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每个路人都弹琴[综武侠] 作者:酥苏酥 文案 有的人白天背把琴闯荡江湖,晚上开挂魂穿NPC。 茶馆小童:今天日常任务是给那边睡着的琴大哥捐1金。 跑商总管:务必记得给我身后的琴少侠带特产。 锻造大师:这柄橙色的武器,老夫依稀记得属于那位琴先生。 大概是一个武力爆表的少侠穿越后,日常cosplay、割韭菜、以及把武侠们当宠物摸摸刷好感的故事。 内容标签: 武侠 江湖恩怨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宫羽 ┃ 配角:新文在更:《[综武侠]放羊的道长》 ┃ 其它:摸宠达人 一句话简介:我能魂穿NPC 立意:自力更生助人为乐 第1章 月夜,荒野。 李坏带血的脚步惊起地上一群熟睡的白鸽。鸽子们的身后是一家灯火通明的茶馆。 谁会在这罕有人至的山沟沟开茶馆,还带通宵营业的? 兴许是家黑店。 李坏嘴角勾起抹坏笑,拖着蹒跚的步伐,往店里走进去。 几副桌凳,两个人。 一个青年男子背着琴,趴在桌上睡得正酣。一个扎着小抓髻的童子,靠在椅上也睡得正酣。 小童听觉敏锐。李坏才进店门,他就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个大大的哈欠:“第一个任务,请给旁边睡着的琴先生捐1金,就是那个叫做南宫羽的那个。” 1金,抵得上山野寻常人家一年口粮。 果然是家黑店。 李坏笑得更坏了。往桌上丢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金子相互撞击的声音总能叫人神清气爽。小童跑过来把钱袋打开,两眼发亮,钱袋子里可是两枚货真价实的金砖! 土豪你是不是手抖点错了?不对啊,今天停服,哪来的土豪玩家? 小童抬头看来人。 那人头上顶着称谓和名字:“李府二少爷”李坏。 这称谓和名字只有玩家能看到,NPC彼此之间是看不到的。 那么身为NPC的茶馆小童为什么能看到呢?因为他的本体是旁边呼呼大睡的南宫羽。 今天是南宫羽穿越到综武侠游戏世界的第三天。 也不知是不是策划有意让他当托。刚落地就天降鸿运:“恭喜你习得全服独属技能——我能魂穿NPC。” 简单粗暴的名字。实实在在的效果。 只消天一黑,南宫羽就能让他的三魂六魄从本体钻出来,附到NPC身上,任意操纵他们的行动。 不过也就只限于茶馆小童、杂货商这些路人NPC。前两天碰到个称谓“小李飞刀”的老头,浑身都有氤氲紫气笼罩,魂魄压根没法附上去。 眼前这个李坏也被紫气笼罩,属于不能附身的高级NPC。看他眉宇之间跟李寻欢有个几分相似之处,可能是后人也说不定。 李坏丢下金砖就随意坐到凳上,身子斜斜往桌子边缘一靠,两只脚顺势往对面凳子一抬,丝毫没有探花郎书香门第的优雅。 他的左手指着钱袋子,对睡着的南宫羽道:“这些钱买你这家店够了吧?带着小孩儿走罢。” “当然不够!”灵魂离体的人不会说话,说话的是被附身的小童。 茶馆是玩家们每日必做任务。即便每个玩家每天只捐1金,积少成多一天也能白嫖1w,两天就能抵上李坏给的2砖。 更何况,嘴长在小童身上,坐地起价宰人不过一句话的事。 李坏笑着吓唬小孩子:“看到我身上的血了吗?如果你不走,血会从你脖子上冒出来。” 他的右手捂着左胸口,胸口处渗出血来。 他的靴底沾着的正是他的血,在门外留下一串连续的血脚印。 李探花的后人是不会打家劫舍的。南宫羽很有信心。 小童的手轻轻拨动南宫羽背后的琴,duang地一声响过,李坏身上的血就止住了。 李坏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等神奇的医术。他反复用沾满血水的右手猛捏原来的伤口处,愈合得干干净净,连结痂都没留。 这到底是家茶馆还是医馆? 小童把两块金砖塞进南宫羽腰间的行囊:“便当作你的诊疗费吧。” 既不是黑店,又救他一命,李坏不愿拖人下水,忙对小童道:“快唤醒你家老板速速离去,追杀我的人马上就到。” 南宫羽一听这话,好容易逮着个剧情任务,更不能走了。 他继续操纵小童的身体问:“你还有金砖吗?打一个一砖。” 玩家赚钱不易,不好多收人家的金。NPC的钱系统白给,韭菜不割白不割。 李坏苦笑。贪财的人只怕搭上自个儿性命。 此时数丈之外强敌已至,跑已来不及了。 他们动作敏捷而轻灵。若非到了李坏这等宗师境界,断觉察不出他们已悄然跃到屋顶之上。 不想小童点名说道:“原来是七巧心剑的刘二孟五,下来喝杯茶如何?” 李坏讶然。 连半招半式都不曾交手,连面都不曾见着就认出对方身份来,茶馆里的小童到底何等见识? 屋顶上的刘二猛跺脚,砸出个大窟窿,与孟五一跃而下。 “刑部办案,闲人退避。” 他们手里的捕快牌子不是假的。 李坏心下稍宽。七巧心剑七人联手也打他不过,更何况只有两人前来。 趁此机会正好试试小童的本事。于是李坏捂着胸口佯装伤势未愈,大声叫道:“老板你收了我的钱可要替我消灾啊。” 刘二孟五听罢陡然变脸:“原来是同党。杀!” 话音刚落,两柄剑疾如风,左右飞袭而至。 他们的目标先是趴在桌上睡着的南宫羽。 南宫羽岿然不动。 小童顺手抄起柜台的算盘。 两剑陡然折断。 两个持剑的人从屋顶的窟窿飞出去,重重掉回地面时再吓跑一群鸽子。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 李坏看得仔细,听得分明。 小童的内力借助算珠撞击算珠的声音发出,形成巨大冲击力的音波将刘二和王五远远击飞。 算盘就是他的武器。 音波就是他的武功。 心中有音,万物为琴。 这等境界,恐怕连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也未必能及。 李坏只顾赞叹,不曾注意小童向他伸手:“盛惠两砖。” “我没钱。”李坏挠挠头。他说的是真话。进店时他以为必死无疑,于是把身上所有的钱连同钱袋子都丢给老板。 南宫羽不高兴,没有奖励的任务不是好任务。 李坏又道:“我只是暂时没。先赊着。来日定会百倍地报答你。” 南宫羽怎么听怎么觉着像个坑。 不过他看系统“名侠录”里解锁了李坏的卡片,人物好感度加了一颗星,也就不计较了。 这个游戏世界里边钱很重要,但比钱更重要的是名侠卡。满好感的名侠卡能瞬间把武侠人物召唤到你身边,带着逛街当保镖拉风极了。 要搜集高品质的名侠卡,非要有张欧皇脸碰奇遇不可。许多人氪金氪到腿软,都遇不见李坏这种橙品侠客。 既然遇上,就不要放过,好感不刷满不能让他走。 南宫羽操控着小童摆出生气的样子:“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没钱就得留下来端茶倒水做工来抵。” 李坏半眯起眼睛:“我是个不幸之人。你若留我在店,定然祸事连连,仇家不断。” 南宫羽道:“那正好,来一个多添一砖保护费。” 李坏:“……” 天底下要杀他的人那么多,那得付给老板多少砖!果然是家大黑店! 李坏就是坏,黑吃黑从来不会良心不安。 他便上二楼寻个房间住下,一觉睡到第二天黄昏。 他不是真睡。他趁睡的功夫,竖起耳朵听。 有时听的比看的要真切得多。 他发现些有趣的事。 天一亮,小童的脚步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成年男子稍重些的脚步,应是那个背着琴的人。那人进进出出,忽而跳跃,忽而飞奔,忙活大半天才往桌前坐定,悠闲地喝起茶来。 李坏决定下楼见见这位神奇的琴先生。 南宫羽的茶盏里冒起几缕热气,热气的对面多出个眼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李坏。 李坏招呼小童:“再来一壶一样的。” 小童不动,神情木讷地应:“我家的咸鱼该晒了……” 南宫羽起身替他泡壶茶:“别理他,他就知道叫人晒咸鱼捡贝壳,别的什么都不管。” 李坏抿口热茶:“老板怎么称呼,从何而来?” “姓南,名宫羽。宫商角徵羽。四海为家,无有来处。” 说罢,南宫羽从兜里取出昨夜李坏给的两砖,开始编故事刷好感:“实不相瞒,我并非茶馆老板,只因祖上有恩于他,小童才将茶馆所得赠予我。这些钱愿替李兄赎身,你不必在茶馆做工偿债。” 李坏本就是个浪子,最喜欢跟豪爽痛快的浪子做朋友,只遗憾杯中是茶不是酒。 名侠卡上立马多添一颗星。 南宫羽心里美滋滋的。到时李坏把金砖交给小童,小童再交回他手里,完全白嫖一颗星星的呀。 李坏不收他的金砖:“小子逗留于此,还真不是因为没钱。” “噢?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识南兄的绝顶武功。” 南宫羽倒奇:“你怎知我武功厉害?” 李坏道:“我听南兄呼吸吐纳之声,与昨夜小童如出一辙。今日小童又没了那吐纳功夫。料想昨夜的小童就是南兄本人吧?” 南宫羽汗流浃背。不愧是橙色品质的名侠,单听呼吸声就看穿他的秘密。 李坏拱拱手:“多谢搭救。我说过将来百倍报答,不是假话。你可知朝廷之人为何捉我?” 南宫羽把金砖揣回兜里,边喝茶边听。 “他们说我偷了大内的黄金。一千七百万。” 南宫羽被茶水呛到。那可是1700砖。 李坏心思缜密:“急着杀我灭口的必定是盗贼。若能将他们引出来找到赃款,拿个一成酬劳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青年节是开新文的好日子,欢迎大家入坑坑~ 第2章 1700砖,拿一成就是170砖。 南宫羽浑身顿时上下充满动力,非把嫁祸李坏的幕后黑手找出来不可。 李坏一肚子坏水:“要让他们送上门,非得有人通风报信不可。” 南宫羽明白他的意思。抱着琴往门外走去。昨夜被击伤的刘二和孟五还横在路中间没死透。 南宫羽拨动几下琴弦,刘二的伤势立马退去。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两只活动自如的手掌,再打量被摔断又莫名接好的腿骨,翻个跟斗远远跃开。 刘二不敢造次。对方一手秒人,一手医人。只怕神人下凡,单他自己决计奈何不得。还是回去搬救兵的好。 刘二心里想着,脚下用力,不多时消失在山间的密林里。 南宫羽要追他,他是决计逃不掉的。南宫羽是故意放他回去报信,好将陷害李坏的幕后大佬给引出来。 另一个受伤没被医治的王五可怜巴巴地看着南宫羽。 他的视线里多出李坏的脸。 那张脸坏笑到叫他心惊胆战。 李坏边说边动手:“那边有棵树,正好吊上。” 南宫羽随便李坏怎么做。反正停服没人,也不会有玩家注意到树上多出个被吊的人。 王五的身体像一面招幌随风摇荡,荡着荡着,荡来了六匹马和一架车。 六匹马上是余下的六个“七巧心剑”。 六人见兄弟被挂在树上如此羞辱,勃然大怒,拔出剑来就要救人。 车里传来个中年人颇具威严的声音:“慢来。” 车里的是七巧心剑的雇主。 在南宫羽眼里,他的称号和名字实在滑稽。 绿色的字体错落有致地排成三行,远远看去就像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罩在NPC的头上。 韩峻 --铁火判官-- --刑部正捕缺-- 韩峻为人谨慎,恐被挂树上的孟五牵带着什么机关。 他的这点小心思全变成带括号的台词从头顶冒出来,被南宫羽看得清清楚楚。 南宫羽笑吟吟地出门:“随便救,没机关。” 六个七巧心剑眼神交错,南宫羽此刻正在他们结阵可杀的攻击范围之内。 机会稍纵即逝。 六柄剑不约而同地出鞘而至。 这六枚剑并不直接刺向南宫羽,他们在半途中搭成一个诡异形状的钢枷架子,将对手枷在中间。 刘二输过一次,此刻最想把对手碎尸万段。 他迫不及待地下令:“锁!” 锁,即杀。六柄枷住人的剑骤然收紧交锁,非叫人血脉寸断,命丧黄泉。 六剑皆锁,六人皆惊。 他们感到什么都没锁到。六柄剑穿过南宫羽的身体时,他们才发现他们锁住的不过是个幻影。 幻影消退,南宫羽的真身才同李坏信步而出。 六名剑客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李坏在一边把南宫羽夸上天:“喊你们主事的出来给我老大回话。” 南宫羽抱着手:“谁欺负我家兄弟的自个儿站出来领打。” 戴绿帽子的韩峻不敢出车。 韩峻身旁还有另一个男人。 秃顶,肥头,大耳,肚圆,跟他的称号完美匹配——财主。 财主方天豪,东北一霸。 方天豪盐铁漕运样样都沾,吃喝嫖赌黑白都有。听闻他抖抖脚,东北的官场都能震两震。 这位大财主非但抖抖脚,还从车上直接跳下来。手里转着两个金灿灿的按摩球,朝着南宫羽身边走过来。 方天豪觉得,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 用一点钱解决不了,那就用两点钱。 他伸出两根手指:“我出两倍。” 南宫羽眼里冒光:“此话当真?他答应给我170砖。你肯给我340?” 方天豪泰然自若地答应下来。 答应不代表履行,履行不代表不能再抢回来。当务之急先杀李坏,把大内失窃的罪过全推到他身上。 方天豪爽快地从兜间取出一张银票:“50砖,权当定金。你只消不出手,这些钱就是你的。” 南宫羽嘻嘻地笑:“我若出手拿了这小子你会不会给更多?” 车里的韩峻按捺不住也跳出来:“你捉拿朝廷钦犯有功,我愿奏表再嘉奖你一百砖。” 南宫羽掰着手指头,心情激动地计算着到底能拿到多少钱。 算毕,把头转向李坏:“如此多有得罪。” 他出手又快又狠,两下就封住李坏的穴道。 李坏面不改色:“不想南兄也是个贪财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可不要怪我。”南宫羽乐呵乐呵地点着头,问财主和捕头:“这算拿住了不?” 两人欣喜若狂,又恐有诈不敢上前,对南宫羽道:“你退回茶馆里,我们先将他押走。事后会有人来与你结剩下的账。” 南宫羽不肯走:“你先把100砖结了我再走。我不贪功名,你回去只消说自己擒住的,让朝廷再补你便是。” 方天豪与韩峻满脸是汗。这侠客不好忽悠。只好老老实实再交100砖。心底里暗暗打定主意,待前脚抓到李坏,后脚就派人来把钱抢回去。 南宫羽走回茶馆里,趴桌上睡他的觉。 韩峻确信看到他一动不动,吩咐左右:“带李坏走。” 日已落。 茶馆的小童不再木讷地盯着天花板扫地,抄个算盘,向一行人走来。 刘二认得这是昨夜打伤他的小童。提醒众人:“小心,不好对付。” 方天豪脸色阴沉:“你家掌柜的已许我们把人带走,难道出尔反尔不成?尾款不要了?” 小童道:“刚刚那个琴先生是客人,不是我们家老板。” 李坏哑穴没被点,在旁插嘴:“他的意思是,他也要钱。” 方天豪看小童瘦瘦弱弱,不像个练家子。听他既然能打败刘二,想必有些功夫。未免多生事端,他还是破钱挡灾,于是往小童手里塞两砖:“希望你的店生意兴隆。” 南宫羽昨天拿到两砖还是很高兴的。可刚刚轻而易举得了百来砖,这两砖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小童嫌弃地看一眼:“连零头都不到,打发叫花子呢你?你给南宫羽多少,我也一样。” 韩峻压根不把小小的童子放在眼里,眼神冰冷:“好大口气。识相的带着两砖滚回去。” 小童故意不搭理他:“放心,你们不给,我也不抢。只是这人嘛,我便不能让你带走了。” 韩峻素来孤傲,刚刚逢着能移形化影的高手不得不当缩头乌龟,这会儿非借着机会在属下面前挽回尊严不可。 他凝气于掌,随手身边的大树拍去。 江湖中人打架前喜欢拍拍东西,显摆自己很厉害。有时候拍完一招,对方心生怯意,这架就不用打了。 一掌下去,几片叶子翩然而下。 韩峻的嘴巴能塞进一只大鸭蛋。 这手大风掌是他的成名绝技。莫说是树,便连皇宫太和殿的四梁八柱都能拍断。何以这棵树岿然不动? 小童玩弄着手里算盘的珠子:“韩捕头还想拍什么,尽管去试。但叫你拍碎,我自不阻挠你抓人。” 韩峻气得牙痒。索性运起一掌,直朝小童天灵盖上拍来。 方才拍上树的那掌只用六分力,现在拍向小童的这张已用到十成力。 他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狂喜地以为已经把小童的脑袋拍得粉碎。等到手上剧痛传来,他才意识到碎的是自己的手骨。 “好个金钟铁布衫。”韩峻握住骨头断裂的手腕,面目狰狞。 方天豪和六剑看得很清楚,小童所用绝不是什么铁布衫。 方才韩峻的那一掌压根碰都没碰小童的身,只在他头顶三尺处就给气盾拦住震到骨折。 换言之,小童把身上的气凝结得跟铁布衫一般坚硬。 能将无形轻盈之气化作牢不可摧之盾,这等修为堪称超凡入圣,连当世五绝都远不能及。 看来今天不给钱是不能把人带走的了。 方天豪只好再拿出一张百砖银票,恭恭敬敬双手奉上,仍表示尾款日后再付。 小童点头转身离去。 李坏在背后喊他:“喂喂,我不会真的只值几百砖吧?” 南宫羽逗他玩:“你再翻倍呀,你翻倍我就救你。” 方天豪大惊失色。 要让李坏再开价,他岂不是要赔得倾家荡产? 韩峻迅速用没受伤的左手运起一掌,索性先取李坏性命再说。 所有人都盯着小童,所有人都防着小童出手。 小童压根没出手的意思,木木地望着天空往茶馆方向走。 天空中有剑光闪过。 第一剑断掉韩峻左手的经脉。 第二剑把七巧心剑六个人的佩剑悉数打落。 谁也没料到被吊在树上老半天的孟五会突然出剑偷袭,更没人料到孟五的剑法会如此鬼魅迅捷。 方天豪像是猜中什么,大声叫唤:“原来你是主谋!” 他自然以为这一切全是孟五的计划,就为最后偷袭他们而设。 孟五摇着头,神情口气跟刚刚那个有些傲娇气的琴先生和小童如出一辙,连台词都复制而来:“你给琴先生和小童多少,我也一样。” 第3章 南宫羽操纵着孟五的身体,将方天豪和其余六名剑客全给捆上。 剩下个韩峻左右手俱伤,不捆也罢。往他屁股一踹,爬都爬不起来。 韩峻趴在地上大骂孟五反骨。 方天豪哭丧着脸:“你杀了我一分钱也拿不到。” “说得有理。”南宫羽打个响指,指着韩峻道:“你回去拿钱赎他。” 原来对方只要钱。方天豪偷偷冲韩峻使个眼色。 韩峻忙爬起来,换上副客客气气的面孔:“钱好说,我这便回去拿来。” “三天之内钱不到位,本大爷立马撕票。”孟五把剑往肩上一扛,活脱脱绑匪模样。再往韩峻屁股上踹一脚,帮他咕噜滚得更快些。 孟五把财主和剑客们绑住,跟晾衣服一样全挂到树上。 等晾完最后一个,孟五随手解开李坏的穴道,然后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洞察一切的李坏把孟五也捆了,与其他人一样拉到树上吊起来。 方天豪冲吊在隔壁的孟五啐几口:“叫你当叛徒。” 魂魄早就回到茶馆里的南宫羽身上,静静看他们狗咬狗。 李坏难得看到个跟他一样坏到整蛊别人的朋友,欢喜得很。 他很担心新朋友的安危:“你把韩峻放回去是拿不到钱的。” 南宫羽沏壶新茶:“我知道。” 李坏接着道:“他是朝廷中人,定要领六扇门的高手前来。” 南宫羽仍旧答:“我知道。” 李坏眼里有光:“难不成你故意要把朝廷的人引来?” 南宫羽斟满他的茶杯:“等到朝廷大官前来,你的嫌疑才能洗清。” 李坏他虽偶尔使点小坏,没做过的事他断不愿背锅。嘴上不声不响,心底里着实感动,好感度再添一星。 他提醒南宫羽:“六扇门中卧虎藏龙,四大神捕任一前来,都不好对付。此刻身在东北的,应是冷血冷凌弃。” 李坏猜得不错。冷血捕头日前就下榻龙泉府衙。 韩峻一瘸一拐奔进府衙,可怜兮兮地大叫:“冷捕头救我!” 非但冷血在,与诸葛神侯齐名的“捕王”李玄衣也在。 大内失窃案震动朝野,被偷走些金砖算不得什么,天子威严被冒犯最为要命。李玄衣和冷血二人正是奉诏前来追查此事。 韩峻从头到尾都咬准李坏是窃贼,在两位神捕面前添油加醋,连带着茶馆里的南宫羽、小童还有王五一并说成李坏的同伙。 冷血不为所动。 李老爷子开口道:“你且下去养着。明日我等随你捉贼。” 韩峻前脚刚走,冷血就问李玄衣:“前辈是何用意?窃案系方天豪和韩峻合谋所为。” 李老爷子拈拈胡须:“查清案情是一回事,把人抓住是另一回事。” 冷血不解:“前辈是说,茶馆中人胆敢私扣朝廷钦犯?” 李玄衣道:“究竟是绑架勒索,还是故意想要引起朝廷注意,待明日去了自然分晓。” 晨风吹过茶馆的招幌,新的一天到了。 神侯府的人喜欢趁夜部署,等南宫羽从梦中醒来,四面八方七个山头已安插好神侯府的密哨,茶馆里连只苍蝇飞出去都能盯得一清二楚。 南宫羽拨动他的琴弦。 一声宫音,镇山撼野。 这是告诉外边的捕快朋友,不用躲着,本座一清二楚。 冷血和李玄衣骑马而至。 他们的身后跟着一杆担架,担架上卧着韩峻。 他们的头顶都顶着名字和称谓,南宫羽抱个拳:“原来是冷神捕和李捕王,有失远迎。” 冷血眼神冰冷地望向挂在树上的七个人。 那七人早被李坏封住嘴,这会儿只能“唔唔唔”发出些声音,确实像给人绑架的模样。 冷血问:“这些人是你绑的?” 南宫羽有一说一:“只有孟五是我绑的。” 韩峻从担架上跳下来破口大骂:“你分明与他是一伙的!” 南宫羽反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合伙?” 韩峻不假思索:“你,馆里的小童,还有他都要我们给钱,要的数额都一样。” 被吊在树上的方天豪绝望地暗骂猪队友。 南宫羽笑道:“你们为何要给我钱?神侯府的捕快办案也会给别人钱么?” 韩峻暗叫不好,改口道:“是他们抢的钱。” 南宫羽面不改色:“韩捕快说的哪里话。若是抢钱,我们还要分三次抢?” 韩峻给他绕到死胡同里,急得满脸通红。 方天豪死命晃动肥胖的身子,他要说话。 茶馆里一柄飞刀向方天豪掠去。 三寸七分,精钢所铸。 冷血要拦已拦不住! 李玄衣按住年轻人的肩头。 飞刀恰到好处地掠过方天豪嘴边,只将封住他嘴巴的布条穿得粉碎,连他脸上一寸皮肤都未伤着。 冷血暗为飞刀叫声好。 李玄衣悠悠报上来历:“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原来是李探花的孙儿。” 刚刚还打算大说特说的方天豪屁字不敢说半个。 他本以为李坏只是个没有来历的江湖浪子,所以才同韩峻合谋把罪责往他身上推。 要是早点知道李坏是李府后人,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做这么愚蠢的事啊。 财主换上副笑脸想挽救一下:“误会,实在误会。韩兄也是破案心切。” 南宫羽在旁插一嘴:“韩兄破案心切不假,你怎地也抢着破案?” 方天豪一时语塞。 韩峻索性豁出去,管他什么探花后人李府子弟,一口咬死:“大内黄金确系此人所盗。十五天前他尚且穷得与流民争食,一夜之间腰缠万贯出入名流富商之家。这钱若非偷盗能从哪来?” 李坏避而不答:“我的钱如何得来与你无关。” 方天豪见势立马改口:“那小子承认是偷来的。” 南宫羽摇头:“不说便是承认?方财主可愿交待交待,你送我的钱都是从何而来?” 方天豪跟韩峻辩不赢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两位神捕,但愿他们主持公道。 李玄衣听他们几番交锋,已将各方心思摸透。 韩峻和方天豪自不必多说,他们两个死命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殊不知自己说得越多破绽越多。 李坏对他的家世不甚喜欢,想来一夜暴富并非认祖归宗,应该是有别的际遇。 至于那位抱着琴的青年,心思缜密,伏笔千里,面对指责又能处变不惊,应对沉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近些年来江湖愈发风云变动,神侯府也该添些新力量了。 李玄衣吩咐冷血:“你去将他拿下。” 要入神侯府,光耍嘴皮子还不够,非看看手上功夫如何。 李坏护友心切,手里再捏了把飞刀:“原来神侯府也颠倒黑白。” 南宫羽低头浅笑。 他开着玩家上帝视角,李玄衣心底里想的那些事,都变成聊天气泡从头上冒出来啦。 冷血提剑下马。 后边的韩峻还道他嫌疑洗脱,使劲儿博取上级好感:“冷捕头当心,那贼子会移形换影的功夫。” 冷血出剑。 他的剑同李坏的飞刀一样快。 他从十三岁起便每日起早摸黑练剑,到十九岁那年已能剑刺蝇翼而不伤其分毫。 这一剑将韩峻当成了苍蝇。 剑起剑落,韩峻两眼上的眉毛已被剔得一根不剩。 韩峻一点痛感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神捕们已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一个劲儿吹彩虹屁:“好剑!” 冷血亮罢这手,问:“你用什么武器?” 南宫羽拍拍他的琴:“我也用剑。” 没有人看到南宫羽如何出的剑。 三丈之外的韩峻头发掉了一地,登时变成个没有眉毛也没有头发的怪人。 他犹浑然不知,等发现众人俱望着他时,才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冷血叹口气,把剑往马上一丢。 他的剑与南宫羽的剑压根不是一个境界。便是再苦练三十年,也到不得这个境界。 南宫羽安慰他:“冷捕头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剑意其实在我之上。” 冷血不答。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垂怜。 南宫羽缓缓道:“冷捕头之剑,以攻为守,敢于拼命。可见乃是愿意将性命托付给手中长剑之人。我的剑快虽快,终是当成身外之物来用,与冷捕头不可同日而语。” 南宫羽从不平白无故夸人。 只有逢着名侠录上的橙品侠客才会刷刷好感。 冷血的好感比李坏的难刷,都这么变着花样夸他,才小小地涨出半颗星。 李玄衣在旁观看良久,愈发看好这名年轻人。 此子非但心思细腻武功了得,还能处处为人着想,实在智勇双全、仁义兼顾。这样的好苗子不招进神侯府,实在愧对陛下。 老爷子不再演戏,吩咐左右:“将贼人拿了,交刑部发落。” 被拿的是方天豪韩峻等人,死到临头还惺惺作态大叫冤枉。 李玄衣下马向南宫羽深深作揖:“阁下可愿为神侯府效力?” 李坏发自真心地替朋友高兴,顺带着替南宫羽说些不好意思说的话:“神侯府能给多少俸禄?” 对待非常之人,得用非常手段。李玄衣洞察人心十分了得,当即开口允诺:“若是窃案,一成两成不在话下。若是旁的案子,朝廷另有赏赐。” 南宫羽感觉划得来。况且进了神侯府,估计冷血的好感会好刷些。 可他舍不得好感刷到三颗星的李坏。 “若是阁下愿意入府,眼下就有一件好差事。”李玄衣看了眼李坏:“李曼青李庄主,正盼着李二少爷回到府上。” 第4章 李坏本是不肯回家的。他爹三番四次找人请他回家,他又三番四次地从家里逃走。他宁愿在江湖上当个独来独往的浪子,也不愿同那个辜负了他娘亲的李家沾上半点干系。 事情总有变通之道。 既然南宫羽是他的好兄弟,他倒不介意回家走一遭,给兄弟帮补点酬劳。 没谁说回了家不能再跑出来。 南宫羽和李坏告别茶馆,坐上前往山西李府的马车。 南宫羽问他:“你为什么不愿回家?” 李坏还没跟他熟到推心置腹的地步,粗略回答:“自在。” “你爹为什么急着寻你回去?” 李坏笑道:“他不自在。” 南宫羽便不再问,细心留意周遭的动静。 神侯府不是镖局,他们才不会为些许酬劳干上护人运货的生意。 临行前李玄衣叮嘱他:“小心暗算。” 李坏惹的事远远没有结束。 一个土财主,一个小捕头 ,单单这两人合谋就能把大内的黄金偷走,三岁小孩都不信。 他们的背后必有主谋。这个人厉害到即便方天豪与韩峻伏法,也不敢供出他来。 六扇门连夜审讯,终于逼出点口风。 大内失窃的一千七百砖也不过是个幌子。有这幌子,韩峻才好调动六扇门人手来追捕李坏。 为了对付李坏,不惜偷走大内的金砖制造案件。由此可见,李坏的价值要比一千七百砖多得多。 可南宫羽怎么看李坏怎么不像有钱人。 有钱人是什么样子?至少得染个金发白发,穿身狐貂大衣,挂个特效披风,骑个开明神兽。 李坏压根没财主的模样。他嘴里叼根草,手中握根鞭,坐在车头哼起乡下的童谣,比赶马的还像赶马。 南宫羽想起他的话:“你是不是说过百倍报答我?” 李坏就一点好,不管怎么跟他算账,他的好感都不会掉。这种性格的侠客南宫羽最是喜欢。 李坏不食言:“等取了李家的辛苦费,我再带你取别的。” 他手中的马鞭忽然停下:“唔,得有命取才成。” 草原辽阔,远方路上横着个长发歌姬。待他开口,两人才知是个男的。看他走路扭臀的蛇步,又不像个正经的男人,兴许称作人妖合适些。 待得靠近南宫羽看到头顶称号,果然是人妖。紫藤花家的人妖。 人妖手中捧着枚豆子,李坏指着它道:“你猜这枚豆子是送给我的,还是送给你的?” “自然是送给我的。”南宫羽从车厢出来。 “为什么不能是给我的呢?” 南宫羽自信地答:“我比你俊。” 李坏为了证明他更俊,靴尖一点马耳,借势去夺人妖手中的豆儿。 南宫羽不能让李坏给夺去。 这不是一个谁更帅的问题,是谁更不要命的问题。 江湖早有传言,凡接了紫藤花家豆子的人,决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两个人都希望对方能够跟太阳一起活着。 李坏的轻功跟他的刀一样快。 南宫羽不用轻功,用瞬移。他的影子在哪里出现,他就能瞬移到哪里。 于是豆子到了南宫羽手里。 可他没想到眨眼间又到了李坏肚子里。他没想到李坏突然把嘴凑过来,嘬了豆子的同时还吻了他的掌心。 李坏心满意足:“美味。” 南宫羽觉得,李坏真是坏透了。 他赶紧封上坏人的穴道。 他的指法没有毒性发作得快。 李坏带着他的坏笑倒在南宫羽怀里。 献豆的人妖身后再来六个人妖。 为首的像个有钱人。满脸都是彩妆,带着最新款的黑皮,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打扮得如同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浑身上下无不透着富婆的气息。 他就是“紫藤花”。杀手榜上名列三甲的紫藤花。从没有活人见过他的紫藤花。 南宫羽不服:“你身边六个不是活人?” 于是六个人妖就死了。连呜啊一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身首异处。 紫藤花边走边拂拭着带血的爪子:“他会是第一个见过我还能活着的人。” 南宫羽听出话里玄机:“我不是?” “你不是。” “我不是站着不动任你杀的。” “可你怀里那个却是不动的。” 杀人不一定非用刀剑,话语最是致命。 杀手道:“豆本是送你的。” “为什么?” “你中毒,他求解药,自会告诉我们他的秘密。” “他有什么秘密?” 紫藤花不再回话,他的手里多出一颗豆。 南宫羽伸手接过:“原来如此。我吃下去,你便让他起来说他的秘密。” 紫藤花点头:“说得不错。” 南宫羽拈起豆,往嘴里送。 怀里的李坏突然又鬼魅般凑过来,吃去豆子的同时又吻过他的两根手指。 “更美味。” 李坏又倒下。 南宫羽的怀里比任何枕头舒服得多。 紫藤花不再淡定:“怎么可能!我的毒药但凡入口必死无疑。” 李坏睡够了起来,他的嘴只亲人不吃豆,有毒的豆子安安稳稳地攥在他的手上。 能发出小李飞刀的手,不比偷王之王的手笨拙。 紫藤花面如死灰。 他要逃跑。 南宫羽不让他跑。开个法阵叫他的影子缚住他的脚。 南宫羽拿过李坏手中的豆。 紫藤花绝望地闭上眼睛:“原来是我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南宫羽摇头:“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他的秘密?” 紫藤花不明白对方说这话什么意思。 南宫羽飞快地把两枚豆子弹进嘴里,整个咽下肚去。 这回李坏拦不住他,只能看着他倒下去。 李坏难得急躁,飞刀对准紫藤花:“解药。” 紫藤花不慌不乱:“你的秘密。” 李坏只好说他的秘密。他的娘亲是上官小仙的姐姐,临死之前留下一份宝图,宝图之中是金钱帮宝藏所在。 金钱帮的宝藏有多少?十个方天豪的家产加起来,也只够地宫里一间普通屋子的数。 饶是紫藤花这等见过大风大浪的也为之着迷:“它们在哪?” 再多宝藏也换不回朋友的性命,李坏张口便要说出宝藏所在。 紫藤花来不及听已经倒下。倒在六个丢掉头颅的人妖中间。 南宫羽的瞬移仍是那么快。 李坏又惊又喜:“你怎做到的?” “这等小毒我往身上点个穴便解了。” 说着他从紫藤花兜里抓起些豆子再往嘴里塞。出发前忘带吃的,他正好饿了。 嚼把豆子,往身上点个穴,一根指头,诸毒退散。 其实就算不驱散,这点小毒对他浑厚的血条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打个坐就歇回来了。 李坏也饿了,也抓起豆子往嘴里塞。 南宫羽不敢大意,李坏的血没那么厚,得吃一次给他驱散一回。 不知道李坏为什么非一颗一颗吃,不知道奶妈驱散很累吗? 李坏坏得很:“就喜欢你点我。” 南宫羽生气地不驱散任他倒下。等差不多走出草原,才把他奶起来。 四星好感的李坏一点不生气:“你真狠心。” 南宫羽气也消了:“你真无赖。” 李坏不否认:“我只对朋友无赖。” “对敌人呢?” 李坏的回答是他手中的飞刀。 这刀还未发出,只因前方来的不知是敌人还是友人。 那人手里也有与李坏一样的飞刀。 不,并不是一个人,一柄刀。 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站在树荫里。 两柄刀,显露在轮椅上那人的指尖,潜藏在树荫里那人的心田。 显然树荫里那人技高一筹。 南宫羽看不清他的脸,只看清他的名。 小李飞刀传人,叶开。 坐在轮椅上的脸和名都能看得清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李府大少爷,李正。 李坏手中的刀消失不见。 哥哥明明离得近,他视而不见,只冲树荫里的叶开打招呼:“叶叔莫不是也来耍无赖的?” 叶开比他父亲只小十岁,却总同李坏那般爱闹爱玩,叔侄两人投机得很。 今夜的叶开有些严肃:“你哥有话要说。” 李正与李坏同父异母,李坏既连父亲都不想认,对大哥自然更无好感,驱着马车往前走:“他说,我未必要听。” 马便脱了缰。 缰绳是被飞刀划断的,却没人见到飞刀。可见划断绳索的是叶开那柄无形的刀。 李坏无奈地说:“你需赔我一匹新的马。” 哥哥李正手里的刀颤了颤。 这一颤,是因为弟弟屡次三番的无视激怒了他。 这一颤,注定他的小李飞刀不能大成。 南宫羽从没马的车厢里走出来,自报家门:“神侯府新晋捕头南宫羽,特护送李二少爷回府。” 话音刚落,赏金就落到脚下。 沉甸甸的钱袋子,应该不少金砖。落到脚下一点声响都没有,看来有人在炫技。 炫技的是李正。飞刀是暗器,钱袋子也是暗器。能把钱袋子丢得悄无声息的,想必飞刀也不会差。 李坏并不这么想,捡起南宫羽脚下的钱袋,手指一送就回了去,深深地嵌进李正头顶的树干上,依旧无声无息,连片叶子都没震落。 南宫羽暗叫声好,嘴上抱怨:“那是我的赏金。” 李坏道:“此地离府还有两百里,你的任务没完成。” 李正终于开口:“他的任务已经做完,你不必再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我与被缠绵”的营养液+10~ 第5章 高手对决,屏气凝神,先出第一招你就输了。 坐在轮椅上的李正不算高手,李坏忌惮的是叶开。刚才那一刀能无声无息地截断马绳,也能无声无息地截断他的喉咙。 当然啦,叶叔不会截断他的喉咙。可不管被他的飞刀打中哪个地方,李坏都算输。 输一条命,输一根胳膊,输一缕头发,都是输。 哥哥李正年轻时输掉了右手的四根手指。 所以他左手握刀,刀身透着冷月寒光。 他也想让弟弟输一次:“你败,便原路回去。” 李坏背着手:“可我不会败。” 李正手中的飞刀又有轻微的颤抖。他以为李坏背起手是准备出招。 李正就这么输了。早在李坏背起手之前,刀已出去。 李坏出的是慢刀,在空中飞一会,等他把手背到身后,刀也正好赶到李正手边。李正手一颤,恰撞上狩猎已久的飞刀,他的刀脱手落到地上。 “你败了,我该走了。” 谁料李正又说:“正因我败了,你更不能走。” 叶开从阴影中出来。他仿佛不会变老,比三十岁的年轻人还年轻,比二十岁的年轻人还爱笑。 叶开向李坏说出事情原委。 李曼青急着寻儿子回去,绝不是为了让二少继承家产的。 当仇敌上门,儿子就显得重要。 下战帖之人,是“天下第一剑”薛青碧的后人。 薛青碧曾败在李曼青手上,他的后人想替父报仇,摧毁“小李飞刀”的不败神话。 李曼青这二十年来已使不出小李飞刀,他已不能应战。 能使出小李飞刀的叶开不是李家人,也不能应战。 这是李家的儿子应当负起的责任。 李坏不再笑:“他若当我是儿子,怎会那般对待我娘。” 李正点头:“不错,因此你不该回来。” “不对,我偏要去。”李坏又咧开嘴笑:“我偏要把李家的招牌砸个稀巴烂。” 叶开知他不过开玩笑。李坏若去,必与薛家后人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他不能去。他的哥哥李正修炼飞刀此生无望,他但有个什么闪失,小李飞刀的绝学便算断了根。 李曼青满脑子想的是飞刀不能败,叶开想的更多是飞刀不能绝。败掉的名声还能赢回来,绝掉的技艺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叶开闭上眼睛。 闭眼出的刀更为要命。 他不会要李坏的命,只想打掉李坏的信心。 等他睁眼,他应会看到一个讶异木然的李坏。 一切如他所料,李坏两只眼睛瞪大,嘴巴抿紧说不出话。 叶开的眼睛瞪得比李坏还要大。 江湖上没人能接下小李飞刀。 可飞刀分明在南宫羽的手里。 南宫羽对李正道:“把钱丢回来。” 李坏把钱袋子再丢过去。这回他不敢高傲地丢别人脚下,稳稳当当往对方手里抛。 南宫羽把金子拿住:“任务结束。” 李坏咧开嘴笑:“我还没有结束。” 南宫羽又冲轮椅上的人道:“你要肯再付我些,我也劝他不回。” 李正只好把身上的银票全丢给琴先生。能接住叶叔的刀,也能随时出刀夺走他们的钱。 南宫羽把银票全收进行囊,得意地拍几下:“我又有新任务。” “可惜你完成不得。” “我不让你回,你是回不得的。” 南宫羽也不希望李坏回。连叶开都这般担心,李坏决斗胜利的希望不会很大。南宫羽舍不得刷到五星好感度的老铁就那么没了去。 “你拦不住我,除非你杀了我。” 李坏越说走得越近,他的嘴,同南宫羽的脸,只隔着月亮小小的弯钩。 飞刀穿过那枚弯钩。 李坏嘴边吃豆子沾着的豆皮屑被刮干净。 他还在不断把头伸过去,凑近南宫羽的耳朵咬一口:“可惜你不会杀我。” 南宫羽很难过。 李坏真是太坏,竟然不受吓唬。 南宫羽不能阻止李坏回家,只好把收到的钱再还回东家手里。 李坏安慰他:“你的损失我百倍赔你,不,千倍。” 南宫羽啧啧:“你还是活着回来再说。” 李坏眼睛眯成道缝:“既然陪你我定活着。” 叶开懂了。连南宫羽都拦不住李坏,他也拦不住李坏。李坏的信心,不是一柄更快的飞刀能打掉的。因为李坏不仅相信自己,还信任他的朋友。 叶开把路让开:“祝你好运。” 李正愣住:“叶叔怎……” 叶开不让他说下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着,执着比他的命还重要。 要真想替李坏做些什么事,就帮他清扫路上的荆棘吧。 叶开出一刀,周遭倒下八个人。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 什么“要命书生”、什么“点苍掌门”,搁在他们各自的地盘全是一方霸主,搁在叶开面前比蝼蚁还不如。 蝼蚁们一路跟着李坏,想等决斗之后坐收渔利。蝼蚁们以为没人发现,殊不知他们的踪迹早被叶开锁定得明明白白。 “很多人都对你感兴趣。”叶开笑道。 李坏看着南宫羽:“我只消一人对我有兴趣就够了。” 不止一人对李坏感兴趣。 那人趁乱出了手,每一刀都跟叶开的刀一齐刺中对手。所以每一个倒下的大侠都往后多倒了两寸。 饶是知道,叶开也不能准确断出那人方位所在。 南宫羽面对着李坏,朝李坏身后拱手:“李探花好。” 李坏忙转过头,他只能看见绵延的夜。 南宫羽也只能看见夜,但插件面板告诉他,那里有个人。 那个人真是世外高人。真正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 额,当然也有可能是程序猿懒得建模…… 叶开喊句师父,李探花的焦点就从面板里消失了。 李坏的腰间多出柄飞刀。 没有人知道飞刀是什么时候别上去的,连李坏自己也不知道。 李坏把玩着腰间的刀:“我只怕回不来。” 南宫羽奇道:“方才还不怕,怎么就怕了?” 李坏叹口气:“我若能赢,爷爷定不会把他的刀送给我。” “他没准只想鼓励你。” “不怕输何必要鼓励?如果注定要输,鼓励也没有用。”李坏并不沮丧,一如往常不正经:“我需要你的鼓励。” 南宫羽不上他的贼船:“我不理你。你要觉得这柄刀没用,就送给我。” 李坏大方把刀插到南宫羽腰间。 南宫羽不拿飞刀当武器,只当成个腰部挂件。 他的武器是琴。他的琴可伤人,也可救人。 琴音动,被叶开放倒的八个人全奶起来。 点苍掌门大呼:“看呐,李探花竟把飞刀传给了拿琴的少年。” 要命书生提笔速记:“飞刀二代传叶开,三代传了南宫羽!” 这些个眼拙的人自个儿是看不清李寻欢传刀过程的。他们能说出这些话,全系南宫羽上了他们的身。 靠他们几个人的嘴巴,今夜过后,人人都知南宫羽就是新一代的小李飞刀传人。 南宫羽很快发现自己头顶多出个跟叶开一样的称号——小李飞刀传人。 哥哥李正大怒:“你好大胆子!” 弟弟李坏愈发欣赏,恨不得马上跟他把第四代传人培养出来。 没有马车,李坏和南宫羽坐上了驴车。 驴车是南宫羽的私家货,某个土豪玩家做茶馆任务时捐给他的。 两头驴子跑得又快又稳,比马车还要舒服。 李坏的眼睛一刻离不开身边的佳人。 南宫羽问他:“你是不是舍不得飞刀传人的名号?” 李坏摇头。 “放心,他不是我的对手。”南宫羽自信满满。 现在南宫羽是飞刀传人,要败坏小李飞刀名声的,非跟他打一架不可。 李坏有些话说不出口:“你知道的,要接受这个挑战不但要当飞刀传人,还要当李家人不可。” 疯狂暗示。 南宫羽早有打算:“所以我这便去李府,拜你爹为义父。” 李坏默然。 他特别想给车头两驴子一只一刀,好叫车永远到不得李府。 叶开的轻功比驴车快。等南宫羽和李坏的驴车开到太原城郊,曼青先生已在府门候着。 李曼青是武林后辈心目中的泰山北斗,他肯亲自下阶相迎,实在给人莫大荣幸。 他还是最疼自家儿子,对李坏道句:“善儿回来甚好。” 李坏本就叫李善,他自个儿离家改成李坏的名。 名字既改,其他更不同他父亲客气:“你知道我回来总是要走的。” 李曼青又与南宫羽说:“承蒙南宫少侠搭救吾儿。” 南宫羽纠正他:“我姓南。便是拜先生为义父,我也姓南。” 李坏嘟囔:“我不愿再多个兄弟。” 李坏的心事不显示成文字气泡,南宫羽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李曼青道:“此事关乎李家声望,实在不敢劳动少侠出手。” 南宫羽道:“我懂得道理。但李坏是我朋友,我不愿看他丧命。” 李坏在旁说:“你的朋友宁可不要命。” 南宫羽不知他为什么变卦,既然李家父子两人都有意见,义父是认不成了。 李曼青唤李坏下去休息,他有话同南宫羽单独说。 等到左右无人,曼青先生道:“善儿已不必再与人决斗,南少侠尽管放心。” 南宫羽一愣,好端端的大战怎地说取消就取消? 第6章 李曼青明显松口气:“南少侠可听过叶孤城和西门吹雪?” 茶馆是江湖消息最为密集之处,南宫羽在茶馆混上几天,江湖上的大人物他自然知道。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大剑客,他们的名气丝毫不亚于当年堪称江湖传说的小李探花。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两位剑客要在九月十五在紫禁城的屋顶打一架,决出谁是天下第一剑客。 凑巧,九月十五也是薛家后人要同李家后人对决的日子。 李探花毕竟匿迹多年,李曼青也不在江湖走动,李家的人气比起剑神剑仙总归差那么一截,于是武林人士都选择去捧剑神剑仙的场。 没有观众的决斗是无意义的决斗。 薛家人便撤了决斗帖。 还有一种说法是薛家本也是剑法大家,自个儿都按捺不住想去看紫禁城的剑术对决。 总之,李坏不用去打架,南宫羽由衷替他高兴。 李曼青识时务地往南宫羽手里塞金砖:“少侠护送吾儿归来,感激不尽。” 南宫羽得了金砖总是欢喜的,抱一拳:“李老爷客气。” 书香门第说话总十分委婉,李曼青道:“南少侠可愿在敝府长住?” 南宫羽想问,住一天发多少金砖? 他还没问出口,屋里的屏风后便走出位身着紫袍腰悬玉带的老人。他的名头十分响亮。内阁首辅,徐坚白。 徐首辅拈着胡子道:“李老爷不够意思,可不能为着姑爷贻误国家大事。” 李曼青一张脸青红交加。 南宫羽压根听不懂徐老爷子说些什么。他只知首辅既然提到国家大事,必定是有任务的。 身为江湖少侠,没有什么比接任务更重要。 南宫羽冲徐首辅作揖:“南某愿意效劳。” 徐坚白大笑:“甚好,不愧是神侯府后起之秀。” 李曼青在旁提醒:“南少侠莫要答应太早,且听他说些什么不迟。” 徐坚白只说八个字:“月圆之夜,天子塌前。” 这话叫人误会。南宫羽不喜:“我不卖身,告辞。” 他告辞得贼快,话刚说完就闪出庄外,也只有叶开能追得上他。 叶开忙替首辅解释:“徐首辅的意思是让你给皇帝当侍卫。” 南宫羽这才回到里屋。 徐首辅调侃李曼青:“你这个姑爷有性格,甚好。” 李曼青不打岔,告诉南宫羽:“月圆之夜的紫禁城乃是龙潭虎穴。你可清楚?” 连李家忌惮的薛家后人都放弃决斗前去观战,可见场面之浩大,鱼龙之混杂。若他们趁机想对皇帝有什么不轨,御前侍卫只怕有去无回。 南宫羽想都没想便应:“无妨。” 李曼青长长叹口气:“你去吧。只莫要将此事告诉善儿。” 当爹的不希望儿子在京城碰上仇人。 南宫羽便一人走上赶赴京城的路。反正李坏的五星好感卡已经到手,等干完手头的事再召唤出来玩。 京城人办事死板得很。明明找人过来当侍卫,偏偏又防着一手,须得九月十五当天酉时往后,才肯放人进入大内。 南宫羽落得清闲。正好逛逛京城的风景。 服务器维护后,京城场景重制,城中玩家爆满,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 新出现的NPC“欧冶子”更是被一大波人团团围住。 欧冶子是铸造兵器的大师,各门各派的弟子能从他这里买到赛季最新的橙品武器。 要得到橙品武器绝不容易,得将九百九十九块“天外陨石”放到他的炉子里融化炼就方可铸就。 由于新赛季刚开不久,天外陨石基本属于有价无市的稀缺品。有玩家偶得几块就跑到欧冶子身边吆喝:“石头10砖一块白菜价MMMM” 南宫羽不是没钱买,只是不想买。 武器是游戏里边贬值最快的装备,赛季初卖10砖,赛季末1砖,下赛季掉地上都没人捡。 更何况要武器,直接魂穿欧冶子身上叫他送自己一把不就好了? 夜幕起来,欧冶子身边人头不减,仍在叫卖他们手中的天价陨石。 人们发现欧冶子也跟着吆喝:“谁能给炉边睡着的【南宫羽】送一把橙武,老夫必有重酬!”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南宫羽身上。 羡慕,妒忌,恨。 聊天频道里复制党骚话迭起。 “谁跟给骑马的【花萼楼】送一把橙武,老夫必有重酬!” “谁跟给京城打坐的【-斗战胜佛-】送一把橙武,老夫必有重酬!” 骚话再多,橙武影儿都没见着。 本来赛季初橙武是珍稀品,自己都凑不齐一把,哪有多余的给别人。 欧冶子吆喝到嗓子发哑,仍旧没人过来买橙武。 身边卖天外陨石的人逐个收摊。有个大土豪扫货逐个收走他们手里的货。 土豪骑着比欧冶子还要高出一个头的马,从天空丢下九百九十九块陨石,指着旁边睡着的琴先生:“给爷整把他能用的武器。” 真有人来给送武器的啊! 南宫羽辛勤劳动起来,打铁淬火出炉,戴着玄铁掌套的手中捧起把发着金光的六弦古琴。 土豪玩家拿了钱看都不看一眼,把橙武丢在南宫羽身边策马而去。 附身到欧冶子身上的本尊兴奋到昏倒。 等等,这个土豪怎么没有回头问他拿奖励就走了? 过得片刻,世界聊天框传来土豪玩家的炫耀:“[花满楼的好感·二星]送橙武能得这个。” 聊天频道炸开了锅。 花满楼被一众玩家评选为最傲娇的大侠。 花满楼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大家的心目里原来那么傲娇。 他只是稀疏平常地坐在鲜花满楼的家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看他,给他送东西,夸他长得好看,想跟他做朋友。他已经很友善地跟他们当朋友陪他们聊聊天,这还不够么? 玩家们觉得不够。花满楼啊花满楼,老子天天来摸你好感还是一星,敢说你不是傲娇? 给南宫羽送橙武的土豪能把花满楼的好感刷到二星,已然开全服之先河。 再有别的土豪想如法炮制,欧冶子炉边睡着的琴先生已经不在了。 南宫羽去找花满楼,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指使别人给自己送橙武。 他刚到花满楼的家门口,花满楼就认出了他:“南少侠请进来,花某恭候多时。” 南宫羽奇道:“我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 “你怎么知道是我?” “少侠的内功颇具特色,花某一听呼吸就知道的。” 南宫羽明白些什么:“想必你昨夜经过朱雀大街,也听出我与欧冶子是同一人。” “正是。” “多谢花兄赠我橙武。不知有何能为花兄效劳之处?” 拿得别人东西,不替别人办事可真过意不去。 花满楼拿起个喷壶给花儿浇水:“最近陆小凤得了六条缎带,但愿南兄能帮他了却这个苦差事。” 陆小凤的苦差事,还得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斗说起。 要看决斗,就得进入皇宫。 皇宫哪能叫人说进就进。大内禁卫军的头子魏子云想出个法子,只放六人入城观看,其余擅闯者格杀勿论。 魏子云让陆小凤决定谁能进来看。 他交给陆小凤六根缎带。许谁进来,就赠他一根带子。 这招看似把陆小鸡抬上天,实则把他放在锅炉烤。 且不论人人都想看剑神剑仙对决,能不能入宫本身就是荣誉和身份的象征。倘若陆小凤不给他们缎子,那就是看不起他们,他们抢也要抢过来。 魏子云的心思就是让宫外的武林人士先火并一波,削弱他们的实力。陆小凤是生是死,与他是无关的。 花满楼担心陆小凤,于是希望有人把陆小凤手里的缎子全抢过来。这样陆小凤没有缎子,也就不会惹祸上身。 南宫羽摇头自嘲:“原来是要给陆小鸡找个替死鬼。” 花满楼忙道:“花某断无此意。南少侠若夺得缎带,全交予花某处置便是。” 原来花满楼自己想帮陆小凤扛雷。他知道正面要陆小凤是不肯给他的,只好暗中雇人去抢。这份义气着实叫人动容。 南宫羽答应他:“我先把缎带搞到手。” 南宫羽还没出发去找陆小凤,陆小凤已经差人先找到他。 又是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浑身金闪闪的土豪,他的手里又抱着一把亮堂堂的六弦琴。 好心的南宫羽跟他说:“我有了,你别送了。” “求你收下吧,不然我刷不了陆小鸡的好感。” 南宫羽只好把琴装进行囊,问来人:“他为什么要送我琴?” “他说你医术高超,定能治好花满楼的眼睛。” 原来陆小凤存的这个心思。 南宫羽很乐意为花满楼治好眼睛,但在这之前,他得见见陆小凤。 土豪的马跑得飞快。为了能尽快刷出陆小凤的好感,土豪甚至把马送给他。 被阔少包养的感觉真好。 南宫羽下骑高大的赤兔马,上抱流光溢彩的六弦琴,走在街上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陆小凤在来福酒楼的二楼阳台喝着小酒。 南宫羽一个影子瞬移坐到桌对面:“你想让我给花满楼治眼睛?” 陆小凤欢喜地给新来的朋友斟满一杯酒:“我听说过你的医术,你一定能治好。” 南宫羽趁机把花满楼交待的任务做掉:“治好不难。你得把六根缎带都给我。” 陆小凤犯愁:“哎呀,给我引荐你的那人已经要了我的全部缎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二月”的地雷~ 第7章 南宫羽不再往下问。 他想要了陆小凤缎带的定是个好人。不但解了陆小凤的危机,还顺带着送他一把橙武。可惜两只手只能弹一把琴,剩下的一把只好等以后出家园系统,放在家里当摆设用咯。 南宫羽不去找好人,好人先找上他。 蜀中唐门大公子,唐天仪。 这个唐门不是断腿堡的那个唐门,充其量也就武林中的二流门派。因着他们善用暗器又爱暗算,才渐渐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头来。 唐天仪请南宫羽到城北的春华楼喝茶。 本来他是请不动南宫羽的,即便拿出六条缎带来交换也请不动。 直到送信弟子拿出一枚三寸七分的飞刀。 这柄飞刀跟别在南宫羽腰间的小李飞刀一样。 南宫羽便去了。见过小李飞刀的人是不会轻易活着的,如果那人活着,那便是用飞刀的人遭殃。 使飞刀的是他重要的朋友,他便不得不去。 两层高八丈宽的春华楼,清场之后只有十来个唐门子弟。 唐天仪穿着件宝蓝色的长袍,衣料看来十分贵重。修长的手指时常带些弧度地弯曲着,叫人看不清里边是否藏有暗器。 瞧见这模样,南宫羽心里释然。 真正的暗器大家绝不会时刻紧绷着他的手,总想着要争夺出手先机的。你看李坏那双手,总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比起烟花之地的放浪公子还不安分。 所以李坏是高手,唐天仪充其量是双鸡爪。 鸡爪是放不倒高手的。南宫羽也就不担心。 唐天仪像只公鸡傲慢打鸣:“南少侠好大的谱儿,唐某竟请你不来。” 南宫羽往他隔壁的桌子一坐:“你请是你的事,我来不来是我的事。” “你还是来了。” “那也不是你请来的。” 南宫羽手中多出柄飞刀,是他腰间当挂件的飞刀。 唐天仪变了脸色:“小李飞刀!” 南宫羽又好气又好笑。没见识的家伙,要真是小李飞刀能让你见着? 戒备已久的唐天仪赶紧出手。 二十四枚铁蒺藜,三十三粒夺命砂。 唐门暗器俱沾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哪怕只在皮肤上刮出一道血丝,也能叫人命丧西天。 南宫羽的飞刀仍在手中把玩。 他相信有人会替他拦下这些暗器。 唐天仪的暗器果然全部掉落在地。 打落暗器的是暗器,与唐天仪所用暗器一样的暗器。 发出暗器的是李坏。 他从唐天仪脚边的大箱子跳出来,不安分的手又搭上南宫羽的肩。 唐天仪舌头僵得说不出话:“你,你,你不是……” 一枚夺命砂打中他的舌尖。他再无话可说。 余下的唐门弟子仓惶逃命,好几个撞得从楼梯的栏杆上摔下去。 李坏不追他们,他可舍不得把手从南宫羽身上拿开。 南宫羽不高兴:“你杀了他害我的任务线断掉。” 李坏笑得没皮没脸:“他们那点破事我在箱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唐天仪隶属于“隐形人”组织。 “隐形人”要找南宫羽,是因为希望把他拉拢过来,好叫他月圆之夜当御前侍卫的时候刺杀皇帝。 南宫羽低头沉吟,看来徐首辅的担心是对的,果然有人要趁乱行刺陛下。他们既打算买通他这个御前侍卫,别的御前侍卫只怕也免不得被收买。 李坏一点不关心国家大事,兴冲冲地给南宫羽一个大拥抱:“于是我便坐他们的免费轿子来寻你,算不算机智?” 南宫羽并不想李坏来找他。曼青先生早有叮嘱,李坏若来到京城遇上姓薛的,难保两家又要恢复决斗。 李坏不怕决斗。见不着想见的人,比死了还难受。 他从挂掉的唐天仪身上搜出六根缎带:“皇宫通行证你怎么分?” 这些缎带都是烫手山芋,索性一把火烧掉算了。 李坏摇头:“不成,我也要进皇宫看决斗。” 南宫羽大方地往他腰间系上一条:“不怕死你便收下。” 李坏得了便宜就耍嘴皮子:“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定好好收着。我也不许你再送给旁人。” 说着便点火将余下五条缎带烧个干净。 李坏的心思总叫人琢磨不透。南宫羽只道他是个小霸王,权且随他任性。现在南宫羽要履行诺言,回去给花满楼治眼睛了。 宫中流传出来的缎带果然不同凡响,走在夜里能同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发出银白的光。李坏腰间围着这么个显眼的东西,摆明是告诉别人赶紧过来抢的姿态。 不仅地上两条腿行走的李坏围着银带,天上穿一袭白衣飞的人也围着同样的银带。 南宫羽奇道:“难不成缎带不止六条?” 白衣人与那条多出来的缎带一齐落到离两人最近的的屋檐之上。 帷帽白纱轻垂,除了能从身材上看出对方是个女子,别的什么也看不出。 她的缎带系在她的剑柄之上。 李坏认得剑和人:“原来是你。” 他拍拍左边的胸口。当初便是这人刺伤的他。 “我姓薛。”女子的声音听来很是年轻。 南宫羽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李坏真的碰上李家的仇人。 “我应战。”李坏不慌不忙。 他还是慌的。因为他的手跟刚才唐天仪的手一般僵了僵,这是急于出手的表现。尽管这一僵稍纵即逝,足以表明对手的强大已然对他产生震慑。 一念之间,便是生死之隔。 “你不是我的对手。”女子道:“我杀人从不杀第二次。何况你也不是飞刀传人。” 李坏发现女子的目光投向南宫羽,他的手再僵了僵。 他有些不情愿地说出这话来:“他不是李家人,你也不该找他。” 南宫羽一说话,他的手第三次颤抖。 南宫羽说的是:“谁说我不是?” 薛家女子点头:“我看也是。” 她的剑就同月光一齐向南宫羽倾泻而来。 剑柄上的缎带划出一道从月宫通向人间的银河。 曾有七百二十一人见过这剑。 七百二十一人里,活下的那个是李坏。 李坏再度被剑刺中。 使剑女子的面纱给南宫羽的剑挑开。 事情本不该如此。若没有李坏,这两柄剑应该撞到一起,南宫羽应赞叹一句:“好剑。” 能接他一招的人,在这个世界可不多呐。 在剑与剑碰撞之前,南宫羽已然准备好赞叹的神情,以示对剑客的尊敬。 南宫羽没想到他的赞叹会比刺到身上的剑伤人更深。 李坏难过地握住胸口那柄剑,把它往肉里扎得再深些。反正已痛极,不在乎再痛。 痛死之前李坏仍不忘对女子说:“你已败。” 女子不解:“尚未开始,怎么算败?” 李坏咬紧牙关,手上青筋直跳,便要昏死也得将话说完:“这剑若刺向我,你便杀我第二次。这剑若向他,你也不能杀他第二次。” 白衣女子翩然离去:“但愿他能看清你的心。” 南宫羽没有想过看李坏的心。他只知道,队友掉血该及时奶回来。 李坏伤得极重。关键是他的心脏长在右边,上回刺中左胸问题不大,这回右胸中剑,还带着自残式的把剑往里拉,但再偏入得一寸,当场心脏碎裂便活不成了。 南宫羽连弹好几个音符,才将那个傻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李坏伤好不愿下床,求安慰博同情,要揉揉才能好。 呵呵,身为一只专业奶鸽,你满血难道我看不见? 不过李坏总是替他挡剑才伤的,南宫羽过意不去,只好随他,往伤口处随便揉一揉。 李坏趁机抓住南宫羽的手,旁敲侧击:“刚刚那女子是不是很好看?” 南宫羽好像有点抓住李坏的心思。有些人被剑一刺,刺到芳心荡漾。 “好看好看。”南宫羽大方告诉兄弟:“她叫薛采月。” 李坏瞪大眼:“你连人家名字都打听!” 南宫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插件能显示名字,权且就当是自己打听的吧。 李坏更郁闷,心里边的难过劲儿揉都揉不好了。 郁闷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陆小凤。 陆小凤在花满楼布满鲜花的居室里踱步不安,满屋甜淡的花香都不能使他心神宁静。 花满楼宽慰他:“放心,南少侠是守信之人,他承你的情,定会来给我治眼睛。你坐下等等吧。” 陆小凤望着窗外:“不是这件事。我看到外头有许多缎带。” “许多是几多?” “几乎人手一条。” 花满楼也随之不安。缎带是九月十五进入皇宫的信物,若是人人都有,皇宫岂非同菜市场无异? 陆小凤道:“我们须得弄清楚多出的缎带从何而来。” 门外来了丞相府的“神鸦将军”冷呼儿和几个兵士:“不错,我们也想弄清此事。两位但往相府一行。” 南宫羽走的大运,总能卡在剧情节点赶到现场。 用惯了轻功的他习惯从窗口跳进来,难免给人一种砸场子的感觉。 冷呼儿高呼:“抓刺客!” 相府的府军涨潮一般从各个巷子涌出,将花满楼的小楼围个水泄不通。 第8章 那么多提前埋伏好的精兵,看来相府的人是有备而来。 陆小凤啧啧:“原来傅相喜欢这样请人。” 冷呼儿狡黠地笑:“你们几个滑头要愿自己走,也算是请。” 陆小凤反问:“我们要不肯自己走呢?” “那就绑着抬进去。” 陆小凤故作愁眉:“这么多兵马□□,我们单凭两双肉掌可真难对付。” 南宫羽跟着应和:“是啊,一Duang一个小朋友都要打到手抽筋。” 许久不说话的花满楼好奇地问:“Duang是什么?” 南宫羽就弹琴。他的琴只有一个音,就是Duang。 冷呼儿这个小朋友就被撞到墙上去,被墙反弹,稳稳飞到陆小凤身边。 陆小凤两根手指一夹,立马扼住他的咽喉要害,将他提到半空中。 陆小凤仍旧问:“我们要不肯自己走呢?” 冷呼儿被扑腾着手:“好汉,大侠,你们当然自己走。” “叫你们的人退下去。” 冷呼儿忙喝令手下退散。 陆小凤可没说人散掉就放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随手就捏得他昏过去。 陆小凤鄙夷地道:“这便是当朝宰相起用的人,尽是些贪生怕死的三流货色。” 花满楼笑:“若非三流之人前来,我们一流的陆小凤只怕难以脱身。” 陆小凤自黑:“傅相觉着我们不过四流,于是只派三流前来。” 陆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南宫羽好像成了空气。 南宫羽得刷刷存在感:“只怕还有高手前来,两位不妨暂且退避。” 陆小凤边点头边思考:“京城中还有相爷的鞭子够不着的地方?” 花满楼想得明白:“南少侠说的是神侯府。” 大内秘传的月光缎带成为人尽可有的街头俗品,神侯府也在调查此事。接触过原先六条缎带的只有陆小凤和唐天仪。唐天仪既死,矛头也就指向陆小凤。 南宫羽现在的称号就是:神侯府新晋捕头。 他接到的最新任务也是:请陆小凤到神侯府接受调查。 陆、花两人也都是名侠录上的橙品侠客,南宫羽不想掉他们好感,比起三流的冷呼儿客气许多:“两位不愿去神侯府也行,我寻些人到这里保护你们。” 花满楼好说话:“你帮过我的忙,我愿意去。” 花满楼愿意去,陆小凤也就跟着去。 陆小凤还惦记着给花满楼治眼睛的事。 花满楼摇头拒绝:“此刻城中动荡,我猜南少侠定有要事在身,且先不必管我。” 南宫羽确有要事。 相府毕竟是相府,把相府的人打一顿,把相府要抓的人送到神侯府去,弄不好授人口柄,引得神侯府被参上一本。 他得设法稳住相府才是。 至于治疗花满楼的眼睛,一点都不耽搁他的事。 南宫羽两声Duang,给花满楼挂上两个持续治疗效果。 花满楼感到身体里两股真气涌动,在一点点撕开眼前的虚空。 似乎能模模糊糊看到些散乱的影子,就像小时候半梦半醒时的朦胧。 十余年来这种奇妙的感觉他还是头次遇着。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放心睡上一觉,明日就能看见阳光。”南宫羽交待。 陆小凤比花满楼还要高兴,他的好感度直接飙到四颗星。 陆小凤抱拳:“但有要陆小凤帮忙的我定不拒绝。” 南宫羽还真有事交他办。 鲜花满楼的屋顶上伏着一只坏人。那人总以为跟踪得很好,殊不知早就在监控插件里头显示得明明白白。 花满楼的听觉跟监控插件一样灵敏:“他并无歹意。” 南宫羽知道李坏没有歹意。 李坏就想跟着他。 可南宫羽不想李坏跟着他。 要是个素不相识的南宫羽还不介意跟着他。 偏生李坏是个愿意替他挡刀子的。 稳赢的局挡什么刀子,这不是添乱么? 况且这个坏人挡完之后还要奶,奶完拉起来还要摸,摸完之后还不高兴,谁家队友那么傲娇的啊。 南宫羽决定去危险的地方绝不带他,逛街的时候再拉出来溜溜。 南宫羽叮嘱陆小凤:“你把他引得远远的,不要伤他。” 陆小凤笑道:“他是个厉害的人,我想伤他也不容易。” 说着小凤凰凌空而起,与李坏交了数个回合的手,将他引向别处。 花满楼总能猜出南宫羽的心思:“南少侠要去相府但自便,花某自去神侯府即可。” 南宫羽的确想要往相府走一趟。 据神侯府的密探消息,最初那几条额外的缎带,就是从相府里流传出来的。再加上相府的人迫不及待想把陆小凤抓走,恐怕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穿上身夜行衣混进去? 不。南宫羽的做派是,骑在老虎的背上大摇大摆地进虎穴。 南宫羽魂穿到冷呼儿身上。 三流将军嚣张跋扈的人设不能变。 冷呼儿掀翻张桌子,冲外头的军士大叫:“吃干饭的兔崽子!你爷爷把人打跑了还不进来!” 守在外边的人一拥而进。屋里没有陆小凤也没有花满楼,只余下颐指气使的将军和一个坐在地上打坐睡着的琴先生。 他们下意识去把使琴的人捆起来。 冷呼儿给他们一人一脚:“瞎眼的狗东西,这是贵客。备轿,八抬大轿。” 下属们懵圈,你刚不还说他是刺客的嘛? 三流将军平日独断专裁,动辄把手下打个皮开肉绽,是以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睡着的南宫羽顺顺当当坐上大轿子,被抬进宰相府里去。 冷呼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生伺候轿里的少侠,怠慢半分摘了你们脑袋!” 说完他就从马上摔下就地昏睡。 轿子里的南宫羽魂魄归位,醒转过来。 他已来到相府内院,冷呼儿的手下把他当成贵客,点头哈腰地把他往里屋引。 当朝宰相傅宗书已经在侧殿等候多时。 傅宗书是个妥妥的奸相。 他自打坐上宰相的位置,大肆提拔奸佞小人,阴谋暗算武林正道,活生生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嘴脸。前不久京中李侍郎因为三两银子的酒钱跟相府掌事发生口角,第二天竟给满门抄斩悬于城头,叫人唏嘘不已。 正义之辈恨姓傅的入骨,却没一个能杀得了他。相府里头高手如林,南宫羽刚进来,插件面板就显示里边至少有三十个一流高手。 再一流的高手在南宫羽眼里不过末流。他只不过有任务在身,才留下姓傅的一条狗命罢了。 他事先已操纵着冷呼儿的身体给傅宗书传过口信,口信里说成果策反一个神侯府的新丁当内应,必对相爷大业有所裨益。 冷呼儿是傅宗书的亲信,他说的话傅宗书是不怀疑的。 傅宗书是怀疑冷呼儿的智商,担心自己愚蠢的手下是否为来人所骗。 他故意问南宫羽:“你为何弃神侯府而走?” 奸相再奸的心思,也抵不过南宫羽能直观NPC内心想法的上帝视角。 南宫羽看到傅宗书头顶冒出对话气泡。傅宗书此时想的是:“不管他说什么原因,且先唬他关个两三天,再上些刑,看他是忠是奸。” 南宫羽便不说原因,只道:“小人从未入过神侯府。” 傅宗书喝道:“一派胡言!你先破大内黄金失窃案,又与冷凌弃交手,最后得到李玄衣的认可。你道我不知此事?” 南宫羽笑了:“看来相爷的确不知,我从未与冷血捕头交手。” 傅宗书冷冷地道:“神侯府一举一动,本府都有记录在册。” 南宫羽掏掏耳朵:“那就是你们记错了。我对付冷凌弃,只需一招,他手都没出就输给我,谈什么交手?神侯府尽是些庸人,我才懒得替他们办事。” 四大名捕在京城声名显赫,相府的护卫也有同他们交过手的,只觉难以取胜。如今殿上的南宫羽踩冷血一脚,分明把他们这些不如冷血的踩得更重。 六人怒火中烧,要寻南宫羽的麻烦。 “六合青龙”排老二的燕诗二率先站出来。 燕诗二也使剑,他的剑也同冷血的剑碰过,百余回合不分上下。他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在一招之内制服冷血的剑。 南宫羽摇头:“你连冷血都打不过,不配跟我动手。” 燕诗二暴跳如雷,向相爷请战。 傅相爷不为所动。 南宫羽看到他的头顶又冒气泡:“且看那小子还能说出什么大话。” 南宫羽真没想到有人喜欢听他吹水,那就不客气放出话去:“你们六合青龙一起上,兴许还能叫我活动活动筋骨。” 这回不单燕诗二,其余五人都怒目圆睁。 他们六人自视甚高,自诩摆出六合青龙大阵来连诸葛神侯都逃脱不去。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同他们叫嚣,分明自己找死。 顷刻之间六人便围了南宫羽,也不管相爷答不答应,先教训那小子一通再说。 南宫羽举起一根手指。 几人以为他要出招,俱亮出兵器准备还击。 南宫羽顺着相爷心思再放一句大话:“一招。一招之内你们不倒下,算你们赢。” 沉默良久的奸相终于悠悠道句:“好,就一招。” 第9章 傅宗书能一步一步爬到宰相的位置,没有些心机和见识是做不成的。 他想,眼前背琴的年轻人既能被选入神侯府,定然有些本事。既能跟冷血交手而不落下风,可见本事不小。 没准六合青龙真的会败在他的手上。 这样一个高手出现在他的地盘上,无论是敌是友,都不是件好事。 索性趁他夸下海口之际除掉他,省得日常梦多。 傅宗书便道:“一招赢不过,你需留下两只手来。” 六合青龙六个人觉得这分明是在侮辱他们,都叫嚣起来叫相爷收回成命。 南宫羽笑道:“我要一招之内赢了如何?” 六合青龙的燕诗二压抑不住怒火,剑一晃,朝南宫羽颈上招呼而来。 余下五人按兵不动。 一来他们觉得以多欺少显不出他们的本事。 二来他们都看出,老二使出的这招名为“飞星传恨剑”。怒气越大,恨意越浓,招式愈发厉害。那小子三番四次激怒老二,简直就是玩火自焚。 燕诗二手中的剑划出几道凌厉的剑气,凡七尺之内茶盏桌椅,俱被剑气刮出道道裂痕。 南宫羽岿然不动。 剑到咽喉不过三尺,仍旧岿然不动。 燕诗二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手中之剑不觉慢下半分。 其实他就是再快上三分也没用。 他的穴位被几枚暗器正正打中。 打中燕诗二穴位的,是六人之中的叶棋五。 叶棋五自己也不好过,被顾铁三一记“挫掌”拍到吐血。 出掌的顾铁三则被赵画四用“丹青腿”撂倒,赵画四则给鲁书一甩出的书页撞得远远飞了出去。 身为老大的鲁书一自己都不记得他对兄弟出过手。 但见老六提剑向他刺来,再甩一书页,把老六也给撞飞。 转瞬之间,六合青龙,自相残杀,只剩其一。 南宫羽便鼓掌边朝剩下的鲁书一走去。 “鲁大侠不愿以多胜寡,南某佩服。” 鲁书一怒道:“你何时收买了他们?” 他五个倒地的师弟一听这话大叫冤枉:“分明师兄对我们先出的手。” 鲁书一气得直跺脚:“一派胡言。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再同你们算账。” 南宫羽冲他竖起一根手指。 一招的一。 鲁书一绝不相信自己苦练三十年的“大摔碑法”能给他一招破去。 他实在大错特错。 这个一,是一招都不用的一。 鲁书一的书页还没来得及甩出手,刚爬起来的叶棋五又冷不防给他一棋子,打得他经脉阻滞内力全无。 南宫羽一招没用,六合青龙悉数战败。 他转身向傅高宗拱拱手:“南某侥幸取胜,相爷的赏赐呢?” 傅高宗冷汗直冒,不管六合青龙是被他收买还是中了什么妖术,南宫羽既能控制自己身边的高手,也定能驱使他们对自己不利。 “你倒说说要何赏赐?”傅高宗一面试探性地问,一面捏紧椅背上的弹簧开关。那开关一按他的椅子便陷进地去,保管谁也抓他不着。 南宫羽说明来意:“一条缎带。一条能自由进入大内的缎带。” 傅高宗捏住开关的手松开去。 原来眼前的青年大费周章只为要几条缎带。 他打个手势,府上佣人就扛出一箱子缎带来。 傅高宗大方地说:“你要几条自取便是。” 南宫羽也没想到傅高宗会轻而易举就把缎带拿出来,倒显得他不像伪造缎带的。 傅高宗的头顶冒着表明内心想法的文字气泡:“成箱送他都不成问题,明日再添置便是。” 瞧这情形,相府的缎带也是从别处买来的。 南宫羽问:“相爷的缎带从何处入手?” 傅高宗自以为明白:“原来你也想做缎带生意。” 南宫羽趁机将他一军:“相爷干这缎带生意,使得人人都可通行大内,置陛下安危于何地?” 傅高宗阴笑:“买缎带的是傻子,紫禁城的禁卫军不是傻子。人人都有缎带,他们还会放有缎带的人进么?” 南宫羽之前没想到这点。利用广布缎带的法子叫武林人士涌入紫禁城,这条路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卖缎带的绝没想过对皇帝不利,只是骗老百姓钱的奸商罢了。 南宫羽回到神侯府,同指挥查案的无情捕头汇报此事。 坐在轮椅上的无情抚摸着他的竹箫:“这件事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让我去闯相府?” 无情将轮椅转过来:“你闯相府,傅高宗必参你一本。你有案底,就可免去御前侍卫的差事。” 南宫羽一听火冒三丈。断我任务线算几个意思? 无情喃喃:“九月十五,宫中大变,我们还是在府中待命为好。” “什么大变?” 无情不答,只说“机密”二字。 南宫羽才见无情第一面,他的好感度就是四颗星,南宫羽相信无情是真心为他好的。 叫别人待在府里的无情,天一黑就被宣进宫去。 南宫羽绝对没有跟踪他。 南宫羽只是不断换身体。 从神侯府守门的府卫,到朱雀街卖花灯的二丫,再到紫禁城的当班侍卫。 他的人可以留在神侯府里,他的魂能穿遍整座京城。 南宫羽玩得太嗨,冷不防魂魄撞到个扶着树醉酒呕吐的男人。 他就上了那男人的身。 只听得几个太监跑来:“陛下,陛下!” 噫? 他穿的是皇帝上朝才穿的龙袍。 这皇帝喝得有点多,穿进他身体的南宫羽都给酒劲弄得晕晕乎乎。 几个小太监扶住他,把他扛上轿辇,往寝宫走去。 皇帝也是NPC,只要是NPC他都能穿越。 当皇帝的感觉真好。路不用自己走,嘴不用自己擦,衣服不用自己脱,连解手也…… 南宫羽一下子清醒过来,推开伸向他的咸猪手。 咸猪手的主人不是个太监。他头上顶着的称号是,南王世子。 南王世子赵钧,跟当朝皇帝赵喆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南宫羽总觉得看着赵钧,就像自己在照镜子。 他的酒更清醒了些。听得赵钧道:“皇兄不要臣弟伺候了么?” 皇家秘辛不便多事,南宫羽说:“今晚暂且不用。你退下。” 赵钧轻轻答应一声,带着些惆怅和不情愿:“皇兄召的无情,已到中宫。” 正好南宫羽也想见无情:“着他来见朕。” 赵钧的目光愈发冰冷,退出宫去。 南宫羽把左右的太监宫女都支出去。 不支开他们怎么能在大龙床上面翻滚! 整个龙床用一整块西域紫檀木雕成,散着宁神安息的淡香。床下垫着三层的褥子,不知用的什么里子,夏末天热睡在上头又软又凉,像翻腾在海浪里边,又绝不会沉下去。 南宫羽从未睡过这么舒坦的床,一躺下去就再也不想走了。 为了这么舒服的床,以后隔三岔五要来当回皇帝。 躺上一阵,听得外边太监报:“神侯府无情捕头觐见。” 南宫羽忙正襟危坐,可不能让无情看出他不是皇帝。 皇帝跟小小的捕头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深夜,在寝宫召见。 无情早听过天子好男色,时常夜里召来达官贵胄的年轻子弟伴驾。 他不愿做那样的事,因此口气拒人千里:“夜已深,陛下保重龙体。若无他事,微臣告退。” 皇帝才召见就自称告退,妥妥的大逆不道之言。 无情故意的。他更盼望皇帝生气,哪怕将他逐出京城也比出卖身体强。 无情的态度先惹怒在旁的赵钧:“好个奴才,胆敢对我皇兄不敬。” 赵钧平日跟皇兄亲近,即便在皇帝面前也嚣张跋扈得很,随手取下墙上装饰的鞭子就朝无情身上猛抽。 那鞭子转个弯,倒抽了他自个儿的脸。 抽出道火辣辣的鞭痕。 赵钧捂着脸大喝:“禁卫军何在?” 守在门口的皇城禁卫军一拥而入。 赵钧以为无情出手打的他:“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贼子拿了!” 他的脸再给抽一鞭。 这回他才看清是皇兄出的手。 南宫羽拿出皇帝的威严:“朕还没死,你要替朕做决断了?” 赵钧吓得面如金纸,跪下磕头。 南宫羽唤禁卫军将赵钧拖出去,只留下他和无情二人。 他把无情的轮椅往龙床边上推。 南宫羽没想干别的,他就想问问无情九月十五的宫里究竟会发生何事。 此事既属机密,肯定得两人悄悄说。 无情看起来像在神侯府里头一般镇静。 但鬓角细细的汗珠出卖了他。 对面毕竟是皇帝。 而且单从皇帝丢个纸片过来就轻易反弹赵钧鞭子的手法来看,若是用强,自己也未必占得上风。 力搏不成,只能智取。 无情对皇帝道:“陛下,臣有疾。” “啊?你得的什么病?”南宫羽替同僚担心。 “臣生性贪玩,不慎身染烟花之毒。”无情咬着牙说着他不愿说的话。 来之前他已做好准备。只将牙中的药丸咬破,手上腿上便起来大片溃烂,真真跟风花雪月病的症状一样。 南宫羽一看,不打紧。正好寝宫的墙上挂着琵琶,随手一拨,音波一奶,无情身上的溃烂消失得干干净净。 南宫羽好心地问:“你还有什么不适?” 无情连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 谢谢南陶大大的章推~ 第10章 相府,彻底灯火通明。 宰相傅高宗还没睡。 他比生怕被抱上龙床的无情还要怕。 陛下传召无情的旨意还没出皇宫,相府就已经得到消息。 谁都知道神侯府的无情捕头有张撩人心弦的脸。 谁都知道枕边人吹的耳边风最是要命。 这么张脸送到龙床边上,将成为神侯府得力的政治武器。 没有人比傅高宗更熟知狐媚惑主的套路。向皇帝身边输送美男子,向来是相府的专权。 傅高宗决不能让神侯府给插一脚。 思索再三奸相吩咐左右:“更衣,进宫面圣。” 寝宫里,皇帝和无情也没睡。 不,真正的皇帝也许睡了,他身体里的是南宫羽的魂。 无情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的上衣被解开,皇帝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皇帝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无情从未感到如此后悔过。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自绝。 服毒骗不过皇帝,无情只好催动内力自断经脉。皇帝再变态,也不至于糟蹋一个死人的身体。 谁知道陛下随手弹两个音又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自断经脉毕竟不是小伤,被救回来的无情久久不能动弹。 这回可好,毫无抵抗地给抱上龙床,眼睁睁地看着衣服被解开,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无情好恨,看着那个从他心口把头抬起的男人,眼中充满咒怨。 南宫羽只不过想听听无情的心跳,探探他的脉搏。 他只是一个善良的医生。 无情的伤势总算控制住了。再挂上自动疗伤的琴音,想来明天早上能够恢复。 南宫羽搞不懂无情好端端地跑来皇帝面前自尽做什么。 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死谏。 得有多大的冤情才需要死谏啊。 南宫羽问他:“爱卿有何请求,朕都许你。” 无情把头扭到一边。霸道君王强宠也不能让他屈服。 南宫羽把头凑到他的脸边,离他很近很近,小声地说:“你要怕屋顶的人听到就偷偷告诉朕。” 屋顶还有人?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无情愈发羞愧,果断把头再扭到另一边。 南宫羽着实为难。你倒是谏朕才能听啊! 殿外司礼太监来报:“傅相求见陛下。” 天这么晚还来求见,十有八九想使坏。 南宫羽果断答:“不见。” 第一道圣谕传回到傅高宗耳朵里,奸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从前皇帝绝不会不见他,定是给无情魅惑上了。 第二道圣谕紧随而来:“陛下说,看在无情公子的面上,破例见傅相一面。” 傅高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堂堂宰相入宫面圣,反倒要一个小小的捕头许可,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今夜他非把那个狐狸精碎尸万段不可。 他命身后的六台担架跟上,一齐到皇帝的寝宫去。 无情现在特感谢奸相。 要没奸相半夜闯宫,狗皇帝能把他裤子扒掉。 南宫羽只不过看奶都奶了,不介意多奶一点。他想看看无情腿上是什么伤,害得他坐这么久的轮椅。 他真的只是一个善良的医生! 等等,傅高宗那厮什么意思,抬着六台担架进来排队求医么?这是朕的寝宫不是医馆。 南宫羽定睛看去,担架上的六人可不就是给他打趴下的六合青龙。他们不知又去同谁打架,给揍得断手断脚奄奄一息。 傅高宗张口就喷:“求陛下为臣做主。昨天夜里,神侯府有个唤作南宫羽的夜闯相府,将我府中亲信打得死去活来。微臣挨打事小,陛下天威事大,万万不可放任不管呐。” 南宫羽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奸相就是奸相,竟想到把自己人打得半死来博同情。 笑的是奸相再奸也料不到今天的皇帝是他南宫羽来当。 南宫羽开口道:“你挨打归挨打,跟朕的天威有何干系?难不成你是皇帝?” 傅高宗没想到昏庸的皇帝还能指出他话中漏洞,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大呼绝无此意。 南宫羽打个哈欠,送他个见面礼:“掌嘴。” 一旁的太监上前,结结实实赏他两个大耳刮子。 南宫羽要杀傅高宗,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在相府里他可以凭武功杀人,在皇宫里他可以凭权力杀人。要不是无情告诫他不要轻易搅动朝中政局,他今天非叫奸相人头落地不可。 “臣失言,臣有罪。可神侯府是纵人行凶呐陛下。” 傅高宗不知死活,又指着龙床上的无情攀咬:“此人身为四大名捕之首,定然知晓内情。陛下但将他交于微臣审讯,定能水落石出。” 被点到名的无情大大松口气。 落到傅高宗手里不过受些刑罚,大不了一命呜呼。比起在皇帝寝宫里死都死不得遭人□□强得多。 无情攒起最后的气力:“臣愿配合相爷调查。” 傅高宗想的是:“装可怜。” 南宫羽想的是:“真可怜。” 他怎能让好兄弟落到豺狼窝里? 南宫羽大义凛然:“他是朕的贵客,谁也不能从朕的寝宫里带走他!” 傅高宗气得头顶冒烟。 无情急得连连咳嗽。 南宫羽忙顺顺他的胸口,结果无情咳嗽得更厉害了。 傅高宗见扳倒无情无望,总不能空手而走,只好退而求其次:“求陛下口谕一道,准臣入神侯府捉拿南宫羽。” 南宫羽呵了个呵。 他得好好教育教育有眼无珠的奸相。 “南宫羽乃是这世上最潇洒最正直最友善之人,连朕都对他仰慕不已。尔等但敢找他的麻烦,莫要怪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一时之间傅宗书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南宫羽斥道:“瞪什么瞪。你回去给南少侠献上千砖赔礼,朕便不追究你的诬告之罪。” 傅宗书不敢再言,吃着哑巴亏默然而退。 南宫羽有点小激动。顺手又赚了一千砖。 冷不防无情两指朝他喉咙间钳来。 这招又快又狠,拼进全身气力,若不是无情身负重伤,南宫羽只怕已着了他的道。 南宫羽握住无情的两根手指,无情还在不断发力。 要这么继续耗下去,自动治疗的琴音也奶不住他。 南宫羽赶紧封住无情的穴道。 无情看他的目光更加无情。 南宫羽奇道:“你想弑君?” 他并无责备无情的意思。无情要杀的是皇帝又不是他。 “什么仇什么怨?”他带着八卦的口气问。 “无仇无怨。”无情接着道:“你若敢打南宫羽的主意,我但剩一口气也绝不放过你。” 南宫羽笑了:“你想多啦。世界上没人比我对他更好。” 无情更急,憋得一张脸紫中透红,想冲开身上的穴道跟昏君同归于尽。 南宫羽再给他补几个穴位,无情彻底手足无措。 无情感到无尽的绝望。 他更替南宫羽担心。若是哪天皇帝心血来潮也召入宫来,真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无情只好设法先取悦皇帝:“你要做什么便做吧,我全随你。” 南宫羽看他情绪稳定,心里稍安,该说正事啦:“我不要做什么,我要你替我做些事。” 无情心里吃一惊。陛下竟是要他做。也不知他残废的双腿能不能行。 为了朋友,他只好遵从,让皇帝解开他的穴道。 南宫羽不敢贸然解穴,生怕无情又作出什么无脑的举动,说句:“你躺着就好。” 无情脸泛红晕。看来九五之尊即便要人做事,也事高高在上的姿态。 无情闭上眼睛:“陛下请。” 陛下的声音很轻很轻,只钻进他的耳朵里。 不是污言秽语,也不是浅呻低吟。 皇帝问的是:“九月十五,月圆之夜,有何变故?” 这一问,着实叫无情吃惊。 天子久居深宫,上至朝野下至百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只会知吃喝玩乐狭亵男宠的草包。 可是无情今天既见识了他的高超武功,又发现他对京中要事了如指掌。 只怕他那副昏庸的外表和荒唐的行径,也是装出来的。 无情心里稍宽。他想试一试皇帝。 他道:“那夜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陛下是知道的。” 南宫羽道:“朕知道的你就不必说。” 无情道:“侍卫总管担心陛下安危,派出六条缎带只许六人观战。近日神侯府查得,市面上竟流通出许许多多缎带,恐对陛下不利。” 南宫羽听出无情还在掩饰,摇头:“朕的总管不傻,人人都有缎带,人人都不许入。” 无情掩盖不住,又不想说。 说了恐要将世叔的计划打乱。 其实无情说与不说,南宫羽已不是那么所谓的了。 反正他能魂穿到皇帝身上,到时过来看戏就成。 他只不过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体,离得那么远,万一谁偷偷把他身体丢河里都不知道。 他就让皇帝下诏:“即日起,宣南宫羽入宫伴圣。” 南宫羽心里有点小激动,以后不仅能用皇帝的身体在龙床上打滚,还能用自己的身体在龙床上打滚啦! 无情只以为这在威胁他。 一拿南宫羽威胁他便什么都说了:“九月十五,南王要反。” 南宫羽仔细想,南王,可不就是那个才拿鞭甩到自己脸上的南王世子的爹? 第11章 无情提醒皇帝:“陛下莫忘了南王殿下与你有着一样的脸。” 有着一样的脸,那便意味着换他来当皇帝,旁人也瞧不出。 好阴险的偷梁换柱之策。 南宫羽随手打出道气劲,将寝宫里的烛台尽数扑灭。再发一道气劲,让龙床上的帐幕落下来。 无情再度感到不安。 特别是皇帝竖起食指压在他的嘴上,要他噤声。 直到见得宫门上映出的人影,无情才明白皇帝的用意。 门外有人在偷听。 里头烛火通明尚难察觉,灯火一灭偷听者的身影便就着月光映到门上。 深宫天子竟能懂得防范敌人的江湖门道,无情越来越摸不着皇帝的底。 南宫羽的插件面板显示,不下二十个人在附近。 他也没法断定谁忠谁奸,只恐有奸细混在其中。到时无情把南王谋反的计划说出,没准打草惊蛇更不好对付。 他拉过无情的手,在他掌心勾出一个“写”字。 无情会意。不方便说话,就用写的。 可这样拉住皇帝的手写字真的好吗? 南宫羽一点都不介意,倒感觉无情的手一直绷着,好像无情的手很怕痒一直有点想躲? 体贴人意的南宫羽索性把无情的手放开,在他大腿上写。 无情:“……” 神侯府基本把南王造反的计划摸清。 九月十五,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斗,那时宣政殿顶定然江湖人士众多,宫中的侍卫力量定然被吸引过去,皇帝身边的防卫也会变得薄弱起来。 南王世子早在西宫豢养一批死士宫奴。他们准备趁此机会直取皇帝寝宫,完成偷龙转凤的掉包大计。 两人写写划划,已过去大半夜。 南宫羽想起个问题:“如此大事,你与神侯为何不早来回禀。” 无情苦笑:“是臣之过。臣以为陛下宠信世子,听不得臣等之言。” 这么看来不能怪无情,只怪这个昏君被美色迷昏脑袋。 南宫羽的魂魄到了天亮就要归位,不能一直霸占着皇帝的身体。 等皇帝醒转过来,他定是又偏信什么南王世子的。 南宫羽叮嘱无情:“今夜过后,你不可再与朕谈论此事。” 无情懂得。隔墙有耳,不可多说。 南宫羽又道:“有事你与南捕头多商量。” 再加一句:“遇事不决听他的。” 夸自己不能吝啬啊,多补点溢美之词:“朕从未见过他这般睿智之人。” 无情领命。 无情一直很在意,皇帝是怎么认识南宫羽的,他跟南宫羽是什么关系。奈何君臣有别,兼之自己又并非南少侠什么要人,没资格发问。 宫里的报时钟敲五更,天快要亮了。 南宫羽的魂魄将要归位,他不能再留无情在宫里。 皇帝呼唤左右:“将无情公子送回神侯府,一路好生伺候。” 走出皇宫的无情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这一夜比他办过的任何案件都要凶险。 公鸡发出第一声晨鸣的时候,无情回到神侯府,南宫羽也伸个懒腰起来觅食。 悬挂在无情心底的问题没敢向陛下问,只好问南宫羽。 “南师弟如何与陛下结识?” 南宫羽边吃粥边答,随口编个理由:“跟你一样。” 无情把心提到嗓子眼。 尽管陛下并未对他做些什么,可这难保陛下不会对其他人做什么。特别是南宫羽这种本来就令人、令人心神不定的。 无情想问得仔细些。可是那些龌龊的言语他怎好意思说得出口?他的两只眼睛只往下看,目光在南宫羽身上游离着。 南宫羽吃完粥又吃油条,压根没注意无情的异常,只说:“九月十五不要给我安排活儿,我还是照原定计划进宫护驾。” 无情说道:“不准。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 “保护陛下不是最重要的任务?” 无情一口咬定:“陛下那头我自有安排。” 南宫羽只以为,以皇帝的身份下旨让无情听他指挥,无情就一定会听他的。 谁知无情连圣旨都当成耳边风。 无情只是不愿让南宫羽接近皇帝。不管他们以前如何,他都不许他们以后再如何。 他给南宫羽安排个远离京城的活儿:“你去查查‘隐形人’的来历。” 隐形人组织,同南宫羽早有交集。 那个抓住李坏、想收买南宫羽刺杀皇帝的唐门大公子,就是来自“隐形人”。 好巧不巧,他们也打算在九月十五这夜弑君。也许他们跟准备造反的南王是一伙的。 无情怕南宫羽不从,给他讲事实摆道理:“我本来打算让陆小凤去办这件事,你把陆小凤使唤走,只好由你自己去查。” 南宫羽也不知陆小凤跟李坏打打闹闹到何处,他有点想念李坏了。 还是国家大事要紧。 循着无情给的线索,他赶到京西出海的渡口。 根据神侯府的情报,隐形人的成员抢走中原镖局的行当,准备从京西渡口运往海外销赃。 渡口的船很多,无情没说准到底哪一艘。 南宫羽还是轻轻松松找到销赃的船。 因为那艘船的甲板上站这个四条眉毛的男人。 “陆小凤,你怎么在这?李坏呢?” 陆小凤也很惊讶。 他跟李坏不打不相识,越打越投机,到头反而动力给李坏助攻的念头。他便对李坏说:“休战。你回去找南宫羽吧。” 谁知道李坏前脚刚走,南宫羽后脚到了渡口,岂非显得他陆小凤坑骗朋友?实在罪过。 一切都在无情的筹谋之内。 隐形人的势力盘根错节,无情不放心南宫羽一个人去,早就安排陆小凤作陪。 无情又很了解陆小凤的性格。陆小凤到渡口记起神侯府交待的任务,定不会同李坏再打架,定放李坏回去。这时候让南宫羽去渡口同陆小凤汇合,正好同李坏完美错过。 再往后,就忽悠李坏替代南宫羽,去皇帝的寝宫当御前侍卫吧。 案子有人查,皇帝有人护,南宫羽跟两个情敌都没碰上,妥妥的一箭三雕。 无情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天一黑,南宫羽会灵魂出窍附到皇帝身上。 船上的床又硬又臭。南宫羽特想念皇宫里面柔软的龙床。 而且今天没有收到傅高宗送来的一千金,非再打着皇帝的幌子训斥他一通不可。 谁也没想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斗提前了。 两位剑客已经站上紫禁之巅。 皇帝躺在被帘子围住的龙床里,帘子也隔不住从宣政殿传来的嘈杂声。 这么吵怎么睡啊? 南宫羽索性把帘子拉开,喝令左右:“摆驾,朕也要去看决斗。” 没人理他。 他才意识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是了。决战之夜,也是南王世子准备行刺之时。 果然再过一会儿,插件面板里出现南王世子的名字。 他的身后跟着十余名“刺客”。无名无姓,面板统一显示“刺客”。 南宫羽叹口气:“唉,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来行刺朕呢?” 南王世子跟刺客正在朝寝宫逼近,不到六十尺的距离。 再往前走两步,就要冲开房门。 忽然那些个刺客血条全部清零,南王世子的血条陡降到1%。 门被推开,南王世子被丢在皇帝面前。 可怜一张还算俊俏的脸被打得像猪头。 南王世子痛哭流涕,指着身后打他的人反咬一口:“皇兄快走,那人领着刺客前来弑君。” 南宫羽默默看着他哭。 把他揍成猪头的李坏也默默看着他哭。 两人相视而笑。 南王世子不知皇兄为何笑,委屈地说:“皇兄不要臣弟了么?难不成你以为臣弟要杀你?” 南宫羽反问:“不然呢?” 南王世子眼里充满绝望:“原来皇兄真的厌倦了皇帝。是不是因为昨夜那个叫无情的?” 李坏倒先急起来,把南王世子从地上拎起来:“昨夜无情跟他做了什么?” 南王世子嗤笑起来:“你说还能干什么?原来你也是可怜人。” 李坏把他丢到门外,疾步走到龙床边上:“昨夜把无情叫过来的也是你?” 南宫羽不知地道,老实说没错。 李坏快要疯掉了,他才离开不到两天怎么就给无情钻了空子。 不行,必须扳回一城。无情昨夜干过什么,他今晚要百倍千倍地干回来。 可惜今夜不太平。 南王世子在屋外又哭又笑:“皇兄既负我,莫怪臣弟无情。”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顶珠冠镶玉。 一袭白衣胜雪。 一柄长剑,百尺之外都叫人不寒而栗。 他是天上的飞仙,叶孤城。 叶孤城这会儿不该跟西门吹雪决斗吗? 非但西门吹雪,无情也出现在屋外。 坐在轮椅上的无情手执纸扇,身上的衣服同剑仙一样白。 同他一齐过来的,还有神侯府的五十个精锐捕快。 无情的轮椅朝叶孤城驶近:“叶城主,神侯府在此恭候多时。” 叶孤城道:“神侯府如何得知我在此?” 无情道:“城主有所不知,你用来假扮自己同西门吹雪决斗的武士,神侯府早有名录。” 叶孤城不慌不乱:“你们能看穿我的计划,却不知能不能挡住我手中的剑?” 无情捏过手中的针:“此地非但有神侯府,还有小李飞刀的后人。” 谁知道小李飞刀的后人冲他甩来柄飞刀:“先解决我俩的私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松塘奎”的地雷*2、营养液*8~ 第12章 无情有点心虚。 要没有他的设计,李坏这会儿能同南宫羽出海,而不是跑到大内当什么侍卫。 看来李坏发现了自己的计谋。 无情没理由不应战。 只不过眼下大敌当前,陛下危在旦夕,他们不该内讧。 无情拱手一拜:“先退强敌,事后李少侠要战,无情一定奉陪。” 被南宫羽附身的皇帝抬手无所谓地道:“没事没事,你们随便打,不用管我。点到为止,都自家弟兄别伤了啊。” 自家弟兄? 李坏才不想跟无情当一家人! 今个儿必须当着南宫羽的面把无情狠狠收拾一番! 他走向无情:“亮暗器吧。” 好巧不巧,瘫痪已久的无情练的也是一身暗器功夫。他的头发里,袖子里,衣领里,处处藏着银针飞镖。 正如同李坏一样,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藏着飞刀。 紫禁城里又多出两位暗器大师的对决。 叶孤城不会干涉别人的决斗。 他遗憾没能跟西门吹雪对决。 现在他只有一件事最要紧,就是替南王杀了皇帝。 南王世子故作同情:“你杀我皇兄时,莫要刮花了他的脸。” 叶孤城问为什么。 南王世子答:“我要将这张脸扒下来做成□□。将来朕的男宠都要戴着它。” 世子的变态叫所有人不寒而栗。 叶孤城不多言语,握紧手中的剑。 他要杀人,本不必如此紧握他的剑。 但他却从对面那个皇帝的身上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危险到连手中的剑都胆战心惊。 面对这样的对手,抑制不住冲动先出第一剑,必输无疑。 叶孤城不敢冒进。 南王世子没他那个耐性。再不趁早解决掉皇帝,回头前殿的大内侍卫杀过来,所有的计划都要全盘落空。 南王世子故意相激:“还有半个时辰药力便会发作。” 叶孤城知道不能再等。 他出了第一剑。 不论输赢也要出的第一剑。 既为救人也为杀人的第一剑。 月华如练,剑气冲天。 紫禁之巅,月还未圆。 赴约而来的西门吹雪很快发现对面站着的白衣男子不是叶孤城。 衣着、容貌、甚至声音都可以伪装,可剑气伪装不来。 西门吹雪能嗅到叶孤城的剑气。 剑气从寝宫方向传来。 像午夜的焰火戛然而止。 连叶孤城也不知他的剑气因何而止。他只依稀记得一声清音长啸而过,也不知是什么物件所发,他的剑势就被打断了。 一点赢的希望都没有。 叶孤城丢开手中的剑。既然他的剑伤不了人,拿在手中也无用处。 南王世子以为叶孤城倒戈,威胁他:“你不上,我们只好让西门吹雪陪葬。” 叶孤城喘着粗气,不得已重新捡起剑。 南宫羽看出门道,对世子道:“亲爱的弟弟,你给人家下了什么毒还是把解药拿出来的好。” 他不怕跟叶孤城打架。 他只想刷叶孤城的好感。 白云城主人又帅武功又高还有钱,刷满好感拉出来炫耀一定很威风。 世子冷笑:“皇兄打的好算盘。解药在你手,叶孤城岂不是要对付我?” 乌云半蔽月。 清风折桂枝。 南宫羽再问一遍:“你当真不愿意交?” 世子不愿:“解药不在我身上。” 南宫羽叹口气:“那你只好死去。” 世子没机会再多说一句话。 他的身边多出来个西门吹雪。 几滴血沿着西门吹雪的剑尖滑落,落到那张跟皇帝长得一样的脸上。 那张脸的主人再也不会醒来。 叶孤城注视着剑尖的血,嘴里嚅嗫着一个“你”字。 西门吹雪说:“你错了。但有一战,死而无憾。” “果真无憾?” “无憾。” 叶孤城的眼神同他一道坚定起来:“但愿我不会再错。” 西门吹雪一离开,大内侍卫跟着他跑,把寝宫内院团团围住。 侍卫总管魏子云厉声呵斥:“□□手准备,将刺客就地诛杀。” 上千□□手搭弓拉箭,任你剑神剑仙也插翅难飞。 叶孤城苦笑:“可惜无处再战。” 西门吹雪说:“犯错总要付出代价。” 叶孤城内疚不已:“都是我的错。” 西门吹雪摇头:“都无错。” 皇帝朝他们二人缓步走去。 魏子云忙吆喝:“放下箭,莫要伤了陛下。” 人多嘈杂,难免有听不见的。 已有零零散散几支飞箭射来。 南宫羽高呼一句:“众将士辛苦,回去早些歇息。” 空中箭矢尽落,手里□□尽折。 魏子云几乎喘不过气。他完全没想到酒令智昏的陛下竟有声震九州的高深内功。 如此看来,大内侍卫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一行人撤得干干净净。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问叶孤城:“朕若解他身上的毒,你当如何回报?” 西门吹雪抢着说:“无有回报。我也不求得解。” 叶孤城也不相信皇帝能解毒。 西门吹雪中的南疆巫蛊“肝肠断”。 每一巫一生只制一蛊。他们打小以身体饲养蛊虫,是以每种巫蛊都独一无二,能解毒的巫药也同样独一无二。 早在受制南王之前,叶孤城就已经寻遍天下名医,人人但听中的此毒,个个束手无策。 皇帝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 离得毒性发作只余一刻,叶孤城不愿放弃:“此毒能解,但凭陛下差遣。” 西门吹雪板着脸:“你又要犯错。” 叶孤城说:“有些错不犯更错。” 南宫羽出手,点中西门吹雪的穴。 轻轻松松,一指回春。西门吹雪身上的毒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西门吹雪古井不波的脸上泛起涟漪。比起毒性得解的欣喜,他更担心皇帝又向叶孤城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不料皇帝什么也没说,看都不看他们,转身,背手,踱步回宫。 叶孤城信守承诺:“陛下有何吩咐?叶某在所不辞。” 皇帝收住脚步,冷冷应句:“朕乏了。但愿你们打架去宣政殿,莫再扰朕清梦。” 正经皇帝的内心在狂笑。 想收伏高冷武侠的人心,就要比他更高冷。 果然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好感星星都涨到三颗了! 剑神剑仙赞叹着离去。 寝宫院子里的打斗声没有消停。 皇帝想起无情和李坏还在打架。 胜负早有揭晓。 无情自小落得残疾,修炼不得高深功夫,不管内功还是外功都不如李坏。 李坏唯恐打伤无情要惹南宫羽不高兴,手里总是放些水。他只不过想让南宫羽看到,他比无情更厉害,打到无情认输求饶就够了。 高傲的无情又怎肯求饶?两人只好一直打着。跟小孩子打雪仗一样互丢暗器。 南宫羽一手收住李坏的飞刀,一手接住无情的银针。 “好啦你们也别闹了,都回去睡吧。” 李坏抢着占坑:“我今晚在宫里睡。” 无情功力不如李坏,看不出皇帝就是南宫羽。他一点异议都没有。 他只对李坏的渣男行径十分鄙夷,暗想改日一定要找机会在南宫羽面前揭穿李坏的真面目。 寝宫重归安宁。 李坏迫不及待蹿上龙床。 南宫羽随他蹿。江湖兄弟讲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更何况是一张床? 床很大,两个人一起翻滚都嫌大。南宫羽在大床上蹦跶两下,问李坏:“是不是很舒服?” 李坏点头。佳人在侧尤为舒服。他欢快地哼起歌儿来。 他还有点不满足。因为无情也睡过这张床,单睡上去不能凸显他的地位。 得做点什么别的事情。 李坏搭住南宫羽的手。 “我其实想……嗯,特别想……” 李坏想说又敢说,他怕南宫羽生气,毕竟那会很疼。 南宫羽应他:“好呀,一起吧。” 李坏欣喜若狂:“真的?” 南宫羽拽着他坐起来。 李坏看着南宫羽穿靴子,问他:“去哪?” “宣政殿。” 南宫羽忽然想到,那天刺伤李坏的薛家妹子是剑神剑仙的粉丝,这会儿她铁定混在观众里。李坏整个晚上咋咋呼呼,还不是动了思春之心? 害,这么害羞是注孤生滴。 “走走走,组队撩人去。”南宫羽兴致勃勃。 李坏特苦恼。刚送走个无情,又不知道他要去拈什么花惹什么草。 被附身的皇帝不走寻常路,飞檐走壁躲侍卫,比江湖人士还江湖。 李坏一肚子不快跟在后边。 突然飞在前边的皇帝跟断翅的鸟儿那样往下栽。 李坏赶紧抢过去揽住他。 怀里的皇帝已没有南宫羽深沉的吐纳气息。 李坏更加苦恼,南宫羽竟然又把他丢下开溜。 他气呼呼地把皇帝往荷花池一扔,溅起一团水花。 南宫羽的真身也在水里扑腾。 跟陆小凤一起搭的那条船不知怎地翻掉,把他的真身翻进海里。 还好灵魂归位得快,不然非淹死不可。 南宫羽召唤来一只绿色的竹筏,骑乘上去。 茫茫大海,杳无人迹。海面上漂浮着些木雕的佛像的头,全是原来那艘船里运载的货物。 竹筏随着木头一起漂流。 前方的海岸线堆着一大堆木头。远远看着,那应该是个不知名的小岛。 木头堆里坐着个奇怪的人。 第13章 那人大夏天的披一身月白的狐裘,脚上是双高筒纯白的鹿皮长靴。浑身上下就宛如裹在雪地里,只露出双手和脸来。 他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南宫羽的眼里也满是困惑:漂流到这个地方,该怎么回去呢? 两双迷茫的眼睛相遇。 南宫羽注意到那人身上的衣服是干的,质料华贵而熨烫平整,完全不像被海水浸泡过的模样,可见他是岛上土著。 于是南宫羽问:“这是哪里?” 白衣男子反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南宫羽不必问也知道他叫宫九,称号“九公子”的宫九。 南宫羽只好念一遍他的名字:“宫九公子,这是哪里?” 宫九还是不答,接着再问:“你认识我?” “就当认识吧。”南宫羽一面敷衍一面翻名侠录,这个宫九竟然也是个橙品侠客。但是他的好感星星上却有把锁,解锁之前刷是刷不动的。 宫九高兴地说:“太好了,你快告诉我这是哪里,我迷路了。” 南宫羽:“……” 看他单纯呆萌的模样不像撒谎,也不像坏人。 南宫羽放心走到他身边坐下歇息。 宫九的问号总有许多小朋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南宫羽真心想不到跟他说什么话。 宫九提示:“比如你可以问我为什么叫宫九?” 南宫羽猜测:“你在家排行第九,前面有八个兄弟姐妹。” 宫九掰着手指:“一,二,三,八,九,我好像没有五个兄弟。” 南宫羽汗颜,这家伙连数数都不会,怕不是个傻子? 对了,没准把傻子送回家是上岛的第一个任务。 南宫羽起身:“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宫九不肯走:“你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说他傻又不傻,轻易拐不走。 南宫羽只好说:“我们一起找找。” “不用找,我记得。” “你记得你说啊。” 宫九从腰间掏出根马鞭塞到南宫羽手上:“求打。” 南宫羽莫名其妙。 “打我我就能记起来,就跟挤牛奶一样。” 南宫羽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鞭子,有那么神情。 宫九开始脱去上衣。他的皮肤白皙细嫩,叫人不忍下手。 “快打,求你了。”他可怜巴巴地说。 南宫羽不敢用力,轻轻甩他一鞭子。 宫九发出满足的声音:“再来,重一点。” 南宫羽就重一点。 宫九两眼发亮:“再重一点,别怕。” 南宫羽感到荒谬极了,被人打还那么开心。 宫九见他迟迟不动手,激他:“给你三鞭,能从我身上打出道血痕算你厉害。” 说起来前两鞭打在他身上还真没血痕。 想来这人是在练什么金刚不破之类的功夫,拦路考较人来着。 既然江湖朋友相邀,南宫羽得露一小手。 勉强先用个三成功力吧,省得给人打死了。 “啪”一声鞭响。 宫九倒在地上翻滚,这回是呜啊呃唔的难受呻/吟。 他的身体从脖颈到胸口到小腹长长一条鞭痕,皮开肉绽模样极其可怕。 南宫羽没想到他那么不禁打,赶紧弹琴奶他。 宫九身上的伤顿时就好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遍遍抚摸着刚才撕裂的皮肤,又开始欣喜地笑。 南宫羽出于礼貌安慰几句:“你的功夫能练到这个程度已经难得。” 宫九把衣服穿上,重新把自个儿裹回雪里:“你是个妙人,跟我走吧。” 宫九吹响口哨。像是某种暗信的口哨。 远方的山林里便出来一行数十人。两两扛着一方竹担子。他们走到木头佛像旁边,就把佛像往担子上面扛。 宫九指挥他们:“把这位兄弟也捎上。” 南宫羽就坐上简陋的轿辇,给他们扛着往岛内走。 挨打之后的宫九像变个人,目光清澈,且时不时带些狡黠。他跳上竹担子,蹲在南宫羽旁边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南宫羽自报家门,表示从海上漂流而来。 挑夫们穿过山林,远方山脚下是一座大大的宅子。 南宫羽指着宅子:“你住那里?” 宫九这会儿记得清楚,回头指过小山腰上的竹楼别院:“我住那儿。” “宅子里住着谁?” “我义父。”宫九话锋一转:“还有陆小凤。” “原来你认识陆小凤。”南宫羽脱口而出。 宫九问:“你想不想见他?” 看这架势,要见陆小凤,还得答应宫九的要求。 宫九的要求依旧很奇怪:“我带你去见他,你欠我一顿打。” 这个条件交易实在莫名其妙,南宫羽好像什么都没损失。 “你怎么那么喜欢挨打?”南宫羽忍不住问。老实说,他并不喜欢打人,尤其是无缘无故地打人。 “喜欢,就是喜欢。”宫九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特别是你。你那么好看,打人又那么疼,世界上再找不到比你更好的。” 南宫羽心里发毛。他倒宁愿宫九问他要金砖。 宫九说:“你进去不要跟我义父争执,不然我怕再见不到你。” 这听起来像忠告,又听起来像威胁。 他的义父许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外高人。 竹担子把佛像把人一起扛进宅子去。 前院人声鼎沸,数十人围在几张桌前赌钱。 南宫羽认出某人的四条眉毛:“陆小凤!” 陆小凤跟见到救星一样:“好兄弟多亏你来。” 南宫羽从竹担子上跳下:“你要我做什么?” “钱,我需要钱。越多越好。” 钱上赌桌,有去无回。南宫羽问:“你欠别人多少?” 庄家伸出一个巴掌。 南宫羽大方取出五金。这年头身上没散钱,五两银子拿不出手。 陆小凤摊手:“是五千砖。” “五千砖!你把我卖了也没那么多钱。打扰了,告辞。” 这座岛是个鬼岛,一个玩家都没有,忽悠不到土豪出这笔钱。还是想办法先回中原,攒够钱再来给陆小凤赎身。 身后传来宫九的笑声:“不要紧。这笔钱我出。” 他随手就往赌桌上丢张银票,不多不少一万砖。 南宫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好想把这笔钱据为己有。 见惯大手笔的庄家云淡风轻:“陆小风下注一万。” 宫九纠正:“慢,这笔钱是给南少侠的。” 南宫羽一听迅速把赌桌上的银票抽回来:“五千替陆小凤还债,五千我自个儿收着。” 庄家不同意:“买定离手,哪有上桌的钱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桌旁的赌友纷纷应和,连陆小凤也说:“你把钱借我,赢钱立马还你。” 南宫羽呵了个呵。陆小凤怎么变得那么笨,他要能赢钱刚刚怎么输的五千。捂紧腰包不给钱。 宫九笑着说:“不要紧,随便他赌,你要喜欢我改天再送你些。” 南宫羽顿时觉得宫九特别好,愿意给钱的大佬都是好人。 陆小凤很快又输掉一万,这会儿他欠别人一万五千砖。 陆小凤转身看着南宫羽,南宫羽转身看着宫九。 谁料宫九说:“我说的是改天。今天没有钱。” 南宫羽再转身已不见了陆小凤。 在场的人一致指着宅子东边的墙:“他刚翻墙离开。” 南宫羽压根不想再管那个烂赌鬼,闷哼两句:“你们倒大方,不怕他不还钱。” 庄家说:“当然不怕,南少侠还在?” “什么意思?” “你是他的朋友,他走了当然钱由你还。” 南宫羽也想跟陆小凤那样飞走。 宫九却按住他的肩,显然不给他走。 南宫羽算明白过来:“原来你们合伙坑我。” 宫九笑而不语,按住南宫羽肩膀的手上力气不减半分。 那做庄的也笑:“神侯府的南捕头也不过如此,跟陆小凤一样蠢。” 做庄的把脸上的□□撕掉。南宫羽才想起来在出海的船上见过他。正是大胡茬儿的船主“老狐狸”。 刚刚监控面板里显示的名字也是老狐狸,只不过对于路人NPC的名字,南宫羽是不会刻意去记的。 早在踏入这座宅子之前,南宫羽已猜到几分。 佛像既是用大船运给“隐形人”组织的货物,最后用竹担子挑走这些佛像的,定是组织里的人。 当然包括那个神经质的宫九也是。 南宫羽不慌不忙:“你们不是想收买我行刺陛下来着,这就是待客之道?” 宫九继续不说话,他的手再南宫羽的肩膀上轻轻地捏,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老狐狸没那么好脸色:“一次收买不得的人,我们不会收买第二次。” “所以?” “你要替陆小凤留下两只手。” 老狐狸手中的螺旋四刃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旋转起来就是绞肉机,冲着南宫羽的两只手就绞过来。 “唉,可惜。”南宫羽突然叹口气。 宫九这时候说话:“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手。” 南宫羽要消失,只会消失得比陆小凤还快。 半空中只剩下宫九原本按住他肩头的手,这会捏的全是空气。 老狐狸的绞肉机不受控制地朝这只手绞过来。 宫九也摇头:“可惜这双手。” 没人看到他怎么出的手,绞肉机翻个方向,将老狐狸的十根手指齐生生搅碎。 大白天的南宫羽没上老狐狸的身,只是施展音域诱惑着老狐狸收不住势,否则宫九不会如此轻易取胜。 宫九望着跃到房梁之上的南宫羽:“咱俩再过几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彼岸”小天使的地雷*2! 第14章 南宫羽一点不客气:“你打不过我。” 宫九一点不着急:“那才正好。” 南宫羽想起宫九是个喜欢挨打的人,要真出手打他,反而遂了他的意。 宫九已足尖点地,御风而来。不打他,那就得被他打。 南宫羽既不想挨打,也不愿宫九得逞。 那就给他挂上两个音阶的毒。 持续伤害缓慢掉血的毒。 宫九刚刚被上毒的时候无比欢喜。身体的疼痛是他快乐的来源。 痛,再痛一点。 结果每每临近疼痛的极点,痛感就消失了去,再重头慢慢痛起,就是抵达不到巅峰的爽快。 明明触手可碰却又遥不可及,就像沙漠里快被渴死的人看到海市蜃楼的绿洲,这等感觉比压根看不到还要难受。 宫九在地上抽搐翻滚,嘴上不住地咒骂着有本事来个痛快的。 南宫羽早趁这功夫溜得无影无踪。 陆小凤在宅子北边的大石头后等他。 陆小凤遗憾地说:“可惜我的银子。” 南宫羽道:“一万五千砖用来买情报,会不会奢侈了点?” 南宫羽相信名满天下的陆小凤,绝不是个烂赌鬼。他出现在“隐形人”组织的宅子里,定有目的而来。 陆小凤说出个叫人大跌眼镜的事实:“关键是赔进去一万五,什么情报也没捞着。” 其实这座岛离京城也就几十里的水路。 岛主是个叫作吴明,号称“小老头”。 方才那座大宅子便是小老头的家。宅子里常年设有赌坊,京城的达官贵人闲着没事就到岛上试试手气,已成朝野上下众所周知的秘密基地。 谁也没料到小岛会同“隐形人”有联系。 开船的老狐狸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把船开到深海沉掉,再利用洋流的漂移将货物运回岛上。 陆小凤去宅子里不是为着赌。赌场或许只是掩饰,吴明的宅子或是京中贵胄的秘密商议基地。 在门口就被拦住还赌输的陆小凤没法儿再追查下去。 南宫羽听来听去得出结论:“所以关键是赌赢?” “他们既然识破我的身份,定是存心不让我进去。赌赢也没用。”陆小凤摇头,摇着摇着冒出个主意:“关键是宫九。” 陆小凤不怀好意地看着南宫羽。 日暮黄昏。 小岛起了雾,浓郁的大雾。 宫九身上的琴毒可算退去。他脸色煞白,心中恼怒,那股欲而不得的烦闷久久不能散去。好比吃饭时把一只苍蝇吞下肚去,贴在喉咙里,恶心极了。 他发誓非找到南宫羽,把那人抓住,锁起来,然后…… 让南宫羽真真切切不掺水地打他一顿。 毕竟在这世上能打疼他的人不多呐。 宫九许久没挨打,垂头丧气,他快要记不得回家的路。 通向竹楼别院的路上,宫九遇到个熟悉的身影。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身旁的树上,绑着南宫羽。 南宫羽有气无力:“陆小鸡你竟敢给我下毒。” 陆小凤摸索着南宫羽的身体:“兄弟我也不想,你早把钱交出来不完事?” 南宫羽叫道:“那是我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 陆小凤继续摸:“别啊,搏一搏一金变一砖。” 南宫羽特想吐槽陆小凤,摸哪里呢喂? 要不是为了引宫九上钩,他才不当苦肉戏美人计的男猪脚。 宫九拖着他的狐裘长袍走来:“放开他。” 陆小凤手不停:“你怎么事那么多?我俩不用你管。” 宫九二话不说出了剑。 陆小凤又跟小鸟一样飞得老快。 南宫羽怎么办?最好的法子就是假装晕倒。 陆小凤说过,假装晕倒,可以不用准备台词。只待醒来,生米煮成熟粥,大局已定。 都什么虎狼之词! 宫九没给人松绑。 他一掌拍树干上,将树懒腰拍断,然后把南宫羽连人带树背回他的竹楼别院。 真是个奇葩的人。南宫羽边吐槽边装晕。 走过几里山路,宫九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在院里挖个坑,又把南宫羽连人带树种进去。旋即搬来把小椅子,坐下树前看那个被绑的人。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要一直这么看到月亮下山? 南宫羽只好醒来。 宫九又是呆呆的眼神:“快打我。” “我被捆着怎么打你?” 宫九噢一声,拿来把刀子割断绳子,然后把上衣又脱掉,一脸期待:“快来吧。” 南宫羽不动,就吊他胃口:“打你我有什么好处。” 宫九道:“我有金砖,一,二,三,七,九……总之很多很多。都给你。” 南宫羽拒绝:“我不要金砖。” 宫九又说:“武功秘籍,义父教我很多武功,我都教你。” 南宫羽再拒绝:“我武功比你高,不用你教。” 宫九很沮丧,他连挨打的资格都没有。 想了想他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你要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南宫羽趁势说:“你带我去小老头的大赌场。” 宫九闻讯变色:“不成。” “为什么不成?我早跟陆小凤那个坏蛋划清界限,我不会帮他的。” 宫九告诉他:“我带你去,义父以后不肯打我了怎么办?” 南宫羽笑了:“他不打我打呀。我打得你不够用力?” 宫九兴奋地围着南宫羽转圈:“一言为定。” 令人难忘的一夜。 南宫羽感觉自己残忍极了,先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又赶紧把他奶回来,奶回来之后再接着打,打完跟着继续奶。这简直就是无间炼狱。 宫九特别享受死去活来的快感。 他最开始只想挨打。于是寻遍天下高手,能打得他尽兴的没有几个。小老头吴明能把他打到床上躺一个礼拜,所以他决定跟着吴明混。 南宫羽的服务比小老头周到。 打一打,奶一奶,就能不断地打,让痛苦不断地蔓延。这是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带给宫九的绝妙体验。 恢复元气的宫九穿上衣服。 他想抱抱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南宫羽躲开他的怀抱。大热天的给这一身搂着,得热出痱子不可。 挨打后的宫羽总是正经而淡定:“你真想去赌场?” 南宫羽说:“当然。” 宫九说:“我可以带你去。义父也让我带你去。” 南宫羽懵了:“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这个他就不用跟陆小凤演美人计了。 宫九整理着他的大衣:“我说了你便不打我了。” 宫九的好感条昨晚打着打着就解锁,可南宫羽一点不想刷他的好感,冲他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还不带路?” 宫九不想带路,他怕南宫羽一去不回。 他跟南宫羽说:“去到那边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隐形人,二是从这个世界上隐形。” 南宫羽笑道:“我选三。” “没有第三条路。” “有,那就是让他们隐形。”南宫羽打个响指:“看在你带路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马。” 宫九实诚地说:“如果动手我一定站在义父那边。” 南宫羽点头:“可以理解,那毕竟是你的义父。” 宫九的回答令人咋舌:“不是。那样动起手来又可以被你打。” 南宫羽不想跟宫九说话。 宫九是真心舍不得南宫羽从世界上消失,路上尽吹嘘他义父的厉害。 “他的武功比我强上百倍千倍。” “真的。他看什么武功两三遍就能学会。南海神尼七十年都练不出来的拂穴手,他三个月就练到顶峰,两招把老尼姑给点死。” “他手下还有好多高手。岛上有,外头更多。你就算逃出去也日日有人寻你的仇。” 南宫羽给他叽叽喳喳闹得烦:“你能不能闭嘴?” 宫九期待地看着他:“求打到我闭嘴。” 南宫羽只瞪他一眼。 宫九又继续唠叨:“我只担心去到那里你就再没法打我。要不我求求义父让你嫁给我,也算第三条……” “Duang”地一声宫九被击飞撞树。 南宫羽暗叫声不好,又给他奸计得逞。 宫九嘴角挂着血的脸还在笑:“原来你不想嫁给我,那我一定要娶你。” 南宫羽的手指已经按在琴上,再接下来就是暴风骤雨的狂击。 “忍住,忍住。”南宫羽深呼吸,不能上宫九的当,他就是讨打。 背后来了个半个人。 之所以是半个人,是因为他只有一只手,一条腿,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 他就叫“木一半”。 木一半走路全靠一条腿蹦。 木一半冲两人道:“九公子、南少侠,在下恭候已久。” 南宫羽故意不给面子揭穿他的客套话:“你明明刚来,瞎说什么已久。” 谁知木一半说的不是客套话:“昨夜亥时小老头就把我从京畿调来,马不停蹄现在刚到。总当得已久二字。” 南宫羽笑道:“哪有那么巧。我要早到几刻你不白回来一趟。” 木一半说:“小老头从不算错。他安排我此时到,我就一定能遇上你。” 宫九自愈能力极强,已经站起来走到南宫羽身边,用拇指背勾去嘴角的血,对木一半道:“那你也知道小老头派你来做什么了?” 木一半回答:“当然知道。我是来挨打的。” 第15章 南宫羽很苦恼。一个宫九已经够变态,再来一个木一半也很变态。 木一半不似宫九束手待打,抽出腰间的佩剑来。 南宫羽问:“你来找打还是打人?” 木一半说:“小老头命我来挨打,我偏要打人。” 南宫羽道:“你不是说他算得很准不会错么?” 木一半答:“他一旦算不准,我便不要再听他的。” 只说着挽起把剑花朝南宫羽招呼过来。 比起宫九,木一半的剑法要慢上几分。 南宫羽没还击,也没完全躲开。他叫那柄剑撞上他的腹部。 真疼!被打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南宫羽不喜欢挨打的感觉。他之所以挨打,纯粹为了证明小老头是错的。 木一半跟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南宫羽忍痛笑道:“你没挨打,你自由了。” 木一半脸色十分难看:“不,小老头算得对。他故意交待我说出刚才那番话。你要还手就好了。” 南宫羽快要给这人气死。 宫九用掌将木一半的剑劈断,替南宫羽按住伤口,难过地说:“你可别死了,死了便没人打我。” 南宫羽才不会死,一奶满血复活。 木一半长长叹口气黯然离开:“看来我这辈子注定逃不掉。” 宫九对南宫羽说:“这就是小老头的厉害。他能算准你的每一步想法。刚才这柄剑上要有毒你便死了。” 南宫羽说:“我也能算准他的想法,他不愿让我死。” 宫九奇道:“为什么?” “他要想让我死,该叫你在我中剑的时候补一掌。” 宫九说:“他真叫我这么做。” 南宫羽不信他的话。 宫九也不再辩解。他看得很开。不信就是不信,不必再解释。 宫九领着南宫羽往小老头的大宅子里走去。 原先开设赌场的前院不过占宅子的一成用地,往后越走,宅子越深,七曲八折活像个大迷宫。宅子里的赌场藏在里屋的地下,需开动机关才能找到隐藏的楼梯。 赌场里空空荡荡,一个达官贵人都没见着。只有十七八张赌桌和一个瘦瘦干干的小老头。 南宫羽猜那便是宫九的义父。 从外表上小老头没宫九说得那么传神。他就像个衣着穿得好些的花匠,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侍奉那些快要枯萎的花儿。 每一株花都种在一个盆里,每一个盆都有澡盆般大,光给一株花洒水都要折腾半天。 小老头边干着花匠的活儿边问宫九:“这便是你要的人?” 宫九开心地点头:“不错。” 小老头也答:“的确不错。” 南宫羽看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完全忽略他的存在,直奔主题:“前辈可是隐形人的首脑?” 小老头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倘若是,我便要将你捉拿归案。” 小老头放下手中的花,朝南宫羽走过来,伸出双手:“好。请。” 南宫羽以为他要打架。小老头并没有。双手平放等着被抓。 “你好像不怕?”南宫羽问。 小老头应道:“你没证据。” 他说得不错。空荡荡的赌场,没有什么谋反的迹象,也没有什么乱臣贼子光临。就算抓了他,官府也不会办他。 所以他才那么有恃无恐地让宫九把人带来。 事情的确出乎南宫羽的意料。他本以为小老头会派人围攻自己,这样他就能反杀一通顺带把人逮捕归案。现在既没有打起来也没有干坏事,反倒叫他不知该用什么名义抓人。 小老头说:“我一大把年纪,最关心年轻人的生活。这样罢,你把宫九收了,我就烧掉这宅子,自此不沾染朝廷中事。” 宫九欣喜得不住点头。 天底下还有白送橙品侠客卡还带完成任务的好事? 南宫羽打死都不相信。 小老头眯着眼:“我就知道你不信。那你走吧。” 南宫羽又有被摆一道的感觉。明明来了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宫九哭丧着脸:“我有那么令人讨厌?” 不仅讨厌,而且麻烦。南宫羽满脸嫌弃。 小老头遗憾地说:“感情之事不能强求。” 宫九说:“我偏要用强试试。” 他没对南宫羽用强,对小老头出了手。一掌打在小老头的花盆上。 花盆碎裂开,里头的泥土里翻腾出一具尸体。尸体穿的 南宫羽脸色大骇:“你杀人埋尸?” 小老头面不改色,也不搭理南宫羽,只同宫九说话:“你果然学到我的精髓。” 宫九目光炯炯:“若非如此义父怎肯帮我留下他?” 小老头边笑边摇头:“确实,他既知道我的秘密,我就不会让他走。” 不知他发动的什么机关,赌场的地底裂开一道大缝,猝不及防就把南宫羽吞了进去。 宫九跟着跳进去,顺势把南宫羽抱住稳稳落地。 “滚!”南宫羽第一个念头是打他。心想这人属于越打越高兴的,决不能打。 顶上的裂缝合上,地下便一点光都没有。宫九娴熟摸到墙边的火折子,将地底的一盏墙灯点亮。紧接着挥出道掌风,通道里所有的墙灯悉数点燃。 南宫羽一张气鼓鼓的脸。 宫九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拉:“生气就打我两下。” 南宫羽把他推开,理都不理他。 宫九说:“为了你我都把义父得罪了。” 南宫羽骂道:“还不是为了算计我!” 宫九厚着脸皮:“不管怎么说你才知道真相。” 南宫羽任凭宫九叽叽喳喳地说,自个儿往前走。 下面只有一条路,也不像个地牢,倒像是逃生的密道。 宫九猜中他的心思:“不错,这是小老头修的避险通道。” 南宫羽一时想不到小老头把他丢密道干什么。一路上没有机关没有障碍,顺顺当当就走到头。 宫九忽然不说话。 南宫羽想让他说话。 宫九便开口:“小老头的计谋深着。你一出门他准赖上你。” 南宫羽真想打人。偏等他出了密道宫九才告诉他这些。 外头神侯府的四大名捕已领着精兵严阵以待。看这架势就是来捉拿犯人的。 向来淡定的无情不淡定:“是你?” 南宫羽暗叫声不好。却听小老头在旁煽风点火:“怎么,神侯府自己人便不抓啦?” 无情面露难色。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辩解道:“此事是否有误会?” 小老头道:“几位神捕亲眼见着杀人者跳下地道,难不成还有不对?” 原来就趁南宫羽掉落地道的时候,神侯府的人也赶到岛上。小老头在他们面前上演一通仇杀高官达贵的好戏,然后领着捕头们到地道出口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南宫羽一出地道正好出来踩上这个雷。 宫九在旁道:“我就说不要惹小老头,他算得总是很准。” 南宫羽又想打人:“还不是因为你!你跟他准一伙的。” 宫九像小老头一样把手伸出去待缚:“我自首,抓我吧。” 铁手给宫九加上镣铐。 宫九很满意:“监狱的刑罚也不错。” 南宫羽恼他恼得咬牙切齿。对于宫九来说,抓他进监狱里打一顿正遂了他的意。 没人上来抓南宫羽。 因为为首的无情没下令。 小老头自言自语:“此事神侯府办不得,我该怎么办呢?该往相府走一趟吧。” 无情知道此人厉害。更知道相府一旦介入,只怕南宫羽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与其把案子交给相府去办,不若神侯府先夺下办案权。 无情对南宫羽道:“盼你信我。” 小老头算得着实精准。他要叫来相府的人,南宫羽大可拘捕逃跑,世上没人能留得住他。搁着神侯府,南宫羽定然不会对同僚出手。 南宫羽再一次掉进小老头的圈套:“好,我跟你回去调查。” 铁手照例用手铐去拿。 无情不忍,说:“南兄弟信我,我也信他。他要走,也拦不住。不必上铐。” 这回小老头没说话,笑嘻嘻目送南宫羽离开他的小岛。 无情待南宫羽是真的好。不铐不锁,回到府上还给他拾掇间屋子,名为软禁,实则由他行动。 无情找南宫羽商量对策:“死的是造反的南王,圣上定夺为杀人灭口,非要寻出什么幕后黑手来。你的麻烦很大。” 南宫羽不怕这个麻烦。他满脑子怨的只有宫九。 南宫羽对无情说:“你切莫对宫九用刑。” 嗅觉敏锐的无情早从宫九身上嗅到不对劲。 比如宫九跟南宫羽站得很近,近到超乎一般友谊的距离。 现在南宫羽自己尚且身陷囹圄,还要关心这个人会不会受刑,实在叫人不快。 无情不想南宫羽被骗:“此人同小老头是一伙的。我们还查到,他其实是西北太平王的世子。太平王这些年厉兵秣马,恐怕也有反意。” 南宫羽没想到宫九还有如此显赫的身份。 如果他是太平王世子,如果他有反意,那么他和隐形人勾结要刺杀皇帝也就说得通了。 可是谁会那么傻,明明知道说得通还把自己送到神侯府手里。 无情正是觉得蹊跷,又苦于没有实质证据,才定不得宫九的罪。 而且他还有个顾虑。一旦定了宫九的罪,同宫九关系密切的南宫羽也不免入罪。 这个结局是无情万万不愿看到的。 第16章 月黑风高夜,劫囚救人时。 院子里的轮椅上坐着无情,院子外的树上站着李坏。 李坏问无情:“你真决定让我带他走?” 无情答:“越远越好。” 李坏说:“我将阿羽带走你们神侯府非受罚不可。” 无情笑:“若给旁人劫走外头定觉我们私放囚犯,大名鼎鼎的飞刀传人来劫,我们拦不住也情有可原。” 李坏手中的刀亮起:“如此得罪了。” 无情闭上眼睛。他知道那枚刀会恰到好处地刺中他心口左侧半寸的位置,重伤而不致命。但愿这番苦肉计能够保全南宫羽,也能保全神侯府。 李坏的刀迟迟不至。 只听李坏叫道:“他不在房里去哪儿了?” 两人在外头筹谋半天,没想到南宫羽早就消失不见。 南宫府上个小捕头的身,让他背起自己的身体,背到地牢去,跟宫九关在同个牢房。 宫九武功高强,神侯府不得已在他手脚都施枷锁。腰间再铐多一条,连在墙上。见得南宫羽被带进来,宫九吐露心中不快:“是不是你叫他们不打我?” 南宫羽灵魂回窍醒转过来:“不错。谁叫你陷害我来着?” 宫九朝南宫羽走过来,每走一步都带动着身上的锁链叮当:“你要肯打我我一定把你当成宝供起来。现在还来得及。” 南宫羽反问:“什么时候来不及?” 宫九腰间被锁着够不着南宫羽,只好坐下:“我不知道。我只知小老头会满足我的愿望。” “你有什么愿望?” “便是每天都有人拷打我,叫人痛快的那种。” 南宫羽还是无法理解宫九奇怪的想法。 宫九说:“神侯府不打我,小老头定会找别人来打。我猜会交到相府手上。” “你准备到相府告我的状?” 宫九笑:“不会。招了供他们便不打我,我决不招供。你完全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南宫羽摇头:“没做过的事我不会冤枉你。我只盼你也能把事情说出来,将小老头绳之于法。” 宫九深吸口气:“不可能。他们一来会认为我诬告,二来我背叛了小老头,定然得不到我想要的。” 南宫羽朝宫九走近几步:“我现在就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宫九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当真?” “从此以后你只能跟我混,不要理那个小老头。” “你早这样说不就好。” 宫九一激动,直接把锁链给挣碎。这些锁链根本锁不住他,他不过装弱罢了。 宫九拍拍胸口:“打我吧。” 南宫羽不客气拨弄琴音,巨大的音波将宫九撞向囚牢的墙壁,直将那面墙撞得塌陷。 宫九被掉落的墙砖埋住大半个身体,痛与乐充斥着他的整个心灵。 但听神侯府的捕头们高呼:“快来。有人劫囚灭口。” 又听另一人高呼:“是小老头,吴明。” “真的是吴明!他往西边走了。” 相府过来提审宫九的官员正从西门入府。 突然其中有个小吏抬头望着天空大喊:“看,小老头在那。” 其他人纷纷抬头,什么也没看见。 可他们嘴里都在喊:“小老头杀人。” 一夜之间,大半个京畿人人都在传小老头夜闯神侯府想杀掉宫九的事。 连无情都困惑:“小老头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叫人认出来?” 只有李坏从空气中嗅到南宫羽的气息。南宫羽不断地切换身体,不断操纵人喊出小老头的名字。这手栽赃嫁祸实在比小老头还要高明。 宫里传来圣旨:“速将吴明拿下再说。” 李坏可没忘记南宫羽也能魂穿到皇帝身上。 神侯府相府两路出动,朝着小老头的岛屿奇袭而去。 岛上已经人去楼空,余下空荡荡的宅子,以及百来盆藏尸作肥的花。花下所葬,全是近些年来朝堂上莫名失踪的要臣大将。 小老头既是幕后黑手,被小老头陷害的宫九和南宫羽也就无罪释放。 上早朝的皇帝压根想起不起来昨晚有下过这道命令,但听得群众山呼万岁夸他英明,也就欣然接受。 南宫羽坐在宫九床前。 昨夜手下得有点重,宫九身上的肋骨都断掉七八根,现在肯定疼得要紧。南宫羽想奶宫九还不让,他特别享受疼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南宫羽只好守着他,怕他伤得过重挂掉。 无情和李坏又在房外,又是一个坐着一个站树上,他们换了个话题。 李坏听着屋里宫九的哀嚎:“你说阿羽是不是很恨那人?非亲眼看着他如此惨状不可。” 无情有不同意见:“我看南师弟不像恨,像怜。” “有什么值得可怜的?登徒浪子。” 李坏看到屋里的宫九边哀嚎边抓住南宫羽的手不放,心里便不痛快。 无情故意引李坏去试探:“你不妨进去佯装找那人报仇,看师弟是何态度。” 正中李坏下怀,他也想试试到底是不是多一块绊脚石。 飞刀传人带着他的飞刀跃入房中。 他对南宫羽说:“我与此人有隙,非报仇不可。” 南宫羽和宫九都露出期待的神情。 南宫羽想,可算有个人替我日常揍他,自己动手。 宫九想,跟在南宫羽身边果然正确,时不时有人主动来揍他。 南宫羽乖乖让开,只叮嘱李坏:“你报仇归报仇,别要了他的性命就是。短痛不如长痛。” 李坏不出刀,只往宫九身上招呼几掌。 他细细观察南宫羽的表情。 南宫羽一点不担心,一点不心疼。 看来宫九不是对手。 李坏也就不恨宫九,冠冕堂皇来句:“几掌过后,你我恩怨已了。他人要报仇,李坏随时奉陪。” 宫九疼得说不出话,否则他一定会说:“别走,再多给几下。” 直到太阳下山要去吃饭,南宫羽才把宫九从鬼门关的门槛上奶回人间。 宫九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濡湿,跟掉进池塘里无异。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南宫羽也拖进池塘。他一把搂住南宫羽,实在舍不得他:“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爽快。” 南宫羽往他小腹撞一腿:“不要动手动脚。否则以后不打你。” 尝过爽到极点的服务就不愿再失去。宫九乖很多:“我听你话,以后你要常打我。” 南宫羽只想把苦差事外包出去。 他便拉着宫九出来向无情和李坏介绍道:“九公子正在练一门绝世神功,你们没事打打他,小心别伤性命就成。” 练功? 拉手? 无情和李坏发现刚刚的判断完全错到大西北去。 不友善的眼神冲宫九射过去。 越不友善宫九越高兴,开开心心跟着南宫羽吃饭去。 无情和李坏唯恐落后,一拥而上。 一桌四人,三人互看,用餐和谐。 无情对面是李坏,右边是宫九。想想还是跟南宫羽挨着坐的李坏威胁大,发动小报告技能:“这几日李兄留在宫里过夜,伺候陛下可还周到?” 上回南宫羽半途离开皇帝的身后之后,李坏四处寻觅无果,只好继续在宫里当侍卫。他盼着南宫羽能什么时候回来,正好可以在夜间再度爬上他的床,把该做的给做了。 无情始终不知道南宫羽魂穿皇帝的事,只道李坏是个心猿意马的渣男,得叫南宫羽看清他的真面目不可。 宫九也没见过南宫羽魂穿,既然说到这件事,不介意激怒李坏,索性把话说得再白些:“我那皇帝表哥有龙阳之好,原来坏哥儿是他的男宠。” 李坏给两人合击惹毛,想动刀子。 南宫羽在桌下按住他的手,训斥宫九一顿:“吃饭就吃饭,别老惹人打架。再这样以后碰都不碰你。” 比起给李坏打,还是南宫羽又打又奶的服务更周到。宫九乖乖闭嘴。 李坏脑海里只捕捉到最后几个字。 什么叫碰都不碰?我都没有被碰过! 李坏必须宣示主权,于是往南宫羽怀里一倒,跟着小猫那样赖在主人身上。 南宫羽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关心一句:“不舒服?” 无情正好接上句:“待我替他把个脉。” 这一把便扣住李坏命门,威胁他再不起来定要不客气。 宫羽一见原来这样可以挨打,也往南宫羽肩上靠。 炎炎夏日本就难过,那么多人抱团简直把人热死! 南宫羽放个影子闪现出去,留下李坏跟宫九相互靠。 等两人起来要寻南宫羽,他已连放好几个影子闪出神侯府。 五星好感的李坏,五星好感的无情,还有五星好感的宫九。 单带其中任何一个走,都能在大街上引来众玩家艳羡的目光。可是当他们三个碰到一起,真是叫人头疼要命。 南宫羽还是习惯独行侠的生活。 独自在朱雀大街晃悠的南宫羽给人叫住:“南捕头,陛下召你入宫觐见。” 陛下?就是那个老被他上身的皇帝? 在南宫羽的印象里,每次见到这个皇帝不是醉着就是吃了仙丹迷糊着,十足的昏君。 今个儿没醉没婚,坐在上书房里脸色铁青,定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麻烦。 见着南宫羽皇帝像看见救星:“爱卿务必要替朕保住此物!” 第17章 傅宗书向皇帝引荐的南宫羽。 被奸相引荐绝不是好事,八成有个大坑等着跳下去。 南宫羽已经站在坑的边缘。 皇帝从袍袖里拿出一盏白玉雕就的小杯:“盗圣要来偷朕的白玉美人,南爱卿可有对策?” 南宫羽从前就见过这杯子,它总放在皇帝的枕边。南宫羽嫌它味道不好闻,便随手丢得远远的,没想到还是个宝贝。 傅宗书在旁说:“南捕头的武功,能抵我府上十来个高手。有他护卫在侧,此杯定安然无恙。” 皇帝就当南宫羽答应:“如此甚好。若保不住此杯,朕拿你二人问罪。” 傅宗书心下暗喜。他贵为丞相,再怎么问罪也问不到他身上,到头来皇帝定然把气撒到南宫羽身上。 南宫羽明知是个坑,仍然往下跳。 到时看谁把谁推到坑里。 这次要偷白玉美人的,是大名鼎鼎的盗圣楚留香。 盗圣之所以为盗圣,在于他同普通小偷不一样。他偷东西之前喜欢发预告函。 皇帝说起楚留香就恼怒:“此番非但要保住朕的美人,还得将那贼獠擒住才好。” 南宫羽问:“莫非此人还偷过别的东西。” 皇帝咬牙切齿:“那个什么剑神剑仙决战之夜,他竟入宫想将朕掳走,实在可恼。” 傅宗书在旁煽风点火:“他将陛下丢入荷花池里,此乃弑君,若遇此人,就地诛杀。” 南宫羽知道楚留香是背锅的,明明把皇帝丢到池子里的是李坏。 皇帝恼归恼,又不想杀楚留香,交待道:“且慢杀他。抓他回来,朕也要把他往池子里丢一丢。” 傅宗书又应声附和:“陛下英明。听好了,要活的楚留香。” 君臣相和,你一言我一语,好似楚留香已是他们囊中之物。 南宫羽等他们说完道完,才有机会插句嘴:“楚留香说何时前来?” 皇帝只记得楚留香要来,忘记看他何时才来。好容易才从桌上杂乱的折子里翻出香帅的条子。 条子上的字迹秀气洒脱:“今夜戌时,白玉美人。” 皇帝傻了眼:“他戌时来?如今都亥时一刻了。” 傅宗书拍起马屁:“此人定为陛下龙威折服,不敢现身。” 皇帝很受用:“真是懦夫。只敢趁朕酒醉之际作祟。” 君臣一个夸人一个自夸,又折腾小半会儿。 南宫羽忽然喝句:“楚留香要砍陛下的手!” 皇帝吓得手一松,白玉美人落地碎成两半。 压根没有什么楚留香。 奸相疾呼:“好个南宫羽,胆敢欺君!” 皇帝看着地上摔碎的杯子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南宫羽道:“陛下此杯是个赝品。” 傅宗书不信:“岂有此理!本相鉴宝无数,此玉分明十足十的昆仑寒玉,怎会有假?” “原先的杯子不过质料上乘些的美玉,不是什么寒玉。”南宫羽提醒皇帝:“况且陛下的杯里少去那股难闻的味儿。” 皇帝骤然醒悟。难怪他老觉得这杯子不对劲儿。 不过皇帝对南宫羽的说辞不满意,嘟囔着说:“那味道很好闻。” 不管好不好闻,总之原来的杯子真叫楚留香给偷走了,在南宫羽入宫之前,杯子就已落入盗圣之手。 傅宗书不甘心:“依你所言,楚留香盗走个寻常玉杯,留下个上等玉杯。他倒成给陛下送宝来的?” 皇帝竟真以为有这种可能,道:“朕不要他的宝贝,朕只要原来的玉杯。南爱卿,朕限你七日之内将玉杯和楚留香寻回。” 南宫羽真是莫名其妙躺枪,早知道还不如不告诉皇帝杯子是假的呢。 傅宗书在旁又拍马屁:“陛下英明。南捕头乃京中第一神捕,定可为陛下分忧解难。” 傅宗书露出阴险的笑容,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倒看南宫羽如何收场。 南宫羽一点不慌,问道:“捉盗圣寻玉杯可是头等大事?” “自然。朕手头最要紧就是此事。玉杯一日寻不回,朕一日无心上朝。” 皇帝振振有词,谁都知道他平时就算玉杯在手也喜欢罢朝。 南宫羽趁机说:“既是如此,还望陛下令朝中上下协助于臣才是。” 皇帝慷慨地从书屉里抽出道免死金牌:“见金牌如朕亲临,南卿放手去办就是。” 南宫羽笑嘻嘻。其实平时不拿金牌,他也可以“如朕亲临”。 既然金牌在手,南宫羽也就不客气,先冲奸相亮一手:“傅相可愿听我号令。” 傅宗书心底打的好算盘,便是面上装着听他号令,暗地里不出人不出力怠于帮忙,南宫羽也讨不了好。 傅宗书便恭敬对牌子福礼:“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刀山火海在所不惧。” “很好,你到通正殿门口趴着装成只狗,每隔半刻汪汪三声。” 傅宗书脸色陡变:“陛下,他戏弄微臣。” 南宫羽说得煞有介事:“方才傅相说过,楚留香慑于陛下天威,因而行事诡异,可对?” 傅宗书拍马屁拍成习惯,不否认说过夸奖皇帝的话。 南宫羽又道:“反过来说,陛下天威受损,楚留香便有可能趁虚而入?” 傅宗书想了想,没什么毛病,口称:“不错。” 南宫羽一拍手:“正是如此。傅相乃朝中大好官员,连好官都要被罚到殿外学狗叫,外头定然觉得陛下昏庸,楚留香定然再生歹意。但要傅相学狗叫,咱们就坐等盗帅自投罗网。” 皇帝一听这能把楚留香引来,十分欣喜,偏偏冠冕堂皇再说几句:“能为天下百姓擒住盗圣,朕损些声名不碍事。傅相你尽管去罢。” 傅宗书目瞪口呆,但陛下旨意已下,表忠的他只好灰溜溜趴到殿外扮成狗。临走怒瞪南宫羽一眼:“看你七日怎么收场!” 南宫羽没蠢到坐等盗帅上门。 要找到楚留香,只有一个线索。那就是地上碎裂的寒玉杯。 此杯长条幽深,内壁有些淡淡的螺旋纹样,摸来却丝毫不觉硌手。 南宫羽先问皇帝:“陛下上次见着真的白玉美人是在何时?” 皇帝目光躲闪:“嗯,便是今日午后。” “再之前呢?” 皇帝更不安:“多则一日一次,少则半日一次。爱卿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南宫羽心中有数。要造出个连皇帝都看不出来的假杯子,非有原杯做样本临仿不可。可是皇帝使用得如此频繁地把玩此杯,应该没法将杯子偷出去仿制。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便是当初造这个杯子的工匠又造了个一模一样的。 南宫羽问皇帝:“此杯从何而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这个皇帝清楚。此杯用途重大,他特差人寻世上最好的工匠制作。工匠的名字就刻在杯底——玉人张。 玉人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村。 村里各家都会制玉,每户人家又只会当中一门手艺。专而精,精而美,所以玉人张出来的玉器必定是全天下最好的。 南宫羽决定先到张家村走一趟。 张家村离京城不远,架起轻功半个时辰便能走到村外的高岗。 南宫羽不急着进村去。 这座村实在诡异。 此时临近午夜子时,村中家家户户几乎都还亮着灯,显然与常理不合。 南宫羽远远看见,被灯映着的窗户纸上跃动着一条黑影。 屋中有人就有影,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叫人赞叹的是那影子竟在眨眼间穿梭过三间茅屋,轻功之快,武功之高,叫人眼前一亮。 南宫羽朝那影子闪现过去。 影子警惕性很高,就在南宫羽快抓住他的时候,也瞬间闪现躲开。 南宫羽来了兴致。比轻功,他不怕。 南宫羽施展影子术闪现三次,对手的影子也躲了三次。最后一招慢了些,南宫羽锁住他的手腕:“楚留香。” 楚留香人如其名,他的身上带着兰花淡淡的清香。 南宫羽凑近嗅了嗅。 他不在意花香,他在意的是香帅身上没有白玉美人的臭味。 可见皇帝的白玉杯不在他手上。 楚留香的轻功很高,南宫羽扣紧他的手腕,问道:“香帅把陛下的玉杯藏在何处?” 楚留香满脸困惑:“玉杯不是刚送进宫中?” “我问的是你偷走的那个。” 楚留香愣住。半晌缓缓道句:“原来如此。” “什么如此?” 香帅指尖弹出枚扁扁的石子。石子打中屋里的衣柜,衣柜轰然倒下。柜后是三具早已僵硬的干尸。 楚留香说:“玉人张全村上下没有一个活口。” 南宫羽心里泛起股寒意。全村上下男女老少悉数屠杀殆尽,那是怎样的恶魔? 作为名侠录上的橙品侠客,香帅应是不会干这么残忍的事的。 他把楚留香的手松开。 楚留香露出欣喜的表情,好感直接上一颗星:“想不到你竟没把我当成凶手。” 南宫羽道:“你要是凶手就不会刻意把尸体露出来。” 楚留香淡然一笑:“旁人可不会这么想。几日前皇帝掉进荷花池,我不过凑巧路过,他们便说是我做的。” 南宫羽借机问:“那你‘路过’寝宫做什么?” 楚留香如实以告:“有人托我往宫里送一样东西。” 第18章 连盗帅自己也是刚知道,有人假冒他的名字偷走了皇帝手里的白玉美人。 他自己是不会去偷那玩意的。 一个是那东西廉价,值不得偷;再一个是那东西贼臭,就算价值连城他也不愿去偷。 他反倒只是受人所托,把一盏上等好玉所造就的杯子送到皇帝面前罢了。正是南宫羽打碎的那盏。 南宫羽猜测:“托你送的,跟冒你名的,应是同一伙人。” 楚留香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他觉得不太可能:“托我送玉杯的已经死了。世上应该还没有人要用死来诬陷楚留香这个闲人。” 楚留香的确很闲。闲得躺在自己船头的甲板晒太阳时,从海里捞起一具尸体。 那尸体被捞起的时候还不是尸体,还能说话,从怀里取出包在绸缎里的玉杯,嘱咐香帅务必把它送到皇帝眼前。 楚留香非但闲,还是个老实的闲人。他既答应送到皇帝眼前,那就非在皇帝眼皮底下送过去不可。 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位皇帝要么落水昏迷不醒,要么嗜酒宿醉不起,头几次楚留香扮成太监整宿陪在皇帝身边,临到换班还是不醒。今个儿可算逮着他午睡醒来的时候,赶紧把玉杯塞到皇帝手中。 所以楚留香想,应该没有跟他这么闲的人,闲到等他把玉杯送到皇帝“眼前”,再把旧的玉杯偷走诬陷他。 南宫羽问:“既然你不觉得被人陷害,为何要追查此事?” 楚留香答:“因为陛下醒来的时候认出了我,叫我去查是何人送他的。” 南宫羽没想到竟是皇帝使唤的楚留香。 南宫羽忙问:“陛下为什么一面要你查,一面通缉你?” “我既答应陛下,定会替他查下去。至于他捉不捉我,那是另外一件事。” 这个回答不能让南宫羽满意。显然香帅在替皇帝保守什么秘密。 南宫羽也想知道这个秘密,不然他的任务没法做下去,就道:“既然如此,我便要执行任务,把你捉回去面圣。” 楚留香笑着说:“悉随尊便。” 这回楚留香没有跑。刚刚他既跑不过,他便不会再跑第二次。 南宫羽拉着他从屋里出来。 屋外的月下多出位剑客。他的眼睛很小,却尖锐而明亮,如同天上的星辰般遥不可测。 今天运气不错,同时触发两个橙品侠客的奇遇。 “中原一点红,你好。”南宫羽冲他招手。 香帅学着南宫羽一般打招呼:“中原一点红,你好。” 一点红总是张绷紧的脸,不似香帅那么爱笑。 一点红道:“你不能带走楚留香。” “哦,为什么?” “因为楚留香是我要杀的人。” 楚留香叹口气对南宫羽说:“你还是带走我吧,我不想被他杀。” 一点红亮出手中的剑:“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南宫羽有点为难,这两个橙侠不能一起收了么? 一点红不给他为难的时间:“出剑吧。” 南宫羽不想杀一点红,也不想让他杀掉楚留香,只好抽出琴中的剑,准备出一招厉害的吓吓一点红。 他的手刚去抽剑,楚留香顷刻间踏月而去。 南宫羽松口气,问一点红:“他走掉了,我们还打吗?” 一点红把剑放下:“当然不。” 南宫羽开他的玩笑:“你要不来他还逃不掉。你想杀人反倒成救人。” 一点红转身跃入树林的黑暗里:“我本就为救他。” 一点红自恃轻功高。 没想到南宫羽轻轻松松跟在他身旁:“我跟你素昧平生你坑我做什么?” 一点红心里暗自吃惊。南宫羽离他这般地近他却无法甩开,倘若对方心存歹意,大可趁此之时在他身上点几个穴位,他保准命丧黄泉。 一点红收住脚步:“我既坑你一次,也愿为你做一件事。” 南宫羽大方地道:“好啊。” 中原一点红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杀手,凡叫他做事的,都只有杀人。 一点红便问:“你要杀谁?” 南宫羽道:“杀我。” 一点红傻眼:“你要杀你自己。” 南宫羽点头:“不错。” 一点红从未接过这等活儿:“你不后悔?” 南宫羽说:“我不后悔。” 一点红凝视着南宫羽的眼睛,他怎么也想不透对面那人的脑袋里装着什么东西。 一点红拔剑:“如此得罪了。” 他的剑没□□。 只因南宫羽以移形换影的功夫闪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这一按犹如千钧之力,一点红完全动弹不得。 “既要寻死,为何出手?”一点红有些恼怒:“你是在羞辱我?” 南宫羽不能给一点红留下不好的印象,忙辩解说:“你平日杀人时是偷着杀,还是光明正大地杀?” 中原一点红是正儿八经的剑客不是刺客,他剑下的每一个人都死于决斗。 南宫羽道:“我想做第一个被中原一点红暗杀的人,那才叫死得轰轰烈烈。” 中原一点红受宠若惊。南宫羽的话简直把他捧到天上去。 可他知道自己跟南宫羽的差距。要暗杀这样一个高手,无疑难如登天。 南宫羽拍拍他的手背:“不难怎么叫你做呢?我去追香帅啦,记得来杀我。” 南宫羽说罢也跟楚留香那样踏月而去。 身为一名职业摸宠养老的玩家,南宫羽最苦恼的就是天天得去特定地点做特定的事。世界那么大,这里跑跑那里摸摸,时间全浪费在路上。 要能让宠物来摸自己多好。 武侠世界的武侠比宠物机智,而且大多一诺千金。中原一点红既答应杀他,以后准跟着他转,要刷满好感方便省事。 现在南宫羽要做的是去摸摸楚留香。 楚留香真心不像个小偷。 他戴的香囊几丈外就能叫人闻到。 哪怕他已易容成一个肚子圆圆有些秃顶的富商。 富商走进济南城内朱砂门开设的赌坊。 南宫羽装作没认出楚留香的样子,跟在后面进去。 楚留香出手阔绰,第一把压的一万,第二把压到三万,第三把直接丢出张五万的银票。 全一股脑输给庄家。 眼神犀利的南宫羽看出楚留香是故意输的,却想不到他为什么故意输。 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没法输,打乱他的计划。 南宫羽溜到赌坊后边,打开他的集卡系统。 找一个烂赌鬼来助阵吧。 陆小凤被传唤到身边。 陆小凤有点懵,他刚刚还坐在花满楼的小楼里陪他喝茶下棋,怎地就来到熙熙攘攘的济南城里? 南宫羽笑嘻嘻地说:“我打本让你赌你玩不玩?” 陆小凤果然手痒心动:“玩。输了莫怪我。” 南宫羽砸吧嘴:“就是让你输。” 楚留香扮成的富商投下三十万金来做注。 陆小凤看着傻眼:“这么多钱你不要?我真怕我把持不住便赢回来。” 南宫羽轻轻在他耳边说:“你要敢赢,我就把赢来的钱送给你,再告诉花满楼你偷跑出来赌钱。” 陆小凤笑着骂:“真卑鄙。” 等真赌起来陆小凤不敢笑。这局要输比要赢难得多。 对面的楚留香是个老油条,摇骰子时悄悄往桌上运里,陆小凤知道他的骰子盅里六个骰子全是一。 还有比六个一更小的点数么? 楚留香催陆小凤:“庄家好了请开盅。” 陆小凤眼珠一转,对楚留香道:“你举起手来。举,马上举!” 这是要抓老千才喊的话。 陆小凤说罢一把过去掀开赌盅。 里头齐齐整整六个一。 赌场一片哗然。谁也不相信楚留香出老千。哪个老千会把自己的骰子弄成六个一的? 陆小凤满脸抱歉:“此事系在下的过错。按规矩,这局算老兄赢,我的三十万全与你拿走便是。” 一众赌客再度傻眼。那个喊着抓老千的竟也如此慷慨? 只有楚留香脸色不好看。 他来赌坊就是要故意送钱还引起坊主注意,这个人出来坏了他的好事。 楚留香用腹语问旁边的陆小凤:“你受何人指使?” 南宫羽早叮嘱过陆小凤,要是楚留香问起,就叫他要城西的湖心亭相见。 楚留香见到南宫羽猛拍脑袋:“我早该想到是你。” 南宫羽说:“我要捉你实在不难。” 楚留香戳穿他的心思:“可你想从我嘴里套出陛下的秘密。” “我也可以不管这个秘密。”南宫羽勾动琴弦,水面泛起道道涟漪:“只稍你替我做一件事,我便不干涉你查案。” “什么事?” “有个叫中原一点红的赖上我,非暗杀我不可。你须护好我才行。” 楚留香笑了:“你武功那么高还要我护你?怕是一点红反要我护。” 南宫羽只回答:“我跟你一样不杀人,所以被他赖上。” 江湖之上血雨腥风,谁的手上没沾几条人命,只有楚留香从不杀人,当他遇着个跟自己一样的,不由生出相见恨晚的敬意。 楚留香道:“好个不杀,我愿护你。” 南宫羽故作矜持点头,内心又是一阵狂欢。从此一点红会为了杀他围着他转,楚留香会为了护他跟着他走,刷起好感轻松多了。 南宫羽先刷楚留香的好感:“你要让赌坊的主人出来见你,我自有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金枫”营养液*8,“风铃”营养液*5,比心~ 第19章 工欲善其事,必先喂饱肚。 香帅是个讲究的人。非把南宫羽往济南城里最豪华的酒楼拉。鸡鸭鱼肉一桌齐全,红烧煨汤清蒸白灼样样都有,反倒叫人无从动筷。 香帅更是个慷慨的人。他同别人吃饭就从来不会让朋友买单。 南宫羽觉得楚留香真是个好人。 楚留香对所有人都好,冲房顶叫道:“红兄也一并用餐罢。” 一点红没说话。他的目标是暗杀南宫羽,不是来吃饭的。 楚留香用勺子舀起口汤送到嘴边,故意嘬得很大声:“好一道奶汤鲫鱼。” 南宫羽也不知是否幻听,总觉得一点红的肚子里发出咕噜声。 他想一点红跟他那么久,睡觉就睡他屋顶上,吃饭就胡乱塞几块干粮,怕是真的挺饿。 他便故意同楚留香道:“香帅不必约他。他要暗杀人,可不敢光明正大下来吃饭。” 话才说完,一点红就蹿进屋里上了桌。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南宫羽,如同天上的鹰隼看到地上的野兔。 南宫羽淡定地喝口汤,学着楚留香的模样:“美味。” 这回他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一点红肚子里的声音。 楚留香趁机当和事佬对一点红道:“我在的地方,你是杀不了他的。” 一点红说:“即便你不在,我也杀不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我既答应就要信守承诺。” 香帅给一点红斟满酒:“信字当头,非敬红兄一杯不可。” 一点红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南宫羽已给他抓了两个鸡腿放碗里:“你替我办事,我敬你两个鸡腿。” 楚留香扑哧一笑,一点红盯着南宫羽的眼睛犹不放松。 南宫羽说:“这顿饭之内你可有把握杀我?” 一点红老实打:“并无把握。” “那就吃完再杀。我乖乖坐在这不跑,还在你的眼皮底下。” 一点红这才开吃,狼吞虎咽地吃,他真是饿了。 亭台轩榭,湖光月景,几人觥筹交错好不惬意。临近酉时,楚留香想起正事,问道:“南兄有何法子引得城西赌坊的主人出来?” “你须得告诉我为何引他出来。”南宫羽手里剥着花生就酒吃。 香帅虽待人和蔼,内里防人很重,他还是不愿把皇帝所托之事告诉南宫羽。 一点红喝几杯酒就飘起来:“楚留香从海里捞起个被天一神水毒死的女人,那女人出自朱砂门……” 话没说完一点红抱着脚跳起来,楚留香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他一腿。 一点红不喜:“处处留香,见色忘义。” 言毕蹿到屋顶上,再不肯入席。 给一点红那么一说,南宫羽大致知道事情的经过。 楚留香从海里捞起个中了天一神水毒的女子,那女子托香帅去皇宫送玉杯。女子是朱砂门的人,而城西的赌坊正是朱砂门的赌坊。 找到赌坊的主人,或许就能得知女子的过往。 南宫羽决定帮楚留香这个忙。 他取来纸笔作书一封,叮嘱楚留香收好。 随后趁着月色,往赌坊方向身上魂穿而去。 城西赌坊的大庄家一个激灵,已着了南宫羽的道。 南宫羽如今已是赌坊的大庄家。 大庄家坐在赌坊东北角的小阁里,外边被三道栅栏围着,栅栏外又有四名彪形大汉盯着。大庄家手中的骰子是整个赌坊最公正的骰子,除了大庄家自己,谁也做不了假。 许多不会武功或者修为不高的人,都喜欢到大庄家处下注。此地比起那些动辄弹指拍掌做手脚的赌桌要靠谱得多。 约摸半炷□□夫,楚留香来到大庄家的铁栅栏前。 他高调地向众人宣布:“大家放手跟我押,赢了归你们,输了算我的。” 众人只觉好笑。难道这人竟不知大庄家是赌坊自己人?准不能让大家都赢。 “接下来三盘都是小。”楚留香往押小的那方丢下几张银票。 “三三三,九点小。” “二一三,六点小。” “三个一,还是小。” 众人只觉奇妙,开始猜楚留香莫不是赌坊的内部人员跟大庄家有密谋? 他们纷纷跟着香帅押。 这回楚留香报出新的三局的顺序:“大小大,押。” 三局全中。 赌坊后院起来一阵骚动。 赌坊管事的不是笨蛋,他也觉得大庄家跟楚留香有合谋。 他立马把原来的大庄家换下场,找个新的来替。 南宫羽瞬间上了新庄家的身。 他给楚留香留下的条子里记录着未来一百场的骰子大小,他只消按着那个顺序来摇便是了。 六场过掉,香帅再度完全猜对。 赌坊管事奇也怪哉,不论是逼问被换下来的庄家,还是再三换将,全都逃不过香帅的神预言。 大庄家附近相信楚留香的人越来越多,赌坊亏本得也越来越多。等到第三十场的时候,消息已经传遍小半个济南城。赌坊的门口排起长队,人人都要来大庄家的柜台前赚钱。 再这般下去只怕老底都要输得干净。 管事思来想去只觉有一种可能。那个领头赌钱的人武功极高,高到隔着四个人三道栅栏都能操纵盅里的骰子。管事不敢怠慢,忙到里屋把少门主请出来应对强敌。 楚留香可算见到他要找的人。 朱砂门的少门主名为冷秋魂,号玉面孟尝,是个面容姣好的公子哥。他那一双练过铁砂掌的手厚实而粗大,只往柜台上若无其事一放,便能叫盅里的骰子碎成粉末渣子。 既成粉末,就是没有点数。 他倒看看楚留香如何来赌。 大东家出来,还把手按在放骰子的桌子上。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知道不该再赌。 楚留香还是严格遵循南宫羽的字条:“第四十八场,大。” 仍有一伙人跟着他压,把手里的钱全压上。 冷秋魂道:“大伙儿跟着你压,若是输了,你可担责?” 楚留香丝毫不惧:“我负全责。” 冷秋魂目中闪过一丝狡黠:“好。我也跟你压。” 这话一出,刚刚不敢下注的赌民都叫悔。原来东家也跟着压,那铁定赢啊。 恰恰相反,冷秋魂想输。 赢回些钱没什么了不起的。输掉了赖到楚留香的身上,非叫这个砸场的人付出代价不可。 楚留香笑道:“你的钱在哪里?” 冷秋霜陡然出刀将身旁管事的手剁掉。 两只血淋淋的手落在下注的钱堆里,直吓得众人连声惊呼。 管事已疼死被人拖出去。冷秋霜看都不看一眼,只同楚留香说:“我的赌注就是这双手。万一输了,你得赔我一双手。” 楚留香敛起神色不再笑:“你何必如此残忍?” 冷秋霜不搭理他,吆喝着庄家开盅。 南宫羽把骰子盅揭开。三个六点,妥妥的大。 冷秋霜两眼发愣,他那一掌明明施展出来,按道理骰子该碎裂才是。 他哪里能想到南宫羽早给骰子盅加了护盾,便是再用十倍功力,也伤不得分毫。 冷秋霜指着庄家鼻子骂:“你出老千。” 南宫羽无辜地说:“东家明明暗地往桌上使了掌法,我就是要动手脚也不成啊。” 这话出口,一干赌民把冷秋霜围起来,原来他真的出老千! 双拳难敌众手,冷秋霜有点慌。冷不防两只手给人扣住,一看竟是楚留香,不待反抗,双手筋脉已被楚留香捏住震得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楚留香拽着冷秋霜淹没在夜色之中。 只有南宫羽能追得上香帅。 楚留香厌恶随意伤害他人性命的家伙,两边手指一用力,冷秋霜的双掌就跟要炸裂一样。他知道楚留香再重些,他这一辈子苦练的朱砂掌功夫就毁于一旦。 他赶紧跪下:“大侠饶命,求求你放了我啊。” 楚留香终是个不愿轻易伤害别人的软心肠,又不愿随便放过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南宫羽走过来道:“楚大侠有事问你,答了便饶你走。” 要不是冷秋霜两只手被提着他准跪下磕头,这回答应得贼快:“我说,我都说。” 楚留香从海上捞起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朱砂门的掌门,冷秋霜的师姐夏椿。 冷秋霜只记得师姐临走前说要去见一位故人,许久没有书信往来的故人。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楚留香依照约定把冷秋霜的手撒开。他觉得实在便宜了这个凶徒。 南宫羽悄无声息地拨动他的琴弦。 只一个音,稳稳植入冷秋霜的体内。 冷秋霜翻个白眼差点背过气去。他的手腕处传来剧痛,堪比被活生生把手切断的断骨去肉之痛。 南宫羽假装好声好气地安慰:“你忍一忍,也就这么痛个八八六十四天,比你毁人一辈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冷秋霜额头脸边青筋暴起,要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羽又对楚留香道:“如果香帅不满意,我尽可到时给他再续几天。” 冷秋霜露出恐惧的目光。楚留香道:“你回去好生照料伤者,我就考虑不来找你麻烦。” 冷秋霜除了猛点头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楚留香很感激南宫羽给他解开一个如何惩戒害人者的难题。从不杀人甚至不愿伤人的他总为此事苦恼。 看着好容易友好度升到一颗星的楚留香,南宫羽再试着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楚留香对南宫羽的戒备少却些,应道:“夏椿临走前曾接到一封信。信是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金枫”投递的火箭炮*1,开森。 第20章 说来也怪,刚刷高楚留香一星好感,原本中原一点红的半星好感立马硬生生减掉。 南宫羽很苦恼,看来楚留香跟中原一点红真的不对付。要不然为什么一点红恨屋及乌用忿忿不平的眼神盯着他。 南宫羽得回头呵护下一点红。 夏椿的屋里四下无人,南宫羽也懒得跟楚留香进去,留在屋顶上跟一点红唠嗑。 六月的风夜里也会凉,往脸上一吹,一点红已然酒醒。 他不揭楚留香的老底,也不同南宫羽说话,就扶着剑在屋顶上坐着。他的两眼望着前方密林里看不透的黑暗。 “哎你跟楚留香怎么认识的?你们很熟?” 剑客只说:“一点红永远是楚留香的朋友。” 有些自豪,又似有不甘。 南宫羽不相信,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刷楚留香好感的同时刷不了一点红的好感? 南宫羽猜测:“你是不是打不过他所以心怀不满?” 一点红目光呆滞:“算是吧。” “那我教你啊,保准你比他厉害。” 一点红来了些兴致,扭头来问:“你为什么要教我打败他?” 南宫羽说:“他答应保护我,你答应杀我。你不打败他,我怎么被你杀?” 一点红想了想:“有理。你如何教我?” “你的剑法比他厉害,稍逊之处是轻功。你要能把轻功练好定能赢他。” 一点红再次说:“有理。” 南宫羽便站起来:“我跑,你追,便当作是练习。” 一点红点头的功夫,南宫羽已经驾轻功飞驰而出。 按照惯常,一点红是追不上南宫羽的。这次南宫羽刻意放慢速度,走一阵,等一阵,好叫一点红能跟上他的脚步。 他的功夫天底下没谁学得会,他能够做的也就带一点红练练腿脚。有时候你追我赶的,好感度就能慢慢建立起来。 两人绕着济南城跑回去,都觉得累。 一点红的好感还是没有加。这个木有感情的男人着实叫人难过。 一点红边喘气指着身后道:“我们该回去同楚留香会合了。” 夏椿的屋里已看不见香帅的身影,只留下他的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 花香在,是因为香帅的香囊落在地上。 中原一点红捡起香囊,眉头紧皱:“不好。他怕是有危险。” 屋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南宫羽不太相信强如楚留香竟能在悄无声息间被带走。 南宫羽想:“他是不是走得匆忙落下的。” 一点红把香囊塞进腰缠间,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他绕着屋里走一圈,发现床底火盆里还闪着些许火星。 火盆里是书信的灰烬。 如果香帅找到信,他没有理由烧掉。照此推断定然是旁人烧的信。那人非但烧掉信,甚至有可能掳走了楚留香。 一点红越想越急,可是什么头绪也没有。 南宫羽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有办法。” 掳走楚留香的人武功确实很高,连一点红都不能察觉他的存在。此刻他正站在东北方向两百尺外的树上,监视着屋里的一举一动。 南宫羽的插件早把敌人锁定。 丐帮帮主,南宫灵。 南宫羽记得楚留香跟他说起过此人。那人算楚香帅的好基友,常到楚留香的船上蹭吃蹭喝兼带跟他躺在甲板上晒太阳。 楚留香对南宫灵印象实在太好,以至于第一次见到南宫羽的时候问:“你是不是丐帮帮主南宫灵的弟弟?” 南宫羽姓南,没有宫。 不过他倒不介意认个弟弟。 南宫羽闪现到丐帮帮主身后:“弟弟,你把楚留香弄哪去了?” 南宫灵浑身一震。 他能统领天下第一大帮绝非只靠手段。他的武功不敢说江湖决定,总也在一流之列,比起中原一点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足。可是身后那个喊他弟弟的人出现得如此突然,他竟丝毫察觉不到。 南宫灵不敢转身。他怕转身的功夫对方会出手,那样他逃都逃不掉。 南宫羽道:“你不用怕。只要你把楚留香交出来,我绝不伤人。” 南宫灵既知不是对手,便寻死脱身之计,道:“楚香帅往我丐帮喝酒去了,他自己要去,我哪里能劫走他!” 南宫灵也不算说错。他只不过把楚留香的几个红颜知己捉到丐帮,楚留香就乖乖跟他前去。 月下多了一柄剑,离南宫灵的咽喉只有半寸。那是中原一点红的剑,他冷冷地说:“带路。” 这柄剑虽近,南宫灵是有法子把握的。他更为忌惮身后那个他连面都没见着的人。 一点红提出要去丐帮,正合南宫灵的心思。他个人势单力孤,丐帮却有打狗大阵,保准叫他们有去无回。 南宫灵拱拱手装作没做坏事:“两位侠士,请。” 南宫羽一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走在南宫灵前面。 南宫灵憋着一肚子怒火,暗地盘算着待会儿如何把那个喊他弟弟的小子剥皮拆骨。 丐帮的济南分舵在一个叫人绝不会以为是叫花子地头的大宅子里。宅子周遭全是城中非富即贵的高官豪商。 唯一能表明他们丐帮弟子身份的,就只有衣服和裤子上的几个补丁。 南宫灵回到帮中颇有底气,不理两人,径直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迈入内室。 中原一点红有些担心:“我听说丐帮高手如林,打狗大阵更是万夫莫开。咱们须得小心。” 南宫羽吐舌头:“进来之前你怎不说。” “我要说了怕你不肯进来救人。” 南宫羽真心服了一点红。他这人脑子特别死板。既想着打败楚留香,又不惜一切地要救他。到头来他要杀的人全成了他要护的人。 南宫灵果然翻脸不认人。只待一入内室确认安全,立马传令:“将随我进宅的二人拿了。” 宅子里响起铺天盖地的竹棍撞地声,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数百号人,有穿得破些的,也有穿得较体面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手中那杆撞地的绿竹杆。 丐帮再往上数,是出过一些厉害人物的。比如身居五绝的洪七公,再比如一双肉掌可敌千乘万骑的萧峰。等传到南宫灵这代,帮主不济事,帮众倒将失传已久的打狗大阵修炼成熟。这次稳住丐帮天下第一大帮的位置。 南宫灵待得弟子们结阵完毕,才从屋中缓步而出,背手而立,对南宫羽笑道:“你很厉害,可惜太狂。” 南宫羽索性再狂些:“我怎地狂?叫你几声弟弟就算狂?可我喊你弟弟的时候你也没说不行啊。” 这倒好,全丐帮的人都知道帮主给人羞辱还不敢还嘴。 南宫灵恼羞成怒,挥动手中的竹棍指挥:“结阵拿人。” 中原一点红拉住南宫羽要拨琴弦的手。 他道:“我来。” 南宫羽奇道:“你还要抢我风头?” 中原一点红是个老实人:“你武功比我高,我先去闯,你好有空想想该如何破阵。” 南宫羽再度确认好感面板,中原一点红真真对他半星好感都没有。就这般还愿意给他当炮灰争取时间,看来这人是打心眼里的仗义。 丐帮的打狗阵果然名不虚传。 中原一点红的快剑能在弹指之间取人性命,在打狗阵中竟浑然施展不出。他每出一剑,便有无穷无尽的青竹杖过来拦住,竹杖带竹杖,将剑上的气力卸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一点红及时收剑,剑撞上竹杖之时定要叫那些竹杖把他的武器给缴去。 南宫灵没有耐心:“换杀阵。” 丐帮弟子亮了刀。齐齐往竹尖一削,竹杖就成了□□。 □□并起,万木冲天。一点红正待躲闪,另一批竹杖黑压压自天降落。此招防着捉拿恶犬时的合围方法,要背上不小心挨了其中任何一棍落将下来,必被底下被削尖的竹子穿肠贯肚。 好在一点红反应迅敏,剑尖往竹尖一挑,借着推力从上下两排竹杖的缝隙里抽身而出。 他走得再快,身上还是被划出数十道口子。 一点红脸上手上全是血,紧咬牙关站着不倒:“你看清没?可有破解之策。” 南宫羽摇头。 一点红提口气,决意再闯一次。 南宫羽叫住他:“慢。” duang声响起,先奶一口。 一点红身上的伤完全愈合。 南宫羽不顾一点红诧异的目光,对他道:“你尽管去破。但有命出来就叫你满血再战。” 一点红精神抖擞,再度入阵。这回有过上次的经验,他虽没法破阵,身上的伤口只剩寥寥数道。 南宫羽赞赏地说:“不错,有进步。” 南宫羽再给一点红奶满,让他再进阵。 这回一点红已是片羽不沾,进退自如。 一点红的好感度在提升:“原来你真的能教人变厉害。” 其实丐帮这套阵法不算精妙,完全是以多打少外加些合力卸劲的功夫。之所以吹得那么神,是因为他们出阵必定杀人,没人有第二次机会。 一点红之所以感到他变厉害,是因为他进阵进得多。就跟打副本那样,打得熟了演员也能成指挥。 南宫羽的目的不是训练一点红。 时间拖那么久,香帅要干的事总该干完了吧? 第21章 楚留香稳稳地落在丐帮主屋阁楼的屋顶上。他的手中摇着把不知何处拿来的纸扇,居高临下看着一点红在阵中翻腾。 早有丐帮弟子发现他的踪迹,惊呼:“那是香帅!” 趁着几人走神的功夫,一点红剑走龙蛇,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南宫灵忙指挥:“变守势。拿弓箭来对付楚留香。” 他再一次不知道南宫羽如何出现在他的身边。 南宫羽笑道:“你哥可不许你对付楚留香。” 南宫灵目露凶光:“你也配当我兄长?” “我倒不想当。还是香帅乱点的。” 南宫灵捏紧手中的阵旗。 打狗阵法除了攻势守势之外,还有一招极其厉害的必杀招。这招的阵眼就是南宫灵所站的位置。 这个位置看似不设防线,实则最为凶险。只稍他手中令旗一挥,打狗阵立马能够转成第护主阵势。届时千百条青竹杖被当作利箭掷出,任他大罗高手也躲避不得。 南宫羽能看穿对手的心思:“你想挥旗变阵?那得快点。” 被陡然道破的丐帮帮主胸中一凛。 就那么心头跳一跳的功夫,他手中的旗已落在南宫羽手中。 南宫羽摇着手中的旗:“你怎么反应那么慢?” 南宫灵冷汗直冒。额角的汗还未落下,南宫羽已拉着他的身子飞起,一跃到阁楼顶的楚留香身旁。 他少年聪慧过目不忘,三十来岁的功力已赶超许多武林前辈,到头来竟一个比他年纪更轻的小子恣意玩弄。想到此处,他就万念俱灰,筹谋的统一武林的大业都化作泡影。 南宫灵抬头对楚留香道:“香帅,你原是斗不过我的。若非他牵制住我帮的阵法,你绝不可能从我手中救人。” 楚留香从空中翩然落下:“交到厉害的朋友,也是我的厉害。” 阵旗被夺,阵脚大乱,中原一点红已将众丐杀退,跃至几人身边:“楚香帅厉害的朋友,我也算一个。” 南宫灵感慨:“我也算香帅的朋友。只盼还能像从前一样同你在船上捉海龟,在月下饮酒。” 一点红剑亮剑:“我还没见过哪个朋友会绑架别人的朋友。” 南宫灵边看着楚留香,边暗地攥紧腰间的小瓶。 他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楚留香的眼睛。楚留香拉住南宫灵的手,拦住他要将瓶中水喝下去的动作。 楚留香斥道:“做错了便要死,岂非对自己对天下人都不负责。” 南宫灵冷笑:“我该做什么?” “你背后是谁?在夏椿家伏击我的是谁?” 楚留香还是太容易相信他的朋友。冷不防南宫灵把手一翻,竟把整瓶毒水往他胸口泼去。 瓶中可是满满的天一神水。只稍沾上一滴,就能叫人浑身发胀而死的天一神水。 楚留香已避无可避。 人们只知道一点红的剑快,却不知握剑的手更快。这只手挥掌将洒向楚留香的神水悉数拦住。 他的手掌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 一点红明白,痛到极致就是不痛,两只脚跨进鬼门关就永远不觉得痛。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身体扭开从楚留香身边倒下去,省得他沾上自己身体蔓延的毒药。 “楚留香你记住,中原一点红永远是你的朋友。” 楚留香惊讶和着急的表情归于平静。 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得很清楚,中原一点红不肿不胀,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中原一点红的手不会感觉到痛意,大概是因为泼到他手上的只是水而已吧。 楚留香伸出一只手,把他以为自己死掉的朋友拉起来。 另一旁的南宫灵喃喃道:“不可能,他怎么会调换了我的天一神水?” 楚留香赶紧问:“‘他’很明显不信任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南宫灵没话了。 当他的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瓶子时,整个人立马跟充气娃娃那样迅速肿胀。挣扎不过几秒钟,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抱着琴的南宫羽举手:“瓶里面是真的毒药。” 一点红感到不可思议:“我为何没有中毒。” 南宫羽不多解释,给自己duang一声,身体周围就套上层薄薄的护盾。 南宫羽弯腰拾起地上的瓶子,在他的护盾面前,什么毒性药性都渗透不进。 “就这么简单。现在你知道香帅的朋友里谁最厉害了吧?” 南宫羽把盛放天一神水的瓶子拿在手里。手上稍用力,瓶子化为粉末。这浑身是毒的瓶子,还是毁去才不害人。 一点红对南宫羽又是感激,又是赞叹。 楚留香仍沉浸在朋友死去的情绪中。 底下的乞丐远远看着他们的帮主倒下不动,呜啊咿呀嚷着要给帮主报仇,却谁也没法爬到阁楼顶上来。 中原一点红提醒他的朋友:“丐帮弟子遍天下,咱们杀了帮主,只怕日后麻烦不断。” 楚留香不管这些,问南宫羽:“他的尸体遍是剧毒旁人定碰不得。你能不能给我也加一个护盾,我好埋葬他。” 一点红不喜:“这等小人死便死了,他害死多少人,活该曝尸此处。” 又是一道选择题。 选择帮楚留香,香帅的好感上来,一点红的好感没准得降。 要是不帮楚留香,香帅应该不会小气到减好感,但他一定会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想别的办法埋葬他的朋友的。 南宫羽思来想去,决定把压箱底的绝活使出来。 南宫羽对楚留香道:“我若救他,你可愿与他绝交?” 楚留香犹豫的功夫,一点红就不同意:“此人卑鄙无耻还要暗算他人,你要是救他,我们就不是朋友!” 南宫羽猜都猜到一点红会激烈地反对。不过他自有同时讨好一点红跟楚留香的办法。 楚留香答应道:“南宫灵与我早不是朋友。救他一命,不过尽过去情谊罢了。” 琴声响起,这次不止一个音,有小半首曲子。南宫羽边弹边道:“香帅不能食言。” 一点红怒目相视,沉默无语。 南宫羽猜得□□不离十,他必定等丐帮帮主复活之际出剑取他的性命。 与是南宫羽提前出手,用琴中剑拦住一点红的剑。 这一拦,直接把一点红的好感给降到了零。 一点红杀气腾腾,他的恨意全在剑里。 南宫羽对付一点红不必尽全力,提醒楚留香:“你想问什么快问。” 刚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南宫灵有些迷糊,只听楚留香问“他是谁”,立马下意识回答:“他是我的兄长。” 等楚留香再问他的兄长是谁,南宫灵已神智清醒,从阁楼上一跃而下,躲到丐帮大阵中去避风头。 楚留香差点就追过去。 这回南宫羽把剑拦在楚留香身前:“你说过他不再是你的朋友,为何还追?” 楚留香只好收住脚。 一点红这才收剑回鞘,余怒未消,提醒两人:“你们的朋友待会要拿箭射你们。” 逃走的南宫灵果然如他所言,把丐帮的□□手全招呼过来。顿时阁楼四面八方数百□□对准楼顶的几人。 一点红对南宫羽救人行为极其不满,挖苦句:“不知道你的盾能不能挡得住这般多的箭。” 南宫羽愉快地吹起口哨。 这些箭当然射不穿他的盾。不过现在他不需要套盾。 南宫羽拍拍一点红的肩膀:“做朋友呢不能那么小气。我说过救他,我有说过保他不死么?” 一点红没那么容易哄:“那你为何拦着我杀他?” 南宫羽凑近一点红的耳朵偷偷告诉他:“他自己死在下面,丐帮的人才不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 话音刚落,底下刚复活的死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倒了下去。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伤痕,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他就这般死了。 因为南宫羽的复活纯粹是假复活,只能维持一分钟的假复活。 丐帮场面大乱,搭弓拉箭的也无暇围截。阁楼上的三人趁机飞天而去。 飞着飞着一点红想通了,好感度飙到两颗星,对着南宫羽的背影喊:“一点红有你这个朋友,值。” 楚留香虽然不太愉快,毕竟受过南宫羽的惠,好感也提升到一星半。 南宫羽暗地抹把汗。这两人他喵的也太难撩了吧。 三个人一口气逃出济南城,再回到夏椿的家中。 南宫羽道:“香帅再回此地,想必偷偷藏了什么东西。” 楚留香点头称是。他从床底拉出夜里南宫羽见过的火盆。 原来这火盆分两层。中间隔断,上层火再怎么少,下层安然无恙。 先前香帅就是用这个把戏将夏椿的信藏到下层,叫南宫灵等人以为信被火烧了。 楚留香要保住这封信,是因为信中的内容他看不懂,那完全是用某种鸡肠状的语言写就的。 南宫羽道:“这是波斯语。” 一点红日常给他看对眼的人吹彩虹屁:“南兄真是博学多闻。信中具体说了什么?” 南宫羽不好意思挠挠头。插件面板只标明“一封波斯语写的信”,具体里头是啥他也不知道。 楚留香打定主意:“我到西域飞沙关走一趟,定能找到识得波斯语的人。” 第22章 飞沙关外,万里飞沙。 找人破解了信中文字的楚留香,牵着骆驼在大沙漠里缓步走着。 茫茫的沙漠目之所及,一共三只骆驼。楚留香的走得稍前些,一点红跟南宫羽的跟在后边。 跟在后边的两人在说悄悄话。 一点红传授经验:“身为楚留香的朋友,你要能看出他什么时候不高兴。” 南宫羽看楚留香边走边喝酒,偶尔哼几首小曲,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一点红说:“错了,他越高兴,内心越愁苦。” “他为什么愁苦?以及,我们为什么要到大沙漠来?” 三人到了飞沙关后就分头找翻译。楚留香找得最快,翻译完信上的内容便一言不发买了匹骆驼往大沙漠跑,本来就没打算让南宫羽两人跟着。 一点红说:“楚留香只会为他的朋友难过。” 南宫羽有些明白:“你是说,盗走天一神水,杀害夏椿,屠灭村落,以及送白玉美人给皇上的,是楚留香认识的人?” 一点红点头:“不错。” 看一点红的模样,他好像也认识这个人。 一点红只道:“跟楚留香要好的人不多,死掉的南宫灵算一个,还有一个叫他这般难过。” 南宫羽老被吊着胃口,催他快点说。 一点红不愿提起那人的名字,只说:“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得最好?谁的诗作得令人销魂?谁的菜烧得妙绝天下?就是这人。” 南宫羽指着自己:“原来你说的是我,我才不是什么幕后黑手。” 一点红愣住,翻个白眼:“无花和尚!” 南宫羽不服。无花弹琴能比他的好? 沙漠里响起悠长的琴音。声音低哑,应是胡琴。只闻琴音,不见来人。 琴中肃杀之气不绝。 楚留香拉住骆驼:“哪一路的朋友?” 七八个身穿同样制服的人从高高的戈壁上露出头来,看一眼,当中一个对楚留香道:“不关你事,你走你的路。” 戈壁上传来几声惨叫,有男有女,呜呼哀嚎,隐约还有打斗之声。 楚留香偏生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不然他也不会从海里捞起具尸首,就追踪到大沙漠中。 香帅足尖一点,人已至戈壁之上。 他来晚了。 眼前一队送亲的队伍已给那两旁的刀斧手屠杀殆尽。刀斧手中摆一把藤椅,椅子上坐着个手持二胡的盲公。他满头发已花白,从沟壑纵横的皱纹来看应是岁数极大。 刀斧手跟探出头来看楚留香的七八人是一伙的,一行人叫道:“好小子,让你离去还非到顶上来,只怕你没命下去。” 南宫羽跟一点红也上了来。 “我的命不由你们做主。”一点红用沙子洗涤着手中的剑,补充句:“你们的命也不由你们做主。” 楚留香不忙着打斗,问他们:“你们为何杀人?” 坐在藤椅上的老者答:“杀人即救人。” “救的可是轿中新娘?” 迎亲队伍里头吹唢呐的、打鼓的、抬轿的、举牌的一应齐全,全倒在血泊里,独独没有新娘。 老者答道:“楚香帅果然见识不凡。” “你怎知我是楚留香?” 老者不作回应,指着一点红道:“旁边那位是天下第一快剑一点红,还有你身后那位,应是近日打得丐帮帮主毫无招架之力的武林新秀南宫羽了。” 南宫羽听见有人夸他,心里高兴,拱拱手:“好说好说。能得无名前辈赞赏,晚辈倍感荣焉。” 南宫羽只道面板的意思是那个人没有名字,没想到他真叫无名。中原一点红听得此名肃然起敬:“二胡入手,万剑归宗。前辈就是剑圣无名?” 无名已老,感慨万分:“我就是个沙漠里吹吹风的老头。” 楚留香抱拳:“到底何人要劳驾剑圣出手?” 无名悠悠念出句跟一点红同样的描述:“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 楚留香脸色骤变:“他果然来过此处。” 无名道:“香帅果然为寻他而来。” 楚留香忙问:“他在何处?” 无名摇头:“他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香帅不该出现在此处。” 听他的口气,是要同几人动手了。 远方的地平线上,又来了一队迎亲队伍。 无名道:“你若不来,他们本不必死。” 楚留香不知道这些人的死同他有什么关联? 只听得有个刀斧手冲过来的轿子喊:“你们不用过来,我们已经等到楚留香。” 那些迎亲的顿时丢下轿子跑得飞快,消失在沙漠里。 无名说:“你现在懂了。为了引你至此,他们每见下头有人过来,就放一队迎亲的过来杀掉。跳上来管闲事的,必定只有楚留香。” 连南宫羽都觉得想出这等计策的人未免太狠了些。单单为着把楚留香引到此处,得赔上多少人的性命! 楚留香已嗅到危险,危险从无名身上发出。他的手中无剑,剑意却已紧紧笼罩在一行人的上空。 楚留香的好奇心有时比他的命还重要。 他不忘问剑圣:“前辈出手前,可否告诉我救的新娘是谁?” “正是你楚留香。” 话音落地,剑气已至。无名的剑就在他的二胡声里。 戈壁上出现九道剑痕。 九道剑痕所掠过的地方,不论粗干白杨还是顽石砂砾,通通一分为二。 二胡声不止,剑气势不尽。 在关内赫赫有名的一点红迄今也只能发出一道剑气,还必须用剑来发。 恐怕要九个一点红才抵得上一个无名。 比起无名,南宫羽更叫一点红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的琴音一出,无名的九道剑势就被活生生掐止。就像疾步飞驰的鸟儿撞上大树,活生生落将下来。 沙吹着,二胡与琴音交织。 无名收了二胡:“南宫羽,你很厉害,可惜未必能护住楚留香往前走。” 南宫羽下意识问:“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无名答道:“香帅若非在此停留,此刻当遇上大漠歇息的石观音。” 南宫羽没听过这个名头:“石观音又是何人?” 无名别的不说:“老夫的这一对眼睛便是石观音弄瞎的。” 楚留香跟一点红俱大吃一惊。 方才无名这剑虽被南宫羽挡住,楚留香跟一点红都心里有数。若他两人单独对战无名,应该没有胜算。 可石观音的武功还在无名之上,那究竟是怎样的境界? 楚留香心中牵挂的是另一个问题:“无花要拦我,大可请前辈在下边的路上候着。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无名道:“亦正亦邪,亦敌亦友。我想这是他要告诉你的意思。” 楚留香低头沉默。 一点红不痛快地说:“当断即断,是敌非友。” 楚留香不听他的,仍要坚持往前找无花。 无名说:“香帅当想想你的朋友,你若去,他们定要跟着。” 一点红点头:“不错,我定会跟着。朋友不能退缩。” 楚留香既想见到无花,又不愿一点红陪他身犯险地。 南宫羽可算逮着个刷好感的机会。 他问无名:“石观音打败前辈,用了几招?” 一点红皱起眉头。这么问名震天下的剑圣如何拜下阵来,未免有些失礼。 无名坦然:“只用一招。” 众人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一招。 无名说:“我与她对阵之际竟未看到这一招,后来我便再也看不到了。” 楚留香和一点红倒吸口凉气。 南宫羽也出一招。 千招万招,都不过一声duang音。 这一招就叫无名重获光明。 无名感到有些不适应,抬手挡了挡头顶太阳,再仔细看看手背上已然遍是皱纹的手,叹道:“江湖代有新秀,无名合该无名。” 他仔细打量着那个让他重新看到世界的少年的脸。 他仍不觉得南宫羽能比石观音强,再提醒说:“我与那魔女对战已是二十年来,二十年过后她的功力应更精进了。” 楚留香好奇地追问:“听前辈的意思,石观音还当壮年?” 剑圣答:“不错。二十年前她不过二十来岁的黄毛丫头,谁能想到武功已在我之上。我真是枉自顶了万剑归宗的虚名。” 那石观音如今便四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南宫羽不忧不惧:“前辈当年输给她,是因为她对前辈下了毒。” 无名惊愕的嘴巴能吞下一只鸡蛋。 就算有什么毒,二十年前下的现在还能验出? 南宫羽当然不能凭肉眼看出二十年前的毒,只不过在插件面板上看到个毒debuff,驱散掉无名就能看见东西。可见当年石观音的那一招是下毒。 “其实她最厉害的武器是美色,我说得可对?” 无名额角冒汗,南宫羽说得丝毫不差。当初他若不是因为贪看几眼,也不至于给石观音打败了去。 “二十年过,年华已去。更何况我们未必觉得她美到哪里去。” 无名仍想劝说几人回头:“不是如此。她有长生不老容颜常驻之术,无花与我说,她如今仍是极美。” 楚留香听罢兴致更浓:“既然是连大师都觉得美的人,楚某更要瞧瞧去。” 第23章 别人都怕碰上石观音,楚留香只盼着快快见上石观音。 无花既知石观音就在附近,他必定也在附近。找到石观音,也就找到了无花。 楚留香想知道无花到底是不是南宫灵的哥哥,是不是这众多事件的幕后主使。 一点红忍不住向南宫羽吐槽:“无花早告诉他答案,他还要去见无花。” 南宫羽有些能理解楚留香的心情。他和骆驼的背影就着夕阳,在沙漠中中拖出条长长的影子。前方是已知的命运,他犹踏步前行。 前行的人收住脚步。 沙漠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快要死去的老人。 老人的眼睛费力地睁着,再如何也睁不大。嘴巴倒是一直张着,嘴皮已然泛白。人人都看得出他要喝水。 楚留香从骆驼上取下包水囊。 一点红疾步上前拉住他的手:“万万不可。” 楚留香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想说,水袋就这么多,绝不够我们多带一人出去。” 一点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不松手。 楚留香继续说:“你还想说,此人可能图谋不轨,躺在此处要伏击于我。” 这回一点红应道:“不错。” 楚留香仍把水囊拿下:“不论如何见死不救总是不妥的。我只将一袋水搁在此地,其余只好看老天。一点红总不至于吝啬小小的一袋水。” 的确,一袋水忍一忍不喝也无妨。一点红把手撤开。 楚留香旋开水囊,半蹲在地,冲那老人口中灌了几口水。 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能睁得更大些。 楚留香不与他多说话,将水袋塞在他手中,他已有体力自己喝水。 楚留香几人准备继续前行。 老人嘶哑的声音叫住他:“年轻人请留步。” 楚留香不回头:“老人家我只能给你一袋水,否则我们便活不成。你趁着有力气往回走,兴许能碰上别的商队。” 老人喊道:“我不是要你的水,我有东西交予你带走。” 楚留香折返回来。他心底里知道,大概率这个老头走不出沙漠,应有信物托他交人。 楚留香再度屈膝蹲下:“请给我。定帮你送到。” 一点红摇着头:“盗帅不仅爱盗,还爱帮人送东西。” 只听楚留香哇啊一声,他的膝盖已然挨了老人狠狠一腿。他赶紧一个翻滚,躲过接下来自天而下的贪狼手。好狠辣的毒招,一手入地,竟硬生生凿出个半条手臂深浅的深洞。 楚留香还是算漏一招。 头次他给老人送水时十分警惕,那时偷袭的话是决计伤不得他的。谁知这老人心思缜密,第一次故意不偷袭,到第二次楚留香再被叫回来,戒备心就不那么强了。 老人的武功真是又狠又怪。他的手陷入沙洞之中没有立即抽出,而是在地底运力,直炸起黄沙遍天迷人眼。楚留香眯眼之际,已听到耳边的拳风呼呼袭来。 一点红的快剑救了他。 可一点红的剑也断了。 可见装死的老人绝非不是一般的高手。 一点红手握半截剑,拦在楚留香身前。 楚留香腿骨疼痛欲裂,连起身都起不得。即便此时,他还不忘忍痛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人叉腰报出他的名号:“霍山。” 楚留香和一点红俱暗叫不好。 霍山常年盘踞西域雪山,平日装作受伤老人博取商队同情,代其不备便杀人夺货,手段极其狠辣。久而久之,雪上走商的人听闻“山中老人”的名号无不丧胆变色。 楚留香压根没想到霍山为何从雪山跑到沙漠来。 霍山对楚留香说:“能截住大名鼎鼎的香帅,也算咱的本事。” 他又对一点红道:“能打断天下第一快剑的剑,不算白来一趟。” 一点红不敢轻敌。此人一拳能将他的快剑拦住并且震断,外劲内功俱属上流。眼下楚留香受伤,以自己一人之力,恐难制服这个老魔头。 一点红把希望寄托在南宫羽身上。 南宫羽已经不见踪影。 霍山笑道:“你还要寻你的伙伴?他才见楚留香受伤,立马便跑了。” 一点红气得咬牙切齿。弃朋友不顾临阵脱逃,实非朋友所为。 楚留香心态倒好:“人各有命,不必非叫南兄陪咱们冒险。” 一点红连楚留香一齐训斥:“若非你多管闲事,怎么如此下场?” 不单单是给老人喂水的多管闲事,还包括跑到大沙漠来寻找无花的多管闲事。 楚留香听出里头的味道:“我管他人的闲事,红兄就管我的闲事。” 一点红并不会给楚留香故意气走,他道:“如今管不管都管了。我才不会像南宫羽那样逃开。” 远方传来商队的驼铃之声。 一点红不指望那些商人能帮他什么忙。可就在一念倏忽之间,山中老人已欺近身,点住一点红的穴道。 霍山没向楚留香出手,只拿一点红威胁他:“香帅该不会弃自己朋友不顾吧?” 楚留香也不生气,自己封上自己的穴道。 霍山将两人推倒在地,往他们脸部涂些东西。一番化妆之后,两个俊美的青年也嘴唇干裂,面容憔悴,只同一开始倒在地上骗人的霍山同个模样。 霍山自己也躺下来,笑嘻嘻地说:“委屈香帅陪老夫演场戏,待事成之后老夫定痛快送你们去见光明神。” 霍山的封穴手法极其高明,楚留香跟一点红两人连眼睛都眨不得,只听着驼铃越来越近。 不知是谁又要遭到这个山中老人的毒手。 车仗很大,领头的喊:“前方何人还不让开?胆敢冲撞公主车辇?” 再听得个妙龄女子的声音:“没有眼力劲儿的东西。躺在路上的定是难民。若死了也便罢了,若是不死当赐些水源,莫叫人死了。” 领头的卫兵喊声诺,先来瞧楚留香和一点红。见两人没死,俱往他们嘴里灌水。 楚留香的耳边响起个轻盈些的脚步声,但听卫兵道:“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下辇来救治贱民?” 公主呵斥他们让开:“我爱救便救,你们胆敢阻我?” 若不是楚留香没法笑,他定要向这位公主笑一笑。他最是喜欢这等江湖气的人。 他很快替这位公主着急。她要救的可是一条毒蛇! 楚留香试图暗自冲破穴道提醒她快跑。 冲破穴道的那瞬楚留香的胸口又挨了山中老人一击,哇啊一口鲜血喷出来。这回穴道虽破,楚留香却只能趴在地上起不来,他浑身的气劲经此一击彻底紊乱了。 他昏迷前想的最后一件事,仍是替救人的公主惋惜。 公主根本不需要楚留香救。 山中老人一掌打中楚留香,另一爪试图锁住公主的咽喉。 打在楚留香背上的那掌是打在实处,抓向公主的那一爪落在虚处。 公主竟化作道影子瞬移回车队里。 霍山的武功本就又奇又快,杀人劫货从不失手。这是他的第一次,也会是他的最后一次。 卫兵队警戒起来。 公主摊手让众人把武器放下,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我看这位老人家并无恶意,他只是太急了。” 卫兵们又不是瞎子,提醒说:“此人居心叵测,刚刚分明要对公主殿下不利。” 公主喝道:“放下。” 卫兵们也不知道素来和气的公主为何如此张扬,只好听他的把东西放下。 公主端个水囊朝霍山走过去,笑道:“老人家喝些水,莫要急躁。” 方才那招影子瞬移已叫霍山不敢小觑公主,他非得等对手下一次放松警惕不可。 他也装出副和气的模样:“方才小人心急,对不住公主殿下。” 公主把水囊递给他:“无妨。只是本座不知你为何要打他人?” 霍山懊悔地说:“都是小人贪心,唯恐那人抢了我的水。” 说着仰头灌下那整整一壶水,显得确实口渴。 公主话锋一转:“不错,这天一神水确实珍贵。” “什么?你也是无花的人?”霍山脸色大变,腹中跟着绞痛不止。他赶紧封住身上的几处大穴,运功抵御毒性。 公主又化身为影闪到他身边,手法比他的还快,霎时间就把他全身二三十处大□□都封起来。 这回轮到霍山话说不得,眼眨不得,只能听了。 公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就是些巴豆而已。你要不封穴道,最多拉拉肚子。” 霍山面无表情,他甚至皱皱眉头都皱不得。 他一生骗过无数同情他的人,到头来竟被别人所骗,还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公主。 公主把他推倒在夜里余热未尽的沙漠上。 “期待下一个来救你的人吧。可惜本公主下令把这四周的商道都封了,怕是不会有人前来。” 公主冲山中老人笑笑,指挥身后的卫兵:“来人,把我的两个朋友扛走。” 山中老人在眼睛最后睁开的一点缝里,看到公主掏出一把琴,朝着重伤的楚留香duang了几声。 那把琴跟跑掉的南宫羽背着的琴简直一模一样。 然后他看到了轿辇上扛着的南宫羽。正襟危坐,闭目凝神,是车队里最尊贵的客人。 第24章 沙漠深处有片绿洲,绿洲之上有个龟兹国。 龟兹国的国都只有紫禁城那么大,它的王宫只相当于紫禁城里的一处别院。 龟兹国王倒是很有钱。王宫里彻夜点着八尺高的人鱼蜡烛,灯火通明经久不息。食桌上摆放的不单有山珍野味,更难得的是竟有千里之外的岭南荔枝。宫人用冰制的匣子盛着荔枝,端到公主房间的案上。 进到屋里的宫人们出去后,难免嚼些舌根。 “瞧不出咱们公主还挺有福气。” “可不,床上躺着个俊俏的,边上站个冷峻的,桌边端坐的那个比起他们还要美。我要有其中一个那该多好呀。” 床上躺的是楚留香,床边站的一点红。比他们都要好看的,当然是灵魂出窍的南宫羽。 南宫羽正附在公主的身上。 一点红惦记着南宫羽临阵脱逃的事:“你不是我们的朋友。” 南宫羽没反应。 公主急忙道:“若非南公子唤本座救援,本座理都不理你们。” 一点红对救命恩人还算客气:“原来如此。是我错怪南兄。” 南宫羽依旧没反应。 一点红有点急,南宫羽是不是不理他? 公主随口编个理由:“南公子今日真气不畅,正在闭目修炼,你别打扰他。” 一点红恍然大悟,赶紧退到一旁。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楚留香,他想把南宫羽叫醒,无非是要他的琴音替楚留香疗伤。 南宫羽能做的,附身后的公主都能做。公主做不到的,南宫羽也不能做。 要是些骨肉之伤倒也罢了。偏生楚留香在自冲穴道的时候挨人一掌。内劲外劲合于一处,相当于受到双重夹击。他能活下来都算运气。 南宫羽的琴音再精妙,也没法在短时间内替楚留香恢复元气。 现在南宫羽附在公主身上,当然得捧一捧自己,便借公主的口说:“我武功低微,不足以救治香帅。待南公子醒来,定能妙手回春。” 他其实早往楚留香身上加了自动治疗的效果,估摸着时间,等明早附身结束,楚留香的伤也就好得七七八八。到时候自己醒过来再奶几口,正捡个救死扶伤的名头。 做好事要留名,这是南宫羽的座右铭。 楚留香是个灾星,去到哪里那里就不太平。 南宫羽的插件面板显示,公主寝宫的屋顶上有好几个人影。 “杀手无情”、“独行大盗”、“龙游剑”,个个名号响当当的。 他们目前没有出手的迹象,不能判断他们是刺客。 他们的武功也不高,至少在一点红之下。一点红已有戒备之势。 南宫羽若无其事地吃着冰镇荔枝。分给一点红,一点红不要。经历了被山中老人拦截一事之后,一点红再不敢小瞧任何对手。但遇敌人,非全力以赴不可。 这么全身戒备着可是很费精神的。 南宫羽心疼他的朋友,指间一弹,将一枚荔枝核弹出窗外。 这一弹极其精妙。果核撞中窗外的影壁精准地向屋顶反弹而去,它的目标正是屋顶上潜伏的三人。 屋顶上传来出剑出鞘之声。 紧接着是那柄剑断作两截的声音。 公主朗声道:“屋顶的朋友下来坐坐?” 公主屋里的男人由三个变成六个。 新来的三个长相一般,属于宫女看了也提不起兴致那种。 剑被震断的龙游剑自我介绍道:“小姓吴,口天吴,特为公主护驾而来。” 杀手无情嘲讽他:“你连公主一枚果核都接不住还护什么驾?” 龙游剑恼怒:“我是没注意,也没用出我最好的剑。” 至于独行大盗,断不会称自己是个大盗,他谎称也是来保护公主的。 公主一人赏一颗荔枝:“你们倒说说本公主为何要被保护?” 龙游剑惊讶地说:“石观音放话要掳走公主,公主还不知道?” 南宫羽初来乍到,的确不知道。 杀手无情说:“陛下也放出话来,谁能护得住公主,便许他当驸马。” 龙游剑摇头:“我是真心护公主而来,并非为着什么驸马。” 杀手无情又讥讽他:“你敢不敢立下字据,即便护住公主也不要当这个驸马?” 两个人拌嘴不停,独行大盗一言不发。 他的眼睛时不时瞟向楚留香。 他的举动一点红全看得清楚,很快一柄剑就横在大盗颈上:“你想做什么?” 杀手无情和龙游剑忙起来劝架:“陛下可说了,若残害同来保护公主的伙伴,非但不给驸马,还要治他杀人的罪。” 一点红冷冷地应:“我不是来保护公主的。” 卧在塌上的楚留香早已醒来,虚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我,我是。” 楚留香也要争当驸马? 一点红给他气得说不出话。稍不控制手中的剑准要了独行大盗的命。 独行大盗不是普通角色。 为盗者最善于察言观色,最善于用最小的努力获取最大的回报。 同样为盗的楚留香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当他看到独行大盗的目光瞥向南宫羽的时候就隐约猜到对方的心思,大叫一声:“南宫羽小心。” 独行大盗的武功在众人之下,他要干些什么,必然想着挟持人质。屋中就楚留香和南宫羽两个散功疗伤的,他不是对香帅出手,就是对南宫羽出手了。 楚留香毕竟重伤在身,反应慢半拍。这就半拍的功夫,独行大盗已钳制住南宫羽的咽喉。 屋里几人俱惊讶起身。一点红一天之内两次朋友受制,心里无比焦急,大喝一声:“你敢动他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像独行大盗这等人是不怕威胁的,坦白说出他的目的:“我不想伤人,我只想取回香帅身上一件物事。” 楚留香淡然一笑,手中多出枚檀木制的佛珠子。这枚佛珠是他从拦路的霍山老人身上顺下的。盗帅的手极快,连霍山都没注意。如今有人上门要珠子,想必他背后的组织已经发现被点穴丢在沙漠里的霍山。 楚留香不会无缘无故要这颗佛珠,只因他从无花的念珠串上看到过同样的珠子。 如今朋友有难,这枚到手的珠子他不得不给出去。 伤势尚重的楚留香用尽全力把珠子丢向独行大盗。 半路给龟兹公主伸手截住。 公主道:“香帅把珠子给他,岂不是与虎谋皮?万一他拿了珠子还不放人怎么办?” 楚留香边摇头边笑道:“除却此法,公主还能如何救人?” 公主说:“我救你朋友,你怎么报答我?” 楚留香笑意更浓:“我的命都是公主救的,怎么报答都成。” “以身相许都成?” 一点红急忙道:“不成。” 楚留香敛起笑容:“楚某不过是个偷儿,配不上公主。” 另一旁的独行大盗被他们冷落许久,心里着急,用力往南宫羽脖子上一捏:“我数到三,再不把珠子丢过来我掐断他的脖子。” 自己的身体给人掐断脖子可不是好玩的。南宫羽也有些着急,不再逗楚留香玩,留下一句话:“我要的报答就是你不许保护我。” 楚留香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再一看,公主往地上昏睡过去,而钳住南宫羽的独行大盗开始哇哇大叫起来。 南宫羽的身体化作三道影子,两手擒住独行大盗的手,两手抓住独行大盗的脚,把他整个人高高举离地面。还剩两只手往死里掐他脖子,好叫他常常被钳制住的滋味。 独行大盗跟只被倒置的王八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气都喘不得动。 南宫羽边揉着自己的脖子边抱怨:“真痛。” 一点红又惊又喜:“南兄提前出关无碍罢?” 南宫羽还以为一点红在关心他,应道:“无碍。” 一点红想的却是楚留香:“还请南兄替楚留香疗伤。我自帮你料理那贼人。” 再怎么快楚留香的伤得明天才能好! 南宫羽不想砸掉龟兹公主夸他妙手回春的招牌,推脱道:“我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明日一早,定能医好香帅。” 一点红要的其实就是个承诺。现在他也要履行自己的承诺,把挟持南宫羽的独行大盗料理掉。 独行大盗用尽全力嚷道:“别杀我,我有办法让你们见无花。”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一点红的剑更快,直接刺穿他的咽喉。 楚留香喃喃:“唉,总该让他说出无花的下落。” 一点红装作不知道:“抱歉,我的剑快了些。” 昏在地上的公主手里握着珠子,楚留香不好意思从昏倒的女子手里把珠子要回来。 一切都要等到第二天再作打算。 这位龟兹公主是个懵懂的姑娘。她明明不记得有楚留香这些个朋友,只听得宫人们说那些是她请回来的朋友,她便信以为真。仍叫几人住在宫里,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南宫羽依约治好楚留香的内伤,他的眼前又是一个活蹦乱跳能蹿上屋顶的香帅。 香帅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公主要回他的珠子。 楚留香一走南宫羽就把珠子从怀里取出来摆弄。 一点红惊讶地说:“原来你早就取回来,怎地不还给他?” 南宫羽把珠子丢到半空又接住:“有人想要这颗珠子,我当然不能把危险丢给楚留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不须归”的营养液*10~ 第25章 一点红伸出手:“珠子给我。” 南宫羽一点不客气地拒绝他:“你的武功还不如楚留香。给你你更护不住。” 一点红满脸不快:“我就是要毁掉它。” “毁了他怎么找无花?” “我偏不要楚留香找到无花。” 一点红说出他的真心话,这话也只有当着南宫羽的面才肯说。 一点红不能理解楚留香何以执着地要找无花。无花是不是南宫灵的兄弟,稍微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能看得出。把南宫灵蓬乱的头发剃干净,那就是无花和尚的脸。他们两兄弟为祸武林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更何况楚留香拿无花当朋友,无花一点不留情。派来的山中老人几乎要了楚留香的命。就是这样一个无花,楚留香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 一点红越想越生气。 南宫羽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肯把珠子给他才生气。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南宫羽已有经验。大体上还是一点红更傲娇,好感更难刷更容易掉。香帅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不会轻易生气。 南宫羽便把珠子交给一点红。 一点红看都不看一眼竟硬生生把珠子放嘴里嚼碎咽下肚去。 南宫羽看得惊呆了:“你不怕珠子里头有毒?” 一点红冷静下来一阵后怕,嘴上却道:“不怕。” 南宫羽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便不担心,叮嘱他:“你可不要告诉楚留香我把珠子给了你。” 话都没说完一点红转身卖队友,对急冲冲从屋顶跃下的楚留香道:“无花的珠子南少侠已给了我,我把它毁了。” 南宫羽真想往一点红肚子上揍一拳叫他把珠子吐出来。 楚留香不怎么关心珠子的事,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南宫羽舍不得没吃完的冰镇荔枝,这玩意在中原都很稀缺。他赶紧再剥一个塞嘴里,问道:“为什么不能久留?” 楚留香苦笑:“我这个倒霉的人又成拐跑公主的同党。” 南宫羽一点都不担心:“不怕不怕,晚上我让公主给你澄清去。” 楚留香长叹口气:“就是公主害的我被冤枉。” 龟兹公主跟楚留香还挺合得来。毕竟在众多保护者里边,要属楚留香最阳光最帅气最耀眼。 公主的车辇只准楚留香一个人上,去外围的戈壁滩打野狐也只带楚留香一个护卫。 旁的什么杀手无情、吴家公子之类的只能驾轻功远远看着,嫉妒得牙直发痒。 这一行人心怀鬼胎,看见明教的青翼蝠王拦住公主的车辇还躲在一边,想看楚留香怎么出丑。 楚留香压根指头都没动一动,静静看着公主给青翼蝠王带走。 中原一点红感到震惊:“这可不像香帅的作风。” “昨夜公主叫我不要护她。况且她武功那么高,青翼蝠王不是她的对手。”楚留香无辜地说:“你该问,为什么公主到现在还不回来?她摆明要我背黑锅。” 说话间南宫羽再度不见踪影。 南宫羽想到是他坑了公主。他的计划原本是附身到公主身上,等石观音派人来一抓他,正好借此机会见着石观音。没想到公主竟跑出宫外打猎给抓了。 要真让石观音害了公主,可叫人良心不安。 大漠茫茫,要找到青翼蝠王和公主的下落不是易事。 南宫羽只能循着青翼蝠王离开的方向一路找过去。 青翼蝠王轻功再高总要着地借力。南宫羽便格外留心一路上沙漠里和戈壁上的脚印。但凡见着那种只见脚尖处的脚印,多半是蝠王所留。 南宫羽朝西边一口气追出个半时辰,脚印虽未断绝,还是没能见到蝠王的踪影。他的气力值已经用尽,只要下来盘腿调息。 沙漠日落后天黑得很快,凉得也很快。萧索的风卷起遍地狂沙,很快形成一阵通天彻地的沙尘暴。 南宫羽瞅准附近一个小山洞,赶紧到里边避难要紧。 山洞里不止他一个人。火把通明人声嘈杂,各路人身着衣服大不相同。他大摇大摆走进洞去,也没人认出他不是自己人。 洞里的俱是什么海鲨帮地鼠门等末流帮派的混混。 别小看混混,他们虽然战斗力不高,江湖小道消息十有□□从他们嘴里出来的。 南宫羽竖起耳朵听。 只听一人道:“你说这次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谁能赢?” 另一人喝碗酒:“铁定六大派赢啊。明教教主死得早,明教群龙无首很多年,就剩个空壳子罢了。” 有人不同意:“我听说大漠里的石观音当上新教主,他老人家的武功可神秘莫测呐。” “一个石观音能顶六大掌门?他真那么厉害怎么不一统中原?” 一群人为着石观音跟六大门派谁厉害争论不休。 南宫羽被个熟悉的人从背后抱住:“特别想你。” 要不是早从面板里看到李坏的名字,南宫羽才不会让他抱。 李坏怎么出现在这? 南宫羽没有问,李坏滔滔不绝地自己说:“我从陆小凤那里得知,你跑到济南的赌场子。我就去济南找你,又听丐帮的说你把他们的帮主打死,然后逃到大漠去。我就买了匹骆驼。没想到真遇上。” 南宫羽纠正他:“不是逃,是我主动到大漠来的。” 李坏黏在南宫羽的肩膀上不肯离开:“皇帝和奸相到处找你,说好的七天破案呢?” 南宫羽光顾着跟楚留香和一点红四处跑,老早忘了七天破案的事。他一点都不担心欺君更不怕奸相。大不了回去后穿越到皇帝身上自己赦免自己呗。 见着李坏,南宫羽想念他刷满好感的武侠们。 “无情怎么样?还有宫九在干什么?陆小凤跟花满楼好不好?西门吹雪跟叶孤城有没有再跑到皇宫里面打架?” 李坏难过地说:“你都不问我怎么样。” “你不是生龙活虎地在这?”南宫羽想了想,问那么多不如见一面:“我把大家都传送过来吧。” 李坏好容易抓住个跟南宫羽独处的机会哪能让那些电灯泡过来,忙拉住南宫羽的手,倒竹筒似的跟他报告大家的近况。 李坏故意添油加醋,说得好像其他人都有心上人把南宫羽抛弃了一样。 “神侯府最近来了个叫王小石的,算起来是无情的师弟,无情每天都跟他深夜同卧抵足而眠。” “西门吹雪来神侯府找过你。把宫九拐跑了。他们两个眉来眼去肯定有问题。” “陆小凤嘛,跟花满楼种花咯,反正他俩一直种花。” 李坏说那么多无非想说,大家两两过上幸福的日子,就剩我跟你啦。 南宫羽听罢拍拍李坏的肩膀安慰他:“别眼红他们,等我料理完这头的事回去帮你追采月姑娘。” 李坏:“……” 沙尘暴刮过洞外,发出刺耳的呜鸣声。 李坏借机躺到南宫羽的怀里,跟只温顺的小猫一样闭起眼睛捂着耳朵睡大觉。 南宫羽把他拍起来:“你知不知道六大派跟明教的事?” 李坏一路混在几个小帮的队伍里走来,天天听他们说江湖恩怨听得耳朵起茧。 所谓六大派,就是中原武林六个一流的名门正派。少林武当都在其中。这些门派多同明教积怨已久,也不知谁拉起来的大旗,六大派就结成联盟浩浩荡荡上光明顶来,要把明教连根拔净。 自明教第三十三代教主亡故以后,明教光明左右使和四大法王谁也不服谁。攻入明教领地的六大门派几乎不受抵抗就逼近光明总坛。 结果就在山脚下正派中人莫名奇妙地接二连三身首异处。死掉的人里甚至包括西华山的掌门和夫人。相传他们都是一招毙命全无挣扎的迹象。 纵观明教,绝不可能有人就凭这么一招杀掉堂堂正派掌门。这时候人们就想起了盘踞大漠的石观音。 再传着传着,就说石观音当上了明教的教主。要同六大派决一雄雌。 南宫羽觉得谣言不是空穴来风。 石观音刚放话说要把龟兹公主抓走,青翼蝠王立马就过来抓人。由此可见,石观音很有可能真的成为能调动明教法王的一教之尊。 原本单枪匹马的石观音拥有了明教,只怕要对楚留香和一点红更为不利。 等得风沙停息,南宫羽打算先到明教探个究竟。 海鲨帮等喽啰杂碎去的方向正好也是明教。这帮人存的心思是等六大门和明教两败俱伤,他们就趁火打劫。 南宫羽和李坏走得急,已比他们提前到达光明顶脚下。 六大派的人把光明总坛团团围住。东西南北三圈合围,三道关卡联络呼应,绝不叫明教任何一个教众有逃生的机会。 见此光景南宫羽倍感奇怪。既然石观音能轻轻松松秒掉西华山的掌门,出手把包围线撕开道口子应是不在话下。可是六大派的包围线严密齐整,一点不像遭受过攻击的模样。 得设法上到光明顶一探究竟才是。 六大派的西侧防线有阵大骚动。 林中惊起一摊飞鸟,隐约感觉有道凌厉的剑气冲天。 李坏把六大派的秘闻摸得一清二楚,指着西边说道:“那是峨眉灭绝师太的倚天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优质盆栽”的投雷! 第26章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南宫羽跟李坏躲在暗处看倚天剑。 果然一把好剑。剑锋所至,十尺以外之人的胳膊都能被卸下来。灭绝师太三剑既出,想要突围的明教弟子已倒下二三十人。 南宫羽也想要这么把好剑。 李坏献殷勤的机会来了:“你要我就取来送你。” 南宫羽就那么想想:“抢别人的剑不是好汉,欺负女流之辈更不是本事。” 两人嘀咕间,听得下边受伤的明教弟子哀嚎:“峨眉毒妇不得好死!” 原来那倒地的人的眼珠子活生生给峨眉派的丁敏君剜去了。 丁敏君的剑法不咋的,心肠倒狠毒,信步在明教弟子身边走过,一剑一个招子。 周芷若不忍,劝丁敏君道:“这些人已经手足俱断,师姐何必这般残忍?” 丁敏君怒斥师妹一顿:“魔教妖邪人人得而诛之,似你这般胆小上什么光明顶。” 周芷若把头扭向一旁,不敢看残酷的情形:“师姐杀便杀,这般折磨人恐有违咱们佛门慈悲。” 丁敏君冷笑着。这会儿非但挖人眼睛,顺手把鼻子也削掉。 好些个明教弟子疼死过去。 灭绝师太不声言语,算默许徒弟的做法。 只听得树林中草叶躁动,一道掌风袭来,将丁敏君手中的长剑击落。 峨眉从掌门到弟子赶紧全神戒备,结阵应敌。 对手只有一个人。 粗布麻衣的少年脚上穿双草鞋,脸上额头沾些泥土和碎叶,仍掩饰不住他的清秀模样。 南宫羽多看了几眼。 李坏从南宫羽眼里看到他不喜欢看到的神情。 南宫羽好像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 南宫羽心思不多,他只是从面板里看到个新的攻略对象。那个徒掌击退丁敏君长剑的少年名叫张无忌,跟李坏一样也是只橙品的侠客。 丁敏君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在我师父面前造次?” 方才那一掌已叫丁敏君感到对方武功远在她之上,就搬出了师父灭绝来压人。 灭绝师太正眼都不瞧对方,只按紧了手中的倚天剑。 张无忌没急着同丁敏君吵架。他先蹲下身子,手法娴熟地先点住几个明教弟子的穴道替他们止血。 丁敏君见此情景叫道:“原来是魔教妖人的同党,峨眉弟子给他杀了他!” 还真有几个弟子听丁师姐的忽悠傻乎乎提剑冲上去。 张无忌一手给伤者点穴,一手催动掌风将进攻者逼退。他手上显然留情,那几个女弟子不过剑被震断,人一点没伤着。 武功高,心又善。南宫羽投去赞赏的目光。 李坏不满:“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坏也要露一手,从隐蔽处跃至张无忌身边。 张无忌察觉到李坏武功极高,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来。 李坏不是来同他打架的,是来抢他风头的。 李坏指着丁敏君嬉皮笑脸地说:“原来是峨眉派的丁女侠,久仰久仰。” 丁敏君十分得意:“你竟认得我,想不到我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气。” 李坏道:“大名鼎鼎的毒手无盐丁敏君,李某当然认识。” 这一路走来李坏没少听六大派的八卦。众人聊到峨眉派的时候,有人提起那个脸又丑心又毒的二师姐丁敏君,当即起哄给她冠个花名。毒手是说她心黑,貌胜无盐就是讥讽她长得歪鼻子歪眼丑得很。 丁敏君勃然大怒,她又不敢自己上前,赶紧给师父吹耳边风:“这个人无端诋毁弟子,不是魔教也与咱们峨眉有仇,师父您老人家可要小心呐。” 灭绝上前一步,对两人道:“魔教的小子自来领死罢。” 李坏抱着脖子休闲轻松的模样:“我不是魔教的,我就路过来骂几句毒手无盐。” 丁敏君气得直跺脚。 张无忌老实,冲师太抱拳:“晚辈亦非明教中人,只盼师太得饶人处且饶人。” 灭绝道:“我峨眉派与魔教的恩怨要你管得?你既不是魔教,速速将那几人杀了以证清白。” 张无忌说:“晚辈此来救人,不可杀人。” 灭绝冷笑:“不杀,那就是与妖人为伍。” 李坏插一嘴:“师太你好不讲道理。我也不杀人,难道我就是妖人了?” 灭绝正气在头上,谁惹他先打谁,这一掌是冲着李坏来的。 李坏还没玩够,不出飞刀,只纵跃身法待躲开灭绝的掌势。不料张无忌横到他身前,硬生生胸口接了灭绝一掌。 这一掌灭绝用了三分力。她估摸着年轻人一般只能接他三分力的掌。 谁知这掌打在张无忌身上只似泥沙入海悄无声息,对方的体内有一股浑厚的内力,直叫她的金顶绵掌全部化解。 南宫羽再次点头赞许。 李坏时不时就瞟瞟南宫羽的藏身之处,看见南宫羽点头更不爽张无忌,把他拉开道:“你好不懂规矩,师太这招手下留情打的我,只不过为试试我的功底。你怎拦住我们过招?” 张无忌不好意思地说:“小子只怕伤着兄台,兄台既要同师太比武,请自便。” 李坏道:“道歉就完事啦?不成。你不仅冒犯了我,还冒犯了师太,得挨我们每人三掌才作数。” 张无忌信以为真,站着不动,意思是愿意挨他们三掌。 灭绝看李坏并没有帮着张无忌反而要张无忌白受三掌,料想此人不是敌人,也就将李坏暂且搁下,全心全意对付张无忌来。 丁敏君不知内里,大吹法螺:“好大的口气,别说三掌,我看你连我师父一掌都接不得。” 周芷若有意替少年解围,道:“方才师父仁慈,已放他一掌。余下两掌他不受便罢,受了只怕不死也伤。” 少年感激地看周芷若一眼,谢他把三掌变成了两掌。 灭绝乃是宗师大家,什么三掌两掌的她不计较,方才那掌便也罢了,要再出一掌打不动那少年,便折损了她的威名。 于是她运起八成力的金顶绵掌,朝张无忌的心口猛击而去。 这一掌的掌势,连站在张无忌身后五六尺的李坏都能感受到。 李坏同时还感受到张无忌的守势,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眼前,粗略估计,灭绝这一掌是基不穿张无忌的高山的。 李坏本来计划让灭绝把张无忌打趴下杀杀他的威风,谁知道灭绝那么不中用。这掌要真打下去,只怕南宫羽又要夸张无忌好了。 李坏赶紧改变计划,突然朝张无忌身前一挡。 灭绝的掌法打在李坏身上。 李坏倒在地上。 张无忌愣住:“这,这是为何?” 李坏虚弱地抓住张无忌的手:“你替我拦一掌,我也合该替你拦一掌。不想这掌法如此厉害。” 李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本来没伤没痛,就为骗骗张无忌。谁知给张无忌浑厚的内功灌入疗伤,顿时浑身发热。 李坏赶紧调运内劲制住,抓紧时间对张无忌道:“我快不行了,我只有一个心愿,临死前能再看一眼中原的风光。你快带我去吧。” 张无忌犹豫了:“待我救下这些明教的弟兄我就带你去。” 李坏就是不想张无忌再在这里秀武功,叫道:“我是你的恩人,你该先满足我的心愿。” 张无忌是个耳根子特别软又特别注重恩情的人。李坏把这个理由摆出来,他不得不报恩。想了想只好狠下心不管那些教众,背起李坏准备回中原去。 灭绝脸色铁青:“想走?得问过老尼手上的倚天剑。” 但听得身后的李坏哇啊大叫从他背上翻滚下来。 紧接着拦路的灭绝也给人封了穴。 峨眉派的弟子一阵惊呼,竟是丁敏君点了师父的穴道。 周芷若大叫:“师姐你在做什么?” 丁敏君放声大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的隐藏身份是明教第三十四代圣女丁无盐!” 灭绝和一干峨眉女弟子傻了眼。 丁敏君指着李坏道:“我本来隐藏得好好的,没想到给这个小坏蛋认了出来。哎呀,看来只能把他杀了。” 李坏真认识这个丁敏君,给南宫羽上身的丁敏君。 你看她打人的手法都跟南宫羽一模一样。手里的剑不用来刺人,专门对着剑尖用弹指,就像弹琴一样。每弹一声,李坏身上就给挂个持续伤害的dot,疼得他钻心去。 李坏觉得南宫羽生气了才给他这么疯狂挂dot,赶紧求饶:“嗷嗷无盐圣女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李坏也这么说,灭绝和峨眉弟子全相信丁敏君魔教圣女的身份。 丁敏君还没玩够,对张无忌喝道:“让开。我要杀干净这些尼姑替我魔教弟子报仇。” 张无忌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受伤,他劝阻丁敏君:“冤家宜解不宜结,种种误会都系他人蓄谋设计,大家不要上了贼人的当啊。” 丁敏君二话不说冲张无忌出了手。两人拆得十来招,南宫羽故意卖个破绽挨张无忌一掌,借势遁入山林之中。 南宫羽有千种百种惩罚丁敏君的法子,操纵她的身体让她掉下山崖摔死都算便宜了她,倒不如给她扣个魔教圣女的帽子,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边混。 顺道的再给张无忌创造个捍卫正道的机会。果不其然张无忌打跑魔教圣女之后,灭绝再也不喊打喊杀的了。 只有李坏最委屈,白挨南宫羽几记琴音疼上老半天。 更可恶的是张无忌竟然坐在他跟南宫羽升起的篝火旁,吃着南宫羽递过去的烧鸡腿! 作者有话要说:嗷,晚上还有一更。 第27章 南宫羽是个公道的人。一只鸡两条腿,李坏一条,张无忌一条。 李坏总是不满意的样子,对张无忌手里那条鸡腿虎视眈眈。 南宫羽道:“你要吃再去打啊,别老盯着人家的。” 李坏难过地说:“林里哪还有吃的,都给什么六大派的打完了。” 南宫羽怀疑他吃不饱,又分给他一只鸡翅。 既然分给李坏也要分给张无忌。南宫羽就只剩鸡头可以吃了。 张无忌把鸡翅递回来:“南哥你也吃。” 李坏本来也想递来着,没料到张无忌动作如此迅速,生气地瞪着他。 张无忌把啃咬着的鸡腿放下:“李哥不嫌弃的话,鸡腿也给你吃。” 结果李坏挨南宫羽一顿骂:“你都多大了还能小朋友抢鸡腿吃。” 李坏急道:“我没有!他也不小!” “他才十六岁就是比我们小嘛。”南宫羽不听他辩解,没收李坏的鸡翅膀。 李坏更恼怒张无忌这个小朋友。 山上山下都灯火通明,南宫羽三人在半山腰。 他们等着半夜光明总坛守卫换班之际偷偷潜进去。 张无忌问:“两位兄长去光明顶做什么?” 南宫羽说:“救人。他们掳了龟兹国公主。” 李坏反问:“那个小朋友你上山又做什么?” 张无忌神情严肃:“杀人。” 李坏奇道:“你不是老劝人别杀人的吗?” 张无忌露出杀意:“有些人当杀。他设计陷害旁人,挑起明教与六大派的争斗。我非叫他认罪伏法不可。” 原来张无忌有报仇的心思,正中南宫羽的下怀。南宫羽可算找到个刷张无忌好感的任务。 他拍胸脯:“我帮你杀了他。” 李坏一来不喜欢管闲事,二来尤其不喜欢管张无忌的闲事,把南宫羽拉到旁边:“咱们管这小子干什么?还要插手武林争斗。” 南宫羽只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李坏提醒南宫羽:“他可不信任咱们。你说他叫张无忌,他自己倒自称什么曾阿牛,根本没拿咱们当朋友。” 南宫羽不介意,张无忌好感还是半颗星,不能要求人家立马跟李坏态度那么好是不? 对于刷到五星好感的家伙,南宫羽可不会总是宠着捧着,干脆利落告诉李坏:“你要不想帮他我自己去就行。” 李坏更激动:“不行。万一他坑你怎么办?我非跟着不可。” 李坏不怕张无忌伤害南宫羽,就怕南宫羽看上张无忌。 他一路隔在南宫羽和张无忌中间,就怕两人多说了话去。 子时将至,总坛的守卫也要换人。 三人武功都很高,瞅准间隙不费吹灰之力就溜进内院。 救人比杀人重要,几人都决定先找到龟兹公主。 张无忌犯愁:“明教那么大,咱们该从何处找起?” 南宫羽自有他的办法。灵魂出窍可比两条腿走路寻人要快得多。 南宫羽叮嘱两个伙伴:“你们护好我的身体,我去去就回。” 张无忌并不知道去去就回是什么意思,但见南宫羽盘膝而坐,入定调息。 南宫羽的灵魂已然借助明教巡逻弟子的身体游荡搜索起来。 李坏立马动起赶走张无忌的心思:“你去寻仇家罢,我守着就行。” 张无忌道:“不成,既然答应给南哥护法,我不能离开。” 李坏道:“你说三个人容易暴露还是两个人容易躲藏。” “自然是两个人。” “这就对了。你一走,我跟他正好能藏得严实些。难不成你希望我们被发现?” 张无忌赶紧摇手:“小子绝无此意。” 李坏喝道:“那还不快走。你早点寻到仇家,咱们就能早一刻离开,就少一分危险。” 张无忌想想有理。冲南宫羽和李坏道别,也去寻他的仇家去了。 李坏终于自己一个人守着南宫羽。抱起南宫羽的身体躲到假山后边去。 南宫羽的魂魄已然转遍大半个明教。什么青翼蝠王,什么龟兹公主,谁都没见着。 不仅如此,明教的其他法王还有光明左右使,同样没人知道他们在哪。 南宫羽隐约有些不安。按道理说来,山下六大派欺上头来,这些明教高层应该忙忙碌碌坐镇指挥才是。 南宫羽觉得有必要回去跟李坏还有张无忌从长计议。 回到身体的南宫羽感到有一丝不对。 他怎么在一个黑漆漆的袋子里? 李坏也在袋子里,取出飞刀试图将袋子戳破,可那袋子不知以何种材质编制而成,李坏竟然没法刺穿一丁半分。 南宫羽拍拍李坏的肩膀:“我们怎么在这里?” 李坏说起此事很不好意思。 他本来准备跟南宫羽美美睡上一觉,随手从地上捞过来个草席一样的东西,谁知两人才躺上去,那草席就变成个袋子把他们包起来,怎么脱都脱不得身。 随后又不知哪个杀千刀的把袋子扛起来一路小跑,跑得好一阵才把他们放下。 李坏没敢说细节,只懊恼地敲自己胸口:“我一时大意,没能保护好你。我真是混蛋。” 李坏还有有些内疚的。他本不该趁着南宫羽灵魂出窍的功夫动些不好的念头。要不是一时给邪念冲昏头脑,他是不会如此大意的。 南宫羽又问:“张无忌呢?” 李坏看南宫羽竟第一时间想着张无忌,醋意大发:“你怎么老惦记着他?” “他不会也出事了吧?” 李坏闷哼一声:“他去报他的仇。” 南宫羽叫道:“哎呀,我得帮他。” 李坏撅起嘴:“咱们自己都出不去还想着帮他?” 南宫羽抚摸着手上的琴:“要出去有什么难的。” duang声一发,布袋轰然炸开。 布袋外面的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听得张无忌叫道:“两位兄长怎么在布袋里?” 李坏一肚子气正没处发,冲张无忌叫道:“你不去报仇怎么还跟着我们?” 张无忌无暇理会李坏:“是了,我先追上那贼人。” 南宫羽视线恢复过来,才看得此处他们正身处明教正殿。殿上坐着十来位明教人士,看面板里的指示,什么光明左使、五散人、青翼蝠王都在此处。 他们无一例外面色惨白,正在运转内息疗伤。 殿中座椅倾翻,连教主宝座都裂成两半,看来经历过一场大的打斗。 五散人里有个叫布袋和尚的,正是布袋的主人,哭丧着脸:“我十来年才织就的布袋就给你们两个混小子给毁了。” 李坏唯恐南宫羽跟上张无忌,故意找茬:“你们明教中人就喜欢用这些卑鄙手段,难怪被人叫魔教。” 这可激怒了青翼蝠王:“好小子,老蝙蝠非咬断你的脖子不可。” 旁边的杨左使安抚道:“这两位既是曾少侠的朋友,咱们不可对他无礼。” 李坏继续嘲讽他们:“你们起都起不来还要咬断我的脖子。” 没想到南宫羽秒打脸,弹几个琴音就把所有人都奶回满血。 杨左使、蝠王还有五散人都惊愕不已,世间竟有人能在片刻间就治愈他们身上幻阴指的内伤,纷纷前来拜谢一番。 南宫羽说:“不必谢我。前边的曾公子救的你们,我也是受他之托。” 李坏转过身去背对众人,以示对南宫羽偏袒张无忌的不满。 南宫羽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立即质问青翼蝠王:“你把龟兹公主弄哪里去了?” 青翼蝠王不像方才那么嚣张,如实以告:“老蝙蝠跟龟兹国王是老相识,把他家女儿劫走转身就还给他了。” 南宫羽想不透青翼蝠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翼蝠王道:“老国王自己的主意。他说石观音要打他女儿的主意,就叫老蝙蝠假装抢走,这样石观音想要人非上光明顶不可。石观音来了光明顶,非跟名门正派交手不可,这样可以一举两得。” 原来不过龟兹国王的自导自演。 李坏推理道:“那所谓石观音当上明教教主也是你们自己散出的消息咯?” 杨左使道:“不是这样那些名门正派恐早攻入我教。石观音却机警得很,至今不见他前来把公主要回去。” 石观音可能没有上当,他可能还留在龟兹国内。想到此处,南宫羽又不免替楚留香和一点红担心。 布袋和尚忽然提议:“不若咱们奉这位小兄弟当教主。老和尚的布袋可是阳教主都挣不破的呀。再说他还有恩于本教。” 殿中众人都陷入沉默,各怀鬼胎。 杨左使最想自己当教主,不太愿意把教主之位拱手让出。 青翼蝠王想的是不能让杨逍当教主,旁的谁当都无所谓。 至于布袋和尚,他怕南宫羽找他秋后算账,赶紧把南宫羽吹捧一番,好消除他的怒气。 李坏以为南宫羽会接受,已经率先高呼:“属下参见教主。” “别闹。”南宫羽把他拽起来,当教主还得打架多累啊,远没有刷张无忌好感来得重要。 于是南宫羽道:“有恩你们的是曾少侠,该请他来当。” 南宫羽暗暗盘算着,张无忌当上这个教主,后边肯定六大派要找他的麻烦。麻烦来了,专门替人解决麻烦的南宫羽可不就能狂刷无忌小朋友的好感了嘛。 李坏再次被惹急:“他当还不如我当!” 第28章 南宫羽发现李坏处处针对张无忌。 他把李坏拉到一边:“你跟张无忌有仇?” 李坏看着南宫羽,不假思索地答:“当然有仇,有我没他。” “什么仇?” “夺爱之仇。”李坏的耳根有些发烫,他吸口气继续说:“没错,就是夺爱之仇。” 南宫羽笑了。李坏能有什么爱,可不就是京城撞见的薛姑娘?他拍拍李坏的肩膀,安慰他:“你放心,张无忌的心上人不是薛姑娘。” 李坏急道:“我跟姓薛的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坏生气地坐到明教教主宝座前的台阶上。 南宫羽摸摸李坏的头,也坐下来。毕竟李坏是自己养成的第一只五星侠客,待他总要亲近些,便安慰他道:“张无忌的心上人应出自武当。” 李坏一听精神大振。南宫羽不是武当弟子,他跟张无忌没有关系。 李坏又狐疑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身上有个吊坠,吊坠上绘有什么阴阳五行图案之类的,看起来就像武当出品。他老是对着那个吊坠发呆,还会说些什么我好想你之类的话。” 南宫羽说这一通又引起李坏不快:“你怎么老盯着他,连人家身上有吊坠你都知道。” “关心朋友不应该么?我也会这么关心你啊。” 李坏一下子掉到冰窖里。“朋友”两字简直像一柄利剑刺透他的胸膛。 明教中人瞪着两人瞪了许久。 他们坐在教主宝座的台阶上肆意聊天,那可是亵渎明教威严的大逆不道之举。只是碍着南宫羽的疗伤之恩,众人都不好发作罢了。 这一来明教中人俱改了心思,还是那个老实的曾阿牛做教主的好。 光明左使杨逍向众人宣布:“本教奉曾少侠为第三十四代教主,众位兄弟可以异议?” 底下众人齐声叫好。南宫羽也站起来替他们鼓掌。 李坏仍旧把张无忌看作对手。虽然张无忌有心上人,虽然张无忌只是南宫羽的朋友,他李坏也是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就要各凭本事往上爬。 李坏给他们泼冷水:“你们一厢情愿拥人家做教主,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南宫羽觉得李坏说得有理。 张无忌既然喜欢武当的人,武当又掺和在六大派里围攻光明顶,到头来岂不是叫他左右为难? 南宫羽便道:“此刻大敌当头,你们这样奉别人做教主人家当然不肯。待我为你们退去强敌,白送给他的明教他还不要?” 明教众人俱感到匪夷所思。 南宫羽为什么那么好愿意替他们退敌,又不贪图他们的教主之位? 好得不同寻常,就像是别有图谋。 杨逍代表众人婉拒:“明教之事不需外人插手。两位少侠请速下山,以免牵连其中。” 南宫羽还要刷张无忌好感呢,不下,正色道:“曾少侠是我的好兄弟,我非护他周全不可。” 李坏傻眼,怎么张无忌就升级成好兄弟比他高一截,他赶紧道:“南少侠也是我的好兄弟,他不下我也不下。” 南宫羽一点不给他面子:“不行,你要下。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赶紧去龟兹国,告诉楚留香他们石观音不在明教。” 李坏不想离开南宫羽,也不想去跑腿。 南宫羽说:“是兄弟就帮我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了。” 李坏看着南宫羽期盼的眼神,没有理由拒绝。 他对南宫羽道:“我听陆小凤说你会法术,能凭空把他叫过来。” 南宫羽点头。好感度高的都能叫过来。 李坏叮嘱他:“我大约三日便可赶到龟兹,你三日后记得准时唤我。你答应我我才肯去。” 李坏迫不及待想见到南宫羽,连路上三日都不愿耽搁。 南宫羽道:“行。到时候啊我就在光明顶设宴犒劳你。” 李坏心里头得意,正待运起轻功疾走。南宫羽拉住他:“记得见着楚留香或者一点红,你要说是我托你来报信的。” “行侠仗义还留名?”李坏打趣道。 “当然留名,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好,怎么拿我当兄弟。” 李坏嗖得一声蹿出殿外,现在他想早点见到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又是两个要跟南宫羽混兄弟的坏家伙。 光明顶上只剩南宫羽孤身一人。 杨逍再劝他:“南少侠肯为我明教上下疗伤,杨某感激不尽。往后的事情少侠不必插手,我明教自有主张。” “我帮张无忌,不帮你们明教。” 南宫羽听出光明左使话里话外逐客令的意思,心中有几分不快。刚刚真是白救这帮东郭狼。 青翼蝠王韦一笑性子急躁,杨逍好话说到这里南宫羽还不走,他就得拿出点看家本事把人赶跑。 毕竟南宫羽是救命恩人,青翼蝠王还不至于出手伤人。便往手上抹一把灰,打算在南宫羽俊俏的脸蛋上抹两个灰爪印,好把他吓退。 韦一笑的轻功天下一绝,便是盗帅楚留香当初见他劫走公主,也不由感叹句:“自愧不如。” 楚留香未必不如韦一笑,韦一笑肯定不如南宫羽。 南宫羽是影子瞬移,无论如何都比两条腿的轻功要快。 青翼蝠王只摸着南宫羽的影子。 他来不及回头,脸上已被南宫羽抹了一道,成了只大花猫。 南宫羽也没有伤人的意思,抱拳道:“承认。” 韦一笑算个公道的人,吓不跑南宫羽就老老实实地认软:“你要留要走老蝙蝠管不了了,自便吧。” 光明左使杨逍还不愿让南宫羽自便。 即便南宫羽真心帮助明教,他也不希望南宫羽留下。 杨逍力挺张无忌当教主,就是看中那小子木讷老实。到时他虽当上教主,杨逍仍能大权在握。若是给精明的南宫羽插一脚,恐怕日后杨逍不能那么逍遥。 杨逍说道:“南少侠轻功了得,不在蝠王之下。可惜若与六大派正面应敌,恐比拼的不只是轻功。” 南宫羽笑着说:“左使想考较我的内功?” 杨逍见南宫羽连布袋和尚的布袋都能挣破,可见他内功了得。杨逍自不会与他交手自取其辱,他想出个别的主意来。 他对南宫羽道:“非也。六大门派人数众多,单单少侠一人一双手恐难以招架,需得整个明教群策群力才行。” 南宫羽听这话没毛病。 杨逍继续道:“前任阳教主吩咐,光明顶上有一密道,密道当中藏着本门失散已久的武功心法。若能取来大伙一同参详,自然不怕六大派的人。” 南宫羽警惕地问:“你都知道那里有秘籍怎么不自己取。” 杨逍不答,望向明教其他帮众。 韦一笑和布袋和尚俱说:“那个本派禁地我们可进不得的呀。” 杨逍这才道:“南少侠并非本门弟子,进入禁地不算坏着规矩。这也算杨某求少侠对本教再施援手。” 南宫羽看他说得这么诚恳,不多生疑,让杨逍带路去寻那密道。 光明顶的密道入口位置极其隐蔽,竟是设在女子闺房的床榻之下。说来也怪,床板早已被翻过来,密道入口打开,想来有人进去过。 南宫羽亮起火折子,跃入密道之中。 他偷偷在密道外留了个影子,万一杨逍他们把密道门锁上,还可瞬移回去。 杨逍没有锁门,守在密道门口冲他抱拳:“少侠一路小心。那武功心法乃是我明教无上秘籍,少侠万不可偷学偷炼。” 杨逍故意这么说。他不相信天底下有人遇着绝学神功还不心动。 密道之中所藏的乾坤大挪移心法极为精妙,但凡偷学的无不练得经脉错乱爆体而亡。杨逍打的算盘是叫南宫羽作茧自缚,走火入魔而死。 南宫羽还真是个对明教绝学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人。 反正他学不会,练了也是白练。 密道只有一条路,火折子的光映照出洞壁上打斗的痕迹,看来还是很新。这更加证实早有人闯入洞中的想法。 南宫羽加快脚步。再不快些没准秘籍已落入旁人之手。 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喘息和低吟。 插件面板显示出张无忌的名字。 可是南宫羽的前面已没有路。一块巨大的滚石把前边塞得无路可走。 南宫羽有些担心,张无忌难不成被石头压着。这么大的石头压着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他大声呼唤张无忌的名字。 里头传来张无忌断断续续的声音:“外边的人是南兄吗?” 他每说两三个字就要喘一大口气,看来十分辛苦。 南宫羽忙道:“你可是被石头压着受了伤?伤着哪里?” 张无忌答道:“不,我方才练功出了岔子,身上好热。” 南宫羽想起杨逍的提醒,偷炼武功的人会走火入魔,重则身体炸裂而亡。 南宫羽可不想让张无忌死掉,赶紧奏响琴音给他奶一口。 隔着石头视线受阻,根本没法奶。 张无忌的声音愈发难过:“热,我要炸开了。” 南宫羽抓耳挠腮,得赶紧想办法救救张无忌才行。 束手无策之余,陡然发现面板显示,被石头封住的洞穴里边除了张无忌还有另外一个人。 第29章 面板上显示洞中人的称号和名字。 “玉面孟尝”“武当第三代弟子”宋青书。 玉面孟尝就是说长得帅, 然后又是武当派,叫人难保不猜疑那是不是张无忌的心上人。 南宫羽发誓以后坚决不要穿越到小两口当中一个的身上。 张无忌正趴在宋青书身上,把他整个地抱着,源源不断地调动内力给宋青书灌进去。 两人的上衣俱脱去, 两人的身上俱是大汗淋漓。 张无忌眼神迷离, 喘着粗气, 面容无比憔悴,应是体内的真气逆转造成的后果。即便如此他还要给宋青书运气疗伤, 随时就要昏厥过去。 南宫羽赶紧把张无忌推开,以剑为琴, 把治疗的琴声给弹出来。 张无忌在剑声音韵中才逐渐稳住内息。 南宫羽占着宋青书的身体, 问道:“你怎么回事?” 张无忌走过来搭着宋青书的脉,大喜:“宋师哥不记得了么?你修习明教的乾坤大挪移险些走火入魔。” 南宫羽看着散落在洞里的羊皮卷,再看张无忌:“所以你为了救我, 自己也去练那武功?” 张无忌点头:“无忌学艺不精, 不亲身练此法得知脉门所在, 实在无法相救师兄。” 张无忌没忘记洞窟外边的南宫羽, 对洞外叫道:“南兄,我已无恙。” 南宫羽没回答,因为南宫羽的灵魂附到宋青书身上。 南宫羽肯定得借宋青书的口来刷好感:“我能得救不全为你。我昏迷之际听到南大侠的琴音, 这才六神归位。我看你身上紊乱的气息也是赖他所救。” 张无忌听罢恭敬对着被大石头堵住的洞口一拜:“多谢南兄救我师哥。” 南宫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单借宋青书的口那么一说,张无忌的好感立马涨到三颗星。这得多爱屋及乌啊。 张无忌又叹道:“可惜我再也出不得洞,南兄的恩情只好来生再报。” 唯一的洞口被堵塞, 旁的全是洞壁,再没别的出路。 南宫羽环顾四周,问张无忌:“我们为何在这。我记不得了。” 张无忌信以为真,老老实实告诉师兄:“我追着混元霹雳手成昆才入的密道, 追到这里正遇见师哥走火入魔。正待给师哥疗伤,成昆竟用□□引得石头堵住洞穴。唉,我要再机警些,便不会害得师哥与我被困在这里。” 南宫羽算听明白。这件事分明是宋青书偷炼武学秘籍在前坑的张无忌,张无忌还一力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他对这个宋师哥未免太过宠溺。 可是密道整个就一条路到底,宋青书定然不可能从光明顶上的闺房进来,所以这个密道定然还有别的出路。 南宫羽取出宋青书身上的火折子,照亮四周搜寻出路。 张无忌寸步不离宋青书:“师哥你内伤才好,还需多休息才是。” 以宋青书那点内功要伤着肯定许久不了,但现在他的身体里是南宫羽,稍盘腿打坐,什么内伤全好得干干净净。宋青书非但行走自如,攀岩走壁都不是问题。 很快他在西边靠近洞顶的地方发现一道隐蔽的石门。 张无忌高兴地说:“师哥好眼力,我们能从此出去了。” 高兴归高兴,张无忌和南宫羽却发现他们推不开那道石门。 南宫羽不能推开,是因为这石门背后设着阴阳五行大阵,非用张无忌所修炼的乾坤大挪移心法推开不可。 张无忌不能推开,是因为石门之下的岩壁因为先前爆炸而断裂脱落。没有脚下的着力点,再厉害的高手也没法运功推门。 张无忌一筹莫展。好容易寻着点希望,又立马破灭成了绝望。 他又把责任全归给自己:“我真是没用,几番四次都帮不上师哥。” 南宫羽戳戳他的肚皮:“你啊不要遇事老自己扛,师哥也有错。” 张无忌又惊又喜,印象中师哥从没有对他这么亲昵的举动。 张无忌说出自己的心事:“我实在担心师哥恼我。” “我为什么恼你?” 张无忌抱住膝盖:“此番上光明顶,我得罪了峨眉派的灭绝师太,又救了明教的人。武当与明教势不两立,我怕是给师兄添了乱。” 南宫羽摸摸张无忌的背:“哪有的事。邪教里头也有好人,正邪之争往往是误会所致。你要能劝他们向善,也是功德一件。” 张无忌的母亲就是出自魔教,宋青书这么说实在叫他感动。 南宫羽可不能白说,赶紧点题:“我是遇到外边的南少侠,才懂得这个道理的。他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南宫羽夸起自己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 张无忌频频点头:“我实在亏欠南大哥许多,不知该怎么还才好。” 南宫羽继续让宋青书教育师弟:“你要能出去,定要好好待南宫羽。” 张无忌称:“那是自然,可惜我们出不得去。” 南宫羽看到张无忌的好感已经四星半,拍拍手站起来。 出去的方法他自然是有的,不过为了撩好张无忌再走罢了。 他冲张无忌挥手:“无忌师弟你过来,站在我身前。” 张无忌对宋青书言听计从,乖乖走过来,与师哥面向而立。 少年双颊霞舞,十分好看。 南宫羽叫这张扑红的小脸背过身去,然后一把搂住他。 张无忌惊呼:“师哥你……” 接下来还有更吃惊的事情。宋青书就这么抱着张无忌离地悬浮在半空中。 张无忌一时忘了要干什么。 南宫羽提醒他:“开门啊喂,我这招可不能撑太久。” 张无忌如梦方醒,忙调动内力灌注到石门之上。 他的乾坤大挪移已练到九层,石门轰然打开。 南宫羽的浮空正好时间结束,从半空中飘然落下。 张无忌一把揽过他的腰,再往山壁上蹬几脚,借势带着宋青书从那扇石门跃出。 石门之后果然有条长长的通道。 张无忌想起来:“我忘记告诉南大哥我们已出去了。” 南宫羽一点不担心:“南宫羽是个聪明人,他会知道的。” 张无忌还把宋青书抱住不放:“师哥如何识得南宫羽的?” 张无忌问得小心翼翼,似乎有点小情绪。 南宫羽可不能让张无忌觉得他和宋青书有什么暧昧,忙道:“就前不久。他说他是你的好朋友。” 张无忌放下心,从石门后往洞里跃下,走到石头边上。 他对南宫羽说:“恳请南大哥再帮无忌一个忙。” 南宫羽的魂魄已回归本身:“你说,我一定帮你。” “南大哥武艺高强,计谋又好,可有法子化解六大派与明教之战?无忌有心,只是担心宋师哥又恼我。” 此时张无忌的四星半好感就差临门一脚,南宫羽自然要接下这个任务。 杨逍一直在光明顶的密道入口处守着。 他见南宫羽安然无恙出来,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担忧:他既没有走火入魔,难不成练成了至高无上的乾坤大挪移心法? 南宫羽告诉杨逍:“密道中的秘籍我已寻得,让你们的新教主曾阿牛练成了。” 杨逍忙问:“曾少侠何在?” 南宫羽答道:“混元霹雳手成昆从中作梗将密道堵住,曾教主已从另一端突围。” 杨逍背手而立,思考下一步对策。 山下明教的先锋弟子急急来报:“六大派全面攻山了!” 这头成昆刚走,那头六大派立马攻山,定是成昆散布出去的明教众人都身受重伤的消息。 杨逍一众无病无伤,对六大派的攻山并不在意,镇静地指挥道:“传令弟兄们边战边退,放他们上光明顶一决雄雌。” 天亮时分,六大派的武林人士已合围到光明顶来。 光明顶上不见什么魔教妖人,但见个背着琴的少年抱手而立,悠然自得。 要化解六大派和明教的恩怨,不靠点非常手段是不成的。 南宫羽对众人道:“明教有意与诸位握手言和,此时已经自封穴道居于内殿,特遣在下来做个和事佬。” 南宫羽很清楚,杨逍他们并不想轻易放下仇恨,但要一息尚存,他们一定要同六大派血战到底。 所以南宫羽封住他们的穴道,叫他们没法再随意杀人拉仇恨。 南宫羽自然也不会叫正派人士伤他们一根汗毛。 只见得崆峒派跳出来五个老头,手中握拳,看架势来者就不善。 为首的叫道:“小子,你有几斤几两能替明教出头?” 南宫羽先礼后兵:“前辈见笑。我没什么本事,只一片真心愿两家握手言和,共享太平。” 崆峒五老齐齐大笑起来。真心在他们看来实在廉价得比地上的泥土还不如。 张无忌不知何时也来到光明顶,他跃落南宫羽身边:“南大哥小心,这五人的七伤拳厉害得很。还是由我出阵。” 张无忌虽这么说,眼睛看的却是武当派里的宋青书。 南宫羽早就看出张无忌的难处。他若是出手,就是和宋青书对着干,他肯定不愿如此。 为了刷满张无忌最后半星的好感,南宫羽大手一挥:“你别出手,全包我身上。” 第30章 南宫羽淡定地步入崆峒五老的包围圈中。 五老中的老三唐文亮劝道:“小子, 我看你不是明教众人,何必要来趟这趟浑水。” 南宫羽眼珠子晃一晃,说道:“我跟明教教主有些交情。朋友有难,不能不助。” 唐文亮道:“够义气。可惜天底下还没有哪个能从我们五个老家伙的手下活着离开。” 南宫羽冷笑:“此话当真?” “当真。老夫师兄弟平生对敌一百三十三人, 杀一百三十三人。你是第一百三十四人。” 南宫羽得出结论:“噢, 你们身为武林名宿, 以多欺少的事情干了上百次,也不害臊。” 唐文亮脸上青白交加, 他们五人素来联手抗敌,从没人说过他们以多欺少。被南宫羽忽地那么一提, 确实有些不太正当。 他的师弟常敬之脾气暴躁:“魔教妖人, 你休要用什么江湖道义激我们。” 南宫羽顺势点头:“原来崆峒派不讲江湖道义。” “岂有此理。”常敬之叫出声的时候也出了拳。他一人前来应敌,便不算人多欺负人少。 南宫羽稳稳接住他这拳。 张无忌脸色骇然,忙冲到南宫羽身边:“南大哥快撤掌。” 崆峒派的七伤拳正是这般诡异。打在人的身上并不造成什么外伤, 反而趁着与人身体接触之际将内力灌注对手体内, 直叫得对手五劳七伤。两人对掌越久, 也就伤得越重。 张无忌赶紧往南宫羽背上按一掌, 把九阳真气输送给他疗伤。 张无忌很快发现他的九阳真气实属多余。 南宫羽体内精气充沛,把五脏六腑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七伤拳的掌力被他轻轻松松隔绝在外,丝毫无有损伤。 唐文亮见得张无忌帮忙, 心里大喜,叫唤起来:“你们二打一还好意思说本派人多势众。” 借此由头,崆峒五老一拥而上, 五人十个拳头全往南宫羽身上招呼。 南宫羽依旧不躲不闪,反而把相助他的张无忌推开到一边。 十个拳头全打在南宫羽身上。 南宫羽脸上笑容依旧。 崆峒五老已然脸色大变:“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子跟雕像一样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南宫羽凌空一跃,跳出包围圈。只剩下五个人和五双手僵在原地。 南宫羽道:“看, 我这不就活着出来了?” 在场所有英雄好汉没一个看到南宫羽如何出手制住的五老。 南宫羽拱手:“还有哪位前辈要来赐教?本少侠不怕你们人多。” 常敬之大骂:“格老子的你倒是先放了我们!” 南宫羽不慌不忙地应他:“不慌。凡来赐教的前辈,都有机会加入你们的定格造型。” 霎时间六大派里一片沉默。谁也不想跟五老那样被定在原地出丑。 武当派走出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南宫羽的老熟人。上过他身的老熟人。 宋青书。 宋青书不急着上前挑战,先往峨眉派走去,冲灭绝师太行礼:“小侄请战,但求师太倚天剑襄助。” 灭绝道:“你肯出战自然很好。只是万一折了我这把剑怎么办?” 倚天剑是峨眉派传下来的神器,灭绝平日对他的宝剑最为珍视。她料定宋青书打不过南宫羽,当然不肯相借。 宋青书自视甚高:“若损了师太的剑,青书拿命来赔。” 张无忌急了,冲宋青书喊道:“宋师哥万万不可。” 这一声师哥喊出口,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怎地魔教那边的人喊他师哥?” “武当派有叛徒。” “这少年看着依稀像是……” 也不知宋青书怎么想的,竟喊出他的名字:“无忌,你的好意我心领。高手难遇,我愿与南公子决一死战。” 张无忌这个名字六大派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武当之外的五个门派齐聚万寿山,逼死张无忌的父母,就为问出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 谢逊的义子,就是张无忌。 找到谢逊,就能找到谢逊手里的屠龙宝刀。 张无忌是世界上唯一能找到屠龙刀的人。 于是众人一见张无忌现身,眼中多半燃起贪婪的火焰。 他们自要给贪婪找个冠冕堂皇的名头。 “金毛狮王杀我全家,今日正好找这小子算账。” “张无忌,识相的把金毛狮王的下落说出来,我华山派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少林的方丈大师来句阿弥陀佛:“张小施主,莫要重蹈你爹娘的覆辙。” 张无忌犹且记得他们逼死爹娘的情形。 除了武当,余下的五大派都是他的仇敌。只不过为着江湖太平,他才忍了许久,不找他们寻仇。此刻他们竟敢旧事重提,张无忌忍无可忍,运起一拳,朝着少林派的方丈大师奇袭而去。 这一拳打出去张无忌就开始后悔。 他要是真的伤了方丈,非但不能化解明教和六大派的恩怨,更徒添少林和武当的恩怨。 他的拳慢了几分。 宋青书趁隙拦在方丈面前。 张无忌一看是宋青书,硬生生把拳力收将回去。 方丈大师也不是吃素的饭桶,趁这间隙往张无忌身上一记龙爪手打来。 张无忌收一拳,又受一爪,相当于双倍伤害。纵有九阳神功护体,也被巨大的拳爪之力震倒在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少林方丈一招得手,再念句阿弥陀佛,就要上前给张无忌补刀。 宋青书又拦在张无忌身前:“大师,我师弟不懂事,望你海涵。” 张无忌边咳嗽边唤宋青书不要管他。 少林方丈双掌合十:“老衲还是那句话,只要小施主说出谢逊的下落,老衲保他安然无恙。” 宋青书蹲下身,将张无忌扶着半坐起,苦口婆心地劝他:“无忌你就说了吧。” 张无忌面无血色:“我不能做背叛义父的事情。” 宋青书不快:“那你便不顾武当?你可知这些年多少人上武当寻仇?你可知多少武当的师兄弟为你折损性命?” 张无忌无言以对。因为他爹同金毛狮王结交,因为他娘是魔教中人,武当派从十来年前就一直被武林同道瞧不起。金毛狮王的仇家更拿武当做出气筒,时不时前去寻仇。张无忌感到他们一家人的确亏欠武当许多。 他没有别的法子能阻止这场悲剧。所以他从武当派逃走,再也不回去。 现在已然逃无可逃。如果宋师哥执意维护他,五大门派的人定会像逼死爹娘那样逼死师哥的。 张无忌萌生出求死的念头。他死了,就不会有人泄露义父的所在,义父的仇家也没有理由再上武当寻仇。 想到此处,张无忌便调转内劲,打算震断经脉死去。 好在南宫羽及时点住他的穴道。 宋青书对南宫羽极不友好:“我们武当的事你也要管?” 南宫羽特别不喜欢宋青书。这个人的心里只有武当,只顾他自己的名声,哪配得上张无忌对他的好。 南宫羽口气冰冷地把宋青书和武当派拖下水:“这不止是武当的事。你的师弟如今已是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 这回激起的风波更大。武当派的人成了魔教教主,那武当派岂非成了魔教中的魔教? 宋青书脸色极不好看:“你胆敢污蔑无忌师弟,我武当上下与你势不两立。” 南宫羽只弹指间就把宋青书拔出的剑震断。再弹指,宋青书已被震飞出数丈之外。 这可急了张无忌,可怜兮兮地冲南宫羽叫着“不要”。 南宫羽不想掉张无忌的好感。 宋青书从地上爬起来又作妖:“大家看好了,我师弟被此人挟持着。你们再不快些,谢逊的下落便被他得了。” 众人一听,要让南宫羽拿到屠龙宝刀还得了。当即什么江湖道义比武规矩全部抛诸脑后,跟黄蜂一般涌过来要合力将南宫羽擒住。 南宫羽从来不怕打群架。 他已召唤出脚下的阵法。 绿光遍地,琴音绕梁。但凡进入到他的阵法圈里,走不得几步就会被自己的影子锁足动弹不得。只顷刻之间南宫羽就降服了几个门派的百来名弟子。 真正的大宗师是不屑于打群架的。 峨眉派的灭绝,少林的方丈,还有昆仑的何太冲夫妇仍伫立阵外,静观局势。 宋青书也没上前,他习惯站远处摇人。 他还剩下何太冲夫妇没去求过助,便跑到昆仑派的阵前忽悠:“六大派的威名全系铁琴先生一人。” 何太冲平时就自视甚高,得这个武当小辈一捧,心思立马上天。也不顾崆峒五老当下被擒的前车之鉴,提剑上前向南宫羽下战书:“你敢接我昆仑两仪剑法否?” 南宫羽没空管他。忙着给张无忌疗伤。 高傲的何太冲感受到被冷落,怒火中烧:“你不敢比武就滚出光明顶。” 南宫羽吹着口哨:“那铁琴先生比输了也要滚出光明顶么?” 何太冲正待立flag,南宫羽打住他:“放心,你输了我不要你滚。你只稍替我狠狠揍一顿武当派的宋青书就可以了。” 众人都看向宋青书。 宋青书强作镇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让铁琴先生针对于我?” 南宫羽挑眉:“谁说无仇?咱俩是情敌。” 第31章 正在疗伤的张无忌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 宋青书涨红了脸:“你胡说些什么东西?” “我胡说什么了?你不喜欢张公子?” 南宫羽心里算盘打得贼响。 他就想逼宋青书说出不喜欢, 好叫张无忌那个傻小子死心。 宋青书看了张无忌一眼,闷哼一声,竟什么也不说扭头而去。 南宫羽希望落了空。正待把宋青书拉回来问个清楚,给昆仑派的何太冲夫妇拦住去路。 何太冲道:“本座素爱打抱不平, 此战之后不论输赢, 我都替你教训宋青书那小子一顿。” 南宫羽打个响指:“成。” 响指声落, 铁琴先生手中的剑已断作两节。 何太冲定在原地。 南宫羽没点他的穴,没下锁足的阵法, 他是给吓到定在原地的。 只有近距离对战的何太冲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响指敲响的那瞬,南宫羽的身体化作三道影子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在前的两道一左一右握住何太冲的脉门, 在后的那道用手刃斩断何太冲的佩剑。 这一切不过眨眼就发生的事情。何太冲眼睛都没眨完, 他的剑已断,南宫羽的影子已移回自身。 何太冲不免后怕。要是斩的这招落在自己脖子上,他怕是已经没了脑袋。 旁边他的夫人早一溜烟退回昆仑弟子阵中。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何太冲牙齿打颤:“你这么厉害, 怎么不自己去教训姓宋的?” 南宫羽笑道:“我若伤他, 张公子定记恨于我。” 何太冲拍起南宫羽的马屁来:“您武功盖世, 武当那小子万万跟你比不得。” 南宫羽听着很受用,掏掏耳朵,放何太冲回去。 昆仑崆峒接连受挫, 华山武当能牵头的又都不在,六大派里只余少林峨眉没有出战了。 方丈大师问灭绝:“此番六大派被阻于此,师太意下如何?” 灭绝师太不说话。她知道南宫羽的厉害, 并不想上前对阵。可她素来性子孤傲,又不想当着这般多人的面认栽。 周芷若最懂师父的心思,故意大声同师父说:“师父,少林乃武林的泰山北斗, 咱们不妨听方丈大师的。” 灭绝顺势斥道:“原来在你心目中少林竟是江湖第一。也罢,就让少林先出手,好叫你看看他们这个第一是怎么回事。” 两师徒双簧唱毕,轮到少林的方丈大师上场同南宫羽对决。 方丈法号玄悲,江湖相传他的一手拈花指可于百里之外破贼克敌,便是当世五绝之一黄老邪的弹指神通,与之仍不可相提并论。 明教地处荒漠,万里无花。玄慈方丈特从中原带来一朵花,泡在净瓶的水中。 花开得正艳,比起和尚的大红袈裟还要艳。 南宫羽不解:“大师指法如此高明,拈石拈沙也可伤人。何必费心带来一朵花?” 玄悲打个佛礼:“我佛慈悲。” 后边的少林弟子替他们方丈嚷嚷:“方丈怕伤了你,若用石头沙子怕你小命不保。” 玄悲再合掌一拜,准备从瓶中取出花叶。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情。紧接着只“哦哦”几声,发出声音如鲠在喉,翻个白眼便倒将在地。 手持净瓶的小和尚忙蹲下去察看方丈的情况。 “别碰!”南宫羽一个飞影把小和尚拉开。 众人才发现玄悲方丈的身体开始肿胀。 “天一神水!” 人群中已有不少人喊出毒药的名称。 紧接着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吆喝:“魔教妖人竟敢用毒!” 少林弟子棍棒齐上全朝南宫羽招呼过来。 南宫羽照旧用阵法将他们锁足定住,运起一口内劲,呼声震天撼地:“杀方丈者另有其人。” 众人给他这一声清音长啸震得头皮发麻心生怯意,这才冷静下来听南宫羽说话。 南宫羽道:“我若真要加害大师,索性把神水下在大师的饭菜里,何必在净瓶中下毒?” 大家伙这么一听,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南宫羽心中已有怀疑的对象。天一神水系无花从神水宫盗出,无花又同少林寺关系密切,恐怕正是无花下的毒。 反正南宫羽还要随楚留香他们寻找无花的下落,索性卖少林一个人情,他便道:“不论如何,玄悲大师总是因我而死。我愿替少林查明真相,将罪人送上贵寺领罪。” 玄悲方丈已死,少林群龙无首,眼下更不可能与南宫羽抗衡。醒目的监寺赶紧顺水推舟,宣布少林不再插手明教之事。 六大派的全部目光都落在手握倚天剑的灭绝师太身上。 灭绝师太瞥了眼武当派的宋青书:“方才是你想借我峨眉的倚天剑?” 宋青书忙道:“不错。有此剑在手,晚辈定能对付南宫羽。” 灭绝师太将剑放予宋青书手中:“很好。你将此剑拿去,代我峨眉出战。” 周芷若在旁边又跟师父唱双簧:“宋少侠武艺不精输掉可如何是好。” 灭绝师太道:“我既托他出战,他败,我峨眉派自当认输。” 灭绝师太眼力劲还是很好的。刚才南宫羽对付何太冲的几招出手迅捷变幻莫测,她自忖无力应对。索性找个小辈出去当替死鬼,也不算真折辱峨眉的威名。 宋青书可没看到南宫羽的厉害手段。他只以为拿到倚天剑,凭借着倚天剑的锋利和他武当的剑法,定能打败南宫羽,在六大派面前挣个好名声。 南宫羽真是一点不把宋青书放在眼里。 张无忌在旁劝架:“宋师哥你打不过南大哥的,莫要与他动手了。” 宋青书很生气,张无忌竟然说他打不过,他倒更要教训南宫羽一番。 见宋青书不为所动,张无忌又求南宫羽:“南大哥,我求你……” “打住打住。”南宫羽不待他讲下去,只提条件:“你自此跟宋青书断绝往来,我就留他一命。” 张无忌急了:“不,南大哥你何必这般逼我。” 南宫羽说这话时,有预感张无忌好感会下降。但他宁可张无忌好感降一点,也不要他再给宋青书坑。 没想到张无忌的好感度稳得很,这样都没往下掉。 南宫羽更大胆些:“我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咯。” 张无忌陷入沉默。要他做出选择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宋青书不等张无忌选择已然出剑。 倚天剑的寒光映照在南宫羽的脸上。 当真是一把绝世神剑。便就连宋青书这种武功稀疏平常的人舞起来,剑气也能带动得黄沙漫天。若是些观战的外行人,定要觉得宋青书占尽上风。 南宫羽根本就不会有处于下风的时候。 他只不过看宋青书的剑法漏洞百出随时可破,放着让宋青书装X而已。 他更想要的是张无忌快做决定。他想张无忌为保宋青书,定然会答应不见面的要求。 张无忌还在犹豫,边犹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南宫羽,希望他能收回条件。 南宫羽没出手。 宋青书的剑已脱手。 击飞手中剑的是一柄飞刀。 倚天剑就到了飞刀主人的手里。 李坏一手握剑,一手飞刀,落在光明顶上。 宋青书刚要向李坏讨剑,李坏剑指南宫羽,对宋青书道:“这一战我替你打。” 南宫羽简直没给搞破坏的李坏气死,叉着腰朝李坏走过来,边走边质问:“你通知香帅了吗就回来?你瞎掺和别人的事情做什么?你还敢用剑指着我?” 李坏吓得赶紧把剑丢掉举高双手。 李坏无辜地说:“香帅他们已在光明顶附近找到石观音的老巢,我刚走不久就遇上他们,早通知到了。这事可不是没办成。” 南宫羽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李坏,好言劝慰:“那是我错怪你了。” 李坏一副更委屈的样子博同情:“我不要张无忌。我和张无忌你只能选一个。你要不选我就把我杀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南宫羽有点懵,李坏好像真的跟张无忌有仇。而且这个仇好像是他被张无忌抛弃过,自此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南宫羽可烦给人解决感情纠纷。一个宋青书够折腾,怎地李坏还能插一脚。 碰到这些问题,武力巅峰的南宫羽也会走神。 就这么走神的功夫宋青书已经捡起李坏丢掉的倚天剑朝他刺来。 李坏也在想事情,也没有防备。 当他意识到剑已到南宫羽胸前只能用手一抓。 剑划破李坏的手。 剑也刺穿张无忌的胸膛。 是张无忌为南宫羽挡住这一剑。 宋青书的手在颤抖。 张无忌只虚弱地冲他喊:“师哥快走。” 李坏已出手捏住宋青书的脖子。 张无忌竟忘了胸口的剑,要冲过去从李坏手上救下宋青书。 李坏不客气地握住剑柄,只一用力,张无忌的伤口破裂开来,几乎要昏厥过去。 南宫羽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李坏可能真会杀掉张无忌。 他赶紧点住李坏的穴道,又快给张无忌奶几口保住他的命。 李坏因为自己受到的差别待遇蓝瘦香菇。 南宫羽算来算去算漏了宋青书,他根本没在乎宋青书。 宋青书反过来扼住穴道被封的李坏的咽喉:“把张无忌还给我,不然我要了他的命。” 第32章 宋青书的手紧紧扣住李坏的喉咙。 这么近的距离, 只稍略微有点差错,李坏就要魂归西天。 南宫羽不敢冒险,哪怕他的进攻速度能快到让宋青书看不见。 李坏苦着脸:“你杀便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宋青书不搭理他, 对南宫羽说:“你把无忌还给我, 我自当放了你的人。” 南宫羽扶住伤势未愈的张无忌。他从来没有想过扣住张无忌, 他只想宋青书离开张无忌。 张无忌劝宋青书:“宋师哥你别伤了旁人,南兄和李兄都是我的好朋友。” 宋青书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朋友真多。你再不过来我定杀光他们。” 南宫羽冲张无忌点点头, 解开他的穴道,示意他跟宋青书走。 张无忌捂住胸口的剑伤, 蹒跚着脚步朝宋青书走过去。 宋青书倒守信, 往李坏背后一拍,将他推到南宫羽身上。 南宫羽赶紧解了李坏的穴道。 他可不能轻易放宋青书离开。 谁知李坏紧紧抱住他,跟一道枷锁那样把他拘得紧紧的。 南宫羽只好眼睁睁看着宋青书带张无忌离去。 就差临门半星的好感, 硬生生给李坏搅黄了! 南宫羽用胳膊肘猛撞李坏的小腹, 撞得他哎哟声惨叫。 李坏坐倒在地捂着小腹:“不公平, 你怎么尽拿我撒气。” “要不是你搅局宋青书能把张无忌带走?” 李坏嚷嚷:“他们两个天生一对你拆散人家做什么。” “宋青书是个小人, 他会坑死张无忌的!” 两人在天下英雄面前旁若无人地拌起嘴,叫六大派掌门好不尴尬。 昆仑派的何太冲一刻也不想在南宫羽身边呆着,提议众派:“咱们打不过南少侠, 就依他的,把跟明教的恩怨一笔勾销了罢。” 崆峒五老给定住半天脖子疼胳膊麻,哭丧着脸:“对对地, 一笔勾销,别记仇。” 少林和尚默然不语,口念阿弥陀佛。 还有华山掌门已死,武当领头的宋青书自己带走张无忌先走, 这两派更是没主意的,随大流赶紧退。 剩下峨眉派的灭绝师太不是个肯认输的。周芷若又来给师父台阶下:“师父,其他派都退了,咱们不若暂且放过明教。一来不显得我峨眉凌驾于他派之上,二来也免得本派弟子折损。” 灭绝欣慰地说:“你说得对。暂且不与贼子计较。”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山,又浩浩荡荡下山,好似他们从没输过给南宫羽一样。 南宫羽不计较这些虚名,见得退敌,才去正殿解开明教众人的穴道。 殿中少说也有三十来人,俱是明教的顶尖高手。南宫羽却能在眨眼之间点住他们,这手功夫一露,无论杨逍还是韦一笑还是什么五散人,个个说话都要敬南宫羽三分。 南宫羽告诫他们:“此番六大派与明教恩怨已释,你们万不可再去寻衅。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明教一众唯唯诺诺,没人敢反对。 杨逍仍不愿奉南宫羽为教主,故意问:“敢问南少侠,曾教主何在?” 青翼蝠王耳朵尖,听到外边的骚动,纠正说:“什么曾教主,那小子叫张无忌,是金毛狮王谢逊的义子,还是白眉鹰王的孙儿。乖乖,自己人。” 这回张无忌这个教主当得更是名正言顺。 南宫羽道:“他给他什么宋师哥拐走了。” 杨逍说:“明教浩劫刚过,当迎回教主,主持大局才是。” 这话说的迎回教主,暗里说的是叫南宫羽不要再管明教的事。 李坏也不希望南宫羽再淌明教的浑水,抱拳:“你们迎你们的教主吧,我二人先行一步。” 南宫羽敲他的头:“瞎说。” 李坏委屈地摸着头,以前南宫羽可不会对他那么坏的,都怪那个什么张无忌勾走南宫羽的魂儿! 南宫羽道:“张无忌跟宋青书走的,你们去把他抢回来,定要得罪武当,岂不又挑起与六大派的恩怨?” 众人俱觉有理。 杨逍已点破关键:“如此只好劳烦南少侠再迎回张教主。” 南宫羽抱拳:“义不容辞。” 他实在很担心张无忌。六大派的人都想从张无忌口中套出谢逊的下落,张无忌又受伤严重,没准六大派这头刚下光明顶,那头就给六大派追杀过去。 宋青书对张无忌是不是真心不知道,凭他那点微末的功夫,是决计护不住张无忌的。 李坏最不高兴,狠狠瞪想出这个馊主意的杨逍一眼。 南宫羽不急着走,目光严厉地望定李坏。 可不能再让李坏跟着坏事。 李坏给看得心发毛,老老实实走到南宫羽身边认错:“你别生我气。我不该搅局的。” 南宫羽诲人不倦:“你跟张无忌有仇,我能理解。要一下子放下也很难,我不怪你。可现在别人重伤,你总不能趁人之危吧?” 李坏低着头:“是。” “张无忌是明教教主,肩负着江湖安定和平的重任。为了江湖太平,你暂时忍一忍还行的吧?” 李坏继续答:“是。” 南宫羽最后说:“那我去救他,你别跟着好吧?” “是。”李坏陡然抬起头:“不行!我也要一起去。” 李坏早就下定主意要跟着南宫羽寸步不离,天知道离开一阵子张无忌又会灌什么迷魂汤。 李坏感觉很敏锐,他能察觉到张无忌对南宫羽有非分之想。他看南宫羽的眼神,跟无情、宫九他们看南宫羽的眼神是一样的。里头充满了欲望的火焰,那股火焰随时能点燃他们的身体! 张无忌比无情、宫九还要糟糕。他在用这种眼神看着南宫羽的同时,还用同样的眼神看宋青书。 这不是渣是什么? 所以李坏尤其讨厌张无忌。 他得好好看着南宫羽,免得他给渣男欺骗。 李坏走近南宫羽,撒娇式地蹭蹭他:“我保证只看不动手,打死我也不动手。” 南宫羽还得加一条:“嘴也不能动。” 李坏闭上嘴,当个只用两只眼睛看的乖宝宝。 夜晚悄然来临,夜晚就是南宫羽的天下。 在夜里,南宫羽自有让张无忌离开宋青书的秘诀。 宋青书与武当门人合作一处,在山腰扎营歇息。 武当弟子们不敢入睡。宋青书自己很明白,他把张无忌带回来,就是把其余五大门派的仇恨和贪婪带回来。这一路回武当的路上定然要屡屡遭人偷袭,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未可知。 他还是想把张无忌带回去。不管用任何手段。那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张无忌。 营地周围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既然没有风,声响定然来自树林中行走的人。 这伙人不是潜行来的,他们不为偷袭,而是光明正大地来寻仇。 来的是崆峒派的五个老东西。 还有崆峒派的数十名精英弟子。 唐文亮白天在光明顶上被定住大半天,颜面丢尽,正好想找人出去。对武当这些个后生晚辈一点不客气,远远就开吼:“你武当交不交张无忌?” 宋青书从营帐出来:“前辈要寻张无忌,还是要夺谢逊手中的屠龙刀。” 唐文亮自然是想要屠龙刀的,偏生得找个理,便骂道:“放屁。谢逊盗走本门七伤拳秘籍,这仇本门不能不报。” 宋青书不慌不忙:“贵教的仇要往谁身上报?” 唐文亮冷笑:“武当包庇逆子,便怪不得本座替你爹清理门户。” 宋青书摇头:“前辈真忘了今日被锁足的耻辱。” 这句话直戳唐文亮心头,唐文亮大喝一声,捏起七伤拳朝宋青书胸口打过来。 他又被锁了足,连同他身后的其他四个崆峒长老都一齐被锁。 唐文亮惊愕地说:“你,你怎会这功夫?” 宋青书当然会这手,因为他体内的灵魂正是南宫羽。 南宫羽笑道:“此招本就是我无忌师弟所创,传于南宫羽破敌。你们好没眼力劲儿,竟敢打他的主意。” 唐文亮吓得面如金纸。南宫羽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要说南宫羽的本事还是张无忌所教,张无忌得有多厉害啊。 南宫羽见威吓的效果已然达成,挥手撤去阵法:“六大派同气连枝,你们走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张无忌的厉害。” 崆峒五老吓得屁滚尿流,离去得贼快。 面板里昆仑派的何太冲夫妇也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刚刚他们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张无忌的厉害后就开始撤退。 南宫羽才松一口气,这么吓他们一吓,其余门派的人应该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张无忌夸奖宋青书:“师哥真是机智,就这般吓走了他们。” 南宫羽顶着宋青书的身体道:“我护你至此,便要自己走了。” 张无忌大惊:“师哥要去哪里?” 宋青书感慨:“下午我想带走的其实不是你,是李坏。不料南宫羽竟让我把你带走。” 张无忌云里雾里:“师哥你为何要带走李兄?” 说好一句话也不说的李坏在旁窥探已久,忍不住跳出来说话。这一条出来就摸宋青书的屁股:“自然是因为他喜欢我。” 南宫羽忍住不揍他的冲动,把戏演下去:“不错,我对坏哥儿实在喜欢得很。” 第33章 张无忌呆呆地看着李坏和宋青书两人, 半晌,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嗯。” 他的眼睛里满是失落。这失落叫南宫羽好有负罪感,他有些怀疑该不该装成宋青书欺骗张无忌。 南宫羽说:“无忌师弟你是个好人,师哥配不上你。” 张无忌忍住不让泪水落下:“都怨我给武当和师哥带来许多麻烦。你跟李兄才合该在一起。” 南宫羽趁势劝他:“不, 你不是麻烦。你该回去做明教的教主, 约束他们莫要再和六大派动干戈。武林安危全系你一人之身。” 张无忌乖巧地点头。 南宫羽心里一块石头可算落地。为了能让张无忌尽快恢复, 他随手抱起营帐桌上的长琴,给张无忌奶上一口。 张无忌眼中的悲伤旋即消退, 变成怀疑:“你是南大哥?宋师哥呢?” 南宫羽不知怎地漏馅,下意识瞪李坏。李坏一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张无忌道:“宋师哥这副琴虽随身带着, 他从来都不会弹的。” 南宫羽哑口无言, 早知道就不奶张无忌了。 张无忌也不生气:“南大哥的心意无忌很是感激,可我不愿伤了宋师哥。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煮熟的鸭子飞掉是什么心情。南宫羽浑身不自在,索性把话挑明:“你的宋师哥是个真小人, 他在光明顶上还算计你。你迟早要被他害死!” 没想到张无忌是个没脑子的, 答道:“无忌这条命是师哥所救, 理应还给他。” 南宫羽看他这般痴情, 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李坏见缝插针:“好样的无忌兄弟,你通过我们的考验了。” 南宫羽和张无忌都一头雾水。 李坏张口就来:“我跟阿羽怕宋青书那小子骗你, 所以特意过来试试你的心意。你的心意那么坚决,自然过关啦。” 张无忌开心地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南大哥他……” 张无忌突然意识到他以为喜欢他的南大哥并不喜欢他,南大哥跟李大哥才是一对。 张无忌又有些沮丧, 改口:“我还以为宋师哥得罪了南大哥,要找他寻仇来着。” 南宫羽没好气地说:“我才没这闲工夫,你们两个好好过吧。” 只说着留下宋青书昏倒的身子,魂魄离体而去。 李坏跑得再快, 笨拙的肉身也快不过穿墙的灵魂。 南宫羽总觉得李坏有些不对头。他老喜欢拦着自己结交别的英雄好汉。后来再仔细想想,可能跟李家的武林立场有关。 南宫羽交的这些朋友,要么是什么盗帅,要么是什么杀手,现在又勾搭上魔教教主。小李飞刀他们家可是正派人物。所以李坏才不愿与他们为伍。 对,就是这个理!你看像无情啊、宫九啊这些朝廷中人李坏就不排斥,还能跟他们一起愉快地吃饭呢。 南宫羽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法子,不带李坏一起摸宠。 南宫羽便趁着李坏没跟来迅速开溜,把楚留香和一点红的好感刷满要紧。 据李坏所说,楚留香跟一点红已经来到明教总坛附近。 他们是一路追踪着石观音的手下而来的,这么推敲的话,石观音也在明教附近。 南宫羽向杨逍和韦一笑打听:“近日可有教中弟子离奇失踪,就是连尸首都找不到那种?” 这几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明教弟子有可能被正派所杀。但正派杀人必定会留下尸首,要有失踪的话,八成就是石观音干的了。 杨逍回答:“有。早在个半年前,去西昆仑采药的弟子就大批失踪。南少侠要寻的石观音,应该就在那处。” 南宫羽奇道:“你知道石观音在那怎么不去除了她?” 杨逍苦笑:“一来我等未必能与石观音较量,二来她也不曾上光明顶寻麻烦。此事就这般搁置。南少侠神功盖世,杨某却还要提醒一句当心。” 石观音厉害归厉害,到底有多厉害谁也说不清楚。布袋和尚不客气地问:“左使,那石观音的武功比起南少侠究竟如何?” 杨逍只是摇头:“不好说不好说。南少侠出手鬼魅无踪,石观音出手也叫人看不清影子,实在无从评判。” 南宫羽听杨逍吹得神乎其神,料想石观音有些本领。 韦一笑叮嘱说:“你小子打得过还好,打不过一定要跑。万一给石观音擒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给她擒住又会如何?” 韦一笑道:“就先前采药的那批弟子,两三个月后全给送回本教。女的没剩一张好脸,男的非但个个枯瘦无神,连那东西都给收了去。” 蝠王越说越瘆人,布袋和尚赶紧念句阿弥陀佛压压惊。 南宫羽已从窗户飞跃而出。韦一笑说得如此可怕,叫人无比担心香帅跟一点红的处境。 西昆仑绵延百里,朝着光明顶这方向的只有一道山口,一条山路。沿着山路飞奔而上,不多时已见萧瑟落叶之像。红叶遍地的树下,站着个素衣胜雪的和尚。 南宫羽一眼就认出他是无花。 不仅面板里显示出他的名字,单看那张脸,就是没了头发的南宫灵。 所以一点红才会觉得楚留香眼瞎心盲。这么明显的证据,谁看不出无花跟南宫灵就是两兄弟。 无花的脚边是一方桌子,桌子上是一方古琴。 南宫羽冲琴走过去:“大师也爱琴?” 无花说:“此琴沾了杀气,弹不得。” “既然弹不得,为何摆在此处?” “听说施主爱琴,小僧特意取来。” “你算准我会来?” 无花笑道:“自李坏施主来过之后,小僧就料定施主会来。” 话里话外说的是,你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无花知道南宫羽是高手。高手对决,成败就在一瞬。要想成功,非得想尽办法扰乱对方的心思不可。 南宫羽一点没给他吓着。 掌握就掌握,反正到头来不过打架的事。论起打架,无花这点功夫在他面前连低手都算不上。 南宫羽道:“大师出招吧。” 无花说:“出家之人不妄杀生。” “你不出手,我便要出手。” 南宫羽说着拨动案上的琴弦。一道凄厉的音波破空而出,打得无花身后的枫树落叶翩翩。 在胜火的落叶里,南宫羽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你下毒!” 无花还是那句话:“出家之人不妄杀生,全系施主咎由自取。” “你怎知我会碰这琴?” 南宫羽说完这话便昏了过去。 无花闭上眼睛打个佛礼:“爱琴之人怎会忍住不碰呢?可惜沾了杀气的琴是真真碰不得的。” 说话间已有数个黑衣人备好绳索将南宫羽全身上下都捆住,往山顶扛去。 南宫羽打个小盹。 他特想跟无花说,忍不住乱碰东西的不一定是傻子,还有可能是高手。 南宫羽就是个又机智又高明的高手。 昆仑山那么大,上蹿下跳几天几夜都找不到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石观音的手下把他带到老巢去。 正当南宫羽这么想的时候,无花就出现在眼前。 还有他桌上那副琴。 面板里显示的可是“沾了毒药的琴”啊。 南宫羽索性将计就计,打个盹的功夫,他已被带到山间修葺的一座小院子里。 在这大西北的深山之中竟藏着如此一座精致的江南小院,叫人好不惊喜。 将南宫羽送到宅子中的几个黑衣人有些慌张,把人往大堂地上一丢就匆匆而去,仿佛一刻也不愿在这里边待着。 领头的才走出一步。 他就硬生生地被人从大腿根部切断倒在血泊中。 便连南宫羽也忍不住在心里想:“好快的手。” 那人不在屋里,只有出手的时候才以绝顶的身法跃至屋中,一招落毕,又迅速退出屋外。不是一流的高手,是看不到那人的身法的。 南宫羽已是超一流境界。他非但能看清那人出了手,连那人的容貌身材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的脸保养得很好,看来像二十出头的女子。可是身体出卖了她。尽管她把束腰缠得紧紧的,反而暴露已经发福的事实。再加上脖子上已经显露出来的皱纹,南宫羽想她应该不下四十岁。 她就是石观音。 石观音有意给自己制造神秘感,运起内功传话,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犹如神女天降。活着的几个黑人连忙跪下,听从神灵的指挥。 石观音说:“把那小子带到内室来。” 南宫羽赶紧装睡,省得打草惊蛇。 几个黑衣人只好把南宫羽扛到石观音的内室里。 石观音背对着他们:“把他放到床上。” 几个黑衣人诺一声,将南宫羽丢到床上。等他们一转身,不好,石观音正看着他们! 石观音的脸是极美的,但江湖传言看到她容貌的男子,都不免要遭她的毒手。 很快这几个黑衣人的眼前就跟他们的衣服一样黑。他们连哀嚎一声都来不得及,人已被丢到后窗外边的深渊里。 石观音关上后窗:“你要知道杀人最难的,是叫他们叫都叫不得。” 南宫羽继续装睡。 石观音说:“我早知无花的毒奈何不了你,我也早知你会随他们上山来。你还是醒过来吧。” 第34章 石观音的卧房里放着一面大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她自己还有南宫羽。 石观音对着镜子说话:“你倒长得标致。” 南宫羽不再装睡:“你把香帅抓到哪儿了?” 镜子里的石观音笑起来:“抓?不要用这么粗鲁的词,我只是请他过来。” “他现在在哪?” 石观音用修长的尾指勾着眉毛,说道:“他本该躺在这副床上。只不过为着你,我只好让他先等等了。” 她往镜子上哈口气, 铜镜里的人影变得模糊起来。石观音用袖子把铜镜擦了一遍又一遍, 几乎要把嘴巴贴到那面镜子上:“像你这样好看的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别人夸南宫羽, 南宫羽总是客气地回句:“过奖。” 石观音把头扭过来:“说的不是你。” 南宫羽摸不着头脑,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他的面板里可没显示再有其他人。 石观音继续对着镜子说:“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她又把耳朵贴到镜子上, 听一阵,自言自语:“你想要他。好, 那我就帮你要了他。” 鬼魅般的笑声同鬼魅般的衣袖从南宫羽的头顶笼罩下来。 好在南宫羽提前放出影子, 瞬移到铜镜前面。 石观音暴躁地叫:“你给我让开,别挡住她。” 南宫羽奇道:“挡住谁?” 石观音挥动魅影袖决攻过来。她的袖子飘如惊鸿,袖中的风则能刮得人脸颊生疼。她是将浑身的内力都凝聚到袖里, 但凡袖风所过之处, 屋中的瓷瓶木摆等没有不碎裂的。 南宫羽要破她的招不难, 不过想在破招之前先获知楚留香和一点红的下落。他再发一记影子瞬移, 躲过石观音这致命一击。 石观音再次看着镜子里的人影,痴痴地笑道:“他倒有几分本事。可惜未必能赢过我们两人联手。” 她又把头扭过来对南宫羽说:“听见没有?我们两个但要出手,天底下没人拦得住。你要肯从了我, 我还愿放你一条生路。” 南宫羽鹦鹉学舌:“还是你从了我罢,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的老窝。” 石观音对着镜子哈哈大笑:“他说要烧掉你的老窝,他真有本事。” 南宫羽这才看出来, 石观音在同镜子里的“她”说话。 可镜子里的人怎能出手打人? 正思索间石观音的镜子就飞了过来。 镜子里面钻出第二个石观音,与她同样装扮同样面目,使着同样的魅影袖决。 南宫羽照旧放影子准备瞬移闪避。 就在他准备吃影子移动的时候,他发现另一个石观音已然朝他影子落地之处挥袖打去。 原来镜中的石观音不过虚像, 只为引诱敌人退避。一旦落入她本体的招式范围之内,非给她的袖风打个脑浆迸裂不可。 南宫羽果断变招,召唤出自己带剑的影子来。 他的剑影舞动剑气,剑气对袖气,直将房中所有摆设打得稀巴烂。到头来还是南宫羽的剑气占了上风,石观音的舞袖已给割得七零八落。 石观音不得不跃至横梁之上躲避剑影的攻势。南宫羽紧追不舍,只再过四五个回合,剑影的长剑就横在了石观音的脖子上。 石观音已被这凌厉的剑气逼得头发散发妆容尽花,她纵横沙漠二十余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剑。 她叹口气:“你的确很厉害,我们联手也打不过你。你的武功看来已是天下第一。” “能与我对上三十多招,你还是头一个。”南宫羽一心想救人:“你到底把我的朋友藏在哪?” 石观音诡秘地笑:“我把他们全杀了,我的镜子需要用新鲜的人血来擦才干净。” 南宫羽的脑海里阵阵嗡鸣。楚留香和一点红竟给这老妖婆给杀了? 他愤怒地用剑挑起石观音的镜子,将镜子砸得粉碎。 石观音发出一声惊呼。她的头发倏忽变得花白,那是散功的迹象。 石观音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无花和尚,后面跟着一点红与楚留香。 南宫羽又惊又喜:“你们没死!” 楚留香欣喜地点头:“是无花大师救了我们。” 无花稽首:“阿弥陀佛,石观音施主,你莫要再枉造杀孽。” 石观音已说不出话,她只留给无花一个咒怨的眼神,然后倒在地上死去。 楚留香很是激动:“我便说和尚不是坏人。” 无花道:“善即是恶,恶即是善,香帅何必执著。” 一点红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两人说话,自己闷声不吭。 石观音的大铜镜被摔碎后,镜中掉出一块北域寒冰。冰中冻着的,正是那日南宫羽在皇宫里见过的玉杯。 陛下心心念念的“白玉美人”! 南宫羽只待将寒冰凿碎,无花急忙劝阻:“使不得。此冰一碎,玉杯立毁。” 楚留香在旁奇道:“冰总是会化开的,岂非说这白玉美人注定保不住?” 无花解释道:“有南少侠在,自然保得住。此冰这么多天全凭石观音用内力凝结不化,南少侠的武功犹在石观音之上,此事更加不在话下。” 南宫羽怀揣着寒冰上路,时不时注入些内力替它续住不化。无花说,只稍抵达漠北的神水宫,就能顺顺当当把玉杯从寒冰里分离出来。 无花跟楚留香并肩走在前头,一点红只跟南宫羽慢步走在后头。 一点红憋在心里的话不能跟楚留香说,只好对南宫羽说。 “我不相信无花是个好人。”一点红压低声。 南宫羽也不相信。至少无花给他下的毒是真毒。 所以无花说什么“用这法子才能把南少侠送到石观音身边”,全是鬼话。 南宫羽甚至怀疑无花就在外边看他跟石观音打架,发现石观音落了下风,这才装模作样把楚留香和一点红救出来。 在这沙漠里最可怕的人永远不是石观音,而是最善于伪装自己的无花。 楚留香竟是一点没看见这位好朋友的面具。 南宫羽也不想打草惊蛇。 于是他对一点红道:“你说他是坏人,有证据吗?” 一点红苦着脸:“我要有证据早将他揪了出来。” 南宫羽假装不信:“没证据便不要冤枉好人。” 言毕丢下一点红 ,上前同楚留香无花二人热情地攀谈起来。 一点红难受极了。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他非要抓住无花的狐狸尾巴不可。 入夜的沙漠比白天要冷许多,好在万里无云,不会吹起沙尘暴之类的灾害。几人扎了营帐,安然入睡。 楚留香跟无花一顶帐篷,南宫羽跟一点红一顶帐篷。 夜里一点红全无睡意。 他反反复复念想着如何揭穿无花的事。 一点红想到些重要关节。 先是有人给天一神水毒死,那人临死之前委托楚留香将玉杯送入宫中。 随后有人假冒香帅之名谎称偷走玉杯,引得皇帝广发通缉令要将盗帅和玉杯一齐找出。 到现在他们阴差阳错地在石观音的闺房里找到这块被封在寒冰里的玉杯,无花又再一次地想把他们引到神水宫去。 由此可见,玉杯与神水宫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花的目的,或许就是要让这枚玉杯去到神水宫。 想到此处,一点红做出个大胆的决定。 偷玉杯,走人。 不管无花为什么要把玉杯送到神水宫去,把玉杯偷走或者把玉杯毁掉,就能叫无花的计划全盘落空。 一点红打定主意就想动手。 玉杯就藏在睡他身边的南宫羽的怀里。 一点红感到南宫羽不好对付。他小心翼翼地往南宫羽怀里伸出手去,只盼着别惊醒了南宫羽。 他的手使剑灵巧,偷起东西来不输给香帅。 他的手指已快要碰到南宫羽胸口的衣襟,猛地触电般把手缩回来。 正所谓授受不亲,他这举动无异于趁人睡觉侮人清白,不该是对朋友做的事。 一点红翻个身,把自己不安分的手压住。 可他真的好不甘心。依着几人的脚程,最早明日傍晚就能抵达神水宫。到那个时候,他便再也没有机会破坏无花的计划。 一点红又翻过来,深吸口气,准备伸手再去摸。 南宫羽忽然翻个身,呈大字平躺状,胸口衣襟藏物处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一点红的眼前。 一点红还在迟疑。南宫羽是他的朋友,这般偷走朋友的贴身之物,似乎有些不讲义气。他一面掐自己手,一面克制住伸手的冲动。 南宫羽打个哈欠,把一点红吓一跳。 一点红赶紧钻到被子里去假装睡觉。 南宫羽把他摇醒,往他怀里塞进个凉凉的东西:“红兄你帮我拿一下,我怕上茅房掉坑里。” 一点红还没反应过来南宫羽就匆匆离开,看得出来南兄真的很急。 南宫羽托他保管的,正是他想悄悄顺过来的寒冰和玉杯。 一点红没想到这东西竟那么轻易落到他的手里。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好叫无花再也得不到这枚玉杯。 一点红终究没跑过无花。 在他前方六七里的沙漠里,和尚灰白的僧袍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无花念句佛:“一点红施主为何要将此物盗走?” 一点红亮出了手中的剑。无花既然跑得比他快,他也就不必再跑。 无花不慌不忙:“中原素有一僧一俗之说,俗者乃是香帅。施主既连香帅比不过,更莫要再同小僧动手。” “比得过比不过,先问过一点红手中的剑。” 一点红的剑很快,快到月色下只剩一道剑光。 无花的拈花指更快。 前几日同南宫羽在光明顶上比武的少林方丈也懂拈花指。方丈慈悲为怀,深知此招厉害,所以他只拈花摘叶迎敌。 无花一点不慈悲。指出一出,拈的是沙漠里豆大的石头。 石头的黑影朝着一点红的剑光飞袭而去。 一点红的双臂双腿已各被石子贯穿而过,他的剑和身体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摔到沙漠上。 无花缓步走到他身边。 一点红伸手要拿起他的剑。 无花不由分说将他握剑的手踩住,蹲下来取走他腰间的千年寒冰。 一点红咬紧牙关,不在这妖僧面前发出一点悲呼。 无花看着他笑:“施主好生在此安息罢。楚留香往南,南宫羽往西,他们都寻不到此处。” 一点红脸色煞白:“原来你早已盯上了我。” 无花笑道:“施主何尝不是早已盯上小僧?” “你到底想对楚留香做什么?” 无花往脚下加几分力,他能听见一点红五根手指骨头渐渐碎去的声音。 一点红几乎昏厥过去。 无花伸手揪着一点红散乱的长发把他提起来:“小僧要的是玉杯,香帅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 原来他没有要害楚留香的意思。一点红松口气。他觉得他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无花把他的头按回到沙子里:“没出息的东西。难怪你只配死在这。” 和尚身后的风声骤然加剧,那是有人从他背后偷袭他。 无花的反应不比偷袭者慢。他的袖中亮出枚金刚杵,硬生生接下来人这招。 与金刚杵碰撞的是一柄折扇。 楚香帅腰间的折扇。 楚留香红着眼,他平生第一次动了要杀人的心思。只顷刻间又快攻出七八招。 无花不想恋战。既然此地离神水宫不远,他还是带着玉杯快些离去为妙。他借着楚留香攻势的反推力,跃离香帅十尺开外。 他的脚步忽然迈不开。 脚下的影子像活了一样,硬生生缠住他的脚,任凭使出吃奶的劲也动弹不得。 南宫羽从空中翩然而落:“大师你好啊。上次见面我只弹了一个音,此番多弹几个,大师可还满意?” 无花的脸同他的衣服一样惨白。 楚留香心疼地把一点红扶起来,语无伦次:“全是我的错。” 一点红的嘴里遍是沙子,大量的失血叫他说不出话。他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情的,现在他忽然不想死了,拼命把嘴里的沙子往外吐。 南宫羽还无暇来奶一点红。他向无花伸手:“大师半夜偷走玉杯不够仗义吧?” 无花试图做最后一搏:“你可知这玉杯有何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入v,晚些还有一更。 第35章 “玉杯里的是龙涎。我用千年寒冰将它冻住, 到了神水宫,我就能造出皇家的血脉来。到时坐在金銮殿上的,就是我们扶上去的天子!我们就是整个天下的主人!” 无花越说越动情,好似他已经是天下至主一样。 南宫羽心里只有千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竟然把这破玩意揣在怀里好几天! 清音破空而发。 寒冰和玉杯齐齐破碎。 手握玉杯的无花同玉杯齐齐横倒在沙漠之中。 京城的枫叶比起西昆仑的还要红。 再见到南宫羽的无情发现好友多出个好习惯, 爱泡澡。 而且泡澡的时候完全不避讳他在身旁。 无情一面打量澡盆里诱人的身体, 一面强作镇定地跟南宫羽商量国家大事。 无情庆幸:“陛下对你也算宽容。抓不着楚留香, 拿不回玉杯却也没有问罪。” 南宫羽心想确实如此。这回他没上皇帝的身,是皇帝主动赦免他所有的罪责。 无情又道:“此事我总觉得有蹊跷。如若无花盗走陛下的玉杯, 盗走便盗走了,何必要唆使香帅再去送一个新杯子?岂不是叫香帅生疑?” 南宫羽并不在意这个。反正楚留香和一点红的好感已经刷满, 罪魁祸首无花也死在沙漠, 他没打算再追查下去。 “花。”南宫羽提醒无情该往澡盆子里加花瓣。打自他把皇帝那个玉杯揣怀里以来,总觉得身上有股洗不干净的味儿。 无情拈起花篮里的郁金香花瓣,撒到南宫羽的澡盆子里。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掠过水面, 终究不敢去碰那副完美无瑕的身躯。 南宫羽从澡盆子里坐起来的时候碰到无情撒花的手。 无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 不慎将整篮花都翻到澡盆子里。他下意识伸手下水去捞, 结果脸更红了。 南宫羽不在意细节, 他关心下一个有待刷好感的目标。 他问满脸热气的无情:“听说最近神侯府里来了个师弟,叫王小石。” 无情点头。王小石是他师叔的徒弟,也算师弟。 “听说你跟他关系很好。” 无情继续点头。既然是师弟, 关系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聊些什么?” 无情差点把头继续点下去。现在他的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我没有跟他睡一起!谁瞎说的事情?” 南宫羽靠着澡盆子的边缘,把身子埋进水里:“李坏告诉我的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样,喜欢些什么?” 南宫羽发现王小石也是橙品名侠录上的一员。他想多向无情打听打听王小石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时遇上好开撩。 无情忙着给自己辩驳:“我真没跟王小石睡。李坏就是个坏蛋。他得了你的消息也不告诉我,自己去找你。” 说到半路无情发现更令人警惕的事情:“你打听王小石的喜好做什么?” 南宫羽在热水的蒸汽里伸个长长的懒腰:“都神侯府的兄弟,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无情如实以告:“王小石是个古怪的人。他不太爱说话,入府以来除去拜会世叔, 跟我也就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师兄。第二句是,嗯。” 听起来王小石很高冷,估计好感很难刷起来。 南宫羽忽地从水里站起来。 无情给猝不及防的幸福呛得剧烈咳嗽。一晃神,南宫羽已穿好衣服,过来拍着他的背:“你别是受风寒了吧?” 无情也不知道南宫羽怎地那么擦干身子换好衣服,这一切不过眨眼间的事情。早知道打死他都不眨眼。 南宫羽推着无情的轮椅出门去:“我们找王小石吧。” 王小石正在院里陪诸葛神侯下棋。 诸葛正我虽为神侯府的主人和无情的师父,待人一些都不严厉。见得两人过来,呼唤他们:“无情,阿羽,来看看这盘棋谁能赢。” 诸葛先生笑起来也是眨眼的功夫,王小石的短剑已捅向他的心窝! 无情连喊一句“世叔小心”都来不及。 只有南宫羽的瞬移能比无情的声音还快。 只听得哐当一声,王小石的短剑刺在南宫羽的影剑上。 就趁这当儿,诸葛神侯已发出掌风,将王小石击退到数尺开外。 王小石的嘴角渗出些鲜血,不敢多作逗留,运起轻功越墙而走。 南宫羽头个反应是,追! 诸葛神侯拉住他的手。神侯府里的天字捕快已然追了出去,不需要南宫羽再追。 南宫羽只感此事匪夷所思。橙品侠客并非全是正派中人,但至少为人正派,王小石不可能平白无故杀害神侯。 南宫羽忙问:“侯爷,他与你同出一门,为何要刺杀你?” 诸葛神侯只道:“他是傅相的人。” 又是那个奸相傅高宗。 诸葛神侯没多说什么,复坐下来,对两人道:“棋得下完。你们谁来接着下?” 南宫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情只要陪世叔继续下棋。走得几步,他忽然领悟:“假道伐虢。王小石是我们的人。世叔演这出苦肉计,是想让他博取傅宗书的信任,然后再……” 诸葛神侯打断他:“看破不说破,你就是说得太多。” 无情担心地说:“阿羽追上去岂非要坏了世叔的计划?” 诸葛神侯悠悠摇着头:“有时候计划坏了也是件好事。” 王小石佯装刺杀神侯未遂,立马朝相府方向赶去。南宫羽毕竟晚了几步出发,等他赶到相府门外,王小石已逃进府中。 相府不乏高手环卫,见得南宫羽竟敢踏足相府地界,勃然大怒:“哪来的小子没长眼睛?” 南宫羽朗声报上名号:“御前第一神捕南宫羽,特来捉拿行刺侯爷的宵小,尔等还不让道。” 御前神捕这个封号,是南宫羽附身皇帝的时候随手给自己赐封的。无情他们都不算御前的人,南宫羽给自己封个“御前第一”,也不算折损好兄弟的威风。 南宫羽还给自己发块“如朕亲临”的金牌,往手里一亮,相府的爪牙们俱脸色大变。 拦住南宫羽,那可是蔑视天家威严;不拦南宫羽,相爷那头没法交差。 府中走出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他一身惨绿,面色苍白,却不是受伤失血的那种白,倒像练过什么独特的武功以至于寒气笼罩在他的面目之上。 众护卫唤着他的官职:“七少保。” 那人道:“这里只有天下第七,没有什么七少保。” 他的名字就叫天下第七,官居左护命少保。此刻他说自己不是少保,就是要以江湖中人的身份来拦住南宫羽。既是江湖中人,也就不必听命南宫羽手中的御赐金牌了。 南宫羽收起没用的金牌,抱起他的琴。 天下第七越走过来,南宫羽就越感到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不是来自心里,而就是来自空气。天下第七练的“仇极掌”,所至之处寒气逼人。非但南宫羽感到冷,看门的护卫也都裹紧了衣服。 天下第七道:“我记得六合青龙联手都打你不过。” 败在南宫羽手下的人很多,南宫羽也不能个个都记得。他印象里好像上次来相府的时候的确教训过六个弱鸡。 天下第七道:“本座与他们师出同门。” “你要替他们出头?” “他们还不值得我出头。”天下第七手中的寒气不断凝聚:“你倒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南宫羽叹口气:“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似他这等要长期聚气的功夫,南宫羽一个打断发出去他就凉了。 南宫羽之所以没打断,是因为他想起一些不协调的事情来。 譬如王小石为什么要等他过来再杀诸葛先生,譬如诸葛先生为什么要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追。 这些事情叫他感到王小石跟诸葛神侯可能在做戏。 为了让王小石的戏更真,为了让王小石更像是神侯府的叛徒,南宫羽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府中除去无情,其余三大名捕俱不在场。此刻能够到相府门口叫嚣,以便让王小石看起来的确犯了滔天大罪的,只有南宫羽一人。 也就是说,南宫羽在相府门口闹得越凶,里边的王小石越像叛徒,越好完成他的计划。 南宫羽不知道王小石的计划是什么,但他愿意帮这个忙。 那就让天下第七跟他的战斗再拖得久些,显得再胶着些吧。 南宫羽耐心地等天下第七把掌力蓄起。 天下第七的脚下已显出一大片冰花。他的掌风往外扬去,脚底的冰花就随之扩散。冰花所至之处,所遇之物,统统化作冰雕。 南宫羽也不例外。从头到底被包裹进冰里。 直看得相府护卫们赞叹不已:“少保隔空就能将人冻住,此法当真盖世无双。” 他们话说到一半自己也被冻住了。 原来这套仇极掌非但因凭浑厚内力发出,更重要的是看心情。恨意越强,威力越大。天下第七运功时所思所想俱是其平生所恨所怨之人,想得多了恨意收不住,连同身边人一起冻住的事情已非头次发生。 天下第七不会在意那些小角色,他走向其中一座冰雕,往冰上一敲,冰里的人同冰一齐碎掉。 杀鸡儆猴,猴就是南宫羽。 天下第七走到南宫羽的冰雕前,摆出准备敲碎的手势:“你的武功不错。如愿献与本座,尚可饶你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36章 “你要我怎么把武功献给你啊?” 天下第七往冰雕脸部位置一敲, 敲出个窗口来。被冻在冰里的南宫羽能发些声。 天下第七道:“简单。只稍你在我面前自绝经脉,我自能学会你的武功。” 南宫羽来了兴致:“你真有这本事?” 天下第七说:“不假。我那六个师弟都是这般死的,他们的功夫我都会。” 天下第七说的是败在南宫羽手下的六合青龙。 南宫羽问:“他们也是被你这样逼死的?” 天下第七说:“技不如人就该死。况且他们的武功能汇聚到我的身上,也不枉白练这场功夫。” 南宫羽说:“我若不肯自绝经脉又如何。” 天下第七把手按在冰雕的顶部:“那你只好在冰中被封上七七四十九天再死, 每一日, 每一时, 你将承受挫骨扬灰的痛楚,还不如死了干脆。” 南宫羽笑道:“很好, 我想起个人,他定喜欢你的酷刑。” 天下第七压根没看清南宫羽怎么就闪现到他的身后, 而冰雕里换了个人。痴痴的傻傻的模样, 可分明透着一股王世贵胄的气质。 被南宫羽召唤而来的宫九左看看右看看,身体迎来那股刺骨的冷和钻心的痛。越痛他便越快乐,他的呻/吟声与其说是难过, 不若说是欢愉的高歌。 宫九痛并快乐着:“再使点力, 再使点力。” 天下第七头一次遇见这等人物。可任凭他手上如何加力, 宫九仍然分毫未伤, 反而享受着更大的快感。天下第七恼怒地想要敲碎冰块,可就算他攒足吃奶的劲儿,封印住宫九的冰块也丝毫未有裂开。 其实单凭宫九的本事还不至于把天下第七耍得费心劳神。要害之处是南宫羽为宫九加上的护盾。有这护盾在身, 宫九痛归痛,要伤他性命比登天还难。 宫九冲南宫羽叫道:“好阿羽没想到见面你就给我这么个大礼。不过这人长得忒丑,手又没力, 不及你的舒服。” 天下第七恼羞成怒,打算后撤一步运起更强的掌力。 他的背后是南宫羽的手,这只手轻拍他的肩:“我兄弟对你不满意啊,你得再卖力些才行。” 天下第七心里油然生出一丝惧意。他的手竟给冰雕的冰气彻彻底底地冻住, 粘连在上头拉不出来。 南宫羽幸灾乐祸地摇头:“你们慢慢玩,我进府去。” 宫九兴奋地道句“回头见”。 天下第七死命地喊“你快回来”。 南宫羽没回头。王小石还等着他去攻略。 相府除却门口这道守卫,里头再无旁人。 倒是傅相所在的书房重兵把守,围了足足九层。 瞎子都能看出里头肯定有大事发生。 南宫羽悄无声息地跃到书房旁边无人的高树上,看看书房当中情形到底如何。 房外守卫森严,房中只有王小石、傅宗书,还有傅相的两个亲信。 左边的亲信驮着背,看来年纪稍长,号称“龙八太爷”。 右边的那位气度不凡,吐气吸纳之间十足绝顶高手的气派,面板显示的名字是“元十三限”。 这两人横在傅相与王小石之间,显然傅相对王小石心存戒备。 王小石冲傅相抱拳:“任务失败,我甘愿领责。” “你可知你的罪责是什么?” 王小石冷静地道:“知道。废去这身武功,交由元师叔处置。” 傅相对元十三限说:“既然如此,劳烦师父收了这小子的武功。” 南宫羽才知道元十三限是奸相的师父。他看元十三限运气吐纳的路数,同门外把人冻成冰雕的天下第七如出一辙,想必元十三限也是天下第七的师父。 天下第七既能逼人自断经脉夺其武功,元十三限肯定也能。 果然元十三限走到王小石身边对他道:“你自行了断,省得我动手。” 王小石不知如何想的,手里运起一掌,就朝自己的胸口拍去。这张真真切切没有半分掺水,若是打到身上,浑身经脉定会自绝。 南宫羽想都没想一个护盾套过去。 王小石的这一掌被护盾稳稳拦住,打在身上丝毫没有感觉。 屋里四人都变了脸色。 傅相和龙八武功低微,看不出高人插手,只道王小石临阵反悔,因此十分恼怒。 王小石则以为是有人故意出手打乱他的计划,心中有些不快。 只有实力最强的元十三限一下子就锁定南宫羽的所在,用腹语传音:“但请入内。” 南宫羽便跟鱼入溪水一般从书房的顶窗钻了进去。 宗师气派的元十三限见面从不喊打喊杀,冷静如常地问:“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挠相府之事。” “神侯府南宫羽,特来捉拿行刺诸葛先生的贼人。” 傅宗书认得南宫羽,也知道他的厉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就是此人三番四次坏了本相好事。请师父出手除掉此人。” 奸相很少有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时候。一旦他把话铺开,可见他已有十足把握没让南宫羽活着离开。 元十三限没有动手,他在观察对手的底细。他知道王小石武功不弱,但方才远在一丈开外的南宫羽竟能拦住王小石自绝经脉的一击,可见南宫羽的武功比起王小石的要高出许多。这叫元十三限不敢轻易出手。 他是雄踞一方的武林宗师,一旦出手输了,折损的便是宗师之名。 所以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元十三限不会出手。 那个叫龙八的性子就很急,他是傅宗书的手下,急着要立功,跳出来道:“毛头小子用不着污了元先生的手,我来对付手到擒来。” 还真是“手到”。 龙八的手能脱离身体飞袭敌人,像暗器一样直扑南宫羽面门。左手先至,右手紧随,再后来是两条腿也合围而至。一时之间化身四人,宛若四个高手同时围殴。 南宫羽从来不怕人多。 南宫羽早就看出龙八的罩门。 他把手脚都使出来围攻对手,剩下一枚无手无脚的身子骨矗立原地,那可真是比木头人还要木头人。 南宫羽不急着出手把木头人的头打掉。 他感到背后有股杀气,这股杀气来自王小石。他已经几乎能预判到王小石在接下来很短的时间内会拔剑,往他背后悄悄地捅上一剑。 王小石之所以还不出手,是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在等待南宫羽露出破绽的那一瞬。 南宫羽要不想露出破绽,是绝对没有破绽的。 这一刻他想知道王小石接下来的行动,所以他故意卖个破绽。 王小石的剑出鞘。他的剑快起来,比一点红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宫羽倒在傅相的书房里。 王小石的剑刃上滴着他的血。 龙八的双手双脚趁势往南宫羽胸前和腰间猛击几拳,直打得南宫羽站不起身。 只听得元十三限道:“够了。” 龙八赶紧把手脚收回身上。元十三限是傅相的师父,元师父的话不能不听。 元十三限看着奄奄一息的南宫羽:“可惜你功夫不到家。” 南宫羽没说话。 王小石也不说话。 元十三限对王小石道:“你给他补上一剑。” 王小石为表忠诚,毫不犹豫地往南宫羽心口补上一剑。 这一剑被元十三限的手指钳住。 傅相早巴不得南宫羽赶紧死掉,见到元十三限拦住不给杀,只恐南宫羽逃得性命,聒噪道:“师父万不可留下此人,他是整个京城最大的祸害!” 元十三限这一钳不为护人,只为测试王小石的剑是否真刺。 他的结论是,这剑一点不掺水,确是拼尽全力。 元十三限把手松开:“你再来。” 南宫羽可不会让王小石再来第二剑。 王小石刺他第一剑的时候,他看到元十三限头顶冒出准备出指夹剑的内心想法,所以才放心让王小石刺下来。 现在这波元十三限心中疑虑尽消,他也没必要再作牺牲替王小石博取奸相的信任了。 王小石的第二剑刺了空。 南宫羽已抓住奸相的脖子,把他从书桌前提起来:“好你个狗官,倒看看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傅宗书哇哇大叫。龙八和元十三限都没想到一个重伤的人能瞬间满血复活,还能瞬移擒住傅相。他们也都没把握能从南宫羽手下把人救出来。 南宫羽别的什么都不关心,就看王小石的表情。 王小石的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他的剑尖对准南宫羽:“傅相有事,你走不出相府。” 这等威胁南宫羽听过很多,从没一次生过效。 不过既然是王小石,南宫羽得配合一下,笑嘻嘻地说:“他要无事我就能走出去了?” “我敢保证,能。” 南宫羽一时猜不到王小石这么说的用意。他只听出来傅相对王小石还有用处,暂且不能随意将他宰了。 南宫羽把傅相丢到墙上,撞掉他四五颗牙齿权当解恨,随后大摇大摆地准备离开相府。 龙八好不气愤,调动他的双手双脚离体奔袭而来,要替主人杀掉南宫羽。 元十三限照旧背着手,王小石却出了手。他一剑闪过,毫不留情地隔断龙八的一根手指。 龙八的本体也会感到疼,发出一声惨叫,咬着牙大骂:“叛徒!” 王小石面无表情:“我既许他能走,他就必定能走。” 作者有话要说:嗷谢谢“墨烧成烬”的营养液*17~不小心过了十二点才更新,算12号的份啦。今天13号白天再更一章趴。 第37章 王小石把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理都拿捏得面面俱到。 元十三限多疑而好面子。他必定会钳住王小石刺向南宫羽的剑, 他也必定只会出手钳住一次。元十三限是大宗师,一次试得王小石的忠心,就不会出手再试第二次。 所以王小石的第一剑是致命杀招,第二剑就偏离半寸, 好避开南宫羽的要害。 王小石还算准傅相不喜欢唯唯诺诺的人。比起表面上的百依百顺, 坚持原则守信义, 更入奸相的法眼。 所以王小石承诺把南宫羽放走,他就一定要保南宫羽平安离开。不为旁的, 就为显示出他是个讲信用的人。 果然傅相和元十三限都没出手阻拦,王小石挡住龙八发出的数式, 南宫羽早就溜得不见人影。 龙八口中的“叛徒”“小人”犹且骂个不停。 傅相喊停动手的两人, 对王小石赞赏有加:“再给你一次刺杀的机会,你可能办到?” 王小石答得干脆:“能。” 傅宗书说:“你去杀了方才那人,将他的武功献于师父。” 傅宗书特别知道师父元十三限的心思。元十三限是个武痴, 南宫羽这身武功师父必定早就垂涎三尺。王小石杀得南宫羽也罢, 杀不得也罢, 傅宗书向师父表明忠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王小石的眼睛里看不出是拒绝还是答应, 他嘴上说的是“遵命”。 傅宗书阅人无数,提点方法:“你要杀掉南宫羽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王小石没说话,他的耳朵在听着傅相的教诲。 傅宗书接着道:“那小子冒死救你, 对你又不加设防。定然对你有意。” 王小石无光的眼中带了些光。他还是不发言,只听傅相说。 傅宗书阴阴地笑起来:“感情这东西最为麻木最是要命。你好生利用罢。” 傅宗书点到为止,元十三限笑道:“我看小师侄不知情为何物。” 傅宗书不是不知道这层, 笑意更浓:“正是因为他不知,所以才更能勾起南宫羽的兴趣。” 南宫羽对王小石的确很感兴趣。王小石酷酷的冷冷的,长相俊朗头脑又聪明,比起李坏不粘人, 比起无情不拘谨,比起楚留香、一点红、张无忌少去许多无谓的羁绊,这样的武侠最是拉风。 噢还有宫九。王小石比宫九可成熟多了。 宫九就像个孩子,围着被冻成冰雕天下第七转圈圈:“你能不能给点力?我的冰都化掉了你怎么把自己给冻上?” 宫九看到南宫羽过来很兴奋,唤南宫羽快把天下第七解开,他特别喜欢天下第七的冰封椎骨那种痛楚。 南宫羽把宫九和天下第七一齐带到神侯府的地牢,交待宫九:“你负责讯问他,看是谁指使他把陛下的‘白玉美人’给冻成冰的。” 看到天下第七的武功的那一瞬,南宫羽就想起无花偷走的那枚玉杯。酷暑当空能冻住玉杯保存里边的龙涎,没个精湛的内力是做不到的。京城当中像天下第七这等内力既高,又会施展冰术的,再无第二人。 也许从天下第七的身上,能找到白玉美人失窃案更多的线索。 宫九很满意这件差事,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 南宫羽走出地牢时正遇上捕快们抬进来个人。 那人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杂乱的头发盖住半边脸,余下的半边南宫羽一看就认得,那就是王小石。 押解的捕快说,这个刺客是相府派人擒住,特送到神侯府来处置的。 南宫羽心里不安。王小石怎么给打成这样送回神侯府?难不成他的卧底计划暴露了? 他打算先给王小石疗伤。 无情的轮椅跟在押解队伍的后边,这位天下第一的名捕告诫南宫羽:“世叔有命,这个刺客他要自己办,旁人不得插手。” 南宫羽看着面板里王小石的气血值在不断地往下掉,再这么掉下去过得个半时辰他就要死了。 南宫羽对无情说:“那好歹给他包扎一下,谁也禁不住流这么多的血。” 无情说:“他是亡命之徒,练的亡命之功,但凡有一丝气力就能越狱而走。不必管他。” 南宫羽没想到神侯府也给相府一般残忍,为了能够打进去一个卧底,不惜折磨自己人。这些伤痛搁宫九身上是快乐,搁王小石身上那得是多大的痛苦。 南宫羽看不下去:“我找世叔聊聊。” 无情拉住南宫羽的袖子:“你怎么那么紧张他?” “他是你师弟你不紧张他?” 无情正色道:“从他刺杀世叔的那一刻起,他已不是我师弟。” 神侯府的地牢里人多眼杂,南宫羽没法判断无情是不是在放烟雾弹。他不想打乱神侯府的计划,只好暂且忍住。 南宫羽一直没离开地牢。 他在等神侯府的苦肉计奏效。 他猜神侯府的计划是,故意放着王小石重伤不管,等相府的人来把王小石救回去。这样一来,相府就会觉得神侯府的确恨透此人,也就会把王小石当成自己人了。 在这之前,神侯府如若忍不住先救王小石,神侯府就输了这一阵。 这摆明一场拿王小石的性命来当赌注的局。 南宫羽是这场赌局里边看得最透的人。只有他的面板能显示王小石的血量。旁的不管神侯府还是相府,只能看着王小石的身体状态大致预估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一旦预估得不准,王小石便救不回来。 二更,无月。 王小石的血条只余下0.1%。 南宫羽赶紧去找诸葛神侯:“再不救人就来不及了。” 诸葛神侯是个夜猫子,大半夜还在品茶,不慌不忙悠闲自在地说:“年轻人要耐得住性子,此茶味醇,能喝到明天。” 南宫羽听出这话的意思,诸葛的判断是,王小石至少还能撑到明天。 可是面板的血量显示他只能再撑一刻。 南宫羽忙道:“世叔莫要再喝了。这茶再过一刻便会变味。” 诸葛神侯不紧不慢:“小子莫要诓你世叔。茶我喝了二十来年,变不变味比你清楚。” 南宫羽还待再劝。诸葛神侯抛出句:“再胡言乱语我可不许你喝我的茶了啊。” 诸葛神侯放下茶盏的那瞬,南宫羽突然领悟到什么。 难不成世叔的计划不是等相府的人来救王小石,而是让他去救王小石? 救王小石,就是背叛神侯府。 背叛神侯府,就有可能成为相府的人。 诸葛神侯的意思是让南宫羽也去当卧底。 诸葛掀开茶盏的盖儿,将茶送到嘴边:“茶凉了。” 看来他是知道王小石就要凉凉,催南宫羽快做决定。 南宫羽当然选择跟王小石一起卧底。 号称全京城守备最严密的神侯府地牢,南宫羽不到半刻钟就把它掀个底朝天。 王小石伤得很重,几乎就到鬼门关的边缘。南宫羽强奶几口挂上治疗术,也得躺上大半夜才能恢复。 南宫羽只能背着王小石暂且逃离京城。 王小石的心里浪潮翻涌。 他不知道神侯府派南宫羽卧底的计划。 他只知道相府打伤他送回神侯府的计划。 傅相的假设是,南宫羽对王小石有意,把重伤的王小石送回去,南宫羽必定相救。这样一来,南宫羽必然要同神侯府闹翻。 王小石尽管重伤被送回,他一点不相信这个假设。 现在他有些相信了。南宫羽真的为他闯了神侯府的地牢。 南宫羽的背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依凭感,在过去独来独往的十多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地安心过。 南宫羽看着王小石的好感星星从零到一。 任务没白接,少年没白救。 他的任务不是带着王小石亡命天涯,还得回去京城相府当卧底呢。 南宫羽在城西的城隍庙收住脚步。他的神奇背包里有顶小帐篷,放出来就能变成容纳二人入睡的大帐篷。他把王小石放到边上,待他养好了伤再做打算。 王小石的心里头有些不安。这股不安夹杂着抗拒,又似乎有些令人羞赧的期待。他有些害怕睡在旁边的南宫羽会做些什么,又悄悄想着能够做些什么会更好。元十三限说王小石不懂感情,他的确对此朦朦胧胧。 心里边的郁结遇着内伤的淤积,王小石忍不住连着咳嗽七八声。 南宫羽抚着他的胸口安慰说:“你放心养伤,有我呢。” 王小石不敢看南宫羽的眼睛。 他以为终究是要伤害南宫羽的。 他是个刺客,刺客没有家,也不需要有感情。要说真有什么感情,也许只留存一些不忍和仁义。 王小石在听了傅宗书的安排之后,立马想起二十来条应对策略。这些策略里哪怕最好的结果,也要将南宫羽打成重伤,送到元十三限面前。之后就趁元十三限吸取功力的时候,出剑将他杀掉。 可是即便如此,王小石还是要欺骗和出卖这个对他好的人。 事实上他已经出卖过南宫羽一次。就在相府里,就在南宫羽不加设防地向他露出破绽的时候,他刺了南宫羽一剑。 那时他只当南宫羽是个路人。乃至于后来答应替傅相刺杀南宫羽,他仍当南宫羽是个路人。 只当现在发现南宫羽对他真的好,从前的种种事情才变作愧疚。他有些后悔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剪除奸相斩杀佞臣是他信奉的大义,可是为了大义伤害对他好的人就一丁点错都没有吗? 王小石感到无助和迷茫。 眼下上得这条船,他已回不了头。 元十三限的弟子已在城隍庙寻到两人踪迹:“师父请二位移步水月庄。” 第38章 无情每每看到月亮都会想起水月庄, 以及被引到水月庄去的南宫羽。 南宫羽还好不好?他会不会受气?元十三限会不会虐待他?世叔为何非要让南宫羽去当卧底不可? 无情越想越难受。若非他腿有残疾,应该是他去干这个苦活才是。 神侯府的眼线遍布水月庄,水月庄的眼线也安插进神侯府。因此南宫羽充当卧底之事无情谁也不能说,白天给府中捕快下达命令时不得不违心地吆喝:“王小石和南宫羽, 格杀勿论。” 他连碰碰南宫羽的手都小心翼翼, 怎么舍得杀他。 可官场就是官场, 他终究不能抽离其中。 无情还有件事特头疼。 每当他看月亮的时候,李坏总挡住他的月亮。 月下总有枚飞刀朝他射来。小李飞刀, 例无虚发,这飞刀总会稳稳当当地穿透无情的发髻, 把他打理得整洁干净的发型弄成一头鸡窝。 李坏发出这刀前总会问:“你撤不撤追杀令?” 无情只能答:“不可能。” 李坏威胁他:“那我只好让你先死。” 无情很有自信:“杀了我他的处境更糟。” 于是李坏的刀只打散无情的发。再然后, 李坏踩着月色离去,无情枕着月色入睡。 下半夜无情要迎来第二个闹腾的客人。 宫九。 宫九潜入无情的房间总是悄无声息。有时是三更,有时是四更。无情每次只在宫九摇他的时候才醒来。 要是宫九有心害他, 他绝没机会醒来。 宫九并没有害他的意思, 宫九甚至猜到南宫羽是去当卧底。每夜宫九来找无情只为一件事:“阿羽什么时候回来?” 隔墙有耳, 无情只能这么回答:“他不会一直逍遥法外。” 宫九听破不说破:“我难受。” “你为什么难受?” “身子痒。”宫九往无情床前盘腿坐下, “阿羽没回来之前我都来烦你,你要受不得烦就狠狠打我吧。” 无情性子不残暴,他不打人只睡觉。 宫九就在他床前唱歌, 比院里打鸣的公鸡还要嘹亮。 无情叫苦不迭。如果上天给他一次机会,那天王小石刺杀世叔的时候,他一定带南宫羽躲得远远的。 南宫羽跟王小石已到了淮水边上。 要取得元十三限和傅宗书的信任不容易, 得在江湖上干些坏事当投名状才是。 说白了就是让你手上沾血。两手清白的人傅相决计信不过。等你满手血污为武林同道所不弃,你唯一的去处只能是相府。 南宫羽有经天纬地之才,元十三限断不能埋没这柄利刃。 水月庄里元宗师背手而立:“当上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你们才有资格跟我说话。” 金风细雨楼是盘踞京城的江湖大帮, 上至邢部长官下至街头小贩,没有人不识得金风细雨楼的赫赫威名,没有人敢不买金风细雨楼的账。 相府早就想把金风细雨楼收为己用。 楼主苏梦枕是个不肯攀龙附凤的刚正人士。相府派去招安的说客每次不是莫名暴毙,就是离奇失踪。 此番南宫羽不当说客当细作。 元十三限交待:“三日后的午时,淮水边上再来镇,苏梦枕必有劫难。” 南宫羽口气很大:“他没有劫难我也能对付他。” 元十三限说:“不,你们去帮他。救下苏梦枕,打入金风细雨楼,等你成为二把手再送他一刀,整个帮派就是我们的。” 相爷和元宗师都是人精。杀一人与降一帮,他们总愿选择后者。 南宫羽跟王小石就在淮水边上埋伏,等了三天。 王小石身上的伤已彻底痊愈,心里的伤怕是永远好不了。 元十三限从来没有给他下过不杀南宫羽的命令。 也就是说,这是个局中局。一面利用南宫羽收伏金风细雨楼,另一面利用王小石把南宫羽杀掉夺取他的武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是横扫一切的苍鹰。 苏梦枕也以为他是黄雀。 他来到淮水边上的苦水铺,只为能捉住出卖金风细雨楼的叛徒。 要单是寻常叛徒绝不至叫楼主大驾光临。背叛苏梦枕的是他身边的六大亲信之一,素日里看起来胆子最小的亲信——古董。 他被绳索捆在地上,呜呼哀嚎。 王小石把目光锁定在捆住古董的男子身上,那也是苏梦枕的六大亲信之一,他的名字是花无错。 王小石轻轻道句“可惜”。 南宫羽问他可惜什么。 王小石打自当上刺客以来很少说话,对南宫羽也是言简意赅:“两个叛徒。” 花无错也是叛徒。从背后看,他捆住古董的绳子没打死结。 六大亲信,两个叛徒。苏梦枕非但可惜,而且可怜。他的可怜源于他的心大。他只带花无错一人前来。但要两个叛徒联起手来,苏梦枕怕要吃上一番苦头。 苏梦枕的危险还不止这些。 南宫羽发现面板里出现个新人物,豆子婆婆。 谁能想到在苦水铺外烧开水的老婆婆也是个高手。她身上披着件看似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毯子,实则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命□□”。但要给毯子上边的细毛扫上一扫,浑身都要溃烂。 豆子婆婆拎着开水走入铺内的时候,南宫羽发觉已有四百余名禁卫军持弩包抄而来。 一个苏梦枕,三个要杀他的高手,还有四百围攻的禁卫军。 南宫羽不由感叹奸相舍得下本。 禁卫军受相府调配,派禁卫军来杀苏梦枕,再叫南宫羽去救苏梦枕,这就把南宫羽和相府摘得干干净净,日后更易博取苏梦枕的信任。 同金风细雨楼十数万的帮众相比,折损三个高手和四百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南宫羽已经做好出去揍人的准备。 王小石拉住他:“不必救。” 南宫羽奇道:“你想苏梦枕死,然后直接瓦解金风细雨楼?” 南宫羽是不会同意这个方案的。哪怕要取信相府,他也不愿把无辜的人害死。 王小石拉开左边的衣襟:“苏梦枕不需要你救。” 他的左侧心口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那是苏梦枕的刀留下的。 王小石武功很高,可苏梦枕既能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刀疤,可见苏梦枕武功更高。 南宫羽悄悄弹了声琴,再把手伸到王小石的胸口处,就把那道伤疤给揭了下来。 王小石的胸膛再度变得光洁而富有弹性。 南宫羽的举动太不同寻常,叫王小石脑门微微发热。他下意识退后两步,把衣服裹紧,生怕再给南宫羽看着摸着。 那头围攻苏梦枕的行动已经开展。 佯装倒地的古董跃然而起,他的袖子里领口间共计射出二十五枚暗器,朝着苏梦枕腿上二十五个要穴疾打而去。 另一侧的花无错同时反水,他的武器是三枚见血封喉的毫毛针。 与此同时看起来路都走不稳的豆子婆婆祭起无命□□,朝苏梦枕头上笼罩而来。 苏梦枕的头上,身上,腿上三路同时受害,窗外的四百□□已经搭好对准了他。 王小石一声不吭地看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 他在计算。如果苏梦枕还是同他交手那个苏梦枕,他的腿上会中上一钉。 苏梦枕的一条腿屈膝软下半跪在地,对面那三人已是整个仰面横倒。苏梦枕还能勉力站起来,那三人已永远起不来了。 他们死于苏梦枕袖间亮出的刀。刀口沾着三人的血,把绯红的刀身染得更红。这便是苏梦枕的成名绝技,红袖刀。 南宫羽随手拍拍王小石的胸口:“你能从这刀里活下来也够厉害。” 王小石又退后几步。他害怕南宫羽摸他。 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在四百弩手的箭阵里全身而退。 更何况是抱着一条伤腿的苏梦枕。 他付出的代价是腰间和各中两箭,腿上被暗器打中的地方再中一箭。 他手中的红袖刀更红。 沾了四百人血的红。 血水从刀刃滴到宝蓝色的靴尖,这靴子一滑,苏梦枕就倒在地上。 王小石没有完全算对。 世事就是那么巧合,苏梦枕腿上被暗器打中的伤口再中一箭,本来封住的经脉给冲击打通,暗器的毒立马从他腿上扩散开来,苏梦枕就倒了下去。 王小石忙对南宫羽道:“救他!” 南宫羽已经出手相救。 王小石想了想又阻止南宫羽:“解毒保命,其余不救。” 南宫羽回头看一眼这个冷静得可怕的少年,心里涌起股寒意。保住苏梦枕的命又不彻底治好他的伤,就是让苏梦枕不得不承他们的恩惠,不得不依赖他们。 能想出这样主意的王小石,心里头该不会住着魔鬼。 王小石这个主意是最近几天才想出来的。他受伤的时候喜欢上南宫羽,所以他想苏梦枕受伤的时候没准也会喜欢上他们。 他特别害怕南宫羽猜到他的心思,沉默寡言的他难得啰嗦一句:“他身上至少有七种病,你救不过来。” 王小石说得不对,或者王小石听来的传闻不对。南宫羽的面板分明显示,苏梦枕身上有九种病,单单哪一种放在寻常大夫处都是不治之症。他身具九种非但能活下来,还能练就绝世武功,简直就是奇迹。 南宫羽不治病也不治伤,只挂个治疗效果让苏梦枕续着命。这时候治好苏梦枕的病,他的卧底也不用玩了。 王小石开始按照元十三限的计划走:“把他送回金风细雨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蘑菇”的地雷*1,“墨烧成烬”营养液*2,“蚊香不防蚊”营养液*1。爱你们噢~ 晚上再更一章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第39章 沿河的小路上一辆驴车缓缓走着。驴车背后的木板上驮着苏梦枕, 前边的赶车位置坐着南宫羽和王小石。 王小石忍不住偷看南宫羽的小行囊。 那么小的行囊是怎么变出这么大一辆车来的? 南宫羽嘴里叼根草,手上提条大紫苜。驴儿看着悬在它头顶的紫苜,馋得口水直流一个劲儿往前冲,驴车就这样被开动起来。 阳光明媚, 苏梦枕染血的白衣格外显眼。眼看差不多要进城, 南宫羽忙唤王小石拿些草给他盖上, 免得城门口的士兵以为谋财害命。 苏梦枕已经醒转。 他的脸色无血。倒不是因为方才大量失血,素日里他就是这副病公子的模样。可他一旦笑起来, 还是和夏天的风一样叫人感到清爽。 苏梦枕道:“承蒙两位搭救。” 王小石作个揖:“不客气,举手之劳。阁下可是金风细雨楼苏楼主?” 王小石毕竟心眼足。与其装作不认识, 不若挑明显得真诚。 苏梦枕也是个真诚的人:“不错。两位朋友从何而来?” “在下王小石, 燕山人氏,初来京城不久。” 王小石是有一说一没有撒谎。一来他的确初来京城没什么名头,二来神侯府的通缉令里也不曾提及他的名字。王小石报真名假名, 那是无妨的。 南宫羽可不一样。他曾利用上皇帝身的机会给自己颁个“御前第一神捕”的头衔, 如今已是声名大噪。这么个大人物反出神侯府, 早就成为京城中的大事件。 南宫羽只好报假名:“宫南羽, 嗯,我从大漠来。” 南宫羽才去的大沙漠,随口编一个。 这么一编还撞上苏梦枕认识的人:“敢问阁下同神水宫特使宫南燕是何干系?” 两个人名字相似仿佛同出一族, 又都来自北漠,难怪叫人联想到一块儿。 南宫羽不认识什么神水宫特使,只好搪塞道:“我的名字是家父所起, 家父不曾提起此人。” 苏梦枕也不多问,再三拜谢两人救命之恩。言得几句道:“苏某俗事缠身,两位不必再送。来日定当重谢。” 苏梦枕不是过河拆桥被救完就说再见的负心人。他急着请两人离开,是感受到周遭的杀气。 这股杀气比起苦水铺里的更甚。相府的杀手要杀他是奉命行事, 这里的人要杀他是为扬名立万。 他们来自金风细雨楼的死对头“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不是杀手组织,他们还讲江湖道义。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人他们尽量不牵连,他们给足时间让苏梦枕把两个不相干系的人劝走。 江湖事,江湖了。不是江湖人,不问江湖事。 王小石就是特意来趟江湖浑水的。他对苏梦枕道:“苏大哥,小石仰慕金风细雨楼已久,特来投靠。”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夏日似火的热情,苏梦枕不觉得他是装的。 苏梦枕劝他:“王兄弟,此刻不是加入的时候。” 王小石说:“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我还加入做什么?” 苏梦枕被他打动,越是这样他越舍不得新结交的朋友替他去死,他指着南宫羽再劝王小石:“不若你先安置你的朋友再来找我如何?” 被点名的南宫羽举手:“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跟定他。” 本来只是逢场作戏的玩笑话,愣说得王小石额头发烫。他心里偷偷想着,这话要是真的,那该多好。 苏梦枕劝不动两人,只好留下他们。苏梦枕运足中气,对着前方的旷野高声唤道:“狄飞惊,你出来罢。” 王小石只知前方有六分半堂的人埋伏,不知来的竟是大堂主狄飞惊。 低首神龙,狄飞惊。 说起来狄飞惊跟苏梦枕一样先天不足。苏梦枕是带病,狄飞惊是带伤。狄飞惊的颈骨自小就被外力折断,从此他只能缩着脖子低着头,也就有了“低首神龙”这个称号。 像他这般先天不足的人能成为六分半堂第二把交椅,身上的本事自非一般。 经历相同的苏梦枕对这位敌人总是惺惺相惜。此人现身,他一不亮刀二不设防,跳下驴车冲他信步走去。 狄飞惊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他的身后跟着六分半堂的三大高手,还有数百名精英护卫。 上前的只有狄飞惊一人。如同苏梦枕相信狄飞惊不会偷袭,狄飞惊也相信苏梦枕不会偷袭。他们二人都是帮里的主事人,任凭谁杀了谁,帮战定会一触即发。他们二人谁也不愿看到失控的局面。 他们是来谈判的。 谈判的内容没什么藏着掖着。近日朝廷已露了对两个帮会的杀意,两边如果再不联合,便要被各个击破。 谈联合从来不是件容易的是。分则二,合为一。这个一哥谁来做很成问题。 苏梦枕道:“你该知道我的答案。” 苏梦枕的答案就是他自个儿当老大。 狄飞惊也很实诚:“雷损也是这个答案。”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绝不甘心一哥落到苏梦枕手里。 只一句话谈判就结束了。 苏梦枕自然而然想到第二种解决方案:“谈不拢只好开战。” 狄飞惊说:“不错。越快越好。赶在朝廷腾出手来之前决出胜负。” 苏梦枕笑了:“于是你现在就集结人手来杀我。” 狄飞惊缓缓地说:“依照惯例,翌日开战。我在此地等你一日。” 苏梦枕倒佩服狄飞惊的做法。今天不开战,只围住他不许他走,等到明日再合而歼之,也不算违背江湖道义。 可苏梦枕既然能看破这层,他已早有准备。 他对狄飞惊说:“明日我的人也到了。” 狄飞惊不紧不慢:“那还是等明日,我不做破坏规矩的事。” 六分半堂的数百号人已结好阵势,将苏梦枕困在阵里。 南宫羽看这阵松松垮垮平平无奇,随手就能破。至于六分半堂的什么高手,怕还没有给傅相看门的天下第七强。 他向苏梦枕请缨:“让我把他们放倒吧。” 王小石不同意:“既是明日开战,就得等到明日。” 苏梦枕也说:“该当守信。” 南宫羽只好听他们的等明日。他从神奇背囊取出他的帐篷,今晚帐篷就是三个人的家。 苏梦枕识趣地说:“两位兄弟早些休息,我夜里睡不着,喜欢数星星。” 王小石没说什么,他私心也是不愿苏梦枕进帐篷的。 只有南宫羽不解风情:“你一个病人晚上不睡觉瞎晃悠什么?” “我的病是好不了的。”苏梦枕惨白的脸在月下更白,瞧着叫人心疼,他自己总还想着旁人:“宫兄弟看狄飞惊的脖颈可有治好的希望?” 南宫羽连无名失明二十年的眼睛都能治,更何况狄飞惊被折断的脖颈。 他只不懂为何要去治。治好了狄飞惊会感激地带人离开么? 苏梦枕的回答是:“不会。该打的总要打。” “那我不给他治。”南宫羽的理由倒不是小气:“治好了明天没准又给打折。” 苏梦枕咧开嘴笑:“宫兄弟看起来武功极高。” 南宫羽以为夸夸王小石能刷好感:“小石的武功啊,那叫惊天地泣鬼神,他一个人能挑六分半堂一堂人。” 奈何王小石不爱开玩笑:“你说得太过头。敢问苏大哥,明日可真有援兵前来?” “或许有或许没有,世事无常,我不能都把握。”苏梦枕说:“今夜还未开战,王兄弟要离开还来得及。” 王小石往篝火里丢些柴枝:“不退。你我二人联手,有无援军不甚所谓。” 南宫羽看他两人还挺默契,有意成人之美,道:“你们两个要打架的早些休息吧,我这还有一顶小的,我睡小的去。” 言毕钻进新拿出来的小帐篷里,余下王小石和苏梦枕相顾无言。 公鸡打鸣三声即为天亮,天一亮帮战就要打响。 王小石的剑,苏梦枕的刀,在公鸡就要打鸣的前几刻已经备好。 六分半堂的人马比他们还要紧张,大半夜的已然备好雷火石油机关等物事。他们都知道明日要对付的是苏梦枕,是一人一刀可敌千人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 狄飞惊趁着公鸡未鸣为苏梦枕掷过去一坛酒:“但愿来世还能一起喝酒。” 苏梦枕接过酒坛。他身上的病本不该多喝,但想这或是最后一次,索性放开了喝。这个点援兵还不至,那就是没有援兵。 苏梦枕喝到一半将酒坛递给王小石:“你当真不要退帮?” 王小石接过酒坛一饮而尽。 话都在酒里,王小石没有说话。苏梦枕道:“苏某有幸,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王小石已喊出来:“大哥。” 苏梦枕又说:“可惜你把酒喝得太快,不留些给宫南羽。” 鸡鸣一声,南宫羽已来不及同他们结为兄弟。 鸡鸣二声,刀出鞘,箭上膛。 这只鸡没有第三声。 人们只看到南宫羽的帐篷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提着鸡脖子晃悠几下,可怜的鸡被吓得傻掉,放到地上已噤若寒蝉。 南宫羽没露脸,只有哈欠声:“再睡一会儿才起来打架。” 所有的人俱像被雨水浇透般浑身湿漉。 出汗是因为紧张开打,哪怕突然鸡不叫人不打,他们还是紧张。 尤其六分半堂的人最为紧张,连一向沉稳的狄飞惊也冒出一声冷汗。 这只鸡叫第二声时还远在远处的山间。 就这一声之间,它竟给南宫羽抓在手里掐了脖子,从此不能发声。 倘若南宫羽抓的不是鸡而是人? 狄飞惊真的惊了。他眼中的南宫羽是鬼,是神,是他们不可企及的存在。 今天有这个人护着苏梦枕,六分半堂绝无胜算。 狄飞惊下令众人撤退,对苏梦枕道:“六分半堂算输一阵,改日定来讨教。”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感谢“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以及所有支持正版订阅的小伙伴。 接档新文求一波预收趴。 《穿越成学渣同桌的剑灵》专栏置顶可见。文案: 有的人白天努力学习当学霸,晚上穿越成小说里的废柴剑灵。 叶琛表示完全不方。身为作者,他知道自己马上会被男主解除封印,飞升天下第一剑。 不料迎取他的竟然是从小学一路同桌到高中的竹马江小北。 因为老惹叶琛生气,所以被拿来凑炮灰名字的学渣江小北! 江小北:“剑灵老弟,你身上的封印到底怎么解开?” 叶琛:“请全文背诵《出师表》。” 江小北:“打扰了,告辞。” 直到某天江小北发现叶琛的小说换了个新设定。 江小北把同桌按在墙角:“明明亲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瞎背那么多文言文。” 叶琛:“你白天亲我顶个半毛钱用啊混蛋!” 白天校园文,晚上轻玄幻。 竹马双向。 为同桌操碎了心的学神受 X 放荡不羁痴心护妻的校霸攻。 第40章 南宫羽的武功叫人惊愕。惊到苏梦枕硬生生把挂在嘴边说要结拜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江湖中人谈结拜, 要么找武功比自己弱的,要么找差不多的,断没有腆着脸找比自己强的人做兄弟。苏梦枕只好谢过南宫羽的退敌之恩,万不敢高攀于他。 南宫羽不明白这么个规矩, 躺在帐篷里有些不爽。 苏梦枕逮着王小石就结拜, 跟他话都不说。说他对王小石没有非分之想骗鬼呢。 南宫羽懒得起床当电灯泡, 继续睡他的觉。 外边的人就不叫人好好补觉。六分半堂的人马嘈杂方才远去,西边的山上又下来一队人马。是金风细雨楼的援兵, 人数比起六分半堂只多不少。领头那位正是金风细雨楼赫赫有名的二当家,白愁飞。 白愁飞看来与王小石差不多年纪, 比起苏梦枕自然显得年轻。他并无苏梦枕病恹恹的药罐子气, 也没有王小石阴沉沉的刺客味,他是个极为豪爽开朗的人,嗓门大得能把南宫羽从帐篷里闹醒。 白愁飞向苏梦枕请罪:“我在山上遇着狄飞惊的伏兵迟来许久, 请大哥恕罪。” 白愁飞也是苏梦枕的结义兄弟。苏梦枕待自家兄弟极好, 把他扶起来, 介绍王小石给他认识。又指着南宫羽的帐篷, 历数南宫羽如何退敌的事迹。 白愁飞大喜:“咱们帮中正缺一位文武双全的军师,我看宫大侠可当此任。” 苏梦枕笑道:“你若能说服宫兄入我楼,晚上我定与你喝上一壶。” 白愁飞说着就要去帐篷游说南宫羽。 王小石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用游说, 也不必入帮,他总是跟着我的。” 白愁飞从王小石的话里闻到股野兽圈定猎物的味道,这时候他要是敢闯进南宫羽的帐篷, 王小石手中的剑是不答应的。 王小石这头野兽只是说说而已。王小石也没有把握南宫羽会不会跟着他。他倒想南宫羽不跟着他,这样他就不必再胡思乱想,专心干刺客的行当了。 南宫羽还是收起帐篷出来。 作为一名职业的摸宠达人,他总是以攻略对象为先的。 不过这只限于好感到达五星之前。王小石的自大都记在南宫羽的小本本上。等刷满好感, 非要虐他一把不可。 王小石的好感涨到二星,南宫羽很高兴。 他跟上金风细雨楼的车队,回到他们的帮派本营。 金风细雨楼在外城南边有方大宅子,宅子里伫立着四座高楼,各自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名。四座楼看着一样高,叫人看不出那一座才是“金风细雨楼”。 白愁飞有意跟南宫羽套近乎:“苏大哥就是金风细雨楼,他在,金风细雨楼便不会倒。” 南宫羽同他打趣:“你把这秘密告诉我,不怕我倒了你们的楼?” 白愁飞指着王小石:“你跟小石相好,小石是我们的兄弟,你也是我们的兄弟。” 南宫羽对白愁飞印象不错,总算有人来认他当兄弟了。 白愁飞亲自为南宫羽和王小石二人安排房间。被褥蚊帐,茶具茶叶,就连地上少了夜壶都关心,可谓无微不至。 王小石过意不去:“小弟可有什么能帮上白二哥的?” “你吃好住好,就算帮我的忙。”白愁飞应他:“咱们都是把头系在裤腰带上的人,同仇敌忾是应该的。” 王小石想到自己来到金风细雨楼是专门对付大哥二哥,心里不免又浮起阵阵愧疚。他的愧疚无人可说,也只有同来卧底的南宫羽能听他说几句。 王小石再三确认四周无人,才把话匣子打开:“你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义?” 南宫羽坐在窗边的栏杆边,抬头对着月亮,影子长长地拖到王小石的脚边。 他没有回答。 王小石不期待什么回答,他只是想找个人诉说。 “杀一人可救天下,可为杀此人需先杀成千上百之人。换你怎么选?” 南宫羽依旧没有回答。沉默的背影更叫王小石觉得他深不可测。 南宫羽早就不在那里了,他的灵魂穿出身体,在偌大的金风细雨楼里刺探情报。 他先到苏梦枕的书房。 伺候苏梦枕的是个又聋又盲的老仆人。耳不能听,目不能视,这样的仆人最为可靠。 于是苏梦枕同人商议事情从不在意老仆在场。 站在苏梦枕书桌前的是金风细雨楼枢密库的掌事杨无邪。简单来说,就是帮里的情报头子。 早在神侯府办差时,南宫羽就听说金风细雨楼的情报网堪称江湖一绝。江湖上极少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苏梦枕问杨无邪:“王小石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无邪手里有王小石的卷宗:“他是天衣居士的徒弟,也就是诸葛神侯的师侄。前些日子刺杀神侯未遂,转投相府,又被相府遣返……” 苏梦枕平静地说:“这些我知道。” 在旁替苏梦枕倒茶的南宫羽一惊,他竟然知道。他知道还认王小石当兄弟。 杨无邪也有同样的疑惑:“公子既知道为何还要与他结拜。” 苏梦枕只说:“我看得出他不是个坏人。” 杨无邪便不再说下去。又报告起另一件事:“卷宗里并无叫宫南羽的,只有南宫羽。” 苏梦枕几乎倒背如流:“御前第一神捕,为救王小石叛出神侯府的南宫羽。” 南宫羽和王小石都混进金风细雨楼,叫杨无邪无比担忧。 苏梦枕却道:“你回去罢,我都了解了。” 杨无邪方下楼,苏梦枕就对他的盲哑仆人说:“我找杨无邪来,是专程说与你听的。” 南宫羽又暴露了。这是除了李坏之外,第二个能识破他魂穿伪装的人。 南宫羽也不必再掩饰:“你怎么知道是我?” “第一,你若不来,便不是我们卷宗里的那个南宫羽。第二,刘老伯可没你那么轻盈的腿脚。” 南宫羽武功太好,想装得步履蹒跚反而是个大挑战。 南宫羽道:“我们过来对你没有恶意。” “此刻没有恶意也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没有恶意,二是你们想要金风细雨楼。” 南宫羽第一次感到苏梦枕不好对付。他太聪明,想得太细,把所有的可能都盘算在内。要真从他手里拿下金风细雨楼,不是件容易的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苏梦枕打他不过,南宫羽索性把话说开:“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苏梦枕道:“小石是我三弟,我自不会对付。你是他的人,我自也不会对付。” “你不怕我们是第二种情形?”南宫羽说的是夺去金风细雨楼的情形。 苏梦枕面不改色:“你们当楼主,与我当楼主并无两异。” “我们若是投靠了傅相呢?” 苏梦枕说得很肯定:“你们永远不可能投靠傅宗书,傅宗书也永远不可能用你们。” 南宫羽看着眼前这个身子单薄的人,他穿一身白衣愈发显得单薄,他还时不时对着拳心咳嗽几声,仿佛大限已到。可就这么一个人,比南宫羽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通透。 可惜名侠录上没有他的位置,否则南宫羽定要把他收了不可。 如今南宫羽只能跟他说:“事成之后,我定治好你的病。” 桌上的灯映着苏梦枕苍白的脸:“但愿事能成。” 南宫羽并不知道王小石要成什么事,苏梦枕却知道。要知道神侯府不单有相府的细作,也有金风细雨楼的细作。 探完苏梦枕的底儿,南宫羽又去探白愁飞的底。 说来凑巧,白愁飞也把杨无邪叫来问话。 打听的事跟苏梦枕也一模一样。无非就是王小石是什么人,宫南羽又是什么人。 杨无邪把回答苏梦枕的那些话照着念一遍,只多嘴一句:“也不知公子怎么想的,竟让他二人留下来。” 白愁飞的眼睛里闪烁些锋芒:“果然……” “果然如何?” 白愁飞敛起锋芒:“果然大哥是个重情义之人。杨掌事你切记莫要外传他二人的来历,免得帮里人心不稳。” 杨无邪拍胸脯保证:“我的嘴最严。” 白愁飞送走杨无邪,自个儿在屋里寻得几坛好酒,打算同新来的王小石还有南宫羽交心畅谈。 南宫羽觉着白愁飞也同苏梦枕一样是个好人,早做好酒席间与他挑明的准备。 白愁飞的酒可不好喝。酒未入杯,已有飞镖将酒坛子打破。十来名黑衣人从四个方向洒下铁索,将饮酒三人的逃跑路径彻底锁住。 白愁飞仿佛知道那群人专来找他麻烦,道句:“既是我们的私事,不该打扰三弟。” 领头的黑衣人说:“正是。请吧。” 白愁飞纵身一跃,将十来名杀手引到另外的屋檐上。 王小石急忙拔剑想给他二哥助拳。 南宫羽按住他的手:“这些人不为对付你我而来,他们的目标只有白愁飞。堂堂金风细雨楼的地界有行刺之事,还要杀的二楼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谁的默许。” 王小石听罢南宫羽的判断脱口而出:“你说的莫非是苏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 今天依旧有二更。 第41章 金风细雨楼看似没什么人巡防, 实则比大内皇宫还要难进。两年前奸相傅宗书曾委派十六名顶尖高手到楼中暗杀苏梦枕,结果第二天清早十六枚人头齐齐挂在相府门外的墙头。 这便是金风细雨楼的厉害。如此厉害的金风细雨楼,怎会容许十多名刺客来取白愁飞的命? 答案呼之欲出。刺客背后的主使正是金风细雨楼的主人,正是苏梦枕本人。 王小石看着白愁飞。 他觉得白愁飞一定很难过。被最亲近的好兄弟出卖是最最令人伤感的事情。 兴许这股难过劲儿也被拿来当作杀人的筹码。白愁飞一旦难过, 他的心思恐要分掉一部分, 他在对招时难免要落于下风。 王小石不能坐视不理。 他太容易受感情支配, 不算一个合格的细作。只为着心头一时义愤,手中的剑已迎风而舞。 这柄剑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剑柄弯如半月, 剑身柔胜蝉丝,剑名唤作“挽留”。 情深义重, 不舍不离, 故名挽留。 这把剑叫做挽留还有一层意思。剑锋所至,敌手走都走不得。 王小石的剑一出,白愁飞立马转为优势。王小石的剑留住敌人, 白愁飞的指法便一指一命, 十多名杀手登时暴毙。 待杀得只剩一人王小石大喝:“留活口。” 白愁飞没有留。他的惊神指准确无误地点中来人肋下三寸的死穴, 刺客暴毙而亡。 王小石看着白愁飞, 白愁飞看着王小石。 眼神交错之间王小石已领悟对方的心意。纵使苏梦枕要杀白愁飞,白愁飞仍旧选择隐忍。苏梦枕就是金风细雨楼,去讨伐苏梦枕就是把整座金风细雨楼弃之不顾。 白愁飞笑着拍王小石的肩膀:“哎, 给外边几个毛贼打扰咱们喝酒的雅兴。” 此事就这么盖棺定论,王小石也就不再多提。 南宫羽还要多说几句:“我总觉得苏梦枕不是这般的人。” “你对苏梦枕了解多少?你怎知他不是这样的人?” 王小石只相信眼前的事实。除了苏梦枕,他想不出谁还有把刺客放进来杀白愁飞的本事。 南宫羽不了解苏梦枕, 他只觉得方才在书房与他交谈的苏梦枕豁达而正派,就算他想杀白愁飞,也不至于使出□□的手段。 可是王小石说得也对,苏梦枕不答应, 谁能把刺客放进金风细雨楼? 金风细雨楼号称手握天下情报,南宫羽倒要看看他知不知道自家的底细。 南宫羽对王小石道:“你把杨无邪请来问问。” 王小石说:“金风细雨楼的情报头子不会轻易听我调遣。” 南宫羽不这么想:“白愁飞叫他他都肯来,你是苏梦枕的三弟,他也一定来。” 杨无邪应约而来,待着王小石与待着白愁飞一般客气。 王小石不谈今夜刺客之事,只问:“我二哥近日是否常遭人暗算?” 杨无邪许多事情记在脑子里,他的脑子比卷宗还可信,他答道:“白二哥近半个月共遭二十二次暗算。” 王小石很精明,金风细雨楼是苏梦枕的金风细雨楼,他当然不会蠢到直接问杨无邪都是谁暗算的白愁飞。 他换个问法:“这些事里查不出幕后主使的有几桩?” 杨无邪说:“算上今夜,共有三桩。” 看来今夜的暗算也已经记录在案。金风细雨的情报果然迅捷。 王小石知道,他今晚与杨无邪说的,定会给苏梦枕知道。 于是他说:“事不过三,我定保证没有第四桩。” 王小石当然知道将来还有第四桩、第五桩,他这么说无非告诉苏梦枕,他站着白愁飞那边。 杨无邪离开前也说:“但愿没有第四桩。” 南宫羽等杨无邪走后问王小石:“你是不是忘了来这儿的任务是什么?” 王小石道:“没忘。让他们两大当家斗起来也是好的。” 南宫羽总觉得王小石口是心非。他并不想让苏梦枕和白愁飞斗起来,他更想保护白愁飞。人一旦动情,理智就会变弱,许多事情就会视而不见。 比如说,刺客为什么偏要选三人共饮的时刻行凶? 白愁飞从朱雀楼的十三楼下来,走到王小石住的玄武楼的第七层,少数也得一刻钟。这一刻钟他都一个人,为何不待这一刻钟动手呢? 又比如,白愁飞把所有刺客都杀光,只是为了保护苏梦枕吗? 甚至于那日在淮水边上的救援行动,他真的是因为六分半堂的伏击才姗姗来迟的吗? 南宫羽觉着白愁飞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不管简单不简单,大家见面议事总是简简单单一团和气。 杨无邪报告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个神秘的组织,号称“迷天七圣”。不知怎地一夜之间将六分半堂的地盘吃掉将近三成。 白愁飞道:“连杨掌事都‘不知怎地’,可见迷天七圣本事不小。我跟这七个人比谁更胜一筹。” 杨无邪摇着头:“迷天七圣不是七个人,是一个叫关七的人。二公子制不住他。” 苏梦枕不避讳往事:“昔日我与雷损、狄飞惊联手,外加双方五百精英,尚不能敌。” 王小石奇道:“既然打不过,苏大哥是怎么度过那一劫的。” 苏梦枕说:“是雷。若非当时天雷击中关七,我定不能坐在此处和你说话。” 杨无邪接着道:“这正是‘不知怎地’的缘故。按理说关七三年前遭了雷,该武功尽失才对,他怎么会回来,事先还一点征兆都没有。” 白愁飞问:“六分半堂那边怎么说?是否还要联手抗敌?” 杨无邪应道:“那边没有消息。我们与他已然开战,不可能再联起手来。我听说六分半堂打算独自组织人手对付关七。” 苏梦枕发话了:“唇亡齿寒。当初既然两帮一齐对付的关七,他要报仇咱们也脱不了干系。六分半堂这个帮不帮也得帮。” 白愁飞很积极:“昔日是大哥出手,今日就让愁飞代劳。” 苏梦枕看向王小石:“此事三弟可有把握?” 王小石的武功与白愁飞不过伯仲之间,比起苏梦枕要差上一截。苏梦枕问的不是王小石,而是王小石身边打哈欠的南宫羽。 王小石对南宫羽挺有信心,可他对苏梦枕不甚信任。 他出去对付关七,没准苏梦枕就在里头对付白愁飞。王小石实在不希望看到白愁飞死去。 他对苏梦枕说:“还是二哥与我一道前去为好。” 苏梦枕想了下:“也好。” “三弟懂我心思。”在讨伐迷天七圣的路上白愁飞很感激王小石,又叹口气:“如此长远下去也不是办法。” 王小石沉默。他也没有办法。 白愁飞道:“倒也不怪他,任谁坐在那个位置难免会多想。异位而处,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王小石依旧沉默。可这时他想的是,若是他坐到那个位置,一定不会这么做。 再说回头,他从一开始到金风细雨楼来,可不就是为了坐苏梦枕那个位置的吗? 白愁飞有意无意的话语,叫王小石记起他的“初心”。 白愁飞又道:“起初我未叫上三弟,只怕三弟重蹈我的覆辙。你切莫放到心里去。” 王小石反问:“重蹈什么覆辙?” 白愁飞只在他耳边说四个字:“功高盖主。” 三个人已经走到迷天七圣占领的凌风寨。 凌风寨是北城门外的一座矮山,易守难攻,适合屯粮。六分半堂给人占了粮仓,定是要不惜代价夺回去的。 六分半堂已将凌风寨团团围住。依照杨无邪的消息,此番大堂主雷损亲自挂阵,“杀人王“雷雨、“无声雷”雷意两大护法掠阵,十三堂主中来了十个,帮众更是不计其数。 独独二把手狄飞惊没有来。 狄飞惊不来更加证明对手的强大。若非雷损担心自己死去,他绝不会刻意留着狄飞惊不来,好给六分半堂存留东山再起的火种。 与六分半堂浩大的声势不同,金风细雨楼来的只有白愁飞、王小石、南宫羽三个人。 白愁飞他们认得,金风细雨楼二楼主。 王小石他们听过,刚加入的三楼主。 至于南宫羽,谁也看不出斯斯文文背把琴的书生就是苦水铺里靠一手擒鸡绝技吓退狄飞惊的宫大侠。 迷天七圣的面儿还没见着,六分半堂的护法雷意先冲三人发难:“此刻两帮帮战已开,白二当家的领着人到此地来,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吧。” 白愁飞素来瞧不上六分半堂的人,口气强硬些:“你们大难临头还要管我们的事?” 雷意冲身后的六分半堂大军作个手势:“攻上寨子前须先料理金风细雨楼的狗。” 白愁飞捏了惊神指诀在手中:“也不知待会儿谁是丧家之犬。” 南宫羽可算明白苏梦枕为什么不派白愁飞前来。白愁飞待自己人客气,待外人一点不客气,简直就是个爱挑事的主儿。 好在六分半堂里头也有明事理的人。另一名护法雷雨提议:“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不若我们出三个人同他们三个比试一场,败的一方甘凭处置。” 雷雨自个儿想不出这主意来,他手里握着军师狄飞惊的锦囊妙计。 第42章 金风细雨楼这边毕竟只有三个人, 三打三,很公平。 白愁飞答应同他们比试。 他太清楚六分半堂有几斤几两。六分半堂里武功能胜过他的,也就只有雷损一人。单打独斗,即便雷损亲自下场, 六分半堂也是凑不出三个能与他、王小石还有南宫羽匹敌之人的。 “你们谁先来?”白愁飞胜券在握。 “打狗不用太费心, 我先上。” 雷意堂主下场。 白愁飞安排王小石:“三弟放手打, 小心他的无声雷。” 雷意的名号叫无声雷,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小。无声的是他的武功。他的招式很轻, 不带风的那种。但是一旦被他抓住破绽,出来的便是要人性命的雷霆之势。 王小石不敢轻敌, 他的挽留间已然握在手边。 无声雷道:“你就是金风细雨楼的三楼主?” 王小石应他:“正是。” “你何必想不开要加入他们送死?” 无声雷说话的声音很大, 其实这么大的声音只为掩盖他的出招。他的武功路数十分诡异,边说边打,手中的长鞭已同雷电般绕着王小石的身子转了四五圈。 要没有些功夫, 苏梦枕也不会见面就跟王小石拜兄弟。 表面上看无声雷的鞭法声势凌厉, 实际上是王小石的剑法引着他的鞭子走。 十来招后, 无声雷已给王小石牵引得气喘吁吁, 他的鞭子还能着魔一样被带着。他要么给王小石牵引得累死,要么弃鞭给王小石的剑刺穿胸膛。 王小石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他新到金风细雨楼,正缺立威的机会。 他的脑后响起凌厉的风声。 这么大的风声定不是无声雷的鞭声, 有场外的人向他发来凌厉的内劲。 王小石把剑往身后一横,将那股内劲拦住。 虎口发麻,剑身发烫。 王小石暗捏把汗。他知道发劲之人的厉害, 也知道那人并非有意杀他。否则刚才这一招再凌厉半分,现在的王小石已经脑浆迸裂。 好容易挣脱王小石剑势的雷意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他的声音也不大了。 白愁飞已经认出背后出手的人:“雷总堂主场外干预,可是认定无声雷败阵?” 六分半堂人群中, 腰间横着一把乌黑长刀的就是总堂主雷损。他素日不常用到,他的成名绝技同白愁飞一样是指法,名为“快慢九字诀法”。 他的指法连诸葛神侯都不敢小觑。三年前雷损曾以快慢九字诀法封住诸葛的死穴,若不是他当时内力出了岔子被反噬,诸葛早就命丧黄泉。 当年行刺失败使得雷损失掉三根手指。这几年来他用仅存的中指和拇指继续练功,早就恢复了当年的功力。 刚刚破空打向王小石的那一道气劲,就是从雷损的中指发出。他只用了五成功力。 整座金风细雨楼,雷损只稍稍忌惮苏梦枕。对于白愁飞,他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 雷总堂主道:“你们今日只能胜一局。” 白愁飞笑着说:“总堂主要胜我不难,要赢我身后的兄弟难如登天。” 南宫羽以为白愁飞让他上去打,背起琴往前走。 白愁飞伸手拦住:“我对付他,南兄压轴。” 王小石担心白愁飞:“他的武功很高,二哥谨慎些。” 白愁飞坦然地说:“放心死不了。” 说起来同为指法名家,白愁飞还没有跟雷损交过手。他只看苏梦枕和雷损打过一场,估摸着雷损三十招内拿不下自己。他想着过个二十招就撒手认输。 白愁飞数着招式。 第一招,第二招,第三招。 两边的指劲在比武台当中撞击炸裂,激得尘土飞扬迷人眼。 到第四招白愁飞感到不对,喉头险些呕出口甜血。 雷损的功力与他那日看到的大不相同,雷损那日跟苏梦枕打斗竟在隐藏实力。 雷损露出诡秘的笑,仿佛看透白愁飞的心虚。 白愁飞这回儿想撤招也撤不了。他太低估雷损的内力,现在一撤,雷损的指力必定直迫他的心口,管教他六脉俱断。 王小石看出白愁飞处于劣势,准备上前替他解围。 南宫羽道:“你上去也是白给。反而破了白愁飞的功。” 王小石想想也是,只好请南宫羽快出手。 南宫羽偷偷跟王小石说:“死个老二你不正好当老二?” 王小石不想任何人死,他一直在想法子怎样既不伤到苏大哥和白二哥,又把金风细雨楼纳为己有完成任务。虽然还没有明晰的方案,这会儿他是真不愿白愁飞死掉的。 南宫羽安慰他:“别急。白愁飞的底子不止这些。” 南宫羽看到面板显示白愁飞正在读条准备放大招。况且白愁飞的血量很足,不会那么轻易被秒。 白愁飞连续弹出三道气劲。 头道“破煞”,将雷损的气场一分为二。 次道惊梦,气劲绕左直奔雷损本尊。 只待雷损注意力分散,最后一招“天敌”气劲万千,将雷损的指力悉数化解开。 白愁飞这三指本为杀人之招,在雷损面前充其量只能保命。三招使尽,他忙跳下擂台,拱手大方承认:“雷大堂主好本事。” 雷损本有意将白愁飞杀死,可人家既在擂台之外,他总不好不顾规矩,只哈哈一笑:“白二当家退得倒快。” 白愁飞不管他的冷言冷语,回到南宫羽和王小石身边。 “我打不过雷损。金风细雨楼的安危全系南少侠一人之身。” 王小石脸色铁青。 白愁飞当他担心南宫羽,宽慰说:“六分半堂已没有第二个雷损,谁也打不过南宫羽。” 王小石只说:“我不担心他。” 言毕不同白愁飞说话,只看南宫羽要同什么人比赛。 六分半堂无人应战。 白愁飞事先说明:“雷总堂主可不能再来比第二次。” 雷损抬头看向天空,山顶的凌风寨跃下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化作个人,雷损喜道:“他来了。” 白愁飞从来人的一声狂笑中辨认出他的身份。 除去半痴半疯的关七,谁有如此精湛的内功,发出这等叫人目眩的笑声。 南宫羽的对面站着迷天盟的领袖关七,当年苏梦枕、雷损、狄飞惊三人合力都打不过的关七。 此番六分半堂围攻凌风寨,金风细雨楼前来相助,不正是为了对付关七么? 白愁飞突然意识到雷损的诡计:“你故意把据点放给关七,然后诱我们前来?” 雷损放声大笑:“不错。可惜苏梦枕没有来。” 对手的关七,莫说南宫羽,连同场下两人只怕也凶多吉少。白愁飞强作镇定:“原来六分半堂要靠外人撑场面。” 雷损道:“昔日的迷天七圣已是我六分半堂的人,你以为一个疯子能重建迷天盟?” 王小石顾不得许多,只待提剑上前同南宫羽一齐对付关七。 白愁飞忙拉住他:“当务之急是快回去通知苏大哥。你走一趟,我在此。” 王小石只道白愁飞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他:“二哥走,我留。南宫羽是我的人,当我来守。” 白愁飞急忙道:“不是用武力来守。我在帮中素有威信,能与六分半堂的人说上话,能拖得再久些。你不行。” 王小石看他言之凿凿,眼下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好自己去报信。他忍不住多看南宫羽几眼,盼着能撑到他回来。 白愁飞压根没打算拖什么。他只恐王小石忍不住动手破坏擂台规矩,那六分半堂就有理由群起而攻之。 反过来,只要南宫羽还站在擂台上,六分半堂还是愿意守规矩的。在这段时间里,白愁飞随时有机会抽身而逃。 在逃之前,白愁飞还想看看关七的武功到底是什么模样。 站在擂台上的南宫羽一言不发。 站在他对面的关七同样一言不发。 高手对决前的气氛总是如此肃穆。因为关七是高手,人们见他对南宫羽如此忌惮,如此小心翼翼,也自然以为南宫羽也是高手。 一时之间,甚至连雷损也想看看南宫羽到底有多厉害。 擂台上想起轻微的呼噜声。 呼噜声来自南宫羽。 人们才发现所谓的高手静默竟然是睡着了! 无声雷恢复些力气又开始卖力吆喝:“快杀了金风细雨楼的狗崽子。” 关七回头冲无声雷呵呵一笑。 无声雷突然就给举了起来,而后重重砸到地上。这回无声雷彻底成了闷声雷。 将无声雷举起来的是关七虎背熊腰的影子。 迷天七圣果然名不虚传,连影子都能伤人。 再没人敢管关七跟南宫羽的决斗,个个闭起嘴巴不敢出声。 只有雷损感到有些不对。当年他与关七交手从未见过这招,难不成这些年关七给囚禁在天牢里悟出了新的武学? 另一旁的白愁飞从这招影子伤人里已看出关七的本事。他悄悄挪动脚步,藏到附近树林里没有光的地方。他以为没有光,关七的影子就捉不住他。 关七跟南宫羽迟迟不开打。 因为此刻的南宫羽已经附身到关七身上。在夜里,整个世界都要听凭南宫羽的调遣。 他甚至可以叫关七自残或者跳下擂台认输。南宫羽并没有这么做。他在等一个人,他从面板里已经看到这个人的存在。 他正等这个跟了他半天的家伙忍不住跳上比武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 第43章 比武台上斜插把银光闪闪的飞刀。 这把飞刀就插在南宫羽和关七两人的正中央,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雷损叫声:“小李飞刀!” 六分半堂众人都大吃一惊。小李飞刀的名声在江湖上比起他们六分半堂还要响,飞刀传人忽然现身不知意欲何为。 这位飞刀传人看来是最小的一代,年纪同台上打擂的南宫羽差不多, 比起白愁飞还要稍年轻些。他从空中翩然而落, 足尖一点, 正立在业已插入台中央的刀柄之上。 连大堂主雷损也为这个年轻人的轻功叫好。 关七阴阳怪气:“上台就上台,耍什么帅?” 被嫌弃的李坏:“……” 雷损不想得罪小李飞刀, 也断不至于叫旁人折煞六分半堂的威风,端起脸厉声道:“李家的朋友请让一让, 台上正在比试。” 李坏说:“我就是来比试的。” 雷损道:“这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比试。” “这也是我夫……”李坏看一眼关七, 改口:“我的好兄弟跟你们的人的比试。” “江湖规矩不可插手。你执意不走,莫怪我不客气。”雷损说着已悄然运起指力。他倒看看是他的指法厉害,还是李坏能发飞刀的手指更快。 南宫羽玩心起来, 操纵着关七的身体说:“没关系。我能对面那个弹琴的还没打。你替他打也成。” 放在从前的关七说这话定要引起雷损的猜疑, 现在的关七是个傻子, 雷损摸不透关七想些什么。雷损只知道关七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对付李坏也不在话下。 李坏心领神会,抱拳:“请了。” 准备开打之前李坏又想起件事:“待我把我的好兄弟抱下去放好。” 南宫羽才不肯让李坏乱动他的身体,二话不说弹指发音, 朝李坏驱动音波攻去。 李坏赶紧闪避:“你玩真的啊。” 南宫羽玩的就是李坏。上次张无忌那单子事还没跟搞破坏的李坏算账呢。 嗖嗖嗖三声,又是几道音波扩散而去。 李坏被打得满地乱跑。对面可是南宫羽,他怎么能对南宫羽出手? 在六分半堂的人眼里关七占尽上风, 稳操胜券,顿时大声欢呼,士气大涨。 金风细雨楼的白愁飞看到关七的武功路数,又见李坏果然不敌, 已做好离去的准备。 打得七八个回合,李坏忽然不躲,结结实实挨一音波,单手撑地,嘴角溢出丝血。 南宫羽可不是真想打李坏的,他就想吓吓李坏。 南宫羽道:“你怎么不躲?” 李坏抹去嘴角的血渍,站起来:“你要打我我就不躲。” 南宫羽皱起眉头:“这是擂台。你不尽全力就不要上来替人打。” 李坏才想起来这是两个帮派之间的比武。他要输了南宫羽可是要任凭六分半堂处置的。 他赶紧亮出飞刀:“晚辈既已让了前辈几招,后边可就不想让了。” 六分半堂的帮众听得此语纷纷一片倒彩。刚刚明明被打得狼狈不开倒说成让招,飞刀传人怕不是吹牛传人。 只有雷损在认真观战。他看得出来李坏刚刚只躲不攻,的确有相让的意思。他也看得出李坏正在慢慢往飞刀上凝聚力量,这一刀一旦飞出,定有石破天惊之效。 不过,关七应该能接住这一刀。非但能接住,他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还能逆转飞刀。到时这位年轻的飞刀传人只怕要死在关七的手下。 雷损摇了摇头,替李坏道句可惜。 一道闪电掠过。 倒下去的是关七。 他的肚子上横着李坏的飞刀。 关七没有死,伤的也不算重,可他嘴里却说出六分半堂谁也不愿听到的话。 “不愧是飞刀传人,不愧是李坏。我六分半堂从此见到李家人都得绕着走。” 李坏指着南宫羽对六分半堂的人道:“他也是我李家的人,你们胆敢欺负他别怪我不客气。” 擂台上风声大作。 正是雷损“快慢九字诀”指法掀起的劲风。 五道劲风如钢刃,它的目标是关七。 雷损这时才看出台上的关七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关七。真正的关七即便痴颠也不会说出这等有辱身份的话来。 只是雷损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人能有本事冒充关七,真正的关七如今又在哪里。 深藏功与名的南宫羽悄悄离开关七的身体。 醒转的关七便发现雷损在打他。 关七勃然大怒:“我来助你你反打我,真是小人。” 这回轮到雷损自个儿要承受关七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六分半堂乱作一团。南宫羽趁机拉了李坏速速离去。 路上正遇着白愁飞也在跑路。 李坏对白愁飞没好感,一飞刀封住他的去路:“当逃兵你可真行。” 白愁飞回身看见李坏和南宫羽都没事:“你们赢了关七?” 南宫羽也不自矜:“他们不知怎地内讧起来。白二哥你自己跑不够义气啊。” 白愁飞厚着脸皮:“我看到大哥的信号弹在那旁升起,只盼把他们快快引过来。” 王小石已匆忙当先锋赶过来。看到南宫羽没事才松口气。气一松,疾奔的身体就忍不住弯下腰拼命喘气,剧烈地咳嗽。 南宫羽帮他拍拍背,给他输送些内力缓缓:“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我要打不过你回来也是白给。” 李坏更不喜欢王小石,凡是被南宫羽摸摸的他都不喜欢。李坏趁机瞎说:“他是担心他的白二哥。那个白二哥你怎么不关心你的三弟。” 白愁飞心想也是,忙过去好声宽慰王小石。 金风细雨楼的大部队随后立马就到。苏梦枕没来,杨无邪领的头:“公子让我迎接诸位回帮。请李少侠一并回去。” 李坏奇道:“他早就算准我来。” 杨无邪说:“李少侠一到凌风寨我们就知道。” 李坏笑:“你们知道得可真多。我要不跟你们回去怎么办?” 杨无邪过来跟李坏耳语:“李少侠的许多秘密我们都知道。你不回去,我们便同三楼主聊上一聊,他定然感兴趣。” 李坏哪能让南宫羽知道他的小心思,赶紧说:“去。” 南宫羽可不想让李坏跟着他。李坏人如其名坏得很,指不定到楼里又要作什么妖。 果然一到帮里就兴风作浪:“你们这么大一座楼怎么让两个楼主睡一间屋子?”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先前没计较这些。白愁飞赶紧道:“我这便唤人腾出两间空房子。” 李坏又道:“不用。一间就成。我是个粗人不用占你们的房。跟南宫羽挤挤就成。” 于是向苏梦枕汇报完回房的南宫羽发现李坏趴在他的床上。 南宫羽倒没多想,他前几天跟王小石也这么随便睡一张床,只问句:“小石呢?” 李坏说得跟真的似的:“他跟白愁飞秉烛夜谈。” 南宫羽洗把脸就上床睡觉。掌风一动,房间烛火俱灭,只余下柔和的月光。 四周无人,南宫羽跟李坏说悄悄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你。”李坏侧卧看着南宫羽。 南宫羽权当他开玩笑,问正经事:“是不是无情有什么情报托你来说。” 能够时刻关注南宫羽行踪的恐怕也只有神侯府。李坏要找到他,定然是从无情那里问来的。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任务,无情断不会让李坏过来。 李坏果然有情报:“宫九已经从天下第七那里问出东西。” 南宫羽临走前把天下第七交给宫九,宫九就天天去烦天下第七。天下第七本是不怕酷刑的,奈何给宫九这种受虐狂缠上,几天下来接近崩溃,一下子全招了出来。 “指使天下第七冻住玉杯的,就是白愁飞。” 南宫羽下意识地说:“天下第七是相府的人,白愁飞看来已经投靠相府。” 李坏摇头:“白愁飞如果是相府的人,相府又怎么会让你跟王小石再来当卧底?” “那白愁飞为什么能使唤天下第七?” “因为他们同属于朝里的‘有桥集团’。” 南宫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集团。 有桥集团以朝中宦官总管米公公为首,下达地方要员,上通皇亲国戚。因是官官相护牵线搭桥,故名“有桥”。它虽不如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声势浩大气焰嚣张,可就是这等摸不着底的组织更为强盛。 南宫羽陡然想通许多事情。 除了皇帝的贴身太监,谁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偷梁换柱把皇帝的宝贝拿走呢? 还有苏梦枕。他即便知道王小石是相府派来还如此淡定,那是因为他早知道白愁飞也心怀不轨。放王小石入局,不外制衡白愁飞罢了。 京城人的套路太深,实在不如京城外边江湖好汉的直来直去。 南宫羽知道此事已非单纯用武力秒几个人就能解决的困局,问李坏:“无情有什么安排?” 李坏不高兴:“你怎么老问无情不问我。” 南宫羽看李坏手捂着小腹,记起今天擂台上打伤过他而且没有奶回来,有些内疚,对他态度也好些:“那你怎么看?” 李坏说的也是无情说的:“杀苏梦枕。”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 第44章 李坏转述无情的话:“眼下京中三方势力紧密相扣, 不敲碎其中一块砖头就决计破不得局。这块石头就是苏梦枕。” 苏梦枕一旦有事,金风细雨楼这根柱子就会轰然倒塌。余下的六分半堂和有桥集团必定趁机而动。只待他们一动,神侯府才有收割的机会。 无情不是真无情,李坏不是真坏人。 所以他们说杀死苏梦枕, 一定不是真的杀。 南宫羽明白他们的想法:“我去跟苏梦枕说。” 李坏道:“你跟他说什么啊, 戏要真就不能让他知道。” 南宫羽不干:“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要真把我当仇敌怎么办?” 在幕后部署一切的无情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他让李坏对南宫羽说:“你不要亲自动手, 让白愁飞动手。” 白愁飞是金风细雨楼的叛徒。 王小石也发现了这件事。他是从白愁飞与雷损的对决中看出来的。白愁飞“破煞”“惊梦”“天敌”三招王小石全见过。 当日在相府,傅相命人打伤他送到神侯府去, 打伤他的那人用的就是这三招。只不过那天白愁飞戴着斗笠蒙着脸, 身上还披件大斗篷,王小石这才认不出来。 王小石看到那个打伤他的人坐在朱雀楼的飞檐边上,一个人, 两壶酒。其中有一壶, 定是为他而备。 王小石不想喝白愁飞的酒。 白愁飞当着王小石的面使出三指保命之际, 他就知道自己藏不住身份。他索性把话放开:“都是相爷的人, 喝。” 王小石只好坐下,端起酒盅:“你什么时候入的相府?” 白愁飞反问:“你什么时候入的相府。” 王小石自不能再问。他听出来白愁飞也不单纯在替傅相办事。 王小石又问:“你来此处的目的与我一样吗?” 白愁飞又反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看来与白愁飞真的没什么能聊下去。 白愁飞却还想接着聊,他不谈自己, 也不说王小石,只说:“苏大哥真是个可怜人。咱们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人。” 王小石把最担心的一件事说出来:“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你会不会要他的命?” 白愁飞不掩饰答案:“会。” “你能下得了手?” “下不了也得下。我比他更适合当这座楼的主人。为了帮里所有兄弟的命牺牲他一人,他自己也愿意。” 王小石把酒盅放下:“但凭你这么说你就不如苏大哥。” 白愁飞亦不恼怒:“好不好等我当上再说。” 王小石露出威胁的眼神:“你不怕我破坏你的计划。” “你不会。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王小石默然。白愁飞说得对, 他自己也的确动过杀了苏大哥的念头,他自己也曾想过杀一人能救天下人肯定值得。只不过他与白愁飞不同,他只是一念之间,王小石却少有一念不是这般想的。 楼里金钟大作, 只见得东边的青龙楼顶冒起黑烟,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王小石望向白愁飞:“你!” 突然王小石感到全身乏力,他才意识到白愁飞的酒里下了药。 王小石怎么也想不到白愁飞会在今夜动手,在这之前分明一点要造反的迹象都没有。他看着白愁飞,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愁飞扶他靠在栏杆上:“不是我动手,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王小石头皮发麻,药效已然慢慢迷糊他的眼睛。 白愁飞道:“我只是有幸见过无情捕头,他会让南宫羽替我动手。” 南宫羽也不会自己动手,动手的是关七。 李坏刺中关七的那柄小刀尖端刻着几行小字:“金风细雨,恭候光临。” 关七是个骄傲的人,当他发现他被暗算一定会过来讨回公道。过去的他三大高手合力尚不能制服,他也自然不把小小的金风细雨楼放在眼里。 结果他一来又当了南宫羽的傀儡兼白手套。 金风细雨楼里喊的俱是:“迷天七圣前来讨教。” 苏梦枕现身在火光冲天的青龙楼顶。 南宫羽操纵关七吼道:“苏梦枕,昔日你害我功散被擒,今日我定要你拿命来抵。” 金风细雨楼的帮众俱是忠义之辈,听得他们胆敢辱骂帮主,接二连三提刀来见。 南宫羽并不想伤他们,又不能不打,放个阵法让影子把一干人等擒住倒吊起来。 他冲苏梦枕吆喝:“姓苏的,你但要一死,我就饶了你楼中的其他人。” 苏梦枕微微一笑:“好,但求一死。” 红袖刀自袖中出,红鸾光从月中落。 他的刀光裹挟了洒落地上的所有月光,也将那些缚住帮中弟兄的影子悉数切断。 天地间除了红鸾刀光,再无其他的光。 原来苏梦枕的武功已然到这等境界。 红光遍布的世间仿佛只剩下南宫羽和苏梦枕两个人。 “你的刀为何不落?” “此刻我的命在你手里。” 苏梦枕的刀落了下来。 落在地上。连同他病恹恹的身子一道落在地上。随后便一动不动了。 金风细雨楼一片死寂。 谁也不会觉得他们的楼主竟然败了,而且竟然死了。 直到白愁飞抱起苏梦枕:“大哥!” 白愁飞眼里尽是血丝,跟发疯的野狗一般冲关七发出惊神指绝技。 白愁飞演得很真,比什么岛什么夜店的演员还要真。他的指风迫得关七脸颊发疼。 关七只还击他一个音波,借势腾空而去。他的声音悠长绵延,跟大广播一样好叫全京城人都知道:“苏梦枕既死,我就放过你们金风细雨楼。” 白愁飞抱起苏梦枕的尸身,演到南宫羽面前痛哭流涕:“求南兄救救我苏大哥。” 南宫羽叹口气:“若是早来一刻还有救。如今我已无能为力。” 白愁飞哇啊一声吐出口血昏厥过去。金风细雨楼全帮上下一阵痛哭,乱得不可收拾。 翌日楼中上下已经挂起白色帷帐,人人身穿素服,苏梦枕的灵堂已在大殿立起。在江湖上漂泊的人总明白自己会有不测之事,这些物事早早地备下了。 杨无邪还是无法接受苏公子已死的事实,端牌位时神情恍惚险要绊倒。 白愁飞扶住他,杨无邪看见的是白愁飞意味深长的微笑。 苏梦枕一死,楼里知道白愁飞来历的只有杨无邪一个。 杨无邪冷汗直冒:“有劳白二哥,不,白大哥。” 白愁飞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安排兄弟们加强巡防,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入灵堂。” 杨无邪还能说什么。但求保命才有翻身的机会。 灵堂里只剩下南宫羽和白愁飞两个人。 白愁飞知道南宫羽的武功很高,不敢得罪他,恭恭敬敬作揖问:“无情捕头还有什么吩咐?” 他见关七来袭杀了苏梦枕,又见南宫羽不拦不救,料想无情采纳了他的计划,也就自然以为无情没有识破他的伪装。 南宫羽问白愁飞:“王小石呢?” 白愁飞指着苏梦枕的棺材底:“他在那里面。” “你杀了他?” “不不,我断不敢动神侯府的人。你知道小石重感情,他要是知道我们的计划定要生出事端。” 南宫羽故意假装相信他:“好,那就让小石在里边想通了再出来。” 白愁飞心里最惦记的还是这件事:“金风细雨楼不可一日无主。楼主之位神侯府可有安排?” 南宫羽说:“无情让我跟你商量。他说你要不反对,那就我来安排。” 白愁飞能反对什么,在南宫羽面前他屁也不敢反对。他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猜测南宫羽定不会自己当。他加入金风细雨楼才几天?他断不会傻到以为自己有那么高的威信。 所以白愁飞大胆推测,即使自己不反对,南宫羽还是会安排他这个白二哥来当。 白愁飞已经准备好“肝脑涂地为神侯府效劳”之类的话。 灵堂里的后窗跃进一人。 总是不走寻常路的李坏。 南宫羽向白愁飞介绍:“这位便是金风细雨楼的新楼主。” 白愁飞傻眼:“李公子并非我楼中人啊。” 南宫羽说:“现在苏梦枕不在,你最大。你说他是他就是。你先把他招进来,再号召大家奉他为楼主。” 白愁飞急道:“这般平白无故寻个外人当楼主,只恐兄弟们不服。倒不如南兄自己来做。” 南宫羽早料到白愁飞会拿这么个理由搪塞,反问他:“我们当务之急是什么?” 白愁飞说:“替苏大哥报仇。” 南宫羽指着李坏:“呐,就是替苏大哥报仇。他昨天赢过关七,只有他能报仇。你行?” 白愁飞无话可说。 李坏故作退让:“白二哥说得对,我要当这个大哥,跟兄弟们不熟,不好办事。我的年龄比白二哥小些,以后白二哥就是白大哥,帮里的事归他管,我就挂个名头当当打手。你们看怎么样?” 白愁飞没想到李坏竟然这么通情达理,十分高兴:“我可暂时代管。待李兄熟知帮中事务,再杀了关七,帮中的弟兄定都服你。” 其实白愁飞想的是,那家伙兴许连苏梦枕的头七都挨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优质盆栽”的地雷*1,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到周末蠢作者努力加更。 第45章 杨无邪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是李坏当上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昨天才初到楼里, 今天就当上楼主的李坏。 虽然李坏有着打败关七的傲人战绩,楼里的弟兄们是不服他的。 一时之间楼里流言四起,俱说着李坏的不是。 “凭什么让外人来当楼主?白二哥,再不济还有王三哥。” “我听说王三哥给姓李的软禁起来, 白二哥才不得不让出帮主之位。” “还有迷天七圣, 听说就是他引来的杀手。” “就是他害死的公子, 咱们得替公子报仇。” 喝了二两酒的人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给新帮主听着。 杨无邪路过长舌酒鬼们的身边时什么也不敢说, 什么也不敢问。他就是个管情报的,不负责教训人。 杨无邪如何不知道这些谣言是白愁飞散布出去。金风细雨楼势必要爆发一场内战,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杨无邪是个聪明人, 不管是谁,笑脸对人,直言利弊, 谁都卖他几分薄面。 杨无邪劝李坏:“李公子仗义出头, 杨某与帮中弟兄不甚感激。可此刻金风细雨楼正在倾覆之际, 公子何必趟这浑水?” 李坏坐在苏梦枕的书房里, 一点没有苏梦枕沉稳有度的气质。他的屁股从来在椅子上就不能呆满半刻钟,时不时起来伸个懒腰踢个腿。即便同杨无邪议事也是这副德行。 李坏不啰嗦:“请杨掌事过来就是想知道接下来有何危机。” 杨无邪有些犹疑。 李坏道:“你但说外头的。里头一片和气没什么危机。” 杨无邪这才说:“帮外总共有三股势力。一股是六分半堂和相府,他们早想吞并本帮。再一股是有桥集团, 近些年来他们若即若离,想留着我们对付相府,又想一口吃下。最后一股……” 李坏不打哈哈:“最后一股是神侯府。” 杨无邪默然无语。他知道李坏是神侯府的人。神侯府对金风细雨楼是什么态度, 李坏自个儿最清楚。 李坏得出结论:“如此说来问题倒不大嘛。防着六分半堂和相府就成。” 杨无邪依旧没多说。他感到李坏的判断并不准确。 六分半堂与相府只是表面威风,他们喊打喊杀这么多年也没能把金风细雨楼吞掉。其中的原因不单单因为苏梦枕在世,而是京城的权力结构不让相府把金风细雨楼吞掉。 真正的敌人永远隐藏在暗处,隐藏在所谓“一团和气”的楼里。李坏如果不能看透这一点, 他的帮主是当不久的。 李坏还是一个劲儿把眼光往外看:“须提醒弟兄们小心。明日帮里许外人来吊唁苏大哥,六分半堂只怕不安分。” 此事不必李坏提醒杨无邪也是知道的。杨无邪倒想提醒李坏,明日来捣乱的人恐不是与死去的苏公子有仇。他们的目的是把新任帮主拉下马。 杨无邪欲言又止。万一说了,他就站在白愁飞的对立面。万一日后白愁飞掌楼,他的日子绝不好过。 杨无邪决定当一个沉默的聪明人。 南宫羽来找李坏的时候,正遇着聪明人疾步离去。 李坏嘲笑:“他总以为他聪明我笨,我一点都不笨。” 南宫羽不客气地揭穿他:“你还不是拿着无情的锦囊妙计才聪明。” 李坏不服:“我也并非事事都照着无情的做。” 南宫羽瞪他一眼:“你别搞乱别人的计划。万一无情还有后招被你一搞乱,害人害己!” 李坏满怀期待:“要我不捣乱也成,你得配合我演好这场大戏。” 所谓大戏就是李坏在教训前来灵堂捣乱的外帮人时挂了彩。 李坏那么高的武功当然不容轻易挂彩,人们在帮主用的早膳里发现了毒药。 此毒名为“七步成癫”。顾名思义,运功之后七步之内肝肠寸断。好在李坏六步半就把对手拿下,余下的半步立马封住自己穴道。 他是真的服毒,他也是真的受伤。要不是南宫羽的治疗效果在他身上加持着,这会儿的李坏真的成了活死人。 起初南宫羽不同意这个冒险的做法,李坏义正辞严:“苏梦枕为着此事都肯在棺材躺几天,我喝点毒药算什么。” 南宫羽头次觉得李坏也有懂事顾大局的豪侠气概。 谁知道李坏早有预谋。 “中毒奄奄一息”的李坏:“从今往后只许南宫羽来服侍我,你们都有嫌疑害我。” 南宫羽就这么变成李坏的贴身小仆人。 李坏张嘴:“阿羽我饿。” “饿了你就吃饭。” “我中了剧毒手抬不起来。” 南宫羽想给李坏解毒。 李坏又说:“不能解。万一给别的大夫瞧出没中毒可不好。” 说来说去,李坏终于骗到南宫羽给他喂粥。一口粥下毒,中毒什么的全是小事。 “擦嘴。”李坏得寸进尺。 尽职尽责的老演员南宫羽照做不误。特别是现在面板显示,白愁飞正在房檐的东北角窥伺屋里的状况。 毒不是白愁飞下的。白愁飞要下毒定是想之又想,谨慎又谨慎。等白愁飞出手,那得过去好多天。苏梦枕和王小石可不能在棺材里躺上那么多天。 所以李坏自个儿给自己下毒。反正帮里敌视他的弟兄那么多,他遭人下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接下来就要看别有所谋的白愁飞会不会抓住李坏虚弱的时候,露出他的马脚。 南宫羽看李坏一脸享受的样子完全不像真中毒,只恐给白愁飞看出端倪。暗暗地往李坏柔软的肚子上运起一掌。 李坏整个人都不好了。胃里翻江倒海,浑身冷热交替,发颤的同时止不住剧烈咳嗽。 南宫羽声泪俱下:“坏哥儿你要挺住啊,咱们说好的一起回神侯府去呢。” 李坏跟着哭,他是给南宫羽弄得疼哭的。 白愁飞就看他们哭,也不敢动手。 南宫羽转头就吐槽:“就这胆量还想当楼主,愁人。” 李坏只顾着哭,哭得好像南宫羽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南宫羽直接点住李坏的穴道,叫他话不能说,声不能出。 李坏有点犯傻,剧本可不是这样的啊。 南宫羽凑近他耳边偷偷说:“你没发现无情的计划里没算准一件事?” 李坏不能说话,只能默默听着。 “无情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真正实力。” 说起来南宫羽的确没用真身再无情面前秀过武功,无情所知道的南宫羽,也就是那个能打赢冷血的南宫羽。 这样一个南宫羽,在无情的计划里,是不会被白愁飞放在眼里的。 可如今的情况下,白愁飞不仅忌惮李坏,还畏惧南宫羽,所以即便李坏倒下,白愁飞还是不敢轻易造反。 南宫羽得想办法让自己也出点事才行。 夜黑风高,容易出事的时分。 一袭黑衣的南宫羽潜入白愁飞的房间。他的手伸向白愁飞屋角的衣柜。 帮中有些小道消息,白愁飞是毒害李坏的人,他的毒药就藏在衣柜里。 南宫羽把白愁飞的衣裤拉开。 一张大网冲天而落,紧接着四面墙里各自推出一面铁架。四道铁架合为一处,就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铁笼子将南宫羽关在里边,立马又加上八道金刚锁链。这等架势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能逃脱! 屋里灯火骤然亮起。白愁飞,杨无邪,还有帮里的长老坛主都聚到现场。 执法掌事看着笼里的南宫羽厉声道:“好个小人,没想到你害了帮主又来害白二哥。” 南宫羽道:“谁说我害他?我不过看他衣柜有没有藏着害人的毒药。” 执法掌事早站到白愁飞那边,吩咐左右:“你到底来下毒还是来寻毒,搜身便知。” 南宫羽大方地让他搜身,一搜准能搜出副毒药来。 南宫羽冲白愁飞喊道:“是你,你下午在后苑遇着我时塞我身上的!” 白愁飞倒不急着咬死南宫羽,他要做的只是让南宫羽和李坏分开,好方便他下手干掉李坏。 白愁飞假意当和事佬:“各位兄弟,南兄的人品我敢保证,他若想害我机会多的是,他若想杀我动手就成,何必要下毒呢?” 来的人里多半是白愁飞的手下,白愁飞说什么,他们都点头称是。 杨无邪照旧保持沉默。 白愁飞唱他的独角戏:“此事不宜擅下定论。先委屈南兄在这待上一夜,我保证明日定还南兄一个清白。” 南宫羽抱拳:“如此有劳白二哥。” 白愁飞也抱拳:“都是兄弟,客气。” 白愁飞一点不客气。这头困住南宫羽,那头联络好江湖上的杀手,直奔李坏的卧室而去。 白愁飞动的是真真切切杀人的心,请来的是实实在在的一流杀手。 四大凶徒降落在青龙楼的顶檐。 他们的脚下就是李坏疗伤祛毒的卧室。 铁桶一片的金风细雨楼不可能任杀手撒野,除非上头的人下了指示。 其实下指示对杀手们不加防范的正是白愁飞。这招当初他找人来杀他自己,用来博取王小石的同情时已经用过了。 放风的弟子早受了白二哥的密令,见着四人来临悄悄放下弓箭,假装打个盹儿。 堂堂一帮之主的卧室,就这么成了无人防守的空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老朋友“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 第46章 打盹的帮众刚阖眼, 脑袋上就给人拍一拍。 他吓得跳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帮,帮主!” 李坏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李坏在外头,那么在房里卧床睡觉的是谁? 破门而入的四大凶徒惊讶地发现, 床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躺着的竟是南宫羽。 凶徒为首的燕赵道:“你不是被白愁飞擒住?为何能够脱身?” 南宫羽故意同他们说:“白二哥这招请君入瓮果然有用, 钓到你们几个杀手。” 凶徒里的老二屠晚啐一口:“好个白愁飞胆敢出卖我们。” 燕赵唤兄弟冷静。他们四大凶徒的水准不在神侯府四大名捕之下, 纵使苏梦枕还在世,也不一定能擒住他们。 燕赵有恃无恐:“我们今日的目标是李坏, 你且让开,自当饶你小命。” 南宫羽坐都懒得坐起来:“你们今天但悄悄退走, 我也饶了你们的小命。” “好大的口气。”屠晚生性冲动, 但抡起他的大铁椎朝南宫羽劈头打去。 四大凶徒倒是知道南宫羽有些本事。好歹当初南宫羽叫冷血神捕不战自败,从此江湖中无人再敢小觑他的本事。燕赵掂量着屠晚未必就比冷血强,恐兄弟制服不住南宫羽, 不管什么江湖道义招呼左右:“一起上。” 江湖人称:“燕赵的歌舞, 屠晚的椎, 唐仇的毒, 赵好的心。”说的就是四大凶徒的看家本领。但见燕赵舞动双臂双腿,他的身体就运转起媚术。但要多看他的舞姿几眼,只怕就被摄魂术制服住。 老三唐仇则用毒将门口封住, 拦截前来救援的帮中子弟。 剩下一个老四赵好,悄无声息,不出手也不说话, 他准备看南宫羽的破绽。他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南宫羽冷笑:“本事不大,花样挺多。” 只见卧房四角生出四枚影子来,同南宫羽的身形一模一样。可是这些影子使的武功,全是四大凶徒的武功。 老大步舞, 影子也舞;老二提椎,影子手里就多出椎;老三用毒,影子也在洒毒;余下老四不动,影子也不动,跟他四目相对。 四个凶徒神情骇然。他们从未见过江湖上有谁模仿他们的武功模仿得如此之像。 老大燕赵才想起他的舞步有魅人心智的奇效,连忙大叫:“别看舞步。” 他叫得太晚了。一直盯着对方出手想找破绽的老四已然给舞步魅惑住,不受控制地跳起舞来。这舞蹈一旦跳起,不死不休。 燕赵呼喝下毒的老三:“点老四的穴。” 老三停下手中的毒去点穴,身后劈来一记大铁椎,直将老三撞飞出去。 使铁椎的正主老二恼怒不已,提着铁椎冲过来:“倒看看谁的铁椎更厉害。” 他才冲出几步就给一直观察破绽的影子找到罩门,一记擒拿手往小腹袭去,拿铁椎的彪形大汉轰然倒下。 四大凶徒一瞬间倒了三个,剩下燕赵还在狂舞。他坚信只要持续狂舞,就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窗外飞刀掠过,穿过他的舞姿,直封他的膻中。 听声辨位,闭眼出刀。这对李坏来说不过拿手小菜。 南宫羽收了影子下床,不免责备李坏:“你不留个活口怎么指证白愁飞?” 李坏把他抓住的打盹的守卫帮众丢进来:“这不就是活口?” 白愁飞还同他的人聚集在自己房中。他以为仍可像上回那样袖手旁观,坐等四大凶徒把李坏干掉。 四大凶徒的尸体砸穿屋顶,落在地上。 白愁飞强作镇定,等他看到南宫羽和李坏一同进来,他才有些慌张。白愁飞指着铁笼:“你怎么会……” 铁笼里的人把面具一摘,原来是善于易容的楚香帅。要召唤五星好友楚留香过来帮个忙,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白愁飞吸口气,他以为事情做得干净利落,没有人能够抓住他的把柄。 白愁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原来行刺我的不是南兄。帮主的毒也全解了,真是万幸。这几个凶徒是怎么回事?” “白二哥不识得这几人?”南宫羽故意问。 白愁飞道:“当然识得。此四人是相府豢养的四大杀手,不少江湖好汉都死在他们手里。今日南兄和李兄为江湖除去一害,可喜可贺。” “他们临死前说是你派他们来的。” 白愁飞连忙辩解:“凶徒临死挑拨离间,南兄李兄切莫相信。” 白愁飞这话说得有道理,帮中长老掌事都纷纷附和。外边人诬陷的确要不得。 南宫羽命人把巡防的守卫带上来:“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个守卫异口同声:“是白二哥交待我们看见有刺客进来不要声张。” 白愁飞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交代他们,原是要他们不抓来我房间的刺客。唉,没想到叫两位兄弟误会。” 李坏见到这份上白愁飞还巧言令色,未免失去耐心,亮了手中的飞刀:“你包藏祸心,既投相府,又入有桥,真当我们不知道么?” 白愁飞知道他打不过李坏,算上现场还有个南宫羽,他逃都逃不掉。他只好继续狡辩博取帮中长老的同情:“我明白李兄的心思。李兄初来乍到,定是我照顾不周。从此我不再管帮中要务,都交予李兄来管就是。” 他这么一说,倒像李坏为了争权夺势故意陷害他一样。霎时间楼中的几个长老纷纷站出来替白愁飞说话,告诉李坏万不可搞窝里斗。 向来沉默两不相帮的杨无邪总算说句公道话:“白二哥确是相府中人,也是有桥的人。” 白愁飞没想到他的行踪规矩都被杨无邪记录在案。连他何时入的相府,何时投的有桥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白愁飞还要作一番垂死挣扎:“杨掌事既知道,当日苏大哥也是知道的。可苏大哥非但没除掉我,还照旧让我管事。诸位可知道为什么?” 大伙听着仿佛有理。要白愁飞真如杨无邪所说是相府和有桥集团派来的卧底,何以苏梦枕放任不顾。 反正苏梦枕已死,白愁飞信口开河:“我正是受苏大哥之托,前往相府和有桥集团刺探敌情。这是帮中的最高机密,连杨掌事也不知道。” 房中众人默不作声。苏梦枕向来运筹帷幄,真派白愁飞去当卧底也不是不可能。 南宫羽笑道:“白二哥说得可是真的?真是苏大哥派你去的?” 白愁飞说得连自己都信以为真:“的确是这样。唉,可惜现在身份暴露,我再不能去刺探两家的情报。” 一席话把责任全推到逼他现形的李坏和南宫羽身上。 好在苏梦枕并没有死。 他活了过来,同被关在棺材里的王小石一起,出现在白愁飞面前。 白愁飞目瞪口呆。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苏梦枕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如今他的眼神却无比凌厉,凌厉里透着失望,他失望的是白愁飞。 他对白愁飞道:“我早知你是细作却始终不揭穿,你可知为何?” 白愁飞已无从狡辩,索性破罐破摔:“你不过是寻不着我的把柄,生怕帮里的兄弟说你忌贤妒才!” 白愁飞平日在苏梦枕面前装得很乖,耍小手段也是藏着掖着。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想法,第一次跟苏梦枕撕破脸皮。 苏梦枕摇头:“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我不是。你虽是细作,可我知道你不甘于当细作。一个不甘心的人,本是有资格接我的班的。” 白愁飞三魂已去两魄,瘫坐在地。苏大哥从没把他当成敌人,倒是他以为苏梦枕时时刻刻要除掉他。 王小石这几日躺棺材里跟苏梦枕聊了很多,才知道苏梦枕对白愁飞的苦心。杀掉一个人很容易,要感化一个人却难于登天。在感化白愁飞这件事上,苏梦枕彻彻底底地败了。 他越想安抚王小石,王小石越把他当眼中钉。乃至于策划这起杀害大哥囚禁三弟的夺权计划。到头来还要继续杀害新任帮主。在白愁飞的心中,他从来不是以金风细雨楼为重。 苏梦枕将红袖刀丢到白愁飞面前。 白愁飞明白这是让他自行了断。 他拿起刀,告诉苏梦枕:“今夜三更,六分半堂与元十三限从朱雀楼侧发起奇袭。五更时分,有桥黄雀在后。” 苏梦枕听他透露情报,心不由地再软下来。白愁飞的刀更快。地上只留下他的血。 苏梦枕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一疲惫,病情就陡然加重。此刻的他连白愁飞手中自刎的红袖刀都无法捡起来。 王小石替大哥将刀拾起。 王小石已坚定了信心。即便出卖金风细雨楼能让他博取相府的信任,即便他能因此刺杀相府幕后的主事人,他也不要再走从前的老路。比起空泛的雄心壮志,比起捉摸不定的牺牲数人可救天下,他更在意眼前的兄弟二字。 金风细雨楼就是他要守护的天下。 他对南宫羽道:“我们得向神侯府求援。” 南宫羽早就做好准备:“我们的援军随时能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 今天会多更一章,不过可能会晚点放出来。 第47章 夜半二更。 距离六分半堂大举进攻还有一更天。 苏梦枕心中郁闷, 病气郁结,杀敌退贼力有不足。兼之白愁飞自刎死去,金风细雨楼同时折损两大高手,难免人心惶惶。 苏梦枕想不到哪里还有援军, 他对南宫羽道:“神侯府不得参与江湖纷争, 苏某也不愿拉神侯府下水。南少侠不必去府中搬救兵。” 南宫羽笑道:“神侯府哪有我府里的人厉害?” “贵府是?”金风细雨楼调查过南宫羽的底细, 没查出他出身哪府哪家,还道他是个不知来历的孤儿。 “坏哥儿就算我府里的人。”南宫羽指着李坏。 李坏特高兴, 猛点头:“那是当然。” 南宫羽把楚留香的牢笼解开:“香帅也算。” 李坏偷偷鼓起嘴,他可不认楚留香。 苏梦枕苦笑:“三位武功虽高, 双拳难敌四脚。” “那我再叫些助拳的来。” 南宫羽是时候秀一发自己珍藏的橙品武侠卡了。 月下先来了位剑客。他今天穿得一身暗红, 连剑穗都是暗红。苏梦枕叫出他的名字:“中原一点红。” “苏楼主好眼力。”一点红跃入屋内,只对南宫羽道:“你不够意思。先前叫楚留香不叫我,你要知道, 有楚留香的地方就该有一点红。” 满屋皆是欢快的笑声。 南宫羽安排他两人守卫玄武楼。 这回吸取教训, 一召召唤俩。 陆小凤第二次召唤过来已经习惯, 花满楼头次瞬移带着好奇的眼神左顾右盼。上次经过南宫羽的治疗, 他的眼睛已能重见光明,与常人无异。 苏梦枕感叹:“江湖传言南少侠治好了江南花七童的眼,此事未有查证。今日一见, 果然不虚。” 花满楼上次还没来得及谢过南宫羽,总算再次相遇,千言万语凝缩为一句话:“但为南兄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很干脆:“我也一样。” 南宫羽拜托陆小凤和花满楼守好朱雀楼。 苏梦枕见到南宫羽请来的都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高手,愈发感觉南宫羽的家底深不可测。 南宫羽还在不断摇人。 金风细雨楼中再添两位剑客。 这两人都是一身白衣,像约好着穿同一款衣服那般。只是他们手中的剑并不相同。叶孤城的剑要短半寸,西门吹雪的剑则窄一分。 西门吹雪不爱说话, 叶孤城替他说:“我与阿雪都蒙受南兄恩惠,不知今日可有报恩的机会?” 南宫羽也客气一番:“哪有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是我要求两位帮忙守住西边的白虎楼。” 西门吹雪这回开口说了两字:“一定。” 言毕两位绝顶剑客就往白虎楼设防。 当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苏梦枕只遗憾未能亲临见证。现今见两位剑术大师如此和睦,更遗憾将来永远无法观摩他们的决斗了。 苏梦枕对南宫羽是由衷地佩服:“过去我还疑虑南少侠觊觎金风细雨楼,现在看来实在不必。贵府比敝楼要厉害得多。” 南宫羽索性把话说开:“其实此番前来还真有觊觎之心。” 苏梦枕眼尖,发现南宫羽说这话时盯着王小石。 他大致猜到南宫羽的心思。他想王小石将来接掌金风细雨楼,如果能够得到南宫羽的庇护,能结交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也不失是件好事。 苏梦枕做个顺水人情:“三弟可有兴趣也成为南少侠府上之人。” 南宫羽能看出来王小石的好感还只是四星,他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王小石说:“南兄有恩于金风细雨楼,将来有用得上小石的,我必全力而为。” 说来说去就是没答应。南宫羽并不沮丧,摸宠需要耐心。 南宫羽的好朋友还没叫完,接下来该叫一些没有伴儿的独行侠了。 李坏可不想这些单身狗过来破坏他和南宫羽的二人世界。 李坏死命按住南宫羽准备召唤的手,理由一套一套:“无情是神侯府的人,宫九也是王族,别叫他们趟江湖的浑水。” 南宫羽想想也对,顺道对李坏说:“你家也是家世清白,跟那个徐首辅还是好朋友,暂避为好。” 李坏没来得及辩解就给南宫羽送走。 苏梦枕看在眼里不说破,只能帮李坏讲句:“李兄该是十分希望留下的。” 南宫羽对别的侠客都客气,独独烦李坏:“苏大哥不知道,这人装病拿我当丫鬟使劲儿叫唤,我可是很记仇的。” 苏梦枕笑而不语。余下一座青龙楼,有王小石,有南宫羽,谁来也攻不破。 来的是元十三限。 元十三限的实力,在金风细雨楼的档案里仍是个谜。 没有人知道元十三限到底有多厉害。人们唯一知道的只是元十三限懂得十三种绝世武功,每一种使出来,都意味着他的对手大限已至。 那个给相府看门的天下第七就是元十三限的徒弟。他只学了师父的一招,江湖已然罕有敌手。若不是他运气不好碰上的是南宫羽,便连苏梦枕也不好轻易将他拿下。 当然元十三限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对人心和贪欲的洞察。 他看得到王小石心里还未彻底熄灭的干大事的火焰。 他要把这火焰重新燃起:“蔡太师的头颅已是你的囊中之物。” 他一直都知道王小石千方百计讨好相府的最终盘算。 傅宗书的宰相之位,相府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能耐,全是当朝第一大佞臣蔡京所给。王小石的最终目标绝非当傀儡的傅相,而就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师。甚至陛下都不敢同他撕破脸皮的大太师。 蔡京是京城中最为神秘的人。连金风细雨楼也不知道他的日常行踪。不经相府举荐,想见太师一面绝无可能。 王小石只求见这一面,他要在见面时了结这个大奸臣。不除掉蔡京,京城永无安宁之日。 这就是杀一人可救天下的那一人,是王小石从出山起就为自己定好的使命。 他本以为自己已不会再想起这个使命。 可元十三限的话就像还魂咒,把这份压抑下去的念想悉数勾起。 他还是想杀了蔡京。哪怕今夜剿灭了六分半堂,哪怕今夜甚至打到相府生擒傅宗书,蔡京凭着他的人力财力和朝中的威信,还能建起第二个相府,第二个六分半堂。 蔡京不死,国难不止。 王小石想起元十三限开出的条件——制住南宫羽,好叫元十三限把他的武功据为己有。 南宫羽此刻就背对着王小石。王小石此刻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剑鞘中的剑,跟王小石身上的血脉一齐沸腾。 南宫羽并不知道王小石的心思。 元十三限的心思他倒是清楚得很。元十三限是个武痴,他就想要自己这一身的功夫。 南宫羽虽不清楚王小石为什么要卧底相府,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他做个顺水人情刷好感。 南宫羽对元十三限道:“我与元先生做笔交易。” “元某从不与人做交易。” “这笔交易你会很感兴趣。”南宫羽说道:“我许先生汲取我身上的功力,作为交换,先生但修书一封,告诉相府王小石是你们自己人。” 元十三限是傅相的师父,也是相府的智囊。他的亲笔鉴定是最可靠的说明。 南宫羽的举动彻底打消王小石想偷袭他的念头。 王小石只觉自己同南宫羽一比,十足是个小人。南宫羽一心想着帮他,他竟生发出背后捅刀的念头。他感到自己没脸再见南宫羽。 王小石拉住南宫羽道:“我无意入相府,你断不可叫他吸你的武功。” 南宫羽也小声告诉王小石一个秘密:“他要敢吸,就是自取灭亡。” 王小石不相信南宫羽能厉害到这个程度。 元十三限合自在神功、忍辱大法和山字经三门功夫于一体,夺人武功立竿见影。便是内力深厚者全力抵御也挡不住,更何况不设防地任凭他吸取。王小石不想南宫羽去干这送死的行径。 苏梦枕见识高些:“南兄决意如此,定有他的想法。今日我们三人同仇敌忾,绝不苟活。” 对面的元十三限对南宫羽这笔交易垂涎三尺,吸取南宫羽的武功,他元十三限就是天下第一,从此武林上再没有他的对手。 元十三限又担心南宫羽算计他,只道:“我若写了亲笔信后你反悔,该当如何?” 南宫羽已有主意:“元先生可边取我的武功边写信,信写完,我的武功也就到了你的身上。” 一个人面临巨大的诱惑时,理智的作用总是很弱。 元十三限一个是兴奋,再一个是自信。写一封信的时间,足够他吸干净南宫羽身上的功力。 他甚至没有刻意放慢速度,用照常的笔触来写。 元十三限感到体内的真气开始不断充盈。这种充盈感他前所未有,就像滚烫的热水硬生生灌进他的奇经八脉,这会儿元十三限觉着浑身热腾起来。 他的信早已写完,南宫羽的内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 元十三限忍不住说:“你的确是个守信的人。” 南宫羽竟然一点都没有内力流失的疲劳迹象,他笑得还是那么自信:“当然,你没吸完之前我当然不能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终于出来了~ 第48章 元十三限感到身上的力量前所未有地强大。倘若说从前他的内力只是一汪潭水, 现在整条大河都在他的血脉里奔腾。现在的元十三限比起从前,强大了十倍都不止。 有这身力量,他还何必怕什么蔡京,怕什么绝顶高手。他自己就是天下第一, 他就是武林至尊。 元十三限一阵狂喜。吸, 再吸得多些, 他要超越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可南宫羽身上的内力怎么吸也吸不完。 元十三限感到一丝惊慌。他身上的内力已经快要从鼻孔眼眶各处冒出来,可南宫羽还像个无底洞, 他掏不尽洞里深不见底的宝藏。 他的手甚至无法从南宫羽身上离开。南宫羽的内在顺着他的手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身体,直要将他的身体炸裂开来。 南宫羽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被内力催逼涌动的元十三限, 说话里带着哆嗦:“你, 你使的是什么妖术?” 南宫羽认认真真地答:“没有妖术,只是我的内力很多罢了。你不过一条小溪水的气量,也想接下我大海的宽广?” 元十三限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不是他惊讶, 是他内力已经达到他的身体所能容纳的上限。现在这些眼里要从他的眼睛里炸裂开来。 南宫羽轻轻飞起一脚。堂堂的大宗师就从窗户飞出去, 在半空中轰然炸开。 南宫羽看着窗外的火花:“烟花挺美, 不是么?” 屋里的所有人, 包括苏梦枕和王小石,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够让元十三限这等高手吸取十倍的内力,然后再把变强十倍的元十三限轻松踢开。 南宫羽说得对。他就是大海。不, 他是比大海还要广袤的太阳。他是亘古烁今史无前例的天下完人。 南宫羽放出点内力还是很累的,盘腿打个坐,不一会儿恢复如初。 其余三楼相继传来厮杀声, 在南宫羽请来的顶尖高手面前,六分半堂的奇袭队伍或死或伤。金风细雨楼历经风雨,安如泰山。 战斗从夜晚一路杀到天明。 杨无邪从上半夜就忙个不停。他的情报小队四处到战场上确认死者,统计双方战力。此刻杨无邪脸上笑得无比灿烂:“恭喜苏公子。六分半堂中的高手十去九八。今夜过后, 六分半堂已再无力与咱们抗衡。” 苏梦枕问:“雷损,狄飞惊,关七可在里头?” 杨无邪应道:“雷损已在战中为剑神剑仙联手所杀。公子知道,狄飞惊和雷损总不会同时涉险的。至于关七,并无下落。” 苏梦枕微微皱眉。比起雷损,狄飞惊更可为六分半堂的核心人物。有狄飞惊在,六分半堂总会死灰复燃。 更何况夜里厮杀的双方一直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白愁飞说的那个有桥集团不见出手。 白愁飞人之将死,想必不会骗人。 苏梦枕对王小石道:“看来除了二弟,咱们还有别的细作。” 苏梦枕是用腹语同王小石说的。腹语需要把手搭在身上才能听到。王小石会意。现在苏大哥除了他,别的人都不信任。 苏梦枕的另一只手搭在南宫羽的肩膀上,南宫羽也能听到。 江湖上的事情太多,南宫羽不想事事都管。他只记得对苏梦枕的承诺:“苏公子,此事已了,我该为你治病。” 苏梦枕谢绝他的好意:“我的病与我的武功同出一辙。没有此病,我将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 没有武功的苏梦枕,比起死去的苏梦枕还要难过。 南宫羽懂得练武之人的心思,不做强求,只是说:“哪一天你想通了,让小石来找我就是。” 王小石的好感停留在四星半,得设点钩子,留待日后接着刷。 四星半的王小石虽不能随意召唤,跟南宫羽已经十分要好:“此番能保住金风细雨楼全赖南兄。不如由我和苏大哥做东,请各位在楼上畅饮如何?” 耳朵尖又八卦的陆小鸡赶回来听着,不客气地说:“我听说金风细雨楼藏有一十三坛‘留仙佳酿’,酿造五十年,埋藏一百五十年,合计两百年的陈年好酒。陆小凤想喝上一坛,两位楼主总不会吝啬罢?” 苏梦枕朗声笑道:“自然不能。今天把十三坛悉数开封,以重谢各位英雄。” 苏梦枕说归说,他自己的身子是不能多喝酒的。他意思意思地喝过一碗,余下便再滴酒不沾。王小石见着白愁飞在他面前死去,心里有些疙瘩,也喝不得几口。 余下的楚留香、一点红、西门吹雪、花满楼都不是酒鬼。大伙儿宴席上碰上几盏,意思了事。 十三坛好酒至少有十坛,入了陆小凤和叶孤城的肚里。 本来陆小凤拉的楚留香拼酒,一点红满脸不高兴的模样。眼尖的陆小凤只好去找叶孤城。西门吹雪永远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陆小凤和叶孤城就放开喝。两百年的佳酿酒劲十足,便算武林高手喝下这么多,也不免头昏脑花说些胡话。 花满楼过去扶陆小凤,陆小凤酒虫上脑认不得人,大声道:“不用你扶!” 他只搭着叶孤城的肩,两人嘻嘻哈哈各自回房去。 花满楼看一眼西门吹雪,希望西门吹雪能把两人拉开。 西门吹雪只是淡定小酌,时不时望望窗外的月色。 花满楼心想是他小气了些。自从视力恢复,他便见不得许多东西,心胸也没有从前那般宽广。所谓有得有失,他的心性还需要进一步提炼。 南宫羽喝上几杯安心入睡。他已经好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从前是李坏那个混蛋半夜老打搅他,后来是半夜老有人闹事叫他没觉好睡。在这个朋友们欢聚一堂的夜晚,南宫羽总算能安安心心睡上一个完整的觉。 一不留神就会出大事。 是花满楼把南宫羽从床上拉起来。 花满楼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如果没有天大的要紧事,他是绝不会闯进别人的房间打扰别人清梦的。 花满楼告诉南宫羽:“西门吹雪要杀陆小凤!” 南宫羽的第一反应是,他俩闹着玩的吧。 直到看到陆小凤的血滴在他房间的窗台上。 陆小凤武功不弱,西门吹雪下手也知轻重,闹到见血的地步,已是性命相博。 陆小凤已不知所踪,西门吹雪也不知所向。 南宫羽只好问花满楼:“西门吹雪为什么要杀陆小凤。” 花满楼难以启齿。只看着房间里坐在床边的叶孤城。 叶孤城的衣裳在自胸口往下敞开一道缝,一只手扶着额头,手肘抵在膝盖上。半是酒未醒,半是心中烦闷。 南宫羽过去问他:“你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怎么了嘛?” 叶孤城答得干脆:“我不知。” “陆小凤昨夜睡在你这里?” “嗯。” “你们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叶孤城急得站起来,想了想改口:“我只记得我睡着了,他做什么我不知道。” 叶孤城是有点知道的。今天早上西门吹雪要杀陆小凤的眼神已经告诉他一切。可叶孤城不愿往那方面去想。天啊,他怎么可能跟陆小凤作出那种事! 叶孤城猛拍自己的脑袋,希望能寻找出一些零碎的记忆。 他除了记得睡,其余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花满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叶城主,此事若要平息,咱们自己心得定才行。” 花满楼的话让叶孤城有些信心。此时此刻真不该纠结什么,该阻止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才是最要紧的。 叶孤城披上外袍:“他们二人往北坡出的楼。北坡之外有三条路,咱们各循一条追过去要紧。” 南宫羽一大早起来又给两个好朋友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没想到刷满好感的橙品武侠还能给他派任务。 叶孤城走的是官路,花满楼追的是水路。南宫羽走的那条,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密林。 他知道按照套路铁定他走的这条路会遇着陆小凤。 果然林中的草生植被上沾着一两滴血液。 走两步,就能看见几滴血。 南宫羽收住脚步。 陆小凤是多么聪明的人,他怎会留下血迹给西门吹雪追踪?想来这些血迹是伪装,故意把西门吹雪引到错误的路上。 南宫羽迅速回到第一处血迹的岔路口。 血迹往南面延伸,他偏往北边走。他想,没有血迹的地方,定是陆小凤的逃匿之处。 南宫羽算漏了一点。 陆小凤被西门吹雪追得紧,他根本没有伪造血迹再反方向逃跑的机会。 那些个血迹确是陆小凤所留。无论有没有血迹,西门吹雪都能追上他。他留下血迹,是希望后来的帮手能跟着追上他。 这样一来,南宫羽就跟陆小凤越走越远。直到远远看着树林深处有个拿剑的人。 南宫羽下意识以为那人就是西门吹雪,不假思索地把那人执剑挺刺的姿势当作他要对陆小凤下杀手。 西门吹雪的剑是天下少有的快剑。再迟一步,这把剑就要贯穿陆小凤的胸膛。 南宫羽想也没想,朝剑柄处飞出一记duang音。 他不想伤害西门吹雪,只想打落西门吹雪的剑。 果然那柄剑被音波击飞。森林那头响起个年轻小子的声音,与西门吹雪稍带低沉的声音绝不相同。 南宫羽才发现他认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蚊香不防蚊”灌溉的营养液*1. TAT我的哈皮咬了木木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第49章 那人也是一袭白衣一柄剑, 打扮得同西门吹雪一模一样。可惜他的剑也不如西门吹雪拿得稳。 他的剑被南宫羽的音波一震,深深扎进树干当中。 他也不如西门吹雪坐得住,破口大骂:“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坏我的事!” 他的事,就是杀掉眼前负伤靠在树边的一位老者。 江湖恩怨每日都有, 南宫羽不能每件都管, 抱个拳:“对不住, 我还以为你是西门吹雪。你有没有见过西门吹雪或者陆小凤路过?” 负伤老者说:“原来你要找陆小凤,我见过。”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往哪边去了?” 老者当然不肯轻易说, 他要南宫羽打发杀他的年轻人。 南宫羽不知是真是假。他只知道不先把这年轻人赶走,他是永远不知道老者说的是真是假的。 南宫羽冲年轻人行个礼:“敢问阁下姓名?可否与在下一个方便?” “武当, 叶孤鸿。” 叶孤鸿本来并不把南宫羽放在眼里, 直到他发现扎进树干里的剑拔不出来,他也不能不客气。 南宫羽再发一记音波,把他的剑从树干里弹出来。 南宫羽道:“我跟你们的宋青书很熟的。” 不想叶孤鸿比宋青书还小一辈:“你认识宋师叔?既然如此我不为难你。” 武当掌门张真人已百岁高龄, 坐下徒弟年纪也很大, 徒弟再收徒弟徒孙, 叶孤鸿看着与宋青书年纪相仿, 辈分比他小也不足为奇。 叶孤鸿也不真的因为宋师叔,只不过想找个借口体面退场而已。 南宫羽回身对负伤的老者道:“希望你不要骗我。” “我独孤美从不骗人。因为陆小凤要跟我去同一个地方?” “你们要去哪里?” 独孤美报上地名:“幽灵山庄。” 既叫幽灵山庄,就如幽灵般隐蔽。没有人带路, 外人是找不着的。 独孤美认得路。他领着南宫羽翻山越岭,从白天走到黑夜。两人走到一座山岗之上,独孤美指着前方望不见底的黑山坳道:“这就是幽灵山庄。” “山庄在哪里?”南宫羽视力很好, 也看不见半坐屋子。 独孤美从怀中掏出一枚骨笛,刺耳的笛声响过三声。 一个黑袍使者从地底冒出来。他的斗篷将脸部遮得严实,再配上一副鬼脸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他自称“勾魂使者”。手里既没有勾, 也没有勾谁的魂。他的手比起常人的还要白皙些,伸向独孤美:“你的金子。” 独孤美递过一张银票,南宫羽看到上面写的是十万两黄金。 勾魂使者收下银票,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契:“你的入庄文书。” 独孤美笑得美滋美滋。塞好纸契便打算跟勾魂使者走。 南宫羽若无其事地跟在独孤美后头。 勾魂使者警告:“一约一人。旁人止步。” 南宫羽听得他的意思好像是要给钱。 十万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可对于惯常敲诈勒索的南宫羽来说完全手到擒来。 独孤美立马被附身:“我再给他出十万金。” 南宫羽又立马回窍:“独孤前辈这么客气,晚辈过意不去。” 独孤美晕头转脑的时候南宫羽又上他身:“要的。你救我一命,区区十万金算什么?” 南宫羽回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独孤美也不知道自己着的什么邪,莫名其妙就把第二张十万两的银票交到勾魂使者的手上。进了别人钱袋子的钱他哪敢要回,只好默不作声。 勾魂使者说:“幽灵山庄也不是有钱就能进得。” 南宫羽反问:“那到底该如何才能进?” “你须得给仇家追杀,走投无路才可得进。” 南宫羽有仇家,可惜走投无路的永远是他的仇家。 照这么看他进不了幽灵山庄。 南宫羽不慌不忙:“我有一个仇家,他准备追杀我。” 勾魂使者奇道:“准备?” 南宫羽已出手撤下勾魂使者的面具。面具之后竟没有脸! 也不算没有脸。只是脸上的五官给利剑削去,除去两只眼睛,其余都平平整整,相当于没有脸。 人戴着面具本就不欲给人看到,非把人面具摘下,那就是要结仇。 勾魂使者勃然大怒。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柄剑,剑朝着南宫羽的咽喉直刺过来。 旁边的独孤美大叫:“仇家,走投无路。” 勾魂使者的剑定住。 他意识到南宫羽的狡猾。但话既然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也不得不照做。 勾魂使者收起剑:“你要胆敢出庄我一定杀了你。” 南宫羽再从独孤美的身上回魂过来。现在他可以进入山庄了。 他借机问勾魂使者:“陆小凤到庄里了吗?” 勾魂使者道:“庄中没有陆小凤。” 南宫羽狠瞪独孤美一眼,这不是骗他么? 勾魂使者又接着说:“到幽灵山庄的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陆小凤已经死了。” 听他的口气,好像陆小凤又在庄里。 三个人沿着山路往下走,走到地步又回头调转方向,往更低的山谷走。难怪刚才看不见幽灵山庄,原来山庄建在脚底的洞穴里。 不多时三人就看见山庄门口明亮的石灯。勾魂使者不走正门,领着两人从侧门绕进去。使者随手指指两间厢房:“从那以后此地就是你们的家。没事不要出来走动。” 南宫羽是特意来找陆小凤的,他怎么可能不出来走动。 他再问勾魂使者一遍:“陆小凤住哪间房。或者说,死之前叫陆小凤的那个人现在他的坟墓是哪间房?” 勾魂使者不同他玩什么文字游戏,驾起轻功翩然离去。 南宫羽只好挨家挨户找。看看陆小凤在不在里面。 他所在的东厢共有六间房。除去独孤美的那间,还剩下四间。 他从第一间敲起。 出来的不是陆小凤,是个六十有几的老者。 面板显示他的名字是“游魂”。幽灵山庄的八大长老之一。 看来是个知道事情的人物。南宫羽把刚才问勾魂的话照着问他一遍。 游魂耐心听完:“你跟陆小凤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我就是来着特意找他的。” “很好,你是陆小凤的朋友。”游魂露出发黄的牙:“那么我们就是敌人。” 南宫羽没想到还能撞上陆小凤的敌人,看样子他想打架。 “你跟陆小凤有什么恩怨?” “我的儿子就死在陆小凤的手里。” 南宫羽大概猜到,他的儿子定然做过什么不法勾当,所以才死在陆小凤的手中。这个游魂应该也是被外头正道人士追杀的大恶人,所以才躲到幽灵山庄。 南宫羽从来不怕同恶人打架。 游魂没出手:“我们虽是敌人,在庄里我倒不至于杀你。你若出庄,好自为之。” 又是这句话。跟勾魂说得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都对幽灵山庄的规矩敬若神明,丝毫不敢触犯。 像他们这种从前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人也会守规矩?实在匪夷所思。 南宫羽道:“那陆小凤到底在不在庄里?” 隔壁屋子出来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做花寡妇。 花寡妇揭游魂的老底:“陆小凤本该来的,本该游魂去接的。他偏不去接。” 游魂说:“我为什么要去接我的仇人?合该叫他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南宫羽忙问花寡妇:“该去什么地方接陆小凤。” 花寡妇指着东边的崖顶:“不出意外,该是那里。” 南宫羽已朝崖顶疾奔而去。 游魂对花寡妇诸多不满:“你为何总是坏我的好事?” 花寡妇早有盘算:“我怎么坏你的事?他去接陆小凤,少不得同西门吹雪打一场。我实在帮你除去陆小凤和他的朋友。” 游魂恍然大悟,满心欢喜回屋继续睡觉。 情况怕要让游魂失望。 南宫羽非但接到陆小凤,还毫发无损把陆小凤带进庄里。 陆小凤的身后没跟着西门吹雪。他的左边胸口中了一剑,西门吹雪以为陆小凤已经死去。 南宫羽费不得什么力气就把陆小凤奶回来。 陆小凤拍着胸口:“好险,好险。” 南宫羽质问他:“你跟叶孤城都做了些什么?” 陆小凤拍着脑袋:“没做什么啊,哎哟,就是喝多了。” 喝多了,就是确有做过什么,也忘记了。 南宫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复杂的感情纠纷,只好跟陆小凤说:“看来你得在山庄里躲上一阵。” 陆小凤四处打量:“这是个什么庄?” 花寡妇笑吟吟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幽灵山庄。” 花寡妇是过来要入庄的十万两金子的。她把游魂支开,为了就是将入庄的钱弄道自己手中。 陆小凤没有钱。 陆小凤的脸皮比南宫羽更厚,指着南宫羽道:“管我兄弟要去。” 南宫羽的确有很多金砖,可他的金砖是要用来拍装备的,他舍不得出这笔钱。 南宫羽道:“不如这样,我把我的契约转让给陆小凤。” 花寡妇提醒他:“你可想好了?” 南宫羽把契约往陆小凤手里一塞:“就这么定啦,我把陆小鸡暂时寄养在这几天?” 陆小凤哭笑不得。他怎地就成了被寄养的了? 花寡妇叹口气:“你怕是以后都没机会把他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不须归”的营养液*10! 第50章 花寡妇对南宫羽道:“至少有三个人要杀你。你把契约给了陆小凤, 他们便再也无所顾忌。” 南宫羽只记得有两个人要杀他。一个是被他摘下面具的勾魂,另一个是刚刚遇着的游魂。还有一个人是谁? 花寡妇说:“那个人就是我。” “你为什么要杀我?” “陆小凤本该给我十万两,你害得全泡了汤。” 说归说,既不见游魂出门, 也不见勾魂现身, 花寡妇自己更愣住不动手。这叫南宫羽怀疑是不是游戏策划为了赚点卡故意把剧情拖得很长。 南宫羽道:“你们再不动手我可走了啊。” 老头子游魂按捺不住从屋里出来:“陆小凤你为何不说话。你就忍心看着你的朋友替你去死?” 原来他们还有别的心思。只稍陆小凤为救南宫羽同他们大打出手, 他们就有理由把陆小凤杀掉。在庄内对同伴先出手的人,是不受契约保护的。 陆小凤一点也不想出手:“你们还杀不了南宫羽?” 带着面具的勾魂出现在房檐之上:“你连我们的招数都没看过, 就知道我们胜不得?” 陆小凤信心十足:“要不要赌一局?” “赌注是什么?” “十万两黄金。” 勾魂、游魂还有花寡妇三人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不假思索地应下:“陆小凤要是输了, 契约就归我们。” 陆小凤比他们更自信:“你们拿不到我这份契约。” 勾魂亮出剑, 游魂握起拳,瞧他们的架势,剑法拳法俱是出自武当。 花寡妇也用剑, 她左手执剑, 右手握鞭。这两样兵器合起来使叫陆小凤想到一个人, 脱口而出:“你是点苍剑客的妻子柳青青?” 花寡妇不否认她的身份:“想不到妾身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名。” 她可没什么好名声。她先后同丈夫的四个好朋友颠鸾倒凤, 最后反过来往丈夫胸口插一剑送他归西。江湖中许多人到现在提起柳青青,仍当她是潘金莲转世。 按理来说,柳青青应该在十年前就死了, 众目睽睽死于武当代掌门宋远桥的剑下。她如今怎么还活着? 陆小凤望向游魂和勾魂。可惜他们二人只有武当功夫的架势,再多的信息也瞧不出来。 南宫羽能瞧出来,面板上写得清清楚楚:“游魂是钟无骨, 勾魂的本名叫方鹤。你们也算有点薄名吧。” 南宫羽只知道他们的名字,陆小凤听到名字才知道他们的来历。 这两人都是武当的叛徒,按理来说,也应在七八年前武当清理门户的时候死去。他们的死都由武当派向各门各派广而告之, 怎会有假? 可偏偏这些个人就站在陆小凤的眼前。这叫陆小凤生出一种错觉,他是不是因为给西门吹雪刺死到了阴曹地府? 勾魂道:“不错。正是我们。你知道也无益,因为你将就此死去。” 游魂问:“陆小凤也能杀?” 勾魂说:“趁夜杀了料想也无人知晓。” 游魂的拳头已先朝陆小凤打来。他最恨的还是杀他儿子的陆小凤。 也不知怎地这拳竟打到花寡妇的身上去。花寡妇撞折一根横梁,破口大骂:“老不死的你敢偷袭姑奶奶?” 勾魂在上头看得清楚:“不,是抱琴的小子在使坏。” 他却说不出南宫羽用的什么武功。南宫羽下了个发着绿光的阵,阵法一转,游魂的影子就带着游魂漂移过去,把他的拳头打到花寡妇的身上。 游魂大叫:“怪哉怪哉,他莫不是懂得明教的乾坤大挪移?” 南宫羽笑道:“新任明教教主张无忌是我兄弟,要不要我叫他来跟你们比试比试?” 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反被张无忌所败的传闻早已传回中土。便是幽灵山庄这等隐世之地也有所耳闻。游魂与花寡妇一时没了脾气不敢出声。 勾魂却道:“即便你会乾坤大挪移,也未必能胜过我手中的剑。” 陆小凤挺能夸人:“昔日武当方鹤凭借一人一剑,硬将蓬莱仙岛上的会仙石劈开。他的剑当然不能小瞧。” 勾魂用手掌拂拭着剑身,他已经许久没用过那招“横云断日”。 南宫羽跟陆小凤颇有默契,他知道陆小凤明着夸人实则踩人,他替陆小凤唱黑脸:“武当剑法以绵延见长,方大侠的剑凌厉霸道,难怪被逐出门墙。” 这可触动了方鹤的心头刺。当年就是因为这套剑法不为师门看重,为了证明自己方鹤不惜连杀一十三名同门,这才落得个武当叛徒的下场。 这七年来他每日不勤奋练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杀回武当,叫他们知道他的霸道剑法才是武当正宗。 今天他就要用南宫羽来试剑。 夜里没有日,他的横云断日也能把夜劈开。夜的剑光更冷更寒更凄厉。 游魂和花寡妇匆忙退避。他们知道勾魂的剑一出,方圆数里之人不死也重伤。 东厢的房门已为剑气震成两截,连房内的卧榻都给一分为二。 处于剑气正中的南宫羽还有陆小凤,安然无恙。 他们浑身被一股柔和的气盾包裹着。勾魂的剑气落到气盾上,只像滴水入海,纹丝不损。 南宫羽叹口气:“你的剑看着霸道,其实能放不能收。这种剑拿来当推土机还行,比什么武呢?” 勾魂勃然大怒。发疯一般死命再出三剑。盾中的南宫羽和陆小凤笑而不语。 待他还欲出第四剑,头脑躁狂的剑客已不知自己力不能支。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挺挺地房檐倒将下来。 现在的勾魂真的成了死人。 游魂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南宫羽连打都没打勾魂就死了?那可是八大长老之首的勾魂! 花寡妇倒实在,从勾魂身上搜出两张十万两银票,一张揣自己兜里,另一张交给陆小凤:“你的赌注,算你赢了。” “十万两算南宫羽的契约钱。”陆小凤不收银票,顺带奚落一番:“你们武功那么差,如何抵挡得住西门吹雪。得南宫羽留下来保护我。” 花寡妇拒绝:“他杀了勾魂,我可不够格收留他。” 陆小风又看向游魂,游魂忙说:“庄里只有老刀把子能收留他。老刀把子住南边厢房,你自行找他去。” “老刀把子是谁?” “老刀把子是庄中的主人,凡事他说了算。” 南宫羽也挺想见见这个神秘山庄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待南宫羽和陆小凤走后,游魂跟花寡妇又嘀咕起来。 花寡妇道:“我看姓南的功夫就是老刀把子也未必比得过。” 游魂心怀不轨:“比不过更好。老刀把子一死咱们正好出庄。” 花寡妇又道:“万一老刀把子不杀他们,反而把他们招安了呢?” 游魂笑道:“那我们便有更多的机会杀死陆小凤。” 花寡妇还有一个疑问:“姓南的这般厉害,他怎么不帮着陆小凤对付西门吹雪?” 游魂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觉得南宫羽到庄里来定然别有动机。 幽灵山庄的主人老刀把子也是同样的想法。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赖在庄里不走,必定另有所图。 老刀把子不怕厉害的人。他的山庄收留了许许多多厉害的人。他们都是足以同当今武林掌门匹敌的弃徒。老刀把子的武功不一定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但他的心机比所有人都深沉。 他知道如何抓住他们的弱点,让他们为我所用。 遗憾的是南宫羽既不是弃徒,也没有弱点。这叫老刀把子很是头疼。 老刀把子道:“幽灵山庄的规矩不足以拘束少侠。少侠要来要去,随你喜好。来者是客,不必交钱。” 幽灵山庄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客人。老刀把子为南宫羽破了例。 南宫羽不用交钱就很开心:“庄主真是个慷慨人。” 老刀把子实则恨透了南宫羽。这人方上门就折损他的左膀右臂,还要赖在庄里不走。他只是表面稳住南宫羽,心里想的是如何将他除去。 至于陆小凤,老刀把子动的是别的心思。既然少了一只胳膊,就得找一只接回来。陆小凤的武功不弱,又在可控范围之内,正是送上门的好人选。 两相盘算,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陆小凤和南宫羽反目成仇,让陆小凤杀了南宫羽。 南宫羽为陆小凤操碎了心。从老刀把子住所回东厢的路上,他问了不下七遍陆小凤跟叶孤城到底干过什么。 前六遍陆小凤的回答都是:“没干什么。” 到第七遍陆小凤特烦:“早知就不该把你留下。” “我爱留就留爱走就走,又不是你让我留下。” 脾气向来很好的陆小凤竟生气地说:“我若真对他做过什么你要怎么办?拿我去见西门吹雪?” “那倒不至于。大家坐下来喝个茶认个错嘛。”南宫羽好言相劝。 陆小凤就像个炸药桶:“我认什么错。是西门吹雪害我差点没了半条命,你该出去叫他向我认错。” 陆小凤的演技不太行,他的眼神没有那股凌厉的狠劲儿,反而一眨一眨,心虚得可爱。 第51章 南宫羽假意同陆小凤过招。两人身子挨近拼招时就借机说上两句。 南宫羽问他:“你想在这里查什么?” 陆小凤道:“平白无故出现个庄子聚集那么多本该死去的人, 定有蹊跷。” “你都被西门吹雪追到门口还有心思管闲事。” “我这不有你呢嘛。你替我应付下他,我在庄里潜伏几天。” 陆小凤倒不失提出个好主意。有南宫羽这么个武功绝世的在幽灵山庄呆着,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出来作祟。 南宫羽第一次觉着武功高也是罪过。武功高没人敢犯罪怪我咯。 南宫羽同陆小凤对上一掌,借势飘然而去:“陆小凤, 你若敢出庄门一步, 我必取你性命!” 陆小凤冲着南宫羽叫道:“我偏不出去, 看你拿我怎么办?” 庄外,西门吹雪站在山巅, 他的剑横在肩膀上。 没有雪,他便吹着风。风又吹着他的发梢, 细细碎碎的发梢时不时掠过他的眼前。 南宫羽也出现在山巅。 西门吹雪不说话。他心里有很多事, 就是不说话。 南宫羽只要劝他:“陆小鸡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喝上头。”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怒意。还好,他再怎么发怒, 也不至于冲南宫羽动手。 南宫羽道:“你便放他一马, 我保证他以后不干那事。” 西门吹雪并没有放过陆小凤的意思, 因为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南宫羽有些好奇:“你为何不继续追他。你认识山庄里的人?” 这回西门吹雪开口:“认识。大半是死在我剑下的人。” 南宫羽笑道:“原来你怕鬼。放心, 他们都是活人,不会找你索命。” 西门吹雪凝视着脚下的深渊:“活人比鬼还可怕。死去的人活过来,定要来寻活人的麻烦。” “陆小凤也是这么说的。” “这便是我不进庄的原因。” 南宫羽发现西门吹雪并不傻。他想利用陆小凤调查幽灵山庄的秘密。 南宫羽倒放心下来。他也就不必担心西门吹雪会进庄杀陆小凤了。 夜色更浓了些, 山顶的风也更凉了些。南宫羽好心提醒西门吹雪回去等陆小凤消息。 西门吹雪道:“我不回去。以陆小凤的能力,三日之内定能翻出幽灵山庄的底。” “然后呢?” “等他出来我就杀了他。” 西门吹雪就是这么个一点不掩饰自己计划的人。 南宫羽也只好不走,盯住西门吹雪。 南宫羽取出两顶帐篷:“你累了可以睡。我不会偷袭你的。” 西门吹雪倒实诚:“以你的武功也不必偷袭我。” “我不想打你也不想打陆小凤, 只希望你们和好如初。” 西门吹雪沉默不语,并不是什么都能和好如初的。 山腰有个白衣剑客冲山顶走来。那人的打扮同西门吹雪一模一样。 南宫羽钻进帐篷前瞟了那人一眼,对西门吹雪说:“叶孤鸿,武当派, 你的崇拜者。”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南宫羽讨个没趣回帐篷睡觉。人家粉丝见面会他瞎凑什么热闹? 叶孤鸿的脚步声已至山顶。 他拔出剑:“请赐教。” 说话干净利落,比南宫羽初次见他还要干净利落,许是见到本尊之后,模仿得愈来愈像的缘故。 西门吹雪则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拔剑。 叶孤鸿道:“阁下莫非看不起我?” 西门吹雪不答,南宫羽猜他的答案已经给了出来。 这个叶孤鸿穿着打扮成西门吹雪的模样,说话做事也刻意模仿他。然而西门吹雪的寂寞是他学不来的。西门吹雪就从来不会生气地问别人看不看得起他。 叶孤鸿越给他逼迫,越暴露性情:“你要如何才肯出手?” 西门吹雪就是不出手。江湖那么大,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他出手。 叶孤鸿威胁道:“我总有办法叫你出手。” 他的办法就是把剑对准西门吹雪的朋友。他就不相信西门吹雪是个看见朋友有难也不救的人。 剑穿破南宫羽帐篷的门帘,朝南宫羽的肋间刺下。 西门吹雪看都不看一眼。南宫羽这个朋友不需要他的保护。 叶孤鸿的剑再度脱手刺进树干里。 熟悉的武功,熟悉的套路,熟悉的下场。 叶孤鸿有点慌:“怎么又是你?” 南宫羽重重地叹口气。他的帐篷给刺出个大口子,又得花钱缝补了。 叶孤鸿厉声道:“阁下仗着武功高三番四次坏我好事,不怕武林同道耻笑吗?” 南宫羽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葩的诘问。按他的逻辑,岂非武功比他低才不会被笑? 南宫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问他:“你是不是认得幽灵山庄的勾魂?” 叶孤鸿怒气未消:“我不识得庄中那些妖魔鬼怪。” 南宫羽说这话时有根据的。刚刚叶孤鸿刺透帐篷的那一剑,同方才死去的勾魂的“横云断日”是同样套路。只不过叶孤鸿的修为不够,气势威力远不如勾魂本尊。 南宫羽换个问法,说出勾魂的原名:“你的剑法是跟方鹤学的。” 叶孤鸿直冒虚汗。方鹤是武当叛徒,他跟武当叛徒学剑形同背叛师门。可是当初他看方师叔的剑法如此高超,忍不住偷学几招。没想到这都能给南宫羽撞破。 西门吹雪终于说句话:“舍本逐末,舍近求远,妄。” 叶孤鸿远远赶不上西门吹雪的境界,听不懂他说的什么。 南宫羽给翻译一遍:“你们武当本来的剑法是很厉害的,你学的这个很垃圾。” 叶孤鸿气急:“你们是没见过方师叔当年的厉害,他一人一剑……” 南宫羽打断他:“他已死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死了。当初可是我亲手杀的他。” 叶孤鸿赶紧打住。这事情是个秘密。当初武当清理门户,负责追捕方鹤的木道人顾念情谊有意放人一条生路,谁知道叶孤鸿给补上一剑,硬生生砍下方鹤左边胳膊。 偷学别人的武功还杀人灭口。这件不光彩的事情叶孤鸿一辈子也不愿提。 南宫羽听出端倪:“你们当初杀的确实方鹤?不是他的替身?” 叶孤鸿道:“当然不是。若不是他,谁能与木师叔连战三百回合。” 南宫羽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七年前方鹤要是被砍下一只胳膊的话,刚刚死去的方鹤怎么会两只胳膊完好如初? 可是七年前死的要不是方鹤,他怎么可能跟武当三代弟子里最杰出的木道人打上那么久? 幽灵山庄本就是疑云笼罩,如今愈发迷上加迷,叫人捉摸不透。 西门吹雪对南宫羽说:“把剑还给他。” 连西门吹雪都看得出,以叶孤鸿的功夫,没法拔出南宫羽震飞刺进树干里的剑。 南宫羽再一次把剑取回交到叶孤鸿手里。 叶孤鸿很欣喜:“他愿意同我动手。” 西门吹雪这次没有拒绝,微微动了动他斜在肩上的剑。 叶孤鸿只当西门吹雪已然应战,拔剑而来。 他拔剑的姿势和功法仿效的西门吹雪。剑出则又快又狠,不见血绝不罢休。 西门吹雪却跟看准他的剑路一样,用剑鞘轻而易举拦住这致命的一击。 叶孤鸿迅速变了三剑,连西门吹雪的衣角都沾不得。 他使了第四剑。这次用的不再是西门吹雪的剑法,用的是方鹤的“横云断日”。 他显然不是个虔诚的粉丝,只是个为了取胜不择手段的剑客。 西门吹雪问南宫羽:“看清了吗?” 南宫羽没想到西门吹雪同人比武,只是为了想引叶孤鸿出剑,好让他再确认一下。 南宫羽点了点头。这次他看得很清。叶孤鸿用的确是方鹤的剑法,他说的不是假话。 西门吹雪的剑已出了去。 真正的西门吹雪的剑,出来是会见血的。 只听叶孤鸿惨叫一声,空中落下一只断掉的胳膊。 偷学剑法又断人手臂,这等不义之人西门吹雪最为鄙夷,被这种人模仿更是叫人恶人。 西门吹雪再不愿多看此人一眼。 南宫羽也懒得管这个小人。方鹤的疑团就已经足够让他头疼。 只剩下一只手的叶孤鸿咬着牙向天空发射一枚信号弹。 山底下黑压压的人马就把整个山头包围起来。他们的旗帜上,赫然打着“点苍”、“雁荡”、“丐帮”、“武当”、“长江水寨”等各派旗号。 能迅速集结这么多人马,显然不为专门对付偶然前来的南宫羽和西门吹雪。名门正派齐聚于此,他们的目标定是幽灵山庄。 只剩半条命的叶孤鸿恨西门吹雪入骨,指着他道:“西门吹雪就是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砍掉我手的便是他。” 西门吹雪不替自己辩驳。因为辩驳也没有用。的确是他砍掉叶孤鸿的一只手。 西门吹雪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他总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南宫羽可不这么想,他喜欢先讲道理:“你们也不问问为什么要砍他一只手。” 江湖人士大多不听什么道理。他们就看到叶孤鸿断掉一只手。叶孤鸿是他们派来探查幽灵山庄底细的,所以伤害叶孤鸿的一定是幽灵山庄的人。 雁荡掌门高行空已按捺不住:“老刀把子,今番我们各派齐聚,谅你插翅也难飞。” 南宫羽遗憾地替这群没脑子的正派人士点根蜡烛。 第52章 雁荡派最厉害的是轻功。高行云连说话时都站在离地一丈的树叶末端,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个轻功高手。 南宫羽很同情这位扑向西门吹雪的掌门。他轻功再快,能快过西门吹雪的剑吗? 西门吹雪还是留了几分情。不过用剑身震断他的腿骨,叫他几个月走不得路而已。 西门吹雪的武功叫所有人都不敢冒进。他们从前只听过剑神的名头,不知道剑神果真如同传说中那般厉害。 包围圈慢慢后撤。 西门吹雪不追击他们, 也懒得看他们, 转过身望向幽灵山庄的方向。 南宫羽不用出手, 索然无味,打算钻进帐篷继续睡觉。 一只鹰爪搭上南宫羽的肩膀, 立马顺着鹰爪扼住南宫羽的喉咙。 是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他这手“鹰爪擒拿手”纵横江湖二十年,从未有失手的时候。 鹰眼老七冲西门吹雪喝道:“放下你手中的剑, 否则我要了你老相好的命!” 老相好?南宫羽莫名其妙。 西门吹雪只冷冷瞥一眼, 压根不搭理。 鹰眼老七狞笑:“你以为装作不认识便能骗过我等?不是相好,半夜在山顶睡什么觉?” 鹰眼老七却是再也笑不出声。 他的喉咙被一把银质飞刀穿过,鹰眼老七成了一只死鹰。 李坏也来了。 二话不说搂住南宫羽就驾轻功离开。 南宫羽没回过神:“你又来捣什么乱?” 李坏憋屈着恼火着,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叶孤城对不起西门吹雪, 所以西门吹雪也要对不起叶孤城。所以西门吹雪夜半三更同南宫羽到山顶幽会, 底下的帐篷就是最好的证据! 眼见李坏带着他越跑越远, 南宫羽把气一提,拉得李坏从空中落到地上:“我回去,办正事呢。” 李坏大叫:“西门吹雪在利用你。他故意气叶孤城的。” 深更半夜李坏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些, 南宫羽冲他嘘几声:“我就是要让他俩别斗气。还有让西门吹雪别生陆小凤的气。” 李坏听着情绪才和缓些,还是嘟囔:“那你也不能牺牲自己。” 南宫羽以为他说的是故意给鹰眼老七擒住的事,砸吧砸吧嘴:“长夜漫漫多无聊啊, 得找些乐子。” 李坏有些心虚毛遂自荐:“那下次你记得找我。不对,你以后只能找我。” 找李坏扮演坏人挟持反打脸的游戏。那多没意思。面板里一看就知道是李坏,完全没有紧迫感。 南宫羽不置可否。在良久的沉默里,林子里忽然传来微弱的救命声。 李坏常年修炼暗器, 听觉比起南宫羽的面板还灵敏。不多时就在草丛里找到个浑身赤条条的男人。 南宫羽正待靠近李坏忙推开他:“不许过来。” 南宫羽又不懂李坏的心思,他的面板里已经显示那人的名字,便问:“叶孤鸿怎么在这?” 李坏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还看到了?” 南宫羽根本不知道李坏为什么急。他只是十分疑惑。叶孤鸿才刚给西门吹雪砍掉一只胳膊,怎么比他和李坏跑得还要快? 南宫羽要上前瞧瞧去。 李坏连忙扒下自己的衣服丢给草丛里的人:“穿上不然我杀了你!” 然后现场是一个半赤条条的李坏,还有个裹上李坏衣服的叶孤鸿。 李坏对自己的处理方法很得意,有意在南宫羽面前晃悠展示。 南宫羽看都不看李坏。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叶孤鸿身上。 叶孤鸿竟然还有两只手臂! 南宫羽很惊讶:“你不是才给西门吹雪砍掉一只手?” 叶孤鸿也很惊讶:“谁说西门吹雪砍掉了我的手?” 南宫羽很快想到,刚才被西门吹雪所斩断手臂的,应是个假的叶孤鸿。他扒下叶孤鸿的衣服,拿走他的剑,故意挑起各门各派同西门吹雪的矛盾。 那人还真是个狠人。不惜自断一臂来诬陷西门吹雪是什么老刀把子。 可问题是,倘若刚才那个冒牌货不是叶孤鸿的话,他的剑法为什么同西门吹雪的那么相像? 南宫羽打算从正主身上找些线索:“你怎么躺在这,刚才是谁打晕的你?” 叶孤鸿答:“西门吹雪。” “你确定那是西门吹雪?” “除了他,天底下再没那么快的剑。” 南宫羽很肯定西门吹雪不会打晕叶孤鸿。那不是他的作风。况且西门吹雪一直都在山顶守着,他也不会到这儿来。 打晕叶孤鸿的“西门吹雪”,只怕同冒牌叶孤鸿是同一个人。 把叶孤鸿带回去才能揭穿冒牌货的面目。 南宫羽二话不想搭起叶孤鸿的肩,带他迅速往山顶飞回去。 李坏没想到南宫羽说飞就飞,跟在后边叫道:“我的衣服还在他身上啊喂。” 一行人闹闹腾腾回到山顶。几个正派还围着西门吹雪。他们既不敢进攻,又不愿撤退失了面子。西门吹雪也懒得同他们动手。双方只好这般僵持着。 天空中落下个叶孤鸿叫所有人大吃一惊。 大家伙下意识去看那个断了条手养伤的叶孤鸿。 果然是个狠角色。他即便断了条手,也迅速反转一剑割破几个弟子的喉咙,跳下山崖打算逃之夭夭。 在南宫羽面前,这等伎俩压根不起作用。阵法一开,影子一回拉,假的叶孤鸿立马被锁回他原先躺着的担架上。几个好手往他身上穴道一点,这人插翅难飞。 武当方道长往那人脸上一扯,扯下张人皮面具来。 众人俱大吃一惊,人皮面具之下,竟是张同西门吹雪一样的脸。方舵主以为面具下面还是面具,再扯之际发现这就是他的脸。 连西门吹雪也为之动容,转身过来凝视着那人。 叶孤鸿最是崇拜西门吹雪,可即便是他也看不出两人有什么区别。要说真的有区别,恐怕只有气质。西门吹雪总是古今不波,而冒牌货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方道长质问那人:“说,谁指使你扮的西门吹雪,谁指使你扮的叶孤鸿?” 那人冷不防往方道长袍袖上呸口血痰:“陪我下地狱我就告诉你。” 南宫羽早给不肯供出幕后主谋的送死鬼备好琴音。 琴音一挂,准叫他有如百虫钻耳,万针穿心。要能够受住这刑罚不招供,南宫羽倒愿意叫他一声好汉。 可惜天底下没几个好汉。冒牌货撑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招供:“我是幽灵山庄的人!” 方道长和在场的武林正派人士不信:“幽灵山庄收留的都是各门各派本该死去的叛徒。西门吹雪又不是叛徒。” 冒牌的西门吹雪给南宫羽的琴音折磨得直抽筋,他赶紧招供:“他们不是幽灵,我们才是真正的幽灵。” 幽灵山庄并不只是各大门派叛徒的避难所。 收留叛徒只是他们计划中很小的一部分。叛徒之所以为叛徒,就因为他们不忠诚。他们过去能够背叛自己门派,明天也能背叛山庄。幽灵山庄是不可能同他们交心的。 所以幽灵山庄留有后手。不仅收留叛徒,而且找人整形成他们的模样。只待将那人的功夫和性子模仿得惟妙惟肖,立马卸磨杀驴取而代之。 同南宫羽比武死去的勾魂,就是武当叛徒方鹤的替身。真正的方鹤丢掉一只手臂后逃到幽灵山庄,很快在庄里就被做掉。 除去这些叛徒的幽灵,山庄还在努力制造其他名宿大家的幽灵。西门吹雪就是他们盯上的目标。 可惜西门吹雪剑术太高。他的替身唯一的价值,恐怕也就只能用来骗骗叶孤鸿和一群正派人士了。 叶孤鸿倍受打击。 他效仿西门吹雪那么多年,到头来连西门吹雪的幽灵替身都打不过,更如何跟本尊比招?他登时万念俱灰,连被冒牌货抢走的衣服都不想要回来了。 李坏踢他一脚:“我还要我的衣服呢!” 人们才纷纷关注没穿衣服的李坏,直看得李坏很不要意思。 南宫羽顺手把外袍给李坏一罩,直把李坏美上了天。南宫羽的衣服上带着清新的好闻的熏香,这回李坏一点不想让叶孤鸿还他衣服了。 南宫羽还是没空搭理李坏的小心思。他分析道:“幽灵山庄处心积虑制造替身,想来定有图谋。” 各派人士连连称是。倘若给他们得手把本尊暗算掉,他们的人就顺理成章地替代那人活下去,成为幽灵山庄安插在各大门派里的绝妙细作。要是他们还培养了各派掌门的替身…… 大伙儿不敢再想下去。 可惜这些个名门正派也没胆量强攻幽灵山庄。特别是又折损了雁荡掌门和鹰眼老七。 这回他们想起西门吹雪的好:“不若剑神与我们联手,荡平了幽灵山庄。” 西门吹雪是个寂寞的剑客。他不喜欢跟任何人联手。除了叶孤城。 更何况西门吹雪隐约觉得,幽灵山庄的厉害恐不止造出几个替身。若说逃到庄中的叛徒给人学了武功倒也罢了。他西门吹雪从未踏足山庄,与人动手极少留下活口,他的剑法又是怎么被人学去的呢? 幽灵山庄所掩藏的秘密远比众人想得深。 也许最后的法子,是等待陆小凤从庄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啦~ 第53章 等待的时间总是极其漫长。等待的人总是寂寞难耐。 所有人都关心同一件事情:西门吹雪的剑有多快? 叶孤鸿尤其想知道。在他眼里冒牌西门吹雪的剑已经很快, 快到他甚至以为不可能更快。他特别想知道这个更快的剑到底有多快。 李坏是这么说的:“也就比我的飞刀慢一些吧。” 没人相信李坏。况且李坏杀了鹰眼老七,在营地特别不受待见。 李坏来找南宫羽:“你说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飞刀快?” 南宫羽只想好好睡个觉,张口道:“都快。” “到底哪个更快。” “你的刀是飞出来的,人家的剑是握在手里的, 这能比吗?” 李坏不服。这分明是说西门吹雪比他快。旁人这么说倒也罢了, 南宫羽这么说他绝对不乐意。 李坏也要找西门吹雪比比谁更快。 南宫羽赶紧起来哀求式地拖住他:“行行好吧你们能不能别整天打打杀杀比来比去的?” 李坏不开心, 他觉得昨晚说什么西门吹雪和南宫羽共度漫漫长夜的说法有鼻子有眼,开口道:“你又护着他?” “我护着你, 我护你!” 李坏这么一听就高兴多了:“嗯,我也愿意护着你。” “所以不要打架了。” “所以我在你旁边睡吧, 好相互护着。” 李坏名正言顺地钻进南宫羽的帐篷, 又钻进他的被窝。夜里的风很凉,两个人睡正好互暖。 李坏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南宫羽说。头句就是希望南宫羽不要动不动赶他走。他可以很乖很听话不惹麻烦不挑事。以后南宫羽再对别人好,他顶多睁只眼闭只眼。可是李坏希望南宫羽对他是最好的那个。 这些话一句都没说出来, 就那么酝酿着。等到想说的时候, 南宫羽已经轻轻地呼噜着睡去了。 李坏也就把心里的话再憋回心里, 悄悄搂了搂南宫羽的腰, 再小心翼翼地横过去一条腿,当枕头那样抱着睡。他能这么抱着南宫羽睡,就很满足了。 公鸡打鸣, 天已拂晓。 正派人士为免聚集起来打草惊蛇,天亮就四处散开各自扎营。山顶之上又只剩下西门吹雪孤身一人。 “你晚上不睡觉的吗?”南宫羽出来伸个懒腰。 李坏还在帐篷里边得正熟。昨天睡到半夜南宫羽想翻身,可李坏抱得也太紧些。南宫羽只好往李坏怀里塞个枕头, 自己用影子瞬移脱身出去。然后在旁边另一个帐篷睡了下半夜。 他再看一眼李坏睡觉的模样,抹把汗。李坏把那枕头都快搂得断了。这人莫不是半夜也在练功。 南宫羽心想以后还是少跟李坏睡一起为妙。 西门吹雪其实已经睡过觉。他站着便是睡觉。他睡觉时真是在练功。 他在梦里也能警觉昨夜发生过什么事情。 西门吹雪告诉南宫羽:“昨夜陆小凤从山庄出来。” 南宫羽心头一凛:“你对他动手了?” 西门吹雪说:“没有。我在想庄里既然有第二个西门吹雪,或许也有第二个陆小凤。” “难道出来一个假的陆小凤?” “我睡着的时候还不能分辨真假。” 南宫羽有些懂得西门吹雪的心思。如果有一个假的陆小凤,如果那天同叶孤城喝酒睡觉的陆小凤是个冒牌货, 事情就好办得多。叶孤城很重要,陆小凤也是西门吹雪的好朋友。朋友反目这等事情,没人愿意看到。 于是西门吹雪打心底里希望有一个冒牌的陆小凤。他说昨夜不能分辨真假,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分辨出来。 可惜南宫羽知道就算有一个冒牌的陆小凤。当日和叶孤城同床共卧的一定是真的陆小凤。在山庄里陆小凤就已经向他承认过这件事。 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似乎该交给叶孤城来解决要好些。 南宫羽名侠召唤令的冷却时间到了。他往空中射上两枚信号弹之类的东西。这表面上看起来像传信摇人,实则空间发生扭曲。不多时叶孤城就会来到他的身边。 为了让气氛更好些,南宫羽把花满楼也一并叫上。谦谦君子的花满楼总是能顺顺当当地解决许多事情。 来的只有花满楼。 叶孤城肯定也在附近,只是他不愿现身。 花满楼不说什么劝慰的话,只往西门吹雪身边一站,同他一样优哉游哉地看风景。 自打花满楼的眼睛治好后,他便恨不得看尽天下的风景。当然,最好看的风景还是陆小凤和他的四条眉毛。 南宫羽催他:“你快想办法劝劝西门吹雪呀。” 花满楼说:“他守在这里等着陆小凤,我也守在这里等着。我们两人联手他是敌不过的。”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那就是默认打不过。 花满楼又说:“他若和叶孤城联手,情况大不相同。” 西门吹雪还是不说话,可是他的头微微偏了偏。一个寂寞的人被说到柔软的地方,也会泛起波澜。 南宫羽四处张望:“叶孤城在附近,却不愿到咱们这儿来。” 西门吹雪这回眼睛眨了几下。看得出来他很想见到叶孤城。 花满楼不避讳地说:“叶孤城和陆小凤一样心中有愧。” 西门吹雪冷静许多。他到底在怪些什么呢?叶孤城的武功不比陆小凤的弱,若真的有些什么事,绝不只是陆小凤一个人的错。 可他能怎么办?他要像杀掉陆小凤一样杀掉叶孤城么?他做不到。紫禁之巅刺向叶孤城胸口的那剑,已足以叫他余生愧疚不堪。 西门吹雪忍不住问花满楼:“你怎么想的?” 花满楼看着远方:“朋友之间喝醉的玩笑话玩笑事。况且也不一定真的发生过什么。” 西门吹雪闭上眼沉思良久,迈动脚步:“我不再等陆小凤。如果他愿意,还可以跟西门吹雪做朋友。” 花满楼笑了:“他一定愿意。” 西门吹雪的轻功同他的剑一样快。 南宫羽心底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还是你有办法。” 花满楼将手里握着的伞子打开:“这件事本是稀疏平常,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有些什么呢?” 南宫羽只道花满楼是不想提起此事,家丑不可外扬。 花满楼不是这个意思,他追根问底:“他俩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西门吹雪知道?” “你是说,西门吹雪去监视?” 花满楼摇头:“那样他就不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之所以知道,定是有人告诉他。” 南宫羽恍然大悟。他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跟西门吹雪嚼这个舌根的,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同归于尽啊。 要不是陆小凤性子豁达,西门吹雪也顾及朋友之情,这会两人都玩完了。余下的花满楼和叶孤城,想必又会为彼此重要的人再行报仇。仇恨复仇恨,填也填不完。 南宫羽特想把这个惹是生非的揪出来:“谁跟西门吹雪讲的这事?” “楼里伺候的姑娘们早起打水,无意间提起此事,叫西门听去了。至于谁告诉的他们,我还准备往上查,你就叫我来了。” 看来金风细雨楼的水依旧很深。哪怕白愁飞已死,对头的细作还渗透在楼中。 花满楼向南宫羽打听道:“陆小凤入庄后怎么样?” 南宫羽告诉花满楼,西门吹雪睡觉时察觉到陆小凤出来,就不知道是真是假。 花满楼再一次肯定地说:“出来的定是假的。” “为什么?” “陆小凤一旦脱身定会想办法通知我。可我瞧了也摸了,这四周都没有留下什么记号。” 南宫羽开玩笑:“叶孤城都不愿见西门吹雪,陆小凤没准也不愿见你。” 花满楼一点都不慌:“陆小凤不是那样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奇妙,像花满楼这样相信着陆小凤,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醒来的李坏听得心发痒。他多想南宫羽也这么相信着他呀。再看一眼怀里抱着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给换成个木枕头,李坏心特别疼。 他得在南宫羽面前多刷存在感多表现才是。 李坏边穿鞋边出主意:“出去一个假的陆小凤,定要败坏真的陆小凤的名声。” 花满楼冲南宫羽点头致意:“还是得请你帮我这个忙。” 纠冒牌货,南宫羽很乐意。 李坏也要跟着去。 南宫羽拦住他:“你留下来保护花满楼。” 李坏不干,他就想黏着南宫羽:“花满楼不需要我的保护。” 花满楼不是这么说的:“山庄里或有第二个花满楼。还是多一个人留守此处的好。” 这回南宫羽更有理由留下李坏了。 李坏也不生花满楼的气。从刚才花满楼摆平西门吹雪,到接下来看到他跟陆小凤相处得那么好,李坏特别想从花满楼那里学到一点招。 花满楼只对李坏讲一点:“南少侠不太喜欢被人缠着。” 李坏有他自己的担忧:“他那么受欢迎,人人都喜欢他。他又对大家都那么好。我实在……” 花满楼说:“你对他好的人好,他也自然对你好。” 李坏将信将疑:“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不须归”的地雷和营养液*15 感谢“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1 第54章 “什么真的假的?” 南宫羽去也匆匆来也匆匆。况且这只冒牌的陆小凤就躲在附近窥视着, 南宫羽顺手飞过去就把他抓了过来。 “冒牌的陆小凤”。面板里写得清清楚楚。 他还要假装正牌货,带着陆小凤笑起来就揉成个菱形的四条眉毛:“陆小鸡大难不死,还能见到你们真好。” 花满楼不声言语。是不是陆小凤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就想看这人有什么企图。花满楼点点李坏:“陆小凤也是南宫羽的好朋友。” 李坏想起花满楼的告诫。要博取南宫羽的好感, 就要对南宫羽的好朋友也好。要学会包容, 学会跟大家和谐相处。 李坏走过去拍拍陆小凤的肩膀:“有我在, 保准不叫人伤害南宫羽的朋友。” 南宫羽对李坏投去赞赏的目光。他以为李坏也看出那是个假的陆小凤,想套他话呢。 南宫羽问冒牌货:“幽灵山庄是个什么情形?” 冒牌货应道:“里面仿冒了许多武林高手。有西门吹雪, 有叶孤城。连我都有。” 这些话都是真话。说假话的最高境界都是半真半假。要都说假的,别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李坏听着清奇:“那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 假的陆小凤说:“陆小鸡就是陆小鸡。要是你们都看不出来, 真白做一场朋友。” 南宫羽和花满楼都暗觉模仿陆小凤的这人很厉害, 至少比起西门吹雪的冒牌货厉害。他能把陆小凤的性子都仿制的跟真的那样。 如果南宫羽没有面板,如果眼前站的不是跟陆小凤最亲近的花满楼,恐怕没人能认出来他是个假的。 李坏跟陆小凤不熟, 不知道即便真的陆小凤前来也会这么说。他只同常人一样不相信:“陆小凤以一对手指名扬天下, 可是真的?” “你想知道我的手指能不能夹住你的飞刀?” 李坏的确是这么想的。小李飞刀, 例不虚发。灵犀一指, 无有遁逃。这两种武功哪个更强,李坏很愿意试上一试。 花满楼拦下要比武的两人。 他比较担心幽灵山庄里面真的陆小凤,忙问这个冒牌货:“他们为什么要仿造那么多的高手。” “当然是为了把正主杀掉, 取而代之。这样一来,江湖上都是幽灵山庄的人。” 花满楼摇着头:“他们怎么杀得掉正主?就是陆小凤的替身再练上一百年,也杀不得陆小凤。” 花满楼拿捏人心很准。一个人终日终夜地模仿另一个人, 为的就是要超越那个人。他这话说出来,定要叫冒牌货按捺不住。 果然这个冒牌货心里是不舒服的,他说:“那个仿冒陆小鸡的更厉害。我与他对过两招,好在跑得快。” 李坏笑他:“你正主还打不过冒牌货?” 冒牌的说:“陆小鸡又不是空有一身武功。更要紧的是有朋友。” 南宫羽已经大概猜中冒牌货的心思:“你是希望你的朋友出手把假的做掉。” 冒牌货假意拒绝:“不, 他太危险,还是避让的好。好在他现在还想从我身上学东西,杀不得我。日后就不好办了。” “日后该如何分辨你们两个呢?”有面板的南宫羽其实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故意这么说的。 花满楼接茬,走到假冒的陆小凤身边,从怀里取出些花粉,洒在陆小凤的脖子上:“见着花粉就能认出你。” 冒牌陆小鸡大喜:“好办法。” 花满楼又好生安抚他:“你再回庄中务必小心。” 冒牌货郑重点头:“一定。就当不为陆小鸡自己我也要保重。” 李坏还是惦记着花满楼说的方法,要对南宫羽的朋友好一点,于是取出心爱的飞刀送给陆小凤:“你拿去防身。” 冒牌货无时无刻不在装:“我不用武器,特别是暗器。” 李坏说:“这不是暗器。我改良了这柄刀。射出去时能绽放雷火弹,你有事就用它通知我们。” 冒牌货欣喜收下,道句多谢。 南宫羽对李坏的做法简直不能太满意。这样等信号弹升起,他就能迅速锁定冒牌货的位置。 冒牌货来得快走得也快。余下三个人各自微笑。两个知情的笑冒牌货愚蠢,一个自以为高明的因为南宫羽笑他也就笑了。 李坏多想给南宫羽夸夸呀。他又取出一柄改良过的飞刀:“阿羽也该有一把我的飞刀。” 南宫羽莫名其妙:“你怀疑我也是冒牌的?” 李坏愣住,什么冒牌不冒牌的,他是真心给人送刀的。 南宫羽二话不说结个阵,让李坏的影子把李坏捆起来,教训道:“看好了,这套武功全天下没有第二个人会,我是正主!” 李坏没事又挨一顿打,委屈极了。花满楼出的主意也不是很管用嘛。 花满楼仍旧十分担心陆小凤。夜一深,他就迫不及待找南宫羽:“还得劳烦羽兄往山庄走一趟。” “我看我不必去啦。” 只见山阴的谷地方向升起一道焰火。李坏说那就是他的信号弹。 花满楼反应很快:“只怕陆小凤此刻有危险。” 这是李坏的焰火,可见放焰火的冒牌货希望李坏去帮他。 李坏有什么事情能帮他呢?无非只有一件。那就是杀死真的陆小凤。 让陆小凤的朋友杀死陆小凤,这是冒牌货的主意。 花满楼说得其实很对。冒牌的人再多练几十年也比不上正主的本事。但要杀掉正主,何必要自己动手呢? 陆小凤的朋友们已赶到两个陆小凤面面相觑的现场。两个人非但四条眉毛一样,连打扮,连武功的路数都一样。 李坏自以为聪明:“我有办法分辨你们。把手举起来。” 两个陆小凤都很洒脱地举起手。 李坏立马认得其中一人手中的火漆。那是他的飞刀上边的。握了刀的人就会留下这个若隐若现的标记。这个人就是他早上见过的陆小凤。 那么另外一个肯定是山庄的冒牌货咯。 李坏亮出飞刀,对着真正的陆小凤说:“早听闻阁下的灵犀一指天下闻名,倒看看能不能接下我的飞刀。” 陆小凤替自己辩解:“你怎么光试我不试他?” 连花满楼也以为李坏是故意开陆小鸡的玩笑,搞得他玩性大起,也要掺和一下:“因为我们早已认定你是假的。真的陆小凤身上有我洒下的花粉。” 冒牌的陆小凤摸摸自己的脖子,以为胜券在握。 南宫羽哪能不配合花满楼捉弄陆小凤的计划呢,招呼李坏:“你还等什么,快拿下这个冒牌货。” 李坏可不是玩玩而已。他是真的把正主认成冒牌。他的飞刀出去就是要人命的。 小李飞刀银光闪过的那一刻花满楼就后悔了。他没想到李坏动的是真格。这一刀过去陆小凤即便侥幸夹住,他的手指只怕也要不怕。而花满楼,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小李飞刀! 还好南宫羽的琴功比飞刀更快。他的音波打偏李坏的飞刀,那柄刀贴着陆小凤的鬓角横贯而过。 陆小凤拍着胸脯:“吓死人了你们两个。” 花满楼松口气。他以为这事是李坏和南宫羽合谋起来逗陆小凤玩,也就不计较。 只有南宫羽特恼火。李坏什么尿性,天天搞破坏,老是给小伙伴挖坑。这会儿还动武!南宫羽心想非得教训教训李坏不可,一生气又叫李坏的影子把李坏捆起来,这次是倒吊到树上。 李坏傻眼:“我又怎么了?” 南宫羽义正辞严:“现在我怀疑你是个冒牌货。” 李坏大喊:“我不是冒牌货啊,冒牌货有我这么快的飞刀?” 冒牌的陆小凤以为自己还没暴露,假装他跟陆小凤一样聪明,便替李坏说话:“他说的对。不是真的小李飞刀绝不会有那么快的刀。” 南宫羽冲他笑着点头,把冒牌的陆小凤也给抓到树上去倒吊。 冒牌货也大叫:“喂,喂,我是真的啊。” 南宫羽不管了,跟花满楼和陆小凤三人信步离去。 被挂在树上的李坏还没认清自己错在哪儿,还以为旁边跟他一起吊着的是正主,抱怨起来:“都怪你,真的打不过假的还要我出手。” 冒牌货以为自己没暴露:“真怪,他们留着假的干什么?” 李坏给出个聪明的回答:“当然是探听情报,要么拿来当诱饵。” 冒牌货并不担心陆小凤会泄露什么。如果他那个人是假的,他说的话人们不会相信。至于当诱饵,山庄里自有分辨正主与伪装者的法子。 眼下李坏在他身边挂着,正好可以利用一番。 冒牌货忽悠李坏:“你知道南宫羽为什么把你留下吗?” 李坏真搞不清南宫羽怎么突然生气,只能继续解释成做戏给假的陆小凤看。 冒牌货道:“因为还有一个冒牌货要你去对付。这个人的剑法绝顶,假冒他的人已练到他剑术的九成。我没有把握打赢他。” 李坏虽然大方向上把握错了,小细节脑子转得还是很快的:“你是说白云城主叶孤城?我要去杀假冒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喜欢打卡的我”的地雷,“蚊香不防蚊”的营养液*2,“盈利”的营养液*1。 第55章 说起来叶孤城的剑跟西门吹雪一样快, 也是李坏想找来比试一番的对手。 可是,万一找错了人,打伤了真的叶孤城,岂不是更要惹南宫羽生气? 李坏别的都不怕, 就怕南宫羽又恼他。他有点迟疑:“你能确保咱们要对付的是假叶孤城?” 假的陆小凤头脑不比陆小凤笨:“你想, 你要是假的叶孤城, 要怎么证明你是真的?” 李坏应道:“找熟人。找最能认出我的人。对了,找西门吹雪。” 假小凤下结论:“所以如今在西门吹雪身边晃悠的一定是假货。” 李坏恍然大悟。正巧此时乌云蔽住月光, 南宫羽设下的影子阵一散,李坏就从半空的倒吊里跌下来。 他迫不及待拉上假小凤:“咱们去找西门吹雪, 看他身边是不是有个冒牌货跟着。” 西门吹雪身后, 叶孤城真的在跟着。 叶孤城想上前去同西门吹雪说说话,可他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又觉得很是愧疚。只好这么跟着, 远远地跟着, 再不敢靠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当然知道叶孤城跟在身后。他也是同样的心思。要是碰着该说些什么呢?不管在意不在意这件事似乎都不太合适。西门吹雪也没法, 只好照旧往前走。 一行一跟, 或许这是最好的状态。 在两个人身后还跟着李坏,以及假的陆小凤。 李坏边跟边斟酌:“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正主?” 假小凤忽悠他:“铁定是假的。” “你怎么那么确定?” “要是真的老早跟上去。就是假的心虚才不敢一下子上去,非确保自己不被看穿才行。” 李坏很赞同这个看法。紧接着就是一记飞刀掠向叶孤城的背影。 飞刀与剑撞击的声音。 小李飞刀撞上的不止一把剑, 而是两把。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 这两把剑也交叉碰撞到一起,如同两位剑客交错的目光。 两人心存芥蒂,相顾无语。 本来一人出剑便可挡下的飞刀, 两人出剑反倒剑势骤减。李坏的飞刀在剑上弹了一弹尚有余力,在叶孤城的手臂上划出道血丝。 西门吹雪心头陡然一紧。投向李坏的目光里已遍布敌意。 李坏冲西门吹雪示警:“他是假的,西门兄快拿下他。” 西门吹雪没听清他说什么。剑客出剑之际什么也听不到。他的心中只有一击必杀的无上剑意。 这剑意落在手上,就是百里萧索的剑气。连不懂剑的李坏都感到哪怕给它稍稍掠过肌肤, 整个人的身体都得裂开。 李坏赶紧拔腿开溜。小李飞刀练的不是兵器,可不能硬接西门吹雪的剑。 于是原地剩下假的陆小凤,还有真的叶孤城。 叶孤城满脑子都是那日起来发现陆小凤躺在自己身边的情形。而后看到西门吹雪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要杀人。 本来他不觉得有什么,看到这一幕,便真以为有了什么。 现在他根本无心思分辨陆小凤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该跟陆小凤说些什么。 假的陆小凤继续倒腾:“你快去帮西门吹雪,李坏是个假李坏。” 叶孤城好容易能找到个不尴尬的话题,回过神来:“他怎么是假的?” 假的陆小凤说:“幽灵山庄仿造了一批武林高手,名录里也有飞刀传人的名字。他要是真货,怎么会对你下杀招?” 真的陆小凤也在同南宫羽说起名录的事。他只知道有这么份名录,却从未看过。因为这份名录远在武当山上,就藏在武当大弟子宋远桥头顶的道冠里。 宋远桥就是宋青书的爹,武当张三丰的首席大弟子。张真人闭关参悟武功良久,宋远桥代行掌门之事,他头上的道冠便象征着武当派的威严。把名录藏到那个地方去,便是知道了也难拿到手。 南宫羽不解:“他们仿冒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份名单,不是给自己挖坑嘛?” 花满楼笑着说:“这份名单应是主谋用来牵制替身们的,唯恐他们成了正主就不听号令。能够将名录藏到宋大侠的道冠里,只怕主事者同武当颇有渊源。” 南宫羽想:“有没有可能宋远桥就是主使?”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不这么认为:“宋大侠为人公正,更何况他已经是武当掌门,不会耍这些手段。” 虽然大家不怀疑宋远桥,他的师兄师弟都在嫌疑人的名单之列。 几人商议许久,南宫羽总算想起李坏。 他把李坏和假小凤都绑在树上,就是把假小凤留给李坏解决。依李坏的身手,对付这么个冒牌货应该不成问题。可李坏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花满楼有不详的预感:“南兄你还是去找找李坏,此处我与陆小凤很安全。” 南宫羽是真的担心李坏,怪自己不该生气过了头就把他丢在荒郊野岭。南宫羽忙沿着原路回去找人,只听得前方剑声呼呼。 两柄剑的影子追着李坏跑。 如果他们追的不是李坏,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势,被追的那人早就死了七八十回。 李坏也不好过。他的胳膊给西门吹雪划过一剑,腿上又给叶孤城的剑气掠过。再这么跑下去,不到一刻钟他准能给赶上一剑毙命。 李坏边跑边叫:“那个叶孤城是假的你别帮他!” 又大声叫:“陆小凤你倒是出手啊!” 假的陆小凤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出手救他的只有南宫羽。 战斗中出现第三把剑,南宫羽的影剑。这一个剑影能多化出三四个影子,瞬间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包围住。 这两人同南宫羽交过手,自不会再比一场。 两人收剑。西门吹雪怒意未消,对李坏杀心未退。 还好叶孤城说出缘由:“南少侠当心,你身边的李坏是假的。” “假的?”南宫羽仔细打量,面板显示是真货呀。 李坏生气地指着叶孤城道:“他才是冒牌货。这不是真的叶孤城。” 南宫羽再看面板,叶孤城也是本尊。 叶孤城冷笑一声:“假人说的话不可信。” 李坏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对,假人说的话不可信。” 南宫羽没搞懂他们怎么会认为对方是假的呢? 西门吹雪的口吻不容置疑:“叶孤城是真是假我会看不出么?” 叶孤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南宫羽也说:“我也能保证李坏是真的。” 李坏马上笑逐颜开。 西门吹雪又说:“倒是那个陆小凤是假的。” 叶孤城很快明白他跟李坏都上了冒牌货的当,哎哟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西门吹雪认真地答:“我只对付伤你之人。” 南宫羽不得不给所有人都奶一口,把大家的伤都治好:“李坏伤了叶孤城,你们也伤了他,算扯平,都不要计较好不好。” 叶孤城说不计较,西门吹雪也就不计较。 南宫羽说不计较,李坏当然更不计较。 一行人总算安分下来。 他们才想起捣鬼的假小凤。 李坏尤其生气:“我非把那个人精抓回来不可!” 南宫羽总算搞懂李坏分不清正主,忙拉住他:“你别折腾,待会儿又给人骗。” 李坏追也不是不追又不甘心,左右为难。 花满楼和陆小凤跟上来。花满楼想出个主意:“要不被伪装不难。只稍咱们相互证明就是。” “怎个相互作证?” “陆小凤与我一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一组,大家自始至终都不要分开。也就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陆小凤大赞:“这真是个好主意。” 西门吹雪没说话,神色有些紧张。直到叶孤城“嗯”了一声,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李坏举手:“我要跟阿羽一组。” 南宫羽拒绝:“我的武功天下没有第二个人会,你们看我武功路数就成。” 李坏急得想蹦起来。 花满楼懂他的心思替他说句话:“坏哥儿的功夫还是能仿得几分。南少侠不陪在他身边,我等只怕把他错认。” 陆小凤也打掩护:“对啊你看叶孤城不就把他当假的?” 大家都这么说,南宫羽只好让李坏跟着。他也不想李坏再给人认错追杀。 当务之急,是把幽灵山庄的替身名录弄到手。有了名录,自然能够摸出替身们的底细。 陆小凤提议:“南宫羽老弟既然帮过宋青书,也许能让宋大侠摘下帽子给你瞧一瞧。我们四人继续留在此处好盯住幽灵山庄。” 南宫羽还没说话李坏就应和:“好主意。” 李坏就想跟南宫羽独处,而不是要做六个人里面的两个。 可转念一想,去到武当万一遇着宋青书,岂不是也有可能碰上张无忌。 李坏这可大大不乐意,立马改口:“要不还是西门兄和叶兄去吧。武当尚剑,你们正好可以切磋一番。” 西门吹雪有些心动,叶孤城只笑道:“好似南少侠比我们更想去,机会就让给他吧。” 李坏连忙顺着叶孤城手指方向看去,南宫羽已腾跃轻功飞出老远,快要变成个小点消失不见。 李坏连话都顾不得说赶紧追上去。 陆小凤啧啧:“他们两人可真难办。” 花满楼的扇子敲着自己的掌心:“咱们的事也难办。既然大家都在,还是把事情捋清楚的好。” 第56章 此去武当路途遥远, 李坏可算得闲从南宫羽嘴里八卦出陆花叶西四人的“风流韵事”。 危机感。李坏那叫一个危机感! 这四人瞎折腾的教训没准以后得落到他跟南宫羽身上! 李坏赶紧抱住南宫羽的胳膊。 南宫羽也不知他想干什么,继续聊起四人风流的故事:“花满楼说这事有人在背后作梗。” 李坏觉得不太可能。尽管陆小凤和叶孤城酒醉不醒,习武之人的防范意识总是有的。若别人强行要他二人做些什么事情,他们不可能不发觉。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们两人真的做过什么! 南宫羽分析:“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以为自己做过什么。” “他们要没做过怎么会以为做过?” 南宫羽笑道:“因为西门吹雪怒气冲冲地闯了进去, 还要杀掉陆小凤。” 李坏设想着那个情景。要换作他跟别人躺床上, 南宫羽抱着把琴进去…… 李坏吓出身汗。真可怕。 李坏跟上南宫羽的思路:“你是说有人告诉西门吹雪这件事。” “不错。” “西门吹雪怎么会蠢到听信谗言?” “一个人要是有所怀疑,另一个人往他耳边一说心头一点, 八成就掉进圈套。” 李坏不否认这种可能。他自己就属于那种不用人说不用人点也特别敏感的心思。 南宫羽接着道:“花满楼查过,西门吹雪进屋前, 在金风细雨楼的听风亭边听到有人议论这事。” 李坏沉吟:“看来幕后主使很精明, 不靠自己的嘴也让西门吹雪听到。” “他精明,也愚蠢。正是要借别人的嘴,反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坏想不到南宫羽为什么这样判断。 其实南宫羽说的不过花满楼的判断。花满楼在过来支援南宫羽之前, 已经几乎把这件事摸个透彻。 金风细雨楼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 在苏梦枕的治理下, 楼里口风极严, 断不会随随便便嚼人舌根。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竟反常地说起叶孤城和陆小凤的风流故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被刻意安排这么说的。 策划这件事的头目很聪明。他料定西门吹雪一旦开杀戒,陆花西叶四人必定反目成仇。到时候谁还来追查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可惜他低估了花满楼的细致,也低估了南宫羽当和事佬的本事。 现在无论南宫羽还是陆花西叶四人, 都基本锁定那人的身份。只待何时把手头的棘手事处理完,立马回京城找他算账去。 陆花西叶留下来盯紧幽灵山庄,南宫羽和李坏奔赴武当。 武当山上的松柏青翠茂盛, 相传这些树木都是张真人而立之年手植。如今老头已然百岁又一个甲子,是当之无愧的武林泰斗。 人们给泰斗面子,也是不想自己出丑。因此在半山腰的“解剑池”处总服服帖帖地放下武器,再老老实实上万寿宫拜会武当门人。 南宫羽的武器是一把琴, 李坏的武器藏在浑身上下看不见的地方。解剑池旁的道童上下打量几眼找不出什么端倪,放他们继续前行。 南宫羽问:“敢问宋远桥宋大侠可在观中?” 道童肃然起敬,恭敬往山门一拜:“大师伯祖去接宋小师叔,至今未归。” 宋远桥带着几个师兄弟去接应讨伐明教的宋青书不在山上,南宫羽来得很不巧。 南宫羽也不是非见到宋远桥不可,又问:“宋大侠不在山中,那是何人代管掌门事宜?” 道童答道:“三师伯祖。” 小童说的是武当七侠中的俞岱岩。听闻他一双腿骨早年被折断,已瘫痪在轮椅长达十年。长途跋涉之事他不宜参与,只好坐镇武当。 南宫羽想上去碰碰运气,没准代表掌门身份的道观现在正戴在俞岱岩的头上。 小童指着解剑池旁放下禅杖的僧人道:“两位朋友若要去见三师伯祖,可与少林的空相大师同行。” 空相合掌念句阿弥陀佛。他不愿与人同行,他道:“贫僧专程到此为俞三侠调理腿伤,岂能同不相干之人偕行?” 小童看他金刚怒目唯恐得罪贵客,忙道歉:“大师莫怪。小子考虑不周。大师请先行。” 治病谁不会?南宫羽拦住空相去路:“真巧,我也是过来给俞三侠治病的。” 空相不屑地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儿也莫要在出家人面前打诳语。” 小童劝道:“少侠莫开玩笑了。敝派没有请过少侠前来医治。” 李坏拿出个阴阳八卦的吊坠往小童面前晃悠:“看好了,是宋青书请我们来的。” 李坏手上拿的真是宋青书的信物,吊坠的乾卦上刻着他的名字。 宋青书在武当的地位不是一般尊敬,那小童看见信物态度立马转变:“原来是宋小师叔的贵客,快请,快请!” 空相再如何不屑也只得同南宫羽并肩而行。 南宫羽悄悄问李坏:“你怎么偷张无忌的吊坠?” 南宫羽记得以前张无忌老对着这个吊坠发呆,应该是宋青书送给他的。李坏这家伙太坏,连人家的定情信物都偷。 李坏赶紧辩解:“冤枉啊。是张无忌送的。他说既然已经有了宋师哥,这件物事不如给你,日后方便上武当……” 李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南宫羽的脸黑的可怕:“人家送我的东西你敢私自收着,真长本事啊你!” 李坏趁南宫羽发飙之前赶紧跳到半山腰的竹林里藏起来。 李坏轻功绝顶,引路的小童过半晌才发觉:“另一位少侠去了何处?” 南宫羽随口说:“可能出恭了吧。” 空相挤兑道:“他二人分明江湖骗子,说什么治病救人连医箱草药都不带。分明混到山上别有所图。” 小童一听也有些警惕。毕竟山上武当七侠只余一侠,要有人偷袭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时机。 南宫羽冷静地说:“有什么所图?我还在这呢,还能跑了不成?” 空相继续咬人:“一人潜入山中,一人佯装治病,好妙的计策。” 南宫羽不知道这大和尚发什么神经非说他是细作,有些生气:“我的医术不敢说包治百病,能让俞三侠站起行走不在话下。大师可能做到?” 空相大笑,对小童道:“你听听,他说俞三侠的腿伤还能治好?老衲十年来每年以无上金刚指法为俞三侠疗伤,才保得他下肢血气尚存。他竟然说能叫人立马站起来?” 引路小童服侍俞三侠也有四五年之久,深知他的伤势,对南宫羽的说法愈发不信,立马正色警告:“南少侠还是请另一位少侠速速回来。否则在下立马召集武当真武大阵。” 武当派非但个人的武功厉害,真武大阵也是江湖一绝。当日名门正派上到武当山来逼死张无忌的爹娘,想借此机会铲除武当。张真人此阵一出,其余各派面如金纸只好作罢。十年来多少人来寻武当的麻烦,都因这阵法缺胳膊少腿地离去。 南宫羽不怕他什么阵法,李坏应是也不怕的。只不过他不想跟武当的道士们动手。武当跟张无忌渊源深厚,跟武当动起手来怕要掉好感的呀。 南宫羽只说:“我若治不好俞三侠,任凭你们处置。” 南宫羽毕竟拿着宋青书的信物,小童不敢得罪,任空相再如何耻笑也只好将两人引入俞岱岩的卧房。 俞岱岩躺在一方轮椅上边。下半身盖着道袍不能动弹,面色却红润得很,想来纵然身残也没有放松过练气练武。他与空相颇熟,打个稽首:“与大师一年一会,俞某甚是欢喜。” 空相说:“敝派宋青书寻了位‘高人’为三侠诊治,他自称有肉白骨的奇功。今日但请这位高人先行诊断。” 南宫羽不客气地回击:“还是大师先吧。我治好了你便没得治了。” 俞三侠心胸宽广:“青书那孩子有心。我自知此疾不可复原,实在不必宽慰我了。” 空相步步紧逼:“少侠说过,你若治不好,甘入武当的真武大阵。” 南宫羽懒得跟这个和尚打嘴炮,直接冲俞岱岩duang一声。 俞岱岩身上突然有了许久不见的奇妙感觉。 他的大腿有些发痒,他那瘫痪得失去知觉的大腿竟有了感觉! 俞岱岩内心抑制不住地激动:“扶我起来,不,我自己能起来。” 他真的自己站了起来!因为激动身子有点晃,很快便不再晃悠,他能稳稳地迈开步子。 这十年来他看过许多名医,受过许多诊治,所有人都告诉他此生只能躺在轮椅上度日。俞岱岩对此事本已绝望,现在突然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拉住南宫羽的手激动不已:“多谢少侠,多谢!” 俞岱岩的脸色陡然铁青,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竟是空相在背后使出一记大力金刚指,直击他的命门。 这一指在平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伤到俞三侠。偏生此时他最是狂喜,最是没有防备。 一指击中,和尚破窗而走,只余下反应慢半拍的小童大呼:“设阵,抓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不须归”的营养液*10~ 第57章 在南宫羽面前空相原本是跑不掉的, 可此刻南宫羽要救治俞三侠,也就顾不得上去追人。 自以为溜之大吉的空相胸口结实挨上一掌,给打得摔回屋里。 出掌的人是张无忌。 张无忌更关心他的俞三伯,顾不得跌倒在地的空相忙跑过来为三伯疗伤。 张无忌与他父亲张翠山模样相似, 眼力极好的俞三侠顿时认出他:“你是, 你是无忌?” 说起来俞三侠的腿是因张无忌的母亲所伤, 他如今看到这个侄儿,可谓百感交集。碍于师兄弟之情, 他固然不好说些什么。但毕竟是张无忌的母亲,让他在轮椅上煎熬了十年啊! 南宫羽看得俞三侠头顶上冒出的气泡想法, 再看张无忌对俞三伯满脸愧疚的模样, 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俞道长,此番正是无忌唤我前来为你治伤。” 张无忌是个实诚人,正要推脱, 俞三侠已忍不住流下泪来。到这会儿他同张无忌当真再无什么芥蒂了。 南宫羽指着地上的空相唤张无忌:“你快问问那秃驴为何要害人。” 张无忌幼时武当待他极好, 他决不许任何人欺辱武当, 登时揪着空相的领子将他提起:“说!何人派你过来。” 空相嘴角挂着带血的笑, 他的牙齿缝里都留着血:“你们武当很快就要灭门,教主立马就到。” “什么教?” “明教。”空相咬破口中的毒丸自尽。他是替他的主子打头阵来的,只为全力将俞岱岩击伤, 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南宫羽的奶量比他的伤害多得多,俞岱岩在duang、duang的琴声里已恢复如常。 俞岱岩咬牙切齿:“明教欺人太甚。青书他们必已落到明教手里。” 张无忌多想告诉俞岱岩这事铁定不是他的明教做的。但看到俞岱岩火冒三丈的模样,只怕说出他是明教教主, 俞岱岩非同他拼命不可。 南宫羽总是很能揣摩人的心思:“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很多,前几日我在幽灵山庄还遇着有人冒充武当弟子。” 武当对于幽灵山庄的行径早已有所耳闻,俞岱岩更为恼怒:“若非前因腿脚不便,我恨不得踏平那座山庄。” 南宫羽借势劝道:“既然武当的名头能假冒, 明教的名头兴许也能假冒。俞三侠还是先行应战,看看来人究竟什么来头。” 张无忌感激地看着南宫羽。他觉着南宫羽真是他最好的朋友。 南宫羽悄悄把他拉到一旁:“你什么时候回的武当?教中大劫方过,你该处理才是。” 张无忌有些不安:“宋师哥与我同行半路忽地不告而别。我来武当寻他。” 看来这两口子也拌嘴,张无忌特意赶过来哄回宋青书。 然而宋青书并不在武当,连出去接应的宋远桥一行也没有回来。 张无忌愈发觉得可能宋青书真的遭遇不测。 南宫羽宽慰他:“若真有不测,挟持青书的与待会儿来武当的定是同一批。” 两人正商议间,山下的弟子已报到俞岱岩房中:“明教教主上山来了。他们在解剑池不肯放下兵器,还打伤了咱们许多师兄弟。” 俞岱岩用手一拍桌子:“来得好。倒看看魔教妖人有何本事。” 一个人大病初愈,难免心气高些,想着一人也能拦下明教。结果只同打头的玄冥二老对上一掌,立马浑身发冷赶紧运功疗伤。 这回南宫羽可不奶他。这俞三侠太急躁,让他消停会儿倒也挺好的。 玄冥二老身后来了担四人台的竹架子,一个身披狼裘的年轻公子翘腿坐在上头,看来英俊得很。 玄冥二老口称那人“教主”。 那人似与张无忌早有熟识。南宫羽发觉张无忌看那人的眼睛时躲躲闪闪,仿佛做过什么亏心事一样。 年轻公子从竹架上翻身跃下:“明教教主张无忌,特来拜会武当张真人。” 俞岱岩看向张无忌,怎地这人与侄儿同名同姓? 张无忌按捺不住:“你莫要冒充我。” 那年轻公子瞧着张无忌笑道:“这么说来张公子承认自己才是真的明教教主了?” 张无忌不知怎地落在他的圈套里,一时出不得声。这犹犹豫豫的态度分明默认他才是明教教主本尊。 俞岱岩勃然大怒,赫然站起:“无忌,你竟入了魔教?今日还要伙同外人来灭我武当?” 张无忌只忙着解释:“俞三叔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俞岱岩不听他解释。明教同武当的积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加上俞岱岩断腿瘫痪的私怨,就算那是他师弟的遗子,他也非要清理门户不可。 只顷刻间俞岱岩已向张无忌攻出七八招。他受着内伤,武功还远不如张无忌,偏生张无忌敬他长辈只躲不攻,两人在真武殿内纠斗许久不见了结。 假教主下令:“给我端了武当。” 窗外闪过三柄银光。 每一道银光都能贯穿七八人,顷刻间已伤了随行的二十余名高手。纵然是玄冥二老这等武林名宿,也只能一人挡得一刀,余下一刀已如月光倾注,朝着假教主的头顶落将下来。 张无忌大喝一声:“别伤了他。” 只见得张无忌抢前一步运掌风将飞刀格挡开,拉起假教主破窗而走。 南宫羽完全没想到还能演这出。俞岱岩更是怒不可遏,气得直呼“忘恩负义”“无耻逆徒”。 南宫羽自不好立马去追张无忌。他躲在房檐上的李坏吼道:“下来!” 李坏耷拉着脑袋跃入殿内。他感觉自己又坏了事。 这回南宫羽倒没训他。此事摆明张无忌的不对。大敌当前怎么还有同情敌人的道理? 南宫羽只是唯恐明教还有后招,让李坏照顾受伤的武当门人,自己好放心出去追张无忌而已。 追踪张无忌不是难事。 张无忌对上李坏的飞刀时受了伤。他跑得那么急,身上的血迹为南宫羽指引道路。 张无忌跟那个叫做王保保的假教主正往北山腰离去。 已有人提前在那截住他们。十八个上身半裸的番僧严阵以待。 这些番僧出乎王保保意料之外,他厉声质问:“谁差遣你们到这来的?” 番僧后走出个同样皮裘毡帽的男人,那是王保保的父王,塞外草原的汝南王爷。 汝南王拍手叫好:“我儿有出息。先收服了中原各大门派,又带来个明教教主。大汗以你为荣!” 张无忌眼里失望夹着愤怒:“原来又是你的计谋。” 王保保只道:“不,此事与我并不干系。” 风中飘来南宫羽的声音:“你可真能把自己摘得干净。” 即便张无忌再怎么护着拦着,南宫羽照样能把王保保擒在手里。 只听得张无忌和汝南王同时大喊:“别伤他!” 王保保是草原上长大的男儿,草原的汉子最不怕他人的威胁。当他们成为人质的时候,他们宁求一死。 他穴道被制,只盼激怒南宫羽杀掉他,这样他的父皇就能毫不顾忌地为他报仇。他冷笑一声:“南宫大侠你怕是来晚了一步。张无忌自救我那一刻起,武当就再容不下他。你武功再高,也不及我谋算人性。” 南宫羽有那么一刻还真想干掉这个利用别人感情的人。谁知这时候张无忌竟着急地大喊:“不关他的事,是无忌自己要救他的。” 好在南宫羽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是来刷张无忌好感的,不是来掉好感的。这王保保再怎么坏,架不住张无忌喜欢呐。 汝南王开条件:“你放了我儿。黄金、马匹随便你挑。” “你的宝贝儿子跟武当各派人士相比哪个更重要?”南宫羽说着又点了王保保的哑穴,省得这人再叽叽歪歪打搅他谈判。 汝南王认真思考再三:“你放了我儿,我放他们一派。” “原来你宝贝儿子的命只抵一个门派。” 汝南王只说:“此些人士系大汗亲自关押,多放几人恐要累我全家性命。我自不可能多放。” 草原王爷是个实在人,把利害说得明明白白,叫南宫羽一时不知怎么谈下去。 张无忌看到契机:“好,就以武当门人交换。” 汝南王应承下来:“你先放我儿,我自让武当中人回去。草原之人决不食言。” 南宫羽嗤笑:“草原外的人也从不食言。你领他们到此处,我自当归还小王爷。” 汝南王只好令属下回去传信放人。自己则领着十八番僧将南宫羽围住,恐他反悔食言。 这几个西域和尚南宫羽全然不放在眼里。估摸着传信的一来一去也得小几天,索性把帐篷搭起,篝火点起,再把神奇背囊里的烤肉和宴席摆出来,野外露营一番再说。 张无忌看着穴道被制的王保保,请求南宫羽解开哑穴:“让他也吃点吧。” 南宫羽倒好奇:“你跟他又什么关系?” 张无忌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关系。” “这人抓了宋青书,你不恼他的吗?” 张无忌望着地面:“恼是恼的,也得让他吃些东西吧。” 南宫羽突然想问一个有趣的问题:“我,宋青书,还有那个小王爷,你跟我们谁更要好些?” 第58章 张无忌想不得许多, 蹦出两字:“都好。” “都好是什么意思?排个序。” 张无忌小心翼翼地看看南宫羽,又看看王保保,不说一句话。 南宫羽想想:“就不说我吧。他们两个打架你帮谁?” “我会劝架不让他们打起来。” 王保保翻了个白眼。 南宫羽倒觉着这回答没毛病。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打架啦,李坏跟无情打架啦, 他也会劝架的。 看来张无忌也是个摸宠达人嘛。南宫羽遂不计较, 点开王保保的哑穴:“你是张教主的朋友, 我不为难你。你得告诉我你们抓那么多武林人士有什么企图。” 王保保一点都不配合:“我跟张无忌没有交情。我也不会告诉你。” 张无忌又默默不说话,只能看出他眼睛里很失落。 “噢。”这会儿南宫羽冷不防把张无忌的穴位给封住:“我跟他也不是朋友。” 王保保把头扭向一边。 张无忌慢慢变了脸色。因为南宫羽在他身上施加持续掉血的defuff。纵然这位明教教主有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护体, 在南宫羽的琴音面前尤为不堪一击。 起初王保保只当两人演戏,吱声不吭。 张无忌的血越掉越多, 脸色越发苍白, 额头越冒冷汗,到头连气都喘不过来。 王保保这才慌了手脚:“你到底要干什么?” 南宫羽撇嘴:“我没办法啊。张无忌为了救你已经是武林公敌,我要再跟他混不也得成武林公敌。所以只好……” 南宫羽打个抹脖子的手势:“我也不想看他死。所以我出去溜达下再回来。” 王保保扯开嗓子大吼:“与他无关!你要杀的是我!” “我杀了你他定找我报仇。还是杀他吧!” 南宫羽耸耸肩, 人已经走到帐篷门口。 王保保这才想起关键:“你杀了他就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东西。” 南宫羽撤步回来, 稍减去张无忌身上一处痛苦:“你早告诉我我也少折磨他。” 王保保怨恨地看着南宫羽:“你放了他我自告诉你听。” “你要不告诉我怎么办?你先说, 我再放了他。” 其实南宫羽看到张无忌血槽将空也不敢瞎玩下去, 早停了张无忌身上的掉血效果。只不过现下张无忌伤势颇重,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况且张无忌还挺懂得南宫羽的筹谋。他的好感度一点都没掉。 那边王保保已急得想挣脱穴道,身上已显出几处严重内伤。南宫羽的武功比他高出太多太多, 到现在他才发现真的全是徒劳。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实以告:“我们跟幽灵山庄有合作,要重新造一个尊奉草原王的武林。” 又是幽灵山庄! 南宫羽追问:“你们怎么个合作法?” “草原王负责抓人,幽灵山庄派人学艺。当然装扮成这些武林人士也是幽灵山庄的活儿。” “幽灵山庄什么来头, 谁是主事者。” 王保保摇头:“此事我确实不知,便是家父也不知。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总是同草原王单独见面的。” 南宫羽已想不出问什么,王保保发现张无忌已奇迹般地面色重复红润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的第一反应是:“张无忌你骗我。” 张无忌跟着着急:“我没有,是南大哥医术了得。” 说一百句不如动个手。南宫羽顺手给王保保奶上一口, 王保保便发现他的内伤已悉数痊愈。 王保保久久不能说话。中原武林有南宫羽这么一号人物守着,他们草原王的计谋怎么可能成功?想到此处,他长长地叹口气。 南宫羽道:“草原王近三代以来都同我朝相安无事,现在为何生出谋反之意?” 王保保说起这件事就来气:“你问问汉人驻守草原的将领都干过什么好事?” 原来近十年驻守草原的戍边大将换成傅相的心腹,到任一来疯狂掠夺牧场草地,硬生生将草原王的部落赶到蛮荒之地。说到底,就是朝廷昏庸奸相作祟。 南宫羽笑道:“比起牺牲你们的子民来发起战争,不如出些人手把奸相干掉。” 奸相安坐京城,王保保虽然也结识些中原好手,深知干掉奸相绝无可能。可此刻近乎神人的南宫羽既开这个口,他有些信了。 王保保说:“你若能说服朝廷放宽边疆,我也说服草原王莫要扰乱中原武林。” 张无忌很欣喜。这样一来他和王保保便不再是敌对关系。 南宫羽爽快地答应。为表诚意,他解开王保保的穴道。 王保保赶紧上前摸摸张无忌的胸口,确认他真的没事。 张无忌抓着王保保的手:“你接下来是要走了么?” 王保保没有走的意思。他没忘记他是人质的身份。 南宫羽倒出奇地宽容:“你请便。凭我的实力,你父王不敢食言。” 这话王保保是信的。但对方既许他走,他也绝不会多停留片刻。 王保保将张无忌的手拉开:“此刻草原王与中原武林尚未和解,你我还是敌人。” 张无忌很难过:“实在要这样吗?” “要的。”只说话间一掌拍向张无忌的胸口。 这一掌南宫羽没有拦。有这一掌,张无忌才能摆脱草原王同党的罪名。 张无忌甚至没调运内功护体,他在信任的人面前总那么不设防线。这一掌下来,堂堂明教教主再呕出口血。 南宫羽不由摇头,总结四字:“易伤体质。” 受伤的张无忌陷入沉默。也不知道他猜没猜到王保保这一掌的用意。 外伤内伤南宫羽都能治,独独心头的伤不是弹几个Duang能好得了的。南宫羽不愿看好兄弟这么沉闷,提点他:“你该明白小王爷一片苦心。” 张无忌说:“我明白的。” “那你愁眉苦脸什么?” “我在想以后他要如何跟宋师哥相处。” 真是个好问题。南宫羽可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天天想着家里的宠物们到底该如何才能不打架,特别是整天惹事的李坏。 汝南王倒算守信。即便把王保保放回去手里没有人质,他还是如约把武当门人给送回来。这些人里面资历最长的是武当首徒宋远桥,最年轻的自是宋青书了。 送回来的人全部双目紧闭昏厥不醒。从面板很容易看出他们中的是双倍的“十香软筋散”。 汝南王提着马缰走到南宫羽的阵前:“南大侠,本王已依约将武当俘虏送回。” 南宫羽拱手:“小王爷我早让他回去。” 汝南王说:“如此一来咱们已两不相欠。” “不错。告辞。” 汝南王没有告辞的意思。他身后的十八番僧站成一条直线,相互推背摆出阵势。 南宫羽不急不躁:“王爷是何用意?” 汝南王道:“你是中原武林第一人,本王奉草原王之名荡平中原。你我既无拖欠,那就是敌人。” 这个理由一点不牵强。南宫羽只提醒他:“小王爷没向你说过我的厉害?” “他的确说过。这令本王更有兴趣与你一战。” 草原上的人就是这个德性,听到厉害的更忍不住挑战一番。 南宫羽看了看他们的阵势:“你们打算十八个人打我一个?” 汝南王说:“你尽可先救武当弟子。凑齐十八人再来对掌。前番他们与少林十八高僧对过掌,侥幸赢得。我们也就平了少林。” 看来汝南王的野心很大。一面说着放人,一面又想着把人再抓回去。 南宫羽使招驱散,把宋青书身上的毒先解掉。至于其他人,不解也罢,省得起来哔哔武林大义闹腾。 南宫羽对宋青书道:“你跟无忌把其余人先送回武当。” 张无忌就属于讲义气的,非留下来不可。 南宫羽知道宋青书不属于这类,只听宋青书说:“南少侠武功远胜我们,他若敌不过,咱们留下并无益处。不如先将大家送回武当再来支援的好。” 虽然这话听起来叫人不舒服,南宫羽不甚在意。许多时候无敌是一种寂寞,当空的红日是不需要那些微小的星辰来帮忙的。 南宫羽盼着张无忌快走:“你还是听你宋师哥的话吧,不然我可要八卦一番刚刚你跟王保保的故事。” 张无忌大惊,赶紧同宋青书离开。 终于剩下南宫羽一个人。对上汝南王还有他那十八个满肚子肥肉的番僧。 汝南王赞叹:“你舍弃自己救他们,当真是条好汉。” 南宫羽可不接受这夸奖:“王爷敢跟我比试,那才叫好汉。” 汝南王打个手势,十八番僧便朝南宫羽推将过来。 这是要比试内力?十八人的内力灌注一线,推将过来便是排山倒海的气势。 可惜这气势落在南宫羽身上,就像微风落入飓风,非但掀不起波澜,反倒为飓风所吞噬。 十八番僧面色越来越不对,他们的功力怎么也填不满南宫羽这个无底洞。 汝南王见得一行人对上掌,以为双方胶着对抗,把早已准备好的后手搬出来。他拍拍掌,空中就来了玄冥二老。只趁双方对掌之际,一左一右,两道阴寒的掌力直朝南宫羽的小腹撞击而来! 第59章 万安寺内, 不见天日。四处是废旧生锈的铜佛和,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南宫羽用了整整一天才习惯这破地方的臭味。 他是被汝南王“抓”进来的。 他假装给玄冥二老打得重伤不起。果不其然,汝南王往他鼻间灌了好几口十香软骨散就把他带到了此处。 他的待遇不错,自己一间囚牢。左边少林右边崆峒那可是七八个人挤到一处。众人许是明白逃出无望, 彼此相顾无言, 默默度日等死而已。 南宫羽想走不难。他好容易进来倒不是为着逃跑。他得看看草原王和幽灵山庄究竟合谋些什么。 也许过了半天, 也许过了一天,寺中不知日夜。南宫羽只等着肚子嗷嗷叫的时候看守送来饭菜:“吃, 吃饱了上路。” “上路?你们想砍我的头?” 南宫羽说归说,吃归吃。他吃出饭菜里十香软筋散的味道。 送菜的说:“宗主赏识你的武艺, 想见识见识。” 他说的宗主, 想来是幽灵山庄的头儿。想见识武艺,就是想把武功偷学走,好在世上造出第二个南宫羽来。 寺外已经午夜。寺前的广场上点着二十四根比人还高的火烛, 将大地照得通明。 南宫羽还得排队。场上正有两人比试。南宫羽认得其中一个是崆峒派的唐文亮。 唐文亮用的还是七伤拳, 却是一点威力也没有的七伤拳。想来他下塔前也吃过加了十香软筋散的饭菜。 他的对手是个跟他身形差不多的汉子, 蒙着脸, 手下有意无意让几招。看得出来,对手并不急于取胜,他在记忆唐文亮的拳招。想来这人就是要模仿唐文亮的幽灵。 等着等着, 两人过招已经上百。 蒙面人陡然加重拳法,一拳打在唐文亮身前。 唐文亮这才恍然大悟:“你,七伤拳。” 等蒙面人摘下面罩, 唐文亮眼睛瞪得老大。他看到的是一张跟自己一样的脸,这个人将要取代他。 蒙面人再给他补一拳,总算了结这位崆峒五老之一的命。 坐在广场正中座上的斗笠男子拍手叫道:“恭喜唐掌门逃出生天。” 假掌门跪倒在地:“属下这便回崆峒率众弟子迎接宗主。” 戴着斗笠的头转向在旁等候已久的南宫羽:“南少侠久等。” 唐文亮对决时,他的对手蒙着脸不让他知道。幽灵山庄却不怕南宫羽知道他们的企图, 看来别有所图。 南宫羽大方地说:“怎么,你也想再造一个南宫羽?” 宗主摇头:“阁下举世无双,我们仿造不来。” “那你请我来着做什么?” “谈一笔交易。阁下一定会满意的交易。” 南宫羽耐心听着他想说什么。 宗主道:“我们需要一个假的南宫羽。这个假的只能由真的来当。” 南宫羽没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宗主解释道:“造出几个冒牌货没什么了不起。重要的是,得让江湖上所有人都有冒牌的嫌疑。” 南宫羽仿佛看到斗笠下有对世上最锐利的眼睛。不是绝顶聪明之人,是想不到这么阴险的主意的。 他们能仿照崆峒掌门,能仿照些江湖二流人士,可这又怎么样呢?仿照的永远存在被拆穿的可能。 若是让真人假冒仿照的人,那就永远不会被拆穿。因为假的就是真的,真的就是假的。 如果连武功天下第一的南宫羽都是冒牌货,江湖上必定人人自危人人猜疑。中原武林互相厮杀之际,幽灵山庄和草原王的筹谋也就得逞了。 南宫羽搓着双手:“我要是不答应呢?” “南少侠一定会答应。我们可以让你当大宋之主。就是龙椅上那个。” 这听起来是个极富有诱惑力的条件,可惜南宫羽早就当过皇帝了。 南宫羽假意感兴趣:“要能当皇帝你们自个儿怎么不当?况且我并非皇室中人,怎么排都排不到我。” 宗主答道:“皇室血统不难。我们只稍造出个假皇帝传位给你就成。我们身体上流着草原的血,不屑于当你们汉人的皇帝。” 幽灵山庄的主人原来是草原人。南宫羽感到离他们的面目又近了一步。 “为什么是我呢?你们大可找个傀儡皇帝。” “我们希望有个好皇帝,能善待草原百姓的好皇帝。汝南王和小王爷都说你是个重信义的人。” 这理由夸得南宫羽很受用。 既然他们这么夸,那就陪他们玩玩呗。 南宫羽打个响指:“可以。你要我怎么做?” “你把你的朋友召集过来,先擒住他们,再现真身把他们放走,这样人人都知有人假冒于你。” 他们的脑子倒灵光,这等主意都能想出来。 南宫羽点头应承:“可以。你可要记得你的承诺。” “当然,草原人最重承诺。” 南宫羽欢欢喜喜地离开,宗主也不加阻拦。待得南宫羽完全不见,昏暗的广场角落走出另一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草原王。 草原王对宗主道:“我早说此人百毒不侵,他来到寺中专为刺探。” 宗主松口气:“好在他贪慕皇权,落在我们手里。” 草原王又道:“像他这种天下第一之人,不以天下最大的权力来诱惑,绝没法满足他的胃口。” 宗主发出刺耳的笑:“都说草原人最讲信用,你这当王的一点都不讲信用。” 草原王忙低下头:“属下怎敢忘记自己的身份?真的草原王早死了,属下是幽灵山庄的亡魂。” “很好,那就请你当亡魂吧。” 草原王猝不及防胸口挨了一刀。他到死都没明白宗主为何杀他。 只听宗主大喊:“放人,烧寺,本尊另有安排。” 然后又小声对倒地的草原王吱声:“真对不住。我也是个冒牌货。皇帝我都能冒充。” 万安寺内火光冲天,各大门派逃出来的掌门和弟子正巧给赶来的张无忌救下。南宫羽顺手再送张无忌一个大人情。 这回张无忌的好感可算五星满级。 南宫羽远远看着火光里忙前忙后的张无忌,一点儿没打算去摸摸这个新刷爆好感的侠客。他左边一个宋青书,右边一个王保保,八成要出事。 南宫羽决定赶紧跑。 他也是个守承诺的人。之前他答应过王保保要回去搞定奸相,还草原人一个太平。 要算账的话,还是得从金风细雨楼开始。 陆小凤他们已经把楼里的细作擒住。 苏梦枕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杨无邪就是细作。 杨无邪,可是知道金风细雨楼全部秘密的人。而金风细雨楼,又是知道全天下秘密的地方。要这么说,金风细雨楼早就间接成了相府搜集各路情报的工具。 苏梦枕本就身体不好,受此打击脸色更加惨白,竟撑不住倒地昏厥过去。 特别是最近金风细雨楼还探查到另一个秘密:幽灵山庄甚至仿造了南宫羽! 这个消息令大伙儿十分棘手。 陆小凤道:“咱们以后遇着南宫羽该怎么验他的真假?” 叶孤城很干脆:“打一架,打不赢的就是南宫羽。” 陆小凤摇头:“万一遇上真的岂不是要给揍得很惨。我可不想被揍。” 说着说着南宫羽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来得毫无征兆,谁都没有察觉。 南宫羽并非有意吓他们,只是平日里用影子瞬移赶路习惯成自然而已。 还是花满楼靠谱:“南兄,近日江湖有传言,幽灵山庄要仿冒于你。” 南宫羽早听过这传言。况且这传言就是他传的。那个什么宗主主意虽糟糕,听起来有几分好玩。南宫羽索性倒过来用,故意放出冒牌货的消息,看看他的朋友们能不能把他认出来。 陆小凤指着叶孤城道:“叶城主想跟你打一架,输了你就是假的。” 叶孤城瞪了陆小凤一眼,西门吹雪的剑已横在瞎说的陆小凤脖子上。看来即便剑神剑仙,也不敢轻易同南宫羽过招。 花满楼很淡定:“南兄的本事又不只能伤人。他要能治好苏楼主的病,同样也是本事。” 另三个男人恍然大悟,怎么没想到这点? 不过苏梦枕体内有九种病,这能治得好吗? 南宫羽拒绝:“不治。他的病即是他的武功,我不能废去他的功力。” 叶孤城他们都不知道苏梦枕的病还有这等奇效,自然以为那是冒牌货的推托之词,顿时起了疑心:“南兄不肯治,是要和我们比武不成?” “好啊,比武好。我正想活动活动。我可以把你们打伤,再治好。这样双重自证。” 一场决斗一触即发。 李坏来得及时。 他就往南宫羽身上那么一挂,笑嘻嘻地说:“我担保,这是真的。” 南宫羽白他一眼:“你们还是跟小李飞刀先比比,看看谁真谁假。” 一行人吵吵闹闹,直到受伤的苏梦枕都醒转过来。 苏梦枕已无心分辨真假,只想问杨无邪到底为什么要背叛金风细雨楼。 杨无邪低着头,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他的人早已死去多时。 屋里的所有人收起笑容。他们没有替杨无邪悲哀,只是心头涌起一股恐惧。 楼里六个人都是世间一顶一的高手,到底什么人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把杨无邪悄无声息地杀掉? 第60章 杨无邪的身上没有一处伤痕, 可他的呼吸分明已经停止。花满楼搭上杨无邪的脉,下结论道:“内伤而亡。他的经脉都被震碎了。” “谁能从咱们眼皮底下隔空杀人?”陆小凤不敢相信,看到南宫羽在场,谦虚几句:“我是说, 谁能在南兄眼皮底下杀人?” 西门吹雪的语气冷得能把吹出的风冻住:“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是南宫羽。” 李坏急忙道:“他是。我还能认错。” 西门吹雪鹰隼般的目光扫到李坏身上:“你也可能不是李坏。” 李坏无奈摊手:“阿羽快揍他们一顿。” 能够证明南宫羽是南宫羽的, 只有他的武功。只稍一个影子瞬移,大家伙立马看出那就是真的南宫羽。 陆小凤并没有因为南宫羽身份昭雪而高兴, 他更沮丧:“如此说来有人能在南宫羽也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人。他的武功至少不在南宫羽之下。” 众人都屏住呼吸。要真有一个同南宫羽一样厉害的对手,他们的性命就犹如捏在别人手里的蚂蚁, 一眨眼就丢掉。 向来自信的南宫羽也无话可说。他刚刚光顾着跟陆小凤他们打马虎眼, 压根没关注杨无邪。他真不知道到底谁暗算了杨无邪。 叶孤城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有没有可能自尽?” 花满楼再次把手探到杨无邪的脉搏上。说时迟那时快,死透的杨无邪陡然开眼,瘫在地上许久不动的右手捏起两指, 直朝花满楼的心口点去。 这一手快得只剩下影子。 快如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如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都拦他不住。即便南宫羽要瞬移过去, 只怕也会稍晚半步。 这是花满楼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近到死神贴上了他的脸。 好在死神与他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南宫羽弹动琴音为他贴上的保护盾。 杨无邪的指法已经戳破护盾。可他没想到, 这护盾破裂的那一瞬间还有一个减伤的隐形盾,他的指力始终没法取掉花满楼的性别。 一击不中迅速开溜。杨无邪借着盾破的反弹力跃出窗户扬长而去。 惊魂未定的陆小凤赶紧搂住花满楼,他好怕花满楼真的魂归西天。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冒出一身冷汗。 那个杨无邪竟然击破了南宫羽的护盾?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击破南宫羽的护盾? 他们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们手中的剑也没把握击破这层护盾。杨无邪能做到这点, 可见他的武功尤在两人之上。 为什么一个武功这么高强的人甘愿在金风细雨楼当细作? 苏梦枕已看得呆住。他也想不通。要知道这人的身手,连元十三限也远不如他,相府怎能请得动这等高人? 所有的秘密,只有南宫羽知道谜底。在杨无邪朝花满楼出手的那一刻, 面板显示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南宫羽给出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回答:“很简单,他就是蔡京。” 苏梦枕屏住呼吸:“他就是小石一直要找出来的蔡太师?” 王小石当初答应替相府卖命,为的就是能找出傅相的老师,蔡京。 蔡太师从前坐的丞相的位置,为了避嫌和服众,把傅宗书推到相爷的位置,自己去当个什么太师。事实上,相府的一举一动,乃至整个朝廷的一举一动,还在蔡京的掌握之中。 王小石要杀傅宗书不难,难的是杀蔡京。他曾一连杀过太师府里六个太师,结果发现他们都是蔡京的替身。死掉一个马上补上第二个。王小石无论如何也查不到蔡京的本尊究竟在哪里。 所以他才想出委身相府的法子,希望将来有一日能够得到真太师的赏识,然后趁那个机会杀了他。 谁能想到狡猾的老狐狸竟乔装打扮亲自上阵,还在金风细雨楼当起细作。即便人们怀疑杨无邪是细作,也不会怀疑他就是蔡太师本人。 苏梦枕不得不给蔡太师写个服字:“他在这个位置上一能躲避仇家,二能掌管天下情报。实在没有比这计策更妙的了。” 花满楼很实在:“南兄以为比起蔡京如何?” 南宫羽可不会像西叶两人那样破个盾就大惊小怪。他又不是只能贴一次盾。所以蔡京在他眼里也不过蝼蚁而已。 可是蝼蚁也很麻烦,至少要找到这只蝼蚁特别麻烦。 南宫羽突然有个好主意。既然主动找他不成,让他来找总是极妙。 南宫羽故意哭丧着脸:“好在刚刚他急着逃跑,不然我都保不住你的命。” 连南宫羽都这么说,所有人愈发忌惮蔡京的实力。 苏梦枕沉吟片刻:“事到如今恐怕只要召集三山四海的武林同道,联手对付蔡京才有希望。” 叶孤城反对:“不妥。且莫说会不会搭上许多性命,便是蔡京也不一定愿意现身。” 苏梦枕说:“他会现身的。共讨蔡京,必定要选出盟主。依着他的性子,定为争夺这个盟主而来。” 叶孤城仍旧不赞同:“他若为争夺盟主之位而来,难不成你要等他夺下后杀了他不成?这实在有违武林道义。” 苏梦枕平静地说:“能除此人,苏某甘做违背道义之人。” 只说着已将手中的红袖刀割下一方袍袖:“一切罪责,苏某一力承担。” 选盟主又杀盟主,若真的这么做,那就是赤裸裸地背信弃义。即便杀得了蔡京,武林也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陆小凤倒支持他,也将袍袖一角撕碎掷到地上:“你一个人扛不住,算我一个。” 陆小凤开了头,花满楼定是跟他走的。只瞧着西门吹雪佩剑一闪,他的袍袖翩然而落。西门吹雪不爱说话,他坚定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叶孤城叹口气:“也罢,随你们去罢。” 五个人相继表明决心。他们其实并没太多信心,要知道平日就算他们五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南宫羽的对手。 所以他们还是希望南宫羽能加入他们的事业。在最后的伏击战中有南宫羽的帮助,他们才有些胜算。 可这种放弃自己尊严为江湖所有人不耻的事情,实在不好强人所难。他们几个再如何迫切希望也好,也不会对南宫羽说出口。 南宫羽打个哈欠,转身回去准备睡觉:“你们加油。” 五人心里一阵失落。他们不怪南宫羽,信义重于天,哪怕为着更大的正义,也不是人人都愿意随意舍弃的。 李坏也打个哈欠,跟在南宫羽身后去睡觉,撂下句同样的话:“你们加油。” 还是李坏对南宫羽了解最深。他看南宫羽这态度,就知道南宫羽其实不把蔡京放在眼里。 李坏已经习惯挂在南宫羽脖子上,让南宫羽拖着他走。南宫羽屡赶无效之后,也懒得管他,权当是个大型挂宠带着算数。 李坏凑近他的耳朵道:“你不担心他们几个打不过蔡京啊。” 南宫羽也不瞒他:“我在擂台上把蔡京解决就是。根本轮不到他们去找盟主的麻烦。” 李坏说:“万一蔡京不来呢?” 南宫羽很确信:“他会来的。而且会以太师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来。” “你就那么确定?” “圣命难违。” 李坏竟忘了南宫羽能够变成皇帝,能够让皇帝下旨让蔡京去当比武大会的监察官。 南宫羽行事缜密。要是皇帝直接差遣蔡京,难免令人生疑。 他先找的神侯府,要诸葛神侯务必进宫,到陛下面前争一争监察官的职务。 诸葛神侯一开口,傅相那头立马坐不住,连夜进宫在皇帝面前大吵大闹,非要抢走这个活儿不可。 南宫羽边打瞌睡边喝酒,看他两人争半天,抛出句:“都别争了,你二人都别去。太师资历最老,太师去。” 就这么顺理成章把锅甩到蔡京头上。得意忘形的傅宗书自以为替老师争口气,得意洋洋回去给蔡京报喜去了。 当然,比武现场随着禁卫军来的一定不是蔡京本人。 蔡京必定混在比武的人群里,好把这个反对他的联盟变成他操纵的联盟。 他能乔装成杨无邪多年不被发现,可见易容本事之高。苏梦枕几人哪怕此番专门留意武林人士里是否藏着蔡京,也还是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连南宫羽的面板都没显示蔡京的名字。 但南宫羽还是认出了他。 早该认出他的。从前南宫羽看到杨无邪厚厚的血条时没多注意,还以为这人天生就是血牛。现在南宫羽总算知道,有那么厚血的,就是武功异于常人的蔡京。 在所有的武林人士里,血最厚的那人名叫“欧阳襄”。他是个挺着肚子的大胖子,八成就是老太师混在里头。 蔡京尤为善于隐藏自己。 前边几场他故意藏起武功路数,摸爬滚打极为狼狈,每每都是靠着对手一脚踩空落下擂台侥幸取胜。众人都以为,他是靠运气进的决赛。 直到八强赛的第一场,对上南宫羽。 胖子傻懵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毒辣,期待将人置之死地的毒辣。 蔡京想得太明白了。如果他在场上能杀死被奉为天下第一的南宫羽,将没人再敢挑战他的权威。 而上次在金风细雨楼里,他已经打破过南宫羽的不败神话。 第61章 蔡胖子有些本事。他的胖肚子不是用些什么东西填充进去鼓起来, 纯粹地催动真气把衣服鼓起。能这么长时间维持这等气场,可见本事非凡。 等他同南宫羽面对面,蔡京的肚子一下子瘪下去。高手对决真气不能浪费,得聚在体内好御敌。 胖子瞬间成瘦子, 满场英雄无不惊讶。苏梦枕思维最是敏捷:“他是蔡京!” 几个本想趁着会场诛杀蔡京的人纷纷捏紧武器, 只待南宫羽和蔡京打得不可开交就上去结果他的性命。 说实话他们又有些担心南宫羽。也不知南宫羽能接住蔡京几招。 蔡京自视甚高, 叹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如此身手,不能为我所用。” 南宫羽看过无数狂妄之徒, 每个人跟他对战之前都这么狂妄。 他索性也狂妄一回:“可惜可惜。可惜太师今日有来无回。” “老夫若无十足把握,定不会到这擂台上与你相争。” 蔡京背起手, 俨然朝廷大官的气派。 南宫羽说:“那日你在金风细雨楼暗中偷袭尚无法杀人, 何况今日与我在擂台相争。” 蔡京志得意满:“我当时若出尽全力,你今日又怎会在擂台上与我对决?” 原来蔡京当时不杀花满楼是故意留的一手。他想让南宫羽以为他的本事就那么大。 南宫羽不慌不忙:“当时你用了几成功力?” 蔡京不多言语,运起一掌直朝观礼台上的苏梦枕等人打去。 这一掌可谓惊天动地, 隔着数十丈竟将观礼台震得粉碎。好在苏梦枕不是等闲之辈迅速跃开, 才保得性命无虞。 陆小凤等人见蔡京这般厉害, 唯恐他伤了南宫羽, 不敢犹豫,顿时跃入场中来助南宫羽一臂之力。 蔡京笑道:“诸位请看,这几人要以多欺少, 有违武林公义。” 各派人士并不如何在意公义,只见此人这般了得,当然依附一番, 于是纷纷应和:“正是。六个打一个,好不要脸。” “什么剑神剑仙还联手欺负人。还有苏梦枕,真是丢尽金风细雨楼的脸!” 看客们群情汹涌,好似台上六人已成了武林公敌。 花满楼心态最好:“切莫多说, 先杀奸相。” 几人相顾一眼就要出手对敌。这一眼扫过,发现少了一人。 说好也来帮手的李坏还坐在差不多变成废墟的观礼台上嗑瓜子。 陆小凤冲李坏喊:“小李飞刀你来不来?” 李坏举手:“我可不敢来,会挨打的。” “你怎么那么胆小,陆小凤白交你这个朋友。” 李坏怕的是挨南宫羽的打。果不其然,下到台上的五人全中了南宫羽的阵法,被自己的影子捆住传送回观礼台上。 一众看客见着南宫羽竟然也能在数十丈外凭空拿人,心想也不能得罪,再不敢放些难听的话。 苏梦枕忧心忡忡:“南兄弟莫非要自己对付蔡京?纵然都能隔空伤人,要真对起掌来怕是不敌。” 苏梦枕的担忧不无道理。一个隔空出掌爆破,一个只是隔空拿人,孰高孰低还是一目了然的。 他们并不知道南宫羽的真正实力,他们也机会见过南宫羽的本事。 蔡京仍以为自己占尽上风:“年轻人有些骨气。老夫可以留你全尸。” “太师还是想想自己的棺材备下了没有。” 蔡京不再跟南宫羽斗嘴,实打实一掌朝对手迎面劈去。 这一掌仍是隔空伤人排山倒海的掌法,掌风卷起擂台上刚铺设好的青砖,形成一股巨大的龙卷之力。莫说正站在他对面的南宫羽,就连数十丈以外的看客们都感到被这风刮得隐隐作疼。 他们的疼痛是真实的疼痛。因为南宫羽换了琴音。在他的音波圈里,所有人都与他平摊伤害。满场这么多的人伤害一均摊,那龙卷风从他身上碾过,也就被蚊子叮咬般的小痛。 龙卷风止,青石瓦落。 蔡京吃惊地看着毫发无损的南宫羽,这回他连护盾都没起,竟也安然无恙! 南宫羽笑而不语。抱着手索性不动。 蔡京看不出哪里出了岔子,索性再起三道龙卷风。 于是全场所有人又被蚊子叮了三次。伤害一均摊,南宫羽仍旧片羽不沾。 场外众人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做到的?不出招也不伤着?” 有人自作聪明:“想必是那个出掌的中了毒,发挥不出威力。” “下毒可真是卑鄙。” “能赢便是本事,管他下不下毒。” 蔡京也是这么想的。两掌无功便以为中了毒,赶紧点住自己身上几处穴道,试图运功逼出“毒”来。 南宫羽早知道他的心思,道:“太师未免小看在下的本事。我的毒无色无味,便是精通药理之人也把捉不出。太师以为那么容易就能驱散的么?” 蔡京听罢此语更加慌张,赶紧多封几个穴道,只恐毒素散遍全身。 南宫羽信步朝他走去。这回轮到他出手了。 蔡京既自封穴道也就没什么战斗力。他这么多年经营靠的也不是全是武力,他自诩凭他在朝中的根底,就算败在南宫羽手上,南宫羽也不敢拿他怎样。 因此南宫羽的剑横在蔡太师的脖子上,太师依旧面不改色。 倒是苏梦枕有些不安。他的计划也只是拿下蔡京,并不想直接把他杀掉。蔡京门徒党羽遍布朝野,他一旦有事,这些个人立马借题发挥,到时只怕陛下和大宋国祚都不得保。 陆小凤没有不安。他反倒安慰苏梦枕:“南兄弟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不会……” 话没说完,南宫羽已一剑刺进太师的胸膛。 太师没立马咽气,他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羽,他不相信这个正派人士真敢杀他。 苏梦枕和陆小凤也愣得说不出话来。 这场战斗结束得如此突然,所有的看客都没反应过来,全场一片寂然。 只有蔡太师的替身站起,替南宫羽拍掌叫好。 蔡京对自己的替身也有防备。曾有替身想取而代之,后来再找替身,蔡京总会安排风雨雷电四个影密卫随身“服侍”。一旦这个替身做些什么不该做的,立马将其拿下。 这四个影密卫是最为忠心之人,哪怕蔡京已死,他的命令仍会被执行下去。 这四人立马上下左右四面出剑,用剑招将这个为南宫羽喝彩的替身紧紧锁住。 但听替身道:“没长眼的东西,认不出谁是正主么?” 替身脚下仙气一道龙卷将四剑悉数格挡开。这一招龙卷风般的掌法,正是蔡太师本人的拿手好戏。 四个影密卫赶紧跪倒在地,口称主人。 这会儿被剑刺中的太师才察觉不好,他这个正主反倒成了冒牌货。 太师替身指挥影密卫:“台上那人偷学本座武功,画虎不成反类犬,尔等将他杀了。” 几个影密卫觉得很是有理。以太师惊天骇地的武功怎么会打在敌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必定是偷学武功的冒牌货。顿时快剑出鞘,抹了真太师的脖子。 蔡太师直到咽气都没意识到他的替身其实已被南宫羽魂穿操纵。 甚至苏梦枕都十分遗憾,搞了半天蔡京竟派个假人上来比武。 李坏依旧悠闲地磕他的瓜子。他把瓜子壳当成小李飞刀,朝蔡太师的身上飞过去。 苏梦枕恐李坏招惹了蔡京,大喊“危险”。 没想到底下的蔡京伸手接住瓜子,冲李坏招招手:“好身手,赏他黄金万两。” 苏梦枕傻了眼。老谋深算的蔡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所有人都想不到,武林大会之后的蔡太师像变了个人。 他先壮士断腕把自个儿那些亲信学生革职流放,连身居相位的傅宗书也被他拉下马押赴刑场;然后又散尽家财奴仆充盈国库;最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寻根白绫,吊死在太师府的横梁上。 坊间起了种种猜测。最可靠的一种说法是,蔡京是给仇家所杀,伪装成自杀。 杀他的人,正是金风细雨楼的新楼主王小石。 午后的阳光很是明媚,洒进岁月静好的金风细雨楼。暴风雨一般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王小石表示他真的没杀蔡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蔡京临死前会在地上写下个“王”字。 李坏对他道:“那是阿羽杀的,送给你当见面礼。” 要不是当着南宫羽的面,李坏才懒得跟王小石说这些。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挨打和关小黑屋,李坏总算学会个道理,在南宫羽的面前要学会团结朋友,友善待人。 南宫羽对李坏的表现很满意。正所谓做好事不留名,留名得靠李坏替他留。 王小石的好感也终于五星爆满。 王小石是个直接的人:“南兄为我费尽心思,小石愿以余生相守。” 李坏头顶冒出三个大大的感叹号:“谁要你守?快滚!” 李坏感到背后有股寒意,南宫羽盯得他背脊发凉,李坏吓得举高双手:“我说的是我,最近腰不好,滚一滚更舒服。” 李坏便卧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南宫羽孩子一样的李坏从地上捡起来。 南宫羽对他道:“交你个任务。小石说把一座楼送给我当礼物。” 李坏不高兴。要回到他的山西老家,他有好多座楼可以送给南宫羽当礼物。 南宫羽接着道:“我就住这层。你给大家安排下房间,以后这座朱雀楼就是咱们的大本营。” “你的大家到底有多少?” “无情、宫九。陆小凤他们四个。还有香帅,一点红。要不要算上张无忌他们三个呢……”南宫羽掰着手指头数不过来。 看着李坏越数越气呼呼的模样,南宫羽只感觉以后的金风细雨楼怕是得下起瓢泼大雨,日日闹腾不休啦。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此完结啦。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下一本还是综武侠,耽美有cp,《放羊的道长》预计七月中旬开文,大家要是喜欢的话加个预收支持一下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