,“你不会要去吧?” “这是一位医者应该做的。我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些生命逝去却置之不理。”寄秋回答道。 “我不许你去!”莱安挥退一旁的仆人,他声音放软,“很危险,我很担心你。” “不要任性,陛下,那些人都是你的子民,我会向他们宣扬陛下的仁慈。” 莱安粗鲁地扯下脖子上的领结,他愤怒地锤向一旁的墙壁,发出‘砰——’地一声响动。 寄秋淡定地走到他身边,握着他发红的手掌,“即使再生气,也不要伤害自己。” 莱安呼吸着青年周身那股令人安心的气味,他紧紧拥住对方,“我陪你去郊外。” “这很不安全。”寄秋不是很赞成这个决定,她试图劝说国王打消这个想法,“郊外离宫廷很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我已经决定好了。”莱安侧过脸,不愿意听那些不喜欢的话语。 “好吧,那您要听我的指令,不要私自行动。”寄秋害怕即使她拒绝,莱安也会悄悄跟着她离开王宫,现在的莱安已经不是那个被囚禁的王子,没有人能限制他的行动。 寄秋跟莱安乘坐同一辆马车,周围的士兵团团围住朝着郊外赶去。 被隔离的村庄几个入口都被士兵把守,每个人都配着步(木仓),镇压那些试图逃跑的村民。 马车轱辘碾过湿润的泥土,缓缓驶入村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村民们都躲在自己的房子里观察着那辆奢华的马车。 寄秋率先跳下马车,她戴上银制的鸟嘴面具找到管理这个村子的乡绅,“那些病人被安置在哪里?” “在南边的仓库。”乡绅悄悄打量着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他们全身被黑袍笼罩,没有露出一点肌肤,但从举止来看不像是普通的医生。 “多谢。”寄秋没有在意停在原地的乡绅,毕竟惧怕死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在村庄感染瘟疫后没有逃离已经赢过了大多村长。 莱安一路没说话,跟着青年医生来到废弃的仓库。 寄秋伸手敲了敲门,“我们是陛下派来医治你们的宫廷医生,里面情况怎么样?”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剧烈的反应,所有人像是看到曙光一样大声呼唤,紧接着门就被撞开。 寄秋隔着鸟嘴面具都可以闻到那股腐烂的味道,开门的男人脸上长满脓包,他身后还有一群感染的村民,有的甚至都无法爬起来,只能从他们睁着的眼睛看出来巨大的求生欲。 “各位,你们谁是这里的领头人?”寄秋抬手问道。 那个开门的男人站了出来,“我是阿尔邦,最早的那一批感染者。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为您解答。” 寄秋有些讶异,她以为这么活跃的人是最新感染的患者,“好的,阿尔邦,你先出来,我给你做个检查。” 她看了一眼后面默不作声摆放好桌椅的男人,心下忍不住满意,她这个老师没白当。 阿尔邦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在寄秋给他检查的过程中讲了这场疫病的始末,“……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被某个虫子叮咬,却发现后面自己身上写出现这种恶心的东西,我立马意识到这种病症会传染。” “你感染了黑死病。”寄秋检查完心里不免一沉,她语气尽可能很冷静,“那个人应该是被老鼠咬过,感染上的。黑死病会通过唾液和接触传播。” 阿尔邦浑身颤抖起来,他知晓这种病症的可怕,“医生,我会死吗?” “放心吧,国王已经派医生研制好治疗的药物,只要注射后没有排异反应就会康复。”寄秋庆幸她作为发明者,可以无限制购入青霉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1-30 23:11:44~2021-12-01 23: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呱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米米 153瓶;清和 110瓶;君清蘅 30瓶;夏目 15瓶;Arnold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0章 “幸好发现得早,还没有蔓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寄秋指挥着带着防护面具的士兵们给村民每人发一碗强身健体的汤药,“最近天气变暖,老鼠开始繁殖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旁喝着汤药的阿尔邦见状大着胆子插话,“乡村里老鼠比城里的老鼠要厉害很多,普通的老鼠药根本无法杀死,捕鼠夹每次也只能捕到一只,我们经常消杀老鼠,但还是越来越多。” “老鼠的天敌是猫,你们每家养一只猫就能消灭老鼠。”寄秋建议道。 “不,不行!”阿尔邦拼命摇了摇头,他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大家都相信黑死病是猫带来的,村里的老人一直在捕猫。” “荒谬。”青年医生冰冷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来,“之所以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就是因为你们过度捕杀猫造成老鼠没有天敌,才会四处啃咬。” 十九世纪初期一位叫路易・西蒙德的医生就发现黑死病的根源不是猫,而是老鼠。 但这份研究报告仅仅是受过教育的人才知道,在村庄还是没有被科普。 “阿德里安,不要生气。”莱安感受到他老师身上那股怒火,像是之前安慰他那样去笨拙地安慰寄秋。 寄秋平缓了一下心情,“看来需要全国上下普及一下基本的医理知识,还有一些传染病源头和传播方式,巴黎的城区卫生状况都令人堪忧,更不要说那些偏远的城市了。” “我回去就下令让他们整改。” 青霉素治疗黑死病的效果很鸡肋,就像她曾经为公爵小姐治疗肺病一样,需要打几针才能补救,真正可以治疗黑死病和肺结核的是放线菌中的链霉素,放线菌来自于含水量低,有机物丰富的土壤。 好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没有用过药物,身体里抗药性不强,才让病情成功抑制住。 村庄里的人不再害怕浑身漆黑的瘟疫医生,偶尔会有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朝他们打招呼。 染病的人除却一些身体孱弱的,大部分都在好转不再咳血,出血的皮肤开始结咖。 寄秋蹲下身子拿着一个狗尾巴草逗着一位刚会跑步的小姑娘,这是染病的人中最小的患者,白皙的小圆脸上还残留着几块瘀斑。 小女孩澄澈的大眼睛跟着狗尾巴移动的方向转来转去,在一个停顿的空当,小胖手抓住了那根不安分的狗尾巴,就在她正准备捏着草根往嘴里塞的时候又出现另一根狗尾巴草,她停下了动作。 青年医生在她放松的那一刻恶劣地抽走她手里的狗尾巴草,两根狗尾巴草一齐消失。 小女孩眨着迷茫的大眼睛,很快眼里就蓄满水雾,下一秒就响起一道嘹亮的哭声,圆方二十米的人都不约而同往这边看过来。 突然人群里冲出来一个瘦削的妇人,她抱起坐在地上的孩子,连忙向寄秋道歉,“不好意思,戈埃蒂医生,艾娜给您添麻烦了。” 这位母亲完全没看到青年那一系列捉弄的举动,只以为自己女儿被那可怕的鸟嘴面具吓到了。 “没事的,康蒂太太,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寄秋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愧疚感,她态度友善地询问病人的恢复情况。 “噢,我现在除了有些胸痛之外,感觉好太多了!” 康蒂太太没想到宫廷医生还会记得她这种小人物,神色受宠若惊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艾娜还能活下来,多亏了您无私的帮助,拯救了我们整个村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为国王陛下分忧是臣子的职责。”寄秋谦虚地说道。 “是的,我们都应该庆幸拥有这么一位国王。要是换成前国王我们早就没命了!”一旁脸上蓄满胡须的男人大声说道。 很快人群里传来一片响应,正在喝药的人一个个举起手中的杯子,“敬国王。愿陛下带着法兰西继续前行!” 寄秋看着喧闹的人群,“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奇怪的感觉。”莱安老实地回答道,他摸了摸频率加快的心跳,“明明他们没有真正见过我,为什么却要为我献上忠诚?” “因为您是他们的国王啊,只要他们在您的领土繁衍生息,自然会对给予他们恩惠的人充满好感。”寄秋轻声说道。 莱安初次意识到了自己属于国王的责任,他之前对自己的国家没有任何归属感,只是因为阿德里安想让他成为国王,他便成了法兰西的国王。 “陛下会是一位好国王的。”说是对莱安有信心,其实寄秋更是对自己有信心,就像她是首相的时候,都可以把天真单纯的女王培养成英格兰史上最出色的女王。 “你永远是我追逐的终点。”莱安透过面具凝视着青年瘦削的背影。 “您不必过于在意我这个小人物。”在寄秋看来,莱安已经足够优秀了,除了心理上面有点小瑕疵。 但瑕不掩瑜,他已经慢慢好转,她已经好久没看到莱安发病的状态了。 “可是,老师是我最重要的人。”莱安罕见地叫了一声老师,这让青年愉悦到了。 “陛下很少这么叫我呢,您可以多叫几声吗?”青年调侃的语气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 莱安面具底下的俊脸开始发烫,他心里有些懊恼,不想理会青年的逗弄。 寄秋敏锐地感受到莱安不高兴了,但他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黏在她后背上,跟她贴贴。 不过她不是那种会哄小朋友的人,理所当然的把莱安当助手用,让他拿着擀面杖搅拌广场上那口大锅里的汤药。 两周后,青年医生坐在椅子上为一个中年妇女把脉,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她摸上自己的后脑勺,解开鸟嘴面具的暗扣,露出那张俊朗的面庞,“恭喜你,梅西耶太太。” 村民们爆发出欢呼声,他们把自己的帽子抛到空中,相互拥抱,很多人留下激动的泪水,失去亲人的村民们先是怔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带着内心的哀伤离开热闹的人群。 歌尔德村最后一名黑死病感染者痊愈了,管理村庄的乡绅勒菲弗尔先生大力拍着身边宫廷史学家的肩膀,“先生,看啊,我们是全世界第一个能治疗黑死病的村子,您记下来了吗!?” 文官推了推被晃歪的眼镜,温吞地开口,“不要过于激动勒菲弗尔先生,我会如实记录这段历史的。” 一直守在村庄的士兵们也先后摘下面具,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们已经快要习惯面具呆在脸上了。 “这位先生,您不摘下面具吗?” 阿尔邦注意到在场唯一一个还戴着面具的人,他热情地开口,“现在已经安全了,您不必再戴着这个吓人的面具了!” 等到男人摘下面具的时候,在场的村民都愣住了,反应快的立马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单膝下跪,“陛下。” 等到在场的人全都安静下来,莱安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人,“贵安,诸位,祝贺你们恢复了健康,这几天我与你们共同经历了充满黑暗的日子,期间有人离开了我们,有人顽强的度过了危险期,有人在这场磨难中看到人间的真情,正是因为这种不放弃的精神,我们最终赢来了曙光。 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们也能遵守公民的规则; 我希望失去亲人的公民尽快走出悲伤,迎接新的生活; 我希望在这次的事件中每个人都能得到反思,抵制灾难的源头,让村庄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他轻声说完最后一句,看着下面神色激动的民众,“天佑法兰西。” 广场响起连绵不绝的回应声,国王的演讲虽然很短,但却鼓舞了在场的所有人。 民众们第一次接触到他们的新国王,不是从游吟诗人的口中,不是从黑白报纸的文字上,不是从街道孩童唱着的童谣里,而是面对面,国王在他们眼中不再是一个刻板的形象,而是一个有温度有魄力的男人。 他们似乎从那双没有感情的碧色眼睛感受到国王的慈悲,都愿意为他献上忠诚。 莱安离开的时候骑上白色的骏马,歌尔德村的村民们都来到村口,他们大声送别,有很多孩子和年轻的女孩们将清晨采下的鸢尾花投向骑马的士兵。 随之而来的还有记者,他们绘声绘色记录着这个值得铭记的场面,印发出来又是一个大新闻。 莱安这一举动扭转了在公民心中的印象,比起一个优柔寡断的国王,他们更喜欢铁血又不失温情的国王,法兰西的人民们都坚信自己拥有最好的君主,哪怕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死病,也没有使其退缩,依旧同子民站在了一起。 企图复辟波旁王朝的余孽都推到断头台,引起了观众的欢呼,剩下的后代们已经明白没有谁能取代公民心里菲利普二世的位置,设身处地换成他们自己,也没有勇气去接触那些感染瘟疫的公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1 23:31:14~2021-12-02 22: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朵云朵 20瓶;白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半年后,全国上下的局面都稳定下来,臣民们都把注意力投入到国王的婚姻上面。 在他们看来,这么优秀的国王一定可以有一位优秀的继承人。 大臣们开始向周围列国释放需要国母的讯号,随即一大批画像和信件被送到巴黎。 举国上下都在好奇着王后的人选,现在的国王年轻俊美,上面没有长辈干涉琐事,只需要不出差错就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王后。 跟外面热烈讨论的气氛不同,王宫里充满了低气压,仆人和大臣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冷汗浸湿他们的后背。 “发生什么事了?”青年医生面色如常地走进国王的办公室,即使看到趴在地上的大臣们,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 莱安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薄唇不高兴地抿起,他没有面向大臣,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外,眼里带着漫不经心。 “伯特兰阁下,您来为在下解惑一下吧。”寄秋轻声问着冷汗涔涔的内政大臣,她心里已经庆幸莱安现在即使不满也没有对大臣重拳出击。 “是……是有关于陛下的婚事。”伯特兰小声回答道。 “法兰西将要迎来她的女主人了吗?” 寄秋挑了一下眉头,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要是正常的王储,早就有了婚约,就等最后的婚礼。 “可是陛下好像不是很开心。”国务大臣艾伦・杰拉德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青年,他很佩服戈埃蒂先生在陛下这么愤怒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 寄秋走到莱安身前,挡住他的阳光,“陛下,为什么不高兴?” 莱安抬起看着眼前年轻的身影,他沉默了一下,“我不想娶一个素昧谋面的女人为妻,我不喜欢和别人同床共枕。” “可是您是国王,您的婚姻可以为两个国家带来利益,那位素昧谋面的公主也是如此。” 寄秋蹲下身子,把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您若是不喜欢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可以暂时分床睡,这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而且您还没有见过未来的王后,怎么知道她不是您喜欢的类型呢?即使你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会在日积月累中产生亲情,甚至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你也希望我结婚吗,阿德里安?” 莱安垂下眼睛,掩饰住内心莫名的难过,他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他的神经末梢。 “当然,我作为陛下的子民,也在期待这件事呢。”寄秋温声说道,她眉眼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我会为您把关,选出一位合格的王后。” “你有想过和一个女人组成一个家庭吗?”莱安低声问道,他下意识攥住那双修长白嫩的手。 “没有,我已经决定把自己献给研究事业,为医学的发展提供微薄的力量。” 寄秋被莱安的手冰了一下,她把自己另一手也放在上面,“您的手怎么那么冰冷,要注意一下身体。” 莱安低头看着给他暖手的青年,强忍着贪恋把手抽了出来,“你们都出去吧,我再考虑一下。” 寄秋最后一个离开,她和莱安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 “伯特兰阁下,方便把那些递出联姻信号的名单给我吗?” 伯特兰迟疑了一下,“可是陛下还没有同意。” “放心吧,他会同意的。”寄秋笃定地说道。 过了两天,莱安把她召到了自己办公室,“你帮我选一个合适的对象,最好是符合那些人的喜好。” “王后不仅是一国之母,她也是您的妻子,怎么能只看臣民的意见,您的喜好才应该是第一位的。”寄秋站在莱安面前说道。 “反正只需要他们喜欢就好了,我无所谓。”莱安在这件事很执拗,他面上一片抗拒。 “好吧,我建议是英格兰的莫德公主,英格兰在工业上面发展很强,我们国家可以以此来达成一笔交易。 只要英法两国达成联盟,就不会受到别的国家挑衅。再加上维多利亚收留了菲利普一世及其亲属,我想他们也是抱着互不得罪的心理来达成这段联姻,现在英法发展都很迅速,合作共赢是对未来最好的发展。” 寄秋耐心地分析了一番,却发现莱安完全心不在蔫,“陛下,您有在听吗?” 莱安回过神来,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半个月后,英法准备联姻的消息被登上了欧洲各大报纸的头条版面,周围一圈国家都在看热闹,他们旁观着这对相爱相杀上百年的两国究竟会变得如何。 寄秋回到香榭丽舍大街的宅邸,她坐在玛格丽特身旁把脉,“很健康,但还是要注意早点休息。” “阿德里安,你总是过于担心,我现在恐怕是整个巴黎最健康的女人了!” 玛格丽特脸色红润,幸福的生活滋润着她的心灵,“你今天晚上在家里睡吗?” “不了,我要回王宫。”寄秋收拾布艺沙发上的工具回答道。 玛格丽特不满地皱起眉头,“国王有那么多仆人,怎么总是使换你?!” “他比较信任我吧。”寄秋动作顿了一下,她很快又恢复正常,细心地把银针收好。 “那也总不能让你全年围着他转吧!自从你当了宫廷医生后,我们一家人再也没有一起度过新年了。还有今年的复活节,你就在家里用了一顿午餐就走了!”玛格丽特拔高音量说道。 寄秋不防被吓了一跳,她心虚地开口,“国王给我建了一间实验室,那天我有一个重要的实验要做。” 实际上她是不想面对阿尔芒,每次看到那个男人在她眼前晃都很碍眼,在她无意识之中,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阿尔芒最近在律师所找了一个工作,他已经尽力去改掉那些你不喜欢的坏毛病,他很想得到你的认可。” 玛格丽特似乎有所感应,她神色有些难过,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她都不想舍弃。 ‘我真是一个贪心的女人。’她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可是杜瓦尔先生的父亲是一个很古板的人,他还有一个待嫁的妹妹,与其盼望我松口,倒不如先解决他家人的问题。 虽然他可能会说已经脱离那个家,但是连家人都不在乎的男人,你真的放心交付自己的后半生吗?” 寄秋走上前拥抱住自己的姐姐,她把头埋在玛格丽特的肩膀上,“玛格丽特,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他能做到不干扰到自己妹妹的婚姻,并且得到老杜瓦尔先生的认可,那么我愿意把你交给他。” 玛格丽特感受着青年身上的温度,她轻轻搂住对方的腰,“我知道,我知道,阿德里安,他父亲一直不喜欢我,我有时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曾经不堪的自己。” 她时常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当交际花的日子,那些虚伪的人假模假式地惋惜她放弃快乐的日子,去过无趣的生活,每次她很高兴听到大家称赞阿德里安的时候,下一秒就会被人提起这位年轻有为的医生有一个(女支)女姐姐。 上流社会都在说,她使得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堕落,甚至不惜跟家庭决裂,骂她不检点。 寄秋察觉到自己胸襟沾上了泪水,她伸手轻轻拍着玛格丽特的后背,“你的心灵比任何人都要高贵,在我看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么勇敢,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早就被人活活打死在那条无名的小巷。” “我会成为你最坚强的后盾,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你,我也会站在你身前保护你。” 玛格丽特哭出声,她声音带着委屈和难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即使我现在我不出卖身体,靠着自己的努力赚钱。 但在众人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件表面亮丽,内里肮脏的衣服,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女支)女的身份。” 阿尔芒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抛弃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玛格丽特发现他私下地偷偷教训她之前的那些情人们,即使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过自己的介意,但她知道,阿尔芒还是在意她的曾经。 寄秋不知道如何开导她,玛格丽特更在意阿尔芒的想法,她可以忍受别人的非议。 但唯独不能承受阿尔芒的鄙夷,“……如果杜瓦尔先生要是介意你之前的事情,就不会跟你在一起那么久,还没有厌倦。虽然他在各个方面都不及格,但我从来不质疑他对你的爱意。” 她最后还是在家里留宿,大半夜偷偷从自己房间钻进玛格丽特的被窝,两个女孩子脑袋抵着脑袋聊到深夜。 转天,玛格丽特帮寄秋穿好定制的燕尾服,她抚平青年肩膀上的褶皱,“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国王去接自己的未婚妻还要带上你,他恨不得把你变小装到口袋里。” “你说的也太夸张啦,可能是什么雏鸟情节,当时他被人囚禁在一个小房间里,只有我陪着他,一步一步看着他加冕。”寄秋微微俯下身子,让玛格丽特为她打好领结。 玛格丽特后退一步,端详着自己的手艺,“你确定他没有发现你的秘密吗?” “当然。”寄秋坚定地说道,她可以专业的男装大佬,不可能掉马。 玛格丽特注意到青年单调的胸口,“好像有点空,我总觉得怪怪的。” “国王第一次和未来的王后见面,我不想那么高调。”寄秋只想穿得朴素,她不想带任何名贵的饰品。 玛格丽特想了想,她从花瓶里拿出一支沾着露水的山茶花,折了一下花枝,把它插到寄秋胸前的口袋里,“这样好多了。” 寄秋闻着淡雅的花香,她在落地镜转了一圈,多了一支山茶花点缀,看起来雅致了不少,“确实。” 寄秋回到王宫,仆人们正在给莱安穿衣打扮,她默不作声站在一边。 打扮完后,莱安看到门口伫立的青年,眼里闪烁着欣喜,随着他走近,笑容立刻消失,“你以前从来没戴过山茶花。” 还不等青年回答,他低下脑袋把脸贴在对方的脖颈处嗅着,“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寄秋用手推开他隐含怒火的俊脸,“我昨天回家看望我姐姐去了,她最喜欢山茶花,为了让我看起来体面一些,就给我戴上了家里晨间采撷下来最好看的那朵山茶花。” 莱安直起身,大手按在青年医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那支山茶花抽走往身后一扔,然后他取下了自己胸前的绿宝石胸针别上,“这样更体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2 22:31:57~2021-12-03 23: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小ju崽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七七君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寄秋陪同着莱安一起前往两国约定好的树林。 到了目的地之后,她率先跳下马车,试探着周围是否存在隐藏的刺客。 她脚步轻盈地踩在落叶上,绕过一颗参天大树,看到了不远处停滞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上走下来一个打扮庄重的少女,她海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大树旁边的青年 寄秋看着端庄妍丽的女孩朝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她刚想回一个礼貌的笑容,就意识到这就是莫德公主,法兰西未来的王后。 只是这位年轻的王后好像把她当成了莱安。 ‘糟糕。’寄秋大脑充斥着焦虑的情绪,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价值连城的绿宝石胸针,这个昂贵的小东西造成了这场乌龙事件。 她频频回头看着另一边莱安所在的马车,发现他还没有下来,而莫德公主已经朝着她走过来。按照原本的计划,现在应该有仆人提醒国王这件事。 等到莫德公主走到她身前,也不见莱安的身影。 莫德・夏洛特・弗雷德里克正准备行礼的时候,对面英俊的青年谦卑地弯下腰。 “贵安,殿下。在下是国王的专属医生,陛下正在马车上整理仪容,他想以完美的姿态来见自己的未婚妻。”寄秋声音柔和地说道。 莫德压下心里不断冒出来的尴尬,“没关系,我也很期待见到陛下。” 这时莱安才走了过来,他神色平静地做了礼仪,“欢迎你来到法兰西。” 随后莱安提出自己亲自带未婚妻参观法兰西,他虽然神色冷淡,但礼节上面找不到任何错处。 莫德坐在马车里,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未来的丈夫比她想象的要好,不像传闻中的法国人。 寄秋没有跟过去,她独自回到宫廷的实验室继续做自己的放线菌实验。 法兰西的公民对莫德公主态度冷淡,群众的观念不是一夕一朝可以改变的,他们无法理解英明睿智的国王为什么会选一位古板无趣的英国人当法兰西的王后。 但看在莱安的面子上,他们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顶多是在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报上抱怨几句。 莱安大婚的当天,即使是再讨厌英国人的臣民们也收起表面的偏见,《大公报》的头版报纸极力赞叹着王后拥有一副花容月貌,身姿羸弱,肤色白皙,跟高大俊美的国王十分相配。 舞会上,寄秋举着酒杯喝下大臣和贵族们的敬酒,在国王结婚前,她被赐予爵位,从一介平民成了戈埃蒂伯爵。 这份举动也帮到了玛格丽特,她“弟弟”的光芒已经完美的掩盖了她的污点,有几个落魄的小贵族甚至发出联姻的请求。 ‘至少,玛格丽特不会因为妨碍到杜瓦尔小姐而被税务官以此为借口,强制要求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寄秋得知自己被封为伯爵的那一天没有受宠若惊,毕竟她的学术报告享誉欧洲,黑死病的治疗方法被各国摘录,有的国家不惜派出人私下花重金请求她换国籍。美利坚和英格兰甚至允诺她可以拥有一片私人封地。 但这些对她没有一丁点诱惑力,这些曾经拥有过的东西,无法激起内心的热情。还不如一间放满精密仪器的实验室。 宴会上一片和平,贵族和大臣的夫人们都被自家男人提醒过,都收敛好本性去陪着王后说话。 这番用力过猛的举动让莫德有些不自在,她在椅子上坐立不安,试图求助人群中的国王,但发现他没有给这边任何眼神。 舞会结束后,莫德脱下繁重的婚纱,换上仆人们准备的睡裙,她躺进被窝,内心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十分紧张,但她等到睡着了也没等来国王。 她醒来发现昨晚留的台灯还亮着,身边的位置整齐冰冷,国王根本就没有过来。 她走到门口,发现国王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 “贵安,王后。”穿戴完毕的莱安主动上前问候,“昨晚休息得还好吗?你房间里的床是从英格兰运过来的,希望王后喜欢这件礼物。” “非常感谢您的用心,我休息得很好,陛下。”莫德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莱安要跟她分房间睡,但考虑到他们目前的关系,还是没有问出口。 法兰西最尊贵的夫妇走出房门后,女仆们进来整理房间。 她们看着清冷的房间面面相觑,整理完王后的房间,没有发现两个人恩爱过后证明。 刚开始仆人们都觉得国王和王后需要一段时间熟悉彼此,默不作声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一个月过去了,宫里开始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有人说国王不满意这个王后,有人说王后过于高傲。 而莫德的沉默让他们变得肆无忌惮,开始编造莫须有的谣言。他们都不喜欢这个端庄寡言的英国女人。 寄秋走在宫廷的长廊里,就看到两个女仆聚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王宫内不得妄议贵族,传播不实谣言罪上加罪。” 两个年轻的女仆惊恐地回过头,看到青年医生冷漠的目光,急忙跪在地上,“戈埃蒂阁下,请您不要告发我们。” “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不然我就会把你们交给国王和王后处置。” 寄秋挥手让她们离开,即使是她也没有权力越过王宫的主人去惩罚仆从。 她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的莫德王后,“贵安,殿下。” 莫德用羽毛折扇掩住下半张脸,小声说道,“刚刚多谢您了。” “您是她们的主人,只要您愿意出面管教,她们便不再敢这么做了。” 寄秋低头在凝视着地砖的花纹,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一样的公主。 她曾经只接触过女王和她的直系继承人,隐约记得没有她干扰的情况下,莫德公主后来嫁给了某个德国王子。目前来看莫德・弗雷德里克的性格确实适合当德国王妃。 “……这里一切都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莫德说着带有英式发音的法语,她神情有些惆怅,“无论是任何地方,都让我感到不安。” 寄秋听着身边女孩充满失落的倾述,“不是每个人到新的地方都会立马熟悉,这是一个过程,您现在是在把自己武装起来,不去接触外界的事物。” 她注意到莫德郁郁寡欢,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塞着木塞的试管,“您要不要看一下我的魔术?” “什么?”莫德抬起头,看着青年拔掉木塞,把另一个透明的液体倒入另一根盛放透明液体的试管。不一会儿,液体变成了玫瑰色。 “这是怎么做到的?!”她惊叹着接过那根变色的试管。 “很简单,一种液体叫酚酞,一种是碱液,两种液体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红色。”寄秋很快就罗列出一些有趣的化学实验。 “谢谢你,伯爵,我的心情好多了。”莫德轻笑着说道,她看着面前眉目英俊的人,有一瞬间失神。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喜欢大家叫我医生。”寄秋回完话后,她注意到王后怔愣的神色,低声询问,“您还好吗?” “抱歉,戈埃蒂医生跟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莫德王后掩饰地撇开眼睛,她眼里不再是之前那种清冷,现在多了一丝温度,“你让我回想起了一个故人。” “我很荣幸得到这份殊荣,他应该也很荣幸得到殿下的挂念。”寄秋温声说道。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他的灵魂已经去了天堂。” 莫德眼里闪烁着泪光,她认真端详着面前的青年医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他回来了。” “抱歉,我很难过勾起您伤心的回忆。”寄秋迟疑了一下,还是递出手帕,“为了您的声誉着想,在下恳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王宫里的第三个人。” “噢,噢,当然,原谅我今天有些失态。”莫德擦拭眼角的泪水,她平缓了一下心情,“您一定会为我保守秘密吧。” “当然。” 寄秋找到处理公务的莱安,“陛下,您觉得王后怎么样?” “她是一个合格的王后,我很满意。”莱安在一份文件签下自己的名字。 “宫里最近多了一些流言。”寄秋平静地说道。 “那就处置传播流言的人。”莱安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解决掉流言。” 莱安疑惑地抬起头,“你想说什么,阿德里安?” “您为什么不在王后那里留宿?” “哈?”莱安扯了扯嘴角,他倚靠在椅子上,“我说过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 “我说的不是睡觉!”寄秋有些崩溃,感觉自己面对的就是一块石头。 “那你在说什么?”莱安支起下巴问道。 寄秋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她很快又停下来,“照顾您的仆人们没教过你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寄秋在此刻才明白,面前的男人啥都不懂,从他九岁被关起来后,所接触的东西都是她传授的,而她教的课程不包括生理课。 “你别生气。”莱安站起身牵起青年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 寄秋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生你的气,陛下。我是在恼怒自己的疏忽。” 当天夜晚,寄秋把莱安从宫里带出来钻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一个小别墅前面。 “别害怕。”寄秋伸手摸了摸莱安的脑袋,“一切都有我在呢。” 莱安跟着他信任的人走进别墅,里面有许多盛装打扮的女孩,每一位都是不同的风格。 “来吧,女孩们,请给我们的陛下上一课。”寄秋拍了拍手,话音刚落漂亮的女孩们一齐围了上来。 莱安站在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孩们中间,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躲着朝他伸过来的手,“阿德里安!” “这是您成年的重要一课,好好学一下吧,陛下。”寄秋跟着阿娜伊斯走到一旁的吧台,她一口小口喝着调好的果酒。 “他看起来很想逃走。”阿娜伊斯有些不可置信,她没想过法兰西的国王竟然这么纯情,“那些十几岁的公子哥都比他表现得像个老手。” “唔…毕竟陛下有些特殊,不能拿常人的想法去思量他。” 寄秋轻声解释道,她这具身体对酒精反应很明显,很快脸上就出现醉人的绯色。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阿娜伊斯靠在吧台上,看着气质依旧如初的医生,她一时有些感慨,“你看起来还是跟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 “外表吗?”寄秋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她不晓得自己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迷人。 阿娜伊斯短暂地痴迷了一下,她移开视线,“不,我是说,你还是跟第一次见面那样吸引我。我当时在想,如果你治不好我的病,我就威胁你跟我睡觉。” “噢,那太可怕啦!”寄秋忍不住笑了一下,卷毛温顺地披在他脑袋上,像极了温吞的绵羊。 “你在说什么!?我好歹是巴黎的名(女支)!想和我过夜的男人可以绕着卢浮宫好几圈。”阿娜伊斯嗔怪地锤了对方一下。 “我错了,原谅我吧。”寄秋嬉笑着举起手,她笑容看起来比平常真诚了很多。 就在她刚想说些什么,紧闭的房间内传来一道女声的尖叫。 “发生什么事情了?”阿娜伊斯连忙跟在青年身后。 寄秋上前踹开门,发现莱安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有个女孩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上,另外两个女孩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陛下,怎么了?”她上前拍了怕床上的一坨。 很快下面传来莱安闷闷的声音,“你让她们出去!” 寄秋只好让阿娜伊斯把她们带下去,然后扯开莱安的被子,发现他赤(裸)着上身,手臂颤抖,像是发病的征兆。 “别怕,我在这里。”寄秋上前拥住他,手指不轻不重按压着他脑袋上的穴位,“不痛了,陛下。” 莱安闻着那股让他安心的味道,他感觉自己的理智逐渐回来。 ‘第一次遇到教学瓶颈。’寄秋有些头疼的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3 23:18:43~2021-12-04 23: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明 20瓶;荒城夕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抱歉,希望那些女孩们没有被吓到。”寄秋等到莱安上了马车后,小声跟阿娜伊斯说道。 阿娜伊斯轻笑着摇了摇头,“亲爱的医生,你太小看她们,我们这种身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娇花是无法在这个环境下生存的,她们只害怕陛下的怒火。” “不要担心,陛下对待子民一向很宽容,他会原谅诸位小姐们的过失。” 寄秋温和地说道,她看到莱安频频撩开窗帘往这里投来目光,只好脱下帽子朝阿娜伊斯微微俯下身子,“陛下在等我,请容许我先告辞了。” 寄秋钻进马车,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莱安,“您还好吗?” “我没事。”年轻的国王那双碧色眼睛里隐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你是怎么认识那么多女(女支)?” “她们的领头人是我曾经的病人。”寄秋诚实地回答道,“不过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只是这次情况有些特殊。” “有什么是你不能教的吗?”莱安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大概是不行的。”寄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很快又想到办法,“不过我可以给您收罗一些话本,我相信以陛下的智慧,一定能很快就学会。” 两天后,寄秋从集市的二手书店买来了各种类型的绘本,她翻了几页,发现画得还算清楚,那个书店老板脸色暧昧,想必一定是个行家,于是她把这一摞书交给了莱安。 “陛下只要看完这些书,可以很好的运用,这门课就算结束啦。” 寄秋觉得自己真的太机智了,完全不用实训,只需要懂理论知识就好了。 等到寄秋走后,莱安翻开大部头,他皱起了眉头,接着往下看,全程面不改色,他总算搞明白了青年想教授的东西是什么,这位成年的国王终于明白了创造生命的过程。 ‘不过……这也太多了吧。’他看着摞起来有书桌那么高的绘本,放下手中这本,拿起下一本看了起来。 莱安看了几本后就没了兴趣,里面的姿势大同小异,偶尔出现一个新花样,为了应付老师,他粗略的翻了翻,记下里面乱七八糟的故事情节发展,但这一切都在他翻开下一本书的时候戛然而止。 绘本上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一起,两个主人公都是身材健壮的男性,莱安感觉眼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竟然可以这么做……’ ‘原来男的和男的也可以吗?’ 过了几天,寄秋趁着给莱安把脉的时候询问,“陛下,我给您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不错。”莱安的回答简洁明了。 寄秋心中一喜,“我就知道您一定能学会的!” 莱安面色带着罕见的矜持,“里面描写的很详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学会了。” ‘还不止一种吗?’寄秋内心有些惊讶,她脸上面带微笑,“所以现在您知道睡觉的意思不是单纯的睡在一张床上了吧。” 莱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办不到。” “怎么会呢!王后她年轻貌美,您就没有一点冲动吗?” 寄秋不可置信地说道,她否掉国王身体问题,因为她是莱安的专属医生,身体状况瞒不过她的,“您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没有。”莱安兴致缺缺,他似乎对这档子事很冷淡,“我不认为奥尔良王朝可以世世代代流传,既然已经知道会被新鲜的血液取缔,那么我和一个不熟悉的女人创造一个后代的意义在哪里?” “您总有年老的一天,等到那时候,法兰西周围的国家都是年轻力壮的统治者,您怎么能保证自己晚年不会颠沛流离?自己的臣民不会被异邦人奴隶?” 寄秋望着不远处低头记录的文员,她止住莱安的话头,“这么大一个国家,难道陛下没有想要为之守护的东西吗?” 莱安伸手抚平青年医生紧皱的眉心,“阿德里安,你想要守护什么吗?” 寄秋沉默了一下,她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的那副狼狈的模样,“我一开始只想完成我父亲的遗愿,后面我想让玛格丽特,也就是我姐姐人生幸福健康,现在我想成为一名值得众人铭记的医生,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让世界免受瘟疫的侵害。” “那我呢?” “我想让陛下成为最好的国王,当然,我更希望您开心。” 莱安感觉自己心脏被泡在一潭温水里,“我会成为你的骄傲。” “我已经为您感到骄傲。”寄秋低声说道。 她知道莱安已经懂得轻重,就不再刻意去管这件事,毕竟国王现在才二十岁,还有大把的光阴可以耗费。 除此之外,寄秋发现莫德王后对她产生了移情作用,总是透过她去看自己英年早逝的初恋情人。 “殿下,您身体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寄秋放下手说道,她已经好几次在草药田里偶遇王后,让人不怀疑都难。 莫德撑起脑袋,蓝色的眼睛干净明亮,“医生,您有未婚妻吗?” “没有,殿下。”寄秋低头收拾着手下的器具回答道。 “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寄秋抬起头,她犹豫着开口劝道,“您是王后,有些话不太妥帖,还是不要再说了。” 莫德垂下眼睛,她很快又打起精神,从木椅上站起身,走到寄秋诊室的药柜前面,“这些都是您看病所用到的药材?” “是的,它们都有对应的名字和对应的功效。”寄秋礼貌地回答道。 好在很快王后的贴身侍女就在门外提醒和K伯爵夫人约好的下午茶时间到了,才缓解了寄秋的尴尬。 接下来的日子,寄秋把自己泡在实验室里研究怎么从土壤里分离出来放线菌,总算躲开了莫德的“偶遇”。 复活节的到来,才把青年医生从实验室解放出来。 寄秋穿着定制的西服游离在人群之外,她手中握着高脚杯摇晃着里面的酒液,贵族们把国王和王后团团围住。 舞会结束的时候,突然跑过来一位神色不安的侍从,“戈埃蒂医生,王后殿下晕倒了!” “怎么回事?”寄秋脚步停住,她看着面前古怪的男仆,‘王后出事,为什么前来通知的是一个男仆?’ 寄秋低头忖度了一下,还是决定前去看看,“那劳烦你带路了。” 她跟着仆从在宫殿里绕来绕去,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刺刀,准备随时跃起攻击。 “王后就在里面。”仆从低下头说道。 寄秋立马抽出刺刀朝着他身上不致命的地方刺去,“你到底是谁?” 不知名的男仆没有回应,他灵活地躲过寄秋伸过来的刺刀,在腹部中了一刀的情况下纵身一跃,从二楼跳下去,消失在楼下花园里的旺盛的灌木里。 寄秋冷眼看着他从自己手上逃脱,她没有跟上去,而是推开房门,发现里面是一间卧房,“殿下?”里面回应她的是一道喘息声。 等到寄秋走进室内,发现莫德衣冠不整地在床上扭动,她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状态,‘某种神智不清的药物?’ 莫德感受着脸上冰凉的触感,她把脑袋放在那双手上,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看清来人,“阿德里安?” “殿下,您有看清暗算您的人吗?” 寄秋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德的理智也在消失,她开始缠上自己的身体。 “您清醒一点!”她大声呼唤道,然而得到的只是柔软躯体撒娇一样蹭着她。 寄秋把莫德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她退缩到墙角,从贴身的内兜里掏出一个石灰石一样的白色固体,她把固体捏碎,白色粉末撒入燃烧的油灯里。不一会儿,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 她重新回到床上,发现莫德脸上难受的神色缓解了不少。 还不等寄秋松了一口气,门就被大力拍打,她心一下子被提起来了。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寄秋环视了一下房间,发现除了床下,没有任何地方藏身,推开窗户,下面是一条发臭的河流。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目的又是什么?’ 她继续拿起沾着血液的刺刀,准备直接把门外的人解决掉,寄秋静静等待着门被破开。 “咚——”沉重的木门被顶开。 寄秋站在门后准备把刺刀插入来人的后颈,但下一秒她又停手了,“陛下??” 莱安整个人都醉醺醺的,他手里握着一瓶葡萄酒,朝着寄秋这边压过来,“阿德里安,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应该问陛下的吧。”寄秋站在莱安面前,她余光瞥到他身后的莫德。 一个私密的房间,没有第三个人,年轻的王后和年轻的医生,而王后被人下药了,如果她真的是男人的话,傻子都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莱安为什么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里?’ “这房间里是什么味道?”莱安皱了皱鼻子,他刚想回头查看,就被青年医生固定住脑袋。 “陛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寄秋紧紧扯着莱安的俊脸,不让他发现异常。 “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等我。”莱安温顺地蹭了蹭青年的手,像一只黏人的大狗勾。 “这很危险。”寄秋觉得莱安的警惕性太低了,“就算是在王宫里,也会遇到波旁王朝的刺客。” “我知道了,你不要老说我。”莱安不满地说道,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醉人的葡萄酒味,让寄秋闻得脑袋晕。 “阿德里安,你的脸好红!”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提高音量。 寄秋被这道声音刺激得大脑嗡嗡的,她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安静一点!” 她脑海里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既可以让自己脱身,又可以解决当下的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莱安(翻看着手里的绘本):老师,你好会啊! 寄秋:请陛下不要污蔑人。 第214章 寄秋坐在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她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洛可可风格的大床上交织的一对年轻的男女。 房间的充斥着令人迷醉的异香,昏暗的油灯把氛围感拉满,即使没有壁炉,眼前的画面也让人出汗。 男性身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富有力量,女性身材曲线妙曼,肤色白皙,再配上两个人的容颜,男人强硬不失温柔,女人的手臂抱着对方的脖颈,热情地迎合,整个运动过程让人赏心悦目。 前提是,这两个人口中不是喊着她名字的话就好了。 寄秋感觉自己太阳穴跳的疼,好消息是,她身份被发现不会被砍头,坏消息是,她要是被发现了,可能会跟学生展开一段不可言说的事情。 她必须要搞明白,幕后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原本她以为是冲着王后来的。 毕竟王宫上下,没有几个人认可莫德的地位,表面上都对其阴奉阳违,但还没有达到想要陷害的地步。那么后面的人有可能是想要对她下手。 寄秋闭上眼睛沉思,她当宫廷医生以来,一直奉行不得罪任何人的为人处世原则,没有跟某个人交恶,所以是谁想借着国王的手正大光明的除掉她。 ‘贵族,还是宗教?’ 她想到前几日向莱安提议全民接种牛痘的计划,从根源上面掐灭天花的传染源头,接种费用是由国家支付。 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公民是受益是无穷的,之后即使别的国家被天花肆虐,法兰西也不会受到影响,莱安上台之后,军队的供给变得充足,在不挪用公民本该拥有的待遇前提下,这笔费用自然会从供养贵族高昂的花销里扣除。 按照莱安的话就是,已经养了那么久,是时候该把这批肥羊宰了吃。 宗教一直企图夺取国王的权力,自然不希望莱安的声望越来越大。 而她把莱安从一个被囚禁的王子培养成一个独当一面的君王,这件事已经不再是秘密,作为国王背后的参谋,宗教一定会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原本寄秋对于接种牛痘的事情只是一个建议,毕竟她不是那种烂好人。 但这些人反而激起她的逆反心,她不仅要把这件事完成,还会把那些人亲手送进地狱。 她理清事情的脉络,把注意力又放回床上那对俊男美女身上,发现他们已经完事了。 青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莱安从床上拖起来,她确认男人已经陷入沉睡,从房间探出身,外面一片死寂,然后抱着莱安的两只胳膊,把他拖到另一间无人的休息室。 寄秋胡乱地给他擦干净身子,然后穿戴整齐,营造出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做个好梦。” 她关上门,又回到一开始的房间,闻着浓郁的味道,心中一片凄惨,她造了什么孽,几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 就在寄秋准备帮莫德清理干净,却发现自己的腰被抱住,“……殿下?” 女人发出迷糊糊的支吾声,手上的力道慢慢滑落,继而睡了过去。 王后在此之前是有意识的,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被人暗算。 寄秋在脑海里还原她一开始进入房间的全部细节,猛然发现,王后在清醒的状态下,看清楚了她的脸,那么即使她把房间伪装成一切都没发生过也无法打消她的疑虑。 她看着女人露在外面的半截身体,还是忍不住帮忙盖好被子,直到只露出一个脑袋。 寄秋拿起桌子上灯油耗尽的油灯,把它丢进城墙下的小河里,把唯一的证据毁尸灭迹。 黎明破晓,青年医生推开窗户,散去了房间里的味道,她从掏出炭笔在一张草纸上写下: 殿下,您若是醒来,请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宫中,之后的事情在下会处理好一切。 (注:看完后请把纸条丢到窗外的小河里。) 写完这一切后,寄秋来到莱安所在的房间,她躺在双人沙发上,做出睡着的假象。 莱安捂着脑袋醒来,他感觉自己的头要炸掉,身体也一种怪怪的感觉,“嘶——” “啊,陛下,您还好吗?!”寄秋从沙发上跳起来,她连忙走过去搀扶他,“我已经让厨娘给您熬制了醒酒汤,喝下后您会好受一点!” “……我感觉整个人很疲惫,就像。”莱安说到后面就噤声了,他表情有一瞬间心虚。 “噢,很正常,您喝了太多的酒,酗酒伤身,下次请务必要适量饮酒。” 寄秋脸色真诚地说道,她心里吐槽已经刷新了好几页,‘你运动了好几个小时,不累才怪呢!’ “你怎么离我那么远?”莱安察觉到青年就在他刚醒来接触了一下,现在却跟他保持了一个适度的距离。 ‘为什么夜晚的感觉如此真实,这一切真的是梦吗?’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那是因为您身上的味道……呃,有些怪异。”寄秋面色委婉地说道,她神情看不出一丁点破绽。 “好吧,我这就去洗澡。”莱安伸展着腰肢,他发现自己的腰上有一块污迹,“这是。”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男性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每天清晨四点到七点都会出现这种状况,您不要为此感到忧虑。”寄秋脸色正经地解释道,“现在您最好快点梳洗一番,不然您的早朝可能要迟到了。” 莱安放下疑虑,他翻身下床,走进盥洗室。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寄秋松了一口气,她总算糊弄了过去,等到莱安上朝后,她再次折返到那个房间,王后已经离开,纵情的证明还留在那里。 青年把床单和被罩都换了新的,旧的折叠成小方块塞到她的药箱里,总算把房间恢复原样。 一个月后,牛痘全民接种这项政策被通过,经过之前的大力科普,公民们大力赞赏着国王的此项举动,接种的时候都很配合。 寄秋顺着残留的线索追查到一个叫亚德里恩・沙利文的子爵身上。 但等她刚查到这个线索,转天沙利文子爵被爆出自杀身亡,遗书中写满‘我是罪人’,入殓师在他身上发现自残的痕迹。 在他自杀前,还杀掉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 这件事在巴黎掀起了剧烈的讨论热度,每个人都在猜测沙利文子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寄秋坐在研究室看着手中的情报自言自语道,她已经好久没有兴奋过了。 “戈埃蒂医生,您现在有空吗?” 寄秋打开门发现是王后从英国带来的贴身侍女,“殿下让你来找我的吗?” “是的,王后殿下身体有些不舒服,当值的医生都去公立医院为民众安排接种的事情了。”清秀的女仆小声说道。 “我知道了,小姐,请你为我带路吧。” 寄秋走进卧房,发现王后坐在沙发上,“殿下。” “这次也麻烦你了,最近我有些反胃,吃什么东西都没有胃口。” 莫德伸出手放在青年医生摆放好的枕托上面,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脸,“我很相信戈埃蒂医生的医术。” 寄秋把手放在莫德的手臂上,她感受到王后的脉象跳动很利索,渐渐的她发现这种跳动的触感像是在摸圆润的珠子一样,“这是。” 喜脉。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推算着时间,发现差不多在那天晚上。 “自从我来到法国,我的社交只限于那些大公的夫人们,而我从未跟陛下睡在一张床上。” 莫德轻声说道,她看着青年沉默下来,“这是我的孩子,我很期待这位小天使的降生。” “无论如何,我也会生下这个孩子。” “你会帮我的,对吗,医生?” 寄秋有一大堆话积攒到嘴边,就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难道她要说,这就是国王的崽,你可以放心生。 “我会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你无需担忧,当然我也相信戈埃蒂医生的保密能力。” 王后神色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腹部,好似已经可以感受到那里小生命的回应。 寄秋最终还是点点头,“我会给您开一些补药,不过您要怎么跟陛下解释这件事呢?” 她相信,孩子出生了,肯定长得像自己父母,这样她不必说出真相,莫德心里也会明白。 “您是药剂师,也是法兰西最厉害的医生,不用伤到孩子的方法对您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寄秋垂着眼睛收拾好药箱,“我会把药配好交给您,只需要让陛下喝下就好了。” 莫德说得没错,配一剂副作用小的迷药对她来说不难,但她烦恼的是,莱安会不会在王后身上叫出她的名字。这场面她都不敢往下想。 等寄秋走出莫德的卧房,她又被莱安的贴身侍从叫了过去。 她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国王,“您有什么事吗?” 莱安想着自己连续几天做着那种刺激的梦,他一定是生病了,“我这几天睡得很难受。” “您可能是太劳累了,我会给您开一副安神的汤药。”寄秋照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回答道。 莱安没有接下这句话,他摩挲着座椅的扶手,“阿德里安,我觉得有一种更快捷的治疗方法。” “还有你说过继承人的事情,我觉得是时候考虑了。” 寄秋听着莱安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按着他的话揣摩,“您是想和王后。” “是的,但我需要一个鼓励,你可以配出那种药的吧。” 寄秋已经无语住了,莱安和莫德是怎么做到想法不同,目标一致的?! “是的,我会给您准备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王后:孩子是你的。 寄秋:咩咩咩?感谢在2021-12-05 23:47:49~2021-12-06 22:1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里・艾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寄秋把原本的迷香换成轻微催情作用的药剂,大大降低了副作用。 为了调查谁在针对她,寄秋向国王递交了休假的申请书,她决定出宫利用自己在巴黎的人际关系网来寻找线索。 “一定要回家吗?”莱安看了一眼休假时间,他眉头皱在一起,“两个星期,时间有些太久了。” “抱歉,玛格丽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在近期准备订婚,我必须到场。” 寄秋面色诚恳地说道,实际上玛格丽特确实有订婚的打算,只不过她没有彻底接受阿尔芒之前,玛格丽特还是拒绝了阿尔芒又一次求婚。 “我就在巴黎,您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派人到香榭丽舍大道找我。” 寄秋看着脸色有些心不在蔫的莱安,她想到他吩咐的事情,“陛下昨晚过得还好吗?” “我并没有体会到你说的那种感觉。”莱安声音懒洋洋的,他和自己名义上的妻子结合互相都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激情,他神情有些怀疑,“你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可能,陛下。”寄秋听到自己的专业知识被门外汉质疑,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那种药大多数对身体伤害很大,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我选择了一种温和的方式。” 她更害怕的是两个人运动过程太剧烈,最后把孩子给搞没了。 “好吧,我知道了。”莱安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寄秋回到香榭丽舍的宅邸,迎接她的是露易丝太太热情的拥抱。 “噢,先生,欢迎回来!”管家太太已经在戈埃蒂家工作了五年,早已不是普通的主雇关系,她对于两个年轻的主人也是真心敬爱的。 “我不在的日子家里还好吗?”寄秋脱下外袍,她松了松领结,“还是回家好,宫里呆久了感觉太压抑了。” “噢噢,当然,我已经让厨房给准备您最爱吃的惠灵顿牛排和意面。”露易丝接过寄秋手上的外套,她看着青年往室内走去。 寄秋环顾了一下客厅,脚步停住了,她扭过头问玄关正在挂外套的露易丝太太,“杜瓦尔先生在这里留宿了吗?” 还未等管家太太回答,她就大步走到客厅,看着茶壶摆放的位置,还有茶几上散落的文件,“不对,他是住进来了?!” 话音刚落,楼梯口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好久不见,戈埃蒂先生。” 阿尔芒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精心裁制的手工棕色马甲,跟之前那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形象截然不同。 寄秋神色冷淡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她决定回自己的房间里等到玛格丽特回来跟她见一面就走。 “可以聊聊吗?”阿尔芒问道,他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的露易丝太太,“玛格丽特去出版社谈稿费,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我们去书房吧。”寄秋觉得这件事应该做出了结,即使她再怎么拖下去,玛格丽特和阿尔芒依旧在一起,时间长了会惹来更多的麻烦,而且优柔寡断不是她的作风。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等到苏西端上红茶离开后,阿尔芒率先开口,“戈埃蒂先生,我想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您同意玛格丽特和我结婚?” “我在巴黎雷诺尔大街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虽然进项不多,但足以让我不再向家里要钱。我认同您当初的说法,男人想要成家,先要立业,我现在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遇到玛格丽特后,我再也没有找过情人,时至今日,我依旧把整颗心放在玛格丽特身上。 我们结婚后,我会把我名下的遗产转到玛格丽特名下,您无需担心我会抛弃你姐姐。” 寄秋坐在单人沙发上,听着阿尔芒细数着自己的优点,面前的男人已经比三年前成熟了很多,他神情认真严肃,经过社会锤炼,他改掉了自以为是的坏毛病。 “我的意见又能代表什么,即使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你们现在仍旧甜甜蜜蜜。杜瓦尔先生又何必在意我的想法。” 要是按照之前,阿尔芒早已满腔怒火,但现在的他心平气和地说道,“玛格丽特很在意你的想法,只要她在意,那么我不得不考虑戈埃蒂先生的感受。她想得到自己亲人的祝福,而你是她唯一的亲人。” “杜瓦尔小姐的订婚对象所在的家庭有什么表示吗?” 寄秋轻声问道,她想到最近时不时找她搭讪的税务官先生,好像那位古板的老先生那里也有所松动,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反对这门婚事。 “这件事我应该要感谢您对法兰西做出的贡献。”阿尔芒面上一片真诚,但说出来的话有些欠揍,“戈埃蒂伯爵。” 寄秋立马明白,“因为我被国王陛下封爵,所以杜瓦尔小姐没有像流言所说的那样被退婚?” “是的,您现在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想要攀关系的人可以绕凡尔赛宫好几圈。”阿尔芒说道,他顶着青年杀气腾腾的目光说道。 “恭喜。” 寄秋站起身准备离开书房,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神情低落的阿尔芒,“杜瓦尔先生,希望您可以好好对我姐姐。” 还未等男人反应过来,她就大步走出书房。 玛格丽特已经回到家中,她从露易丝太太口里知道阿尔芒在跟阿德里安谈话,一直坐立不安,她既高兴妹妹回家跟她团聚,又担忧家里会不会再次爆发一场大战。 她看到寄秋从书房里走出来,连忙站起身,“阿德里安!” “你回来啦。”寄秋走上前跟玛格丽特拥抱了一下,随即脸颊就被送上几个啵啵。 “给陛下工作一定很辛苦吧。”玛格丽特伸手揉着青年的脑袋说道,她一方面自私地感激国王这么看重阿德里安。 以至于她也跟着受益,另一方面又在为阿德里安的处境感到担忧,自小在混迹社会,她早就懂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自由自在的贵族,陛下给的已经足够多了,没必要在继续为他卖命。”她贴着寄秋的耳边说道。 寄秋放开玛格丽特,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我当医生的初心从来不是为了名利,至始至终,我都想为人类医学史做出贡献,这是我人生的追求。 即使事情败露,我也不会后悔,只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和我撇清关系,避免牵连到自己。” “噢,阿德里安啊!你说的话太让我伤心了,我是你的姐姐,亲人,这份感情怎么能像你说的那样轻松被割舍,那样我就成为一个没心肝的东西,恐怕我自己都不想苟活了!” 玛格丽特大声反驳道,她拒绝了这份提议,满脸认真地说道,“我相信陛下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会为你的魅力折服,只要你愿意说几句软话,他一定会赦免你的罪过。” “法兰西的大权被国王牢牢掌控在手中,那些主教和大臣们再怎么反对你,陛下若是愿意保护你,你一定可以活下来。” 玛格丽特仿佛已经看到了事情的发展,她絮絮叨叨地劝说着寄秋,“生命只有一次,即使那些教徒们再怎么相传你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但已经不重要了。 我很了解这些自负的上等人,他们受到愉悦后,暂时失去理智,只要你抓住这个机会。” 寄秋按住玛格丽特喋喋不休的红唇,“这些东西太遥远了,我相信陛下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只要我愿意说明真相,他一定会体谅我的苦衷。” 她紧紧握住玛格丽特的双手,“我亲爱的姐姐,现在没什么事情能比你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刚才我跟杜瓦尔先生进行了一次友好的谈话,他举止真诚,不像之前那么冲动轻浮。 因此,我愿意给他可以和你共度余生的机会,若是他哪一天辜负了你,请把放在他身上的那颗心收回来,不然我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阿德里安。”玛格丽特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她眼里噙着泪花,“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你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在订婚典礼上牵着我走那道花路。” “当然,我会亲手把你交给你的爱人。”寄秋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为她擦拭眼睑的泪水,“你一定要幸福,玛格丽特。” “一定会的。” 阿尔芒站在楼梯口,看着客厅里相拥的“姐弟”,他压下心里冒出来的酸泡泡,‘反正要不了多久我就和玛格丽特结婚了,这几天我还是不触碰戈埃蒂的底线了。’ 这一天,三个人终于在一张餐桌上一起吃了一顿饭,期间玛格丽特开心地跟寄秋说话,分享着她最新出版的小说。 寄秋也讲了几件自己在王宫里遇到不涉及政治的趣事。 总的来说,这顿饭还算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6 22:13:42~2021-12-07 22: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 62瓶;清风朗月伴烈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章 高官贵族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个人的监控下,每一句话都被身边的人记录下来,传达给幕后人。 “你是说,最近有一个很奇怪的情人,他每次找你都是带着面具?”寄秋轻声询问着面前叫唐娜的年轻女孩。 唐娜长相温婉清丽,一双杏眼里含着盈盈秋水,最难得的是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气质,谁都无法将她和一个风尘女郎联系起来,“是的,戈埃蒂医生。他声音很奇怪,粗粝得像是两张砂纸相互摩擦。” “比如,这样?”寄秋拿起手边的亚麻布和纸张交叠在一起遮住嘴巴发出声响。 “没错,就是这种声音!”唐娜忙不迭地点头。 寄秋放下手里的工具,“他在面具里藏了一种机关,会改变发音的语调。这个人十分在意自己身份被人看穿。” “啊,那我该怎么做呢?”唐娜忧心忡忡地问道,她想到那双冰凉滑腻的手,心里有些害怕。 “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并且表现出对他的真面目不感兴趣。”寄秋安抚着不安的女孩,她摩挲着下巴说道,“你刚才有提到过,他把你包养下来,不允许你跟之前的情人再有来往?” 唐娜点了点头,她低头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红痕,“不仅如此,他不喜欢我穿暴露的衣服,甚至有特殊爱好。” 寄秋握住唐娜的手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力道控制得恰倒好处,看起来可怖。 但没有出血,她从身后的药柜里取出一罐药膏,“涂上这个会好一点,用药期间不要饮酒,不然会留下疤痕。” 唐娜在交际花中不是受欢迎的那一批,跟那些娇艳的花朵相比,她更像小雏菊,之前的情人大多是温吞的派头。 在一个月之前,她的老情人一脸神秘地把她带到一个假面舞会上,在那里她认识了这个怪人,原本只想展开一段露水情缘,没想到却无法脱身。 ‘中意干净的女孩,有不可见人的癖好。’ ‘手上没有茧子=养尊处优(?)’ ‘不想让别人认出来,在社会上很有地位,评价应该属于正面。’ “他穿着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唐娜低头回忆了一下,“没有,他每次都只把自己笼罩在黑袍下面,即使做的时候也不会脱下衣物。” “他身体上有什么畸形吗?” “我看不出来,至少我没有在白天见过他,他把我养在郊外的别墅中,一周只会出现两三次,而且都是在夜晚。” 寄秋了解完大部分情报之后,她让唐娜从房子后院的小门走出去,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用大脑进行演绎,她结合了种种线索,做出了最大胆的猜测,这个人来自宗教,身居高位。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一周后,她接到了唐娜自杀身亡的消息。 “自杀?!”寄秋眉头紧皱,她一周前见过唐娜,精神很正常,不可能突然自杀。 “是的,这个可怜的女孩被人发现时已经挂在房梁上两天了。” 阿娜伊斯神色怜悯地说道,她在这条路上见过太多年轻的生命香消玉殒,心脏早已被锤炼得无比冷硬。 “我可以看看她的尸体吗?” “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我先提醒你这可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通过阿娜伊斯的关系,寄秋得以来到停尸房,她戴上手套,掀开手底下的白布,唐娜的躯体已经僵硬,脸上出现了尸斑。 阿娜伊斯站在不远处,看着青年在女孩的尸体上翻看检查,明明认识很久,但她总觉得自己对其的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寄秋面色平静地盖上白布 “你怎么看出来的?”阿娜伊斯好奇地问道。 寄秋走到尸体的另一侧,她举起尸体的手臂,“你看她的手,手腕严重出血,凶手应该是绑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在用绳子勒住她的脖颈。” “既然你都可以看出来了,那么警官也一定可以发现这个疑点,他们为什么一致默认自杀结案呢?” “因为凶手的身份吧。”寄秋脱下手套揣进口袋里,她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可惜没有证据,“他犯案是临时起意,唐娜是在运动的过程中死亡,她看到了对方的脸,为了保守秘密,所以将她杀害。” “你怎么知道是运动的过程?” “我在她大腿・根・部看到某种干涸的液体,还有她的下部位,有轻微的撕裂,一周前我给她做过全身检查,大概记得她身体上旧伤的位置。 跟之前相比多了不少痕迹,唐娜死在情人的房子里,无论如何,警局都会找房子的主人询问。这么明显的包庇。” “那个人我认识吗?”阿娜伊斯内心忐忑,她刚刚已经在脑海里确认自己的情人没有作案时间。 “当然,你做礼拜的时候就能遇到他。”寄秋叹了一口气,把唐娜的手臂塞到白布底下,“她还有亲人吗?” “没有,她双亲曾在马赛某个贵族家当佣人,因为犯了错事被打死,唐娜从那里逃了出来,来到巴黎后身无分文,没有一技之长,只能从事这种行业。” “那就给她选一块好一点的墓地下葬吧。”寄秋从口袋里掏出五百法郎递给阿娜伊斯。 阿娜伊斯没有接,她脸色晦暗不明,“这个不需要你来做,我已经帮她买好了墓地。” “那我们走吧。” 寄秋大步离开停尸房,她召来一辆马车,把阿娜伊斯送上去。 “你去哪?”阿娜伊斯连忙从窗口探出头来,她看着面上云淡风轻的青年医生,心里有一大堆话想说,但害怕被旁人听去而牵连到对方。 “圣埃蒂安德蒙教堂。”寄秋说完就毫不留恋地离去,大衣的袍角翻出一道波浪。 她来到教堂的时候,牧师和教徒正在把弥撒分给周围乞讨的穷人。 “戈埃蒂伯爵?”为首的牧师认出来人。 寄秋对于他们认识自己不感到意外,毕竟她每个月都会随机选择看不起病的人进行义诊。 “请问你们的主教在吗?” “威弗列德主教在给信徒做告解,您可以在忏悔室外面稍作等待。”牧师说道。 寄秋这辈子第一次踏入教堂,她看着面前的巨型十字架,上面是受难的耶稣,她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反而端详起来花窗上的浮雕。 过了一会儿,忏悔室走出一个脸上如释负重的信徒,他嘴里念叨着一串感恩主的话。 等到信徒离开后,寄秋才看到威弗列德主教从忏悔室的另一端走出来。 威弗列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样貌慈爱可亲,身形高大健壮,与他壮硕身材不符合的是,他有一双骨感分明的手。 ‘他的手很修长,保养得很好,非常适合用来弹钢琴,那双手令人印象深刻,恐怕女人都会嫉妒。’寄秋脑海里回闪过唐娜的话语。 “幸会,主教。在下是陛下的私人医生,阿德里安・戈埃蒂。”寄秋彬彬有礼地说道。 威弗列德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我认识您,戈埃蒂伯爵,陛下最信任的宠臣。” “您到此是来做祷告,还是来忏悔?” 寄秋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天主教信徒。” “只要您不是异教徒,我们不会把您驱逐出去。”威弗列德看起来十分温吞,被这么挑衅也没让他表情有所变化。 “主教大人,有没有夸赞过您的手很好看?”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威弗列德愣了一下,“或许有吧。” “我注意到您的虎口受伤了,这么一双高贵的手受到伤害,让我这个医者于心不忍,我可以为您包扎一下吗?” “噢,这点小伤,过几天就会结痂,无需劳烦您了。”威弗列德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指。 寄秋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从口袋里掏出简易的包扎工具,“很简单的,只需要几分钟就好了。” 威弗列德心里升起一丝怀疑,但他不认为一个(女支)女会跟宫廷医生扯上关系,再加上他之前排查过那个女人的人际关系,跟戈埃蒂伯爵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哎,那就拜托您了。” 寄秋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给伤口消毒,她瞥了一眼伤痕,就用纱布包扎好,“好啦,这几天饮食尽量以清淡为主。” “谢谢您,医生。”威弗列德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一点也不影响自己手指的灵活性,“您的包扎技术真的是太好了,刚才我还在担心无法弹奏钢琴了。” “多谢夸奖。”寄秋收拾了桌子上的残局,最后走到教堂大厅的耶稣像面前,简单地做了个手势,‘果然是他。’ 威弗列德看到青年医生虔诚的神色,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喜色,‘若是能把戈埃蒂伯爵拉过来。……’ “时间不早了,请容许我告辞。”寄秋微微鞠了一躬,离开教堂。 她终于确认针对她的那一拨人属于哪一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7 22:57:39~2021-12-08 23: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七七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寄秋结束了休假回到宫廷,解决一个威弗列德还会出现第二个威弗列德,想要杜绝这种现象,就要把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她坐在众议院的席位上,听着那些贵族们在哭诉用度不够。 莱安神色冷酷地驳回了为首老贵族的诉求,“我觉得你们的薪资已经足够高了,如果还嫌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减去一半。” 在座的国王不是菲利普一世,不会被人桎梏,他大权在握,喜怒无常,处置罪臣的手段极其残忍,上一个贪污救济堂公款的官员被他下令丢进了狮子笼。 年轻的君王这种血腥的手腕,几乎没有人敢当场反对他的意见。 男人冰冷的声音盘旋在议会厅上方,碧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席位上的贵族和大臣。 就在此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陛下,近期城内大街上多出了很多没人要的婴孩,我提议专门为这些孩子开一个救济院。” “陛下,我们没有经费了。”财政大臣小声说道,他头发已经花白,看起来随时可以去见上帝。 “那就从我的花销里扣除,还有那些古董,可以拍卖出去。” 莱安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懒洋洋地倚靠在椅子上,像是一只饱餐后的雄狮。 “不,不,这不符合规定!”一众大臣们连忙反对,如果国王表现得过于简朴,那么他们依旧过得奢靡,就会被公民指责。 “规定是人类给自己的行为画了一个圈,时间推移的过程中,我们要做的是把圈子扩大,而不是古板愚昧。” 莱安的声音带着一丝讽刺,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大臣的想法,只需要他们照做,“一个月后我要看到那家孤儿院,今天就这样吧,散会。” 国王离开后,议员们想找到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进行冷嘲热讽,但青年早已不见了身影。 “孩子很健康。”寄秋给莫德把完脉后说道,她开解着神色忧郁的王后,“您可以做点喜欢的事情,保持开朗的心情对胎儿的发育有好处。” 王后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下一秒就偏过头控制不住干呕起来,“抱歉,我最近反应有些严重了。” “这是很正常的孕期反应,您可以顺应着自己的心情吃一点自己喜欢的食物。” 寄秋掏出笔在纸上唰唰写下几张食谱,然后交给一旁的侍女,“你可以让厨房按着上面的配方做一些吃食,可以缓解你们主人难受的感觉。” 自从怀孕后,莫德对寄秋的心思没有以前那么强烈,她意识到面前的青年即使再像,也不是她刻在脑海里的那个人。 八个月后,王后开始生产,在旁人眼里,这个孩子属于早产儿,经验丰富的产婆在产房里进进出出,端出一盆血水。 莱安面色如常,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忙碌的佣人。 “那个房间里有您的妻子,还有您未来的继承人。”寄秋看了一眼周围记录的史官轻声提醒道。 莱安抬起头,他看懂青年医生眼里的含义,“我只是在用沉默掩饰自己内心焦急的情绪。” 史官尽职尽责的记录着这一切,他笔下的文字不带任何感情,只做客观的描述。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一声洪亮的啼哭声,伴随着恰好敲响的钟声,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 “陛下,是一位小王子!”产婆抱着柔软的襁褓走出来,她满脸喜色,比莱安这个亲爹还高兴。 莱安看着面前皱巴巴的红猴子,他不经意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再看第二次,而是询问王后的状况。 “王后殿下耗尽力气昏睡了过去,明天就会醒来。”产婆回答道。 寄秋轻手轻脚检查了一下婴儿的状态,她用手包裹住他握成拳头的小手,“一位很健康的小王子。”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殿下。” “你很喜欢这个孩子?”莱安面对这个丑孩子激发不出来一丁点父爱,“他长得好奇怪。”就差直接说他丑了。 “陛下,新生儿都是这样的,过一段时间就好啦。”寄秋放开王子活力十足的小手。 “是的,陛下,依照我的接生经验看,王子长开后一定十分俊美,他比那些足月的婴儿还要健壮,完全不像早产儿呢!”产婆兴致勃勃地说道。 襁褓中的婴孩像是感受到父亲讨厌的情绪,发出嘹亮的魔音,对耳膜发起了进攻。 ‘哦豁,干哭啊。’寄秋看着小王子没有任何泪水的小红脸,摸了摸他嫩得出水的肉脸,“他应该是饿了,在王后醒来之前,先放到乳母那里照顾。” “一点也不讨喜。”莱安脸色冷淡,他揉了揉被吵疼的耳朵。 “您不能跟一个刚出生一天的孩子计较,虽然殿下的声音确实有些大了,但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 寄秋之前接触最多的孩子都是可以满地跑的,即使见到婴儿床上的小孩,也乖乖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她没想到莱安对自己的亲崽都那么嫌弃。 “您想好名字了吗?”寄秋好奇地问了一句。 “奥古斯特,奥古斯特・德・菲利普。”莱安对此早有准备,很快给出了答案。 奥古斯特的含义有领导者的意思,看得出来他已经准备把这个婴儿培养成一名出色的继承人。 “奥古斯特?很好的名字。”寄秋这种起名废物向来是想不出来这种有寓意的名字。 奥古斯特的诞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莱安和贵族之间的摩擦,全国上下都对此表示欢呼,公民们相信这么一位杰出的父亲一定会养出下一位符合公民心意的国王。 百日过后,王子褪去身上的潮红,变得白白胖胖的,他有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和黑色的大眼睛。 寄秋走出实验室,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自从王后生产完,她就把自己泡在实验室里研究链霉素。 长久以来呆在阴暗的室内,她的肤色透露着不健康的苍白。 “看来得要调养一下身体。”寄秋自言自语道,她是想快点研究出抗生素,但不想在研究出来把命给作没了。 她打算先去莱安那里汇报一下工作进度,之后请假回家去见证玛格丽特的订婚典礼。 ‘希望王后已经推测出来真相。’她想到王子现在应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要遗传父母,就不会长得太丑。 寄秋走在熟悉的走廊上,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仆人们看她的眼神很古怪,像极了她平常隐晦的吃瓜表情。 “嘿,贝蒂,你是给王后送餐吗?”她用着平日里和善的面孔跟女仆打招呼。 贝蒂脸色有些惶恐,她吓得后退几步,绕过寄秋跑开了,仿佛看到了吃人的野兽。 ‘怎么回事?’寄秋琢磨不出这种反常的举动,尤其是她刚刚提到王后。 ‘难道王后误以为她跟我发生了一夜情,这件虚假的事情被她暴露了?’ 她大步朝着莱安的办公室走去,不管别人怎么想,但一定要给他解释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国王无论有多宠爱这个臣子,要是得知“他”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一定恨不得活活扒皮。 “陛下!”寄秋气喘吁吁地推开莱安办公室的大门,她发丝慌乱,完全不见平日那副清冷的派头,“您听我解释!” 莱安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手里抱着一个穿着连体衣的婴儿,他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你要解释什么呢,阿德里安?” “那些谣言。”寄秋喘着粗气回答道。 “噢,什么谣言?”莱安挑了一下眉头,随即逗弄着奥古斯特,让他发出不满地咿呀声。 寄秋面对莱安的明知故问,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关于我的。…更准确来说是我和王后殿下。” 莱安把孩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你解释吧,我听着。” “您要相信我,我和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切都是误会,一位地位高贵的女人,怎么看得上我这个小小的宫廷医生,这太荒谬了,不是吗?” “而且在下没有跟王后单独相处过,怎么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句话是谎言,那段时间王后时不时来找她,寄秋都控制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除了把个脉,啥都做不了。 “我相信这一定有什么误会。”寄秋神色坚定地说道。 莱安眨了一下好看的碧色眼睛,他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多么真诚的解释啊。” “你就是用这种无辜的面孔骗得我的信任吗?” “陛下,我不懂您的意思。”寄秋抿了一下嘴唇,她不理解为什么学生不相信她。 莱安抱着婴孩缓缓走过来,最终把他交到寄秋手里,“你对着他的脸,还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吗?” 寄秋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柔软的婴儿,连忙调整了一个姿势,等她看清奥古斯特的长相,差点松手,“……怎么可能?!” 黑发黑眼的奥古斯特,有着熟悉的五官,这张面孔寄秋天天洗漱都能在镜子上看到。 法兰西未来的国王跟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放在一起都没人质疑他们血缘关系。 第218章 寄秋在大脑里疯狂搜罗着属于阿德里亚娜・弗朗斯的记忆,她百分之百肯定原身就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 弗朗斯医生家里世世代代都在巴黎生活,早逝的弗朗斯夫人也跟英国扯不上一点关系。总结完了之后,弗朗斯一家都没有别的国家血脉。 那么,她又怎么解释奥古斯特王子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事情,如果她要真是个男的。 说不定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在某个时间段和莫德王后有过露水情缘。 寄秋最后只能弱弱地吐出一句,“我也不知道,陛下。” 奥古斯特王子动了动小鼻子,闻到一股苦味,他嘴巴一撇,又开始哇哇大哭。 ‘要命,这瓜娃子嗓门比外面的钟声还要大。’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小孩的寄秋,心里越来越烦躁,想把这个给她添乱的小鬼丢出去。 莱安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他丝毫不受影响,“你知道秽乱宫廷,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我不知道,陛下!”寄秋被哭声闹得有些崩溃,她试着轻轻拍打孩子,但换来的是更大的哭嚎,“但我和王后殿下真的没有一丁点交集!”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改行,不研究抗生素,直接研究DNA。 “您要不要试一下滴血认亲?”她卑微地建议道。 莱安笑容带上嘲弄,“老师,你忘了之前有讲过,红细胞只有细胞膜,滴进水里受到压力,红细胞在清水里胀破,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看上去在水里都是融合的。” 寄秋在心里唾弃自己,为什么当时要教他那么多,还把自己所有的医学知识教给了莱安。 莱安看了一眼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婴儿,他走上去把奥古斯特抱了回来,大手轻轻抚过小孩子肉肉的脸颊。 奥古斯特嗅到熟悉的气味,他哭声渐渐小了起来,吮着莱安的手指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眼痕。 ‘父子连心,这还不能证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寄秋在心里呐喊,奥古斯特对她排斥得厉害,但却依恋莱安。 然而她并不能这么喊出来,王子跟她长相相似这一点注定让她的语言变得苍白无力。 ‘难道我要告诉他事实?’寄秋默默思考着,至少莱安看起来不像是想象中的暴怒。 她手放在自己的领结上,打算简单粗暴的证明自己无法让女人生孩子。 “陛下,我……”寄秋鼓起勇气开口,就被奥古斯特放出一连串的屁给打断了,该死的熊孩子,跟她天生八字相克。 “我会下令处罚宫廷里散布谣言的仆人,奥古斯特依旧是我的继承人。”莱安用着平静的口吻说道,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我会掐灭一切流言的源头。” ‘虽然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为什么你表现出一副甘愿带绿帽子的样子。’寄秋心里的小人在愤怒地捶地板。 ‘这真的是你的崽!保真!’ 莱安招来女仆把睡着的奥古斯特带下去,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你走吧。” “遵命,陛下。” 寄秋站在窗口,看着平日里碎嘴的仆人被拖走,嘴里发出求饶的哀鸣。 她清楚谣言传播那么快不仅仅是王子跟她长得像的缘故,这只是一个催化剂,后面还有势力在推波助澜。 寄秋闭着眼睛回想着那些仆人口中的话语,轻松地摘出重要的线索。 ‘王后跟宫廷御医苟且。’ ‘阿德里安・戈埃蒂是异教徒。’ ‘伯爵迫害王室。’ 这些言论处处透露着宗教和贵族的手笔,如果她真的只是个医生,那么她估计被人搞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法兰西各地科普医理知识,让人们明白某些事情的原理,触碰了宗教的利益。 利用国库建立孤儿院,免费为公民接种牛痘,触碰了贵族的利益。 一夜之间,城内流言四起,隐约有扩大的趋势,迫于国王的威严,宫廷内的仆人嘴巴紧闭,不敢说出一句话。 莫德张嘴大口呼吸,她像是案板上缺水的鱼,感觉自己要窒息而亡。 就在此时,一张混合奇怪味道的手帕轻轻盖在她鼻子上,莫德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一样。 “殿下,您还好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莫德抬起头看向来人,青年医生目光平静温和,仿佛身处自己的研究室,而不是半夜王后的卧房。 “戈埃蒂医生?!”王后惊慌失措地捂住嘴,她焦急地看向卧房门口,贴身侍女一般都是在旁边的小房间休息,随时待命。 “不用担心,我点了迷香,她们可以睡个好觉。”寄秋指了指敞开的窗户,意思是她从那里爬上来的。 莫德像是卸掉全部力气依靠在床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靡,“我很抱歉……” “不要这么说,您也是受害人。”寄秋轻声说道。 莫德看向眉眼俊朗的青年,她像是忏悔般开口,“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进来了。” “我知道。” “那时候我意识很清醒,本可以去叫贝芙丽带我离开,但我放纵了自己,抱着侥幸的心理不会被人发现。”莫德就着手帕继续吸了一口,缓解自己跳动剧烈的心脏。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依旧心存侥幸。我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像……” 寄秋站在床边,看着话语颠三倒四的女人,她轻叹了一口气,“您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我看出来殿下是有意识的,作为一个医生,很容易从瞳孔中看出一个人的状态。我给您烧了一粒自制的安神香,后面您就安静下来。” 莫德坐起身,她蓝色的眼睛里充满茫然。 寄秋看了一眼镇静下来的莫德,她继续说道,“我原本打算离开,这时候陛下突然创了进来,他已经喝醉了,只看到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床上还有个人……” 她耐心地为王后还原当天的景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无论是谁看到那副场景都会想到不好的事情。于是我在油灯里加入使人致幻的迷香。即可以解决您身上的药性,又可以打消陛下的怀疑。” “所以……” “奥古斯特是陛下的亲儿子。”寄秋交代完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舒服多了。 “奥古斯特不是……”莫德王后已经陷入错乱,她喃喃自语,“那么为什么?” “殿下,您曾说的那个人,他跟你有血缘关系吗?”寄秋目光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其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莫德捂住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流下一行眼泪,过了好久,她才缓和过来,声音充满了悲哀,“他和我拥有同一个母亲。” ‘原来如此。’寄秋恍然大悟,实际上奥古斯特长得像他舅舅,而他舅舅长得像他外婆。 “我们真的很像吗?”她忍不住问道。 “你们有着一样的眼睛,同样的发色。”莫德直白地看着她,像是透过青年医生看另一个人,“我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相爱了。我永远忘不了,满心欢喜的向母亲提出自己的心意,却迎来那样的结局。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选择了参军,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节哀。”寄秋递上手帕,她不想评价别人的事情。 这件事属于英格兰皇室的秘辛,即使告诉莱安,也不可能公之于众,只盼着奥古斯特王子懂事点,争取长开了像自己老爹。 她心里的疑问总算被解开,于是向王后提出告辞,“您余生幸福快乐,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说完后,寄秋抓着窗口垂下来的麻绳,一路滑了下去。 莫德把身子探出窗口,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坊间的流言无法控制,传播得越来越快,一些小报上大肆报道医生和王后发生的事情,仿佛他们在床底下亲眼所见。 下一则重磅炸弹改变了市场的议论,国王突然感染风寒陷入昏迷,这时候谁也不去管御医和王后的事情,都在担心国王的状况。 寄秋坐在莱安的床边为他检查,发现他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了。 ‘必须尽快配出解药。’她丢下一干医生,脚步匆匆地赶往自己的实验室。从书架上取下书本飞快地翻起来。 ‘不是这本。’厚重的书本被丢到地上,发出厚重的响声。 ‘也没有!’ ‘都不是!’ 她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回忆着莱安的脉象。 寄秋进入自己的记忆宫殿,她翻阅着之前世界的记忆,想起来自己曾经救过一个叫格罗西的阉伶,后来他成了自己的专属模特。 格罗西从迫害过他的教皇那里偷偷学了一堆失传的药剂配方,其中有很多致人昏迷的毒药。 寄秋把那些配方整理一番,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解药。 她睁开眼站了起来,开始给莱安配药。 两天后,解药配了出来,寄秋如释负重,她忍不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把解药放到口袋里准备给莱安喂下去。 就在寄秋刚走到国王卧室门口,就出来一列士兵,他们一齐上前压住她。 寄秋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佩剑,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 “拉伯雷阁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法兰西内阁大臣神色高高在上,他展开手里的羊皮卷,一字一顿地读出上面的内容,“宫廷医生阿德里安・戈埃蒂,通(女干)王室,指染王室血脉,您因自己所犯下的罪过被逮捕。” “逮捕我是国王的权利,您有什么资格下达通缉令?”寄秋眼神锐利,她肩膀被人死死压住。 “陛下生病期间,由我来辅佐奥古斯特王储监国。”拉伯雷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 寄秋被人丢进阴暗潮湿的牢房,她周围爬满了灰色的大老鼠。 那些罪名,十个头都不够砍。如果莱安没有苏醒,等待她的就是断头台。 寄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在那些人把她外套扒下来的时候把解药传到了她胸口的绑带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09 23:34:31~2021-12-10 18:0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太 20瓶;见证者 10瓶;十七七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9章 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一丝光亮照了进来。 “杜瓦尔先生,好久未见。”寄秋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靠在湿乎乎的墙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阿尔芒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红宝石贿赂狱警,“我可以和他单独谈谈吗?” 警卫把红宝石塞入自己口袋里,语气生硬地说道,“你们只有十五分钟,不要妄想着帮助罪犯越狱,外面的士兵配着步(木仓),随时可以把你击毙。” 等到卫兵离开后,寄秋睁开眼睛,“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的,脚步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 “我没想到入狱后见到的第一个是你。” 阿尔芒在地上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我和玛格丽特用了所有的关系,投入全部可用的资产,都无法为你保释。” “当然,他们甚至已经伪造好了供词,只需要等到明天把我送到断头台。” 寄秋声音平静无波,“不要在我身上浪费钱了,不值得。”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阿尔芒皱着眉头问道。 “贵族,教宗,大资本家。” “我不明白,明明你可以当个闲适的贵族,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阿尔芒不解地问道。 “你有去过贫民区吗,杜瓦尔先生?” 寄秋没有正面回答,黑暗中看不清阿尔芒脸,但她已经从他的语气里推测出他现在的表情,“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除了身体,灵魂都可以出卖,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都瘦骨嶙峋,传染病在那里蔓延,他们食用着腐肉,喝着不干净的水。在不远处的城中心,贵族们用牛奶洗澡,打死家中的仆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贫穷的家人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工厂供资本家剥削,他们通常活不到成年。而年轻貌美的女孩沦落成为风尘女郎。” “我知道了。戈埃蒂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尔芒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他都达不到对方那种精神高度,他想到家中哭肿眼睛的未婚妻,心里忍不住为这个青年感到惋惜。 “你说过当时因为我是伯爵,税务官先生才同意你和我姐姐的婚事,而我现在不是伯爵了,那你会不会抛弃我姐姐?” 阿尔芒摇了摇头,又想到对方看不到,连忙说道,“不会,玛格丽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我爱她不是因为她的伯爵的姐姐,等到…我打算带她离开巴黎这个伤心的地方,回到乡下一起老去。” 寄秋听出了阿尔芒省略的意思,她忍不住笑出来,“我还没死呢。” 阿尔芒尴尬地轻咳一声,“你说过一个男人想要给女人幸福,不仅要过好现在,还要规划好未来。这是我能为玛格丽特做出最好的选择。” 话音刚落,门被粗暴地敲响,“杜瓦尔先生,时间到了。” “杜瓦尔先生,请告诉我的姐姐,不要为我感到难过。”寄秋温和地说道。 阿尔芒看着那双墨色的眼睛,重重点了下头,“我会照顾好她的。” 铁门再次合上,牢房里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天,寄秋被人大力拽了起来,她脚腕上带着沉重的镣铐,接着两个士兵把她塞入马车,她对面坐着一位穿着干净整洁的牧师。 寄秋凑到玻璃车窗面前吹了一口气,上面瞬间起了白雾,她伸出手指在花了的玻璃上画了一个笑脸。 “你第一次来做这项工作吗,先生?”寄秋扭头看着面前青涩的年轻人。 年轻的牧师抿紧嘴巴,点了点头,他不断摩挲着手里的十字架,整个车厢里只有他的心跳声。 “不要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寄秋神色轻松地说道,她翘起腿,兴致勃勃地透过笑脸看外面的景色,“那么多人,怎么都朝一个方向走呢?” “他们…他们是去…去刑场。”牧师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噢,都是来看我的吗?”寄秋笑了笑,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边,“你这里有果酱。” “噢,噢。”牧师连忙拿袖子用力蹭了一下,他垂下眼睛,“我会诚心为你做祷告的,戈埃蒂先生。” 寄秋被关押的巴黎古监狱在塞纳河畔旁边,而她将要被带往郊外的圣・雅克栅栏刑场,到达目的地后,她没等士兵拖拽,自己跳下了马车。 四周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中间空出了一条小道,士兵们推囊着压过来的人群。 寄秋目不斜视地踏上那条小道,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不——” 大家看向声源处,那里伫立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郎,犹如山茶花一样的女人看起来快要昏过去,她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努力不让自己晕倒。 寄秋闻声扭头看过去,她看到玛格丽特身边的阿尔芒,动了动嘴唇,然后继续走向断头台。 阿尔芒看出来青年想要表达的话语,照顾好我的姐姐。 青年医生来到台阶前,她冷漠地看了一眼按住她手腕的两个士兵,两个男人被这道视线吓得收回手。 人群中传来呜咽声,一道接着一道响起,有人冲破士兵的防线,继而又被暴力的扔了回去,有的人高声呼唤着阿德里安・戈埃蒂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即使青年医生外在无比落魄,苍白的脸上带着泥土和细小的伤口,这一切都不影响她身姿挺拔,让人们想起了她为贫民看病的身影。 寄秋登上最后一个台阶,她看着台下的人,可以叫出来每一个人的名字,她曾经的病人都来了,年轻的女孩们脸上挂着泪水,有的人撇开头,不忍心看到令人伤心的场面。 侩子手头上带着麻布袋,只露出两个眼睛,他握着斧头的手心开始出汗,下面观刑的人跟平日大声欢呼不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戚,他怀疑自己若是没有戴头套,下了刑场就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青年把脑袋放在沾满鲜血的刑架上,她抬起头看着台下为她流泪的民众,‘原来呆在断头台是这样的场景啊。’ 一旁的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频繁地看向手里的怀表,钟表上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侩子手单手拿着斧头,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水,他余光盯着行刑官,咽了一下口水,“时间到了吗,先生?” 行刑官看着手里的怀表,脸色镇定地说道,“还没有。” 过了一会儿,侩子手再次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到时间了吗,先生?” “……到了,开始吧。”行刑官死死攥住手里的怀表,他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侩子手举起手中的斧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在斧子快要落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的嘶鸣声在寂静的刑场上格外明显,黑马上的官员举着手里的羊皮卷,“陛下的赦免令!!” 侩子手立马丢开手里的斧头,他立即退后几步,面具下的脸露出轻松的笑容。 广场上响起爆炸般的欢呼声,男人们往天空丢出头顶的帽子,女人们互相拉着手笑了起来,孩童们眼神懵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玛格丽特!阿德里安被赦免了!”阿尔芒用力抱住身边的未婚妻,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喜悦。 玛格丽特更激动了,她倾倒在阿尔芒身上,“感谢仁慈的陛下!”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亲吻,不止他们,夫妻和相爱的小情人都高兴地吻着自己的爱人。 寄秋站起身,她拍了怕裤子上的灰尘,转过身同行刑官互相点头致意。 她走下断头台,周围是热烈的掌声,他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青年医生重新回到宫中,恢复了之前的身份,她看到门口迎接她的国王。 莱安走上前把她拥入怀中,“阿德里安,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寄秋迟疑了一下,抬手拍打着他的后背,“您还好吗,陛下?” “丹尼斯送来的药很及时,他告诉我你被送到圣・雅克栅栏刑场。” 莱安无法想象失去青年的后果,他成为国王的初心都不在了,这个国家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去刑场参观了一下。”寄秋语气轻松地说道,她像之前那样揉着面前大型犬的脑袋,“别害怕,陛下。”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国王在得知自己的宠臣被送往断头台那一刻起,他脑海里就已经决定了那些人的下场。 “我相信您。”寄秋抽出身,她摸了摸莱安的脸颊,“我一直都相信陛下。” 一周之内,参与计划的人全都被判处绞刑,家眷驱逐出境,终身不得踏入法兰西。 “戈埃蒂医生,您来教堂是为了忏悔的吗?”威弗列德穿着主教袍子,他手里握着包装华丽的圣经。 “当然不是。”寄秋踏入教堂,她摸了一下教堂里的雕像,“安东尼大师的作品。” “那么您是在做什么的?”威弗列德心脏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寄秋笑容和煦,她看向门口,不一会儿出来一列身穿盔甲,带着头盔的骑士,他们盔甲上印着法兰西的鸢尾花,“您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可以猜得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威弗列德肥硕的身影肉眼可见变得萎靡起来,他跌坐在教堂里的长椅上,“为什么?” “为什么?噢,我可以推理一下,您要问的是为什么国王会苏醒,为什么我会从断头台上走下来?为什么我要这么针对宗教?” 寄秋反坐在他前面的长椅上,把腿伸进椅背的缝隙中,“我是一个很宽容的人,我的病人们都夸赞过我的善良,善良的我很乐意为主教解释这一切。” “荆棘军团的团长丹尼斯,他听命于国王陛下,第二听命于我,这一切不需要任何信物。 巴黎古监狱安插着军团的人,我把解药做了两份,分别交给不同的两队人,一队是所属众议院的典狱长,一队是所属军团的守卫队长。”寄秋晃动着长腿说道,她看着面露不甘的主教。 威弗列德咬牙切齿地问道,“那要是他们都无法把解药送到国王身边呢?” 寄秋瞥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士兵,他们摘下头盔,露出整张脸。 威弗列德认出了其中一个人,“你是那个行刑官?!” 行刑官奥利维・勒迈尔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脑袋,“很荣幸能让您记住在下这个小人物,威弗列德主教。” “或许,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下另一位先生。”寄秋把脑袋放在椅背上,“拉法尔・伯纳德,兼职侩子手。” 威弗列德脸色透露着灰败,“所以,刑场里的士兵也有你的人吗?” 寄秋鼓了鼓掌,“是的,若是时间到了,伯纳德会在最后一刻停下斧头,勒迈尔会掏出信号枪发出信号,人群中隐藏的人会煽动群众,制造混乱。” “而我会趁机离开刑场。” “若是国王无法醒来,你会怎么做?”威弗列德自暴自弃地问出心里最后一句话。 青年医生懒洋洋地挠了挠自己的卷毛,“我不介意让奥尔良王朝变成戈埃蒂王朝。” 她目光柔和,让人想起草原上悠哉游哉吃草的绵羊,“至于为什么针对宗教,我觉得上帝花了七天创造世界这个说法很愚蠢。” “相信这个说法的人不是愚昧就是黑心肠。” “好啦,我说得够多了,衷心的祝愿威弗列德主教回归上帝的怀抱吧。” 寄秋从椅子上起身,她身后的伯纳德和勒迈尔把威弗列德从椅子上拖起来,把他按在十字架前面,兼职侩子手的伯纳德举起手里的重剑,像是在断头台举起沾满血迹的斧头一样,用力砍了下去。 鲜红的血液溅到了十字架绑着的耶稣的身躯上,伯纳德捡起威弗列德的头颅丢进竹篮里,“戈埃蒂先生,解决了。” “不错,伯纳德,勒迈尔。”寄秋眼神带着温和,她说出一串赞赏,让两个人内心充满骄傲。 ‘如果由戈埃蒂先生当国王的话,一定是一位仁君。’伯纳德在心里默默想到。 在莱安还未成长起来的日子里,寄秋自己培养了一批只听命于她的士兵,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出身低贱,父母身亡的孤儿组成,她借着莱安的手,把这些人暗自安插在政坛和军队各个地方。 她曾救助过的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士,一部分想要从良,寄秋便安排从良的(女支)女跟她训练的战士培养感情,组建家庭。 寄秋走出教堂,看着夜空中的明月,“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她身后站着整齐划一的骑士,银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显现着寒光。 第220章 阿娜伊斯带着怒气拍打着寄秋的脑袋,“戈埃蒂,你这个黑心肝的家伙!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嗷——别打了!”寄秋连忙闪开,她绕着沙发逃窜,“原谅我吧!” 一群风情各异的女孩们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吃着点心看得津津有味,有几个甚至笑倒在旁边的女伴身上。 “我就说,明明阿娜伊斯已经告诉医生那些人的阴谋,怎么还会被人送上断头台。” 克里斯汀抚摸着眼角的泪痣,她心里很羡慕阿娜伊斯能这么放肆德跟戈埃蒂先生相互追逐。 阿娜伊斯跑了几个来回,就气喘吁吁地停下,“呼~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我原本就想解决那些蛆虫,你当时的情报恰好给了我想法。”寄秋的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她轻笑着解释道,“要不然他们怎么那么容易下毒。” “你就没想过国王醒不来怎么办?”阿娜伊斯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寄秋温声说道,她手指轻叩着沙发靠背。 跟这里温馨的氛围相比,外面就是腥风血雨,莱安手段狠厉地处置了一批权高位重的大臣,用血腥手腕镇住了内阁,一时间人人自危。 他在各个岗位换上了能干的人才,打破贵族垄断官位的局面,同一时间颁布了法令,内阁的官员不再限制出身,若是有才能,皆能被任用。 他收回了宗教的所有权力,杀掉各个教堂为首的教宗,这一举动激起了宗教国的不满,有国家试图带兵攻打法国,但刚到边境就被精力十足的士兵们打了回去。 “看吧,提高军人的待遇,就会收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寄秋伫立在国王身边说道。 莱安看着手里的战役报告,那些试图攻打法兰西的军队都被打败,改变了欧洲战局。 欧洲列国再一次想起了被拿破仑・波拿巴统治的时期,统治者不约而同加强自己边境的防线,生怕菲利普二世下令攻打过来。 就在他们信誓旦旦地认为法兰西的铁骑一定会踏过来的时候,法兰西开始专攻学术层面。 莱安先在巴黎建立公费学堂,鼓励贫困的家庭送孩子来读书,这种学校跟教会创办的学堂完全不同,孩童在这里被传授数学,物理,化学等知识,表现优异的学生可以得到一笔奖学金。 国家颓靡的面目焕然一新,腐朽的政坛被重新洗牌。时间一长,穷人们脸上不再是麻木不堪的神色,他们可以靠着勤劳接受政府设立的工作岗位,这些人被安排修建公共设施,清理街道等工作来赚取薪酬。 寄秋穿着定制的燕尾服,她示意苏西起身,自己坐在玛格丽特身后的椅子上,她从苏西手里接过梳子,一下一下梳理着手下的秀发,“你开心吗,玛格丽特?” “噢,简直不能再开心了,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玛格丽特穿着洁白的婚纱,她看着镜子中盛装打扮的自己,“阿德里安,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寄秋手指翻飞,帮玛格丽特编了一个漂亮的发型,她垂下眼眸,“我也是,亲爱的玛格丽特。”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她跟镜子中的玛格丽特对视,茶花女没有被恶疾缠身,她现在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眼里充满对未来的期望。 “真的吗?”玛格丽特勾起嘴角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珍珠项链,那是阿尔芒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真的,我向上帝发誓。”寄秋笑得眼睛弯弯的。 苏西忍不住插嘴,“先生,我们要相信科学。” “苏西!”露易丝太太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任何改变!” 玛格丽特笑弯了腰,她捏了捏寄秋的脸颊,一如当初的少女,“我就知道你是瞎扯的!” “噢,先生,小姐,时间到了!”露易丝太太看了一眼钟表立马出声催促。 “看来我还是要把你交给那个男人了。”寄秋叹了一口气,“总觉得你被人抢走了。” “我是你姐姐这一点不会改变,你只会多一个家人来疼爱你。” 玛格丽特整理了一下头纱,她想到即将到来的场景,露出羞涩的笑容。 玛格丽特挽上寄秋的手臂,她看到尽头穿着西装的阿尔芒,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下意识攥紧寄秋的手臂。 寄秋察觉到玛格丽特的心情,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她把玛格丽特手交到阿尔芒手中,“希望你可以让她幸福。” 阿尔芒的俊脸笑起来很傻,他忙不迭点头,“当然,我会照顾好我的妻子。” 寄秋坐回席位上,她另一边坐莱安,“我很高兴陛下能参加我姐姐的婚礼。” “这种重要的时刻,我当然要和你一起见证。”莱安神色矜持地说道。 寄秋笑了笑,把目光移到前方,她发现主持婚礼的牧师竟然是送她去断头台的那位牧师。 牧师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片眼镜,嘴里结巴地念着婚礼的祷告词。 席位上的观众都能理解这位牧师,毕竟杀了不少主教的国王正在席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他真的是结巴。’寄秋注意到众人微妙的神态,她觉得莱安身上又背了一口锅。 这场婚礼皆大欢喜,一向板着脸的税务官老杜瓦尔先生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不要辜负你的妻子。” 阿尔芒感动地拥抱自己的父亲,“我爱你,父亲。” 老杜瓦尔先生看着阿尔芒背后的医生,又看到医生背后的国王,认命般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女儿的婚姻不受影响,儿子跟一位从良的(女支)女结婚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年过半百,名誉这种东西已经平和地看待了。 寄秋见证完玛格丽特的婚礼后,她回到宫廷的实验室,继续做自己未完成的研究。 突如其来的一件事让她不得不没日没夜研究链霉素。 玛格丽特染上了肺结核,一个月前,她举办了新书签售会,回来的时候感觉身体不适,咳出的痰中带着血丝,伴随着发热。 寄秋实验室到处都是放着土壤的培养基,她记录了上百种微生物,都没有一种可以抑制结核杆菌的微生物。 长时间的站立让她眼睛发黑,寄秋扶着桌边慢慢坐在地上,链丝菌到底是哪一个呢? “戈埃蒂先生!”端着托盘的医学助手连忙跑了过去,“您还好吗?” “没事,让我补充一下糖分就好了。”寄秋用手拿起托盘上的苹果馅饼几口就吃完了,她随意擦了擦嘴巴,“我让斯蒂文寻找新的土壤样本,他现在找了多少?” “斯蒂文还未回来,需要派人去找他吗?” 兰波扶着寄秋站了起来,他是一年前来到研究所的新人,在牛津大学攻读过生物学。 寄秋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明亮的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凝聚着她所有的心血,也花掉了国库为数不多的钱财。 带来的回报就是,这所世界顶尖的实验室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生物学和化学专家,大多数慕名而来,最终都选择加入法兰西国籍,留在这里工作。 斯蒂文带着一身灰尘走了进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样本,“这是我新找的土壤类型。” “辛苦了。”寄秋接过来,继续工作。 斯蒂文和兰波对视了一眼,他们一人抱起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走了出去,里面堆满了失败的实验品。 寄秋把土壤放到显微镜下观察,慢慢拧着细准焦螺旋,辨认着那些熟悉的微生物。 她抖动了一下眼睛,发现里面出现一个新朋友。 ‘终于找到你了。’ 一份废弃仓库收集的土壤样本。 寄秋拿着针管给玛格丽特做皮试,“可能有点疼。” 玛格丽特偏过身子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一旁的阿尔芒连忙上去握住她的手。 阿尔芒给玛格丽特掖好被子,紧跟着寄秋走出房间,他神色焦虑不安,“阿德里安,你一定会治好她的吧!” “嗯,接下来看看她会不会起过敏反应。”寄秋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阿尔芒坐在房间外面的椅子上,他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前,“我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只要能让我的爱人恢复健康。” 寄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等到时间了,她再次走进去,检查了一下玛格丽特的状态,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有过敏反应。” “真的吗?!”阿尔芒忍不住蹦起来,他上前拥抱自己的妻子,“亲爱的,马上就会恢复健康。” 病床上的玛格丽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抬起瘦弱的手臂轻轻描绘着阿尔芒的眉眼,眼里含着无限的柔情,轻声说道,“亲爱的阿尔芒,你不用再为我感到难过了。” 世界上第一例肺结核被彻底治愈的例子诞生了,这件事一时间登上了各国报纸的头条,甚至别的版块都在报道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10 23:14:13~2021-12-11 03: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1章 法兰西一夜之间建立了大量的制药厂,专门生产抗生素,一批一批药物被送往世界各地。 而作为它的发明者,阿德里安・戈埃蒂的名字再次被翻出来报道。数不清的荣誉争先恐后朝着这位年轻的医生奔来。 寄秋完全没有理会外界对她的议论,仍然潜心治学,链霉素有很大的毒性,长期使用会损害神经,所以必须搭配着别的药物使用。 这个传奇的名字影响了整个世界,但寄秋仍然过得平淡质朴,她不做研究的时候就教导一下奥古斯特王子,避免他跟莱安一样长歪。 闲暇之余,寄秋找莱安骑马打球,要不就是回到家中陪家人用餐。 期间玛格丽特起了催婚的心思,不过刚冒出苗头就被寄秋掐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要自己试药的缘故,这具身体格外脆弱,寄秋五十岁的时候就感觉力不从心。 一八六零年,王后身体状况愈来愈差,她进食越来越少。 “您最好吃点东西。”寄秋给她把完脉后说道。 莫德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虽然我努力让自己忘却他,但他在我脑海里停留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我昨天做梦的时候又梦到他了,他还是那么年轻,我却已经老去……” 王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情,弥留之际,她撤走所有的仆人,单独跟莱安聊了很久。 聊天的内容只有两个人知道,莱安走出莫德王后的卧房的那天晚上,这位寡言痴情的王后永远闭上了眼睛,她摆脱了一辈子的世俗伦理桎梏,追随自己的心上人。 莱安在法兰西局面安定的时候把王位传给了奥古斯特,自己开始享受生活。 他陪着老年的医生坐在湖泊前,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鱼竿。 水上的浮漂肉眼可见动了一下,莱安立马拿起钓竿,得到的是空空如也的鱼钩,上面的面包虫也没了。 “耐心点,莱安。”寄秋抬了一下眼皮说道。 莱安在退休后坚定地让寄秋叫他的名字,理由是现在的国王陛下是他儿子。 即使奥古斯特表示不在意,但也没被他亲爹正眼瞧过。 寄秋见识到人越老越执拗,她只能随着他去了。 寄秋收起手底下的鱼竿,钓上来一条肥美的鲈鱼,“我们吃烤鱼吧。” “多撒点香料。”莱安收拾好渔具,他把两个人的工具扛在身上。 寄秋熟练地处理好食材,“我的解剖学总算派上用场了。” 鱼骨被完美的剥离出来,鳞片刮得干干净净。 两人享用了一顿鲜美的午餐,伴随着夕阳回到王宫。 二十年后,寄秋意识到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躺在床上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莱安坐在她床前,“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实验室晕倒了。”莱安侧过身子让医生给她检查身体。 “今天多少号?” “三号,你已经睡了两天。” 寄秋看着手边给她把脉的医生,在她的带动下,法兰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触中医,开始尝试中西结合治疗方法。 中年医生放下手,他神情怔住了,“您……您……” “莱安,我是医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寄秋费力地坐起身,她看了一眼奥古斯特的专属医生,“你让他走吧。” 莱安坐到床边,握住寄秋的手,“阿德里安……” “时间过得真快啊。”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面前已经年迈的莱安,“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 莱安看着青春不再的人,他回忆起了那个午后,俊美清冷的青年站在门口,“你是谁?” “阿德里安・戈埃蒂,王家宫新来的医师。”寄秋温声回答道,她黑色的头发早已变成白色,“我那时候没想过会和你度过这么长一段时间。” 莱安点了点头,“你当时只想着利用我搞事情。” “啊,抱歉了。”寄秋真诚地说道。 “我早就原谅你了。”莱安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医生,他心里涌现巨大的恐慌。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寄秋感觉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 “阿德里亚娜・弗朗斯,你的另一个名字。” 寄秋一下子睁开眼睛,“你啥时候知道的?” “半个月前。”莱安憋屈地吐出来这句话,“最近我一直在回忆着之前的事情,有个不懂事的属下背着我派人调查你,他说玛格丽特・戈埃蒂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而你在给我当老师的时候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医生。” “我就说你不可能沉得住气。”寄秋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当时真应该相信他的话。”莱安懊恼地说道。 “所以奥古斯特真的是你的崽!”寄秋终于喊出压在心底的话。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莱安忍不住打击她,“王后去世前告诉我真相。再加上奥古斯特性格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古怪。” “看来你不止憋了一件事?”寄秋表示出大大的惊讶。 “就这两件,再多就没了。”莱安把寄秋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你当初一直摸我脑袋,是不是把我当狗了?” “保密。”寄秋恶劣地说道,她终于控制不住闭上眼睛,“晚安,莱安。” 许久之后,莱安感受到握着的手渐渐变冷,他轻声说道,“晚安,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戈埃蒂的逝去引起了欧洲的动荡,这位医学界的伟人最终变成历史书的一页。 照顾老国王的佣人在隔一天早上发现菲利普二世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法兰西失去了两位最重要的人,全国上下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有的人无法忍受悲伤选择放弃生命,好在被人救了下来。 黑夜降临,一队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抬着两个棺材无声无息地来到郊外的一处空地。 “陛下,到了。”军团团长下马为国王打开车门。 荆棘军团的团长丹尼斯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遗传了自己祖父带兵的天赋,成为了新任团长。 奥古斯特脸色憔悴,他走下马车,难掩内心的悲痛,他打开棺材,看了两个人最后一眼,“可以了,可以了。” 丹尼斯和同伴先把戈埃蒂医生的躯体放入焚化炉,一行人脱下头盔,神情肃穆地注视升起的黑色浓烟。 接着他双手颤抖地把菲利普二世也放了进去。 最后得到了一盒骨灰,两个人融合到一起。 转天,奥古斯特坐在王座上,神色疲惫地看着下面大臣商讨国葬的事宜。 “一定要盛大!我建议抬着国王的棺材绕一圈巴黎,让公民们瞻仰。”一名议员大声说道。 还未等人接话,就被奥古斯特打断了,“拉谢尔先生,这个要求无法实现。” 他拿起手边的摇铃甩了几下,穿着盔甲的骑士手捧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我父亲在遗嘱里交代过,他死后让人将他的躯体丢入火焰中,最后的灰烬撒入塞纳河,他会永远陪伴着法兰西。” “这里是……” “我父亲的骨灰。”菲利普三世看着要晕过去的老大臣,不嫌事大补上一句。 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最后只能照着老国王的遗愿来,那一天巴黎整座城市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挤在塞纳河畔。 奥古斯特在国民的注视下,站在菲利普二世大桥上,打开骨灰盒,倾倒潺潺的河流里。 悲痛笼罩着巴黎,笼罩着整个国度。 “那些逝去的生命会永远陪伴着我们,这个国家美丽温暖,努力让土地上每一个人得到温饱,我将继续带着法兰西前行,天佑法兰西。” 奥古斯特站在大桥上说道,这句话无疑带给了迷茫中的公民们希望,他们拥抱着身边的同伴,决定振作起来。 短短百年,法兰西的王朝不断更迭,最终变成了吉祥物的存在。 但菲利普大帝和戈埃蒂医生所作所为,依旧让这个国家的人受益无穷。 她是第一个消灭天花的国家,她诞生了无数个数学天才,医术在欧洲处于领先地位,对人才包容性很强。 每座城市都可以看到菲利普大帝和戈埃蒂医生的雕像,这两个人总是并排站在一起。 他们的雕像下面只写了名字,但两个人的事迹在法国街头随便逮住一个人都能讲得头头是道。 阿德里安・戈埃蒂这个名字一度成为学生最头痛的存在,生物学,化学,历史都可以看到,如果大学学医,那么这个名字将会成为你的梦魇,伴随你终身。 雀斑卷发男孩在阿德里安・戈埃蒂雕像面前放满了可乐,饼干和薯片,他双手合十,口里念叨着,“伟大的戈埃蒂先生,请您保佑我,这次的病菌学不会挂科,拜托拜托。” “嘿,莱格利斯,你在做什么?”弗兰德大力拍了拍好友。 莱格利斯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别烦我,我正在向戈埃蒂先生祈祷呢!” 弗兰德看着等身高的铜像前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好吧,这是他们牛津大学的老传统了。 每次医学专业,化学专业,生物学专业的学生考试前都要拜一拜伟大的戈埃蒂先生,有的人甚至还摸了摸铜像的脚,据说是某个中国学生讲这样会显灵。久而久之,铜像的鞋被摸得锃亮。 过了一会儿,戴着厚眼镜的男生疾步奔来,在铜像面前放了一大把高端巧克力,他态度虔诚,“伟大的戈埃蒂先生,请保佑我继续拿到罗德奖学金吧。” 等到那个男生走后,莱格利斯戳了戳同伴,“我没听错吧,那个罗德奖学金?!” 挣扎在及格线的弗兰德仰望天空发出呐喊,“啊——都是一个学校的,差距为何如此大。” “或许戈埃蒂先生喜欢巧克力?”莱格利斯猜测道。 “怎么可能,戈埃蒂先生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不喜欢那种甜掉牙的糖果。”弗兰德立马否定。 两个人只好推着单车灰溜溜的来到图书馆开始疯狂恶补学过的知识。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在半夜悄悄发两章,悄悄结束这个世界,谁也赶不上,哼唧(ω) 第222章 寄秋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这次处于一片虚空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拇指和食指夹缝的衔接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是我自己?’ 不是西格莉德・加里,不是埃尔维斯・海德,不是西蒙・罗希,不是阿德里安・戈埃蒂,而是她自己,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寄秋。 寄秋嘴里念叨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她无端感觉到一种陌生。 虚空中缓缓踏过来一个散发着金光的人影,一步一步走到寄秋面前。 “你是那个判官?”寄秋皱着眉头看着他,她想到自己被投入书中的世界无限轮回的原因。 “不错,你攒够了足够的功德,可以不用轮回,去投胎转世吧。”判官脸上贴着一张白纸,让人看不到他的真实表情。 “功德?”寄秋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发现自己手可以穿过自己的身体,她意识到自己还处于灵魂状态。 “是的,你拯救了无数生命,在每个世界积攒了大量的功德,已经完成赎罪。”判官拿着一卷竹简,上面写满了她几次转世的经历。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受苦,不过既然可以体验新的人生,也是一件好事。”寄秋露出轻松的笑容。 判官点点头,手指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圆圈,圈里是鸟语花香,“去投胎吧。” 寄秋看着圈里的场景,一位母亲正在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她口中唱着柔和的催眠曲,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女人满眼都是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姜玉书,大学外语系教授,丈夫是沈知桥,数学系教授,京城小康家庭,他们商量好了只生一个孩子。只要你不作死,这就是人生顶配的标志了。” 判官看到姜玉书捂住肚子开始按医院的铃,他语气有些焦急,“快点,不然赶不上了!” “好的。”寄秋乖巧地点了点脑袋。 判官侧开身子,还未等他松口气,就发现自己的胸膛被一只手臂捅穿,他不可置信地透过神纸望着笑容和煦的女孩,“为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这些功德金光,是我的吧。” 寄秋神色冷酷地说道,她抽出手盯着面前那颗金色的心脏,一口吞了下去。 判官瞬间化为金粒子,消散在虚空,他直到消亡也没有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寄秋大脑接收了判官的记忆。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心里感到一片讽刺。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罪孽深重的人,而是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 小说里自然有一个被天道所偏爱的天道之子,而她则是那个跟天道之子作对的人,也就是小说里的大反派。 但寄秋又不是一个合格的反派,因为她每次都会有各种理由杀掉天道之子。 第一世,男主是古代的帝王,但他却是一个暴君,按照时间线的发展,他会遇到女主,最后在女主的感化下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 而寄秋是将军的女儿,她父亲前期不满暴君的残忍的手段,被发配到边疆,最后战死在沙场上。 她改名换姓,隐藏了自己真实性别,一步一步从一个士卒爬到将军之位,她目睹了民间易子而食的惨象,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带兵谋反,砍下了男主的头颅。 第二世,男主是民国的军官,女主是资本家的小姐,敌方俘虏女主,以此来威胁男主用机密情报来交换。 按照时间线,男主交出了情报,前方战线死伤无数,最后男主和女主用更大的战役胜利将功赎罪,赢得了众人的谅解。 而寄秋是潜伏在敌方的卧底,她作为情报的交接人员,在男主递出情报的那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掏出(木仓)崩了他。 第三世,男主是富二代,热衷于玩弄女孩的感情,他和朋友打赌去追求一位有抑郁症的女孩,等到女孩爱上他后毫不犹豫地甩掉,被玩弄感情的女孩抑郁症加重,不堪忍受痛苦自杀了。 女主是男主父亲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她的出现引起了男主的注意,两个人纠缠了几年后,心意相通,男主也不再沾花惹草,最后他们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 而寄秋是那个自杀女孩的朋友,她从朋友的日记中得知女孩死亡的原因,为了给朋友报仇,她利用自己出色的电脑知识,发现男主父亲前期公司起步的资金靠着贩卖人体器官来获得的,她把这些证据投递到警察局,公布到网上,将男主父亲送进了监狱。 这件事被男主发现,在他下手之前,寄秋先雇人制造了一场“意外”。 寄秋整理完记忆,她再次睁开眼,自己躺在一间单人病房的病床上,手背插着针管,她缓缓坐起身,拔掉针,趁着夜色离开了医院。 她之所以对所谓的判官起了疑心,是因为发现自己的记忆被篡改过。 长相英气的女孩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她是阿德里安・戈埃蒂那一世,莱安遇到了刺杀,她扑倒莱安,让他躲过了刺杀的子弹。这件事让她想起来,自己没有被那个抢劫犯击中心脏。 这一世的男主是大毒枭的儿子,他潜入了警局当卧底。 寄秋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私下地收集了他的罪证,准备把他送进监狱。 天道发现了她的动作,在她举报之前,策划了一场谋杀,打算把她解决掉。 但她前三世的功德太过强大,无法彻底将她消灭,只能送她去书中的世界,打算利用原身的负面情绪,让她制造杀孽,夺取她身上的功德。 寄秋在夜里拼命地奔跑,判官是天道制造出来的,她吞噬后,获得了躲避天道窥探的能力,她必须把证据交给警局,让男主被击毙。 她跑到自己租房的小区里,找到她印象中的那栋居民楼。最后在废弃的信箱里取出一个U盘。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她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服,乘坐出租车来到警察局。 局长秦志明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卷宗,他看着办公室大门被推开,“小寄?” 他连忙站起身,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你终于醒了?!” 寄秋坐在沙发上,看着局长拿出一罐茶叶给她泡茶。 “哎,这是我老婆给我买的西湖龙井,老贵呢!” 秦志明小心翼翼地倒了几次,折腾好久之后才沏好,他把茶杯端到自己下属面前,才发现她脚上穿的是医院的棉拖,“小寄,你这么晚来警局,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嗯,我来向您举报,萧楚渊是毒贩派来的卧底。”寄秋把U盘推了过去,她来实习的时候,就从组长那里知道局长秦志明的儿子是缉毒警察,曾在一场追击毒贩的行动中牺牲,五十岁的老局长一夜白头,对于毒贩,他不可能放过。 秦志明拿起桌子上的U盘,他面色严肃,“你有备份吗?” 得到寄秋肯定的回答后,他才把U盘插到电脑里,调出来里面的照片,32G的U盘放满了证据,足够让毒枭之子死好几回了。 “那场(木仓)击案就是他制造的,为了想杀我灭口。” 寄秋声音平淡地说道,实际上是天道做的,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把这个屎盆子直接扣男主身上。 “我就说……一场普通的抢劫案,怎么会有(木仓)。” 秦志明坐在椅子上,他脑海里立马做出决策,“我找人保护你,先不要打草惊蛇。” 虚空中的天道睁开没有感情的眼睛,祂察觉到一丝古怪,在识海里呼唤着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一根肋骨,祂任命这根肋骨为判官,不久前,祂让判官去解决掉自己世界里的一个不稳定的蝼蚁。 祂想到那个屡次杀掉祂在世界化身的家伙,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里多出一种叫愤怒的情感。 天道呼唤了几次判官,在没得到回应后,祂立马把自己的意识连接到萧楚渊身上,发现祂的命运之子被关押在监狱中,祂所设置的剧情线全面崩溃。 但是祂找不到那个蝼蚁的存在,天道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祂转过身,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道巨大的金光柱,直到那根光柱动了一下,祂才发现,这是一条腿。 寄秋蹲下身子,把那个巴掌大的金色小人拧了起来,“你就是世界的天道?” 祂还未开口,就看到面前的巨人张嘴,把祂塞了进去。 寄秋把世界的主宰吃了进去,她咂咂嘴,“一点味道都没有。” 吞噬天道之后,她闭上眼睛,发现自己可以看清楚世界上一草一木,听到世界上每一个物种的心声,所有一切都在她掌控下,‘这就是成神后的感觉吗?’ 她掌心里出现一个金色的方块,这个要投放在某个人类身上,就相当于是她任命的主角,命运之子的下场跟她的运道息息相关,难怪上一个天道即使断掉一只手臂,也要把她消灭。 如果她进了判官画出来的那个圆圈,就会被天道合理吞噬。 不过,寄秋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捏碎了手中的方块,碎片落到世界各个角落,融入到几个人身体里。 在虚空里逛了一会儿后,寄秋就感觉无聊,她又回到人类中,继续为人民服务。 “秋宝,你知道为什么萧楚渊会被抓走吗?”方梦霏戳了戳自己旁边正在工作的寄秋。 寄秋停下敲打键盘的手,她被调到登记处,做给亲生儿登记的工作,“不知道,我好奇,你快说。” 方梦霏也不恼,她带着一种只有我知道这个小秘密的表情小声说道,“那个萧楚渊,他是毒贩派来的卧底,妈呀,是不是很可怕,他还想追我呢!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欸!” “好可怕。”寄秋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继续敲敲打打,触不及防,她的脸被捏了捏。 “你长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板着脸呢,你知不知道我那个姬圈的朋友,看到你之后暗戳戳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方梦霏叽叽喳喳地说道,她把自己椅子挪到寄秋旁边,“欸,我想吃食堂的鱼香肉丝,一会儿我们午饭就吃这个吧。” 寄秋停下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侧过头就跟方梦霏无辜的狗狗眼对视上,“可以啊。” 方梦霏连忙站起身帮寄秋捏肩膀,“这个力度可以吧?” 寄秋没想到自己会跟女主成为同事,她看了一眼方梦霏身上的感情线,这个傻丫头可能要注孤生了。 她想到此处,再一次忍受了方梦霏的碎碎念。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宝子们!蠢作者是一个很不善言辞的人,所以一直当无感情的码字机。 这本文是当初一闪而现的灵感,再加上我不喜欢在自己主角上代入三次元任何人,这就导致寄秋前期过于纸片人,断更的期间去学习了很多写作技巧,也查了名著的历史背景,看了不少电影,才一点点完善了自己的作品。 最初的想法是寄秋犯下罪孽,然后赎罪得到解脱,但写的过程中,发现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偏离了我一开始设定的路线。 后面设计是寄秋发现自己参与一个游戏,她抽到史诗难度,封锁了记忆,最后通关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个结局是我一开始都没有想过的,不知道宝子们是否喜欢,但蠢作者还挺喜欢的,超级无敌的亲妈结局嘿嘿~~~~~ 再次感谢一直给我投雷灌溉评论的小天使们!(鞠躬) 感谢在2021-12-11 04:05:21~2021-12-11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扣呗幸运Z、月棠、一只小ju崽嗷、黑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摸鱼小能手~ 20瓶; 章鱼笑丸子、波澜不矜 10瓶;扶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1879年,迈旺德战役。 约翰・华生脚不沾地,他在伤员中四处奔波,作为军医助理,他负责给伤员包扎。 “他必须要尽快截肢!”华生检查了一下担架上的士兵,他立马让人抬着伤员送往简陋的手术室。 不远处炮弹声音连绵不绝,战场上弥漫着硝烟,每秒都有一个生命逝去。 双方士兵都疲惫不堪,战友的尸体残肢就在他们脚下。 随着一颗炮弹打了过来,为首的士兵大声提醒着战友,下一秒他就被子弹打中心脏,永远闭上了眼睛。 简陋的手术室被炸开,露出里面挤在一起的伤员,这是最前线的一个部队。生还的希望渺茫,只要活下来就会获得无上的荣誉。 “撤退!撤退!”上尉嘶哑地吼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出一颗子弹。 所有士兵开始后退,还有行动能力的伤员互相掺扶着离开,而那些无法起身的伤员挣着大眼,选择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生命。他们宁愿死亡,也不想被俘虏。 “该死的嘎吉人!”失去一只眼睛的士兵啐了一口,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 华生架着一个断了腿的士兵迅速往安全的防线赶去,他耳边飞过一颗颗子弹,又一个生命在他身边消失。 “砰——” 华生看着他掺扶的士兵胸前晕染出一朵血花,彻底没了生息。他连忙放下手中死去的战友,往前方跑去。 “砰——” 这次子弹打在他自己身上,华生捂住流血的肩膀,他的肩胛骨可能碎了。 甚至伤到了锁骨下方的动脉,他眼前越来越黑,下一刻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还保持意识。 ‘我要被俘虏了吗?’ 华生想到嘎吉人那些残忍的手段,决定掏出(木仓)自我了结,他用那只完好的胳膊摸索身上的(木仓)。 还未等他掏出来,就被人从地上拖起来挂到马上。 坚硬的马鞍戳着他的肚子,华生忍不住吐了出来,骑在马上的人发现他的不适,好心地给他翻了一个面。 战马驮着两个人回到了英国阵地,华生被人卸了下来,他还没看清自己的恩人就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被送往波舒尔后方的医院。 “先生,您需要喝水吗?”修女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行军水壶。 华生嗓子肿得说不出来话,他只能用手比划着自己的意思,比划的过程中扯到伤口,差点让他痛得昏死过去。 修女立马发现了异常,她了解的医理知识有限,连忙喊来了医生。 “噢,上帝,他在辗转的过程中可能感染了疫症。”医生面色沉重地说道,“伤口感染加重,再加上伤寒。伤员的状况不容乐观。” 医生对这位可怜的军医活下去的希望不大看好,但还是先把染上伤寒的华生跟没有感染的士兵隔离起来,尽量去救治他。 华生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他在想,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凄惨的活人吗?所有伤员中,就他得了伤寒。 一开始有善良的修女送来食物和水,但华生的气息一天比一天虚弱,战场又送来一批伤员,医院人手越发紧张,一个人可以当十个人用,华生的食物送来的时间越来越不准时,有时候甚至漏掉一餐。 华生伸出瘦得皮包骨的手臂摸着桌子上的水壶,把里面最后一口水倒入口中。 他躺在床上,睁开无神的眼睛,‘我要死了吗?’ ‘他们已经放弃我了。’ 华生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要不是他胸膛还在起伏,恐怕早已被修女送往停尸间。 就在华生以为自己要回到上帝怀抱的时候,一双微凉的手掰开他的嘴巴,倒入苦得让人想要呕吐的药汁。 连着好几天被人灌药,华生的意识也在逐渐恢复,直到有一天他可以睁开眼睛。 “你醒啦~”耳边传来欢快的少年声。 华生慢慢转过头,看到一张黑如锅底的小脸。 “噢!” 寄秋看着华生被吓了一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是药膏,我的脸在战场上被流弹熏伤,医生给我配了一副药。” 华生总算放下心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没有力气。 寄秋走上前轻松地把瘦骨嶙峋的华生扶了起来,她端着一盘鸡脯肉,“你要吃点东西吗?” 华生点点头,看着对面的人耐心地把鸡胸撕成一条条喂给他吃。 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喂饭,心里有些尴尬。 “你吃了吗?”华生努力找话题缓和小房间里的气氛。 “我?吃过啦!”清脆的声音像是窗外的小鸟,充满活力,让人心情变得舒畅。 华生吃饱后,他感觉自己身体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你叫什么名字?” “加里。” “成年了吗?” “成年了。” 华生怀疑地扫了一眼瘦小的少年,他耐心地说道,“你这个年龄应该在家人呵护下成长,战场对于你这中孩子来说太危险了。要是你死了,你妈妈该有多难过啊。” 他了解到有些穷苦人家为了口粮,隐瞒孩子的真实年龄,将未成年的孩子送到战场。 寄秋听着久违的华生牌唠叨,她下意识捂住耳朵,“我真的成年了!” 华生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倔强的小孩,既然已经在医院了,大不了他看着一点,不让这个孩子偷偷溜到战场上送命。 在寄秋的照顾下,华生一天天康复起来,他在少年的搀扶下,来到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华生发现少年有一双好看的碧色眼睛,他带着一丝惊叹说道,“你的眼睛真好看,澄澈,生机勃勃。” 寄秋扣了扣糊着黑泥的脸,“噢,谢谢夸奖。” “你还有亲人吗?” 寄秋老实地摇了摇头,“我是孤儿。” ‘难怪。’华生怜爱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他被激发出一颗慈父心肠,“等到战争结束,你就跟我回家吧,我送你去读书。” “我不喜欢读书。” “读书很有趣的,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华生大力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 华生康复在医生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他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在那么严重的病情下还能活下来的人。” “大概上帝不想见到我吧。”华生轻松地笑了笑。 即使这样,医生还是判定他不再适合继续呆在战场上。 一周后华生将会乘坐“奥仑梯兹号”被遣送回国,他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物品。 “加里,你跟着我一起回去吧,我已经跟上校说了你年龄造假的事情。” 华生笑眯眯地说道,他有一中赢了熊孩子的得意,“过两天你的遣返信就会被送过来。” “啊,你好烦喔。”寄秋大声说道,她倒在床上来回打滚。 三天后,华生拿到上校的回信,他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亲爱的华生: 我收到信的时候,立刻排查了我营地里的士兵,并没有发现一个叫加里的孩子。 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是那个孩子没有告诉你真名。不过无论如何,这么小的孩子都不应该留在战场上,我特许你可以带着他回国。如果有人问责的话,就说是我的命令。 ——克里斯上校。 华生读完信,他连忙回到自己的隔离病房,发现对面那张床整整齐齐,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痕迹。 他踉踉跄跄地跑出去找到负责他的修女,“你有没有看到加里?!” “加里?”修女特蕾莎神情疑惑,她看着焦虑的男人,“这不是我负责的病人,或许你可以问问别人。” “不对,他跟我在一个隔离房间,你见过他的!” 华生打断她,这可能是他最失礼的一次,“大概这么高的小孩子,他的脸被炸伤,敷着黑乎乎的药,特别明显!” 特蕾莎看着疯狂比划的华生,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很快又想到自己身为修女的职责,耐心地说道,“华生先生,您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隔离房间的呀。” 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军医,惨无人道的战争让他出现了癔症,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不,不可能……”华生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想到自己被子弹击中的那天,一个人把他甩到马背上带回了营地,“你还记得是谁把我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吗?” 特蕾莎回忆了一下,她对于军医的印象很深刻,“您不是自己爬到马背上,让马驮着您回到阵地吗?当时很多人都在感叹您的幸运,正好可以找到战马带着您回来。” “不对,马背上不止我一个人。”华生再次否认道。 特蕾莎听到不远处有伤员在叫她,“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忙。但您真的是被马带回来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天神奇的一幕。您可以找别的士兵求证这件事。” 华生大脑回想着中中疑点,难怪加里扶着他散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露出惊奇的神色。他以为大家都知道少年的脸被炸伤,用膏药治疗。 ‘加里真的存在吗?’ ‘他是我臆想出来的人物吗。’ ‘可以一切又那么真实。’ 华生带着满脑子未解之谜回到了英国,他通过发小介绍住进了贝克街221B,有了一个聪明古怪的室友。 他聊天的过程中,跟室友福尔摩斯讲述了他在波舒尔医院遇到的奇遇。 “福尔摩斯,那个孩子给我的感觉是无比真实,我无法接受那只是我的一个幻想。” 福尔摩斯站在窗边拉小提琴,他朝着窗外说道,“有时候你应该更信任自己的第一感觉,我的朋友。” 华生在伦敦过着常人的生活,他陪着福尔摩斯经历许许多多的案件,那个黑脸少年被他放到心底。 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出现在221B,“他”扬起脏兮兮的小脸,“我想,这是您的东西,华生先生。” 那双澄澈碧色的眼睛跟那天阳光下的眼睛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趁着没人,我悄悄发一章or2感谢在2021-12-11 23:59:19~2021-12-12 02:4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lianxin 100瓶;付葶苈 28瓶; aptx4869、肖晓小笑 20瓶;364085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2015年,伦敦。 乔西普・布尔坐在泰晤士河边,等到大本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他就跳河自杀。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他经营的公司破产了,还背负了五百万的债务。所拥有的财物都被收回去,他的房子也被拍卖抵债了。 伦敦的初冬阴雨连绵,细密的雨珠打在布尔身上,他不为所动,整个人充满了绝望。 “哒,哒,哒。”靴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布尔扭过头看向来人,对方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身穿价格不菲的毛呢定制黑色大衣,靴子干净发亮。 “贵安,先生。”雨伞被抬起来,露出下面那张过分俊美的面孔,那身出挑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哪里来的明星?’ ‘他看起来真像个十九世纪出来的贵族。’ ‘这个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在下并没有此意,先生。”青年轻叹着说道。 布尔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他干巴巴地表示歉意。 “没事,您介意我坐在这里吗?”寄秋友好地问道。 布尔迟疑了一下,还是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来一个位置,“您这么晚怎么还在河边散步呢?” 他面对这位年轻人,不知不觉带上了敬语,‘太奇怪了。’ “因为我很喜欢夜晚雨中的伦敦,这时候大家都在家里歇息,我就会有自己的私人时间,不受外人打扰。”寄秋把伞分了一半给这个落魄的中年男人。 “一个人可以更好的思考。”青年神色认真地说道,她像是没看到布尔的狼狈一样开口问道,“你呢,先生,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 面对陌生人,布尔越容易敞开心扉,他开始说着自己的事情,“实不相瞒,我正准备在十二点的时候自杀。” “您不用劝我,我的心意已决,只有死亡才能让我解脱。在十二点来临之前,你可以问我任何事情,我都会百分之百诚实回答。” 寄秋好奇地偏了偏脑袋,“我不阻止你自杀,可以问一下,你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吗?” “我一手经营的公司破产了,这一切都是被我的朋友背叛,我是如此信任他。 没想到却给我沉重一击,这个可恨的小偷卷着全部钱财离开了英国。” 布尔想抽烟,发现自己为了不耽误自杀时间,把烟盒丢垃圾桶里了。 “被亲近的人背叛,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收走,即使这样我依旧负债五百万英镑。”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时候愚蠢的决定。” “那真的是太令人难过了。”寄秋神色怜悯,她问出下一个问题,“你结婚了吗?” “结了。”布尔想起自己的妻子艾玛,他眼眶变得湿润,“她可能很后悔选择和我结婚,当时她明明可以嫁给更好的人。” “可是,我觉得在你妻子眼中,你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寄秋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他,“你有孩子吗?” “我有一个刚满两岁的女儿。”布尔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了,他想起深爱的妻子,牙牙学语的女儿,“我对不起她们。” “您自杀后,你的妻子失去了丈夫,你的女儿失去了父亲。” 寄秋听着耳边繁密的雨声,她望着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天空,‘污染也太严重了吧,我曾经治理环境白治了。’ 布尔擤了一下鼻涕,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但我死后,艾玛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不用跟着我一起背负巨额债务了。” “你又怎么能保证她下一任丈夫能真心爱她,并且善待你的女儿呢?” “我不知道。”布尔摇了摇头。 “先生,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自以为是吗?你结束生命,只是想逃避现实的失败,而不是为了自己妻子和女儿。如果你要是真的想为她们好,那就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想方设法还清债务。” “世界上解决的办法总是要比自杀的姿势多得多。” 十二点钟声敲响,青年站起身,她撑着伞消失在浓雾中,椅子上还残留着余温。 布尔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他走到河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跳河的勇气。 最后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决定回到家。 十年后,布尔商场成为英国大型连锁商场。作为商场的董事长乔西普・布尔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他中年被好友背叛,一无所有,还负债五百万。 后面他靠着经营一家连锁小超市,把生意越做越大,最后开了n多家超市,所拥有的财富是他破产之前的十几倍。 他每次采访中都提到自己那段绝望的日子。 “我当时真的想一了百了。那天晚上我坐在泰晤士河畔附近,夜里下着下雨。 但我感觉不到寒冷,我大脑被绝望填满,打算十二点的时候就跳河自杀。” “那您为什么改变主意了?”穿着OL装的记者举着话筒问道。 “那时候浓雾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长得很俊美,恐怕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他问了我三个问题,第一个是我为什么自杀,第二个是我有没有结婚,第三个是我有没有孩子。 回答完之后,我发现自己对死亡产生了恐惧,于是我放下自杀的念头回到家中,亲吻了我的妻子艾玛。” 布尔坐在单人沙发上,他采访之前花了很大功夫把自己塞到这件西装里。 台下的艾玛感动的捂住嘴巴,坐在艾玛身边的露娜小声安慰着自己母亲。 “我可以问一下,那位先生到底有多俊美?”记者苏珊忍着笑意问道。 布尔想了想,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我觉得见过他的人,都会自动在大脑里断定,他就是世界第一俊美的青年。” 苏珊用着高超的职业素养才憋住笑意,她转移这个话题,开始问起来日常,“布尔先生这件西装,看起来不像是您的风格。据我所了解,您比较喜欢穿休闲的衣服。” “噢,因为那天晚上我见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穿的就是这种定制西装,所以我想要穿着它采访。只不过我在定制完之后没有控制饮食,胖了一大圈。”布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台下的观众传来善意的哄笑声。采访就在这个轻松的氛围下结束了。 结束采访后,布尔带着艾玛和露娜来到博物馆,“今天你生日,一切行程都听你的。” 露娜高兴地比了个“V”字,她迫不及待地叫上自己的父母来博物馆门口排队,“爸爸,妈妈,你们快点,我要看埃尔维斯!” 布尔看着一向冷静的女儿跟陷入爱情一样,酸溜溜地说道,“那个埃尔维斯有你爸爸帅吗?” 露娜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她眼里明明白白地传递出一个信息,‘你怎么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布尔被女儿这个目光看得尴尬,他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我是开玩笑的。” 艾玛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父女俩斗嘴,她觉得这是一幅值得记下来的场面。 于是举起手里的相机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露娜和布尔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轮到布尔一家检票,他们看着票根上面有一个好看的花纹圆形印章。 “太棒了,这是埃尔维斯的家徽~”露娜把父母手中的两张票也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口袋里。 她一手牵着母亲,一手牵着父亲,“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女婿!” 艾玛和布尔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随着女儿去了。 布尔被自己女儿拉到一张油画面前,他端详着这幅伊顿公学捐赠的油画。 “这是埃尔维斯未成年的时候,他是伊顿公学的首席,在校期间表现优异,拿到校内所有的荣誉。”露娜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她偶像的人生履历。 布尔看着伊顿船上为首的少年,他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没细想,顺着女儿的心意夸了一句,“是挺帅的。” “我喜欢的人当然优秀!”露娜骄傲地说道,她望着人群中出众的少年,“要是我能亲眼见一见他就好了,我好想好想跟他身处一个时代。” 布尔拍了拍露娜的脑袋,把她从伤感的情绪解救出来,“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别的油画吗?” 露娜收拾好心情,带着父母来到另一张巨幅油画,“这是女王大婚的场景,她身边站着的是丹麦王子,但她眼里只有埃尔维斯。这幅画直到画师去世了才得以被展现在世人面前。” 布尔看着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揉了揉眼睛,这不就是他在雨夜遇到的那个人吗?! “这就是埃尔维斯・海德?”布尔叫出声来,他的举止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艾玛立马拍了他一下,“注意形象,亲爱的。” “这还能是假的吗?”露娜没好气地说道。 布尔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大脑里巨大的信息量,他学生时代所学习的历史书上,这位十九世纪最伟大的英国首相的照片是一位气质卓绝的老绅士,以至于他那天晚上根本没有把青年跟首相联系到一起去。 ‘所以那天晚上,我真的遇到了埃尔维斯・海德的鬼魂吗?’布尔觉得自己把这话说出来,大家都一定认为他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悄悄更新一章,诶嘿~ 第225章 2018年,巴黎。 馆长阿纳托尔・杜邦送走最后一批参观者,他站在展馆大厅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抽筋了,他捂着腰自言自语道,“果然应该考虑退休的事情。” 他已经七十岁了,在乌托邦美术馆任职四十年,馆长年轻的时候一见罗希误终身,当然是对这位野兽派画家的画。 他凭借着一腔热血来到美术馆当上讲解员,每天做着相似的工作也没有磨灭阿纳托尔心中的热情,他对西蒙・罗希的生平倒背如流,熟知这位画家的每一件小事,即使是野史,他也都用看故事的态度看了一遍。 他攒钱买了几幅价格不菲的高级仿品。 这种工作状态不免受到老馆长皮埃尔的赏识。皮埃尔退休的时候不惜力排众议,让阿纳托尔当上了最年轻的乌托邦美术馆的馆长。 阿纳托尔没想到这个馆长一当就是四十年,西蒙・罗希这个名字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远远超越了他的生命。 他和自己的妻子也因为乌托邦喜结良缘,让娜热爱范德的画作,年轻的让娜在荷兰范德博物馆和乌托邦之间选择了乌托邦,她成为乌托邦范德展馆的讲解员。 让娜相信范德把罗希视为此生唯一的挚友,一定更喜欢好友的美术馆,而不是后人建立的博物馆。 阿纳托尔和让娜拥有令世人艳羡的婚姻,他们心意相通,是彼此的灵魂伴侣,养育了一双儿女。 一起在乌托邦慢慢变老,为世界各地的人介绍着这座古老的美术馆。 再加上乌托邦有各位艺术大师的亲笔认证,参观者可以体验到穿梭百年的历史,跟自己钟爱的画家一起站在他的名作面前欣赏画作。 阿纳托尔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走到角落里的垃圾桶丢掉,他抬起头发现罗希青年期的展馆里伫立着一个人。 ‘流连忘返的游客吗?’阿纳托尔想到,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罗希的画总是让人们沉迷其中,一时忘了时间。 “先生已经闭馆了。”他朝着那个人说道。 “您若是很喜欢乌托邦的话,可以明天再来参观,我们周一到周五都开放。” 阿纳托尔语气友好,他注意到游客背对着他望着名为《基督山伯爵》的肖像画。 画像里的基督山伯爵气质尊贵,他穿着华丽的衣袍,眼神温柔地跟赏画的人对视。 所有看过这幅画的人都说,基督山伯爵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像中走出来。 阿纳托尔发现对方依旧没有理会自己,他大着胆子走到这个不守规则的参观者身后,“先生?” 画像前的青年转过身,声音温润清朗,“晚上好,馆长先生。” 阿纳托尔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那双罕见的金色眼睛,他大脑当场跟理智脱轨,神情呆滞地开口,“晚上好,罗希先生。” 青年微微点头,野兽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情,“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阿纳托尔・杜邦。”年迈的馆长干巴巴地说道,他平日里引以为豪的侃侃而谈在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杜邦先生……” “不不不,请叫我阿纳托尔!” “好吧,阿纳托尔,要不要一起喝茶?”寄秋轻声询问道。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阿纳托尔总算找回一些神智,他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天哪,我是在梦里吗?’ ‘罗希竟然请我喝茶!’ ‘我多么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寄秋来到自助咖啡机面前,她眨了一下眼睛。不一会儿,自动出来两杯热气腾腾的饮品。 她端着两杯红茶走到休息椅,把右手的那杯递给阿纳托尔。 阿纳托尔低声道谢,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发现对面的青年在茶里疯狂加奶加糖,手边的调味包装袋已经堆成一座迷你的小山。 ‘他这是把自助咖啡机的整盒糖包都拿走了吧?!’ 寄秋拿吸管搅拌着红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口味比较偏甜,所以拿了很多糖包和奶罐。” “您开心就好,这是属于您的美术馆。”阿纳托尔感觉看到了家里调皮捣蛋的孩子。 “不,这是属于大家的美术馆,艺术属于每一个人。”寄秋温声纠正他,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上壁画,“这是文森特的星空吧,我当时就想着把管内咖啡厅的天花板装修改造成这样,只不过当时的技术达不到我想要的要求。” “你们把它维护的很好,已经超出了我心理的预期。” “我从未想过自己大部分画作都能流传到后世,被大家喜爱,这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您有什么想问的吗?”寄秋撑着脑袋看着年过古稀的老馆长,她从他的身上看完了他的人生履历。 阿纳托尔心里有一堆想要问的东西,他可以连续问个三天三夜。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美术馆?’ ‘你最喜欢的画作是哪一幅?’ ‘你走上艺术这条道路的初心是什么?’ ‘你最爱的女人真的是莫兰的女儿吗?’ ‘在那个野兽派不被看好的时代,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你想对喜欢你的人说些什么?’ 但最终阿纳托尔只化为一句,“您的人生,幸福吗?” 寄秋听着阿纳托尔嘈杂的心声,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一句,她眉眼带着笑意,“西蒙・罗希的是个很幸福的家伙。有父亲,有知己,有目标,远远比大多数人都幸运。” 阿纳托尔心中瞬间释然了,那些历史中描写他幼年在甲板上当学徒,受人欺辱; 青年所爱的人嫁给另一个男人,终身未娶; 壮年不受赏识,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直到老年再也无法作画的时候,他的画作才被世人所承认。 他摘下眼镜,用手背抹去眼睑的泪水,“那真是太好了,只要知道您的人生是幸福的,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寄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好啦,阿纳托尔,你带着我去逛一逛吧,我还没逛过二十一世纪的乌托邦。” 阿纳托尔领着青年来到她十岁创作的第一幅画作,“这幅《画室》创作于一八三三年,由此可以看出罗希未来的画风,历史学家将这幅画定性为野兽派的起源。” 他神色激动地对寄秋说道,“罗希先生,您的眼光真的是领先整个时代!” “呃,其实这是我的一张涂鸦,不算画作……”寄秋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她看着自己的黑历史,脚趾开始抠地了。 “怎么会呢!您在画作的背后写了一句话,野兽派的第一幅作品!” 阿纳托尔挥舞着手臂,他把上面每一个线条都夸了一遍,并且分析出罗希绘画时的心情。 他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没人比我更懂西蒙・罗希。’ “抱歉,野兽派这个词是我父亲起的。”寄秋按住他的肩膀,免得老人家不小心闪了腰,“你当过父亲,可以理解家长那种,孩子做了什么事,都想跟外人炫耀的心理吧。” “他带着我的涂鸦去托斯卡纳公爵家做客,公爵阁下问他这幅画属于哪个画派,我父亲不想让我没面子,他随口说了一句,这幅画属于野兽派。” 寄秋想到这件事就颇为头疼,她没想到托斯卡纳公爵去世后,唐泰斯还从公爵的儿子手里花了大价钱把画买回来放到乌托邦美术馆。 “这就是……野兽派的真正由来吗?”阿纳托尔气势变弱,他长久以来构造的三观崩塌了。 “虽然很荒缪,但这是事实。”寄秋揉了揉眉心,她想到那堆乱七八糟的由来,有的说她是老虎的化身,有的说她受到雅典娜的指点,最关键是这么离谱的说法还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那这幅画呢?”阿纳托尔指着另一边的炭笔画,纸页已经发黄,但却完整的保留下来,这归功于基督山伯爵,他把罗希的画作都收集起来,包括一些废稿,直到有人整理他的遗物,才发现了这些宝贵的作品。 寄秋快要变成《呐喊》里的人物了,“这张画怎么还会流传下来?!” “这是很有意义的画作啊,它是你人生第一幅画。只有基督山伯爵才能一挥千金用那个时代最顶级的工艺来保存一张草稿纸。这不仅是艺术,还是世界上珍贵程度排名前几名的文物。”阿纳托尔认真地解释道。 “但你们为什么把它放倒了呢?”寄秋捂着脑袋问道。 “这不是您抽象的表达吗?!”阿纳托尔惊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重塑,“这幅画是伯爵放在这里的。” “难道,伯爵当时也看不出来您画的什么吗?” “您指望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画出举世闻名的作品吗?” 寄秋反问道,她盯着阿纳托尔的表情,发现他竟然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好在接下来的参观还算顺利,她看到了不少西蒙・罗希去世后新加入进来的作品。 “群星闪耀,这正是我想看的局面。”寄秋坐在展馆的长椅上说道。 阿纳托尔带着轻松地笑意,他不再跟最初那样诚惶诚恐,“要是您的朋友也能来这个时代参观一番就好了。” “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些作品就是他们的眼睛。”寄秋温声说道。 阿纳托尔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 直到早晨巡逻的保安库里斯来上班,才发现了睡在长椅上的馆长,连忙叫醒了他,“杜邦先生,您还好吗?!” 阿纳托尔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的毯子,这是美术馆应急用的安抚毛毯,“已经早上了吗?” “是啊,您怎么在这里,杜邦太太正在焦急地寻找您的下落!” 库里斯看着安然无恙的阿纳托尔,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噢,我现在就给让娜回个电话,不,我现在回家!”阿纳托尔坐起身披着毛毯往美术馆大门走去。 库里斯看着老管家健步如飞的身影,‘他真的是七十岁的老人吗?’ 阿纳托尔想立马回到家中给妻子讲述他的奇遇。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放上了新预收(悄悄说道) 我杂食者的身份瞒不住了or2 如果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感谢在2021-12-12 04:04:09~2021-12-12 17:4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只小ju崽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太、黑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趣罢 50瓶;wu 30瓶; 省略号、炫、权舆天下 20瓶;太辛治 19瓶;小兔叽? 10瓶;yulianxin 9瓶;十七七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6章 2019年,马赛。 深夜里来看电影的人少得很,没有旖旎剧情的正剧观众更是少得可怜。 西维娅・卡尼尔买好了电影票来到观影厅,诺大的电影院里只有零星几个观众,她看到后排还有一对挤在一起的年轻情侣,他们互相喂着爆米花。 她选的位置是正中间,正好跟那对情侣相距很远,不会被他们打扰到。 西维娅刚坐下电影就开始了,片头是茂密的树林,一点点拉进到林间,年轻的男人骑在骏马上用猎(木仓)瞄准天上的鸟类。 这部电影叫《菲利普大帝》, 讲述了莱安・菲利普波澜壮阔的一生,这位伟大的国王年幼被兄弟陷害,打入禁宫,从一个被宣判“死亡”的王子成为法兰西的王。 他的人生经历堪称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绝境中逆风翻盘,带着主角色彩的人生,吸引了许多前来了解法国历史的外国人。 许多国家把他的人生拍成电影,无数的史学家为他写名人传,在法国的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菲利普大帝的铜像。 这么一位传奇的人身边总会伴随着另一个人,阿德里安・戈埃蒂公爵。 戈埃蒂公爵的人生也同样惊心动魄,他在医学史上的贡献绝无古人,后无来者,被人称作抗生素之父,盘尼西宁和阿莫西宁两种药拯救了世界无数生命。 这位公爵也是奥尔良王朝唯一一个从断头台走下来的人。他的存在使得法兰西迎来了追求科学的时代。 西维娅是阿德莱德私立高中的一名学生,她在晚饭的时候跟父母吵架,一气之下冲出了家门。 外面黑漆漆的,还下着雨,十二点过后商场都关门了,只剩下电影院还开着,西维娅在所有上映的影片中选中这部。 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历史片通常都很乏味,又无趣,自然就会少很多情不自禁的情侣,还有醉醺醺的单身男人。 事实证明,西维娅猜测是对的,电影开始以来,除了她和她身后那对看起来纯情的情侣之外,只有右上角的位置坐着一位青年。 她想到父母那些指责的话语,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电影院里响起了她抽噎声。 “hi,你还好吗?”西维娅面前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 她慌乱地抹掉眼泪,抬起头看向来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右上角的青年坐到她旁边。 “我没事。”西维娅心里升起了紧张的情绪,她握紧手下的扶手。 “我不是坏人,如果您害怕的话,我可以坐远一点。”青年小声说道。 此时影片画面一转,变成阳光灿烂的场景,幕布的光照亮了青年的脸。 西维娅望着那张英俊的面庞,她害羞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天哪,他是模特吗?’ ‘身材看起来好棒!’ ‘气质好好啊。’ 即使这样,寄秋还是站起身坐到跟她隔了两个位置的椅子上,继续把注意力放到电影上。 西维娅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专注的青年,她的举止太过明显,以至于跟对方对上的眼神。 寄秋看着脸上带着泪痕的小姑娘,她礼貌地笑了笑,指了指电影幕布。 小女孩脸红地把眼睛放到电影上,她为了分散自己的精力,努力把心思放在正在放映的影片上。 西维娅发现自己逐渐被电影所吸引,她的心情随着电影中的人物起起伏伏,一时间忘却了身边那个令她心动的青年。 【电影中戈埃蒂医生从地上捡起菲利普一世掉落的王冠,把它戴在莱安王子的头上,为他加冕。】 ‘噢噢噢,好帅啊!’西维娅捂着嘴巴在心里呐喊。 【时间线一点点往后移,转眼菲利普二世退位,把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过起了休闲的生活,每天起来跟医生赛马,跟医生遛狗,跟医生钓鱼。 时间不会为他们停留,转眼间莱安和阿德里安都老了,他们从青年一起走到老年。】 【戈埃蒂公爵在实验室体力不支晕倒了。】看到这里西维娅的心被提了起来,她眼巴巴地看着银幕,眼泪又开始蓄满眼眶,‘呜呜呜……我不要医生死,我不要……’ 这时候手帕又被无声递了过来,这次西维娅没有拒绝,她拿起手帕擦干净自己的脸。 寄秋看着左手边吸鼻子的女孩子,她感慨着年轻真好,自己好久都没有过情绪共鸣。 即使西维娅祈祷的神明从古希腊到印度教,电影中的戈埃蒂医生还是闭上的眼睛。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失去医生的国王来到写字台前,他神色迷茫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阿德里安。’菲利普二世轻声呼唤着那个名字,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他坐在写字台前开始写写画画,老人把写好的纸张放到桌子正中央。 最后躺在自己的床上,缓缓闭上眼睛。照顾他的仆人发现菲利普二世已经没了呼吸。 菲利普二世没有选择入住王室的墓地,而是陪同戈埃蒂公爵一起躺在火焰中,一起化为白色的尘埃。 两个人的骨灰一齐被撒入塞纳河,永远守护着法兰西。】 影片的最后发出来菲利普二世写的那封信。 【亲爱的阿德里安:请你允许一个囚徒向你剖白 我对你的爱意与日俱增 它让我心脏燃烧 我愿意把我的所有一切献祭给你 王位,权利,领土,灵魂,身体 只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垂怜 纵然黑夜孤寂 白昼如焚 玫瑰枯萎 躯壳老去 我对你的情感至死不渝 ——莱安・欧仁・菲利普】 西维娅大声哭了出来,伴随着电影落幕的音乐,听起来有些喜感。 后排情侣中的女孩迟疑了一下,走到西维娅身边,递了一张纸巾。 “你可以换个角度来看,他们至少相互陪伴度过了一生,即使死后也用另一种方式在一起。 这比悲剧更美好,他们都是法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名字和铜像都会放在一起,这也代表着每一个历史研究者都认可他们之间的情感。”年轻的女孩温和地安慰她。 西维娅用力地点头,“他们是真的!” 坐在旁边的寄秋看完电影后,神色一言难尽,‘这是在造谣吧!’ 西维娅哭过之后感觉心里舒服多了,她决定回家好好跟父母道歉,她确实不应该偷偷拿爸爸的车钥匙带着朋友开车。 她整理了心情,打算跟旁边的心动青年要个联系方式,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观影厅。 西维娅只能失落地离开影院,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路上的水坑往家走去。 ‘那是?’西维娅路过一条服饰街,她从橱窗的玻璃上看到后面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后。 西维娅加快步伐,发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开始小跑起来,心里涌现出巨大的恐惧。 “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西维娅连忙扭过头,发现跟踪她的男人此时被另一个人制服,整个人贴在地上。 “你没事吧?”寄秋按着手中的男人问道。 西维娅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她开心地叫了出来,“是你!” “嗯。”寄秋感受到手下的男人在挣扎,她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手刀,让他昏死过去,“我准备把他交到警察局,你的家长呢?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跟爸爸妈妈吵架了。”西维娅弱弱地回答道。 寄秋听后没有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不一会儿警车就来了。 膀大腰圆的警察看着地上跟死狗一样的男人,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受害者,西维娅上前解释一番,才让警察知道气质清冷的青年是热心市民。 “我们会把他带走好好教育的。”警察简单粗暴地把男人塞进警车里,就像扔一件货物,“你在笔录上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寄秋接过圆珠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目送着警车离去。 坐在警车里的警察马丁趁着等红灯的时间翻看着笔录,“这个名字?” 笔录上签上华丽的花体字——阿德里安・戈埃蒂。 马丁立马扭头看向后座,男人还没醒来,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真是见鬼了,或许是重名重姓,毕竟每个姓菲利普的恨不得给自己孩子起名叫莱安。” 寄秋陪着西维娅等来她的父母,中年夫妇激动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亲爱的,我们再也不会随便冤枉你了!” 寄秋看着相拥的一家三口,无声无息的离开。 她闭上眼睛,直接来到一八八零年的巴黎,找到莱安所在的宫殿。 年迈的莱安伏在写字台上,灵魂从他的身躯上飘走。 寄秋伸手在空中划了几圈,莱安灵魂进入城中一位富商家庭,她确定她的学生会有幸福圆满的一生后再次睁开眼睛。 她走到写字台前,抽走莱安胳膊下的信纸。 上面是允许女性进入公立医院当医生的议案。 ‘我就说怎么可能是情书。’寄秋松了一口气,她把莱安从写字桌上抱了起来,放到他的床上,为他整理好仪容。 寄秋做好一切后,离开书中的世界,回到二十一世纪继续当一名警察,偶尔骑着小摩托在自己管辖的街道到处巡逻。闲暇之余会到那些有意思的书里体验一把不一样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整本完结啦~ 欢迎各位宝们来捉虫,看到错别字会修哒~~~~ 日后写腻了别的类型说不定再会写写名著,有缘再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