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织田家的崽也是普普通通》作者:白沙塘 文案 [不是织田信长,无双黑,慎入] # 正文第三人称 # 20岁:我是织田,是一个普通的异能者,在一家公司做着低效率的底层员工工作,五六年过去了,也毫无升职迹象。 生活条件一般,喜欢咖喱,有写作热情但经常卡文,无不良嗜好,唯一烧钱的爱好就是扶贫助困,匿名资助孤儿上学。 23岁:三年间我只完成了两本书,还有三个坑没有填完,遇过抄袭案,住过大医院,还被以前旧相识缠上。但我还是依旧平平无奇。 27岁:我变小了……什么都没问就去大正时期做以前失败过的任务,请不要看我的黑历史。代表我初心的书还在写。 被迫“普通”的众人:=皿=世界实力天花板的巨佬你不要再说了,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这里双黑非CP,双黑党慎入。 *谢绝弃文通知以及人参公鸡。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异想天开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织田 ┃ 配角:接档轻小说《[西幻]我养了一个创世神》 ┃ 其它:接档轻小说《[西幻]我养了一个创世神》,《审神者齐木博士的科学之刃[综]》 作品简评 在横滨的织田先生是一名立志当小说家,一穷二白的普通社畜,唯一烧钱的爱好便是扶贫济困。由此,他相遇了自称贫困生的洛山高校学生会会长,自称中专生的雄英高校保送生,自称小马仔的前武装少年组织首领等等。为了能够继续和这位“普通”的织田先生保持联系,他们今天还在死死捂着马甲。文章以温馨轻松诙谐的笔调书写着一群非日常人物们的日常生活,因着主角超天然的性格,在与这些非日常人物们接触时,又频频发生各种啼笑皆非的故事。剧情充实紧凑,日常与主角事业线并重,贯彻着互相治愈,成就彼此,共同成长的温暖命题。 第一章 by 白沙塘 2019.10.11 上周四接到文新社的电话说能不能这周三上午十点过去一趟,织田作之助特意请了假,从横滨赶去东京,因为不认识路,他专门提前了两个小时出发,结果还没有到九点就到了。在文新社楼下的大厅坐了五十五分钟,才走到前台问小泉编辑在不在。 这是他第一次投稿,虽然投了很多家出版社,但只有这家编辑联系了他。 织田穿得很正式,还戴了上周日特意买的一条领带。其实他本来是要放弃的,毕竟不经常系,总是系不好。与其看起来不伦不类,倒不如不系。结果出门的时候,暂居在家里过假日的朋友好奇地问了一句,最后帮忙系了。 “祝你成功。” 小织田作之助五岁的少年说这话时,表情也很少,双色瞳却闪着坚定不移的光,似乎认定他一定会成功的。 织田作之助说了一声谢谢。 …… 对面的小泉编辑迟到了十五分钟,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织田作之助,没有任何解释的开场白,直接单刀直入:“你现在有其他工作吗?” 织田作之助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疑惑,但立刻应道:“对,我目前还有一份…很普通的工作。” “……那就好,你要是寄希望于写作赚钱,那可就要饿死在路边了。”小泉编辑满嘴讥笑,他喜欢看新手作家局促的表情,这是他生活的调剂之一。 织田作之助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一开始就会关心自己的生活,郑重其事地道了谢。小泉编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自己愉快的心情顿时卡了一半。 “我看了文章,陈词滥调,都是新手作者会犯的毛病,以为自己写得很深沉,其实既肤浅又逻辑混乱,不知道你在写什么。看两眼就觉得无聊。”小泉编辑拍了拍稿纸。“你这样就很不行。”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那小泉编辑有什么建议吗?比如说故事设定之类的?” “到底你写作还是我写作?”小泉编辑靠着椅背,歪嘴斜眼地看着坐得笔直的织田作之助,“编辑的作用就是告诉你什么不行。” “是。” 织田作之助没有反抗地应下来。 “但我还是很想努力往出书的方向发展,小泉编辑有建议吗?” 小泉编辑被织田作之助认真的表情盯得紧,勉强说一句道:“出书没这么容易的。你的文笔不上不下,你若真想写书,现在都是快餐文学流行,你倒不如先试着在网上轻小说努力。” “……”织田作之助对网文没什么了解,只能应道,“我会仔细思考的。” 小泉编辑对着织田作之助说道:“你要是有写成的轻小说,你不习惯在网络平台上发,你就带过来。” “…好,谢谢。”织田作之助点点头。“下次还请多多指教。” 目送走织田作之助的身影,在一边看了很久的平田编辑走到小泉编辑旁边,说道:“这不是总编辑说文笔有些意思的怪物新人吗?你这样要是把他赶跑了,回头五十岚总编辑把你拍成肉饼。” 五十岚总编辑是偶然路过小泉编辑得桌台看到的织田作之助的作品,几十页的小说,六十岁上下的老人一直站着看完。 “这个作者文笔有些特色,但还没有练成火候,内容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没有立于根基的东西。小泉,你问他还能写什么过来?” 其实这已经是褒奖织田作之助了,五十岚总编辑眼光毒辣,他能这么说就是看好他未来的发展。 小泉编辑预感自己手上又会多一位大佬,口袋可能又要鼓起莱,高兴之余又觉得现在的笔者都性格怪异,尤其是怪物新人,若不好好挫挫锐气,以后拿稿恐怕要被牵着鼻子走。 “他性格老实,赶不跑的。”小泉编辑觉得自己拿捏织田作之助简直是轻而易举。“感恩戴德都说不定。” 平田编辑摇了摇头。 既是不赞同,又替织田作之助遇到这样的编辑感到遗憾。 要是当初他的稿子是发到自己桌上就好了。现在只能由小泉编辑负责了。 织田作之助走出文新社办公大楼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很少会表情外露,但不代表他没有情绪。他抱着期待而来,自然是希望有好的结果,但是被拒绝也理所当然,毕竟他也才投第一次稿,能被说下次再找编辑,还拿了名片,已经是不错的开端了。 文新社直路下去便有书店,织田作之助想起小泉编辑的话,打算去买几本轻小说才回去。 买完后不久,织田作之助就收到公司的电话,说是东京有活,让织田作之助去搭把手。 织田作之助是一名普通的底层工作者,在横滨市整个社会生态环境中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杂草,基本没有拒绝的权利。然而,他之后就知道后悔了。 工作时间是晚上八点,地点是在东京某公寓里,内容是处理武装组织火拼后的现场。 有时候工作内容很怪,从跑腿打杂到劝架打扫卫生,或者充充排场,五花八门,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可能的。织田作之助表示也没有过问的权力,就是认真地做着。 他和东京分部的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尸体,才装到后车箱,那名搭档突然去接电话。于是只留织田作之助在扫尾。 这个时候,他被搭讪了。 “这不是织田小作家吗?” 织田作之助今年二十岁,比起三十八岁的小泉编辑确实是小作家。再加上,他看起来还有些少年未褪的稚意和呆板。 听到声音的织田作之助瞬间肩膀一僵。 “……小泉编辑。” “你住在这里?” “没有……”织田作之助装尸体的袋子是软质的,尸体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早就僵化,在袋子里撑出明显的四肢痕迹。他试图用高大挺拔的身影遮了遮。 “我在这里取稿,这可能是你未来的前辈。”小泉编辑今天被平田编辑提点过了,这次态度会稍微亲和一点。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想结束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公寓楼上传来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啊啊啊,佐藤作家的家里死人了!!!” 织田作之助眼观鼻鼻观心:“……” 他过来只是收拾自己组织成员的尸体而已,地点也是碰巧发生在佐藤作家家里。 这纯粹意外。 小泉编辑和织田作之助不一样,一下子慌了。 我的财主大人啊! 一听到声音,小泉编辑马上要往楼上冲,却和喊着“织田,我们可以走了”的人撞了个满怀。倒在地上的时候,小泉编辑看到对方腰间上的枪,同时和他阴鸷的眼瞳撞上了。 “……” 小泉编辑预感自己要被“知道太多”给毙了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拦在他面前,手上提前摁住了对方提枪的预备动作。 “你没看到吧?” 织田作之助看向编辑的眼神透着这个问题。小泉编辑脸上惨白,无意识地看向织田作之助刚才遮遮掩掩的后车箱,里面透出一只手的形状。 “……” “要是报警说多余的话,我就把你毙了!”东京分部的人威胁地说着,带上织田作之助匆匆离开现场。 织田作之助他们离开的方向正和小泉编辑的视线相对,所以他可以看到小泉编辑满脸冷汗的惊惧,以及裤子湿透的狼狈。 织田作之助只知道他完了,被撞见的那一幕,他就已经把今天自己作家梦的小火苗亲手掐断。起码东京圈是混不下去的。 在车上沉默了许久,织田作之助被搭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要开枪?” 织田作之助总不能说他有一项可以预知五秒内发生的事情的异能吧。 他没有吭声。 “不过也对,当众行凶,就算是港黑也罩不住我们东京的。”那人自己想得清楚,他们本来就是与凶杀案无关,只是简单收尸而已,多惹事端,百害无一利。吓吓那个死胖子就是了。 接着他又说道:“看你呆呆的,反应倒是快。” “……” 织田作之助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他内心错综复杂。 大概到晚上十点四十五分,他才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少年被他送了一袋子的轻小说。 “什么意思?” “送你,我暂时用不上了。” “嗯?” “我今天遇到了一件超级尴尬的事情。” “……嗯。”双色瞳少年目光清澈地看着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这个时候才懊恼地抓了抓头:“本来今天见的编辑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的,结果我下午工作的时候遇到他了…他看到我们带枪…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去那家出版社了。” 少年想想这个画面就感觉惨绝人寰。因为他了解织田作之助,估计当时他应该内心里是郁结崩溃之极,而那个编辑估计吓得魂不附体。 “我是不是不适合写作?” 织田作之助开始怀疑人生。 一个在黑丨手党组织里工作的人居然幻想当作家,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少年没有接茬,而是问道:“我加热了咖喱,你吃一点吧?” “加辣的?” “加辣的。” “吃。”织田作之助觉得这个时候只有咖喱能够慰藉他受伤的心灵了,虽然他脸上没有太多伤心的表情。“谢谢你,焦冻,反过来要你照顾了。” 轰焦冻俊秀的脸庞上露出柔和的神色:“在我看来,作之助你是我的家人。这一点,不足挂齿。” 手上舀起的咖喱冒出腾升的香味。 他和作之助之间的故事也是从咖喱而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私设,写于调节心情。 (原创西幻换了四个设定,废了七万+稿,我自闭了。) 喜欢的请留言支持吧!谢谢!! 第二章 少年轰焦冻是织田作之助大概在一年前下班回家的时候认识的。 那次加了班,直到凌晨才能回家。因为前代Boss总隔三差五就和外面的组织斗,和军警挑衅,还喜欢搞组织内的人。大家都说前代Boss疯了,纷纷拾掇着也想转职,免得自己跟着倒霉。 织田作之助没什么工作背景和经历,干熟了这些灰色地带的工作,不知道除了港黑,还能去哪个武装公司上班。当然之后被轰焦冻提醒了,他还有很多工作可以选择,比如保安啊,比如说书店员工啊,就算是咖喱屋工作也可以,但织田作之助感觉这些正派工作都和自己距离太远了。后来问起兴趣,织田作之助才决定投身于写作,然而至今没什么成效,光是写出一本就已经经历了非常漫长的卡文期。反正一年来都没有能够转职就是了,而且现在也熬到了新首领森鸥外上任,感觉也暂时没必要换工作。起码这个首领是正常的。 话说回来,遇到轰焦冻的那天早晨,横滨起了薄薄的雾。织田作之助打算先去吃碗早晨的咖喱饭再去补觉,结果遇到坐在公共长椅的轰焦冻。 少年清俊稚嫩,然而眉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怨怒和忧伤。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坐在公共长椅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笼罩着阴郁的雕塑一般。织田作之助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这个时间段连路人都很少,这个少年是做什么的? 然而他只是想想而已,从少年身边走过之时,织田作之助听到对方肚子不可遏制的“咕噜噜”的响声,这个声音让织田作之助停住了脚步,而少年低下头把自己缩得更小。于是,织田作之助走了上去。 “那个,你要吃咖喱饭吗?” 这是织田作之助对轰焦冻说的第一句话。 “我可以吃荞麦面吗?”轰焦冻抬起头问。 这是轰焦冻对织田作之助说的第一句话。 织田作之助第一次遇到这种在接受别人好意前,还坚持自己想法的人。大部分情况他遇到的回答就是“好”“真的可以吗?”“不好吃的话,我会要你负责”等这类客气又或者不客气的话。 于是,织田作之助那天去了荞麦屋,吃了咖喱口味的荞麦蘸面。 轰焦冻离家出走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身上什么都没有,与其说什么都没有,还不如说他踏进横滨这块地时就把自己有的东西一鼓作气扔进了横滨海里。 作为三碗荞麦面的报答(织田作之助:???人间迷惑行为),轰焦冻跟着织田作之助回家了。当时屋子里还有一个双色瞳的同龄红发少年,如果看少年体育杂志的话,大概会知道他是谁。但织田作之助是一个除了咖喱和写作外兴趣全无的青年,一心认为对方是他所说的压力过大的体育废材,偶尔还会带着他出门散散心。 这不得不说到织田作之助第三个爱好,或者说习惯,他总是捡人回家。照赤司征十郎的话来说,织田作之助身上散着一股“我是好人,我很好骗,也很会照顾人”的气息。当然这句话夹杂着一些少年对织田作之助总是时不时带人回家的不满。 “迟早有吃亏的时候。”赤司征十郎说这话时,带着倨傲的冷淡态度。 按织田作之助的话说,赤司是一只骄傲的猫,亲近和抗拒都是凭着自己心思来,而且你也必须按照他的心思来做,绝不能不理他。轰焦冻是一只电波系的猫,它什么都会自己处理,不想人管着,但是经常会搞错方向,所以真放着不管才会出事。 轰焦冻那时候住了一个星期之后自己回去了,大概是赤司前脚离开,他后脚也跟着离开了。 之后每隔几个月就会回来一次,带着礼物,但还是很少交流他们本身的事,反倒是织田作之助的事情都被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关系,朋友?恩人?啃老?这种相处模式很特别,以至于后来织田作之助被收养过来的小妹妹御坂推荐玩旅行青蛙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像是在玩真人版的放置类游戏。 轰焦冻这次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句自己可能会去雄英市的学校读书,提前拿到录取书了。 织田作之助第一反应是日本第一职业英雄育成所——雄英高校。 “加油啊!雄英高校可不容易考!” 职业英雄是名利双收的热门职业。唯一让织田作之助在意的是,这门职业和他现在的工作是对立的。 “那焦冻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吧。” “为什么?”轰焦冻只是想让织田作之助为自己高兴而已,并不是让他来赶自己走的。 拿到雄英高校的保送生资格在他家人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也并不会为此期盼家人对自己的祝福和关心。但是他相信织田作之助会为他高兴的。 织田作之助说道:“因为我是黑手丨党,你是职业英雄预备生,我们是不一样的。” 没听过抓捕坏人的英雄会和“职业坏人”一起同吃同住的。 “……”轰焦冻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不杀人。” 织田作之助非常遗憾地跟他说:“我以前是职业杀手,还坐过牢。”因为这份犯罪前科,织田作之助没有办法去做正常工作。 轰焦冻清澈透亮的眼睛看向他,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就是阻碍了:“这和我不能找你有关吗?”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邪不两立之类的事情。就在这时,轰焦冻突然像是明白了一样,说道:“你误会了。” “嗯?” 织田作之助表示自己跟不上轰焦冻的思路。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中专生。” 轰焦冻想起赤司征十郎曾经和自己讲的,不要让自己的身世背景给织田作之助增加多余的负担。轰焦冻觉得可能是雄英高校的噱头太重了,让底层社畜织田作之助感到了他和自己的距离。所以他才各种找理由拒绝和自己来往。 轰焦冻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了。 织田作之助说道:“你读的是日本第一的雄英高校。不说你的身体能力,连笔试成绩里,招生的偏差值也堪比东大。那不是普通中学生能读的吧?” “我没有说我上的是雄英高校。”但也没有说不是。 “……” 好像是啊。 “我真的是一名普通的中专生。” 职业英雄专科学校。 轰焦冻边说边自己点头,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织田作之助。 “那你开学的时候,我能去看你一下吗?”织田作之助还记得轰焦冻说过他从幼儿园五岁之后,就没有照过入学式的照片了。“我想给你拍照。” 织田作之助诚挚而温暖的关怀自然让人感动,但是—— “……我可能不太方便。” “可是我也已经被征十郎拒绝了,他说他的学校在穷乡僻壤,不方便我来回,让我不要去。” “……” 京都名门高校洛山高校是在穷乡僻壤?为了照顾织田作之助的心情,赤司真的是努力了。 “如果去不了你的,我一定要去征十郎的开学式。” 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对他的这些朋友表达的关心一直都不到位,每次他们都给自己送礼物,又给各种建议。他们生活也不容易,学习也有压力,社团活动也经常有人和他们闹矛盾,总是被欺负。他不能总是光看着,光听着,他一定要做出努力回应两个好少年。他最近看电视剧获得一些启示——他好歹是个黑手丨党,威慑别人应该是可以的。 “……” 轰焦冻想给赤司打电话。 “反正你们两个,我一定要去一个。”织田作之助态度不容置喙,坚定不移。 轰焦冻:“……” 死贫道还是死道友,这是一个问题。 第三章 (三更) 织田他在港黑工作大概干了也有五年了。 同队的维康柳吉发懵,织田作之助二十岁正是年轻力盛的年纪,咋就升不了职。维康怀疑织田作之助人生没有梦想,咸鱼阻碍了他升职的脚步,不然按港黑这几年更新换代的频率,又没断胳膊又没断腿的织田早就该坐上了小组组长的位置了。 现在织田是港黑里面资格最老,堪称“两代元老”的小杂兵之一。其他新上岗的后辈都跑到他前头去了。维康柳吉不一样,他年纪三十了,腿脚都落了毛病,以前十五岁的时候还做过当港黑干部的梦,现在他只想苟下去,和老婆过小日子。 看到织田作之助在一边低头搜关西地区学校的开学日信息,维康想了想,递给他一张名片说道:“织田啊,我打算和千代子回老家去开甜品屋,你要是有空就过来,但千万别是带着任务顺便过来啊。” 织田作之助接过维康的名片,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名片的边缘。 “你也要走了吗?” 经历过前代首领那么折腾,再加上现在新首领原职还是医生,想想怎么都不靠谱,之前就有很多人趁着新旧更替之际,直接叛逃了。 “嗯,我今天做完就辞职。现在港黑换了新首领,到处都受限制,还被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叫嚣着打,估计之后也很难走下去。”维康摇着头,抽起半支烟,说道,“你都不知道……” 维康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咳,关键是,我老婆怀孕了,想要更踏实的工作。” “恭喜!”织田作之助忍不住眉眼的惊喜。 维康就是喜欢织田作之助这点人情味,虽然一开始看起来这个人是最难相处的,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但是在这个相伴自己渡过了整个少年期和大半个青年期的港黑里,他是维康见过心肠最好的人,也相信他会为自己开心。 “所以,有机会一定要过来,我老家就在京都那,什么糯米团子,抹茶,红豆,煎饼茶果,两个字——管饱!”维康拍着织田作之助厚实的背。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把名片放在衣服最内侧。 维康被织田的动作熨帖到了,顿了顿又替织田没升职而担心了,说道:“话说啊,织田,我也是要离职了。憋了挺久没问,就是想说,你是不是养了什么女人啊?” 干他们这行,少不了跟其他三教九流打交道。之前有个叫若井的跟个陪酒女纠缠不清,年纪只比织田大半岁,两三年来不仅钱财都被掏空了,他的精力也被掏空了,干到首领直辖游击队的职位后在港黑也一直升不上去。前些日子还死在外头,那陪酒女直接把他最后一丁点钱给吸走了。 于是,维康深深怀疑,织田是不是也被哪个坏女人给缠上了。 不仅定餐定点回去,而且每次出去集体吃饭,钱包永远都是扁扁的。 “我,我没有女朋友。” 织田作之助母胎Solo二十年,根本没有女人缘可言。 “你不会是当了备胎吧?” 维康感觉这就更糟了,织田作之助看起来老实好骗,实际上比想象中更老实。该不会默默奉献那么多,连小手都没摸到吧? 织田:“我没有对象。” “那你钱都去哪了?!”维康忍不住好奇。难道织田作之助生活太抠门了吗? “我一个人也用不到太多钱,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多余的我都捐到孤儿院里了。现在定期资助孩子从小学到中学的教育。” 织田作之助原本有想过领横滨贫民窟的孩子来照顾的。但是赤司说得对,他这么一个高危职业者把人带回家养,要是被人寻仇杀上门,那些孩子就会不幸被牵连。那还不如待在贫民窟里还有生存机会……既然有这份心,倒不如去资助一些在孤儿院的孩子读书。 最近织田新资助的孩子中岛敦才十一岁,开始去学校读书后,每周还给织田作之助写信,汇报自己的学习状况。 每次收到信,织田还是挺开心的。 “……”维康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嘴角抽搐了。“那你以后养老婆买房子的钱,怎么办?” 织田作之助突然顿时陷入了沉默,他想起他五年前遇到一个名叫相命卜的女占卜师,言之凿凿地说他是没有女人缘的。虽然没有女人缘,但是在未来,站在他身边的定是惊艳才绝,风姿卓然的人。另外,对方性别男。 从那一刻开始,织田作之助就想过孤独终老。但这也不是因为这样,他才自暴自弃放弃存钱娶老婆的想法。 更多的是—— “我还没有想到那么远。” “也对,才二十岁。”维康点点头,“你自己稍微留一点钱,就算不是为了老婆,以后你要是受伤应急什么的,总是需要钱的。听我的,没错的。” 维康有太多的经验想交给织田作之助,但是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们正在看守港黑旗下的酒库。前头突然一声轰炸,浓烟滚滚,其他人逃到维康和织田两人面前——“快跑!” 维康连忙把自己的生存道具分一半给织田作之助。 人造血浆,你值得拥有! 织田作之助听说维康十几年来总是能死里逃生,现在看到这包被捂得温热的血浆,不得不说他是有生存智慧的。织田作之助混在底层,自然是知道里面的门道。在整个港黑里面,说到对危险气息感知最敏锐的就是他们这些混了十几年当炮灰角色的人,他们逃得最快,躲得最好,能屈能伸,会吐血,会装死。 大部分敌方势力能直捣黄龙,打到大人物面前,都是因为前排当炮灰的他们这精妙绝伦的装死技能。谁还真的被只是打一下就死了,除非真的倒霉,否则都是躺着装死装晕。只要不是天生想抢戏的,他们这些本来就没有升职希望的底层,行动目的永远就是——「苟」。 织田作之助有些失笑,然而下一秒,织田作之助感到周围的声响都被吸光一般,顷刻间安静得连同时间也跟着凝固。在他的面前,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只有被无数倍慢化的—— 一颗流弹带着无形的旋风直直射进还在找最佳的藏匿地点的维康后脑勺上,倒针状的血液在空中炸裂。 五秒预知的时间太短,短到连心寒的时间都没有,却也太长,长到织田作之助余裕地双手并用,用手中的枪将数枚将即将落在维康身上的流弹打飞。 维康见几枚子弹都几乎擦身而过,吓得脸色惨白,但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命硬,这都可以躲过。眼瞧着织田作之助跑去其他方向了,维康也顾不得和他说小心,先扎进一边的麻袋里,抹了一身血,开始发挥自己装死的演技。 今天挨过了,他就可以顺利退休了。 老婆和未来的女儿,还在等着他。 织田作之助见维康安全之后,立刻躲进酒桶另一侧,利索地先换了弹匣。他的呼吸慢慢放缓,如同前几年自己还是职业杀手那般,将自己完全融成猎物的影子,完全不让人惊觉。 他已经金盆洗手了,自然不会对人起杀意。但这次酒库损失惨重的话,难免会影响维康他们的工资造成影响。 他要做的就是——先抓住领头者,再控制整群窃贼。 这个时候,少年们青涩稚嫩又张扬肆意的声音冒了出来。 “中也,你走快点,这么多酒还得你搬呢!” 被唤作“中也”的褚发少年抿着唇,低着头跟在最后面。织田作之助见到这一幕时,眼神暗了下来,在别人注意不到的瞬间,捂住对方的嘴,把他拖进小道里。 中原中也在对方把自己拖走时,身体才开始应激地要对来人进攻。结果对上对方的脸,中原中也表情瞬间一赧,眼神飘忽。 “中也,你怎么在这?” 织田作之助之前想要领养贫民窟的孩子,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遇到了中原中也,年纪轻轻就被附属的武装少年组织呼来唤去,做着不愿意做的事情。现在再看一眼他们对他的态度这么随意,实在是心疼他的遭遇。 中原中也哪知道自己会遇到织田作之助,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起,而且织田作之助的大手还捂着自己的嘴巴。于是中原扒着织田作之助的手,反问道:“织田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 中原语气一滞:“原来织田先生是港黑的啊?” 织田作之助愧歉道:“抱歉,我无意瞒着你。” 他遇到中原那会,中原是受了伤的。中原没办法解释自己枪伤的原因,只好诚恳地说他隶属于武装少年组织——「羊」,是「羊」的一员。那时候,织田也不好说自己是港黑的,让正在休息的中原心神戒备,甚至还想和自己打起来。 现在听到原因,中原就说当时为什么织田能那么淡定地处理枪伤,归结于「天然/敬业」多少有些奇怪。 织田作之助很尴尬,但是中原中也更尴尬。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要守住酒库,你跟我说谁是你们羊的首领,我把他控制住之后……” 织田发现自己越说,中原表情越加沉重难看起来。 “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请不要再靠近这个酒库。你相信我吗?”织田作之助沉声反问着。 他骨子里是一个认真的男人。 这份认真,包括着他对任何人任何事的诚挚和坦诚。 中原中也相信他,因为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就是那么告诉他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去劝服他们离开。” 中原中也正要起身,他的手腕却被织田作之助的大手拉住。织田作之助对着他摇了摇头。 他不可能让中原再回那个糟糕的组织里面。 中原根本看起来就不开心。 “不行,中也,我要从你的组织里把你带走。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等一下我用人工血浆糊你一脸,安排你假死,回头我把你带回我家,你以后跟我姓,从此改头换面,不会有人发现你是谁。” 在织田作之助不容置疑的目光中,中原中也湛然的蓝瞳因为他的话而剧烈颤动着,抿紧的薄唇强烈抑制住自己即将外泄的情绪——诧异,感激,困惑,担忧又苦恼纠结。太多情绪集中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么的表情合适。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注意到中原微表情的变化,他的计划在看到中原中也压抑的表情,几秒钟内就已经完全。 “中也你不是说你只是「羊」里面微不足道的小马仔吗?安排你死遁,绝对不会被追查的。相信我多年的底层工作人士的经验之谈。” 织田作顿了顿。 “所以,一切交给我。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谁是首领就好了。” 被织田作之助紧紧拉住的中原·现「羊」首领·中也根本不知道从何答起。 他还在思考应付的方法,就被织田作之助用人工血浆淋了一头,从头凉到脚。 “……” 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中原:为什么织田先生掉马就那么自然轻松,我就要这么纠结和痛苦呢!!! 中原:以及织田先生,你不要这么雷厉风行,你等我反应一下! 织田:中原一定不能留在那个组织里面受苦了。我一定要带走他。 中原:织田先生,你等等。 PS:有小可爱问本文有没有CP,我明确说有,但是未定,也没有主攻主受的特别说明。 这里的情节对应动画里面中原中也被他们组织的人在电玩厅找到时警告过的一句话”我跟你们说过不要去那个港黑他们的酒库偷酒了。“(原话不是这样的,但意思差不多)这里之后会变成就是【因为中原以为织田工作的地点是固定在那里,不想让羊给织田作之助添麻烦。】 本文是调剂心情用,因为被原创折磨死了, 昨天太难过,在被窝里无大纲直接就开始码字了,随手就发了,早上看到有一个评,就再码了一章,现在看到比我想象中多的评论,所以再码一章。纯靠爱发电,能写多久就看多少人喜欢吧(评论越多,写作激情越高)。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四章 人造血浆是装在食物保鲜袋里面的,一看就是维康自己家做的。用食用色素调整颜色,还加了玉米糖浆增加假血的不透明度,维康说,回去加点其他的糖之类,放进冰箱冻一冻,还可以做成红色果冻吃。 中原陡然被淋了一头,就像是被人突然抓住了后颈,整个人一下子缩了起来。适应了这种突发情况后,少年大大的蓝眼睛既无辜又无助无奈地看着织田,单手抓着织田的手阻止织田继续往他身上衣服抹血。 织田双手沾着假血,问道:“怎么了?” 中原中也第一次觉得人生可以在十秒内就变得那么沉重疲惫,他几乎长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离开我的组织,叛离他们。毕竟是他们照顾我长大到现在的。” “你相信我的话吗?”织田反问道。 中原总觉得这可能是是一个语言陷阱,但是还是试探性地承认了。然而织田看着他:“你一直以来都有回报他们,对吗?” “……是。” 中原中也想,要是织田对他嘴炮,他一定要坚定地拒绝。 “但待在组织里面,你并没有感觉到快乐,对吗?他们逼你做的事情,你也没有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对吗?” 中原抬头看着织田对他语重心长地继续说着。 “你内心是不想助纣为虐的,但是你身在组织里面一定会被迫成为这样的人。这样的话,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你已经为他们做很多,人是贪得无厌的,你做越多,他们越觉得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你是你自己身心的主人,不是他们言语下的被支配者。” “……” 类似的话,中原听到过一些,但是别人说的时候,中原总是没放在心上。偏偏织田作之助也说着同样的话,难道自己无怨无悔地留在「羊」保护他们真的存在着问题吗? 一人这样说了就算了,偏偏不止一个人,连织田作之助也这么说。 “你现在还小,可能不太懂我的话。但是我和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以前是职业杀手,跟着组织做了很多年,也觉得组织养大我,我必须做一些事回报他们。可是对他们来说,我只是可有可无的人,没有我,也有其他人。我后来不想杀人,想从新开始生活,就离开了组织。” “人大部分无法离开一个组织的原因,要么是道德束缚,要么是怕报复。如果是道德束缚,你觉得他们值得你去对他们好,你可以继续回去。但是你怕他们报复你,你怕你们的首领不放过你,我随时当你的保护伞。” 看来,织田作之助并不是直接想强硬地带走自己。 中原也没有想到织田作之助会为了自己,对他推心置腹地说自己过去经历的事情,他经历的一定比中原想象的要更多更多。 中原定定地望着织田作之助。 “中也,我想说,你是自由的。你想做什么,都是因为你想做,而不是因为你被人命令,指使,胁迫。” 织田重重地握住中原的手。 中原张了张嘴,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回复,不知道哪一句是最准确地回复织田对自己的关心和保护。他脑袋里很混乱,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就因为这样的一番话彻底抛弃「羊」。道理虽然有合理合情,可要是人那么好说服,就不会有那么多冥顽不灵的人了。 “不行。” 中原还是决定摇着头。 起码暂时不行,真的要离开,他也得把「羊」安顿好,让他们免受仇敌的迫害,而且他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就算真的如织田先生说的那样待在他身边,这件事也是他消除不掉的芥蒂。 他还想要继续调查擂钵街发生的荒霸吐事件,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织田作之助的心情早就飞到了其他地方,听到「羊」正在找中原,觉得自己为了问一个首领名字到现在,磨蹭得太久了,直接先把毫无防备的中原中也打昏,有事之后再说。 所以中原刚义正言辞地说完“不行”,织田作之助手上动作已经来不及急刹车。被击倒的中原应声眼睛往上一翻,头也跟着后仰,织田连忙拉住他,把他的头护在自己的怀里以免磕到后面的酒桶撞出毛病来。 织田作之助:“……” 反正人都打昏了,之后有事再说吧。 于是织田作之助单手把中原抗在肩头,从原地离开。而从中原脖颈上未干的假血一路滴落,紧跟着织田作之助的脚步。 织田并不想要在任务中出任何风头,也不想抢任何人功劳,跑回前门,捡到上级人员外联的通讯器后,开始联系外援。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一群少年正面对上。 “……”织田作之助看到一路的“血迹”感到头疼,毕竟打昏中原并且打算把他藏在其他地方是临时起意的事情。他原先是打算让中原就待在原地假死的。 结果…… 事到如今,那就没办法了。 织田作之助把中原扔出自己的战圈,双手掏出枪,对着站在最前面的白发少年说道:“想过来送死的话,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虽然听说「羊」首领的力量很强,但是不见得他的枪速就会比那名少年的动作还慢。然而在织田作之助正在聚精会神想对付这群少年时,为首的白发少年眼睛却放在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中原中也身上,嘴巴半天都合不上嘴,而且他之后的少年少女都同样一阵骚动。 “……” 织田作之助觉得这跟想象的不同,能不能分一点注意力到自己身上。他一般都不是先发制人的类型,但是这个时候,那群少年似乎是没想到真的有大人会干掉小孩子,整个一团慌乱。 再这么和他们耗着,织田作之助也累。 于是他提起枪,直接朝着天花板打了一枪。对面的十几个少年少女顿时如惊弓之鸟,话也不说,赶紧撒腿就跑。只有白发少年放了一句狠话:“我们还会回来的。” 哦。 维康他们见「羊」都跑了,才动起身,往心大的织田作之助的方向走去。维康被织田作之助的动作给吓死:“要是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小孩拿炸弹,一个人扔一个,你就死定了!你不要一个人就贸贸然地去找通讯器,我们会看准安全时机去拿的。幸好这群小孩突然间撤退了……” 然后维康才看向倒在地上头上全是血,像是被枪打爆了头一样的少年:“……你杀的?” “我救的。” 织田作之助淡淡地回应道,并且为中原感到心塞。那群人见自己的伙伴死了,不仅没有想过报仇,连捡尸的想法都没有。要知道,若是港黑自己来处理,这些外来侵入者都是扔在乱葬岗里,不会处理的。 果然不能让中原在「羊」里面继续待下去。 >>>>> 中原是在织田作之助的背上醒来的,脸上脖子上的假血都清理干净了,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织田作之助的酒红色发尾。他一动,织田作之助就立刻察觉到了。 “你先去我家,我有很多话得跟你说。” 织田作之助平时沉默寡言,很多时候都给人一种他很好说话,逆来顺受的印象。但是这个时候,织田作之助下沉的声线让还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中原中也没来由地跟着紧张,就像是等着受罚的孩子一样闭上了嘴巴。 织田作之助的公寓是2DK型号的屋子。屋子看起来虽小,但五脏俱全:两间房间,一个厨房,一间卫浴间,一间洗衣房。一进门就正对着厨房,右手边是并列的两间房间,左手边是卫浴间和洗衣房并列。 中原一进屋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双发色少年坐在懒人沙发上翻轻小说。对方对上自己的脸时毫无表情,手上也慢慢地合上了自己的书。中原从织田作之助的背上下来之后,感到局促。 “……”中原不自在地晃了一下视线,最后和那个同龄人对上眼睛,“你好,我叫中原中也。” “嗯,我叫轰焦冻。”轰焦冻扫了中原一眼,才看向织田作之助,像是故意要忽略中原的存在一样,只对着织田作之助说道,“家里没有食材了,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织田作之助觉得轰焦冻对自己的态度冷了一截,眼神口吻都凉凉的。织田作之助连忙拿起手机检查,发现轰焦冻在半个小时前就让他买点菜回来了。 “……抱歉,我刚看到短信。要不,我们晚上出去吃,顺便给中也买点洗漱用品。” “我知道了。”轰焦冻应声后,抿着唇兀自走进自己的房间里,“要出门的时候再叫我。” 中原尴尬地看向织田作之助,他感觉轰焦冻的态度似乎因为他才冰冷下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织田作之助让中原不要多想。 轰焦冻并不是心胸狭隘的人。 确实,进屋之后,轰焦冻就绷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冷静地发信息告诉赤司,织田家来人后。他自己告诉自己——他终于熬出头了。 织田作之助把在酒库里「羊」直接抛弃掉中原的场景重新说了一遍,他要让中原冷静地思考回去的值不值得,不要执迷不悟。 “中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非常严肃,严肃到中原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那么害怕,心口感到瑟缩,怕织田作之助会继续对自己生气,这种害怕远胜过「羊」会追着自己骂他忘恩负义的假设性幻想。 大体上少年怕自己的长辈父母都是这种感觉吧。 中原觉得这种恐惧既新鲜又着实让他害怕。 中原敛下眼帘,在沙发上独自思考的时候,刚才那名冷峻少年主动对他搭话。 “你以后会过来住?” 中原觉得这段调查荒霸吐的日子,应该是会待在织田这里暂住。 “嗯。” “既然这样,你过来一下。”轰焦冻招呼着中原说道,“我带你认一下路。” “哦哦,好。” 中原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轰焦冻,跟着他一起在小屋子里绕了一圈,最后手上被塞了一柄长柄海绵刷和一把浴缸清洁刷子。 “按照我们的规矩,晚进织田家的人就要接替前辈负责每天清扫厕所和浴缸的工作,这次轮到你了。”轰焦冻当初第一天住进织田家的时候,就被赤司塞了刷子,从此过上了负责卫浴清洁的工作。据说这个任务是,赤司刚进织田家,织田直接交给他的。 拿着刷子的中原中也愣在原地,看着两间刷得如同五星级酒店那样闪闪发光的卫浴室,慢慢地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织田家老规矩】——新人都要刷厕所+洗浴室。 织田(随意):征十郎,你帮忙刷一下浴室吧?你应该会吧? 赤司·假贫家少年,真日本三大财阀独子·征十郎:……(为了人设,默默接过刷子) 轰·假无个性,真日本No.2职英最具天赋的儿子·焦冻:……(为了规矩,默默接过刷子) 中原·假马仔,真荒霸吐本身+「羊」首领·中也:……(听话地默默接过刷子) >>> 太宰治:织田作,我被中原欺负了。 中也: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找赤司&轰告状) 赤司&轰:不能让新人坏了规矩。 (织田家“儿子”们斗智斗勇的争宠日常) 谢谢大家评论。 有提到说加入【夏目贵志】的,我之后会安排; 火影的【鼬】不好加,可能不行。 现在主要是围绕荒霸吐的时间段进行,之后会去参加轰的入学式以及赤司的入学式。 这是少年们十五岁的故事,之后会写关键的三年后的事情。故事阶段大概分三步:少年15岁,少年18岁,少年22岁。 主线是织田作之助怎么一步步成为写作大神,“养活”(互相陪伴和拯救)他们一家子的日常。 以及谢谢大家的作收收藏!非常感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罗院长、殉情未死 10瓶;萨拉萨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二更) 晚上十一点,织田作之助出房门检查两个少年睡得怎么样。 临近四月份,春天开始褪去冬天残留的寒意,前些天也把暖炉收起来了,但也不是大意地任由窗户大开着。织田作之助帮他们把窗户收成一条缝。 正要离开房间,织田作之助发现中原中也的被褥动了动,握着门把静等着他还有没有动静。 两个少年都是打地铺睡觉的,隔了一个人那么宽。轰焦冻睡得很安稳,不过第一天过来的时候,他在和赤司打地铺睡觉的时候,睁了半天的眼睛。 织田作之助那会问他是不是不困。 轰焦冻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睡觉,和犯罪一样不安心。他以前每天都会训练。 织田作之助问他,要不跟着他出去跑一圈。 轰焦冻就起身了。 中原上次待在这里只是稍作休息就离开了,没有过夜的经验。织田作之助在门边等着,见过了三四秒都没有动静,猜想只是简单地翻身而已,所以小心翼翼地合门了。 他睡觉前总要在桌前写点东西。他认为写作是一件长期积累的事情,无论是否有充足的灵感,总要保持写作的习惯,至少每天写一百字也可以。当然,有时候写着写着,他会突然开始研究自己的字怎么写更好看一点。 第一次投稿除了文新社之外,就是泥牛入海,不闻声响。文新社现在也不方便过去了,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应该着手写第二部 小说会比较好。 轰焦冻最近有在帮忙做总结,织田作之助估计很难写轻小说类型的文章。轻小说面向的大部分都是年龄段比较轻的,范围广一些最多是初中生年纪到三十五岁还抱着对生活有幻想,想从小说中轻松一点的青年。但是织田作之助的文字会更偏向于正统文学,用赤司征十去的话来说就是偏向于存在主义文学作品,并不适合快餐文化。 为了理解赤司征十郎所说的存在主义文学是什么,初中都没有毕业的织田作之助最近开始在看他推荐的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 “适合你这种明明情感丰沛,却又在生活里表现迟钝的人。”赤司这么说的。“你像莫尔索。” 在织田看来,赤司征十郎要比他自己描述的那种后进生要更具有洞察力和判断力。但是,赤司总是不够自信。 织田作之助翻页的时候,门被敲开了。穿着薄荷色睡衣的褚发男孩在回应织田的“请进”时,打开了门。 “会打扰你吗?” “不会。”织田用书签夹在书页上,看着中原等着他说出自己的目的。 中原合上房门后,也站在比较偏的位置上,似乎并不想耽误织田太久,打算说完就走。 “织田先生,关于你之前的提议,让我一直住在你家里。我很感激……” 织田抖擞精神,专心听中原说话。 “但我还有一件未了的心事,我还想继续调查清楚,我才能最后做决定是不是答应你的话。” 中原顿了顿,这才抬眼看向织田作之助。 “你可以等我一段时间吗?多至一个月,我很快就会查出结果的。到时候我再回复你。” 织田作之助还以为中原在纠结什么,如果是这件事,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不是说想回去继续待在「羊」里面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织田不反对。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中原。 “我隔段日子会出差,你没有钥匙的话,进出会不方便,今天给你打了一把新的,这是你的了。” 中原愣怔地接过钥匙,脸上不自觉挂上了笑意:“可以吗?” “嗯。”织田看他把钥匙攥在手心,点着头,想了想再补充道,“若是在路上遇到你以前的伙伴,他们质问你没回去的原因,你就说是我不让你待在那,有意见来找我。” 织田作之助完全摆出一副他会管到底的兄长模样。 “谢谢。” 中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道谢,估计以自己是首领的身份离开武装少年组织会很麻烦很不容易,但织田作之助的话让人心安又感激。 至少长到现在为止,他没有遇到一个像织田作之助这样的人。 中原和织田分开后,织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静静地放空自己。 他遇到的这些少年们都是拥有着各种难能可贵的品质,然而他们内心的黑暗面永远不愿意轻易对着自己敞开,有时候看着他们的笑容,反而更加心疼了。 只能想尽可能帮帮他们。 轰焦冻过两天就又要回去了,织田作之助打算再去买点礼物给他带上。 对于无个性的轰焦冻,织田作之助想了大半天,决定去给他买一些徒手格斗术的工具书,免得他在和班级有异能的孩子发生冲突时吃亏。 横滨古书店的老板已经早就和经常来买书的织田作之助很熟了。听说他要买格斗术的书,老板直接介绍了一系列:《三分钟教你撂倒敌人》、《适合无个性/弱个性者的格斗术》、《弱小的我也会防身术》、《在?来学古武术三十六招!》等。 “...我都要了。”织田作之助边说边打开钱包。 从书店走出来之后,织田作之助觉得在工资发下来之前,他得吃很长时间的白开水配吐司片。 现在还是在午休,买完书还得回去站岗。 之前说过,织田作之助的工作杂到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今天的工作就是站岗。 他正在十字路口等着人行道的红绿灯亮起来,视线里倏得出现一个头发蓬乱的黑发少年。他和同样年龄的颓废少年装扮相去甚远。少年虽然身上透着冷淡又颓丧的气息,却穿着熨帖得体干练又利索的西装衣裤。 他此刻低头读着手上那本《完全自杀手册》,头也不抬,脚步不停地径直往前走去,只差一秒就踏在车流繁忙的马路上。 不难想象,他若是再踏出一步,他必将会被碾成肉饼。于是织田作之助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停在马路边。 “过马路的时候,不要看书会比较好。小心点。” 织田作之助的话刚结束不久,前面的人行道绿灯亮了起来。 “现在可以走了。” 织田作之助简短地对少年说着,但并没有仔细看那个少年的模样。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织田没期待对方会感谢自己。 但是那个少年却追上他的脚步,举着手上的书问织田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是在自杀吗?少年他自己是故意的。 织田想了一下:“一般人都想不到你在自杀的。” “但是我要走出马路的时候,我肩膀也试图挣脱你的手了。这不明显吗?” “但是你也没有完全挣脱,说明你还是想我阻止你的吧?” “看来,先生对你自己的力气一无所知。”少年笑起来,神情愉悦,仿佛遇到了非常高兴的事。然而他的话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情绪——压抑的不愉快的情绪。 这是气急反笑? 谁知道呢? 织田认真地证明自己,说道:“我的腕力测试也是在一般水准而已。” …在异能者的圈子里。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增加了这句。 “不管如何,我觉得自杀还是不要影响到其他人比较好。你刚才会给司机留下心理阴影。”织田看了看手表,欠身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织田作之助从他面前离开后,只留少年带着看不透的表情站在原地。 织田以为自己和这个不知名的少年缘分到此为止了。然而接下来一整天,他发现这个少年一直正大光明地尾随着自己。 织田作之助坐在咖喱屋填肚子的时候,少年主动坐在自己旁边。 “我叫太宰治,我有抑郁症。我想寻求你的帮助。在答应我之前,你有想先对我说些什么吗?或者问什么吗?” 织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但对方似乎在等着自己回复。于是他嚼了嚼口里的饭,慢慢咽了下去,对着期待回复的太宰治,内心毫无波动,且表情平淡地回应。 “哦。” 作者有话要说:这场相识是太宰治设计的,为了调查【羊】故意搭上织田作之助的。下一章再讲原因。织田有识人的直觉,觉得不好他就不会靠近。所以带回去的都是好少年。 太宰:……明明看起来来者不拒,怎么这么难勾搭? 织田:(内心毫无波动)哦。 二更,求喜欢的可以多多收藏和评论。 第六章 织田作之助面前的少年在如此枯涩的回答中断线半秒,继续从善如流地把身子倾到他面前。 “你对其他人也都是像对我那么冷淡的吗?” 他鸢色的眼瞳含着半分调侃玩笑半分认真,在店内橙黄的灯下是夕阳余晖里灿金淬炼着殷红的颜色。 从织田的角度来说,这位是擅长和各种人打交道的少年,尤其是会对漂亮女人发出各种邀请,并以此为乐的少年。不过太宰治的外貌条件确实有让对方在被他搭讪时会感到被奉承取悦到的资本。 所以,估计搭讪的成功率挺高的。 但是织田作之助不是女人,他不仅没有觉得被奉承取悦到,甚至觉得这个人是个怪人。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是在一家可以自由搭讪酒吧。最后他才说道:“我不是医生。” “我知道,但你是好人。”太宰治总算找到一句可以延续话题的话头了,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太宰不怕对方暴怒嫌弃的神情,就怕他油盐不进,一点表情都没有。“我觉得我能找你帮忙。” 看到对方的表情,织田作之助一时间深深了解到了赤司的话——他那张烂好人的脸总是容易被人缠上。 算上太宰他,织田作之助本月已经被不下四五个人缠上了,有传教的,有卖惨的,有推销的,还有拉郎。然而,即使经验如此丰富,织田作之助还是不习惯和这些人聊天。像前几天他去东京,被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青年缠上,听了他讲一个多小时的夜斗神传奇,最后是织田作之助捐了5日元香火钱才摆脱出来。总而言之,织田作之助并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 织田打算继续吃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也给你点一份咖喱吧。”在太宰治还没有回应前,他点了一份他现在在吃的素咖喱,就是只有蔬菜没有肉,最便宜的咖喱饭。 “吃点东西可以让人心情好。”织田作之助说道,“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太宰治见聊天开始渐入佳境,于是笑着答应了,笑容满满的都是干净愉快的少年气。 织田作之助问,他能帮太宰什么。 太宰说,他没有朋友,想要和织田作之助当朋友。 这让织田作之助想起之前在轻小说里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当着主角的面单方面强求道他要当主角的朋友。当时织田就觉得那个人不论角色设置是好是坏,总归就是怪人。 现在,他看着太宰的表情跟死鱼一样安静。 “织田先生,你不要假装没听到,光顾着吃饭。” 织田作之助停下汤匙,正好解决完他的一盘。而另一盘新点的咖喱饭也送了上来,颜色深得如同红砖。味道才窜到鼻尖,太宰治就忍不住呛得打了一个喷嚏。 “……” 你让我吃这个? 太宰治少年微圆的大眼睛无声地控诉着。 “如果想当我朋友,这个是最起码的。请吃。” 织田作之助帮他递汤匙。 太宰:“我觉得你是故意刁难我。” “我刚才吃的就是同一份,不信你问店长。” 织田觉得太宰说的没道理。 店长听到有人在叫他,对着织田作之助的方向笑道:“织田吃的都是变态·辣的级别。没想到今天有人也来挑战。” 太宰治觉得光是闻着味道,自己肚子就开始感觉不舒服。别说一整盘他吃不吃得完,就是没吃完,只吃几口,他觉得自己晚上都得腹泻不止。若是换做其他人,太宰会想着是不是他故意在整自己,但织田作之助却不是这种性格的。 “既然你想成为我朋友,我觉得我应该认真地回应你。这就是我给你的机会。” 织田作之助望进少年的眼睛里,顿了顿说道。 “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来找我,好的也好,坏的也罢,你既然提出你的要求,我觉得这就是我回应的方式。” 面前的咖喱饭就是一道选择题,吃代表无条件接受太宰治的要求;不吃就一切免谈。 太宰治抱着手臂说道:“看来你不完全是个笨蛋呢!”太宰还以为织田作之助是任人摆布的类型,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没想到他还能这样讨价还价。 “那就请问找我有什么事?”织田单刀直入地问道。 兜了一圈子才进入真正的话题,所以织田作之助才不喜欢这些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人。 “听说你收留了「羊」组织的人。”太宰治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敲打出连续的音节来。“把那个人交给我。” “你是谁?”织田作之助能确定他不是「羊」的人,知道他收留了中原的,只有当时一起在场的港黑底层人员。看到他背着中原离开的人不少,他不知道是不是中间谁打的小报告。 “我是太宰治,你没听说过我吗?”太宰治还以为自己作为唯一能够“证明”前代首领把位子传给森鸥外的公证人,在港黑很有名。 织田作之助摇头,他一直都是两耳不闻港黑事,一心只在小说上的咸鱼底层人员。上层怎么变动,谁又是谁,他没兴趣,反正与自己无关。 “首领让我调查荒霸吐的事件,在其中,「羊」也在同样调查这件事,我想知道问他们为什么要查这件事,以及他们对这件事了解了多少。另外——”太宰治勾起趣味盎然的笑意,“你恐怕不知道你收养的人是谁吧?” “想知道吗?” 太宰治最后一句话充满着恶趣味。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淡淡:“首先在港黑,我只听从小组长的安排。我不是直接隶属于你的下属,你没有权力命令我听从你做事。” 港黑虽然现在是多事之秋,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包括有横滨在内整个神奈川县十九个黑帮结义会,会下又根据不同规模分不同数量的组,组下又有成员。太宰治想要命令织田作之助,恐怕要绕很多个等级才能直接传达下来。 “我有森鸥外的手谕,可以调遣任何人。”太宰治简单地亮出森鸥外留给自己的纸。“如何?” 太宰治挑了挑眉:“你要自己主动上交「羊」的人,可以给你额外的奖金或者让你升职呢?还是想要我命令你上交呢?” 他微笑着继续说着:“我看你生活很拮据,吃的东西也很寒碜,你把人转交给我,我可以给你可观的奖励。毕竟你是好人,我也想要给你赚钱的机会。换做命令的话,你不交,我可能还会以包庇敌方组织的罪名报给森鸥外。” “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抱歉,我对前一个交换条件没兴趣。”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太少,连这个时候也是没有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后一个的话,虽然对我来说,是一件麻烦的事,但是也就是那样而已。”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盘子的咖喱,说道:“你如果不吃,我就打包回家了。” “……”太宰治觉得自己真的不喜欢烂好人。 今天上午调查荒霸吐的时候,他们就把出现在擂钵街的中原中也抓住了。刚好这个时候,有人上报给森鸥外说,港黑里面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收养了他。于是几经拿织田作之助威胁恐吓,中原中也答应一起和太宰治携手调查荒霸吐。 在一起做任务前,中原中也那副要为织田作之助拼命的样子着实让太宰治起了兴趣。于是他和中原中也提出一个赌约——「他会和织田作之助见面,并且提出让织田作之助交出人来。如果织田作之助同意了,中原就当自己的狗,从此听从自己的命令;如果织田作之助没有同意,那就当他输了,太宰愿意帮他在森鸥外面前,给织田说几句好话,让他升职。」 他先测验了织田作之助的人品,也观察了织田工作情况,发现这人当真无欲无求,非常棘手。这个赌约从一开始就像是中原说的那样,太宰是必输无疑。那么他也一定要膈应一下中原。 赌约胜利与否的信号为「织田作之助会约中原中也一个人去港黑旗下的一家咖啡厅。」如果织田作之助约他去了,就说明他把中原卖了。如果没有约,就说明没有。 这里面可以操作的东西太多,但是中原太信任织田,所以二话不说就自己跳进了陷阱。 …… “好的。”太宰治松快地拍着手,说道,“织田先生果然是我见过的有仁有义的大好人。既然你不想交,我也不勉强你。但是这荒霸吐事件事关港黑核心根本,我必须调查明白。而你是港黑一员,也有责任为港黑出一份力。这样……你约中原和我单独见面,你可以一起在现场,我们就在咖啡厅见面,我想单独和他聊聊。我能保证我一个人过去。只要中原愿意提供他知道的信息,我还能担保他在港黑无事。” “这个条件应该不过分吧?”太宰问道。 比起交人,这个只是约人见面问问题,确实不过分。 场地还是咖啡厅,要是港黑旗下哪个无人仓库,才叫人生疑。 而且,都是单独见面,最后还能保中原平安,确实是好条件。 织田作之助沉吟一声:“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是因为原创太伤我心了,我写这本书好勤啊!(感慨……)完全没有榜的情况下日万日六。 所以,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我大概会写到不想写为止(为爱发电) 要是我消失了,大概就是去写原创了。 第七章 (二更) “那,晚上八点半,在星河咖啡厅见,不见不散。”太宰治微笑着说道,为了督促织田作之助,他还要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号码。“我会再给你发信息提醒你的。” “嗯。”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带着打包好的咖喱离开。 回到家中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看到中原中也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出神,连看书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拿反了。注意到自己回来,中原还没来由地开始紧张起来。 “我回来了。”织田作之助边在玄关脱鞋,边问,“焦冻呢?” “轰君去买晚餐了,说明天就要走,想晚上吃点好的。”中原中也边说边抬头看着织田走到自己面前。 织田作之助双腿盘坐在中原面前,不由地长叹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太穷了,让你们也跟着吃苦了。” 他的话才落,中原的脸上顿时一阵惨白,沉默了很久才勉力回复说道:“如果……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笑起来,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你还不如希望我写的书大火起来。卖出版权后,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孩子不要瞎想那么多,我就怕你们嫌弃我而已。” 中原的蓝眸顿时闪了闪,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这就是他认识的织田作之助啊! “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好!”织田作之助应下来,顿了顿又说道,“中也,你晚上有时间陪我去见一个人吗?” 这话音一落,中原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前面只是铺垫而已吗? 他感觉到自己耳边不自觉地响起“嗡嗡嗡”的声音,血液陡然变凉,他不自觉地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中原垂首。 原来自己输了啊…… “不过还是算了。你今天受伤了。” 织田作之助没有注意到中原那么细腻的情绪变化,他从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中原受伤了,估计中原不会和自己说实话,他就假装没有注意到。但是他一低头,织田顺着视线,就看到他手腕两处都是勒痕,脑袋里脑补出了一幕——弱小的中原被人绑起来,拼尽全力才逃出来的,现在一定很害怕出门,怕被抓起来。 中原顿时一愣:“嗯?”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愿意和我说,我就随时在,不要逞强,也不要勉强。”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他淤青的位置,中原连忙把自己手遮了起来。 “还有你的脸上也有……” 中原立刻捂住脸。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笑起来:“家里有药,我告诉你放在哪里,你下次可以自己用。现在我帮你擦一下?” 中原跟着织田作之助到他房间的收纳间取药。之所以放在他房间,他也想让其他住在这里的孩子知道,他对他们没有戒心,也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们。他们可以随时进出自己的屋子。 “不是约了人见面吗?”中原紧张地问道,“……如果是因为你的话,我可以过去。” 中原真的受不了这种刺激的紧张。 他在觉得织田会不会出卖自己这件事情上太过摇摆了。 他怕自己完全安心下来的话,自己就真的被卖了。 在仓库里被「羊」丢下自己一个人逃跑,他都没有那么害怕过。 现在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话,他可以说服自己是为了织田作之助。 “你比他更重要。”织田作之助一个OK绷贴在中原的脸上,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要有伤员的自觉性,这两天不要乱跑了,能不能答应我” 中原中也怔怔地望进织田作之助,感觉整个心都又酸又涩。 “织田先生,你真好。” “你叫我作之助就好了,之前不是早就这么跟你说了吗?” “……作之助?” “好。” “作之助先生。” “???为什么要加先生?”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失笑起来。 中原对自己太讲礼貌了。 中原盯着织田作之助为自己擦药的动作,并没有直接回复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他心口涌着一股奇异的暖流,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和平静。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能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以后走在外面要是被骗了,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作之助先生在吗?”中原笑道。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那就尽管依靠我吧。” 这个时候,轰焦冻进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织田作之助拍了拍中原的肩,让他跟着出房间去吃饭。他们只有一张小圆桌,三个人坐在一起拆外卖盒时,轰焦冻主动把看起来最好的递给中原中也。 “……谢谢。” 轰焦冻不置可否。 “我明天就要走了,估计你可能长留,家里的卫生你要负责起来,可以吧?” 中原中也连连点头。 织田作之助插嘴说道:“中也比你们小那么多,焦冻不要让他总是干那么多家务。” “轰君不是也是十五岁吗?”中原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这句话一落,织田和轰焦冻两个人同时愣住:“中也,你也是十五岁吗?!” 中原:“……” 我只是还在成长期啊?! 你们是什么吃惊的眼神?! “我们回头买点牛奶吧。”织田扶着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补刀道,“我还以为中也是小学四年级左右的孩子……”毕竟他一米八五,中原现在才一米五五,对他来说就是个小孩子。 中原中也膝盖顿时中箭。 好生气! 但是,又没办法对着作之助先生生气,怎么办! 一米七六的轰焦冻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补刀,把排骨汤推到中原面前:“多喝点,补补钙。” 中原:“……” 这种难以下咽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吃完晚饭大概是七点半左右,织田作之助想起应该要和太宰治推迟见面的时间。于是,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准备和太宰治联系,结果手机传来电信公司的提示音——「您的手机已经欠费,请充值缴费」。 现在他都不能发短信,连对方打电话给自己,织田作之助都可能接不到。 如果有社交账号的话,他可以用网络发信息,但是他没有太宰的Line号。 毕竟平时工作都是由港黑发的工作通讯器联系,他平时也没有多少人会联系自己,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充值的事。查自己的信用卡余额,连需要交的最低的额度也没有。现在得等到半个月后工资发下来才能充值了。 “……” 嗯,怎么办 这个时候,轰焦冻的头盖着大毛巾对着房间里的织田作之助说道:“作之助,该洗澡了。” 织田作之助把手机放下,随口应了一声好。 ……大概等不到就会走了吧。 织田作之助觉得太宰治的性格应该不会是会太耐心等人的,大不了明天见面的时候再说对不起吧。 另一方面为了吓倒中原中也,太宰治特意安排了港黑武装部队一起埋伏在咖啡厅里,现在只等织田出现。然而八点半的时间已经到了,被说中原,连织田作之助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打电话也没有接。 太宰治:“……” 等了三十分钟,随行的港黑武斗组织“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觉得太宰治被放鸽子了。但是太宰治硬是没有说要撤退。 于是他们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 太宰治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织田作之助信誓旦旦地答应自己,还敢骗自己不来。但是中原中也,又不像自己那么聪明,也不会是无耻白赖的人,为了赢这个赌局,故意拖着织田作之助推迟了会面时间。 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广津柳浪觉得大家都等乏了,太宰治为了面子还在强撑着,继续等在咖啡厅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宰就是喜欢和中原斗,平时那么聪明的人,一遇到中原也跟个孩子一样不愿意轻易认输。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 “太宰先生,恕我直言……” 您可能被放鸽子了。 他话音还没消,太宰治直接捏断笔,沉声道:“不恕,安静点。” 广津柳浪:“……” 于是他们等了一晚上,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织田作之助的关系, 中原中也的心情大落大起大落大起。 太宰治的心情大起大落大起大落落落落。 【不小心随手发了……】我是无存稿靠爱狂码字……求评论收藏吧,喜欢的话请不要养肥! 这里推荐我小甜心的横滨BG【扶思】《我在港黑吹太宰》(放上文案,文章第三人称,走过路过,绝对不要错过啊!) [文案] 我,花川弥月,乃是太宰首领最为忠实的粉丝,这一点哪怕重生也绝对不会改变。 怀着这样信念的少女,遵循着前世的道路,再次加入了港黑。 然后港口黑手党迎来了一名太宰吹。 “太宰大人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善解人意……blalalalala” 以及,“太宰大人您放心!首领这个位置是您的!织田作这个野……呸男人也是您的!” 太宰:“???” [女主从黑敦白芥线来到原着,是一个自带‘太宰天下第一好’滤镜的小可爱] [虽然文名文案如此,但CP未定,真的√就是感觉很大可能性就是太宰] 第八章 (小修) 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被太宰治讨厌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第二天他去上班的时候,半路被太宰治拦截,太宰治状若无意地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织田作之助老实地把自己囊中羞涩,无钱充值的事情告诉这位少年。太宰治的表情相当难看。 太宰治很聪明,聪明到人际关系都可以当做数学题计算。他看人眼光也很少会错。对他来说,昨晚之所以会一直留在咖啡厅,与其说是相信织田作之助不会食言,相信中原中也不会无耻白赖地拒绝与织田作之助同行,还不如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是把东西放在了对应的位置上,他相信他自己可以得到最后想要的结果。 然而他算无遗策,却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手机刚好没钱」。 “你昨晚应该没等很久就走了吧?” 织田作之助觉得太宰治是不可能会等自己,毕竟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换做是自己,按点等不到人,织田就会自己离开。 “你觉得我会等你吗?” 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织田作之助真是没有眼力见。 太宰治口气充满着不耐烦和故作不屑。 “不会。” 织田作之助昨晚睡前还小小纠结了一下,要是太宰治真的等很久,那他是有点过意不去的。现在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中也现在不方便出门,如果你有事情想问他,我可以帮忙转述。” 这句话一听便知道织田作之助对中原中也了解很少,中原对自己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能不提就不提。 太宰治双手插着口袋,说道:“等你回复,估计煮熟的鸭子都轮回重新在水里游了。我会自己查。” 织田作之助感觉他心情不是特别美妙,或者他很厌烦嫌弃自己,所以口气上要比昨天还要冲,但是织田也不在意。毕竟自己也不是黄金白银,哪有会被人人都爱的时候。 “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织田作之助不想因为太宰治而迟到,港黑的全勤奖金是一个月发一次的,签到全勤就意味着家里可以稍微吃好一点。 太宰治没有吭声。 于是织田作之助便提步离开。 然而他还没有走两步,后脑勺就传来一股异常的风息。织田作之助的头迅速往旁边一偏,看着石头越过他的肩膀“咚”地滚在地上。回头的时候,他看到太宰治手上搜集了一堆石头,已经做好瞄准自己的准备了。 织田:“……” 他是小朋友吗? 不过听中原中也说,这人因为讨厌狗,还抢过狗粮在吃。能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做这么不着调的人,太宰的思维也一定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织田躲过乱雨般的飞石,在少年没有阖眼睁眼的瞬间,一个飞步下潜抱摔,直接把太宰治掀翻在地上。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织田把他绑在一边的椅子上。 太宰治回神时,织田作之助的脸也在自己的面前放大:“不好意思,我要上班,没时间陪你玩。有什么抱怨的话,可以等下班再说。” 太宰治顿时觉得没劲起来:“……” 性格呆板,不会反抗的好人都是给人这种没劲的感觉。 这就是为什么小说主角很少都是彻头彻尾,性格木讷的好人。 小说里是有好人做主角,但是那些圣母圣父总是会有一些突出的人物色彩,要么苏破天际,要么美强惨,要么嘴炮无敌,要么智商为零。但是没有像织田作之助这种取平均值,毫无人物魅力的人当主角的。 因为太无趣了。 就在太宰治觉得这人真的就是从性格到行为都是老实本分到无聊透顶的时候,太宰看到织田作之助从便当盒里拿出一次性筷子压在他的舌头上,然后把自己的手帕塞进他的嘴里。 “织田作……呜呜呜。” “不把舌头压住的话,嘴里再怎么塞布团都容易吐出来。”织田像是为太宰治答疑解惑一样,为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解释道,“我也不想把手帕塞得太深,这样压迫你的喉管你会窒息。” 要是被自己的手帕噎死,想想太可怜了。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了。对他来说,相当于在路上被一只小狗缠上了,他把它拴在路边的程度。 虽然身手比不上织田作之助,但是太宰的解索能力并不是能够小觑的。就在织田作之助把手帕塞到他嘴巴的瞬间,太宰治单方面决定绝对不会给他好下场。然而他在解索的时候,却和一路上紧跟上来的“老管家”广津柳浪对上了视线。 这位“管家”是被森鸥外派来专门盯着太宰治办事的,这些天日日都跟在太宰治身后。现在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敬业。 “……” 假装没看到吧。 广津柳浪在两人视线胶着前的瞬间迅速转了视线,从原路离开。 太宰治解索之后迅速追上了广津柳浪。 “你看到我被绑住,你为什么不救我?”太宰治皱着眉头,对着刚才像是突然见了鬼一样急忙撤退的广津柳浪质问道。 广津柳浪“咳”地一声,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在太宰治发暗的视线里,广津维持着港黑老成员的处变不惊的风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为这是太宰先生新型的自杀方式。” 太宰治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认为我会做这种没头脑的傻事吗?” 众观这些跟随着太宰治的日子,见过他挖敌人的地雷来玩,见过他突然从疾驰的车子上准备跳车,见过他钻进一个铁桶里让人在下面放些柴火,区区把自己反绑起来,用手帕噎死自己的和平手法…… 广津柳浪选择保留自己的意见。 “这个时候装什么哑巴?” 广津柳浪轻咳了一声,回避太宰治的逼视,言简意赅地说道:“大自然无奇不有。” “……” 太宰治正打算对着表里不一的广津柳浪发难,就看到穿着军绿色外套的中原中也远远地站在路的另一边故作高冷地望着自己。 啧。 太宰治想都不用想,这家伙昨天晚上估计幸福地笑得跟个傻子一样,这会儿就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这样的话—— 输人不输阵。 太宰治把手帕扔给广津手里,说道:“这个交给你处理了,回去和首领报告吧。”接着,头也不回地往中原中也的方向走了过去。 太宰治决定在三天内解决这件事,然后专心应付织田作之助。 两指指尖小心翼翼夹着手帕的广津柳浪待站在原地。 他就知道太宰治想要折腾自己。 这个能怎么处理? 扔掉?还是拿去洗?还是放在他办公室里? “……” 先洗好放进他抽屉里吧… 希望这件事结束之后,自己不是隶属在他的小队里就好了。 他才这么想完,突然间收到一封来自太宰治的手机短信。 「回去跟首领汇报的时候,跟他说,三天后,我要见到织田作之助当我的属下。」 另一方面,不知道太宰治单方面决定的织田作之助在工作期间收到了寄到工作单位的信件,是一封邀请去葬礼的信。织田作之助把信件来来回回看了两三次,最后和小组组长临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作者有话要说:三天后又被放了鸽子的太宰治看到一张立着【织田作之助】姓名牌的桌子:……这是什么? 广津柳浪:(我已经尽到我最大的努力了) 实不相瞒,这就是一篇无大纲放飞的沙雕文。 下一章,我要去接萌萌哒的小夏目了,把中原也给带上吧。 评论又回来了! 今天有个小可爱问我可以考虑无CP吗? 我觉得应该可以,你们觉得呢? 第九章 织田作之助年幼时父母去世之后,经过很多无法和他人道的颠沛流离和流离失所,他已经早就被排除在老家亲戚群的联系名单。前一次莫名突然受邀参加远房亲戚葬礼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甚至产生过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想法。仔细想想,他已经完全和亲戚没有任何联系了,连血脉之间的维系也微薄得不如自己和楼下那条小狗。 不过那次葬礼结束之后,织田作之助以为他们不会再联系自己了。毕竟一些假装亲热想套近乎的亲戚们问他过得如何时,他就很诚恳地说了自己的情况。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以前犯过事,坐过监,进过少改所,现在还在道上混,各个对自己避如蛇蝎。说好的之后保持联系也中途夭折。 因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织田作之助只好无奈地推迟了和赤司和轰的高中入学式庆祝活动。而他的旅行费因为这次意外出行完全被掏空了,中间还得跟维康再借了五万日元去垫付葬礼礼金。一般只需要三千到三万日元左右,但是大家都看他在大城市工作,估计还小声地说他们生活拮据,让他再资助一点之类的。 维康听说这件事后,跟织田作之助说不要理会那些塑料亲戚,铁定是遇到麻烦事才找他的。因为这样,一开始维康不愿意借织田钱。但织田作之助半天没回应,并且打算要走,维康不得不同意了。 他多少还是懂织田的。 织田从小就没有家人。 会对有血脉联系的亲戚有情结是再自然不过的。 不过,维康知道的是织田父母离开后,领养他的人像踢皮球一样把他送来送去,更有过分者好几次都想把织田作之助扔掉。这些虽然没有听织田说过完全的故事,但是上次是他陪着织田作之助去的葬礼,从他们总是不小心在大商场和织田走失的“回忆”小故事里,维康就知道得个大概。也是他故意说出织田作之助是混道上的,让那些亲戚自觉规避,不要没事就来找织田。 没想到,还是又来找织田了。 维康内心里对着那群小村小镇的破亲戚们翻了白眼。 借给织田五万日元后,维康再偷偷给随行的中原塞了十万日元让他路上可以应急用。但绝对不能告诉织田。否则按照织田的性格,要是有这钱,绝对全给了葬礼上的破亲戚。 “以后,就靠你照顾织田了。”维康真心觉得织田作之助是扶不上的阿斗,对着中原中也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是那群极品亲戚拜托织田做什么,你千万要帮着拦一下。” 中原中也接到任务后,重重地点头。 前往九州时,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坐的是特快列车,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到午点的时候,织田才开口问中原饿不饿,吃点饭。中原才下决心跟织田说他之后的打算。 这次荒霸吐事件他算是获得了真相,又不算。 中原中也对这个世界拥有记忆是从他八岁开始,而他拥有记忆的那年也同时出现了荒霸吐事件。在和太宰治合作调查荒霸吐背后的秘密,以及追寻自己身世之谜,他知道他诞生于这个世间是因为港黑里一位拥有次元异能的卧底兰堂。兰堂把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却没有告诉自己,他本身是异能的容器,还是异能本身。更多的秘密在兰堂死后,已经无从得知,除非成为港黑干部。 他对「羊」的成员也有情结,但是听说在那次酒库里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们纷纷投靠到其他组织中去了。虽然调查过程中再次遇到他们了,但是他们也无从解释起自己的叛离行为,于是反过来邀请中原加入他们,投靠在其他人的组织里。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秘密也好,还是因为织田作之助在港黑也好。 “作之助先生,我也想加入港黑。” 中原中也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不去上学吗?学费我还是可以省出来的。”织田作之助很认真地问中原。 读书可以给他的未来提供更多的机会。 织田作之助没有学历,只有案底,才一直在社会底层做着各种灰色地带的工作。但是他可以托人帮中原重新弄出个身份出来,像是普通学生那样好好学习,也许以后当个白领也好过在刀尖上谋生。 织田作之助是过来人,所以才不愿意看中原中也走自己的老路。 中原知道织田的想法,手上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五指在手心里紧了紧。 “我不想和作之助先生不一样……” 感觉像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就会和织田作之助越离越远。举个例子,就好像他资助的那名孤儿中岛敦,织田作之助从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背景,面对中岛许诺的日后报恩也没有动心。织田作之助说自己不想给那名孩子的人生履历上沾上污点,只是帮助他度过人生最困难的时期就够了。 中原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织田作之助他根本没有想过从别人身上拿到什么。羁绊,感恩,情感维系什么的都不需要,他只会默默地帮助别人,等对方功成名就,不再需要自己了,他就会从他们的视线里离开。但是他帮助别人了,那他自己呢?谁会陪他度过他人生最困难的时候?他想要的家人呢? 中原敢相信。 要是自己真的成为生活在社会光明的人时,织田会为了不耽误他,自己彻底消失。 所以,他要和织田一起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成为彼此的亲人朋友。 中原见织田作之助看这自己,感觉自己的满腔肺腑说出来太过煽情又不合时宜,又不是上台演讲。他一个人满腔热血太过奇怪了。避开织田的视线后,中原故作松散的姿态,靠在椅背上说道:“我在组织里自由惯了,受不了学校纪律的条条框框,而且我对学习也没有兴趣。另外,港黑也对我发出邀请了,我觉得自己更适合那样的生活。” 织田微皱着眉头看他,看得中原都要投降说自己要不两手抓,一边去上学,一边在港黑工作算了。最后织田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说道:“那你就自己做决定吧。十五岁了,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 他决定加入港黑的时候,也是十五岁。 如果中原是小学生的话,织田就会为他做决定。 “作之助先生为什么会加入港黑呢?”中原好奇地问道。 横滨黑势力庞杂,与现在港黑可以相比的实力组织还有两三个,为什么选择的是港黑,而不是其他的武装组织,是因为港黑比较老牌吗? “当时没钱,港黑在招人我就进去了。” 中原:“……” 织田见中原嘴角抽搐,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是不是想听什么动人心魄的故事?” “那倒也不是。” 只是没想到这个理由真的相当平淡。 中原这么想着。 “我人生二十载,无风无浪,无聊得很。”织田作之助简单地给自己的人生定了性。 若是无风无浪,怎么会走上职业杀手的道路,又为什么会放弃杀人职业,在港黑底层不争不抢,平淡度日? 中原知道织田要么是不愿意对自己说,要么是真的觉得那些过去无关紧要。 中原转移了话题,问道:“我们这次去的葬礼是谁的呢?” “听说是我祖母远房表弟的葬礼。” “那可是不止隔了三四代以上了。” 中原怀疑对方邀请织田就是来讹钱的。 这织田也没有见过对方,更没有往来,有必要过去吗? 织田像是读出了中原内心话,继续说道:“除了葬礼之外,还有一个孩子的问题想要大家一起解决帮忙。” “……” 这完全就是维康说的剧本啊! 要织田作之助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难道他才二十岁就要当别人爸爸吗? 中原脑袋里全是这些问题。 “那个孩子叫夏目贵志。” 织田作之助跟中原解释起来龙去脉。 他上次参加的葬礼就是那个孩子父亲的葬礼,他母亲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死后就徒留他一个人。 那次他之所以会参加夏目家的葬礼,是因为他曾经和女方母亲夏目玲子有过渊源。在通知所有亲戚参加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的名字也在夏目家的联系手册上。但事实上,夏目并没有联系过织田半次,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织田的地址的。 听说这些信息都是夏目玲子留下来的。 他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印象中是位非常有气质,长相极美的女性,但是因为性格古怪的关系,亲戚们对她都是避而远之。那时候她对自己说了一些话,很奇怪的是他明明年纪那么小,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夏目玲子说的每个字。 她说—— 「作之助,你天生带煞,命薄福浅,就算一辈子无病无灾,也难活过二十四岁。」 当时因为这句话,她被自家父母赶走了。 过后,织田作之助就收到她的一份邮件。 那是一本绿皮手帐,上面写着「友人帐」。 “替我保管这本书,只有我的子孙他们需要时,或者他们十五岁时才能给。作为保管这本书的报答,我会帮助你的。” 但在书和信收到之前,夏目玲子已经过世了。 之后他十四岁在横滨稳定下来的时候,算着夏目家的那位姐姐已经过了十五岁,就把书寄回去了。但是那次葬礼之后,那本书作为遗物又分到自己的手上,让他等夏目贵志十五岁的时候再把手帐给夏目。 …… 中原听得入神。 这织田身上明明全是故事啊,而且带着神秘神奇的色彩。 唯一让他不舒服的就是,织田作之助活不过二十四岁那句。 虽然他不信这些占卜之流,但是多少有些膈应。 然后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这次邀请织田参加葬礼的目的。 上次夏目贵志已经被他们中的一家带走了,这半年里就辗转了几家人。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目前最呵护夏目贵志的老爷子现在也躺在棺材里了。这家人就开始说自己经济支撑不下去,没办法多养一个孩子,希望有人顺便把这个孩子带走。当然,信纸里面说得非常委婉。 所以这次来,织田作之助也有打算说和那家人商量,主动为夏目贵志提供生活费,让那家人可以继续养着夏目。如果是没有遇到赤司的话,他说不定就会直接养五岁的夏目,但是赤司为他分析利害,以他这种生活环境和工作背景是不适合养幼龄孩子的。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 他感觉织田其实有把自己的身世影射到小夏目身上。 葬礼持续两天,第一天亲戚朋友都会集体留夜,对死者表达最后的敬意。第二天才是葬礼,对死者做最后的告别,遗体也随之火化,称为「告别式」。 似乎大家都不想带拖油瓶,葬礼上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有些家中有话事权的也没有参加,只是维系亲戚情面来过个场。 中原是第一次参加葬礼,一直紧紧跟着织田作之助。同时,他也很好奇传闻中的拖油瓶夏目贵志长什么样子,然而直到集体吃饭前,他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孩子,被要和男主人家聊天的织田一个人留在大厅里。 于是中原听到了不少长舌在对那个孩子议论纷纷。 “因为死爹死妈,我们也知道可怜啊,但那个孩子总是说谎想要博关注,太烦心了。真不是我不想养,我们家那几只就够我心烦了。” “我懂我懂!哎呀!你们也有听说了吧,他还特别爱说些关于脏东西的话,特别吓人。我胆子小,不敢接他过去。” “我倒是没有意见啦,就是我家那位说夏目长得太晦气了,千万不要接过来。” …… 他正听着,突然间那些人的话头都安静了下来。这份安静很诡异,只是一秒而已,所有的话都转向了葬礼话题。紧接着,在中原中也的视线里,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淡棕发男孩默默地走进厅里,对谁也没有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径直跪坐在挂着老爷爷遗像的照片的房间里。 中原知道了,那就是他们口中的“说谎精”。 “……” 中原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那个孩子说话,但是估计也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而已。往后彼此的人生也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这个时候,女主人那边传来开饭的声音,坐在榻榻米上聊天的主妇们也纷纷动身帮忙。中原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织田走过来,于是问道:“怎么说?” “他们家欠债很多,带着夏目反而会拖累无辜的孩子。”织田顿了顿说道,“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每个月寄二十万日元给他们,他们才可以勉强支撑着,还能给夏目好吃好喝。我现在工资上勉强能应付,但是资助中岛敦的学费就得停了。” 中原对这方面也不了解。 养孩子多少钱? 欠债付款要怎么处理? 听到数额,自己也皱起眉头来。 “我想想办法。”织田揉了揉也跟着苦恼起来的中原的头,转移话题道,“夏目呢?有看到吗?现在该吃饭了,也没有见到人。”周围有跑过几个孩子,但是都不是夏目。 之前的葬礼,织田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印象里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 中原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说道:“在追悼室里面。” 于是织田站起身和中原一起去追悼室里找夏目。 从背影上看,这孩子看起来还很小一只,似乎比半年前还要更瘦了。他一动不动地对着遗像出神,像是还没有理解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织田作之助像是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喉咙微涩,于是他放轻声音,喊着夏目的名字。 “夏目,可以吃饭了,出来吧……” 夏目的身子在突然冒出的陌生声音里跟着一抖,急急忙忙地对着遗像做了跪拜礼,才低着头从织田和中原两人中间的缝隙跑开了。 夏目不想被人知道他在哭,因为怕哭出声吵到别人,他还一直紧紧捂着嘴巴。被织田作之助喊名字后,他立刻假借着跪拜礼用袖子抹了脸上的眼泪。 但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些细节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在他原先待的地方,榻榻米早被泪水沾湿了一片,藏也藏不住。 “……” 织田和中原都感到口中干涩,浑身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五天更新28K,我那么努力更新,求收藏QAQ 今天重新去翻夏目友人帐的时候,发现夏目妈妈在夏目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这里修改一下。 第十章 (二合一) 两个平均年龄十七点五的人平时面对港黑纷争游刃有余,这个时候看着一个五岁的孩子默默流泪,呆站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织田作之助吃饭也没有心情,直接先和葬礼的主人家安田夫妇聊了起来。 然而他们对于织田作之助要收丨养孩子的请求直接否决了。 主人家明确地说就算自己再拮据窘迫,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跟着混道上的人生活,他们的脊梁骨还不想被亲戚给戳断;而且织田作之助才二十岁,又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可能把夏目贵志交给他。另外,夏目贵志还不一定愿意接受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叹了人生最长的气,找人生导师维康去想办法了。维康也不吐槽织田作之助想要节衣缩食来收丨养孩子的计划了。听到织田作之助转述亲戚的话,他直接气笑了。 “放狗屁!” 维康直接跟织田作之助说明白了。 那家人就是来讹织田的。 首先生活费,孩子死后父母多少都有些遗产,绝对会由律师或者其他管理人给寄养的家庭汇一定的生活费。可能金额不过多,让他们觉得再照顾一个孩子有的赚,否则真的拮据的人,也会因为那点钱把孩子留在自己屋子里,哪还会把小金主往外送?所以欠债很多是不可能的。 第二,“二十万,他们当你是银行啊!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去抢一个银行算了!?” 因为最近维康自己也在准备未来孩子的事情,所以也在规划着之后的开销,问了不少家里有孩子的亲戚的人。孩子大概上学前每年包括读书生活的花费是84万日元,大概每月7万左右;幼儿园的时候,需要121万日元,也就是10万日元;小学杂事没有那么多,需要115万日元,上中学会需要150万日元,也就是说12万日元左右;大学的话是另计。 他们敢现在每月要20万日元,以后绝对会上涨。 那孩子才多大,是要织田作之助帮忙养另外一个吗? 最关键的是什么? 关键是,如果你不要织田作之助也帮忙照顾夏目贵志的话,八竿子打不着,你为什么要邀请织田参加葬礼?上次葬礼可以说是夏目家有东西要给织田作之助,这次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这明显就是看到织田作之助愿意给钱,二十万可能还真的出得起,他们就想留着夏目贵志了。如果让织田带走这个孩子,那不就是断了自己的额外收入。他们怎么都不同意的。 维康忿忿不平地说道,“还敢狮子大开口要每月二十万日元,好大的脸!二十万日元都相当于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了。一个孩子他们能花多少钱在上面照顾?铁定就是讹人的。我要是在,我就抽他们耳光!” “现在该怎么办?” 织田作作之助觉得维康再激动也不能解决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出去了,让安田家有机可乘,把夏目当做筹码。如果不同意的话,夏目可能生活得更糟糕,毕竟疼他的人也去世了,没人护着他,他可能到处在别人家寄住,没得安稳日。如果同意的话,他明显就被讹钱了。带走夏目是最容易的方法,但是安田家绝对不让他带走。 “打一顿呗,还能怎么办?”维康在电话那头开始揉拳头,“一拳下去,他们保证听话,一句话也不敢说。” “揍一顿……到时候我离开,迁怒到小孩子身上怎么办?老实说,我也没有养孩子的自信。我更希望他们能对他更好一点,起码在生活上更好一点。” 织田作之助还记得赤司的话,现在安田夫妇说出来,他也不得不想得更细了。他提出自己想养夏目,有肾上腺素作祟的原因,一头热就想去照顾他。但是织田自己如何担负起一个人的一生呢? “那就放弃了吧。” 维康觉得最简单的方法是,织田作之助从一开始就不要理那个孩子。他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苦恼。 “其实一开始的问题,都是你自己引出来。只要不要管那个孩子,你有什么苦恼的呢?或者,你真放心不下的话,你以后偶尔去看他,给他寄点钱和礼物也好。” “织田,你根本不需要为他负责的。” 维康说法很现实也很理性。 “难道你欠他什么吗?” “这倒是没有……”织田作之助叹了一口气,想自己开始重新整理想法,“我再想想吧,谢谢维康。你们到京都了?” “嗯,到了,正打算去吃搬家宴。” 见织田开始转移话题,维康内心叹了一口气,顿了顿。 “织田,这世间受苦受难的孩子多得去,不说非洲,不说整个日本,就说我们横滨市擂钵街,多的是生活辛苦,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孩子。你现在看到一个就想救了一个,难道以后看到一群就想救一群吗?织田,你救不过来的。神都没办法救得起全部的孩子,而你只是一个人而已。” “不要想那个孩子了,他自有命数。” …… 入夜。 织田作之助没有睡觉的心情,坐在窗边想起加缪《局外人》里的那句「我们既无力作恶,也无力为善」,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既感到可悲,又感觉无奈。 “如果现在能许一个愿望的话,你会许什么愿望?”中原中也见他在为夏目的事情烦心,索性走到他旁边和他搭话。 “嗯……”织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中原,表情认真地说道,“我大概会想一夜暴富,成为世界最有钱的人。” 中原中也顿时失笑起来,他根本想不到这种话会是从织田作之助嘴巴里说出来的。 “这样,就不会为钱而烦心了。” 织田作之助打算要资助夏目,但是得等他被转到其他人家里之后,他再另外和那家人说。明天只要摆出冷酷的样子,表明自己不愿意管夏目的事情了,他们自然而然不会继续留夏目。如果这能成功的话……要是他们吃定织田作之助是老实人,局势就得又转变了。 “……” 中原张了张口,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其实在刚才,中原和港黑首领通了电话,问是否能够预提工资,比如说能不能给个十万?森首领二话没说给他打了一半的工资——五十万日元。 比照顾自己的人还要有钱该怎么办? 中原担心自己因为太有钱被赶出去;而且,织田根本不会动用自己的钱。拿到钱之后,中原才意识到重点不在于他有没有钱,而是在织田作之助自己。 “我也可以打工赚钱的。”中原还是发声了,“作之助先生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也想帮忙。” “你的钱为什么要用在我身上?”织田作之助摆出一脸惊奇的样子,“那是你的,你要是有钱的话,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吃好喝好,不用跟着我受苦。” 果然…… 不够强硬的中原没辙了。 中原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作之助先生你明明可以很有钱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拮据呢?”给轰的零钱都是以万为单位,但是自己却在外面吃四百日元一份的素咖喱。 织田作之助也被问过几次这个问题,他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复。单纯是因为老实善良,见不得人受苦吗?自然不是,他处理那么多杂务,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少也是可怜人,但是也不见得他每个都有照顾。 也许…… 织田作之助正想要开口,这个时候他收到安田的电话。 “织田先生,可以麻烦一件事吗?”安田口气紧张地说道,语速极快。 织田立刻应声:“说。” “夏目那个孩子不见了。我家小孩起夜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找遍屋子上上下下,其他亲戚也开始帮忙找,你可以帮忙吗?” 那边的电话里也传来安田太太的抱怨声。 “爱说谎就算了,大半夜离开家里,老是这么给人添麻烦,外面都在下雨,去找多麻烦啊。你说,现在谁敢接他去住?” 安田先生连忙让安田太太闭嘴,自己紧接着说:“现在大家去了夏目可能会去的学校公园附近,但还没有去山林附近找,晚上山林又看不清路,很危险……” 织田的脑海里瞬间闪出一幕孩子从山路上滑了下来的画面,当机立断地说道:“我知道了,我去山林那边走,如果已经找到人的话,随时电话通知。” 这不是用的预知,他还没办法有这种类似占卜师的远距离占卜能力,只是单纯地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几乎是一挂完电话,织田飞快地拿起外套跟中原说道:“夏目不见了,我去山林那边找。” “我也去。”中原不敢耽误,几乎是织田刚说完,他的脚步也跟上去了。 织田脚下一顿,并不想瘦弱的中原也跟上来,但是看他表情坚定,织田说道:“……那好,但是一定要跟紧我。” 中原还是第一次在出发前就被人担心,看到织田原本想拒绝的表情,他一开始还有些感到莫名,接下来忍不住心头跟着暖起来。 “我知道了。” >>>>> 织田对这个小镇的山并不是很熟悉,但是相信小孩子应该不会走全是丛林的路,于是一路往着可以让人走的土路走上去。大雨下得极大,只看得到被密密麻麻的雨线后山林大致的轮廓。两个人的手电筒射程不大,只能照见两三米内的路况。 “夏目!” “夏目!!” 织田和中原两个人的声音在山林里努力传开,但是还是被淅沥的雨声吞掉了一半。织田原本担心中原脚步跟不上,特意放慢了,后来发现他体力很足,也就放心大步在雨中跑了起来。 山林中间有着一间废置的小屋子,应该是守林人的屋子,门上没有落锁,织田作之助刚想去检查,夏目细若游丝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救救我……救我……” 织田作之助登即把门踢翻,手电筒下只有夏目一个人像是被人按在地上挣扎。屋内逼仄压抑的黑暗像冰冷无情的猎食者正在一点点吞噬着手电筒的光。中原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莫名地背脊一凉,他以为是有凶徒在场,但是只有夏目一个人,如果是演,也演得太逼真太可怕了。织田却没有注意到这份诡异一样,直接大步走到夏目面前。 夏目的喉咙一被解放开来,他的两手瞬间想紧拉着织田作之助的手,但是因为挣扎太久,他根本握不住。 夜里,他回想起今天看到亲戚们嫌弃自己的场景越发难过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办。 这个时候,屋子里出现了一道硕大的黑色异形身影,它学着亲戚们的话,低头对着夏目说着:“夏目你就是个小扫把星,你把自己的妈妈弄死了,也把自己的爸爸害死了,现在安田家的爷爷也被你克死了。你怎么这么坏!你就是小坏蛋!难怪大家不要你了。” “我不是……”夏目最害怕最不想承认的事情全被它捅穿了,柔软的脸颊瞬间挂满晶莹额泪水。“我不是坏人,我没有害死爸爸妈妈,安田爷爷也不是我害的。” “但是不是你的话,他们都不会死。像你这样的坏人,我一定要吃了你。” 夏目想要求救,但是自己的声音却发不出来,拍着安田夫妇的门,拍着其他人的门。然而门都紧紧锁着,他们都没有回应。夏目又惊又怕,一路四处逃窜从屋子里跑出来。 在跑过山林的时候,被拖着脚一路带到了守林人的屋子里。 雨声好大。 但是夏目的哭声更大。 “……不要吃我……求求你!” “我真的不是坏孩子。”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是因为我是坏孩子吗? 就在妖怪要吃了自己的时候,夏目突然听到妖怪气急败坏地说道:“该死,那个煞神居然找上来了……要是被他带走这个孩子,我就没得吃。亏我养得那么辛苦,把他内心的黑暗滋养得这么好……” …… 紧接着门就被踢开。 一束金橙的光线就像是破开黑暗的晨光照进屋子。 夏目看不清人的模样,只觉得他是那么高大,披着光,就像保护神一样大步朝着他走来。他的手那么那么努力地想要够到那个人,却握不上。就在他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那个人把他的手握住了。 “夏目,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 织田抱住夏目的时候,脆弱的小夏目靠在他的胸口哭得声嘶力竭。中原默默地站在旁边。他们直到雨停的时候才回去。路过安田家的时候,安田他们因为收到织田的电话说雨停才回去,所以在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在睡梦中半睡半醒。 夏目看到熟悉的安田夫妇的脸,看到安田先生脸上闪过的不悦,安田太太紧皱着眉头,整个人瑟缩地抱住了织田作之助。 “对…对不……”起 夏目的道歉声还没有落完,安田先生声音压抑着埋怨和愤怒说道:“看看你给多少人添麻烦!还麻烦织田先生大半夜在雨中找你,你任性也要有个程度!” 他的双手跟着要接过织田作之助手上的夏目,然而被织田躲过了。 “……织田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安田讪笑着看着脸上没有表情的织田作之助。 “我决定领养夏目贵志了。” 安田太太的声音像是尖叫一样地响起来:“这不行,那二十万……这……你个年轻小伙子又不会养小孩子,我们家孩子还可以跟夏目一起玩。” 但是织田没有看安田太太,双眼依旧暗沉沉地望着安田先生。 “不行啊织田先生,你也知道你是混道上的,对孩子教育不好……”安田先生也没有想过看起来这么老实巴交的织田作之助突然态度就这么坚决起来,原本今天谈的时候,他和他老婆已经肯定织田一定会每月给二十万日元的。 现在他必须坚持夏目不能被带走。 然而他还没有说完,织田直接把孩子交给了旁边的中原。中原像是意识到什么,用手盖在夏目的眼睛上。织田确认夏目没有看到,一个拳头直接毫不留情砸在了安田先生的鼻梁上。 安田先生登即往后一栽,两管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安田太太魔音般的尖叫声再次炸开,才扶起安田先生。 织田凉凉的声音也降了下来。 “安田先生,请您再重新考虑一次。” “人,你是给,还是不给?” …… 夜里,织田,中原和夏目都坐着夜班车离开了小镇。夏目只有小小的行李,里面轻得跟没有装东西一样。 夏目已经没了睡意,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来回看着织田和中原。 织田一路用手掌捂着脸,尴尬得在夏目面前抬不起头。因为他打算去坐晚班车的时候,接到了维康慰问的电话,毕竟维康觉得织田一定放不下,想和他再聊一下。结果,维康听说他做了什么之后,全程大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知道织田你这么血性的!说好不打人的呢?!哈哈哈哈哈!” …… 唉。 他还是要好好地磨练心性。 二十岁了,还跟十五岁一样毛毛躁躁的。 见夏目还一直看着自己,织田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我,我不会欺负你的。” 夏目听着这话,忍不住愣了一下。 脸上绽开笑意,就像朵小小的花。 “谢谢你。” 织田不太好意思,轻咳了一声。 “……不客气。” “还有,快睡吧,离回家的路还有很长时间呢。” 织田拿出自己的外套罩在夏目身上,那件外套极大,对夏目来说像条小被子—— 温暖,而且有舒服安心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织田作一拳下去之后—— 中原(敬佩):(作之助先生干得太帅了!) 夏目(感激):(他真的是我的保护神啊……) 织田(苦恼):……在小辈面前丢脸了,怎么能用暴力解决问题呢? 维康(爆笑):哈哈哈哈这就是社会人该做的事情,你不好意思,那叫其他整天打打杀杀的港黑成员怎么办?你要习惯,懂不懂! 织田:……我会修养身心的。 我这里设定织田作之助还没有三年后那么淡定佛系,还是有着年轻人的血性。但我觉得他本质也有这样的成分,不然他五个孩子被害死了,他也不会打破自己的约定,和纪德一拼生死,走上复仇之路。 5K!奉上!不跟亲戚磨磨蹭蹭,纠缠不休了,社会人就是要这么干脆利落! 会横滨见哒宰! 谢谢大家留言,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c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这已经是过了许久许久的时间。 织田作之助又再次梦到自己童年的事。很多人大概对五岁前的记忆都是空白的,但是织田却还记得五岁前的很多事情。 他小时候是个很呆的孩子,属于同年龄人会疯玩疯叫,或者对世界产生各种好奇时,他就是那种沉默不语,兴致缺缺的孩子。 母亲常担心他这么呆,以后学习赶不上其他孩子怎么办。父亲却爱喊他“老先生”,说他总是慢悠悠的,说他爱好也跟老人一样,喜欢喝茶,喜欢早上纳豆拌葱,连走路偶尔还有点猫背。因为母亲怕他这样以后长不高,每次看他这么走路,总是会帮他纠正体姿,弄好身板。 …… 梦境容易叫人掉进回忆的陷阱,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五岁的孩子,以为自己还在为长大努力着。 织田作之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最后还是被窝里另一个小年糕团子——夏目贵志才让他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织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容易得到小孩子和小动物喜欢。路过公园的时候,看到一个正在学走路的孩子经过自己的身边险些摔倒,他只是帮忙虚扶一下,那个孩子就一直抓着自己的手。不过因为夏目留在这里的关系,他第一次感谢自己这种体质,如果夏目讨厌自己,那他一定会非常苦恼。 赶了一天的车子,再加上半夜找人,三人回到屋子,简单洗漱后,直接倒在同个房间里一直睡到了傍晚。 见两人还在睡,织田打着哈欠,淘米煮了两杯半的米,又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汉堡肉和速冻蔬菜,翻出放在橱柜里的一排咖喱块——选择了加了苹果的甜口口味。 他很喜欢咖喱,一周至少要吃三次。所以经常有被问,为什么喜欢咖喱?其实咖喱是国民美食,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织田的程度总会让人觉得他没有吃腻的时候吗? 对他来说,倒不是说吃腻不吃腻的程度。单纯地,咖喱是他记忆里家人的味道。他小时候家里是不富裕的,或者直接可以说很穷,咖喱又不贵又好吃,还能遮住很多特价过期食物的异味,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在吃咖喱饭,咖喱荞麦面,咖喱乌冬等等和咖喱有关的一切美食。 父母死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连堆积如山的债务也刚好被父母的人身保险抵完。 他和家人的记忆点,只剩下咖喱了。 “作之助先生,今天吃咖喱汉堡肉?”中原在闻到味道的时候就醒了,看到咖喱忍不住失笑起来,“你真的特别喜欢咖喱了。” 织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莫名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想不到我们晚上吃什么,刚好做梦梦到了,就煮一下。你们小孩子应该都喜欢汉堡肉吧?” 中原嘴角抽搐:“……作之助先生,我十五岁了。” “我没有忘记。”织田熄了火说道,“但是你还是比我小,之后我上班的时候,中也你就陪夏目一起玩吧。” “………” 中原才刚接了港黑的工作。 “怎么了吗?不愿意吗?” 中原立刻摇头,摆着手说道:“没有,不是,我……只是在想,我也可以工作而已。” “没事的,钱方面我可以想办法。”织田真的觉得中原实在太贴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港黑给像你这样年龄的孩子不会太多钱的,而且都是杂事。你还是选择做你喜欢的吧。钱,我来赚!” “……”中原沉默许久,最后艰涩地说,“…我知道了。” 为什么跟作之助先生说自己的工作会那么艰难呢?但之后总会遇到的,他瞒得过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去叫夏目吃饭,中也你帮忙摆筷子。”织田脱下围裙后,径直往房间走去,夏目睡得整张脸红扑扑的,被叫醒的时候,像只小猫一样抓了抓自己的脸。 夏目贵志和他外婆夏目玲子长得很像,五官眉眼都透着精致秀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听别人说他们看得见妖怪,织田作之助也觉得有时候他们身上透着一股神秘感,连夏目瞳仁有点偏向竖瞳,他都看得好久。 不过看得太久,织田还是会稍微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说道:“虽然没见过你母亲,但是你和你外婆长得很像。” 夏目很少听别人说起他外婆的事情,而听到的多是讲他外婆性格古怪,他便不愿意问,怕再听到别人说她坏话。 “您见过她吗?”夏目昨天精神崩溃,对织田的靠近百般依赖,但是现在清醒过来后,又怕织田嫌自己总是缠着他,下意识又很客气起来。 “见过,很小很小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的时候。”织田边说边带着夏目去小饭桌吃饭,“她长得非常漂亮,很有气质。” 夏目浅金色的眼瞳闪耀着开心的光芒,像是织田夸了自己一样,还说了一声谢谢。 “还有吗?”夏目好奇地问。 织田仔细地想着,最后说道:“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是感觉很温柔。” “真好。”夏目喃喃自语,之后才注意到他们吃的是咖喱,抬头对着织田说道,“我在梦里也吃了咖喱,也是吃的咖喱汉堡肉。” “哎——是因为闻到香味了吗?”中原好奇地问道。 时间在梦境里面都是概念模糊的,夏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闻到才梦见自己吃的咖喱汉堡肉,但是他的梦里面还有个小男孩,男孩子留着酒红色头发,比起呆板,更像是早熟。感觉有点像织田,于是夏目偷偷地看着织田。 织田也不知道夏目为什么总在偷看自己的脸色,想来是过去生活太小心翼翼了,养成看大人脸色说话做事的习惯。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给夏目再夹了一块汉堡肉,催促着夏目快吃。他们家的碗有点大,夏目扒着饭,像是要把头整个都塞进碗里一样。 得买点小碗筷之类的。 织田心里开始盘算着给夏目买的东西。 “不过你们做了类似的梦呢。”中原边吃边忍不住说道,莫名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我怎么没有?” “巧合而已。”织田觉得中原这点小在意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子了。 应该要送中原去健身,帮他长高一点。 织田又多了很多计划。 但没有一个计划是给他自己的。 第二天,留中原和夏目在家的织田去公司的财务部申请预支工资。反正也差一个星期而已。然而织田过去的时候,却被财务部通知他已经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而那里就是港黑总部大楼。 “……” 织田作之助这才知道,在他参与葬礼的这段时间里,自己被太宰治调进了他的业务小组。要取钱,也是得从总部那边要。 织田印象中行动不按常理出牌,性格喜怒无常的太宰治又重新浮到自己的脑海里。顺着地图,他一路走到了太宰治的办公室。 少年脸上又添了不少新伤,盘腿坐在转椅上玩游戏,旁边是负手而立的广津“执事”。 织田还没有发声,太宰治头也不抬地说道:“哟,织田先生,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织田对着广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后,径直走到太宰治面前,认真地问道:“太宰君,你是认真的吗?以后让我和你共事?” “那是!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太宰治眉梢挑起,嘴角牵起笑意,他在等织田作之助回归的时候,已经拟定了一百套折磨织田作之助的计划。“提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在我手下就等着吃苦吧!” 旁边的广津柳浪也露出沉重的表情,看得织田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你等等。”织田下定决心说道。 然而话音还没有落完,织田就直接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留下太宰治和广津柳浪两人面面相觑。 “他就算告到首领那边,也没办法改变既定事实。”广津柳浪沉着地说着,因为他已经自己努力争取过了(泪)。 太宰治却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他想不到突破点是什么,只怪织田作之助表情太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相信,织田不用过太久就会回来。果然,不用过三分钟,织田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太宰面前。 “……什么意思?”太宰治觑了一眼咖啡,他不信织田会公然投毒,但是仇将恩报,这性格也太逆来顺受了吧。 太宰治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受不了织田作之助这种性格。 “你有什么任务尽管跟我讲,我必定尽我所能,不负期望。”织田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这是在示忠?! 广津柳浪懵圈了。 太宰治也被织田这操作弄得有点懵了,于是试探性地随手指着如小山一样有一个星期都没有处理的文件说道:“那你把那些文件归档。” 织田二话没说,直接开始处理了。 太宰治:“……” 这人确定没毛病吧? 我都公然说要给他苦头吃了。 下午六点,织田作之助准时下班,和表面在玩游戏实际上在观察他什么时候发难的太宰治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离开后,织田作之助分别给远在京都和雄英市的赤司和轰打了电话,通知了他被调到总部,升职加薪的好消息,现在有多余的闲钱可以去看他们了。 “你们把地址发给我吧,一个星期后,我去找你们,顺便带上中也和贵志,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 不,你别来。 赤司和轰同时晴天霹雳。 ……这灭顶的坏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太宰还不知道织田因为养孩子有财政困难,此外他从来没烦恼过钱,所以自然不会先往钱的方面想。 (以下是沙雕版本的剧场,也是我会写的主版本,正剧上自然是比较严肃,织田认为即使是陷阱跳进去也没有关系,反正最差结果也不会超过预期,觉得太宰不会是那种阴险到致人于死地的类型,而太宰也会立刻寻找线索找出织田行为的原因,反过来控制。但我应该不选这个正剧版本,或者融合沙雕版本来写) 织田作之助:没有想到,太宰君是傲娇少年(织田认为太宰很聪明,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调查了他的背景,所以突然雪中送炭,解了他燃眉之急。要不,对付人的话,应该像上次说的那样给他施压,而不是反而升职) 太宰治:我没有,我不是,你瞎说。(被迫好人) 赤司&轰这下倒霉了:阎王让你三更死,谁人敢留到五更。作之助怎么就这么想来看他们! 再次感谢大家的留评,感觉这篇文被喜欢,织田作之助的事情大家也会跟着担忧,就特别感谢。有时间就会码一点字! 现在织田还是很穷的,小说家的生涯还没有起步,连人际往来的套路也不太会,但是一切会慢慢变好。夏目这个角色也有很重要的意义。 根据大家的意见,我会考虑《Drrr》、《食戟》、《一方通行》、《家教》里的角色。好的,晚安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罗院长 8瓶;再睡五百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二更) 五月初刚好碰上全国第一职英培育高校——雄英高校的体育祭,这算是全国关注的节目,好比于每年夏季多频道转播的夏季甲子园比赛,每年都有极高的关注度。既然刚好会去找轰焦冻,织田打算顺便带着中原和夏目去看看,感受一下热闹。京都那边刚好也可以去看看维康,所以织田的旅游计划几乎在发现有闲钱,就立刻决定了。 在前往旅游地点前,织田作之助还得先适应现在的工作。 对他而言,现在相当于换了一个新的领导人。而这个人是空降的首领跟前的红人。年纪和中原差不多大,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加上人很细瘦,看起来像是巧克力味的棒棒糖,性格时而老成,时而玩心未泯,时而孤僻,时而乖张。用同事广津柳浪的话来说,太宰是个麻烦又棘手的人。 但对于织田作之助而言,相处四五天,他自我感觉还好。剔除太宰治性格孩子气总是想要引起人注意的部分,剩下的只是稳重老成,对待敌人的手法偏恶作剧的比较多,但是不会是折磨人的恶劣性格。 更何况,他在总部大楼的时候有遇到过叫做梦野久作的孩子。那个孩子看起来天真,也全身都是小孩子气,但是要比太宰治残忍得多。 这么对比下来,织田作之助觉得跟着太宰治工作已经算是很高的待遇了。 广津柳浪在这个青年的面容上看到了“超然”“豁达”“佛系”等等字眼,忍不住扶额,难道自己真的太过斤斤计较了吗? 另外,他发现这个青年比想象中的还要深藏不露。太宰治转给他的任务大部分是非常棘手的,甚至有探入异能特务科里搜查资料,平时连干部级的港黑成员都要花费三四个月的资金才能干成的事情,他一天之后就默不吭声地把资料放在太宰治的桌子上。 因为这件事,太宰治甚至怀疑,织田作之助是潜入港黑的卧底。否则,这么厉害的人没有必要蛰伏五年,现在做个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也绰绰有余。因为脑子不是太聪明,只想要快点博取自己的信任,所以把事情处理得很快,完全没有想过会暴露自己的实力。 更何况,中原也在织田那里,他还专门和森首领说不要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织田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居然要这么避讳彼此,实在令人费解。 可问题又在于,太宰治和两个人都相处共事过,两人都像是直肠子,并不觉得他们是很聪明的样子。因为这种印象,太宰治又觉得是不是哪里他想太深了。 归咎到底,一个有能力却蛰伏在底层工作;一个同在屋檐下却要对对方隐瞒身份。只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现在,若不是森鸥外明言让太宰不要给中原添麻烦,不能说出中原的身份,织田作之助恐怕已经知道与他同居的那位,是港黑这几年来最有望成为最年轻干部的成员了。 趁着还在员工休息室喝咖啡,被太宰治派遣去打探消息的广津柳浪自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问织田他是不是有异能? 平时因为太宰治的异能是被动地可以让其他异能者的异能无效化,基本有异能的人在做任务的时候也会稍微避开太宰治,免得突然在火拼的时候,自己的异能无效化。但是织田似乎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我有异能。”织田作之助也没有藏着,目光清澈地说道,“不值一提,不像广津先生那么厉害。” “是什么样的?”广津柳浪好奇地继续问。 “能预测五秒内的事情。”织田想了想,见广津先生想了解深一点,便仔细说道,“不完全能主动的,必须要感觉到危险才能够发动这样的异能,也只对我自己有关。” “啊,这样啊。”广津柳浪感觉聊天氛围还很轻松,顺势问道,“那你以前是学过什么吗?我看你身手还不错。” “以前当过杀手,五年前我记得入职港黑的时候上面都写过。”织田回想起几年前的填写入职表格的时候的场景。 广津柳浪:“……哦,哦,你来这里真的挺久的,还习惯吗?” 一问什么都说,这个青年绝对不是卧底。 “嗯。”织田应承下来后,说道,“谢谢关心,下次有空一起吃饭?” 维康说朋友关系都是吃出来的,互相请来请去,关系就会好一点。 “好,有空一起。” 广津柳浪拍着织田作之助的肩膀,把他身上被太宰治贴上去的窃听器重新取了下来,心想着这样大概就能够让太宰满意了吧。 现在太宰治手边的左臂右膀就是他和织田,以后的苦日子要互相扶持,互相勉励才能坚持下去。 两人的咖啡才喝到一半,太宰治的人头就从休息室的门口探了出来。他对着织田的方向勾了勾手指。织田疑惑地看了一下广津柳浪,但是没有从他脸上得到任何答案,于是他一口闷完咖啡,跟着太宰治离开。 太宰治一路直行,走出总部大楼后,也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应答织田的话。织田开始对着他披着的外套出神——为什么那个外套不管怎么走,就是不会掉,是黏在衬衫上的吗? “织田作。” 对,太宰治从第二次见面开始就直接喊自己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应声。 “我在思考啊……” 太宰治突然看着他们走过的波光粼粼的河面,自动开启新的话题。而织田作之助立刻进入聆听的角色,随时应付太宰治兴起的那些他从来都不会思考的话。 这还得从有一次他们回总部大楼,太宰突然问道什么是「自杀」说起,当时广津柳浪没有答上来,但是织田作之助却应上来了。 用的还是那本《局外人》的作者加缪名言,但织田作之助用的是自己的话再次陈述。 “所谓「自杀」有三种:一是没用的肉丨体自杀;二是可悲的精神逃避;三,是倔强的坚持奋斗,对抗人生的荒谬。” 太宰治没有想过织田作之助会回答,而且若不是看他坦然正气的模样,他还以为织田作之助话里有暗讽他的意味。毕竟连广津柳浪听到这话都吃惊了一下,感觉织田似乎着重强调了「没用的」这个字眼。 总而言之,自那之后,太宰治就时不时会和织田作之助聊一些形而上学的话题。 …… 此刻,少年太宰治手指拭过桥岩,慢慢地说着:“如果我从这里跳河自杀,而你下水救我,是我这个在他人面前自杀却被顺利阻止的人得到了「被想要活下去」的救赎,还是你这个人因为拯救了别人,使戴罪的自己得到了救赎?” “只能二选一吗?”织田作之助觉得明明可以是双赢的结果。 “和你共赢有好处吗?” 太宰治抱臂,脸上全是嫌弃。 “虽然说不出好的地方,但是总不会比现在更差。”织田作之助应道。 太宰治想了想,竖起手指更正自己的问题:“我刚才说错了。应该是,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而你没有救我,是我杀了我,还是见死不救的你杀了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救你?” 织田作之助问道。 太宰治觉得自己说了一个伪命题,这个木讷的青年实在太不配合,又太无趣了。于是,在织田作之助的话里并没有得到半分感动的太宰治开始对织田作之助抱怨起来。 “啧,你真是太无聊了。” 他说完之后,脸上又摆出自己不愿意继续说话的表情。织田作之助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继续默默地跟在太宰治后面。才没过十秒,太宰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几句话给我解解闷。” 织田抬头看着天:“嗯,今天天气真好。” “换一句。” “夏天快到了。” “换一句。” “我们可以回去吗?” “不可以。”太宰治顿住脚步,朝着织田的方向走去,对他摊开手说道,“把手机给我。” 织田听话地把手机掏出来给太宰治。 太宰治一拿到手机,嘴上就起了恶作剧的笑意,他快跑了两步,和织田保持三米的距离说道:“现在这手机是我的了。我若是不高兴的话,我就把手机扔到河里。来,说几句话让我高兴高兴!” “……” 织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宰治的孩子气又犯了。 刚想跟太宰治说别闹了,他才往前走两步。倒退着走路的太宰治也快步地往后跳了两步。于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织田看到后跳两步的太宰突然脚一崴,从河堤上的坡面直接滑了下去,滚了又滚,滚了又滚,跟滚雪球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不过短短几秒间,把织田作之助看得心惊肉跳。最后太宰落在草丛深处,惊飞一群草丛里的细蚊,洋洋洒洒就像是一场从地上扬起的薄雪浮絮。 太宰治躺在草丛里半天没动弹,织田不知道该不该按照要求追,他怕太宰治尴尬,换作他发生这种事,他会想死,但他又担心太宰治受伤,所以从河堤上跑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开口的第一句话不知道应该是“你没事吧?”,还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时候,埋在草丛里的太宰治说道:“我刚才其实是故意的……” 织田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噎了半秒,最后才慢慢地说道:“…嗯,我懂。” 之后,他扶着太宰治去看医生,医生说太宰摔了腿,还扭伤了腰,起码三天不能下地。出于职业习惯,医生惯例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太宰治在病床上装死。 织田斟酌着语句,迟疑地说:“玩游戏?” “……”医生做记录的笔一顿,继续用职业素质的冷静口吻说道,“下次别玩了。” “哦。” 织田瞥了太宰治蓬松的头一眼,低眉顺目地应了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织田惯例会讲一些今天发生的见闻活跃餐桌气氛。今天他为还躺在病床上的太宰担心——太宰也不是不聪明,但运气好像不怎么好。这把中原听得一头雾水。 过了不到三分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的中原差点笑得背过气。 直到晚饭结束,中原负责洗碗的时候,肩膀还在笑得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是宰黑,你们要相信我!【看着我真挚的大眼睛?】 太宰和织田的感情会慢慢地积累的。 先去赤司那边吧??? 掉马还没有那么容易掉的,大家要拼命地遮才行。我觉得赤司那边还比较简单,轰那边估计要死了。 我周末两天不更,因为有事情,周一看情况。求求收藏! 评论很多的话,我也会回来更一下,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在更了。看,我几乎天天日五了!好几次双更了。我那么努力。 > 第十三章 (小修) 旅行出门准备中..... “保温杯。” 夏目和中原两个人同时转了自己的背包,上面格子都塞着同系列的保温杯。 “夏目背包里的联系卡。” 中原帮夏目确认了背包内格的联系卡,里面还有一千日元以备不时之需。 “急救药包。”织田作之助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放在里面的急救药包有基本的创口贴,晕车药,晕机药,防晒膏,跌打损伤用的医用酒精。“还有照相机。” “那我们出发吧。” 织田作之助落在最后负责锁门,中原拉着夏目的手跟在织田背后静静地等着、两个人虽然没有直接举手欢呼,但是两人忍不住眼里的期待——人生第一次家族旅行。 这次出发选择的是坐特快车,大概要坐半天的时间。 旅行计划三夜三天,出发时间是星期四晚上,会一直待到星期日晚上才离开。上次奔丧用的是织田作之助的年假机会,这次旅游请了一天假,连着周末可以去京都接赤司到雄英市一起看体育祭,然后五人聚会玩一通后,织田送赤司回京都,再见一次维康,然后三人回横滨。 其实请假是要知会自己上级的,但是刚好太宰治躺医院,把所有的杂事都堆到广津柳浪先生,于是织田作之助只要直接跟广津先生请假就好,把工作用的手机留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放假回去看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发现里面有一百多个太宰治的未接电话。这原本太宰治打一次就大概知道情况,但是为了引起织田作之助这个老实人的负疚心理,和事后他可以随时发难,太宰治在织田不在的时候,无聊就打一次,一共积累了一百七十多次。 然而,节约主义的织田作不想浪费手机内存,几乎在一看到就把记录全部删了。 这是后话。 旅游大方向定下来后,三人都负责相应的任务。比如夏目负责美食路线和游玩路线——织田作之助给他指南,喜欢的他负责打勾。中原负责根据夏目的选择设计可能性的路线,而织田作之助负责买旅行用品和出钱。织田作之助平时出门大概就是拎上换洗衣服直接走,还没有想过旅行用品会那么多。于是自己虚心地根据网上攻略买了很多东西,装了整整一个大行李箱。 到京都站的时候,维康开着他们家的小面包车来接织田三人。 一看到三人的时候,维康摇下窗户大嗓门地跟着他们打招呼,在织田怀里睡觉的夏目吓得一激灵,从大外套里探出头,盯着维康的脸老半天,也没有回过神。 “上车。”维康飞快地扫过三人,最后视线落在织田的身上说道,“把行李放在后车厢。” 维康属于话痨型的,开车的时候就开始“吧啦吧啦”讲话,但是因为见夏目太困了,眼睛半合不合,头也半垂着,所以他也下意识地把音量降低了。 “织田,带着小孩子就不要坐夜班车,小孩子受不了颠簸的。”维康边转着方向盘边吐槽织田说道,“你看指南书上面还说不要带太小的孩子出去旅行还会紧张问我可不可以带夏目出门旅行,居然连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啧啧啧,就你们两个受得了织田吧。” “作之助先生很好的,很多人都喜欢他的。”中原中也据理力争。 “哈哈哈哈,是吗?” 这一听,维康就知道中原没听懂他在逗他们两个人。毕竟中原和夏目一个太拘谨,一个太乖巧。两人一直没说话,所以维康才开始扔话题给他们。 “对了,中原,你上小学六年级了吧” 维康发现话音刚落,整辆车有一瞬间油门加不上去,或者更像是突然猛踩了急刹车,他的身子忍不住前倾。织田和中原的肩膀也撞在了一起。夏目惊醒的呼声从织田怀里冒了出来,这辆隐现着红光的车才恢复了正常。 “……” 中原中也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这个时候,夏目却注意到眼前成群结队离开的游魂鬼怪睁大了眼睛,自从跟着织田作之助之后,他就变得很少会看到鬼怪之流,更别说那么多妖怪聚在一起的情况。 织田作之助感觉到怀里的夏目四肢慢慢变凉,肩膀微微抖着,便用外套把他盖得更紧。在顺便把外敞的车窗上调时,他和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女对上了视线——那个女孩子大概只有七八岁大小,娇嫩的面容却透出不同于同龄人的冰冷和残酷,视线紧紧地锁定夏目的方向。 「竟有如此灵力充沛的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口型如此说着。 那不是寻常的孩子。 直觉这么告诉着织田,他的眉头跟着皱了起来,就算是车窗调了上去,他都能感觉到女孩子的视线似乎穿过车身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刀刃划过肌肤那种冰冷的感觉。 “刚才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没事吧?不会是这二手车有问题吧?”维康心大地吐槽完后,听一个个都说没事,又立刻接嘴说道,“话说,最近京都人口失踪的案子还挺多的。明天出去玩的时候,中原和夏目要好好跟紧大人啊!” 中原露出不想说话的无语表情。 夏目缩得更小,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织田作之助搂了搂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夏目,宽慰地说道:“没事的,有我在。” 听着声音的夏目,用颤抖着的浅金瞳望向织田不容置疑的脸,慢慢地又艰难地点了点头,顺势把织田作之助抱得更紧。直到感受到织田的体温已经透过衣服传到自己身上,夏目才真正安心起来。 * 少女羽衣狐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停住脚步,身后的下属们露出奇怪的表情。 “羽衣狐大人,怎么了吗?” “刚才注意到车子里的人没有?” 说到刚才飞逝而过的车子,妖怪们都忍不住悚然,在路过的时候下意识地要退避,唯恐被他的煞气所伤。 “有那种煞气的人若不是前世就是杀神,今生转世,就是今生在血海里浸泡长大,手下杀了无数人才有这么重的煞气。” 一般来说,凡是杀人的人,都会有冤魂缠身的事。可杀得越多,心性却依旧保持纯正,那么他身上的鬼魂反而会炼化形成无鞘的利刃,反噬鬼魂。接近他的鬼怪一旦被吞噬,就彻底没有回生的机会。 车子上的人就是移动的人形除妖武器啊! 是鬼怪最害怕撞见的人。 羽衣狐嘴角上扬露出奇异的笑容,小小的舌尖舔着自己红润的唇瓣。 “然而,那人旁边却有我从未见过的强大灵能者,年纪尚幼,是最为滋养灵力的容器。要是夺心取身,恢复到数百年前全盛的时期也就简单得多。” 羽衣狐是少见能在世间控制人类的妖怪,她从千年前就出生在乱世,附身在拥有灵力的孩子里夺取他们的身体后一代代不断地转生,积累实力。只是四百年前被现百鬼之主滑头鬼滑瓢毁了计划,废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现在还在不断地重新吸取力量。 刚才他们都急着躲避织田作之助,却没有看到羽衣狐口中的灵能者。 他们听到羽衣狐大人的话自然激动,但是谁去接近那个煞神呢? 估计扑上去,还没有沾到衣服就灰飞烟灭了。 梦想很丰满,理想却很骨感。 “杀了他就好了。用鬼的方法不行,那就用人的手段来对付。” 只有人才能杀了为人的煞神。 而羽衣狐身上就是一个人啊。 …… 进到维康家里的织田作之助无意打了声喷嚏。 “怎么了?”中原关切地问道,“该不会感冒了吧?” 织田刚想说自己没事,另一边的维康笑道:“哈哈哈哈,打一声喷嚏绝对是因为有人在骂他?” 于是织田和中原心里同时想起远在横滨的某人—— 不用想。 一定是太宰治。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治:???(我躺在病床上,还得被你们误会是不是?!) >>> 小剧场: 一个小女孩拿着刀朝织田作之助冲了过来:“去死吧!” 织田作之助用手抵着她的头,看她的手短脚短怎么都碰不到自己:“等你长大再说吧.” 羽衣狐:(你要是一个鬼/妖,我哪会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听说有个八岁女孩要刺杀自己的徒弟。 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笑了:哦。 我今天码字主要是因为我突然出了一个新的脑洞,我不是有个《审神者是齐木空助》的脑洞吗?我打算在里面加入《鬼灭之刃》,你们看怎么样? www齐木空助靠着"科技"成为鬼灭队的【柱】。 刀剑们(喝茶):自从时之政府被主公用粒子能量炮炸了之后,我们就没有事了。 鬼灭队(喝茶):我们貌似也因激光剑开始失业了。 《审神者是齐木空助》原文案在下面(有兴趣可以看一下) 齐木空助短暂停止了与自家可爱的弟弟齐木楠雄一决胜负的例行活动后,觉得日子越发无聊起来了,突然想起他小时候好像有一批很有意思的付丧神,于是拿着命运的钥匙在此来到本丸。 刀剑们原本正享受着自力更生创下来的美丽刀生时,突然闻到了阔别多年的主将的气息。 刀剑们:主将您怎么回来了?生活呢?工作呢?应该很忙吧?(快走快走!) 空助:没,成了世界首富,掌握可以毁灭世界的技术后,就觉得最近生活太无聊了。 刀剑们(不安):啊,是嘛?所以这一次您回来的目的是—— 空助(开心):我想回来养你们啊!以后一起和谐相处吧! 刀剑们:啊啊啊啊啊我要远征,我要出任务,我要离本丸出走!!! 那一天,他们回想起被齐木空助支配的恐怖。 那时齐木空助还是婴儿,还不会说话,就对充满解构主义的刀解充满了热情和兴趣。 即便如此,忠心耿耿的众刀剑还是避不开不由自主,不能自拔地被自家主人吸引的命运。 众刀剑:主将,快放下你手中的强力磁铁!!! 三日月:我们本丸没成黑暗本丸,全靠大家的意志坚定啊! 众刀剑:呜呜呜QAQ 现在加入鬼杀篇www 第十四章 (二合一) 夏目在从安田家离开之后,一度对织田作之助有着刻意疏离的表现。织田作之助有时候觉得夏目想对自己说什么,但是蹲下身问他的时候,夏目便摇着头,什么都没说。到维康家过夜的时候,夏目又表现得很依赖自己。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 织田安顿完中原和夏目之后,就去找维康。维康正在厨房里倒啤酒,看到织田从屋子里走出来之后,招呼他去后院聊天。织田顺势把上次跟他借的钱一并还了。 维康接过接过信封的手指搓了搓信封,立刻就感觉不对:“我只借了你五万,有这么厚的吗?” 织田说道:“里面还有你给中也十万。” “一大一小都是老实人,在港黑怕是要被欺负死了。” 维康原本给中原的钱就是不需要他还的,但是既然被塞回来,他也不矫情,把钱袋子随手放在一边,问要不要来点酒。他可是带来两个杯子。 维康举起杯子说道:“来,恭喜你升职,干一杯!” 织田作之助拿过酒杯帮维康斟满一杯后,才给自己倒满酒说道:“谢谢,也敬你一杯。” 两个玻璃杯撞在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维康看着织田笑了起来,半盘着腿,说道:“这个时候升职真的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吧?” “这倒是。” 织田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开心的心情,但也不算很沮丧,只是觉得织田还有话没有说。维康饮了一大口啤酒,手指敲着膝盖问道:“怎么了?上司不好,新的同事太霸道?”维康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可能。织田作之助的性格内敛豁达,根本不会把别人欺负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具体的心情,湖色的眼瞳收敛着自己的情绪,说道:“……稍微感觉占用了自己的时间,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是升职必然带来的代价,很正常的。”维康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天下又没有白吃的午餐,哪可能做和以前一样的活赚比之前多一半的工资。他饮了一大口啤酒的雪泡,好奇地问道,“所以,你是担心没时间照顾两个孩子吗?” “也不完全是,两个人都很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中也也很可靠……” 织田作之助没有再说下去,除了中原之外,港黑里没有人知道自己想当小说家的事情。对织田作之助来说,把还没有做成的事肆意宣扬,多少太自不量力了。 但这也意味着他内心里有很多困顿和挣扎,也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 老实说,这次升职让织田直观又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对现在这份工作的需求。为了中原,为了夏目,为了中岛敦,他在没有真正能靠写小说赚钱时,必须要紧紧抓住现在的高收入工作。 认清这个事实,织田作之助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懒懒散散地应对着工作。他需要集中更多的注意力和时间在新工作上才能赚到钱,这势必要牺牲写作的精力。 此外,他一直没有说的是,其实月初投稿的失败也对他有着一定的影响。毕竟,这本书花了他将近一年半的精力在上面。虽然他没说,但是一直很在意。 有一瞬间,织田作之助还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本身就不适合当一名小说家,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阻碍在自己面前。而且关于投稿用的新书,他最近一个字都没有写,一点想法都没有。 织田作之助面对这样的想法和事实,内心不可遏制地感到懊丧和受挫。但他也知道,他自己不可能放弃写小说的梦想。他就是为了这个梦想而重获新生的,只是五年来一直没有突破口,现在仿佛更无法两手兼顾,简直像是掉进泥潭里,无法自救。 现在,织田无法放弃现在谋生的工作,打算把小说家的梦想再往后推延一些,可能等他们自立了,他再为自己的梦想继续努力吧……织田作之助是这样想的,但直觉告诉自己可能不太顺利。 总而言之,他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该继续两手抓,为自己的小说家梦想努力拼一把,还是先集中注意力,赚足钱,无后顾之忧再为自己放肆一把,追逐自己的梦想。 维康见织田作之助自己一个人陷入了沉默,对着织田说道:“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尽管跟我说,我帮忙想办法?” “没事的。” 其实,织田作之助自己也想好了。 最好的自然是先赚足钱,他现在并不是为他自己一个人而活的。而且他对夏目玲子的话一直都记在心中,若是自己真的没办法活过二十四,那绝对是要先把其他人的后路准备好,才是自己的事。 这才是最正确的。 “我在庸人自扰而已。” 维康觉得感觉有时候织田太为人着想了,怕别人为自己担心,怕给别人添太多麻烦。但是强逼他也没有什么好处,织田作之助大部分时间都是闷葫芦,对自己的事情很少愿意和别人讲。一开始会觉得他是在避讳,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很无聊无趣,不值得一提。 见织田的杯子空了大半杯,维康继续给他满上。 “以前邀你喝的时候总是说还没到二十岁,现在一定要多喝点。” 两个人的气氛也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冷却,将近喝了一整瓶酒,织田作之助才发现夏目躲在墙角处偷偷在看着他们。他淡金褐色的头发在银色的月光下如同铂金般闪闪发光,这让织田作之助想起第一次见夏目玲子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个阿姨漂亮得不像是生活在世俗凡间的人。 贵志真的特别像他外婆,五官眉眼在越长大的时候,会越像吧。 维康顺着织田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夏目,于是对着他直接招招手。 “贵志君,也想过来喝一杯吗?”维康挂着诱哄的笑容招呼着夏目,摇了摇杯子里的金色透明的饮料说道,“是非常好喝的麦茶哦~大叔分你一小口。” 夏目浅瞳闪了闪,他站了有一会儿了,确实有点渴。虽然心有意动,但夏目还是下意识先看向织田征求他的同意。 织田无奈地看着维康:“你又没有喝醉,不要做出给贵志喝酒这样的糊涂事,他才多大?” “啧。”维康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一定是睡不着,把他灌醉也挺有趣的。我爷爷小时候就喜欢给我喂酒,也炼就了我现在的千杯不醉。” 织田不理维康,而是站起身朝夏目的方向走去,问道:“怎么了吗?” “我睡、我睡不着。”夏目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织田先生也好晚没有睡,所以我想来看看。” 夏目赤着脚站在木板上,两只小脚丫白得如同莹润的软玉。说话时,因为不敢看织田,所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 “那快来喝一杯!大叔给你准备小小的杯子。” 维康见缝插针地招揽着不知事的小客人,大手就像蒲扇一样上下挥着,夏目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织田一把把夏目抱了起来,对着还在后院喝啤酒的维康说道:“看来你真的喝醉了,快去睡觉吧。我也得走了。” 看着织田带着夏目头也不回地离开,维康忍不住“啧啧啧”地摇头起来:“这么疼小孩,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啊?还是得我来啊,找时间帮他安排一下好了。” 维康仔细想想,记得之前他老婆在列车上滑了一跤被一个漂亮的女医生救了,好像叫做什么与谢野小姐。年龄上也差不多,十八岁左右,也许可以帮忙安排上。维康觉得这个女生应该不怕港黑的,因为听她老婆转述,这个女医生自带电锯。当时维康听完之后,忍不住“哇哦——”一声惊叹,然后就再也说不出来话了。现在想想,维康总感觉她和性格天然的织田应该很搭。 另一方面,织田作之助回到和夏目中原三人共用的客房,夏目躺在最中间的位置,和织田盖同一床大被单。夏目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转了转,注意到织田在看他,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 “睡不着吗?”织田用压低声量的气音跟夏目说道,“要不给你念故事书?” 夏目浅金色的眼瞳也跟着织田作之助的起身转动了起来:“我们没有带故事书。” “……啊。”织田的动作僵住了,又慢慢退回被窝,为难地提议道,“你想听故事吗?我要不讲一个给你?” 夏目翻着身子对着织田的方向,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听。” “那——”织田开始转动起脑袋里的记忆,他其实没有看过任何儿童故事,只能临场编一个了,“讲一个和你一样晚上睡不着的孩子吧?” “啊,他也睡不着吗?”夏目一下子担心起来了,“那他怎么办呢?” 他起码还有织田先生和中也哥哥。 那个孩子怎么办? “唔。”织田没想到故事还没有开始,他就被夏目的发问停住了思路,于是他慢慢地说道,“他开始的时候在数羊,数一到十,数十到百,但他还是睡不着,在被窝里翻来翻去,后来开始看着天上的月亮。” “天上的月亮是圆的还是弯的?” “天上的月亮是弯的,还有很多星星。”织田作之助陷入回忆,说道,“有人跟他说,如果重要的人离开的话,他就会变成天上无数星星中的一颗,在夜里孩子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就会出现。” “那他看着星星的时候,应该会很孤单吧?” “觉得这整个天地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织田作之助缓缓地拍着夏目的背,边哄着他睡觉,边说道。 “那他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他爸爸妈妈过世了。” 夏目沉默了很久,声线安静地说道:“那他一定是很想他爸爸妈妈,所以才睡不着的,和我一样……”夏目顿了顿,抬头对着织田说道:“我不想听这个故事了,我在安田叔叔家听说你爸爸妈妈也很早就离开,这个故事对你也一点都不好。” 织田突然噎了一下,他终于能够体会到赤司一直劝他不要写网络小说的原因了,除了因为他的工作不能稳定更新外,即时的读者评论会让他写不下去。 “其实这个故事的结局挺好的。”织田为自己刚开坑的故事努力地争取了一把。“真的不想听完吗?” “我现在不想听。” “额。”织田内心突然受挫,“好吧。” 我果然不适合讲故事。 夏目小小声地说道:“织田先生,其实我是因为突然太想爸爸妈妈才睡不着的……我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一直没有见过我妈妈,也没有机会喊妈妈……” 织田为眼前的男孩感到心疼。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我……”夏目抓着被子遮在自己脸上,小声地说道,“我可以喊你妈妈吗?就今晚就好了。” “???” 织田觉得自己追不上太宰治的思路就算了,夏目的脑回路自己也完全抓不住。 “不可以吗?我从来没有机会叫过妈妈……” “行吧。” 织田作之助还能怎么办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夏目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夏目害羞地喊着:“妈妈。”浅金色的眼瞳见织田作之助一点都没有排斥,流转着喜悦的光。 “……嗯,快睡吧。” 夏目立刻听话地说道:“好。” 见夏目紧闭上眼睛,织田也准备闭上眼睛,中原好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在睡之前,那谁是爸爸?作之助先生是妈妈了,那我是爸爸?” ……你怎么也没睡? 又不是玩家家酒,一定都要有个角色。 织田作之助看到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中原也转过身,蓝瞳清澈地望着自己。夏目闭着眼睛,正打算回答道:“中也是哥哥,我爸爸他……” 织田作之助见这要聊不完了,立刻打断两个人的话题:“睡觉。” 夏目和中原连忙闭上眼睛。 第二天,他们三人和赤司约的电车口见面。 今天还是上学日,赤司向学校专门请了一天假。 和来来往往穿着校服的学生不同,赤司穿着白色的短袖衫。因为是在商场买的三百日元一件,质量不好,单穿会透出自己的肤色,所以赤司在里面还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既清爽又明亮朗阔。往路边一站,不少人都往他的方向投去视线。 赤司忽视周围打探的视线,扶了扶装饰性的黑框眼镜,用手机继续确认时间。在手机屏幕浮出「我出电车口了」,赤司拎起自己脚边的袋子,往电车出口处望去—— 织田作之助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逆流的人群里,头发稍显蓬乱,瘦削的脸庞继续保持着人畜无害的表情。此刻他眼睛紧盯着正在努力看着台阶下楼梯的小孩子,手保持着前伸的动作以防孩子从略陡的楼梯摔下去。 在他们旁边有一个穿着同系列亲子装的褚发少年。 赤司注意到他的时候,中原也看见了赤司。 两个少年虽然在群里有交流过,但是这才是第一次见面。目光交错间,两人各自暗暗惊叹对方的样貌。赤司样貌俊秀明熙,气质卓然,身上普通的衣饰也穿出时尚杂志的精致温雅,充满气度的风格来;而中原中也相由心生,从里到外都透着纯正干净的少年气息,眼睛的蓝与英伦温德米尔的湖水如出一辙,见之难忘。 两个人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赤司把注意力转到走到自己跟前的织田作之助,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把这些书看完。” “我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顺从地从赤司的手上接过,还没有开口对他说自己可能会延迟当小说家的梦想,赤司就说道:“我已经接受这里洛山高中的特招生的邀请,我已经努力了,你也不要懈怠。” 夏目疑惑地看着织田作之助和赤司,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赤司指着织田,对夏目吩咐道:“他是要当小说家的人,别让他偷懒。上次投稿之后就完全没有进取心了,你的任务就是每天盯着他看书写字。” “哦哦哦。”夏目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完全错失了自己发言的时机,只能老老实实地应道,“我知道了。” “……” 果然作之助先生和赤司关系真好,赤司特别了解作之助先生的样子。见三人有说有笑,中原莫名升起了复杂的情绪。 赤司果然是被作之助看重的人。 赤司看着中原和织田夏目三人一起穿亲子装,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觉越发明显。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织田想要留一个人在家里。 看来,织田还真的很喜欢中原。 “那我们先去京都水族馆吧?我们是坐电车过去,还是巴士过去?” 织田的话才落,赤司和中原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赤司:“电车比较快。” 中原:“指南上说有直达的巴士。” 两人刚说完就望向对方,心情还没有整理清楚,又同时望向织田作之助的方向,让他做决定。 这个时候,心里已经做好听大哥们的话随时准备出发的夏目,眼睛却被不远处的厚松饼店吸引了注意。织田作之助见状,提议道:“我们先一起吃松饼吧?” “好/嗯。” 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同时应了一下,并看向了手舞足蹈的夏目。 ——关键点在夏目啊。 赤司才往松饼店的方向走去,突然听到学校篮球队某个不知道眼力的队员朝着自己的方向大喊:“队长,赤司队长!你今天翘课啦!!带我一起吧!!!”说着,他还想要跑过来。 亏他还戴了眼镜,还是那么好认吗? 赤司的背脊瞬间一僵。 中原见状,顺着声音,找到声音的主人。他才抬起手指,叶山小太郎的眼睛瞬间被尘沙迷住了眼睛,只能站在原地揉眼睛。在抬头的时候,叶山小太郎已经找不到赤司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我分明看到赤司队长了。”见上学时间快到了,叶山不得不先从反方向离开。 在店里看着叶山小太郎离开,赤司道谢道:“谢了。” “不谢。”中原说道。 这是在出发时,三人就在群里说好的,要互相帮助。 不过,赤司还好。 轰焦冻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赤司:容貌端秀,品性纯正,果然是织田会喜欢的类型→_→ 中原:龙章凤姿,气质卓然,不愧是作之助最信赖的人←_← 焦冻:……不要管这些了,先救我。 谢谢大家的评论,我每条评论都有认真读,回复不上会很抱歉。 对的,上章有人猜到了——织田作之助就是Reborn的徒弟。 第十五章 (三更) 轰焦冻最近心情很焦虑,因为他收到织田作之助会来看他的消息。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件事的背后堆砌了太多不能为织田道的谎言。 这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事情之所以最后会变得令人困扰烦躁,全是因为这些美好的事情脆弱又虚薄,不得不为了维持这些假象而绞尽脑汁,心力交瘁。 轰焦冻只是也刚好遇到了这么一件事。 也许他可以说他不想要织田作之助过来,但是他怕伤了织田的心。 各种想法窜到脑海上来,又被轰焦冻一一否决。直到有一天晚上,轰焦冻想过要不直接和织田作之助说清楚,他其实是NO.2英雄的儿子,是雄英高校的英雄科学生。 只要和他说清楚,他就不需要在烦恼之后见面的问题。 但是,轰焦冻当晚梦到了他又一次回横滨。原来那个小公寓已经物是人非。他问起房东时,房东给他一封信,信上的织田作之助跟自己说,永远不要再来找他,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织田作之助不完全是敏感自卑的人,他是一个真正成熟,心怀大义的人。他看得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远太多,远到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赞同。他认为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有他这种人存在,他就会自觉退出自己的人生舞台,叫人觉得无情又愤怒。 明明谁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因为这样无谓的事情永不相见? 轰焦冻才不会允许。 轰焦冻醒来的时候,梦里留给他的失落和悲伤仍然留在自己的心上,同时也认为自己想要坦白的想法,已经等于无计可施的自暴自弃。他和赤司中原他们一定可以想出切实可行的自救方案。 「中也:要不,体育祭那天给作之助下药吧?」 「征十郎:……你已经破罐子破摔到这种程度了吗?」 「焦冻:怎么说?」 「中也:就是比如说让他吃点昏睡的药,让他完全错过比赛就可以了。作之助先生对体育祭比赛没什么兴趣。只要他看不到轰君出场,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征十郎:且不说可行性,那药呢?哪怕是安眠药,也得拿着医生的处方单才能去药店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焦冻:@中原中也。」 「中也:……我没有这种东西,我在组织里也不是走这种暗算人的路线。」 「中也:那敲晕作之助呢?」 「征十郎:你认真的吗?」 「征十郎:或者,当内部矛盾无法协调时,可以用外部矛盾减少内部冲突。」 「焦冻:比如说?」 「征十郎:比如说夏目走失了,在适当时间内安排被救回,就可以完全回避体育祭的赛事。至于比赛的时候,只要焦冻不露脸,说参加比赛的人同名同姓就是了。织田耳根软,只要大家都这么说,他会相信的。」 「焦冻:怎么计划呢?」 第二天便是雄英一年一度的春季体育祭。 轰焦冻待在被窝里继续和另外两个少年敲定明天夏目贵志走失的细节,他在设计人方面完全没有经验和知识。在他提出在体育祭上如何乔装打扮骗过织田时,赤司觉得这并不是确实有效的方法。于是住在旅馆的两个人各自也在被窝里面不断地打字确保万无一失。 织田作之助帮夏目吹完头发之后,注意到两个早早说要睡觉的少年被窝还是亮成一团,便说道:“可以准备睡了,手机收一下吧。” 中原连忙把手机藏起来,而赤司则老神在在地继续和轰焦冻聊天,听织田作之助那么说,赤司站起身,边往厅边的座椅走去边继续回应道:“我社团的朋友在问我心事,我回完他,就睡觉。” 赤司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完还对着自己使了一下眼色,中原又惊又叹。 其实中原和赤司相处下来之后,感觉到赤司某一方面很像太宰治,比如眼神透彻,仿佛什么秘密都没法瞒过他,但是拥有这份能力的赤司更偏向于阳谋和领导,和太宰治那样喜欢戏弄人的恶劣完全不同。可是,即便中原不喜欢太宰治,一遇到就总和他拌嘴,他也觉得这样聪明的赤司会叫人更难以接近一点。 现在看他睁眼说瞎话,中原觉得自己赤司又有种可以接近的少年气。 现在正聊到中原他明天如何带着夏目失踪,毕竟他们不可能真的让夏目一个人不见了。中原得继续回复追踪信息,于是他也跟着爬起来,跑到厕所说:“我上厕所。” 织田作之助歪了歪头不知道两个人在做什么,见夏目也在看两个小哥哥,拍着他的背让回床上睡觉。夏目反应过来后,抓着今天在商场夹到的欧尔麦特人偶一起睡觉。 周五在京都玩了一圈后,他们和维康吃了京都有名的汤豆腐。 休整完毕之后他们在周六转去雄英市。因为体育祭的关系,商场到处都是英雄周边,尤其是欧尔麦特的周边。原本雄英市也是因为雄英高校而有名的,所以纪念品也是和英雄相关的。于是,织田作之助给夏目夹了一个欧尔麦特的人偶。 毕竟,他就只知道这个人,周边大抵上都是越有名的人的会越好吧。 明天他们下午就回京都,不想耽误后天赤司上课。 夏目见织田也躺进被窝里,便说道:“织田先生,你为什么不当英雄呢?” “我?”织田失笑起来,“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这样大家就会非常喜欢你,也会一直夸你,我也会开心。我也可以经常看到你。当英雄不是很好嘛”夏目脸上全是天真的笑意。 织田想了想,倒也没有想说自己不喜欢的话,感觉像是在否定夏目的话一样,于是撑着头说:“但是我已经有小说家的工作了,估计忙不过来。” 赤司劝服人的本事确实一流,反正织田被赤司说过之后,也觉得自己应该给夏目留下一个更加正面的形象。现在还年轻,每天腾出一个小时读书写作一定绰绰有余。如果现在就想着自己不行,以后再做。以后要是遇到更多的事情,牺牲自己作家梦就变得更加理所应当了。 “那倒也是。”夏目很快就接受了。 大概是玩累了,夏目没花太多时间就陷入了睡眠,织田帮夏目把他床边的床头灯亮度调到最低。织田则在一边开始翻赤司给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冲着新人文学奖而写的作品,风格方向,侧重点各不相同。赤司个人是推荐织田能够朝着推理/刑侦小说的方向去写,毕竟他有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那是普通写手都不能企及的,是有绝对的优势。唯一担心的就是太贴近现实太过逼真,没办法过审。 织田边看边等两个少年睡觉。 赤司已经敲定了细节。走失大半天,中原还没有联系人,多少有些奇怪,还是选择“被带走/被绑架”会比较好。幸好中原在织田面前的设定还是瘦弱少年,这样“被人带走”的可能性就提高了。他还专门请了一批人帮忙演场戏,明天由中原带着夏目一起假装被人挟持,这样织田会更专注在找人上面,就算四处电视都是无间歇直播体育祭,他也没有心情站在原地看。而赤司和轰则假意提出分开去找,这样以为轰在找人帮忙的织田更不会想他也是雄英体育祭的参赛者。 赤司自然不是要把织田当笨蛋耍,只是织田太容易相信他们的话了,这从本质上很容易提高他们作战的成功率。 中原听从赤司的建议不要同时会床边引起注意,于是大概又等了五分钟才出的卫浴间。他在脑袋里面模拟了很多次明天如何带着夏目离开织田的视线,刚掀开被子,织田沉静的声音从书本里抬了起来。 “中也,你过来一下。” 听到声音和赤司不自觉地身体一僵。中原更是机械般地转过脑袋,问织田道:“什么事?”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织田合上本子,抬手把他招呼到自己的耳边。中原向赤司投去求救的目光,赤司轻轻摇了摇头——「应该没事」。中原硬着头皮走到坐在床边的织田面前,猫着腰问织田什么事。 织田说道:“你需要药吗?” “???” “你在厕所待了很久,差不多一个小时,没关系吗?”织田眉头低垂微皱,湖色眼瞳冷静地看着他,“这种事可大可小,需要看医生也及时说。” “我、我没事。” 中原讷讷地摆摆手,回床边的时候才察觉织田可能以为他便秘了。他还注意到赤司的被单下的肩膀可疑地抖动。 “……” 喂喂喂,赤司君,你这么偷笑,我全看到了。 第二天如期到来。 按照计划,轰焦冻会首先和他们在七点四十分的旅馆门口汇合。这个时候,大部分英雄和警备也集中在旅馆反方向的雄英高中,鞭长莫及。然后中原和夏目两人会被突然到来的轿车“带走”。以织田作之助的脚力应该跟不上,周围可用的交通工具全部被赤司派人排查转移了,织田作之助半个小时内连一辆出租车也不用想看到。 之后他们就是开始找人,然后顺利度过雄英体育祭。 他们的计划一直顺利进行到中原和夏目被车子带走。 织田作之助从旅馆退房出来,正好看到中原和夏目两个人被一辆面包车带走,赤司和轰焦冻追了几步,追不上的一幕。 “织田/作之助,他们被人贩子强行带走了。”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完,他们看到织田作之助果然开始在路上拦车。 到目前为止还是和赤司的计划一样,但是这里不会经过半辆计程车的。之后赤司会跟着织田作之助,给织田搭把手,实际上是监视他的举动,而轰焦冻则会负责联系英雄和警方的任务,与他们分开行动,实际上他去参加体育祭。 正当赤司和轰焦冻两个人要向彼此投去「作战计划顺利」的目光时,耳边突然炸开一声枪声,紧接着一辆汽车的轮胎因为急刹车响起尖锐的摩擦声也跟着由远及近。两个少年都没有看向那辆乖乖停到自己面前的车,而是看向端着枪,表情肃穆如同罗刹临世的织田作之助,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响。 织田作之助分秒必争,见车子一停,直接朝着两个还在原地呆滞的少年大手一挥。 “快上车!” 赤司和轰焦冻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两个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赤司:织田怎么能完全不按程序走呢!? 中原:救不了你了,轰君。 轰:………我还能怎么办呢? >>>>> 我看到评论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赤司&中原&轰:说好我们是你男神呢,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心疼吗? (黑沙塘:hhhhhhhhhh)—22/10/2019留 第十六章 远去的车子已经潜入茫茫车海。 车子路上大部分都是常见的车型和颜色,随便抓几辆出来都是相同的车型,加上现在这时间段的地段还不是上班高峰期,车辆疾驰,叫人直接看花了眼。 不行了,这是已经追不上了的。 赤司和轰焦冻看得心里一片澄亮,但是面上还是作出一脸焦急和沉痛。织田作之助坐在副驾驶位上,眼睛一直锁定着一个方向,仿佛他已经知道去哪里似的。在车子还打算继续直行时,织田猛拉了一下方向盘,把驾驶位上的大汉吓了一跳。 “拐左。”织田沉声说道。 “……织田/作之助,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赤司和轰焦冻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声音里面有着不易察觉的惊慌和紧张。 织田神经一直都没有放松,说道:“直觉。” 两个少年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织田注意到车道旁的提示牌,心下暗叫糟糕,道:“这左拐下去就是高速路口了吧?” 司机回应道:“对,再过两个路口就是了。” 高速路口没有交通灯,车子只会不停息地往前直行,直到被追上为止,到时候再绕回来去雄英体育祭的开场式就得错过时间了。而且要是织田判断失误,要转回来一定更花时间,而且人也很难找。 不管是对于轰来说,还是对于织田来说,这个高速都下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赤司的手机进来一个短信——「先生,抱歉,我们失手了,现在反而被一群持枪的青年给劫持了,如果您能顺便帮我们报警,就更好了。我们现在打不了电话。」赤司才看完短信,就发现和他们同排另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自以为毫无痕迹地收起了手机。 于是赤司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突然搞清楚他一上车时,突然心中闪过的不自然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这个时间段,两个黑衣人比起白领,更像是看似保镖或者从事保安公司的工作莫名地开着这么辆朴素的轿车经过,车位下还有绑绳。 还有就是在昨天晚上商定的时候,带走中原和夏目的车子应该是轿车,但是刚才经过的是一辆面包车。 也就是说,中原和夏目是真的被劫持了。 这简直荒诞,荒谬,荒唐! 赤司给轰看了短信之后,两个人追击绑匪的心情瞬间真切了不少。轰一边紧紧地盯着车前窗,一边打着电话急切地说道:“我现在和中也试着联系一下。” 前后两个黑衣人同时在内心吐槽起来,这个时候才想到和小伙伴联系吗?现在早就应该被对方没收了吧。他们还没有吐槽完,看到前面闪起红灯的光,司机连忙踩着急刹车,准备踩着线停住了。 织田,赤司和抓着手机联系不上人的轰同时怒起:“停什么!冲过去!” 这话从三个明明看起来安静的人嘴里响起,突然像惊雷在耳边炸开。司机吓得猛踩油门,直接闯过去,摆尾后留下一批准备往左右直行的车急踩刹车的声音和叫骂声。 >>>>> 面包车的三名绑匪都没有想过事情会那么顺利。 生意是从京都那里接过来的。 目标一,是把照片上的红发青年打死; 目标二,则是把他身边的金褐色头发孩子绑走。 鉴于后面一个的目标标价更高,直接高达一千万。于是绑匪看到孩子和一个小学生站在一起,想也没有想就直接拽上车,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完全没有反抗。 与其说,两个人没有反抗,还不如说那个褚发小学生看起来很兴奋,导致旁边的五岁小孩子也状况外地在车子上左顾右盼起来。 “我们会去哪里?”夏目好奇地问道,“不等织田先生吗?” 中原竖着手指,笑道:“我们在和作之助先生在玩游戏,所以不等。”接着才看向前面两个人说道,“我们等下去哪?” 副驾驶位的人举起枪,阴鸷地笑道:“恐怕你们有所误会,我们可不是在陪你们玩游戏啊!这可不是玩具啊!” “哈哈哈哈哈,这个可以有。”中原中也不得不说赤司人脉挺广的,这还能找来道上的。这意大利□□92F手丨枪算是所有步丨枪枪丨种中算是性价比比较高的。 中原的态度让三人感到郁闷,前座的人对着自己的同伙使了眼色,后座的人开始用绳子把中原和夏目绑起来,但两个人也没有反抗。 夏目的大眼睛看着面目凶恶,眼神锋利的绑匪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些不对劲爬到心头慢慢滋生出害怕恐惧的情绪。然而坐在旁边的中原却是一派轻松愉悦,还撞了他一下。 “贵志,你吓到了?” 夏目的眼睛因为中原的笑意而亮了起来,软声说道:“我们在玩警匪游戏,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紧不紧张,刺不刺激?如果作之助先生追不上我们的话,我们就可以得到很好吃的冰淇淋了。” 夏目被中原这话逗得眉开眼笑:“我没玩过,但我一定不会输的。” “好样的。” 中原给了夏目一个口头上的夸奖。 夏目眉眼瞬间弯了起来。 车子飞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绑匪正被前排等绿灯的车子堵住。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到后面的方向传来急促的鸣笛声,从后视镜看过去,一个红发青年直接从坐在车窗边上,正在四处搜寻着他们的位置。 “……” 因为正在等红绿灯,他们看到那个红发青年从车子里钻了出来,踩跳着车头一路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前行。 “快想点办法!卡在这里等死吗?!” 绑匪怒吼回去:“没看到前后左右都是车子吗?”吼完,他才注意这句话是从车上那个褚发男孩冒出来的,立刻回了一句“这有你说话的立场吗?!”结果中原根本就没有在听,全身注意力都放在追上来的织田身上。 通行灯绿灯正好亮了起来,绑匪急踩油门,换道疾驰,原以为后面的红发青年束手无策了,却发现那个红发青年如有神助,脚步根本没有减速过,在几个车头上身形窜跳如抓不住的迅雷闪电,似乎是要抓住在发动机车前行时车子还是缓行的几秒时机。 几个瞬间就离自己只有几步远了! 绑匪的心跳如鼓,对上对方如刀锋般的眼神更像是被猎食者锁定一般,背脊全是鸡皮疙瘩,手心狂冒汗。 那家伙是什么怪物?! 还没有想清楚,耳边突然炸开数声枪响,绑匪们下意识地护着了头部,再抬头的时候,车子上一点损伤都没有,反倒是他们前后左右的车轮都被打爆,同时瘫痪在原地,把他们困在三百六十度全方面的死角里。 ——完了。 不仅是面包车上的绑匪,中原也没有想过织田的战斗力这么猛。现在这下不就是瓮中捉鳖,等于坐以待毙吗? 一想到这要坏了赤司和轰的计划,中原当即心下一横,立刻抬起右手。整辆车顿时裹上红光,在织田作之助的视线里慢慢地漂浮到半空之中,并且往前方的高速公路路口的方向突如离弦的利箭径直飞去。 快追上中原的赤司和轰看到这一幕事,心态瞬间炸裂。 中也!! 求你接电话!!! 就在轰要放弃的时候,他接到了中原报喜甩开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过了五分钟之后,织田和中原汇合的时候,面包车的三名绑匪都被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嵌进了墙体。 被织田抱起的夏目对着织田笑道:“哎,我们被织田先生抓到了?我们玩游戏输了。” 织田沉声问道:“谁跟你说玩游戏的?” 三个少年身子顿时一僵。 这个时候,织田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不用说了,我都懂。\" 您懂什么?! 赤司和轰:“……” 注意到织田的目光扫过来,中原的头立刻埋得更低,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结果却发现织田把他的手盖在自己的头上:“辛苦你了,你把夏目保护得很好。” 既在车上和绑匪斗智斗勇,还能想到玩游戏这样的借口保护了被劫持的夏目幼小心灵。虽然中原什么都没说,但是织田以写手丰富的想象力已经描绘出了一切。 在等他救自己的时候,中原一定过得很艰难。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真的都懂了。 受到织田夸奖的中原嘴角正要勾起,注意到旁边两个小伙伴死鱼般毫无高光的异瞳,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 “……”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轰深吸了一口气,经历了这么多闹腾事,也差不多该他站出来了。 “作之助,我有话想跟你说……” “可以等我一下吗”织田指着三个绑匪,临时打断轰焦冻的话说道,“你们先去雄英体育祭,我审查他们再过去。” “……”轰焦冻欲言又止,“其实我……” 织田还没有讲完,阻止轰焦冻的话头说道:“我们就在高三体育场见,没有问题吧?” 三个少年同时愣住:“……” 难得来一次雄英体育祭凑热闹,难道不应该是看高三年级的比赛吗? “有问题吗?” 赤司,轰和中原同时摇头。 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 只是去高三年级体育场的话,可操作的范围就更多了。但是以防不小心撞见什么,赤司决定留下来监视织田。必要时,他可以遮掩一下。 轰焦冻赶完上午第二轮比赛结束后,发现织田和赤司一直到十二点多都还没有回来。而织田他们回来的时候,却是他们得离开赶最后去京都特快车了。五人只能简单地照张相,就站在校门口的门牌,织田抱着夏目,三个少年并排站在门前,轰焦冻刚换下的私服小心翼翼地觑着周围,被织田大手按了一下。 “……嗯?” 于是,照片里只有轰焦冻没有看镜头,只是看着织田作之助出神。 轰焦冻抱着疑惑的心情送别了他们。 一个人的时候,他用手指碰了碰手机电子照片里织田的脸。 算是逃过一劫了吧? 想想这几天,真是无语死了! 要是再来几次,他估计会折腾死。 回学校不久之后,轰焦冻才听说NO.2英雄安德瓦在校园遭到敌人袭击,目前在给治疗女郎那里治伤。安德瓦是轰焦冻的生父,但是他只把自己当做战胜和平象征欧尔麦特的武器。轰焦冻之所以会崩溃逃往横滨,完全是因为他的父亲和因父亲而起的畸形家庭。 轰焦冻不会原谅他的。 他从医务室经过而已,但并没有打算进去看安德瓦。然而在他脚步要离开时,他听到屋内传来的对话声,袭击者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红发青年。 “…………” 轰焦冻滋味复杂地看着手机,最后联系的是赤司。 「作之助和英雄动手了?」 「他没有。」 ……看来是我误会了…… 「他只打了一个把儿子当做工具人的渣父亲而已。」 这已经知道得太多了吧?! 轰焦冻想苦笑又感觉心头涌起太多情绪,最后站在原地静静地翻着存在手机里的织田作之助的照片,有合照,也有织田一个人的照片,多的是轰焦冻私自偷拍他的照片。 这些照片都是他支撑到现在,不自暴自弃的力量之源。 总有一天,他会摆脱家,在织田所在的横滨生活下去。 还有两年多! 他会坚持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要【无CP】还是【CP太宰】左右横跳,选择困难症让我痛苦!!!! 另外,我觉得我书名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大家有好的建议吗?【改文名】(红包酬谢!) 第十七章 像是混黑手党混久混深了,都会有一种习惯,就是从不打探黑手党员任何私事,尤其是过去伤心事。 这是在保护别人,也在保护自己。 织田作之助便是把这点发挥到了极致,有时候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看到,只是他不说,不开口去触及,除非对方主动告诉自己。 有时候他也会感慨,为什么那些影视里的反派总是在终战的时候,喜欢巴拉巴拉说很多话,也许是因为没有人会去问憋得慌,所以他在暂时打败主角的时候理智阈值下降,主动说一些话,给了别人一些可趁之机。 当然,他这个想法后来被人说,那只是因为剧情需要,而且电影片就那么长,没有多少时间给反派,给多了还喧宾夺主。 哦…… 话说回来,织田的右手被安德瓦给烧伤了,一直忍到回特快列车站内药店买了治烧伤的药,在洗手间自己处理了,没让人看到。这件事他也没有打算和任何人讲,自然也没有和提半句。 至于他录下安德瓦和欧尔麦特两人的视频去警告安德瓦,让他对轰焦冻好一点的事,赤司也答应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件事就当做插曲,简单地结束了。 旅游实在太短了。 夏目实在恋恋不舍,觉得每一天都很好玩。 织田答应夏目,等他上学放假的时候,都会带他四处去玩。他当时才说完,就被维康吐槽了自己才二十岁,为什么要这么快成为孩子奴,脑袋被当做木鱼一样连敲了两次。 “……那下回见了,到时候可能孩子出生了,我会带礼物过来的。”织田定定地继续说着。 维康双手抓狂:“你倒是吐槽我啊!怎么就掀过去了?” 织田不明所以地说道:“什么?” “算了,没事。” 梗接不起来,自己也玩不了。 维康拍了拍织田宽厚的肩膀,还是跟以前那样瘦得全是骨头硌得慌,瞄了两个站在旁边的中原和夏目,小声先通知道,“织田,你好事将近了哈哈哈哈。”维康成功约到那名医生,医生也愿意见织田,只剩下安排日子。她最近还没有时间,好像在面试找工作,等稳定下来再说。 “嗯?” 织田作之助倒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好事,但他知道他麻烦事倒是有一堆。 追询那群绑架夏目和中原的人后,织田需要在行程上又记上一笔。 织田当时想到要盘查那群人的原因很简单。若是普通人贩子随意撒网随便抓人,根本不会在旅馆门口就出现掳人这一轻率危险的举动。首先不说成功率,正经旅馆门口都是装有防盗摄像头的。人贩子不惜暴露自己的长相去抓人,绝对是不合理的。所以织田敢断定他们绝对是有备而来。 可能是和他结仇了,也可能是因为中原以前什么事,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是奔着夏目而来的,说是有人高价悬赏,还想要自己的命。 目前雇主身份不明,只知道是在京都。 第二件事,日本推理协会本年度参赛作品的截稿日期是本月底,这个奖项既有长篇奖,也包括短篇奖。现在让织田作之助参加长篇,绝对来不及,但他可以磨出一篇短篇的。 “认真的?” 赤司反问道:“你看我笑了吗?” “没有。” 赤司对织田作之助当小说家是所有人里面最热心的一个,知道他这人若没有别人推他去做,他自己的事情永远放最后。他认识织田已经满了一年多,才磨出他写了一本长篇小说。投稿不成功后,织田又想着先回去赚钱专心养孩子再说。且不说他说想等孩子独立这个愿望可不可期,赤司倒是希望他能把路上捡到的小孩少年们带回家的习惯先戒了再说。 于是演变到现在,他必须在月底截稿前,写出一篇短篇小说。 第三件麻烦事是工作的事,也是现在必须处理的。 织田和太宰明言过自己不杀人的行为标准,太宰治很明快地说好,于是丢给他的事情大部分都要比杀人放火还要麻烦棘手,用广津柳浪说太宰治手下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广津为首的武斗派;另一派则是只有织田一个人的大杂烩,凡是不需要拿枪带刀的杂事都需要织田去干,像是和敌方势力的港黑卧底交接,或者是偷取内务省资料等。织田回去工作的时候,就接到一份让他无从下手的工作—— 找一个在横滨如同已经人间蒸发,只知其名,不知其踪的人。 而且是和太宰治两人同时行动。 难度瞬间翻倍。 现在,事情回到他接这个任务的前一天。 星期一正式上班的时候,织田并没有在办公室里见到太宰治,他把给太宰治的蟹味饼干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便问起人。广津柳浪接过织田从京都带来的土特产——宇治茶和茶果,对织田作之助说太宰治本来出院的,但是又临时改变主意从医院五楼的窗户上跳了下去,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八点左右。” ……挺临时起意的。 “我们需要去看他吗?” 职场礼仪中也包括着对上司住院的礼貌探望。 广津柳浪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给过自己受伤的下属买过慰问的礼物,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经常作死的上司。于是他想了一下,毕竟太宰治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即便他远比成年人要更聪明通透。 对于这个问题,广津柳浪下定决心:“我再问问谁要一起去?” 要被玩死,当然是集体连坐比较好啊! 下午六点半,织田作之助询问港黑旗下医院太宰治所在的病房。在他病床床头柜放下蟹味饼干和水果篮后,躺在病床上的太宰治眼皮没有揭一下,声音就冒了出来。 “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作为所有人的代表过来看你。”织田作之助认真地说道,“人太多会影响你休息。” 太宰治嘴角翘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这是有趣的事。” “有趣的点在哪里?” 太宰治的头枕在枕头上,笑道:“人总是善于用美丽的语言去遮掩他们虚伪的内心,却还希望对方感动。我觉得这种现象很有趣。” “但你说着有趣,看上去却并不是很开心。”织田作之助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说道,“是因为身体疼痛吗?” ……他能抓住事实,但是在追求真相的时候总是能偏向其他的方向。 真是受不了。 太宰治睁开眼睛,瞥了织田作之助一眼和床头柜的东西,凉凉地说道:“来显摆你的幸福和善良慷慨吗?上个月连电话费都付不上的织田作。” “除了饼干是我旅游买给你的,水果是他们托我带过来的。” 织田作之助并不打算独揽全部的功劳。 他们并不是不喜欢太宰治,只是单纯怕他而已,怕他恶作剧,怕他异想天开,怕他突然刁难别人。织田作之助觉得其实如果太宰治想的话,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他,因为他真的非常聪明。也许心计得来的喜欢并没有以真心换来的那么稳固,但至少太宰治他要的永远都不会缺。 不过,他不会说出这些想法,只是想想而已。 “那我还得感谢你咯,去旅游一趟还得想着我。”太宰治抬了抬下巴,活脱脱是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小少爷,丢一个眼神就能让别人麻溜地把东西递上来给他看一眼。 但是织田作之助没有动。 “现在吃零食,之后就吃不下了。” “……你确定没有谎报年龄?凭着你这发言就足够让人怀疑你年过四十岁。”太宰治发现,每次和织田作之助聊天,都会变成自己单方面的吐槽,埋怨,外加投诉。 织田作之助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从水果篮子里挑出一颗梨:“如果是这个的话,我可以削给你吃。” “……那就这个吧。” 应付无趣又顽固如石头的人,太宰治再蹦跶下去,就会把自己搞成跳梁小丑一样,还不会引人发笑的那种。这种结果更无趣。 见太宰治没有开口的意思,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我旅游去了三天,大概有两天都在下雨,但是因为很有意思,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每天都是阳光灿烂的。” 织田作之助把梨削成块状,帮太宰治坐正,本来想要让他自己吃,但是太宰让织田自己瞥了一眼他全是石膏的手,于是织田便边喂他吃水果,边仔细回想自己做了什么。 “你觉得,我会认为有意思吗?” 太宰治喜欢挤兑人这一点,也是叫人不好和他说话的。织田觉得这方面对他尤甚,好像太宰在挑战自己的忍耐度游戏一样乐此不疲。 “那我们换工作上的话题。”织田想了一下桌案的文件,一字一句地说道,“前五个月港黑在私营银行拥有的股票证券被一群强盗窃取了,这五个月被港黑一直追捕,据说除了已经处理掉的一部分强盗成员外,其他人因为精神上被逼得崩溃,开始怀疑是内部泄密而自相残杀起来……” 织田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太宰治听得眉飞色舞,对被港黑连日追夜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缝的追杀非常感兴趣,于是他适时地喊了一声“太宰君”。 太宰治被打断了自己脑内的美好蓝图,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我在听啊……” “现在这问题之所以会转移到我手上,只有两种可能:一,那群从港黑拿钱的强盗把股票证券藏在无人知晓的地点;二,睚眦必报的港黑容不得任何敢挑衅自己的宵小在横滨蹦跶,所以还有一个人存活着,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至于两种都可能存在的第三种可能,则根本没有提的意义。因为只要存活一个人,就必然有相应的线索,也无须提是无人知晓的地点。” “看,我确实在听。” 太宰治挑了挑眉。 织田和太宰辩也得不出结果,于是他继续说道:“这人名为坂口安吾,从情报上看他是贩卖情报的网络黑客。上头下来的命令是——” “只许活捉,对吧?”太宰治就像是早就已经翻腻故事结局一样,以一种无所谓不耐烦的态度,鸦睫低垂说道,“能在港黑控制下的横滨躲藏五个月之久,必然是熟悉港黑内部各种讯息动向,掌握黑丨手党情报网的高级人才。恐怕政府内务省都想要挖这样的人,森首领会想要这个人也不奇怪。” “谁都喜欢好东西,难道不是吗?” 织田顿了顿,说道:“那有什么好方法吗?”在所有任务里面,广津柳浪已经按照难易程度分类,像这类连港黑最厉害的追踪人员都无法解决的,他自然而然地递交给太宰治处理。于是织田作之助也顺其自然地问了。 “简单得很。”太宰治眨了眨眼,撇了一眼织田带过来的蟹味饼干,“我要吃那个。吃了,我就给你出谋划策。” 织田作之助不吃这套,继续说道:“不急于一时,我们说第二件任务吧。你当做我在汇报工作,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好,不需要回复。” “……你这样压榨一个病人的休息,你认为这是作为人该有的表现吗?” “那来讲讲我旅游的事,轻松一下?” 太宰治觉得自己陷入了莫比乌斯环的魔咒里,又回到原点。 “话说,我们有必要一定得说话吗” 对,也许一开始他们就不该聊天。 “一个人待久了容易想很多事情。”织田作之助这样说道,“偶尔和别人聊聊天会比较好。” 织田作之助是安静内敛的人,表情也经常空无一物,然而从未见过他是死气沉沉的,但绝非能说是活泼生动。太宰治敢肯定他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也想了很多东西。 “这就是你强制把我带进你的模式了。我不一定想聊。” “你说得对。” 于是织田作之助当了五分钟沉默的木头人,可太宰治不想玩这种沉默的游戏。 “你说什么字,可以以一个字进行十分钟以上的对话?” “嗯?”织田作之助从放空状态回来。 太宰治掷地有声地说道:“哈。” 看到织田作之助懵了一下,太宰治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了。 啊,太宰果然太无聊了…… 织田作之助内心这么想。 离开前,织田作之助的手无意识地抬起来,想象平时一样摸摸少年的脑袋,但手抬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自己家里的少年,于是手的动作生硬地改成挥手再见。但是太宰把细节全看在眼里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织田作之助一打开门,就看到太宰坐在他自己的桌子上,双脚则放在织田的座椅椅面上,俨然把他的办公桌当做头等舱来享受。 “哟!” 太宰治抬起全是石膏的手打招呼,满目神采飞扬。 织田迅速看了一眼广津柳浪整洁的桌面,而自己被文件堆得乱七八糟的桌面,迟疑了一秒。 “早。” “昨天忘了跟你算旧账,所以今天我来了。”太宰治眯笑起来。 “……” 我做了什么? 第十八章 织田对太宰突然发起的要算旧账,诚恳地表示我知道了的态度,但是脸上依旧一片空白,不知道指什么事。 太宰治举起织田办公用的手机说道:“我打给你的电话记录,你全部清空了?” 上次提过,织田旅游期间,太宰治给他打了一百七十多次工作用的电话来玩。结果在他回来上班检查手机的时候,发现织田直接把记录全部清空了。 “因为占内存,所以清掉了。而且,我昨天不是去找你了吗?” 织田作之助去找太宰治也有这部分原因。他觉得太宰治不是喜欢瞎折腾别人,就是喜欢瞎折腾自己。要是人人都只知道躲着他,他估计容易被闷坏了。 “这种烂借口还好意思说出口?”太宰治不理织田要继续解释的表情,直接理直气壮地说道,“从今天开始,凡是有我名字的,你都不能清掉。知道了吗?” “好,我知道了。” 织田应付过很多类型的人,也遇到过像太宰这样喜怒无常的人,但是顺着对方来做事,织田总是做得得心应手,轻车熟路。 见现在还早,织田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在员工休息室里面也放了几盒京都带来的特产——柚子口味的豆腐馒头,甜豆沙的生八桥饼,还有用丹波自产的山地瓜做成的地瓜馒头。保质期都只有一个星期,快点吃完比较好。 太宰治点点下巴,他确实还没有吃饭。 然后,织田就在休息室看到从办公室跑来避难的广津柳浪。因为武斗派的工作一向是和太宰治一起合作的,广津是全部隶属于太宰治的部下中,会和太宰治工作时间最长的人,所以能得一刻清闲,他一定会争取的。 见织田正在挑几枚不同口味的馒头,广津柳浪用一副看透世间炎凉,了悟人间百态的大师范,不紧不慢地说道:“话说,太宰先生好像挺喜欢你的。” 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另一个人,不管自己算不算门儿清,在他周围的人都看得见,也能感觉到的。太宰嘴上总是嫌弃织田无聊无趣,但织田在的时候,每次都要想要和他讲话;不在的时候也要扯织田出来骂一骂他不知趣。织田作之助才回来,对工作总是不积极的太宰治拖着伤就跑回办公室了,明明昨天才跳了楼。 不过,被太宰治喜欢也不完全算是好事。在他看来,织田作之助可能会被太宰治当做玩具。 所以,广津说这话有在为织田作之助担心的成分。 但织田听完这话,回身问道:“那我在想,是不是该给他一些糖?” “嗯?”广津歪着头,不太明白他这想法是哪来的。 “就是,请他吃?” 织田脑袋里浮出送夏目去上学前班的画面。有些家长看夏目可爱就在他手心里塞了糖,夏目很开心。 “为什么?” 广津当然知道这糖是请他吃的。但是为什么要送? 这一问把织田也给问懵了。 太宰治也应该不喜欢吃糖。 最后想了一下,织田自己整出个答案了:“想谢谢他。” 谢谢他的喜欢。 糖,就是道谢的礼物。 然后,也希望他开心。 广津这位骨子里都是绅士风度的同事,在听完的瞬间当即毫无形象地喷出一口茶:“我劝你不要。” 干嘛呢! 莫名其妙送糖,以织田这不紧的口风和太宰治擅长分析的头脑,不用几秒就可以推测出自己闲着没事就在背后说太宰的事。 广津他又不是还没有活够! “他会觉得自己被当做小朋友,会生气的,对吧?”织田作之助自以为自己说出了令人信服的话,“我懂。” 中原就是很不喜欢大家当做是小孩子。 明明那么小只,而且体重还不到90斤。 广津:“……” 广津见时间不早了,闲聊时间差不多得结束了,于是跟着站起身,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回办公室,准备带太宰治先去把走私枪械的集装箱运回港黑的武器库。 现在港黑是多事之秋,总有不少人觊觎着这些关系到一方势力命脉的走私武器。 每次运送都是要有一批人护送。 广津才说到一半,太宰治就不干了,很没形象地躺在桌上,头悬空挂在桌边,倒着看广津的脸。 “这点小事来回都是一样的操作,为什么每次都要我过去?设个陷阱,把他们一同抓了就是了。就算有异能者,每次都是广津先生先干掉的,我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光杆司令而已。” “……” 不,您是我们行动的核心啊! 盗贼强徒截获武器的手段五花八门,但是太宰治的更是在他们之上。有一次直接假装被他们成功获取之后,不仅尾随把他们的武器库给抢得精光,还把那个武装组织给灭了。 广津有些为难地看着太宰治。 只有十五岁,心性还没有定下来,实在令人头疼。 太宰治不等广津拒绝,翻身坐了起来,顺势拍拍广津的肩膀说道:“广津先生,您已经是位非常优秀,并且能够独当一面的港黑元老级成员了。这点小事,你应该能自己去做吧?” “那太宰先生你要做什么?” 又要去自杀? 太宰治指了指准备出门的织田作之助,说道:“身为上司,我要给他指点一二,他遇到了大麻烦。要知道他的任务也不比你的简单。” 被Cue到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嗯?” 可是从来没有听过你说要帮忙啊…… 目送完两个人离开的身影,通知底下一百名黑衣人今天的行动不会有太宰治参与,全员顿时难忍心中涌动着的难言情绪,这让广津柳浪突然有种回到自己小时候父母上班出门,留下自己看家的感觉。 “Yeah——!!!” 对,就是这种获得自由,宛如重获新生的幸福滋味! 织田倒是不知道广津那边怎么样,旁边的太宰治却是很高兴,像是出来玩一样。织田突然在想,是不是广津先生把太宰治管得有点严。 因为昨天和太宰治聊工作的时候,织田的问题被拒绝得明白,想来太宰治也不会回答他。而他这人并不完全擅长调查工作,尤其是这种线索完全断绝的情况,他想到的只有外援。 于是织田约了老朋友,但没有想到太宰治会跟上来,心想反正对方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所以,他就在咖啡厅坐着。 而太宰治左顾右盼,像是第一次来咖啡厅似的,最后才问。 “你平时外出都是这么办公的?” 他那边枪林弹雨,这边倒是轻松休闲嘛。 “严格来说,平时都没有坐着的时候,今天比较特殊。”织田作之助腰板挺得笔直,若不是他处理的文件都是港黑至关重要的,不能外泄,他倒是想等的时候也处理一些事情,现在只能抽出随身携带的小说在翻看。 哦,特殊啊。 太宰治颔首,咀嚼着织田作之助这话里的意思,顺便偏头看织田作之助读的什么书。 织田作之助注意到太宰治的小动作,竖起封面说道:“一本推理小说。” “你喜欢看小说?”太宰治退回自己的位置,摆出自己并不是很好奇的模样,说道。 “喜欢。” 织田作之助没有表情地说着,连湖色眼瞳都没有起半点波澜,但神情上却有种风过阳光普照的湖面,吹起粼粼金光的感觉。 太宰治心中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但又不想被织田看见。随着“诶——果然是适合织田作无聊性格的爱好”的状似敷衍的声音,太宰把头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笑。 织田作之助对太宰治的吐槽继续左耳进,右耳出,依旧老神在在地翻着页码。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对方从楼上下来,十九岁的青年看上去仍和少年无异,身上咖啡色的外套还沾着饼干屑,进咖啡厅之前随意地拍了拍,就坐在了织田作之助的对面。 “礼物呢?” 江户川乱步可是听说对方从京都带了不少好吃的才答应见面的。 他的风车糖、金平糖,水晶糖,还有抹茶栗子巧克力。 织田作之助才把伴手礼递给了他,江户川乱步当场开封检查味道。一颗玻璃珠大小的水晶糖才被他放进嘴里,江户川嘴角忍不住跟着松弛。 “这个可以。” 织田唇角无声地勾了勾。 太宰治在旁边见他这副模样,想起他对自己就是死人脸,还以为就是不会笑,敢情是还轮不到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忍不住“啧”了一声,提声说道:“不用给我介绍人吗?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和江户川乱步的关系匪浅,可以说遇到江户川乱步算是他人生最重大的转折点。他最后一次做杀手任务的时候,就是被江户川乱步破解了自己的行踪,也是第一次失手被关进了监狱。当时与他交手的那位先生风姿神采超然,织田少有见到这样的对手,之后那位先生可能也是起了爱才的心思,曾说希望用织田现有的情报把织田从牢里换出来,结果织田说比起自由,他更想要咖喱饭。 这就是织田作之助年少那会儿坐监进少改所的故事。 出监狱后,那位先生又给自己两本小说,分上中卷,下卷是由另一位中年先生给的。打那时起,织田作之助起了金盆洗手,开始写小说的心思。 江户川乱步在他处理黑手党杂事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他在一间武装侦探社工作,时不时也会出现在黑手党火拼后的现场。织田作之助带过他几回路,因为身上又总有给小孩子的糖或者零食,所以织田在江户川印象里就是移动的人形零食罐。一来二往久了,江户川偶尔也会帮织田一点忙。 他这人不看立场身份,做事查案只凭喜好兴趣。 半监护人的福泽谕吉知道他帮织田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干涉。 “我这次在找一个人,能帮忙吗?” 织田才把坂口安吾的名字说全,那边太宰治出声一道拦截把他的话头截住了。 “你为什么要问他?” 织田以为太宰担心组织的事情泄露出去。 “乱步很可靠的,不会说出去。” “这和说出去没有关系,我是不能问的,是吧?”太宰似乎觉得在这里发作不行,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做出吊儿郎当的模样来,嘴角上扬,却是气极反笑,“现在你想问我,我也不给机会了。看你能靠他给的线索要查多久,我跟你说,我十二小时内就可以找出人来。他——” 江户川在嘴巴里丢了第二颗糖,不想第一次那么含着,故意用牙齿咬得“喀啦喀啦”响,在织田作之助拿来的地图上骄傲地画了一个圈。 “要是一个小时找不到,作之助下次过来,我就倒贴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 什么鬼?! “哇!好大的牺牲啊!!!”太宰治立刻知道对方是个吃货,于是煽风点火地给江户川乱步鼓掌,“你真是勇于牺牲的英雄。” 里面讽刺意味十足。 但是江户川乱步听不出来,也感觉自己牺牲大发了,开始想着要不换小一点的东西。就算自己稳赢不亏,但是总觉得说出口就是一点损失。 这就好比许诺别人两百亿都比许诺别人两百元要来得洒脱,因为有底气给不起,别人也不信。现在江户川就有一块巧克力,很好吃,从国外买来的,吃剩最后一块。 二十岁的织田默默地来回看两个十九岁和十五岁的“小朋友”,感觉十代的同龄人间的化学反应就是不得了,太宰治和江户川两人都比平时活泼开朗。深感自己与他们的年龄代沟,于是织田抬手对着服务员小姐的方向。 “不好意思,我要一杯咖啡。” 你们慢慢聊,我先喝一杯。 他话音还没落完,见织田直接当自己局外人,两个人就不乐意。 “织田作/作之助,你有没有在听的?” 我说这些都是给你听的,你居然在走神?/我牺牲可大发了,你不用说两句 两个少年同时炸起不满的声音,织田作之助顿时懵了。 “我、我只是口渴。”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你喝吧……” 两个人的精神状态迅速陷入疲软。 织田作之助觉得他们也应该是口渴了,于是多要了两杯适合他们年龄和口味的焦糖玛奇朵。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If线,太宰治对织田作之助的好,我本文会给太宰治很多戏份,也会慢慢对他好的。至于CP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加油吧。 我今天又想到一个文章名《织田作的崽他们太难了》,又要护马甲,还要争宠。 《今天织田家的崽也是普普通通》,还有《我是织田作》(后面两个又是差不多票数Orz) (身为天秤座,是选择困难重症患者) 早上我想了一个脑洞,关于爆豪胜己的,女主(比爆豪低两届,也是雄英第一毕业)有可以把头发变成猫的个性(可参考孙悟空拔毛变出猴子猴孙),女主自己本身可以变成猫,因为看中爆豪神乎其技的撸猫技术,去他自己开的事务所工作,顺便变成猫享受高待遇的按摩。然而有一天,女主不幸掉马,和爆豪四目相对。 虽然爽得一比,但是表面上还要装出委屈可怜的女主:老板,我真的是无辜的,我不够您打,对职场也什么都不懂。 爆豪胜己(耳朵红得滴血):艹!! 在女主担心会被炒鱿鱼而永别老板的按摩技术时,她收到了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请求。 无脑小甜文,最近不知道哪冒出的自信,觉得自己很能写这种文章。我大概可能还有两章这本书就会入V,所以为了给你们仔细思考要不要立刻撤离,我会去写上面那篇《我司英雄技术好/我看中了咔桑的技术》放松心情,或者原创存稿。如果喜欢我这篇文的话,请大力用评论和收藏奶我,之后港黑高层会慢慢发现他们以前也见过织田作之助,福泽也会伸出橄榄枝。 织田作之助:唉,那个醉倒在路边大哭的女生,还有涉嫌猥丨亵幼女的流浪汉怎么在这里?(待补充) (见到织田作之助的)高层:(艹,假装不认识。) 第十九章 太宰治很认真。像是因为碍于有人在才假以辞色大谈特谈,等人走之后,他的嬉皮笑脸就该收起来了。 织田和江户川乱步分开之后,太宰治也没有和织田继续客气,冰着脸说道:“港黑的事情也敢和外人说,要是首领知道你都是这样办事的,你等着被当做港黑的叛徒接受惩罚吧。” 太宰治很容易就套到江户川乱步的话。很明显对方所在的侦探社应该是站在港黑的对立面,而且他是侦探,织田问他的每个问题,都可以被逆推出无数信息和线索。要是他是江户川乱步,他大概就从织田的问题里掌握了部分港黑的动向了。 “请你清楚,你现在不再是那个在底层浑浑噩噩的杂兵,也不再是港黑火拼前的那些炮灰或者哪个挡在部员面前的肉盾。你现在站在我旁边,你的每个举动牵扯到的是港黑的利益。就凭你刚才的举动,现在我把你的脑袋一枪崩掉,你也得感谢我给你死得痛快,你懂吗?” 太宰治上位者冰冷疏离的威压就像是北西伯利亚突如其来的寒风,向着毫无防备的织田作之助逼来,就像是要一手将虚假的面具揭开,让他彻彻底底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这就是让广津柳浪真正畏惧的太宰治——拥有洞穿一切真相的眼睛,只是嬉笑怒骂就能牵动每个人的紧绷神经,勾出人底最深处的恐惧。哪怕是手握凶器的壮汉,在他面前都会像是忍受不住冰冷一样颤抖的幼兽。 站在港黑这个最畸形的社会病态集结体中,不论心性手段,太宰治都是天生的上位者。 两个人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一瞬间变得凝重僵硬,仿佛空气也跟着冰结,连同呼吸和心脏内部供血回流都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两人走出咖啡厅的脚步一前一后,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并肩而行。 太宰听不到后面的声音,现下心里有些烦躁。他在对织田作之助说这些话的时候,脑袋里又冒出另一些声音,那绝对不是发自善意的声音。因为那个声音不断地对自己说,他不该对织田作讲这些的。 可凭什么不让他讲? 他可是说错半句了 后面的声音太过安静,安静得诡异。 太宰治忍不住回过头,却发现织田作之助在路边和一只野猫纠缠不清。 “……” 这榆木疙瘩! 铁定是因为被中原那个小矮子罩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刚才的话没有听到吗?你现在还有心情逗猫?” “我听到了,谢谢你提醒。”织田作之助无辜地说道,“只是它自己缠上来的,总是在我脚边绕。”织田还演示了一遍给太宰看,他才走两步,猫立刻绕在他脚边,像是要给他脚踝围上毛绒绒的围巾一样。 太宰治气得倒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 这家伙是天然到什么情况,脸上完全就没有看出对自己有半点退缩害怕的表情。可他莫名又有些轻松,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看着织田作之助:“你倒是快点处理一下。” 连一只流浪猫都可以欺负到头上! “也许是肚子饿了。”织田作之助熟练地顺了顺猫毛,像是对猫说话一样,道,“饿了吗?又好像不是。” 猫舒服地叫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更享受,突然间像是被人踩了猫尾巴一样,立刻窜跳离开了。织田回头一看,便看到一位气质凛然,穿着和服,腰佩长剑的银发中年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他旁边,此刻正注视着他。 “您好。”织田站起身,见他审视着浑身带伤的太宰治,便介绍道,“这是我……” 之前介绍给江户川时说是上级,被太宰治不满地盯了一眼,改嘴说同事,他也不见开心,想来是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织田顿了顿说道:“我认识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织田感觉刚才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一下,但是因为更在意面前的福泽谕吉先生,他反倒没有理会。织田觉得福泽谕吉想对他说什么,现在却有些顾忌,反而收了口,露出手表开始在检查时间。 “您有事吗?” “嗯,有机会再叙旧吧。” 福泽也只是回侦探社的时候,意外撞见了织田作之助。若是他身边没人,福泽倒是想和他再提一下让织田加入武装侦探社的事情。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因为织田作之助这个年轻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固执己见,不轻易退让,要有更好的时机才能提出来。 “好的,先生。” 谈话匆匆就结束了,如同风与落叶,是再自然不过的相逢。 织田目送福泽时毕恭毕敬的态度全落在太宰眼里,太宰问道:“那人是谁?” “我的恩人。” “说说看。” “我进过监狱,他帮我减少刑罚时间。”织田作之助说道,“还给我带过咖喱饭吃。这是大恩。” 嗯…… 太宰治都不知道他这个大恩的着重点是在前面一句,还是在后面一句了。 “他看起来想招揽你。”太宰治一针见血地说道,眼睛不留痕迹地观察着织田的表情。就像钓鱼者为了钓到鱼一样紧盯着水底动静一样,他不会错过意丝织田眼睛里的情绪变化。 “是吗?但我不聪明,估计胜任不了他提出的工作邀请。”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侦探,“不过,太宰君是很适合去侦探社工作的样子,毕竟你很聪明。” 太宰治见织田并没有装模作样,话也是肺腑之言,笑容真切了不少,故作自满道:“你倒是说了大实话,我就是比你聪明……” 太宰治顿了顿,这次把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话吞回肚子。 “……你要稍微有点当港黑的自觉。今天我见到的两个人都不适合与你来往过久。我是认真的。” 为了最后一句话,太宰收敛起自己脸上多余的调侃,眼神也真挚了不少。 毕竟两方立场不同,织田知道太宰在担心什么。 “太宰君,可以问一句吗?你为什么要加入港黑?” 织田作之助见他句句提着港黑,像是已经对港黑献出所有的忠诚一样。是因为森鸥外对他有恩吗?他也是听过传闻的,据说是森鸥外在河边救了溺水的他。 “我之所以加入港黑,是因为我想找到一件东西。” 太宰治的这个答案却是出乎意料。 织田下意识地问道:“找到了吗?需要帮忙吗?” 太宰深深地望进织田作之助的眼睛,似乎看得有些久,织田作之助眼里也浮出疑惑和茫然,于是太宰治鸢色的眼睛闪起促狭的笑意。想起他对那名剑士介绍自己的话,太宰治摆出不愿意搭理的表情。 “话说你不过只是我认识的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对。” 织田作之助明白地点点头,体贴地不打算再多问了。 相对于织田的无所谓,认真思考了的太宰治被这落差气得咬牙,勉力维持平淡的表情,最后皮笑肉不笑道:“……我跟你说,我发现你对我真的态度很差劲。” “???” 织田作之助总觉得自己做什么事都会被骂。 不过他已经是适应太宰治的讲话模式,也没有反驳,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一点反驳起,正想转移话题问太宰治要不要也吃点糖。 就在这时,天上降下一线冰凉的雨线。 啊……下雨了。 太宰治也跟着织田作之助抬头看开始变色的天空:“あめ(a me)啊。” 话音刚落,织田作之助的眼瞳微微睁大。 >>>>> 织田作之助回家的时候,除了一把湿透的雨伞,还提了一个玻璃罐和一大袋梅子。中原和夏目两个人连忙来帮忙。 “这是什么情况?”中原好奇地问道。 “今天路过以前关照过的店铺,他们给的。我们可以酿梅子酒。另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织田边说边注意到夏目想抱一整袋的梅子,却拎不起来,于是随手拿了一个梅子奖励他的乖巧。但夏目要了两个,开心地跑回厨房后,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又跑过来再拿两个。织田这才知道夏目似乎打算要这样一点一点帮忙放在料理台上。 “嗯?好消息?”中原犹豫了一下,仔细措辞说道:“听说今天那青花……就是太宰治和你组队出去了……你不会把他带过来了吧?”中原突然担心从门口出现那个欠扁的笑脸,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这个门口会出现那张脸,那个人会来膈应自己。 织田对中原这副后怕的样子感到好笑道:“我不会邀请同事来我这里的。”织田是一个会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的人,包括说后期和维康亲近起来,也完全是因为他不再是工作领域的同事。“你就这么怕太宰君吗?” “啊,不是,怎么可能?!” 这种话传出去,一定会被笑死的。 中原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我倒是觉得中也你可以和太宰君接触一下。他是那种很难和别人亲近起来的性格。如果他愿意和你靠近的话,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我觉得都应该多给他一点耐心。”织田毕竟也在总部待过一些时间,再怎么闭目塞听,也听说过中原和太宰组过队,可能不欢而散吧,之后没见过他们合作过。 中原控制不住自己满脸的抗拒。 “不了吧……” “可是港黑里难得有同龄人,我一直也挺担心你一个人在尾崎手下做事的。你要是不喜欢和太宰君见面的话,我之后一有空就找你,这样你也不会无聊。” 织田早就想去找中原看看他情况了,但是中原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愿意见面。现在正好是一个好时机,织田又再提了这件事。 “我会带礼物去打点一下的……” 女性上司啊……看来得上网查查看送什么礼物了…… 织田作之助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代入了监护人的角色。 “哇啊啊!” 中原立刻大叫着打断织田的思路和谈话,见他注意力终于又落在自己的身上,连忙摆着手说道:“不用不用,红叶大姐不是那种性格的人,你送礼物过去,反而很奇怪。” 当然这不是中原拒绝的主要理由,也是非常重要的理由。 送礼物给自己的上司希望对方多关照自己什么的。 这不就是在表明他们的关系超级近吗?! 中原超级害羞! 织田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我请她吃饭?不过,感觉请吃饭比送礼物要难。”送礼物就是往那边一放就是了,但是吃饭要面对面的话,织田希望对方可以像是太宰一样自己说个不停的类型。 这思维怎么就跳到那里去了? 中原连忙摆着手说道:“不用不用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然后立刻转移话题说道:“你刚才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织田这才想起他进屋就想说的事情。 “我知道要写什么了?我打算写あめ(ame)。” 中原疑惑地问道:“下雨的雨(あめ)?” 夏目也同时响起自己的声音:“可以吃的糖(あめ)?” “题目是双关语,所以会选择用平假字代替汉字作为题目。” “为什么会突然想写这个?”中原好奇道。 织田笑道:“之前赤司说如果想不到自己想写什么,就从身边获取灵感,就算一盒纸巾也可以写,有人光是写怎么吃鸡蛋都可以写出一个故事来,抓住一个点开始展开就好了。我今天突然注意到糖和雨同音,就觉得很有趣。” “那会是什么故事呢?”夏目好奇地问道。 “会是一个推理故事。”织田在路上已经构思了大体的框架,“故事主人公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比夏目要大五岁,他生活在充满各种诡诞传说的封闭乡镇。” 日本推理故事分四种流派,分别是正统设置悬疑谜题进行解密的本格派,在本格推理上添加惊悚猎奇的元素的变格派,重视案件背后的人性与社会性的社会派,以及充满各种匪夷所思手法,与中规中矩的本格派进行对抗的新本格派。 织田作之助想走变格派或者社会派。 他被赤司直言不讳地点出,织田作之助对诡计设置的手法并不是特别擅长。想也很难想,想在本格派出彩,手法绝对要精彩绝伦,这个对他考验太大了。倒不如走自己觉得可能会比较擅长的风格。新人奖方面一旦定下剧情,主要就是要展现给评审自己的写作技巧和自己的想法深度广度。 不要在诡计上太浪费时间。 先想一个故事。 毕竟,一个写给别人看的故事最重要的起点就是,你想要告诉这个看的人什么事。其他事是其次。 织田作之助真心觉得赤司就像自己的编辑一样,不仅会催文,还会不断地提出自己的建议,帮助织田提高。若是这次能够成功入围提名,织田作之助一定要把这个荣誉给赤司。 “然后呢?”中原继续问,“他是小侦探?” “不是,他是证人。如果太小的话,他的证词是不会被采纳的;所以我的主人公年龄是十岁,开始拥有判断力的年纪。” 夏目歪着头,好奇地说道:“他看到凶手杀了谁?” “……”织田开始担心这个故事对夏目来说会不会太过了,竖起手指说道,“这个故事可能对你这个年纪来说太吓人了。” “不会啊,我听说东京米花町有个七岁的小朋友可以徒手拆炸弹呢!”夏目摆出自己完全不怕的表情来。 “那好。” 故事主人公是个十岁的男孩,他作为这个故事的目击者和见证人推动着整个故事的发展。 他生活的小镇流传着一个关于雨女的真实恐怖妖怪传说,男孩子见证的便是这个妖怪杀了他父母的场景。村镇的居民都对着少年的不幸都报以同情,他们中不少人也曾经见过雨女,都是心胆俱裂。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从外界追寻连环杀人犯的重案组刑警进入了这个封闭又排外的小镇,认为孩子父母离奇死亡的案件的凶手就是逃入这个村镇的杀人犯,为此展开一系列的搜索和调查。 在这个过程中,警察科学的思维头脑和村镇根深蒂固的妖怪传说屡屡发生碰撞。而少年的证词中的凶手模样又绝对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在警察执着自己的想法时,连环杀人犯也遭到了雨女的报复,在雨夜自尽而亡,线索完全消失,他的工作也被迫中止。 “所以,真的是妖怪作案吗?” “按照情节发展,应该不是。”中原提起兴趣说道,“所以,结尾是什么?” “结尾不会告诉任何人凶手是谁,但是小孩子在因警察介入而迟迟未举办的葬礼上发现了‘雨女’的真面目,然后就结束。相当于出了一道题给读者,答案就在文章里面。”织田作之助脑袋里有一个大致的流程。 “哇!那写出来一定要给我看看,我要看!” 中原很想看这个故事,也想猜出那个凶手是谁。 相比起中原的捧场,赤司倒是冷静得多。 “故事有些意思,但是关键在于你要怎么写,不能太故弄玄虚,否则笔力撑不住到最后妖怪小说而已。话说,你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故事?” “我想写一个连叫人窒息的杀人都会认为被理所应当并麻木地接受,拒绝思考的城镇。这样的城镇思维渗透到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脑中,让他在学习好奇世间万物,反抗世界不合理的年纪时,却能对父母的死也跟着思想已经畸形的成人一样,麻木不仁地接受妖怪杀人的话,并且歪曲自己眼中的印象,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人们说的妖怪。在这个时候,一个经常带着糖果的外界刑警给孩子带来新的思考——” 雨和糖分别象征着不同的立场。 织田作之助正说着,赤司先打断了他的话。 “织田,这个故事的凶手估计会把那个主人公推向更深的绝望吧?” 赤司预知到了故事的走向,他鼓励过织田用自身素材,自己看到的,自己听到的,但是没有想过是这样的。 “对,那个凶手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也是男孩非常亲近的人。” “……” 赤司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发现嘴巴干涩。 他想到很久以前,或者说他第一次听说织田作之助的时候,他脑袋里一闪而过的便是数年前震惊全日本,一个九岁孩子刺杀他养父母的骇人听闻的故事。养父母据说是因为听说孩子在寄养家庭过得不好,过了很久后考虑接过他过户在自己名下。当时孩子自首了,没说任何原因。 网络上传了很多传闻,也有很多推测。 有认为那个孩子心性暴虐; 也有认为那个孩子可能经历太多而变得心里黑暗起来,性格扭曲的; 也有说因为那个养父母是杀了孩子亲生父母的凶手,否则养父母和孩子关系也不那么远,为什么要过那么久才接到自己的名下抚养。而知道凶手是谁的孩子人微言轻,又无法忍受和凶手同住一个屋檐,所以动手了。这个答案把整个论坛的人吓得毛骨悚然,当时还有人翻出了孩子的真名,但是立刻被删了。 孩子过户后的姓氏为铃木,名字还是原来的。 听说自首后也跟着彻底堕落了,并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 赤司发现自己无意停顿了太久,最后说道:“……感觉对这个孩子会不会有点辛苦?”父母死后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却发现杀了他们的是自己亲近的熟人。 赤司这个问题让织田有些惊讶。 因为这个故事关注点不在这个孩子情感需求上,而是如何透过孩子看这个案件,看出他的思想变化,影射出整个城镇畸形的主流观念。而且以赤司的聪明,在最后一幕孩子看向在为葬礼忙碌的凶手时,应该也会自然地想,不用写也知道这个凶手的身份会最后真相大白,会被抓住。 但他反过来问那个孩子…… 织田作之助说道:“虽然我没写,但是这个孩子还是会获得幸福的。不用担心,这不过是他人生的一幕,结束了就结束了。” “……这个故事可以的,我想看。” “好,那我努力写写看。我今天和中也、贵志一起酿了梅子酒,等之后你过来可以兑点蜂蜜和冰,一定会很好吃的。” “谁说不是呢?” 赤司微微笑着。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觉得了。 或许织田他自己没有发现,但是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一点点弥补过去的灰暗岁月,解救被绑架的自己也好,捡回不想回家的轰焦冻也好,照顾被同伴挟持欺压的中也也好,还是最后流离在各处人家的夏目也好,他的心都在发出无声的呼救信号。 当然,那个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来救他的。所以当他再次看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对他们伸手了。 明明这么一个伤心的人,还能这样继续爱人类,爱世界,爱生活,还能这么努力着活的。 “织田,你真好。” 谁能想象他没有小说家梦想的时候,他是过着怎样行尸走肉的生活。不知道这个梦想是谁帮他找到的,但是赤司一定会协助织田重获新生。 * 投稿将近三个月后,织田家收到一份A4大小,印有出版社标识的白色信封。 夏目抱着信封读着上面的收信人名字。 “织田作。” 夏目点了点上面的名字,对着接他回家的中原,纳闷地说道:“名字写错了。” 织田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不是织田作。 中原看清楚这是什么信之后,内心一阵土拨鼠狂叫! 所以! 是感谢参与? 还是入围了? 他好想知道!! 他立刻打电话给织田。 “作之助!来信了!” 中原已经不喊作之助先生了,偶尔还会喊上一声“哥”。 “……”织田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等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可爱的【橘铃】新预收坑《[综]我死后成为了港黑怪谈》(主文野哒!) [文案] 死后的我失去了生前所有记忆,兢兢业业当上了横滨这一带的鬼王。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今天的我也带头在街上营业赚取行人惊吓值。 原本我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么一成不变下去,直到我被自己拦下的小哥这么反搭讪了:“要和我一起殉情吗?” 死后的这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会想要和我殉情的人,一定是喜欢我! 我注视着少年那双漆黑双瞳,鬼使神差同意邀请,直到被河水淹没的那一瞬,我才下定决心等他死后让他成为我的小弟、不、男朋友。 结果他被河水冲上岸,没死成功。 ……我只好缠上我的未来男朋友。 ——并成为了港黑怪谈。 *** “我叫美月,太宰先生和我殉情那一天的月色极美,一如今夜。” ——这就是你夜晚才化形出来的原因吗? “我只做太宰先生一人的怪谈。” ——住口!不要把你的怪谈小弟们也带到港黑啊! [美月是大佬,秘技自我攻略,家大业大,小弟众多√] 关于本文 文豪野犬给织田作之助的内容其实不多,他的过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孩子怎么走上了职业杀手的道路,十四岁前从未失手,为什么十四岁时会被别人的说辞打动,要描写自己的人生。所以这里的织田作之助私设很多,也杂了他很多现实的资料。比如说他以前曾因为家庭关系住在他母亲哥哥的家里,以母家的姓氏为名--铃木作之助,后来回去才改为织田。我认为织田写作也好,养孩子也好,当然也有自己喜欢,还有人心地善良的成分,但是我也认为这是自我救赎的方式——他想好好活下去,也想要家人。 包括说织田作之助的出道作是《雨》,我之后可能还会写《青春的反证》《夫妻善哉》《□□无缝》,当然内容都是我瞎编的Orz,除了《夫妻善哉》我看到了,其他的我不知道在哪里有,《夫妻善哉》我也会根据文豪野犬的背景大改一下。织田作之助他的文笔是属于写实派的,文章特色不会掺糅自己的任何情绪,仿佛就是一个冷静的镜头。也看到过有人评价说如果太宰治的绝望是生而为人实在抱歉这样的思考人性的话,织田作之助的绝望是到社会性的层面,底层人员的生活连思考不对劲的能力都没有,只是单方面的接受生活各方面压力的倾轧。所以,他的作品我也会往社会性方面写(《雨》那个故事我一直在反复想怎么写Orz,有京极夏彦风格的考虑(因为刚好有夏目的关系,织田就想到妖怪题材),就是走非本格派,之后再引入社会性,假借封闭村镇的鬼怪传说来说,现代都市的病态氛围,但又不能说得太明白。人性还有希望,悬疑猎奇还有温馨,反正我琢磨着琢磨着,朋友问我是不是要写推理小说了Orz)同时因为才二十岁,还有赤司在一边指导,故事方面会市场化,以大众能够理解的通俗小说方面先这么前进着。之后转型啊,什么的再说。 我会依照他的这种文风和他在文中性格结合起来写出我笔下的织田作之助可能会写的内容。另外,织田作之助这里的《雨》是新人作品,之后也会被批评“故事老派,缺乏时代敏感度,元素借鉴过多”等等,所以就是有这么一个慢慢进步的过程。 所以文章就是以养崽为主,写作为辅,我认为写作对织田作之助有着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所以写作是很重要哒。故事是织田作之助与他人互相救赎慰藉的故事——【所谓世间,那就是你】。感情方面自然会是以亲情和友情为主,但是也会提高太宰治的戏份(这里的戏份需要已经在挖糖方面独当一面的朋友们自己挖糖,懂的自然懂,不懂的也不强求),所以目标设定走向是全体单箭头(包括各种向)的无CP,反正我不会恶意卖腐这样,之后看最后织田和太宰会不会在一起咯,我觉得最后两个革命友情多一点,我就挚友,如果最后社会主义兄弟情多一点的话,我可能会暧昧一点(话说,我发现几部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在一起的文,搜一下主角名就有的,因为在写同样的题材,我就没有看,也不方便推荐,文下大家可以互相交流,给其他人指指路什么的,谢谢了。) 最后,上面是我的想法。下一章的话应该就会V(不出意外会是周四,出了意外就……),希望多多支持!! By白沙塘 2019.10.29 第二十章 这篇《雨》花了很多的精力和时间。 按赤司来说, 织田作之助是直觉派的作者,而不是那种会刻意讲究技巧和结构点的人。故事整个下来的时候, 掌控故事起伏的三个点:跨越点(外界警察破除迷信, 要证明主人公父母为他杀);反转点(警察认为人死是因为在逃的杀人犯,前面线索都暗指在逃犯,但是在逃犯自杀了);反弹点(经过被警察的开悟, 主人公开始自己理智思考,不存在妖怪杀人这件事)。虽然织田没有刻意去意识结构问题, 但是这三个点他是抓住了。 故事定律还是推理里面最常见的「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人就是凶手」以及「看起来是好人,结果是坏人」的反转剧。 如何把旧酒漂亮地装进新瓶就是这篇故事的重点所在。 这就是赤司说的, 要怎么写。 漫画里面拯救世界亦或者实现自己梦想的漫画千千万万,为什么就只有万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漫画能够成功连载。成功连载是一回事, 他们又怎么能够顺利完结, 而不是突然惨遭腰斩。 这就是考验人的笔力, 想象力以及对创作的感性。 一页稿纸四百字。 织田写了六十一页,从开始敲定想法之后就开始写, 一写就写到大早上。 怕下雨打雷的夏目跑到织田房间睡觉, 早上睡醒才发现织田一直都没有睡觉。见自己醒来, 织田双眼神采奕奕对着自己笑道:“贵志, 早上好。” “写小说好辛苦啊。” 夏目知道织田很忙,偶尔晚上会加班, 但在晚上十二点前就会回来;或者早上会早起出门,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 看到织田带着面包就直接出门。可没有像今天这样彻夜都不睡觉。 “是吗?我倒是不觉得呢。” 织田用扫描器把最后十页纸扫给赤司之后,顺势带着夏目去刷牙洗脸。第一次写长篇纯文《独自一人》光是卡文,就不知道花了多少不眠夜。今天能顺利一口气写下来,他反倒神清气爽,根本不觉得累在哪里。 两人起床的动静也惊动了隔壁的中原。 于是三人都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在餐桌上开始讨论织田写的故事。 故事开场便是落雨。大雨像是织田和中原去找守林人屋子里的夏目那会,如同孩子大哭一样的天昏地黑。外界正在落雨,主人公在屋内和大人们边哭边说自己看到妖怪杀人了,跟大家说的雨女长得一模一样。 “哦哦哦。” 中原边听边点头,和夏目两人都忘记嚼自己的口里的吐司。 当听故事听到警察阻止主人公父母下葬,想要调查父母死因的时候,两人对警察和当地人第一次冲突而紧张起来,忍不住想对主人公说要相信警察的话,找出真凶,可是代入主人公的时境,也知道他很担心父母。 在乡镇里,同样流传着若不在死后七天内将尸身下葬的话,主人公父母死后就会成孤魂野鬼,不得安生。警察自然不信这类说辞,但是一人难敌得过数十名镇民们集体的抗议和声讨,连进镇后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主人公也着急害怕起来,也希望警察不要管这件事了。警察被迫将调查时间压缩在五天里面,这里面还要等县级管辖区的警察过来帮忙调查少年父母离奇死亡的案件,毕竟这脱离了他的职务。这也是要花时间。 故事人物很多,包括警察在内就有三十几名登场人物,主要角色一共有六名。看起来繁琐,但故事采取的多视角,从外来在逃犯,警察,主人公,主人公身边关系非常近的人四个视角交替,根据详略推进剧情发展,反倒让剧情更加明朗清晰,人物鲜明起来。 故事到最后又回到主人公视角的时候,中原和夏目才意识到一件事,里面其中一个“我”是凶手,但是那名凶手完全没有暴露出任何破绽,在自我陈述过程中,觉得这个人虽然对雨女故事很执着,但又处处维护主人公。所以,最后发现这人是凶手时,两个人都觉得震惊,但前面确实有伏笔。这叫人细思极恐,什么样的凶手才能在警察面前如此镇定—— 自信自己的手法无人能解,也不一定能够如此镇定,但是有经验呢?这和之前故事里提到的雨女恐怖传说开始的源头相互呼应着。这人不只干过一次,还在警察介入调查时全身而退过数次,导致县内警察对这个“妖怪杀人”也抱有消极的看法。 最后孩子意识到凶手的真面目,并且看向那人时,故事戛然而止,叫人回味无穷。 这个故事结尾有两个走向,这取决于读者心态。 消极的人会觉得这很绝望,觉得一个孩子斗不过老谋深算的大人;积极的人会觉得主人公可以为所有死去的人沉冤昭雪。 “感觉好有意思啊!” 中原和夏目两个人都抱有积极的看法,事实上连赤司也不得不佩服织田的直觉派写法,起承转合和伏笔都写得很好,四个视角每个人会有自己特别的语气特点。但是赤司送过来的文件里面,有不少让织田修改的地方。 词语运用,语法,措辞,还有要删掉多余的字数,再精简一点。 语法错误并不是特别的。但是措辞方面是越琢磨越深的东西,包括情境的设置也是加入讨论的。 到最后截稿前一天,赤司、轰、中原、夏目和织田五人同时视频聊天,一起讨论最后一个场景里面,主人公意识到对方是凶手时,最后看着凶手的那一眼。 这一眼就是结局。 赤司和轰,中原认为,主人公看到的那一眼,凶手从整个光亮的内室里走到昏暗的廊道上代替主人公招呼参加葬礼的客人。这一眼是一个类似于电影里移动的长镜头,象征着凶手从主人公内心的光明形象走向了黑暗,也暗示着主人公意识的变化。 但织田的写法却认为凶手应该只是站在黑暗的位置里面。因为如果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凶手的话,他第一反应是害怕不敢去看,直到对方站在黑暗里,感觉对方不会注意自己,才敢看上一眼,一直盯着不太可能。孩子眼里的情绪是控制不住的。所以,结合他们的建议,织田可以写的是感觉到凶手走远了,主人公回头看一眼,一眼望尽黑暗和恐惧的边缘。 赤司讲究形式主义,这个镜头和最后留白的未来——主人公去找警察指征凶手的勇气暗合起来。 轰受学校教育的影响,也认为这种形式主义是有必要的。毕竟,故事并不是直观宣泄自己的想法就好了,最重要的是要怎么让人从这个故事里得到什么积极的意义。 中原单纯地认为“做坏事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怕坏人,不仅要看,还要看到底”。 另外,赤司他们的想法是让孩子眼里的画面动起来的,就像是倒水一样是动态的,情绪也是动态的。织田的想法虽然合乎情理,但画面是静止的,就像是望着难以想象底下如何汹涌的深渊一样,也难以确定是不是孩子最后有勇气站出来。 “老实说,我觉得读者也不会想那么细。” 争执过久之后,中原说了大实话。 其实几人都清楚这一点,但是就已经讨论开了,现在没有个结论就收尾是不可能的。 夏目全程看着两部手机和屋里的两个人,见他们安静下来之后,举起手问出自己最大的问题,道:“那警察叔叔在哪了?”虽然有提过他也会参加葬礼,但是还没有说他在哪。夏目就想主人公快点找警察叔叔。 “……” 四人同时沉默了。 现在在讨论凶手的站位时,还要加入警察的站位。 第二天寄稿的时候,织田又有活要做,于是交给中原负责投入邮箱。中原跟邮局要了加急的信封袋,确定了好几次名字没有错误之后才放进邮箱里面。 日本推理协会新人奖投稿已经结束了。 他们这次投的是文艺春秋月刊的新人奖。文艺春秋是日本有名的大出版社,位置坐落在东京,同时负责直木赏的颁发。 赤司并不只是想要普通地获得新人奖,要是可以冲向直木赏,那么织田作之助小说家的起点就会更高起来。现在市场上畅销小说家多是直木赏的获得者,要是小说家道路稳下来,赤司就可以顺势让织田不要继续做黑手党了。 “如果这次没成的话,我就自己打印成书,放在家里。” 织田是这么想的。 这本书都是大家一起努力参与的书,连警察爱吃的糖也有夏目友情提议,把为什么爱吃的理由都给出了。他不想因为没有获奖,就消抹它的存在。 他自然有想过要成功,不辜负任何人的努力,但是每年投给文艺春秋的新人作品不止两千部,比他更努力更有才华更有天赋的大有人在,他们没日没夜想着情节,修稿润色,日复一日,集半年之大成,才最后写出那本投稿的书。 他们又凭什么失败? 人人都想着成功啊! …… 中原正打算投进邮箱,发现文件袋里有东西,就像纽扣一样硬邦邦的。于是他在寄出的时候先打开来检查,结果里面是一颗牛奶糖,还有一张夏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放进去的“明目张胆”的贿赂信—— 「作e助哥哥佷奴力的,好多天没有碎觉,大家也佷努力邦巾忙,大哥哥或者大姐姐再多看看作e助哥哥的书。这个米唐给你吃,走召好吃的。POLICのMAN也吃这种糖。谢谢你!你是大好人!——夏目贵志(平假字)」 里面很多错字,歪七扭八的,看起来像是在幼儿园的时候一个个字请教老师怎么写,跟着抄着写,因为里面有很多字都是小孩子不会写的,警察的汉字太难写,还写成了英文形式,也没有见夏目问过家里人。大概写了很多遍,所以字面很流畅,纸张也很干净。 难怪出门的时候,夏目一脸信心十足地说道织田一定可以过的。中原哭笑不得,假装不知道夏目这件事,重新把信纸放回去。但是他决定自己亲自送去东京,和尾崎红叶临时请了假,东京市不远,特快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想想要是快递员不认真,不小心把书稿弄丢了,他估计会想把人往死里揍。中原得看着书稿确定送进了文艺春秋出版公司,他才放心。于是中原不仅亲自送进文艺春秋的公司里面,还一直在隔壁大楼观察编辑拿到手的反应,结果对方始终没有看,把书稿放在山堆似的投稿作品里面。 等待通知的过程是漫长的。 既抱着可能会中的强烈期待,又害怕落选的结局。 几个人带着彷徨紧张的心情一直数着日子,连织田都觉得这次投稿比上次投稿《独自一人》那篇还要紧张,可能是大家都为这本书付出太多的心力,他不想辜负所有人的希望。 虽然赤司说要不开始着手写一本新的,试投其他的新锐文学奖,做好两手准备,但是也许是这次用力过猛,还有工作太忙的关系,织田一直想不到其他的题材,就算有写,写到一半就没有灵感。所以新书计划宣布搁浅。 将近三个月过去,迎来横滨一年最热的夏天。 织田作之助收到一份株式会社文艺春秋的来信。三个人盘坐在榻榻米上,紧紧盯着那封雪白的信封,感觉紧张的心情都要从心口里伸出手,一边抗拒着结果的出现,一边急切地希望结果快点到来。 “那我开了。” 织田作之助是全员看起来最冷静的人,他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是这句话他已经说了第三遍了。 “开吧开吧。”中原点点头。 “要不,中也你开吧?” 织田决定还是让中原代自己开封,中原连忙摆着手。两个人推来推去,夏目的眼睛也跟着转来转去,最后织田和中原一起把文件推给了夏目。 夏目点点头,他问过老师了,“及格”这两个字长什么样,所以他知道怎么判断。于是拆开信封的时候,夏目仔细地上上下下看,一个字一个字看,眼睛在短暂一分钟里竟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找不到“及格”。 抬头看向织田的时候,夏目眼框的泪珠因忍不住委屈,从柔软的脸蛋上滚了下来。织田和中原这下难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心下一沉,疲倦又颓丧的心情就像是得到阳光和雨露就迅速疯长的蔓草爬满心头。但是,心情只过了短暂的几秒,织田拍着夏目的背,中原也开始哄夏目。 “因为太紧张,结果都没有做饭,我们今天去外面吃吧?夏目想吃什么?”织田作之助说道。 “我不想吃什么,我就想作之助哥哥拿奖……”夏目哭得一脸可怜,不像是寻常孩子那样大哭大闹,要把整个屋子天花板掀翻一样,只是默默地看着别人,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不断地滚落,叫人鼻尖忍不住一酸。 中原也忍不住沉默,双手握成拳。 明天就把文艺春秋给掀了吧——! 织田看着夏目的脸,用纸巾帮忙擦他的脸,想了想说道:“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只是一次失败而已。举个例子吧,上次贵志体育祭比赛的时候,贵志,中也和我都想你能够跑过所有人,但是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但我觉得贵志最棒的地方在于什么呢?” 夏目定定地看着织田。 “贵志很有勇气,一定会跑到终点。不会因为觉得输给别人就自暴自弃,就站在原地。那时候我觉得贵志是全世界最帅气的人,比任何人都厉害。”织田笑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我也想学贵志,不会因此自暴自弃,觉得注定失败就放弃了,我还会继续努力。所以贵志,请赐予我勇气吧!” 织田举起手,用手指点了点手掌,暗示夏目拍上来。 夏目软软地拍上去,只听到柔柔的“啪”一声。 “如实收到了来自了贵志君的鼓励。”织田继续微笑着,然后转向一直暗自忍气的中原中也,“中也,也会陪我走下去吗?” “……我当然会!” 中原在织田怀柔政策下投降了。 织田都这么干脆地接受结果,他还能说什么。 在群上和赤司轰汇报完最后落榜之后,群里很长时间安静了下来,赤司最后说了一句,看来这写书除了天赋才能之外,还要有运气才行。 赤司认为织田获得新人奖绝对没有问题,就是没有他们之间精简化的细节,那篇练笔文可以吊打前几年的新人奖作品。之所以要研究那么多细节,就是为那些读两次三次以上的人准备的,他们可以在里面找出很多细节点加深对这本书的理解和兴趣。 「赤司:既然出版社看不上的话,那我们自费给他出书。说到底,出版社也是从印刷书中获得抽成利益才帮忙出版的。现在不过是把这些抽成转成我们自己的。既然这篇短篇要印刷了,那之前的长篇也跟着做出来吧。织田根本不需要看这些出版社眼色。」 赤司决定不让织田受这些无聊又没必要存在的打击,除去私心,他也认为织田写作是有天赋的,也有自己独特的感性和笔触。 第一本毫无回音,他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篇纯文是织田第一本长篇群像文学,由四个孤独的人的故事互相交织起来,每个人物在故事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弧光。 故事先是从二十二岁单身汉开始的。 在一间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封闭的破旧公寓里,住着一名单身汉,生活工作碌碌,好像每天都很忙,其实工作内容空无一物,毫无价值,零门槛,只是混日子而已。开头便是一句问话。 「今天,有人问我有没有理想?」 「像是生活在这样底层的世界里,和别人谈梦想都像是跟说笑话一样,敏感自卑的人要么选择避而不谈,要么夸大其词,尽是想要说些惹人发笑的话,让别人说不要闹了。」 「他说他想要从这里出去,走到高处,有大房子,有漂亮的妻子,有聪明的孩子。这就是他的梦想。于是大家笑了,这不是梦想,这是梦。因为他已经四十五岁了,每天都还在后巷里的垃圾场抽烟。」 「我没有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面前认真看着我的人。于是这哄堂的笑声又转到我身上,像是我和这个陌生人现场即兴表演了一段叫人发笑的漫才。 我的背被推了一下,被笑骂了一句,你傻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想的?」 文章的第一个“我”因为这个契机开始回想起小时候想做的事情,发现小时候的梦想叫人难以实现,太多的门槛立在面前。不说天赋才能,只是设计师资格证就让他头大。 只有初中毕业背景的他报了一个培训班。 因为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学习生活,他对重新投入的新学习环境而感到茫然又毫无着力点。培训班里净是些吹牛皮,又或者喜欢说丧气话的人,一名二流大学毕业的讲师也是喜欢说毫无边际的大话,学员们却对他盲目地听从追捧,甚至有女学员会为这位“高学历”的讲师争风吃醋。 雪上加霜的是,开始培训班不久之后,他也受到了工作单位的人的排挤和嘲笑,因为他是“有理想的人”,和他们不同。 整篇故事都是在讲述同样的感情——「孤独」,因格格不入而孤独,因自我背负而孤独,因深藏秘密而孤独,因痛失真爱而孤独。四人的故事因生活在同一个公寓里而互相融合着,却又像是遥遥相对的行星互不干系,最后也因为各样的事情分开了。 文章内容不像是西村贤太的《苦役列车》那样充满着对生活的不满调侃和强烈的自我意识。带有织田特色的人文关怀的笔法,哪怕经历分分合合,最后依旧孤独一人生活,也能够感觉到他们不再寂寞孤单的。 不过,谁能想象这样写作鞭辟入里的人实际生活却是一个又呆又迟钝的人。 …… 中原对赤司的提议大为赞同,他现在正愁钱多,又被织田压得没地方使。可等到他有表现的机会了。 「赤司:我让管家帮我联系我家名下的出版公司,估计也花不了多少钱,两本都分别印刷个两万本出来,顶多千万日元。」 「中原:这么便宜的吗?我现在就可以拿出一千万日元,我还有一张黑卡。」 「轰:……征十郎还是中也,你们那边需要短工吗?」 「赤司:你先把学业弄好吧,以后有的是你表现的时候。」 「赤司:话说通知信给我看看吧,我倒是想知道上面有没有落选的原因。」 虽然一般不可能会有,但是有些特别的作品,编辑舍不得他的才能,也会额外多写一些话语。 于是中原去取信封重新看信上的内容后,当场傻眼了,急忙去找织田,但是卫浴室,洗衣房和房间都没有人。一问夏目才知道织田被人叫出去了。 * 织田赶到Lupin酒吧的时候,黑发少年正趴在沙发上滩成泥,对着玻璃杯咿咿唔唔地说着奇特的语言。酒吧老板看到织田作之助直接走到少年身边,便解释了来龙去脉。 可能是第一次喝酒,又喝得过猛,没几杯就醉了,没办法自己离开,通讯录上也没有任何联系人。 问有没有谁可以联系。 少年琢磨了半天,才说了织田作这个名字,把电话号码背出来了。 织田把太宰背到公园,也买了一袋醒酒药汤。它非常苦,才放在太宰嘴边,闻着味道的太宰就下意识抬手推开了,完全不想喝。织田只好掐着他的下巴把药汤灌进他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宰眼瞳恢复些许清明,只是手脚无力,便继续躺着,朝旁边织田嘴角咧出虚无的笑意。 “哟,早上好。你怎么在这?”太宰边说边疲倦似的合眼,由着织田把自己背起来,像是梦呓一样喋喋不休道,“听说喝完酒,自杀就不会痛了,想试一下,结果反应有点不一样呀……这就是人常说的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织田半回头地问他,他能感觉到太宰身上散着异常的温度,就像是一觉醒来时,身上总是比一天里任何时间段都要温暖。 太宰抬手抓着织田的一只耳朵,扯到嘴边。他酒劲还没有完全褪去,半清醒半迷糊着地对着他的耳朵说着。 “不急着回家。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伤心?” 织田听得心口一震,缓缓地又心虚地说道:“…我没有伤心。” 只是顶多有些沮丧罢了。 太宰皱起眉。 “我可能表述上有问题。” 太宰治提高音量,因为眼皮重得睁不开,便只顾自己大声。 “谁管你想不想说!” “我是一定要知道的,这是命令!” “织田作,你这个大笨蛋!不要随随便便就让我产生多余的心情啊喂——!” 第二十一章 太宰治有点喜欢喝酒的感觉。 醉酒至深, 灵魂仿佛脱离身体飞向天花板,飞在酒吧觥筹交错的喧嚣之上, 之后像是气泡一样投入铁灰色和墨蓝色相融的苍穹怀抱之中。而自己的身体还停留在热闹的酒吧中, 喉间依旧着萦绕着酒香,仿佛胸口处坐卧着一颗芳香馥郁的水果,慢慢地往上飘散着轻盈甘甜又微涩的香气。 然后迷蒙中—— 他还会出现奇异的幻觉。 他看到织田作之助站在昏黄色的吊灯下, 光晕正好落在气质寡淡的织田头顶上,就像是教堂花窗玻璃上神使的光环。他要是有气力, 他要大笑三声,因为看起来实在又蠢又好笑。 织田身上真是长满自己的笑点。 然而清醒之后, 太宰才发现原来不是幻觉,是织田作之助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那不是更好笑吗?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有安心的成分, 也有开心的成分。 “哟!早上好。” 织田的脸部五官并不是饱满圆润的, 比较清瘦, 嘴唇很薄,不过侧脸曲线值得多看几眼, 大概就是当下女孩子会说的具有清淡感觉的治愈系青年。此刻, 织田作之助平日就像塑料植物一样安静的脸上也会露出一丝情绪破绽。 太宰治暗自不满, 于是难得大发慈悲地追问发生什么事。 结果, 织田作之助答非所问,感慨意味十足地说道:“太宰君, 你人真好, 谢谢你关心。” “……老实说, 织田你的回答太恶心人了吧?” 太宰治头昏昏沉沉的,织田作之助该直率的时候不坦白,不该打直球的时候一针见血,专门来膈应自己的吧。 “这是什么鬼场面话?” 像是自己发现他在写小说一样,他也是遮遮掩掩不肯说。 当时太宰坐在桌子上,一脚踩着织田作之助椅子上的扶手,对着正在翻资料的织田作之助居高临下地大讲道理。 “身为你的上司,我绝对有知道你正在做什么的权利,这会影响我之后对你的工作安排。而且,若是你之后因为现在做的事而耽误工作情况,我是不会轻饶你的。” 织田作之助抬头,看着因为身高不足,就总是坐在自己桌子上说话的太宰治,说他绝对不会耽误工作的。然后织田又继续整理文件上的资料。 “……” 说一句“我在写小说”有多难? 顶多就是被太宰他嘲笑罢了。 织田在写书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难猜。 因为太宰对织田作之助一得空闲就看推理小说产生了感兴趣。 一开始以为是他喜欢这类的小说,正在看的小说也是因为里面有某点吸引他的,但是太宰治把他看过的书全部都自己翻过一遍,连作者都搜查了一遍,除了共同点都是获得过不同文学奖的新人奖外,没有其他共同点。 也就是—— 织田作之助也想写小说投稿? 太宰治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自信确定织田作之助在写小说,质问织田的时候眼底荡漾着笑意,只等织田作之助承认这件事。太宰他在想,织田作之助性格那么内敛,这件事说不定除了他就没有再多的人知道了。 “我会替你保密的。”太宰治竖起手指,笑眯眯地说道,“告诉我,你要看那么多小说的理由?” 织田作之助继续飞快地翻着资料,假装没听到。 太宰治手掌做成喇叭状对准织田作之助,大声地说道:“喂——!织田作!!!你耳朵只是脑袋的装饰品吗?你应该听到了吧?!!!” …… 我就这么信不过吗? 现在被织田作之助背在背上的太宰治只想到这一点。 既然这样的话,太宰治也要膈应他一下。 “听说中也住在你家里?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住一起吗?”太宰治坏笑着,他一边忍着眼皮的困倦,一边费力地贴着织田的耳朵说道,“他对你心怀不轨……他还特意……” 太宰还没有完全说完,中原一句“太宰——!”就响彻整个公园,连附近住宅区的狗听到也忍不住嗷了一声。织田作之助的注意力和太宰一样,同时看向了站在路灯下,双手抱着夏目的中原中也。 中原联系不上织田,但是他看完通知的信后,整个心都飞了。就算现在出去跑三圈,也难消磨他内心的激动。和赤司轰两人报告完毕,他就想快点告诉织田这个好消息,在家里根本待不住。于是带上夏目之后,中原一边让夏目帮忙拿电话,一边双手抱着夏目,开口询问广津柳浪,知不知道太宰去哪里了。 这个时间段,能这么折腾人的除了太宰治,中原还真的是谁都想不到。 结果找到织田作之助的时,中原就只看到太宰在扯着织田的耳朵,一想到平时太宰也一定是这么欺负织田。中原当场怒喝一声。 “太宰——!” 这声音太大了,导致附近居民区的人都打开窗户要骂人,结果看到一个橘发女孩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和面前两个男的对峙。 与此同时,被赤司教导——如果织田被古怪的人(这里有特指女人,但是夏目忘记了)缠上时,就喊他爸爸的夏目也启动了攻击模式:“爸爸!你离开我们要去哪里?” 脆生生的,虽然比中原中气十足的声音要小,但是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安静的公园里,声音清晰分明。 于是打开窗户的人自动陷入了吃瓜状态。 “艹,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那道声音应该是少年发出来的,所以很显然应该是背上的那个少年说的。要这么用力吼,说不定是面前对着那个橘发女孩说的。这个“爸爸”应该喊的是对面的青年。所以面前的是什么错综复杂的情况?!他们才几岁啊!青年看起来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啊! 这“爸爸”爆炸性太强,不仅太宰懵住了,连被喊“爸爸”本身的织田作之助也懵住了。要不是旁边什么软垫都没有,织田作之助都想把太宰往旁边扔过去。 他被夏目喊做“爸爸”了,这意义代表的意义太多了。 其实和夏目一起生活的时候,织田明显会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学校要求给学生个人用品都绣上名字条什么的,织田和中原两个人弄得焦头烂额,但是还是做的是全班最丑的。准备给夏目的便当,也永远都是速冻食品堆积体。 织田总觉得自己给夏目的东西太少了。 再加上其实他之所以这么积极地想出版以小说家身份出道,也是有夏目的关系在。这件事他谁都没有说,因为这件事只能他来处理。 从安田家带走夏目的时候,原以为这样就完全结束了。 但是,就在他们旅游结束之后,彻底放松地开始营造横滨织田三口之家时,织田收到本家大家长馆花先生的电话——现在夏目名义上的抚养人还是安田家,夏目各项身份证明,比如说出生证等东西都还留在安田家。也就是说,在纸面上写的监护人永远是他们,而不是现在正在照顾他的织田。 这看起来是形式上的东西,但是这又至关重要,大到牵扯到法律,小到牵扯到夏目之后做身份证明和升学考试表格。 若不是安田怕被报复,不敢去报案,按照法律,织田那样打人抢人绝对是犯法的。 “那我让安田家把抚养权交给我。” 想来已经打过一次了,织田作之助也豁出去了,此刻口吻也跟着强硬起来。 馆花老先生端的是德高望重老人风度,对织田作之助的话也没有慌张,依旧气定神闲地说道:“安田家现在估计也不想收这抚养权,交给你自然没有问题。但是织田,以你现在的身份,你确定能够给夏目一个安定的家庭吗?且不说你年纪小,还没有成家,对照顾孩子的事宜一窍不通,孩子都是看着长辈的背影长大的,你希望夏目也走上你的老路吗?” 老人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并不是质疑你的品性。但是环境对一个孩子来说更重要。这才是我真的不放心交给你的原因。老头子我自然不觉得你可以轻易摆脱出黑手党,从此金盆洗手。但是——你真的做好培养与一个孩子的觉悟吗?或者,你想要夏目说起自己监护人的职业时,提到你是黑手党吗?” 也就是在那时候,织田作之助确定他需要把当小说家的道路,现在就抓起来。 “如果我是小说家呢,我已经出版书籍的话,我也是一名小说家。我不会让夏目知道我曾经或者现在做了什么,在他面前我永远只会是一个写书的人呢?”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你就把夏目带到我这里,我做主把抚养权交给你。” …… 这次失败让他丧气的不仅仅是辜负了所有人的努力,同时也觉得像是暗示他确实没有照顾夏目的资格和能力。 然而,夏目这声“爸爸”就在承认他。 织田莫名感觉人生已经值了。 太宰见自己快溜到地上了,连忙拍着此刻心花怒放的织田作之助的背,提醒道:“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从各种感慨万千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快步走到中原和夏目面前。 “出什么事了?” “我们来接你……有事想立刻跟你说。” 中原说这话的时候,瞟了太宰好几眼。 他真的特别手痒,要不是织田在,他现在就就想暴打太宰。 太宰被中原和夏目这一戏码惊得半醒,根本没有错过中原眼底的敌意,戏谑道:“我们刚好在说你——” “你的手要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可以免费帮你卸下来。” 中原不仅看到太宰扯织田耳朵,还看他把织田当做沙包拍。在中原眼里,完全是作死的熊孩子见他们的织田作之助老实巴交,逆来顺受,就得寸进尺,尽是欺负织田。 于是中原的眼瞳越发暗沉。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下次就直接只是给通知了。” 不同于两个少年的剑拔弩张,织田作之助和夏目两人又是一个小世界。织田才靠近夏目,夏目就使出赤司教的“缠字诀”,抬手要抱抱,直接伸手扯着织田的衣领,大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中原还一门心思放在太宰上,看得织田心惊肉跳。他也不顾两个小孩子斗嘴,直接把太宰治从背上松开,先把夏目抱稳了。 太宰治突然被织田一松,脚都没有站稳,就直接跌坐在地上。 中原无情地抬高下颌,冰冷地丢给太宰毫无机质的冷笑声:“哈,活该。” 太宰愣怔的反应不过半秒,坐在地上抬起神情愉悦的笑脸,正要反唇相讥。织田的声音就及时地冒出来了:“我们去家庭餐厅聊吧,是时候坐下来好好谈谈了。你们有什么误会还是及时解开比较好?” “我不谈。” 中原直接拒绝了。 “我没空。” 太宰治也拒绝了。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落下来的,并且同时向对方扔了一把眼刀。 然而他们安静下来的时候,织田作之助也跟着安静下来,整个公园流窜着诡异的静谧。意识到这份颇有压力的沉默,中原和太宰突然不敢去看织田的脸,但又无法下台说“好吧,我就配合去一下”这样认怂退缩的台词。 “说完了吗?”织田口气平静地反问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太宰和中原莫名觉得有压力:“………………” “没有说完的话,我在附近那家24小时营业的家庭餐厅等你们说完回来为止。” 织田才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公园外走去。太宰和中原看着织田迈出公园后,也边动身边互相推挤着对方,跟上织田的脚步。 织田见两个人互不理睬对方,暗叹一口气说道:“先点点吃的吧。” “好啊!”太宰治决定要把中原瞒着织田的事情暴露出去,于是掏出一张铮亮的黑卡,指骨分明纤长的手指夹着黑卡炫耀一般地晃着,说道,“那我请客,说来我也是织田作的上司,上司请下属和下属的家眷,理所应当。” 中原看着那张透着熟悉感的黑卡,瞬间一愣,连忙翻自己的钱包,发现自己的黑卡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最关键的还是,这张卡是到港黑一定地位的时候才会有,是首领直接发给部下的。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太宰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中原:你相信,明天太宰治死于非命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港黑吗?」 「太宰:来啊,一起下地狱啊!」 两个人无言地针锋相对时,织田温和的声音在对面的位子上响起。他正在指导着夏目怎么认菜单上的字。夏目不懂的就想问一下,也不一定想吃,但就是想要问。 太宰和中原看着对面一派祥和的场景,突然就觉得哪里画风不对劲。 这个时候,织田刚好抬头看向他们,两个少年突然一凛,开始假装翻菜单。 “其实,我觉得你们应该可以好好合作的,我看港黑里面和你们同龄,又和你们都在总部大楼的少之又少,以后也会合作的,不是吗?” 中原不想给织田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是说道:“如果只是工作的话,我能配合自然会配合。但是关键是,太宰总是找我茬。” 太宰听到最后一句,嘴边便裂开故作无辜的笑意:“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只是想和你当和平友善的好朋友,原来你觉得我在找你茬,你真是斤斤计较呢!人常说相由心生,难怪你身高这么矮小,敢情就是和气量小有关。” 我说你一句,你顶我五六句,还句句诛心! 中原当即拍桌而起,就想揍人! “太宰君只是不够坦率而已,中也你反过来听就好了。” 织田安抚完中原,也看向太宰君,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想交朋友也不能这么说话,任谁都会不开心的。”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抬起头时,鸢色瞳暗沉沉地看着织田说道:“所以,你一直也不开心咯?你看我也不舒服,是吧?”说着这话的太宰治突然觉得特别没劲,骨子里都透出乏力和疲惫,就想一头扎进横滨公海凉快凉快,顺便死了算了。 “你们关系和睦,我这个局外人不跟着掺和了。” 太宰治当即起身准备离开,被织田按下肩膀。 “太宰君,请不要说赌气的话。”织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相处好一点而已。我不希望反倒让你们不愉快起来。我也不强迫你们一定要做好朋友,但是我觉得你们一定也会认为对方有优点的,不是吗?” “……” 抱歉,完全想不到。 太宰和中原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织田好家长的姿态摆得太足。 中原刚要发声,织田就立刻看过去等他说话。 中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织田,忍了! “我觉得太宰他是挺聪明的,做事效率很快。”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闲工夫搞自杀! 中原对着墙面说着,一点都不想看太宰治。 “……” “夏目,也说一下太宰君的优点?” 凭着第一印象也可以说一些优点的,这是织田在夏目幼儿园教学观摩时学到的同学间的破冰游戏,互相给不熟悉的同学说优点。彼此的距离就会因此拉近了不少。 夏目盯着太宰治看了两三秒,脆生生地说道:“太宰哥哥眼睛好看,我很喜欢。” 出乎意料的外貌点评! 中原立刻下意识看向太宰的方向。 “我也觉得太宰君的眼睛好看。”织田附和道。 中原不可置信地看向织田。 太宰忍住上扬的嘴角,摆出敷衍的态度说道:“我想想看啊,中原优点还是很多的,比如说小巧玲珑啦,性格急躁啊……”中原就知道他不会说好话,索性靠在椅背上看他还能冒出多少句损人的话。 “……重情仗义,也护短,做事认真负责,算是不错的人。” 太宰治也没有看向中原,说到最后像是交任务一样看着织田作,一副“你满意了吧”的表情。 这个时候,夏目的声音冒出来:“中也哥哥耳朵红了。” 中原中也瞧着太宰治说得认真,突然有种第一次认识太宰的感觉,也许自己对他的偏见太深了吗?心情正在动摇,夏目突然冒出那句话,吓得中原直接反驳道:“我只是单纯被恶心到了,好不好!” 太宰见缝插针,摆出自己已经很迁就对方的无奈表情说道:“看,我就是一眼看透中也抖M体质才那么说他的。他是那种非得让人损几句才兴奋的类型。我这么体贴他,却没有落个好,我能怎么办?” “太宰!” 中原气死了! “我跟他说不下去,我还是先回家吧!” 中原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听织田留下来了,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出店门后不久,夏目也跟着追了上来,抓着中原的手说道:“作之助哥哥让我先和你回去。” “嗯。” “我觉得太宰哥哥说的是实话啊,为什么你会觉得不舒服呢?”夏目不明白地问道。 中原是因为这个破冰游戏,感觉整个氛围都变得诡异起来,才想从餐厅里跑出来的。 “我也没有说他说的不是实话啊,就是感觉突然来真的剖白,很奇怪,也很……” 中原没办法形容自己的情绪,抓了抓头,还是想不到,于是放弃了。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他们才想起他们最重要的事都没有做! 家庭餐厅里面。 太宰和织田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 太宰摆弄着杯子,最后说道:“声音呢?” “你和中也好像都害羞了……” 开始认真互夸起来的时候,能够感觉空气都是变得奇异起来,尤其是夏目突然一针见血,两个人深陷在不坦率的尴尬里。之后中原炸毛,太宰治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恢复损人的常态。 太宰治吐了一口气,重新整理情绪,一脸控诉的表情说道:“其实在场里面最恶劣的就是你——织田作了,你完全是在捉弄我们。” “我没有。”织田摆出超认真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啊! 但认真才容易羞耻啊! 太宰治刚好酒劲又回来了,觉得好累,不想和织田说话。 “不想说话了,我想睡觉。”太宰顺势倒在沙发椅上,准备直接在餐厅这里睡觉。 “我送你回去。” 织田作之助很自然地把太宰重新从椅子上拉起来,顺势背在背上。 太宰住的是酒店,隔段日子就会换。 除了会厌烦同样的景色外,也有逃避外来组织追杀,和因为在酒店里屡次自杀,被记入黑名单赶出去的原因。 这次不远,所以织田便背他回去了。 “死了,就不会有要找地方睡觉的麻烦事了。” 虽然连下地都没有,全程舒服被背着,但太宰治还是无聊找话说。 “……要是我死了,织田作应该松了一口气吧?” 虽然谈话过程里面,被织田作之助带过去了,但是太宰治还没有忘记织田那句“你想交朋友也不能这么说话,任谁都会不开心的”。果然,织田作之助也觉得不开心的,也会在自己面前装了。 “得看吧。”织田作之助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说道,“一般人都不会希望谁死了。如果你觉得死是一件快乐的事,那么我也会接受你的死亡;如果你觉得死是一件懊悔又痛苦的事,我不希望你会死。” “标准的织田作式的莫得感情。看似体贴,完全没把我的话当做一回事。”太宰治白了织田作之助一眼。 太宰治觉得自己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织田作之助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我自杀过。” 话音刚刚落的时候,太宰治的眼瞳微微睁大,定定地看着织田的方向,但是他们是相背的,太宰治也看不到织田的表情。 而织田作之助慢慢地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也许只能理解十分之一二。但我明白,如果一个人想死的时候,什么话都是没有用的,觉得对方还不如过来帮自己一程,实现自己的终结。我那时候被救,虽然说了谢谢,但内心里却绝没有半点感激对方。那时候感觉日子昏暗无光,一直在想何时才能摆脱。” “但机缘巧合下,我又有了重新活下去的目标。” “所以,我始终认为的是,如果死亡对你来说,就是快乐,我不会阻止。而且,你已经十五岁了,什么都应该想明白了。” “……” 明白那么多,为什么要阻止我? 别说什么我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死的鬼话。 “但,我不想你死。因为虽然明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会死。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有大家,也有你,以后也会越来越好,还有很多可以期待的。而且,你不是还要在港黑找东西吗?没找到之前,就死了,不是很遗憾吗?” “太宰君,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本书,只写了一句话,上面写着‘好好活着’。我也是听说的,如果找到那本书,我就给你看。” 太宰治心率加快,瞳孔颤动着,最后选择紧紧地闭上眼睛。 织田作之助说了很多,却没有听太宰半句回话,半回头只看到太宰埋在自己肩窝处的蓬乱的黑发,看起来像是累了睡过去了。 “太宰君?” “睡了么?” “……过得很辛苦了,好好睡吧。”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在那句“辛苦了”里,突然想找个黑暗的地方蜷缩起来,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织田作之助感觉到背上透来灼热的湿润,脚步微顿,继续往前走。 第二十二章 织田家秋天的时候, 迎来了第四位住客。 这件事说来话长。 于某夜,织田屋的窗户被人悄无声息地撬开。那人肆无忌惮地直接躺进了沙发里面。后来太冷了, 于是跑到次卧室里取多余的被单时, 被起夜的中原中也发现后,又被直接扔出窗外。 织田抱着穿着睡衣的夏目两人,走到楼下看他情况。 听说房间被炸了, 夏目还把自己的枕头分给太宰治。 “贵志君,你真是天使。” 太宰治卡在树上, 倒挂着,半悬着脑袋, 眯着眼睛笑道。 自从那天开始后,太宰治开始频繁出入织田的屋子。之后中原在浴室里发现太宰治已经在和夏目两个泡澡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立刻朝着厨房正在看菜谱做饭的织田作之助大喊一声。 “哥!浴缸里怎么会有青花鱼!” 织田瞬间就懵了, 还想着该不会是太宰治洗澡还带了一条鱼, 边想边走过去,说道:“又不是鱼缸。”然后看到浴缸里面, 太宰治和夏目两个人在用脸盆玩水。 “我觉得我们应该买大一点的屋子了。” 织田拍了拍中原, 顺便提醒他要不先把衣服穿上, 他暂时没有地方洗澡。 不过, 太宰治只是来偶尔做客的。 而正是因为太宰治经常出现在这个屋子里,才有了第四位住客。 这是织田家本季度大事之一。 这里重点讲另一件大事。 第四位住客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的后续, 机缘巧合下与织田作之助相遇的。 这件事就是——织田作之助的作品入围直木赏的最后选拔了! 织田作之助的短篇小说《雨》, 将在九月底以收录所有获奖和提名的短篇小说的合集本正式出版, 并在全国各大书店里销售。每部作品都会附上插画,丰富合集本的内容。 《雨》的插画原本是文艺春秋的编辑河合负责安排,但是在参加东京颁奖仪式的时候,织田作之助遇到了之前“传教士”夜斗,知道他很有绘画天赋,又生活潦倒,想把这个插画工作交给夜斗,希望他能赚点钱维系生活。 而夜斗也不负期望,根据织田的建议和想法画了两幅,让他自选适合的。 一张对应开头,是故事开始的男孩目睹了“妖怪杀人”的现场——整张图只有主人公一人,背景是在黑暗的廊道里,还有大雨滂沱的窗景,眼瞳就像是镜子一般映射出妖魔的身形,但是作为杀人现场的光亮屋室投出来的只有人影,非常小,就藏在大片的涂黑里面,这需要读者去找。 另一张图是作为结局的最后一眼——男孩坐在光亮的屋室里,走廊上则是凶手的背影,虽然看起来是人形,但是底下的身影却是妖怪的形状,外面依旧在下雨的背景。 这张图采用织田说的图纸中部折叠的设计,本来男孩看过去的会是凶手的方向,若是完全展开图纸的话,会发现屋子的墙边还站着一名警察。因此,男孩看的也可能是警察的方向。而最能够抓住这个点的是,在主人公和警察之间的榻榻米上飞一个小小的糖果影子。展开想象的话,这是一个警察把糖果丢给了主人公的过程。 织田其实两个都喜欢,强烈希望编辑能够都用。 除此之外,去参加颁奖典礼也出现了很多的故事。 这些故事,中原和夏目可以说上十年。 事实上织田作之助当初收到的是邀请信—— 「恭喜织田作先生,您的作品已经获得直木三十五赏的短篇奖提名,请于八月三十号下午一点在文艺春秋安排的酒店等候最后的获奖通知。届时,我司会安排编辑与您会面洽谈出版要事。」 邀请信下不仅附有酒店的地址,还附有亲友坐席招待券(可携带至多两名亲友)。 赤司和轰两人自然而然地把机会给了就在横滨的中原和夏目。 此外,赤司也有夏季高中生篮球大赛的终赛要参加;而轰正好赶上学校林间合宿,也不能来捧场。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怕在场的时候遇到新闻记者,他们大喊一声自己的名字,估计就得完。 这里还得说一件事。轰焦冻是事后才知道,当时织田作之助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孩子被父亲当做工具人,因为名字和自己的一样,忍不住动手了。他现在还认为自己是无个性者。总而言之,知道这件事的赤司和轰,中原都认为织田作之助是个超迟钝的人无误了。 回到「直木赏」来,这是日本文学奖中最为出名的文学奖之一。日本大部分畅销书作者都是直木赏的获得者。虽然它主要面向的是出道已久的中坚作家,但是设立的目标对象也包括新人作者。获得这个奖项相当于在日本文坛上鲤鱼跃龙门,成为日本新锐畅销书作家便是指日可待。 不管有没有最后获得最后奖项,获得提名的作品也会正式确定刊载。 而想知道直木赏是不是最终会获奖。 听说当天在出版社安排的酒店会等到一个电话,若是来电的人说的是“您好,我是文艺春秋的编辑某某某”,指的是作品会落选;若是来电的人说的是“您好,我是文艺振兴会的某某某”,指的是作品获奖。 织田他们一行人到达会场的时候,只有寥寥数人。并不只是因为提名人数不多的缘故,直木赏大部分面对的都是出道已久的作家,他们自然不会像是新人那么紧张,也什么都不懂。这个时候不在场的,多是在家里踩着截稿期赶稿或者放松心情去了,只等电话通知。 说来正巧,织田带着中原和夏目去东京的时候,也遇到两人组去东京,并且在同一个酒店里又见面了。二人组中的一名是直木奖提名的长篇小说家横沟正史,笔名为金田一;另外一名是他的好友小栗虫太郎。 两个作者见对方看起来都非常年轻,一问之下都是新人作家,现在提名的都是自己出道作,又发现都是写的推理体裁,立刻互相交换了名字。 “不管是否得奖,今后都要以小说家正式出道了,彼此加油!”横沟正史是穿着大正风格和服的十九岁青年,忍不住激动地握住了织田作之助的手。旁边穿着笔挺西装的小栗虫太郎却没有动作,似乎是不想打扰友人结识写作道路上的朋友。 而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两人看到小栗虫太郎的同时,互相交换了眼神。刚好两个人都是掌握港黑情报的重要人物,都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因为港黑首领新旧交替,不少外来组织也趁着港黑动乱企图来分一口羹,其中也出现了一个神龙不见首的俄罗斯新兴异能组织,而他们在横滨的线人就是小栗虫太郎,但也只是小组织,还在待观察中。 交换完视线后,织田作之助慢一拍,问道:“中也,你也认识他吗?”这话一落,中原中也吓得背后冷汗直出,他跟织田作之助说自己在港黑职位不高,不可能会有相同量的情报才对。 “我,我看到你在看我,我才看你的。” “嗯呢。” 到现在,中原还没有发现织田作之助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他一直都觉得织田作之助拿到通知后和他们这些过节一样欢呼的人不一样,太冷静了。织田保持的气定神闲也让横沟正史另眼相看。 然而,编辑打电话过来时,织田作之助在对方刚开口说话时,就直接摁掉了。 一边用耳朵跟着贴着手机背面的中原和夏目同时:“……” 织田清咳了一声,别过眼说道:“我不小心挂掉了,我是不是该打回去?” 幸好那名编辑没有被织田操作给弄懵,又积极地打了第二次。 “您好,我是文艺振兴会的河合涉。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责任编辑……” 夏目和中原还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就先织田一步欢呼起来,激动地摇着织田的肩膀。 和他们一样获得直木赏长篇小说的横沟正史也向织田道喜。 颁奖典礼出现不少新闻记者。 织田后知后觉不该露面,于是跟酒店柜台临时要了一个纸袋子,中间挖了两个洞可以看人外,就直接套着纸袋上台了。走上台的时候,织田还不留神地被台阶绊了一下。好在没有摔,中原和夏目看得一脸紧张。 负责颁奖的世界级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还打趣道:“审查织田作先生的作品就觉得织田作先生很特别了,如今一看织田作先生本人要比作品有趣得多啊!”说着,抬手稳稳地带着织田到台中央。 织田茫然道:“我并不觉得我有趣啊……” 工藤优作一愣,脸上露出的笑容更加真挚。 这个小伙子比想象中要迟钝啊! 敢戴着纸袋上台领奖的人在历届直木赏上可是史无前例的,这还不有趣吗? 已经拿着直木赏赠送的怀表和一百万日元的支票的横沟正史也忍不住在笑。 本届直木赏获得者不仅是新人作家,还都各自刷新了长篇小说奖和短篇小说奖的最年少获奖作者的年龄。颁奖一结束,织田和横沟两人立刻被各路记者围攻得水泄不通,问获奖感言,问什么时候能上一下电视台访谈,问被大作家工藤先生同时誉为天才的两位对彼此有什么看法。 对比横沟正史应答如流的活跃,织田全程“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懵逼状态,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终于人堆里有个记者高声提问了一个织田作之助能够答上的问题。 “织田作先生,能问获奖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比如新书计划,还是要怎么好好庆祝一下这次获奖?”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从纸袋里冒出来,听得出是个温和沉稳的青年。 但是他说的是“我想吃咖喱饭,特辣的那种”,用的还是在餐厅里点单的口吻。 记者采访时,还有实况直播。 于是在好不容易等到织田愿意开口了,记者们彻底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僵硬表情。这一幕自然也落进镜头里面。 弹幕上全部都是—— “哈哈哈哈哈哈记者们都懵逼了。” “这个小作者太好玩了吧?感觉画风和现场格格不入。” “虽然才二十岁,但未免太高了吧!有一米八吧?” “好奇他到底写了什么?!” “直木赏短篇奖合集本约起约起!!” …… 当天参加完颁奖典礼后,工藤大前辈还邀请织田和横沟带上他们的亲友去吃饭,顺便给两个人的作品提了一些建议,还送了他当下最经典推理小说《暗夜男爵》系列丛书,上面都写着对织田和横沟未来推理故事的期待。织田作之助还要到了工藤优作的签名,想了想,请他再加上“致江户川乱步”,毕竟江户川乱步也是工藤优作的推理小说的书迷。 这一趟东京之旅给织田他们留足了愉快的回忆。 不过织田来东京还是有公事要做的,于是织田和中原夏目中途分开,转而去池袋和情报人折原临也交接。在那里,织田带回了织田屋第四人——想到横滨旅游,但是钱被人偷光的,名为「费佳」的俄罗斯人。此外,更可怜的是,他身体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才秋天就穿得一身毛绒绒,也不怕憋坏了。 织田皱眉:“他的身体一定很差。” 暂时照顾费佳的事在提出的时候,就遭到了赤司、轰和中原的反对的。不过,中原发现,这个费佳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他的聪明才智并不比太宰低,而且和太宰相性不合之后,又愉快地支持举目无亲的费佳暂时住在织田家。 他还是非常高兴看到太宰在其他人面前吃瘪的样子。 于是织田家,新住客费佳就这么暂时稳下来了。 作为盗贼团「死屋之鼠」头目费奥多尔·D目前住在客厅的睡袋里面,之前是太宰治睡觉的地方,现在留给他的。他是有目的来接近织田作之助的,自然不会错过任何可以打探控制织田的机会,但是要先取得他的信任才是。 费佳还在计划怎么和织田独处,顺势套出港黑情报时,织田便主动把机会送到他面前。 “费佳,我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吧?你说,你被人袭击到现在身体还没有痊愈好。我刚好认识一名治愈型的女医生,我也和她联系了,她答应帮你治好病的,也不用你给钱,刚好符合你想要的条件。” 费佳确实体质差,也有些贫血,但是没有他对织田说的那么夸张。 他现在假意咳了咳,装出自己身体真的特别虚弱的样子。 “连这种事也要麻烦织田先生,实在抱歉。如果真的能够治好我的病,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织田看费佳这么信任自己,反倒有些担心道:“报答倒不用。我就怕她治疗手法会让你经历一些难以磨灭的痛苦。” 难以磨灭? “我相信织田先生推荐的医生。病愈对病人本身,本来也不是轻松的过程。还想一次性痊愈,必然会有要付出痛苦的代价,我懂的,我有觉悟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织田放心地点点头,但是他怕费佳第二天见与谢野晶子时会被吓退场,打算先透露一些让费佳做好心理准备,“但,她治病方式真的很特殊,可能会用上电锯。” “…………” “你要是怕,我们还是早点联系大使馆,让你亲友送钱过来,或者我直接送你去医院住。以我之见,你早点就医会比较好。其实,真的不要担心跟我借钱的事,我不需要你还。” 去联系大使馆,或者住院,就没有理由待在你这里了。 费佳维持表面淡然温和的表情,低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又露出安静的笑容,说出富有决心的三个字。 “我可以。” 第二十三章 织田作之助在港黑工作五年间, 曾经想过他已经接触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在社交上不说是左右逢源, 起码来什么样的人, 他都有底气应付。但是,他的想法很快就遭遇到了现实的检验。 这和织田作之助习惯帮人或者照顾人有关系。 早期,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想过挑选过接近的对象, 只是见到对方有麻烦,帮一下对自己来说又不是大事, 他就会稍微帮一下。直到他经历过各种被误会是痴汉或者纠缠异性的各种麻烦之后,他才开始知道, 原来帮人还有性别差的。 比如说,简单地主动问异性需要帮忙的话,会被认为是搭讪;遇到举目无亲在街头边哭边流浪的, 提议要不去借宿一宿绝对会被认为是个变态;遇到失恋喝醉酒的, 才说一句话就会被打。留下最痛苦印象的, 让他刻意和异性保持距离的该是有一次,织田作之助被一个喝醉的同龄女生主动要求——「狠狠打她, 直到把她打醒为止」。 老实说, 当时年少, 还没有像现在那么从容不迫的织田就被这么个怪异的要求吓到了。拒绝的话, 反而会被追杀、对方实力极强,尤其是喝醉酒之后的不管不顾的实力加成, 比起织田的束手束脚, 织田并不意外地在最后落于下风。于月黑风高夜, 他被迫把一个少女的脸打肿了,他不断地拷问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给织田年少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虽然再也没有遇到过那名红发少女,但是下次再遇到异性需要帮助的时候,织田不会本着“我行我上”的原则,而是曲折地匿名打电话叫警察让他们帮忙处理。 这也是目前为止,织田家屋子里全是少年的重要原因。 与谢野晶子,是维康介绍给他的。 当时,维康跟他讲的是,这是一名乐善好施的志愿医生。她对病人不求任何钱财,甚至是口头上的道谢这样的回报,只一心一意为病人身体健康着想。当时,织田作之助就觉得这个女生真是好人。 “她在横滨人生地不熟,我把你的电话给她了,让她遇到麻烦就去找你。” 维康自然不会直接说他在撮合他们两个,但是他真心觉得与谢野晶子这种乐于助人的好医生形象太适合织田的性格了。两个人可以组团合作,一个人负责捡人,一个人负责治人,一定会是横滨一大美谈。而且,织田也是穷小子,要是受伤生病,还可以免费得到一名医生救助。 与谢野晶子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有个叫做织田作之助的人,他是个好人,经常会捡到受伤的人,但是他也不是钱财余裕的人不可能有机会都帮到位。如果与谢野晶子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帮忙吗? 对于与谢野晶子来说,这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她有很多东西都还没有试过…… 于是在与谢野工作单位稳定下来之后,织田和与谢野有了第一次见面。但是两个人纯属尬聊,之后有段长时间的断联,被维康知道后催了很久找机会和对方联系。于是,「费佳」就成了他们重新联系的契机。之后,两个人偶尔还会去逛街的光景(织田作之助单纯去帮忙提袋子),关系慢慢熟起来了。当然这是后话。 与谢野提的见面地方是她工作的场所。在那之前,与谢野已经和他们社长联系过,社长知道是织田带过来的人,就同意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与谢野晶子才知道织田还和社长认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最近购置的油锯,气锯,电锯和链锯哪个更好用。 费佳少年被带到武装侦探社的时候,露出迟疑的笑容。 “话说,还没有问过织田先生,您的职业是什么?最近都没有见到您去上班,总觉得给您添了好多麻烦。” 自从他出现在织田家之后,意外地发现这是一位生活气息很重的人,甚至还会给小孩子缝学校用的布包。然而他可不是为了看织田家庭和睦而来的。 九月份日本神野市,和平象征欧尔麦特与潜伏在黑暗的All for One一战,耗尽自己的力量,并且退居职英背后的舞台后,日本暗势力间的矛盾越发激烈。而早在横滨流传着「消失的五千亿」的传说也渐渐愈演愈烈。港黑作为横滨的龙头组织也开始追查这个事实的真相,并且掌握了最多的情报。 费佳来横滨的目的只是为了夺取那五千亿,铺垫他未来的计划——「同时追两只兔子必然会一无所获。」他无意和局面上关键人物现在交锋,吸引他们的注意对现在的他没有好处。 费佳知道自己还太年轻了。 从线人那里知道太宰治是港黑首领的红人,而太宰治又格外看重面前这个人,大部分太宰会经手的情报,织田作之助也会知道。可是目前为止,费佳就没有看到织田作之助出门过,原因是织田想要第一时间把他的病治好。 费佳曾经想过,是不是织田注意到了什么,对他处处设防。但是织田淳朴天然的气息是从内而外的,费佳与其说相信织田作之助不是个富有心机的人,倒不如说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内心做出的判断——织田若是想做什么,必然没有办法瞒过自己的眼睛。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织田作之助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费佳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费佳看起来也是那种敏感脆弱的类型,估计对刚逃离危险和苦难的费佳来说,知道自己是黑手党,可能会认为刚出了狼圈,又进了虎穴,一定会非常绝望。 他也强调让中原不要泄露自己是港黑工作的事情。 “我是半自由职业者,请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 费佳用俄语默默地回了一句:“您别想太多。” 织田听着声音疑惑地回看他,费佳嘴角挽起文静的笑意说道:“没事。” 费佳那边被与谢野晶子接手之后,织田则被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叫去单独会面。 虽然福泽谕吉更想要说要聘请织田作之助的事情,但是福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您的意思是,侦探社被人委托来逮捕我?”织田作之助看着委托书上的名字被江户川乱步直接标注出——实际委托人是东京杀人承包公司Murder Ink的大股东,主要目的还是在于杀掉织田。可能是调查过自己的背景,知道举报给警察也没有用,倒不如借助武装侦探社的力量。 “你是招惹到谁了吗?” 福泽第一次知道杀人组织想要抓一个人,还要来这么绕的曲线救国。但是能逼全国最大的杀手组织做出这种事,也变相承认了织田作之助的能力。 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今年去了一趟京都之后,各路杀手就总来找他,也有不少组织试图来绑架夏目,只是好在有中原中也在,夏目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日常有多惊险。太宰治对夏目也格外关照,知道这件事之后,在操作下,基本夏目周围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可疑人物。 最近,织田总算过上了平和的日子。 既没有杀手来烦他们,也没有人来破坏夏目的生活。织田还打算等横滨事态安稳下来,带夏目去看他的老家。 自从他把小说家获奖信函寄给馆花先生之后,馆花先生也开始承认织田为夏目努力了,并把夏目家的一些东西委托给织田准备管理,比如说夏目以前住的老房子。 至于抚养权的问题,馆花先生打算等织田有时间回去再一并处理了。 之所以会扯到横滨事态,是因为横滨现在整个黑社会势力都在为「消失的五千亿」的传说蠢蠢欲动。据说是某个黑社会组织首领去世后,他手上的资产突然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整个横滨听到消息的都在找,甚至引发了小部分地区的火拼现象。 而雪上加霜的是,九月份,日本最强职英欧尔麦特在神野战役中宣告退役。全国各地区的Villains像是被积压已久,迅速反弹,再次活跃起来。这同时也恶化了横滨的局势。按照太宰治的说法,不出一年时间,横滨所有组织都会被迫卷入这场纷争,实现横滨黑社会势力的重新洗盘。 太宰治肯定地说,必然会牵连很多人,港黑也会深受其难,死伤不少。 …… 话回到福泽说的问题上,织田作之助真的没有印象。他本着不杀人的原则,对来袭的杀手都是宽容处理。只是因为会为了写作取材,他偶尔会拍点照片,或者问问他们的故事什么的。 “做黑手党,总是容易被盯上的。” 织田想了想,他觉得这个答案是最能符合的。 在和夏目相关的事情上,他也直观认为对方是针对自己,才对夏目下手的。 福泽见话题这样自然地递到手边,便顺势说道:“织田,还是旧话重提,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 “……” “我知道,以你现在的职位,脱离港黑的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但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打点好。”福泽谕吉慎重地对着织田作之助说道,“我们这里需要像你这样具有才能的武装调查员。我相信你的品格和能力,才会对你发起邀请,你再可以认真想想。我随时等你的回复。” 织田张了张口。 他很感激福泽谕吉关照自己,也想过要给他报恩。 但是…… 他还没有说出口,与谢野晶子那边的医务室传来惊人悚然的痛苦叫声以及一大串用俄语冒出来的骂声。这种声音很难想象会从文质彬彬的费佳身上传出来。 织田立刻站起身跑向医务室的方向,正打算进去看情况,与谢野晶子沾满鲜血的手刚好同时握住了门把。 与谢野微笑道:“哎呀,我太心急,忘记关门了。吵到你们了吗?” “……” 织田作之助敢确定,他在某个恐怖电影里面也看过类似于与谢野现在做的场景。他的视线忍不住绕过与谢野,想去看费佳的情况。他现在只看到医务室里面重重的挂帘,不少帘布上还有喷溅的血水。 “费佳,怎么了?” 织田的声音刚落,医务室里面就传来痛苦挣扎的声音,很明显是用布团堵住了嘴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只听到“呜呜呜呜”的声音,听着像是在痛哭一样。 “别紧张。一个小时后,一定还给你活蹦乱跳的费佳少年。” “我可以稍微先看看吗?” 织田很不放心,因为与谢野晶子说得越平静,那就挣扎声越大。就在织田决定一定要进医务室看一眼时,他的肩膀被福泽谕吉摁住了。 “没事的,相信与谢野。就算不相信她,你不相信我吗?” 织田看向福泽谕吉,最后选择相信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并且,朝着费佳的方向坚定地说道:“费佳,坚持住!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你说过,你可以的!” 费佳的声音在织田说这话的时候,瞬间就没了。 第二十四章 费佳, 原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因为要假意展现自己对织田作之助的信赖和亲近, 他刻意让织田喊他费佳。 织田是一个耿直木楞死板的人。 费佳认为这样的人放在组织核心周边的人都是危险的, 因为他们的思路都非常好猜。纵然也许有着强而有力的做事效率,但是只能当做工具人来使用,越重要的事情就越不能和他讲。他也许可以死守秘密, 但无法在各种环境里灵活变通,自己泄露秘密也可能毫不自知。 因此, 费佳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接近织田作之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只是在漫长而痛苦的一小时里面,织田作之助在费佳的脑内意识里面同样死了成百上千次。 织田发现他给费佳加油之后, 这个心性坚韧的少年再也没有发出类似求救一样的痛苦声音,直到约定的一个小时结束。费佳从医务室里走出来——人虽然精神疲靡,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气色好很多, 原先是苍白的, 现在皮肤透着健康的血色, 连原本有的伤口疤痕也消失了。整个人脱胎换骨。 织田先看到的他。而注意到织田的视线后,费佳才露出平时一样清浅谦和的笑容。 与谢野对坐在客人专用的沙发的织田简单介绍了一下费佳的情况。她能只能治的是后天形成的病痛伤症, 先天贫血方面可能需要织田再多花些时间在饮食或者生活习惯上调整一下。 与谢野晶子对着在病床上那么配合的费佳表示欢迎。在短暂的一个小时内, 费佳大概有七八次陷入濒临死亡的深度昏迷中, 但是他以他顽强的心性挺了过来, 还能够如实地报告他感官上的痛苦。这要比那些挺尸在病床上的病人有趣多了。 “以后有需要帮忙治病的话,欢迎你再来。” 费佳微笑地用俄语骂了一句, 然后淡定地说这是他们俄罗斯人道谢的方式。之后, 他就跟着织田作之助一起从武装侦探社离开。 * 织田作之助对福泽谕吉的招揽并没有正面回应。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犹豫不决了, 只是他不想当面驳了福泽谕吉的面子。 他对武装侦探社抱有的态度,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一样的。他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就算已经入狱重新清洗了自己的犯罪记录,但是这并没有改变他本人。织田作之助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自己也不会有走到光明的资格,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 好在有写作这个职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多的是文字联系,不需要当面打交道,这让他稍微能够喘口气。也好在,他遇到了无数的好人,包容他,理解他,接纳他,不计较他的过去。 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钟,织田作之助带着费佳去吃午饭。尽管费佳并不想要吃任何东西,但是他还是跟着织田作之助的脚步一起去西餐厅。这家西餐厅可以说是来横滨旅游的人都非来不可的店,味道很好,价格也很亲民。老板是个气质平和稳重的年轻人,原本开的是咖啡专卖店,但是生意很一般,后来又转成了西餐厅,又相继有日本首屈一指的占卜师相命卜,天选之子超级明星照桥心美等名人也会出现在这家店,才有现在超人气的客流量。 但老板似乎对现在变质的店并不是太满意,交托给其他人负责管理后,来店里就是经常一个人在店里吃咖啡果冻,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客人。 说来织田作之助以前遇到的占卜师,就是在这家西餐厅遇到的。 女占卜师性格特别爽朗,和电视上一样大方自然,也许是因为兴致来了,反正当时看到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她直接坐在织田对面,直言不讳地跟他说他没有女人缘,以后也是命薄的人。因为说的话和夏目玲子差不多一样,有些在意的他也顺着她的提议跟着占卜了一发。 当时,织田作之助没什么好问的,还是听从她的安排抽了塔罗牌。他起初想的是能不能当小说家,后来相命卜问自己想的是什么,露怯的织田又改口说成学生少年们可能会问的恋爱运。于是相命卜根据卡牌说,在未来,织田会遇到一个让无数男人为其臣服的人,但那个人就只爱他。对方的特征是一名男性。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叫人一言难尽的占卜。 要是那时候说实话,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织田和这家店的老板有几面之缘。 对方开店卖咖啡时,为卡文努力的织田常常去光顾,还被推荐了各种口味的咖啡果冻。后来转型成西餐厅红火起来,织田一方面又为老板高兴,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不是老板他想要的,因为齐木老板开店的事其实是个秘密,这个秘密被他哥哥抖出去之后,他的朋友经常会过来找。不想被打扰的他也就没有专心在开店上了,织田也很久没有看到齐木老板了。 现在店里的咖啡永远只有最初的一款——美式冰咖啡。 织田之所以带费佳进这家店,并不是为了追忆什么,单纯的是认为外来游客应该会想来吃一下本地有名的餐饮店,就像游客们一定会去看横滨地标塔空中花园,中华街,红砖仓库一样。结果他在店里看到一个人坐着的齐木老板。他才看过去,齐木老板就像是有所感应一样,也抬头看他。 织田注意到他手上拿着最新刊的直木赏短篇小说合集,顿时感到很不好意思。视线飘忽了一会儿,织田才对着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打算绕道跟着服务生的脚步和其他客人拼座位。然而齐木主动跟他打招呼,让他来到他老板专属的VIP位置上吃饭。 织田内心错综复杂。 仔细想想,今天确实是发售日。 “好久不见了,齐木老板。” “嗯。” 齐木简单地扫过他和旁边的黑发少年,为两个人点了织田常吃的咖喱饭,以及常客才知道的隐藏料理——咖啡果冻。齐木喜欢推理故事,但是他不常看电视剧或者电影,具有心灵感应的他能够从演员身上先得到剧透,所以他更喜欢纸质版的小说和漫画。 费佳只觉得面前的粉发青年看起来相貌平平,对着他却透着难言的震慑力,感觉自己想的什么都被他一眼望穿。想到织田作之助能走到港黑上层,想必也是不少能人相助,于是费佳决定把自己当做背景板。 “这次直木赏短篇合集上只收录了一个推理题材的故事。今天刚出售,我就去买了。” 齐木的手指摁在封面上一个少年的影子上。 齐木喜欢看书,织田也喜欢看书,以前见面的话题也是聊书的比较多。所以齐木会这么发言,并不奇怪。 “是叫做Odasaku的作者,是少见的用罗马音代替汉字作为笔名。”齐木顿了顿,言简意赅说道:“我刚看完,好看。” 声音落在面前就像是在一面平静的湖里扔了一颗石子,织田心潮涟漪泛起,耳根也忍不住跟着热了起来,感觉自己要忍不住嘴角上扬,连忙拿水杯喝水掩饰自己高兴的神色。 齐木注意到比自己年轻三岁左右的织田作之助心声说了一句谢谢,神色变得更加温和起来。 “你该去看看的。” 看看你的作品被店员用大横幅和立牌宣传,看看购买这本书的人排如长龙,看看这本书有多少人给了好评。 当时合集书发售前,出版社在官方网站上进行宣传用的宣传图,就已经让人惊艳了一把。那是少见的用了日本水墨画式的插画,而不是常见的漫画插画风格。笔墨浅浓有度,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这幅描述了少年见证妖怪杀人的的画作里,冲击着视觉。既叫人心悸,又透着浓浓的凄婉哀伤。 上面还贴了编辑的话,说这个插画家也是《雨》的作者找的。 天才作家找到的天才画手。 一下子把读者对《雨》的期待值提高了。 现在的封面就是《雨》的插画。而结局的画则是作为第一版出版附赠的形式由书店老板负责赠送,数量有限。拿到手的人已经第一时间发到网上去了,引起更多的人震撼。同样采取的是水墨画的形式,非常漂亮也非常哀伤,直到有网友提醒发推特的人,那幅画中间有细缝,是一幅夹层画后,评论里全部疯了,甚至有人直接发帖了。 「内容:看到直木赏短篇小说《雨》的故事和插画的人举手啊!作者和画手太有心了!年度最爱的短篇故事!你要的推理,悬疑,惊险,温情,这里都有!(评论不要剧透太多,剧透者见一条删一条,我们要给作者贡献销量啊!)」 「1L:举手!大爱!」 「2L:举手举手!吹爆!!」 「3L:在网上被提醒说是夹层画的时候,原地爆炸!我拆的时候,手抖得怕把画给撕了,结局吓人,但是看到画的时候,太感动了。」 「4L:什么夹层画?」 「5L:就是买的时候,书店老板会送你一幅画。有眼睛超厉害的人,刚到手的时候,就发现这是幅夹层画,拆开后是另一个结局,你会爆哭的那种!」 「6L:我怎么没有?我没有啊!书店老板没有给!别人家的书店老板!」 「7L:我也没有!!!我要拿发丨票去找老板。」 「8L:那就是赠品有限,早送完了。夹层画不好做的。」 「9L:我感觉我错失了一个亿,我也没有拿到。书还没有看,但是感觉好精彩的样子。」 「10L:真的超级好看,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短了,不够看!!!」 「11L:我关注的画手已经开始画同人图了,站了少年和青年警察的CP,他们对话太萌了。少年人设好可爱的,就是那种人小鬼大类型的,很早熟也很懂事,青年警察跟他的性格相补。」 「12L:这叫我这个父子党的情何以堪,我不允许这种邪教发生,快指路,我要去狠狠痛(捧)斥(场)一番。」 「13L:结局是被警察养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14L:不是不是,这是读者自己脑补的。你自己看,结局是开放式的,又把之后会发生什么都埋下了伏笔,真的很精彩!分析帖估计会在发售后的一个星期,有人会贴上来。现在好多人在讨论里面的细节了。」 「15L:年度最佳,除非Odasaku现在又出了第二本。」 「16L:不愧是工藤大神说的怪物新人。这种以妖怪为背景题材的作案手法要是不离奇,就折损了妖怪题材的神秘感;但是太过离奇,又考验作者的笔力和逻辑能力,就怕作者自己圆不了这个犯案手法。Odasaku写得真好!」 …… 雄英1年A班,坐在教室的轰认真地在给每条评论点赞。 在体育馆的赤司合上自己的手机,重新跑回篮球场中央加入训练,脚步稳健,运球如有神助,眉目神采飞扬。 中原正带着夏目在书店里抢最后一本合集本。他原本打算下午再去买的,结果做任务时看到不少书店都被抢空了。中原连忙先去幼儿园接夏目一起买,已经约好要在出售日当天背着织田偷偷买上一本的。 在公园里,太宰治盘腿坐在长椅上陷入思考。 虽然已经知道织田作在里面写了一篇小说,但是他还没有跟自己坦白写小说的事,到底看不看呢?看的话,不就跟普通的读者一样吗?不看的话,我为什么要买。 广津柳浪疑惑地站在一边。 太宰先生亲自去买了一本书,又不看,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费佳注意到封面时,感到有些熟悉。他记得织田家有一本有着一样封面,就是比现在这本要薄,是本单行本。 “我也能看看吗?” 费佳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加入了对话。 第二十五章 自己的书多出名,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概念。 他既不喜欢逛社交平台,也没有特意去看读者反应的打算。知道有人喜欢, 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褒奖了。 被赤司和轰一一道喜之后不久, 赤司问他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吗? 他(笔名织田作[Odasaku])与横沟正史(笔名金田一)同期,同样获得直木赏,同样在读者群里受到了好评。与温情派的织田作之助不同的是, 他是彻底的本格派推理小说家,书中错综复杂的推理犯案手法, 想人所不能想,直抓犯罪推理小说书迷的爽点, 广受好评。在出售前,他的作品已经确定影视化,这对于作家来说, 才就是真正的一本万金。 “听说和你同期的作者金田一, 已经打算以他的直木赏作品《本阵杀人事件》的主角继续写系列文……”赤司开始慢慢地暗示织田作之助是不是该开始写第二本了。 “我听说了。” 织田作之助之前跟他有交换电话号码, 横沟正史对他并不设防,跟织田作之助讲了很多他突然闪过的灵感, 征求织田的意见。织田从专业的捡尸人角度给了他很多的建议, 以致于横沟以为他是不是在殡仪馆工作, 或者是法医。 “他真的特别厉害, 总是会迸出各种非常有厉害的灵感。前些日子去旅游的时候,想说写一本关于岛屿的故事, 不是以前会有把犯人流放到荒岛上吗?他想写这么一个岛屿上的推理故事, 题目暂定为《狱门岛》。” 织田作之助觉得他真的好厉害。 “……” 这个时候是夸别人厉害的时候吗? 赤司哭笑不得。 “你呢?想写什么?” “我暂时还是没有想法, 果然还是五月份用力过猛了,我现在一点想法都没有,而且最近也很忙。” 对比起以前的态度,织田对港黑的工作更加认真勤恳得太多了。 赤司听到这话,口气略为古怪,反问道:“你不想趁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脱离出港黑了?你一开始写小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金盆洗手吗?为什么反倒看起来不太像要离开的样子?” 在所有人里面,赤司是最了解织田作之助的想法,也可以说是最清楚织田作之助过去的人。 “你是担心中也吗?怕留他一个人的话,就把中也一起带走。” 赤司也有听说最近中原接到了很多重要的任务,已经到了不能继续扮演小马仔的程度,他们的首领甚至直接让中原和织田的上司太宰一起合作。幸好织田神经够粗,没有注意到中原与太宰的合作不是那种从属合作,而是平等阶层上的合作关系。 “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想金盆洗手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得多,而且港黑对人的报复是很严重的,中也和贵志两人的生活也很稳定……” 赤司提声喊住织田的名字,他的声音微微发冷。 因为织田在隐瞒一些事情,开始向他找借口。 “在没有做之前,你为什么要给自己设置那么多的门槛?维康逃出来了,你也可以。港黑没有人知道你在写小说,你可以靠写小说生活下去。你就换个身份在京都生活,或者在日本任何一个地方,除了横滨,都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我不是因为你是个黑手党,就觉得不能继续和你保持来往,才一直希望你可以当小说家。你应该明白的,我不在意你的身份。我只是始终记得你想要成为小说家,脱离港黑,过上平淡生活的愿望。” “织田。”赤司知道自己说话有些冲,有些咄咄逼人,于是他调整呼吸,重新说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觉得想继续当港黑成员,我就不再说这些扫兴的话;如果你想离开,却有疑惑的话,我想知道什么阻碍了你的想法。” “织田,请你知道,你不是你一个人的织田,你是我们大家的织田。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在。” 在赤司一大段剖白下,织田作之助慢慢地开口说道:“……今天我遇到以前坐监狱的时候,帮助过我的恩人。他和我再次提出做他们调查员的事情。他说,他愿意帮我想办法。但是我还是拒绝了,我认为我还不够格去成为那么正面的人物,去帮助别人。” “我开始也在想,很多事情其实也无关对错,很多人也无须明确好坏,之所以敌对,仅仅只是立场不同,想法不同而已。如果跳出这个立场,那么我就可以坦坦荡荡面对任何人。因此,我不能再跳进道德色彩意味强烈的地方了。” “但是,如果以前说加入港黑是为了谋生,现在的话,我更想先做到一件事情。我解决后,我会立刻金盆洗手,离开港黑。” 听织田口吻信誓旦旦,赤司反倒无奈起来,说道:“这又不是为了逼你去做什么誓言,只要你平安,我还有什么好求的。”因为织田工作性质的特殊,这种平常人不会提到的生死反倒成了日常般的话题。 “说出来之后,感觉自己想做什么的思路更加清晰了。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绝走不到今天。所以你有什么话,批评也好,斥责也罢,我相信这都是对我好的事。” 赤司叹了一口气:“会说这种话的你就是笨蛋本身吧,我倒是希望你自私点。”赤司大概能够想象织田是要做什么样的事。“我觉得,对方不会感激你的。” 织田作之助一愣。 “和太宰治有关不是吗?你身边提到的比较多的也是他了。如果你离开港黑,中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陪你离开,二是留下来为你收拾烂摊子。你不可能让中也做后者,除非中也一开始就不想和你一起走。之后,你大概会把中也举荐给你那位恩人。他的后路你已经想好了。” “所以,你放心不下的只有那个太宰治,不是吗?你在想,若是离开了,那个少年怎么办?你对他产生了责任心,你想起码他能够得到点东西,你才会放心离开。织田你就是那种经过一个乞讨的孩子面前,都会想着折去买一份吃的给他,再离开的人。” “包括,费奥多尔,你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是心性善良的人吧,之所以把他带回来,不也是因为你看见他在受苦吗?” 赤司什么都知道,之所以不说,就是知道说了也没有用,他改变不了织田的想法和做法。但是为什么现在又说了,那是因为他早就想说了,太想说了。 “织田你最过分的是什么呢?你会觉得对方已经一定程度上得到心理或者环境的安全后,你就可以从他们的人生舞台上全身而退了。但是你没有想过,这个时候,他们离不开你了。” 包括我,包括焦冻,包括中原中也。 我们之所以要拼命死掩自己的身份,就是怕你这份自以为功德圆满地抽身离开。 织田,你真的不是你一个人的织田。 你也不是一个人。 我们想加入你的生活里面。 …… 感觉到赤司语气的愤懑,织田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抚的话,讷讷地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 赤司半捂脸,他这是怎么了。 “我们刚才话题是什么来着?对,我们刚才在聊书。” “其实,我之前有想过写一篇童话故事,但是被夏目说不要讲了。”去京都的那天晚上,织田就即兴想了一个故事,此后一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五月份写书的时候也想过,但是赤司给他太多推理题材的书,感觉不好驳了他的主意。 赤司见刚才的话被掀了过去,一方面感觉轻松了不少,他不希望织田太过细想,毕竟织田的直觉力很强,要是他察觉到哪里不对的话,那就太惨了。另一方面也对织田的话提起兴趣。 “虽然推理题材到儿童文学跨度比较大,但是你可以说说看。” 织田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赤司第一次坚定地否定了他的想法。 “这个不要写。” “……”织田再次受到沉重的打击,“我连题目都想好了。” “真的不要写。”赤司要是在他面前的话,一定会摇着他的肩膀把那个大纲甩出脑袋。 “好吧。” 赤司轻咳一声,整理情绪说道:“你最近也累了,好好工作,暂时就不写文吧。” “那个赤司,我其实偷偷写了三万字了,你要不看看……” “现在都那么晚了,我得写作业了,织田,提前说晚安了。” “……晚、安。” 学习加油…… 被挂了电话的织田突然觉得公寓外面的晚风好凉。正打算回屋子的时候,织田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请问,是织田先生吗?” 声音很急切,基本没有等织田回应就立刻自我介绍。 “我是鹤见孤儿院的院长,我晚上查房的时候发现中岛敦不见了,在孤儿院到处都没有看到,后门墙壁上的铁丝网也被撬开。在他房间里,我看到您寄给他的信也被带走了,我觉得他很有可能跑去见您了。”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人。”织田刚应承下来。 院长犹疑地继续说道:“……他很危险。” “我知道,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横滨来,一定会很危险。”织田知道这里的危险性,一刻也没有停,进屋子拿上外套。 院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说道:“不是,他的异能很危险。他自己控制不了异能。” “什么意思?” 织田匆匆忙忙的姿态引起屋子里看电视的三人的注意,费佳已经跟着站了起来想要跟着他一起出门,中原和夏目也跟追到门口。织田按住费佳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留在家里。 “有个孩子失踪了,我去找找,你们留在这里。” 院长说,中岛敦从小就不清楚自己的异能,也没有能力控制,以前频率不高,现在异能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隔一个星期就会出现。于是,他开始停了中岛敦去上学的机会,已经连续一个月他没有去学校了。大概是有人跟他说,院长把机会给了更聪明的孩子,他受不了就跑了。 院长说的话含含糊糊,肯定发生的事情比想象的事情更加严重。 “中岛那孩子很敬慕您,如果从孤儿院里跑了,一定是去找您的。有必要的话,带上警察会比较好。” 黑手党叫上警察…… “我知道怎么处理。没事的。如果我找到人,我会立刻和你联系。” “谢谢!谢谢您!” 织田作之助没有和中岛敦说过自己的名字,连同信件发出去的地址也是用的邮局提供的固定邮箱地址服务。中岛敦的信件也是会放在那个邮箱里面。从消失的时间算起,中岛敦应该差不多已经到了横滨市,开始在找那个地址了。 但他也不可能一直等在那个邮箱附近等,要是中岛敦中途出了意外怎么办? 于是他拿起手机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 “我又不是GPS,为什么找人总是叫我?” 江户川乱步走没两步就抱怨一声,但是该收的礼物也全拿到手上了,包括一大包的零食袋和工藤优作的签名板。只是这块签名板被说本来就是给他的,所以不能在这次帮忙找人的过程中当做酬谢礼物,还要新的东西。 织田一边帮忙提零食袋,一边拽着江户川乱步的手腕,一路往前走:“找到人的话,你要的金田一作者的签名,我也给你想办法要。” 江户川乱步在这次直木赏作品里面偏爱的是本格派作品《本阵杀人事件》,对于另一篇作品《雨》并不是特别喜欢。不过一见到织田来接他,还是拉着他先要个签名再说。 对于江户川乱步猜到自己就是织田作本人,织田也不觉得太奇怪。 “织田啊,什么人心比妖怪要险恶都老掉牙了,你要写推理小说就要有推理小说的样子,你知道吗?” “好的,好的。” 先哄着吧。 织田心里想着。 “对了,上次那个人找到了吗?”江户川乱步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的人,“……叫坂口安吾那个。” “找到了。” 当时,太宰治在看到江户川乱步勾选的地图时,就用手机调动港黑人员去围捕。在他们出咖啡厅后不久,太宰治就接到逮捕成功的电话。所以,织田到现在也没有见到那人的样子。 据说是一个长相清秀,戴着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十九岁青年。 太宰治在去首领办公室的时候见过对方一面,坂口言辞相当犀利,但是明显看得出他畏惧高深莫测的森首领,举止反应都会拘谨,现在被外派到港黑名下一间专门负责洗钱做账的公司里当会计。 就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把人找出来的! 江户川乱步挑了挑眉,脸上全是“你看,我果然很厉害”的得意洋洋。 有江户川乱步,这次找中岛敦也比想象中的轻松得多。 找到的时候,他正抱着一个小背包缩在墙角里抖着,周身狼狈,像是被人攻击了一样。江户川乱步是根据别人的尖叫声逆向去找人,肯定是中岛敦又控制不了异能,不仅把行人吓到了,把自己也吓到了。 “需要帮忙吗?” 织田作之助蹲下身,温和地对着缩在墙角不停地求饶说“不要吃我,老虎不要吃我”的中岛敦说着。 中岛敦被戴着纸袋的织田吓了一跳,而他旁边还有一个背着手,摇头晃脑的青年,看起来像是在把风一样。中岛敦下意识想到这可能是书上讲的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吓得心口一缩。 然而下一秒,那个青年喊出了他的名字。 中岛敦大眼睛里害怕的神色顿时停住了,定定地看着织田,紧张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你猜呢?” 织田拿出一封中岛敦寄给自己的信。 小小的中岛敦不确定地来回看了好几眼,脸上忍不住挂上了惊喜的笑容。 “……织田先生?” “是。” 中岛敦在这个应声里,心口仿佛搅碎里所有酸涩的、委屈的、悲伤的、开心的心情。原本一路上强忍着的恐惧,担忧,害怕,现在像是决堤一样,完全止不住,中岛敦仰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织田先生,织田先生,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啊!我好怕找不到你……我怕你不想看到我……可我终于看到你了,我真的一直好想见你。” 织田还是第一次遇到反应这么强烈的孩子,原本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哭了起来。织田一时手忙脚乱,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从江户川乱步的零食袋里,临时拿了一块巧克力,撕开了,哄着中岛敦。 江户川乱步被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了零食,气得眼睛都瞪大了。 那是我的啊! 织田太、太过分了! 小心我也哭给你看啊! 第二十六章 听说晚饭也没有吃, 跑过来的时候也迷路了一大段时间,又大哭了一阵, 就算没有说出来, 织田也听到他肚子像装了一只鸽子一样“咕咕咕咕”直叫。中岛敦连忙捂着肚子,不敢看织田。 织田对着中岛伸手说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中岛看着织田指骨修长的大手,再看向自己脏兮兮的手, 使劲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握住手指的部分。织田用大拇指压住他的四直的瞬间, 中岛敦眼睛亮了起来。 “抱歉,我的手可能有点凉。”织田感觉到中岛好像挺怕自己的手, 先道歉道。 “没有,没有,我感觉很好。”中岛敦用手半捂着脸说道, 他感觉自己好紧张, 耳边除了织田温厚的声线外全是自己心跳“咚咚咚”的声音。 好神奇! 他真的看到织田先生了。 还握住他的手去吃东西。 织田先生身上也好好闻哦! 织田倒是没有注意到中岛敦的小心思, 反而看向避他如洪水猛兽一样的江户川乱步。乱步被抢了巧克力之后,零食袋再也不愿意让织田作之助碰了。 织田作之助对着江户川乱步伸手, 说道:“你不嫌重吗?” “你敢碰, 我就咬你。”江户川乱步龇牙咧嘴地对着织田虚张声势道, 两手死死抱着零食袋。 只是一块巧克力而已, 这么生气? 织田内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拿不动了, 你就递给我。” 江户川乱步对着织田做着鬼脸。 织田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头想问一边的中岛敦吃什么, 却发现他正在嗅自己的外套。一注意到织田的视线,中岛敦立刻站直。 “不、不知道。”中岛敦被吓得一激灵,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是自己确实也不知道要吃什么。 “茶泡饭,可以吗?” 可以温养身体,中岛敦明显的营养不良,也不太适合吃油烟类太重或者口味太重的食物。 中岛敦细声应道:“好。” 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好。 织田作之助当机立断地说道:“那我们去来味屋那家吧。” 到来味屋的时候,江户川乱步的零食袋又回到织田作之助的手上,江户川乱步一坐在榻榻米的坐席上立刻趴在桌子上休息。 来味屋走了二十分钟,太远了吧! 在等饭期间,中岛敦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织田作之助身上移开,连忙把自己的背包里的作业本和考试卷都拿给织田作之助看。 “我差点忘了,我来找您的目的了。这些都是我今年学习的作业本和试卷。老师说我学习很认真,进步也很快,我成绩下次还会更好的,就犯了一些小错误。我以后不会再犯小错误了,我可以考满分。” 织田作之助翻着中岛敦给的作业,试卷上的错误也被工工整整地改好了。不说是满分,但是也有八、九十分,看得出他学习很刻苦。 “我真的还会做得更好的。”中岛敦抬头的时候,接近黄绿的鶸色瞳闪过清润的水光,“所以、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的手,你叫他怎么放开?在孤儿院的日子冰冷又艰苦,是织田给他一束光,让他想着抓住什么活下去。现在怎么可以说不让他读书了。不读书的话,织田就不会给自己写信了,他就不会理我。 “院长说我生病了,但是我没有生病,生病会痛,但是我一点都没有痛。如果你现在叫我出去跑八百米,我真的可以跑八百米的。” 织田看到中岛站起身,问道:“你这么喜欢读书吗?” “喜欢!”中岛敦立刻说道,非常认真地看着织田作之助,“我非常喜欢。” “院长说……” 中岛敦从织田嘴里听到“院长”两个字,忍不住身体跟着一抖。 织田好奇地问道:“你不喜欢院长吗?”和孤儿院院长经常有保持联系,所以在织田印象里院长是一个挺热心的形象,当初要决定资助学生的时候,院长提供了一长单的儿童名字。中岛敦就是被放在第一个上面,否则织田也不会选中岛敦。 “……院长,院长对我很严很凶,我觉得他很讨厌我。” 中岛敦不敢对织田说院长的坏话,怕织田觉得他是个喜欢说人坏话的孩子,不喜欢自己了。而且,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院长这个人。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一定非常讨厌自己。每次和他待在一起,中岛敦都会感到窒息一样的难受。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会求到院长面前,让他跟织田作之助打一次电话。 “我并不认为院长讨厌你。他发现你失踪了,立刻跟我打电话,让我来找你。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织田觉得中岛敦可能对院长有什么误会。 中岛敦见织田给院长说好话开始就没有听进去,只是缩着肩膀说道:“我是不是遭你讨厌了?” 织田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立刻否定道“没有。” “那您为什么到现在脸都不愿意露给我看?”中岛敦委委屈屈地低头,道,“如果我不过来找织田先生,您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愿意来见我?” 中岛敦说对了,但是织田只是不愿意干涉中岛敦的人生,才刻意保持距离的。织田还没有想到怎么回答,乱步挤眉弄眼地替织田开口道:“因为这个家伙不是好人,他做过很多坏事,很多人害怕他。” 中岛敦听着江户川乱步的话,看向织田作之助茫然地说道:“我不明白。”如果织田是坏人的话,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给自己写信,资助自己读书,还有寄好东西给他。如果这样的人是坏人,那谁是好人呢?“难道织田先生需要小弟,那种电视上演的会带着一群小弟的坏人吗?您要招一群人建立组织吗?” “……”织田扶着额。 被乱步一解释更加乱七八糟是怎么回事。 织田才要解释,那边中岛敦眼里已经燃起火光:“组长,您好!我们等一下吃饭,是不给钱吗?!” 刚好来送小菜的服务员听到这话,手脚顿时一滞。 织田连忙跟着站起身,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可以先把订单给付了,可以带我过去吗?” 服务员这才回过神,手指了一下收银台的方向。 回来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捧着肚子在一边不停地笑,只有中岛敦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是不够坏吗?” “不准学坏。” 织田拍着中岛敦的额头。 中岛敦半天才护着自己的头,脸上全是开心的笑容。 江户川乱步撑着脸说道:“你傻了吗?被打还那么开心?” “没有。”中岛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开心,明明被拍了一下,却感觉心口都是暖的,从未觉得如此温暖过。事后才想到,那是因为他太喜欢织田先生了,只要是他在意一点自己,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中岛敦还是被织田带回孤儿院了。织田见他喜欢自己的外套,也把外套送给了他,嘱咐他好好听院长的话,会给他找医生,会让他继续读书,以后也会继续和他保持通信。中岛敦都顺从地应了。 离开时,织田还可以看到窗口中岛敦的小脸,一直望到彼此看不到对方。 织田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干涉太多别人的人生了。因为中岛敦一路上跟他说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中岛都愿意跟着他。 “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喜欢,我也不会听他话。相反的,如果,您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因为我喜欢您,所以您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跟随。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最先教会孩子爱的,是父母。我没有父母,但是织田先生拯救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认为,您是我的父亲。” “所以,请不要抛弃我,我会很努力的。” …… 织田一直以来都觉得只要帮助对方走出困境,就可以了。在对方不再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消失。但也许是因为和赤司聊的那些话,再加上遇到中岛敦,他突然间对自己做的事动摇起来。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他们说过这件事。 “乱步,我可能活不过二十四岁,但是现在大家越来越依赖我的样子,我之后若是离开了,他们该怎么办呢?” 江户川乱步正在踩着地上的格子,仔细不让自己的脚步超出方框。听到织田这么一说,停住脚步,乱步回头看织田,理所应当地说道:“那就继续活下去啊?问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你的事,又不是他们的事。” 织田作之助微微苦涩地笑了一下。 若是有的选,当然是最好的。 织田作之助也不是完全迷信的人,只是一个人这么说了,另一个人也说了同样的话,难免会动摇。 说来,夏目玲子阿姨说的会帮助自己,到底指的是什么? 还是其实已经帮助他了? 原本一无所有,现在他感觉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人的感觉,也顺利成为小说家,三年后一定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也可以把每个人的后路安排好,算是死而无憾…吧…… 明明想开了,织田却觉得自己反而心情更沉重了。就在这时,江户川乱步突然说道:“织田,你要不打我一下头?” “……” 江户川乱步搞不懂为什么织田打一下中岛敦,那个小孩子会那么高兴。明明一点都不好玩的。因着好奇心和求知欲作祟,江户川也想自己试试看。 “你真的要试一下?” 织田看到乱步已经撩开自己的刘海,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 “要是痛,你不能抱怨啊?” “就让我试试看。” 好吧。 织田应声打了一下。 只听到响亮的一声“啪”,江户川乱步的五官登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捂着额头蹲在地上嗷嗷直叫。 天才和傻孩子只是一线之间啊。 “乱步,快走吧,我们差不多得赶末班车了。” “织田作之助!我再也不帮你了,你打我头!”江户川乱步又委屈又愤懑地蹲在地上不愿意站起来,像小孩子一样耍赖地说道,“你居然打得那么用力!” 又是你说的…… 我能怎么办? 不打,你也要怨我? “…那我先走了的话,零食袋也在我手上,你看……” 织田向外才走了两步,零食袋也跟着被扯住。江户川乱步半红着眼睛,抬头瞪着织田,放出狠话说道:“我回去的时候,就立刻跟社长说你欺负我!你绝对不许走!” 江户川乱步现在是和福泽谕吉社长住在同一屋檐下。 因为他在电车上太生气,吃了大半袋零食,回去闹肚子的时候,被福泽社长教训了。织田也不是幸灾乐祸的性格,不知道为什么全程都忍不住笑。离开福泽和乱步所在的小区之前,他发现就离他们家不远的有一座独栋的两层配小阳台的屋子正在出售中,大门也没有完全锁住。 「哎,不要为了等死而活着,为了求生而活着,难道不好吗?」 织田想起电车里江户川乱步像是在给他讲道理,却用着抱怨一般的语气说着的话,忍不住推开了那栋屋子的大门。 第二十七章 五千亿的事件并没有进展, 从各种渠道调查起,都暂时没有消息, 但是越没有消息, 城市底下的组织活动越频繁。而情报都是由人与人的口头交换而流动开的,效率也比想象中的差。 费佳现在从外头得到的消息都要比从织田身上得到的多,起码异能特务科的人能逼供, 他暂时还想保留着和织田的关系。毕竟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会写书的织田,异能特务科却不会空无一人。大概从知道织田会写书之后, 费佳对这个木讷的人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大抵上可以称得上神奇, 远比狗会写字,大象会画画之上的神奇。 现在得到的消息是,异能特务科从国外请了一个名为涩泽龙彦的异能者来协调管理这件横滨异能者暴动的事情。港黑可能已经获得异能特务科会行动的消息, 为了避其锋芒, 反倒从前线退出, 甚至做起了倒卖武器资源给其他想要瓜分这五千亿的外来组织的买卖。 这个主意要么是森首领自己想的,要么就是和自己仅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宰治。事实上, 在这场异能者混战里面, 获利最多的不一定就是那个真的拿到五千亿的人, 坐享渔翁之利的组织却最可能是获利最多的。在无数淘金者里, 卖水的反倒是赚的盆满钵满,就是这个道理。 他用在横滨的身份是外国游客, 若是长待在日本横滨, 不说织田了, 其他人也会起疑心。再加上,虽然织田屋里面的人对他不排斥,但是也不完全说是亲近。至少,他们聊天群可没有想过要邀请他。然而屋子里任何东西都可以看,可以碰,至少从这一点上看出来也不是在提防着他的。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外来者的关系,没办法当做家人那样亲近也在所难免。 无论是他身份的问题,还是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他都得自己先提出离开的事情,转而接触涩泽龙彦,拿下他的信任比较好。把握形势,及时止损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织田常逛古书街,因为照顾自己的关系,织田也会带着自己去逛。老实说,就费佳所见,这个港黑对旷工将近一个月的人没有什么异议吗?还是那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特意同意织田放假休息,反过来限制自己的行动? 反正他现在要离开织田家,是前者原因,还是后者理由都无所谓。只是横竖他都要给自己再安排一条路,才不虚此行。 织田这次说是要给夏目贵志买竖笛,于是推开了乐器行的门,老板正在给乐器调音。竖笛摆在管乐器类,想找不难,只是织田反而开始逛起了乐器行。 “有什么特别想买的吗?”费佳跟着他的脚步走在后面,最后见他停在一把大提琴面前。 织田扭头看他:“你会拉大提琴吗?” “会一些。” “喜欢吗?” 没有人会问他喜不喜欢,这种事也没有喜不喜欢的必要。摆在面前的事,很多时候只有做与不做的选择。 “如果是和讨厌做比较的话,大概是喜欢。”费佳几乎在说完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织田想要说什么,“你要给我买吗?为什么?” 织田被直接说穿心思也没有觉得难为情,目光澄澈地说道:“上次看你一直在看,想着你回去的话,可以对这里还有个好印象。”费佳已经跟织田说他会回去的事情了,首先回池袋和他亲友汇合,之后就回俄罗斯。织田想着他来日本受难极多,起码礼物可以慰藉一下他。 费佳毫无印象,也许顶多看了一两眼,“一直在看”绝对是夸张的说法:“我看您的次数比看它的还多,您倒不如跟我走算了。” 费佳虽然用敬语比较多,但是织田感觉他是个心性倨傲的人。对于中也他们和他并不完全像赤司和轰那样亲近,费佳甘于自乐,一直以看书度日,短暂的日子就把屋子的书看完了,顺便把织田的书架整理了,一书架放的是被称之为垃圾的书,一书架则放的是可以看的书。 “这本《雨》姑且能看,但是故事笔调老旧,文章结构和笔法过于匠气,最后卖温情部分太过迎合市场。不要试图救没有希望的人,因为这只不过是白费力气,徒增烦恼,不管是书也好,现实也好,都是一样的。” 费佳那时候是这样说的。 “与一路吃苦相比,你不觉得苦中还有希望与慰藉的日子会更好吗?” “若是这样的话,我大概明白上帝的想法了。上帝说不定也是说,反正这人已经有过幸福了,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幸福,那最后悲惨死去,也是不错的结局。”他的话是在讽刺织田的想法。费佳确定织田一定说不过自己。 然而织田却说道:“所以你希望的是,我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问我可不可以帮忙的时候,让我拒绝你,会更好了?” “……” 这人是谈话鬼才。 回到乐器行,费佳只是随意说了一句,并不打算让织田认真对待,他对礼物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织田坚持送的话,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织田让他试着拉了一下。 费佳瞥了他一眼,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织田递过来的琴弓,简单拉了一下基本的七个唱名,然后自己熟练地开始调音。 “先生,想听什么?” 费佳就像是在街头卖艺的少年,利落大方地抬头看向面前的酒红发色的青年,潋滟的紫眸透着不惧挑战的自信。 青年倒是给问局促了,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费佳了然地解决了他的尴尬,自行说道:“那我自由发挥了。” 长弓才拉出两节,老板便抬起头寻找音乐的声音。迎面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黑发少年正抬头看着面前有些惊讶的青年,手上动作如同蝴蝶飞舞般华丽而优雅,明明是难度极高的舞曲,对他来说就如同风过叶落般自然而轻盈,丝毫看不出他在指法纷乱繁杂,让人眼睛也跟不上。 这是在炫技。 像是满足对方的反应,少年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换了不同曲风的变奏曲,气势磅礴宏大。他是坐在一个演奏厅里酣畅淋漓地叙述着史诗级别的传奇,如大海般宏大而汹涌的乐声将乐器行的客人们都如同因海浪而翻折的船只,深深卷入这美轮美奂的世界里。 乐声一停,乐器行登时掌声雷动。 费佳看着织田,眼瞳里藏着光:“如何?” “虽然不懂,但是感觉你拉得非常精彩。”织田鼓掌。 费佳不置可否,用挑剔的眼光再次审视着手上的大提琴,对织田说道:“那就顺你的意,买了吧。” 这就是织田觉得费佳像太宰治的原因,骨子里透着骄傲,很多东西明明都看不上,但是自己坚持一下,又莫名其妙地很好哄。 其实,织田之所以带费佳回屋子,而不是选择送去旅店之类的,并不是因为他手头拮据,出不了这钱。只是单纯地,在第一眼的时候,织田觉得费佳像太宰治,身上揉杂着太多的矛盾点,连眼睛透出来的光也如出一辙。若是没遇到太宰治的话,织田也没有想过把这样的少年带回去——即使费佳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纯良无害。 提着琴盒的费佳难得心情不错。 织田作之助觉得他应该挺喜欢这个大提琴的。 任何人在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东西面前都是一样的,会透着难以遮掩的孩子气,直率不作伪。 两人才出乐器行,织田就收到了港黑的求助增援的信息。 因为不方便在费佳面前工作,织田向太宰申请了几名部下,他用短信进行指挥他们的工作。原本织田对生活和工作就分得很清,不管工作上压力有多大,他也从不带到家里来。因此,夏目和中原都觉得最近织田为了照顾费佳请假了。 “不好意思。”织田才推出一半门玻璃门,让费佳先走出去,才说道,“我临时有些事,你先回去,有没有问题?” “当然。”费佳不假思索地说道,“只是……有需要帮忙吗?” “晚上我们吃意大利面的话,可能需要买点芝士和黑胡椒粉。” “我知道了。” 织田离开街角的时候,费佳脚步一顿,也跟着走上去。 没有直接说原因的话,一定是说不出来。就像他去找中岛敦的话,他会主动解释原因,但是遇到难以解释的话,他会自动改变话题,毕竟织田这人不擅长说谎。 所以这很可能和他工作有关。 然而,他还没有走太远,却被坐在遮阳伞下的黑发少年吸引了注意力。他静静地独坐在椅子上,和平静的街景融于一体,但他缠满手臂雪白的绷带却显出了非日常的色彩——白中渗血,如同知更鸟胸膛的那团鲜艳的血羽。传说中,知更鸟胸膛的羽毛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血染红的。那是苦痛的颜色。 太宰治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面容愉悦,就像是在享受曼妙的音乐一样。直到费佳站在自己面前,太宰才睁开他那双具有独特魅力的鸢瞳。 “这不是费奥多尔吗?急匆匆赶去哪里吗?”太宰双手合拢放在膝前,视线顺势扫过了费佳手上的琴盒,在心里“啧”了一声,暗骂织田对人好也不挑对象。 费佳见到太宰治,脸上也露出好友阔别多年的神情:“难得在这里见到你,你倒是也挺轻松的。”他站在一边,并没有打算坐在椅子上继续闲聊。 “那是,今天会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太宰治直言不讳地说道。 “为什么呢?”费佳微笑道,“我以为今天会是你的受难日。” 太宰治:“我倒觉得今天是你的受难日呢!你设计让两个组织和港黑引起冲突,并且故意引织田过去抢救,无非是想看他到底有什么异能而已。若是能引更多人,比如说中也过去协助,你就能够更了解多一些人的异能,不是吗?” 黑势力组织的重要资源不仅仅在于金钱,武器量,还在于异能者,了解他们的异能,以及他们能力所达到的水平。港黑高层的异能者情报大概至少也有一个亿的价值吧,还得看程度多深。 “潜伏那么久,总不能一无所获就脱身离开吧?要是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太宰治笑道,“虽然是只还没长大的小老鼠,但是蹦跶太久也很心烦啊。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客人,连同走过的行人都朝着费佳亮起枪支。 费佳也不慌乱,毕竟他在横滨这地方确实还没有足够的人脉和资源优势,会面临现在这种情况,也算是意料之中,所以他才选中了织田作之助作为自己的避难港。 费佳面对眼前的情况露出余裕而轻松的神情。 “我确实想知道织田有什么异能,但是你知道我这么段日子和他相处,我得到了什么样的感觉吗?” 费佳做出抓拢的动作,紫桔梗花般的眼瞳毫不掩饰自己的轻慢色彩。 “如果可以蹂丨躏他的意志,让他彻底成为我的掌中物,不会更好吗?而且既然你会觉得他好用的话,自然到我手中,他也是可以得到充分地利用。” 太宰治继续看着费佳,歪着头说道:“哦,看来你想要发大招呢!” 费奥多尔还能怎么处理呢? 夏目那边他也让人打点好了,不会出纰漏。 中原更不用说,这港黑体术最强的人,区区几个野生组织还能怎么处理? 织田虽然一直不说,但太宰相信他就算被围攻,也能全身而退,只要那个梦野久作不又突然搞什么鬼。可是即使是精神被控制了,织田也不会出事。最多就是伤了一大批人,一大批人里面有几个没运气,死了。 至于织田杀人了…… 太宰从来没有听说过为什么织田不杀人,也没有开口问,想来想去觉得就和他避世不作为,喜欢平和有关系。要是形势到了不可扭转的情况,他还是会杀人的。反正织田又不是没做过。 “看来,你不知道织田为什么不杀人的原因咯?”费佳看到太宰的神色,心中顿时一片了然,选择闭口不谈。“那我话说到这里了。” 费佳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让太宰感到不舒服,不清楚这是心理战术,还是真的另有隐情。但是这个时候落在下风,反倒不是太宰治的风格。 “对我而言,我只要知道下属好用就够了。” 费佳笑得越加愉悦。 他生活在织田家并不是一无所获,起码他找到了织田的弱点。 让织田杀人,就相当于毁了他现在所有的生活。他的精神支柱和求生意志都仰仗于他绝不杀人,完成那本小说的后续,书写崭新的结局这个梦想上。但是现在不管是他被操纵的,还是逼不得已的,只要杀了人,就相当于破了织田的誓言。 横滨,他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亲友,他也再没有勇气面对。 现在,如果太宰去救,费佳就有机会逃脱这里,避免最多的损失。相反,他不救,费佳有信心自己逃出之后,织田会变成他一个人的织田。他会包容织田背负的罪,并为他扣上名为“罚”的最重的精神枷锁。织田就永远离不开自己,也可以让港黑的中原投鼠忌器,这就够了。以后他在横滨,想来是更加自如的,毫无忌惮的。 所以,到横滨接触织田作之助这个举动,费佳一点都不亏。 救与不救,他都至少有象征着和织田羁绊的大提琴,以后绝对有用。 第二十八章 现实是没有那么多形式主义的东西。 难过的时候, 人不一定会落泪,天不一定会跟着下雨。 正常地说, 大部分人死去的时候, 天空也依旧晴空万里。 环境随着心情转换也并没有这一回事。 织田双手握着枪支,将漆黑的枪口往自己的口中塞入。 吞枪是常见的自杀方式。注意枪口朝着上颚方向,一扣动扳机, 打中脑干位置,一辈子的结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要比打太阳穴稳当多了。 天气刚刚好。 他看到海鸟从海的另一边撩起雪沫般的浪花, 慢慢地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此刻有人在喊他, 而自己却像掉进水里一样,使得那声音也跟着掉进了另一个介质一般,透着难以言喻的失真感。 * 在这几年间底层工作的经验让织田作之助已经摸透了横滨电车线路。 按照手机给的信息, 他抄着捷径, 节省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赶到了地点——一条临海的废弃轨道线。事实上投入运行的电车车厢每隔一个时间段都需要进行维修检查, 而这段检查的过程中,会有司机将需要送检的车厢停在停止使用的轨道线上或者终点站上。在火拼现场, 织田也看到轨道线末端停靠着正在待维修的五节车厢。 此刻, 两个野生组织已经歼灭, 尸体横七倒八躺在在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味。但是穿着黑衣制服的港黑成员现在还处在互相攻击的精神混乱中。这个原因有且只有一个——梦野久作。 梦野久作,在一开始跟着太宰治的时候, 织田就已经听说, 并且见过他。 他的年岁和夏目差不多, 外表看起来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喜欢抱着外形恐怖的木偶。 自从他加入之后,整个港黑成员都对他有所忌惮。原因不在于他拥有着危险至极的精神操控型异能,而是这个孩子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真的如他所说的无法控制。他一旦发动伤害过自己的人的幻觉,那个人就会无差别地攻击其他人。因此,跟着他出去做任务的港黑成员每次都是带着程度不一的伤回来。而这个孩子回来的时候,全程都在笑,就像是去游乐园玩了一趟一样,天真又残忍,充满着恶意。 这件事连首领也没有管,其他人更不会吭声。 织田作之助并不算说讨厌这个孩子,但是他并不喜欢梦野久作草菅人命又毫无悔改的作态。不过,他很肯定这个孩子并不喜欢自己。光是看梦野久作的眼神就知道,他到现在也不清楚理由,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让港黑成员减少互相残杀的行为,而突破口就在于找到梦野久作。织田并不知道梦野是通过什么样具体方式发动异能的,也不清楚如何让他停止幻象,但比起一口气要应付几十名拿着真枪实弹的港黑成员,找一个孩子倒是容易得多。 而就在这时,织田作之助注意到电车上出现了梦野久作的人头。正要朝着他的方向追过去,梦野也刚好发现了织田作之助,于是朝着织田的方向招了招手。见织田一动身,梦野就立刻往列车深处跑,好像织田在和他玩游戏一样。 织田可以确定这孩子的异能发动和他的精神状态无关。他之前还给梦野找过借口,也许是年纪太小,看到这些流血场景太过害怕,没办法稳定情绪,才无法控制异能。现在一看,梦野明显乐在其中。 “……” 织田想了想,在地上捡了一堆小石子。 他从以前就被说自己不是聪明人,如果这个时候是太宰或者费佳或者乱步的话,应该可以一眼看出破局的关键点。但是织田脑袋空无一物,没有具体的想法。 这次陷阱明显冲着他来的。 织田是跑过来的时候才想到这个问题。 首先,梦野久作并不是归属他管理的,也不该是他过来救,他直接面对的是首领森鸥外和他的直辖游击队。第二是谁告知谁要联系自己的,怎么找到织田的工作电话。第三,事情真的那么危急,为什么到场的只有他,没有其他人。 可,已经到这里了,织田也不能因为发现可能是梦野久作针对自己,就不理会这些人。 而梦野久作在里面也正等着自己。 织田作之助钻进电车车厢后追至两三节车厢,就看到人影的梦野笑嘻嘻地对着织田继续鬼脸:“来抓我啊!”若是外面就是游乐园,织田作之助也就由着他胡闹了。现在也不是该玩笑的时候。 另一方面,梦野久作躲在车厢里很久了,按照他和在路上遇到的好心的黑发哥哥的复仇计划,梦野讨厌的织田作之助果然一个人来到设计好的地方。 计划里面,织田作之助一定会为了解决问题来找梦野。 “我到时候就可以叫一群人去欺负他,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梦野久作兴奋地说道,他对怎么控制人为他出气的方法烂熟于心。他这就叫织田作之助吃不了兜着走。 “那他要是比你那些下属还要厉害怎么办?” 梦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是织田比自己的下属厉害,那自己不是还没有欺负到他吗?还可能自己被他欺负呢。 于是那个有着细软黑发的少年竖起手指提示道,到时候,梦野身上可以绑一些刀片,抱他一下。 “你若是身上流血了,不就是等于他伤害你了吗?还是你怕疼?” 梦野久作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法。 一般来说,伤害他越深的人,他能够对那人使用的精神操纵的强度就越高。所以只是简单撞一下对方,有时候还是没有用的,他还等被对方捅一下或者打上一枪,他才可以发挥自己能力。 比起等着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害自己,自己有意识地准备好,这不是更轻松吗?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哥哥你真是聪明!”梦野久作合掌笑道,“到时候,如果打不过他,我就用你这招。” “这就满足了吗?” 梦野久作睁大眼睛,不明白地看向他。 “一般,大人不会那么傻就被一群人围堵的,一定会找最关键最省事的方法。如果我是他的话,看到那么多人精神失控,第一反应绝对是会先找到源头解决掉——也就是第一时间去找你。如果你说的织田有办法对付一群人的话,他也有办法绕开他们,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找到你。” “所以,我应该第一时间对他发动异能咯?那我还要控制那么多人做什么?他们又没有用。还不如我一开始就操纵他算了。” “不是这样的。”少年认真地跟梦野说,“这是两道保险栓。如果他跟你说的那样,他可能有预知关于自己未来的能力,他一定会发现你要做什么,到时候他一定会避开,跳到一个地方,这个时候,指挥在列车外面的人对你开火,为了保证你安全,他一定会主动抱你。你懂这个过程吗?” 少年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的手下是清醒的,首先织田看到了,就不会进入这个陷阱,也不会来找你,也就是根本不会出现;接下来你若是控制他们对你开火,对织田来说,这是没办法预料到的,因为对他来说不是危险。但对你来说是一件危险,他又一定会来救你,你就一定会抱到他。” “你的目的不就是要对他发动精神异能,让他发狂吗?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杀人了,理智情况下绝对会克制自己。但是,如果是发狂状态下,他把自己的同伴全部杀了,一定会陷入完全的崩溃。你这个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跟着自己的计划走,不是特别有意思吗?” 梦野久作在对方的话里睁大了眼睛,鼓起掌说道:“大哥哥你真厉害!我之前找太宰帮我报仇,他就不理我,你果然是大好人!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要是成功了,我再来找你。”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叫我费奥多尔就好了。” “名字好长啊——”梦野久作记不住那么长的名字。 “那就叫我好心的哥哥就好了。”费佳笑着,最后补充一句说道,“记住,不要把人弄死。弄死可有你好受的了。” 梦野久作还沉浸在自己打赢织田的快心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费佳最后一句充满威胁的话。于是费佳掐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逼他对上自己的视线。这力气掐得梦野发疼,梦野正要抱怨,却撞进了费佳森冷的紫瞳里,心尖透凉,连反抗的心都没有。 “我,我听到了。” “很好。”费佳笑眯眯地揉着梦野久作的头。 梦野强忍着不适,低着头没做多余的回应。 …… 现在一切计划都如那个哥哥说的一样,织田果然一个人来了,也特意过来找他。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进电车,梦野久作心里的厌恶就忍不住加深一点又一点。他就是看不惯织田作之助这张正直脸,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手脚都放不对位置一样。他这样的人长的就是天生的敌人脸。 梦野见他靠近,伸手正要握住他,果然见到他先提前躲开了,于是下意识发动异能,就坐等织田作之助过来救他。然后他站在原地十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梦野:“……” 织田:“……”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梦野连忙趴在窗口往外看,发现应该正在举着枪的人都全部倒下了,而且全部都被绑起来!全部!!!绳子是从异次元空间拿出来的吗?“给我醒醒啊!” “他们精神状态不稳,放任他们太危险了,所以我先用石头把他们打昏了,但是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无意识中途发狂,所以我把他们的手脚都用皮带捆在一起了。”织田作之助跟着靠在窗口往外看,双手插着口袋,说道,“梦野君,你想发生什么呢?” 梦野咬牙切齿地捏着窗沿。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等靠我自己。 梦野久作朝着织田身上扑上去,织田往旁边一闪。 我再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再躲了! 会预知,你就这么了不起啊! 织田作之助你不准躲! “你不准躲。”梦野生气地命令道。 织田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港黑孩子都是这么滚着刀片长大的吗? “你身上绑着刀片,这样会伤了你自己的。” “我要你管啊啊啊呜呜呜呜!气死我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织田看到梦野滚在地上也不怕弄疼自己,直接坐在地上大哭,忍不住说道。 梦野颐指气使地说道:“我想要杀了你!” “……恐怕我不能配合。” 梦野边哭边吼道:“又是你说我到底想怎么样了,你这不就是答应我的要求吗?” 织田退开两步说道:“我就是随口一提,之后会有人来接你。”织田想了想,也觉得他一个人待着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他打算从车厢里下车。 就在这时,梦野又开始装柔弱地哭泣道:“我流了好多血,好痛哦。”在织田回头的时候,梦野立刻展示了他绑着刀片的手臂,绷带上已经被血浸透了,就是刚才他扑不到织田,弄到的。 “……” 要是这孩子再大十岁,织田绝对不会理他。 织田走到梦野面前,顺势蹲下来,轻轻地抬起他的手说道:“我帮你擦药,你不要再闹了。有没有问题?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吊在车厢里面。我说到做到。” “……” 梦野想起被绑成一团的港黑干部们,刚升起来的坏心思立刻又重新灭了回去,任由织田帮他把刀片从手臂上取下来。 平时夏目贵志在学校玩的时候,偶尔也要磕伤碰伤,织田随身会带着一个小小的急救包,里面放着一次性的酒精棉和小瓶装碘酒,还有一卷绷带。 “你就算这样帮我包扎好伤口,我也不会感谢你的。” “你以为我要你的感谢吗?”织田淡淡地说道,“若不是你是个孩子,我不会理你的。” “切。” “我虽然没有权力管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稍微认真地听一下。”织田湖色眼瞳望进梦野久作的眼瞳里面,确定他眼睛里浮出自己的身影,说道,“人不是玩具,请你开始学会尊重他人。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讲这样的话,我还会给你两次机会。三次机会过了之后,你会怎么样?我不会再过问。” “我听不懂。”梦野久作噘着嘴,摇着头说道。 “没关系,因为这已经算是一次了。” 织田作之助帮他绑好最后的结,准备下车等来接的人时,梦野久作也跟着走了下来。梦野的脚假意被台阶绊了一下,并高抬起手把织田刚才收走的刀片全打翻在地。他手心还有一片藏着的刀刃,只要这个老好人扶起自己,织田的手心也会把这个刀片推进自己的手掌。 最后,还是他梦野久作的胜利! 梦野只要惊呼一声“啊”,以织田的手速一定可以稳稳地接住他。然而尖叫声不到0.5秒,摔倒也不会超过3秒,根本没有被及时抓住的梦野,眼看自己脸都要毁了,眼睛一闭,直接朝旁边的路一滚。 于是,手心的整个刀片都扎进自己的手里了!!! “哇呜呜呜呜呜——!” 织田很少有赏海景的机会,如果有钱之后,也许买一栋面向大海的屋子也很不错。他才从天边的海鸥收回神,手上还指着海鸥远去的方向让梦野也看看,低头就看到梦野的血流如注的手,声音渐渐没了。 “看…有白色的海鸟……” 织田马上收起手指,提起精神,问梦野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梦野这次真哭了。 * 太宰治和中原两人正在匆匆往沿海的电车轨道的方向跑。 押送费佳进港黑监狱时 ,太宰治对费佳的话实在在意,把梦野久作的事情向中原中也说了之后,再假装随意问了一声织田作之助不杀人的原因,他知道多少?等一交流完,两个人立刻反应过来,往织田作之助所在的位置跑去。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希望一定要赶得上啊!! 当两个人远远地看到织田作之助吞枪的场景时,心口瞬起的冰冷顿时席卷全身,意识一瞬间断片,感觉自己的手脚也不是自己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一声“砰——”的声音在空中炸开,惊飞了林中鸟。 见织田作之助直直地往后栽去,中原双眼瞬间泛红,而太宰治压根站不住脚步。 “不要啊——!” “织田作——!” 夹杂着惊慌激动的声音几乎要代替他们长出手一样远远地阻止时间的流逝。然而话音还没有落完,他们又看到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森鸥外拿着枪从列车外走出来,和假装吞枪的织田作之助汇合后,并看向一边鼓掌的梦野久作和金发女孩爱丽丝,接着才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对着他们微笑着招手。 太宰治凉凉地说,天凉了,是时候换个首领了。 中原目光空洞地揉着拳头说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吧。 第二十九章 森鸥外在港黑总部大楼第一次远远见到传闻中的织田作之助时, 意外发现他以前见过这个青年——标志性的酒红色头发和沙色外套,怎么都像是那天, 因为爱丽丝可爱的恶作剧, 那个把自己扭送去警察局的青年。 老实说,森鸥外并不讨厌他。 怎么说呢? 当你和一群坏到要从对方还是个胚胎开始,就得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具备堕落粗鄙黑暗潜质的人们打交道时, 一个如此正直干净又清爽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多少可以把你从作呕的人渣堆里拖出来透口气。 唯一的缺点是爱丽丝对这个青年挺喜欢的。 “爱丽丝, 你是想让我变成嫉妒的化身吗?你明明只属于我啊!” 森鸥外曾经无聊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充满中二病的话。 爱丽丝是森鸥外的异能, 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改变对方的样貌,最后这个少女停留在一个人最干净无垢的时期里。太过年少的外表意味着就不具备充足的战斗力,所以最好的时期就是十二岁。 从前森鸥外也曾经想过和自己的异能建立朋友关系, 是一件寂寞又毫无理智的事情, 但是随着接触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越来越深之后, 他能够相信的除去与他有共生关系的爱丽丝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了。 织田作之助在从进到港黑总部大楼之后, 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同住在他屋檐下的中原中也, 与他保持上下级关系的太宰治, 甚至于拷问小队队长尾崎红叶似乎也认识他,调查他的生活面, 发现他还与武侦社社长福泽谕吉, 日本首屈一指的名侦探乱步, 日本三大财阀赤司家独子,以及因神野战而自动升为第一的职英最优秀的小儿子接触频繁。这要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该是多么优秀的人脉网。 可惜他是个直线思维且榆木脑袋的黑手党。 最近,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再次进入自己视线的原因是,有个外籍少年和梦野久作私下见面,目的是要报复这个人。 梦野久作是一枚好棋子,在消除类休闲手游算是一枚炸弹,带上少数的港黑成员往往可以斩获大批的胜利。因为这样,森鸥外对他做的任何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没有他的话,牺牲的人只会更多。 说来森鸥外并不是特别想管。 但有时候,念头就是这么一闪而过,并且占据了全部的意识。 森鸥外知道现在得力干将中原中也是因为织田作之助而坚定了加入港黑的,但是这个程度有多少。森鸥外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这干涉到之后如何最优化这个棋子。因此,在梦野久作申请更多人员随行的时候,森鸥外就同意了。但是一路看下来之后,森鸥外发现自己有很多意外之喜。 首先,梦野久作很怕这个人。因为接二连三的失败,在他心底里种上了不可战胜的想法,这对于以后控制梦野会有好的帮助。 其次,中原中也很重视这个人。所以,一旦被发现自己利用这个人并置之于死地时,这人的反噬是无止息,不眠不休的。但是,反过来他重视这个人的话,也会间接获得中原最多的信任。 但不幸的是,太宰治似乎比森鸥外,或者要比太宰治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在意织田作之助。也就是,如果森鸥外对中原中也说谎的话,第一个揭穿秘密的就会是太宰治。 “游戏已经够了吧?这种应该是十二岁以下必须家长陪同才能看到的画面——”森鸥外把没有子弹的□□收进在口袋里面,对着爱丽丝和梦野久作,顿了顿说道,“看别人吞枪自杀,这可不是值得鼓掌的事。” 因为梦野久作一见到自己就要求为他做主,所以森鸥外让织田作之助顺着梦野久作的心愿——「死一死」。织田作之助收回□□时,朝着刚才听到的声音望过去,正好看到中原和太宰站在远处。 中原脚步很快,对上视线后不久,就到了织田的面前,抓着他的手腕问道:“作之助,你没事吧?你刚才在做什么?”中原吓得魂都快没了,语速飞快,说话的时候还一直在检查织田的双手双脚,甚至举起五指在织田面前晃了晃,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指。” “不对,这是五……不是!”中原仔细想想,发现织田也没有说错,心急慌张加载到现在的情况,就是满心的愤怒,他瞪着眼睛说道:“又不是喝醉了,不要再做这种吓人的事了。” “中也,对不起。”见中原绕到自己的身后,织田顺势半转过头道了一声歉,“让你担心了。” “……” 中原白皙的耳朵跟着一热。 他也太大惊小怪了。 森鸥外清咳了一声,回过神的中原中也才记起森鸥外首领也一直站在原地,于是摆正姿态,中规中矩地对森鸥外脱帽敬礼道:“首领。” “中也君,太宰君跟你过来之后,怎么又回去了?”森鸥外看到太宰治站在原地,几乎在中原中也跑过来的瞬间,人又往其他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刚才太宰治似乎说出了不得了的发言,而自己也是想也没有想就说出了配合的话。果然,从那天破冰游戏里面,两个人偶尔也会达到和平共处的某个奇异点。中原一方面面对森鸥外感到心虚,另一方面也不确定太宰到底想法是什么,于是他摇了摇头。 森鸥外也不追究,简单结束对话,便带着爱丽丝和梦野久作离开了现场,剩下的人员就由之后赶到场的港黑底层人员负责处理。而那些工作,在大半年前,也是织田的日常工作之一。 在离开前,森鸥外经过织田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仔细想想我跟你说过的话,三天后给我回复。” 织田半鞠躬,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中原站在织田手边,见森鸥外走远之后,才问道:“首领跟你说了什么?” “啊,首领说——” * 晚上。 织田家集体召开会议。 因为太宰治带走费佳的时候,还把他在织田家所有的痕迹都撤走了,圆了中原的“费佳已经临时被人接走了”的谎。织田对此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之前也和费佳讲过了,在家门前靠窗的盆栽里放着备用钥匙,哪天回横滨又没地方住,就拿那把钥匙开门就好了。 于是,目前织田家面对两部手机,一部是赤司的,一部是正在住校的轰的,夏目坐在织田怀里,中原靠在旁边和他们打招呼。因为费佳在的关系,他们就不怎么视频聊天,彼此都有些避讳。今天围绕的主题是“织田适不适合当全职小说家”展开的。 虽然其实夏目已经知道织田是那种拿着枪会对人“砰砰砰”的职业,但是织田不知道夏目已经知道他是黑手党了。鉴于要保护夏目五岁幼龄儿童年幼的身心健康,织田委婉地换了“该不该离开港黑”这个话题。 这对于赤司来说是意外之喜。 这一天他不知道等多久,总是好说歹说劝他,差不多等了一年多。 在织田还是基层人员的时候,他就开始劝织田放弃现在的工作,孤注一掷,背水一战,走上写小说的道路。但是织田推托说家庭开销跟不上,他也没有写出一本完整的小说。 好的,总算写出一本小说的时候,织田工作的情况还被自己的编辑看到了。织田面皮薄,不想继续和那个编辑联系,于是原本小说的投稿之路也跟着夭折。再加上。要开始养夏目,更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写作。幸好,也是因为夏目抚养权的事,逼得织田开始走上小说家之路。 现在正是织田小说事业的上升期,但是织田又以港黑有件事要做进行推托。 如果这次说动的话,织田就可以直接走上小说家的道路。 以赤司为首的三人连番对织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同读者对织田未来的期待也用上了,而且就织田现在的情况,迟早有一天还是会遇到失手杀人,或者不得不杀人的情况。 “织田现在的奖金以及之前每个月省下来的钱,也足够织田支撑到下一部完成的生活费。现在不是很多人都在呼吁说写主角和警察的外传吗?可以先这样支撑下去。”中原竖着手指说道。 听完他们轮番轰炸之后,织田举起手说道:“对了,我忘了说,我刚买了一套屋子。现在已经没钱了……” “啊???” 织田/作之助你语出惊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赤司:“……” 为了留在港黑里面,这种方法也用出来了,不会吧? 应该早点提出要帮织田管理他的工资才对。 织田才刚说完,赤司的画面上突然出现了电话,上面标注着“太宰治”。自从那次接太宰治回酒店,织田就把太宰治的私人电话也给存了下来。 “我先去接个电话,你们慢慢聊。” 屏幕里的轰和赤司,中原一直盯着织田走进房间里面,但是织田才接起电话,应了一声“我是织田”,太宰治什么也没有讲,就直接挂了电话。织田作之助迟疑了一下,从房间走出来,继续加入他们的聊天。才刚坐下来,织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太宰治的电话。 “……” 一群少年看着织田来回进房间三四次,最后直接靠在门框上按短信。过了不知道多久,织田像是得到回复之后,直接坐回位子上,安静地说着。 “我决定当小说家了。” * 三天后,森鸥外的桌子上放了一本织田作的《雨》。 森鸥外抱着爱丽丝坐在转椅上,转了三圈,自言自语地道—— “如实收到回答了。” 港黑里不需要一位动不了的大佛在。而且,这个人的心也不在港黑上面。如果这个人还影响着港黑的中坚力量的话,在不能拉拢他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还是将他从港黑里移除,以免发生多余的动乱,趁那些孩子现在还可操控的范围里。 爱丽丝好奇地说道:“话说太宰君三天都没有回港黑了,该不会已经死在哪里了吧?” “哦,这次我倒是能肯定他没有死在哪。” 单行本《雨》里面夹着两封请假信,一封来自中原中也,一封来自太宰治。 估计在哪里笑得很开心吧。 居然还会知道要请假,真是神奇了。 另一方面,刚下从横滨到九州的飞机的太宰治跳进了行李推车里,大字型摊在推车里,两脚架在推车框上。而后面的夏目认认真真地推着推车,向正在等转带上的行李的织田和中原走去。 这次来九州,织田要办理夏目的转户籍手续,以及接管夏目家的资产。 “太宰,你要不要脸!” 中原一看到是夏目在做苦力,立刻就叫起来了。 “可是,是夏目说要推的啊!”太宰治对着夏目笑道,“对不对啊,小夏目?” 夏目踮了踮脚,兴奋地笑道:“我是不是变得好厉害?” 中原总觉得夏目被太宰治骗了,但又不好对夏目说实话,于是鼓励说:“贵志,自然是最厉害的。”然后丢了一把眼刀给太宰。 太宰微笑地躲开了眼刀,却没有躲开织田突然丢进来的行李。 织田问:“话说,你为什么坐在里面?” 太宰治抱着行李箱,眼皮跳了跳:“……有常识的人不会见到里面有人,还往里面扔行李的。” “可是,一般十五岁的少年不会坐在推车里面的。”织田继续往推车里装行李,对夏目和中原说道,“可以准备走了吗?” 夏目举起手:“准备好了!” 太宰治:“喂喂喂,我要出来,放我出去——” 中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织田他们会去馆花先生的屋子拿夏目老家的钥匙,然后去夏目老家收一些东西。夏目父亲还没有离世过久,大部分的东西还留在夏目以前的家里面。馆花先生以前见过夏目,印象里是个很安静内敛不常笑的孩子,这次见到夏目的时候,感觉夏目变得不太一样了。 馆花先生笑着看向织田,说道:“夏目看起来长高了一些,精神也不错。” 织田跟夏目介绍道:“这是馆花爷爷,以前也关照过我。” 夏目双手贴着织田的手臂,半鞠躬说道:“馆花爷爷好。” “好。”馆花先生点点头,怜爱地摸了摸夏目的头,接着说道,“织田把你照顾得很好呢!特别好!以后也要和织田好好相处,好不好?” “嗯!”夏目笑起来,浅金瞳闪着快乐的光芒。 这次主要是为了搬家,还有就是为了装修新家,他们会把夏目家作为模板带回横滨去,还会带走花园里的花——听说夏目母亲在生夏目之前在花园里种过花。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种,他们的行李箱就是为了能大部分都装回去而准备的。 “太宰不要偷懒啊。” 中原见太宰坐在走廊上看夏目父亲给夏目做的身高表,用手指还抠了抠。 太宰没有理会中原,而是朝着夏目喊道:“夏目,过来这里。” 听到声音的织田顿住脚步,往他的方向看过去。 正是格子门半遮光,两个少年一坐一立,孩子被他们招呼着过去量身高,三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如同雷诺阿笔下拥有着夺目光彩的温馨画卷。 织田作之助的头跟着歪了歪,嘴角忍不住上扬。 * 回横滨之后,织田也给大家做了身高表。 织田二十岁,身高181cm。 太宰十五岁,身高160cm。 中原十五岁,身高155cm。 夏目五岁,身高98cm。 三年后。 织田二十三岁,身高185cm。 太宰十八岁,身高176cm。 中原十八岁,身高161cm。 夏目八岁,身高125cm。 织田看着身高表,觉得这是他做的最棒的事情之一。 中原看着身高表,觉得这是织田最伤他的事情,没有之一。 第三十章 京都的夜景常在名为「纳凉床」——临近河川的料理店或者茶室设置的坐席上。客人们可以一边享受河堤旁灯火次第亮起的京都夜景, 一边享受京都特有的宴席美食。 其实,现下是第二轮。 织田作之助刚参加完文艺春秋编辑部组织的编辑和作者的见面交流会。 在交流会上, 他性格偏静, 人又高大,杵在宴会一角,头又戴着纸袋, 给人一种难言的压力。除非是有意结交,否则也没有多少和他主动搭话的。横沟正史和他都是出身横滨, 又是同期新人出道,从三年前一起拿了直木赏之后, 他们经常保持着联系。所以不出意外的,织田和横沟两个人一得空就旁若无人般地聊天。 聊的内容无非是生活各方面的琐事以及和小说相关的事。横沟最近想写以怪盗为犯人的推理题材,毕竟现在怪盗基德的名声越来越盛, 而横沟到现在也没有写过有关侠盗的故事。 小说家喜欢用现实题材, 这并不是奇怪的事。 两年前, 横滨发生长达八十八天被黑手党们名为「龙头抗战」的黑社会势力火拼事件,连当地政府也一度无法控制情况。因为这件事, 文学界衍生了不少反映人心或者社会现象的文学作品, 那时下半年文学作品上出现了所谓「横滨热」的现象。 横沟正史当时去了国外参加世界推理文学协会的活动, 刚好完全错开了, 所以不打算写。但听说织田也没有写,横沟跟织田的责编一样好奇地问, 这个现成的社会题材为什么不写。 其实一般来说, 责编也不会管作者写什么特定题材或者特定背景内容。只是织田从获得直木赏之后, 一年内便没有任何其他作品出版,而文学界竞争激烈,每年、每月、每周、每天都有无数吸睛的作品出现。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所以织田原本积聚起的人气也随着时间慢慢地被消磨了。 河合责编自然替织田心急,还给他出谋划策。 织田作之助想想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因为龙头抗战出现了太多孤苦无依的儿童,织田作之助还临时建了救援所,到处拉资助,还按照赤司的建议在网上用自己的小说家的身份集资。港黑那边也帮了不少忙,在路上捡到孩子的话会直接送往救援所,有些孩子甚至才一两岁大。幸好鹤见那边的孤儿院院长帮忙出谋划策,否则织田也没办法管理那么多孩子。他太忙了,几乎没有时间集中注意力写作,除了练笔就没有多写其他的作品。 河合编辑自然为验证织田身份,并且宣扬他为孤儿集资的善举出力不少。可是,他觉得好好先生织田完全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了。所以,直到横滨龙头抗战结束之后,织田在文艺春秋周刊上开始连载推理冒险故事《子守歌》,共十二则故事,河合编辑才找回笑容。 第一期连载因为作者回归的关系,读者反响不错,但是中途因为故事节奏性的问题,一度陷入低潮,徘徊在临近腰斩的最后三名内。到倒数第四期,也就是第十则故事开始,大量铺设的伏笔冒出头,分析帖频繁而出,直接从末尾逆袭第一名。 到完结的时候,不仅稳居第一名,还顺利得到出版单行本的消息。单行本发出第一个月就相继出了重版的消息。在年底,织田《子守歌》也获得了年度「本屋大赏」——由日本全国书店店员所选的最想销售的书。获得这个奖项,象征着他的这部作品的受欢迎程度。截止到今年,这本书销售量超过两百万部,在没有任何影视化或者动画化方面的催化作用,这是非常出色的成绩。 「子守歌」在日语里面的意思是摇篮曲。 这个故事里收录了十二首日本各地出名的摇篮曲,并以此为背景创作了《子守歌》的主角也是少年。唯一不同的是每则故事的主角形象都不一样,在众人以为是单元故事的时候,在倒数第四个故事里,有人发现主角一直以来都是同一个人。这才开始大家疯狂地找伏笔,直接找到了前面的第三个故事,已经暗示了这一系列的故事都是在讲一个人,而为什么他会出现这么多形象的原因,又与他身上的秘密有关,会在最后三个故事解锁。 这次的单行本依旧是出乎意料的别出心裁——采用的是「包背书」的设计,整本书表面是连载在周刊上的中短篇小说,但是其实每页也是缝页设计,读者可以沿着书页拆开,里面装的都是新的内容,故事走向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连贯又崭新的长篇故事。 如果说第一本是因为插画相得益彰,互相成就,这次是作者再次展现了对读者的诚心和负责。这是一本「买了一本相当于买了两本」,非常值得收藏的有意思的书。 读者直接呼吁让织田作之助只管出单行本,他们一定买。 这番强势回归,开始奠定了织田为畅销书作家的名声。 河合编辑甚至认为织田其实是出版社的奇才,不仅会写书,还这么会卖书。 织田却没有想那么多,单纯是因为太宰无意随口说了一句,说是觉得已经看了一遍,特意再买一本集合本看重复的内容,就很无聊。他想想也是,对于其他看过的读者来说,再看一遍应该不会觉得有趣。于是,因为这句话,织田就把故事扩充成长篇小说,添加了新内容,增加故事的结局的可能性。 织田说得简单,但是这十分考验作者写作的笔力和逻辑能力,中间若是崩了,就全盘尽毁,根本没有必要花心力写一本书。 现在,织田正在写《青春的反证》,已经直接签订了单行本出版,甚至与日本第一大的漫画出版社——游荣社里人气漫画家亚城木梦叶的画手真城最高,签订了漫画同步更新的出版合约。 亚城木梦叶是游荣社的看板漫画家组合。写手高木秋人负责原创写作,画手真城最高负责将文字变成漫画内容,两人从十四岁组合出道,二十四岁以《REVERSI》动画化奠定了在游荣社的地位。时过三年,亚城木梦叶的续作《PCP完全犯罪·续》已经是游荣社的新四大台柱之一,动画化也提上日程。 消息一推出,读者粉丝都非常兴奋。 现在,织田只管完成他的新作即可。 …… 横沟正史可愁了,在结束第一轮酒席之后,就私下约织田再去喝一杯,好好地讨论一下写作方向。其实,横沟正史已经是这几年里文学作品出版里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不仅高产,而且本本精妙。只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所以他才会产生各种烦恼。 “织田,你有认识什么小偷之类的吗?” 横沟发现织田身边总是有着各种神奇职业的人。 他自认是碰不上怪盗基德的,那就只能从其他类似的人入手。 “小偷倒没有,但是我有个朋友很会开锁。”织田想到太宰治,但太宰治奉行的是「我朋友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信条,估计横沟想要从他身上取材会很难。“不过,他应该不会同意和你见面。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帮忙稍微问问?” “唉,我主要是想找小偷,如果找会开锁的话,那我找锁匠也可以啊……” 横沟喝得有点高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是要醉酒入睡的样子,但是又突然咳得不停,半天没有喘过气,脸都憋红了。 织田帮忙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横沟正史缓了半天气,才慢慢地说道:“……织田,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织田的态度也跟着认真起来,轻声回应道:“嗯。” 横沟正史苦笑了一下,看着暗沉沉的河面说道:“我被查出腑脏内有肿瘤了。突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上班高峰期挤电车一样,自己还没有动,所有人都在挤着自己推着自己,快点往前走。” 横沟顿了顿,说道:“我到现在还在追求着「究极的推理小说」,我怕我到最后都无法独立完成,织田你可以帮我吗?” 织田不想横沟这么快放弃,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问道:“医生怎么说你的病?” 横沟说:“中期,正处在不好不坏,不尴不尬的位置上。”横沟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太过颓靡,于是又更正了自己的话,提起精神说道:“我之后会去医院,接受长期的治疗。你到时候会来看我吧?虫太郎不知道在做什么,总是见他忙得不见人影。” “我会去看你的。”织田信誓旦旦地说道。 “谢谢,这样就够了。”横沟躺倒在坐席上的榻榻米上,望着天鹅绒的天空,伸起手试着开始抓住手中的流风。“我会好好加油的,你的新书一写完,可别忘记给我看啊!” “我知道的。” 织田应下来,却没有告诉横沟自己的事。 仿佛应着夏目玲子阿姨,和那名占卜师相命卜的预言——「难以活过二十四岁」,织田从二十三岁周岁开始就遇到各种大大小小的车祸意外事故不断,织田最近也有种倒数着日子活一样的错觉。 和横沟分开之后,原本一直跟在暗处的银发少年自觉地把古董车停在织田作之助面前。 “织田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一趟东京,我可能要找一下铃木先生。” 就目前为止,有财力和怪盗基德碰上面的,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铃木先生了。 “我知道了。” 银色长发的少年没有多做犹疑,开车直往东京高速公路的方向。 织田觑了一眼用刘海遮住半张脸的银发少年—— 他正板着脸继续往前开车。 这位少年名为黑泽阵。 两年前织田从米花市捡到重伤的他之后,他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外,至今没有恢复过记忆。对比起普通人的生活,他更喜欢港黑的工作方式,于是被织田推荐去了港黑。现在黑泽是太宰治手下的得力干将。太宰治曾这么说过他,性格冷酷,手段狠绝,在失忆前应该没少做过杀人越货的事。可,这么个人的背景连太宰治也无从查起。 “织田先生,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如果是担心驾照问题的话,我已经搞到一张了。”黑泽阵见织田总是看着他,于是提前先开口了。 他和织田相处两年,早知道织田有语出惊人的习惯,他已经完全适应了。 织田指了指他刘海的方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刘海不能总遮住一半眼睛,这样会加重双眼的疲劳,不利于眼球健康,很影响你的视力。你要不剪短头发,要不就找个发夹夹一下,这段日子得空,你最好也找个时间测一下视力,有必要的话,再配一副眼镜。你觉得怎么样?” “…………” 黑泽发现,他说已适应的发言还太早了。 第三十一章 (二更) 东京都米花町2丁目22番地。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 APTX-4869的药仍没有完全根治的治疗方法,但相对的, 可以把状态稳定住的药剂已经被研制出来了, 能够满足基本的病人要求。 灰原哀这里说的就是她药物第一号试验体——江户川柯南。 对他来说,现在要满足和女友毛利兰基本的恋爱交往日常,偶尔以工藤新一的身份碰碰面约会吃饭什么的要求, 新研制出来的药物完全可以应付。甚至,灰原哀认为新的药物可以支撑工藤新一恢复身份, 让他跟着毛利兰一起上东都大学完成大学方面的进修也没有问题。 虽然黑衣组织那边已经有少部分人知道工藤新一依旧存活,但是工藤打算要彻底无后顾之虑之后, 才彻底以原来的身份生活。所以,现在江户川柯南还是帝丹小学的优秀小学生。 灰原哀认为,黑衣组织财大气粗, 在日本乃至全世界都是危险而神秘的组织, 绝非是几个侦探或者官方组织所能轻易扳倒的。越是接近真相, 越知道覆灭这么组织的难度有多大。她不明白工藤在追寻这种可怕背景的组织时,为什么还总能保持天真无畏的心态,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这份自信。可是对上他灼然的目光, 连工藤的父母也没有再阻止。 这三年除了药物方面的进步外, 还有另一件让灰原哀彻底安心的事情。两年前, 在江户川柯南,赤井秀一以及安室透的联合组织谋划下, 他们最忌惮的黑衣组织成员琴酒已经确定死亡。不仅是柯南等人亲眼见证了他葬身火海而死, 而且他死后的尸骨也交去检验——根据安室透取的组织内资料, 可以确定就是琴酒本人。 现下还是早晨八点,之后半个小时,灰原哀会跟着阿笠博士去接还有少年侦探团去山间露营。灰原哀已经习惯这种重启的人生了,甚至有时候不去提,她也已然忘记她在黑衣组织里曾经经历的过去。而这些平稳安定的心态都是从琴酒死去这个事实和长达两年间的平和时光带来的。 灰原哀正在把厨房做好的食物放进便当盒里,突然瞥见窗外停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古董车,心底陡然一震。这种既视感实在太强烈了——琴酒的爱车也是黑色的保时捷古董车。就像是过去的噩梦再次扑到自己面前,灰原哀下意识就想躲避,但是光是只会逃,完全解决不了问题。灰原哀一边努力地重复着“琴酒已经死了”“琴酒已经死了”“琴酒已经死了”的话语,一边躲在窗檐旁偷偷地觑着来人。 只见一个高大的酒红发色青年从车子上走了下来后猫着腰,对着车内的副驾驶位方向说话。而灰原哀一看清对方长相,漂亮的蓝瞳一下子就睁大了,连米白带着小猫花纹的围裙也没有脱下来,就打开家门,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小跑过去。 “织田作先生。” 十岁少女的声音清冷中又杂带着温情,宛若水边生长着,随风摇曳的白色水生花。话音的末尾因为笑意而微微勾起来,有种像是猫因为高兴而尾巴微微回勾的样子。 * 京都到东京的车程需要六个多小时。 大前辈工藤优作听说织田作之助要来东京取材找人,便直接邀请他到自己家借住。虽然工藤优作现在人还在美国,但是他的屋子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在,可以帮织田打点好。 对方名字叫冲矢昴,是东都大学现任讲师兼博士生。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织田问黑泽要不要一起留在工藤优作家住下来,毕竟难得黑泽放假了。 黑泽阵已经习惯织田为了写小说到处跑的生活模式。这段日子难得取得休假,自然想要和织田多待一会儿。但实话说,黑泽阵并不想要干涉他工作方面的事,单纯没什么兴趣。 对事不对人。 他对织田抱有的感情还是远超过其他的。 黑泽自然没办法把织田完全当做父母的角色看待,毕竟两人相差年龄也不大。他也自觉自己应该不适用“亲人”这个词汇。然而,黑泽阵从织田身上感受到了类似于亲情或者友情方面的感情,他也确定在遇到织田之前,黑泽从未体会到类似的心情。因此在之后,加入港黑后,在选择从织田家搬出去,还是一起住的决定里,黑泽选择和前辈中原中也一样住在织田家里。 也许,织田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盏燃烧着灯火的明灯,哪怕不如太阳那般带来无垠的光明,但无论自己身处在怎么样的黑暗里面,只要望上一眼,总会感到安心。但黑泽从来没有对织田说过这些话。 关于放假的事。 这两年,黑泽阵除了暗杀技能之外,精通多国语言的能力被发掘,他接到的任务大部分都和国际上犯罪组织有关。前些天,他收到他卧底的欧洲异能组织Mimic的来信,将会在三个月后偷渡到日本横滨。这件事情上报给森鸥外之后,森鸥外就许了一个月的假期给他。而Mimic的事情,等人到了再说。 听到织田的邀请,黑泽拒绝了。但是鉴于中原他们说,最近织田总是遇到各种意外事故,容易陷入危险之中,黑泽选择在暗处陪同。 “港黑在东京都有据点,我就在那里休息就好了。遇到任何事情,随时跟我联系,我马上就到。” 其实,黑泽另外还有自己的私心。 他是在这里失去记忆。虽然两年间也有在这里追寻过,但是毫无线索。不过他也没有放弃过就是了。有时间,黑泽打算在这里再好好看看。 织田没有多说:“那之后电话联系。” “嗯。” 黑泽利落地回应着。 他正打算走下车,换座位到驾驶位上。 因为夜晚开车更容易引起疲惫,黑泽开了一个小时之后,就被织田要求换人开车,然后织田一直开到了早上,到东京为止。 织田注意到他的头发,点了点了他的刘海的位置:“别忘了这个,不想别着的话就去稍微剪短一点,还有要去检查视力。” “……” 没有织田提醒,黑泽阵还忘记了自己刘海上还别着一个女孩子的发夹。 因为织田对这件事太在意了,导致中途换人开车的时候,织田发现自己口袋里有青蛙发夹,就立刻给黑泽阵别上了。 绿色有着大眼青蛙的可爱发夹,大概是来家里做客的小姑娘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面。织田经常会收到来自小孩子们的各种神奇的小礼物,比如去一趟以前建立的救援站,那里的孩子就经常会往自己的口袋里放东西,像是生锈的小钉子,漂亮的瓶盖,路边的花,还有一块软糖什么的,俨然织田作之助的口袋已经成了收纳袋一样。 黑泽阵才准备拿下自己的发夹,就被一句清甜的“织田作先生”吸引了注意力。 对方是一个九岁或者十岁左右的棕发蓝瞳的混血女孩,负着手站在织田面前,显得很高兴,看来是之前见过织田长相的读者。 在《子守歌》发售的时候,织田曾经应过编辑办过线下签售会。于是,织田把时间地点都藏在新书里面,当时来的人不到三十个,其中就有五个小学生。话说这件事后来被太宰先生吐槽说,织田到底是多不愿意办这个签售会才搞这么难的谜题的。 “我记得你,你是灰原小姑娘。”织田作之助半弯腰,尽量和灰原哀视线持平,而后朝着隔壁的屋子看过去,“你住这里?” “对的,我住在这里。”灰原哀早知道织田作之助和柯南的父亲工藤优作认识,但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够联系上。直到上次签售会,她才第一次和织田作之助见面,当时还握了手,把灰原哀兴奋死了。“您在这里是找谁吗?” 织田作之助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文年轻,脸型清瘦,但看起来非常舒服,是透着非常难得的干净气息的大作家。身为书迷的灰原哀当时在签售会见面的时候还为织田作之助紧张了很久。听说会露面,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长相问题才戴着纸袋,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结果,遇上后,虽然不像有些帖子猜测可能是长得非常好看到不方便露面的人,但其实长着一张亲和力十足的脸,会感觉自己喜欢的书里的文字都是从他手下写出来的。 可惜的是不能拍照留影。 不过他对小孩子特别好,还额外买了糖果给他们。 灰原哀回家后就把糖纸装进盒子里面,当做纪念品。 “我会短暂地住在你邻居家一段日子。” 灰原哀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明亮了。 一直在旁边看他们互动的黑泽阵觉得面前的少女有些眼熟,但又觉得是错觉,他为什么会认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呢?还住在这么好的富人区?于是他忽略那个孩子,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径直走到驾驶位上。他能感觉到那个女孩子在自己经过她的时候,有一瞬间紧张僵硬了一下,可之后又不太在意了。 “我走了。”黑泽阵简单地说道。 “注意安全。” 织田作之助说道。 话音落后,车子便没有停留地离开,绝尘而去。 灰原哀这才大胆地把视线重新放到那车子远去的方向。其实她看到黑泽阵有一瞬间想到琴酒,不仅是发色瞳色,连惯用手是左手也是一样的。可她一看到对方刘海上夹着一个女孩子款式的发夹,心里就想道,就算是一般的男生,也不会用女孩子的发夹别头发,更别说是琴酒。他是不可能会这么自然地接受这种装可爱的事情。 想到这里,灰原哀多少心安了一点,不把黑泽阵当一回事。现在更重要的是目前织田作之助。 另一方面,前往港黑据点的黑泽阵在开车过程中,曾经被一个黑衣大块头追逐过。黑泽阵想着该不会是哪个仇家找上门了,单手把放在车旁的枪支拿出来的时候,对方正好超车,顺势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只是一眼,黑泽感觉到他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后对方踩着油门径直离开了。 “……”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黑泽阵有点懵。 第三十二章 怪盗基德首次出现在人们视线里是二十一年前的巴黎。 二十一年间相继在日本、美国、法国等十二个国家盗取了将近一百八十多件高价艺术品与珠宝, 目前累计总额高达五百亿日元,在国际罪犯代码为1412。因为与其打过交道的工藤优作在记者面前潦草写下“1412”时, 形似“Kid”, 故这名怪盗又有怪盗基德之名。 而事实上,中间有八年是出现毫无活动的断层期。 在三年前,他才重新走回人前, 目前主要活动场地集中在日本。按照逻辑推理,现在的怪盗基德应该是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中年人。但是, 据江户川乱步所说,现在的怪盗基德已经不是十八年前的那人, 目前最多就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大学生。 “乱步,你知道怎么找怪盗基德吗?”织田打电话问过乱步。 乱步当时正在睡觉,听到电话响, 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道:“我晚上吃了两份海鲜天妇罗饭, 已经吃不下, 你不要叫我去吃巧克力喷泉了。” “在睡觉吗?今天挺早的。” 乱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盯着天花板良久之后, 才砸吧着嘴巴说道:“哦,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我吃了两份天妇罗饭, 然后你打电话叫我去吃巧克力喷泉……然后……我就收到你电话了……唔, 干嘛?”说完之后,乱步才回归正题。 织田还正准备回答, 乱步又喋喋不休地说道:“就跟你家有个姓司的学生做的差不多, 真的好吃。他什么时候再回来一次?已经放暑假了吧?” 织田见话题绕不开吃的, 于是主动说道:“我问问吧,看看瑛士有没有空来横滨?” 织田口中的司瑛士是一名听说有些名气的料理学院高三学生,偏偏在龙头抗战期间来到横滨做实习工作。第一天,餐厅就出事了。他性格很弱,跟夏目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在横滨时,织田关照过他两个星期,之后司瑛士为了报答,一经过横滨就会做料理给织田家吃。 而因为织田搬家到福泽屋子的邻街,所以江户川乱步偶尔也会到他家蹭饭吃,偶然吃上一次司瑛士的料理,至今仍念念不忘。 织田现在有事情要麻烦江户川乱步,自然会想着尽量顺着他的话。而且他也挺好奇司瑛士的近况,听说他们学校淘汰率还挺高的,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乱步听到有吃,顿时眉开眼笑,然后问道:“所以,找我什么事?” “你知道怪盗基德吗?” “啊——我知道。” 乱步听到名字就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因为临时起床了,感觉有些想吃东西,所以边接电话边去搜冰箱,翻出一盒香草冰淇淋,准备开吃。 “以前有个警察让我去协助调查,大概是三年前吧,然后我跟他说,怪盗基德是高中生。他不相信我说的话,而且对我脾气也很差。所以,我当时想也没有想,就直接离开现场,不再管这些事了。” 织田说道:“横沟先生最近想要写怪盗之类的题材,很想见怪盗基德一面,你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找?” “虽然很想帮横沟先生,但是我不能帮你找。”江户川乱步表示很遗憾地说道,“对方请我吃了零食作为封口费。不过,你既然打电话给我了,那我就稍微给你个提示,去找工藤先生会更好一点。毕竟,工藤优作是怪盗基德命名之父。” 以上,就是为什么织田原意是请见铃木财阀的铃木吉次郎先生,又转而与工藤优作联系的原因。 此外,织田只是片面知道铃木吉次郎经常对怪盗基德发起挑战的新闻,根本也没有见过铃木本人,更别说有什么交情。所以,为了了解怪盗基德而去找铃木这一举动 ,从理论上来说失败率会很高。相反的,工藤优作因为创作关系,也经常把各种新闻杂志第一手资料留存在藏书室里面,反倒会更可能搜集到怪盗基德的信息。 此刻,织田正在工藤优作特许的藏书室里翻找有关怪盗基德的新闻,和工藤优作做的相关笔记。虽然工藤优作对这人也很感兴趣,但是他似乎对探询怪盗基德本人的真面目并没有什么兴趣。 「有些事情的神秘性就像是草莓蛋糕上的草莓。失去了这颗草莓,这份蛋糕就丧失了大半的魅力。如果那个草莓不是烂到底了,就没有特殊必要去拿掉这颗草莓,去揭开真相,保持草莓蛋糕最应该保持的样子,不是更好吗?」 江户川乱步这么说着。 织田也不是不理解乱步的话,他找怪盗基德的本意也不是揭穿基德的真面目。要是他像铃木吉次郎那么有钱的话,他就可以用一块稀世大宝石换取和怪盗基德的一次见面。 然后,织田把他直接打昏,带到横沟面前。 他正在翻找着资料,楼梯口传来一群孩子兴奋的说话声。 “织田作先生!” “真的是织田作先生!!” “哇哇哇,我可以再要签名吗?” 几个孩子听说推理小说家织田作之助来东京都米花町之后,兴奋地把露营的事情都推迟了,纷纷跑来见织田。而带他们下来的正是暂时会和织田合居的冲矢昴先生。 “因为他们太兴奋了,我磨不过他们,所以带他们过来了。” 冲矢昴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话音结束之后,他和一旁戴圆形眼眶的少年交换了视线。而少年立刻一脸热络地跑到织田面前,和他打招呼,并且扫视他正在调查的资料。 ——「为什么织田作要调查怪盗基德?」 这和柯南想象有点偏差。 冲矢昴,或者说,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在织田作之助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屋子门外那辆透着满满既视感的保时捷。若是对方没有下车,被赤井秀一撞见,他也不会这么震撼——和织田作之助交流的那名银发少年身上带着琴酒的影子。 至今为止,琴酒的死亡仍像是高悬在头顶,随时掉落的达克摩利斯剑一样,让赤井秀一到现在也无法完全释怀。正是因为他假死过一次,赤井秀一才不那么轻易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会发生那么顺利。可是到现在已经两年了,黑衣组织内处理暗杀和清除内奸的任务完全落在了一直跟在琴酒身边的伏特加身上。而FBI各大国际组织和日本公安组织安插进卧底的任务更加简单起来,恰恰证明了琴酒确实不在黑衣组织,否则黑衣组织不至于那么经营不顺,处处受阻。这又反证了琴酒的死亡。 今天第一眼看到那个银发少年的时候,赤井秀一脑袋里瞬速冒出了APTX-4869药。琴酒说不定也服用了那些药缩小了身体,从他们的视线里逃脱了。他和柯南联系的时候,柯南立刻也说试探一下织田。如果那名少年和织田关系亲近的话,织田身上一定会有线索。 柯南:“织田先生,没想到有和您见面了。您是为了取材过来的吗?” 柯南对织田作之助并没有太多的不信任。毕竟这位是他最喜欢的作者横沟正史的好友,两人新作总是在互推,完全没有新闻媒体说的那种针锋相对的竞争感。他也是他父亲非常看好的作家。他的推理书偏向于讲究人性和社会性,上次的《子守歌》便充满着圣徒式领袖风格的反乌托邦的色彩。对儿童来说,就是一场大冒险故事,对于成人来说,这又是值得思考的现代寓言。 柯南觉得能写出这样充满关怀的文字,这人应该不会是坏人。 “是啊。”织田作之助调查工作被打扰了也没有生气,而是简单地扫过他们兴奋的脸说道,“话说你们怎么找来这里的?” 织田下意识看向灰原哀,但他记得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 灰原哀立刻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打扰您工作了?” 柯南再次见到追星魂附身的灰原哀露出了不一样的一面。灰原哀只有在追星的时候,才露出特别小女生的一面。而且,她一说完就立刻丢给柯南一把眼刀,像是在责怪他坚持要来看织田作之助一样。 话说,据不可靠调查统计,织田作之助的书在市面上受女性粉丝要高过男性粉丝。毛利兰就很喜欢看织田作之助的作品,连载时的周刊一本不落地都买下来,每期的读者调查也认真写了,单行本也买了两本。 柯南讪笑了一下,从赤井秀一那里听说可能有琴酒的线索时,他怎么可能在家里坐得住。 “我从冲矢哥哥那边听说,您在工藤家暂住就兴冲冲跑过来了。打扰到你,真的很抱歉!” 织田作之助倒是不知道这位冲矢昴和小孩子关系也会那么近,还主动和柯南说自己在这里。两个人都看起来像是冷静派的,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看到自己就会立刻通知其他人的兴奋度。 “没关系,也没有打扰到我。我也想过要和你们见面呢,听说你们多次和怪盗基德交手,而且还成功地保住了宝物。” 织田作之助没少发现少年侦探团在新闻报纸上的活跃度,而且最关键的便是每次都有江户川柯南这个孩子在。话说,上次签售会的谜题听说也是这个少年解出来的。 小岛元太立刻挺着自己的肚子骄傲地说道:“没错,这算是我们少年侦探团微不足道的成就之一啦!” 叫圆谷光彦的男孩显得会沉稳一些,但是脸上也带上了骄傲的色彩:“织田作先生若是好奇的话,也可以问问我们。只不过织田作先生没有看过电视吗?日本电视台也有转播过几次的。” “我不怎么看电视,连上网也很少。” 织田作之助三四年前还有偶尔看电视上网的习惯,后来遇到赤司他们之后,他们都不喜欢看电视,所以织田看电视的活动也改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而书也是赤司他们挑的,刚看完想买点其他书之类的,也立刻寄新书过来。生活方面的信息算是很封闭,以至于河合编辑总是在吐槽说,织田是不是在信号不好的深山老林里,过着归园田居的隐士生活。 明明他生活在现代化气息浓厚的横滨市啊——! 织田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说明织田作先生很关注写作的事情,这是好事!”吉田步美连忙夸道。 织田觉得被小孩子夸还是有些奇怪的,于是说道:“如果有空的话,我可以采访你们吗?就是关于怪盗基德,你们心中的印象和接触的一些故事。” “之后会写怪盗方面的故事吗?”柯南一针见血地说道,“不过新书《青春的反证》不是说是要以青少年为题材吗?听说还会写关于职英的故事?” “关于这方面,取材艰难……”织田作之助觉得很头疼。少年职英没有拿到临时执照前是不被允许使用个性攻击敌人,就算有救援他人的好事,也是不被允许上报。因此,织田才写了一些故事情节,就被职业人士轰焦冻指出了不合理性。 灰原哀连忙表忠心说道:“只要是织田作先生写的,我都爱看!” 织田作之助对待孩子的热情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谢你,小哀。” “不客气。”灰原哀笑靥如花。 一旁的赤井秀一看得入神,原本琴酒死后,他也应该回到美国继续FBI搜查官的工作。但是对待自己前女友唯一的妹妹灰原哀,赤井秀一仍放心不下,到现在依旧申请在日本执行工作。 织田作之助说道:“在图书室不好聊,我们要不去客厅,又或者约去咖啡厅,如何?我请你们吃蛋糕。” “那我们去毛利事务所下面的咖啡厅吧,安室先生的蛋糕真的超级好吃!”步美踊跃推荐。 “好,最好是选你们喜欢的吧。”织田随手开始收拾资料,“你们先去客厅等着,我随后就跟上。” 几个小学生又听话地跑回客厅,只有柯南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又留在图书室。其实他刚才就发现织田的手机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如果织田和那个银发少年有联系的话,上面应该也有一些线索。 “织田作先生,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柯南笑道,“我有一个超级好玩的游戏想介绍给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糖果消消乐,那是个闯关游戏!” 织田看到柯南突然又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机不放手,不疑有他道:“我倒不知道有没有,你要不先下载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织田一口气搬出来的资料太多了,得先收拾到一边去。 “可以帮忙开开锁吗?” 柯南指着手机上面的密码锁,好像真的就是为了下载游戏才这么坦坦荡荡地问织田。 于是,织田便为柯南开了手机锁。柯南一眼看过去的都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软件,还有一些读书用的软件,内心忍不住哭笑不得起来:难怪织田作先生答应那么爽快了,平时的手机就是被小孩子们拿去玩的。 柯南在检查信息和照片前,再次看了织田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内存量极大的照片,时间长度为三年,里面收藏了将近4000多张照片,除了取材用的,基本就是和亲友的合照。 令人吃惊的是,这么一位出道仅仅三年的新人作家和频上财经报纸新闻的赤司财阀独子赤司征十郎、人气第一的新人职英轰焦冻、日本首屈一指的侦探江户川乱步等名人都有联系。说来,当时柯南的名字也是因为刚好看到登有江户川乱步破解杀人案的报纸才用了他的姓氏,一直以来也几乎没有和那位名人见过面。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其他风采各异,风姿独秀的少年或者青年的照片。 柯南一边看一边惊讶,织田作之助行事如此低调,却能够结识那么多有名的人。再想想,他一出道作家便是大红大紫,目前才出版两本书就被冠上人气作家的名声,该不会是家里有矿吧? 而那位赤井秀一所说的形似琴酒的银发少年也不难找,就站在织田旁边的合照里面,身高仅仅只到织田的下颌。没见过琴酒少年模样,所以很难判断,虽然五官上有些接近,但是要比琴酒少太多锐利的戾气,又多了干净沉稳的少年气。一个人演技再怎么好,再怎么伪装,眼神、神态都不是那么好遮掩的,更何况照片里的这个人头发还被扎成利落的单马尾,还穿着维多利亚女仆装…… 说是琴酒的话,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大的牺牲?而且,如果真的是琴酒本人,灰原哀也同样看到了这个人,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按照琴酒的年龄,他有这么大的私生子也不一定。 柯南的想法越飘越远,正在为现在所看到的的找出合理的解释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背后的织田作之助拿走了他自己的手机。 柯南吓了一跳,一方面因为被抓包了,一方面他又惊异于织田行动的悄无声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站在背后。 “我、我……” “怎么突然翻起我的照片了?” 柯南心虚地不敢看织田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飞快地转动脑筋,迅速找借口说道:“我很好奇,想知道织田作先生的生活。” “但是这些照片都是隐丨私,不该没问过人就开始翻别人的东西。”织田的话带着教育的口吻,见柯南深深地埋着头,像是在反省,于是织田又说道,“到我这里就算了,下次要注意。” 柯南心下一松,连忙应道:“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的。” “我看你一直在盯着这张照片。”织田主动打开了黑泽阵的照片,说道,“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其实织田也想过要帮助黑泽阵找回记忆,但是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只对外伤有用。对这种缺失记忆的情况,她也束手无策。 “……” 柯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嗯?” 织田还在等待着。 “我觉得他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的。”柯南觉得这个时候如实说,也没有什么妨碍。 织田顿了顿,反问道:“那,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话一落,柯南心里突然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性,另一种——为什么眼前形似琴酒的人透出的气息截然不同的可能性。柯南湛蓝明澈的眼瞳直直地望进织田湖色的眼瞳,像是那答案就藏在织田眼里。 “很抱歉的是,他是不能被包庇的坏人。” 柯南掷地有声,坚定地说道。 第三十三章 “所以, 是谁呢?” 织田似乎对这个问题更加感兴趣。 柯南原本想以为他这样做可以动摇织田的想法,然而他反而被织田接下来的话给动摇了。他总不能直接说某国际犯罪团体暗杀部队的前总指挥, 这对织田来说太超脱他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普通日常了。此外, 他这么一个小学生的马甲怎么认识得了危险人物? 可以说,这一问,把柯南给问倒了。 “你那么清楚肯定地说是不能包庇的坏人, 是在哪里见过吗?” “我…我…”柯南脑筋一转又把责任推到电视上去了,“我在电视上面看到的悬赏犯人里面有这么一张脸。” “日本警务厅会在电视台上播出犯人信息, 那么应该是危险犯罪者,播出时长少则一个星期, 多则三个月。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现在还有吗?” 织田开始想还不会是黑泽父亲或者兄弟吧。 这所谓撒一个谎,还不断得用更多的谎来圆。 柯南现在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尤其是他知道织田还有职英方面的好友就很麻烦。职英拥有特殊警员的权利, 可以要求警察提供犯罪者信息。要是织田细查下去, 可能会发现自己的话破绽百出。 “其实我忘记了, 我不知道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还是在杂志什么看到了。” 柯南连忙找着借口, 但是那边织田听到他这话, 嘴角微微上扬, 并非揶揄或者戏谑般的笑意, 而是带着纵容的味道。织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推着他的肩膀, 让他跟着走出图书室。 柯南也不知道他信了多少。一般来说, 那么一笑, 仿佛已经就是在告诉自己,他根本就没有信。 柯南有点心虚。 “织田作先生,”柯南迟疑地问道,老实说柯南他们也不知道织田真名,所以一直都是在喊他的笔名,“织田作先生,认为我在骗你吗?” “有部分有些矛盾点,你信誓旦旦地确定这个人是坏人,但是之后的内容都是含糊其辞,这很难取信他人吧。” 但事实上,柯南这套成功糊弄过很多人了。 “那你现在怎么想?” “我觉得你在说那是坏人的时候是在提醒我,其他说不出来的部分也许有自己的考虑。但是就我经验而言,如果要让彼此不熟悉的人相信自己的话,不选择敞开心扉会很难。” “也就是说,织田作先生还是不信了?”柯南抬头望向织田高大挺拔的身影。 织田笑道:“这对你来说,重要吗?如果重要,我就相信。” 柯南发现织田很会说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木讷,不善言辞。起码他那句话明显不是在糊弄自己,认真会把自己的话纳入考虑的样子。 “只是像而已。”柯南摇摇头说道,“我相信和织田作先生结交的应该都是好人。” “这样判断太武断了吧?”织田哭笑不得起来。 “因为你就是好人,我见过的所有人里面还没有说过你坏话的,我喜欢的作家都喜欢你,我觉得你一定是好人。”柯南对此肯定道,并把那个银发少年的事扔到脑后。 就算是失忆,琴酒也不是那种会为取信别人,连女装都会穿的类型。 人的自尊是有底线的。 织田没有多做评价。 会有非黑即白,喜欢用“好人”“坏人”来评定一个人等等这么些单纯天真的想法,想必柯南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顺遂如意的,才会保留那么多的真挚正面的想法。这并不是坏事,这是很好的事,说明他过得很幸福,有足够的自信乐观去面对任何苦难。 “话说,织田作先生,我寄住的毛利家的小兰姐姐很喜欢你,我可以让她跟你见面吗?” 其实寄住在别人家长达三年是一件夸张的事,幸好柯南妈妈工藤有希子时不时会出现,把柯南带走几天,然后又继续给足抚养费和他们在国外工作很忙的现况。目前为止,柯南生活在毛利小五郎家里已经成为既定的成员。 人不在,连毛利小五郎也会多问几句。 “……” 织田并不是特别喜欢和粉丝见面。 归结原因,虽然满心感谢,但织田会从读者热情的态度里感觉到害羞,难为情,不好意思。 “就是普通人,不要多做介绍吧?” “小兰姐姐真的特别喜欢你的作品,每一期周刊都买了!上次错过你的签售会,她心情郁闷到三天家里都在煮咖喱。” 听到“咖喱”一词,织田来了精神:“毛利小姐喜欢咖喱吗?” “喜欢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但织田作之助决定和这位咖喱同好会的书迷见面了。 * 波洛咖啡厅。 皮肤黝黑的青年正在给两张桌子的客人准备搭配奶油蛋糕的红茶。客人除了常常来的少年侦探团,便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以及—— 递到客人面前时,他多看了一眼难得会出现在这里的赤井秀一。正因为赤井秀一从不解释他为什么还待在米花町,安室透总觉得他还藏有秘密,便继续待在波洛咖啡厅,只是会稍微减少工作的频率。毕竟,他的工作也多起来了。 安室透现在还潜伏在黑衣组织里。 正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想推翻底蕴深厚的黑衣组织,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尼采曾经说过,人与树一样,越是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越是往黑暗的地底。社会也是一样,黑暗总是有存在的理由,而黑衣组织就是这黑暗里的一环。 自琴酒死后,与安室透传递消息的公安上级传来不要多做无谓的事情,也就是消极应对明明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打击黑衣组织的好时机。公安那边也**了,安室透还在找到底是哪个政要中。 “谢谢。” 安室透得到一名红发青年的回应。青年很年轻,大概也就是是二十岁出头,但是身上透出的气息比自己这么个三十岁出头的人还要沉着稳重。 “不客气。” 安室透微笑着回应着,而后退回料理台,没注意到织田探寻的目光。他刚才递红茶的时候,把窃听器安在桌子底下,好方便窃听赤井秀一他们的来意时,继续做出在认真准备食物给其他客人的表现。 听他们的对话,可以知道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都是为了拿到那个红发青年的签名,而那名青年则是为了了解更多怪盗基德的情报,才请少年侦探团吃点心,但是赤井秀一为什么还在这里的原因还没有找到。他是那种兴致来了,会到死对头在的店里吃东西的性格吗?那绝对不是! “所以,织田作先生接下来会写怪盗为题材的书籍吗?” 铃木园子性格热情大方,在织田问那群小学生后立刻就问道。 “关于这点,我暂时不能说明。”织田微笑道。 “那,方便问织田作先生为什么取这个笔名吗?” 铃木特别好奇,毛利兰和少年侦探团们听到这个问题,也跟着竖起耳朵听起来。 取笔名其实没有花太多时间,单纯的是织田作之助是取名废。当初递交《雨》原稿的时候,织田才想起自己应该要填自己的笔名,但是他想不到其他名字。 “我有个朋友叫我织田作,所以我就用了。” “诶——感觉织田作先生和你朋友感情真好啊!朋友给自己起了昵称,就把它当作唯一的笔名。” “是吗?”织田笑起来,总感觉情况挺多偏差的。 “所以,为什么叫织田作?因为你姓织田,喜欢写文章?”铃木园子好奇地抱起手臂自己陷入思考。 织田说道:“因为我本名叫织田作之助,所以取前面三个字。” “哦哦哦哦。” 一群人听得直点头。 意外的相当简单粗暴呢! 但是,安室透听到织田作之助的名字,手上动作一滞。 织田作之助。 他记得他十八岁从警校毕业和诸伏景光跟着前辈调查的第一桩刑事案件,凶手名也正好是——「织田作之助」,是个九岁孩子刺杀养父母的案件,但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猎奇,又骇人听闻,创下了有史以来犯罪记录在案的最低年龄的纪录。很多新闻媒体记者都关注这件事情,一时间成了全国性新闻。迫于社会压力和事件的恶劣性,凶手的名字最后还是登上了报纸——用的是孩子在养父母家的名字「铃木作之助」。这是警方这方面能做的最大的保护。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两人的任务主要是负责在审讯过程中,保护这孩子免受新闻媒体方面过多的伤害。 安室透那时候第一眼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种恶意犯罪,寻找刺激,哗众取宠的丑陋面孔。相反的,瘦小少年目光死寂,只是简单地自首了。其实他们也不相信他会杀人,想让他说出藏在心里的难言之隐。但是少年一直保持沉默,咬定人是他杀的。而且,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他也没有包庇的对象,最后警方还是以他为凶手逮捕归案了。但因为年岁太小,他被送去了少改所。 再次见面的时候,大概是已经从少改所出来了,那个孩子从桥上跳进河里。诸伏景光救了他。听说他情况很艰难,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会刺杀养父母的孩子,于是他被送到孤儿院里生活,但也似乎过得不好。据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调查知道,照顾他的孤儿院做着拐卖人口的生意,就是为了赚取政府发的高额福利金。 安室透那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也不满二十岁,什么人生经验都没有,最后的办法也是送织田作之助进其他名声好的孤儿院。去黑衣组织卧底前,诸伏还提出要去见一下织田。但是院长那边说他在院里总是在自杀,把其他孩子也给吓坏了,直接送去精神病院治疗了。至今不知道消息。 要想知道消息问一声就是了,很明显那个院长也不想要织田回去。 安室和诸伏两人又转去院长说的精神病院,结果才知道织田从病院里逃出去,已经没有消息很久了。病院里有病人说,他看到织田被一个戴着黑帽,穿着黑衣的人带走了。 于是织田作之助与他们的故事戛然而止。 诸伏离世时,还对那个对世间充满疲倦绝望的少年感到担心。 …… 谁也不能描述安室透听到这个名字的震惊。 他听到名字的下一秒,立刻下意识在网上搜寻织田作的信息。果然是有名的小说家,搜索条目有十页不止,第一条就百科,上面更新了织田作之助的年龄——「23」。如果那个孩子长大,大概也有23岁了。 “……” 织田作之助的作品目前只有两部,一部是见证父母被杀死的妖怪推理小说《雨》,另一部是少年冒险推理故事《子守歌》。 《雨》这本书现在网上就有资源,青年警官和孩子的插画也列在网页上。 这个青年警官是不是太多诸伏景光的影子了? 有个聪明的哥哥,有个同样皮肤偏褐色的好友兼同事,自己还有温柔的心肠。 安室透看着这些,突然间感慨万千,连窃听的内容都不在意了,沉入回忆的深处不能自拔。 最后是织田作之助负责付账。 安室透在收银台时,漂亮的紫瞳对上织田安静如湖的眼瞳。 “听说你是大作家,临时抽空看了你的短篇小说,感到非常安心和感谢。我朋友若是在天堂看到,想必也有同样的感受。” 织田手指一顿。 “是嘛,诸伏先生离世了……” “……你还记得我?”安室透没想到织田还记得自己。 “您没有变太多。”织田第一眼看到安室透就认出来了,“降谷先生。” 安室透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没变太多…” 经历太多事情了。 太多了…… “我现在姓安室了,不要在人前说我的本姓。” 安室口吻里夹杂着太多难与他人分享的心酸说道。 织田注意到安室紧蹙的眉头,也感受到他那份沉重,说不出任何安抚的话。于是织田想让安室能够慢慢倾诉出来,好缓解安室一直压在心头的负担,他用着平静的口吻引导道:“所以这些年,您是被迫入赘,才改姓氏的吗?” “…………………………” 织田,把我的感动和感慨都还回来啊! 臭小子! 第三十四章 一句话落下, 安室透不自觉地陷入沉默,脸上就像回忆的走马灯快速闪过无语、嫌弃, 又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蠕动着薄唇, 最后化作嫣然的笑意。 “不愧是作家,真是充满奇思幻想的大胆发言啊!” 但是说这话的安室透眼里透出一股“你敢再乱说诋毁我形象”的杀意。 织田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安室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的不愉快。织田并不希望引起安室透糟糕的回忆。毕竟, 对他来说,织田看到安室透的时候, 内心是高兴的,一瞬间有种时光倒流, 恍若隔世的感觉。 织田从小就有非常好的记忆,也非常善于抓住人外貌特征,因此在外国做任务的时候, 织田从没有受到外族效应的影响, 对欧美等外国面孔有脸盲, 难以辨认的情况。这也可以算是他前前职业杀手的优势所在。 再来,有时候面对的暗杀对象是善于伪装的类别, 又或者目标有其他长相相似的兄弟姐妹等, 如何准确地以一张照片追踪锁定目标, 就是需要有这份抓住重点的能力。 他认出安室透也有这么理由在, 但主要是安室透和他十八岁的时候相比,除了褪去冲动的锐气和浮躁外, 基本面貌一模一样, 乍眼看上和织田像是同龄, 或者更小。 故人重逢,而且还是帮助过自己的人。 织田多少有些高兴。但他们交谈气氛突然急转而下,织田内心受到了不可言喻的伤害,不知道说错了什么。然而他已经是自持稳重的成年人了,所以他选择被动全盘接受。 “……” 这孩子……不是,安室透已经没法把这个看起来比他还高,看起来比他还成熟的人再次称为孩子。 这人是真的呆,跟小时候一样是个闷葫芦,脸上少有表情,但是按照诸伏说的,织田心情差的时候,他会避开别人的视线,也不会想说话。 安室透现在就觉得织田完全不想说话的心情,怕他的脑洞突破宇宙,他简单地解释道:“不要瞎想,我不方便说,这跟我工作有关的,别说出去。” 安室透比了个“这是个秘密”的嘘声动作。 织田眼睛亮了一下:“我明白的,安室先生。” “很好。” 安室透非常满意面前青年的反应,而且越看越像是一只大型金毛寻回犬,性格温驯到任人打骂也听之由之的。 这个时候,门外等了很久的灰原哀重新推门问情况,安室透也觉得他们稍微聊了有些久,让人起了疑心就不太好了,于是把织田的卡还回去了。 “多谢惠顾,欢迎再来。” 织田点点头。 在随着灰原哀离开的时候,安室透又叫住了他的名字。 织田才回过头,安室透扔了一颗独立包装的店内自制的雪花巧克力球。巧克力高高地越过柜台,最后轻巧地落在织田手里。 织田看了看手中的糖(*),在看向安室透脸上的笑脸。 “……” 谢谢。 织田对着安室透半鞠躬后才离开。离开时,他心口还流淌着不可思议的暖意。带着郑重的心情,织田将巧克力球收进口袋里。 事实上,织田有时会对形式主义的事情感觉到困惑,像是礼物的存在,花的意义等等。他认为有时候觉得它们并没有存在的必要,也觉得人们对这些太过死究到底。 打个比方,中原最近买了新车,是那种非常张扬的颜色,赤司说不适合他,而且中原已经做到了干部的职务,更需要体现的是一种稳重的气质。但织田觉得买一辆自己不喜欢的中规中矩的黑车摆着也不用,倒不如不买。 或者,写作的时候,有时会讲形式主义,但更多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带着人为的操作。织田就不是很喜欢,所以当时雨的结局,若不是夏目还提到警察的时候,织田觉得那个孩子会一直盯着凶手的举动,让他觉得很不合理,无法继续写下去。 在写文的过程中,织田这种情绪也会反应在文中的内容里,只是往往这个时候都会被赤司挑出来,问是不是需要增加什么。但现在,他似乎能够切身感受到,它们从一开始产生的时候,就被赋予了所谓的羁绊和联结的意味。当它们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充满着令人感慨的仪式感。 他确定安室是把他那本《雨》读了,甚至把插画也认真看了,才会把扔巧克力给自己。 灰原哀抬头的时候,注意到织田嘴角上扬的神态,忍不住也高兴起来。织田虽为人亲和,但是他的微笑并不一定就代表着自己心情是愉快的。可,灰原哀现在就能感觉到织田很高兴。 今天对他来说应该是万事顺利的一天吧,到波洛咖啡厅的时候除了毛利兰,还遇到铃木园子。铃木园子打算替他问一下她伯父,最近有没有什么又要和怪盗基德一比高低的打算。如果有的话,织田就可以如愿和对方见面。 她正在看着织田出神,没想到织田注意到自己的视线。 织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事。”灰原哀连忙摆着手。 大概是心情愉悦的关系,织田心情也意外地放松了下来,顿了顿,开口说着。 “我以前觉得写小说是自己的事,写到最后有没有人看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是开始写小说之后,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自然地感觉如果不做出些什么回馈就是在辜负他们。时至今日,我发现,我写小说能够让其他人看到,真的是叫人值得感恩的事。” 灰原哀对织田的发言感到惊讶,她没有想到织田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最重要的是,她意外地看到织田的另一面——表面上是成熟独立,有着自己独特想法的人,其实内心也有很多纠结、感谢以及想要表达自己心情的努力,就像是还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的少年,面对陌生的情绪会不知所措,自己努力地内部解决。 “会不会很难理解?”织田见灰原哀看着自己,发现自己没有好好举例说明清楚。 灰原哀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如梨花般的笑意,说道:“我明白的。” “谢谢。” 织田重新整理了心情,意识到自己这种突然就把自己的心情投诸到小孩子身上的行为太不成熟了,不能因为兴奋过度就把自己的情绪加在其他人身上。于是织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说道:“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些话,真的不好意思,” 灰原哀没想到织田会那么客气,而且还是对待一个小孩子还能那么认真,心里的好感度也跟着往上涨。灰原哀想了想清咳一声,说道:“我其实很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吧。” “就…就想问问下一部新作大概是什么时候出?” 三年才出两本书,实在是等得饥荒。 按照这种频率,等她上初中才可能摸得到新书的封面了。 这次的《青春的反证》据宣传讲的,视角还是以少年为主视角,但主犯罪心理。这又是一次新的尝试。织田和其他作者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文章小说的切入点总是非常特别,又非常出乎意料的逼真,很容易把人带进情境里面。 “我其实写了有四卷,这估计是超长篇小说,大概在三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写了。” 织田的最终目标是完成十四岁看的那本小说的后卷,但是那本小说的完成难度极高。首先原着作者文学底蕴深厚,精通俳句,汉诗,书画以及外国文学,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和认识,再来他的文章非常擅长写心理描写,紧紧围绕一个‘紧张’的心情,就可以写出一章酣畅淋漓的篇章,全过程丝毫不显乏味累赘,更有种斗智斗勇般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青春的反证》是织田的练手文,因为想尝试着描写更深层次的人性心理。后来被大家推荐,试着结合推理题材展开更深的故事后,织田选择了犯罪心理。 灰原哀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失声:“啊!那那那,那打算什么时候出版呢” “因为编辑说要和漫画同步更新,所以大概是明年才开始。而且最近《子守歌》才重版出来,暂时说不要出新。” 河合编辑对织田的更新频率非常担心,为了保证读者以及他都有最佳的阅读感受,河合编辑不打算一有书就直接推出,断更是非常会让人想哭的。而且,织田也可以继续推敲他文中的细节。 “唔……”灰原哀心情立刻坠入谷底。 织田刚想要回应灰原哀。 就在这个时候,织田感应到一股奇异的风息。在这风息之中,整个世界的色彩就像是因为追赶不上奔走过快的时间一样而迅速褪去。一颗金色的狙击子弹带着螺旋着的银色旋风冲破空气,追击着他的后脑勺,倒针状的血花顷刻炸出。预知异能给的五秒时间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 灰原哀发现自己才叹气,陡然后脑勺边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正要回头看,却看到织田突然弯下身,一颗子弹“砰——”一声砸进了人行道的水泥地里,身边的路人就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立刻作鸟兽散。对方一记不成,对着织田的方向继续连发五六弹。 情况发生太急,连柯南和赤井秀一两个反应极快的人,听到枪声也只能先把孩子们护进安全的场所,再去确定织田和灰原哀那边是否无事。而在对面的高楼处,柯南发现失手后咂舌打算离开的狙击手—— 若是没有认错的话,对面的应该是黑衣组织中的狙击手,对方的名字叫做基安蒂,左眼有标志性的凤尾蝶图案,双眼画着非常重的眼影。 柯南:“……” 她的目标是谁? 柯南望向远处护着灰原哀脑袋撤到有遮蔽物后的织田。 难道是发现灰原哀的身份了? 织田见对方离开,随手发信息给黑泽阵—— 「这次盯上我的是橘色短发的外国女性,眼睛处有标志性的凤尾蝶纹身,武器型号是PSG-1狙击步丨枪。」 负责织田人身安全的黑泽阵秒回。 「我明白了。」 第三十五章 失忆症。 失忆症主要分两种:心因性失忆(由心理因素引起的失忆)以及解离性失忆症(非心理因素引起的失忆)。这通常和大脑海马体受损有关。黑泽阵目前的情况是逆行性失忆症, 也就是难以搜索过去的记忆。但在两年前,织田救黑泽阵时, 除了逆行性失忆症之外, 他还有严重的顺行性失忆症,也就是说他自己无法组成新的记忆,第二天就会自动忘记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当时诊断时, 判断身体残留着某种药效猛烈的不明药物,导致身体系统产生失衡混乱的同时, 可能使大脑区域也受到了影响;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头部有受过枪击的原因,或者两者结合起来后产生的后遗症。 黑泽阵对织田作之助如何送他去医院治疗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记忆。 只记得, 他有一天睁开眼后,他就坐在一个町屋的走廊里,褚发少年和金褐发色的小孩子正在庭院里晾晒被单。庭院开着应季的花草, 风送着清浅的香气。旁边还有一棵高树, 树上有鸟窝, 叽叽喳喳地叫着,就像是夏雨点滴落在水池上的声音般轻盈舒畅。 走廊远处走来的一个高大的红发青年, 他端着一整盘切好的西瓜。在他后面还有一个纤瘦的银发少年抱着刨冰机和四种水果口味的糖浆, 异色瞳少年提着一桶冰块, 红发少年也端着切成丁的水果块。他们都以不同的步伐节奏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我顺道买东西回来了。阿征, 焦冻和瑛士也帮忙把水果切好了,你们过来准备吃西瓜和刨冰吧。”织田的声音亮了起来, 看到两人在晾被单愣了一会儿, 而后看向夏目时, 忍不住笑意。 听到声音的褚发少年随即打了一个响指,黑泽旁边还没有摊开的防水布也被铺开了,一半在室内,一半在走廊上。而夏目扑到黑泽面前,浅色瞳望着他,对他挥了挥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阿阵,又在发呆了,忘记自己该铺布了。不然,我们会把地板弄得脏兮兮的。” “只有贵志才会发生这种情况吧,”赤司的声音清浅,带着大哥一样纵容调侃幺子的味道。 夏目见到织田看向他,连忙摆着手为自己挽尊,说道:“我才没有,阿征故意说我坏话的,我昨晚表现可好了。” 轰焦冻不吭声则已,一发声就是补刀,歪着头求解释一样:“贵志不是晚上一喝完牛奶,第二天就会在被单上画地图的吗?” “……” 夏目说不过他们,直接钻进室内先把准备好的一次性碗盘拿出来。 说笑声不绝入耳。 黑泽阵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一样,耳膜深深浅浅地不断透进不同的音色。而他扮演着声音捕手,试图把所有的声音抓进自己的脑海里,试图记住他们,可是却又像是在抓那些无形的风,又或者脆弱的泡沫,所有抓住它们的努力都像是无用功。 直到那个红发青年站在自己的面前,撩开自己面前垂下的刘海,帮自己把头发别到脑后,黑泽阵一下子掉进了充满光明的世界。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青瞳安静地望进对方湖色的眼瞳。 织田问道:“阿阵,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早上问了,他昨天的事情都忘记了。”中原帮忙摆水果和刨冰机的时候说道,“刚才还在看昨天做的笔记,还是老样子,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印象,看着看着突然发呆起来了。不过,今天的药已经吃了两次了。” “好,辛苦中也了。”织田朝着中原的方向应道,继而拍了拍黑泽的肩膀说道,“过来。” 黑泽伸出手抓住织田的衣摆:“去哪里?” “吃西瓜和刨冰。”织田指了指就在面前的水果和刨冰,大家已经都准备好了。“我们顺便讨论一下,等一下去买浴衣参加晚上烟花大会的事情。” “织田,我会和你们一起去吗?”黑泽问道。 “为什么不呢……”织田突然一顿,和其他人一样同时惊诧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黑泽阵,“你记得我?” “早上,我们见过。” 黑泽言简意赅地说道。 接着他就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而织田脸上的笑意更深。 今天所有人的名字他都该记得住,唯独自己不该还记得的。否则,织田自己也不会一见到黑泽,就测试性地问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我今天早上才从外地出差回来,所以,是哪个早上呢?” “……” 是哪个早上呢? 是无数个早上。 天气晴朗的早上,下着雨水的早上,多云微阴的早上。 织田站着,坐着,说着,笑着。 对自己不厌其烦地细心照顾。 所有的早上像翻页书一样在黑泽脑海里面浮光掠影,快速变化着,最后定格在这个夏天的午后,接近阳光最盛的时候。 是啊,唯独今天是没有织田的早上。 黑泽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才醒。”他伸手紧紧地抓住织田的手。“我现在终于醒了,谢谢。” 从那天开始,尽管过去没办法继续追寻,黑泽阵已经开始能够记住每天发生的事情。 * 黑泽阵按照织田作之助给的信息,迅速地开始指挥在米花町拥有的港黑成员,开始追捕暗杀者的踪迹。 他在港黑时向来行动效率极快,拥有高超精准的枪法的同时,也拥有极其稳定透彻的判断力,不会轻易为他人所左右。在同龄人中,即使没有任何异能,他也是为人忌惮的个中翘楚。再加上,他有过人的语言能力和交际手腕。这就是为什么加入港黑两年间,他被森鸥外拔擢的速度堪比在龙头抗战中获有「双黑」之名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橘色短发的外国女性,眼睛处有标志性的凤尾蝶纹身。」 米花町并不像是横滨市本身便是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多的是外国游客或者外籍派往日本定居办公的人员。更何况,黑吃黑,黑道上怎么想的,黑道人最清楚。要找出这么一个面生的外来暗杀者比想象的要容易。 在把悬赏寻人的消息传出去不到一个小时,黑泽阵就拿到了那名暗杀织田作之助的人的名字——「基安蒂Chianti」,以及她另一名还没有露面的搭档「科恩Korn」。 这两人都是隶属于国际犯罪组织的暗杀者。 目前未知其BOSS是哪国人,但是手下的重要成员分布世界各地,也都以酒名为代号。虽然明面上说是拥有代号的人属于同级别,但是还是有着基本的阶级差,据黑泽阵了解所知,现在这个组织的暗杀者大部分服从于一名叫做「伏特加」的元老级组织成员。 基安蒂暗杀失败之后,没想到追上她的并不是政府组织,反倒是一群当地的黑道,把她的逃跑路线堵得水泄不通,连自己的搭档也跟着被抓住。 两人困在废弃的工厂里面,周围是一圈拿着真枪实弹的穿着不同服饰的枪手。 基安蒂欺负他们不懂外语,公然和科恩两人在他们面前谈如何逃跑,如何联系伏特加来救他们的事情。直到人群里站出一名银发青瞳的少年,他面色不改地加入对话。 “既然你们只是听从命令的,伏特加才是接任务的人,那我想和他当面聊聊。” “琴……” 基安蒂和科恩两个人在看到黑泽阵的时候,嘴里忍不住脱口而出一个名字,但是看清对方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时,名字生生截了一半。 注意到对方眼里没有一点熟悉的神色,基安蒂自己的暴脾气先起了,朝着黑泽阵吼道:“既然被捕,我们也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 “如果真的是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你们至少在牙口里藏毒,在被捕的一瞬间就选择自裁,而不是还等着想办法怎么逃出去。”黑泽阵冰冷的青瞳直直地望进基安蒂的蓝瞳里面,口气充满着轻蔑和冷漠,“请减少你虚张声势的作态,这只会让人觉得你愚蠢又可笑。” “你个乳臭未干的——” 基安蒂恼羞成怒,骂声刚起,就听到“咯噔”一声,黑泽阵扣动扳机,手丨枪直接对准基安蒂的眼珠子,青瞳则看向一边的科恩,警告着基安蒂说道:“还轮不到你说话的时候——” 基安蒂她自己精通枪术,也对武器十分了解,黑泽阵手丨枪里面是空弹还是实弹,她在扣动扳机的时候,就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漆黑的枪口,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科恩盘腿环视了周围一圈,再次定睛看向面前年纪最小的黑泽阵。 “你们是谁?我记得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过节。” 科恩保持冷静的口吻说道。 他们只不过是接了一个暗杀小说家的任务,什么时候和这些本地的非法分子也有交集了? “你们知道你们要暗杀的人是谁吗?”人群里面有人冒出声音。 “一个叫做织田作之助的普通小说家……” 科恩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也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会出现在组织任务名单上,问伏特加才知道,有个人出了五千万美金暗杀这个人。这标价要比刺杀某些政要官员还高。 现在瞧这阵势,织田作之助怕不是其实是某极道组织的核心人员吧。不过就算真的知道,冲着五千万美金,他们也愿意接。要是害怕,那便是杀手失格。 科恩听着周围人的嗤笑着,内心里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刚才也听到我们谈伏特加的事情,你找他做什么?” 如果对方真的要杀他们,早就一开始就动手了,也不会这里耐下心和他们说话。 “合作。” “……” 两个人都已经做好对方要逼自己反叛的准备了,结果冒出一句叫人掉下巴的“合作”。 科恩和基安蒂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黑泽阵继续说道:“要么死,要么合作,选一个吧。” 织田作之助被杀手盯上的事情已经可以追溯到三年前。三年间基本整个日本暗杀组织都和他打过照面了,后来织田直接问太宰港黑需不需要一些合作组织,把人都引荐过去,之后反倒是日本暗杀组织都开始保护起织田作之助。 毕竟本来失掉一个单子,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回去没钱收或者惨死,但是织田反而把赚钱的机会送给他们。对他们来说,织田作之助真是好人。 而对于织田作之助本人来说,杀手组织从与港黑合作以后,也不会总是绞尽脑汁来杀自己,省了他一大堆时间和精力。 这就是所谓的双赢。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知道日本境内杀手不好用,之后又开始找国际组织。而织田现在还没有找到指使者是谁,但可以推测对方应该有消除别人记忆的能力或者洗脑之类的。 “……你认真的?”科恩不确定道,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暗杀对象会愿意反过来和暗杀者合作?“你这是威胁我必须接受合作的条件吗?”会有什么其他的陷阱吗? 准确来说,并不是暗杀目标要和暗杀者合作。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说道:“威胁?你认为我会做出这么仁慈的事情吗?(*)”清楚他们内心想法的黑泽阵懒得再多做解释,直接把自己的枪扔给科恩。 科恩捡起枪,可以感觉到手中的分量——这是一把装满子弹的枪。若是黑泽阵说的是假话,他不至于会把这么危险的武器递到敌人面前。 “好,我和伏特加联系。”科恩下定决心。 基安蒂当场就叫起来了:“科恩,要是这是陷阱怎么办” 黑泽阵没有理会反应迟钝的基安蒂,而是抬起纤白,有着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的手臂直接把手机也扔给科恩。 “既然已经展现我自己的合作诚意了,那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叫伏特加出来,要是办不到,或者另找借口,你就等着死神的召唤吧。(*)” 科恩越和黑泽阵相处,越觉得他身上有琴酒的影子,包括说话的方式都相差不了多少——倨傲又强势,可能是看起来太小了,反倒有种少年不可一世的轻狂气。 * 黑泽阵看到伏特加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曾经追过自己的车。但他不是那种会为这种小事动摇的事情。黑泽阵熟练地用外语和对方协商起港黑和他们组织合作的事宜时,对方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个傻的。 黑泽阵忍不住嫌弃。 伏特加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到这个银发少年,把头发散下来之后,就是少年版的琴酒本人啊!琴酒死去的消息虽然一度传进组织,但是伏特加却一直都坚信着他大哥没有死,这两年依旧把琴酒的职位保留着,也不停地在查着消息。 现在看着这个少年,伏特加有种难言的感动。 见他说着说着,停下来抬起冰冷的青瞳审视自己时,伏特加一滞,反问道:“怎么了?” “我已经说完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没问题。” 你说什么都行。 伏特加刚说完,自己又后悔了,他突然有特别想问的问题啊! 伏特加补问道:“我就想问,黑泽先生你的父亲是谁?” 他现在就觉得黑泽阵应该是琴酒大哥的私生子无误了,不仅相貌相似,而且举止谈吐都十足的琴酒风采。 “……” 这人真的有毛病。 黑泽阵后悔耽误那么多时间跟一个傻子讲那么多合作细节,早知道直接一句「你合不合作」结束见面就好了。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你等之后港黑外联部电话通知吧。” 见黑泽阵要走,伏特加一个大块头立刻站起身,追道:“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 黑泽阵冷眼觑着伏特加,少年嗓音透着彻骨的冰寒,说道:“我没有父亲。” 伏特加脚步一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糙汉脸上露出不合形象的柔和微笑:“但我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我和他认识,我们是至亲好兄弟,他是我大哥,你喊我叔就好了。” “敢让我喊叔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生呢,闭嘴吧,伏特加!你恶心到我了。”黑泽阵收起自己最后的礼貌,毫不留情地讽刺起新的合作对象,然而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感动至极。 “像!你真的太像了!” 黑泽阵懒得和他多说,直接摔门离开。 他不需要有可以追忆的父亲和家人。 他只要现在的人。 黑泽阵路过正在抽烟闲谈的基安蒂和科恩,腰间的枪支抽了出来,对准基安蒂。 基安蒂和科恩两人以为谈崩了,脸上表情也变得僵硬严肃,一边紧紧地盯着黑泽阵,一边手上也摸出枪。但是,黑泽阵比他们的速度还快,在他们摸出枪支的时候,只是两发子弹就把他们手丨枪的扳机给打穿了,而他们碰到枪支的手指也血流如注。 这个人认真的。 “你想怎么样?!”基安蒂心道离死不远,胆子反而被恐惧激了起来。 黑泽阵倒是不怕他们做困兽之斗,跟自己拼得你死我活。他眸色透着冷意,对着基安蒂说道:“你应该感谢你的目标是个好人,否则在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 织田作之助不喜欢杀人。 黑泽阵顿了顿,勾起残酷的笑意:“我当然也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会既往不咎。” 他没有看科恩,而是锁定基安蒂的动作。 “我只给你五秒逃跑。五、四——” 基安蒂和科恩两个人同时都懵住了,但两个人的职业素质让他们迅速做出判断。科恩在喊到“三”的时候试图拿刀扑向黑泽阵,而基安蒂则往反方向逃跑。 伏特加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科恩的大腿被射穿,躺倒在地上挣扎,而基安蒂的也倒在地上痛吟着,黑泽阵把她作为枪手握枪最重要的手心射穿了。 「你对他开枪了,我自然也要敬你一命,这是礼尚往来。 现在,我们就算冰释前嫌。 当然,我不介意任何复仇或者在合作中的背叛。只是我的眼睛非常擅长判断复仇者或者叛徒的嘴脸。若是我发现了,我会一定会告诉你们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怖。(*)」 「两位,提起精神好好做事吧。今后,我们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 听到科恩和基安蒂复述他们的不幸遭遇后,已经抱着“自己是黑泽阵小叔子”心态的伏特加毫无立场地满怀着一种感动。 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太他么帅了! 第三十六章 织田也不知道是受自己的倒霉运气影响的, 还是灰原哀说的柯南有着“死神小学生”体质,住在米花町总是有各种事情发生。 简单说, 他到的第一天就遇到枪杀案件;第二天工藤家附近就出现了凶杀案;第三天去一趟东京铁塔买纪念品, 遇到纵火案;第四天和铃木园子的伯父铃木次郎吉见面,被委婉地通知暂时还没有与基德对决的计划时,铃木园子遭到了绑架。这遇事频率之高, 导致在群里聊天的时候,赤司开始想着该不该请个什么灵能力者之类的给织田驱驱邪。 但除了在群里说的那些, 织田其实还遇到了一些其他的没和他们讲的事情。 那就是不仅是第一天表现奇怪的柯南和冲矢昴,连明明没见过黑泽阵的安室透也频频对自己的生活圈表示好奇, 并特别针对黑泽。如果是好的方面,织田自然不会讳莫如深,但是从柯南第一天信誓旦旦地说黑泽阵像的人是坏人。织田开始明白, 黑泽阵之前的身份是连公安都会忌惮的人。 可, 毕竟一起生活了两年, 织田不可能不对黑泽阵产生袒护之心。 就像现在中原中也虽然当上了港黑干部,但是听说就是在龙头抗战幸运捡漏, 意外得到了首领的青眼。这种情况并不是非常特殊的情况。任何组织里都有那么个能力担不起职位的人, 只是因为运气而当上好职位的。中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织田总担心他会遇到意外, 就没办法对他放心。于是织田也不太同意他接一些出差的任务, 怕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自己没办法及时帮他。 所以, 知道他曾经是坏人又能怎么样呢? 织田看到的话, 最后还是会去救的。既然不后悔曾经自己做的,织田索性把这件事放开了,专心致志地投入怪盗基德的资料收集,在工藤优作的屋子里一待就是一个月。 黑泽阵每隔十天就会来看望织田,织田发现委托他去调查暗杀者的事情后,他开始不再散着头发,而是把长发都束起来,整个少年眉目锋利清隽的气息表露无遗。织田感觉他可能遇到了一些与过去相关的事情,但是也无从说起,毕竟感觉也不都是对的。 黑泽阵跟其他人对比起来,性格非常独立,也相对比较孤僻。他不喜欢热闹,对很多事情也提不起兴趣。除了工作之外,能让他参与其他活动的大部分原因是织田说让他一起做。他对织田的朋友没有兴趣,也不会像孩子一样粘人。虽然说想和织田待在一起,黑泽阵也是很有克制地隔段时间看他,也不说什么,就是单纯看他好不好,甚至连话都没说就离开了,是非常成熟的行为。 这次织田也注意到黑泽车子停在邻街。 黑泽一个人靠在墙边看着窗口自己端着早餐去吃饭,最后在窗边的洗碗台洗完碗。他正打算离开,织田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黑泽阵摇摇头,下一秒他就接到织田的电话。 “早上打算去神社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吧,有空吗?” 黑泽应道:“我车子停在邻街,织田若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来。” 黑泽和赤司性格方面有点接近,总会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管关系多亲近,都不轻易喊别人名字。当然,这里不包括他们的同辈。 赤司大概是过了三年半之后,才开始将「织田」的称呼换成更亲近的「织田作」,直接像其他人一样喊「作之助」,对他说仿佛有些艰难。若是惹急他,赤司还会很严厉地在织田的名字后面加个「先生」。有时候,夏目小孩子玩心大起的时候,他喊一声「贵志君」,夏目就立刻收心。可以说整个织田家里面,赤司是一个最严肃有礼又性格宽和的人,非常有「长子/领袖」的风范,大家有问题都会主动去问他。 除了黑泽,黑泽是不听赤司的话的。两人并没有起过任何冲突,但很明显,黑泽气场是不弱于赤司的。他身上自带一股凌厉的森冷,只是会在织田家的成员里收敛起来。但在工作场合,他就不会注意那么多。他和太宰治曾因为决策方向不同杠过。太宰治事后跟织田抱怨,黑泽故意让他在属下面前丢脸。当然口吻上多的是开玩笑,他后来被太宰推荐到森鸥外那边去了。 黑泽坐在驾驶位的时候,被织田赶回副驾驶位上。 “我们去哪个神社?”黑泽也没有太坚持。 “天满神社,但是只是去找个人。” 织田说的这人,便是夜斗。 三年前因为《雨》的插画大火之后,他的工作单子应该也会多起来,但是夜斗静不下心去一步步努力,经常赌钱,很快就把工作赚的钱都输完了。曾经和他合作的人也受不了夜斗的脾气。加上,因为夜斗的画风一度上了热门,许多人都争相模仿,不少人也可以画出同样的水平,合作方自然就去找可以画出差不多又比较好相处的合作者。 于是,夜斗又变成了随处睡觉的流浪汉。 但他也有优点,心态积极乐观,也许会沮丧一段日子,又会立刻投入其他工作。最近听说自己开了类似万事屋的个体工作室,专门帮别人做各种杂事,类似洗碗,装电灯泡,修厕所,刷浴室的工作,报价极低,只要五日元。 因为今天没有工作,夜斗在神社旁的小仓库睡觉度日。毕竟动一动也会肚子饿,他又没有钱吃饭。可他实在饿得睡不着,在从回收箱捡来的被单上翻来滚去。 织田拉开小仓库的门,就听到夜斗雷声般不绝的肚子叫。他摇了摇头,把便利店买来的便当递给夜斗。塑料袋才碰到夜斗的头,夜斗立刻就睁开眼,两眼泪汪汪地看向织田。 “果然神明是离不开人的供奉的。” 夜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呼啦啦”地开始打开袋子里的食物。除了便当之外,还有一瓶绿茶,一瓶果汁,一袋牛奶糖,一盒切好的水果,两盒速食泡面,四盒速食味增汤以及三块三明治。精打细算下来,可以让夜斗撑过三天。 织田知道夜斗留不住财,一有钱要么大手大脚随便买奇怪的东西,要么拿钱去赌博,很少会有长远的计划。所以,比起隐晦给他钱,织田觉得给他送食物要实在得多,但他也不会固定经常送,以免夜斗养成习惯,不事生产,只在小仓库等饭吃。 “先喝点果汁什么的润润喉,再吃饭吧。”织田见夜斗一把打开便当盒,先帮他开了果汁瓶,让他先喝一点。 夜斗一口气就喝了半瓶,便跟小孩子一样狼吞虎咽地吃着便当。间歇时间,织田还给他找了热水,又帮他泡了一杯速食味增汤。 “我活过来了。”夜斗喝着味增汤,松了一口气,“这次谁和你来的?” 织田指了指门外自当门神的黑泽阵:“阿阵。” 因为感觉黑泽难得放假,自己却没怎么陪他,所以想带着他去各处走走。 夜斗隔三差五会受到织田的救济,有时候是织田一个人来的,有时候织田拖家带口,人最多的时候,是有五个人,大家还一起在外面吃拉面。那个最小的孩子夏目的眼睛看得到鬼神的东西。 夜斗盘着腿,抬起手指在织田脸上画圈,提醒道,“你脸上死气又重了,不要和那些打打杀杀或者见血的事牵扯太多,你知道吗?” 人都是有自己的命道的。夜斗不能改别人的生死,最多只能给些建议。但是,可气的是织田总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要跟一个普通人证明自己是神明太难了,织田总是把他的能力想成某种异能,又或者是自己看不透的魔术。 第一次见织田,夜斗就觉得他全身都是矛盾点,明明是宽和长相却带着他见过的这么多人里面最重的煞气。而明明这种煞气一般不会让他撑得过十二岁,可他偏偏又长大成人了。再来。这种人应该没办法和别人共处,可身边又总是围绕着一些人。 夜斗曾经想过,他大概不会跟自己的面相展现的那样活不长,毕竟已经存在那么多矛盾点了。但现在看着他脸上死气又重了,夜斗忍不住给他说两句。 “这两个月内,你可能会出大事。” 织田见一向没心没肺一样的夜斗突然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得一笑。 一听到笑声,夜斗顿时烦起来,插着腰生气说道:“我认真的。你好好听!” “有,我有在听。”织田收敛笑容,端正态度。 “嘛,听不听随你,连一些神明都巴不得你死呢!”夜斗对织田做了鬼脸。 夜斗说得戾气稍重,但其实他的话也是真的。 像织田这种命格特殊,性格大仁大善,却不能善终的人,亡灵被神明带走的话很可能在短期内就可以变成高级的神器——「祝器」,又或者有契机成为「祝器」之上的「终器」。 终器至今还是个传说目前还没有听过哪个神明有,具体能力又有多强,谁也不清楚。传言中最离谱的是弑神,这个神包括任何神明。但基本有「终器」的话,就算再无名的神明,也可以不至于被遗忘,最后消失在这个世间吧。 如果织田最后真的寿终正寝,反而可能不会接触神明最为隐秘的事,也不会有心灵境界上的突破以及净化的需要,最多就是一把普通的神器。 终器对于任何神明来说,都很有诱惑力啊! 夜斗就属于那种云云神明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神明,原身为众祸津神之一,在战乱时期一度达到过神生的巅峰,而现在却为了不被人遗忘而彻底消失,为五日元折腰。他工作并非完全为了生活,更重要的是为了有人记住他。如果有一把终器,他也不必狼狈地苟活着。 现在想想,织田会不会是哪个神明为了得到一把终器,把他命格改成这种福薄命浅,天生带煞的。又或者是,上天自然选择,就要一把终器横空出世,引众神乱序,高天原大乱。 要真是这样的话,织田的命相当于人与神在抢了。 这怎么抢得过? 夜斗感到心口上有些沉重,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变得轻松起来。 自己可能想太多了…… 但若这两个月真的变成亡灵的话,夜斗必须第一时间把他接走,才不会被其他神明带走,到时候夜斗还要给他赐个名标记一下。 叫什么好呢? 织田看到夜斗突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抱着手臂摇头晃脑做出思考的神态来,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正要问话,夜斗眼里迸出精光,竖起手指问道:“织田,你对被叫做「作」怎么看?作天作地这词和我就很搭。” 织田觉得夜斗把日天日地和作天作地混在一起了。 “……你一定要这样叫的话,也可以吧。” 话题怎么会突然跳到这里。 看也过了一段时间了,织田站起身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冬天的时候我会再来一趟的。如果遇到问题的话,打电话给我,发短信给我,或者过来找我,都可以。” 夜斗双手撑着地板,抬头看着织田吧啦吧啦地讲着,就像一个唠叨的老父亲。他突然在想,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消失,可能就是因为这么一个人挂念着他,所以他才不至于完全消失了。 “织田,你相信有死后的世界吗?” “不知道。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吧,也不能说有,就真的有了;同样的,也不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好吧,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了。我说——”夜斗坐直身,两手握在一起,说道,“——你若是死了,我到时候会去接你,别跟着别的神明走了。” “嘛,我还不想死,总觉得认真讨论就会成真似的。”织田苦笑起来,有种拿夜斗没办法的感觉,“你说是吧?夜斗君。” “所以,你就该好好听我的话。”夜斗这句话又回到了他之前说织田脸上有死气,让他不要接触杀生见血的事上。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织田应下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夜斗目送织田和黑泽去了隔壁的天满神社,估计去求学业进步或工作顺利的御守去了。正当夜斗要合上小仓库的门时,菅原道真——天满神社的天神穿着红纹雪白的狩衣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个老人,说话总有着自己的节奏,缓慢又清晰有力。 “真是出奇,居然有凡人和你相处三年都没有把你忘记。” 但凡和神明接触的人绝大部分都会忘记与其相处的记忆,像织田会一直还记得自己的,夜斗也是第一次见。 “命格太特殊了,死后一旦认主可能会直接成为祝器。夜斗,你让给我的话,我不和你讨要这几百年你借住在我这欠下来的房租和蹭香火的利息。” “不可能的。我现在连神器都要租赁,怎么可能失去和我有缘的祝器呢?” 天神笑了笑,眼瞳清明地说道:“那你不要干涉他的生死。神明可以影响人的祸福吉凶,但生死是天道,夜斗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就不要逆天而行。他自有造化的。” “…我知道了……”夜斗倒回自己的被窝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妖怪有追寻长生之道,甚至也有锻冶出斩破生死的刀来;人也有医生,也有预言师等帮人们治病避灾的。为什么神明反倒要守天道轮回的规矩?真是胡说八道! 天神觉得夜斗现在像闹脾气的小孩子,根本没听进去。“你连神社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个与你结缘的未来神器,你就等着他过来,何必纠结他的生死。” “有个人要死在面前,告诉你他不要死,你不管他吗?” “我是学问之神,一般这事也求不到我这来。” 夜斗嘀咕道:“死老头真是没有人情味。” 菅原道真瞥了他一眼,拢着袖口继续说道:“你要是对我意见那么多,你就搬到其他地方啊……日暮神社是无主神社,你说不定可以借住一下。” 日暮神社? 那个巫女和妖怪结合的神社?? 夜斗眼里闪过一片光,立刻把被单铺开,往里面装上衣服和食物打包成巨大的包袱,说走就要走。 “那我这就想办法去把那把起死回生的天生牙借过来。谢啦!”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菅原道真挖了挖自己的耳朵。 目送夜斗离开后,菅原道真动用神识,看到层层墙壁之后,织田的肩膀无意间和一个低着头的老人撞了一下,老人身上幽暗的气息也跟着缠了上去。 那是带来病灾的祸津神之一。 这是祸津神的任务,菅原道真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就好比阎王殿要带走亡灵,哪还有谁开口敢置喙的。又好比穷神会把人搞垮一样,神明不是都会保佑人的。 * 织田和黑泽又在附近逛了一下,然后他和黑泽说准备要回横滨了,目前资料也收拾好了,铃木次郎吉说若是有对决计划,一定会联系他的,也不可能长长久久地在米花町等下去。 至于黑泽的事情,织田在车上第一次和他谈起失忆的事情。他很少会主动挑开来说,因为黑泽太有自己的想法了,也不太需要让人太担心。 “如果想起什么,需要回去的话,你可以不告诉我的,你懂吗?” 黑泽阵敏锐地想起织田见他把头发束起来后眼里一闪而过的了然,织田总是在最不该清楚的地方,直觉力超强。 “我第一天的时候,可能遇到和过去有关的人了。说实在话,我这些年其实也找过过去的线索,但是我那天接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些事知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黑泽顿了顿说道:“人也许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是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就足够了。” 他这句话对应的是黑泽开始能产生新的记忆时,织田和他说,试着去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就会对明天产生期待,日子会越来越好。 一直以来,黑泽就没喜欢什么,但是讨厌的却一清二楚。可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活法。 “那个夜斗他是占卜师吗?他说两个月你会有事发生,那是什么意思?”黑泽对这些事更加在意。 “你相信这些吗?” “不信,但是多少会硌应。”黑泽阵皱着眉头说道,若不是那是织田的朋友,他可能会用拳头让夜斗直接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织田笑道,那不就好了。 黑泽定定地望着织田的脸,最后察觉不到其他的事情,确定织田没有额外瞒着他什么,他放弃了继续试探。 回横滨后,织田把做的笔记全部寄送给横沟正史所在的病院。因为觉得当面送,太过刻意了,而且要是横沟突然又改变主意不想写了,这反而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毕竟横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织田花了一个月给他搜集整理资料。以横沟的性格,他一定会过意不去,所以织田连寄信人的名字也没有写。 日子又重新回到横滨里了。 家里的事,赤司的事,轰的事,中原的事,夏目的事,黑泽的事。还有晚上十一点还会被太宰约去喝酒的日子。不过,因为要写作保持头脑清醒的关系,每次其实织田都只是去那里喝咖啡而已。 这次也是,太宰已经坐在酒吧吧台边的椅子上,要上一杯伏特加,刚请完角落一位美人喝酒,见到织田到了,就简单结束了聊天。 “哟。”太宰挑了挑眉笑道。 织田注意到太宰治额头上贴着止血胶布,忍不住抬手虚碰了一下,说道,“这是什么?” “前一天跟敌人打招呼的时候,被喂了一刀,也不深,就随意贴一下。”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着他之前遇到的极其凶险的遭遇。 织田见太宰看自己皱起眉头反而笑意加深,歪着头问道:“这有什么好笑?” “因为织田作本来就长满我的笑点,我看到你就想笑。” “……好吧。”织田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最近找到喜欢的东西了吗?” “算是掉进游戏坑里了。” “所以,玩得开心吗?” “算吧,偶尔还是感觉挺有趣的。”太宰治脸上挂上笑脸,“有些还是有点挑战性的。” 挺好的。 “今天可以陪你喝一点。”织田也要了一杯伏特加。 “哦,兴致来了?” “嗯。” 太宰治举起杯子,碰着织田的酒杯,球形的冰块在澄澈的琥珀色酒液轻轻摇晃着,发出“铛——”的一声。 “欢迎回来。” 太宰治单手撑着脸,眯着眼睛笑道。 第三十七章 织田早上起床刷牙的时候, 发现自己开始莫名其妙地流鼻血,滴在洗手台上, 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斑斑点点,最后就像关不紧的水龙头,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 他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好, 这是第一次流鼻血,有点手忙脚乱, 刚好遇到夏目来刷牙,夏目见到这么惨烈的场景, 整个人僵在原地。织田连忙上仰着头,感觉血流回逆,自己反而有种溺水的感觉, 口里也泛着铁锈的味道。 夏目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给织田塞面巾纸, 还用小手在水龙头接了一些水,在织田额上拍了拍。 “老师说要用冷水敷在额头上, 然后拍一拍。” 夏目说完之后又在织田的额头上拍了拍。织田被拍完头之后, 又仰过头, 夏目又拉着他的手说道:“要低头。” 织田跟着低头, 血流如注。 织田流鼻血的事情一个早上就传遍了整个屋子,连邻街的福泽屋子都知道了。 福泽谕吉要去上班的时候, 还被夏目拉着过来看情况。想想一屋子的人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三, 大家长织田生病, 所有人慌了也很正常。于是,福泽专门过来看情况,这个时候的织田已经用掉了半盒面巾纸,头上还贴着退烧贴,脖子上还缠着一圈葱。另一边的黑泽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吊瓶,由中原控制悬浮着,准备给输织田生理盐水。 福泽问道:“不是说流鼻血吗?” 这架势更像是感冒发烧了吧? 夏目对着手指,皱着眉头说道:“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想到什么都做了。已经流了好久了。” 因为已经超过三十分钟,虽然中间停了两三次,没过一分钟又不停地流着,本来觉得流鼻血没什么的,大家也紧张起来了。 福泽先指挥着织田用拇指和食指挤压着鼻子,然后问退烧贴贴多久了。听说已经超过二十分钟多,福泽把冰贴撕下来说道:“虽然额头降温可以帮助收缩血管,有利于止血,但是最好不要贴太久。” “可能是内热过盛,平时注意避暑,这个星期不要吃太热或者太辣的东西,注意多休息。” 福泽把吊瓶撤下去,让他们冲点蜂蜜水给织田喝,可以改善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也有利于造血补血。等织田已经稳定下来十分钟之后,几个人对着福泽肃然起敬,其中还包括来凑热闹的江户川乱步。 “社长,你怎么这么厉害?”江户川乱步就差鼓掌了。 福泽瞥了一眼乱步:“你觉得呢?” 织田不太好意思,说道:“耽误您上班了。” “没事,邻里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而且乱步也总是跑到你这里蹭吃蹭喝的。”福泽嘱咐其他少年说道,“这段日子让他多休息,如果这两三天还流鼻血,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可能是营养不均衡,平时的维生素摄入太少了;也可能是太累了。” 黑泽阵皱起眉头说道:“可能是在米花町连夜查资料,把身体搞垮了。” “一个月都这样吗?”中原惊讶道。 黑泽阵点头。 “……” 织田感觉到头顶有来自中原和黑泽阵的两座大山。 “从今天开始,晚上让他和夏目同一个时间段睡觉,一口气全部补回来。”黑泽阵面无表情地下决定道。 织田迟疑地说道:“九、九点?” 中原直接忽略掉织田降低的声量,继续说道:“我和赤司、轰两人说一下。” “……” 织田觉得自己会被念。 感觉这比今天流鼻血还要麻烦。 几个人都离开屋子之后,织田被夏目塞进房间里盯着睡觉,而夏目自己在织田的桌案上写暑假作业。夏目现在上小学三年级,学习方面一直有赤司和轰在帮忙,所以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名。个子方面在同龄人里面还是比较小,体育方面也不算出彩,对当任班级职务也没有兴趣,但班级上没有人欺负他,照顾他的反而比较多,是个非常融洽和谐的好班级。 “作之助哥哥没有睡觉。” 织田:“……” 你背后长眼睛吗? 夏目顿了顿笔头,他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和织田说。 他从小就看得见鬼神,也因为这样导致很多收养他的人害怕,认为自己在说谎博关注,但自从和织田生活在一起之后,遇到的妖怪便少了很多,而且有些妖怪称织田为「煞神」,知道自己和织田住一起,反而会自动躲开。 今年开始,夏目也听到关于织田更多的流言。其中最叫夏目在意的是——「十二年是一个运程,明年织田二十四岁一定会有大转折,但在转折之前,今年是煞气最重的时候,是炼器最好的时机。京都的羽衣狐不知道看了什么秘术,已经放言说织田这个人类谁都不能碰,也不能跟她抢,否则就是和她宣战。」 夏目对「炼器」这个词不是特别懂,但直觉不是好词。夏目便了翻很多学校图书馆里的妖怪志异,其中说到和人相关的炼器,多是和人尸相关。 但妖怪又近不了织田的身。 夏目确定那个叫羽衣狐的妖怪没办法对织田下手。但偏偏织田今年又特别倒霉,总是会撞上各种意外,即使都凭着身手和异能躲过了。 想想今天流鼻血的事,要是身体出意外,那就是真的防不胜防。 “作之助哥哥,我很担心你会出事,大家其实都很担心。”夏目小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纸面上一个字都没有写。“我总觉得今年你会出事,你看你才出差一趟就发生那么多事了,到这里第二天就流鼻血。以前多忙都不会的。你今年就不要去外地出差了,好不好?” 织田坐起身,朝着夏目招了招手,夏目也跟着坐在他面前,任由织田摸着他的脑袋。 “这个按照阿征的说法来说,就是墨菲定理了。你越是这么想,事情总是越容易往那方面发生。你换个角度想,我已经非常幸运了,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现在早就因为受伤躺在医院里不知道多少次,但我现在只是躺在家里,和你聊天,身上连个小伤口都没有。” “……”夏目低着头,没有办法说他就是知道织田会出事。他伸手抓着织田的大手,手指摩挲着他手上因为常年写作留下来的厚茧,好像这样才能够确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对啊,作之助哥哥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呢?” 夏目正准备抬头一笑,突然间屋子的格子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额头顶着金橙色火焰的少年“哇吼吼吼”大叫起来。织田和夏目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从上而下审视着这个赤着上身,只有一条蓝色短裤的少年。 少年双手握拳,身体纤瘦,毫无肌肉线条,但是气势逼人。此刻对着两个人大吼一声:“快逃——!我不想伤害你们。” 见他一直没有动,夏目从房间走到庭院,拿起水管对着对面的人开始浇水,直到对方额头的火焰消失为止。 “好的,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 被浇湿的沢田纲吉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后面跟上一个小婴儿,拿着绿色的小锤子敲着少年的头,口吻平淡地说道:“阿纲真是太没用了!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也可以对付你。” “……” 突然把他带到横滨,说把屋子的红发青年杀了,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泽田委屈地坐在原地。 这个时候,对面的浅发少年给他递上干净的大毛巾:“你这样会感冒的。” “……呜呜呜谢谢。” 夏目也注意到旁边看起来非常小只的婴儿,他手上有只绿色的变色龙可以变出不同的东西。想了想,夏目把桌案上本来休息时吃的布丁递给了他。 “这个很好吃,要不要吃?” 里包恩看了一眼少年,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小小年纪做事那么冷静,是个不错的人材。” 夏目不知道怎么接话,看向织田的方向。织田的眼睛还盯着里包恩,似乎掉进了其他的世界,半天没有回过神,最后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老师,别来无恙。” “你倒是比以前精神差了一些,大白天还坐在被窝里,跟个病人似的。刚好收到有人要暗杀你的委托,所以就顺便来看你。”里包恩露出微笑,“这是最近在培养的学生,是个没用的未来黑手党继承者。自我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前辈。” “……我并不想当这个十代目。” 沢田纲吉低着头弱弱地补充道。 他慢慢抬头看向面前的红发青年,仔细地审视他的面容——脸型清瘦,但是双眼透着清泉般的澄澈光芒,看向自己还会很温和地点头,完全和鬼畜的里包恩说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得意弟子,是!不!一!样!的! “我是沢田、沢田纲吉,并盛中学二年级学生。” “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请多指教。” 坐在被窝的青年声线缓和,让认生的沢田纲吉也多了一分安心,连忙地说道:“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请多多指教。” 见两人打完招呼,里包恩朝着旁边对织田心生好感的沢田纲吉说道:“好的,今年暑假的训练计划也有了。在暑假结束之前,你的目标是暗杀织田作之助。”里包恩说的像是今晚的晚饭就决定是汉堡肉一样简单。 “……开玩笑吧?” 沢田纲吉整个人头都大了,满眼绝望地看着织田。 他一开始以为里包恩是开玩笑的,但里包恩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还拿着枪抵着他的头,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 夏目听到他们对话后,立刻背着身用手机通知中原他们来救援。然而才按键,手上突然一空,夏目下意识回头一看。只是一晃眼间,他连残影都抓不住,里包恩已经把他的手机抢了,站回原地。 “这是我处理叛徒的方式,小朋友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 里包恩微笑道。 夏目瞬间就明白对方的实力高深莫测,并不是他能够对付的,他焦虑地看向织田作之助。发现织田连反抗的心都没有,夏目咬咬牙挡在织田面前说道:“我不准你伤害作之助哥哥。” 夏目决定豁出去了! 然而他这份心情才升起来,他也被织田拍了拍肩。 “先找两件衣服给阿纲穿吧,中也以前的衣服应该可以给他穿。” 虽然是夏天,但是织田的屋子过堂风还是很凉的,织田看到沢田纲吉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夏目都不知道为什么织田在这么紧张的氛围里面说这种事,见沢田纲吉打了声喷嚏,夏目只好听他的话,一步一步地边往门外挪,边盯着里包恩。 结果里包恩也让沢田纲吉跟上夏目的脚步。 屋子里只剩下里包恩和织田作之助两人。 里包恩坐在榻榻米上,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看向织田的方向说道:“你真是笨蛋呢——” 当初在教织田的时候,里包恩是想着把他的本领都教给织田作之助的。他教导那么多学生里面,多是在培养别人的首领,只有织田是被他当做第一杀手的后继者来看待的,结果他做任务失手后,突然跑去当小说家,夹了一封道歉信后还把里包恩给的枪还回去了。凭着那把标志性的枪,他可以在任何组织里面都混得风生水起,结果当了五年多的底层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 若不是因为要培养迪诺和帮忙处理彭格列事务的关系,里包恩早就杀到日本,把织田作之助吊起来打了。 “谢谢。”织田嘴角牵起笑意。 话音还没落,里包恩受不了地叹气道:“逆来顺受也要有个程度吧?”在训练过程中,这种性格可以说非常称心如意,但是在日常生活,里包恩常常会陷入无语的状态,因为织田从小到大就很呆。 “没有,我以为老师会超级生气,一直以来都不敢联系,现在重新看到您,发现您也愿意见我后,感觉松了一口气。” 里包恩没有接过话头,他也不喜欢煽情的对话或者陷入无谓的追忆,于是坐下来边开始准备吃夏目给的布丁边说道:“不,我现在还没有原谅你,你不要想太多了。” “那个布丁冰冻的口感会更好,老师你要不要吃冰的?” “……” 你一定要逼我说要,让刚放完狠话的我没面子吗? 里包恩瞥了坐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织田一眼。 “嗯?” 织田作之助带着微笑等待里包恩的回答。 “…………” 另一方面正在给沢田纲吉找衣服的夏目对沢田纲吉说道:“你不准伤害作之助哥哥,不然阿征哥哥,焦冻哥哥,中也哥哥,阿阵都不会对你客气的!” 沢田纲吉连忙坦白说道:“我当然不会的。其实我也很为难啊!织田先生看起来人那么好。” “那我也帮你想想办法,我和他们说一下。” 夏目安心之后,也认真地回应道。 于是当天晚上,寄住在织田家的沢田纲吉迎来了四位大佬的“亲切”问候。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来杀织田作的啊?” 为首看起来比较温和的十七、八岁的红发少年在说完时,眼里迸出嗜血般的红光,更不论后面三位同样气势瘆人的少年,其中一个已经亮出枪了。 赤司微笑地继续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仓库街吧?那里没人好说话。” 沢田纲吉艰难地咽下口水。 “……” 那、那个我、我可以不去吗? 被校霸约去操场,跟被社霸约去无人街,简直无法比啊! 我只是个初中生啊呜呜呜呜呜呜! 第三十八章 (二更) 织田觉得沢田纲吉性格和司瑛士有些相像, 都是做事没有自信,口气比较弱, 但是区别在于司瑛士会偏神经质一点, 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而沢田则会更偏向于没有主见,性格懦弱,容易放弃。 被里包恩赶鸭子上架来实施暗杀自己的计划, 沢田整个人都是丧的,虽然赤司他们也单独以同龄人的身份去照顾他了, 但一点成效都没有,隔一百米远都能够感觉到他哀丧的气息。 织田出门去书店买新稿纸和笔芯盒时, 远远就能感觉到被里包恩逼着出来的沢田在跟踪自己。他到现在还是用签字笔写原稿,三年间只用固定的三支笔,一旦没有墨了, 就换笔芯在写。现在的笔外壳手握的部分颜色也已经掉光, 但因为觉得陪了自己太久, 舍不得扔掉。 挑完笔芯和稿纸之后,织田才往沢田的方向望过去, 沢田躲闪不及一头撞在旁边的电线杆上, 倒吸一口气双手捂着蹲在原地。 织田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用手机发信息给太宰治, 让他叫之前那个姓芥川的少年来自己这里一趟。 所谓的芥川少年是年前太宰治在贫民窟里捡到的,拥有不错的异能的孩子。太宰治之所以会这么做, 一方面是为了补充港黑的战力, 另一方面也想体验一下织田照顾别人时可能会有的感悟。结果, 才开始负责对方一天,太宰治就感到厌倦了,直接对他进行放养政策。 后来,见他连续做了几次任务都失败之后,芥川就被太宰治扔到织田这里接受教育。 太宰说的是教育,但并没有明示芥川具体该怎么做。 芥川便以为是要挑战织田,所以一见面就对织田展开攻击,把织田家的屋顶和地板都打穿了。那次刚好黑泽阵在,两个人就直接打起来了。黑泽阵虽然没有异能,但胜在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稳定透彻的分析力,对上芥川龙之介也没有输在哪里。之后,晚回家一趟的中原就把人拖出去挂在太宰治家门口。 所以,那次之后,织田差不多有两三个月都没有见过芥川龙之介。不过听黑泽转述,太宰对芥川的教育很严厉,索性芥川是那种越挫越勇的性格,现在都没有被打击得一蹶不振。这刚好和沢田纲吉的性格是相反的。 太宰治接到短信之后,反而打了一个电话。 “最近晚上九点就去睡觉了,你生活作息是变成八岁儿童了吗?” 织田倒也没有觉得好羞耻遮掩的,直接说道:“之前流了一次鼻血,就被要求连续一个月按照贵志的生活作息去睡觉。” “诶——” 太宰治提起了惊讶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坐在转椅上,织田还可以听到转椅转动时“呼啦呼啦”的声音。 “可能是上火了。” 那次之后,织田虽然偶尔会感觉鼻腔感到古怪的热液,但是也没有像那次流得那么夸张。 太宰治一针见血地说道:“一定是出差的时候,一直在吃特辣咖喱的缘故。你最近一定还被限制吃咖喱了吧?” “……” 太宰治非常满意织田说被说中的反应,继续开心地说道:“怎么会突然临时起意要见芥川,是为了训练最近屋子多出来的那个小杀手” 织田:“嗯……” 太宰真的没有在家里装摄像头之类的吗? “我没有在你家装摄像头哦~” 也不想想你自己屋子里住着多少人精。 太宰治说道。 听着声音,织田也能够想象太宰治点着手指认真地对着空气说话的表情——带着克制的小得意。 太宰治继续说道:“我若是想要知道的话,没有什么情报是我拿不到手的。” 太宰治笑得眯了眯眼睛,道:“我让芥川去找你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芥川是跟着太宰治一起来的。因为感觉会有很好玩的事情发生,所以太宰治也跟着过来了。而工作什么的则交给了广津柳浪。有必要的话,太宰治会远程操控。 反正也是见惯不惯了,织田也没有多说,做了一个跟上来的动作。 芥川现在是十六岁的少年,小太宰治两岁,此刻紧紧地跟在太宰治身后,表情相当严肃,但是可以看得出精神面貌很好,神清气爽,大概是难得太宰治会单独带他出来,心里非常激动。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太宰插着口袋,好奇地问道,并且小步追上织田,与他并肩而行。 “去游戏厅。”织田不假思索地说道。 太宰治脚步一顿,笑了笑,打算看织田到底想怎么做。 * 「如何迅速地培养一个人的自信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掌握一项不输于他人的技能。」 为了把赤司他们培养成独当一面,自立自强的社会接班人,织田背地里看了不少教育书,其中寓教于乐也是非常重要的。 织田走向躲在一边的沢田纲吉说道:“去游戏厅玩过游戏吗?喜欢吗?” 沢田纲吉说道:“……喜欢?” 沢田纲吉应下来之后,脑袋里全是什么“会不是黑手党的暗语”、“还是黑道上的暗话”、“真的去玩游戏吗?”之类的想法。但是织田确实地问他喜欢什么样的游戏。沢田说完音乐游戏和掉落游戏之后,在游戏厅里面,织田把他带到太鼓达人的椅子上来了。 “不要想老师的话,认真玩游戏吧!” 沢田被织田塞了两根木棍,脸上全是茫然,要是被里包恩老师知道了,沢田一定会被骂死的,任务还没有进行就被发现,还被拖去玩游戏了。 “如果你在这上面赢过我的话,我会跟老师说你突袭成功了。” 织田还是第一次接触真实的游戏机子,还在琢磨着怎么按键,一边的沢田算是在家里玩的老手了,帮忙按了选曲界面。 可能是织田想要玩。 沢田也没有太坚持,反正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偷袭成功,回去也一定会被骂的。 “织田先生是第一次玩吗?需要新手教程吗?”沢田点开「玩法介绍」的界面。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对织田来说,还真的是新的世界。 沢田羞赧道:“不客气。” 「太鼓达人」是和传统下落式音游玩法相近,都是依照音符做出相应的动作,平常的手机音游是按按键,这里的玩法是用木棍敲音节。 沢田首先带着织田玩一圈新手教程,然后开始按照织田的上手程度选曲。第一次明显地,织田就输给了沢田的手速。沢田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是我已经记得谱子了,所以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而且这个模式还是比较简单的。” “我想再来一次。” 果然新手织田又失败了,他正打算再来玩一次,太宰治按着织田的肩,附耳压低嗓音,声音清冽如泉。 “你演技太拙劣了,故意放水那么多次,只有那小傻子才看不懂。还是我来吧,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把芥川都叫来,你是打算晾他一天吗?” 织田偏头看了一眼站得跟青竹一般笔直的少年。 “我知道了。” 太宰治对着沢田打了一个响指:“让我和你一起玩吧?这织田作技术太差了。我看不下去了!” 沢田刚被介绍了太宰治,对他还不是很熟悉,下意识警觉起来,求助一样地看向织田,但是织田拍了拍沢田瘦弱的背。 “加油!” “我知道了。” 沢田只好点点头,目送织田向着另一个少年走去。 沢田其实不仅缺乏的是「自信」,而且他本身自我认识便是普通学生,根本没办法对真枪实弹打从内心里接受。可根据里包恩老师所说,沢田迟早要担负起那份责任。 织田自然不会教他怎么杀人,只会教他怎么掌握技巧。 既然能玩高阶的太鼓达人,说明沢田具备着一定的动态视力和预测能力。之后在从游戏厅里玩射击游戏,达到一定的程度,再带他去玩以仿真丨枪为武器的生存游戏训练布局和战略手法。 至于芥川龙之介,他比沢田消极退避的心要更好教导,他好胜心非常重,但是他不懂得「调节」——他的力量太强大了,却耐心不足。 虽然眼睛盯着游戏屏幕,但是太宰治依旧竖着耳朵想听织田怎么安排芥川,结果织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来夹布娃娃吧。” 芥川看这样一群情侣挤在粉色的夹布娃娃机前面,眼睛顿时充满了冷漠的嘲讽。 他才不会玩这种丢脸的游戏呢! 这个时候,织田朝着太宰方向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宰,你喜欢哪个,我顺便夹一个给你。” 布娃娃机并不远。 太宰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在透明柜里梭巡了一圈,最后说道:“那给我一个螃蟹布偶吧。” “我知道了。” 芥川的背脊在这段话里僵直了。 见织田从他面前走过,芥川也紧跟上脚步。 一个算什么! 他要给太宰先生夹一山!! 芥川站在夹布娃娃机面前,冷声对隔壁的织田道:“你输定了!太宰先生才不需要你那么寒酸的一个!” 织田正在研究家里谁可能会要布娃娃的时候,发现芥川在对自己说话。 于是织田面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吗?” “……” 他在挑衅我! 第三十九章 沢田纲吉少有和同龄人一起去游戏厅玩游戏的经历。沢田纲吉无论是学习还是体育都是很差, 经常是被老师批评,被同学取笑的对象, 一直以来都没有朋友, 所以他一般都是在家里自己玩游戏。 毕竟,日本是一个非常看重气氛的社会。若非性格强势孤僻,或者根本不看氛围的天然性格, 少有人会独自一个人坐在游戏厅里玩游戏的,否则就相当告诉别人自己可以被欺负。 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和别人一起玩, 他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没有想到和自己玩游戏的第一人居然是自己暗杀对象,虽然绝对不可能暗杀成功就是了。 现在和他玩的是名为太宰治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过了赤司、轰、中原以及黑泽这样气质相貌出众的少年, 还和他们吃过饭,沢田已经有点适应了周围的人就是那么优秀的氛围。要是换做是以前,突然被校草等级的人一起玩的话, 沢田肩上的压力首先就会叫自己喘不过气来, 更不可能玩得尽兴。 再来, 太宰治不仅是个好玩家,还擅长调动气氛, 也能够掌握游戏节奏。沢田从一开始的紧张迟疑渐渐掉进了游戏世界里的竞技里面, 盯着屏幕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如果织田先生是我的家庭教师, 就更好了。” 准备歇一轮的时候, 太宰治给沢田带了一瓶碳酸饮料,而沢田看着正在陪芥川发狂一样打着地鼠的织田一眼, 忍不住感叹道。 “为什么?”太宰治同样看着织田的方向道。 沢田被一问反倒懵住了, 比手画脚地解释说道:“就是, 就是你不觉得织田先生很好吗?就是性格好,跟他相处也不会觉得紧张,感觉有压力。”还缓解了他部分社交恐惧症。 很明显的,沢田不擅长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要么是天生性格,要么是后天环境影响。 太宰瞥了沢田一眼,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饮料说道:“只会讨好学生的,才不会是好老师。他不会教人。” 太宰治觉得织田的方式太绕弯子了。要是自己的话,他大概就是往沢田手上塞一把枪,摁着他的头叫他杀人,这样他懦弱的性格就会被完全击溃,也不会有产生任何有自己可以逃过黑暗世界的侥幸。这是让一个人迅速成长起来最快捷的方法。这种还比较好教。 芥川却不一样,他原本身处在黑暗里面,根本没有想过跑出去。所以做任务的时候,没有畏手畏脚,反倒眼里只剩下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争强斗胜。 太宰治鸢色的眼瞳转了转,笑道:“怎么样?我教你怎么应付你那个难缠严厉的里包恩老师?” 他脸上全是愉悦怂恿的神色,竖起手指说道,“因为你是织田的师弟,我可以教你最简单的方法。” 虽然太宰治脸上笑得灿如千阳,但不知为何,沢田却明显地感觉到太宰治身上散出的森冷阴暗的气息。有种被蛇盯上后,冰冷感紧紧黏在皮肤上,叫人不寒而粟。 这比赤司他们明晃晃的威胁问候要更加恐怖。 太宰:“你打算要怎么暗杀织田呢?” “……” 沢田感觉比起回答太宰治的问题,更想要立刻从他身边逃跑。然而这份怪异又突兀的感觉又很快就消失了,因为织田朝着他们方向挥了挥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身边人的气息陡然一变。 只见太宰治轻巧地从椅子上跳起身,像是运动青年般透着爽朗气质地回应织田。而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沢田突然觉得自己口里很干,正打算喝一口,太宰治突然回身跟他使了使眼色,说道:“里面已经帮你投毒了哦。” “……” 沢田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太宰治的眼睛告诉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见织田和芥川越走越近,太宰治自然地抢过沢田的饮料瓶,递到织田手里说道:“这是阿纲给你的,还帮你打开了,你喝一口呗。” “哦,好。”织田接过手,对着沢田笑了一下,“谢谢你!” 织田正打算喝进去,沢田立刻抢回饮料瓶:“织田先生,不要喝!这可能有毒!” “有毒?”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人要对你不利。”沢田拉着织田和太宰治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可能不是好人。” 沢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他只能这么先说了。 “里面不会有毒的。”织田来回看着笑得无害的太宰和突然像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的沢田,十分确定地说道,甚至当着沢田的面直接自己喝了一口。 完全没事…… “……因为他在开玩笑?” 那这个黑发少年演技太逼真了吧? 沢田刚才完全被吓到了。 “也对,普通人怎么拿得到毒药呢?” 沢田努力给自己解释着。 那边织田就给他打破了幻想。 “那倒不是,我忘了跟你介绍,太宰治是这里黑手党的干部。”织田顿了顿说道,“……只是真的有毒的话,他会第一个先喝了,不会留给你的。” “???” 为什么他一句话都听不懂? 为什么有毒的话,太宰会反倒第一个喝了呢? 沢田看向面前笑不可支的太宰治,感觉像是在取笑自己真的信了的样子。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沢田完全没有头绪。 看着织田作之助,沢田天真单纯的好人思维又冒起来了。 织田先生也不可能和坏人来往。 这要是被里包恩听到他的想法,估计会被嘲笑。 太宰治跟着织田出游戏厅的时候,还把手臂亲昵地搭在沢田肩膀上。沢田没有太过抗拒。 太宰治说道:“我这人喜欢开玩笑,你刚才的反应很好,我很满意!” “暗杀和明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神不知鬼不觉,你不能让人察觉到任何不自然的地方。这很难的。” 沢田也觉得好难,但是太宰治的话还没有结束。 “所以最好不要想着暗杀啦,不论成不成功,他要是受伤了,你同样的位置也会遭遇不测哦!” 太宰治戳了戳沢田的腰。 沢田低头看到的是一把黑色的枪抵着他的腰,眼瞳瞬间涣散,手脚也跟着僵直了。 这就是港黑干部的枪啊……我是不是会死?! 然后,他看着太宰治把枪支放进了他的口袋。 “……玩具枪而已。” 太宰治脸上全是恶作剧的笑意,他还没有说完,领子就被织田作之助提起来。太宰治像只被捏住脖子的猫,被带到织田作之助的另一只手边去了。 织田作之助:“玩笑就这么适可而止吧。”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在开玩笑的呢?” 织田反问道:“那你是认真的?” 在湖色眼瞳注视下,太宰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换个问题回避道:“现在打算去哪里?” “去接贵志,他被我放在咖啡厅里了。” 事实上,因为织田他们都有工作不能时时待在家里陪夏目,但又不能留夏目一个人在家。于是在三年前开始,夏目就被寄放在各种托儿所。 大概是两年前开始,齐木的西餐厅旁边又开了一家新的咖啡厅,虽然没有公开直接说老板是谁,但是齐木楠雄有和织田直接说,那是他开的咖啡厅,专售咖啡系列的甜食和饮品。生意会比较安静,但是气氛很不错。于是织田会固定去那里写作,一来二往,夏目也和齐木老板熟了。听说有时候夏目会没有地方去,齐木老板便让他到店里待到有人来接他。需要吃什么的时候,也可以直接点,织田会负责之后买单。 所以大概从夏目开始上学开始,他就会去齐木的咖啡厅学习写作业,偶尔也会搭把手招呼客人。 今天也是织田的写作日,里包恩老师和沢田虽然暂住在家里,但是生活作息完全和自己独立开来,不会想着配合。所以织田只带着夏目去咖啡厅。刚好发现稿纸用完了,他便把夏目留在店里。而带着沢田纲吉去游戏厅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织田问道:“你们要过来吗?一起吃饭?” “好啊,为什么不呢?” 太宰治脚步轻盈地往前走着。 他来找织田,有给织田那个小师弟提提醒的打算,也有看看织田的打算。谁叫织田现在生活工作和他的基本错开了,他家那几只对他防得水泄不通,只有夏目还是小可爱,总是给他报信。 芥川龙之介先是看着太宰对沢田勾肩搭背,又看着他对织田有说有笑,再加上自己愣是半天都抓不了一只布偶,此刻陷入了自闭状态。 芥川龙之介已经见识过织田家的中原中也和黑泽阵,两个人和自己年龄差不了太多,但是在入港黑时,整个港黑都有两个人的传说,三年前让港黑忌惮的武装少年组织首领,以及把港黑海外贸易线都抓在自己手上的领袖型人材。而自己正处在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却默默无闻,还经常给太宰拖后腿。 挑战织田作之助的原因,有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有和太宰口中的织田一战高低的能力,也有希望太宰多分注意力给自己。但是芥川龙之介失败了。而且太宰也对沢田很亲近,想来这个扁扁的小孩子也有过人之处。 可恶! 沢田还在为太宰远离自己而感到轻松的时候,他感觉背后传来刺骨的杀意,愣是不敢回头看。这段走去咖啡厅的路大概有十五分钟,但是沢田觉得自己每步都是在踩在刀尖上,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 织田一进咖啡厅,就注意到自己常坐的位子上坐着一名戴着墨镜的长腿金发美女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夏目聊天。他才只是看到对方,那人就像是感应到一样,直接回过头,和织田对上视线,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个人一开始就约好见面了。 “那人是谁?” 太宰倒是不知道织田还认识一位身材如此**的性感美女。之前有听说他和一名女医生被好友撮合了,但是两方被撮合了两年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所以对方就放弃了,这次直接就跟织田说要介绍的是相亲对象,让他做好准备。 这就是相亲对象? 和织田一点都不搭。 太宰治想法极多,但是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等织田的毫无反应或者是无可奈何的局促。然而,太宰治没想到的是织田对这人还挺来劲的。 “好久不见。”织田主动打了声招呼。 “就是因为知道你会在,所以就留在这里了。想看看你怎么样?”女人拉低墨镜,环视织田背后三个年龄不一的少年,最后对着织田扯开笑意,“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偶像男团的经纪人哈哈哈哈哈哈!” 织田和陌生的人形成的氛围让其他人都不好插嘴,只能看着事态发展。织田安排几个人就坐,三人各坐一条长椅:芥川,沢田和太宰一起,夏目,织田和那名女人坐一起。那人就坐在织田边上,她的手臂直接抵着织田的手臂。 “贵志,你坐里面一点。” 太宰指挥着夏目贴着窗边坐,夏目又往里挤了挤,织田也跟着往里坐,那个性感的女人也跟着往里坐。 “……” 这人是吃定织田作了吗? 织田作本来就是被动型的,估计在这个人手下过不了三招。 织田就没有看出这个人和他真的一点都不搭吗? 完全就是不顾家的脸相。 太宰治完全可以脑补出一幅织田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等着妻子回来,含辛茹苦生活的画面,简直太惨。 “怎么介绍?” 太宰治第二次问织田。 织田也不知道怎么介绍。 “我只知道她是电视上有名的占卜师,叫做相卜命。” 过去预测织田可能会和一个男性发展恋情的,就是这人。 不过,当时织田没有诚实讲自己想要问的是事业向,所以测出来的东西其实也不准,织田也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没没没,电视上瞎吹的。” 相卜命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摆着手,笑道,姿态落落大方,透着飒爽的味道,一下子又给人刷新了好的印象。 “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太宰就想知道这人是不是相亲对象。 相卜命三言两语就把以前帮织田占卜的事情说出来了。 “因为太好奇织田对象是谁,所以过来看看。” 相卜命不知道他们这群男生懂不懂她的好奇和期待,她的卦象可是把织田作之助的对象吹出彩虹屁来。 她好奇死了! “风姿卓越啊,惊艳才绝啊!还是人见人爱的那种!” 相卜命为了强调重点,边说边拍着桌子。 “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感觉是时候了,所以专门跑到横滨看看情况。所以织田先生,遇到了你对象了吗?” “男、男人?” 沢田看向在相卜命解释过程中,就开始扶着额的织田作之助。 原来织田先生是这种取向? 不过对象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啊! 是不是要恭喜一下比较好? 夏目睁大了眼睛。 这是大消息啊! 他要跟大家第一时间讲一下——我们会有两个爸爸了。 芥川立刻警觉起来。 风姿卓越,惊艳才绝,人见人爱? 不是太宰先生,是谁?! 这人居然觊觎太宰先生……(盯)。 太宰完全就是不怕事大的,现在乐得不停,催着织田快对相卜命做反应。 为什么大家接受得那么快? 织田陷入了沉默。 第四十章 只有在这种时候, 织田发现自己口拙实在麻烦又误事。 织田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解释她预测的东西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那时候他想的根本不是恋爱问题,抱着这样的想法翻出来的塔罗牌一定不是回答恋爱向的问题。而且,当着大家的面,一点点解释清楚这些误会,总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 有对象了吗?”相卜命好奇地睁大她那双灰色眼瞳,紧盯着织田的回答, “有的话, 我想看看。” 现在就是一点点回应了,让相卜命好放弃继续和他们大肆渲染那个无厘头的预言。 “没有, 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这和你有没有想法没关系,人一定会出现的。” 相卜命发现织田一点都没有明白所谓的羁绊和缘分,原本就不是产生于人内心的想法。要不然的话, 只要不断地想着真命天子,真命天女, 任何人都可以遇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人了。 “那我换个问题,你身边有没有谁让你觉得他非常优秀?就最优秀的那种!” 沢田一听,这不就是一道送命题吗!?还把织田的后路给掐断了,一口气说很多人优秀是不行的, 就要他回答这里面谁是最优秀的。 沢田觉得这是在叫织田回答「谁是你最喜欢的人」一样, 连夏目的脸都仰起来看织田作之助。 在沢田眼中, 织田陷入了探索最优回答的挣扎之中。然而织田真的认真地在思考最优秀应该指的是什么, 现在已经达成的成就, 还是指的是人品,还是指的是为人处世的交际手腕,还是指的是才能天赋,或者是指的是潜力。 “我觉得……” 织田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觉得所有人都很优秀,没有高下之分。但他还没有说完,相卜命立刻就被进店的齐木老板吸引了注意,马上飞扑到他身上,但是被齐木一个闪身直接躲过了。 齐木刚买书回来。 咖啡厅有三排立式书架,上面摆着齐木喜欢看的书,但是书的类型也有分三种,一种是名着读物,一种是时下畅销书,还有漫画书,客人可以免费租借,但是租的话需要用自己的书作为抵押,也就是这是「流动书架」。现在多的是客人主动把自己喜欢的书放在店里面,有是为了分享,也有是为了能够在安静的环境里随时看自己的书。 不过,齐木也会自己补书,就像现在。 齐木坐在原先相卜命的位子上,认真地问织田:“你听说了吗?金田一作者住院了?” 从高中毕业之后,齐木楠雄的超能力再次以几何数字的程度增长,已经严重开始妨碍齐木的日常生活。别看齐木现在表现得跟普通人一样,他的身上所有的饰物,包括眼镜、发卡、纽扣、皮带,还有鞋跟以及脚上绑的沙袋等等地方都带上了锗金属,这才让他终于控制住了心灵感应的能力。 织田作之助一开始并没有和齐木说自己是织田作,只是后来织田在写作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齐木也从织田身上知道了很多作家之间的故事。知道他在找地方写作,所以咖啡厅的位置也是他特意帮织田留的。 听到横沟生病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时候,织田也惊讶了,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人在等着听他先把那句“我觉得”泄露出去。 “在哪里知道的?” 织田记得横沟很避讳自己生病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他不可能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但是他生病的事除了织田自己知道之外,就是横沟的另一个好友小栗虫太郎。 齐木摊出一本色彩鲜艳的杂志《文娱论坛》给织田的看。这本杂志是一月一刊,专门收集并且爆出公众人物不为人知的私生活来博读者喜欢。上面有一个方块就是在讲金田一作者因为写作熬坏了身子的消息,另外还有横沟正史搬进医院的照片。 这看起来不是大事,但是一想到这个消息出去,就会有人同情可怜,对于自尊心非常强,不轻易示弱的横沟来说,就是非常伤他自尊的事。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生病,暂时不能再拿起笔。 “这个,我不能说。”织田答应过横沟说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就算有消息刊载出来,他也不能说。 齐木没有太多坚持,他接下来说的才是正事。 齐木翻开另一页,这是占据了整一块版块的大消息——「新晋人气畅销书作者织田作作品《子守歌》涉嫌抄袭同行前辈汐见美实未发表的作品《风中童话》。」 汐见美实是当代有名的儿童文学大家,基本上可以说是在儿童文学这块领域的执牛耳。但织田作之助这次的少年冒险推理故事《子守歌》直接冲击了汐见美实最新的作品销量,影响到了她现在的人气。不少新闻媒体都在大肆渲染这件事情。 没想到汐见美实会以这种事进行反攻。 《文娱论坛》立刻把这件事当做头条新闻出版。杂志虽然喜欢用假消息来博人眼球,但是这次的文章是由杂志主编纂写的。杂志主编素来爱惜羽毛,愿意为这件事动笔,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 文章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 这件抄袭事件主要针对的是《子守歌》新增的故事,汐见美实称说织田作之助在《子守歌》扩充的新内容里面抄袭了她尚未完成并对外发表的《风中童话》的故事逻辑链,角色的部分人设,以及单元剧中个别角色的描写几乎一模一样。 汐见美实之所以有这份底气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子守歌》面世时间是一年前以《文艺春秋》周刊形式进行连载,今年才开始出单行本,而单行本里面出现了不同于连载的内容。如果按照推算,可以说是至多一年前才有的《子守歌》,但汐见美实的《风中童话》在两年前已经和编辑上交过五万字的试读章,其中就有包括有提到的抄袭内容。 在最后一段之前,最多只是大家的谈资和吃瓜素材。但最后一段,汐见美实在回应如何处理这件事时,这位同行前辈要求要追究「织田作」侵丨犯了她的人格权、着作权以及出版权,除了要《子守歌》下架不能以盈利为目的出现在公众视野外,还要求织田作把出版后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收益作为赔偿金支付给她。 “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呢。” 太宰治阅读速度极快,几乎先一步把文章内容全看完了,包括文章内附着的两本书对照内容的图片。要是这不是织田之助的事情,他估计会觉得这篇文章的内容写得跌宕起伏,极大地满足了围观群众的好奇心。 织田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汐见前辈怕是有些误解。我从来没有读过她的书。” 太宰治提醒道:“不不不,织田作,你可是被指名道姓地被告上法庭了。” “……” 织田也没有遇到这种事。 “那就没办法了。” “有什么没办法的,找好的律师,把事情调查清楚,这有多难。你不是认识江户川乱步吗?”太宰治说道。 “不是,我是指上法庭的话,我应该不能继续戴纸袋遮掩自己的脸了。” 这话一落,连齐木都觉得织田是不是搞错重点。 这件事要是弄不好的话,说不定会给织田作之助的写作之路泼上污点。现在不用想,网上应该为了这件事而吵翻了天。有认为出现误会的,也有认为是脑残粉正在为织田洗地的,当然也包括那些因为这件事而脱粉,和路人转黑的。 沢田半天没说话,听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织田先生,原来你就是写了《雨》和《子守歌》的织田作?” 他以前可是看过织田的《雨》,当初觉得那个故事很有意思,但因为织田并不高产,几乎是过了两年偶然看到《子守歌》才想起这个作者,最后买了单行本彻底入了坑,觉得这个作者太有良心了。 没想到喜欢的作者就近在眼前! 他还和织田作一起住在同个屋檐下,还一起玩了游戏! 简直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啊,嗯。”织田作之助看到沢田眼里迸发的崇拜,反应慢了一拍应道。 沢田还想要和他说自己家里有他几本书,想要签名,但是现在又不是好的时机。织田可是陷入了抄袭风波里面! 一想到这里,沢田也愁眉苦脸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自然是相信织田作之助的,但是文章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这个时候,织田的电话也跟着响了起来。织田看了看电话提示,他边说“是阿征”,边接通了电话,全程只有不到两分钟。织田只是说着“我知道了”、“好的”、“我明白了”等应和的话就没有其他了。 夏目问道:“阿征哥哥也知道了吗?在电话里面说什么了?” 就算不懂事情到底有多严重,但是单看其他人的表情,夏目也觉得事情估计不会很容易解决。 “阿征说,这件事交给他处理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说道。 “然后就是他晚餐会过来吃饭……” “诶——” 相卜命在织田还没有说完前,声音就冒出来了。 “这不是一个典型的很优秀的人嘛!听这话多靠谱啊!我能去看看他吗?” 另一方面刚挂下电话,合上《文娱论坛》杂志的赤司突然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四十一章 赤司征十郎, 时年十八,正是日本横滨国立政法大学一年级生,也是首位一年级生就成为大学学生会会长的学生。 赤司原本应该由赤司父亲决定——在日本高考结束时,便听从家庭安排去英国读书。结果赤司自己擅自决定在横滨就读大学,之后为了协调与父亲的决定,赤司同时参与英国牛津大学的远程课程, 分别主修法律和商科。学习之余,他也开始着手家族部分企业公司的经营管理, 并且获得一些对赤司来说相当于废纸的奖项和证书。同时, 他也多次上报纸杂志,日常和新闻媒体打交道。笼统总结高中后的生活, 用赤司的话来说,就是「造势」。 日本三大财阀之一的赤司家是不会允许孩子默默无闻的。即使赤司真不是那么优秀的人,为了赤司财阀在社会地位上的稳定和巩固, 未来继承人的这些充满光彩的表面功夫都是要做到的。 充满压力的生活总有可以喘息的时候,比如说打篮球, 比如说去织田家。 今天晚上,他也会去认识了将近四、五年的老朋友家。除了吃饭之外,简单说明一下他在杂志上被儿童文学家汐见美实泼污水的事的应对措施。虽然织田作之助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安排,但是赤司也不可能一句话也不和他说明。 汐见美实明显就是法盲, 提出的赔偿首先就不合民事法律纠纷处理规定, 想到什么就要什么, 百分之七十的收益都归于她所有?果然不愧是儿童心声代言人, 想法真如五岁儿童一样天真又可笑。 关于文章内容, 赤司通读了一遍。“惨遭被抄袭”的汐见美实完全站在自己被攻击的角度上,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痛斥织田的不正义举动,又不断地卖惨自己写作上的艰辛,试图诱导围观群众的恻隐心和正义举动抨击织田作之助。 去织田家的时候,赤司也有些担心他会去看网上一些糟心的帖子,怕他受到影响。但幸好的是,织田并没有逛社交论坛的习惯,对网上的热议也不清楚。 也许,织田可能并不会把这些闲人闲语,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可对赤司来说,他一点都不想让织田碰到那些无聊的人或事,一点点都不可以。 现在的织田心情平和地在和司瑛士聊天。 听说司瑛士料理学校秋季九月份会有选拔大赛,主题是「咖喱」的时候,织田兴致就来了。毕竟自从流鼻血事件发生后,他被严格控制了对咖喱料理的进食,转而开始翻各种咖喱菜谱解解馋。 和织田聊天的司瑛士对料理之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根本不知道织田在刀尖浪口上,一边在手机视频里指挥织田做简单料理——「马铃薯炖肉」,一边和织田讲秋季选拔赛可能会出现的料理。 “炖煮好之后放进烤箱里面,这样可以全方位受到稳定的温度加温,但炸韭菜花要等牛肉从烤箱拿出来后再炸,太早炸的话,食物的热气会让面衣变得湿软。” 确定完织田的步骤没有错,司瑛士继续说。 “我们学校高一年级的国际生还挺多的,北欧有两名,意大利也有两名,估计会是运用欧洲料理进行对决吧?” “欧洲也会喜欢吃咖喱吗?”织田首先想到的咖喱,就都是亚洲的咖喱,比如斯里兰卡的,柬埔寨、马来西亚、印度等等的,欧洲咖喱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司瑛士解释道:“其实印度并没有「咖喱」这个词,这是英国人发明的,在英国海外殖民扩张那段时间里面,他们把印度的香料引入英国境内,发展出咖喱这道料理来。对现在的英国人来说,「咖喱」也是国菜之一。日本现在的咖喱实际上也是欧式咖喱。” 织田倒是从不知道知道这些小知识,还在消化。 司瑛士提醒道:“现在可以把锅放进烤箱里了。” “好。”织田立刻应道。 司瑛士看着织田做料理的时候,巴不得能够代替他,自己在料理台上做料理,完全分不开心,一直替织田紧张着。 赤司看到司瑛士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织田,感觉有些好笑,下意识又环视了织田家的厨房—— 原本织田家的厨具只有固定的三样式——万能的可炖可煮可炒可煎可炸的中华锅,锅铲和汤勺。因为在司瑛士看来,这个厨房太简陋了。于是陆续两年间,织田陆续购置了几十件大大小小的厨具,如空气炸锅,简易式烤箱、料理机、榨汁机等等。但是司瑛士不过来用的话,这些大部分都是会蒙灰。 赤司记得有一次织田买了一把双立人的白色陶瓷刀放在家里,想等司瑛士过来的时候,可以让他惊喜一下,结果被不知情的中原当做塑料刀随手就扔在水槽。于是买了不到一天的刀断在水槽后,又被中原扔在了垃圾桶里面。之后几个月,司瑛士过来的时候,织田想找那把刀去了哪里找了一整天,甚至还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买。 中原是事后才后知后觉,第二天买了一把新的补上的时候,黑泽阵和赤司自己也买了一把新的。加上,织田自己也有买,家里一下子多了四把陶瓷刀。 一个厨房也有太多的故事了。 司瑛士的声音还没有消失,看到织田正在做土豆泥,司瑛士继续提醒道:“另外,土豆泥如果觉得还是有些颗粒感的话,用滤网勺再筛一遍。” 织田正在便开始找滤网勺,赤司主动上前帮他找到了厨具。 “你来了?怎么没人出声呢?”织田接过滤网勺后,往客厅方向看过去,问道,“来多久了?” “一小会。”赤司顿了顿,说道,“我看玄关有新的鞋子,所以绕过客厅,先过来找你。” ——有女性的高跟鞋,颜色极其鲜亮,应该不是与谢野晶子突然来串门。 除了这双鞋子之外,还有两双黑色铮亮的皮鞋,估计是太宰治和他那个像狂犬一样只要一盯上就会不管不顾咬上去的学生芥川龙之介;另外还有一双颜色比较朴素,设计中规中矩的运动鞋,不知道是谁的。 以防万一,赤司决定先绕道过来看织田问情况。 织田发现赤司和轰两个人都是极端认生的类型,碰到新的面孔时,连名字都不愿意和对方说完全,甚至全程在屋子里戴着墨镜。和司瑛士一开始也是这样,和沢田纲吉见面也是这样,相处久了之后两个人才开始脱下墨镜。 太宰治偶尔会称呼两个人「盲人墨镜桑」,但不喜欢和他们两个接触,就好像两方都是独立存在的世界,知道有彼此的存在却不会想要靠近。 “今天齐木老板来了,还有一名女占卜师相卜命。” 赤司见过齐木一两回,据轰转述,齐木老板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暗指他也不认识自己。女占卜师大概就是夏目今天指的给织田做占卜的人。 有一定暴露的风险…… “他们为什么过来?”赤司不太明白。 难道他们也是为了织田的事来出谋划策的吗? “因为瑛士会过来,六点的特快车,顺便会带上伴手礼——”织田对着司瑛士的方向摇了一下手,“三盒特制的马卡龙,阿阵也去另外买了配点心的红茶。” “好吧。” 每次司瑛士过来,这边都像是过节一样,人满为患。 赤司表示知道了。 难怪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天织田下厨还要和司瑛士视频,敢情是司瑛士怕时间来不及,先让织田下厨准备一些东西。 织田正回过身继续准备下一道料理的时候,赤司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今天,你编辑有说什么吗?” 发生这么件大事,他编辑不可能躺着装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织田平静地就像是在说晚餐料理吃什么一样,带着一些松散的随意,说道:“河合编辑联系我了。” 其实文坛的圈子也不大,河合编辑在杂志没有发表那篇文章的时候就已经收到风声了,甚至主动和《文娱论坛》的主编,以及由文新社出身的汐见美实联系,但是都被单方面屏蔽了。 编辑今天之所以会联系织田作之助,是因为他已经收到了让织田作之助上法庭的传讯。这说明一件事情,这件事早已经有所预谋了。法庭时间定在两个星期后。考虑到织田作之助的隐丨私问题,河合编辑已经找辩护律师申请非公开审理。 那群人手脚挺快的。 赤司的眸光暗了下来。 “辩护律师,我下午的时候已经帮你联系了,有两位。”赤司并不是不相信河合编辑的能力,但是辩护律师自然是辩护成功率越高越好。“一位是成步堂龙一,以律师身份出席二十二次法庭,打败了好几位传说级别的检察官,毫无败绩。牵扯案件多是刑事案件,但是也有民事案件。” “另一位是妃英理,也是保持着不败记录,拥有‘’法律界的不败女王‘’之称,经手的多是民事案件。” “按我想法的话,我会推荐你妃英理。但是考虑到你可能和同性相处更自在一点,我认为成步堂龙一会更适合你。” 赤司说完后,赤色的眼瞳安静沉着地望着织田。 眼瞳深处燃着灼人而又执着的光火。 这次的抄袭案,赤司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 第四十二章 赤司的话才说完不久, 客厅的方向便传来脚步声。拉开厨房和客厅连接着的门的是中原。他也刚回来,听到消息风风火火地先去客厅找人,听夏目说人在厨房之后,又跑到厨房,刚好打断了赤司和织田的谈话。 “欢迎回来。” 织田举着手上的漏网勺,说完之后继续往压着土豆泥, 毕竟根据司瑛士的指示,在小火上继续加热土豆泥, 并放入奶油和黄油持续搅拌, 这是经典的法式土豆泥的做法。 中原飞快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赤司征十郎,最后看向织田, 发现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松了一口气之后,又重新握紧拳头说道:“我现在就去把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揍一顿!看他们还敢怎么乱说话!” “中也。”赤司见中原要往外走, 立刻拦住他的脚步,“你不要冲动。现在织田才收到对方的控诉, 没过半天他们就出现意外,你这叫其他不知情的人怎么想?义愤填膺?!还是做贼心虚?!” “为什么要管其他人怎么想?他们都不管我们怎么想!”中原简直气到爆炸,听到消息的时候就买了一本杂志确定情况,看到中间的时候实在忍不住, 就把书给撕了。 “我们必须要从正当途径上让对方闭嘴, 越是被污蔑, 我们越要证明我们行得正, 坐得端。” 赤司直直地望进中原的眼睛里面。 “难道你还怕我们输了不成?” “自、然不是。” 中原也在赤司的话里面恢复了理智。 这个时候, 在客厅和其他人玩大富翁的小夏目也从门边露出头来。只见他皱着眉头,小表情上带着担忧的神色,问道:“你们吵架了吗?声音好大。”因为织田表现得太四平八稳,夏目原本在咖啡厅里还在担心,现在也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大问题。再加上,司瑛士来得正是时候,被大家哄着的夏目心思又被转去「晚餐和甜点」上。 “不要吓到贵志。”织田压低声音对两人道。 中原调整了脸上的情绪,朝着夏目的方向:“不好意思,打扰你玩游戏了。” “没事。”夏目摇了摇头,盯着织田的表情丨欲言又止,但在织田开口前又重新跑回客厅里。 看来还是被听到了一些。 只是怕引起织田的担心,贵志才不提的。 赤司瞳光闪了闪,拉着中原的手腕继续说道:“总之,你不要急。有这精力去想怎么给织田作出气,倒不如想想要怎么证明他的清白。你那篇文章看完了吗?” “只看了一半。”中原老实地说道。 赤司先给中原塞了一本杂志,让他好好看看里面对方的攻击点。 这个抄袭事件最关键在于时间前后的顺序。汐见美实是在《子守歌》正式以连载形式发表之前,就写了同题材的《风中童话》,而涉嫌抄袭的是《子守歌》扩充后的故事逻辑链,其中部分次要角色的人设,以及单元剧中个别角色的描写。 也就是说,《子守歌》在未扩充内容前,有些角色人设差不多,但是因为整个故事内容没有充实,所以只是觉得雷同。经过扩充之后,《子守歌》与《风中童话》的相似度达到了「抄袭」的程度。 先来说说,《子守歌》原本的内容是什么。 《子守歌》原本是被人认为是独立的故事,主角「我」是旅客,在旅行过程时听故事的人,类似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叙事形式,每一个停歇点,每一首开头的歌谣都相当于一个新故事的开始。但在第八周的连载开始,文章前面的伏笔慢慢浮出水面,这才揭晓整个故事原本的样子。虽然之前有人已经可以猜测出来,但是在倒数第 二 章,文章正式给读者揭晓每个旅程里听到的故事的主角都是「我」本身,最后一章是主角给其他人讲故事。 这是典型的圆形叙事结构——表面上写着一些与「我」无关的事情,但每个事件都留着线索,随着主角的不断旅行,读者更深地了解到这个角色的时候,文章的叙述也渐渐一轮又一轮,不断地缩小谜团,直达圆心。 从读者反应来看,这已经是结构完整,内容充实又精彩的故事。但是织田在出版单行本的时候,他又扩张了故事的内容的深度和广度。整个故事线从「旅行冒险」转向「反乌托邦的革命叙事」,主角从传奇式的冒险人物变成了圣徒式领袖,在最后一章,他倒叙自己的故事,揭开了所有故事发生的真相,他孑然一身踏上漫长旅程的原因和目标。 故事以小见大,虽然没有正面说任何暴力血腥的画面,但是从旅行者的迁徙可以看出故事背景不断地在变化。一个少年凭着自己以及分散在国家各地的同伴的力量,揭开了虚伪的和平现象,带着国家人民真正走向自由和理想的国度。 《风中童话》按照汐见美实的叙述,主角是她一如既往爱写的美少女形象,作为遗落在民间的公主殿下,她因为生活环境的变化(即将面临被镇中恶霸强娶的未来)不得不踏上寻找自己身世秘密和安居之所的旅行。在旅行过程中,她渐渐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见证了整个国家的**和堕落,决心和自己的同伴分开,踏上了拯救国家的旅行。 和织田作之助隐晦含蓄的风格不同,汐见美实是平铺直述地讲明白这个角色是什么身份,如何在故事里面克服自己的弱点,用爱与勇气与智慧获得了同伴的信任和追随,并且拯救了国家。汐见美实毫不客气地说,自己的作品《风中童话》是一本如史诗般浪漫恢弘的故事。 故事逻辑同样是讲主角如何在旅行中逐渐地成为所有人的精神领袖,最后成功地拯救了处在水深火热的国家。两人拯救国家的契机一样,在拯救国家的方式上和同伴们发生争执的剧情也是一样,拯救的方式一样。至于部分主要角色的人设相似,其实大部分指的是敌人角色设置。而描写相似是因为两本都是推理类的,有些作案手法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有改,但换了种写法。 像是故事中有个设定的角色其实是因为被抓住了把柄,才被反派势力所利用。 这个角色的前途都是因为他妻子的家世才有的,然而他受不了妻子的颐指气使,一次喝醉酒失手将他妻子杀了,他将妻子分尸之后用大火煮熟,丢进湖底深处。 织田和汐见美实同时写了这么件事。 织田用的是转述的口吻,汐见美实用的是推理的方式。 试阅章在抄袭事件发表的时候,同时登上了文新社的周刊上头页,只有一万字,剩下的可以在网上收费阅读,仅仅不到一天,收藏过万,评论更是夸张地达到收藏量的双倍。不少以前是汐见美实的忠实粉丝,都表示这是汐见美实写过的最温柔聪慧的女主,能够明白为什么书中的角色都那么爱女主了,同时含沙射影地抨击织田作的作品文笔远没有汐见美实的华丽精妙,触动人心,以此声援汐见美实。 …… 织田作之助自然是不可能抄袭,但是文章句子都能达到相似度九十九,这就得好好探究了。 关于《子守歌》的扩写内容,赤司征十郎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连载的小说内容而已,是在单行本发表的时候,他才知道织田还写了新的东西。当时赤司还忍不住笑着埋汰,织田作的精力太足了。但这么说来,其实关于新扩写的《子守歌》版本,谁都不知道,不清楚,也没有见过。是织田写完发表了大家才知道的,也就没有人证明这个扩写内容的时间段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当时说要单行本发表的时候,织田作很快就把文稿交给编辑了。”赤司现在回想起来,突然也觉得织田是不是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这个内容。 织田听到这话,感觉就像是自己做错事一样被老师点名,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 “……我说了的话,你们不要叫。” 赤司和中原两个人心里“咯噔”一下,缓慢而艰难地点了点头。 “三年前,我们第一次带夏目去京都的那天晚上,我给夏目讲过睡前故事。后来我一直都在想这个故事怎么写,也想过要写下来报给文艺春秋。但是种种事情耽搁了……” 赤司越听越觉得好像织田讲过类似的事情。 “拿到奖之后,阿征不是说要写什么故事吗?我便把那个故事写下来了,大概是三万字的时候,我说要给阿征——” 说到这里,织田看了赤司一眼。赤司瞬间想起三年前有一天晚上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那时候织田说要写儿童文学类的,还把大纲讲给自己听。当时留给自己的印象是那个故事好像是暗黑丨童话,所以他觉得不太好,毕竟与织田作写《雨》的风格反差实在太大了。所以他说要自己看的时候,赤司拒绝了。 “……被拒绝了。” 织田一字一句地认真说,赤司感觉自己的魂也被跟着抽出去了,完全懵住了。 “但是我还是坚持把故事写完,大概写了有二十万字,书名是《十二夜物语》,跟现在的《子守歌》扩充内容大体思路差不多。那时,我一写完就寄给河合编辑了……” 织田知道抄袭事件的时候,之所以保持那么安静,是因为《子守歌》扩充版其实是赤司以前否决过的,编辑也没有采纳的《十二夜物语》的改编版。他写《子守歌》的扩充内容时,有怀着把原来那个故事捡起来的私心。这种就是好像父母已经三令五申不要做某件事情,但是自己偷偷地去做了,还正在为自己的成功和其他人并不知道而感到开心的时候,搞出事来了。 果然不该做秘密地偷偷做这件事情。 现在报应来了吧…… 织田还没有说完,中原立刻就兴奋起来了! 这怎么能不叫呢! 中原说:“那这就是说,河合编辑三年前其实就有可能看到过《十二夜物语》。所以我们写的时间要比那个什么汐美还前?!我们赢定了?!” “等等,若是这样的话,这就意味着两人内容突然撞在一起,也不是偶然了,可能是汐见美实反过来抄织田作的。”赤司觉得这就是唯一的可能了。“之所以编辑没有给织田回复,就是因为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收到三年前这份投稿。” “不,我收到了河合编辑的短信回信。”织田作之助用的手机还是以前的,一直没有换,里面的短信也保留着。 “……那河合编辑今天一点都没有提他能够证明三年前看过这本类似的投稿吗?” “没有,可能当时太忙,又是各大出版社编辑联会,又是年终总结大会,又是作者慰问会,拒绝之后就忘了,而且距离现在,也过了三年了。河合编辑每天要过审的文章那么多,早就没有印象了。” 赤司对织田的话表示暂时保留的态度。 这只是织田的推测,也许河合编辑就是没有看到那份投稿,是有人拿走投稿,又暗中以河合编辑的身份给织田发了回复的短信,把这件事结束掉了。 “之后我们再联系河合编辑,问他有没有印象收到投稿,没有再另做打算。现在最关键的一件事——”赤司向着织田摊出手,认真地说道,“虽然很难证明你那份投稿是三年前的了,但是总能想出办法来证明的。你这里应该有《十二夜物语》的备份吧,我们先看看?” “……”织田望了望天花板,又低下头轻咳一声,“你们知道我都是手写的文稿。我寄完后,自己是没有备份的。” 那时写《十二夜物语》的时候,织田就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也就没有像《雨》那样有扫描文件的备件。所以,织田觉得说不说有《十二夜物语》这件事对抄袭案真没有什么帮助。有还好说,还可以争辩一二,但是他根本没有备份,这就直接导致牵扯到抄袭案的三年前的那本书是否真的存在,都无从考究起。 织田话音刚落,两人瞬间陷入了僵硬。 “……” 坐在客厅里的大伙正在玩游戏,突然听到厨房爆发出类似悲鸣一样的哀嚎,以为是东西烤焦了之类的,一群人都挤到厨房边看情况,结果看到红发少年一手死死捏着桌边,一手的手指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而褚发少年则在原地捶胸顿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珍贵的手稿啊! 打水漂了! 第四十三章 汐见美实从十四岁以写轻小说出道之后, 写作十五载,头一次像这样获得这么高的关注度。在社交平台下,只是简单一句话就有上百万的阅读量,十几万评论和转发。 「听说对方请了非常厉害的律师,明天开庭,如果我不幸输了, 那也没有办法。 By汐见美实。」 底下数千条评论都是在安慰汐见美实放宽心,公道自在人心。 不少也有是从小追着她的书长大的, 写了大段大段掏心掏肺的话。性格比较激烈的甚至开始已经骂织田作之助, 还有对比两人文笔进行攻击的,也有说织田作之助的书写来写去都是那一套, 最后都是一个大反转,试图不断地贬低织田作之助让汐见美实开心的。 汐见美实坐在自己工作室的转椅上,看着评论不断地发出笑声, 像是被取悦到的笑声,又带着黏稠的恶意。 “这群容易被煽动的白痴们。” 若是有人站在她旁边, 一定会被这笑声给吓到。暴露在这种恶意的笑声里之下,就像是赤身暴露在极寒之地,连血液都像是被冻住,刺骨难受, 寒冷至极。 汐见美实朝着电脑上作家织田作的百科网页, 像是熟人一样熟稔地摇了摇手。 「织田作, 拜拜咯。」 * 法庭按照之前河合编辑的申请, 已经同意进行「不公开审判」, 也就是说,在法庭之内,除了必定的法定人员,其他人都不被允许旁听。于是,同行来的赤司、轰焦冻和夏目都守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开始用中原和黑泽弄来的设备进行窃听,而里包恩和沢田纲吉也在。司瑛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从一开始就被瞒着,所以现在还在家里设计晚上的菜单。 **官:「在法庭上,你会以严肃认真诚实的态度宣誓,并声明,在接下来所需要陈述的都是完整而又真实的事实,否则将会遭受相应的处分以及刑罚。」 织田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原告席,和律师妃英理对视了一眼,郑重地说道:「是,我知道。」 在成步堂龙一和妃英理之间,织田还是选择了赤司最为推荐的妃英理。他也看了成步堂龙一上庭记录,能把民事诉讼最后变成刑事案件的,让织田觉得又是一名死神律师来了,还是妃英理比较好。正巧她便是之前自己的书迷毛利兰的母亲,所以两人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谈了很多关于书的事情,相处十分愉快。 妃英理简单地整理了资料。 这是一件不难的案件,以织田作之助提供的资料,以及相关的证人,要赢过案子并不难。但关键是她要知道,织田作之助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她可以往哪个方向施力。 **官:「请告诉我们你的真实名字,以及在本案中你被指控时所用的笔名。」 织田:「我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在本案中我被指控时所用的笔名为织田作。」 辩方律师妃英理:“请问您能告诉我们你目前的职业?以及您什么时候开始正式写作的?” 织田:“我目前的职业是小说家,从我十四岁开始正式写作,二十岁因短篇小说《雨》的出版而正式以小说家出道。” 妃英理:“那请问一下,您目前为止创作了多少部作品?” “请问是指面世的,还是指也包括自己的练笔?需要是完结的吗?”织田作看向妃英理的方向,问道。 妃英理纠正了自己的发问:“或者,织田先生你能告诉我你从立志成为小说家之后,你一共写了多少字吗?” “我从十四到十九岁间每天坚持写四百字短篇故事,二十岁到现在为止,每天都会坚持写两千字小故事,不包括出版的内容。” “那这样粗算起来,你已经有三百多万字数,共计三千多篇故事。”妃英理说完之后,回头向着**官和原告席望去,说道,“这说明织田先生并不是如原告汐见小姐提出控告时所说的,他并没有足够的写作经验,只有微薄的两部作品,而且还是只能靠抄袭博名。” “好的,”妃英理继续问道,“织田先生你能告诉我,在这么多篇练笔文中,你有几篇是用在最新作品《子守歌》的创作上?或者说,是否有出现融合世界观或者剧情的情况?” “连载版的《子守歌》用了大概二十五六篇的灵感,真正用上情节的是……” 控方律师:“抗议,庭上,这件事和本案无关。” 法官:“抗议无效,被告请继续回答。” “大概有七八篇。” 妃英理继续说道:“那我想问一下,现在这些练手文是否还依旧保存在手上,可以作为证据支撑你现在的发言?” “是的。” 妃英理再次问道:“所以你会重新使用你以前练手并且没有被发表的文章,进行再次创作?” “是的。” “现在法官和控方律师桌子上应该也可以看到扫描版的原件,以及与扩充版的《子守歌》的对照,可以看出《子守歌》里面包括了许多练手文的影子。同时,我的被告人织田先生一直坚持用手写稿,可以看出在不同时间段手写的笔迹不同,也同样证明了这些练手文来自不同的时间段。” 妃英理继续呈上河合编辑提供三年前的《雨》原稿,以及连载时《子守歌》的手写原稿,同时也包括官方的笔迹对照鉴定书。 见到法官点头之后,妃英理继续说道:“能问你《子守歌》作品思路来自什么吗?里面部分推理情节又是哪里来的?” “我看过美国好莱坞电影《杯酒人生》,那是一部以一段旅程为背景的电影。在文学范畴来说,这是一部公路小说。我对这种表现故事和人生的题材方式感到新奇。至于推理情节的部分来自于我的朋友——江户川乱步。” 妃英理向不知情的法官和原告律师介绍道:“江户川乱步是日本现在首屈一指的名侦探,不少报纸上有登他的轶事和破案经过。网页上也可以搜到。”当然,妃英理也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一沓报纸和资料。“你确定你可以要到他的推理细节?” “对,他住我家邻街,偶尔会来我家吃饭。” “现在回到抄袭上,你和原告汐见美实小姐见过面吗?以前曾经看过她的作品吗?” 织田往穿得一身素净的汐见美实方向看去,最后再次放在妃英理身上:“不,我从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过她的作品。” “你觉得她是写什么类型作品?” 原告律师:“抗议,庭上,这个问题和本案无关。” 法官面无表情地说道:“抗议无效,被告请继续。” 织田不确定说道:“女性文学,青春恋爱小说之类的。” “汐见美实年轻时写过青春恋爱小说,后来曾经被读者讽刺内容浅薄,逻辑不顺畅,完全是自娱自乐的作品后,转型为儿童文学家,并且开始出名了。” 织田本来以为听完就好,但是妃英理似乎还在等他的回复,于是他应了一声“哦”。 原告律师立刻站起来:“抗议,我认为被告并不尊重原告,对她进行精神上的蔑视,以及口头上的嘲讽。” 妃英理同时枪声道:“抗议,我认为原告律师太过敏感,试图要给我的被告施加莫须有的罪名。” 法官:“抗议无效,被告请端正你的态度。” 织田疑惑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自己,把原本就挺得直直的腰板挺得更加笔直,就只差敬礼。 法官&原告席:“……” 有种「算了,不要揪这个小毛病」的无力感是怎么办? “所以,你确定你从来没有看过原告汐见美实小姐的作品?” “是的,我没有见过。” 织田这次每句话都带上了敬语。 “你认为你和她的作品有相似的地方吗?” “我没有看过她的作品,不知道相似的地方指的是什么?” **官一般是不插话的,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忍不住提出来:“被告,你清楚你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吗?” “是的,这位汐见美实小姐认为我抄袭了她的作品。”织田说完,脸上的疑惑更加深,这件事不是法庭知道的吗? 妃英理因为织田作之助的反应太过天然而感到好笑,但努力绷着脸让自己不笑场:“你对此不好奇到底哪方面相似了吗?” “不好奇,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抄袭。” “那你如何理解你们两部作品都有相似的地方?”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妃英理应着“谢谢,我问完了”,便回到被告席。 对手虽然是有名的民事诉讼律师,但在自己面前还只是个弟弟。 织田作之助的根本目的,只要是证明自己无辜即可。但是其他人并不是这么看的,只是看在织田作之助的面子,如果对方能见好就收,他们也不会太追究。但是如果人死性不改,非要争得鱼死网破。 “妃律师,您应该知道怎么让人痛(shen)改(bai)前(ming)非(lie)吧?”赤司微笑道。 妃英理:“合理合法手段,我懂的。” …… 原告席的律师走到织田作之助的面前。他环顾一周,目光梭巡过织田、妃英理、**官和汐见美实的脸。 “被告人织田作之助,你知道如果雷同多到一定程度的话,那与巧合已经没有关系了,直接能构成「抄袭」事件吗?”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所以我,才被告了。” “很好,那既然织田先生知道你的文章被告,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汐见美实小姐的《风中童话》这篇故事也是出现在你的故事之前,现在法官和辩方律师桌子上都应该看到一封邮件,那是在两年前我的原告汐见小姐她发给编辑的细纲和五万字的试阅章,以及后续的全部内容,上面明确标有时间。按照文艺春秋河合编辑提供的收到原稿时间,这份内容确定是在《子守歌》之前。” “有异议!”妃英理提出异议,“我一直很想知道,汐见小姐两年前不发表,如果没有织田先生的《子守歌》出版,是否意味着你这份稿子石沉入海,不会再启用?” 汐见美实的声音柔和浅淡:“并不是,我两年前之所以不发表,是因为我想尝试推理题材时,却发现这是我的短板,我需要认真敲实每个细节才会愿意动笔,这可能是我的转型作品,我不愿意随便对待,” 妃英理又继续追问:“为什么从来不写推理题材的汐见小姐,居然也会想尝试推理题材?” “我认为这是一种挑战自我,拓宽文路的重要选择,就像是我一开始选择了恋爱小说,之后又大胆想着儿童文学领域进发一样。我并不认为有谁可以限制我去选择我想写的题材?” 汐见美实淡定地说道,目光平直地望着妃英理。 “那这样的话,汐见小姐是如何敲定推理题材的细节呢?” “我是通过阅读报纸、新闻以及杂志,应该没有不允许用现实题材吧?” 妃英理还打算问,原告律师打断妃英理毫不喘息地对汐见不停地发问,对法官提出意见:“抗议,庭上,这件事与本案无关。” “抗议有效,现在是在对被告提出问题的时间段。”法官打断了妃英理的进程,说道。 “一部作品在你的作品发表之前,而且多处内容和你的文章相似,甚至部分已经到了一模一样的程度,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曾经有意或无意中看到过汐见美实小姐的作品,并引以为自己写作内容,以此作为牟利的手段?” “不可以。” 织田掷地有声地回应道,把原告律师给弄愣了。 “我不会抄袭别人的内容,并且以此牟利。若是我知道那是别人的,我就不会碰,这是基本的礼仪。” 妃英理适时地插入对话:“这里能否请我方证人横沟正史先生为被告做出陈述?” 横沟正史就坐在厅的侧屋,听到传唤,便站起身。 横沟正史现在还在疗养中,穿着一身苍色的轻便和服。为了看起来精神一点,早上还灌了很多茶。听说织田被告抄袭之后,他就没有理会自己被爆出住院的消息,立刻打电话跟织田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他过去作证。 “我与被告织田作之助认识三年,三年间我们经常讨论出现的灵感和文章的内容。但凡我提到我可能会喜欢的题材,织田作从来都没有涉足,会和我发表的内容直接避开。” 横沟正史表情坦然,甚至认为要抄也该抄他的,为什么要抄一个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小说家? 妃英理正式介绍横沟正史:“这位是三年前和织田作之助同样获得直木奖的横沟正史,连续两年作者版权收益在日本青年作者,也就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作者里面排名第一。” 她顿了顿看向汐见美实的方向,补充道:“我无意冒犯,但是,汐见美实的版权收益好像排得很低。” 汐见美实双手交握,面对妃英理的反问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谁知道呢?这么说的话,只会有小作家抄袭大作家的情况,不会有大作家抄袭小作家。妃律师,您是这种意思吗?而且,谁知道,高产如金田一作家是不是也有个工作室在帮他量产推理小说呢?” 这话一落,横沟正史顿时胸口升起一口气,正要发作,胸口钝疼,咳了大半天。妃英理立刻出声,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来。 妃英理低头检查自己的资料,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来谈点新的东西。” “三年前,织田先生曾经写过一本书,书名为《十二夜物语》。这本书的内容也是构成《子守歌》的基调。很有趣的是,这本书在三年前冬末,织田先生寄给他的责任编辑河合编辑时,明确收到“这份文稿不行”的短信,但是当时河合编辑因为在忙各大出版社编辑联会,并没有收到那份文稿,虽然,现在录像也找不到——” “不过,按照织田先生所说的,有习惯用练手文来作为灵感的基础,在三年前的练手文里面,我和助手们发现《风中童话》多处和三年之前练手文的内容相似。” 上次赤司和中原两个人哀痛着手稿丢失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很自然地补上一句:“但是,我练手文的底稿都在,我写文的灵感有时候也记在上面”。 织田作之助从一开始就底气很足,他自己写文的时候会把用上的素材打个星号和日期,表示自己用过了,这样方便自己不会用重复的素材,这是在港黑做底层工作时养成的习惯——把材料都归档保存管理。他可以自己证明他就是自己写的文章内容。 但,赤司和中原很在意三年前那本书的话,其实织田也有底稿。如果翻找的话,可以看得到《十二夜物语》的文稿。两个人听完,同时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织田一下,但是赤司还怕拍疼了,拍了一下之后,帮忙揉了揉。 如果《风中童话》是完完整整地抄袭《十二夜物语》的话,哪怕织田也记不太得文章的全部内容,但他还记得当时在文中藏了一个东西,就藏在标题里面,所有的标题第一个字连起来可以弄成一句话—— 「晚安,贵志君。 お休みなさい、たかし君 (o ya si mi na sa yi ta ka shi ku n)。」 这就是为什么那本书叫《十二夜物语》的原因,《子守歌》为什么也是十二周完结,全是因为这个故事是给夏目贵志的。不过《子守歌》弄得更隐蔽一些,不像《物语》那本放在标题里面的。 因为日语里面没有n开头的字,所以改用英文形式的「night(夜晚)」。这里还有引用日语发音中「night」与「light(光)」同音,依旧是织田作之助喜欢的文字游戏。 虽然之前不抱希望说汐见美实连标题都用了,但是细纲上每个标题还保留着原来的标题。再加上,她赶在开庭前就把文章全部发表了,像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满心苦怨一样。赤司把文章每章都打印下来,也发现了她虽然扩写改变了一些内容,但偏偏题目可能太适合意境了,也是用在文中一个字都没有改。也就是说,现在全部的网民都可以看到她的题目串起来就是在对一个叫做贵志君的人说晚安。 这可以猜想一件事,汐见美实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赢官司,只是单纯地想用「抄袭」恶心织田作之助。一个作家无论是不是真的涉嫌抄袭,在全网攻击下绝对会深受影响。 也说明了,从一开始做这件事,汐见美实就是打从心底就讨厌织田作之助,也许是嫉妒才能,或者是更多复杂的原因,反正就是想恶心他。 …… 妃英理露出微笑道:“感谢汐见小姐提供了细纲和在网络平台上发表了全部的内容,我们也再次看到了这句话。请问汐见小姐身边也有一个人叫贵志的吗?” 现在情况转向太快,更引向了汐见美实抄袭的方向。 汐见美实更没有想到突破口会是在这里,她虽然知道织田作喜欢玩文字游戏,但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亏她把所有名字都改了,地名、人名、甚至原本的动物都改成另一种类似的动物,生怕里面又藏了什么东西。没想到她洗稿之后,最简单的标题把她给暴露了出去。 不,她还没有输。 她不能慌! 汐见美实把尖锐的指尖掐进了手心里面,试图利用痛觉一点点让她恢复冷静。 原告律师立刻为汐见美实提出异议:“抗议,庭上,辩方律师并没有提交过这些新资料的申请。我要求暂时休庭,重审资料。” 法官瞥了一眼咬牙切齿,眸光暗沉的汐见美实,目光平直,口气淡淡地说着。 “抗议无效。” 细纲和文章内容都是由原告自己提交的,只是从中发现了新线索,并不算新资料。 “辩方律师请继续。” 话音刚落,妃英理露出从容的微笑。 第四十四章 日本有关于侵犯着作权的案例主要围绕两个方面,一个是「根据性」, 另一个是「类似性」。所谓的「根据性」其实指的是, 抄袭作品是否由被抄袭作品的基本构架创作出来的。要证明这一点的关键, 在于对方是否以前就看过被抄袭作品。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妃英理会问织田作之助, 以前是否看过汐见美实的作品。 而织田作之助很肯定地说过自己没有看过。 如果对方没办法证明这一点的话, 原告律师会陷入苦战, 毕竟抄袭作品中要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点才能证明, 《子守歌》虽说沿用了《十二夜物语》的故事框架和部分人设内容, 但是已经过了三年,织田作之助重新写必然出现了很多的不同, 思想也发生了变化。更何况,《风中童话》明显洗稿了一遍,汐见美实很谨慎地换做自己平时那种优美华丽的文风。 普通民众可以看得出很多相像的地方,但是用法律标准来说,用反抄袭系统检测,这两篇文章的相似度居然其实不到百分之二十,根本构不成「抄袭」的范畴。这就是法律和电子数据系统上暂时无法支撑起真正维权的原因。 如果织田作之助只要求证明自己没有抄袭,其实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容易解决的。妃英理有明确地和他们说明这件事, 可也必须明白这样的最后审判, 其实什么都证明不了。民众只会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抄袭的,为什么会判定织田作之助没有抄袭。 举个例子。 世界有名的女作家海伦·凯勒年少时也曾经陷入过抄袭风波。这件事情收录在她的自传《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里面, 讲的是她写的第一本小说《霜王》, 曾被指出跟另一本面世的小说很像。当时她明确地说自己并没有看过那本小说的印象, 最后也因为证据不足,判定了她并没有抄袭。 但这不是这个结局。 事情结束之后,海伦也转学了。 时至今日,观众还是不知道真相如何。虽然他们也并不是恶意揣测,也同样同情这位姑娘的不容易,但还是会想是不是海伦·凯勒以前看过,自己忘记了。 结果永远说明不了全部。 这里并不是在追究海伦·凯勒是不是真的抄袭与否,而是在强调在这个社会里,社会群众的态度。 织田作之助现在是成年人,而且比汐见美实获得更多的荣誉,更高的社会地位。在这件事情上,他本身就不会比扮可怜装柔弱的汐见美实得到更多民众心理上的同情和支持。这是社会普遍的一种心理偏见,不能单方面地说这是好的,还是坏的。 毕竟同情弱者,对此动恻隐之心,是人之善。 更何况,现在实锤汐见美实的发表比织田作之助的发表更前,法庭还判定「并没有构成抄袭」,只会让围观群众意不平。尤其是在这种不公开审理的情况下,很多真相已经就是隔了一扇门。 妃英理对这件事很看重,必须妥善处理。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家的女儿毛利兰是织田作之助的死忠粉,一方面她们自然是相信织田没有抄袭,也不愿意看他受委屈;另一方面妃英理并没有说出来,但她也知道,如果织田作之助只是得到「未抄袭」的法庭判定结果,受到打击的绝非是只有作者本人,也包括毛利兰在内的忠实粉丝。 他们需要更强而有力的结果。 归咎到底,汐见美实若是故意碰瓷,那绝对是故意恶心人的。若是只是因为说话不负责任,只能说明这人没有基本的社会公德心。毕竟,明明可以通过编辑私下沟通,偏要引申到法庭上博全网关注。 审讯前两个星期,她也关注着汐见美实的社交平台的动态,也同样阅读了汐见赶在开庭前就发表完的小说。 如果没办法证明是她抄袭了织田作之助的作品,唯一的出路就是——在得到最后的审判结果时,要求汐见美实同时公开道歉,承认自己碰瓷织田作之助博关注。这样可以有利引导民众舆论。 妃英理这话,其实赤司是赞同的,也希望她在证明织田清白,保全他名誉的方向上不留余力。赔偿金不是问题,可以直接帅气地说不要赔偿,只要一句汐见美实的公开道歉。 「事后,他们会自己好好处理跟对方的恩怨」 ——这句话是在他们心里这么说的。 这件抄袭案主要由赤司负责处理,所以大部分和妃英理见面的,都是赤司或者轰焦冻。 当事人织田作之助被要求留在家里好好学习如何用写字板在电脑上写字,方便以后留历史记录。毕竟用笔迹对照鉴定这个方法也很费事。这还是轰焦冻提前通过以前班上同学绿谷出久——现留在东京工作的职英和东京警察那边打招呼,让他们帮忙出具相关的证明。 不负责处理案件又没有工作的沢田纲吉、司瑛士和夏目贵志三人负责把家里所有的文稿进行扫描,归档成为电子文件。 中原中也觉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打到对方承认自己错了。这是快速又便捷的方法,很显然直接被拒绝了。 按照赤司来说,汐见美实并不是完全蠢的,她抄文章还知道要洗稿,就是打定最后如果反过来,织田发现是她抄袭的,她也可以得到「这篇文章不构成抄袭」的法庭裁决,也可以全身而退,更别说织田没有原稿。而且事情结束之后,她的文章《风中童话》也得到了大量的流量和关注,对她来说没有坏处。 黑泽阵在四人交谈过程中,一针见血,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没有证据,我们做一个出来不就行了。” 如果需要织田作之助的原稿,黑泽阵可以找人按照《风中童话》以织田作之助的文风重新写一本出来「原稿」。像这种伪造的物证,要多少有多少。如果需要证明她在抄袭,找她的熟人作伪证就好了,一个不行,来两个,两个不行,来一群总可以了吧。 想要颠倒这个世界的是非黑白,让它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只要有钱、势、枪这三者之一,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因为黑泽说得太理所当然,把赤司和轰焦冻听得目瞪口呆。 “暂时倒不需要这么极端。”赤司还是拒绝了,“而且被织田作知道,他大概也不会接受。” “那我们先准备一些,如果事后对方闹腾起来,可以随时制住她。” 黑泽阵和中原两个人交换了眼色。 一个普通人还想跟黑手党高级人员斗? 可以让她亲身体验绝望的「黑吃黑」。 赤司和轰假装没看到。 其实要找出突破口,也不是那么难。 凡是不能认死理。 首先谁把织田的原稿拿走了,这就值得去调查。 * 法庭上。 现在轮到汐见美实接受审讯。 原告律师:“汐见美实小姐,你写作十五年,目前为止的发表的字数有多少呢?” “我一共发表了二十多部作品,至少也有一千字万字上下。” “那就是织田的三倍以上了。”原告微笑道,“汐见美实小姐的作品也经常出现被抄袭的风波,也曾经引起过一时间的跟风热潮,动画化一部作品,漫画化一部作品,说明汐见小姐有着足够的写作实力。” 旁边的横沟正史听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织田便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温茶给他。 法官忍不住对他们两个人侧目,你们是来郊游的吗? 注意到法官的视线,妃英理咳了一声让两个人注意一下形象。 汐见美实在其他人看不到的时候,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 “请问一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被抄袭的?” 汐见说道:“我的朋友告诉我的,说最近有本书很像你的,然后我才知道《子守歌》这本书有很多内容和我的《风中童话》撞了,当时我觉得是巧合,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方是年少有名的大作家,也和我文路不同。” “有异议!”妃英理举起手说道,“《子守歌》单行本出版的时候是两个月前,但据我所知,汐见小姐是在单行本发售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找律师寻求帮助。既然你一方面又觉得是巧合,为什么第二天就迅速找了律师咨询抄袭事件处理的对策?” “因为我朋友觉得我这是被人欺负到头上,鼓励我去寻求帮助的。”汐见一脸无辜又弱小地说道,配上一袭素净的白衣,更显得楚楚可怜。 “所以当时你并不认为这是抄袭,还举报了对方抄袭,是吗?” 坐在原告席感觉还好,站在台上的时候才感觉到妃英理气势如虹,发问如飞箭一般,难以抵挡。 “……我朋友说百分之百是抄袭。” “那你当时看了《子守歌》吗?你凭什么认为你朋友说的都是正确的?”妃英理的连续发问,让原告律师都没有办法插嘴,反而看向法官。 “因为我朋友是编辑,他这方面比我清楚,我自然是相信他的专业判断。” 这人开始甩锅了。 妃英理心知肚明,顺便开口把路堵死。 对方是说了织田作之助抄袭的事,但是对方是私下和汐见聊的。 汐见却是公然进行诽谤…… “所以你在没有看《子守歌》的情况下,听信他人的话,举报了织田作之助抄袭,并联系杂志主编为你纂写文稿斥责织田的不正义举动,同时在发表文章后,持续两个星期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公然诋毁织田作之助的名誉。 你是否知道你这种行为是构成诽谤?根据日本刑法第二百六十条的规定,无论事实真假,加害人若【公布】‘相关事实’毁损他人名誉,都构成名誉毁损罪。 这次法庭结束,我会替织田先生对你发出律师函,请你在家等着【刑事诉讼法庭】的传唤。” 妃英理整一段话用了不到三十秒,一通话下来,抑扬顿挫,掷地有声,整个法庭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人家还没有说完自己的冤,你就送人家上刑事法庭…… 果然不愧是律政界的女王大人。 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简直惹不起! 汐见美实哪想到对方发言这么尖锐,顿时头脑一顿发昏,手指捏着桌台,不敢轻易发言,也险些忘记自己到底现在在做什么。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了,你们请继续。” 妃英理施施然坐回位子,对两个倍感压力的原告律师和汐见,充满仁慈地说着,而自己耳里的耳机传来赤司他们那边旁听人员的叫好声。 汐见美实为了挽回自己可能会收到律师函的危机,立刻解释道:“我找主编纂写文章,还有发表心情都是我朋友怂恿我的,并不是我自己想做的。” 妃英理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汐见美实小姐是过了《法典》规定的二十岁了吧?从法律意义上说,你已经拥有完全行为能力。” “……” “你应该也没有患有智力缺陷,对吗?” “……” “你也没有精神病症的障碍,对吗?在朋友怂恿你的情况下,你也没有保持两个月天天喝醉酒,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和行为能力,对吧?我有将你和读者互动的评论打印下来,看得出你意识一直很清醒。所以——” “…………” 妃英理每说一句,汐见美实的脸就白一次。和一开始坐在原告席上怼人时,精神奕奕的风貌相比,现在判若两人。 这和汐见美实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才刚开始,就没有全身而退的说法啊…… “所以,对的,你就是我会起诉的对象。”妃英理看向原告律师,双手交握,抵在下颌处,“原告律师不说有异议吗?我们耽误了很久的庭审了。你也许可以问问原告,原告一直提的朋友是谁?差不多可以将对方叫到庭上来了。别让大家久等。” “…………” 原告律师现在不得不得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弟弟了。 自己完全就是跟着妃英理的节奏走啊! 摔! 第四十五章 请上来的证人,织田作之助也认识。 他比三年前要更胖一些, 脸上皮肤松弛, 皱纹自然地留在脸上, 像是经历了很多他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事情一般, 年纪看上去要老上五岁左右。上庭之后, 他只敢用余光觑着织田作之助。注意到织田在看自己, 他立刻回过头。 现在的庭审进行将近四十分钟了。 从一开始以法律的标准和电子技术设备支持, 再从被告自我陈述如何创作《子守歌》, 以及同样有一位文坛作家作证,证明织田作之助的职业素质和道德操守, 基本已经敲定织田作之助未抄袭的结果。毕竟最关键的是——对方完全没有证据证明织田看过她的原作。 而出现的新情况是——汐见作品反而有织田曾经丢失的原稿痕迹。只是一句藏头的标题,也并不能证明她拿了对方的原作,但确实让对方动摇了一下。 法官经历庭审不说有一千次,也有五百次。 两方律师各怀心思,原告虽然是想告对方抄袭,但是她的证据证人都存在着偏差,绝对告不赢被告。但汐见还在坚持着无用功,明显另有隐情。而被告那边似乎因为三年前文稿丢失问题, 也在想办法在法庭找出对方的漏洞, 证明对方抄袭自己的作品。 法官偶尔觉得自己明白太多,反而有种看戏的心情来,于是重新喝了一杯茶打起精神。 “证人小泉南云, 请做出陈述。”**官看向这个中年虚胖的男人。 小泉说道:“我是文新社的小泉南云, 负责汐见老师的作品。” 原告律师:“所以你是第一时间发现被告抄袭了汐见小姐的作品?” “对, 是我告诉汐见老师的。” 小泉南云极易出汗,站在法庭上的讲台时,领口和腋下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 原告律师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看过汐见老师的作品?并且引以为自己的内容进行创作。” “我和被告三年前见过面。三年前,在被告以《雨》这部直木奖作品出道之前,他曾经向我社投稿过作品《独自一人》,当时他的作品并没有像《雨》那部作品一样表现得功力十足,而且题材也与推理题材相去甚远。” 妃英理很明显地发现原告律师和原告他们将案情发展开始引向其他的方向。 “有异议!请证人明确三年前什么时候?” 法官对证人投去视线。 小泉擦了擦汗,继续开始陈述。 “是三年前的春天,织田带着都市颓废文学作品《独自一人》投稿到文新社。 当时作品质量上并没有《雨》那样好,但是短短不到三个月,织田作品质量突飞猛进,简直判若两人。 说是判若两人,倒不如说是他拿了别人写的内容。” 妃英理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发现他正在看着小泉南云,于是提出警告:“证人请注意你的发言。” 小泉南云依旧是一眼都不敢正眼瞧织田。 “文新社三年前春天的时候,已经拟好了和被告的合同,现在合同上还有打印好的日期在,证明我没有说谎。但是第一次见面之后,被告就再也没有回到文新社里面了。 因为我撞破了他的秘密……” 原告律师继续用鼓励的目光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看到他杀了佐藤安建老师,看到他把他的尸首装进了后车厢。 佐藤安建老师是直木奖的评审作家之一,也是我们文新社的招牌门面作家之一。如果你们上网搜的话,可以看得到他的作品多是推理题材。 我当时到他家的时候,他家的文稿被洗劫一空。 三年前夏,直木奖截止投稿。 三年前秋,织田获奖。 我认为是他为了出名,而谋杀了佐藤老师,拿走了所有的文稿,并且以佐藤老师的作品作为自己的文章进行发表。” 原告律师对妃英理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但妃英理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强调道:“证人,请不要带上太多个人色彩的发言。法庭上不要你认为,而是讲证据讲证人。” 小泉南云咬紧牙关,就像是在克服自己最畏惧的东西一样,目光炯炯地看向妃英理:“我就是证人,我看到了。” “但这事和本案抄袭又是独立的两件事。”妃英理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是想说三年前春,我的被告有涉嫌杀人、侵占他人着作的可能性,和这次抄袭案有什么关系?” 小泉说道:“当时,佐藤老师和汐见老师共同一个工作室。汐见老师的资料和文章大纲也同样放在一起,所以,织田先生拿走的资料里面,也包括汐见老师的故事内容。如果你们想看织田第一份投搞的话,我这里就有原件,而且能感觉和《雨》风格差别极大。” 学着刚才妃英理对着汐见美实发出的律师函警告,原告律师也笑着说道:“织田先生应该下庭之后,就会被警察送进警察局,现在想逃,外面也有保安,逃不掉的。” 他顿了顿,继续总结。 “所以,小泉编辑作为证人,证明了织田有拿走资料的嫌疑,而这些嫌疑恰恰被他的练手文证明了。三年前冬,汐见给编辑发表的内容和他三年前冬天之前的练手文相应合,这不就是证明了他拿了汐见老师的资料,化为己用吗? 一个犯罪者怎么可能拿笔写得出文章? 据我调查,织田先生三年前一直在黑手党工作,之后获奖之后才正式退出黑手党的工作。做黑手党,杀人放火的事情应该做了不少了,也不介意为了自己的未来再多杀一个人。 而他正是因为怕被人知道自己的面目出现在公众场合,才一直戴纸袋出现在人前。被告,你也是因为怕被人认出自己,才申请的不公开审理的,对吧? 对此,被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织田正打算开口回应,妃英理直接替织田,回答道:“我认为这件事需要更多的证据证明。我想问小泉编辑,你是亲眼看到人是被织田先生杀的,文稿都是被他拿走的吗?” “我亲眼看到他把尸体装进后车厢的,汐见老师事后说的文稿消失了。” “事后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当天就发现了?”妃英理问道,“另外,既然你看到了织田杀人,你为什么不立刻报警?” 小泉说道:“因为他带枪,所以我怕被杀了,一直不敢说。事后是三年前我收到汐见老师的投稿时,她跟我说以前放在工作室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妃英理面对情况急遽变化的法庭,依旧保持冷静的态度:“你和被告是撞上了吗?否则你如果躲在暗处看到他杀人的话,他应该不会注意到你,也不会威胁你,毕竟他不会知道你也在现场。” “我和…被告确实撞上面了……” 小泉吞吞吐吐地说道,接着看向汐见的方向,见汐见的手指在桌台上一顿,他紧跟着掏出一个USB盘。 汐见美实是小泉见过的少有的有胆识又聪明的人。 原本是个小作家,之后在作者交流会上傍上了佐藤大作家。虽然在外说是师徒关系,但是工作室在住宅区里面,已经说明了很多不可向外人道的事情。 从那之后,汐见美实的写作之路一路顺遂,没有受到阻碍,甚至曾经有部作品有说过要登上学校教材,但后来因为教育部一些整改,不了了之。但佐藤老师在的时候,可以说是她最光辉的时候,大概长达有七年时间,试问现在哪个轻小说家能像她这样顺利转型,并大获成功的? 三年前春,她在佐藤老师帮忙指导的直木奖投稿短篇文学作品处在润色期,佐藤老师就出现了意外。 三年前秋,她只获得直木奖提名,输给了一个年纪比她小六岁的新人作家。 编辑圈其实不大,织田的样子没过多久就被会来事的小泉编辑知道了。 小泉在喝醉酒的时候,跟汐见美实说过他撞破织田杀人的事,但是惹不起他,一直假装不知道。 汐见美实当时便说,那织田完全有可能拿走了佐藤老师的文稿进行投稿,否则一个犯罪者怎么会写文学作品,还获得了直木奖。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怎么告? 又没有证据。 小泉自己又不想当证人,不想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弄死。 汐见美实说:“只能等时机了。” 你说汐见美实真心想要给佐藤老师报仇,绝对是不可能的。 小泉编辑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心知肚明,就是简单的各取所需的关系。汐见美实的姿容在作家界里面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但是文界真正有天赋才气的也多是有些精神洁癖的。她是在业界名声臭得不行的佐藤老师的破鞋,业内人根本不想要,也不想和她成为“师徒”。佐藤老师去世之后,她和佐藤老师间没名没分,也不可能和佐藤老师的家人要遗产,新作品效果也不好,一度整天喝酒糊涂度日。 三年前冬,织田作之助的《十二夜物语》投稿给汐见美实带来了转机。 小泉编辑趁着文艺春秋出版社的人在忙,凭着“反正绝对不是织田自己写的,可能又是抢来的”这样正义的想法,小泉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投稿拿走,并转交给汐见美实。汐见美实立刻就把整篇文洗稿成功,准备随时以自己的名义发表。 小泉编辑怕事,跟汐见说过不要用,要是被发现,很容易就会被盯上。而且,他也已经偷用河合编辑的手机跟织田说,稿件不行。这样,织田就暂时不能继续盗用别人的作品谋利。 汐见却说,小泉迟早都是会被盯上的,还不如用文稿证明他是杀人犯,顺便大捞一笔。 听到“大捞一笔”,小泉编辑耳朵动了动。 他问,怎么证明? 汐见:“作品我已经洗稿完成了,但还是保留着故事链和部分主要描写。只要织田再出版作品,只要部分相似,我们就可以告他抄袭。他是直木奖获得者,又是年度关注的新人作家之一,噱头绝对足,而且写作经验也少,从形势上看,抄袭的可能性要比大作家抄袭的可能性高,到时候我把我的作品放出去,那绝对能吸引大量的注意力和阅读量。 你是我的编辑,你一定也可以获利不少。 但是小泉编辑你必须是证人,是绝对不可缺失的一环。 你要证明织田拿走过所有的文稿,才能告他抄袭,也才能揭露出他杀人的事情,把他送进监狱里。这样你最后就会得到安全,还能获得钱财。 你懂这里面的流程吗?” “可是一旦被告,他一定会想到找上我的。不是他,也会是他其他的同党,我迟早我在上法庭前就会被报复的。” “他现在已经是名利双收的作家,一定会爱惜自己的名声,不会想要毁了自己的职业。他来找你的时候,你就跟他们说你会为织田作证,证明他没有抄袭,让他们放宽心,顺便把他们的话套出来。”汐见秀气的杏眸闪着光,对小泉编辑说道,“然后录下来。” 汐见美实:“小泉编辑,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没有了一个生财的佐藤作家,你需要一个新的。我也差一个成为文坛大神的机会,我们是互相成就的。” 小泉说道:“我懂。” 这个计划很快就成型了。 抄袭与否根本没关系,如何借“抄袭”送织田作之助去地狱才是关键。 于是三年后的今天,汐见美实和小泉编辑终于等到了机会。 等待上庭的这两周,小泉编辑如汐见所料,遭到了黑手党的围堵,为首的是个年轻俊秀的黑发少年,看起来就是个涉世不深,不谙世事的孩子。 而他也顺利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录了下来。 就放在这个USB盘里面。 这才是决定性的证据。 第四十六章 小泉南云和汐见美实幸好在开始实施计划的时候,有认真做过调查, 并且仔细问过律师。 根据日本《宪丨法》第38条第3款, 任何人如对其不利的唯一证据为本人口供时, 不得定罪或科以刑罚。也就是说, 哪怕小泉南云真的亲眼看到了杀人现场, 但是只有他的口供, 没有其他任何物证, 那也不能作为定他人罪名的。 所以小泉编辑仅仅作为证人是不够的。 如果小泉编辑没有套出黑手党的话, 那么他到时候上庭,绝对不会是刚才那番说辞, 毕竟他也会想全身而退。但他不仅要到了,还要了很多织田作之助其他杀人取物的证据。 他没想到那个名叫太宰治的少年也是爱书之人,甚至还是佐藤老师的书迷,知道这件事之后,主动协助小泉编辑搜寻证据。 小泉编辑也知道黑手党的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但是也没有想到那个黑发少年如此热心真挚,单纯得不得了。人看起来细细瘦瘦的,又全身绑着绷带, 平时估计也是被人欺负得很惨, 所以只是说几句暖心关怀的话,完全就被俘虏了,还一直感谢小泉编辑的关心。 USB盘被提交给法庭时, 申请的是「证明织田作之助抄袭的证据」, 所以这也不是额外需要提交申请。而这个USB盘里面塞满了24G的资料, 包括视频以及其他书面文件证明。 “我们现在就来见证「真相」的时刻!” 原告律师把USB盘递给法务人员前,自信满满地看向妃英理,结果妃英理正在低着头和织田作之助说话。 “……” 算了。 原告心想着,要是自己这次赢了妃英理,可以说是在业界就是成为数一数二的有脸面的人物了。 只要结果赢了就好了! 关于文件,他自己也有在上庭前事先先检查一次,以免出现纰漏。 当时一开始小泉编辑给的证据还是录音文件,原告律师建议他们不要用录音文件,现在因为科技发达,录音文件都是可以剪辑的,所以法庭方面也不太会接受这种证据。于是小泉编辑又想办法做了一个视频资料,所幸那个黑手党小伙子是个愣头青,看着聪明,实则傻不拉几,还是跟上次有问有答,随便就被套话了。 打开视频之后,原告律师、小泉编辑和汐见美实三人在办公室的画面立刻就呈现在法庭上的投影仪上—— 「原告律师认真地说道:“在汐见小姐用电子邮件的时候发送原稿时,你们有继续在邮件上聊,如何改进吗?毕竟,这才像是作者和编辑会做的事情。” 汐见美实三年前想的是,只有有一份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文件要比对方的早出现就好了,并没有想到还要把戏做得那么全。 “并没有。”汐见说道。 “那就当做是在手机上聊天,或者当面在什么咖啡厅里聊的。不过,手机聊天记录,以妃律师的手段,估计五年前的都可以从电信公司那里翻出来,我们就设定是在咖啡厅里聊的,面对面聊,没有记录。”原告律师,顿了顿说道,“那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时不立刻发表的理由?” 汐见美实想了想,道:“我就说是因为我要敲个中的细节,花了一定的时间。” “但是,汐见小姐你现在发表出去的文稿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要是问起来,花了三年敲定细节,为什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改?你准备怎么解释?” “那我就说,我太忙了,之后又开始写新书了,把这本书先放在了一边。” 原告律师在画面里露出思考的表情:“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是说不过去。那文章剧情呢?事件你有一件件去敲定吗?要是妃律师追究起文章中发生的推理的话,你要怎么解释?你之前和我说的是,你是在杂志、新闻里面找的?找到类似的原型了吗?” “大部分都没有,杂志报纸网络都很难找,我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我又不认识警察或者侦探,以我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写出《十二夜物语》的案件剧情和推理,但我又想弄出抄袭的痕迹,所以《风中童话》就直接全部抄了剧情。” “那你到时候就说查了太多资料了,也过了两三年,部分资料都被抢了,只有印象,忘记出处。”原告律师努力给汐见他们出谋划策。 ……」 对话进行到这里,原告方的律师、证人和原告三人都面白如纸,手脚僵硬,完全不想去看被告席的面孔。更别说后面的文件资料,满满的都是三人偷税漏税的证明以及其他的不法交易的证明。 妃英理有点淡淡的遗憾,委托人赤司征十郎还做了很多准备呢,甚至在关于《雨》如何创作的,他们也提供了证据,他们也愿意做证人,现在根本也用不上。 刚才听织田作之助的话,好像是处理他这件事是有两班人马。 然而两方根本没有进行半点沟通,一个是正面突击的赤司征十郎,一个是曲线救国的太宰治。原本是织田想要自己处理,结果赤司想要代劳,织田就让他做;但是另一方面的太宰治并不确定赤司的做法能治根治本,所以直接自己做,想直击要害,在一审的时候就让对方翻不了身。 法庭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只有记录员在键盘上飞快地记录着。 妃英理率先开了口,对不知道手脚如何反应的原告律师微笑道:“谢谢你想的那么齐全,我都不用多问了。” 法官:“看来「真相」真的出来了——” 另一个视频则是江户川乱步在解释佐藤作家的死因,以及U盘里面放着当初警察调查该案件时的现场调查报告和照片,存放书稿资料的地方除了散布着佐藤和汐见的指纹之外,并没有织田作之助的任何痕迹。如果真的拿了并且被清理了痕迹,不可能佐藤和汐见的指纹还在上面。 至于「雨」是如何创作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进步。 赤司把之前如何修稿的过程全部以草稿方式提交了。同时他们也作为证人上了法庭。这算是织田作之助上法庭印象最深的事。 在讨论是否还要继续让证人上场的时候,虽然一切尘埃落定,但是妃英理主张要把织田写作上的清白也一次性证明清楚。 织田还有些茫然。 毕竟这是非公开审理,得到结果就好了,过程反而不是特别重要。然而赤司他们上庭的时候,织田才明白过来,他们说这话不是给法官和原告席听的,而是给他听的。 妃英理:「证人赤司征十郎是否确定本人并非是在被告的胁迫恐吓下才在法庭厅上所陈述的证词。」 赤司:「是的,我确定。」 「证人赤司征十郎你是否知道被告织田作之助曾经为黑手党?」 「是的,我知道。」 「你和他认识多久?」 「四年零三个月。」 「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被人挟持绑架之后逃跑时,他对我伸出了援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黑手党?」 「认识的第二天。」 「那你为什么和他还继续保持联系?」 「因为他是好人。」 「所以接下来的证词你是否能够保证你并非怀揣着私心,进行公平地宣示?」 「是的,以我之名,我确定。」 …… 妃英理:「证人轰焦冻,你是否确定你能够在接下来的法庭进行陈述时,保证自己会怀着严肃、认真并且诚实公正的态度。」 轰:「是的,我确定。」 「同样地,请问你知道织田作之助是黑手党吗?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和他继续保持长达三年以上的联系?」 「是的,我知道。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诚实告诉我他的身份,因为他的这份真诚以及他对我施予的援助,我认为他是值得相信并且可以依靠的朋友。」 …… 妃英理:「证人夏目贵志,你是否确定你能够在接下来的法庭庭审时保持严肃认真诚实公正的态度?」 夏目贵志:「是的,我确定。」 「问题也是一样的,请问你知道织田作之助是黑手党吗?什么时候知道的?当初在接你回他家居住时是否采用任何暴力或者恐吓手段让你屈服?」 「是,我知道。我在葬礼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大人们都在讲他。我跟他走,是我心甘情愿,没有威胁强迫。我能保证!」 …… 织田作之助在他们陈述的过程中,果然声音如同坠入水里一般充斥着失真的感觉,仿佛他坐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他们如同看着屏幕里的人物,感觉应该是触不可及,却又真实得叫心口全是酸酸涨涨。 里包恩老师在这段日子曾经和织田作之助聊过天,提起织田小时候的事情。他小时候性子很倔,遇到困难从来都不会叫其他人帮忙,只会自己埋头解决。那时候里包恩跟他也没有办法亲近起来。 织田第一次回应里包恩的话。 “因为当时,我没有觉得有谁可以值得相信。” “现在不一样了。” 里包恩看得出,织田作之助自从放弃当杀手,立志成为小说家,已经和过去大有不同,不再是内心封闭的一个人,也愿意将其他人接纳到自己的生活里。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初自己带他走上杀手之路,是不是自己错了。 织田望向外面黑色的天空,又再次收回视线说着。 “是因为老师的缘故。如果不是老师的话,我可能那时候已经死在哪里,不会遇到现在任何的人,也不会收获那么感情的回馈。 老师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对我说什么吗? 你说,如果想要选择死的话,那么为了拯救他人而死,不是更好吗? 你说,这个世界比我还要辛苦的人更多,带上一把枪,既然生在黑暗,那就驱逐黑暗,这样死得不是更舒坦一些? 你说,我这样自杀的话,只是在添加别人的麻烦而已。 老师你救了我,但我最后又背弃你,让我觉得非常愧疚,也一直不敢见你。” “……”里包恩从未想过会得到织田作之助这番肺腑之言,惊讶错愕又感到失笑,叹了一口气,失笑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学生。” 织田作之助从未见过这样态度柔和的里包恩老师。 “老师,你当初为什么会找我当你的学生?” 这是织田作之助最疑惑的事情,说开了心事之后,这句话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毕竟,他和里包恩素未蒙面,萍水相逢,为什么他会特意找上自己。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古怪又会预言术的女人。”里包恩想起浅色长发的清秀至极的女子,“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鬼神,反正那个人帮我处理了一件关于那方面的麻烦事,她让我数年后来日本找你。然后我就遇到你,仅此而已。” 找着找着,里包恩就把织田当做自己的学生了。 “珍惜现在的人和事,你就活得足够精彩了。” …… 织田作之助看着面前的三人,想到庭外还有开着车来接他们的中原,以及黑泽,心里默默说道——「谁说不是呢?哪怕现在死了,也没有更多的遗憾了。」 赤司上车的时候冰着脸,背着正在和横沟正史道别的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他们汇报道:“还是被太宰赢了一步。” 太宰盗摄视频,直接切中对方的要害,完全抢跑了一步。 赤司他们从正面突破,他们有预料到可能有人去威胁小泉,也可能汐见他们自导自演,所以黑泽提前派人盯梢小泉编辑,结果看到太宰治和他们混在一起。而太宰也正好看到他们。 当时,竞争意识莫名地就在空中擦出火花。 太宰和赤司他们的关系很微妙。 因为太宰是织田的朋友,所以赤司他们也不会明面上太排斥他。 而赤司他们则是织田重要的亲人,所以太宰也不会故意坑他们。 但是,两方又是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既不疏远,又难以亲近。 还记得两个星期前,织田作之助根本还没有回答在他心目中谁是最优秀的。 赤司他们自然会想要证明是自己,所以大包大揽接下来了。 既然太宰盯上了小泉,他们决定从剧情上硬核地找出突破口来反驳汐见美实,比如说《十二夜物语》剧情上有些内容是只有织田作之助自己知道的,比如说横滨龙头抗战的事情,而且龙头抗战又在佐藤作家之后,汐见美实说的织田作之助拿走她全部的大纲就不攻自破。不管汐见美实用的什么借口,赤司他们都提前准备好了回应的东西。 然而因为太宰的关系,一点都没有用到。 他们在法庭上沦落到只能靠感情刷分。 这样就很不行。 “我们把刚才在法庭上小泉编辑拿出来的视频都放到网上。”赤司眸色暗沉地说道,“我已经买下各大平台上的头条热点,我要今天之内全日本都知道汐见美实是个抄袭者。” 现在就和太宰比「到底谁能把汐见美实三人组打击得最厉害」。 比赛才刚开始呢! 第四十七章 如何形容这次汐见美实告织田作之助抄袭事件的风波。大概是一开始只是小部分群体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杂志读者以及一些好事的围观群众, 到现在不到两天, 形势发酵, 如同破坏力极强的病原体入侵, 网络形势一面倒。 织田作之助的书迷大部分性格和作者差不多, 也是相对避世或者性格温吞的。《文娱论坛》发表抄袭文章的事件之后, 其实大部分的书迷还在乖巧地看《子守歌》或者等《青春的反证》出版。突然有一天自己逛的社交平台上全是有个叫做汐见美实的作者偷走了织田作的原稿《十二夜物语》, 还写了一本《风中童话》, 反而告织田作的《子守歌》抄了她的《风中童话》的热门文章。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作家被全民网暴, 但是之前发言的人在真相出来之后,没有一个主动出来道歉。 CNM! 书迷性格暴躁的部分瞬间被点亮。 那不叫意不平,简直气死人! 更有甚者,有人总结了这些天《风中童话》因为抄袭事件而获得的高热度——第一天就创下了网文首日点击十万 ,评论四万,更有大量的读者打赏,还有踩着织田捧汐见的评论。但是法庭结果当天下来之后,相关作品已经被删除了, 而且汐见的社交平台也被删号了。 失去发泄口的读者越想越气, 四处开始分享网上发布抄袭事件始末的帖子,一度引起网上新的热潮。连续好几天都像是小孩子的反复高烧一样,总是有些新的爆料像是竞赛一样陆续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完全没有冷却的苗头, 反而越演越烈。现在汐见美实直接被称为抄袭者, 路上说到“抄袭者”,知道新闻的都直接能反应过来“是那个抄了织田作原稿的汐见,我也看了新闻”。不到两天,汐见美实的名声彻底臭了,甚至有人投诉书店和网站贩卖抄袭者的作品,是在滋长抄袭者的气焰,强烈要求下架。 汐见美实不仅有连环的法庭要上,自己家里也很难生活下去,半夜三更也有人砸她家的窗户,因为审查的关系,她的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了,她也没有办法去找其他地方住,只好忍着,除非必要时候才出门。出门的时候门口全是油漆和垃圾,汐见美实也没敢收拾,戴着口罩和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和邻居不敢对上眼睛。 生活过得很糟糕,工作方面更是完全都没有回应,甚至之前甲方提出的出版合同也单方面解约了,之后更别说可以接其他写作工作。 法庭过了一个星期,织田作之助就算是单独在外吃饭,也能够听到别人在讨论这件事。 “被这个汐见美实气到胸口发闷,人倒好,躲到其他地方一句话都不说,连公开道歉也做得敷衍。” “这个倒打人一耙的作家真是垃圾,写的文也是垃圾。” 织田默默地放下筷子:“……” 当天晚上织田和河合编辑商量了一件事。 第二天,织田在网页上开始连载心理犯罪小说《青春的反证》,在作话里面什么也没有提自己经历,只是说道—— 「我这段时间很好,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心情一直很平静,也不想各位沉浸在已经过去的事,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和心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仍相信所有作品本身都是无辜的,它们的诞生也并非是由它们自己选择的。无论喜欢哪部作品,也都是各位自己的自由。 遇到事情,是该针对人,还是该针对事,若是自己能有自己明确清晰的判断,就是再好不过了。 我曾经被问过为什么要戴上纸袋,不以真面目示人。 是怕被撞破什么秘密吗?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因为我觉得,作者本身就是会带给自己的作品一定的影响。有好的,有坏的,都可能让人失去看待这部作品自身就有的价值的客观心。 举个简单的例子。 我在创作过程中接触到很多犯罪者他们的孩子。 他们从诞生的时候就被贴上了标签,失去了很多公正的对待。 我也担心因为我本身的事情而让我的作品多受到其他的偏见。我做不到约束别人,对他人不会多置喙。但是也正是因为作品就像是我自身孩子一样,身为它的父亲,我也会严以律己,不让它蒙受因我而起的错待。 同样的,我不希望喜欢我作品的人也跟着卷入无妄无休止的舆论纷争里面。 这不是我写文的目的,也不是我写文时希望看到的。 美国作家马尔兹曾经说过,人们都是容易脆弱的人,自我失败和他人的行为都容易伤害到自身,但我们生活的意义在于今天。 《青春的反证》今天正式开始连载,我会认真写的。 接下来的日子请喜欢的各位可以愉快看文, 谢谢各位。」 织田作之助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必须要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负责,如果能够顺利阻止形势恶化,哪怕只是一句发言,也应该说出来,而不是任由形势发展。 文章发表后,网络底下全是鼓励织田作之助的话,也有恭喜他开始开坑的。就像约定好的一样,没有再提这件抄袭的事情。当天点击二十万 ,评论五万,创下同年下半年网文最高首日点击的记录,评论下面一片平和,激烈的多是在讨论文章的剧情或者是催更,问什么时候可以买单行本。 因为织田把自己称作是自己作品的父亲,于是织田作又被网民们取了一个「织田作爸爸」的名字,在文章底下催更时,一个人喊着“织田作爸爸,今天加更吗!”底下一群人也跟着喊织田作爸爸。 当天的百科上对织田作的介绍,附注了他的别称「织田作爸爸」。 这把赤司他们给笑死。然而,对上织田严肃的表情,他们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继续写检讨书。 因为他们把抄袭事件始末的事情全部贴到网上煽动网友的事情被太宰治告发,织田让他们好好自己反省一下。而赤司他们也举报太宰治在网络上引导网友发言,于是太宰也被压着写了保证书。 里包恩老师说道:“他们为你出气,你怎么反而不开心呢?” “我知道他们的好意,但是现在影响太多人生活了。”织田作之助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一群小孩子呢——” 以后该怎么办呢? “你只是太照顾其他人的想法。”里包恩喝了一杯手中的咖啡,淡淡地说道,“你这种怕给人添麻烦的性格才会让人憋屈。要知道,他们里面除了那个夏目以及弱气的司瑛士,没有一个是性格弱,擅长迁就别人的。现在愿意听你的话写检讨和保证书,你想想谁才被当做小孩子哄了。” 里包恩见织田没办法接上话,又继续说道:“你既然让他们处理这件事,你就放开手让他们负责全部的事。觉得太过分的话,提醒一下就是了。” 织田作之助被里包恩点醒之后,想了想借着吃水果的目的去慰问一下他们:“……那我去给他们送点水果吃。” 才拉开门,几个差不多十八岁的孩子挤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保证书的样子,莫名有些像正在学习的高中生。 自己被当做小孩子哄了吗? 然后他发现中原正在抄赤司写的检讨书,只是把名字换了一下,看到自己过来,急忙把赤司的检讨书藏在桌子底下。 织田:“……” 假装看不到吧。 放下水果之后,织田作之助叹了一口气:“适可而止,好不好?” “就最后一次。” 抬起头的少年脸一张比一张熠熠生辉。 为什么有种阻止他们玩游戏的感觉?虽然知道他们一定不可能乖顺地听自己的话,但这种态度真的没有关系吗? * 次日,又一则关于汐见美实的新闻出现在网络直播上,不到一个小时就成了本日的播放率第一。那是在汐见美实的母校,文学部学生自发穿着黑色的西装服,为首手里抱着汐见美实微笑的黑白照片,在他之后分别有学生抱着她的作品集,在大学操场进行□□一圈后,回到预定好的礼堂里面。 人人表情肃穆,紧跟之后的横联写着「哀悼前儿童文学大家汐见美实英年早逝」。 这明眼人一看哪会不知道,这是在举行汐见美实的生前死祭。这是在讽刺汐见美实再也没有办法在文学路上写下去连葬礼的花朵也已经好了,给每个路过的同学都递了一朵花,而汐见美实的作品集则放在白色的两排长桌上摆着,充当她的儿女。 文学部还请和尚坐在礼堂中间念经敲木鱼,把整套流程做得像模像样。 好事者又觉得好笑又觉得解气,也表情严肃地参与了葬礼,把花放在桌子上,还投了一百日元或者五百日元不等的散钱放进名为「葬礼礼金盒」的失学儿童捐助金集资盒。 这场葬礼持续了一整天,直播一整天,到晚上的时候,人越来越多,还有从校外听到消息过来的,也有人专门写着小短篇来送别前儿童文学家汐见美实。念完之后,旁边的有个火桶可以让他们把小短篇烧了。 就在这个葬礼举行得如火如荼,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冲进了礼堂,把堵在她面前的人推开,扫开了照片面前堆积如山的白菊。 “到底是谁做这种事,也不怕遭天谴!” 女人的声音全是悲愤又狼狈。 来的正是汐见美实。 其实她不摘眼镜和口罩,也有人猜出可能是她了。 应声走出的是大学学生会会长赤司征十郎,他定定地站在门口,冰冷地看向汐见美实:“这位女士,请不要在学校里闹事。”他的身后还有两名校园保安紧跟着。 汐见美实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吼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我们只是单纯地在给抄袭者一个警醒,但凡抄袭者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若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赤司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汐见美实。他的赤瞳没有平时的温和,充满着上位者的凛然。“今日葬礼之后,我们学校为了清洗前校友汐见女士给学校带来的坏名声,会成立日本第一个以大学为单位的反抄袭维权组织,专门为日本因为着作权受到侵丨犯的创作者们提供维权渠道和法律支持。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针对你。 当然你要认为我们针对你的话,也可以通过法律渠道维权。” 汐见美实双眼噙着泪。 她也不知道这些泪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因为这些众叛亲离的日子而心酸? 还是来自他人的讽刺、排挤、针对? 亦或者, 她着实感到了后悔,不由地捂着脸痛哭起来。 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被保安夹持着送出校外的汐见美实遇到一个黑发少年——那正是骗了他们,把她的一切都毁掉的太宰治。 汐见美实眼里充满着恨意,正要双手不顾一切地掐上去,太宰治不慌不忙地从腰上拿出一把枪,在汐见美实的脚边“砰——”地一声打了一枪,汐见美实应激式地往后一跳,身体失衡,完全吓软在地,错愕地看着太宰治一扫之前清澈见底的鸢瞳,转而冰冷至极的眸色。 黑发少年的表情依旧嬉笑着,但完全没有让人有想亲近的感觉。 “你该感谢你还是个人。 蟑螂只是出现就会被打死,你到现在还活着,难道不是该值得庆幸吗? 毕竟你连蟑螂都不如。” 汐见完全陷入了呆滞:“…………” 太宰看向礼堂方向冒起闪烁的火光,突然转过头对汐见露出奇异的微笑:“这个葬礼对你来说,应该算是风光大葬了吧,此后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处,也得不到那么多的花,很不错吧!?”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恨我……” 汐见眼神空洞,绝望地问着。 “为什么要毁了我一切,明明我们根本就是无仇无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太宰治面对这样凄厉的话语,并没有任何心底的触动。 真是会自我抬举。 若不是织田作之助不喜欢看到太过分的事情,这人现在已经吊在公海上喂鲨鱼了。 不过既然让她活下来的话,那就—— “好好活下去吧。” 活着,才有罪受呢! 太宰治轻笑道。 话音刚毕,他便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往Lupin酒吧大步走去。 织田作之助终于从流鼻血事件后禁止晚睡的禁令走出来,又可以有夜生活了。 这次的事少不了坂口安吾帮忙,刚好三人可以再次借此聚会一次。 这样想着,太宰治的脚步更加轻快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织田作之助昨天晚上和太宰他们聚会, 也和这次抄袭案上负责黑科技帮了大忙的坂口安吾喝了不少酒。会和坂口安吾以酒友方式成为好朋友是织田意料之外的事情。要知道, 在三年前, 坂口安吾之所以会被抓进港黑, 并且后来迫于形势进入港黑,源头都在于织田。 织田第一次见到坂口安吾时, 对他的印象是一个文质彬彬,精英形象的青年。 若不是在港黑工作,看上去倒像是在世界百强的大公司里承担重任, 手上毫无硝烟和鲜血的痕迹的高管人员。然而事实却是相反的, 坂口安吾不仅是港黑最重要的情报人员之一,而且是无数组织盯上的目标之一,就为了知道他脑袋里装的港黑内部情报。 老实说, 织田当初听到名字时,有些讶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太宰一眼看破织田的局促, 以玩笑口吻直接戳破过去的事情后,坂口安吾也很惊讶,不过更惊讶的是织田是小说家, 自家还放了一本。因为太忙,没有时间看而已。 现在织田、太宰和坂口安吾多以酒友的方式相处。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 织田回到家里准备睡觉,照例去检查正在睡觉的夏目。 在搬到新屋子的头两年, 夏目还是和织田一起同屋睡觉。后来, 开始在横滨上大学的赤司说夏目是时候开始一个人有个房间, 夏目才搬到二楼的单间,和黑泽隔壁。看完夏目后,织田再去看看客人房的灯是不是还亮着,确定没什么事之后,织田才打算从二楼走回自己的房间。然而织田突然没来由地脑袋一阵犯晕,紧跟着眼前一黑,脚步不慎,直接从二楼摔到一楼。 “砰——”的一声巨响,把屋子所有人都惊醒了。 织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花板已经不是平时的木制天花板,而是雪白的石膏板。往旁边一看,他的右手边就是中原。 此刻,中原把黑色的帽子取下放在自己膝盖上,半长的褚发披在肩上,目光投向窗外泛着晨光的外景,安静精致的侧脸线条得就像是画中的人物。 在织田挣扎地坐起身时,中原也听到动静,空洞的目光又重新亮起光,双手齐用,连忙帮织田扶起身,小心地避开织田手上的淤青。织田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都留有不同颜色的淤痕,虽然没有印象,但是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楼梯上摔下来,而且摔惨了。脸上只要有一点表情,就会感到脸上传来牵扯的疼痛感。 “我可能是喝太过了。” 织田被酒吧推荐了威士忌。 以威士忌为基调,吧台调酒师调了曼哈顿和马丁尼,虽然是烈了一些,但是织田没有想过自己会喝醉。可除了自己喝高了,织田该怎么解释自己会突然失去意识。 “其他人呢?” 中原像是喉间被人扼住一半,原本张开口想说点什么,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停了下来,维持了三秒之久的静默。中原肩膀像是失去支柱一样颓然地耷拉下来,双手交拢说道:“他们还在家里,现在这个时间段估计已经醒了。” 得到想象中的答案,织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贵志没被吓到吧?”织田觉得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真的是一件连着一件。之前虽然也遭遇过不少车祸意外事故,但是都在夏目视线之外,而且也没有进过医院。现在居然在自家屋子里摔下楼梯,还送进医院。 “贵志原本还好,但因为沢田叫起来,把贵志给吓了一跳,所以贵志现在可能有些担心。” 中原、黑泽、里包恩都是看过大场面的,自然不会被吓到,反倒是沢田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过也是他有常识,立刻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送进医院的时候,顺便做了身体检查。”中原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说道,“医生先和我说了,你可能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织田觉得中原话里有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中原低着头开始无意识地抓着帽子的帽檐,说道:“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没有说?比如说,鼻腔出血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过?” 织田也不用多听更多的话,大概知道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 “医生说大概要治疗多久才能好?” “可能会有点久。”中原勉力扯出笑容,给织田信心说道,“医生说是得了恶性淋巴瘤,当然还需要再确诊。不过真的患病的话,医生也说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存活率,现在的医疗技术发达,再严重也可以治疗得到健康的。” “现在多少人知道了?”织田唯一在意这件事。 “贵志应该是绝对不知道的。” 得到检查结果,大家第一反应都是瞒着夏目。 “这样的话,不要和贵志讲这件事,之后开始治疗的时候,就说我又去旅行了,省得他担心。我先回家去领行李箱。”织田掀开被子准备落地,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太宰他应该不知道吧?” 中原摇头说道:“我不会联系他,估计他暂时也不知道。福泽先生听到动静,也过来看了一趟。所以福泽先生和江户川都知道。” “太宰性格会比较消极一点,暂时不要和他说。听说你们最近也挺忙的。”织田一向不过问他们工作的事情,但是可能是织田给人的氛围就是太过安定自然,有时候他们也会不自觉说一下工作上的事。“你和黑泽他们好好工作,赤司和轰那边我也会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太担心。。” “……” 中原消沉的情绪反而在织田安慰一样的话里面激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被织田揉了揉脑袋后,只是闷声应了“嗯”。 “你这样子的话,回去会让人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没事的。” “嗯嗯。” 中原抬头看了一脸平静的织田,应完之后又垂下头,脑袋里反复地重播着医生对自己的话—— 「病人在一个星期前检查过身体,记录上是恶性淋巴瘤。可能是不确信才没有和你们讲,毕竟是大事。」 「对的,鼻腔出血也是出血症状之一。」 「以我的看法,之后接受化疗会比较好,还需要配对的造血干细胞的移植,这方面如果病人有家属的话,最好早点联系,提前做好准备,当然医院也会尽力找到配对的。」 「不用太担心,恶性淋巴瘤在医疗方面已经有足够的理论和临床试验支持,生存率在百分之八十左右。」 为什么织田没有和他们说他生病的事情? …… 织田打算现在家里住三四天左右缓解夏目的焦虑,之后他提出去旅游,夏目也不会有过多的想法。但是回到家里的时候,中原精神并不好,于是织田拍了拍他的背。 “中也。” 唤回神的中原双手抓着帽子停在家门口,摇了摇头,说道:“我精神状态不太好,他们看到会更担心,我还是不进去了。”说完之后,感觉情绪还在不断崩溃中的中原打算往港黑的方向走去。 织田拉住中原的手臂,中原才把慌乱的脚步停下,从医院出来后,现在才终于重新对上织田湖色的眼瞳。 “我会没事的,别想太多。”织田说道,“可以吗?” 中原也知道应该会没事的,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什么病症,但医生也说有,百分之八十的生存率,织田还会送往最好的医院,也会有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 可是他没来由地就是担心。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空落落的心情。 在「羊」的时候,中原也经历过同伴受伤或者死去的事,但是这种看着别人身体患病,只能渐渐走向死亡确是人生第一次。而且中原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生活里没有织田的日子。 “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我只是有些害怕。”中原说完后,突然间鼻子发酸,连忙低下头,把帽子重新戴上,把眼睛的位置也遮得紧实。“我、我先去上班了。” “对不起……” 虽然总是说他们都是孩子,但是织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一直都把赤司他们当做可以独立自主的少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淡然地处理。 可,现在才知道,因为这种想法,他反而忽视了很多他们应该会有的感受。 这句“对不起”直溃中原中也内心刚建立起来的名为「坚强」的心理堡垒。中原发现自己没出息地哑声后,扯出苦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的”,直接往港黑方向跑走了。 黑泽从屋子里注意到中原和织田在门口就分开的事情,主动从走出来接织田。黑泽比上情感丰富的中原来说,面对这种情况非常沉着。 “中原说了你的情况了,之后配合治疗就好。昨天你从楼梯上摔下来后,脸上全是血。贵志没有看到,但是沢田吓到了,连带着贵志也被吓到了,整晚都没有睡觉,就在沙发上坐着说要等你回来。可能是想到父母了,后半夜一直都在抹眼泪,刚因为哭累了,在沙发上睡觉。你暂时不要吵醒他了。” 黑泽也不等织田回应,犹豫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 织田回应道:“没有特殊的感觉,还是和平常一样。” “那就好。” 黑泽点点头,继续说着。 “这件事情没必要和沢田说,他表情瞒不住什么,比贵志还容易慌张。瑛士也有点担心,不过他高三了,临近毕业,你可以考虑不要跟他讲。” “我知道的。”织田应道,“这晚上辛苦你了。” 黑泽语气一滞,整理心情说道:“……你早点好起来再说吧,我去上班了。” 黑泽少年酷酷地说完之后,头也没有回跟着离开了,半路上遇到中原蹲靠在街角旁。 中原穿着便服,把头埋在臂弯里面,就算注意到有人停在自己旁边,也没有抬头的打算。 黑泽站在他旁边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放空自己。 有人谋害织田的话,他们可以随时把对方送去地狱里。但是织田作之助生病的话,这种无处施力的感觉就很挫败人。 明明不是不治之症,莫名的不安就像乌云笼罩在中原和黑泽心头。 * 夏目醒来的时候注意到,织田坐在庭院的走廊上,小花园依旧盛放着美丽的花朵。夏目才站在他身后,织田就转过头,对着他微笑。 “醒了?” “医生怎么说?” 夏目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格子门,他看到织田旁边坐着一个披着蒙头帽,身材修长的妖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妖怪会这么近地接触织田。 “没事,就是喝太多酒了。对不起,吓到你了。” 织田对着夏目伸手。夏目看了妖怪一眼,又盯着织田的手,最后也把自己的手放在织田手心里,顺着织田的施力,慢慢地向他走过去,在他旁边落座。而妖怪往旁边的位子挪了一下,像是自动在让座。 夏目意识到他似乎没有太高的攻击型,于是把注意力更放在织田身上,双手抓着织田的手臂说道:“昨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梦到你去旅游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作之助哥哥,你不要旅行了,好不好?就待在这里。” 夏目抬起的表情里带着哀切和恳求。 织田转移了视线,看着花园的方向,说道:“贵志君,我们养只宠物怎么样?就在家里。大家出去忙的时候,就有宠物陪你,你觉得,好吗?” “……”夏目抬头看着不容拒绝的织田,浅色眼瞳闪了闪,最后低头讷讷说道,“我知道了,那就我和你一起去找小宠物。不要别人一起,就我和你。” “好,听你的。” 织田站起身的时候,也把夏目的手也牵了起来。 夏目抿着唇,双手紧紧地拉着织田的手。 这时,靠着墙角听完两人对话的胖猫咪左右顾盼,在垃圾回收地拖出一只纸箱子。胖猫咪费力地走到织田家门口正准备落座时,和对面的另一只三花猫对上了视线。 那只纤瘦的三花猫坐在墙上慢腾腾地摇着尾巴,低头高冷地盯着它。 第四十九章 织田决定在家里养宠物陪夏目之后, 这些天他带着夏目逛各种宠物店, 甚至流浪狗猫收留站也去看过。但, 夏目一直没有定下要收养哪只动物, 也没有什么合眼缘的,好像单纯只是想跟着织田一起去逛, 比起说真心想要去养什么动物,夏目更像是想用这个方法留着他,不要织田往其他地方走了。 于是, 才跟夏目说“我们必须第二天出门带一只回来”后, 织田晚上带着中原和黑泽,嘱咐他们家里有什么事项要注意,比如说晚上睡觉前要确定门窗锁好时, 发现自己放在玄关的鞋子都不见了,连鞋柜也没有找见。 不用想一定是夏目不想织田出门。 中原正打算和夏目好好说一下,织田必须开始住院治疗了。 织田拦着他, 没让他去。 “我明天和他说一下就好了。再不济,我直接把门口的那两只猫都收了。” 织田和夏目决定开始找宠物的时候,就发现家门口有两只猫, 一胖一瘦,一憨一傲, 就像是要准备打架一样互相对峙着。织田觉得气氛太过怪异,于是假装没有看到走到另一边离开了。这几天这两只猫就像是驻扎在门口一样, 也没见什么时候离开, 织田便在小花园里准备了猫粮、小鱼干和水, 怕它们听不懂,在它们面前晃了一下食物,引它们进后院里。 织田看着它们吃饭,一只斯文,一只像是有人抢食一样,倒也是有趣,问夏目要不要养这两只猫时,夏目边摇着头,边拒绝地发出冷静的语言:“主动送上门的,我们不要。” 也不知道这话到底和谁学的,织田听得哭笑不得。 两只正在喝水或者吃小鱼干的猫听到夏目的话,瞬间顿住了自己的进食动作,并且同时看向了夏目。 “可惜了,还挺通人性的。” 所以,其实织田还没有完全放弃。 …… 比起平时旅行出门,织田这次会讲的更细一些。 临近学生开学,他们要注意的事情会更多。两个少年紧跟在织田后面,从关紧门窗之外,还进厨房检查最近的食物保质期,嘱咐他们有必要的话跟司瑛士要一下简易菜谱,不要总是在外面吃。虽然中原和黑泽两个人都不是易胖的体质,但是总吃外卖还是会营养不良的。 结束话题之后,织田回房间开始在行李箱里装衣服和书籍。 这次治疗时间会比较长,起码会有超过三个月的住院时间,到后期还会限制来访的客人。原本也想瞒着司瑛士的,但是很明显的,最近织田晚饭也比平时吃得少了。司瑛士看到他在饭桌上吃完之后,背着夏目去卫浴间又吐了出来,这才知道他生病了,开始设计其他的菜单,更偏重于食疗的方面。 织田觉得自己瞒人的工作比想象中的要差。 中原靠在门边,等着织田说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生活太多琐碎说不完了,还不如对他们说他会在医院好好接受治疗,在医院有什么需要的之类的。 “有什么要和我们单独说的吗?” 赤司果然是几人最冷静的一个,知道情况之后也和他们科普了相关的病理知识,让他们知道织田的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致命的绝症,只是治疗起来会比较麻烦,这个时候支持比为他担心更重要。否则,织田还要反而过来安慰他们。 现在中原也开始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了。 织田看着中原,再看着同样在门口等着的黑泽,感觉自己也没什么特别好讲的。 他这么一走,家里估计也有好几个月没有人管,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每次出门之前都是应着好好的,结果回来之后,家里又全是乱七八糟的,织田总要花一整天的时间大扫除。 现在跟他们说要天天打扫卫生,实在没什么意义。 织田想了想,想起堆满仓库的东西,新年收拾起来就麻烦了。于是他说道:“中也你网购的那些增高器械器材、增高药、增高营养餐不好用的话,你就处理掉或者转送出去吧,堆了大半年了,仓库里全是你的东西。” “……” 中原觉得自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问织田这些问题。 黑泽刚想笑,见到织田看向自己,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织田也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来:“阿阵,你头发长了之后,脱发问题也很严重,要不想着,再换换新的洗发水什么的?晚上吹干头发后,第二天大家洗漱的时候,看到地上全是你的头发。” “……” 织田被开了话题之后,兴致一下子又来了,合掌坐在榻榻米上,让两个少年都坐在地上和他聊一下。 两个自尊心受损的少年意识到织田的话痨体质又要上线了,迅速想要退场,异口同声地说道:“已经很晚了,作之助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才说完,两人一溜烟都跑走了。 织田看着突然空旷的房间,忍不住失笑地摇了摇头,正准备铺床睡觉的时候,司瑛士从房间门口出现,敲了敲门,提醒织田。 这次他来,司瑛士和织田也没有怎么单独相处过。事实上,司瑛士也属于那种内敛天然,不擅长社会交际,也不擅长表达的类型。原本他在横滨是打算待两个星期的,正想要打算开口说离开的时候,司瑛士发现织田饮食方面的变化,又决定多待一段日子。 “我可以进来吗?”司瑛士站在门口问道。 “进来吧,最近辛苦你了。”织田把被褥收拾到一边,直接说道,“你是打算说要走了吗?也差不多要开学了。” “嗯。” 司瑛士进屋后,也没有把门关紧,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不知道怎么措辞。 司瑛士并不是一个头脑愚钝的人,只是很多事情他不挂心,也自然不会去理会。如果织田不说的话,他也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严重,也不去问,但是最近才发现,织田会隐瞒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多也会更严重。 司瑛士继续开口问道:“织田先生,你上次去医院做检查报告的时候,是已经知道你生病的事了吧?” 司瑛士并没有参与抄袭案的处理,所以一直都和织田待在一起。知道他带着沢田他们去玩,自己也去医院做过检查,也看过他背着其他人买了去京都的电车票,司瑛士也一直都在看着他。 如果不是这次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司瑛士觉得织田可能会把生病的事情都瞒下来。 织田知道司瑛士并不是反应迟钝的人,也没有想过他那么敏锐,被戳破事实后,直接坦白说道:“会治好的,没有必要让大家担心,所以才没必要说。” “是什么病呢?” “说是淋巴瘤。” “可是为什么要订去京都的电车票?”司瑛士的话格外的一针见血,“不在这里接受治疗吗?怕被我们知道吗?” 织田不擅长说谎,在赤司他们抄袭案的时候,他就打算好要去京都接受治疗,毕竟东京熟人太多了,反倒不好隐瞒他的病情。 答应太宰去喝酒也是为了跟他们说,最近自己又要去外地取材,短期不会回来,太宰和坂口安吾已经习惯了他忙于写小说的生活。知道他暂时没办法过来聚会后,两人下足劲灌他酒。 “知道生病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怕你们知道,不想你们担心而已。” 事实上也是,织田醒来知道中原也掌握病情后,也立刻把消息源控制住,不打算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织田看到司瑛士没办法回应,又加了一句:“总归会好的。” 司瑛士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房间里和织田安静了三分钟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织田先生,老实说,我并不想有一天收到你孤单地死在异地的消息。家人原本就是互相扶持紧紧相依的存在,你这样想,会叫很多人寒心。他们会责怪自己没有好好地去了解你的情况,他们也会伤心,你一个人在外与病魔奋斗时自己却完全不知情。” “对不起。” 生次病,织田觉得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充满着抱歉。 让他们知道也觉得抱歉。 让他们不知道,不参与,也觉得抱歉。 被织田这么道歉,司瑛士反倒慌乱起来,摇着手说道:“没事的,只是觉得织田先生应该多给一些信心给我们。” 织田微笑了一下,没有做出回应。 他到现在还是觉得瞒着大家是正确的做法。 为了自己生病的事而不能开心,这才是最让织田感到遗憾又抱歉的。 司瑛士离开之后,织田就看到夏目抱着枕头站在门口,他把司瑛士和织田全程的对话都听到了。夏目现在的身高还是比同龄人低,看起来就像是六岁左右的孩子,有阵子织田还担心他营养不良,送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只是比平常孩子个头要小而已,以后十五六岁还是有一米六五之上的。于是,织田就放心了——中原十八岁才一米六一,但也长得好好的,夏目应该没问题。 “我今晚可以和你睡觉吗?”夏目闷闷地说道。 “过来吧。”织田给夏目让了一个床位,“夏目还是小孩子呢。” 夏目俯躺在软被上,视线一直追着织田,看着织田把灯关上,又躺在自己的旁边。织田身上还依旧散着干净的清香。屋子里透着月光,夏目在黑暗里可以依稀看到织田的五官。 同样的,织田也看得清夏目。他抬手帮夏目的头发捋了捋。 “晚安,贵志君。” “嗯。” 夏目应声下来后,心口酸酸涩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夏目以为织田已经睡着了,夏目的声音朝着闭着眼睛的织田,悄悄地冒了起来:“作之助哥哥,对不起,我把鞋子藏在我的柜子里面了。我总是给你拖后腿……” 代替开口回应,织田作之助拍了拍夏目的背。 夏目缩在织田的怀里,再也没有说话。 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由里包恩领着,沢田和司瑛士和夏目送织田去医院住院,才刚到病房,就看到横沟正史坐在他隔壁病床看书。 两个人一见面,同时都懵了一下。 “你医院没换吗?” 织田以为横沟会换医院就住。 “灯下黑策略听过吗?”横沟一边看着他放行李,一边慢条斯理解释说,“如果在原病房找不到人,大部分都以为我会换医院,就不会在这里多费功夫了。你也生病了?” 若不是织田拿着行李搬进病院,横沟还以为他是来看望自己的,但是他还记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嗯,淋巴瘤。”织田把司瑛士做的甜心分他一半,“本来就是要给临床病友的,现在给你了。” 横沟接过手的时候,还在发懵,最后忍不住失笑道:“我觉得我不应该笑,但是这也太好笑了吧……三年前一起获奖,三年后我们又一起‘中奖',还住同一间病房。” 织田也觉得这份缘分没谁了,刚要说话,他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家里负责把两只还在门外驻扎的猫领进屋子的中原和黑泽的视频通话。 “我把两只猫都洗干净了。” 中原说道,也把镜头放在猫毛紧贴在自己的身上的两只猫上。 “你们应该在医院吧?” 织田把镜头绕着周围一圈,先后扫过横沟正史、夏目、沢田、司瑛士和里包恩,最后才落在自己的脸上。 织田说道;“你给我再看看这两只猫。” 听到声音的中原把镜头继续放在猫上面。 细瘦的三花猫看着屏幕织田的脸,眼露着温和的神色,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而另一边的胖猫咪这个时候也露出骄傲的表情,只用小眼神觑着织田。但是,两只猫的神态还没有维持三秒,就在织田话里面僵住了。 只听织田说“抬一下它们的后腿看看性别是什么”,收到指令的中原和黑泽眼疾手快地把它们翻在桌案上检查身体,两只猫还都来不及反抗一下。 织田看了一下,松了一口气道:“要是一公一母,我们可能明年春天就得养一窝小猫了。” 但是—— 织田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过是野猫的话,之后也会惹事。中也或者阿阵,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送它们去兽医结扎吧……” 话音还没有落,两只猫一听,想也没想,同时合作默契地用猫爪把中原的手机打飞出去。 织田看着突然一黑的屏幕,陷入了沉默:“……” 听懂人话是好事,但是野猫果然气性很大。 结扎可能不够有力,要去势才行。 第五十章 横沟知道织田作之助家里接进了两只公三花猫, 还想要让家里也不懂的人带着它们结扎的时候, 整个笑得躺在病床上。当然这个时候, 司瑛士他们已经回家了。 而织田作之助也换上了薄荷绿的病服, 不明所以地看着横沟倒在床上。 “嗯?不能结扎吗?” “那倒也不是。” 横沟正史的交际圈没有那么大,对织田家里的来人也只是见过一个夏目而已, 之前见过一个叫中原中也的。所以在他们面前也放不开,见人走后,又恢复了在织田面前的随性。横沟单手撑着头, 抬高视线对上织田湖色的眼瞳。 “你家的三花猫挺特别的, 你知道吗?” 织田只记得大部分流浪猫都和家里的猫长得挺像的,在小时候他也见过,家里管它们叫野猫。第一次知道它的学名是三花猫。 横沟正史说道:“99.9%的三花猫都是母猫。在英国, 公的三花猫被称为四十万分之一的奇迹,是幸运的象征。你家,进了两只。”横沟正史举起两只手指比了比, “两只,这说明了什么?” “这和不能结扎有关系吗?” 少见是一回事,但是和不能结扎有关系吗? 横沟发现织田有这样“珍贵”“少见”的标签的事物敏感度很低, 要是其他人知道自家有两只罕见的公三花猫,不仅会惊讶, 可能甚至开始思考如何牟利或者炫耀。不过横沟知道「织田脑回路一直都是常人不能探索明白的」这件事,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 有一年他们作者联会的时候, 有个作者聊起他买的版权达到3亿日元, 周围的人都在羡慕, 纷纷说他厉害。那个作者见织田在场,不知道是出什么心态,一定也要织田发言。 “三亿也不算很多吧。”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织田,难道他家里有矿吗?三亿啊! 织田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游荣社台柱漫画好像达到了198亿。” “那是二十多年的积累。”有个作家提醒道。 织田恍然大悟:“哦,好厉害,一年也有10亿左右了。” 于是,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织田见气氛不对,困惑又小心翼翼地问:“……我算错了吗?” 这个3亿的话题就像接触空气的水泡迅速消失了。 …… 横沟那时候在墙角憋笑,现在也知道他没有解释到重点上,重新说道:“你知道基因和染色体吗?” “大概明白?”织田不太确定。其实对生物知识只是一知半解。或者说,他知识储备本身也不高,所以和横沟这样高材生毕业写作相比,织田会更花时间在阅读上,而不是不断地将自己的想法诉诸在稿纸上。 “那举个好懂的例子吧,决定人类性别的染色体组合中,男的是XY,女的是XX,猫也差不多。因为基因的问题,一般雄性的猫无法像雌性的猫一样有三种花色。也就是说,公三花猫它们的染色体是不正常的,应该是XXY,你觉得男人的染色体里多了一个X,会怎么样?” 织田反应很快,首先就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下。 “……雌雄同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横沟被一本正经地回答的织田给笑死。 这个时候,护士正好推门进病房,听到横沟的笑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横沟先生,可以吃药了。” “嗯。”横沟爽快地一骨碌从病床上翻了起来。 横沟正在吃药的时候,护士和新住进病房的织田聊了起来。 “横沟先生入院之后,第一次看他这么精神,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安静的。” “他是挺安静的。” 织田听过河合编辑说过横沟,可能是少年天才都有点怪性格。虽然织田有点过度天然,但是织田是河合编辑见过最接地气的小说家了。横沟性格有些排外,基本上和编辑沟通都是只说自己想说的,好在他是经常超额完成,编辑也由着他。 当时,织田听到河合编辑对横沟的评价,还挺惊讶的。 因为印象中,横沟性格很热情,两人见面的时候,是横沟先和他打招呼的。后来几年间接触下来,织田才知道横沟性格很排外,只和自己想说的人说话,其他时候都很安静。这次原本是打算一个人住病房的时候,但是贵宾室有限,只能安排横沟到两人用的病房,所以横沟心情其实不是特别好。 因为横沟也在病房里面,护士也没有说太多。再加上横沟很配合,一吃完药,护士很快从病房离开了。两个人同时目送着护士离开,下一秒横沟正史立刻就对着正准备看书的织田说道:“话说,医院经常会出现一些怪谈吗?比如说医院晚上会有亡灵在太平间里走来走去,还有明明空无一人,手术室里面却传来说话声之类的。” 织田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横沟突然说起这件事是为什么。 果然横沟还没有讲完,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住的是新建的医院吗?在后面的山上是废弃的老医院,现在主要是放档案还有其他一些常用的办公室,听说之后三四个月之后,后面的医院会被铲掉建成一个新的疗养院。 最近,半夜三更的时候,听说旧医院会出现一个忽然出现谁不认识的医生,走路都没有脚步声,走到死角处人就消失了。护士那边传得特别多,说是大概是十五年前有个东都大学来的实习医生,因为医疗纠纷问题被患者家属无辜刺死,至今亡魂未散。” “新的写作素材吗?” “晚上要不要去看看?”横沟提议地问道。 *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十一点半,轰焦冻、司瑛士、沢田和夏目盯着发旧的建筑楼开始神游天外,脸上一片死寂,眼神空洞,甚至开始怀疑起人生。 横滨公立第一市医院是战后建在原本以公墓为目的无主小山上。依风水学说中,人流多应该会带来人气,镇住公墓中的亡灵阴气。但是发生在这所医院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况,医院里开办以来出现了大量骇人听闻的灵异传闻。十五年前又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医疗纠纷后,医院董事会认为风水不好把医院地址转移到山下,渐渐地医院顺风顺水了许多,并且成为横滨盛誉最大的医院,其中对于肿瘤(癌症)治疗最为有名。 坐在织田家里的中原和黑泽正在陪织田的老师里包恩看电视。两个少年时不时盯着手机在看群里发出的新消息。 大概是晚上八点的时候,织田突然打电话问司瑛士他们吃完饭了没。 中原接到电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点名要叫司瑛士、沢田和夏目去医院一趟。结果发现织田正在组织家里看起来比较胆小的孩子,去横滨公立第一医院旧址做试胆大会。 中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正收拾完家里的碗筷后,中原就开车把这三人放在医院里面了。回来之后,他见黑泽在陪里包恩看国际新闻,而且还很流利自如地用意大利语聊天,两人见到他回来之后自然地切换成日语模式。 “…我们在说织田的事。”里包恩虽然是婴儿状态,但是他的名头却是国际赫赫有名的,在家里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做小孩看。他主动和中原讲起他们在说什么。“讲他对欧洲系的语言都很上手。” “……俄语也懂吗?” 中原还记得三年前来过一个俄罗斯籍的少年,他偶尔会讲他们听不懂的俄语,但是每次织田作之助都跟听不懂一样没反应。 “在俄罗斯住过几个月,他隔壁的老人以为他是留学生,教他很多话,基本交流和黑话都懂。”里包恩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了?你要出差国外,让他教你几句?” “那倒不是。” 中原现在也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三年前被押进港黑监狱之后,中原被他劝动,心软之余把他放了,结果最后才知道龙头抗战有他背地里搅局。虽然搬去新家了,但是所有人都对旧屋有留恋,所以还留着旧屋的摆设。可因为还记得织田曾经把旧屋的钥匙给过费佳,搬去新家之后,中原就把家锁给换了。 话题短暂中断后,他们三人重新一起看电视。 时间过得也不长,司瑛士在群里发了一个绝望的表情包,夏目躲在厕所单间给他们发求助短信,用三年级生掌握的词汇和句子最大程度地表达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一到织田的病房后,横沟先生就给他们讲了超恐怖的医院怪谈。然后织田就说他们晚上十一点半之后要去医院旧址玩试胆大会。 司瑛士问有没有谁过来接他们一趟。 轰焦冻主动请缨,二十分钟后赶到现场的他也被织田强制扣留了。 面对群里不断地往外发SOS短信,明明群里所有人都在线,赤司、中原和黑泽就是没有回应,都在装死。 里包恩第N次注意到两个少年都在不停地看手机,于是盯着屏幕,淡淡地直接问道:“织田那小子又在做什么吗?”叫沢田出去的时候,总是带他去玩各种小孩子把戏,也不知道沢田学了什么。 黑泽收起手机,口吻复杂地说道:“说是去医院开试胆大会,练胆量。” 里包恩静默了半秒,说道:“织田这小子生病,还有精神做这些,就不能好好住院吗?” 中原和黑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无奈又失笑的表情。 第五十一章 黑泽阵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其中有一件是和Mimic组织接洽。 根据森鸥外首领的想法, 是想要吸收Mimic的力量将他们成为港黑的一大战力, 让港黑一举跃上国际舞台。黑泽阵是一个擅长处理上司布置下的任务的人, 第一时间就进行了调查,确定他们被吸收的可能性。 首先金钱收买绝对是不行的。Mimic的首领以及属下都是军人出身, 有着刻在灵魂和骨脊上的高傲和信仰。但是,突破口在于他们曾经被上级军官间的交易被无情背叛和抛弃,在欧洲四处逃往游走如同亡灵一般, 毫无寄托, 又无处生根。他们希望了却一生,却无法接受自杀这种行为。要么是因为宗教的信仰,基督教不允许信徒自杀, 要么便是他们本身的信念,作为军人的死亡,不能毫无意义。 为此, 黑泽阵帮他们处理了他们上级军官,并把他们的非法交易曝光于全国,给他们出了气。但黑泽阵唯独保留了Mimic的真相, 因为一旦他们的身份被洗白,他们就没有任何必要加入港黑。黑泽阵以为他们出气为Mimic必须加入港黑的条件, 成功地拉拢了Mimic。 虽然一切进行顺利,Mimic的组织也同样依照约定答应了加入港黑, 但是黑泽阵接触下来, 发现他们就只是一群没有灵魂, 一心求死的行尸走肉。 现在把人接到横滨过来,黑泽阵才觉得森鸥外的想法实施起来非常棘手。 Mimic组织对于他们原生国家的忠诚度远过于一切,无法为国家做出贡献,对他们来说没有存在的意义。这种国际组织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朽木不可雕也」,但比起和伏特加那种死缠烂打类型的,其实黑泽会更喜欢Mimic这种组织。 如果不要这么搞事就好了—— 引进到横滨之后,Mimic组织要了一张横滨市的地图就立刻断了联系。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最近港黑的武器库被人抢了,黑泽阵去调查的时候,隐约觉得这是Mimic做的,虽然线索都被斩断了。若是被森首领知道的话,恐怕黑泽阵是要领责罚的,他现在的做法无疑是引狼入室。 虽然这命令是一开始是森首领做的,但是后果都应该是下属负责的。 黑泽的头脑迅速转动起来—— Mimic到横滨没有他来指引的话,一定还会有其他人接洽,而且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对港黑很熟悉的人,才利用他这个渠道把Mimic引进横滨市。如果揪出这个犯人的话,起码Mimic事情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黑泽正在想着,中原捅了一下黑泽的胳膊。 “你头上怎么那么多汗?”中原指了指黑泽头上的汗,用手心直接贴了上去,传过来的温度让中原立刻缩了手,推着他回房间。“喂,你发高烧了,快去躺着。” 黑泽阵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太不舒服,对中原的方向摇头,依旧摆着扑克牌脸说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太多事情了。” 对比起中原这类武斗派来说,黑泽阵的工作多偏向于策划谋略,而且港黑的海外部并没有建立完全,大小事务都是必须要由黑泽阵经手确认,但是现在黑泽阵的身体年龄也只有十七岁左右,加上织田作之助病倒,太多压力压在肩上了。 “那就去躺着。”中原不由分说地推着黑泽阵的背,“我去给你拿药。” “我自己取就好了,又不是小孩子。” 黑泽阵站起身的时候,发现家里两只猫少了一只,是那只胖的,瘦的那只正懒洋洋地坐在猫窝里面,听他们讲话。 “另一只去哪里了?” 中原听后,四处跑了一圈找不到踪影,才摇头说道:“不知道。” “算了。”黑泽阵也不在意,只是随意问一句而已,“反正作为一只野猫能那么胖,在外面也饿不死它。我先去休息了。” “嗯嗯。” 中原目送黑泽阵离开后,里包恩也相继提出要去休息了,一个人坐在家里太过空旷之后,想起织田他们的试胆大会是晚上十一点半才开始,于是先和织田通了电话。 其实现在已经过了病人家属可以探访时间,于是轰焦冻他们四人都分别躲在病房里面,躲过了护士的查房,都被强制开始听横沟正史讲鬼故事。横沟正史和织田作之助讲故事的方式不一样,他是脑速转得非常快,随便盯上一个东西就可以想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故事出来。而织田作之助基本是边说边整理思维,有时候会说不连贯。 横沟那边正在唬得几个少年脸上没有血色,织田就收到电话便先去接了。 “中也,怎么了吗?” 中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了电话,可能是屋子突然太空了,他有点不自在。虽然说黑泽生病可能会增加他的压力,但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打电话了。 “阿阵好像有点发高烧了。” “柜子上有退烧贴,还有退烧药,让他吃完再去睡。”织田教中原中也怎么处理,“家里我记得也有白干,你可以给他擦擦身体,如果有必要的话。” “好。”中原应下来,发现自己没有话可以讲了,左思右想又开始找话说,“我之后会去接他们回来的。大概几点结束?” “十二点半吧,要在旧址那里逛一圈。我在那里放东西了。” 因为横沟说要探险,但是织田想法是有奖励才有动力,所以在太平间的位置摆了司瑛士之前带过来的千层酥。 中原听得哭笑不得。 一点都不叫人期待的奖励,家里就有一堆。 “你要是累了,你就先睡觉。他们就在我这里睡觉好了,没关系。” 两张床拼一起,大家横着睡就好了。 而且还有沙发。 中原隔着手机摆着手说道:“我有精神,我只是问一下而已。”看了一下时间才过去三十秒,一方面觉得太短了,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好意思总是耽误织田的时间。 “最近工作辛苦吗?”织田顿了顿说道。 “还好,我可能最近会去关西那里跑一趟,阿阵他工作很忙的样子,时不时看见他进出首领办公室。” 中原和黑泽工作是独立开来的,因为黑泽自己有管理手腕,中原也很少过问。但是听前任上属,现在同样也是干部的尾崎红叶提过,森首领似乎并不是很信任黑泽。之前中原对黑泽提过一次,黑泽说自己会通过努力来赢得首领的信任的。 织田也听太宰提过黑泽阵的工作量很大,毕竟海外部主力是黑泽阵。 “跟他说适当休息一下,就说是我说的。他会听的。” “好。” 感觉说了一分钟差不多了,不能再耽误织田时间了,所以中原正打算要挂电话,织田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来了。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聊天也好,就是单纯摆着开视频通话,不说话也可以。我在这里也没有多少的事情。” 织田才说完,因为中原开的是视频通话,所以路过的黑泽阵也听到了。黑泽阵散着银色的长发,加入话题,声音喑哑,眼睛直直地望进织田,说道:“那我放个二十四小时监控,也可以吗?” 中原听到突然冒出的声音被吓了一跳,顺势摸了一下黑泽的额头。 这家伙是发烧晕过头了吧? 说的是什么话? “我去给他拿点药,作之助你跟他聊两句吧。” 中原进厨房的时候,才发现家里那只胖猫咪就躲在厨房里。中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幕——猫咪坐在桌子上,一只猫爪紧紧抱着酒瓶,就像是那只猫正在给自己灌酒喝一样。见中原人一到,胖猫一时手忙脚乱,把它旁边的酒瓶都给打翻了,也不敢收拾,直接跳到桌子下面跑走了。 “……” 这猫已经不是通人性的程度,是成精了吧。 中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打算先把现场收拾一下——被打翻的酒瓶上半身已经断了,地上都是碎片,大部分的酒也流光了。中原把剩下的白干都倒进一个干净的杯子里,开始收拾碎片,找布把地板给擦干净。 另一方面,因为织田提到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他说什么的黑泽就把中原的手机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黑泽还是少年,眉目五官上带着少年的柔和,散着头发乍眼看上去还有点像女孩子。从黑泽开始能够记事开始,织田很少见他这么犯糊涂了。 织田等中原等不到,开始让黑泽自己去厨房拿药吃:“我看到了,你现在去贴点退烧贴,药柜知道吗?” 黑泽顺着织田的话开始翻药柜,还给织田看自己拿的退烧贴。 “好,我看旁边有杯水,你把退烧贴贴在额上之后,喝点水吧?” 黑泽听话地贴着退烧贴后,就着杯子”,仰头喝了起来。 第一口下去,黑泽就感到辛辣,忍不住咳了一下。 “呛到了吗?”织田问道。 “……大概是。”黑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今天的水味道会那么怪。 “多喝点水对身体好。” 于是黑泽把那杯“水”一口闷了。 中原回到厨房准备擦地板的时候,看到已经空了的水杯,和坐在椅子上开始睡觉的黑泽:“……” 该不会黑泽把酒当做水喝了吧。 算了,也不会出大事。 中原这样想开后,一把地板收拾干净,就把黑泽扛回房间里让他好好休息。 黑泽陷入睡眠的时间并不长,血液就像是在火上燃烧一样让他喘不过气,终于挣扎地睁开后—— 眼里的世界并不是他印象里的世界。 第五十二章 十一点前, 织田作之助为了让轰他们可以玩得更加尽兴一点, 设置了奖励——是放在太平间的一盒子千层酥。 织田把路线也帮他们规划好了。 他们会从外围的林间进去, 通过后门的铁丝网破洞后进入医院急救部的入口。 医院加上太平间的一共有四层, 太平间的钥匙就放在第四层一间病房的枕头里面。每一层的楼层都存放着上一层楼的钥匙,所以轰他们必须要每一层都摸索过才行。 “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想得非常仔细了。 旧址医院因为即将重建, 所以供电完全停止,而原先的电子摄像头也全部都撤离了,晚间也只有保安定时定路线巡逻, 非常容易避开。 “哇哦——” 一众少年们脸上表情全无, 麻木地看着织田作之助兴致勃勃的背影,用棒读的语气地表示他们很“期待”。 织田作之助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说道:“如果准备好的话, 我们三个三个一组怎么样?” 这话音一落,夏目立刻眼明手快地抓住织田的手,司瑛士也立刻站在织田作之助的旁边。沢田纲吉看到织田旁边的人已经满员了, 又看向轰焦冻露出我自岿然不动的稳重气场,重新定了定神,心里默认就是跟他一队了。 但是少年想得美妙, 横沟正史也没有想过要轻易让他们能够这么愉快而轻松地玩一把试胆大会。怎么看都觉得织田作之助是不怕鬼的,跟他玩一定很有底气。这样就不够尽兴! “我们弄抽签——” 横沟正史举了六根签子, 长的为一组,短的为一组。 抽签结果出来。 织田作之助、轰焦冻, 司瑛士为一组。 沢田纲吉、横沟正史、夏目贵志为一组。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沢田和夏目对视了一眼, 感觉试胆大会没那么顺利。 “那我们先去准备了。” 织田作之助、轰焦冻、司瑛士三人分别先去准备吓人。 目送织田他们离开的沢田纲吉和夏目贵志两人看着一边和织田相比只小一岁的横沟正史。横沟正史穿着病号服,淡淡地提出一个建议说道:“织田作他们大概只是单纯地躲在一个地方吓人而已,我们要不反过去吓他们。” 沢田陷入了沉默:“……” 这看起来病恹恹的人内里是个狠人啊。 夏目觉得说得简单,但是做起来很难,问道:“怎么吓呢?” “既然他们想吓人的话,能藏的地点虽然多,但是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们吓你的时候,想想如果你脸上是死人妆会是什么样的?” 想想他们反被自己吓到,沢田和夏目顿时来劲了:“哇哦——” “因为他们不会轻易移动自己的位置,所以我们能够做的东西也很多,比如说他们追上来的话,我们在他们追上来的路上弄点东西。”横沟正史笑道,“我最近也想了一个密室手法,刚好可以用得上,一定会吓到他们的。” “???” 沢田和夏目都不知道横沟正史打算做什么。 * 和黑泽阵拿过横滨的地图后,Mimic首领纪德率领着他亡灵般的军团潜入一间原身为军医院的废弃医院,把它作为自己的藏身地。 毫无疑问的,纪德是欣赏黑泽阵的。他是个野心勃勃又具有十足执行力的少年。如果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他就遇到黑泽阵,Mimic也不至于面临现在这种局面。 他们此次从欧洲大陆一路跑到日本横滨来,其实也并非为了完全地送葬自己,也自然不是为了在这个异国地域里面生存发展的。 Mimic曾经在欧洲权倾一时,收集了不少异能情报,其中有包括一个关于「书」的传说——能够改变既定现实的神秘书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实存在的人非常少,像是北美的Guild组合,英国的钟塔侍从等老牌异能组织都没有收到过消息,Mimic若不是在欧洲登顶过,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本书在欧洲的情报也很少,只听说现在就藏在日本横滨市。 纪德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去追寻奇迹一样的「书」,只是刚好那段时间他遇到来自横滨港黑的黑泽阵,让纪德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与其在欧洲作为亡命之徒奔走四方,消磨时间,还不如用「书」的力量为自己的人生再重新来一次。 但是黑泽阵的手腕比想象中要强硬太多,纪德背着他又和其他人搭线,费了不少心力和时间。而这个搭线的人正是眼前一身笔挺西装的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在未加入港黑之前就能够成功躲避港黑的追捕长达六个月,现在拥有的黑科技和情报也足以让港黑对他无可奈何,他和纪德搭上线的理由是——「让纪德的武装力量借给他,让他能够在横滨也建立新的武装组织」。 除去异能不谈,黑泽阵能力明显要强于坂口安吾,但是坂口安吾却展现出了更多的合作价值和远观。经过被背叛这件事后,纪德深刻地认识到,只是会忠诚的下属无论能力多强,他的未来都受限于当权者的眼光。他若是和黑泽阵合作,Mimic必定也会被他牵扯住。 现在他们正在医院的太平间旁边的文档存库见面。 原先他们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在雨中的街道里面站了相当长的时间进行交谈,但是坂口安吾事后又说他当天和他朋友一起喝酒时,隐约感觉到对方察觉当天的不对劲,要换种方式见面。 于是纪德约坂口安吾到自己所在的藏身地点。 “一来就找到这个地方藏身,该说不愧是Mimic的纪德吗?”坂口安吾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实他并不想来,而且来这里的时候顺势摸了一把墙壁,启动了自己的异能「堕落论——读取物品残留的记忆」,一批手握军火的Mimic成员就藏在这里的附近。 看来他是森鸥外派到Mimic的卧底的事情,纪德知道了,所以要先对自己下手了。 森鸥外身为港黑首领,不愧是老谋深算。 为了夺得「异能经营许可证」,排除异己,明线上让他并不信任的黑泽阵和Mimic接线,暗线上让坂口安吾取得Mimic的信任,增强Mimic一定会来横滨的可能性和信心。无论是黑泽阵是否最后成功了,森鸥外都是最后的赢家。 成功了,Mimic成为港黑的战力。 失败了,Mimic在横滨引起的混乱也足够让异能特务科感到棘手,不得不借港黑之手除掉Mimic。 森鸥外当时私下让坂口安吾横加妨碍黑泽夺取Mimic信任的时候,曾经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每个在港黑的成员我都想着如何用之至极,好把他们的全部力量堆砌成组织不动如山的基石,连卧底也是一样。” 当时,坂口安吾有一瞬间动摇了自己在港黑卧底的身份是否被发现的信念。但是,坂口安吾觉得森鸥外根本就不信任黑泽阵。冲着他刻意让黑泽做注定失败的任务这一点,坂口安吾觉得那个「卧底」可能指的是黑泽阵本人。 但是现在意识到Mimic反忤的行动,坂口安吾觉得自己其实是被森鸥外首领给卖了。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他,还是黑泽阵,谁是森鸥外的攻击目标都没有所谓。他们都只是森鸥外棋盘上的棋子。 谁都想不到港黑首领高深莫测的想法,这就是森鸥外。 坂口安吾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尖发凉,却还没有完全投降于现状。 面前三十多岁目光如炬的银发男人正要开口,坂口安吾注意到他眉间透露着让他人开始行动的信息时,正打算要反抗。这个时候,空旷的医院传来异于寻常的声息。 早年建这所医院的时候,底楼与地面上的楼层间隔音方面做得并不好,一旦整栋建筑陷入安静的时候,地面的响动也会带给太平间所在的楼层轻微的声响。这也是Mimic藏身在地下楼层,却可以及时了解外界动静的事情。 “现在并不是保安巡逻的时间。”纪德眉头微皱。 因为不想引起外界的怀疑,影响Mimic他们藏身地点,所以纪德并没有直接第一时间就处理掉保安。但是太多的人来往这所医院的话也会给他们添麻烦。 纪德毫不在意自己眉目中的冷意让眼前坂口安吾看到,对着旁边的成员说道:“如果是无关人士,立刻处理掉。如果是介入调查的人,留活口进行盘查。” “今天晚上好像很热闹呢。” 坂口安吾对纪德笑道。 纪德望进坂口安吾的眼睛,审视他眼底是否藏有其他的意味,想知道上面那些人是否也是坂口安吾收到风声,提前将他们出卖了。然而坂口安吾的眼瞳一望到底,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很快就会安静了。” 纪德声音低沉地说道。 另一方面,轰焦冻和司瑛士两人打算都去最高楼层藏匿时,织田作之助往太平间走,打算说在他们到达终点的时候再吓他们一跳。 底楼是完全不透光的,幽深的黑暗就像是烟雾一样笼罩着整个廊道。 他还没有完全踏入楼梯口。 手机开始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接起电话,接起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个时候,不该接太宰治的电话的,而且音量也忘记调小了。 “哟,织田作,到京都了没?” 那是太宰治一如既往明快的声音。 他声音才刚停住,太宰治就听到手机另一头传来空旷又封闭的地带才会有的自己话音的回音。 “你在哪里?怎么听起来声音不太对?” 织田作之助没想到太宰的耳朵那么尖,环视了一周,发现这里太过安静,得离开医院才能让声音变得正常一点。 织田想了想,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我在上厕所。” 太宰治:“……” 是一如既往的质朴,而且质朴到让人一点都不想知道的答案。 第五十三章 (二更) 如织田所料, 太宰几乎想也没有想就把电话挂断了。 顺利结束对话, 织田正打算合上手机, 恰好看到太宰发了一个「白眼」的表情给自己, 紧接着还有一句带有浓烈埋怨意味的吐槽——「你让我连才刚点的那杯威士忌都喝不下了」。 织田认真地读了短信两遍,才把自己的手机放回口袋里面。 顺利避开话题了。 如果问, 自己若是死去的话, 在所有认识的人里面, 织田最放心不下谁。 织田思来想去,发现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和自己通话的太宰治。这个答案并不是叫人惊讶的, 织田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自己会有这种想法的事实。 这倒不是说,太宰治内心脆弱如纸薄, 经受不住朋友的死亡;也不是在说太宰治是个无法好好照顾好自己的人。 织田相信从前没有自己出现过的生活里, 太宰也能过着生活,那么在以后没有自己存在的日子,太宰治就不会说「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思」这样的话,他还会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继续过着生活。 但,这就让织田作之助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放心不下太宰治。 毕竟看起来, 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担心他的。 而且, 他和太宰治的人生原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 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开始往同样的方向不断地往前疾驰。在这两条人生上, 他看得到太宰, 太宰也看得到他, 却很少会互相干涉。 太宰他聪明通透, 也以自己的方式寻求人生与活着的意义。而织田自己也很少会开口去阻止去太宰治要去做的事情,因为他没有权利去对别人的人生置喙,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浅薄乏味的人。 只是有一天—— 大概是三年前还在太宰治手下做事的时候。 太宰治站在天桥上,撑着自己的下颌,低头看着底下公路车流如川。他鸢色的眼瞳是空洞的,像是穿透物质的本体直达到其他更深的看不到摸不着的事物上。织田他自己就站在他旁边,跟着一起看天桥下的行车。 “织田作,如果我死的话,你会笑吗?” 这里的“笑”并不指的是一种外显状态,而是一种心态,代指一种心情,愉悦的,爽快的,解脱的,洒脱的。任何好的情绪都可以跟它沾边的。 太宰治顿了顿,眉目间是倦怠又松散的神色,慢腾腾地说道:“人啊,明明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也错看对方,却视彼此为独一无二的挚友。他们的这一生不会了解对方的真性情,待一方撒手西去,还要为其哭泣,念诵悼词。*” 他啊,是在完善自己的人设,还是满足自己的深情呢? 可是人,还总是追求这些形式主义来满足自身的。死去的那个人就算知道对方并不完全是真心,还是会希望对方为自己流泪,毕竟他也把对方当做挚友对待过。所以至少这样的小报酬也要得到,哪怕是虚假的。人真是软弱呢。” 太宰治维持了相当长的沉默,最后终于看向织田作之助的方向:“你就不说点什么吗?没有想法吗?” 织田作之助不太记得当初自己说的是什么,但大体上的答案也是这样。 “我只是觉得做好自己就好了。对方是真是假,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宰君会这么想,是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吗?” 他确信,太宰治是渴望追寻某些东西的,但是太宰连这种想法都要进行否定。 太宰治的鸢瞳微微睁大,最后扭过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给你一次严重警告,你这算是恶意揣测。我太宰治,会想得到什么吗?” 会。 织田一直这么想,但是再没有像这样开口说了。 太宰治一直都是不直率的人。以至于很长时间,织田都觉得自己总是让太宰治并不开心,至少他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总会带点生硬疏离的态度,并没有像是面对中原中也那样生气勃勃的姿态。所以,被广津柳浪称说太宰其实挺喜欢自己的时候,织田除了感谢之余,更多的是惊讶。 大概是从那次假装吞枪,也就是遇到森首领,他问自己是不是认为自己合适当一名黑手党员的那次,织田看到惊慌失措的中原中也,也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太宰治,就像是迷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织田对上那样的表情时,感觉心口是抽疼的,感觉是抱歉的,自己不该开这种玩笑,尤其是在太宰治面前做这种事。如果自己能够帮上太宰一点点事,那就好了。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太宰治心口总是封闭的,哪怕前一秒泄露一些破绽,他也可以完美地在下一秒继续保持无动于衷。 所以织田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比起说,果然还是做更为实际。 如果他留在港黑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的话,织田想帮他一起找,直到找到为止。 然而那天晚上,就在全家讨论织田是否要当全职作家的的家庭会议上,他收到了太宰治的几个电话。一开始还是接通了,但是他没有说话;之后两次他在织田一接通的时候,就立刻断了联络。 莫名地,织田就是懂得了太宰治的欲言又止,于是耐心地等下去。 直到太宰终于发了一句短信——「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我,你当小说家了」,织田作之助并不希望生活和工作混淆在一起,每个人在自己的心目中的位置都是规定好的,有些人关系再好,也不能说某些话;有些人哪怕只是萍水相逢,也可以掏心掏肺。对于太宰治,他像是对待其他港黑同事一样,并不会说自己做的事情。 可织田作之助还是选择了只有太宰治会喊的「织田作」作为自己的笔名,虽然有偷懒的成分,也有想不到该取什么名字的成分,但是织田也有想过,以他那么聪明的人,他会知道的。如果看到这个名字,哪怕全世界都没有告诉他,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真相是什么。 织田也知道自己会莫名地拘泥一些无谓的事情,就比如说自己坚持公私绝不混淆,比如坚持自己还是黑手党员,就不会跟任何港黑成员说自己写小说,比如说自己绝不杀人。但是这些固执他没有办法改,就像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哪怕再没有意义,他也无法自己越出这一步。 太宰治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知道织田并不适合当一名港黑成员。 织田是没有办法动手杀人,太宰也知道织田自己若是破禁后可能会带来的不仅仅只是生活的变化,也是心理上无法再次执笔写作的死寂挫败。 他发了一张《雨》的图片。 他说,「我已经买了,但是你不告诉我这是你写的,我看了有什么意思。你不要让我白花钱,织田作。这是严肃的警告!」 太宰在推自己快做一场不要回头的决定。 织田发了一句——「现在」。 他现在就告诉太宰,他是织田作,写了《雨》的织田作,想成为小说家的织田作。 那天晚上,织田又一次主动联系了太宰。 「你是个好人。」 尽管有层层伪装,但是内心温柔又柔软的好人。 太宰治发了一段话—— 「这个世界上会认为对方是好人的理由,不外乎两种: 一,对方是真正品格高尚的人;二,这个人对自己好。 我一定不是前者,那我大概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对你好的事情了。否则你不会有这么天真可笑的想法。既然如此的话,织田作,你永远都不要忘记我对你的恩德。」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 世界上总是存在着这么一些人,你也许无法做到和他心与心之间的贴近,但是你依旧会想要守护他,记得有关他的所有琐碎的事情。 织田知道这并非是友情的范畴,是友情之上的,是难以定义的。 这件事也曾经困扰过他一段日子,直到他遇到了青年漫画家梦野咲子,他准确地告诉了织田这份不同寻常的感情是什么。 梦野咲子真实身份是一名叫做野崎梅太郎的男大学生,但他的作品情感细腻,以至于梦野咲子在读者中一直有着「少女心的代言人/情感大师」的美称。 这位梦野老师以专业的口吻为织田答疑解惑了。 “哪怕彼此一直存在着隔阂,但也不会想着远离彼此。而他依旧不会直言对你的关心,你对他也会一如既往地付出。你认为这份感情远超过友情,但又无法定义—— 答案其实很明显的。 因为你是男的,所以我无法称之为「母性」。但这其实本身是同根同源,如出一辙的,那就是父爱,是父亲对孩子的无法直言描述的感情,如山似海。” “哦!!!!!” 织田明白了。 不过,太宰应该不喜欢被当做小孩子,所以织田也没有跟太宰说过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直不用说,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 织田刚接完电话,楼梯口上面传来轰焦冻的声音。 “作之助,我看到他们开始行动了,快点躲起来吧!” “嗯——” 织田正打算下楼,突然发现楼梯口的墙面上留有并不清晰的指印。虽然他之前下底层的时候,并不是走的逃生梯,所以不清楚是否这里发生了大的变化,但是这墙上的指印太新了,连灰尘都没有蒙上。 有谁来这里吗? 为什么来这里? 离开了没有? 抱着疑惑,织田继续往太平间前去。 第五十四章 织田在看到墙上有痕迹时, 脚步原本想收敛起来的, 但是一想到轰焦冻和自己的声音也传起来了, 现在故意掩藏自己的踪迹反而有些奇怪。 若是没有人, 自然是他思虑过多; 若是这里确实有藏人,他表现就过于谨慎, 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再来, 也许是受到中原总是理直气壮的发言影响, 织田并未觉得自己有需要害怕对方的必要——毕竟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来太平间放置物品的时候,织田并没有发现这里藏人。但是, 也许是先入为主,认为这里有人藏着的想法, 织田发现太平间里的氛围也和刚才截然不同。于是织田开始自言自语地边说“躲在哪里比较合适”, 边开始一间间盘查底层楼层。 这要是被沢田知道,一定要吓到头皮发麻。 深更半夜躲在废弃医院里面的人,怎么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意识到会有这么个人,不避开而主动凑上去,不知道该说织田心大,还是缺心眼。 织田倒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 而正在一间间盘查的时候, 他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若是有生命危险, 五秒之内的预测会提醒织田避开危机。所以织田直接把手机的手电筒的光打在了开门的人身上。 这个人让织田很意外。 ——是坂口安吾。 门才开了缝, 坂口安吾贴着门边, 用身形把门缝给遮住了, 仿佛在遮掩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同时响起来了。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两人又陷入沉默。 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他是明言跟太宰和坂口安吾两个人说自己会去京都取材,他又不擅长圆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而坂口安吾在听到织田作之助的声音的时候,虽然诧异他为什么还没有离开横滨市,但是此刻更是想着如何利用织田摆脱现在的局面。很显然,在织田声音没有冒起来的时候,他是意识到纪德想要反水,但是只要纪德没有真的做出行动,坂口安吾还可以假装不知情,纪德也会保持表面的平和和伪善,只要利用这一点,就完全有可能逃出生天。 然而坂口安吾才主动请缨,说认识的是朋友,他可以支开织田,让他们继续聊事情。毕竟他会在这里赴约,就是因为纪德说有要事相商。以此为前提,他的行动目的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可惜他想得还是有些乐观的,他才开门,纪德就把枪口堵在坂口安吾的腰间,这算是撕破脸皮了。 “小心点说话。” 这里毕竟是Mimic找出的最优藏匿地点,不仅藏在市中心可以获得足够的情报,而且临近医院,也可以获得足够的药物补助。要是暴露出去,对Mimic来说是损失。 织田可以看出坂口安吾表情不太对,知道可能会有什么隐秘的事,但他还是往坂口的方向走过去了一步。能在他出声那么久之后,都没有立刻行动,想来坂口安吾背后的人也不是胆汁质的。 所谓的狗急跳墙,也都是因为对方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只要不轻易做刺激对方的行动,就一切安全。 织田一往坂口安吾的方向靠近,坂口的手就在纪德看不到的地方摇着,示意织田不要轻易靠近。但这样的想法反而坚定了织田的决心,织田大步往坂口安吾的方向走去。 “我和他们在这里玩试胆大会。人很快会过来,你要不先和我一起躲起来?” 纪德把枪口戳着坂口,示意他快让织田那个不懂得看眼色氛围的人离开这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仅是坂口,而且连同纪德也想不到织田做的是什么。 几乎是织田一说完,坂口安吾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织田干净温和的气息突然就扑在自己脸上。坂口安吾脑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放空了,只剩下有一次太宰跟自己说「织田的瞳色是湖色的,若是有光,便会是如同湖泊被天光照亮,是明澈透亮的颜色」。 织田的手穿过坂口腰间,直接握上门把,并且往门内的方向用力一推。织田以前为了写《青春的反证》去赤司的篮球队里面取过材,赤司在篮球场上有一技能无人能敌——他会让到他面前截球的人摔倒。这其实利用预判卡位,破坏别人重心的方法。织田以前年龄小,相比于其他人,要从体术上获得胜利,除了灵活,也是要掌握如何破坏别人重心的诀窍。 看坂口神情,织田迅速反应过来。那人立刻就躲在他后面,也许有武器抵着他,要么是枪要么是刀具。于是织田反手把门往里面一压,感受到阻力的瞬间,他手上的力气也跟着加大。 只听到对方闷哼一声,随即一句脱口而出的“Merde (法语,tmd)”,织田立刻反应过来,沉声道:“Qui es-tu(你是谁)?”接跟着从坂口的腰上卸下一把枪。从靠近坂口,用对话分散对方注意到推门而入,夺枪指着对方的过程不过一个呼吸间。 坂口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织田背后。在纪德后脑勺撞在墙上的时候,数十把枪支齐刷刷地扣动了扳机,一起对准织田。 织田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有抬,眼睛紧盯着纪德的脸:“Attention, mon arme n\'a pas d\'yeux, est beaucoup plus rapide que le tien.(小心点,我的枪是没有长眼睛的,也比你们的枪要快得多。)” 织田又顿了顿,凌厉地说道:“Donnez-vous trois secondes pour ranger votre arme.(给你们三秒收拾起你们的枪。) Trois (三)、deux (二)……” 一群人正在犹豫。 这个时候,看清对方长相的纪德也跟着抬起手,示意他们把枪支放下。 “我记得你是谁,”对方用流畅的日语表达如此热络的口吻让织田有些迟疑起来,“你应该是跟在里包恩旁边的男孩,至少十年前我们见过,我没有忘记你拿枪时的眼睛。” “抱歉,我不记得了。” 织田跟着里包恩的时候,曾辗转世界不同的地区,他对工作上的人会自动保持距离,不会保留太多的印象。 “我教过你开枪,你还记得那把famas突击步丨枪吗?我也教过你法语。” 织田并没有任何印象。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这是宿命。” 织田这次的沉默让他想起了他曾经在法国的经历。 那时织田才十二岁,在接受里包恩的任务时,和一名年轻法国人合作过,两个人因为能力相似而产生了神奇的磁场之后。那个法国人曾在分别的时候对他说过,他们终将有一场由血与泪堆砌的宿命。 实话说,织田那时候就觉得他是个怪人,现在也是。 纪德盯着织田的脸,脑袋里的想法突然从无法捕捉的雾状,转变成具体的答案。醍醐灌顶的他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织田!” 为什么他在人生巅峰的时候遭遇那些不幸? 为什么他在不幸的时候遇到了来自横滨的黑泽和坂口? 为什么他刚好又想起了那本「书」的传说。来到这个异国城市? 一切的一切都是遇到今天的织田作之助——那个突然消失了九年多的日本男孩。 坂口安吾对一切的发展还处于状况外。 纪德认识织田作之助,而织田作之助和那个世界第一的杀手里包恩也有联系。 此外,他对纪德左一句“男孩”右一句“命运”,产生了种种充满各种违和感的不适。这人对织田的反应太过炽热了。 听到医院传来的脚步声和细碎的说话声,织田作之助把门重新合上。 “抱歉,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间。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聊。” 纪德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好。” 目前整个屋子只靠着手机的手电筒维持着光亮。织田觉得纪德的目光就像是黏在自己身上一样,十足地不舒服。转过头时,织田看到Mimic其他属下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地背手站在一边,脑袋里全是纪德老大对一个亚洲青年热络的表现。 Mimicz成立时间不到十年,走过开始的艰难摸索时期,也走过繁荣壮大,让敌人闻之变色的上升期,曾登顶与那些老牌异能组织分庭抗礼,平起平坐,最后变得萧条凄凉的丧家之犬。在这段期间里面,他们曾经无数次听过纪德在找一个叫做Oda的亚裔面孔的少年,甚至也在意大利用武力逼出在彭格列的里包恩说出那个人的线索。 如今他们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Oda,不是符合法国人审美的美青年,但是从眼睛就可以看得出他性格的坚韧和强大。而且,他的反应速度也很快,他们第一次看到纪德在别人面前吃了亏。 法语也说得很地道,小舌音很好听。 越想越觉得这个被纪德追寻了那么多的年的人全身上下都塞满了苏点。 坂口安吾听到背后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织田,好像是在发梦一样,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一切玄幻得不可思议。 “Sois tranquille(安静点)。” “Oui。” Mimic齐声应道。 “嘘——”织田不得不再次压低声音。 另一方面,跟着横沟一起进入医院的时候,沢田耳尖地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看到沢田停住了脚步,夏目问道:“怎么了?” “感觉这个医院里面有其他人。”沢田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也可能是错觉,没事。” 第五十五章 织田作之助正等着横沟他们那组的人声下来。旁边的坂口安吾却没有办法像他那样完全心无旁骛, 旁若无人。背后一群人的视线就像是在他背上点了一把火, 又像是爬满蚂蚁一般, 全身不自在。而且现在织田手上还握着枪, 指着纪德脑袋的方向。 织田并没有和他们和声和气说话的打算,毕竟他还没有忘记纪德拿枪指着坂口安吾的事情。过程发生如何并不重要, 织田看到这件事了, 就已经明确了彼此的立场。 “我并不想和你们动手, 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今晚这个医院是我的活动地点, 我希望你们可以保持安静。” 织田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轻轻回响,这让纪德想起那个哪怕站在光幕里面, 也如同黑夜的残影般的少年, 目光永远都和那黑洞洞,毫无感情的枪口一样,幽深安静地指示着死亡的方向。 「别人做什么都无所谓,不要打扰我。」 织田从前就是散发着这样气息的少年。刚才见面的时候,纪德还能觉得他身上带着人情味,但现在这话又再次让纪德回到过去的日子。如果找不到改变命运的「书」, 织田作之助就是他和部下们唯一的希望, 结束这场无妄又痛苦的旅途唯一的希望。 “所以, 你会对我开枪吗?”纪德赤瞳灼着光火, 甚至拉住织田的手, 往他自己的脑袋方向再送了过去。就贴在自己的额上, 纪德接触到这个冰冷的枪口, 身体本能地感到心悸,但是下一秒身体血液奔走四肢百骸带来的炽热,又让他脑袋无比振奋。 “我会不会对你开枪,以你的异能来说,不是太过明显了一点?”织田淡淡地说道。 虽然周围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敌意瞬间下降了很多,但是直觉却告诉他现在不是收枪的好时机,没有办法把控住对方的首领,身后几十个枪口还会继续对着他们。可,织田现在觉得和他斡旋,比在桌子上剥枝豆还要更无聊。 “如果你不杀了我,我就会杀了你。”纪德挑衅道,想逼织田动手。 “哦。” 你知道就算有五秒预测,会输的人还是会输的理由吗? 那就是就算是你知道未来怎么变化,最终命运都在我的控制范围里面。 织田直接抬起膝盖对准他的脖子位置。 纪德立刻预测到织田想要把他打昏,但是他没办法往其他方向躲,他本来就是在死角里面,他站起来卸下这一击的时间没有织田的反应时间快。他要比十年前的那个男孩速度上更快,力量上更强,判断更准确。 电光石火间,纪德脑袋里已经出现了十几种躲避方式,却又立刻预测到织田的反应,其中织田还有一把□□。 纪德昏厥前的最后一句话:“你为什么不用你的异能……” 因为每次共鸣的感觉就像坐在暴风雨的船只上,非常不舒服。 织田见人终于安静了,吐了一口气,收拾起枪支放在安吾口袋里,说道:“他太累了,睡着了。” 坂口安吾嘴角抽搐:“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觉得别人眼瞎了,还是你当别人是不会思考的草履虫?”他话音才落,背后枪支齐刷刷地响动起来。正准备决心要拼到底的时候,那些Mimic成员都缴械投降了。 与其说缴械投降,还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对抗的心思。 从登陆日本后,他们整个神经都紧绷着。纪德和他们说,这里将是他们最后的战场,死则已,不死即永无安宁,饱受折磨。为了追寻那个幻想中又毫无线索的「书」,他们内心的无助和茫然,加上长途跋涉已经积累到了可承受的疲惫阈值之上。 现在精神领袖纪德的倒下,对他们来说莫名就像是心中的旗杆倒下。 处在毫无反抗状态的他们正是攻击Mimic的最好时机。 坂口迅速反应过来。 然而织田却冒起来说道:“你们要吃mille-feuille(千层酥)吗?” 织田想起放在太平间的法式千层酥。司瑛士做得很地道,不是追求时髦地在上面撒糖霜,而是像老店那样用巧克力纹着花纹,面皮折叠了六次,做出了729层的酥皮。做这个需要很费时间,因为每折一次就要冻进冰箱,所以司瑛士几乎做了一整天才完成这些点心。 他的话才落,Mimic都惊讶地抬头看织田。 也不等他们回应,织田就拉住坂口的手腕,往太平间走去。 “剩下的我来应付,你先离开吧,注意安全。他们现在只是太累了,精神方面原本就经不起时间的消耗。纪德对我本来没有太多的恶意,他们也不会攻击我。”织田小声地嘱咐坂口安吾。 坂口没有想到织田居然是让他提前先走,还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单独留在房间里,才带着他走的。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吗?” “你想说,我就随时等着。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逼你说谎。” 坂口错愕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以为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但是现在的织田还是我认识的织田。” 因为和里包恩牵扯上,又和纪德是忘年之交,坂口安吾刚才还可耻地怀疑了织田的身份半秒。正是因为是朋友,坂口安吾才不希望他是自己的敌人。坂口他实际上是异能特务科派到港黑的卧底,负责监察和掌握港黑情报的去向,并且有效地给异能特务科传递消息,控制横滨市的异能者。如果织田他真实身份是意大利黑手党潜伏在日本的卧底,坂口没办法知情不报。 而且,要知道织田在横滨和太多人有牵扯了,如果他一直都是伪装者,那么横滨必然会被他掀起一场风暴。 但是织田还是他认识的织田,坦率真挚,对朋友毫不设防。 刚才他抓着织田的病服读取记忆的时候,织田一眼看到了,却没有说任何话,还是以他的安全为优先,让他不要等Mimic反应过来。 “如果我离开的话,你能告诉我,你身上的病服是怎么回事吗?” 织田确实还穿着病院的病服。 坂口在碰到织田病服的时候,也读到了相关的记忆——织田生病了。但是他这么问,只是想让织田亲口告诉自己,织田会没事的。 织田也知道坂口的异能,只是简单地说道:“我会没事的,不要告诉太宰。” 这话说得让坂口苦笑起来。 现在他已经知道森鸥外可能察觉到自己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回港黑就是等于送死,他不会回港黑,也不会见到太宰,除非太宰是来追杀自己的人。 “我是异能特务科的人,我被纪德反杀,一定程度上已经说明了森首领知道我是卧底的事情,他只是利用我在异能特务科的职权,把Mimic引到日本横滨,实现他计划中的一环。现在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回去只是送死。我大概不会再去见太宰了。” 坂口安吾摇了摇头,顺势提醒织田说道, “织田作,你身边那个黑泽阵可能和国际那个黑衣组织有联系,我认为以太宰的能力不可能会查不到他的资料,唯一能解释这一点的就是,太宰的消息源被森首领把控住了,所以太宰不知道。 森鸥外要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老奸巨猾,深不可测得多。 他迟早也会利用你的,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坂口安吾飞快地说着,他怕之后要躲避港黑追杀也不能遇到织田了,所以有什么话,他要尽快说完。然而他还没有说完,就撞见了织田严肃的神情。大部分印象里面,织田都是一个淡然平和,与世无争的青年,少有看到他如此认真的表情。 他哪句话说错了吗? 都说平时不生气的人生气最可怕。 坂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安吾,听着,你是太宰最重要的朋友。 我不希望你会以这种立场方面的问题对待他。 我还没有见过那样的他会一直这么用心地经营那么久的关系。 所以,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抛弃他。 他会接受任何一方面的你的,你不要这样对他。” 织田看到坂口安吾点头了,脸上的神色也松了下来。 “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相信我。” 见坂口安吾再次点头,织田打开放着千层酥的盒子分了他一块。 坂口安吾走出医院的时候,都能感到整个人在恍惚。这个时候他刚好收到太宰的电话:“安吾啊,来喝酒吧——” “……” 像是往常的话,坂口还能吐槽一句,「你只是来找个买单的人吧」。 但现在他的心情还没有恢复。 “怎么了吗?” 太宰听着那边没有声音。 “我在想没有织田作之助的话,就我们两个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呢?” 太宰治的调子上扬,就像是吹着小曲一样,没有个认真正经样。 “他很快就回来了,三人会再聚一次。” “嗯。” 哪怕立场不同,也要再聚一次的。 “太宰君,抱歉。我这段日子也可能会很忙,不去喝酒了。” 太宰治晃动酒杯的手停了一瞬,又开始慢慢地摇了起来。 “……我知道了。” 没有多说废话。 挂了电话后,太宰治用手上的酒杯轻轻碰着左右两边空位上的酒杯。 干杯。 致两个骗子。 * 织田给Mimic他们派分千层酥,只留下盒子的最后一个。因为他们都不像是纪德那样日语说得很好,织田会说法语让他们轻松多了,再加上有吃的,他们一时间说了很多的话。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之后有上餐没下餐,还要饱受着精神上的折磨和压力,怎么想都过得太苦了。 织田还要搭话,突然听到穿破天花板的尖叫声传遍整个医院。 糟了,聊着聊着忘了试胆大会了…… 织田迅速站起身。 第五十六章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的时候, 其他人也立刻反应过来, 跟着织田站起身, 顺势舔了舔手上的千层酥的酥皮屑。千层酥虽然好吃, 但是很难吃得干净,它的酥皮非常酥脆, 几乎就像是破冰的湖面, 咬下的第一口, 整个就开始崩裂。所以开始吃的时候,他们手掌已经准备接好掉落在的酥皮。现在见织田要走, 他们原本还在细细品味千层酥,连忙狼吞虎咽。 “织田先生, 我们跟你一起去。” 里包恩作为世界顶级的杀手之余, 也负责辅助协作其他国际组织的兴建工作,Mimic在十年前正式开始成立的时候,原本应该是由里包恩负责协助,但那时老牌意大利黑手党加百罗涅家族急需培养第十代首领,所以把Mimic的事情交给织田作为他第一次独立任务。在早期Mimic在法国扬名立足时,它脱不了织田的帮助。所以织田可以说是Mimic的元老级成员, 哪怕他本人根本都不知道, 他已经是在Mimic上挂名了。 织田看了一眼纪德倒下的位置, 就有成员主动反应过来说道:“我会留下来看着首领的。” 织田也没有多说, 想跟就跟着吧。 尖叫声除了沢田和夏目的声音之外, 司瑛士的声音也颤颤地放在尖叫声尾音里面。但织田能确定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他教夏目他们的安全知识永远不是职业英雄的见义勇为, 而是第一时间维护自身安全,再以此为前提去保护其他人。若是出事,不管是谁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哪怕只是不出声的紧急通话。 织田并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 声源来自三楼楼层。 织田跑上去的时候,就发现该有的声音完全消失,仿佛医院已经人去楼空,顿时脚步一滞。 啊,他们这是联合起来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织田就忍不住失笑起来。 但是理由是什么? 想看自己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就在这时,静谧的走廊上传来奇异的碰撞声,就像是有人在踢门。 Mimic看着织田的脸色,顺着他的脚步走到传来踢门声的房间门前。织田打开门往里面一看,别说有一颗球,连一件物品都没有,俨然是空的。织田走进屋子绕了一圈,甚至尝试着打开窗子,但窗子多年未用,锁扣已经完全烂掉了,根本打不开。 “不是这间吗?”Mimic中有人问道。 “那可能是隔壁。” 织田率领众人去检查隔壁时,原来房门倏地“嘭——”一声自己关上了。Mimic众人登时面面相觑。与此同时,他们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冷气。那团冷气碰到他们就像是遇到阳光的蔓草,从脚底到后背,一直攀爬到了头部,忍不住让人打了寒颤。 织田:“谁关的门?” 没有人回应:“……” “那就不要理了。” 使用障眼法的横沟正史等人还待在房间里,希望织田听到房间响动吓一跳,又跑回检查,然后他们还可以一起表演断头术,结果织田一句平静“那就不要理了”,瞬间无语起来。 「作之助,你倒是配合一点啊!」 之前司瑛士和轰焦冻两个人还在等着横沟正史他们被吓,但无奈的是姜还是老的辣,想象力根本不是人气作家的对手。 试胆大会一般就是会在拥有恐怖感的地区以游戏形式测验别人的胆量,游戏前都会预先在设定好的路线上准备好吓人的小道具。但这次是织田临时起意,所以大家需要面对的困难就是克服黑暗,以及做好被人吓一跳而已。 结果横沟他们一进场,从医院一楼就开始放午夜·凶铃的恐怖电话铃声,“铃铃铃”渗人又恐怖,又像是骚丨扰电话的声音让躲的人都感到不舒服。司瑛士就躲在第一把钥匙附近,正准备跳出来吓他们,结果三个人用手机照着自己的脸——大片的阴影掺杂着瞬间惨白的脸色,司瑛士卒。 轰焦冻的等级稍微高了一些,他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所以拿恐怖音乐来吓轰焦冻的时候,作用收效甚小。之后阶段性安排人走一段路就吓他一下,得到的就是一句平静的“哦”。以沢田纲吉来说,果然不愧是有经验的人。 之后几人正打算往下走的时候,夏目首先反应过来横沟人不见了,接着就听到他们刚才路过的房间里出现了碰撞的声音。因为横沟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现在突然消失,自然会想的是屋子里是横沟,所以他们很快即打开了门。 第一次拉开门,发现里面是空的之后,明明听清声音是从这个房间里传来的众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关上门,重新离开时,又是熟悉的撞门声。 横沟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这不得不再去检查一次。 几个少年都躲在轰焦冻后面,轰焦冻发觉自己是被推着往前走的。再次打开屋子的时候,手电筒的光正好打在穿着病服的青年的背影上。通过背影轮廓,可以毫无疑问地推断出是横沟正史,但是他突然安静得过分,诡异得不像是真人。 可,轰焦冻他们记得横沟是没有异能的。 “横沟先生。” 轰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了吗?” 因为没有回应,轰开始怀疑面前的是假人时,那个人却做出转身的动作。在众人神经一松的时候,青年的人头和身体瞬间表演分离。人体轰然倒地,人头也跟着滚落在地。见到这样奇异的一幕,轰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身后几个少年同时炸起尖叫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着头的横沟正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要不要吓织田呢?” 这话一落,原本还在状况外的少年们立刻想起总是一副表情的织田,立刻应声说道:“要。” …… 现在听到织田理都不理会的时候,横沟正打算故技重施,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而他们人刚从墙壁里的伪装里走出一半。没办法,横沟先表演断头魔术,头“咕噜咕噜”地一路滚到织田脚边。 织田脚踩着头,顺着假人的头骨弧度施力,利用鞋尖的力量让它从地上弹了起来。接着,织田又轻巧地像颠球一样,用脚背把人头往上一托,一下子就把它送到自己手上。 织田单手提着人头,问一脸呆滞的少年们说道:“玩得开心吗?” 众少年:“…………” 下次去试胆大会,绝对不找他。 第五十七章 医院的头夜是在吵吵闹闹的氛围里面结束的。 因为织田没有被吓到一次, 所以在等人来接回去的时候, 他被罚翻墙出去给所有人买冰淇淋。而被吓了最多次的沢田纲吉则被中二地命名为“试胆大会的无冕之王”, 好多次大家都表示之所以会被吓到, 是因为沢田突然的尖叫。 大家都是叽叽喳喳离开的。 中原来接的时候,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跟着参与呢, 感觉很有意思。 “阿阵怎么样了?”织田送他们上车的时候, 顺势问了中原一句。 中原送他去睡觉之后, 就没有再去检查一次,不清楚情况。 “贴了退烧贴就睡了, 我回去看一下。” “如果他出汗的话,简单擦一下就好, 不要送去洗澡, 省得再着凉一次。”织田顿了顿,继续说道,“化疗结束的话,医生说我就可以回家一个星期。在那之前,中也你如果要出差的话,不能照顾大家的话, 就让赤司或者轰回来住一下。贵志还小, 不要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织田说着看向车子里正在和沢田说话的夏目。 他倒不是不相信黑泽, 只是黑泽本身就不擅长照顾和关怀别人, 而且他本身就是工作狂, 做起事就忘记其他的事情。以后若是成家立室, 也估计不会是关注家庭的类型。 “好。” 中原应下来了。 比起第一天知道织田生病, 现在中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并且也对织田的病况充满信心。毕竟,织田作之助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强大,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你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们。” “你去关西的话,顺便去一趟京都。”织田原意是自己想去京都一趟,顺便治病的,现在因为基本大家都知道他生病了,不会轻易让他一个人去京都。 “有什么事情要告诉维康的吗?” 自从赤司从京都高中毕业后,去京都的目的就只剩下找维康了。 “我托维康帮我找有关除妖师的消息。他说京都有两个除妖世家,一个是的场一门,另一个是花开院。的场一方论不上花开院家族的根深正统,但是什么任务都愿意接。你如果找不到花开院的人过来,你就请的场中的一个人过来。” “除妖?” 中原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错愕。 里包恩这次过来表面上是要沢田暗杀织田,实际上是想要跟织田说关于委托人的事情。其实听说织田被追杀,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因为一直都没有成功过,所以在日本境内外都很有名。里包恩相信织田自己也有做调查,但是在问起委托人的时候,那些暗杀者都是没有具体的印象,甚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答应了。织田从第一次暗杀事件开始顺藤摸瓜,最后锁定的委托人就是在京都,要么是精神控制系的异能者,要么是灵能者。 前者还可以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后者就是和神明鬼怪,玄之又玄的东西有联系。织田并不了解灵能者,日常更没有接触过。若不是因为有夏目玲子在,也因为有里包恩老师曾经提过,他曾经在日本和一个名为京极夏彦,拥有控制妖魔的人纠缠上,后来被夏目玲子救过,他也很难对魑魅魍魉有实质上的理解。 “我认为,贵志是被妖怪盯上了。我知道,贵志具有很强的灵感。” 织田这句话让中原陷入了沉默。 从今年发生的种种事件来说,怎么都像是织田被盯上了。 中原重新问清楚要求:“带过来就好了,对吧?” “对,剩下的事情我处理。” 织田的事情很少喜欢假手于人,像是抄袭案,其实他自己也有处理的方式,只是赤司他们想去做,他就放手给他们去做。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他也随时最好准备弥补其中的漏洞。 用赤司的话来说,织田总是把自己当做保护者的角色。有时候生气他对自己的隐瞒,包括这次病情的事情,大家事后推理一下也知道织田想自己瞒下来,不愿意和任何人讲,若不是这次摔下楼梯,恐怕大家都不知道。 但是对织田生气有什么用? 这和织田相不相信自己没有关系。 他本人就是这种个性。 你和他据理力争,在他眼中,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 听到织田这句话的时候,中原大概知道这件事要和赤司他们一起商量一下。 “我知道了。” 跟着目送中原离开,横沟站在织田旁边说道:“怎么样?” “嗯?”织田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 “就是,关于住在你屋内的少年们。”横沟背着手说道,“他们可不是提线木偶。”横沟没有错过中原在和织田说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思索和决心。 织田:“我知道。” 在抄袭案上,他们的表现可圈可点,并不只是一个遇到困难就会毫无主见的孩子。 “所以,你怎么看他们?”横沟抬头问道。 “他们很好、很好。”织田坠入了思索,又像是不知道如何回复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但似乎超出了我的预期。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织田本身一开始就是因为看到他们有困难,才对他们伸出援手,但是并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要回报自己,或者他们反过来要照顾自己。这让他感觉很违和,无从适应。他这话没办法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讲,甚至连他都觉得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都觉得太过奇怪了。 面对维系感情,他为什么要怕呢? “织田,你很少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所以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横沟说道,“但是,我又知道,即使你外表看起来有些冷硬,你心地也是足够的柔和,是一个让人想要接近的人。我相信他们也能理解你内心的封闭,所以才会想和你待在一起。” 织田根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封闭。 哪怕和织田认识那么久,横沟也觉得织田是值得来往的人,可是横沟也能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以及他的过去。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是冒犯,我先说对不起。”横沟抬起头,眼瞳透着洞察人心的光,“织田你是不是害怕对人有所期待?怕自己会失落失望,所以干脆不抱任何期待。” 就是因为怕自己产生期待,干脆一开始就默认什么都没有,不积极去争取,也看淡所有结果。横沟也敢相信,织田从前帮助过的人绝对是现在留在屋内,一直和他保持联系的人好几倍,但是织田从来都没有提过,因为他不求他们的回报。 现在,那些孩子留在他身边了。 所以他开始茫然失措,开始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 如果期待和他们一直能够继续维持这种家族关系,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横沟以为织田可能会点头,可能会借此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又或者织田否定了。因为他的性格成分里面就是包含着这份沉默,这份毫无知觉的冷情。 然而织田说道:“不知道。”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这让横沟顿时失笑。 “算了,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看法,我们先回病房吧,护士可能会夜巡查房。” 织田跟上横沟的脚步。 “忘了和你说,”横沟转过头,对上织田的眼瞳说道,“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我后天就会开始做手术了。今天下午的时候做的决定,决定要做手术了。 我相信,哪怕在麻醉剂的不清醒中,我也会有一个好梦。” “……” 织田有些讶然,他并不知道横沟的情况。 “其实我是害怕做手术的,所以一拖再拖。” 横沟说道。 “虽然现在是超能力者的世界,但是也不意味着能够起死回生。这是神的能力,而不是人的能力。大部分医学跟科技一样都受到了异能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是停滞的。而以异能展开的医学理论和实践虽然高效,但是具有治愈系的异能少之又少,也且只有顶层资源的人可以享用。而现在的理论水平听说和十年前是一样的。 我自己查资料发现,不少患者术后的生存时间不仅没有延长,而且生活得也越来越痛苦。我曾经有想过,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自杀,创造出一起世人无法破解的迷案,倒死得漂亮一些。” “别这么想。” 织田摇起头。 “好。”横沟指着织田说道,“那你也要加油。” 这个时候再不知道横沟是拐着大弯子在鼓励自己的话,织田也太傻了。 “我明白的。” “旧址医院的那些人怎么处理?” “假装没有看到吧。” 都是成年人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与此同时,在医院旧址的纪德苏醒之后,突然打了一声喷嚏。Mimic的下属们都围着纪德,并且把织田买下来的水果递给纪德。 “首领,这是织田先生委托我们给你的。” Mimic成员真挚地说道。 其实原话是织田买了在场每个人的份,直接把水果递给他们。 纪德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苹果,陷入了沉思。 织田居然在对自己示好。 但我恐怕不会给他机会。 第五十八章 血液就像是岩浆灼烧着全身, 连同肺部的空气都要被着股热量也排出去, 几乎喘不过气。 黑泽阵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 如果可以, 他现在就想要把自己的胸膛剖开, 让他的身体彻底感受到清凉,让他可以彻彻底底地再次感受到呼吸。他的意识反复在清醒, 半清醒与昏迷之中徘徊着, 无数被解封的记忆碎片像是被狂躁的暴风卷起, 飞快地在他的脑海里掠影而过。 最后一次苏醒过来的时候,黑泽阵发现自己在织田作之助原来的屋子里面, 身上的衣服变小了不少,紧扣着他手臂的肌肉线条, 他能感觉到自己脑袋并不是一团浆糊, 又重新恢复了思考能力,尽管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到织田作之助的屋子里,也不记得他到底自己多少次失去了意识。 黑泽阵爬起身,不合身的衣服让他感到难受。 而且,他需要换一件衣服的理由是,他在发烧过程中原本让他疑惑的线索又重新串起来。 现在Mimic失去控制, 已经是既成事实。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把卧底抓出来, 将功补过。 而这个卧底, 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黑泽正准备换身衣服, 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并不是记忆里的自己, 是一张线条明显要更加冷硬的脸。他的脑袋感觉像是被人敲了一记, 瞬间要炸裂一样, 冷汗不停地往下流,从额留到鬓角,到脖间的触觉都仿佛被放大一样,让他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梦境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黑泽?” 穿着奶牛睡衣的里包恩从门口突然间冒出声音,在听到动静的时候他就从床上起来了,然后遇到了一个成年版的黑泽阵。看到他震惊的神色,很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这种变化。 但有趣的是,里包恩记得自己见过这张脸。原先就有强烈的既视感,现在就是印象中的那个人——那个名为琴酒的人。织田那小子心大得很,什么人都敢收,偶尔需要给他个教训。 “如果你不是的话,我只能把你当做哪个不长眼的入室抢劫的犯人处理了。你说对吧?” 里包恩的手才抬起来,变色龙缠在他莹白的指尖上,一把铮亮的枪对准了镜子中的琴酒。他从来都没有失手过,现在也是。 客厅里的猫被枪声给惊醒了。 斑抓了抓脸,这家子就是事情多。 这一年妖怪界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妖怪之都分东西两市,一是以滑头鬼奴良滑瓢为首的奴良组所在的东京,二是以九尾狐羽衣狐为首所在的京都。像他们这种不归属任何组织的妖怪都能听说羽衣狐似乎在找一个罕见的人体用禁术炼器,壮大自己组织的力量,那奴良组本来就和他们不对付,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成功,经过几番打斗之后,探听到人在横滨市,奴良组就告歇了。 听说,奴良组在东京的时候就遇到过那个人了。 他们也动不了。 小道消息总是以讹传讹,斑自然不会相信对方真的有让妖怪完全近身不了的能力,而且还是一个“看不见”的人。于是斑和八原的妖怪们喝酒打起赌来,结果输了不得不跋山涉水,顺着消息过来看情况。 这一来,斑收获颇多。 一,对方煞气太重,对妖怪确实是有震慑力。但对于神明瑞兽来说,织田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斑本身是高级妖怪,可也拥有净化的能力,也算是半个瑞兽,只是不能太靠近织田罢了。回去就可以说,那个传言太夸张了。 二,他发现了拥有和夏目玲子一样气息的小孩子。如果这个人和夏目玲子有关系,很有可能知道记录大量妖怪名字的夏目友人帐在哪里。说不定,这次回去,它还可以带着夏目友人帐衣锦回乡。 三,这个人不是被妖怪盯上的,而是被妖怪捡漏的。织田作之助被祸津神盯上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神明那些人也不多是好人,好多因为现在是末法时代而缺乏信仰,开始走向衰亡,他们为了自己不消失,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想想,妖怪界的动乱和神明也有联系。 有些神明可以打开「风穴」——把彼岸的妖怪引渡到人界。 斑打了一声哈欠,隔壁猫窝里的猫耳朵也跟着动了一动。隔壁的猫琉璃般的大眼睛直视着织田作之助房间的方向,显然它一直都在关注周围的动静。斑在见到他的时候就闻到了人的气息,想来就是人类中的异能力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来。 夏目漱石,现在织田家屋内的其中一只三花猫,异能力是「我是猫」——拥有将自己变成猫的能力。凭借着强大的潜入能力和辨析情报的能力,这次Mimic登陆横滨,由于Mimic曾经和织田是有联系的,所以夏目漱石认为如果Mimic他们知道织田在哪里,一定会找出他的。 Mimic原本是军人组织,是因为被上层背叛抛弃后,开始在欧洲大陆过起了逃亡的生活。在不断地挑衅强者组织寻求战死的过程中,Mimic的名声一度让欧洲大陆闻风丧胆。这次他们登陆日本横滨,想来也是要挑战强者,只求一死。 织田性格平和,知道他们的目的,肯定不会同意。 不用多猜想,Mimic肯定会找上织田家的那几个孩子,或者和织田关系亲近的人,用极端的手段来威胁织田。可这才是关键所在,他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潜入了织田家,随时可以保护他一家。 但是,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这户人家能力强的不需要保护,无个性的也都是人精,除了一个小夏目。现在重新退出去,已经太迟了,他被盯上了,屋子里一开始外围就装有针孔摄像头。 门外传来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中原并没有完全脱下自己的帽子,而是转向跟夏目说道:“如果准备好了,就收拾行李,我们去京都。” 夏目点着头,在玄关脱了鞋就往楼梯上面跑 司瑛士和沢田纲吉两个人完全懵在原地。 他们也需要准备吗? “这事和作之助有关,我们会处理。你们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不用担心。” 中原见到两个人露出茫然的神色。 司瑛士和沢田纲吉两个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带着夏目去京都是和织田有关。但是司瑛士是相信他们的,所以点点头说道:“学校月飨祭的时候,我会再邀请你们。” “沢田你大概很快就会跟着里包恩老师回并盛,这段日子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打扫一下屋子。” 沢田:“……哦。” 沢田感觉到自己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上一秒还在玩试胆大会,感觉大家其实真的年龄差距不多,就像是好朋友一样;但是,现在很明显地感觉他们和自己不同的干练气息。 沢田还在出神,那边里包恩从织田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明显是听到对话的,于是里包恩说道:“阿纲,要不要跟着去看世面?” 沢田和织田家的大部分少年相比,目前也没有看出任何卓群的能力,潜力也被他的胆小给遮盖,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废柴。跟着织田生活的一段日子之后,顶多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废柴,根本没有见识过真刀实枪的场面。 沢田一顿惊慌,他现在连他们要去做什么都不知道。 中原也不介意多加一个人:“你要一起去吗?一个星期的任务。” 毕竟沢田是织田的师弟,以这层关系,沢田就算是一滩烂泥,只要他想要的话,中原也可以帮忙推扶一把。 被这么一问的沢田睁大了眼睛。 这个情况下,答应下来会比较好。 因为他被邀请了,而且里包恩也想他去做。但是他并没有对这个任务有任何想法。他甚至明白这个任务可能会很麻烦,他可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会给人拖后腿。 此时,没有人逼他一定要去做,他是自由的。 他可以说不,但是他连说不都没有勇气。 他原本就是随波逐流的叶子,没有主见,来横滨也是被人逼着来的。 里包恩看到沢田这个反应的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 未来的十代目还有长远的路要走,连基本的决策力也没有。 “阿纲,你还是留在这里打扫卫生吧。” 里包恩的话里面带着嘲讽的意味,这一下刺激了沢田幼小的自尊心,他立刻脱口而出:“我、我想跟着中原他们去京都。” 里包恩嘲讽的笑容越发明显:“那你能做什么?你知道织田在你这个年纪做什么了吗?!他已经可以接好几十万美金的任务,你太没用了。” 沢田深深埋下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里包恩一定要可以羞辱他一次。 中原知道自己抓错重点,但是他还是想问——所以,那些钱怎么没了? 他认识织田的时候,他家真的很穷,养夏目前期看的节目都是如何省钱的节目。不过主要还是他自己过得是苦行僧的日子,对他们都很大方。中原愣是除了买生日礼物之类的,什么钱都没有花过。 中原不想让他们吵起来,不过以沢田的软性格,也估计吵不起来,只是被动挨骂。但气氛太叫人难受了。“沢田可能还是留在织田屋子里吧,这次出行,只有赤司和黑泽留在横滨,可能还需要你帮衬。” 里包恩没有继续说话了。 沢田需要做的是独立自主,他需要自己做出改变。 夏目就背了一个小书包,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撑着墙,快步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脸色惊慌地说道:“我刚才去阿阵房间看了,他人不在屋子里。” 中原露出诧异的神色,也想要跟着去找,结果里包恩应道:“他在织田屋子里休息,没事的。” “…嗯,好。”中原说道,“焦冻还在车上等着,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这句话是对着沢田说的。 沢田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被中原拍着肩膀,他才对上中原的眼睛。 “家里拜托你了。” “好。”沢田点点头。 夏目临走的时候,把屋子里的三花猫拖走了一只。 斑扒着夏目的手,还要反抗,现在正是趁屋子的主人都不在的时候找夏目友人帐的最好时机啊。但是夏目打开背包,里面塞满了零食。 夏目:“这些都是你的,跟我走一趟。”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怎么发现自己的英武不凡,无妖可及,但是斑决定为了这些吃的,先为爱(对美食的爱)奔走一趟。 “喵~” * 这次出行坐的是赤司家的私人飞机。 大概一个半小时就会到京都赤司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今天晚上收到织田的委托,就代表着他们可以正式行动了。 织田有很多优点,但也不乏缺点,缺点就是总是怕给他们添麻烦。 年初开始倒霉的时候,织田遇到很多的意外,也瞒下来了一些情况,所以大家也并不清楚他今年有多倒霉。要不是偶然被黑泽阵撞见的话,他们也不会知道织田这三年间一直受到各种组织的追杀,甚至很好地把其他人给保护了,以至于赤司他们都觉得他们过的是普通日常。暗杀事件爆出之后,中原和黑泽两人便开始负责暗杀组织的处理事宜,以为这样有效控制之后,织田依旧遇到很多事情。 人为因素控制住了。 能够想的就是鬼神作祟。 但一直以来,织田都没有告诉他们一开始的源头是什么,也无法搜查起。 再来他们谁也不是灵能力者,对这方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无从下手。 直到织田要入院了,夏目开始跟他们说他是灵能力者,能够看得到鬼神,把以前的事情也都告诉了赤司他们。赤司自然不会怪夏目一直隐瞒自己看得到的事情,他们之间谁一开始就是坦白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这次他们遇鬼杀鬼,遇神弑神,永绝后患。 他们的织田作之助,只需要安心写书就够了,以及一些不必要的人可以永远消失,那就更好了。 赤司是第二天的时候才去看望织田。 听夏目的话,说是在玩试胆大会的时候,遇到一群外国人,而且他们也认识织田。 赤司想也不用想,他们大概是非法偷渡到横滨的人,要是正规途径进横滨,要躲进废弃医院里面度日。于是听到消息之后,他随手就举报了。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的织田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接触的人了。 请自觉离远一点。 赤司自然不会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织田,现在他只是削着苹果。 化疗过程是痛苦的,带来的副作用一连串,肝肾功能损伤,心肺功能损伤,肠胃道反应、脱发等等。今天去见织田的时候,织田已经提前把头发先剃光了。若不是与谢野晶子的治愈功能,主要针对外伤方面,织田在得到结果的时候就想去找她帮忙。 看到织田对自己平淡的微笑,赤司心口抽疼,用了几个呼吸才恢复平常。 “我带了水果,应该可以吃一些。”赤司把水果递到他手边,说道,“这些日子要是在医院里待着无聊的话,我随时都在。” “学校那边怎么样?你不是当了学生会会长吗?应该很忙吧?” “好的领导者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那些有相应能力的人去做,自己等着坐收成果就是了。”赤司神色从容地看着织田。“现在,你的事情对我来说,更重要。” 织田:“……” 赤司看他表情呆滞,知道他不习惯应付这种话,想跳开这个话题,又觉得这个时候他透着傻气,忍不住笑起来,透着十足的少年气。 “住院期间,我会过来给你念每日新闻的,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赤司是怕自己无聊吧。 织田应承下来。 “对了,齐木咖啡厅的那位占卜师离开了吗?” 抄袭文章出现那天,相卜命还在专门来织田家做客。 赤司遇到的人大部分有两种,一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对财经和运动类都没有兴趣的人,所以对他一点都不认识;也有认识的,但是程度上根本不需要他们在意的。前者有司瑛士和沢田纲吉,后者就是相卜命。听说她高中同学就有日本才虎集团的公子才虎芽斗吏,再加上她性格大方,赤司征十郎的名字对她说就是“哦”这样的程度。 也许织田觉得那件占卜的事情翻了一页,但赤司还记得。 织田未来会和一个优秀的男子发生感情。 赤司是不会轻易同意这件事的。 若是最后真的不济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再来,现在织田才二十三,那么小,这种事情不急。 “你想问什么吗?” 织田和赤司的思路不在同一个频道。 他想的是相卜命第一次来自己家的晚上,给他测了一卦说自己多灾多难,说是要有贵人相助,结果那时候也没有完全说完,齐木老板有事要走,她也急匆匆跟着离开了。若是这次度不过的话,他倒是想说先把以前约定给太宰的那本书自己弄出来。 织田曾经说过要找一本只写了一句话的书给太宰看。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 这只能自己写了。 “没事。” 听到这句话,赤司就知道织田又不愿意和自己说什么。 没关系,慢慢来。 赤司连续来医院七天,说了七天京都的新闻。 因为织田对京都的情况也很在意,毕竟中原去了京都。 七天消息里面,京都天气异常现象频发,经常出现祥瑞的迹象,连气象局都没有预测到这种情况。 赤司微笑道:“这些日子都很安静平和,也会真好。” 织田点点头。 从病房外打水回来的沢田听到对话,顿住了脚步。 明明京都那边连续频发局部小型地震,暴风雨、还出现了夏末冰雹,和日食,都有人在传言末世终于要来了。 日子才一点都不平和呢! 赤司的声音也没有结束。 “听说京都有一块旧地,以前是废弃的神社,织田作你觉得它以后是建成生态植物园好呢?还是科技博物馆好呢?还是游乐场?” “诶,是吗?还有这种事。”织田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我怎么认为也没有用吧。” “想想总是可以的。”赤司鼓励织田说一个想法,“你希望在京都看到什么?” “博物馆会更好吧?”织田反问道。 “好,我知道了。” 赤司微笑着点头。 见沢田来换班,赤司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也打算离开了。他才刚走出门口,护士又按点给织田送花,这次是桃白的唐菖蒲。 “请交给我就好了。” 赤司微笑着,然后把花分给隔壁的病房。 而卡片上「纪德」的名字折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幕被走廊尽头的黑发少年用手机拍了下来。 在京都的夜斗和斑一神一妖看着轰、中原和夏目在神社废墟闲庭信步,完全没有大战后的疲惫和劫后余生。他们嘴角抽搐。 夜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斑:“说普通人,你信吗?” 就让我们说说这七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五十九章 京都第一天。 轰焦冻和中原中也带着夏目贵志来到按照维康说的花开院阴阳师一族。 据说这是世代相传的阴阳家族, 擅长使用式神作战, 在四百多年前作为御用阴阳师活跃在除妖师的舞台上。以前曾经还打败过大妖怪羽衣狐,也被下过诅咒。总而言之, 它是个充满故事和神秘的家族。按现在的说法, 就是一整个家族都是个性为灵能力,而且能力一脉相承上百年的百年家族。 花开院是传统的町屋类型,门口有穿着专门道服的孩子负责清扫, 这让人想到花道、茶道、能乐等传统技艺的大宗门。 其实, 就轰焦冻上的雄英高中,他也没有见过多少拥有这种能力的学生, 也没有见过鬼怪,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画册长得一样。 夏目说,城市的和乡下的妖怪很不一样。 因为夏目画画的技能不够高,所以轰焦冻也没有感觉到不同的地方。 夏目又继续说,城市的大部分都是奇形怪状的,没有具体可以描述的形态。乡间的妖怪偏向于人形。城市的妖怪话很单一,没什么灵气, 但是乡间的话很多。 轰和中原陷入沉默:“……” 总而言之, 难以想象。 算了,这才是带夏目来京都的原因啊, 两个人完全是领域外, 夏目是真的看得到的。 “请问, 三位有什么事吗?”小孩子站在门口问道。 “你们当家在吗?”中原脱下帽子, 礼貌地问道。 “提前有约吗?” 中原:“是的。” 维康做事还是很牢靠的, 提前为他们做好安排,不会让他们第一天来京都就扑空了。 “那么请跟着我们来。”小孩子扫视了周围一圈,对着塞在儿童拖车里的斑说道,“但是妖怪不能进屋。” 这个人刚才用了“我们”,明明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孩子。 他还说夏目带过来的猫是“妖怪”。 轰沉吟:“……” 中原沉吟:“……” 想着如果是织田在这里会有的反应,两个人又立刻安定下来。轰焦冻直接说道:“那既然不能让它进去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夏目听着话,抬起头想了一会,在背包里撕出一张便签,上面写着“织田家的猫,只许看不许碰”,往猫的头上一贴。 “这样就好了,不会有人来碰了。” 斑就算想进去也进不去,屋子外围就是结界,现在被贴了一个便签,感觉不自在就要扒拉便签。这个时候,夏目给它塞了好吃的。 “维康先生家自制的糯米团子,你先吃着。” 斑瞬间被糯米团子吸引了注意力,坐在儿童推车里面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胖胖这样子太容易被拐走了。” 中原戳着斑的背。 “哦,它叫胖胖啊?”轰还是第一次知道。 斑听到名字立刻不高兴起来,反正都被知道是妖怪了,它也豁出去了,说道:“我才不叫胖胖啊!我更适合高贵冷酷有气场的名字。” 轰诚恳地接受了斑的意见。 “单字会比较帅气,我就叫你「胖」。” 夏目忍不住笑起来。 斑张牙舞爪地说道:“猫咪老师,我年龄比你们大得多,你们叫我猫咪老师。” 而轰没有注意听斑的话,毕竟在门口耽误了一些时间,只是对着小童说道:“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请进吧。”小童对着轰三人伸出手。 “那个,留一个人帮我们看一下这只猫吧。”中原走之前,叫住小孩说道,“这是我们家的,要是走丢了,或者不小心被哪个不长眼的人带走,或者乱碰,我们会很麻烦。” 小孩子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纸人,低吟了两句,纸片人瞬间膨胀变大,变成一片大片的人形板,自己一蹦一跳地停在猫的旁边。 “这种能力挺有趣的。” 中原开始对花开院家产生了兴趣和信心。 斑则对着纸人嫌弃地撇撇嘴。 轰他们一路跟着小童走到屋子里面,接见的并不是当家人,而是名为花开院秋房的年轻人。据说是现在当家的代理人,如果没有出现比他更优秀更有才能的人,那么他毫无疑问是未来的当家人,所以现在开始学习处理一些事宜。 “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花开院帮忙的吗?” 银色长发的少年眼里透着自信从容的光芒,这是一笔大单子,金额可以说是历年之最,达到了五千万日元的委托金,事成会再给五千万日元。 “听过羽衣狐吗?” 夏目和斑,也就是夏目现在开始说的猫咪老师聊天知道了很多内容。 盯上织田的大妖怪叫做羽衣狐,但是盯上织田的祸津神还没有确定是谁。 花开院秋房以为会是轰或者中原两个人中的一个发话,结果是坐在中间的浅发浅瞳的小少年,身量大概是七八岁左右的孩童,而且一开口就是花开院一族谈之色变的大妖怪羽衣狐。 四百年前,花开院一族第十三位当家,即历代最有天赋的除妖师利用式神“破军”,和大妖怪滑头鬼奴良滑瓢联手才打败了羽衣狐。但是花开院一族同时也受到了羽衣狐的诅咒——「子孙都会被狐狸的诅咒所束缚」,因此花开院的发展模式其实是从各分家里过继有才能的子嗣到本家当养子,避免自身血脉断绝。 花开院秋房就是来自分家「八十流」。 “你怎么听说这个名字的?”花开院秋房的脸色微变。 “妖怪里面不是很有名吗?”夏目疑惑地问道。 花开院秋房心中诧异,消息源来自于妖怪,难道这个孩子也是妖怪? “嗯,请继续说。” “我家哥哥被她盯上了三年,一直很倒霉,希望你们可以出手抓住她,让她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被羽衣狐盯上三年还能活,简直不敢相信。 羽衣狐有这么弱? 他应该是搞错了。 而且羽衣狐早就死了,除非她已经又再次转生了。 “你确定是羽衣狐?” “妖怪们都这么说的。”夏目来京都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妖怪们的聊天。而且,猫咪老师也这么说的。 花开院秋房笑道:“事实上,羽衣狐在四百年前就已经被我们的第十三代当家灭了,现在早就没有羽衣狐。你可能听错误会了。再来,若真的是羽衣狐的话,你哥哥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相信我,这不是危言耸听。” 夏目见花开院秋房不信,连忙解释道:“因为我哥哥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所以妖怪都不敢碰他。” “既然这么厉害的话,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 “因为他不会通灵。”夏目认真地说着,但是花开院秋房只是微笑着,脸上全都是不相信的神色。 轰这个时候,加入对话说道:“贵志说得都是真的。” “如何证明呢?”花开院秋房摆出耐心地说道。 一个孩子能懂什么? 中原和轰两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要怎么证明? “五千万就是让你们进行搜查羽衣狐的存在的,要是我们自己查得到,需要付给你们五千万吗?”中原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尤其是这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就让人不舒服。中原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怎么看过人给他摆脸色了。面前是第一个。 花开院秋房肯定地说道:“羽衣狐已经消失了。” 轰说道:“如果存在呢?” “如果她回来的话,先祖封印羽衣狐的八个地点不可能会没有反应。”花开院秋房回复道。 “我想找你们当家见面。”中原觉得这个人已经认定羽衣狐不存在,继续聊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花开院秋房说道:“当家今天不在这里。” “看来,我们付这笔钱似乎是被单纯地看做冤大头了。”中原见他拒绝,直接和轰进行对话,“既然认为是重客的话,就应该找一个靠谱的人来接待。查都没有查,一开口就是不断地否定,花开院就是京都第一吗?” “抱歉,我们花开院阴阳师就是京都第一。你们会过来这里,也肯定是相信我们的实力而来的。我不想要浪费你我的时间,你们不但不感谢,还质疑我的判断,未免太过可笑了。” 花开院秋房冷冰冰地打开嘲讽模式。 “你们恐怕连鬼神都看不到吧?” 中原也听得冷笑起来:“这有什么,我打你一拳,你也看不到妖怪了。” 花开院秋房的俊脸瞬时一沉。 “你们办不到的话,我就去找其他人。五千万你们不要,一大把人排队要。”中原招呼轰和夏目离开。 轰不回应。 如果真的要灭羽衣狐的话,他们离不开花开院家的力量。中原现在逞嘴上之快,之后找的其他人没办法帮上忙,有的是他自己后悔的时候。但是这个花开院确实是心高气傲,光是谈话就叫人心气不顺。 轰眼瞳也暗沉沉地看着花开院。 夏目左右看着中原和花开院秋房,最后拉住中原的袖子说道:“救作之助哥哥要紧。中也哥哥消消气。”他从背包里面拿出笔记本,连忙继续话题道:“听说过来的时候,还要测委托人的生辰八字,我把作之助哥哥的生日写下来了。花开院先生,您给看看?” 夏目声音轻软,生怕花开院秋房真的翻脸,不愿意帮忙了,脸上也带着怯怯的表情。 欺负一个孩子到底说不过去。 花开院秋房认真地开始看起夏目递过来的生辰八字,才看不到一会儿,脸色就变了。 “这人是罕见的空亡神煞,你确定他是你哥哥吗?” 「空亡神煞」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 “我是被他领养的。” “我理解了。” 花开院秋房可以理解了。 “空亡神煞天生的命格,亡年支,亡月支,亡时支。指的是他幼年就会有丧父母,无祖业,无亲属扶持,也无兄弟姐妹,也不会有孩子。天生煞气,难以和他人维持太过长久的关系。空亡意思指的是「回归」,回到原点,回到起点,根据天干地支,以十二年为一轮,即12岁是转折点,24岁是转折点,36岁是转折点……以此类推,但是在那之前的11岁,23岁,35岁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他从前得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尽数失去。 在《洞玄经》上说,此空亡遁穷而亡生,便指的是极端极致的意思。 11岁前能够熬过去一定非常不容易,现在23岁估计也不容易。我觉得你哥哥应该不是鬼神作祟,他天生命格原本就太艰险。” 这话说得面前的三人面色发白。 “有破解的方法吗?” “命格都是神定下来的,除非逆天而行。” 中原拍着桌子说道:“那就逆!” “谁能赢得过神呢?先生,你清醒一点。” “你怎么做事,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中原太生气了。 花开院秋房耐性也要被磨光了:“你有想过你说的是什么话吗?!” 轰淡淡地一锤定音:“你就没有听过人定胜天?” “……” 花开院彻底懵逼了。 这群人是来挑事的吗? 第六十章 两个人从坐下来谈话开始, 对峙的声音就没有降下来过, 完全就是在吵架的气氛。这个时候,格子门被拉开, 一个黑发青年和黑发女孩同时立在门口。 女孩子首先开口说道:“我听到声音很激烈, 所以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花开院秋房认出来的两个人都是本家的子弟,年长的叫做花开院龙二,今年十六岁, 旁边小他五岁的女孩叫花开院柚罗。这两人都是本家难得有才能的人, 在花开院秋房还没有显露出才能之前,一度家主之位可能是落在花开院龙二身上。 “没事, 他们在无理取闹。”秋房直接解释道。 见褚发少年面带愠色,龙二视线在三个客人的脸上梭巡了一番,朝着秋房开口问了一句:“所以,什么事?” 龙二天生清冷的气质自然地带给人威压,秋房虽然感觉不适应,但还是说道:“他们委托的事情第一件事是要找出羽衣狐。因为说是被羽衣狐缠上了,总是遇事。” 这话一落, 龙二和柚罗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坐在榻榻米的轰一行人, 心中泛起疑惑:普通人怎么知道「羽衣狐」的存在的,而且羽衣狐要是有活动的痕迹, 他们花开院不可能不知道。 从龙二他们脸上的表情读到他们也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 秋房就更有底气地继续说道:“所以我又算了委托人的生辰八字, 查出对方是「空亡神煞」。刚好今年又是十二干支的末尾, 遇事多是命格决定的。” 龙二对这方面也有所涉猎, 知道「空亡神煞」指的是什么,遇到这种命格的人,基本就得跟他们亲友说节哀顺变了。 不对,这种命格的人应该是无亲可靠的。 所以他并不反驳秋房的意见。 “然后,”秋房觑着中原中也说道,“他让我们改命。” “……” 这个业务已经超纲了。 龙二有种在医院里被无理取闹的患者家属缠上的即时感,但是秋房那样直接生硬地回应很明显就不是待客的道理。龙二虽然性格冷清,但不代表他不擅长处理业务问题,他沉吟了一声,说道:“羽衣狐的事情,我们可以再看看。这件事也不可能完全是单线的事情,也可能是妖怪同时在作祟。如果外人能说出「羽衣狐」在活跃,这件事就值得好好调查。” 秋房不确定龙二是不是故意要和他抬杠,毕竟这件事最后要和当家报告的。龙二现在故意在抢人注意。但当家之主的位置已经基本是确定秋房他了,龙二再怎么活跃,也注定是在自己之下。 然而虽然有这份自信,但是秋房眼底还是闪过一抹暗光。 他还是得快点掌握花开院家最高术式——召唤最强式神「破军」,才能稳住自己未来家主的位置。 “请问,你们谁知道羽衣狐的?”龙二问道,说着看向轰焦冻和中原两个人。 而夏目看他不看自己,于是自己举起手:“是我。” 龙二讶然了一下,主要是因为有年长者在,会习惯性认为是他们拥有说话权的灵能者,并没有想过会围绕着夏目转。龙二做好表情管理,说道:“你是灵能者?你见过羽衣狐吗?” “我没见过,但是我看得到鬼怪。我听他们说的。” 花开院柚罗一听,兴致就来了。虽然她从小开始修习阴阳术,但是除了本家的人之外,就没有见过其他拥有同样能力的人。 “那你会这个吗?” 花开院柚罗拿出一片人形纸片,往上空一抛,随着一声清脆的“廉贞”,纸张瞬间发出白雪般的光芒。不等光芒褪去,柚罗继而又吟唱道:“人式,一体”。 光芒落在柚罗的左手上,进而几乎覆盖了她的小手臂。三、四秒过去,柚罗左手臂上包裹着金鱼状的手炮型武器。 “这是我的式神改造,我可以把我的式神变成攻击武器。” 柚罗平时看起来比较呆,但是难得遇到同龄的异能者,兴致也提了起来,原本的好胜心也勾了起来,难得会有这么侃侃而谈,想要这么表现的时候。但反观被挑战的夏目,他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显得有些呆。 “我不会这些。” 夏目摆着手拒绝。 “门外那只妖怪,不是你的式神?”柚罗是经过门口,看到了吃得贼香的斑,才好奇今天的来客的,然后听到他们和秋房在争执。“我们可以比一比?” 花开院阴阳师一派擅长用式神,但是用的都是灵体。 人说神灵妖鬼怪,有时候会把它们归属于一类,但是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神一般是可通话可召唤,但不可驱使的;接下来便是灵体,灵体是可召唤的可驱使的,这些灵体拥有仅此于神的能力,而且多是性格端良好操纵,但是使用起来很费阴阳师的精神力,像是可以一口气操纵两种式神,便已经是阴阳师中的佼佼者。灵之后是妖,妖的能力有时候比灵要凶煞,而且反噬阴阳师的几率比较高,得看阴阳师本身的力量,一个阴阳师可能会有好几只妖作为自己的式神。鬼是最好操作的,而且基数大,普通的阴阳师一口气可以招十几、二十几只鬼,但是攻击性比较低。不过十几个鬼的战斗力也可以等于一个怪的能力。 按照等级能力区分,不论特殊情况,只算单只,基本是神>灵>妖>怪>鬼。 “它也进不来。”夏目补充道。 “那我们在门口弄?” 柚罗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擅自打断了客人们的话题。 龙二和秋房正要提醒她,轰的声音却也提前响了起来。 “好,我们看看。” 中原拉着轰的手臂,连忙说道:“我们还有正事。” 轰义正言辞地说道:“英雄绝对不会临阵脱逃,有挑战就一定要接受。很快就结束的,正好看看胖胖的实力。” “也好。”中原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于是一行人又回到花开院门口,带走猫咪老师后,直接又往花开院家的练场走去。柚罗已经准备就绪,猫咪老师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已经准备好了。”柚罗摆出金鱼手炮,说道。 猫咪老师坐在儿童推车里面,不明所以地看着夏目站在它的面前,而下一秒,它感觉身上一轻,原来是轰从它的肚子处抱了起来。紧接着,一声“上吧,胖胖”,猫咪老师被当做球扔了出去。 中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状况外的猫咪老师在空中慌乱又迷茫地挥舞着自己短小的四肢。 “喵喵喵?” 第六十一章 柚罗哪见过这种横冲直撞, 没有准备就上赶着求死的妖怪, 懵了一下,还是对准了天上飞的胖猫。 “黄泉送葬!” 随着柚罗的一声招式断喝,如同空气丨炮一般, 柚罗手心里爆出爆破声,空气顷刻形成漩涡状,能量弹冲着猫咪老师的肚皮方向疾走如电。 中原不知道为何首先想到了气球爆裂的声音, 在被打中之前, 中原耳边仿佛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默默地补充道:“要是被击中, 胖胖会不会死?” 夏目一听, 他是想都没有想过,连忙手作喇叭状:“猫咪老师, 小心啊!” 猫咪老师听到夏目的提醒, 内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等他们告诉自己要小心, 它的命就先交代在这里了。猫咪老师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后空翻, 能量炮带起的风堪堪卷起他不甚短小的毛发。躲过攻击之后,猫咪老师张开双猫爪,朝着柚罗飞扑过去。 猫咪老师:“不过是个小孩,真是狂妄!” 柚罗看着圆乎乎的黑影袭来, 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而猫咪老师早就盯准了柚罗腰间系着的袋子, 按照猫咪老师的经验, 里面妥妥全都是阴阳师放符纸的地方。于是猫爪一抓,随即猫咪老师斜眼回头看向夏目,它的身后是柚罗绢袋破裂,风流乱窜,带着符纸腾飞如絮,如同摆拍一般。 好灵活的一只胖猫。 中原和轰都有些出乎意料。 夏目却从猫咪老师的眼神里下定了决心,浅瞳也闪烁着光芒。 「要想要借用我的力量,起码要让我认同你吧?」 猫咪老师因为当大妖怪久了,来横滨也是没有遮掩自己的身迹,总是大摇大摆地过生活。所以在横滨不到两三天,夏目就知道门外那只胖猫是一只妖怪,而且还挺强悍的,赶得周围的小妖怪们都拿好东西孝敬它。 被夏目带来京都的时候,猫咪老师并没有打算帮夏目的准备。虽然猫咪老师也直言说了夏目贵志跟它以前见过面的夏目玲子很像,但是它和夏目玲子也不是好朋友的关系,没理由要帮助她的孙子。 “那你要怎么才能帮我?” 变成巨大雪白的妖狐状的猫咪老师冷然地说道:“让高贵的我认同你,我会考虑一下。小孩,这个世界是不会同情弱小的。” …… 我一定要救作之助哥哥! 夏目当下下定决心,伸手抓住在天上飘的几张符纸,脑袋里飞快地回想着柚罗是怎么驱动着符纸——先是将符纸散开,接着呼唤它的名字「廉贞」。柚罗的画面先是在脑海里如浮光掠影,飞速而过,但每个动作的细节却像是无数次叠加在一起,看得无比地真切精准,最后夏目的内心深处出现了星空漫相,一颗隐藏在灿烂辉光之下的明星的光芒渐渐变得灼然,不容忽视。 一句从来没有听过的话也跟着窜进了脑海里。 夏目突然抓住符纸的动作让其他在场的少年都感到惊异,尤其是在小少年闭眼的时候,符纸似乎和他产生了共鸣一般,停在半空中,静候他的召唤。这样的场景实在诡秘。 花开院不知道夏目能做什么,但是隐隐感觉到他身上散着明灭不定的灵光,像是他想要驱动花开院的符纸一般。而轰和中原却是并不知道夏目还能有驱使符纸的能力。 夏目浅瞳再次睁开,偏妖异的竖瞳此刻闪着金橘的光芒,有别于柚罗驱使廉贞的动作,夏目双手合十。 “守护吾者,现身吾前,汝名即——廉贞!”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声音也被吞噬,漂浮在空中的符纸还保留着半卷的姿态,下一秒,所有在空中的符纸立刻如同听到诏令的士兵,精神抖擞地竖立成三层环状,紧接着从中心发出盛大的光芒。 听到“隆隆”的巨响,意识到不妙的龙二立刻扔出装有水液的竹筒。他擅长的是水系式神,风衣里常带着十几个写这样的竹筒。每个竹筒里面可以放出一个完整的式神。 “饿狼!” 龙二正丨念出口,竹筒里的水液却以可见的速度结成冰块,维持着被泼出去的状态,连水珠都凝在半空,一眼看过去就是在烈日下仍冒着冰冷寒气的轰焦冻:“你们敢动他,就试试?” 而旁边的中原已经把秋房的所有符纸武器都给缴纳到半空中形成一个不小的球形。 “暗中攻击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你们也是厚脸皮。” 中原眯起危险的光。 龙二和秋房虽说都没有和普通人进行过对战,但是收服妖怪的事情却有着不少作战经验,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才动手就被压制住了。 而那个孩子才不是普通的八岁小孩,一口气能驱动几十张符纸,别说他的精神力有多强大了。刚才花开院自家的符纸对他产生共鸣,很显然是他突破了境界,直接触动了灵体本身,这种是龙二和秋房都没有办法达到的程度。 他们从小被人说着“天才”长大,和眼前这个少年相比,不过是鱼目比上珍珠,如此尔尔。这人要是以阴阳师出道,怕是能再创平安京「此间留得一晴明,别无其他阴阳师」的盛世传奇,其他阴阳师都难以混下去了。 他们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什么找羽衣狐,什么为哥哥找帮手,有这个能力,自己上啊! 就是来打脸的是不是?! 夏目召唤出的本体很快地就露出了原型,粗粝的枝条就像是被注射了快速成长素那样一碰触到空气就疯狂地蔓延开来,直直地向着柚罗的方向跑去。柚罗朝着枝条打了好几次,能量弹碰到枝条就像是易破碎的泡泡。 柚罗不得不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护在头前,然而等了很久也没有反应,再睁开眼时,她身后正在摆拍中的胖猫被树枝叉了出去。夏目看到猫咪老师被夹得不能动弹,抑制住高兴的情绪。 我做到了! 我证明我有实力了! 这不仅是花开院他们看呆了,连被树枝捆得紧实的猫咪老师看着夏目眼里冒出的亮光发懵,也险些两眼一黑。 发生什么事了? 你干嘛要这么对我? 夏目再次合掌,原本的树枝散成樱花雨,落英缤纷。 猫咪老师生无可恋地盯着夏目。 两方人相顾无言。 花开院:“……” 他们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轰一行人:“……” 我们好像可以自己搞,明明之前还努力想让他们一定要帮忙的,突然有种下不了台的感觉。 柚罗是个天然呆,正好成了救场的人。 见自己输了,她也会不甘心,但是对方实力太强悍,羡慕嫉妒反倒不如说有些崇拜,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厉害的人,连龙二和秋房在这个年龄段时都好像没有他这么强。 “你们说的羽衣狐是真的咯?” 有这实力,真的碰到羽衣狐也不奇怪。 “嗯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我们对阴阳术这些还是不太懂的。”夏目小柚罗三岁,小脸认真地说道。 “这个还是要问爷爷的。”柚罗认真地说道,而她的目光也是放在了夏目他们身后。一名穿着深褐色和服的老人站在树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而身后是一群穿着白色狩衣。 花开院柚罗的爷爷是第二十七代当家。 他是看着练场突然爆出巨大的灵力波动才过来看,一开始以为是龙二和秋房两个人比试起来,却没有想到是一个陌生又灵力充沛的小少年。少年发色浅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偏竖瞳的眼睛,有些妖异冷淡的味道,但是人却透着樱花般温柔的感觉。 “少年,你跟我来一趟。”花开院当家招呼着夏目。 这人一出现之后,轰和中原都感觉到花开院那三人都毕恭毕敬的,想必就是他们一开始要见的花开院当家本人。但对方张口突然要夏目过去,轰和中原首先挡在他面前。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一起去吗?” 花开院当家微笑道:“你们是他的监护人?” “是的。” “那你们也过来吧。” 花开院当家邀请他们进了一个楼阁里面,迎面是排排的书架,有点类似与图书馆。花开院当家坐在布团上后,轰他们也跟着坐在布团。老当家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了解清楚了。 羽衣狐可能现在已经转生,只是他们并没有查到消息。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要想真正打败羽衣狐,他们需要两个东西:一个是召唤术「破军」,另一个为花开院第十三代当家花开院秀元打造的针对妖怪的退魔刀——「弥弥切丸」。 但问题在于花开院里面还没有人学会召唤「破军」,而「弥弥切丸」目前在东京的妖怪滑头鬼奴良滑瓢手上。 老当家觉得这对于他们来说太难了。 结果,中原说道:“如果我们要学那个召唤术的话,我们需要付多少学费?”中原过来的时候还收到赤司对花开院一族的经济调查,发现他们维持着这么个偌大的家族,只是收支平衡而已,并没有多少进益,家中子弟除非有能力的,大部分都是当成普通人正常上班。 就算老当家不慕钱财,家底下老老小小都是要张嘴吃饭的。 “这是我们的家学,我们无法让你们学去。除非——” 老当家目光落在夏目身上,这才是他想要和夏目搭话的原因。 他无父无母,又要为了他那个哥哥愿意付出一切,灵力又充沛。 “除非你是我们花开院的养子。” 老当家又微笑地看向轰和中原,并不觉得自己做出了不好的提议。 “若是花开院的孩子,我们会将一切的资源和技能都交给夏目。以他的资质,成为下一任家主也不难。阴阳界现在有能力的人越来越少,不少家族也是通过抚养有灵感的孩子来维持家族的荣光,所以请相信我,我不会亏待夏目的。” 夏目有些意动——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帮织田哥哥,都可以。 他期待地看向轰和中原。 “不行。”两个人坚决地拒绝了,“如果这是你们提出的唯一的解决方案,看来也没有刻意聊下去的必要了。” 轰和中原同时站起身,夏目还想要拉他们的手,让他们再考虑一下。但是不管是轰还是中原,都避开了,强制带着夏目离开。夏目一直扒拉着门框。 轰认真地说道:“当了花开院家的孩子,你就得一直待在这里了。” “但对我来说,不是牺牲。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夏目表示没关系,手上完全没有放弃的迹象,“而且,没有作之助哥哥,那才是什么都不是。” 我救不了爸爸妈妈,现在可以救作之助哥哥,那他什么都愿意做。 中原板起脸说道:“……你如果这样闹下去的话,我就送你回横滨。” 中原第一次看到夏目这么胡闹,平时被织田宠惯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花开院家的方法又不是唯一的方法,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他们绝对会有办法解决的。 织田家一个人都不能少。 夏目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放弃这种可能性,只要有一点方法,就应该不顾一切去做。从搬到织田家之后,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委屈,抽了抽鼻子,浅瞳泛着泪光,定定地望着中原和轰。 “我想救作之助哥哥,是我错了吗?” 中原感觉口中发涩,如果他是夏目的位置,他也会做同样的事,但是这事不该落在夏目身上。中原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夏目带来京都。轰也无法回应。 三人在门口僵持了很久。 中原突然想回去把那个提出这个令人为难的主意的老当家揍一顿。就在中原这个想法越加强烈的时候,轰收到了赤司的电话。 “有个叫夜斗的青年可能会过去京都,你们找时间接待一下。他知道哪个神在作祟。羽衣狐那边处理得怎么样?” 轰不紧不慢地说道:“当家的说要贵志当养子,才会帮忙。” “京都家阴阳界第一的位置真是时候换个家族当当了。”赤司的话语带着冷意,“你们也没必要在那里待着。” “嗯,就贵志想不开。” “把电话给贵志吧。”赤司说到“贵志”,口气也放软了。 夏目听说赤司要找他,难免有些瑟缩。虽然大部分时间赤司很宽和,但是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有时候,比起织田,他会更怕赤司多一点。 “阿征哥哥……” “织田作不会出事的,你要相信我们。你觉得别人有我们厉害吗?我们都没办法弄成的事,其他人会成功吗?不会的。贵志,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们。” “……好。” 赤司知道其实夏目听不进去,现在只是低头应和而已。但是他一旦应下来,夏目也不会再做反抗。“让他们带你吃些好吃的,下午会有好消息的。” “嗯?” * 下午时分,坐在餐馆正在吃饭的夏目他们迎来了花开院一家子,除了老当家之外,还有今天见的那几个人。当家擦着冷汗对夏目说道:“请务必让我们协助你们!” 中原喝着水,不紧不慢地说道:“抱歉,我们人不会给,钱也不会给的。” “没事,我们不会要。我们不知道你们是赤司家的朋友,之前的待客不周,真的太抱歉了。” 当家今天中午收到赤司财阀的代理人的通知——让他们三天内从居住的屋子里搬出去。他们现在的町屋是在赤司财阀的私有地上,以前因为战乱时期而被迫卖出以维持生计,后来又凭着赤司家旧时和花开院家的关系,他们重新低费租回自己的屋子。 此外,赤司家在京都势力根深蒂固的原因除了京都很多土地归赤司家所有外,京都各大产业都有赤司财阀的股份掌控。今天所有姓花开院的都被公司的大领导叫去准备好辞职的最后准备。 在京都得罪赤司家,就相当于不要在京都混下去了。 在两重大消息打击下,他们连忙出来找人。 中原摇了摇头:“让老人家折腰道歉我们受不住。” 中原点了点藏在人群里的花开院秋房:“让代理当家道歉就好了。” 秋房哪不知道中原跟自己不对付,此刻被当家推出来道歉,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 “是我失礼了。” “所以羽衣狐是不是已经转生了?” “…………嗯。” “我听不到。” 秋房低着头,藏起自己不甘的表情: “现在还在调查中,很大可能如你们所说的。” 中原继续问道:“那你能不能逆天?” “……” “不能的话,我们就不要合作了。” 花开院一家齐齐看向秋房的方向,秋房闭上眼睛,咬咬牙应下来:“能!” “那怎么证明?” 中原完完全全就是把之前花开院秋房表面谦和,实则高傲的态度时说的话又搬出来了。 当时秋房问他们怎么证明羽衣狐回来了。 轰他们又没有灵能力怎么证明,不然也不会花钱找他们啊! 这个时候,中原问秋房怎么证明自己改命逆天,根本没办法证明的秋房脸又热又烫。 “人定胜天。” 秋房只能这么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那就期待代理当家的人定胜天了。” 中原其实一点都不期待,但是第一次体会到怼人的爽感。 “…………” 第六十二章 夜斗作为神明, 是无法让正常人对他留有足够的记忆, 也许可以记一两天,但是他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很快就会消失。就算两方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情,因而留下一个联系号码给对方, 过后不久,对方也会认为这是个陌生号码,不知道这会通向谁。 但是, 和那么多人产生羁绊中, 只有织田作之助还记得他,毫无理由地记得他。 夜斗联系他, 是因为他在取剑的时候得到了一些信息, 和织田作之助有关的信息,也和一个祸津神有关的信息。 ——「赢蚌」。 赢蚌曾经和夜斗作战过, 生前是探子出身的人类, 潜进敌方领地, 探取情报信息。探子的工作一旦结束, 就会被主人杀人灭口。因为赢蚌能力优秀, 又是含冤不屈而亡,人们怕他成为鬼怪作祟,反而供奉他为神明。因着当时战乱的背景,祸津神应合着人们怨愤不甘悲伤的愿望, 不论人, 妖亦或者神, 皆可以杀伐斩戮, 血河千里,盛极一时。 但是像现在这种和平的时代,代表祸乱灾难的祸津神已经逐渐退出神明舞台。 同夜斗一样,赢蚌也是即将消失的神明。但他不愿意向普通的民众低头,只为了他们能够记住自己一瞬而做些毫无意义的工作。他现在什么都不做,还不会消失的最大原因是他有自己的神社,一直保存在京都一座无名山里面。 二十多年前,他从妖神那里得到启示,把自己的神魂滋养在一个人类躯壳里面,待他死后可以得到最称手的神器。若这人心性没有被凄苦残酷的人生所毁,反而滋养出至纯至善的灵魂,这样很有可能培养出祝器之上的终器。 而他选中的就是织田作之助,这也是为什么织田作之助一出生就煞气太重,克父克母。 夜斗并没有说织田身世的事情,他并不希望织田认为父母的死是因为织田他自己。 他只是算到织田离出事的时间差不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而已,并且说一下他可能会去京都的事情。 赢蚌从前主要活动场地在京都,所以祂的神社也应该在京都。 夜斗要和赢蚌好好说一下。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赤司接过电话。 赤司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声音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夜斗当时却觉得背脊上突然一凉。 京都之行,夜斗又遇到中原他们几个人。早年,织田带的比较多的孩子就是中原和夏目,后期才偶尔会有轰,但是中原和轰每次见完面就忘记了夜斗,夏目通灵,能记得夜斗,可因为年龄太小,记得不清。 他们在花开院住下了。 按照赤司的意思,杂活就让花开院一家子做,夜斗他们作为精锐,养精蓄锐即可。但中原和轰是坐不住,根据夜斗给的信息和花开院提供的情报,也以自己的方式开始在京都摸索起来。 夏目则由花开院当家亲自教导下潜心学习。 花开院善用式神,召唤灵体,符纸上都有花开院特有的符咒,旁人是用不得的。跟其他阴阳师一样,但凡宗族渊久,都有着自己特有的符文,不能轻易叫人学去。现在市场上也有些大名的阴阳师会上电视教一些浅显的通灵术。虽然有用,但是对真的大妖怪,只是蚍蜉撼树,当不得一回事。 夏目对付柚罗时,花开院当家在暗处看得真切,本来想看他是什么流派的,却没有想过他什么都不懂,凭着强悍的灵力,借由花开院的符纸,直接触及灵体真身,驾驭星灵。这若夏目是花开院的养子,别说是京都阴阳流派,东京势力也可以打压再下去。 看着夏目左手翻出花开院七大式神之一的“贪狼”,右手召出式神“巨门”,旁边跟着一起学的柚罗看得双眼发直,秋房表面上在破解花开院最强式神的召唤术,实际一直在看夏目学习的进展,花开院老当家心口在流血。 为什么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呢? 龙二虽然看起来清冷,但是脑袋转得灵活清楚,招呼着老当家。 “嗯?爷爷,你想留下夏目君,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意思?” “爷爷膝下不是挺多可爱的小孙女吗?” 这一句话让老当家醍醐灌顶,清咳一声,以他的身份不好直接问夏目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龙二也不用老当家多说,直接到夏目边上,敲了敲他的桌台。 夏目抬头看向龙二。 “小家伙,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龙二有想过夏目可能会害羞,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就顺势撮合柚罗和夏目在一起。 虽然柚罗比夏目大三岁,但是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而且柚罗心理年龄可能比夏目还小。 但他没有想到,夏目直接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喜欢像我哥哥那样的。” 三个听着夏目回答的人陷入了懵圈。 “……哦。” 第六十三章 京都十几家颇有名气的阴阳家都出动开始搜寻羽衣狐的下落, 或者有关任何蠃蚌的传说。妖和神的存在方式并不一样。妖是因为人类的畏惧而存在,而神则是因为人的信仰。所以轰一行人应付他们的方式也不一样。 蠃蚌的传说并不难找, 毕竟曾经是京都一代杀神, 虽即将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却并不缺少痕迹, 在无名山头和一些村镇里仍供奉着这位神明。 穿着寿衣, 头戴天冠的黑发少女看着突然从台阶上摔下来的蠃蚌, 慢腾腾地走到他的跟前。 她的名字是零姬, 是蠃蚌的神器。神明若是想使用神器,必会赐名, 而零姬就是蠃蚌给的名字, 但她身上并不只有一个神只给的名字。在没有和前任神明脱离关系前, 擅自易主,为他人神明所用, 意为背叛。不过她对于背不背叛其他神明没有感觉,她知道自己忠于最初的那位主人就够了。 “实力突然变弱了。” 零姬毫无感情地说道。 神明成也凡人,败也凡人。 蠃蚌力量可能随着时间慢慢变弱, 但是这突然变弱,只可能是因为凡间有什么异变。 “有人把我的神社给拆了,和我那用神魂养着的人有关。” 蠃蚌头昏脑胀, 他的神识需要靠人类的供奉滋养, 现在有人动了他的根基, 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零姬连扶人的动作也没有, 踏着木屐说道:“我去调查一下, 有必要的话我会把肇事者需要毁神社的记忆取出,切断他们和你那把神器相关的人的缘,应该就可以永绝后患。” “嗯。” * 此刻横滨医院的大厅里面,众人一起在看热播的电视剧。 这是一部大河剧,故事剧情讲的是作为一城之姬的女主和素未蒙面的男主有一纸婚约,女主和男主相认之路跌宕却趣味横生。此刻女主穿着一身华服,恰巧撞见男主,为了掩住自己的马甲,她欺骗男主说自己不过是公主的女仆之一。 横沟正史看得直吐槽。他本来并不喜欢出病房到处走,但是织田希望他多活动一下身子,对他手术后的痊愈有好处,每天会固定带着他到处走走,走累了就坐在休息厅看大众爱看的电视剧。 “你说,男主带着个头脑聪明的人设,居然连这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他难道没有发现服饰衣料都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吗?剧情根本就是为了让女主护住马甲,随便写的,完全经不起推敲。” 织田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因为他太相信对方了吧?说什么就信什么。” “所以这是爱情使人降智,还是失智呢?”横沟正史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相信对方,这和降智有什么关系?”织田对横沟的话表示不理解,“也许,他觉得对方有什么苦衷呢?”近来因为化疗的关系,织田原本就是消瘦,现在更是形销骨立,只是精神状态一直很平和,坐在他的旁边反而也显得更加安定。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勾起了横沟强烈的好奇心。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他正准备回病房,却看着医院院长从他们病房离开后,单独和赤司征十郎说话。院长喊赤司为「赤司少爷」。横沟正史其实也不太在意织田身边的人是什么身份,想必织田自己也清楚赤司是谁。织田若是觉得这些是该说给自己听的话,他会说出来。但很奇怪的是,一旦这个「赤司征十郎」这个名字真切地出现在自己脑中之后,他发现周围好多事情都和赤司征十郎有关。 比如说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医院董事方大股东是赤司家的。 比如说赤司征十郎作为日本最优秀的大学生参与联合国文化传播的会议,并且发表演讲。 比如说赤司征十郎是日本最有身价的年轻人。 可是,织田介绍赤司征十郎的时候,就是他是个在校大学生。 太过朴实无华了,简直让人觉得织田说的赤司,和报纸新闻上的赤司是两个人。而且织田对待赤司偶尔会有怜惜的神色。 敏锐的横沟正史莫名感觉到这其中的违和感。 “对了,恭喜你家赤司获奖了。” 横沟看到赤司征十郎凭着多元化的经营上了今年的日本福布斯富豪榜前八十名。 织田一愣,他怎么没有听说赤司获奖了,好奇地问道:“他获得什么奖了?他没有跟我说过。” “可能想给你惊喜吧?” “他可能认为这些奖项可有可无,没觉得有和我提的必要……” 织田自己其实本来也不纠结,只是赤司这种瞒下自己获奖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仅是赤司,连同轰、中原他们也是如此。织田经常看到赤司他们私底下就会互相祝贺彼此的好事,每次都在等着他们什么时候也跟着自己说一声,但是等了三年,也没有怎么跟自己说过类似的事情。 其实织田也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虽然不该私自探问,但是织田忍了三年多,现在悄悄问一下,暗地里为赤司开心也好。 “我可以问,阿征获得什么奖了?”织田问道。 横沟并不纠结,有问必答:“他获得是日本……” 话才开了个头,织田又突然觉得这么问不好,这是不信任赤司的行为,连忙拒绝了。 “……那我就不说了。”横沟继续看着电视剧。比起在医院草坪上走来走去消磨时间和体力,横沟这个喜欢宅在屋子里的人更喜欢坐着消磨脑力。 织田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喊横沟的名字。 “那个奖项是不是很厉害?” 白横沟瞥了一眼口是心非,非要脸上装得云淡风轻的织田,突然起了一些逗他的心思:“你好奇?” “……好奇,”织田的话放在嘴边又绕了一个圈,“……并不存在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吗?” “如果阿征觉得这需要跟我说的话,他会跟我说的。”织田重新定心。 “那我以我多年写推理小说的经验来看,你是等不到的,而且一直以来都没有等到过。你的性格不是那种会主动问起他人不愿意说的事,你也不会想问我到底获得什么奖了。可是你今天却问了,那一定是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让你真的很想知道。” 横沟正史就想让织田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上次的试胆大会他可是大惨败啊! 他想看织田特别特别好奇的表情,想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一丝破绽。 “你可以问我的,这有什么?” 等他屈服了,横沟就逗他一下“我突然不想告诉你了”,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横沟正史如意算盘打得响亮。 结果织田作之助长目微敛,重新抬起头看向电视机的时候,表情全无,只是淡淡地说道:“他们不说是有自己的道理在的。” “……” 莫名地,横沟突然在这句话里面读到了织田的落寞,仿佛读到了织田被排挤在外黯然神伤,却不愿为他人道的悲伤和失落。虽然被少年们簇拥着,却又无法和他们心与心之间的贴近。为了不将自己的悲伤泄露出去,也不想织田家的少年们担心,他用最淡然的要地面对一切,从始至终。明明他的笔触是那般感性,织田一定隐忍了很多。 电光石火间,横沟正史代入了织田的角色,心口顿时沉甸甸的。 然而织田还没有说完,淡然的声音里的无奈也像是水里的气泡浮出水面。 “毕竟我们有年龄代沟,他们不告诉我是理所当然的。” 这话才落,横沟正史看着织田正直的目光,突然有一口气顺不过去。 才差五岁,神他么年龄代沟?! 而且这不告诉你获奖的事和年龄代沟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逻辑根本不顺!! “不对,织田,你再仔细想想。怎么想都是因为他们有不能告诉你的秘密啊”横沟正史就想知道他写文逻辑明明清清楚楚,生活细节怎么这么浑呢?他想要摇醒织田。 秘密? 织田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方面,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那我就更不能问了。” “……” 这家伙没救了。 不过说到秘密,横沟正史突然好奇起来,什么秘密那么严重,不能告诉织田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呢?织田的底细都被他们剥得一干二净,他们倒是藏得深。 横沟正史正想多套出去些话来,他的注意力却被不远处出现的小栗虫太郎枪走了。他住院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栗虫太郎。该要生气吗?还是要无奈?还是该要高兴?横沟正史看着发小,就这么失去了语言。慢慢地收回目光之后,横沟抬头看向电视机的方向,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栗虫太郎的异能力被俄罗斯异能组织「死鼠之屋」盯上后,被迫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不牵扯到横沟正史,小栗虫太郎极少和他保持联系,三年前陪同自己去领奖已经是少有的破例。横沟正史自认自己没有本事救他,只能不给小栗添麻烦。这个时候本该是朋友久违相见,横沟只能假装他和小栗是陌生人。 然而,小栗却站在他的面前了,旁边站着一个黑发的异国青年,头发半长,是典型的北国少年长相,与高鼻深目的西欧人相比,他的面部曲线更加柔和,眼窝也不会沉降严重,但是和五官平坦的东亚人种相比,又更为立体,充满着异国风情。 “听说你生病了,我特地来看看你。” 他的日语很纯正,只有小部分的发音仍带着俄语的特点,语速飞快。 “费佳。” 织田看到面前站着的少年,非常惊讶。 “中也他说你去南极挖石油了,少说五年才会回来。” 费佳微笑微僵,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神色自如,从善如流地说道:“提前回来了。” “失败了?” 费佳真是怀念这种被噎得想打人的心情呢,(才不!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于是费佳和织田两人单独去了医院的天台。 费佳数年没回横滨,再次回来的时候,原来织田的屋子早就换了锁,里面的陈设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费佳倒是想,若是这个屋子卖于他人了,他就将屋子的人全部清理,把屋子占为己有。然而陈设一如既往,这就说明,屋子仍是织田的,只是锁可能被织田家的其他人给换了。 费佳没有多难就破锁而入,顺理成章地在织田原来的屋内住下了。 这些天查织田家新址时,得知织田生病了。 费佳特地过来见他一下。 消瘦了很多。 苍白了很多。 贴着他的手臂时,费佳却还能够感觉到一股有力的温暖。 费佳不知道为什么会用「有力」来形容「温暖」这么抽象的词汇,但是他偏偏就觉得这个词很适合织田。 “抱歉,我没告诉你,我生病了。” 织田认真地望进费佳的眼睛,平淡的神色难得有些松动,声音里带着抱歉,让人动容。 明明那么久没有见面,他对自己的真挚却没有少半分,依旧如同初次见面。 费佳得承认,他喜欢织田作之助。他受用这种毫无防备如同稚子一般的真挚。他可以完完全全接受织田作之助的好,因为他相信他自己的判断——织田作之助对自己的好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发生任何变化。 但是,此刻费佳却在这样的表情里,并不开心,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胸口涌动着无形的怒火。 费佳从和织田作之助相识相遇以后,偶尔就会在他的表情上注意到织田他这样专注的神色之外,透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细节。起初,费佳认为这样的织田好操控,便于自己的行动,尽管对方明明感觉到自己并不完全是个好人,但仍能对自己尽心尽力,有求必应。对费佳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坏处。但是这些年沉淀下来,费佳反而开始感觉那些眼神,那些目光,那些好意逐渐成了心中难以释怀的芥蒂。 让他再次看到的时候,是如此的不快! 费佳露出没有温度的微笑。 “织田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织田顺着声音,继续看向费佳的方向,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一直在想。您,在透过我,看谁呢?” 第六十四章 为了不让织田浪费时间去理解自己到底说的是什么, 或者只是不想让织田偷换概念,顾左右而言他, 不愿意直面自己, 费佳直接开门见山。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不是把我当做其他人, 所以才对我好的?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织田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 费佳自己知道答案, 却一定要从他身上求证, 这说明他其实更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或者说,织田就是能够感觉, 若是自己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承认, 这个少年一定会生气。 成为一个诚实却不伤害人的人, 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织田顿了顿,看着费佳的脸说道:“你想不想喝水?我去买一瓶饮料, 我们再继续说吧。” “……” 费佳沉默了一会,紧紧地盯着织田的脸,这让他想到就像大部分的父母一样感到抱歉的时候, 比起说对不起,更会选择加倍对自己好来补偿对方,织田很明显也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 “我这些年每次走过乐器行的时候, 总会想起你。” 织田正在酝酿着怎么先舒缓费佳的情绪, 才跟他说真相, 结果织田才先说了一句, 就看到了费佳脸上出现了松动的表情, 有点意外他比想象中好哄。若是太宰治,估计直接摆出左耳进右耳出的神态来,完全不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被这么一打岔,织田突然忘记自己下一句是什么。 “……” 费佳一直认为织田是把他当做其他人,完全不会把他当做名为「费佳」的人。织田会这么说,至少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他准备继续听织田掏心掏肺,结果织田突然不说了。 “怎么了?” 织田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也不慌,表情一如以往地平淡,说道:“看你的时候,看着看着,我突然间忘记我该说什么了。” 他才说完,就看到费佳突然露出可以名为愉悦的笑意,但笑容只停留在脸上一瞬,然后他就收了表情问:“所以,那人好,还是我好?” 费佳想问的其实是织田更喜欢那个人,还是费佳他自己。但是费佳觉得问这个问题很奇怪,他也并不是觉得织田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比珍宝还要珍贵。若是问出口,不就说得自己非他不可了,他只是单纯不服输,不愿意屈居人下。 所以他换了一个说法。 织田从来没有想过谁好谁不好。 或许很久以前,在没有遇到太宰治的时候,织田不会接触像太宰一样全身黑泥气息浓重的人,甚至带他回去照顾。可和太宰治相处久了,织田也开始觉得这样的人也有不同与寻常人那般柔软的一刻。所以,在池袋遇到费佳的时候,织田产生对他产生了好奇心,并且带他回家。 “他没你好。” 费佳在这句话里抬高自己了眉梢,不得不说织田这句话满足了费佳内心的优越感和自尊心。 织田是诚实的,他会这么说,就是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费佳少年笑道:“那你可以忘了他了。” 因为他是更好的。 费佳就像高傲的贵族,习惯高高在上地命令,却要带上自谦一样的矜持。他允许织田作之助在遇到自己前犯点愚昧的错误,毕竟织田本来就不聪明。只要织田及时迷途知返,他可以既往不咎。 织田失笑,只当费佳是个小孩子,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换了一个话题说道:“我得回病房吃药了。你什么时候走?” 费佳却把织田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跟上织田的脚步说道:“怎么,你不想我再和你聊几句吗?” “并不是,我怕我精神跟不上,没办法和你说太久。” 之前已经和赤司他们见过面了,为了横沟的复健,他也专门出来兜一圈,现在和费佳说话已经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感到挺疲惫的。 “我知道了。” 费佳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我过些天再来看你。” 费佳自己和织田聊天之余,则留小栗虫太郎向横沟正史套取织田的情报。 他不知道织田到底把他代入谁了。 他不问织田,只是不想让织田以为自己多在意这件小事,但是他就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织田这三年间认识的新人物就没有必要了解,三年前一直和织田待在一起,关系不错的人也没有必要关心。毕竟要是人就常在身边,又何必要找其他替代品。那绝对是在遇到他更之前,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很少见面的。 小栗虫太郎和他汇合的时候,给费佳递了一张有折痕的小卡片。 “这个人可以调查一下,听说和织田先生年幼时有很深的渊源。” 「Andre Gide(安德烈·纪德)」 费佳本身就是做情报的,他知道这个人。 纪德是个法国人,和他同样是异国人。 头发也是半长的。 眼瞳瞳色虽有差别,但也和他一样是暗红系的, 能做到Mimic首领,并权倾一时,想必头脑清楚。 费佳越想越觉得织田说的那个“他”就是纪德。 为了确定这一点,他举着小卡片问道:“这是哪来的?” 小栗就把从横沟那里听来的话,一句句重复给费佳听。 织田第一天住院的时候就遇到了纪德,此后每天纪德都会托人送花给织田,却没有一次和织田见面。起初织田什么也不知道,后来他在垃圾桶附近看到了纪德送的小卡片,才知道原来赤司每次都代替他处理这些花,还把卡片扔了。织田就把卡片捡回来放进自己床头柜的抽屉深处。 这一张就是小栗顺过来的。 另一边织田回房间的时候,因为费佳的到访,想到太久没有和太宰联系了,于是下定决心和太宰发短信陈述情况。其实他早就该知道像太宰那么聪明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生病了,就是等着自己主动和他说,就像他发现自己开始写小说一样。而那次他发了一张赤司在处理花的照片给自己,发短信问道“你家赤司去医院去做什么?”,那就是要织田主动坦白的信号。 而那些花从头到尾也是太宰的手笔。 这件事大概只有纪德和织田两人知道。纪德以前和织田做任务通信的时候,写给织田的落款永远是日语的片假字「アンドレ?ギデ」,从不用法语或者英语。 …… 费佳一边听着小栗虫太郎的话,一边发出冷笑。 一个老男人还想跟我抢人? 真是好大的脸。 “Mimic对横滨应该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境外偷渡,横死在哪里,军警也没有什么好调查的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Mimic原来上级**事件败露后,一部分法国政治要员开始想要回收Mimic的战力。”小栗虫太郎对欧洲异能组织信息了解方面并不比费佳少,“他们现在横滨界内也没有闹什么大事。人却无缘无故死了,要是法国上层那边追究过来,还查到我们身上来,总会有些麻烦的。” 费佳眉眼笑得如同稚童般纯粹干净,但话语里面却没有一点天真可爱的感觉,反而透着极致的恐怖。 “小栗君,你是没有做过借刀杀人吗?” 话到这里就好了。 费佳在决定对纪德下手时,脑海里一瞬间就有几十种怎么叫Mimic人间蒸发的办法。 事情结束后,费佳也不会准备在横滨多待,但是他打算把织田一起带走。 等他厌了织田作之助之后,再说。 第六十五章 现在是织田入院第四天, 距离发烧结束已经过去三天。 织田家里面仅有三个人和一只猫。 中原带着夏目和轰一起去了京都,解决织田命格的事情。这说起来是件脱离想象和常识范围的事情, 但既有被可以操控妖怪的杀手缠上的里包恩为例, 又有夏目贵志也能通鬼神。里包恩和夏目两人又分别以自己的经验判断和妖怪之言同时指向京都,京都之行就只是迟早而已。 司瑛士知道家里所有人都是懒得做饭或者不会做饭的, 为了营养起见, 不叫他们在外吃饭, 自己专门做了各种酱, 让他们做菜的时候随意拌一下即可。确定沢田在家是负责做饭后,亲自再教了几手才回学校去。司瑛士是日本第一料理学园的十杰之首, 接管学校学生大小事务, 必须要在开学前一周回去。 赤司虽然在横滨, 但是他负责织田病情近况,代替织田联系编辑处理和小说的相关事务, 闲暇之余帮忙夏目他们打点一下京都的事。他自己本身也有大学和公司的工作。 里包恩和猫也有事要忙,没事就跑邻居福泽家喝茶去了。 这么细数下来,织田家的保卫工作就落在了黑泽阵身上。 黑泽阵自然责无旁贷, 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黑泽阵依旧保留着发烧后的完整记忆。他还记得自己身体变成三十多岁的人,被里包恩用枪指着,很明显他把自己认作一个曾经在伏特加口中出现过的, 那个叫做「琴酒」的人, 并且就在他要被无情枪毙时, 织田救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 那时候织田穿着赤铜色的和服, 和他的发色很搭, 就像是秋天里的一抹颜色。 他把手搭在自己额上:“得好好休息。” 黑泽阵感到了安定,整个人虽意识混沌,但也听得清织田的每一句话。 可是因为织田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医院,所以黑泽阵对这段记忆保持着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混乱,以至于他对自己突然间年岁变老,以及里包恩真的把枪指在自己头上的记忆表示疑惑。 发烧过后,一切如常。 他也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 黑泽阵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抛出脑后,把织田家的修葺工作丢给沢田后,他提着枪准备出门。 沢田抱着工具箱,慌慌张张地追出门外说道:“又要去找纪德吗?可他是织田先生的旧友,对上要怎么办?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其实所有人里面,沢田觉得黑泽阵是最可怕的,他又不说话,眼神经常泛着寒光。但现在没办法,沢田不能看着黑泽阵对织田的朋友动手。 “纪德可不是朋友。” 黑泽瞥了瞥被枪射穿的格子门,口气平淡地说。 赤司认为没有必要和织田说现在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必要和夏目说横滨发生了什么,年纪小如沢田也不需要知道他们和Mimic的纠葛。但和赤司的隐瞒方针不一样,黑泽阵觉得沢田自己是可以承担真相的年纪了,所以直接说了纪德他们的作为。 纪德原先来横滨的目的明显不是为了找织田的,但是遇到织田后,他的行动方针转向了要逼织田对自己一决高下上,这很符合他在欧洲四处不管不顾地挑战强者的行为。以织田的性格,自然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和纪德火拼。所以纪德转而开始找和织田关系亲密的人下手。 司瑛士被袭击过一次,赤司不止一次,织田家也破坏了好几次。 这个时候还认为对方是朋友,纪德只能认为沢田要么是太过软弱无法心生反抗;要么就是太过愚蠢。 “沢田,听说你以后会是意大利彭格列的十代目。” 沢田听到这话,连忙摆着手想要拒绝这个现实,但是黑泽没有等他继续做无用的解释,盯着他的脸说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己方的残忍,请你记得这件事。一般来客的话,织田都会走之后送一份礼物给你。这次应该没有时间准备了。我给你准备吧……” 沢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黑泽的低气压肆无忌惮地压下来,简直不是他所能够承受的。 他被动地抬起头看着黑泽继续说完 “哪天你的敌人杀了你的父母好友,毁了你全家,你还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好朋友,认为这里存在着误会,我会免费为你父母好友给你送上一枪,免得他们死得憋屈。” 沢田在这句话竟感到了寒冷,双眼发怔地看着眼前的黑泽。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世界之外,就算有一天不得不卷入纠纷里面,他想着大不了就是自己会死,却没有想过会牵连到自己的父母,可能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学校同学和老师。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我应该怎么做?” 织田家他们每个人都很厉害,所以遇到这些事情也可以轻松化解。但是他该怎么办,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黑泽阵却没有想给沢田任何建议,道:“等着别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和自己放弃思考有什么区别。”他出门也不是为了找Mimic,但是沢田总是瑟瑟缩缩不敢说话,第一次主动和自己完整地说三句话以上,黑泽才难得耐下性子跟他扯话。 “好好修门。” 他要找的是坂口安吾,在整个引渡Mimic来横滨,让他们背叛自己的就是坂口安吾。现在把Mimic歼灭没有实际意义,最重要的是把听到风声逃跑的坂口安吾抓回到港黑森首领面前,重新取回森鸥外的信任。 至于Mimic,现在森鸥外已经把任务交给了太宰治。 黑泽阵虽认为太宰治和他们关系并不如想象中的亲近,但是他也不会放任织田家谁受伤致死。司瑛士和赤司征十郎也都是太宰治暗中派人保护的。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到坂口安吾。 “好。” 黑泽头也不回地走了,所以沢田最后的一句回答只能对着空气说。 * 昨天约太宰什么时候见面被拒的织田是第二天发现抽屉里少了一张太宰写的小卡片。 赤司不会轻易碰自己的东西,若真的不喜欢,也会直接开口说,而不是私自抽取了一张。横沟他没有理由拿自己的东西,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小栗虫太郎。 他很久没有见过小栗虫太郎了,但是常听横沟提起,一直都以为他们关系很好。但是这次见面的时候,织田明显感觉到小栗虫太郎对横沟正史的生分。而小栗为什么又和费佳会走得那么近? 织田还记得自己在港黑工作的时候,知道小栗虫太郎是在为一个俄罗斯新兴组织工作,充当在横滨的线人。如果现在还在那里工作的话,那说明费佳也是那个组织里的一员。 横沟见到织田拉开抽屉的时候,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却又慢慢地关上抽屉,什么都不说,对上他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亲和真挚的态度。横沟正史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麻烦织田什么事情,但是偏偏这个时候,横沟想起织田和费佳的关系,产生了一种想法。 “织田,我可以让你帮我一件事情吗?”横沟艰难地说道。 一直以来,他觉得朋友不该是工具,不该让织田为自己做任何事,而他替织田作证,也完全是出于自己想要帮助他的心,并没有想过要求回报。可他现在却要织田帮自己忙。 “好。” 织田想也没有想就说道。 织田答得那么快,让横沟反而有些错愕,抬头看向他。 “会给你添加很多麻烦的。” 织田嘴角露出笑容,说道:“你觉得我有在怕吗?” 横沟忍不住笑了。 “就算你最后帮不成,冲着你这句话,我就知道我没有交错朋友。” 横沟正史把小栗虫太郎正在做的事情告诉织田。 小栗虫太郎的异能是「完全犯罪」,也就是他有能消除犯罪证据的能力。四岁觉醒异能,录入异能特务科里面进行管理,之后在十二岁之后开始被政府所属犯罪组织「第七机关」工作,被要求消除许多政府相关人员的罪证。因为牵扯的事情过大,秘密过深,小栗虫太郎其实是被关押在组织里面的,少有和横沟正史见面的时候。他现在能在外活动,是因为他在三年前的时候和俄罗斯组织「死鼠之屋」合作,才有现在的自由。然而「死鼠之屋」却没有想过让小栗有机会脱离出组织。 “如果你叛逃出「死鼠之屋」,你就又会被囚禁在「第七机关」里面,没有谁会想和政府组织对着干,更不想遇到棘手的日本特种部队——「猎犬」,对吧?对方首领是这么说的。” 横沟正史只是个普通人,对这些牵扯到政府机关的事情完全只能站在一边看,没办法去帮助小栗虫太郎。 织田知道「猎犬」,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听说队长福地樱痴有被称呼为「活着的传说」。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织田能够明白横沟正史为了获得人身自由不得不听从「死鼠之屋」的命令。 “简单来说,小栗是政府在缉人员,在日本没办法生活下去,才需要依靠其他国家的组织。我有三个选择方案。” “嗯???”横沟正史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么快,不用烦恼一下的吗? 或者,露出一点感觉为难的表情也好。 织田习惯用拇指代替食指表示「一」,这是西欧的计数手势。 “第一个,送到国外换个身份生活,日本政府的手伸不到那么长,我在国外有认识的人可以做这些事。但是这样的话,你就会很少有机会和他继续见面了。意大利的加百罗涅家族首领是我师弟,关系和我不错,他可以提供保护。” 织田竖起拇指和食指,提出第二点。 “第二个,我同俄罗斯组织「死鼠之屋」首领见面,让他无条件提供给小栗虫太郎在日本横滨的保护。” 横沟正史有点疑惑,要怎么让对方首领同意织田的建议。 但是还是先等织田说完。 “第三个,让小栗虫太郎这个名字从此消失。我可以找人帮忙做假身份,但是他以后可能要通过伪装才能在日本留下来。” 这三个听起来就像是让横沟正史点餐一样。 第一个方案重在「逃」;第二个方案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要织田作之助付出什么代价;第三个方案就是在和政府、异能组织抢人,留在日本还是会担惊受怕。第一个方案可能显得更简单一点。但是接下来的第二和第三方案,织田都表现得很轻松很余裕。 “不会觉得难吗?” 织田被横沟正史这么一问,再次确定自己的方案:“我应该可以办到。” “第二个方案要怎么做” “把俄罗斯组织归入我的手中,然后我再指派一个人当首领就好了。” “????” 这难度拔得太高了吧? 横沟正史原本想着用自己的钱去和组织做交易的。 “不过我这得问问,费佳想不想当首领?” 按照织田的判断,会和小栗站在一起,那么费佳应该也是在组织里任职。毕竟拆了对方组织的话,对费佳也不好,这好歹是他的工作,端了他的饭碗就是让他没办法继续生活。 “第三个方案要怎么做呢?” “第三个的话,我有个很会魔术的朋友叫做黑羽快斗,可以让他来帮忙。” 织田当初知道横沟正史想写怪盗基德的时候,查到怪盗基德很会易容术,就想着找机会也介绍黑羽快斗给横沟认识。结果自己也住院了,不想被对方知道,所以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黑羽快斗是谁?” 因为织田认识的名人太多,基本上在网上搜一下就可以找到信息,所以横沟下意识地在网上搜「黑羽魔术」,但打入关键字后,跳出来的只有「黑羽盗一」——世界级天才魔术师的信息。 织田说道:“现在是大学生,听说父母留下了很多钱财,只想当一个坐吃等死的富二代。虽然只是凭着爱好学了魔术,但我见过的,他的易容术很厉害。”织田也觉得这是一种活法,只要他高兴,也可以。 横沟正史知道织田人缘很广,但是广到这种程度就有点叫人想织田是不是背景也特别雄厚,才让他结交到那么多各形各色的能人。横沟突然间觉得自己就是普通的凡人而已,就是只会写几本书,恰巧攀上了织田这条金大腿。 “你怎么看?这三个方案,我可以保证成功。” 横沟正史不想小栗虫太郎背井离乡,第二个方案也太过凶险了,织田打算单挑整个组织吗?第三个看上去挺完美的。 “第三个吧,我们应该怎么做?你朋友能过来吗?” 其实第三个方案对织田来说最难的。 要让快斗帮忙的话,只能投其所好,可是他没有大宝石。 织田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去港黑的赌场。”织田记得港黑名下有个赌场,最大的奖品是名为「天国之石」的蓝宝石,可以在不同的气候光影下显现不同的火彩(*)。 “嗯?” “还要找一个聪明的孩子。”织田脑袋里一下子闪过留在横滨的三四张人脸,赤司应该不会允许自己跑去赌场;叫太宰去砸自家赌场的场子很奇怪;费佳不知道有没有空,得先问一句。江户川乱步的话,请他吃饭应该会跟过来吧,但是福泽先生知道的话,会生气吧? “嗯嗯??” “你要和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 横沟正史没有想过织田作之助有这么强的执行力,更何况现在他还在化疗期。 “去吧。” 横沟其实还是有点小好奇的。 * 与此同时,太宰治正在筹备着怎么在赌场抓下突然间活跃度上升的Mimic。听说Mimic现在在找知道很多港黑情报的坂口安吾,但是坂口安吾已经躲起来了,最近一次出现就是在港黑干部A负责管理的赌场上。 广津柳浪给太宰治递上行动名单,负手认真地说道:“人都部署好了,只要Mimic的人过来就是瓮中捉鳖。请太宰先生过过目。”成功的下属就是能完成上司所有的指令。而更成功的下属则是把发挥自己的主动性,把准备好的事情放在上司面前,让他轻松地点点头,签签字即可。 太宰治看着名单上的人员,对着广津柳浪做出伸手的动作。 “需要什么东西吗?”广津柳浪立刻毕恭毕敬地问道。 “笔。” 太宰治做出了抓笔的动作。 广津柳浪才递上笔,就看到太宰治把整个出动名单都划上了一个“X”。 “太宰先生,这是做什么?”广津柳浪不明白太宰在做什么,是他做错了吗!广津柳浪有些慌张。 “不需要那么多。”太宰治笑道:“那个臭小子回来了,他要搞事了。” “谁?” “那只俄罗斯的臭老鼠。” 坂口安吾出现在赌场的消息是太宰治放出去的,为的是引Mimic过来。但是这个消息只是限定给特殊人群知道的,在太宰治开始部署前,广津柳浪就能够做出准备,说明这个消息被有心人扩散出去了。 增加我方人员,只会变成增加牺牲的局面。 广津柳浪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陷阱吗?” “那倒不是,只是不需要那么多人。” “???” 广津柳浪不太懂。 “这上面只需要一个名字。” 那只老鼠是想引黑泽阵和Mimic在赌场撞见吧? 太宰治还记得费佳三年前被关进港黑监狱时曾经说过,要独占织田作之助。要是他是费佳的话,会想的就是把织田周围所有人都清理了。 可没想到第一个目标是黑泽阵啊。 黑泽阵想抓住坂口安吾,却也是Mimic的敌人。 两方碰上,必有死伤。 看来老鼠收集情报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为什么会那么优秀呢? 明明才来这里没两天。 太宰治大笔一挥,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一个人够吗?” 广津柳浪有点担忧道。 “不,其实这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猫。” 太宰治微笑着。 尾音处若有似无地加了一句“喵”。 第六十六章 太宰上午去首领办公室取可以调动一切港黑战力的银色手谕。在那时, 他遇到了垂着头站在一边的黑泽阵。这次Mimic引渡横滨失败,还让Mimic攻击了港黑兵器库, 作为负责人黑泽阵必须要承担起后果。进去的时候, 很明显感觉到气氛凝重,但是太宰假装不知道, 直接开口和森鸥外打招呼。 他也是和黑泽阵并肩离开首领办公室的。 太宰想了想, 压低声音主动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补救?” 黑泽阵是个进取心强的少年。一般人领了罚之后就相当于把这件事告一段落。但是黑泽阵则会努力想如何补救这些情况。 黑泽阵瞥了太宰一眼, 简单地说道:“坂口安吾, 我会杀了他。” 坂口安吾是Mimic港黑卧底的事,已经传遍整个港黑总部大楼。但是太宰治并不相信这个结论。若真是如此, Mimic为什么要追杀坂口安吾。织田告诉太宰遇到坂口安吾的情形时, 虽然没有说太多, 只是说坂口安吾被Mimic追杀,希望太宰要保护坂口。 可坂口安吾却从那天晚上之后, 就没有按照织田的约定回去看他。 这已经足够说明了太多东西了。 坂口安吾可能是双重间谍。 太宰治觉得应该自己要提醒黑泽阵,坂口安吾对于织田的重要性,但是这个工作狂一旦放声出去, 就不会轻易收回自己的话,也不会轻易退缩。这种“不轻易”在太宰治看来,相当于愚昧, 相当于固执, 又相当于死板, 绝非聪明之举。 他就不会做这种毫无回转余地的事情。 太宰还要开口, 森鸥外便双手交握, 坐在首领办公桌后微笑地喊住他。于是太宰停住脚步,目送着黑泽笔直如剑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看着办公室的大门也被关上了。 “太宰君,你觉得这个港黑里面,最值得托付和相信的是谁呢?” 太宰治插着口袋微笑道:“反正不是我。” “那你觉得黑泽阵如何?” 太宰治半回头,歪着头看向森鸥外,做出夸张的姿态说道:“我看起来像是会夸人的性格吗?” “如果这件事他可以完美处理的话,我会考虑让他升上干部。” 森鸥外目光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啊,还是专门说给太宰治听的。 太宰治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 首领办公室有一面都是落地窗,可以看到日光把蓝天照得发白,天空没有一片云,找好一片视角的话,还可以到蓝海的边际,看白鸟点点,没入视野的镜头。太宰治不是喜欢看风景的性格,但是美丽的景色确实会让人放松心情。 太宰治能感觉到森鸥外今天心情不错。 他继续说道:“这件好事,难道不是当面跟他说会更好吗?还是首领你憋不住你自己的倾诉欲?” 然而森鸥外却没有接话,而是突然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太宰君,你对救人有兴趣吗?” 太宰治觉得很好笑,却发现要给出个具体的回答并不容易。 “这可是好问题。” 他是这么说着。 晚上七点半。 离最后的残阳离开横滨海平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在接下来的日子,横滨会慢慢地,慢慢地拉长黑夜的时间。这里是港黑干部A经营的最大地下赌场,往来的客人都是黑势力组织里面有声望的人以及他们漂亮妖娆的女伴。 穿笔挺西装服,或者高定和服或礼服,将自己收拾得落拓齐整,是出现在这里的基本礼仪。这里的侍者都经过强化的礼仪和眼色训练,光是看来客的鞋子就可以判断对方的身份,以递上的不同品种的酒水来给客人的身份标码。赌局内的牌手可以根据酒水,又或者有时候那些客人并不喝酒,则以引路的侍者判断他们,如何让他们在一夜里面掏光口袋里的所有钱财。 干部A的这个赌场是仿照蒙特卡罗的赌场。而蒙特卡罗本身就是挥金如土的代名词,从天花板再到墙壁都是采用西欧古典艺术的壁画装饰,赌场分Salle Blanche(白厅)和Salle Europe(欧洲厅),百家丨乐,轮丨盘等常见的富翁博丨彩一个不少,最突出的是每个至少都镶有一块大宝石,透尽极致的奢华。 这是干部A所有赌场中进账最多的赌场,每天以千万为基本单位。这是他最宝贝的赌场。有人曾经在这里闹事,A直接当场把人皮剖了,做出示众的警告。 看到港黑最会搞事的太宰治来这里,干部A直接露出不欢迎的表情。他们两个本来就只是表面关系的合作,实际并不和,也没有兴趣深交。 “素闻大名,我就是来看看,没什么。” 太宰治说着,也跟着出示手上的银色手谕。 A只觉得太宰治来者不善,直接给太宰治警告,绝对不能在这里生事,留下两个心腹盯着太宰治才离开。太宰治也不在意,坐在监控室里面,长腿搭在桌子上观察赌场的局势,随意地指挥起赌场的人准备酒水,不消一会儿,旁边的桌子上就摆好了精心准备好的香槟塔和从南岛空运过来的水果。 监控室少说有一百台摄像机,从入场到大厅再到各大VIP厅,角角落落都盯得紧。外围保安每个人胳膊都比太宰治的腿粗。太宰瞧着时间还没有到,想着Mimic那群难民打扮的人要怎么进赌场。整个赌场都是独立的安保系统,若是被强行突破,还会有紧急装置在断电的十秒内重新供电。 太宰治悠哉地往口里塞樱桃。 费佳的心思不难猜,不过是想借Mimic的手除了被坂口安吾的消息吸引过来的黑泽阵。就算计划不成功,对费佳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 然而他才咬不到一口,就被入口三个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为首的是戴着黑帽的瘦高青年,形貌清癯,双目湛湛,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里衬是淡色的衬衫。他旁边还站着两个黑发青年,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有专门打理过,露出前庭饱满的额头的江户川乱步,另一个则是书卷气满满的青年横沟正史。 因为拍摄角度问题,太宰治一直看的是下颌线清利的侧脸,那身淡色衬衫很称他现在疏朗干净的气质。 织田作,你个病人就不能好好待在医院治病吗? 太宰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好笑,盯着织田作之助的脸,再咬了一颗樱桃。 旁边的侍者眼力劲十足,立刻上前说道:“太宰大人,需要我们调移镜头紧跟着那三人吗?” “好啊。” 太宰治眯着眼睛笑着。 * 赌场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大一倍不止,侍者带着织田他们领到一张人比较少的赌桌面前。面前的是穿着红色性感礼裙的美貌荷官,她素手朝着织田的方向摊开。 “会玩猜大小吗?”荷官微笑道,“我玩得挺好的,还没有人赢我呢?” 她手法很漂亮,从她上台玩到现在还没有人和她玩超过十局以上,所以她的桌子显得很冷清。加上,大部分人玩都是凭运气,所以很快就被刷下来,哪怕赌注赔率是1比100,大家也觉得这个游戏太无聊了。 江户川乱步其实是听说自己粉的作者横沟正史会去赌场才答应的,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还在找。听对方那么自信,江户川乱步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也收了起来。 “那我试试。” 荷官微笑道:“为了避免客人作弊,还请戴上旁边的异能阻绝器。” 异能阻绝器据说是天才科学家齐木空助发明的工具,可以抑制使用者的异能。一只原价百万日元起,赌场上人手一只。 荷官也把自己手环上的异能阻绝器给江户川乱步看,打开后,阻绝器的绿灯会一直亮着。 江户川乱步假装没有看到那是假的异能阻绝器。 “那我们开始吧。” 五分钟之后,荷官周围挤满了人。 “听说有人拿了那个赔率1:100的刚赢了一亿。” 江户川乱步以为100个赌场币是一万日元,所以全部推出去了,结果换了换回一万个回来,有点嫌弃太多了,于是侍者跑去给他换币时,赌场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这个时候江户川乱步已经玩完了,换织田作之助玩,因为没有多余的椅子,半占着织田的椅子一起坐。而横沟一个人还没有病好,所以坐一整把椅子。按照江户川乱步的推断,荷官的能力是「按自己心意在一定空间内互换」,每次使用要等一分钟之后,在这里表现主要是可以换牌。比大小,玩的是现在的牌面是比上一章大还是小。如果对方说小的话,她就换成大的牌;如果对方说大的话,她就换成小的牌。 猜错一次就算输。 织田作之助和荷官已经玩了大半叠纸牌,要是她再输一次,这个赌桌她至少半年都不能再上来一次,只能做杂务。她一定不能输。 “大。” 织田作之助才刚念完,荷官立刻发动能力把卡牌变成比原来还要小的牌。 第六十七章 名为「天国之石」的蓝宝石是一块全透明的星光蓝宝石, 在蓝宝石品阶上堪为极品。 它有六条完整而又明亮清晰的星芒线汇聚中央,在光线的转换下, 星线随之移动, 就像是在互相响应的生命线汇聚在一点般充满着奥秘和命运感。此外,这块宝石还会变色, 在白色灯源下呈通透深沉的蓝色, 在黄色光源下是深沉幽谧的紫色, 在紫外灯光下呈现的是热烈灿烂的鲜红。 干部A就只在重要场合展示过这块宝石,他的收藏里面没有一颗比得上这块宝石的珍贵和魅力。而「天国之石」成为干部A赌场的镇场之宝也毋庸置疑。 蓝宝石一直以来也是带来好运的传说。据说得到这个宝石之后,干部A人生事业蒸蒸日上,加入港黑不久就破格成为干部, 手下的产业占据着港黑三分之一的收益,因此在干部会议上拥有着仅次于首领的话语权。钱能生势,指的就是干部A。 干部A觉得太宰治是看上了他的宝石。 在和太宰治分开之后, 他置身前往宝石所在的密室,紧紧地多加上几道安全栓防仍不够, 还把密码临时换成新的,以免有些宵小(特指搞事精太宰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盗窃了密码的内容。做完这些之后, 干部A长吁一口气, 打算回到赌场上面继续接待客人。但不知道为什么, 干部A在最后关上门的时候,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让他禁不住望着那块「天国之石」陷入沉思。 「天国之石」虽然看起来是宝石, 送去鉴定检测也可以知道这是一块宝石, 但是准确来说,它又不是宝石。这和干部A的能力有关。他的异能是「宝石王的失常」,能将部下的寿命变为同等价值的宝石。所谓的部下其实指的就是戴着他特制的颈圈的人。但是这块「天国之石」来自一个例外,干部A骗了一个实力深藏不露,却又心思澄澈的少年。为了保全自己,A让他佩戴上这个颈圈后,打算杀了他,发现人没死,却留下了这块宝石。 他还记得那天那人单手捏碎颈圈时,环视了周围同样被A他设计而死的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迟早会害了你自己。” A并不是武斗派,但是他可以控制人的生死,仅凭着这一点的力量,就可以让强大的人屈从。可那个人是个例外,A当时以为他会杀了自己,结果那人自己走了。他的眼睛跟他留下的宝石是一样的颜色。 A现在看着坐卧在天鹅绒中间的蓝宝石,重新回忆前那张淡漠的脸,想法依旧和以前的一样。 他遇到的不是鬼,就是神。 否则—— 不会留下宝石,人却还活着。 * 猜牌荷官所在的赌桌围满人,毕竟刚才江户川乱步在一分钟内连续猜完五十一张牌面的场面太过震撼。错过这一幕的人都想着下一个人会直接怎么表现,于是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织田作之助身上。 然而,此刻荷官的额头却紧张得起了汗。 她知道不能再输一局了。 可她偏偏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 想要玩赌牌,最基本的就是记牌。 她刚才发动异能的时候,心慌之下把已经发出去的第十一张牌换到自己手上的第三十二张牌。 上一张牌是梅花7,现在她的手上的牌是桃花5。 所以这里是「小」,是她赢了。 但她还没有宣布结果,就是因为她不确定客人是不是记得所有的牌。如果记得的话,她就会被判定是出老千,同样也是输,而且会比连输两局还要惨。这个赌场所有牌手都会出老千,但是没有一个会失败到被人发现,因此这个赌场口碑一直都在。现在她要是被发现出老千了,就会影响这个赌场生意。 一定会被A杀了的。 荷官久久没有发声,旁边的客人都在起哄。 “如果猜对了,就快点发声啊!别是输不起吧哈哈哈哈!” “要是讨饶一句,不知道面前的客人可不可以放过我呢?” 荷官逼着自己快点镇定下来,下次换牌的时间是一分钟后,想办法撑过去。 “一分钟就结束的话,客人怕是连我的脸都记不住吧?” 荷官开始撒起漂亮女生的娇起来,几些围观的人也忍不住嘴上调笑起来。 “你长那么漂亮,谁还会记不住呢?” 周围旁边的侍者也开始发现荷官在发紧急信号,想办法帮衬荷官。正打算弄点小事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时,织田作之助突然问荷官说道:“如果要见赌场的老板,应该要有多少赌金呢?” “一千万一个赌币,起码要二十个。现在客人的同伴已经有十个了,若是您再赢十个的话,就可以去VIP贵宾室。但我们老板会按照自己的心情选择去哪个贵宾室参加赌局。” “那如果想要赢「天国之石」呢?” 织田这话一落,赌场上的人一滞,随即哄堂笑了起来。 “「天国之石」可遇不可求,老板不会把这么珍贵的宝石当做赌注的。”荷官抿嘴笑了起来。 织田脸上表情也不多,听话淡淡地说道:“那我知道了。” 一分钟很快就在对话里面结束了。 荷官立刻把纸牌换成了另一个还没有出现的方块5。 “抱歉啦,是我赢了。” 荷官满眼带笑,此刻的笑意真切了不少,毕竟危机轻松解决了。 幸好面前的人不会那么难缠。 “没关系。” 既然「天国之石」不是赌注,输赢都无所谓。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带着江户川乱步和横沟正史去其他的赌桌。留下一群人纷纷揶揄荷官——明明赢了,还故意吊人胃口。 荷官笑着回应:“太快定输赢岂不是太无趣了。”然而眼神却不着痕迹地追着织田作之助离开的背影。 真吊人胃口的是那个客人吧? 明明看出来了,居然会帮衬自己。 早知道刚才要个名字了。 另一边的江户川乱步离开赌桌后,就抱怨地说道:“她刚才作弊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 就在荷官换牌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正准备喊起来,却被织田戳了一下胳肢窝,又痛又痒,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只是游戏而已,没必要砸了对方的饭碗。”织田说道,“去其他地方赢过来就好了。”其实织田本身也不赞同在同一个赌桌上连赢两局,只是江户川乱步非要自己试试,而荷官也想从织田身上找场子,织田稀里糊涂地上了赌桌。 横沟觉得今天的赌场真是叫他大开眼界,仅仅是赌场里充斥着各种与外界不同的规则就让他灵感大开。唯一让他心塞的是他们要找的宝石根本就不是赌注,不能赢过来,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要想赢下那么珍贵的宝石一定非常难。只是没有想到,这根本连赢的可能都没有。 横沟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织田不想坏了两个人的心情,不紧不慢地说道:“乱步和横沟你们继续去玩,我自己去拿吧。” 既然不能用正规手段,那他直接去取就是了。 “去拿是什么意思?” 横沟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是,织田直接闯进黑手党金库里面抢宝石,之后警铃打响,各大高手蜂拥而上,追赶着织田的身影。 “去偷太危险了。” “不是偷。” 织田顿了顿,眼神清明地说道。 “那块「天国之石」的宝石其实就是我的,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只是织田觉得既然来赌场的话,还是按照赌场的规矩走比较好。 既然不能作为赌注,那他就直接要回他的东西。 横沟在听完织田这句话的时候,立刻转头看向江户川乱步说道:“你认为继续待下去会不会有危险?我们现在离开还来不来得及?”这危险可大了,瞧着织田的语气已经是要和港黑干部对上,他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又手无寸铁。 然而,江户川乱步却看向出口处,眼睛一瞬不瞬。 “好像来不及了。” 江户川乱步这么说着。 那里站着穿着西装的长发少年黑泽阵,几个侍者认出他的身份,都围着他在说话。就在黑泽阵要往织田方向看过来的时候,织田立刻压低乱步和横沟两个人的头,带着他们往其他方向离开。 现在的织田作之助应该是在病房,而不是赌场才是。 要是被知道了,赤司估计会气笑。 想想就很恐怖。 第六十八章 织田也不知道黑泽阵也会来赌场, 只要顺利避开就是了。但问题在于—— 织田回身问时不时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侍者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有注意音量,应该不会让其他人听了去。 侍者还没有接到要从织田他们移开监控的通知, 现在调整了一下眼镜请示上级, 上面有着一个袖珍摄像头。有的侍者会把摄像头放在领结上,有的则会放在耳钉里面, 除了方便随时监控客人之外, 还有这也是赌牌出老千的手段之一。 “客人看起来是第一次来的。”侍者露出标准的微笑, “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有吃的吗?” 江户川乱步饿了。 “在休息厅有准备一些冷食甜点和饮料,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侍者微笑道,“有什么要求也尽管说。” 休息厅的人并不多,毕竟来这里的也不是为了吃喝, 但是里面准备的美食琳琅满目,不比五星级的自助餐厅逊色。乱步一看到这些好吃的美食,立刻抓起盘子给自己堆得满满的。横沟刚手术之后不久, 虽然恢复很快,但是还是得控制饮食, 只要了一杯水。而织田则是只是看着江户川乱步吃,负责给他端盘子。 “赌场晚上会发生大事, 我们还是待在休息厅就好了。”江户川乱步说道, 其实这话主要还是对着横沟正史说的。 横沟正史以为指的是织田要去拿「天国之石」的事, 引起大乱。但是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尽快离开赌场会比较好。 织田点点头, 看着刚才引路的侍者正在在不远处在用通讯器联系其他人, 继续说道:“我们好像被盯上了。”被盯上的话, 要去偷东西还是有点麻烦的。 “那我想办法引开他吧。”横沟正史积极地说道,“我顺便想问问这里哪些东西可以拍的,可以当做素材。”从进赌场之后,他的脑袋里已经充斥着各种灵感了。而且织田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都那么安定的,他也觉得自己没必要慌,大不了出去找黑泽阵帮忙。 织田想了想,说道:“也好吧,我尽快在二十分钟内完成。” 以前当港黑底层人员的时候来这里当过维修工,对基本地形还是清楚的。这个赌场存放钱财宝石的金库在地下十米深。织田见过黑羽快斗开锁的工具,出发前在医院顺手带走了一些类似的手术工具。 甩开侍者之后,织田和坂口安吾联通了电话。 这个年代,不会点黑科技真的有点举步难行。 坂口安吾之前就接到织田的电话说,他如果没办法赢下「天国之石」的话,就需要帮忙黑了监控,他好方便去拿。所以织田一来电,坂口安吾就接起电话。 现在坂口安吾就住在福泽家里面,是织田委托福泽先生的。最近的生活就是陪里包恩和织田家的猫喝茶,聊磕一下织田作之助的事情。 至于工作,他现在就处在不尴不尬,骑虎难下的状态。 以目前的环境来说,在他的上司种田山头火还没有下决定之前,他没有办法直接回异能特务科。有些卧底做到死,都还是卧底身份,少有卧底做不到三年就因为被组织发现秘密就遣回本部的。虽然他掌握了很多港黑的情报,但是在做卧底的过程中,他已经上报给内务省,所以他的价值寥寥无几,除非种田长官大发善心,看好坂口安吾未来的发展潜力,愿意为他抗住来自横滨龙头组织港黑的压力。 现在生活是安全,但是坂口也不能一直躲在福泽家里面。 织田已经帮自己很多了,坂口安吾也不好把自己的情况细说给织田知道,继续说:“如果丢失的话,大概会第一时间搜查赌场所有地方,所有人,你们到时候要怎么把宝石拿出去?” 织田口气余裕地说道:“我想过的,应该没有问题。” “织田啊……” 织田等着坂口安吾说出自己遇到的难题,所以耐心十足道:“嗯?” 坂口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坂口一直都觉得织田是一个小说家,虽然产量很低,但是每本销售和反馈都挺好的。在那之前,也知道织田是抓他回港黑的人,只是听说他是求助叫做江户川乱步的人,才知道自己的踪迹的。而织田提拔到总部大楼,也是因为太宰治,在那更之前的是,织田做了将近五年的港口底层人员。 然后最近他发现他和世界级杀手里包恩是师生关系,还帮助纪德组建过Mimic。 这么说可以推测他身□□法应该挺好的,而且精通外语。 但是,说去赌场赢「天国之石」的时候好像底气也很足,当时说要是宝石不能作为赌注的话,那就他自己去拿,而计划起盗窃事件也好像很熟练嘛。 “我就是觉得你做得挺顺手的。” 织田没有多想,给自己解释道:“我以前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工作,所以这些有一点点经验。” 都是些什么工作啊? 赌博会一点,偷窃也会一点。 “你注意安全。” “知道。” 织田才应下来,突然听到赌场响起了警铃。 坂口安吾忍不住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 顺势开始用电脑调出赌场的监控摄像出来。港黑的安保系统是找人专门定制的,并不是通用型的,这样的好处在于不轻易受到其他外界黑客的攻击。坏处在于熟悉这套系统的人只要有管理人ID和密码的话,就可以同时调出监控。 监控内,赌场中央强行突入一群带着枪支的人。 “织田,是Mimic。” 织田听到Mimic,顿了一下,道:“没事,计划不变。” 别说不变,这对于织田的计划来说,恰是帮了大忙,转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只是不知道他们好端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 太宰治注意到织田从赌桌离开时,好几次都在留意摄像头的位置,忍不住好奇起来,他若不是来玩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刻意注意摄像头。就在这个时候,实在不放心太宰治一个人留在监控室的干部A又重新出现在监控室里面。 侍者见织田离开赌桌后,便问道:“是不是要继续盯着?” 太宰治觉得织田应该是要在赌场里面做一些事情,这样盯下去估计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于是假装不在意地说道:“我看够了,换个人吧。” 但是干部A的声音冒出来了:“盯着他,一旦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立刻把他抓起来。”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害怕。 太宰治保持着双手交握的姿态,就放在腹部,抬头问旁边表情不自然的A说道:“怎么,这是哪位仇家来寻仇来了?” A眼神凶狠地紧盯着太宰治,口气不善地说道:“太宰先生,我们这里忙得很,你最好不要再来添事。” 太宰治摆出非常无辜的表情来:“可我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A丢了一把眼刀给太宰治,联系其他人开始紧盯起织田的动作和他的同行者。 A和太宰治不熟,平时掌握的业务内容也不一样,除非是干部会议,很少会有碰到一起的时候,所以他显然不知道太宰治和他在意的织田作之助是认识的。但是问题是,A怎么会认识织田?为什么他好像很怕织田?以织田的棉花一样的性格,基本没有人会怕他才对。织田出现在这里和A有什么联系吗 只是一瞬间,太宰脑袋里面规整出很多的讯息。 A是七年前就开始当上了港黑干部,基本不参与任何武斗,只是负责港黑的经营方块,靠着高额的缴纳金一直维持着现在的声望。但是他知道A的能力是可以操控别人的生死,以这方面的能力站在武斗派应该也混得开。可A并没有这么做。 织田是八年前就在港黑任职,连续五年都在港黑底层工作,除了不想惹事端之外,他真的没有其他不愿意升职的目的吗?黑势力组织都是换血比较快的组织,就算不想升职,也会因为上司死了或者小队里面谁死了,自动升级,没理由还在底层待那么久。 再来,时间追溯上,织田照顾人的习惯应该很早之前就有了,但是目前知道的被照顾的人里面最早只到了赤司那一段时间,也就是三、四年前。那从进入港黑到遇到赤司之间,织田就没有遇到任何人?也没有帮助过任何人?或者,为什么就没有联系了?这段空白期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宰治想知道这些。 “A先生,需要帮忙吗?”太宰笑道,“我看你好像很需要帮助的样子。” 明显看出太宰是在幸灾乐祸,A越发心烦意乱,这个时候下属里面传出声音。 “先生,港黑的黑泽先生也来了,想来找您,有事想要找你。” A生硬地拒绝道:“没空。” “既然这么忌惮对方,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抓起来呢?” 太宰实在好奇A对织田的回避。 A想起那天八年前他还是港黑底层工作的时候,为了得到晋升机会,把整个小队都卖给了敌方组织,中间只有以织田为首活着回来的几个。大家都是年龄差不多的人,差不多是港黑的同期生,心思还没有那么复杂,发现织田作之助身手非常好之后,都在推举他成为下一任小队长。 但是A还记得大家以同期生进入港黑八人宿舍时,大家谈论起自己未来的梦想。 A说,他要当人上人。 织田说,只想谋生混口饭吃。 凭什么! 这样的人可以走得比他还要前面? 凭什么! 这种坐吃等死的人还在这个世界活着? 当天晚上,A以庆祝大家还活着为由送给每个人特制的腕带,决意把他们杀了,打算用他们的寿命换成有价值的宝石,继续往上爬,直到有一天成为港黑首领。 A想起织田那天的眼神,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旦知道他是杀不死的,A根本不想要再和他对上,更起不了反抗的心。 …… A没心情搭理太宰,但是转念一想,要是把任务扔给太宰的话,就避免和织田作之助对上了。而且太宰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接到的任务里面没有一个失败的,更是把对手屡屡逼进绝境里面。 “太宰君,常听首领说你聪慧过人,你若是帮我处理这个人的话,我之后一定有重谢!” “哦。” 太宰治扬起下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可能来偷我的「天国之石」。你只要帮我守住,需要多少人都可以。” A知道织田作之助不杀人,所以这是他唯一敢对上织田的底气,但是要是他来抢「天国之石」,A恐怕抢不过。「天国之石」可是帮助他爬到今天的宝物,他不能丢了。 太宰治站起身说道:“那就按你所说的,我帮你一下。” A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在那之前,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为什么A先生要害怕他?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说对不对?”太宰治眯着眼睛笑道,“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织田在坂口安吾的帮助下顺利黑掉了监控,一路没有引起任何动静地顺利来到金库前,却在那里遇到了他想都没有想过的太宰治。 “哟!杀人狂魔织田作!” 太宰治招了招手。 织田的脚步一顿,也没有直接废话。能请动太宰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少。 “你今天的工作是要保护宝石吗?” “你居然不吐槽我对你的称呼吗?”太宰治发现织田直接跳过了他这么精心准备的开场白,虽然这个开场白,他也就花了三秒在想而已。 “如果这是你的工作,那我下次再来吧。”织田不想给太宰添麻烦,说完就直接往后退离。 见织田还没有说两句就要走,姿势还没有摆够的太宰治连忙站直身子:“回来回来!我给你开门的。” 啧。 织田作之助真是太不配合了。 太宰看着织田在给电子锁连接上一个灰色的小盒子,说道:“对了,Mimic他们既然也来了,要不干脆伪装成大型的盗窃事件吧……” 一般这种电子锁有两种打开方式,一种是手输通用密码,另一种是以防万一才会使用的紧急密码。 织田作之助直接试图解开的是第二种紧急密码锁,这是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用外接器强制将原来的密码锁出现故障。这里就只需要初始密码,可以直接越过主密钥和通用密码。所谓的主密钥指的是控制所有密码改动的另一串数字密码。一般要修改密码的时候,使用者需要输入主密钥才能够进行修改。而主密钥基本是万年不变的,因为修改起来非常麻烦。 但破解密码锁,就只需要知道通用密码便可以,主密钥知不知道无所谓。 所以大部分电视、电影、小说里面讲的破解密码都是在破解通用密码。但只要对这方面了解深的话,就知道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一个外接器将密码锁出现故障,重新弄成出厂设置,就可以解决问题。而且,容错率要比通用密码高。通用密码三次错误会出现警报,但是初始密码没有这种限制,只要不断地清零重置就可以了。 太宰看着织田三下五除二就把电子锁给破解了。刚才他还想着怎么套出A的密码的,结果没有想到织田直接在破解密码还挺上手的。 “织田作,你怎么知道密码是什么的?” 织田闻声抬头说道:“我弄的是初始密码。大部分初始密码都是00000000或者12345678,由刚开始装的工人设置好的,我觉得赌场老板不会自己亲自生产锁吧?” A可能自己建立新的主密钥,然后在主密钥上再修改通用密码。但是他没办法修改电子锁都有出厂设置的初始密码,毕竟初始密码是为了防止电子锁出现故障,所有密码都不能用的紧急情况而使用的。但情况也不是那么简单,外接器必须是要和密码锁一套才能使用。 织田刚才去翻了仓库。这种外接器除了紧急情况才会使用,所以三年五载放在仓库里面没有人知道都很正常。这是底层人员才会知道的小事。 “你什么时候会这个的?” “……以前做港黑底层人员的时候,做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织田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这么边开门边说道。 第六十九章 黑泽阵是港黑新势, 可以这么说,港黑的海外部几乎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虽然没有异能,但是做事手段狠辣, 判断事情洞察力十足,再加上他和港黑双黑中的中原同进同出,港黑隐隐也有把他当做隐干部来对待。若没有Mimic这件事,他目前在港黑的履历堪称完美的答案。 A不知道黑泽阵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可能和太宰治有关。他才不信太宰治那套 「他只是兴起无聊过来看看」的说辞。眼下事情繁乱, A也只能让出现的太宰治帮自己做点事。 黑泽阵一和A进办公室, 首先就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看过去。 A给黑泽阵倒了一杯和他一样蓝色的龙舌兰酒,黑泽阵接过手后,自己又重新给自己的酒杯里添新酒。龙舌兰酒多是色泽透明的,会出现蓝色龙舌兰,要么是酿造过程中添加了焦糖, 要么就是陈酿。 这里的龙舌兰酒是Extra Anejo超陈级的,酒里散着香草、香料以及龙舌兰草的香气。 A说, 他这里藏宝物太多, 重要文件也在这里,少不了要拿监控对准屋子内部,但是一旦他进屋的话,这些摄像头会自动关闭, 云端传送的资料其实都只会和他的移动设备关联。不用担心监控。 黑泽阵对此没有多说, 把一本软皮册子放在A的桌案上。 “这是什么意思?” A翻开一看, 里面记录着港黑上上下下所有异能者的异能状况, 其中包括首领和五大干部,而他的名字赫然也在上面,有关他的异能信息一字不差。 A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心惊不已。 在这个黑势力社会组织里面,异能状况相当于自己存生的手牌,若是让别人看尽自己的手牌,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所以港黑所有人的异能名都是生涩难懂,而不像是职英那么通俗直白。 “森鸥外认为我是卧底,试图铲除我,我不可能坐以待毙,这次的Mimic事件明显就是故意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了。” 黑泽阵并不是愚忠的人,尤其是他发烧后听到里包恩曾经喊过自己为「琴酒」之后,他自己就整理出一个讯息—— 无论他现在是怎么状态,对港黑如何尽心尽力,森鸥外都不会相信他。 如果他是森鸥外,也会这么做。 这次的Mimic事件里面,坂口安去会背叛港黑的组织的行为实在可笑。坂口安吾谨小慎微,会待在港黑不到三年时间就贪心又心急得一找到Mimic组织,就想要独大是绝对不可能。而Mimic也不过是利用他偷渡到横滨而已。 在这里局面里面,坂口安吾是棋子,他也是一枚棋子,棋手明显是森鸥外。 “那为什么找我?”A不急着跟黑泽阵同谋,哪怕他早在加入港黑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一天有所期待。“我听说,你和干部中原关系更近。” “他忠于港黑,港黑现在是什么首领,他就只会服从对方。”黑泽目光如炬,撑着办公桌台,说道,“你是不一样的,你有野心,你敢去做,而且只差一个机会。”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A内心蠢蠢欲动,他几乎可以从黑泽阵还没有说出来的话里面读懂他的意思。 “我已经是港黑干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凭什么要冒这么多的风险和你合作?” 「黑泽阵想要谋反,想要立新主。」 “我可以帮你当上港黑首领,这就是我的见面礼,你可以选择帮我,或者,我也可以选择太宰治。”黑泽阵手指压在册子上,皮制册子被压出折痕,“要知道你的赌场收益占了港黑三分之一,没有哪个干部不觊觎你的赌场。就是我们现在的森首领也在盯着你的赌场,上次的干部会议我听过了——森首领想让你让出一部分的赌场所有权。你觉得他会让你一直咬着这块大肥肉吗?” A双手交拢,对着黑泽阵上上下下打量着,说道:“这件事牵扯过深,我不会轻易答应的。”以防万一,他也已经把刚才黑泽阵和自己的对话拍了下来。 黑泽阵可并不是为了等A说考虑一下才说这样的话。他收回放在桌子的软皮册子,口吻淡淡地继续说道:“A先生每年都瞒下来了大笔的进项吧?你以为我能查到全部港黑的人的异能资料,还会独独漏了你的把柄吗?此外,你几年前和多少个组织做了其他勾当,我在档案上记得清清楚楚。” “我之所以找你,前面都不过是好听话,你愿意接受,那我们就愉快地以这个开头合作。如果你不愿意合作,抱歉,没有这选项。” “你自然可以选择上报给森首领这件事,也可以选择在这里把我杀了,如果你觉得你会成功的话。一旦我在这里出事,你的秘密会今天晚上就会让整个港黑知道,你愿意赌吗?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变成过街老鼠?” 黑泽阵的话一字不顿,让A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今天晚上,他就被迫加入了这个贼船吗? A对这件事还没有心理准备,但是他必须提醒黑泽阵一件事。 “你知道太宰治也在这里吗?” 见到黑泽阵的脸色一沉,A明明已经身陷困境,原本心态却又变得愉悦起来。 “你认为太宰治知道你的计划吗?”A继续揶揄说道,“今天他拿着银色手谕来到我这里,你敢说他没有猜到半分你的想法。” “我若是有读心术,应该就会知道太宰治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黑泽阵瞥了A一眼,心里瞧不起他心胸狭隘。 这种人当上首领,没有两天估计就被拉下来了。 他之所以会计划A谋反,只是想钓鱼执法。 森首领本身不喜欢A这个人,对A做的事心知肚明,却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A是属于上一任首领下的旧党。三年前新旧首领交替时,若是一上位就把旧派铲除了,怕不是要叫那些旧派人人自危,无法稳固港黑动荡不安的心。所以森鸥外除非必要,也没有轻易动他们。现在经历了龙头抗战和三年的经营,港黑的人也开始承认森鸥外这位医生成为首领的事实,众心归拢,正是开始清理港黑之屑的时候。 今天他和首领谈的就是这件事。 要是能成,他之后就会接替A的干部位置,留在横滨掌管赌场全部的经营。 至于森鸥外到底信不信任他,对黑泽阵来说,并没有意义,继续做好现在的事情就好了。毕竟整个港黑上下,森鸥外只相信他自己。 A看到黑泽阵吃瘪,心里暗爽说道:“既然我们确定现在开始合作了,你把那本异能者手册交给我。还有包括你的全部计划。” 黑泽阵拿着手册,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天国之石」是你的命根子,你把它交给我,我把异能者手册交给你,作为我们交易的信物。若是事成,我自然会把宝石还给你。太宰治在这里的话,这种事速战速决,不要让他察觉。” “「天国之石」不在这里,在金库里面。”A知道没有信物,都代表着随时可能反水,但他也舍不得「天国之石」说道,“现在太宰治就在金库附近,我若是贸贸然过去拿,一定会让他起疑。他知道你在这里。” “太宰治在这里,你会继续放心把宝石放在金库里面?请不要开玩笑了。”黑泽阵嗤笑道,“你若是真的认为会有事情发生,你会把宝石放在自己的身上,放在任何一处你觉得可能看得到的地方—— 比如你的那杯酒。 从进屋之后,这杯酒就放在外人看来不显眼的地方,若是真的想喝它的话,应该放在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非常顺手的位置,而不是放在偏移惯用手的左手边上。” 黑泽阵在说完之前,先抢过了A桌上的酒杯,从杯子里面拿出了「天国之石」。黑泽阵一贯对这些美玉宝石类没有兴趣,但这次不得不说「天国之石」确实漂亮得不像话,像是自身带有生命力一样充满着光辉,透着廉价玻璃制品所没有的透亮典雅。不用专家判定也可以看得出那是一块很不错的宝石。 “这也是一个人的寿命吧。”黑泽阵用手帕把「天国之石」包了起来,“事成就会有还给你的时候。” A正发怒,赌场的警报声四起。 侍者从外冲进办公室:“A先生,有人突袭赌场,他们拿着冲丨锋枪直闯而入,安保他们全躺下了,该怎么办?” “我去看看。”黑泽阵顺势把宝石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应声走出门,“这里没有紧急装置吗?” “这里客人太多,没办法动手。” 黑泽阵大步流星,边说边指挥道:“催丨泪弹或者催眠弹没有吗?” “有,就在仓库里面。”侍者看了一眼还在办公桌后没有发声的A,等着A点头,又看着正在进行危机处理的黑泽阵已经很快地要不见了,心急地连忙问道,“A先生,怎么说?” 心都跟着人跑了,还记得回头问自己一声啊?! “跟上啊!等着赌场被人抢光啊?” A把桌子上的酒杯砸了出去,酒杯碎了一地,侍者连忙跟着黑泽阵走出去。 黑泽阵没有理会A是什么心态,这毕竟是港黑的产业,没有理由看着别人在自己的产业上造次。赌场前面还有人堵着,黑泽阵冷静地指挥着赌场后场的警备。他才走到人前,一枪子弹从他脸边扫过,皮肤先是一凉,紧接着就像火在脸上点燃了一般。 黑泽阵立刻躲回墙壁后,用余光觑着来者。 对方身形纤瘦,体型和Mimic典型的军人体格不同,而且皮肤白得过分。 倒像是趁乱混进Mimic里面。 “到底是谁?” 黑泽阵迅速再看一眼,对方端着枪正对着自己的眉心。然而黑泽阵却愣在了当场。理由简单得很。那人背后站着看不清表情的织田作之助。 他的手握在了对方肩膀上,黑泽阵清晰地看见对方身子下意识地一抖,之后才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异国风情的俊秀脸庞。 * 费佳在织田手机里面见过黑泽阵,特征特别好辨认。 只要借着Mimic之手一个个除掉织田身边的人,最后只会剩下自己。 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就算出现了什么纰漏,还有小栗虫太郎的异能「完美犯罪」可以收拾烂摊子。 刚才偏了一下,费佳知道下次怎么调整好角度,就在这时,他看到原本躲在墙壁后面的黑泽阵居然毫不防备地站在自己射程范围内。他的身后有什么会叫人惊讶的吗?费佳还没有来得及有所猜测,那人就握上了自己的肩膀。 “费佳,你在做什么?”声音熟悉又陌生,“我应该说过,那是阿阵吧?为什么要攻击他?” 熟悉的是人声,陌生的是口吻。 织田作之助? 他怎么在这里! 费佳突然不想转过头,心思急转:现在装自己被人洗脑控制吗? 如此想定,费佳双眼正要做出放空的神色,慢慢地转过头,便和太宰治似笑非笑的嘴脸对上了。 “блять(俄语:艹)!” 费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在金库扑空的织田作之助看到费佳攻击黑泽阵不成,一见面还出口成脏,表情瞬间跟着严肃起来,厉声说道:“费奥多尔,Знаетеливы, чтовы делаетесейчас?(俄语: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太宰治是有听说织田早年跟着里包恩到处跑,会很多语言,但是没有想过他还真的随便就可以对上对话。一句话就让费佳整张自信从容的脸崩坏,脸色变化极快,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又一会儿青,最后又变得极为苍白,瞧着神色莫名有些可怜。 费佳脑袋里飘过的却是—— 我以前骂了他那么多次,他是全听懂了? 费佳用俄语问:“你一直都会俄语?” 织田“嗯”了一声,造成了费佳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费佳突然明白「人崩溃得摇摇欲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想到这点的费佳脸色极为难看,这像是身上的遮羞布被扯开一样,心凉又尴尬。 这个时候,持续扫射的枪声打破了双方的沉默。 现在也不是在争执的时候,织田没等费佳继续说,一手指挥着黑泽阵快躲起来,一手抓着费佳的手腕,把他往安全的地方带。费佳脸上始终保持着僵硬的表情,没有出声,跑到半截路的时候,他突然甩开了织田的手。 “织田先生,所以现在算是什么意思?” 费佳不知道织田什么意思,明明把很多事情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到现在突然一语惊人,是在愚弄人吗?! 但他这句话又不是在意气用事,费佳想试探织田作之助的底线。他起初确实是感到有些惊慌,但是织田第一时间还是想着维护自己,说明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再来,当初都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他还能接受自己,也许织田比想象中的更喜欢自己。这样想明白下,费佳反倒开始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他和织田作之助之间的关系可不能这么就玩完了。 可是他枪击黑泽阵的事实还是存在着,哪怕黑泽阵没有中枪,事实就是事实。关键是他得明白织田作之助看到这个场景,还想着带着自己先离开现场的想法是什么。这样他才可以顺着演戏。 唯一膈应的是太宰治就在旁边,就是保持看戏的状态。 听到费佳这么说,织田作之助正色道:“我认为,凡事都要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需要沟通一下。” 织田说的时候,看向旁边一直都在偷笑的太宰治,说道:“太宰君,能暂时离开一下吗?” 太宰还没有开始看费佳要怎么戏精上线,就被赶离现场,自然不太愿意。可织田的态度坚决,太宰只好举起手,感到十分扫兴地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消失。”他回头把监控器的录像给要下来,看费佳要怎么和织田作之助装模作样。 织田家的人对费佳的身份都有一定的了解,也知道费佳曾经设计过织田作之助,逼他和梦野久作对上,想逼他被迫杀人。他们不知道费佳到底抱着什么心态,把他关进港黑地牢里面的时候,中原曾一度想要和织田作之助说费佳的居心不良,让他以后要防小人。但是在和织田说之前,赤司却阻止了。 第一,因为他不想看到织田知道自己救了一只白眼狼的表情。 第二,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信念系统的。 这个信念系统支持着这个人本身的行为价值观,让人知道面对事情该怎么做,也深深影响着别人之后的行为。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一直都认为对方对你真心实意,然而有一天,这个人背叛了你,欺骗了你,你也会开始对其他人产生怀疑,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因为你将这种信任和被背叛被欺骗的伤害联系在了一起,所以你对相信别人的这种行为产生了排斥和质疑。 赤司并不是在维护费佳,才说这样的话。 而是,费佳起了一个坏头。 费佳是出于恶意才接近织田作之助,他的行为是欺骗。 赤司他们虽然并不是恶意隐瞒身份,但是他们的行为也是欺骗。 人的心情喜怒不可互通,谁能保证织田若是真的有一天发现他们身份,他会怎么想,是会觉得大家在故意骗着他,是为了他好?好什么?为什么这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解释?为什么不解释? 别看织田看起来对人很宽和,但是一旦真的触及他的底线,他的冷漠跟他给人的关怀一样深刻。若是他不认同你了,你就已经在他心里完全被抹去。赤司没有试探过织田的底线,但是他知道织田被人骗过,而且影响很深。织田会愿意说的话,哪怕听起来很沉重,也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但是如果不愿意说的话,那说明这件事就是一根刺,长在他心口不同拔除的刺。 而那件被骗的事,就是一根他不愿意说的刺。 赤司不想赌这个,而且人已经被关起来,之后费佳的下落他们随意搪塞便是了。 赤司最后总结道:“真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 太宰对织田家他们的决定表示不参与,或者说他就不想管。聪明人该知道,管的事情越少,最后事情爆发的时候,他撇得越干净。织田现在支开他,他就不要多惹事。而且他本来就被中原说过,不要管他们的事,那他就笑看织田家他们里面的人怎么打架。 太宰正要离开,织田临时喊住他:“事情结束之后,我在大厅门口等你,你不要走了。” 太宰治有种被老师叫住的即时感,虽不说风雨欲来,但是也觉得麻烦上身的即时感。 “哦。” 太宰治顿了一顿,顺口问了一句。 “什么事?” 太宰治半回身这么问着织田,注意到旁边的费佳盯着自己的眼神阴鸷,莫名地感觉特别快心,语气飞扬,顺势撇撇手地说道,“好吧,我们之后再说,不耽误你的教育时间。” 太宰治踩着话音结尾,打算去找干部A。 金库里面确实是琳琅满目,炫人目光的珍宝,但是唯独没有那颗星光蓝宝石。发现这件事后,太宰治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A自己带在身上了。他本来就对那块宝石并没有多少兴致,所以也没有细想宝石的下落,而且他对织田作的故事更有兴趣。 织田作他到底认识多少人? 经历了多少事? 据A所说,那是织田作之助残害同僚时,大家为了死前免受织田折磨自己的痛苦,委托A把他们的寿命变成宝石,而「天国之石」就是他们几个人的结晶。 这故事听着就漏洞百出,细节经不起推敲。 太宰治发现,心思狭隘的人总是会在故事中美化自己的形象,把自己的事迹英雄化,不知道是想要感动自己,还是要感动别人。 长廊里面只剩下织田和费佳两人。 费佳仔细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并没有其他人,眼睛转了转,开始整理思路。他不知道为什么织田作之助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足够的耐性。三年前他给织田作之助设下陷阱的事,织田是不是也知道。不知道的话,说明除非费佳自己坦白,织田应该也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替身的关系,所以织田才对自己这么容忍。 想到这里,费佳觉得纪德是非杀不可了。 所有织田家的人,恐怕比不上纪德一人。 “纪德想对黑泽阵下手。” 费佳按照计划把锅扔到了纪德身上,他那双带着宝石光泽的紫瞳凝视着织田作之助的神色。就像是飞鸟会紧盯着水面的涟漪中判断游鱼的动向,一旦织田作之助有负面的情绪,他立刻改变说辞。 织田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 轻信是其中一个。 “你刚才在生气,但又愿意听我解释,说明你还是会原谅我的,对吧?” 但此刻织田表情依旧和平时一样,费佳抿着唇,心微微下沉。 “我只看到你对着阿阵动手,为什么?你只要解释这个就好。” 他明显感觉费佳在逃避话题。 对着黑泽阵的枪始终是他,而不是纪德本人。哪怕是纪德指示的,不该举枪的也是费佳。 “任何理由,我都会听,我也会自己做出判断。” 费佳眼睛紧盯着织田的脸,说道:“那如果我对你撒谎呢?” “为什么要撒谎?”织田理解人有说谎的必要,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强硬的态度让费佳感到警戒,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事,而彻底否定你。只是你今天不能给我好的理由,于情于理,我都无法继续和你再像从前那样维持往来。你认为,我这样做是合理的吗?” 费佳没有和这种带有监护人强烈口吻的人相处过,这个时候只觉得织田的话里面虽然宽和,却也强硬得很。也就是说,如果他不给出一个好理由,费佳就得自己承认织田离开的行为是正确的。 “我不想对你撒谎,所以我选择沉默。” 费佳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织田又不是长得美颜盛世,性格木讷平庸,说什么听不懂什么,反应迟缓,又任人欺负。 他为什么要挂心这么平凡的人?三年前想把他带走,三年后的今天还是想把他带走。是因为三年前看织田作周围的人都处处维护他,人人都觉得他好,那自己想要占有这个看不懂的「好东西」吗?是因为三年前自己失败了,才这么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现在自己要为了保全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己就一定得低头吗? 织田见费佳开口了,却选的是沉默。他想过可能是「死鼠之屋」和Mimic有合作,或者费佳以前和黑泽阵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结过仇,又或者费佳的所作所为都是被人强迫的,又或者费佳当时就没有认出黑泽阵。可以有这么多理由,费佳给的是「我不想对你撒谎,所以我选择沉默」。 这样还是没有解释任何事情,沉默等于默认。而且,这也等于费佳并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织田只会就事论事。 至少在今天前,在刚才带他到走廊的时候,他还记得费佳是那个乐器行里面意气风发,偶尔心口不一,心思通透的少年。 “抱歉,我不理解。”织田觉得没必要说下去了,感到有些疲惫,但也不想让费佳知道,维持着一贯的回答,说道,“我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解释才来找你说话的,如果你保持沉默的话,以后也不用特意和我开口。” 费佳整理口气,低垂着头,淡淡地说道:“如果我回俄罗斯,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不会。”织田想也没有想,就说道,“还有要说的吗?” 费佳摊着手,故作轻巧地说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你去做你的事吧。” 织田该去找横沟和江户川乱步,确定他们的安全。 费佳突然心生一点期待,织田这是要放过他了。 “你以后做什么事也不必和我说,你做什么事也与我无关,既然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以后也不必。人生很长,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好。” 织田这话太明白不过了,他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 怎么可以断得那么干脆! 费佳无意识地掐着指腹,脸上越发冰冷说道:“如果我现在说我就是恶意的,你也会原谅我吗?” “在你说保持沉默之前,你说你就是恶意的,或者任何一个不好的意图,只要你承认,也愿意改过,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织田背着身,没有回头看费佳,顿了顿。 “毕竟我曾经把你当做家人看待,现在却已经没有必要再说这种话了。费佳,我并不是聪明的人,思考问题也很难跟得上你们的思路。所以,我一直有这样的原则——只要你们愿意说,我就愿意听,也愿意花时间去理解。但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们,我就只做自己的判断。你既然当初不说,就不要为我改变主意。 我不是那种需要别人为我自己委曲求全的人,我不值得,你也没必要。” “我知道了。”费佳见织田边说边走远,最后提声说道,“那我跟你讲,织田,我一定会杀了纪德。” 织田脚步没有停,应答道:“加油。” “……” 他就是料定我不会对纪德下手吗? 我一定会杀给他看! 费佳眼瞳深处全是冷意。 织田一定会后悔他今天说的话的。 第七十章 织田的脚步稳健, 没有花多少工夫就跑回原来的食堂,找到躲在餐桌布底下避难的江户川乱步和横沟正史。江户川乱步的嘴巴看到织田的时候还在继续嚼着蛋糕,嘴边沾着奶油, 织田随手抽了张餐巾纸递给乱步。 “没事吧?”织田原本因费佳而起的烦乱心情在看到两人又平静下来,再次确定道。 横沟已经有些脸色发白,倒不是因为害怕,病情带来的疲倦已经爬到他脸上, 这个时候双眼放光说道:“我们没有事情, 听到动静就立刻躲起来了, 他们从休息厅跑过,好像不打算伤害一些普通人。” 乱步往嘴巴里面塞完最后一口蛋糕:“没有找到宝石。” 他的腮帮子鼓鼓的,吃完后随便地用纸巾差着脸,看得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抬手帮忙擦,最后才说道:“对。” “那我刚才看到黑泽了, 你大概可以问问他。” 乱步双手并用从餐桌下爬出来,原本租赁的黑色西装裤也变得皱巴巴的, 少不了又得交一笔费用。 “听着声音没了?” “赌场不仅有内部警备, 外部也是港黑精锐,调外援过来很快就可以解决。”织田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也变得安静下来,说道,“那我之后和阿阵问一下。我倒是不知道这块石头那么多人盯着, 不方便的话, 我再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大宝石就是了。” 织田并不是太在意。 如果要找大宝石, 他自然而然地会想着和自己之前被A拿走的「天国之石」。但是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他们的任务, 织田作之助还可以再找其他宝石。织田伸出手拉住身上没有力气的横沟正史。 “今天真是糟糕的夜晚。”织田有些歉意道。 乱步伸手在桌子上再拿了一块烤芝士条,说道:“我吃得挺开心的。”在赌场吃免费的自助餐,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吧。 “我今天也拍到了很多好照片,下次可以当做写作素材,我觉得是难得的体验。”横沟正史笑道。注意到织田脸上带着一些疲倦,横沟正史反手拉着他的手,感到他的手有些发凉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稍微再待一会,我们回医院。”织田才说完,便收到了黑泽阵的电话。 黑泽阵对织田出现在这里很是惊讶,其实他本身并不想看到织田病弱的姿态,所以一直对这件事比较回避,最近也没有去医院看他。但就像是进了医院之后,整个人也染上病气一样,织田看着憔悴了不少,黑泽阵心里也忍不住沉了下来。 知道织田在休息室,两步并做一步走,没有一会儿就看到织田在休息室的沙发长椅上待着,外场有港黑底层人员在清场。Mimic虽然都是精锐,但是抵不住港黑人多,失手之后为了避免被套话,自杀了,能逃的也及时逃出去了。 织田经过的时候特意停下脚步,让江户川乱步和横沟正史两人先离开。 他问黑泽阵,Mimic他们会被怎么处理。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织田还是记得他们那天晚上一起吃水果,度过简单的试胆大会的时光。 “大概是扔到乱葬岗吧。” 黑泽阵没有处理过这些问题,他也不在意。 扔去乱葬岗,或者被当做港黑内部实习医师练手用的尸体,又或者也有专业的盗尸人会把他们的器官挖出来卖到不正规的医院里面牟取暴利。 织田清楚这些内里肮脏的交易,不想他们死在异国,还死得如此没有人权,说道:“我想帮他们火葬,不知道方不方便?” 黑泽阵看向织田,也没有反对,但是他还是要提醒织田说道:“织田,我们没办法救所有人的。” “我知道。”织田说道,“但是我看到的时候,叫我不管,我也办不到。只是尽我可能而已。” “我知道了。” 黑泽阵应下来,他才想说些其他的话,却感觉背后透着奇怪的氛围,回头正好对上了干部A煞白的脸庞。而织田也顺着黑泽阵的目光看向了干部A的方向,但就像不认识一样,织田只是简单地看过一眼之后,就收回视线。 黑泽阵瞧着这事不一般,就算是自己说A报假账和其他组织勾结,也没有见到A这么明显地心慌,难道和织田有关?他们两个又怎么认识的? “你有事先处理,那我先走一步。”织田不喜欢干涉别人的工作,大步流星地从黑泽阵旁边离开,连多一眼的眼神都没有看向A。但是A则是紧紧地看着织田作之助的方向,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可织田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放松。 简单地目送织田之后,黑泽阵朝着干部A的方向走过去。 “你认识他。” 黑泽阵笃定地说道。 “你和他认识很深?”A警惕地问道。 “你觉得呢?” A只看到黑泽阵对着织田也是摆着冷淡的态度,于是狠下心说道:“那我如果要你帮我杀了他,你也会做吗?” 黑泽阵眉头微微挑起来。 “现在?” 看出黑泽好像并没有太拒绝,A胆子也大了起来,笃定地说道:“现在!”但他才说完,突然眼前一黑,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飞出去了,脑袋直接磕在桌案上,“咚”得一声响直接灌进自己的耳膜里面。 A还没有完全睁开眼,□□扳机“咔哒”清脆地落在自己不远处。 睁开眼之后,黑泽阵已经提着枪站在自己面前,A既心慌又紧张地提声骂道:“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黑泽阵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安静点,我不想让织田听到,这样会太吵了。” A知道黑泽阵在港黑一直都是工作狂,现在更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有他这么突然不管不顾地打人鼻梁,还用枪指着比他还要高一级的港黑干部吗?! “你到底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为什么不知道 答案太简单了。 他从今年开始接到的家庭任务就是铲除所有对织田作之助不利的人,从国内杀手组织到海外暗杀部队,现在有个人撞上来说要杀织田作之助,他不动手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 “你为什么要杀织田?” 黑泽阵的动作实在太过利索,赌场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黑泽阵把A按在上,拿枪抵着他的额头,对他斥声,整个赌场所有人都镇住了,一时间面面相觑。 要知道如果刚才指挥赌场警备,并且顺利拿下Mimic的人不是黑泽阵,现在的人大概在黑泽阵一动手的时候,就会扑上去。但是黑泽阵在他们面前展现了强大的手腕和魄力,他们现在还在黑泽阵的余威之下,比起心生愤怒来说,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A的额头被磕破了,血从他的头汩汩流下。 黑泽阵就是个疯子! A朝着周围怒喊道:“你们还杵在原地做什么,把他抓起来!” 因为黑泽阵之前说过如果他死在这里的话,A那些资料可能就会立即泄露出去,所以A才没有下令射杀黑泽阵。但是他还不至于要让一个无个性者骑到自己头上。 “黑泽先生,抱歉了。” 赌场的人正要动手,无个性者和异能者天生存在着鸿沟一样的差距,要让枪口下救下干部A,就像是剥个鸡蛋一样简单,可以精神操作,也可以控制周围的东西把黑泽阵给困住,像是用一边的布把黑泽给捆起来,也可以强制他进入睡眠,太多方法可以选。 周围的异能者已经动手了,但是黑泽阵还是压在干部A的头。 “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一阵纳闷。 干部A也跟着气急败坏。 “你们这群饭桶,到底在做什么?想被我杀了吗?” 赌场的人脖子上都有着A特制的颈圈,若是不听从A的命令,很显然他们就必死无疑,只能死在当场了。他们自然相信A是敢这么做的,重新开始发动异能,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效果。A直接做出一个捏手指的动作,一道痛苦的呜咽声就从A的旁边冒了出来。 “啊,不要不要,救我,不要让我死。” 那人在旁边跌来撞去,就像是喝醉酒一样,把赌桌弄得乱七八糟,最后滚到A的旁边,轻轻松松地踩着A的手臂说道。 “Touch。” “太宰!”A的眼睛已经瞪圆了。 太宰笑道:“Hey,天气不错,你们在玩什么呢?”这话是对着黑泽阵说的,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黑泽阵,所以一开始他就出现两个人的旁边,踩着A和黑泽阵的衣摆。他的异能力为「人间失格」,也就是可以通过接触就可以无效化别人的异能力。 他看到黑泽阵把人打飞出去之后,就一直站在他们旁边,既无效化了别人对黑泽阵的攻击,也无效了干部A对别人的攻击。 “你到底在帮谁呢?” 面对A的斥责,太宰治也做出无奈的动作:“哎呀,我要是不帮黑泽的话,织田作可就要恼我了,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很惨的。”一听到周围赌场的人要动手,太宰治再次露出银色手谕。 “见银色手谕如见首领本人,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这下赌场的人也被太宰治控制住了。 “你和织田也是认识的?” A现在已经完全弄懂了,肠子也悔青了。 一个两个都在这里装不熟,在跟自己打太极。 现在不用想,委托他保护的金库里面应该其实已经一团乱。 “你们是故意针对我的!是不是织田让你们做的?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你们也小心点,省得被他骗了!他不是人!他是怪物!” 黑泽阵眉头一皱,用枪托往他的脑壳上用力砸了一下。 A当真不是武斗派,长期靠着控制人的生死作威作福到现在,根本没有想过要提高自己的体术,现在被黑泽阵砸了一脑袋,整个人就萎了。 “我只是太怕他才会说那些话,我绝对不会再说要杀了织田的话了。织田也不会想杀人的,你们要是对我动手,他一定会责怪你们的。” A太了解织田作之助了。 他要是真的想杀人,早就会动手了。 织田那种心肠软的人,随便说几句好话就会听的。 “你不信,你们让我见见他就好了。” “怎么可能会让你见?你是小可爱变得吗?”太宰治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会这么怕织田作?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干部A瞬间安静了。 “不是说自己是从织田作的魔掌里救了大家的大英雄吗?怎么不说话了?”太宰治继续戳,不过他在这里也是看着黑泽阵不要动手。黑泽阵是全港黑最铁面无私的人,这下突然对港黑干部下手,理由还是因为织田作之助。森鸥外知道恐怕要找织田麻烦。 港黑的大风向都朝着织田作之助看过去。 这可怎么办呢? 然而织田是真的不是当港黑首领的料,否则太宰还想着提议说,要不森鸥外把位置给织田,省得有一天织田出了什么事,主力干部都跟着他跑了,港黑就成了空架子。当然,这些话还是太宰治自己想想,说着笑而已。 森鸥外也不是那么喜欢开玩笑的人。 黑泽阵知道太宰治在,但是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听他的话,好像太宰还听A说了不少织田的坏话。 “你和织田遇上了?” 黑泽阵问道。 “我在金库外面遇到织田了,他来赌场说是要来拿「天国之石」。”太宰治边说边注意A,发现他冷汗直下,整个人狼狈不堪。“A的办公室没东西,刚才我也顺势搜了他的身,没看到那块宝石,是不是你拿了?” 你在我们眼皮底下什么时候做了这件事? 黑泽阵嘴角抽了抽,但是越发觉得奇怪了:“织田要「天国之石」做什么?”织田一直都给他们做榜样,屡屡跟他们说不是他们的东西不能随便碰,他根本无法想象织田会做出偷盗行为,但是真的做出来,黑泽阵也相信织田是有难言之隐,无伤大雅。 “听说那是他的。”太宰治在A和织田的说辞上,自然是相信织田。 织田不会说谎。 那么这块「天国之石」就是织田的。 但是,要知道A的能力是可以将别人的寿命变成宝石。 黑泽阵感到背脊有些发凉,他感觉口袋的那块宝石有着自己不可承受之重,双眼盯着太宰治说道,“你知道他的异能是什么吗?” “……” 太宰治只记得好像和宝石有关的,但是感觉敏锐的太宰治已经收拾起脸上的嬉皮笑脸,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 织田先让乱步送横沟回医院休息,因为感觉太宰治也不会愿意来医院看自己,所以难得在这里遇到太宰治,他就想多说几句话。不过,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先道歉说自己隐瞒了病情吗还是应该扯点人生哲学,互相聊聊人生梦想,未来,或者就单纯待一下子就是了。 地方约在的是美食区,人很多,流窜着的夜风里面也有各种食物的香气。 他们定在一家咖喱屋,名字叫做「千岁」,千年不变的千,岁岁年年的岁。这是一家连锁店,第一家「千岁」是开在关西大阪,然后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好,开到了现在关东这里。织田在京都的时候常会吃这家咖喱,回来横滨的时候感觉有些可惜这里没有「千岁」。大概是半年前,织田才听说横滨开了它的分店。 自从织田生病之后,他就被禁止吃咖喱了。这对咖喱狂魔织田作来说,估计是非常巨大的试炼,结果他还真的忍下来了,没吃,就看看,就闻闻。现在算起来也有一个月多了。 “阿征说,等我化疗一结束,就让我每两天可以吃一次,但不准吃特级辣。”织田在满是咖喱香的餐馆里点了一盘中华炒饭。 太宰治点了一份咖喱乌冬。 这明显就是织田想要过过眼瘾,太宰治就配合他一下。 两人就像三年来很多次晚上一样,扯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谁也没有谈生死,没有说病情,也没有说最近又做了哪些有趣的自杀行为。谈话就像是淹没在时间里,在时间结束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 织田没有吃很多,就吃了一小半份,中间离席了。 太宰猜他去吐了,因为回来的时候织田没办法掩饰自己鼻尖和眼角发红——那是呕吐激起的生理反应。 结束夜宵活动,织田得回医院了。 日子总是这样稀疏平常,哪怕也曾轰轰烈烈,都被织田那平淡的性格给磨得没有锐气了。 “我发现,每次都是我最后知道的。” 虽然他每次也是第一批知道的人,但是都是等到最后,织田才会告诉自己。 像是当小说家,像是他生病了。 太宰也就是发发牢骚,也不指望织田作之助能说什么了。 但是,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却冒起来了。 “可能是我比想象中更看重你吧。” 太宰治顿住脚步,忍不住惊讶地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脑袋放空,不知道织田说的是什么意思。而这个时候领先走了一步的织田也像是等着一样回头看着他。 太宰瞬间哑然,明显对织田突然的直球反应不过来。 但是不说话又太奇怪了。 “你、你专门找我做什么?” 织田原本也在想着要怎么该给自己突然的坦白收尾,这个时候太宰治的问题又冒起来了。 “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没其他事。” 这好像比上一句话还要不得了。 太宰治又接不上来。 还有什么可以问的? 哦—— “你怎么看费奥多尔?他好像很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织田不能理解:“什么意思?” “就是他对你大概抱有恋情般的喜欢。你看,不是说你占卜以后会和很优秀的男子交往吗?他说不定听说了,心思就活泛了。想和你在一起。” 太宰说完之后,忍不住给自己翻了白眼,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常说费佳很聪明很优秀吗?” “这不可能的。” 织田才知道太宰指的是什么意思,想也没有想就否定。 “虽然说法国人一天上午下午,可直可弯,根据时间变化,但是俄罗斯是反同的,费佳应该不是。” 哦,织田作你怎么就懂那么多呢? 你看起来空空的脑袋里面,好像还塞着很多东西啊? 太宰治忍不住吐槽起来。 织田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到优秀的人,太宰你不也很优秀吗?” “……织田作,你可以闭嘴了。” 这种被无形撩了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 太宰为什么生气了? 织田完全不懂。 第七十一章 兄友弟恭(六) 黑泽阵认为织田作之助的情况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范围, 或者是他所接触的领域之外。虽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黑泽阵还是选择联系远在京都的中原等人。 此刻,夏目还在睡觉中,接视频电话的是轰焦冻。而中原坐在一边的樱花树上苦恼要是一直抓不到任何一方,难道要坐以待毙?他们全城搜捕赢蚌和羽衣狐过程中,差点遇到被赢蚌删除记忆的危险, 幸好夜斗赶来得及时, 中原和轰才幸免于难。看到轰拿着手机从屋子里走出来,中原翻转身子, 倒挂在树上, 眼睛瞧着轰焦冻, 一路视线追到轰焦冻站在自己的眼前。 轰抬头看向中原的时候, 一眼过去, 他还是跟三年前遇到的少年一模一样。中原是待在织田身边最久的人。少年心性和三年前一样, 再加上身量不高,又是脸嫩,总觉得他还是那年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会跟着织田、夏目穿着亲子装,到处跑着玩的少年。很多少年时期的小习惯根本没有改,做事直来直往, 不管不顾。 轰焦冻虽然知道他不会摔,总忍不住像织田作之助那样说道:“你稍微小心点。” “没事。”中原说道, “阿阵那边是有什么消息吗?” 黑泽阵和轰焦冻、中原两人讲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中间省下了遇到赌场的织田, 殴打干部A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天国之石」的存在。按照被拷打成猪头的A所说,那块宝石应该就是织田作之助的寿命,但是织田作之助却还活着。 中原和轰两人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把那块宝石重新变回去,恢复织田的寿命吗?如果宝石那么大又那么漂亮的话,说明织田的寿命,他的生命价值也是应该是超过寻常的,也许还回去人还会健康呢? 黑泽阵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A即便是快被揍死,也一直在说自己没办法还回去,如果真的能办到的话,他不就相当于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了?或者,他可以完美地帮人死遁逃难? 所以,这重点还在于为什么被拿走寿命,织田还活着? 难道织田真的如A所说的是妖怪,是鬼魂,还是那种特殊的非人类?所以才发生这样的情况?或者是A能够抽取部分的寿命,但他不知情。 “这倒不是。织田就是人类而已。” 夜斗出现顺势加入了话题。 织田是不是人类,他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连番的调查,在异闻录上也查到了夜斗的名字,众人开始相信眼前穷酸得只穿着运动服,连五日元都想要占有的青年也是神明。 “这牵扯到嬴蚌,可能想象的问题要严重一点。”夜斗知道这其中的命格修改需要的秘术,“恐怕支撑着织田的,一直都是放在他身上的神魂。这有个要命的事,如果杀了嬴蚌,失去神魂支撑的织田可能会立刻死去。” “……”两人连同手机上的黑泽都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神明要杀织田,他们还不能让他死了? 中原说道:“没有破解的方法吗?” 夜斗摇头,尔后要像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最后还是选择摇头。 轰抓住夜斗脸色的变化,立刻说道:“夜斗先生想到什么的话,尽管说,不管如何,我们都想试试。” 夜斗这才向三人,郑重其事地解释。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灰色地带,神与神之间也有,而人与神之间同样有。 我听说这里有个被称为「次元魔女」的壹原侑子,她开了一家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店,走得便是人与神之间的灰□□域,能干涉神明做的事情,但是人要付出愿望同等的代价。” 夜斗行走在人间多日,对这个被困在永恒次元时间的人有所耳闻。对方拥有神奇的力量,但会被禁锢在所在的店,永远无法摆脱,有点像是三途川的摆渡人,除非找到接替的下手,否则一辈子都只能在船上摇桨。 夜斗从一开始就不说是因为他不清楚像是中原他们的愿望会要怎么样的代价。而且,本来就是如果有其他办法的话,那当然最好是用其他办法,对方不会给予任何人慈善的。夜斗听说过这样的传闻,有人希望她爱的人可以免于车祸死亡,之后那个遭遇车祸意外的人到现在都是植物人。虽然不死,但也跟死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还想要劝阻一两句,中原在轰和黑泽阵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应下来:“可以,有取有得,我现在就过去一趟。夜斗先生知道地址吧?”发现一切有转机,中原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轰立刻抓住亢奋的中原,提醒道:“你不要擅自答应什么,临场的时候立刻要和我们联系。你要是真出事,作之助知道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怎么可能会出事?”中原意气满满地说道,“我会和你们保持联系的。焦冻留在这里照顾贵志,我去去就回。” 见中原这样,轰和黑泽阵两人有点担心。 怕他没头没脑就什么都答应那个听起来有点危险的壹原侑子。 按照约定,轰继续留在京都陪夏目。 中原庆幸当时来的时候来了两个人,不管谁走一个,都可以照顾夏目。 *** 夜斗和认识的神明打探了几句,得知地址后就带着中原去壹原侑子所在的小镇,那是东京县府里无数叫人记不得的小镇之一。正如这个店只为有愿望的人而开,没有愿望的人是无法进入这家店,会像鬼打墙一样,找不到入口。而夜斗正是没办法进那家店的。 天才刚刚亮,清晨的太阳是红色的。 天边一片红火的朝霞,灿烂得如同锦绣堆积而成,绵延千里,美不胜收。 中原一下子就找到了入口,而且店这个时间段还在营业着,门口的格子门半开着,从里面透着灯光。 中原在走进店之前,深吸了一口气,对夜斗说道:“要是我真的发生什么事了,连我都没有办法隐瞒过去的话,听说你可以斩断缘,你帮我把所有人和我的缘都斩断,让他们再也记不得我。” “包括织田吗?” 夜斗听中原的话更像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中原想得清楚,就是不想让他们太担心,才假装自己一听到有的救就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就怕他们想得太清楚,几个人合计起来说暂时要先缓缓。从得知织田作之助生病开始,中原就是最担心的一个人,生怕织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突然走了,光是想到这一点,就感觉心口被剐了一大块,空缺的地方冷得叫人难受。 其实最近做任务的时候也变得开始心不在焉,中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当然也相信所有人都不希望织田遇到任何意外,但是老实说中原还是最无法安心的一个,连对敌人也不像从前那么果决地动手。 正因为身边有人在慢慢地受着死亡的折磨,所以他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死亡原来是那么可怕的事情,才知道生命本身就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中原深吸一口气。 如果要求是用生命为代价的话,他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原本他就是一无所有的人,赤司他还有家族的责任,轰也有家人事业,贵志年岁又是最小的,黑泽还在失忆中,怎么看,这种事就应该落在他自己的肩头上。他是最可有可无的人了。 再次深吸一口气,吐气。 中原拉开格子门,帽子抓在手上,声音也同时冒了起来:“请问,壹原侑子小姐在吗?”他的声音才响起来,就和正在关灯的俊秀少年对上了眼睛。 “四月一日?!” 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也太让人错愕了吧? “中原君?!你怎么来了?” 四月一日君寻是店里的兼职生,看到中原的第一反应便是织田家派人来给他们店长送酒来了,可是天才刚亮啊…… 中原感觉自己有点错乱了:“你们店长叫壹原侑子吗?” “你不知道吗?” 四月一日也疑惑起来,织田家他们一直都会叫人过来送酒,偶尔还是亲自到访,就带着中原和小夏目,他还以为他们很清楚呢。望了望时钟,四月一日说道:“现在才六点,有点早,侑子小姐喝了彻夜的酒,现在我要给她煮点醒酒汤,中原君,你要不要吃点早餐,我刚开始准备了。” 屋子里面两个女孩子全露和多露听到有客人的声音,也欢快地跑到玄关。一见到中原这张熟人面孔,一人抱着中原一只胳膊往店里面拉,中原手忙脚乱地在玄关脱了鞋子。四月一日本来就是脾气有些躁的高中生,这时候也忍不住说起来了。 “全露,多露,你们对待客人的态度可以冷静点吗?中原君都要被你们吓跑了!” 四月一日边说边耐心地把中原的鞋子摆正,朝着厨房走去。 全露和多露笑着没有理。 因为壹原侑子还在醉酒中,所以三人都带着中原到厨房坐着。 四月一日已经煮好菠菜油豆腐味增汤,先给中原倒上一碗,然后一边煮醒酒汤,一边问中原中也来这里的目的,顺便再加了一句“那个网上连载的《青春的反证》一周才更新一章,侑子小姐一直在抱怨。” 中原突然觉得自己的紧张感都被这日常感吞没了。 “啊,是嘛。” 四月一日喜欢追完结本的,所以在网上连载的书他是不会轻易掉坑的。 “所以最近开始在翻漫画了,但是漫画出新更慢,真是太难了。”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自己打断了中原的话头,说道,“对不起,你可以再讲讲你过来的目的吗?” “织田遇到很多麻烦。” 中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四月一日和全露多露两个女孩子听,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然而脸上却没有露出更多的表情。中原感到有些心急,是他那种紧迫感还表达得不够全吗? 四月一日用汤勺敲了敲锅边,好奇地说道:“中原君,你不知道织田先生是什么人吗?” 多露和全露两个女孩子都做出捧脸的动作,重复着四月一日的话:“中原君,你不知道织田先生是什么人吗?” 曾经当过港黑底层人员,现役小说家,以前是世界第一杀手里包恩的徒弟,曾经帮助组建过Mimic,在世界各地游历过,被神明选中当做是神器而培养长大,被妖怪追杀,被神明盯上,还认识了各种各样神奇的人。 “他是什么人?”中原也被三人问愣了。 “他是壹原侑子小姐的朋友。”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所、所以呢?” “这已经说明一切了。”四月一日君寻认真地说道。 全露多露也脆生生地重复道:“这已经说明一切了。” 中原像是陷入了叫做「谜团」的漩涡之中,完全不明白。 “那等侑子小姐醒吧。”四月一日给中原顺便准备了早餐,“你等等她。” 早餐是烤鲑鱼,鸡蛋卷,渍菜和脆笋,纳豆,米饭和味增汤。四月一日准备完早餐之后还要准备便当,忙上忙下,安排中原中也去会客厅,自己便去上学了。由全露多露两个人负责招待中原,多露在书架上取了一本相册给中原看。 相册里面有壹原侑子,也有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还是比较少年的时期,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要纤细很多,有些老成,又看起来像是那种比较迟钝的模样。 “以前作之助是这里的兼职生,去过很多次元帮忙工作过,他对付妖怪很有一套,虽然他看不到妖怪,但是就是你说的那个空亡神煞的体质吧,大妖怪都不敢来招惹他,而且他胆子又非常大。侑子小姐大半个仓库都是作之助塞满的。” 照片上的织田穿着各种时代的衣服,像是藏蓝色的甚平坐在石阶上,又或者大正时期的书生装,还有英伦风的西装,正在街道上漫步。照片的时间明显和现在的差距非常大,甚至有些是在几百年前的老照片。 “这里的时间是会停滞的,作之助先生来这里是十四岁,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十四岁,即使中间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对了,我们记得作之助先生离开时,侑子小姐还送给作之助一本「书」作为礼物。听说,只要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写上去,无论多不合理,现实都会不顾缘由地照「书」上所写的发生。所以,其实作之助根本不会出事的啊!” “!!!!” 第七十二章 上午九点半,织田按照习惯带着横沟正史去阳台上做体操, 职业作家长期伏案而作, 时间一久, 颈椎病,腱鞘炎、慢性劳损等慢性病就会慢慢地爬上身体, 横沟又是仗着自己年轻,也不在乎这点, 对身体锻炼很差。趁着现在在恢复期, 织田带着他养成做体操的习惯。 “横沟,你如果动作做得不到位, 就达到不到锻炼的机会了。” 织田帮忙纠正横沟正史的姿势。 横沟顺着织田的动作摆正动作, 说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赌场的梦,感觉可以写一本新的故事。” 这么快又有新的构思? 织田因横沟的思维敏捷迅达, 而吃惊不已:“你怪盗那本怎么办?” “我已经写了六章,也整理了大纲。”横沟正史精神越发振奋,“我就先试着把赌场的构思写一下。话说,你现在在更的小说进度怎么样?” 织田瞬间噎了一下。 他是属于那种能写就会写很多, 卡文的时候就是一个字都没有写不出来。他不吃咖喱的时候是最没有灵感的时候,也就是最近他都只是在写些练笔而已。 “之前有存稿, 都在慢慢发, 应该没有问题。”织田觉得果然正如赤司讲的那样,他不适合成为网络写手。否则他估计断更期足够折磨读者的耐心。 “有想过下一本要写什么吗?” “还没有, 不过我有个朋友叫做维康的, 问我能不能给他女儿写本故事?”织田思索着, 说道,“虽然还没有想好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题目已经拟好《夫妻善哉》。” “夫妻善哉,是指京都寺庙卖的那种红豆汤吗?”横沟有被织田带着去吃京都附近的甜点汤,夫妻善哉是一款红豆汤,经常是夫妻或者情侣一起吃的——指的是两份红豆汤,各放有白玉团子。 “嗯。” “没有其他的?犯罪题材的?或者有什么特别想写的角色?像是我写怪盗题材的时候,我是因为想写怪盗基德才有的灵感。” 想写的角色? 织田脑袋里一闪而过那个穿着黑色西装服的黑发少年。 横沟正史抓住了织田变化的神色,说道:“你想到什么了?” 织田正要开口,赤司就从阳台小跑到自己的面前,神色和平时不同,该不会是黑泽把他去赌场的事情说出去了。想到会被教训,织田的动作也跟着僵硬了。 “织田作。”赤司一把抓住织田的手臂,“你跟我来一趟。” 话刚落,织田就被带走了,留下还保持着伸展动作的横沟正史在原地。 织田想写谁,还没说呢…… 赤司带着织田去了比较隐蔽的角落处,他灿红色的瞳色目光灼灼地看着织田。 “织田作,壹原小姐是不是曾经送过你一本书?” 中原去壹原侑子的店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在群里面说出来。十分钟里面完全没有人回复,中原还以为大家还没有睡醒,在群里打了电话,然后轰第一个回复了。 「轰: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高兴吗? 一切有转机,这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但是,一想到织田从一开始就说不用担心,一想到大家单方面殚精竭虑,还每天单方面地为他担惊受怕,轰总觉得有种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的疲倦感和无力感。 「黑泽阵:莫名想到一句很应景的话,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轰:现在怎么说?」 留不留京都,实际意义也不大了。 「赤司:已经去了京都,就把尾给扫干净。灭干净妖,杀干净神。苍蝇不杀不了人,总出现也烦人。织田作的事,我去问清楚。」 夜斗借着夏目的手机看到了赤司这句话,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凝噎中。第一次见到把羽衣狐和一代武神称成「苍蝇」。这个叫赤司的人真的是相当狂气。也不愧是织田家的领导者和风向标,一句话落下来后,每个人都纷纷响应。 也就回到现在这一幕。 赤司抬头问着织田。 他对壹原侑子有些印象。中原和夏目是跟着织田生活最久的人,也经常会和他们讲织田带他们去哪里玩,有一次就是去送酒,中原和夏目被四月一日带出去逛小镇,织田和壹原小姐聊了大半天。 织田也不知道赤司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反应慢了半拍。 “我记得好像留在旧屋里面了。” “…为什么放在旧屋里?”赤司觉得自己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没什么用,所以就没必要带去新屋。”织田不太理解,说道,“怎么了吗?” 赤司在织田那张无辜的神色里,忍不住想说出他们在京都做的事,可是从一开始,织田也没有希望谁为他做这件事。 “织田作,你对这次治病有信心吗?”赤司不知道织田的计划,他的手从一开始就放在他手臂上,并没有放开过。 织田第一次看赤司知道他生病后露出这样患得患失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长大后,织田对赤司和轰都不会像以前那么对待他们。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织田知道壹原侑子给的书的作用,除非情势危急,他不会想着去用。 “我可以借那本书一用吗?”赤司相信织田是知道那本「书」的价值,既然织田想要平静的生活,赤司也不想要把所有的事情搅乱。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织田没有迟疑地说道,“只是以前被贵志拿去涂鸦了,画了几页,你可以撕掉扔了,留着不好看。” “……哦。” 赤司以前不太明白那种挥金如土到底是什么样的,知道那本书的作用后,他听到织田这么说总有些心口抽疼,宛若滴血。 赤司估计会抠着能写的缝隙先用着。 “我觉得放在旧屋有点不放心,我先用一下而已,那是你的,我不会要的。” “……”织田想着自己也没有怎么送过东西给赤司,以为这样他会喜欢,结果还是不要了。“……那这样的话,阿征你用完之后,撕十页左右给安吾,告诉他怎么用?我说过我会保证他安然无忧的,他在福泽先生家已经等了很久了。”虽然之前就有打算,但是既然赤司已经打算要用了,那就提前点吧。 “给他十页?” 按赤司所想,只要写上一句话就够了,为什么要给那么多。 “安吾性格我清楚,他不会留着自己用。他的上司种田性格多疑慎重,只给一页绝对不够,种田会想试用真假。于是一页就废掉了。后期上报给内务省,少不了也要试验,两三张也不够,这样对安吾没有帮助的。” 对掌权者来说,人只是棋子,死活与他们无关,最后局面得胜即可。而坂口安吾的愿望是以他的方式保护这个城市,但没有足够的价值,安吾只会当作卧底失败,被抹除。 只能别人来保护他。 10这个数字是心理阀值,五的倍数并且以0结尾的整数总让人感到圆满。多了会让人觉得还有上限,不满足;少了也会让人觉得太少,总有些缺失。所以一般分数都是以10分制,和100分制最为常见的。 “你给他的时候这么说,不能一次性都给。人很贪心的,一旦觉得容易得到手就不会珍惜,跟他说港黑最大的秘密就是有这些书页,他被发现后,才被首领盯上,所以不是他完不成卧底任务,而是知道太多了。” “他得跟长官说他只得到了三页,最后的七页原本私藏了,但是却被首领发现取回了。种田应该清楚安吾的性格,安吾就算聪明,也不会做威胁长官,暗示他把自己调回去的事。只要他能够再次拿回剩下的七页,他应该就可以回到内务省,不用再做卧底了。” “再来,顺便通知安吾说,可以跟内务省要异能经营许可证给港黑。森首领把Mimic引到这里,让他们在这里作乱,无非是想要引内务省的注意。 你这样告诉安吾,等对方自动许诺让他回内务省特务科后,才可以把剩下的七页给长官。然后向他们提出要给港黑异能经营许可证,明面上以他们能够平定Mimic为条件,应合了森首领的想法。 然而事实是—— 一、港黑其实是不知道有这些书页存在,而特务科以为是从港黑那里得来的,也会担心对方反噬,以许可证作为安抚; 二、其实聪明的人知道这要是曾经拥有过书页的人,港黑绝对不会愿意接受这个条件的。所以这也是测试,如果一张许可证就能安抚港黑,虽然我们肯定知道港黑一定不会反噬,但是内务省不知道。如果这能安抚,内务省就会认为港黑真的是除了那十页就没有其他的,才不得不投鼠忌器,退而求其次,接受一张异能经营许可证。而内务省也顺势提出保护安吾。毕竟在这样的设定上,港黑一定会杀了安吾。 内务省既然得到好处了,一定会保护安吾。港黑自己的目标达成了,也一定会答应不碰安吾。” “……” 赤司第一次见织田说那么多话,而且对他说的话太过吃惊了。 “你真的是织田吗?” “是啊。”织田不大明白赤司怎么这么说。 赤司收起自己的惊讶,就想提出一个问题。 “如果纸面上写的东西都可以成真的话,那么只要对方写下「要回所有的书页」不就行了?” “其实这牵涉到了这本书的用法。”织田说道,“这本书之所以是「书」,是因为内容是上下文联系的,越在前面定下规矩,越会在后面起效。我们只要在第一页写下不允许类似的愿望实现,他们就算说要全部的书页,也不会实现。” 赤司立刻明白了。 “那我撕倒数的十页。” 织田补充道:“最后结局一般要两页,我们控制最后两页,也可以控制全局。” 织田说完之后,只看到赤司就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莫名。 “?????” “我明白了。”赤司重重地握住织田的手,拍了拍,说道,“你是不是为这个问题烦恼很久,还问过太宰了,他跟你这样说的?记那么多不容易吧。” “???” 我、我自己想的啊。 第七十三章 (修改作话了,有意向可以看一下) 赤司被织田另外提醒了一件事, 书上写的内容不能让三人知道, 否则那些内容会被全部作废。这也是织田不喜欢那本书的原因,也算不上不喜欢, 只是觉得如果不是通过自己的力量而获得自己想要的,而是依靠外物得到的总是不稳固的。要时时刻刻害怕有第三人知道,就算得到美满的生活,也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中原他们去京都七天,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封印了羽衣狐,把她的根基都给斩断, 神明方面主要交给了取得妖刀的夜斗。而神信方面, 中原他们把赢蚌的神社全部拆了, 最狠的是赤司把所有有关赢蚌的传说改成了夜斗, 聘请民俗文学家重新编制新书, 把从前的武神赢蚌的名字,改成夜斗,说的是赢蚌的真名是「夜斗」, 彻底想把赢蚌的存在从人们的意识中抹去。这一举让夜斗的神友大跌眼镜。 神的存在必须是因为有人的信仰。 连存在都被否定了,哪有信仰可言。 一夜之间,夜斗神信高涨,虽不及高峰期,但短时间也不用再担心被人所遗忘。 做完这些之后, 中原他们也回家了, 晚上去看了织田。虽然就是隔了七天, 但是总觉得许久没有见面了,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比以前要更了解织田作之助。织田当时还坐在床上,就被中原、轰和夏目轮流抱了一下。 横沟轻咳一声,把病床间的帘布拉上了。 带着夏目去京都的理由,他们三个也早就串通好了。之前中原临去京都时,织田委托中原去找个阴阳师,觉得夏目被妖怪盯上了,所以中原觉得等着不好,直接就带着夏目去京都治标治本。夏目还特地转了一个圈给织田看。 织田看着开心,笑道:“感觉我没什么特别能为你们做的一样,你们都长大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处理了。”三年前大家还要靠自己照顾,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感觉时间过得真快,有点欣慰,却又不舍。 “什么叫做没什么特别能为我们做的?”中原不服气道,“你要长命百岁,你要万寿无疆,你要平安喜乐,一辈子顺顺当当的。” 中原以前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希望对方比自己先死。这里不是指希望对方比自己寿命更短,只是希望对方能在自己眼里一生平安周全,哪怕自己以后要背负孤独和回忆而死,对方也不该是那被留下的人。 对方比自己更加重要。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中原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更喜欢织田,脑袋里已经幻想出自己带着老年的织田作之助逗猫养花的生活了。 他想要给织田养老,其他人也许会有家庭妻儿,会有事业梦想,有一天,他们会离开,都会从织田身边离开的话。 他,中原中也就代替他们陪织田走完一生。至于为什么织田没有告诉他们,其实他非常厉害,厉害到大家望尘莫及,中原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计较的,反正生活在一起的契机,就是大家都是互相忘记自己曾经背负的身份角色和故事,用心里面最脆弱的部分互相贴近彼此,才有今天的羁绊。 **** 七天过去,就是迎来假期的尾巴,夏天的蝉鸣依旧撕扯着白天的浮躁与闷热。 沢田纲吉和里包恩回并盛了,临走前会约定以后假期会常来。织田对里包恩说,沢田的进步并非能够一蹴而就,虽然说痛苦和折磨会让人立刻成长起来,但是织田还是希望沢田能以更美好的方式成长。遇到任何事,可以随时来找他。 一个月后,织田化疗期顺利结束。 这段期间,坂口安吾顺利调回异能特务科,而且是一等搜查官的身份。港黑顺利拿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异能经营许可证,而黑泽阵则把以前高官陷害Mimic的真相公布出来,得到法国的召回后,纪德带着残兵打算东山再起,等待时机要和织田再一决高下,织田没答应,让他们多保重。 Mimic回西欧的前脚,费佳后脚也跟着踏上了回俄罗斯的道路。怎么知道这件事呢?费佳原本就偷偷住在织田旧屋。他在待的旧屋里面留下织田曾经送给他的大提琴,琴弦崩断了,可怜地耷拉着,断弦处有已经干了的血迹,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弄脏了。去拿「书」的赤司发现后,告诉织田这件事。织田让赤司把大提琴修一下,大半个月后,赤司发现大提琴不见了,只留了一封信。 「Hастоящийджентельмен — этотот,ктокошкувсегданазываеткошкой, дажееслионобнееспотыкнулсяиупал. 俄语:真正的绅士是这样一种人,即使他被猫绊倒了,他还是将猫称为猫。」 “先生是道德的绅士,是精神的贵族,我想这就是我憧憬您的理由。我会继续看着您的。by费佳。” 黑泽阵觉得大可不必憧憬了。 这一憧憬把大半个横滨都搞得乌烟瘴气。 唯一做的好事大概就是让小栗虫太郎恢复自由身了。 两只猫依旧住在家里面,胖猫越吃越胖,最近站起来,连四条腿都开始看不见了。 十月初,收到司瑛士的邀请,他们去参加日本最高料理学府的月飨祭。因为司瑛士的缘故,他们持续三天在远月学园享受免费的美味佳肴,还有不少学生上赶着给他们送吃的。 司瑛士说等冬末再去横滨时,会再去织田家做客的。 从远月学园回来后,织田作之助开始接受手术。原本说织田已经没有家人,很难找到配对的造血干细胞捐献者,大概是几千到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结果第二天就遇到了合适的捐献者。也并不完全是想象中的外科手术型,而是通过静脉注射捐献者的脊髓液,也不需要在手术台上遇到捐献者。手术很成功,两个星期后就开始正常造血,因为织田身体素质一直很好,两个月后就可以顺利出院。 唯一变化的是,原本织田的血型「A型」变成了捐献者的血型「AB型」。 出院后不久,太宰、坂口和织田又再度约起。本来赤司他们还不同意,后来说好几个月都没见,所以赤司带头同意让织田去见太宰他们。 “人生有一这样的朋友,对待感情润物无声,总要感谢,总要珍惜的。” 赤司这么说。 三人在酒吧里喝酒,还拍了一张纪念照,人手一杯伏特加,只有织田又是一杯咖啡。 “晚上又要赶稿啊?”坂口蹙眉问道,“我怀疑你哪天会过劳死?” 织田笑道:“倒不至于,难得我有想写的故事了,想快点写。” “你想写什么?”太宰治大感好奇。 “想写一篇完美犯罪。”织田竖起稿纸,正面标题写着《天衣无缝》。 太宰治低笑:“天衣无缝的完美犯罪,你写的出来吗?” “你到时候看就知道了。”织田并没有被打击到自信心。 坂口安吾手臂交叠着,举起杯子说道:“今天敬什么呢?” “如何美丽地死去。”太宰治用着夸张高扬的语调说着。 “否决!”坂口毫不留情地抗议。 “我可认真地想了,怎么样死去才最美丽,这是生命的美学!”太宰治若是不用那么浮夸的演技,说不定还能让人信服一二,现在听起来连吧台的老板都在笑。 织田问道:“怎么想到的?” “以前首领问我对救人有没有兴趣,啧,这有什么兴趣呢?”太宰治摊着手,见两人都在认真听,眉飞色舞地竖起手指,继续说,“可是如果拯救的是世间,那这种死法不就美丽多了。” “救世主啊……不否认是伟大而又美丽的,可是你太宰君想当救世主?”坂口安吾表示强烈的怀疑。 “我当然不想当救世主,我的心是那么小。”太宰治比了一个指甲盖大小。 坂口安吾一针见血:“那太宰君可能达不成目标了。” 太宰治扬眉:“啧啧啧,安吾你又懂我太宰什么了?” 酒吧老板听着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忍不住低头发笑。再说下去,可就没办法致辞,要没完没了了。 于是织田端起杯子,说道:“敬这个世间吧。” “那所谓世间指的是什么啊?” 敬完酒的坂口安吾也知道只是为了举杯立个名目而已,喝了一口问了起来。 全世界? 全人类? 世间也相当于人间,也可用作「人」来解。 什么样的答案才不落窠臼呢? “(あなた)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坂口安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织田和太宰又突然默契十足地碰了一下杯子。 “???” 坂口安吾感觉自己有被排除在外的寂寞和孤独。 ——时年织田作之助二十三岁。 着书妖怪推理短篇小说《雨》,少年冒险推理长篇小说《子守歌》,目前连载群像剧犯罪心理小说《青春的反证》,欲推治愈系推理小说《夫妻善哉》和讲述完美犯罪的《天衣无缝》。 四年后,织田以《天衣无缝》登顶日本推理小说界,开创了日本社会派推理的新潮流。 第七十四章 四月天, 在墓园里出现两个人和一只系着鱼形木牌的胖猫。 身材颀长,面容清癯的青年穿着整洁的灰色竖纹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 而身边的少年只到他的胸口高,是个十二岁上下的清秀昳丽的浅发男孩。胖猫被刚才飞过的蝴蝶吸引, 就算是大妖怪也绕不开猫的本性, 落下青年和少年两步之后就跟着小蝴蝶跑了, 一头扎进草堆里面。 今天是夏目父亲的忌日。 每年织田都会带着夏目去扫墓, 哪怕再忙,也不会例外, 今年也是一样。 有些人永远都不能忘,哪怕他们已经从自己身边消失,哪怕对他们的记忆已经浅薄到自己记不住,只留下代名词。他们也是不该被忘记的。织田帮忙清理完墓碑周围的杂草和墓碑的灰尘后,让夏目拿着从自家花园里摘来的花分别放在夏目父母的墓碑前, 单独和他父母说几句。织田自己便去一边抽烟了。 印象中织田并不是会抽烟的人,起初看到的时候还有些讶然,但是也知道他并不是喜欢抽烟的, 只是每次到祭日的时候,他自己会抽一根, 半坐在台阶上,脑袋放空, 安静地融在树丛茂密的背景里面。夏目过来之后, 他会自动掐灭烟头, 扔一颗口香糖结束抽烟。 这次也是一样。 夏目离他有七八步, 织田就开始掐烟头。夏目连忙说道:“织田作,你抽完没关系。我不会觉得难闻。”夏目和他们一样总是变着对织田的称呼,不知道该喊什么样的名字才能让自己和织田更亲近一点。是赤司一开始发现织田对「织田作」这个名字比「作之助」更喜欢之后,大家开始稳定地喊他「织田作」,有点像是带种昵称的意味一样。 织田笑了一下。四年间的时间沉淀让织田成为更加沉静温和的人,仅仅只是眉眼舒展开来,便让看到的人如沐春风。 二十七岁的织田作之助依旧保持着自律的生活习惯,长期接触各种文学作品让他从内而外透着书卷气满满的涵养,用夏目的话讲就像是「冬日被太阳晒过的棉被,又舒服又温暖」,丝毫不敢想象他七年前还是个混黑的。尤其是那双湛蓝透亮的眼瞳,看起来和才满二十岁,刚接触社会的年轻人一样。这有好有坏。好的是漂亮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好的是让人觉得这个人特别好骗。 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个本地的把织田当做外地人,(因为织田看起来像是迷路了,其实他是在等人),然后把他骗去牛郎俱乐部打工。织田前脚才进门,后脚中原就把整个俱乐部给拆了,而那个人被吊在港黑货船的桅杆上待了一天一夜。 “没事。” 织田不假思索地应着,手上的香烟也跟着处理了。 “在想谁?我可以知道吗?” 夏目觉得织田在想谁,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提。说来到现在,夏目一直都没有见过织田给他家人扫过墓,也没有主动提过织田父母的事情,每次都是很简短地用几句话避开了。 织田湖色眼瞳透着水样的光亮,伸手盖住了夏目的头,被揉了几下的夏目错失了追踪织田神色的机会。“不要想太多,没什么事。猫咪老师跑去哪里了?如果没问题,就差不多得准备回去了。” 目前全家就只有织田和夏目规规矩矩喊斑为「猫咪老师」,其他的人依旧管它叫做「胖太」、「大胖」之类的名字。 夏目见他转移话题也没办法,只好继续说道:“我去找找看。” “我们分头找吧。” 织田也站直身和夏目分开行动。才找不到十几秒,织田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寻着声音,他看到一个穿着褐灰色和服的细小人形被一个罐子卡着头,走路踉踉跄跄,时不时撞到树干上。于是织田伸手帮忙把罐子取了出来,结果露出一张只有一个黑洞眼和一张口的木头脸。 夏目曾经说过,有些妖怪会显形,因为他们想要和人接触,要么是威吓恶作剧,要么是需要帮助。 织田见到这么个奇特的妖怪,脸上也没有露出太过惊异的表情,看到它取下罐子后,脑内半规管还没有调整好,脚步还是没有稳,于是伸手稍微护着它,直到它停住脚步了。 “谢谢你。” 虽然没有见对方开口,但是声音已经进入了织田的脑海里。妖怪性格温吞,向着织田的方向慢慢地伸出手。织田不明所以,扶住它的手臂。 “为了报答你,我要给你一个好东西。” 妖怪感激的声音才落下来,织田眼里出现了一道极盛的白光,光芒驱尽眼前其他的景色,织田脑袋也开始陷入了混沌不明的状态,有种被人击中后脑勺意识不清的感觉,与此同时,夏目和猫咪老师的声音也訇然响起。 “织田作。” *** 在黑暗里,有着一条静静流淌的长河,看不清颜色,只听到汩汩长流的水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织田作之助站在河水中间,感觉全身都被浸透,回头望向水源的方向,那里有光传来。光开始一点点照亮水面——那是淬满彼岸曼珠沙华的殷红。 远胜于此情此景的奇诡带来的惊异,浓烈的悲伤萦绕在织田的心头上久久不散。 再次张开眼的时候,织田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的榻榻米上,还没有完全睁开眼,就被周围几张陌生的脸包围了。 “织田作,你醒了?没事吧?身体感觉怎么样?” “那个妖怪听说是叫月日食,报答别人的时候,会把对方的旧物变得焕然一新,而且也有返老还童的能力。胖太和夏目他们已经去追那个妖怪去了,你很快就会好的。” “还好吗?” 几个年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围着自己,像是认识自己一样,口吻是织田少见的亲近热络,织田有点不适应,低头看向自己过于宽大的衬衫,用手抓了抓腰腹的衣服。这个时候,看出织田茫然的赤司伸手揉着织田的头,用着耐心十足的口吻说道:“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饿了。”织田的声音很是清澈,带着冷静的味道。 他声音刚落,中原他们立刻动身准备给他找点零食。毕竟他们只是陪夏目过来祭祖而已,也算是度个小假,夏目的老家只有一堆他们带过来的零食点心。 然而,赤司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阻止他们,盯着织田垂下的头,回应道:“东西可以给,但你告诉我,我们都是谁?”织田不擅长说谎,所以只会避重就轻回答,别看他现在淡淡的,也许内心慌得一比。黑泽阵也觉得织田的情况看起来不对,他一睁开眼的瞬间,首先观察的是周围的环境似乎在确定逃跑路线,并且在和人对视之后一直都低着头。 “我知道了。”中原对着视线可及的行李箱打了一个响指,行李箱便被隔空打开,里面的零食袋也飞了过来。“但先吃一点,总是没有关系的。” 中原把咖喱味的薯片递到织田的眼前,对他摇了一下。 织田顺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向中原的眼睛。 中原脸上灿笑着,声音飞扬道:“你怕我吗?” 织田抬手接过薯片,没吭声。 “怕。”轰焦冻刚好在织田背后的方向,冷不丁地加了一句,在中原心上插了一刀。 中原的脸上笑容立刻僵住了:“……”他觉得自己表现超好的? “谢谢。”织田的声音及时冒了起来,给中原一剂安慰的强心剂。 中原脸上的笑容再次松弛下来,盘着腿说道:“不客气。”中原顿了顿说道,“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织田抬头看向中原,然后再次扫视周围一圈,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对「自己」这么宽和的人一定是好人。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这个时候,坐在织田背后的轰焦冻拍了拍织田的肩膀,织田刚转过头,就听到“咔嚓”一声。原来是轰焦冻在给他拍照。 轰焦冻拍完之后,就把织田刚才没有反应过来的呆样设为屏保,尤其是这张脸还有点稚气未脱,就特别戳人。 见过织田成熟稳重,没见过他稚嫩呆萌的样子。 黑泽阵、赤司和中原三人就这么看着轰焦冻自己默默地做了这么件事,这种照片难道不是该群发吗? 十几岁的织田啊,他们什么时候见过真的! 少年织田身量还挺长的,看着人细瘦,开了第一个纽扣的衬衫里面,V字型锁骨一览无遗,非常漂亮,光滑平整。 几个人都半坐或半蹲着,都可以看到织田锁骨下的光景若隐若现。 “……” 难怪纪德喜欢肉麻地喊织田「我的男孩」,现在的织田看起来既孱弱又坚韧。 边这么想着,大家默默地拿起手机开始狂拍织田作之助,留念留念!! 织田在这么狂热的氛围里面,自己一个人撕开包装纸想着怎么先从这里逃出去。他现在不应该在这里才对,他现在应该在蝶屋,听说鬼杀队在那田蜘蛛山遇到十二鬼月。 他接了壹原侑子的任务。 有客人想收集大正时代十二鬼月的眼睛。所以他在鬼杀队里面潜伏着,一旦收到十二鬼月的消息,他就可以随时出发。 目前为止他已经完成了不下二十项类似的任务,拿到了各种奇特的道具。壹原侑子说过只要他能完成一百个任务,她会给一颗拥有十二星芒线,名为「天国之石」的蓝宝石。这块宝石可以复活他任何想要复活的两个人。 织田想复活他的父母,一直都想。 *** 夏目和猫咪老师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月日食暂时找不到,已经委托了附近的妖怪朋友去找让织田安心等着。 织田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至今他还对他们的话保持怀疑的态度。 听他们说自己其实是二十七岁,遇到一些事情才突然变小了,但是织田并不相信。 第一,他没道理要活那么久。 第二,他不可能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待在他身边。 无论他们表现得和自己多亲近,织田都觉得像是隔着玻璃,毫无真实感。 等着夜变得更深,织田确定大家都已经睡熟了,轻手轻脚从被窝里面爬出来。 他先去和壹原侑子联系,可能是他做任务时出了什么事,记忆出现断片之后,他不小心穿错了次元。 织田消失在夏目祖屋的时候,屋子其他五个人同时都开始对话了。 「赤司:跟侑子小姐说好了吗?」 「黑泽:串通好了。」 原本大家还觉得要立刻救织田,但是和侑子小姐说了之后,侑子小姐说现在变年轻的织田作在过去同个时间段去了大正年代。 而说到大正年代,中原记得以前在侑子店里面,看过一张织田双眼闪烁着笑意的照片——那是十四岁唯一一张织田有表情的照片。大家都不知道织田在大正时代遇到什么好事了,所以大家决定要把织田恢复身体的事情推迟一点,偷偷去跟着看发生了什么事。而愿意配合的侑子小姐也会跟着骗织田,让他回去那个他曾经任务失败的世界。 「轰: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跟过去偷拍?」 他们已经打算要跟拍十四岁的织田作,绝对会是一辈子的珍贵回忆。 「夏目:我想去!」 「中原:不行,你得上课。」 猫咪老师掀了掀眼皮,露出无语的表情。 你们四年前在织田出事的时候,各个都急得要死,现在那么心大,也变太多了吧——!! 第七十五章 织田还是穿着那身不合身的衬衫, 灰色的袖口卷了又卷,裤管也是,看起来就像是偷穿了长辈衣服的孩子。只是他对服装要求也不大, 但鞋子不称脚不行, 走路不方便。和侑子小姐接头的时候, 他顺势提出要把拖鞋换成了合适的鞋子。 侑子小姐道具极多, 几乎上一秒电话才打完, 下一秒她就能从她特殊的时空通道来接织田, 她脑袋里面已经准备好一套哄骗人的说辞, 然而直到结束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理由很简单。 织田不喜欢问问题。他习惯自己内部消化发生的情况, 能自己解释是最好的;不能自己解释, 他就接受,从不纠结。说好听的话, 就是这人省心;不好听的话, 就是织田真的是一个闷葫芦。 永远保持年轻貌美的侑子小姐却已经不是十三年前的那个侑子小姐。毕竟太久没有接触他那么小的年纪了,她反倒忘记了以前相处模式的细节。印象里去大正时代的任务是他做的一百个任务里面唯一失败的一次。那次回来的也比较早。那时候侑子小姐不了解他, 之后她知道他有特殊的命格后,就只安排他去做得到的。 离开前, 织田欲言又止。 壹原侑子微笑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织田突然想问自己的未来,又觉得不能因为那些人而动摇了自己的想法, 摇了摇头, 只是再次确定任务道:“只要十二鬼月的眼睛对吧, 保存用的特殊盒子可以再给我一次吗?我恐怕是弄丢了。” 壹原侑子递给织田的时候, 自己反而顿住了动作,甚至做了一个收回盒子的动作。 “织田,你可以问任何问题的。真的没有问题吗?” 织田眼睛正盯着她素白的手,没想到她会突然不给,抬头看着壹原侑子反问道:“我会有什么问题呢?” 壹原侑子噙着微笑,却看起来像是刚叹了一口气一样,略显无奈。 “一路平安。” “我知道了。” 织田头也不回地进去次元通道里面。 侑子小姐还记得织田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他说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复活自己死去的父母。然而侑子小姐却非常清楚,这件事是不可能实现的,即使他付出一切的努力,都不可能复活已经死去,魂归黄泉的人。她确实有一颗能够复活人的宝石,但是那颗宝石只能在对方死去的瞬间才能发挥作用。织田不愿意放弃,抱着努力试试的可能,为了这件事,很努力了,拼了命地努力了。 最后织田察觉到一切已经无力回天,打算回去的时候,侑子小姐送了一本空白的「书」给他——那是侑子最新得到的收藏,上面任何事情都可以书写,但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纸页上写了什么。她直接给了织田。织田应该如愿以偿了,然而后来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写。那些做任务的日子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思想转变的事情,否则他不会放弃那么好的机会?但发生了变化,为什么还会继续完成一百个任务呢?是因为他过于坚韧的负责心?谁知道呢? …… 织田并非鬼杀队剑士。 他潜伏在「隐」——鬼杀队的事后处理部队中,鬼杀队中除了前线人员之外,最快接到消息的就是「隐」。只要是大战,基本是鬼杀队一动身,「隐」也可以立刻得到消息,毕竟这个大正年代,虽说存在着鬼,但是也因为很少人知道,所以鬼都被当做传说来对待,而鬼杀队也不是政府部队。一旦和鬼发生大战,铁定会有不少死伤,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必须即刻待命。 而织田之所以不去当任前线人员的原因有很多,但主要归结起来就是两个。 首先,他本身不太喜欢用冷兵器,他的老师里包恩认识的人里面不少也有剑技出众的人,但因为他不喜欢刀刀到肉的那种感觉,他也从来都不会觉得用冷兵器会让人觉得爽快,可能和看着父母被杀有关。所以,他最后还是用手丨枪比较多。而且,虽然好刀剑锋利无比,切开人体的时候如同切开水面般顺滑,毫无阻滞,但是大部分的刀都没有那么锋利,织田不忍心看别人死得那么痛苦。 第二,这里的剑技已经超脱了织田的想象,名之为「呼吸法」。 其实呼吸法并不是少见的词汇,养生、瑜伽、锻炼身体都牵扯到呼吸法。而这里的剑技要和呼吸法联系起来,形成一种特殊的效应。在织田想象中,大概就是可以挥得更有力之类的,毕竟做任何事都和呼吸有关系。像是说话、打架都是在呼气的状态,但我们平时其实是没有刻意去留意的。举个最明显的需要调整呼吸的事情,那就是在水中游泳,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明显感受到呼吸的存在。所以,道理,织田都懂的,但是听到了所谓以「日之呼吸」为基础的衍生的「水之呼吸」「雷之呼吸」「炎之呼吸」「岩之呼吸」「风之呼吸」五大流派,他就完全陷入了异世界的既视感。 「隐」多由没有剑术才能的人组合而成,偶尔也会在那里讨论,甚至有人还在战场上画了一些「柱」——鬼杀队剑术最高的人呼吸法的运用。然而这种东西基本跟学习古武术一个道理,「看书的人学不来,教习的人不看书」,必须要有人手把手教才容易懂。织田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也无意引人注目。 织田自学不来,也就放弃了。 *** 日头正盛,织田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一处林间。 按道理讲,自己并不该是出现在这个时间段的。山上多是独栋的猎户家,若是人迹罕至,那说明上面有不寻常的东西在。织田望向山头,周围也没有自己的队员,也没有想太多直接往上走。 他既然会在这里,就会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几乎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他就发现地上有血迹,但已经干掉了,没在山路上像是一团黑点。 他脑袋里慢慢地接触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之前遇到过同样的事情。从「隐」那边听说有个叫做响凯的鬼,生前是个文笔作家,也是十二鬼月之一,躲在一间屋子里吃人。他当时好像就动身去找响凯,但是刚好遇到三个鬼杀队的剑士,不愿意和他们碰上面,只是在幕后观察,找准时机,结果发现那个鬼并不是真正的十二鬼月,早已经被除名了。 然后过了大半个月,那田蜘蛛山大战发现另外一个十二鬼月。 所以他现在是去响凯的鬼之家的路上 可能是侑子小姐并没有把时空转换器调准时间。 织田也没有太纠结,在地上捡了一根半个手腕粗的树枝,折去多余的枝叶后,瞧着使起来不费力,可以勉强当做武器来使用,便一路往着记忆中的鬼之家前去。虽然三个鬼杀队救了大部分的人,但是还有一个孩子死在逃命的路上。织田打算救完他就走。 和记忆一样,他看到在屋子外躲着被抓走兄长的两兄妹。 织田比上次要早到。那次他到的时候,那个穿着书生装的少年从阁楼上飞了出来,身上全是血,伤口极深,无力回天。织田在树林里看着深红发色的少年抱着对方伤心。那时候他自己摸了摸心口,他的气息、心跳一如既往。 当时,织田就在想,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即使是已经有着这样清楚的自我认识的织田为什么还要救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想活着,织田又刚好看到了。 屋子是常见的箱式结构,虽然楼层不高,但是结构稳定,受力均匀,要破坏的话可能是从梁柱上下手。 织田作之助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刚好看到两个抱团瑟瑟发抖的孩子。 “里面有怪物。”年长的孩子哭着提醒织田作之助,“我哥哥被他抓走了,身上也受伤了。” 嗯。 织田表示自己清楚了,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开一道痕,熟悉的血水就从手上流了下来,织田眼睛眨也没眨,带着习以为常的表情在两个孩子间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圈。 “从现在开始,最好不要出这个圈子,或者如果怪物来了,就直接跑进这个圈子里逃难。”织田作之助边说边做,“我的血也可以辟邪,怪物们不敢靠近。” 这是织田作之助发现的事情,他的血可以辟邪,所以杀鬼只要在上面沾上自己的血就可以了。 小女孩看着丝毫没有准备止住的伤口,害怕地问道:“你需要包扎吗?血流得好多啊!”顺着手腕和树枝徐徐而流,眨眼间半根木枝豆变了色。 “不要紧。”织田作之助随意地说道,“只是割破皮肤表层,很快就会自己止住的。” 女孩子同时看到织田撩起袖口的手腕横七竖八都是差不多的伤疤,有些还比较深,好像是很久以前的痕迹了,看得小女孩头皮发凉,满眼担心地看着织田作之助。 然而织田却没有心思注意她的神色,而是紧紧盯着面前的屋子,他听到鼓声了。若是细听,可以听到屋子里传来奏响的鼓声由远及近。 织田踩着墙檐,纵身而起,反手提着还在滴血的木枝,对准屋顶的位置一招平切。这速度极快,树底下两兄妹连手上的剑招走势是如何都没有看清,就只注意到飞溅的血珠从木枝上甩了出去,直接飞到二十多米的树干上。 急遽的风声就像是呼吸困难一样般短促,很快就又变得安静而又绵长。 接下来,在肉眼可视的速度下,屋子的屋顶慢慢地往树林方向倾斜,屋内的鬼发出逃往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时会有悲鸣声。渐渐地屋子就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受伤的人,从骨子里都透出嘶鸣的痛苦。 在一声“轰铛——”巨响中,鬼之家二楼屋顶完整地暴露在太阳底下,藏在阁楼的书页如雪如絮,漫天飞扬。而躲在阁楼里的一个穿着书生装的少年瘫坐在被太阳光曝晒的榻榻米上,望着离他不远,就踩在断壁上单手如同拈花般轻松地拿着一片纸张细读,另一只手上的木枝还在往下渗血的织田作之助,彻底呆住了。 这么凶残的人到底是谁啊? 织田作之助开始收集飘下来的书页时,两兄妹如同遇到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扯着织田的衣服:“这位小哥哥,你也救救我哥哥吧。” “不行,我正在忙。” 织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拒绝了。 而且,很快也会有人来救,他不需要做多余的事。 第七十六章 (二更) 大正时期汉字用得要比现代的多。 现代日本社会为了普及教育和省事, 很多汉字词汇到现今已经开始消亡或者不用了。织田没读过太久的书,大部分时间的学习都是在少改所做的,只知道一些基本的常用汉字, 再加上之后的几年都在国外, 虽然日文程度上就是相当于半文盲, 但是还是很喜欢看日文的书。 看着上面的字, 织田觉得真厉害。 不想让自己的血脏了这些书页, 织田只用干净的手拿着, 一张张仔仔细细地收进自己的背包里面。旁边的两兄妹看得急得绕着织田转圈, 已经说了一分钟多了。 “小哥哥, 你这么厉害, 帮我们救救哥哥吧!” 织田无动于衷:“我不厉害。” 照子带着恳求的口吻,像是小兔子一样在原地跳来跳去, 根本无法安心下来:“求求你啦!” “你要什么我们都会给。” 叫做正一的男孩突然冒出这句话后, 织田的动作顿住了,表情犹疑起来。 “什么都可以吗?” 织田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 做事古怪,但是可能是那张干净又秀气的脸, 两个人一点都不怕织田。叫做照子的小女孩甚至早就伸手拉住织田的袖子。织田边说边试图从小女孩手上扯回自己的袖子, 结果小女孩扯得太紧了,织田斗不过她。 正一被织田那么反问, 自己反而噎住了。跟怪物打一定是件拼命的事, 织田要是开口要很多钱, 他付不起怎么办?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但是我会把我全部值钱的东西给你。” “你知道咖喱饭吗?” 织田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咖喱饭,反正他已经好久没有吃了。 每次做任务都忘记要带足速食咖喱块。 “请我一顿,我可以帮忙。” 正一一听当即感动极了,没想到织田这么好人,给他们提的条件那么低,扯着妹妹照子一起感激地道谢。正一也说道:“我家就是开洋食馆的,有咖喱饭!你要是帮我们的话,我母亲一定会给你做好多好多,管饱。” 听到“管饱”之后,织田松散的表情瞬间一肃,认真地进入接任务的状态:“你哥哥穿什么衣服?” “黄褐色的衣服,他跟我长得很像。”正一听到织田愿意帮忙,表情也跟着安心起来。 “待回圈子里面。” 织田指挥着两兄妹,顺便把阁楼上的人也带回地面。 鬼最怕的便是阳光,以及驾驭呼吸法的日轮刀。 既然现在已经是大白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屋子给拆了,让阳光直接晒在鬼身上。就算他们能逃,也伤不到在屋外躲在血圈里面的孩子。 这么一想,织田抬脚打坏一楼的天花板。织田以前拆过高楼大厦,这种木石结构的屋子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旁边三个人一边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一边抱团目送着织田进屋子里面。还没有过很久,寻着声音和血味赶来的灶门炭治郎带着躲在箱子避开阳光的妹妹,以及新认识的同伴我妻善逸赶到了现场,看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屋子,一时间懵圈了。 “发生什么事了?” 灶门炭治郎嗅觉极好,除了闻到血腥味和鬼的味道之外,还闻到非常清新的香气——樱木和雪柏的木香,有种甘味的清香。而听觉灵敏的我妻善逸却在这么杂乱的声音里面听到不紧不徐的心跳声,给人一种强大的心安。 正一要解释给他们两人听,却发现他忘记问那位哥哥的名字了。 “我哥哥被怪物抓进去了,有个很厉害的小哥哥帮我们去救人。” “也是和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吗?”灶门把自己背后的「灭」字露给三人看。 照子小姑娘摇了摇头,说道:“穿的像是大都市里来的一样,头发看起来比较乱,好像刚睡醒的一样。人看起来有点不爱说话,但又很好,缠几下就答应帮我们忙了。”照子知道能砍翻屋顶的织田要想抢回自己的袖子,轻而易举,但是可能怕她受伤,抢的时候根本没有用力。 灶门对这样的人没有印象,不过他在鬼杀队待得也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他又问道:“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灶门闻得出在屋子里面也有这样的香气,若有若无,清浅又好闻。 “那个人流血了。”正一被这么一提,总觉得织田在赢过怪物面前,可能会自己先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说道,“这些都是他的血。”正一顺势指着落在草地上的一圈血环。 灶门表情当即难看起来了,鬼若是闻到血味都会发狂的。难怪他越靠近这里的时候,妹妹祢豆子在箱子里面就越躁动不安。但是之前的催眠一直压着她,她也只是本能地对血有所反应,不会想要做出多的举动。 可祢豆子已经算是对人血最不感兴趣的鬼了。 那人流着血进去,不是要叫那些鬼发狂吗? “他带刀进去了吗?”灶门不确定他是不是鬼杀队的,但是如果带刀的话应该就是鬼杀队的剑士。毕竟从明治时期开始,政府已经不允许普通人带刀了。 “没、没有,就带着一根木枝。” 三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织田从头到尾用的是一根看起来就是在路上随便捡的木枝。 这人太厉害了吧?! 而灶门和我妻善逸两人则完全傻了。 一个流着血的人带着木枝进了鬼的老窝,这不是找死吗?! “我们是鬼杀队的队员,现在就立刻去救那位、小……”灶门炭治郎差点被照子他们给带歪了,说道,“先生。” “里面有三个鬼,你们小心点。”被织田救下的少年提醒道。 我妻善逸性格懦弱,听完之后,当即脸色发白,想要逃跑。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深红发色的炭治郎带进去鬼之家。我妻善逸的哀号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 织田直接从天花板落入屋内一楼。 完全封闭的房子里面虽然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垃圾,但是也有股淡淡的灰尘味和霉味,显然是没有经常通风或者长期不晒太阳会有的味道。回廊尽头有个孩子已经死透了,身体已经腐烂,散着一股水果熟透了后才会有的发酵气味,对织田来说是很熟悉的味道。不同的尸体死去会有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死法也同样会有不同的味道,当然大部分尸体都是臭到让人窒息。 织田只是看了一眼,开始一间间翻找正一和照子的哥哥。这间屋子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大,屋子里面的功能房特别多,从书房到接待室到大大小小的房间,此外屋子是呈回字型的,会比一字型的显得更加复杂一些。 屋子里自从被他切开二楼的天花板后,就开始陷入了无人的安静,原本有的鼓声也消失了。但是织田并没有太担心,继续保持自己的步调找人。 这才准备再开一个房间门,织田一瞬间整个身子的血液和呼吸同时凝住了,眼前的场景就像被加速了几十倍般开始虚化,而下一秒他仿佛自己已经掉进了全息影像——他在站在原地,一个躲藏在屋子房间的长舌鬼从侧旁朝着他的方向咬了过来。他躲开了这只鬼的攻击之后,后面早就预备好的鬼扑向自己的后心。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他正要一手削下鬼的头颅时,出现了提着两把剑,带着野猪头罩的人,他不问缘由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直接挥了过来。 五秒预测的异能让织田像是在做记忆的回放,只是精确到了每一秒的所有动作,像是复习了上百遍一样,他对未来会发生什么了然于胸。 还是按照记忆中的顺序,织田走进屋子,准备就绪的长舌鬼朝着自己的位置扑了过来。后方的鬼也时刻准备着要分食一口。织田抬起长腿,一脚就把鬼踩进榻榻米底下,以它为圆心,织田抬起自己的木枝,正要朝着偷袭的另一只鬼劈过去。没想到印象中应该怕自己的血的鬼反而一脸兴奋,双手迫不及待地握了上去,这让织田想起那些看到棒棒糖就忍不住想用手抓的小孩子。 偷袭的鬼兴奋地喊道:“是稀血!这香气太棒了!!闻着一口都精神百倍!” 织田陷入沉默:“……” 这里应该哪里不对。 印象中只有看见自己的血跑掉的,没有主动往上凑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形势怎么发生变化了?那外面几个孩子不是被自己害了吗? 织田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打算先让外面的孩子们注意一点,然而腿上早就被长舌鬼抱住了。原来被自己踩着头的鬼也一直在伺机舔自己沾着血的裤腿,见自己分神,就直接抱着自己的腿,伸长自己的舌头开始舔未干的血渍。 织田蹙起眉,他不怕凶徒,就怕纠缠不清的。他空出一只手朝向陷入对血狂热得迷失了神志的长舌鬼抓去。然而他的动作才做不到半秒,舌头一碰到血的两只鬼身体陡然跟着一僵,失去行动能力一般瘫倒在地上。 第七十七章 两只鬼没来由倒在脚边, 织田心中闪过诧异,但劈过来的剑风让他立刻醒神——戴着野猪头套,上身赤丨裸的少年双手握着刀刃残破的日轮刀朝着他直接砍来, 刀法横暴, 直切要害, 但是本人却没有带一点杀意和恶意的气息。 “快来和我比比谁比较厉害吧!”嘴平伊之助见织田身手灵活地后退两步后, 立刻兴奋地大嚷起来, “我刚才看到了, 你把这个屋顶给拆了。你力气很大啊!!但我也不会输你的。” 人生中总会遇到一两个战斗狂, 而不分场合、不看时宜的不说没有, 但是少见。 这位鬼杀队的剑士明显是因为狂暴的战斗意识才被拉过来砍鬼的。 侑子小姐曾经说过, 适时地装弱可以节省时间和精力,不要动不动就打起来, 容易结仇生事。 于是在嘴平伊之助见识了织田那么敏捷又从容不迫的身手之后, 战意才被调到最盛时,眼前穿着灰色衬衫的高瘦少年突然做出西子捧心的姿态, 双膝跪地,做作地猛烈咳两声, 抖出他沾着血的手心, 带着苍白空洞的口吻,棒读地说道:“啊, 我、我受伤了。”然后倒地装死。 “……” 嘴平伊之助还没有见到这么瞧不起他的人, 想也没有想直接拿刀砍织田。 织田见侑子小姐的话没有用, 内心默默删除那句话之后, 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榻榻米跃了起来,挑起手上的木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抽打着伊之助的双手手腕处。 “手!” 木枝韧性极强,抽打时形如毒鞭,织田的力气又相当惊人,伊之助被抽那么一下,还没有感觉疼,手已经无意识松开了自己的剑。听得“哐当”一声,伊之助才意识到自己的剑落了,与此同时一股沉重如同巨石的疼痛也从手腕处传来,伊之助抬不起双手,“咿呀啊啊”地叫了起来。 但是在叫的同时,织田口里古井无波的单字也冒了出来:“面。” 伊之助看到木枝朝着自己的脸劈了过来,身体本能地闭上眼睛,过了十几秒,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伊之助挣扎地睁开眼,织田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而他的手腕又沉又重又酸又痛,不仅红肿,而且淤青也是跟着一大片。 他好厉害! 伊之助朝着门口的方向,仿佛是要追寻他离去的身影,双眼闪着兴奋不已的光芒。他想去问对方名字,找机会再打一回。只是他要重新拿起剑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了力气,他连五指都抬不起来,只能用胳膊夹着剑柄跟着跑出去。 见伊之助离开了,织田从天花板的横梁处跳了下来。 差点惹到□□烦了。 织田并不想引人注意,落地之后,把地上两只不能动弹的鬼直接扔去外面的阳光里面,没有多一个眼神。 才刚处理完两只鬼,之前听到的鼓声又再次出现织田的面前,那是响凯。原本人类眼白的位置一片猩红,瞳仁右眼上写着「下陆」,只是因为被剥夺了十二鬼月的名号,被鬼主鬼舞辻无惨伤了眼睛,现在还可以看到眼睛上有十字伤痕。 “我看到你把我的书拿走了。” 响凯也注意到织田的血液里散着奇妙的香气,这股味道足以让他确定面前的人是「稀血」——吃上一个稀血,就相当于它吃了一百个人,而面前的人拥有着比一百个人更强大的气息。如果他吃了织田,一定会顺利回到十二鬼月的行列中。但是比起这件事,他更想问。 想问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作品收进自己的背包? 他生前是个不成器的文笔作家。在这个纸媒兴盛的时代里,拿着笔就相当于在社会上有自己的发言权。多少人梦寐以求当一名作家,他也是其中一个。但成功者寥寥数人,他是茫茫失败者中的一员。哪怕为了获得写作灵感而化身为鬼,他写出的东西还是被同行的人看不起。 最后,他把那人杀了,成为真正的鬼。成为鬼之后,他依旧是无惨手下最弱的那只。生前死后都一文不值,只是苟活而已。但是面前的少年人却认真地把他写的文字收起来了。 “为什么?”响凯抓着门框,把自己复杂混乱的心情压在心下。 “我以为我可以拿走,这是你的东西的话,我还给你。”织田还以为那个屋子是废弃的,以为里面的东西可以拿。他从背包里把整理好的书页拿出来,双手擦干净了,才一起递给响凯。 响凯单手抓着书,看着离他只有一人距离的织田作之助,现在突然抓伤他,把他变成鬼都是那么轻而易举。 “你不怕我偷袭你吗?” “喜欢书的人都有可信的地方,在书的面前,你就是我可以信任的人。”织田也能察觉对方对自己没有杀意。 比起响凯问这么无所谓的问题,织田说道:“这本书没有下文吗?” 他收拾纸页的时候,上面有序号所以看得到最后一页的内容没有结束,而且纸页上有暗沉的血迹。 “还是你告诉我书名,我自己去买?” “你觉得好看,想看完?”响凯惊讶地反问。 “我还没有看完,但是我喜欢前面的内容。” 织田感觉写这本书的人性格耿直,笔锋苍劲,故事开局很恢弘大气,感觉会是很有意思的书。 “是吗?” 织田看到响凯脸上露出奇妙的笑容,仅仅只是一秒由心而生的开心,之后脸上全是痛苦。 “谢谢你这么说。” 响凯相信织田没有必要欺骗一个鬼,更何况他的力量显然不逊于任何的鬼杀队丁级以上的剑士,要杀现在没有战意的他,更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本,没有多的内容了。” 织田好奇道:“珍藏本吗?” “因为作者不写了,这本书是真的垃圾,没有人认可的,连面世机会也不会有。” 响凯回想起同行的编辑们的话,这次通过自己的嘴说出这样的话,他算是真的承认自己没有才能了。 他写书并不是为了赚钱,他家世不错,这间大屋子就是他的,但他一直生活在不被认可的环境里,做任何事情都不被认可。 喜欢写作,但写书不被认可。 喜欢打鼓,但鼓声不被认可。 连做人做鬼,他都不被认可。 响凯苦笑一声,当着织田的面把自己的书页撕碎。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甚至开始挖自己身上的鼓,血流如注。 他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 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他已经彻底没救了! 织田在他挖开胸口,打算拿出第二个鼓的时候,握住他的手腕。响凯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结果迎面就是一铁拳,整个彻底傻了。 “你书不要可以给我,为什么要撕了?”织田朝着他再打了一拳,觉得响凯特别不可理喻。打完之后,织田再开始拼。 他还没看完呢! 响凯捂着脸,不明白织田的举动,他没必要讨好自己的。 “你真的觉得好?” “这个时代给写手的平台太窄,门槛又高,一个人觉得不好,不代表真的不好。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喜欢呢?”织田觉得这是自己有史以来说了最多的话,但牵扯到书,实在不能忍。 “这个时代?” “……” 织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做给他看比较好。于是,织田和侑子小姐再次联系,每次任务能联系侑子小姐帮忙的次数是有限的,他打算要证明给响凯看——这本书是远比他想象还要优秀的!他将时间重新凝在这个时间点上,试着把那本书上传到现世网站上。 一个星期内就获得了特别多的关注和阅读量,评论也是每一分钟都有新的评论。 织田带着工作用的手机,把网络数据给响凯看:“我是从未来来的,那里有充足的平台让任何人都可以为写作梦努力一把,寄去出版社太麻烦了,我把文章放在网上,你看有这么多人看!这些就表示你有多少人在看你的书。” 响凯不明白织田说的是什么,给他看的又是什么,但是他确实看到自己的文字得到大量的拥护,是他难以想象的数字。 不是一个,不是十个,也不是百个,千个,是万个,十万个! 响凯都不知道自己该惊讶这小小的机子带来的神奇之处,还是这个国家会有那么多人在看他的文字,而且都是夸奖,是真的看完他的书在讨论他的故事内容。 “催更是什么意思?” “就是希望你写下去,想看你的文字。” 响凯重新把视线放在一长排的催更评论上。那些评论就像淅淅沥沥的雨淋落在他干涸枯竭的生命之土上,让他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沉默太久,响凯发现自己差点哑声了。 “谢谢。”响凯鼻子忍不住一酸,流着泪,“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好的未来,我想去那里。” “就在一百年后,甚至不到一百年,你等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织田认为对鬼来说,这不过是沧海一粟,白驹过隙。感觉来回跑,又和他废了一些时间,织田感觉自己差点忘记进屋的目的了,而且他也不想再遇到那个伊之助,他更不想现在和响凯打起来。 见他还在沉浸在自己手机的世界里,满眼泪光,织田打算就这么把手机留给他,不打扰他了。他自己还要为了咖喱饭找正一的哥哥。 结果,织田才刚走出房门不久,他便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风息,外面的鸟叫声此刻也显得格外的清脆。 织田下意识地回过身的时候,视线内——响凯打开窗户,让阳光透进屋子,窗框格出一片旷远蓝天。而响凯把手机放在自己面前,跪坐在地上,朝着织田所在的方向做了一个叩首礼。 他开始变得疲惫,就像是被抽光了气力一般,声音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有力,变得那么浅淡,风一吹就散了。而他脸上却又全是笑容,灿烂得如同铺洒在他身上的阳光。 “一百年太久了,我太迫不及待了。” 是吗? 织田开始感觉自己满心都一股酸胀感。 “少年啊,我平生做的事多是愚昧徒劳无功之事,总觉得这种话从我口里说出来,一点价值和信服力也没有。” “但我还是想说——” 织田定定地望着响凯在榻榻米上再次叩首,他的后背已经在阳光里消亡如散在半空的火星点点。 “有缘再见。” “祝你武运昌隆。” “你们追寻的那位……”响凯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起来,“我对他不够了解,知道的很少,能知道的只有——他个性残忍无情,自尊心极强,还可以变成各种人类的样子……” “……西装革履的男人,锦衣华服的女人……或者…小孩……都可以是他……” “……他很怕阳光……他给鬼血…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名为「青色彼岸花」的……”植物。 响凯没能说完,但知道自己再也说不了了,不过他脸上却依旧全是笑容,最后还回过头望了一下天空。 「今天的太阳真好——」 织田望着响凯消失的地方良久,就像不会动的雕塑一样,最后,织田才意识到自己失神,动了动手指,朝着打开的窗户方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您也是,祝,万事遂意。” *** 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有种能力,就是能读取被自己赋予血的鬼的想法。这是他把控那些鬼的监视手段,而且他还给他们下了诅咒。一旦这些鬼提到自己的名字,就会死于非命。 在响凯提及他的时候,用言语暗示的时候,远在都市的无惨也注意到了。他立刻发动自己的血鬼术,让他闭嘴。但是响凯那么没用的人居然忍下来了,忍住致命的痛苦,直到阳光把他消蚀完。 目前鬼杀队对无惨的线索甚少,就是因为鬼对无惨的惩罚手段感到害怕,不敢泄漏半分,但现在响凯居然胆敢反抗他,把他的事情告诉鬼杀队的人! 绝对不能饶恕! 而无惨知道响凯一般藏身在他自己的屋子里面,从那屋子里出来的任何人都得死,无论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秘密! 无惨要让那人永远闭嘴! “釜鵺,你刚成为我十二鬼月的下弦,是时候让我看看你的能力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前往响凯鬼之家,调查出出现在那里的所有人,格杀勿论!” 俯首在木板地上的釜鵺被无惨突然间腾升的怒气吓得一抖,仿佛他才是要被处决的对象一样,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被信任,反而有种做不到就会死的感觉, “釜鵺明白了。” 釜鵺战战兢兢地说道。 第七十八章 织田肚子饿了。 每次杀人之后, 他也会容易肚子饿,并非说这件事情有多难,要耗费太多心力,所以需要通过进食补充体力。而是每次做完这些事情之后, 他总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 像是被人挖去一块一样,他只能通过进食来填补空缺。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这种感觉, 并且会自觉进食。 送走响凯之后, 织田也有种这种强烈的空落落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肚子饿了。可惜他不能从正一他们那里得到报酬。因为在和响凯说话的过程中, 灶门和我妻两个人已经先他一步发现了那个孩子, 而且也看到了织田送走响凯的最后一幕。 虽然明明已经没有鬼了, 灶门和我妻仍是落下一身伤, 而这罪魁祸首是要找织田作之助决斗的嘴平伊之助,他一看到灶门和我妻就认为他们是织田的同伙,逼他们说出织田在哪里。灶门和我妻哪知道伊之助说的人在什么地方, 一直处在被动攻击的状态下。嘴平伊之助一对二, 我妻是挨打不反抗类型, 很快就再起不能,最后还是灶门早用他惯有的头槌结束了这场闹剧。 但灶门骨折了一处,伊之助骨折两处, 我妻身上全是淤伤。 织田假装没有看见, 默默地开始搬出屋子的尸体进行掩埋, 处理完这些后, 他打算把屋子给烧了,扫扫尾。这算是杀手一贯会有的习惯,不要让警察和侦探们发现自己的存在,把痕迹处理干净是基本常识。不过业界里听说也有一个洁癖的杀手,每次杀人都会因洁癖把整个犯罪现场处理得特别干净,连锅碗瓢盆,屋子天花板的蜘蛛丝都会清扫干净,所以警察一到场看周围一尘不染,就知道是他做的。 织田还在发散思维,灶门和伊之助,还有几个获救的孩子也都上手来帮忙。看着他们忙上忙下,织田觉得他们真是好人。处理完之后,织田摸了摸口袋,把「隐」用来保平安的紫藤花御守分给孩子们们作为奖励。 做好事是得奖励的。 “小哥哥,真不去我们那边吃饭了?” 「什么都没有做,我也拉不下脸吃好吃的。」 织田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招呼三个出力最多的鬼杀队剑士们去带有紫藤花纹章的屋子休息。那里先辈曾被鬼杀队救过,此后就一直都在为鬼杀队提供免费的服务。织田知道最近的一家在哪里,所以带着他们去休息。 灶门他们都发现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说话,和他搭话也并不是完全不搭理,但就是除了“嗯”“哦”之外的字眼外,就完全没有其他的对话,连名字都只要到「织田」而已,也不知道他几岁,只觉得他好高,比自己还高,估计有十七八岁左右;衣服真的很特别,如果说都市的西装服透着一种高档精致严肃的氛围,而他看起来就很休闲舒服。织田的皮肤也不像他们是麦色的,跟接近于女孩子那种细腻的白,却也不是那种娇弱,而是健康阳光的白,给人干干净净的感觉。 织田能感觉到后面三人炽热的目光,但是他现在只感觉想吃东西,从口袋里自己找了一颗糖放在嘴巴里。 *** 紫藤花之家。 不同人其实也没有不同的说法,但是总归都知道指的是那家绣有紫藤花的家纹的屋子。他们在屋子周围栽有紫藤花树,可以自然形成结界,屏蔽鬼的入侵。冬天不开花的时候,门口也挂有紫藤花的御守。 「隐」可能是与紫藤花之家联系最紧的。后勤部门要负责的东西并不比前线的少,要和各大紫藤花之家联系,也要保证住他们的安全。毕竟他们在支持鬼杀队的同时,就意味着自己要和鬼他们对立。大战之前的物资和粮食可能要先存放在紫藤花之家,可以随时保证调用。若是赶不上回蝶屋,就需要紫藤花之家安排大量药物和病榻。年节时分「隐」也要和他们保持联系。 毕竟和他们结缘的是先辈,他们愿意一代代传承这份奉献精神,说明他们心肠热忱,品德高尚,但绝对不能认为这份奉献和牺牲就是理所当然的,肆意挥霍,否则再好的感情也会折损光。织田还没有过来听到响凯消息的时候,就是负责吉原附近的紫藤花之家的联系。他经常会去那里帮忙,见过音柱宇髄天元经常出现在花街,有一次还被扯过去当他小弟,帮忙拎东西送给花街漂亮的女人。 据说,他有三个老婆,性格不一,各个貌美如花。 织田之所以会待在那里,也是听说那里有上弦鬼藏在花街里面,而音柱宇髄天元正在调查这件事。上弦鬼大部分活有一百年以上,实力深不可测,光是鬼杀队的柱都不知道杀了几个了。织田觉得他自己最好也是谨慎为上比较好。 “我是织田作之助,是鬼杀队的「隐」。”织田没有穿队服,只能自报家门。 开门的老婆婆原本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听到名字之后就像见到自家孙子来了一样,双手直接握住了织田的手,热切地说道:“小队长来了,春天的时候收到你让队员带过来的紫萝饼和紫藤糕,还有用紫藤种子制成治筋骨疼的药油。太谢谢了,上年纪之后腿脚总有些年轻时落下的毛病发作,现在真的好很多!” “不客气。” 织田是第一次和这位老人家见面。 他在「隐」待了大概有两年,因为他个子很高,所以周围的队员自动把他当做年长的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一直以来容貌都没有变化。织田一进「隐」就注意到很多紫藤花之家的都是一些上年纪的老仆人,所以跟他的老板产屋敷耀哉提了一些意见,像是平时要和紫藤花之家的人要怎么联系,能不能送他们一些礼物作为感谢。 加入「隐」一年之后,织田被提拔成「隐」的负责人。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 “后面是鬼杀队的三名剑士,受了一些伤,烦请照顾他们一下。” 老人家才注意到三名少年剑士,对着灶门他们鞠了一躬,手脚麻利地把他们带进屋子里面。织田也尾随过去。他手腕上的伤已经凝结了,也不需要专门看医生,只要了一些药,就坐在回廊上给自己涂上。 天色开始变暗,连风都透着凉意,送着紫藤花的香气。灶门见屋子里面两个人治伤时还在嗷嗷直叫,没见到织田作之助,便双手并用地爬到门口,就看到他坐在廊道上吹风,而我妻善逸用来传递消息的麻雀停在他的肩头,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当做一棵树了。因为在灶门看来,时间在织田身上是停滞的,他坐着的姿势保持了很久都没有动。 “织田先生,能跟你说话吗?”灶门炭治郎见到织田转过头,忍不住带上了热切的笑容。 织田把自己的位置挪了挪,灶门炭治郎连忙坐了过去。十秒之后,织田见到灶门还没有出声,疑惑地转过头,然而灶门却认真地在和麻雀一起玩。 「不是说要跟我说话吗?算了。」 织田想了想,把头靠回柱子上,看着前方在风中摇曳的紫藤花。 响凯给的信息对织田来说没有用,他的目标不是鬼舞辻无惨,他要的是十二鬼月的眼睛。也许他们正在找的「青色彼岸花」可能是个线索,但是织田觉得反过来自己找到花的话,把它当做诱饵吸引十二鬼月,可能会更花时间。毕竟他们找了相当长的时间,自己也不可能短期内就找到,只能自己留心一下就是了。 “织田先生,”炭治郎声音无缝衔接进织田的意识里面,“你的手还好吗?” 织田翻了翻自己的手腕:“没事。还没有那么弱。” “感觉织田先生好像很厉害,可是看起来又很年轻,不知道你今年几岁?”炭治郎开始跟织田搭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到织田单独落在一个地方坐着,就有一股空落落的感觉涌上心头。再加上炭治郎发现从他送别响凯之后,他的心情一直挺低落的,这让炭治郎想要跟他说几句话。 “十六?”织田不太确定,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但是他的长相还是和十四岁时一模一样。 炭治郎立刻睁大了眼睛:“我以为你已经十八、十九岁了,原来才比我大一岁啊,你好高啊!走在路上大家都会经常看你吧?” (没感觉。) 织田歪了一下头。 炭治郎见织田给了自己反应,更有说话兴头:“织田先生你是从都市来的吗?你说话方式有点不太一样,语调也不太一样,这就是大都市的语言吗?” 织田也不能说自己是从未来来的,日本很多老旧的说法已经换了,于是他说道:“我从海外来的,在海外待过一些日子。” “哇啊!!织田先生你好厉害啊,那你见过那些外国人,还会跟他们说话咯?”炭治郎完全兴奋起来。黑船事件后,日本接触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但是只有少数沿海的人知道怎么接触。炭治郎也是从乡间走商那听说的。他们有着不同颜色的头发和眼睛,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语言,只有大官大户人家才会说他们的话。 “你要的话,也可以。” “我不会讲。”炭治郎连忙摆着手说道。 “不要因为不会讲外语而感到羞耻,他们来到这里,应该是以我们的方式讲话,而不是用外语。我们不会讲外语,这不是任何难为情的事。我们到他们国家的时候,也没有见他们因为不会讲日语而羞耻啊。”织田理所当然地说道。 炭治郎听得一愣,继而笑了起来。 “织田先生真是强大的人。” (完全不理解。) 织田收回放在炭治郎的目光,不以为意。 “织田先生,可以讲一句外语给我听吗?” “你想听什么?” 炭治郎左右看了一下,最后视线落在盛开的紫藤花上,指着它说道:“那个吧。” “Obsessing with you is the happiest moment of my life. (痴迷于你,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嗯嗯嗯???”炭治郎完全跟不上,为了更仔细地听清楚,他压着一只手臂,倾身凑近织田作之助的方向。“你在讲什么?” “花语,紫藤花的花语。” 炭治郎觉得这又是新名词:“花语是什么意思?” “就是花自己绽放时代表的意思,想要告诉别人它自己存在的意义,它想要自己传递出去的信息。”织田也不清楚怎么表达花语是什么意思,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解释清楚。事后他想想,应该直接说「花的语言」更容易懂。 炭治郎一知半解,问道:“那紫藤花说的是什么?” 织田想了想,觉得那句话说得稍微露骨了,于是换了东方比较含蓄的说法。织田作之助还怕炭治郎听不明白,换上日语,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翻译给他听。他的嗓音干净而又温暖,字音抑扬顿挫,旷远而悠扬,却又如情人低语时淡淡的眷恋缱绻。 “对你的执着,是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灶门炭治郎在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自己脑袋突然空白了一下,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自己没来由地突然感到有点脸热。 织田问道:“这样清楚吗?” “啊嗯,那个……”炭治郎含糊又难为情地说道,“可以、可以再说一次吗?” 第七十九章 (小修) “换句话说吧, 那没什么特别的。” 织田觉得没必要纠结这种可有可无的句子。何况,花本来就是没有语言,它的故事和花语都是商业手段,现在说到红玫瑰就是热恋, 说到康乃馨就是母爱, 都是人造的,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在。 炭治郎觉得可惜,还想要再听一次, 可惜织田已经放弃了。就在这时, 紫藤花之家的老婆婆拿了换洗的衣服让他们先去洗澡, 再去吃饭, 把他们的对话也给打断了。 织田作之助是打算走了。按照记忆的话, 十二鬼月之一藏在那田蜘蛛山, 他可以先行动一步。 然而织田还没有说出道别的话,老人家在把衣服递给织田的时候,偷偷地补加一句。 “我们有咖喱饭。” 咖喱饭还是大都市一些时新物, 是应合明治天皇和大正天皇的政策新起的料理。像乡间里坊要想做咖喱饭, 还是得靠走商, 跟他们买咖喱块。紫藤花之家知道「隐」的小队长喜欢吃咖喱,都各自在屋子里备了一块,要是哪天小队长过来的话, 他们可以专门煮给他吃。 “我这就去洗澡。” 织田抱起衣服就往指定的洗浴间走, 炭治郎也抱着跟在他的身后。 织田疑惑地说道:“你要跟我一起进去?” 日本有共浴的习俗, 孩子在长到初中前依旧和家人一起泡澡并不是罕见的事情, 但是织田五岁没了父母,此后日子辗转颠沛,他已经不习惯和人一起共浴了。 炭治郎环视澡堂一圈,这里那么大,起码有七八个人都可以一起洗,织田是想要一个人用全部吗? 炭治郎阳光灿烂地笑道:“我可以帮你搓背。” “到时候再说吧。” 织田也不是特别尴尬,在换衣间处背着炭治郎就开始解开纽扣上身的灰色衬衫。炭治郎才脱下自己的上衣,余光处就可以看到织田精瘦有力的腰肢和漂亮白皙的背脊,光滑流畅肌肉线条让他略显青涩和单薄的肩腰充满着健康蓬勃的张力。有些明白为什么伊之助打不过看起来那么瘦的织田了!果然锻炼身体是最重要的。 炭治郎还想问问织田平时怎么做的训练。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才换下上身衣服的织田却换了一个动作,在旁边取了一个木盆,朝着停靠在窗口上的乌鸦飞掷过去。 炭治郎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鎹鸦。 他结巴地问道:“发生什么、什么事了?” “没事,你先洗吧。” 织田赤着上身,直接从洗浴间出去捡那只砸落在地的乌鸦。 炭治郎好半天才回过神,换完衣服之后泡在热水池里面感慨着。 这都市里长大的男人皮肤真的挺白,在珠世小姐旁边的愈史郎也很白,明明晒的太阳都是一样的。而且他们四肢都很修长,不会短短的。像是伊之助长得要比织田作之助秀气很多,但是身体方面没有织田那么纤秾得中,修短合度。再加上织田又透着平常人都没有的气质…… 不知道怎么形容。 炭治郎泡了半天,只想到——很好看! 等晚上的时候,让祢豆子也可以认识一下他新认识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祢豆子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织田赤着脚去追乌鸦。 他砸中的是头脑的部分,要是真的鸟估计直接晕死过去,是假的鸟的话也再起不能了。 这只乌鸦掩藏得很好,就跟鬼杀队专门负责传递消息的鎹鸦一模一样,一开始一路跟着的时候,织田也没有太在意。但是跟了一路,屋子里面也跟着进了,和人说话也听了,连澡堂都要跟,织田就得想,这只乌鸦是怎么回事。追出去的时候,那只乌鸦半金属的脸已经露了出来,乌润润的眼瞳此时更像是监控摄像头一样盯着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 织田摆弄着机器乌鸦,一拳把这只乌鸦打碎了,取出里面的核心芯片。 *** 另一方面,正在通过乌鸦监控24h/7d全天无缝跟踪,看织田作之助表现的五人看着木盆砸到镜头的瞬间,五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巴不得代替乌鸦往外飞出去, 先逃难!结果乌鸦还是被逮住,被织田一拳锤爆了镜头。 赤司摸着下巴说道:“按照织田作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他不会发散思维多想,我们不要太紧张。下次派出去的乌鸦,我们让它不要盯得太紧就是了。” 趴在旁边的猫咪老师震惊地看着神情泰然自若的赤司。 还要继续跟下去! “我再联系一下壹原侑子小姐。” 中原也很快定下心,他们已经看了连续五个小时以上的织田作之助。 刚看到洗澡篇,怎么能就这么突然断了。 这摄像头还是壹原侑子帮忙安插的。说实在话,他们确实想看织田年轻的样子,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有一张情绪不一样的照片,但也不希望他维持那么久,还傻乎乎跑去做任务。可是,一听到织田作的任务是他以前失败的任务,几个人顿时就来了精神。 要知道! 从他们认识织田作到现在,他们哪次大计划没有在织田面前夭折过。像是以前策划的绑架夏目事件;抄袭案事件其实助力最大的还是织田找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生病那会儿大家忙前忙后,最后发现他拥有一本改变世界的「书」。 无力感、挫败感和信心丧失有一瞬间是远胜于对于织田的关心。 用人类行为学来说,当朋友遭遇不幸的时候,你会心焦痛苦;但是朋友比自己优秀走好运的时候,其实你不要欺骗你自己了,你的心情也是有好不到哪里去的时候。 赤司明确地指出这里的关键点——「人的本质是烂的。」 虽然心疼织田作之助失败,但是他们无法遮掩下自己想看他怎么失败的心情,他们用生命和人格保证,看完之后,他们一定会加倍对织田作之助好,让他永远接触不到痛苦和悲伤。 而且,赤司继续说道,他们也可以暗中帮助织田作,让他顺利完成任务。 对! 他们不是为了看织田作之助怎么失败。绝对不可能是幸灾乐祸! 他们只是想要帮助织田作顺利渡过难关,让他摆脱失败的阴影!! 之前织田要传到网上的文章就是赤司他们负责操作的。一个新人想要文章大火,除了文笔故事人设吸引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曝光率。赤司砸钱直接推广这篇故事,才让织田能够顺利给响凯一个好成绩看。 侑子小姐很快来电了。 这次他们的行动已经被织田看到了。 他一定不会继续接受同样的行为。 侑子问,要不要有人进去陪他?一次只能一个人进出。 这代表很大的意义,如果能在幼年期的织田心中刷下好感的话,以后的织田作之助就会对自己更上心了。 几乎是没有想,五道不同声线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我!” “阿征你什么都不会,去那里只会送死的,你还是待在家里吧?” “中也你现在忙得脚不沾地,你还是去上班吧!” “焦冻你不是刚开始独立办英雄事务所,你哪里有时间?!” “阿泽你现在海外,加港黑赌场两头忙,你就不要去了。” “我也去,我也去!” 五个声音纷乱,也不知道谁在说谁,但是夏目声音响起来,大家集体异口同声地拒绝道:“贵志,你得上学去。” 只有十二岁,因为太小而被剥夺人权的夏目登时垮了脸。被排挤出战圈的他拿起手机,坐在沙发一角,拿着手机,闷闷地说道:“我要跟太宰哥哥讲。” 这话一落,四个同龄人争执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贵志,有话好好说。” 再加一个太宰,还不嫌太乱吗! 轰焦冻提议道:“我们要不抽签?” 第八十章 紫藤花之家的老婆婆成功地挽留织田过夜,单独给他留了一间单人房。虽然陈设用度都看起来很一般, 但是其实他们夹杂了很多私货。比如说织田睡觉的被褥和枕头都是临时用紫藤花花香香薰过的, 旁边摆的茶具简陋, 里面装的是今年的新茶。新茶要比陈茶价格贵上一倍, 平时只有家主和贵客才会给。 “谢谢。”织田看到屋子收拾得相当妥帖精致, 对着老人家道了一声谢。 有些话可说可不说, 有些话一定要说。比如说,别人对你好, 你一定要发现,一定要念对方的好。没什么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别人对自己好也不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父母也一样。 “您客气了。”老人家笑容里全是暖意。 炭治郎,我妻善逸, 伊之助三人同用一间房, 就在织田隔壁。 伊之助已经累了, 吃饱喝足之后直接躺在被窝里面睡觉补足身体的能量。炭治郎则背着自己的小箱子去找织田, 旁边跟着我妻善逸。老实说, 我妻善逸稍稍是有点怕织田没有表情的样子,虽然能感觉他是个不错的人,估计也不太凶,但是在织田面前总是有些拘束。 炭治郎想跟织田介绍的是他的妹妹——灶门祢豆子。 两年前,他的家人被鬼舞辻无惨攻击, 身为长子的他下山卖炭逃过一劫。回来的时候, 五个兄弟姐妹和他母亲都惨遭不幸, 只留得长妹祢豆子有一口生息,然而她沾了一身鬼血,也沦为鬼道,终日不得见太阳。所幸她不需要以人的血肉进食,只需要靠睡觉补充体力,平时身体可变大变小,可以缩在箱子里面和炭治郎一起旅行,寻找恢复的方法。 祢豆子从箱子里爬出来的时候是个三四岁小孩子的模样,圆圆的粉瞳好奇地盯着织田,衣服也很宽大,像是给她过了一层厚厚的被单。为了避开她的鬼牙,祢豆子还咬着一节青绿色的竹筒。 三人都是席地而坐。 织田看到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对着她招了招手。祢豆子也没有犹豫,顺应他的手势伸手拉住织田的手。织田则把她直接抱在怀里了,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 织田喜欢小孩子和小动物,平时见了若是能够碰一下的话,他也会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下。所以织田戳了一把祢豆子软软的脸蛋后,翻着她的小手掌在玩。而祢豆子空出的一只手则在织田手臂上抓着,她的指甲尖尖的,像是猫爪一样。 炭治郎:“!!!” 祢豆子跟织田先生相处得真好!可以的!! 我妻善逸:“!!!” 他居然直接把鬼抱在怀里了,虽然她长得确实很可爱,但是这也太危险了吧! “挺乖的。”织田见她在闻自己受伤的手腕,顺势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变成人的治疗过程应该很漫长吧。” “嗯,两年多了,还没有特别的进展。”炭治郎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所以他还是保持着积极性和乐观的心态。“一切会好的。” 我妻善逸却被他们这么平常的谈话吓得一身冷汗,祢豆子要是闻着血味突然狂暴化该怎么办?你们两个倒是紧张一点好吗? “织田先生之后打算去哪里?” 炭治郎知道他是归属于「隐」,做的事情跟他们不一样,但是现在鎹鸦也没有任务给他们,如果同行的话,大家也可以多待点日子。炭治郎是这么想的。越在外旅行的人越清楚,一份羁绊和缘分是那样的弥足珍贵。茶道里面有一句话「一期一会」,指的就是「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炭治郎觉得此次分开也不一定会经常相见,应该好好珍惜待在一起的时间。 “我要去那田蜘蛛山,明天就打算出发。” 见祢豆子在玩自己的手,织田对着祢豆子摊开一只手,张了张,然后握成拳,下一秒张开的时候手里就有祢豆子粉色发带。祢豆子惊奇地看了一眼织田的手,再抬头看他,好像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织田又把手再次握成拳头,上下挥了挥,再次张开的时候,手上的是炭治郎带有花牌的耳饰,她的发饰不见了。 祢豆子努力翻找着织田的手。 “织田先生好厉害啊!” 没想到,织田还会变戏法。 炭治郎和我妻善逸两人都拍起手来。 “这只是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织田只是怕祢豆子无聊才哄着她玩,并没有打算中断谈话的意思。 他问道,“你们怎么说?” “我还好,但是伊之助大概是在这里再休息一两天吧,伊之助两只手现在抬不起东西。” 一开始还好,现在伊之助已经双手疼得不得了。就像是许久不做运动,突然一天做了大量的运动一样,后遗症在第二天不期而至。伊之助吃饭的时候,连碗都拿得一直在抖。 “去那田蜘蛛山需要帮忙吗?” (嗯?为什么?) 织田不知道为什么炭治郎会这么问。 “织田先生没有武器,又是孤身一人,我就觉得自己可能可以帮上一些忙。善逸也是这样想的吧?”炭治郎笑着问我妻善逸。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治疗都是因为织田带他们来到紫藤花之家,此外,他们对自己那么热情,也是看在织田的面子上。不管于情于理,炭治郎都觉得自己能帮忙的话,就去帮忙。 我妻善逸完全处于状况外:“……” 为什么我也要去?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织田觉得没必要被他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炭治郎觉得有些遗憾,还记得他今天对鬼送别的那一幕,一个人的影子那么单薄,要是有人一起陪着他就好了。 “那织田先生明天离开的时候,我们去送送你。” “嗯。” 织田点头说道。 夜谈说了很多话,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炭治郎在讲,但是织田时不时也会增加一些炭治郎和我妻善逸没有听说过的故事,整个晚上过得时间飞快。第二天的时候,两个少年剑士来送织田。 炭治郎说,希望织田下一次可以不再孤身一人。 织田没有正面回应,他不会轻易许诺什么事情,但他也不擅长说谎。他理解炭治郎的意思,可他却更相信自己总会失去的。他学乖了,所以不会再期待任何事情和人。 *** 那田蜘蛛山之所以成为十二鬼月的藏身之地,理由在织田踏上那片山林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即使是大白天里面,茂密的树林也把山头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少部分被阳光照射着。怕阳光的鬼怪们可以相对自由地在白天活动。 织田照例在树边捡了一根树枝。 昨天那根树枝扔在路边后,紫藤花之家的人临近天明的时候发现有几只鬼躺倒在树枝附近,直到天亮被阳光给直接晒得尸骨无存。听转述的时候,织田觉得这不就是跟捕蝇纸差不多了。 果然他的血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让鬼怪自动规避了。 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的是在于那些鬼怪可以自动来找自己,毕竟他的血在他们看来是「稀血」。 不好的是这样子他不一定能用这些血来保护别人,此外,好端端的,他的血为什么会变?这就是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这和他出现那些人面前有关吗? 织田想起四个青年对着自己亲近的面庞,又想起那只突然跟踪自己的机器乌鸦,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不得其解。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山林因为长期得不到阳光直射生了不少绿藓。绿藓爬到高大古老的树上,也爬到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还爬到了绵延蜿蜒的山路上,吸足了行人的足音。织田靠在有光的地方吃饭团的时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单手扶着大树,目光空洞地看着自己。直到眼神交汇,累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织田与时代脱节的现代服装和古老的山林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感,仿佛是两个错乱的时空因为某种机缘重合在了一起。 累认为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却又觉得他就像是话本上那些只有有缘人才看得到的神明一样,要是错过就会抓也不抓到。 “我是织田,我来找十二鬼月。” 听到「十二鬼月」,累的警戒心越发重了起来,反应道:“你是鬼杀队的?”可是就是因为累注意到他身边没有带任何日轮刀,累才稍微靠近他的,和他主动说话。 “可以说是。” “你要来杀我?” 累觉得对方太过小看十二鬼月了。在织田承认那句他是鬼杀队的人后,累的五指已经深陷在坚硬的树干里面,若是这一击落在织田身上,想来身体多出五个洞也不是难事。 孤身一人。 又无武器。 阳光不足。 谁杀谁还真不一定。 “不是。” 织田就像是日常聊天一样,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便当盒收拾起来,仿佛没有看到那个孩子身上腾升的杀意。 “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是鬼,我杀了很多人,而你是鬼杀队,这不是很容易推理的事情吗?” “你说的也对。” 织田站起身,朝着累的方向走了过去。 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要等织田靠近,他就把手洞穿织田的身体,喝完他的血,吃光他的肉。累会叫这人后悔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居然会赤手靠近鬼的方向。 他的想法已经成型,双眼盯着织田只是为了找到更轻松的方式实现一击必杀。然而织田的话却没有结束。 “我杀的人可能比你还要多,看来我比你还值得被杀了。” “说实在话,我比你更像是恶鬼。”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还在被保护的年纪里。” 累在“保护”这个字眼里面强烈地动摇了自己的决心和双手,他抬头看着织田步步靠近,最后蹲在自己面前,这个姿势全身都是破绽,累完全可以杀了他。 “告诉我,这山的主人在哪里,如果你帮助我,我也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累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嗤笑道:“如果我叫你去死,你也会去吗?” “可以,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等我完成任务,你想我死,我就会去死的。”织田蓝瞳清澈透亮,丝毫看不到欺诈的虚影。 织田就靠近在自己面前,累可以看到他脖颈上微微发青的血管,可以闻到他身上舒服的味道,可以看到他眼里的自己——白发娇小的身影,厚重的刘海遮住了他刻有数字的瞳孔。他觉得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和活人相处了。大部分时候那些人都会吓得跑远,又或者是已经是自己的盘中餐。一种难言的情绪就像是清酒在发酵,在他胸口化成一滩柔水。 “你成为我的家人吧。” 累听到自己这么说,他的单手扣着树干,此刻脑袋里一片混乱,闪过无数的片段,那些都是他还是人类的记忆片段,但是太模糊了,他什么都记不清。他一定是太过无聊了,才会和人类玩家家酒的游戏。 但是他的发言稳定而又冷静。 “你表现好了,我就告诉你,你要找的十二鬼月在哪里。” “好。” 织田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听到回答,累居然觉得自己突然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始颐指气使地指挥他给自己办事跑腿,他突然感觉到腰上有一股力,紧接着身子一轻。原来他被织田作之助抱在了怀里,而他的双手早就下意识抓住织田的领子。 累惊诧地眨了眨眼睛,无法接受现在是什么情况,语气带着惊恐又错愕。 “你在做什么?!” “抱你。” 织田言简意赅。 “我又不是婴儿。”累只知道只有婴儿才会被抱着,织田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和地位吗? 织田想也没有想地说道:“你要是婴儿的话,我可能会亲你。”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家人之间应该没有这种亲密的习惯吧,除非受到了西式教育的家庭。 “………………” 不、不可理喻! 这人怕不是疯魔了吧! 累脑海里却还闪过了他年幼时和一个温雅的女人脸贴着脸的亲近画面,那人该是自己的母亲吧。为什么她不在自己身边了?累突然想不起来。 “开玩笑的。”织田没有注意到累神色的变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平淡口吻,“我再怎么喜欢小孩子,也不会没有这种常识。随便亲小孩子,他们免疫力那么低,一定会患病的。”说完之后,织田才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累,发现他眼里还有没有消散的期待。 “你想我亲你吗?”织田疑惑道,“还是不要吧,人类唾液有1亿多个细菌,不太卫生。” 累的心情瞬间如同被来回拍打的小球,上上下下,起起落落,盯着还敢这么无辜地看着自己的织田,咬牙切齿。 “杀了你哦。” 谁、谁稀罕了! 第八十一章 电力、蒸汽和钢铁这种蒸汽朋克式的符号已经在这个时代非常鲜明了。 在夜晚的东京会有两百万盏灯照亮整个城市,车水马龙, 仿佛这座城市不曾疲惫一样。因为有着电灯的关系, 东京的夜晚生活也非常丰富。尤其是还碰上了樱花盛开的时候, 商人把赏花的活动搬运到了移动的船只上, 搬运到了河堤边上, 一路人来人往, 热闹非凡,完全无法想象山上此刻正是夜鸦喑哑, 孤狼独嚎的萧索苍白。 织田脚步走得不快,因为既不愿意被抱着, 又不愿意被牵着的累真的走得拖拖拉拉的。 戴着狐狸面具的累非常不习惯自己脚上的木屐,“哒哒”的声响让他蹙起了眉头,平素赤着脚习惯了, 也习惯行动无声, 这完全违背了他自己的行为习惯。他实在不该听织田的话, 区区一个人类还想要折腾十二鬼月之一, 真是叫人烦躁。不过事后想想, 他到底烦躁的是过多的人流中自己是特异的非人类,还是他对织田送的礼物感到不满,还是因为不习惯这种往来,患得患失才大发脾气。他自己也想不透。 “我不想走了。”累站定在原地,“这里哪里好玩了?” 织田仔细回想自己的邀请累的原话, 似乎并没有提到任何一句说赏夜樱是一件有趣好玩的事情。 它就是一条绵延不断的长路, 路上樱吹雪。 织田并不是喜欢看风景的人, 若是让他一个人来,他是绝对不会想到来这里的。所以他也不会觉得这里哪里好玩了。 (不过——) “你还没有抬头看。” 织田提醒累。 因为他总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木屐,所以错过了最该看的樱。 日本有一句谚语「樱花七日」,指的是樱花花期很短,常常一夜尽放,落花成雪。而夜樱的美常和光联系在一起。樱花花瓣薄而微微透光,在月光下常会有樱花捧光的美感。在都市里面,灯光则代替了时不时会被云朵掩去的月亮,稳定地为盛极的樱花打上更加灿烂的明光,让每一棵樱花树都像是发光体一样明皓璀璨而又壮丽。 累顺着织田的手势往上看,樱花纷纷扬扬,如同漂亮的雪景,累看了一眼之后,定定地看着织田:“你是没看过樱花吗?这有什么好看的?”那田蜘蛛山有一棵古夜樱,独占一块山地,每年都飘一大堆花瓣下来,听说樱花树下会埋尸体,有一年他还无聊到往地下挖,看看地下的尸体长什么样,是不是也有一股樱花味?结果地下什么都没有。 “……” 织田突然明白了,他没有解释清楚。 “赏樱是家族活动,在我那里,家人每年春天一定会来赏樱一次。” 累听完,嘴角一撇道:“你还有家人……”累讲到这里感觉自己的语气不对,又补了一句,说道:“……陪你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没有,你是第一个和我赏樱的家人。” 织田也没有觉得樱花多好看,但是对这个「赏樱」家族活动有着难以言喻的向往,他也从来没有去过烟火大会。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没有时间带着自己去,后来父母过世之后,他在别人家里面都是留在家里看家的那一个。在后来,他去少改所读书的时候,读到了与谢芜村的俳句——「夜游桃林归家晚,晨起嵯峨赏樱人」,要他的话就天天待在家里,哪管外面飞花雪月。他也不太懂俳句的意思,就是抠着「家」这个字眼不放,后来假装自己默默地读书的同时,听到专门过来授课的老师在给学生讲「赏樱」是什么样的活动。 织田想,如果有朝一日,他有家人的话,他就带那人来看樱花。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回去吧?” 织田觉得也算是达到目的了,顺着原路返回,但是累却站在原地。 “我没说过我讨厌。” (你也没有说喜欢。) 织田等着累继续说。 “走吧。” 累这次走得比较快,木屐在青石板上发出“哒”这样清脆的响声。他抬着头看樱花时,顺势用余光看着织田—— 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好像说杀了很多人,那难怪他不怕我了? 我和他是一样的。 “我觉得你适合口袋。”织田觉得累像是那种睥睨一切的小少年,如果不是穿和服的话,他应该会插着口袋走路。 “什么叫做我适合口袋?”累问道。 “就是插着口袋走路,很像是你少年老成的风格。” 累听不出他语调的差别,但凡褒贬都会有语气上的波澜,但是织田口吻总是和喝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 “这是在夸我?” “嗯。” 累突然感觉到嘴角松弛,连忙摆正,可下一秒他才想起来,他戴着面具。 “怎么样?我给你买一套小西装吧。” 织田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直接拉着累去附近的成衣店,买了一套黑色的小西装,并且当场就让累去把衣服换着穿。 小西装和和服差别很大。 和服穿起来多少有点病气懒懒的样子,但是小西装穿起来却看起来斯文秀气,也干练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和织田一样都穿着西装。这样就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累在换衣间的镜子面前转了好几圈,确定自己的刘海已经把他十二鬼月特有的数字遮住之后,他才准备拉开帘布给织田看。他手上才抓着挂帘,又突然想起织田那句「我觉得你适合口袋」。累想了想,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拉开了帘幕。白色的头发上斜挂着面具,底下摆着一张装酷的小脸蛋。 “不过如此而已。” 累瞟了一眼织田,口吻故作冷淡。 结果他话音刚落,店老板和店员同时“噗——”地失笑起来。 原来累右手插的口袋——是西装胸前的小口袋,看起来相当滑稽。累十分敏感,听到他们在笑,马上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脸上又羞又躁,垂下的眼瞳闪过毫不遮掩的杀意。双手指尖发亮,凝出血光。 然而这个时候,织田对着累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就像棉絮一样轻柔舒服,叫听的人也跟着暖洋洋起来。 他这样对累说的—— 「你穿得真好看。」 累瞬间懵了,连自己怎么被织田手牵手带出店门都忘记了。 第八十二章 累最近两天都没有碰过人肉了,放在他面前劝他吃, 也会被骂。 “妈妈”说, 她闻到了累身上有人类的味道, 那味道很香,应该是珍贵的「稀血」。 他们和累待在一起的最开始曾经一起吃过稀血,那味道非常美,巴不得连溅在泥地里的一滴血都想着舔干净。吃完之后,他们总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精神特别好, 这还是只是吃了一点点的情况下。要是吃一整个人,估计实力要翻上一番。 “看来他是想要独吞掉整个稀血了。” “姐姐”冷着脸说着, 但满心想的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都只是靠着累才能活下来的鬼, 所谓的父母兄弟姐妹只是家族游戏的称呼而已,他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亲人。当初那稀血是是那位大人给累的, 分了一部分给他。似乎是因为累和他一些经历很像, 所以那位大人总是对他格外的关注,也允许他把自己的血分给其他弱小的鬼,让他们能够成为自己的“家人”。 可累没有吃多少,分给他们了。 这是够恃宠而骄, 随意挥霍的。 累从以前到现在想做什么, 他们都没办法干涉, 也没有办法反抗。而偏偏这样的人一直在和他们说要维持家族, 成为彼此的家人, 他自己说了难道不会觉得前后矛盾,不会感到很好笑吗?如果他真的认为他们是家人,就应该把好东西拿出来,分给他们! 但“姐姐”只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想受到累的惩罚。 记得那次他们被稀血迷了眼睛,对着累感恩戴德之后,累对他们的态度开始变得恶劣起来,从此之后,不遵守他的规定,不听他的话,或者不愿意陪他玩家族游戏的人都会收到很残忍的惩罚。在那之前,累也不完全是那样的。 “二哥”原本不是“二哥”,但是因为前面一个哥哥被累杀了,所以他就成为了“大哥”,他的身体是完整的大蜘蛛,只有头部是人头,他身上可以分泌出毒素,让沾染的人也变成人头蜘蛛,供他驱使。 “我看到那个人了,他就住在山腰另一处临时搭建的屋子里面,累在外面用血鬼术设置了网,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你们不用打什么坏主意了。” 恶意的人总会揣测恶意的想法。但同类人也会知道同类人的想法,这自然是不假的。更何况他们相处那么久,谁都知道谁是什么德性,只是在累的面前都会装得服服帖帖。比如说“姐姐”,她以前可是为了获得累的信任,把另一个相信她的“姐姐”给出卖了。 听到她们在讨论稀血,“大哥”直接告诉她们想都不用想了。一开始其实是他先发现了织田作之助,他身上有着令人着迷的香气,越靠近才越能够确定对方是「稀血」,原本想偷偷地进食,要是自己实力大涨起来,不说可以当十二鬼月,起码可以摆脱累的控制了。结果,他在那里遇到了累。累让他直接滚开。 “而且,”“哥哥”露出讥笑嘲讽的表情,说道,“累好像要和那个人成为家人。” “姐姐”听完,忍不住发出冷笑的声音:“呵呵。” 累怕不是有毛病。 “姐姐”不是个完全的笨蛋,她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尤其是他们面前,谁都暗自提防着谁,要是随意说累的坏话,下一秒铁定就会被出卖。说事实可以,说个人评价永远是最危险的。这个口无遮拦的“哥哥”迟早自己会出事。 闲话到此结束。 “哥哥”只是来通知一声,晚上有大批鬼杀队的人来送死,让他们自己准备好。 *** 织田会下山买东西补充自己需要进食的食物,大多都是成品,因为他不会做饭。他去东京都的时候按照紫藤花之家给的地址买了一些咖喱块,从前他做任务时可买不到这些,于是他大概把车钱之外的钱都买了咖喱。但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咖喱块,更像是赤味增一样糊状的混合香料,味道上和现代的也存在一些差别的,但是总体还是英式咖喱。刚好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加了果泥的口味,现在的对他来说刚刚好。 现在他正在煮午饭,累说他不用吃,就穿着还是原先蜘蛛网花纹的和服站在织田旁边,看他煮饭。而之前买好的小西装也放在了织田的屋子里面,他不想给其他人知道。 累觉得织田最神奇的地方是什么呢? 织田会把煮好的咖喱饭投喂给他吃。 (难道他是不知道鬼不吃这些东西的吗?) 但是累就着递过来的勺子,尝试地吃了半勺。 (果然如自己想象的,难吃极了。) 就在他想嫌弃地指责织田给他吃这种东西,织田把剩下的半勺放进自己的嘴巴里面,关了火,对自己说道:“可以吃了。” “……” 这就是累觉得织田最神奇的地方。 在最不期待的时候,做出最叫人出乎意料的,拨动人心弦的事情。 累对他现在的家族很疲惫,他知道他们不过是依附自己而已,做不到基本的交心,也给不了家人能给的东西。最明显的是有一次,累从无惨大人那里得到了稀血。他首先想到的是家人,自己没有吃,直接用血鬼术分出每个家人应得的一份。 “这是爸爸的。” “这是妈妈的。” “这是大哥的。” “这是大姐的。” “这是二姐的。” “这是二哥的。” “这是三姐的。” 分得清清楚楚,累知道他们一定会喜欢的,也一定会高兴的。他们也如自己想象那样高兴,甚至高兴地变回自己的原来样子,说道:“谢谢累大人,此后您说什么,我们一定都听。我们一定会做好您最好的家人的。”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开始跟自己要更多的东西,比如说累自己的血,但是累发现即使这么做,他们还是不喜欢自己,他们与自己有着想象不到的鸿沟。 他想做的是真正的家人,不是表面上装一装的家人。这不是他想要的羁绊。 然后,累也不想要经营关系了,只要把他们控制住就好了。 现在他遇到了织田作之助。 他想过要把织田变成鬼,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但是一旦鬼化之后,百分之五十的都只是会变成没有人性只有鬼性的下等鬼。无惨大人说,要成为十二鬼月,首先还是要有人的基本意识,要能够自己控制自己的狂化和鬼性;而越往上走,越高等级的十二鬼月他们的人性方面已经摒弃得越多。 变成鬼之后的织田可能就和现在他那些“家人”一样了。 因为织田看起来就是直线条的单纯生物,可能变成鬼之后,就算接受了他的血,也是低等鬼。除非他得到了无惨大人的血。 累需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织田倒是吃得不慌不忙, 累用小脚踢了一下织田。 “你不问我十二鬼月的事情吗?” 鬼之所以不被人知道,就是因为他们祸害的人数还不足以震惊整个日本,为人所知道。但是为什么鬼会这么吓人。这和一直以来的情绪失控或者道德偏好影响较深的宣传有关系。 举个简单的例子,鲨鱼和大象哪种动物更危险? 按照理念中,鲨鱼经过那么多的纪录片和电影宣传,在人们心里留下的自然是鲨鱼比大象更危险。但事实上,大部分鲨鱼是不吃人的,而且攻击概率仅百万分之五,在21世纪开始前可调查的鲨鱼致死事件总计大约是500左右,但每年大象造成的致死事件就有两百多起。当然这也和人类密集区有关系。 可电影里面还是有《小飞象》,大象一直都是人类的朋友。 所以,织田觉得人和鬼没什么区别。 只要不是太坏,他不会拒绝去接触。 “要不,累跟我走吧。” 织田捏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鬼杀队杀到那田蜘蛛山的时间了,打算带着累离开。既然炭治郎可以带着他妹妹,那他也可以带着累,需要吃丨人肉的话,他再带着他想想办法。虽然现在还是一战后相对和平的年代,但是还是有不少死人的。他也可以去查被判死刑的囚犯,反正是有着落的。 累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是鬼哦,还会吃人。”累整张脸都僵住了,不知道织田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我可以辞了鬼杀队的工作,当杀手做老本行,任务接到手之后你可以吃他们,但是不要碰小孩子和女人就好了。”织田想得很明白,“我知道一些监狱在哪里,乱葬岗哪里有死尸也可以,我都可以带你过去……” 织田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合理。 像是炭治郎妹妹祢豆子可以只靠睡觉来补充体力,是万中无一的好鬼。但是世界上哪有谁都会这么好运。 累越听越晕,连忙打断织田的话说道:“你不会觉得我恶心吗?我起码杀了有四五百人。” “我参加过为期三个月的短期战争,一天杀到手麻。” “……” 看到累陷入沉默,织田说道:“要是谁限制了你的自由,我帮你去杀了他,你现在隶属于十二鬼月麾下对吧?我帮你去解决他,反正我找他也有事。” “……” 我让你杀我自己? 既能接受鬼,又要杀十二鬼月。 这不由地让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曾经杀的人里面包括着织田的亲朋好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绝对不是可以贸贸然说出自己身份的。而且,无惨大人虽然关注自己,但是若是自己也像是珠世那样摆脱自己的束缚,一定会被杀了的。织田也一定会被牵连的。 累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接触鬼杀队的人了。 “你为什么要找十二鬼月?”累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这是任务?还是因为你和他们有仇?你是柱” “并不是那么深的理由,我需要他们的眼睛。” 织田指了指眼睛的位置。 十二鬼月是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十二名直属部下,也是在众多鬼中实力最强的前十二名,分上六弦和下六弦。上弦六名鬼存活时间至少超过了一百三十年,他们的特征在于,双眼一只眼球刻有“上弦”,另一只眼刻有对应的数字。下弦因为实力相对薄弱,经常被上弦看不起,眼睛中只有一只眼睛刻有数字,同时伴有「下」这个汉字。 织田记忆到那田蜘蛛山就断了,并不知道到底谁是十二鬼月,但是听累说这里是一家以父母兄弟姐妹互称,却没有血缘关系的鬼。按照推理,应该便是父亲或者母亲一方是十二鬼月。 “为什么要眼睛?” 这个要求他不懂,鬼杀队最近又在做什么? 织田对累并不设防,说道:“这是客人的要求,有些客人喜欢收藏器官,这很正常。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我会用木片把他们的眼球完整地取出来,收集满十二对之后,我的一个任务就完成了。” “听着真疼。”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能够按照鬼的生理机能,应该还是可以恢复的,但是应该会超级疼。 织田对这方面还没有完整的想法,疑惑地问道:“鬼也会疼吗” 织田仔细想想每次遇到鬼都是一击必杀,好像都没有听到他们痛苦叫一次的,所以织田一直以为大正时代的鬼就是丧尸,厉害一点的鬼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但是应该是不疼的。 (好想试试。) 他刚想完,眼神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累。 累护住自己的额头,色厉内荏地说道:“你敢碰我试试?” “咳。” (我那么明显吗?) 织田轻咳一声。 “不过挖了眼睛,鬼他们还会再生出新的一对。”累觉得这个任务要比取十二鬼月的命要简单得多。 “因为怕鬼死去,他们的眼珠也会跟着消失,所以我会特殊的方式夺取,这样保存下来,眼球不会跟着他们的消失而不见。”织田淡淡地说着让累有些头皮发麻的事情,“我起码在五十只鬼身上做过实验了,如果鬼消失的话,他们的眼球也会跟着消失,所以中间换了很多种手段。最近才发现如果用含有毒素的紫藤花油保存的话,可以维持眼球完整不变化。但是碰到紫藤花毒素的话,眼球也不会再生。” 织田是属于那种做好完整准备才行动的类型。 “……你的意思是说,必须是得用紫藤花油取下来的眼睛才能够让眼球不消失吗?” “是。” “我要是十二鬼月,你也会挖我眼睛吗?”累突然问道。 织田不知道为什么累要问这个问题。 “你是吗?” 要是反应快的人大概在问题一出现的时候,立刻听明白累背后的意思了。 然而织田偏偏却在这种问题上不得要领,双眼澄澈地询问着累。这大概和他大部分经历的生活也有关系,他接触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有喜欢空想或者试探的习惯。比如说“我要是有一百万,我要怎么用?”“如果我和猫只能选一个,你要选什么?”,这个时候的织田总是在想,为什么要问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的问题。 累被看得压力极大,抓了抓耳朵,换了一个问题。 “你完成任务后,能得到什么好处?” “完成任务之后,我会见到我父母。” 织田说完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平时没有多少表情的面孔出现了一些破绽。 说不上是欢乐的神情,反而带着一股解不开的忧愁。 不过这维持的时候不长。 织田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们。”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织田嘴角浅浅地弯了起来。 累觉得自己看到了纷纷扬扬的樱吹雪,美不胜收。 他才要应下来,突然心口一阵绞痛。 第八十三章 有关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已经忘记了。更别说父母说的每一句话, 最多只能记得说大致的意思, 大概知道应该说的是这些。但唯一有一句话, 织田作之助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妈妈临死前, 曾对自己这么说过,「小作, 好好活下去, 哪怕只是一个人,哪怕一辈子一个人, 正直而又善良地活下去,神明一定会保佑好人的」。 并不是这样的,要是神明真的会保护善良的人, 那么他的父母就不会死。 织田曾经想过,要是真的见到自己的父母, 他一定会非常羞愧,一定抬不起头, 他一定会被厌恶。 因为他没有好好活下去,也因为他双手早就沾满血腥。 父母一定是不会愿意认他的。 不过没关系, 他们可以活下去就好,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他也无所谓。 累很早就离开了,并没有待久。鬼杀队在山脚下开始布局时,他已经听说到了风声, 临走前说道他不会放水的, 还让织田快点走。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并不意味着答应。 织田会全力阻止, 把损害降到最低。 下山的时候。织田和前线剑士汇合,前线剑士最高等级是丙级,印象中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这次围攻的对象实力太过强悍,所以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之后才通过鎹鸦通知柱——水柱富冈义勇和虫柱蝴蝶忍,接着隐部的总队长织田也跟着收到了消息。 织田一般是和丙级以上的剑士保持联系。再加上,越往高层,剑士的数量也会更少,所以织田基本是记得所有的丙级以上的剑士有谁。当然也有不少人见过织田,也记住了他的身份。 织田来通知,这里是有十二鬼月的,让柱他们先来守备,但不要碰最年幼的那个孩子。 鬼杀队一般围剿活动都不会选择对鬼最不利的白天。 原因很简单。 第一,不想让普通人知道有这件事情,不想将鬼的事实戳破,而且他们灭鬼的武器是违禁的。明治九年已经实行了废刀令,若是大白天拿出刀剑,非政府部门的鬼杀队势必会遇到□□烦。而白天是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间段,人多眼杂。 第二,正是因为鬼惧怕阳光,所以白天都会躲得很深,并不是那么容易引他们出来,而且他们躲的地方要么是深窟,要么是洞穴,不见日光,这样想白天想围剿他们难度很高。只有夜晚他们活动才会频繁一些。 一般一只鬼的食量也不大,一般一个月吃两、三个人即可。 按照累的说法,虽然他没有提这个那田蜘蛛山有多少鬼,但是他也说出他们也不会经常下山。说明里面并没有存在着「大食」——进食量大的鬼。这样这两天在山上四处走,织田根据各种痕迹,包括足迹和食物残迹,判断出这里大概有五只鬼,有两只女性的鬼,她们的足印清浅不一,还有一只体格巨大的鬼,一只非人形的动物,像是蜘蛛,但是大概有成人大小,也不知道是作为宠物的存在,还是什么。另外最小的是累。 累是年纪最小的,但是口齿清晰,逻辑清楚,拥有一定的血鬼术,那么比他大的能力应该在他之上。 “在柱来之前,所有先用紫藤花香薰熏一下身子。” 织田去都市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紫藤花的香水,找时间跟主公说一下这件事。 丙级小队长提出异议:“这样的话,那些鬼闻到我们的味道就会立刻跑了,这要怎么绞杀鬼?” “今天的鬼不是你们容易应付的,每一只都有血鬼术,但丙级以上的只有你。现在回去准备太过麻烦了,我反倒有个计划。”织田望着郁郁葱葱的山头,说道,“你们抓过蝙蝠吗?” “???” 不止是小队长懵住了,连同其他听到的人也同时陷入了疑惑。 “蝙蝠喜欢往洞里面钻,在夜晚的天空上扔一只鞋子,它们就会钻进去。” (所、所以呢?) 所有人望着一米七以上的织田作之助,仿佛望着悬崖高耸入云,不知道顶在哪里一样,满脸神情滞然。这个时候,织田作之助突然摸了一下口袋,表情瞬间变了一下。抓住这一点瞬息变化的剑士小队长立刻紧张起来。 “怎么了?” 织田提起自己的背包直接往外走:“我忘记带香薰,先离开一下。” 他一动,其他人也跟着慌起来了。 “等、等,织田总队长,你还没有讲什么计划呢?” 织田抬头想了想:“离晚上还有点时间,你们先去哪里玩一下,放松心情,吃饱喝足,接近黄昏的时候,做一下热身运动。” “别啊,织田总队长!” 你还不如让我们绕着山脚下跑五圈呢! 太儿戏了一点吧? 织田不知道剑士队长为什么会对这个建议不满:“那你们要在山脚下跑五圈吗?临时锻炼身体?不过这跑到晚上,你们连拿剑的力气也没有。” 众人,连同剑士队长也瞬间反应:“不要!” 只是说笑而已。锻炼身体这种事讲的是厚积薄发,怎么能临时抱佛脚?晚上杀鬼的时候还怕没有力气呢。 “您早点回来,我们在山脚下等你。” 织田没有回头,抬手挥了挥表示知道了。 目送着织田远去之后,鬼杀队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个,织田总队长,不是「隐」的吗?我们怎么都听他的了?” (对啊,织田总队长也不是柱……) “……” 剑士队长也反应过来了。 “我们还听他的吗?” 队长觉得织田应该是有主意的。 “听吧,先送鎹鸦去送信,请柱过来帮忙。然后我们该吃吃,该喝喝,遇到鬼月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今天那顿就是成为最后一餐了。织田队长说不定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我们遇到的可是十二鬼月啊!” “呜呜呜嗯!” ***** 累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雏鸟一样被人牢牢地握在手中,身上的血管像是连着地底错支乱节的根系一样,只是心脏被提起来,血管都有种跟着被牵扯到的疼痛。 这是无惨大人的警告。 无惨大人的血鬼术之一,也可以说是诅咒。 在他把自己的血分给其他人时,也同时会给他们的身体埋下咒术。他可以随时读取他们的思考并且掌握他们的位置。而泄露与无惨有关情报的鬼,将受到诅咒致死。 累认清自己的本分了。 因为怕被无惨读到更多的想法,累决定要离开织田。 他的“大家族”还在等着他回去。 有时候,累觉得自己躺在蜘蛛网上,不知道自己是那只猎食的蜘蛛,还是被蜘蛛丝捆紧不放的猎物。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人类的时候,身体就非常糟糕了。 这是健康的人无法体会到的难受,连走路都是像是在和谁殊死搏斗一样痛苦而又折磨,就像是活着就是等同于在死神脚底下挣扎。在这段日子里,饱受病痛的他唯一能得到慰藉的就是来自父母的爱。靠着他们的爱和关心,累努力地坚持着。也许是因为生病和这份爱的必需性,累非常喜欢听关于家族爱的故事。 他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就是,一位父亲为了救在河中溺水的儿子而不幸死去。 他大为震撼,原来爱可以到这样的程度。 日子日复一日,累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好,直到他遇到了无惨大人。 无惨大人给他血,让他不用再继续忍受生病的痛苦,他可以站起来跑跳,他可以帮父母做事,他可以学习,可以唱歌,可以学着以前看到的小孩子那样自己玩着大河剧《水户黄门》。但是问题在于他不能再出现在太阳底下了,而且平常吃的食物不仅没有任何吸引力,而且勉强吃下去还会觉得极度恶心。 他开始发现人有种对他而言致命的吸引力。 看到血水往下滴,他就觉得喉咙在痒,心口有猫在挠他。 他觉得自己好饿,饿得头脑发昏,意识都快不清楚了。等他回过神来,他的手上嘴边全是血肉模糊的残肢碎肉。即便年纪还小,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不该被父母知道。起初还是瞒得住,后来到底小孩子的谎言比不过大人的眼睛,很快就被发现了。 累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失去了父母的爱了。 他被关了起来,不让他出去外面,但是他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杀了佣人。 累还记得那天晚上,天气很好,月明云舒,他躺在被窝里面,父亲举着刀的影子盖在他的脸上。 父亲流了好多的泪水,碎珠一样“吧嗒吧嗒”落在衣服上。母亲死死地捂住嘴巴,不希望自己的呜咽声动摇了举刀的父亲,熟睡中的孩子,只是坐在一侧完全没有阻止父亲的行动。 可是累醒了,一瞬间他想了那些父慈母爱的故事。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继续守护自己? “累啊,我们不能再看着你继续滥杀无辜了。等杀了你之后,我也会和你母亲一起……”去陪你的。 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累的手抬了起来。 他变得那么强大,强大到父亲的身体对他而言都是如薄纸一般脆弱不堪,一击即破。母亲的尖叫声在耳边炸开,她扑了过来。 累的父母都被他杀了,因为他被愤怒支配了理智。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力量会这么大,人的生命跟不小心就会踩死的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就会被夺走。母亲临死前说了一句话,让累一直记到现在。 「对不起,累,没有给你强壮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累想跟着父母走了,想以死谢罪。 但是无惨大人再次来到他的身边,告诉他,错的不是他,错的是父母对他的不信任,对他没有彻底的包容心,他的强大本身就不再适合这样的原生家庭。 后来,累去了那田蜘蛛山组建了新的家庭,把那片记忆尘封在心里最深处。 累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忘记了,然而遇到织田之后,他再次打开了这个禁忌的记忆之盒。 「他对自己真好,即使自己是鬼,也愿意接受。」 这样的认识让累开始觉得很难受。 并不是说比之父母过去的行为,而是让他无比地想念起他的父母,想对他们说对不起。 …… “爸爸”发现累精神不在状态中,提醒道:“累,那群鬼杀队的人打算如何处理?他们围在山脚下。”他们之所以能够意识到鬼杀队他们过来,是因为“哥哥”巡视时发现的,他手脚利落,藏身在阴暗的大树上,看到不同的人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身上被布包裹得紧紧的日轮刀散着他们厌恶的味道。 “杀了吧。” 累的声音响了起来,合着眼淡淡地说道。 只要织田看到自己杀人,就会好好地离开了。再留久一点,织田可能会被无惨大人盯上。他的血是稀血,无惨大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这个世间已经很没有意思了,少了一个他的话,累会难受,这样苟活着会更难受。 其他几只鬼面面相觑,不知道累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神情的原因。 平素不近人情的脸上多了一点脆弱的神色。 和那个人类有关吗? 他们开始联想更多起来。 然而累的声音并没有结束:“他们要是没死的话,你们今天晚上就必须给我死在这里。” 累冷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场的鬼忍不住身子一颤,连忙答应下来。 夜晚是风声呼啸的夜晚。 “爸爸”“妈妈”“哥哥”和“姐姐”都分布在四周去守住山的一角,不知道战况如何,但是总归最后是「死」的,不是死在鬼杀队手里,就是死在自己手里。 累长大了。 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不需要家人了。 *** 那田蜘蛛山的鬼们遇到了极其诡异的状态。 他们被鬼杀队封锁住离开那田蜘蛛山的路线,然而鬼杀队都不轻易采取进攻的姿态,只是不断地以他们的根据地为中心,一寸寸前进,似乎要把他们的活动范围里面缩小到一片山地里面。原本“妈妈”可以操作蜘蛛,“哥哥”可以对着他们释放毒液,可鬼杀队身上有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紫藤花香,连鬼身上的蜘蛛都不愿意爬到鬼杀队身上。 战局先况,鬼们首先陷入了被动状态,尤其是不知道鬼杀队为什么还不提刀对着他们。 就在他们想着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往后撤离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设置好的网一下子把他们一一攻略。 “要是像这样子就能把鬼抓住就太自以为是了。” 四鬼虽然不知道彼此的情况,但也知道自己现在不是被人类的把戏缠住的时候。 “爸爸”力量极大,直接把网扯破,落地之后,立刻朝着鬼杀队扑杀过来。 鬼杀队们不做反抗,四散逃跑开来。“爸爸”能追的目标只有一个。在所有人中间,他闻到一股奇妙的香气,那香气勾得他精神一振,几乎在追杀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他要前进的方向是什么。 负责带着织田作之助的血袋的鬼杀队队员从前是个猎手,脚程极快,健步如飞。见“爸爸”追上来,按照织田的计划,在靠近陷阱的时候,把用衣服裹着的血袋掷去陷阱中心,自己则翻个身躲在远处观察。果然,头脑简单的“爸爸”追着血袋,直接掉进了陷阱里面,而且想也没有想就打开血袋进食起来。 “你们鬼杀队还亲自送吃的过来,真是傻……” “爸爸”也许还有话,也许已经结束了,反正他嘴唇才沾上血,他就没有声音,直接倒在坑里面。鬼杀队的人都看着鬼自己追着食物跑进了陷阱里,身体也完全僵化了。 织田说,如果对方不是小孩子或者眼里有数字的十二鬼月的话,他们自己处理。 于是几个鬼杀队队员同时拿起了显示出自己流派的不同颜色的日轮刀。 「水之呼吸——」 「炎之呼吸——」 「花之呼吸——」 「风之呼吸——」 众人齐声「第壹型」,鬼在无数光芒中四分五裂。待到光芒消尽,原本体格骇人的鬼也不复存在。几人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笑。 “别忘了给织田队长通信,这里没有十二鬼月,也没有他要找的孩子。” 织田此刻还在山脚下,一切进行地很顺利,已经有两只鎹鸦来报喜,目前有人可能中了毒,但是死伤不大。虫柱蝴蝶忍站在织田的身边微笑道:“织田先生的陷阱和逐个击破的策略配合得很好,可能到最后连我们都不需要上场就可以完全赢了。也学以后可以多多采用这样的策略,拿下十二鬼月也就容易得多了。” “十二鬼月若是这么容易击破的话,也不需要柱级的人出动了。” 水柱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行动可以成功,完全是依赖于织田对那田蜘蛛山的熟悉度,他的情报以及他身上的血,也不是能够每次都能用同样的策略的。 现在富冈、蝴蝶忍和织田他们在等鬼杀队的鎹鸦第一时间把十二鬼月的消息传送过来,他们作为主要战力,最后王牌还在蓄力中。 蝴蝶忍摊着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富冈先生总是喜欢泼人冷水的话,会容易招人讨厌的。” “我并不招人讨厌。”富冈毫无自觉地说道。平时大家看到自己就躲开,不会直接和自己打招呼,只是因为没有打招呼的必要。不想和自己聊天,也只不过是不想耽误自己的时间。 “……”蝴蝶忍突然觉得有点不忍。“真是对不起,看来你还不知道你被人讨厌了,我还说了这么多余的话。” 一直默默当背景板的织田这个时候插进了他们的对话。 “我挺喜欢富冈先生的。” 富冈和蝴蝶忍同时看了一下没有表情的织田。 富冈:“看。” 我并没有被人讨厌。 蝴蝶忍扶着额说道:“……织田先生,你不要宠他。” 这样会让他更毫无自知之明的。 这个时候,第三只鎹鸦和第四只鎹鸦同时赶到——「鬼已歼灭,但并不是十二鬼月,也不是小孩子。」 看清纸条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之后,蝴蝶忍脑袋里面的线索串成了线。 织田说这座山里面有五只鬼,但是送过来的消息里面,都不是十二鬼月。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织田要保护的那个小孩子就是“十二鬼月”本身。 蝴蝶忍还没有把自己的结论说出口,就看到织田面色凝重,心道,看来织田先生也意识到了。 是时候去会会十二鬼月了。 然而还没有开始行动,富冈和织田两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难道这山里面有第六只鬼?” 这话一落,蝴蝶忍差点平地摔。 (你们神经到底有多粗!) 第五只鎹鸦也赶到了,是癸级剑士——刚加入今天讨伐队的灶门炭治郎。遇到织田之后,主动请缨要去帮忙接织田口中那个瘦弱的小孩子。但因为等级太低,所以炭治郎被嘱咐说要看清形势,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鎹鸦传到的是——「在屋子里发现小孩,旁边有个玻璃盒子装着一对刻有数字的眼睛。」 鎹鸦身上还披了一身血,看来飞过来的时候,炭治郎已经被发现了。 蝴蝶忍把纸条攥在手里。 织田的想法很好,也很天真。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救任何一只鬼。 鬼不应该也不能存在于世。 蝴蝶忍不会真的放任织田养一只鬼,但是看在它是织田的朋友,蝴蝶忍会用最温柔的手段让它死得不至于那么痛苦。 富冈义勇同样是讨厌鬼的存在,他也不会接受织田做这种事。 “信纸上讲什么?” “那个孩子是十二鬼月。”蝴蝶忍说道。 织田并没有听,而是开始提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富冈义勇率先拦住了织田。蝴蝶忍也派其他鬼杀队的人拦住了织田。 *** 累一直都安静地坐在屋子前面的台阶上,就像是记忆中他还是人类时期时,坐在台阶上等候父母回来一样。但是他没有等到父母,也不可能等得到。来的是一个少年,从剑法和剑招上看得出都是有潜力,但是不一定会赢得了自己。他身上还背着一个是鬼的妹妹。两人互相配合,互相保护。 累再次确定,织田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会有人和鬼在一起。 会有牢不可破的羁绊。 然后,他就顺应这个奇迹般的羁绊,死在对方的剑下。 能够赶到这里,说明其他鬼也已经死了。 也不用他来操心这种事了。 也好,他今天好累。 这样也挺好的。 身首分离的时候,累感觉自己就像是水泡一样,有着奇异的轻盈感,像是被人抱起来。 天好像开始下雨了,有水珠落在自己的脸上,滑到自己的嘴边。 不知道雨水是什么味道的。 不过,听说眼泪是咸的。 可惜尝不懂。 他是鬼。 父亲那会流了好多眼泪,母亲也是流了好多眼泪,都是没有味道的。 只有血才有味道。 但他不想碰。 死前没有看到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他在哪里。 是不是在山路上找我啊? 累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好笑。 不过,他真的有好多话想要对织田说,说好多话。在把自己眼睛挖下来之前,他很聪明地先写下来了。 累一点都不想让织田为难。 他已经为难过父母了。 他们因自己而死了。 不想再来一次了。 累写了好多,记得的东西那么少,果然是因为正在死去,所以记忆力已经变弱了吗? 「致愚蠢天真又自己以为年长成熟的织田作之助先生: 我已经是活了几十年的鬼怪了,并不是你口中的小孩子。 我“活”得比你久很多,长很多。 过得久了之后,日子十年如一日。 很多事情,我忘记了。 很多事情,我还记得。 织田先生,我觉得你的经历跟我很像,所以你才那样深深吸引着我。 我们都失去亲人,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们都期盼家人,却一切来之不易。 我们很像,但我们却又不一样。 天下独一无二的作之助啊,请你活下去。 哪怕只有一个人。 哪怕只是一个人。 哪怕一个人, 请活下去。 活下去很痛苦的,也很难受,会被回忆拖累,也会被人伤害。 可是,还是希望你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找到更好的未来。 那该多好啊! 我见过很多年的樱花,那田蜘蛛山就有一树,年年春来,很多家族都会去看,非常的美丽。 但,那天我们一起去看的樱花才是最好看的,举世无双,天下无二。 织田,对不起,我提前一步先去找我父母了。 唯一遗憾的是,我没能和你的父母见面。 若是有幸遇到他们,我会好好谢谢的。 谢谢你是这么温柔的人。 永别了。 累。」 累安安静静地合着眼,正在等待最后的消亡,而他却听到了一声脆弱的“累”。 他的眼睫在熟悉的声音里面遽然一抖,但是还是没有睁开。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难过,是那么悲伤。 但是他努力地挤出笑容。 他声音已经开始消散。 要不要最后再说一句? “谢谢你。” 织田的声音在累犹豫的时候响了起来。 累微笑起来:“下一次,我可以活得比现在久,和我父母一起。” “嗯。” 织田抱着累的头,应了一声。 “好好活下去……” “嗯。” “……哪怕只有一个人……” “嗯。” 在累最后消失的时候,炭治郎看着他的眼泪从脸颊划过,在莹莹的月光下就像是一道转瞬即逝的星光,最后落在织田绑着纱布的手腕,晕开了织田纱布上的血迹。炭治郎只看到织田独自一人的背影,没有看清他的神情,因为炭治郎又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是啊。 对的。 又是这种感觉。 每次看到织田先生都是这种感觉。 是那么孤独,又那么悲伤。 一个人活着,真的很痛苦。 那天回家看到家人都死了,炭治郎的心也跟着崩溃了。 幸好,就算变成鬼的祢豆子还是坚持到了现在。 炭治郎紧紧地牵住祢豆子的手。 他正要唤住织田,这个时候,一声清澈的嗓音响在自己头上。 “织田作——” 来人声音那么明亮,却裹着化不开的叹息。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那人有墨黑的头发,红鸢色的眼眸,手上的绷带有着和织田一样的味道。 第八十四章 炭治郎杀了下弦鬼的事情在他昏迷的时候传遍了整个鬼杀队, 而与之同样重要的是, 他随身携带鬼出入鬼杀队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于是他被点名叫去和主公见面。这样的大事一般和鬼杀队的柱级剑士会议有关。事情几乎是尘埃落定的时候, 炭治郎就送到传报。 而织田作之助也被产屋敷耀哉叫去,但他没有去。 在那田蜘蛛山事件结束后,什么事情都没有说,织田直接回到他原来负责的根据地。 主公产屋敷耀哉多次用鎹鸦联系他, 希望和他谈心,但是都被以「如果不是和鬼杀队正事相关的事, 就不用联系」为由拒绝了。产屋敷最后动用了他两个小女儿彼方和杭奈的力量, 说她们想见他, 才把织田从吉原街那里骗过来。 来的时候, 织田旁边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纤长的俊美男子,年龄大概是二十岁上下,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织田把他当做隐形人,对他说的任何话, 做的任何事都熟视无睹。用那个人的话来说,这是「织田作式的叛逆」——不好好听人讲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如此, 假装听不到, 也爱自说自话。就是他27岁一大把年纪了,也是老样子,但处理得会委婉一些, 会首先定下心跟对方讲道理, 讲不通他就不愿意说话, 就谁都不想理。 生气来生气去,最后生自己的气。 一个人面壁思过,也不吃饭。 就很不像话。 “我叫太宰治,在金港横滨做过一点管理工作。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短期内接手织田作的工作。”太宰柔和地微笑着,顿了顿继续说道,“织田作,他不行。”太宰治仿佛说的是悦耳动听的话语,口气透出来的强硬让产屋敷微微侧目。 产屋敷望向跪坐在旁边的织田作之助。他身上穿着的灰色西装服和太宰治的蓝纹西装衬衫都并不是他所见过的工艺,现在的人多用的真丝或者棉花,并不是他们身上这种布料看起来像是棉质的又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而且衣服的颜色和花纹也少见。 织田作之助板着脸,说道:“我不认识他。” 然而他也没有发现因为自己口拙的关系,织田这句话根本没有起到任何解释的作用。他其实想要表达的是,「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主公不要理会这个人,也不要听他说什么把工作转交给他。」 “哎呀,这不是看到我了吗?” 太宰治眼里染笑,还觑到织田生气地看了他一眼,这让他感到更加愉悦了。 还是小孩子啊,真好玩。 产屋敷平素见惯织田性格淡然平静,但也知道织田总喜欢自己和自己较劲。累的事情,他听说其他弦的转述知道了一些。原以为织田已经很成熟了,那天听说他也跟着落泪的时候,才知道他还是个两年前的孩子。 天生强大的孩子都是不容易长大的,天下大部分的难事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更别说影响他们半分。心性的成熟都需要不断地被打磨,才能变成钻石般坚强而又璀璨。 织田不会呼吸法,也不喜欢用刀剑,让产屋敷感到很可惜。 他的能力不输于任何一个柱级剑士。 产屋敷觉得这是一次打磨织田的机会。 于是在他同意了太宰治的提议之前,想具体清楚地知道所谓太宰治的这人,到底是谁?和织田作之助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言难尽吧。” (说是朋友,他也记不得了。) 太宰治觉得不好解释织田作之助的现状,一个27岁的人因为妖怪变成了14岁的孩子,对未来的事情什么都记不得了。要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有谁和织田亲近的话,这么告诉他的话,织田一定会信,就算记不得,也会相信。偏偏织田周围没有朋友,他自己又是死脑筋。 “总而言之,”太宰治竖起手指,认真地说道,“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是我的人。” 产屋敷微笑着歪了一下头。 (完全不明白。) (这算是什么关系呢?什么情况下自己会流着对方的血?还是说这是什么比喻吗?) “是吗?”产屋敷问道。织田不会说谎,他也承认的话,势必是因为太宰治说了真话。 其实问织田,他也不知道。 他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织田作之助的脑袋瓜子才终于开始转动。 炭治郎有着很灵的鼻子,他曾经说过太宰治身上流的血和织田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虽然完全不认识,但是说到底,织田还是有点在意,只是嘴上不说,再加上心烦意乱,他也没有仔细想。 现在他开始在想了,会不会是父母那边哪个长辈因为一些机缘才找到自己,和自己长得不像,性格也相差很远,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又或者,虽然织田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也许这个人是他未来的儿子或者孙子之类的,性格方面可能养歪了,又或者随他母亲? 故意把事情颠倒着说,好逗织田作之助。 织田越想越觉得后者是最有可能的。 从未来过来的子孙。 (……) 织田这才开始打量太宰治的眉眼——这人应该是像他母亲,随他母亲姓。身高可能是继承织田家的基因。织田一家子都很高。 太宰治发现产屋敷看向织田的时候,织田反而看向自己了。起初眼瞳里有着迷雾般的困惑以及茫然,但是随着两人相视的时间延长,织田的疑惑已经消失了,变得坚定而清澈。 有种不好的预感。 织田的脑袋总是天马行空,或者说他的想法就是脱缰的野马,常在别人心上的马勒戈壁上驰骋,拉也拉不回来。他总是能给自己解释通,不管多离谱的事情,没有他不能消化的。 “你在想什么?”太宰治要敲打敲打他。 “没什么。” 织田收回视线,平静地看向产屋敷。 “他想做就给他做吧,我相信他。” 太宰治一下子就皱起眉头了。 前一秒还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现在有在做什么? “你相信我什么?” “你没有理由害我,你对我也没有敌意,所以我觉得我相信你。” 而且之前太宰治一开始接触自己的口吻也很熟稔,也说自己和他关系很好。 只是他心事重重,没有听进去。 “……” 道理是没有错。 但是太宰治总有说不出来的别扭。 既然织田都这么说了,产屋敷也同意道:“那就依照织田君的话,我们暂时先让太宰先生代理「隐」的总务,织田君帮忙打下手。最近不是听说吉原街藏有上弦的踪迹吗?你们也许可以再去探访一下。” 产屋敷顿了顿,顺便交给织田作之助一个盒子。 “先试一下,也许你会适合呢?” 盒子里面放的是一把「二六型」手丨枪,产屋敷委托东京炮兵工厂帮忙制作的。 “虽然用不了呼吸法,但是这把枪也设计得具有日轮刀的作用,不死川实弥的弟弟玄弥也有在用,刚开始接触□□,可能准头上很难控制,但是多练几遍就好了。「隐」在你之前从不做情报工作,就是因为他们不会用呼吸法,不能自保。如果这能帮助你,保你平安,助你办事顺利,就再好不过了。” 织田有些惊讶,他从来都没有跟产屋敷说过,但主公就能这么贴心地送上他最称手的武器。 “谢谢。” “不客气的。”产屋敷微笑起来,哪怕半边脸因为病症已经毁了,但也不会让人感到半分恶心或者胆寒,依旧是如同轻送着樱花的春风一般令人心中满是暖意。“织田君,鬼杀队就是你的家,请你不要拒绝去依靠我们。” 织田的双眼闪动着光。 少年的神情是那样柔和。 让人觉得——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副容易被人骗的脸。这种话我也会说,只是我不想说而已。) 瞧着织田一脸感动,太宰治用模仿机器人的口音半调侃地,低声说道:“织田作此刻好感度 10。” “不好意思,什么呢?”产屋敷不大明白太宰治在说什么。 “没什么。”太宰治笑了一下,眼里并没有对产屋敷有太多的亲近,继续说道,“目标是在吉原街对吧?这小孩子能去吗?” “我在差不多的地方待了两年了。”织田郑重其事地竖起两根手指。 见他那么自信满满,太宰治突然失笑起来,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吉原街? “嘛,那就由你带路了。” 和产屋敷还有很多事情要交接,初来乍到的太宰治继续和他聊。而织田作之助去和两个小女孩一起玩,其中还有包括刚学习完的产屋敷耀哉的长子——八岁的产屋敷辉利哉。等一切结束之后,织田和太宰治则去看望还在蝶屋疗伤的炭治郎。此去一别,织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见到炭治郎了。 那田蜘蛛山一别,织田没有说过,谢谢炭治郎最后给累的那一刀,没有让累感到痛苦。对炭治郎这样同情心和同理心重的孩子,也许杀鬼之后还很自责自己伤害了织田重要的人。织田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跟他说一下。 路程有点远,没有车,没有马,就靠两条腿。 太宰治对这个时代交通不够便利而吐槽着。 这个时候,织田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去产屋敷屋子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起码隔了两个人。这次离开的时候,织田和他的距离只隔了一个人。 “你十四、十五岁有一米七吗?” “差不多有吧。”太宰治不知道织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果然应该是来自未来的,不是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孙子。这我们身上流的一样的血就可以解释了。他跟我差不多身高,虽然长得不像我,但是应该是像他妈妈。太宰他的这个姓氏估计是不想要我拆穿他,所以才跟着妈妈姓。又或者我有个女儿,他是我外孙……我真的有小孩吗?真不可思议。不知道他妈妈长什么样子,但他长得那么好看!一定是像他妈妈。) “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嗯……” 他长得高跟他妈妈漂亮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以自己认识织田作的时间长度来说,织田起码还省了一百个字以上的解释,才说出这句话的。 “你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织田摇了摇头,压下心里的波涛汹涌,神情保持波澜不惊。 “你不必告诉我,我都懂。” “……” 你懂个什么。 太宰看织田,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 第八十五章 一整年下来, 比起现在开始热得人发昏的夏天来说, 冷得人全身刺痛,衣食短缺的冬天才是最叫人难受的。但对于京极屋的花魁「蕨姬」来说, 这些已经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一旦生活在奢侈富裕的日子里面久了,很多困难的记忆都会消失成春光下的融雪,屋帐里飘散着的熏香烟气, 看着有形却离消失已经不远了。 「蕨姬」就是这样的。 然而, 就是这样备受宠爱的蕨姬也遇到困难了。 吉原街的花魁无论是教养、才艺都是上上之乘, 普通的恩客连面都很难见上, 有些花魁赚的钱可以养活整个屋子的女孩子。可要保持这样高的地位,她们也需要保持不断地学习。这就是问题。 最近,「西语」成了时兴话。 事情是这样的。 来日本的外国人越来越多,虽然来吉原街的不算多, 但是总会偶尔来一两个, 花钱极其大方。不过这不是吉原街的主要顾客,主要顾客依旧还是政府要员,富贾豪商, 他们地位高, 实力雄厚,接触的海外事务并不少。他们认为讲西语那便是了不起的才能,在都市里上学的女孩子都不一定会讲西语。 前些月有些女孩子只是讲了一句「欢迎」的西语,那些客人就大感新奇, 还给了不少赏金。一时间, 西语就成了时兴话, 没有才能或者没有足够容貌的女孩子也开始捯饬着怎么学这几话。 学说话而已,应该不难。 但是偏偏对蕨姬来说,难于上青天。 她现在都听不懂「欢迎」到底是“瓦尔空”还是“威尔空”,大家的发音都不一样。最让她生气的是,那些「张店」的女孩子——就是坐在面向着大街有木格子的屋子里坐着的女孩子随口一句难听致死的“瓦尔空,挨门窝听佛有”,恩客就被迷住了。 这是在看猴子讲西语,是不是也要兴奋啊? 有毛病!! 鄙视!!! 摔!!!! 不管怎么样,为了赶时兴,京极屋老板娘给她请了一个专门的教导老师,是个酒红色发色的少年,穿着灰色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装裤,说是在海外待了挺长的时间,今年才过来的。天生颜控的蕨姬起初觉得他看上去五官平淡,连正眼都不想看,后来发现他讲日语和西语的时候,就感觉换了一个人一样,才开始看他,而且越看越觉得这人相貌周正,五官舒服。上了一堂试听课之后,蕨姬觉得可以勉为其难留一下他。 今天是第五堂课。 蕨姬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开过口,虽然她私下里有练,现在基本的西语都会讲一两句,和大家一样都是学着秀一下而已,就跟学唱歌一样,并没有想过起任何沟通作用,所以她只要会念就好了。但是无论怎么发音,都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好听,不能像织田那样如同清泉流水一样的悦耳舒服。所以她宁愿不开口。 “我们今天来上实践课。”织田让蕨姬把之前的教材收拾起来,另外给了一本对话用的笔记本,上面是日语用片假名备注的英语对话手册。“拿上这个,我们出去说说话。” “我和你?”蕨姬脸写满拒绝,“我晚上还要工作,没时间陪你溜哒。” 织田准备出门的动作顿了顿说道:“我找了一个非常好看的人过来。” “嗯?” 抱着疑惑,蕨姬跟着织田的脚步下楼梯,在红木楼梯下,一名西装革履的黑发男子正望着栏杆内的水池。因为蕨姬不喜欢出门,屋子里面有什么都没有,天气燥热时,也闷得慌。所以蕨姬让老板把大厅拆了,改建成水池,里面养了一些红色或者金色的鲤鱼。 青年身材高挑,眉目隽秀如远山秋池,唇红肤白,黑色的短发用摩丝打理得清爽秀净。在蕨姬他们还没有到之前,不少女孩子借着各种借口偷偷地在看他。 “这位叫太宰治,是你的陪练。”织田作之助面不改色地说道,“他只会回应你的西语口语,所以请你开口和他对话。任何问题都可以问?” “一个晚上多少钱呢?”蕨姬嬉笑道,再怎么大胆的花魁也不会像蕨姬那么直接。她眉飞色舞,眼里都是娇俏的媚意。 在别的男人和店里的女孩面前,蕨姬是两种态度,蕨姬性格火爆率直,对着店里的人都是不假辞色;京极屋的老板担心她这迟早会出事,女孩再美,在吉原街再怎么地位尊崇,在社会上也是下等之流,登不上台面。老板和老板娘都担心性格刚烈又骄傲的她迟早会出事。还好,蕨姬在客人面前都是有分寸的。 “你问他吧?”织田再摆出一个木琴,上面每个琴键都代表着一个音节,用日语片假名都标记好了。日语和英语不同,日语是单音节的字拼成一个词,而英语则是多音节词,多音节拼成一个词。 织田带着他们到老板娘安排好的房间联系,屋子里透风透气,还有风送的铃铛声。 “蕨姬音乐很好,三味线和木琴都也很优秀。所以我们学习的时候把音乐和练习口语联系在一起。” “不要在意发音,今天记怎么说话。” “打开练习册第一句,首先问时间when,它是由三个国际音标组成,所以——” 织田连续敲了三个琴音。 “蕨姬小姐来试试看?敲的时候念出声,把它当作日语那样就好了,之后我再教你英语重音如何区分。” 这木琴对蕨姬太简单了。 闭着眼睛都可以敲准音节。 “如何?” “很简单,比琴谱还简单。” “很好。”织田点点头,指挥着蕨姬从四十八个国际音标先按顺序敲十遍,边敲边按罗马音的标注念出国际音标。他一个个纠正她的发音。改不掉的话先记下来,不勉强她。 太宰治装着一副正经聆听的模样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姿态。他来吉原街大概有两个星期了,两人要混进吉原里面的时间跟预期一样。 按照同样和他们协作调查十二鬼月的宇髓天元说的,他已经打算让自己三个妻子都混进吉原街里面逐一调查。但是织田不同意,要是谁对她们动手动脚,她们该怎么办?不反抗就会被占便宜;反抗的话可能会被发现她们的不对劲。 那宇髓天元就说,那要不他和太宰两人混进客人里面,对那些住在吉原街的女孩们一一调查。反正织田也十六岁了,趁机会开开荤,太宰听得眼皮直跳。 织田只是长得高,其实他才十四岁而已。 不过他也知道宇髓天元在开玩笑。整个鬼杀队的工作都是经济输出型的,全队的资金周转全靠产屋敷千年来的祖传基业在维持,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钱。 太宰敢说,哪天鬼杀队散了,绝对是因为资金链断裂。 织田的声音也响起来了:“这样调查太慢了,吉原街的女孩子起码有一千个,我们两个中间还要休息,估计要两年,太耽误时间了。” (哇哦——) 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解释,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 宇髓天元撑着下巴说道:“你们要不是长得都太高了,扮成女孩子倒是可以混进去。” “我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立刻盘查鬼在哪里?但是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太宰治见两人陷入困境,才慢条斯理地开始说出自己的主意。 他安排了两条线。 第一,自主营销紫藤花香水,征求产屋敷的意见,大量地生产香水。在这个崇洋媚外的时代里面,外来的时兴物总是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成功的话,可以当作鬼杀队副业来经营,当然为了防止鬼起疑心,后期会推出其他的香水。 先用紫藤花香水试行,在吉原街上由「隐」的成员负责推销销售——只要喷上一点就能让身上散出香气,可以维持六个时辰。 以兜售的名义,隐给每个店家都送上样品,让老板给他们的女孩们用上,第二天回收反馈,进行销售。 因为是本地生产的,价格要比都市的海外舶来品要便宜一大成。 试行三天后,一个星期内收到了百分之九十的回馈——大量的订单,以及有三家吉原街的花魁不喜欢紫藤花的香气,连店里其他人都不许使用。隐他们按照太宰的意思转述过,如果花魁不想用,还可以给底下任何一名女孩使用。但是有明确的三家是让店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许用这个样品。 理由不外乎两个,不喜欢这个味道或者对这个味道过敏。 他们将紫藤花香水推广盘查鬼的所在地外,同时又推进了另一个项目——教习西语。 这要比紫藤花香水要费钱一点。 买通几个女孩子讲几句乱七八糟的英语,再给一些人一些钱指挥他们只点名会西语的。来回一个星期之后,看着时机差不多了,由宇髓天元去吉原街各处老板娘那里推荐织田作之助,这样织田就可以按照计划混进吉原街,和特定的三个店的女孩子接触。 面前的蕨姬就是其中一个调查对象。 极其厌恶紫藤花香水,又被推荐去学西语,还跟织田作之助接触了四次,只是每次都很短的时间,两刻钟里面必须结束,为了延长调查时间,知道蕨姬是颜控的织田把太宰治给带上了。 …… 时间回到面前。 太宰治不得不佩服织田的音乐教习法,蕨姬很快就记得第一节 练习册的内容,用木琴的声音来记住每个单词的发音。她还问了织田,让太宰治留在这里陪他一晚用英语怎么说。 蕨姬在木琴上玉手纷飞,如同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白蝴蝶,嗓音如蜜,眉目传情。 太宰治不得不说,眼前的花魁要是鬼的话,他也真的不亏。然而他还没有应,织田一板一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Sorry,he is not available.” 陌生的单词出来直接叫蕨姬一懵。而太宰治就像被人戳中笑点一样,不顾形象地低笑起来。 “他说什么了?”蕨姬不知道织田说什么话那么好笑,把太宰治逗得耳朵都红了起来。 “他说我得回家吃饭。”太宰清咳一声,保持镇定。 “……” 不仅被太宰打断了自己的解释,他还破坏了之前说好的规定。织田正要说话,反倒被太宰拉住手腕,被他往外带。 “时间不早了,蕨姬小姐好好练习,明日再见。” “时间过得那么快吗?”蕨姬完全没发现。但也是之前她说的不要超过两刻钟,现在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 织田被太宰带出京极屋的时候,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太宰要自己破坏计划,也是他同意要维持只讲西语的人设的。现在却笑个不停。 “你在笑什么?” “笑你那句英语。” “……”织田蹙眉,“我没有说错啊,难道是我错了吗?”织田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 虽然知道织田确实是不想自己单独留在可能是鬼的屋子里面,但是他的话实在太多歧义了。 太宰把织田带进小巷里面,织田抬头看着太宰的脸。 “he is not availble,这可不是只意味着没空,更指的是他已经有对象了。你要是在银座哪个洋人酒吧说这句话,可就是直接在宣誓主权,我是你的对象了。你懂不懂?” “那你笑是因为我说错话,所以觉得我特别好笑吗?”织田早发现太宰治喜欢取笑自己,但这次笑得那么厉害,直接要从京极屋退场,是因为自己真的表现太蠢了吗? “嗯……” 太宰也没有好好分析自己的心情,被他这么一说,但不是说好笑吧,反倒是—— 兴奋。 莫名有点兴奋的感觉。 声音过耳时,有炽热的血液在身体翻滚。 “你要是再长大五岁,对我说这句话,我也许会被你的举动帅到。” 太宰治伸手刮了一下织田少年的嫩脸,声音含笑,又散散懒懒。 “你说对不对啊,小织田作。” “……” 这是传说中的以下克上? 织田对被突然摸脸表示不知道怎么反抗,一脸懵。 第八十六章 最近织田一直都在做梦, 梦到很多事情, 一些陌生又温暖的事情。他起初住在逼仄的格子间公寓里面,后来屋子里进来很多人,他们出去了还会回来,有人一直留在屋子里面, 声音轻快明亮,一个声音两个声音,这样慢慢地增加着。而每次醒来的最后一刻,他都会梦到一个后花园, 花园四季都有开花,还有一棵很老的樱花树。 他在梦里面还记得细节,但是醒来之后却记不得任何事。这次他的梦才进行了一半,他已经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自己转了一个弯, 他梦醒了! 长期在危险中磨砺出的敏锐感知让他第一时刻睁开眼睛。 屋子里黑黢黢的, 只有窗外的风声。然而内间的氛围却像是深藏着一只紧盯猎物,屏住呼吸的暗黑巨兽。 织田坐起身, 手上开始摸放在枕头下他自己改制的二六式手丨枪。 产屋敷给的枪确实是大正当前流行的枪型,是仿制美国武器的日本国产型枪,优点是威力大, 但是缺点也足够明显——射率低,在实战中还有出现扳不动扳机的风险, 在后期是称为「失败武器」。织田没办法做到从无到有, 但是他能够自己改造自己的手丨枪。 织田此刻也放缓自己的呼吸, 细细听周围的声音,隔壁就是太宰治,木墙很薄,若是认真听,还是可以听到不紧不徐的呼吸声。 太宰只有身高,身手不行。 要把来者引出去。 这个时候不要急。 大部分行凶者行凶时经常是在自己被发现的时候,那一瞬间因为紧张、心惊等情绪,理性的脆弱让他一下子就发动暴行。 穿越树叶缝隙的月光,随着风吹叶动间在回廊上摇摆着,如同河川上随着波浪摇摆的船只。织田不断地往路的尽头走去,像是那些起夜的人,毫无防备又脚步松散。 织田的影子被照在格子门上,不多时,倏地一声轻响,格子门上又出现了一个畸形的影子,亦步亦趋。就在影子上的镰刀袭向织田时,织田和服口袋里的手丨枪也握了起来,就等着对方动手,织田会以最快的速度压制对方,用手丨枪抵住来者的脑袋。 虽然减少了器械上容易故障的问题,但是远距离攻击精度还是没有提高太多。织田最好是选择近战。 此刻,织田已经准备就绪。 然而,时间过去了三秒之久,对方依旧毫无动静。 他发现自己拿枪了吗? 还是注意到周围有什么? 织田脑袋里一下子窜出各种想法。 在这个动则生死一线的战斗环境里面,三秒无异于三分钟之久。织田选择先发制人回过身,那把对着织田的镰刀就像是退潮的海水急速地缩回来人的身体里。 对方是个极其消瘦,佝偻着腰的男人。他双臂有健硕的肌肉,胸膛也可以看到强壮的体魄,然而腰间却瘦得连皮下的骨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头发黑绿相间,脸上肌肉很少,形容枯槁,像是饱受病痛煎熬过一般,眼球浑浊,脸上也有很多黑斑。 他对上织田的时候,瞳孔剧烈地颤动着。织田想不起对方是谁,也不认为自己会认得他,然而对方自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可以说是一大步。 在织田说话前,他朝着织田做了一个叩首礼之后,迅速地逃开。 (等等。) 织田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才追了不到几百米。那人跳进一个屋子的黑影里面,就像是水滴入湖水,瞬间无影无踪,人间蒸发。 织田在原地徘徊,直到真的没线索才离开。 而妓夫太郎见人离开后,才从黑暗里慢慢走了出来,望着织田离开的方向久久驻足。 (是那位老爷大人的后代,长得好像。) 妓夫太郎出生在吉原街最穷困潦倒的底层贫民窟里。母亲怀他的时候身上带着梅毒,又长期营养不良,以至于出生后的妓夫太郎长相极其丑陋。在这个讲究美貌的街区里面,丑陋就是原罪。妓夫太郎从来没有受到任何公平的待遇,他的存在就是浪费食物,连母亲都不愿意接受他。 他没洗过澡,身上永远披着一层脏污和油垢,仿佛那才是他的衣服。他没有父亲,母亲从没有抱过他,甚至看到他还会厉声让他滚,不允许他碰她。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不配为人。 所有人看到他都会骂他,嘲笑他。高大的孩子也会学着大人欺负他,把他推进脏水里面。 日子过得难受又难过。 他那么自卑,就像臭虫一样躲在角落里面生活着。他那么害怕人,只有躲开人,他才得到一丝喘息。 遇到老爷的时候,他还很年轻,大概二十多岁,穿着和服,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他才四.、五岁,是个随时都会因为没有人关心,又不会自保而死掉的年龄。 “我在找吉原花街的入口,能帮忙吗?” 妓夫太郎从来没有听到这么和煦的声音,对方很高大,眼瞳里闪着仁慈的光芒,是妓夫太郎从没有遇到的人。 是客人吗? 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 怎么会选这个时候来呢? 是迷路了吗? 为什么会来问我? 妓夫太郎满脑都是这些问题,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对方的脸。因为他看着自己,双眼望着自己,既没有觉得恶心,又没有觉得烦躁。 那天也是夏天,太阳好大,照得老爷大人身上也像是披着光。 妓夫太郎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太久没说话,喉咙也是干涩得发不出声。 怕对方闻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妓夫太郎往墙缩了缩,手指向吉原街最漂亮的花街方向。 “能带路吗?” 老爷大人继续说道。 妓夫太郎站起身,因为长期蹲着,他下肢发麻,才一站起来就往前栽去,这一摔估计会摔坏鼻子。妓夫太郎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却没有像是往常那样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他被一只手托住了。 那只手很大很漂亮,指骨分明修长,正托住自己的腹部,妓夫吓得往后一躲,又撞到他的另一只手。原来对方另一只手则虚扶着他的后背,怕他不小心往后栽去。 老爷眼里有着温暖的光。 “没事吧?” “没、没、没事。”妓夫太郎摇着头。 “那就好。蹲很久的话不要急着站起来,双腿会没有力气,很容易摔,小心点。需要牵着吗?” 妓夫太郎盯着那张温柔的脸,小心脏“怦怦”直跳。他想与人接近,但是他知道他没资格。 他摇摇头。 这个时候,他额上因为夏天而冒起的汗滴落在织田手上,在他白色的手背上滑下一道脏污的黑痕。这一幕太让他惊愕害怕了。 面前的老爷一定会嫌弃他,一定会恶心他的,一定会讨厌自己的。 他太清楚自己做错事了。 母亲的衣服就从来不会让他碰,有一次他的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和服,就被她打出去了。 更别说自己的汗滴在他身上。 “……” 妓夫太郎突然好想哭,他怎么这么不中用,又这么脏!鼻子一酸,眼泪汪汪地望着面前的老爷,希望他不要讨厌自己。 他才抬起头,面前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帮他仔细地擦额上的汗,说道:“抱歉,我也觉得天气太热了。让你一直站在太阳底下,太抱歉了,我请你吃冰吧。” “……” 直到自己被他手上塞着一小杯刨冰才回过神来。妓夫太郎完全被现在的情形弄得搞不清楚情况。 “会自己吃吗?” 老爷大人把他带到树荫底下,妓夫太郎明明知道自己会吃,却任由对方一口一口喂着自己。口中的冰块又甜又凉,天风把蝉鸣吹得辽远,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把他带到了天堂。 有个人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对自己耐心又善良,面前的人有那么好。 妓夫太郎送走老爷之前,突然扯住他的袖子。 “老、老爷大人,我有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妹妹。” 妓夫太郎有个非常漂亮的妹妹,刚出生,一出生人人都说她漂亮,她会越来越漂亮,她是自己唯一的所有物。老爷大人值得最好的,他也一定会对她好的。 “你带走她吧。她长大后,你可以娶她当老婆。” 老爷大人失笑。 妓夫太郎觉得他一定不懂,他把自己最好的给老爷大人了。 “你妹妹又不是物品,不能随意送出去的。你身为哥哥,要对妹妹好,你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听到老爷大人拒绝,妓夫太郎就急了。 他一定不知道妹妹有多好看,才拒绝的。 “我妹妹真的很好看,所有人都说好看。她一出生就有名字了,叫做「梅」。” 老爷大人抓住他焦急地比动作的手,耐心地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的。” “嗯?”妓夫太郎完全不懂。 “因为你的眼睛很好看,眼瞳外圈是一轮金黄的月环,没有比这个更好看的了。” “……” 话音才落,妓夫脑袋全空了。那些说他丑陋,连臭虫都不如的话一瞬间恍若隔世。 妓夫太郎从来没有觉得人是那么好的,他想去靠近,想去了解,想去抓住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他。 第一次被当作人来看待。 这是妓夫太郎一生最难忘的美梦,而这是真实存在的。 …… 妓夫太郎至今还保留着对方给自己的手绢,上面写着汉字,他知道那是老爷大人的名字——「织田作之助」。 虽然没有再遇到过老爷大人了,妓夫太郎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他了,却没有想到他遇到织田大人的后代了。 年龄才十几岁,但是眼睛像老爷大人,发色也像。 曾经自己是一无所有,一文不值,但是老爷大人给了他希望和梦想,直到死之前妓夫太郎都想见他一面。 现在见到他后代,妓夫太郎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他是稀血,一定会被鬼盯上的。 而且,妓夫太郎有点在意的是,累死前好像也遇到一个叫做织田的鬼杀队队员。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无惨大人想要把那人给杀了。 那可不行。 这不行! …… *** 织田并没有追捕到昨晚出现的鬼,反省了自己作战的失败点,可能是对吉原街地形不够了解。而且他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数字——「陆」,说明是十二鬼月之一。 他正想着如何处理时,窗口爬进了一个白橡发色的青年,口里“呼咻呼咻”地说着,装模作样地假装这个动作太累了。 “织田先生,久仰大名。” 他那双七彩眼瞳里面,一只写着「上弦」,一只写着「贰」。 十二鬼月的情报是互通的,虽然累这个小家伙一直有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总是有破绽的。 无惨大人对这个人可生气了! 再加上,下弦陆连响凯给出消息的对象也找不到后,无惨大人一气之下,召开了下弦会议,将他们一一除名了。 既然这么弱的话,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这个时候,通过鬼的共同情报知道,鬼杀队的织田在找十二鬼月的下弦之壹「魇梦」提出了要用已经快死掉的四只下弦鬼的眼睛作为诱饵,把人引到列车上杀掉。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陷阱?”织田不明白为什么。 青年鬼露出极其愉快的表情说道:“因为我想帮助你。” “为什么?” “我也想试试被感化是什么感觉。”青年兴奋地面色潮红,说道,“我叫童磨,你要是成功的话,不只是下弦鬼,上弦鬼,或者甚至那位大人的眼睛都会想办法给你弄到。” “怎么样?是不是很值得一试?!”童磨语气里全是怂恿,七彩眼瞳闪着期待的光。 “抱歉,请允许我拒绝。” 织田的话刚落下去,他就从原来的站位消失,几乎只是一眨眼,童磨就看到织田的手朝着自己的眼睛抓去。 童磨对他的爆发力感到讶异,他下意识地头往后一仰,脖颈上传来同时传来冰冷的触觉。 太宰治的枪口正好堵着童磨的小脑部位。 “抓到一只大家伙呢。” 童磨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人,毕竟空气里只闻到一种人类的血味,他太对织田又太专心了。 太宰声音还没落,手丨枪已经利落地发出一声爽快的“砰——”。 就在童磨面前的织田也被溅了满身血。 第八十七章 太宰治知道自己失手了, 因为打中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实感。 这确实是没打中,就在枪支顶着后脑勺的时候, 战斗经验丰富的童磨在自己脖间凝出一块坚硬的厚冰, 抵开了枪口。只破了脖颈动脉血管,要是寻常人此刻直接失血死亡, 但是对于恢复力惊人的鬼来说,这只是需要时间就可以恢复的事情。 织田被血溅了一脸,在落入眼睛的时候,身体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但是手上动作并没有慢,他锁定了位置,只是毫秒的眨眼也不会耽误他的动作。他两指并着一浸满紫藤花毒素的木片, 木片削得极薄, 却很韧,用的是韧性最好的白蜡树。再次睁眼的时候,木片已经极稳地插进了童磨的眼睛下,为的就是保持眼瞳的完整性。 童磨并没有直接呼痛, 他活过那么多年,总会有处于下风的时候,也受到比这还要严重的创伤, 他还得说织田在所有人里面是攻击最温柔的一个了。这点伤对他不痛不痒, 而且他相信, 他的眼睛也很快就会恢复。 但是他也不可能任由织田作之助就这么把他眼睛取下来。 当木片插进自己眼瞳的时候, 流出的血水也跟着开始溶解木片, 又或者可以说, 正在吞噬这块木片。童磨擅长用扇,他的武器也是两把金扇,隔开织田和太宰两人之后,他跳到距离两人一米远的角落处。 “哦呀,木片里面还有毒素呢!”童磨敞着擅自半遮着脸笑道,“可惜我连毒素都可以吸收哦。”他的血本身也是有毒的。 织田的脸色依旧保持平静,身子自然地移到太宰的面前,把他护在自己身后的同时,手上也摸出一把枪。太宰低头就可以看到织田头上的发旋。 太宰治并不完全算是就预料到了上弦之贰会今天来,毕竟昨晚上弦之陆已经造访过一次,按照常理要么上弦之陆再来一次,要么就是短期内不会再来。 听到织田屋子里面传来陌生的声音,他便从自己的屋子进了织田的房间。他们两个的房间实际就只是隔了一块帘布,出入方便。 童磨即使遭到攻击,对织田的兴趣依旧不减,对着他们的方向轻摇着扇子,让两个人安下心来。 “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嘛~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哒!而且我对吃男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多兴趣,你们放心啦!” 童磨脸上全是笑嘻嘻的表情,声音柔和又张弛有力,就像是三人本来就是好友,正在畅快地聊天。 “织田先生,您好好想想我的话。 下弦都是杂碎,只要是柱级的剑士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每隔几十年总要换,就很麻烦。现在「累」也死了,无惨大人觉得下弦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已经决定完全废止下弦,就看那最后下弦之壹怎么表现啦! 而上弦,我们上弦过了一百三十七年,大家都没有被柱消灭过,光是排名最低的下弦之陆,他们都吃了十几个柱了,你们要想挖他们眼睛,简直难于上青天。 你会需要我帮助的。 不要太快拒绝别人。 在共同利益面前, 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童磨说了相当长的话,但是织田的表情依旧是油盐不进,古井无波,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很中意你的,我下次再来找你。” 童磨也没有指望一次就说成功,毕竟一个是鬼杀队,一个是十二鬼月,这样立场上本身不好谈拢。 而且,一般来说,劝服别人的时候,最好还是单个人面对面比较好,这样他摇摆不定的时候,无法做决定,有必须自己做出回应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他更容易被自己说服。除非陪同的人也是支持自己的。 童磨眨了眨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调皮地笑着,从窗户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 音柱宇髄天元眼睛捕捉到离开织田房间的一抹身影,那速度非常人所能及,他首先就想到是鬼。 鬼杀队成立的最重要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杀鬼,一个是保护。宇髄天元并不希望织田或者太宰任何一方出事,于是比起追鬼,他还是先去确定他们安全。 结果迎面就看到两个人都是一脸血。 两人都是知道二六式枪准头差的弊端,第一时间都想着如何近战保持成功率,所以织田被溅了一脸血之后,太宰也没有躲过多少。现在太宰他感觉自己打中的是个血袋一样,被人恶作剧地淋了满脸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没事吧!” “这不是我的血。” 织田和太宰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两人互望了对方一眼,织田选择闭嘴,让太宰解释来龙去脉。太宰也相对地把织田要挖十二鬼月眼睛的部分给隐藏起来。 “这次其实收获很大。” 太宰不慌不忙地说着。 “第一,鬼之间的情报是共享的。第二,对方说道上弦之陆时,用的是他们,所以这说明了上弦之陆是指两只鬼,也许到时候杀鬼的时候可能会需要同时杀,才能够同时灭了。” 第三,则是此次列车陷阱,织田是非去不可。如果按照他所说的,此后再无下弦之鬼,那么被无惨杀了的那些鬼的眼球就是最后一批了。错过就不可能集满。 太宰怀疑,中原他们说的——织田以前的失败任务可能指的就是在列车上失败了。 “我们必须去列车一趟。”太宰治当机立断。 织田没有反对。 两人分析得起劲,音柱忍不住插一句:“被鬼血溅到的话很可能也会变成鬼的,你们快去澡堂把身子洗一下。有必要用紫藤花香皂也搓一下。”紫藤花香皂也是太宰捣鼓出来的东西。 织田不假思索地应道:“好。” 但是太宰从来没有和织田一起泡过澡,倒是陷入「要不要一起洗」的沉默,突然很纠结。 “我可以帮你搓背。” 织田说完之后,感觉这个对话似曾相识。 “到时候再说吧。” 太宰治才不要织田帮他搓澡咧。 *** 澡堂里面热气氤氲,织田已经完全泡进水池里面了,而他旁边就是卸了妆的音柱宇髄天元,清爽俊美的模样跟音柱浮夸的装扮相去甚远,根本不会想到他是有带「华丽」一词作为口癖的人。 宇髄天元并不是话痨,但是和织田在一起的人一般也容易变成话痨。他讲很多关于鬼杀队的事情,多是一些趣闻,又或者奇闻怪事,从不讲伤心事。 他说完之后,也让织田讲一个。 织田遇到壹原侑子之后在,这种事或者人能说的太多了,像是会用命令口吻说“我要送你一件好事”的掌管雨水的雨童女,经营路边摊的狐狸父子,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被诅咒的「猿猴之手」等等,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织田想起以前在战国时期遇到的怪事。但是他稍微把事情跳了一下时间线。 “每天都不会变少的肉块?”宇髄天元觉得很神奇,“什么情况?” “就是每天不断地切,那肉总是在长,我当时长身子,吃量很大,每天至少五公斤肉,又在旅行中,这块肉帮我缓解了很多吃上面的麻烦。” 宇髄天元觉得织田心可真大,在路上捡的肉随便就吃了,也不怕中毒吗?而且听他描述,好像那肉还是一个有生命的……啧啧啧,想想有点恶心了。 织田读出他的表情,解释道:“切下来和正常的肉没什么区别。烤的时候是最香的,撒点孜然……就是香料粉,也可以煮肉汤。” “好吧?你高兴就好。”宇髄天元觉得织田生活太糙了。“那后来呢?肉终于吃完了?” “它逃跑了。” 织田好遗憾,本来想带回侑子小姐那里,以后做任务的时候,那就是免费的粮仓啊。而且肉长得很快,织田可以一口气把它剁成肉碎,只留下一丁点,明天可以继续吃。 “……这故事是骗人的吧?” 宇髄天元忍不住说道。 而且,真吃那么多,织田怎么还那么瘦? 织田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个故事,于是说道:“信不信由你。” 太宰治在一边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在他看来,织田遇到什么怪事都很正常,因为他就是怪人,还受雇于一家怪店。宇髄天元不耐水热,听完故事就出去了,只留下太宰治和织田面对面坐着。 两人也没有说话,总觉得看对方会莫名陷入一种尴尬害羞的局面,互相别开视线。 上次织田前往吉原街之前,有说过,他懂他们的关系。太宰治一看就知道织田就没有懂,以认识织田七年的经验,太宰治下一句就说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啊?”织田当时就傻了。 太宰治就知道会这样。 “发生很多事情,我救了你,之后你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从织田病愈后四年间,太宰治作为织田的造血干细胞提供者也藏不住,毕竟是织田家的恩人,赤司有意隐瞒,也耐不住有个江户川乱步就像用上帝视角看世界一样,随便就说出来了。 不过,他又不是要织田谢谢才做这种事的。所以织田要是谢他的话,太宰治可能还会觉得烦躁。但织田知道后也没有直接点破,大家就处于「我们知道你的事但假装不知道」以及「我知道你们知道了,但我也假装不知道」的状态里面。 织田记忆没有这一段,但是他也觉得太宰没有必要骗他。于是他又问道:“你是好人吗?”所以他才看到病弱,就像伸出手援助? 太宰治反问道:“你觉得我像好人吗?” 织田摇头:“不像。” (……) 所以说,一个人不管几岁,本质都是一个德性。 “不过我比你小,年纪小。”太宰治补充道。 (我明白了。) 太宰治:“要说‘我明白了’的话,说出声,不然别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听懂了!) 织田震惊地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又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认识你几年啊,织田作!” 但之后,他们就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了,都在忙十二鬼月的事情。 现在两个人在澡堂里面沉默了一些时间。 织田开口说道:“你小我多少(岁)?” 太宰治正在盯着水面发呆,想着头埋进水里,死的速度是比冷水快,还是慢的时候,织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五」。 太宰治比了个数字:“看这里。”太宰治指了指自己竖起的五根手指。 “你真的小我很多啊。”织田现在才十四,那他小自己五岁,就才九岁。 “对,是小很多。” 他认识织田那会才十五,总要抬头看织田。后来十八岁之后,身高距离就缩短很多了,怎么看都是大人了,织田还把自己当做小孩子对待。现在才稍微把自己当做成人来看,结果织田又变成了小孩子,每次说话的时候都要抬头看自己。 性格也比二十七的时候直率很多,情绪起伏比较大,硬装出老成来掩饰自己的呆板单纯,偶尔还有点冲动。 (真的就是个小孩子。) 太宰撑着下巴望着织田稚气未脱的脸,发现他们距离并不远,伸只手就可以够到。上次摸过织田的脸,手感还不错,太宰这次又做了同一件事,最后还顺势捏了一下脸。 “……” 织田这次还是忍下来了。 他要有年长对方五岁的风度和气量。 太宰治看织田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欺负得更厉害了。出澡堂的时候,太宰心情十分愉悦,然而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宇髄天元吓了一跳。 “做什么?” “我看到你欺负织田了。” 准确来说,他从太宰和织田比大小的部分就开始在了。宇髄天元他落下一些东西,想回去拿才听到的。他并没有打算偷听的,只是站在那里,对话又那么短,他不想听也听完了。 宇髄天元心情十分沉重,没想到太宰治比织田还小,因为悲愤而欺负织田。 “怎么,你想为他出气!?”太宰眉头一挑。 宇髄天元摇摇头,拍着太宰的肩安慰道:“太宰君,人生很短的,下一世我们投个好人家。”说完重重地拍着太宰的肩膀。 “坚强!挺住!不要哭! 你虽然不中用,但你中看啊,还是有机会得到好对象的。” 太宰:“???” 什么跟什么啊?! 第八十八章 织田和太宰在列车上遇到带着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的炼狱杏寿郎。又或者, 其实他们过来主动打招呼,毕竟两个人身高都在大正时代格外惹眼, 尤其是太宰治,鬼杀队一度认为他是从国外来的。在成年男子平均身高是1米六的大正时代,太宰治简直是一览众山小的高峰。 太宰治对此表示,中原应该很适合这里。 织田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中原是谁, 但是总觉得以太宰治的性格, 估计对那人来说, 也不算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太宰治嘴巴总是太喜欢埋汰欺负别人了。 炼狱杏寿郎远远就看到他们, 越过车窗口朝着他们打招呼。 “你们怎么也来了?吃过饭没?” 炼狱杏寿郎最后一句是对着织田说的。当初还是他捡织田去鬼杀队的,后来织田去了隐,联系也变少了。但炼狱杏寿郎还记得织田特别能吃。两年过去之后,织田还是那么瘦。 “现在倒不饿。”织田靠近列车说道, “车子上有鬼, 我们来看看。” 炭治郎就坐在靠窗的位子,因为杏寿郎越过他说话, 没办法直着身子看织田他们, 所以炭治郎双手放在车窗, 下巴抵着手背,抬头看织田和太宰的方向。他深红色的眼瞳像是小孩子一样懵懂,默默补充着:“我们已经除掉了,就在刚才。” 有一只鬼用血鬼术隐身了, 但是杏寿郎以自己过人的感知能力和剑技一刀将鬼斩杀了。 (嗯?) 织田呆愣了一下,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都没有确定是不是十二鬼月, 就这么容易崩溃?) 太宰治看织田傻了一样的表情,顿时失笑,继续问说道:“是十二鬼月吗?” “不是。” 杏寿郎确定只是一般的小鬼。 “隐的情报吗?” 在织田还没有接手处理情报工作之前,鬼杀队的工作也包括调查和搜索,现在隐接手更多的杂事之后,鬼杀队的剑士可以更集中精力在锻炼身体和提高剑技上。 知道不是十二鬼月,织田松了一口气,说道:“有知情者说,应该是下弦之壹。” 杏寿郎沉吟一声:“又是十二鬼月。” 以往十二鬼月的活动并没有像现在那么频繁,多的是一些小鬼乱窜,现在短短几个月就又有新的十二鬼月出现。不过下弦比上弦好对付,只是列车上那么多人,如果车子开动的话,总会引起一些混乱。 这个时候,列车发车的“轰隆”声也跟着响了起来。杏寿郎招呼织田他们立刻上车:“上车再说。”现在也没有任何好理由去列车员那里阻止他们发车,他们也不相信有鬼的存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织田上车的时候把童磨提供的线索和他们的推理跟杏寿郎仔细说了。 因为这可能牵扯到整列列车的客人性命,所以能讲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杏寿郎他们。 “只能提起万分警惕了。” 杏寿郎说完之后不久,列车已经开动了。 *** 蒸汽列车“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让人神经放松的白噪音一样,在不断地望着因为疾驰的列车而不断往后褪去的景色,列车上的人不可控制地开始陷入睡眠。明知道自己不应该睡着,众人还是如此无法防备地掉进了睡眠的深处。 嘴平伊之助梦见他成了炭治郎和我妻善逸的老大,带领着两个小弟走南闯北,一副天下我有的豪气万千。他还梦到他去跟织田作之助打架,织田哭丧着脸,摇着白旗求饶,伊之助插着腰放声大笑,炭治郎和我妻善逸半跪在自己旁边给他助威呐喊。这就是性格简单,总是争强好胜的伊之助的梦。 我妻善逸是个极其恨娶的少年,早些年进入鬼杀队也是因为自己追求一个女生,结果被那个女还骗了一身债,最后被教自己剑术的老爷子救了。他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在梦中,他看到少女形态的祢豆子对他微笑,他们在樱花林下赏樱吃茶点。没有谁来打扰他们。没有炭治郎,没有伊之助,没有鬼杀队,也没有鬼。春光明媚,风景大好,只有他和祢豆子,这就是他的梦。 炭治郎梦到自己回到了他从前的家,梦中谁都没有死,弟弟们围着自己,母亲和妹妹们对自己微笑。日子是柴米油盐,日子是细水流长,日子也是平淡温馨。突然而至的画面使得那些为了拯救妹妹,背负血海深仇的日子都成了一场噩梦。炭治郎拥抱着大家,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 杏寿郎梦到他回到自己的家里,有年幼心软的弟弟,还有一如既往固执着的父亲背影。他的人生还在不断地前行,背负着父亲未尽的责任,承担起幼弟仍需要呵护的未来。他一向是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主动承担的人,他正直善良的品性使他的心在生活的重担下依旧如烈火般燃烧着。 太宰治进入梦中的时候,立刻就注意到自己正在做梦了。 这种意识就像脱离了实际观感,仿佛自己是坐在屏幕外的人,正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行动一样。 他静静地观察着,目光穿越像是静止画面的漆黑的天花板,寻找如何走出这个梦。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又在想什么?” 见到对方的时候,太宰治鸢瞳闪了一下,脸上也忍不住自己的微笑:“想你。” “想我什么?” 面前二十七岁的织田青年和老板要了两杯威士忌,因为经常待在屋子里面,皮肤很白。 “不是听说你要买看到海的屋子吗?结果回来一圈之后,只从书店里面买了一张大海的风景海报,只贴在房间的墙上?太奇怪了吧?” “离大家太远了,而且感觉只会是夏天才去一次的话,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 太宰治摇着头点评道:“织田越老越恋家。” 这个时候刚好老板递过来一杯酒,织田单手接过,放在太宰治桌子上,又顺势接过自己的那一位,抬眼对着老板道了一声谢。话音刚落,老板见缝插针地说道:“我这几年都看起来老了不少,织田先生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剔去成长过程中的青涩和懵懂,充满着沉稳内敛的气质的同时,却依旧是当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样。 织田倒不知道怎么回应,可能生活压力不太大? 不过,他一直都不觉得生活有压力。 这个时候,老板还加了一句:“我指的是织田先生收拾干净的时候。不收拾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谁。” 织田现在除非出席重要场合,否则脸上的胡渣都是任由留在脸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很糙的家里蹲。有时候身上会有茶的味道,听说经常去福泽家喝茶,老板偶尔路过他的时候,见他穿着一身浅褐色的和服,还带上两只一胖一瘦的猫,盯着胖猫减肥,乍眼看上去就是个老人。 (有这么夸张?) 织田瞬间一噎。 太宰治不厚道地笑出声。 在酒吧他们从来不谈工作的事情,但是偶尔织田也会知道太宰治的一些消息,毕竟中原和黑泽偶尔也会说起港黑的事情,比如说人事的变动,像是黑泽接替A当上了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已经坐上了港黑的第二把交椅,如果森鸥外要处理外务(包括给爱丽丝买洋裙等),港黑的紧急指挥会落在太宰治身上。不过太宰治不说的话,织田也不提这件事。 太宰也没有喝酒,坐在转椅上玩椅子,原地转了两圈,每经过一次织田,总要踢一下织田的椅子,像个幼稚的孩子又想自己玩,又不甘寂寞。 织田见他又转过身去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太宰治抬着头,试图把手给抖下去。 “话说你打算结婚了吗?” 太宰觉得织田这种把他当做小孩子的行为不适可而止的话,他会采取反击的策略。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讲话是有重点的,重点是他看到织田桌案上有着男士结婚礼服的图册。 “那个啊。” 因为维康一直都在操心织田的恋情,见他27岁了,他家第二胎都出生了,于是又在给织田介绍新的结婚对象。一开始为了勾起织田对家庭幸福的渴求,他故意发了全家福,然后织田把自己开的孤儿院照片发给维康。维康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明确,所以发了男式结婚礼服样式给织田看。 织田不假思索地说道:“没有,那你有吗?” 太宰脸上牵起笑意:“你没有,我当然也没有。干杯!” 织田不明白太宰治的心情转变这么快的原因,还没有想好,手上的杯子就被太宰治的酒杯撞了一下。听着杯子发出“哐啷”的声响,织田眉眼舒展。 (干杯。) 太宰治觉得在醒来之前,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 织田他也掉进了睡梦里面。 在睡梦当中,织田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小孩子的手,大概只有五岁。他就坐在榻榻米上翻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屋子的空气里面散着咖喱饭的香气。织田想要转过头去看后面的情景,可是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心跳在加速,他有预感后面会有谁出现。 这种期待和害怕交杂的情绪让织田全身都僵硬起来了,双手抓着书,指尖发白。 直到那声温柔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小作,可以吃饭了。” 织田回过头,看到父亲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他看着母亲忙上忙下摆碗筷的同时,抽空分出注意力放在小小的织田身上。 “快过来吧,你这样呆呆的,长大以后我们不陪着,你要怎么照顾自己呀?” 话音未落,五岁的织田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织田父母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抱他。 第八十九章 下弦之壹眠鬼「魇梦」拥有在别人深眠时, 杀死对方的血鬼术。 人的睡梦是一个以人的意识为中心的圆形区域。 在这个环境里面,任何人和景都是以睡梦中的人的活动为标准。但是,梦又并非无止境地往外延伸。它总有细节不再清晰, 又或者画面和人物都完全静止得如同画布一般的区域,那个就是梦的边缘地区。而边缘区之外的世界,便是魇梦的攻击区域, 又称为「无意识区域」。在无意识区域里面, 不会有任何的生物,有时候是一片混沌,有时候又像是广袤无垠的天空。那里拥护的是名为「精神之核」的发光球体。那球体存放着人生命的原动力——精神和信念, 一旦精神之核被砸碎,这人就与植物人无异了。 而要完成这件事,首先就是要知道如何侵入别人的梦境。 魇梦他有一种以血鬼术做成的绳子,绳子两端分别系着人。这样以此为联结,就可以让绳子另一端的人进入不是以他们为中心的梦。此外, 这种绳子并不能轻易被扯断, 否则进入到他人梦里的人就再也出不来,就相当于把进入梦的人给害了。又或者,魇梦可以用自己的血鬼术生生把做梦者的绳子烧断,这样若是做梦者在一定时间内醒不来的话, 很可能血鬼术会侵入到他精神世界里面, 让他永远无法逃出他们的梦境, 虽生犹死。 做这一切的前提, 必须都是要给做梦者绑上魇梦的绳子。 现在他控制了六个少年少女给他办事。 魇梦许诺, 他会给他们他们最好的梦境,让他们和死去的家人团聚,在睡梦里满足地死去。 于是已经没有生的希望的六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绑的时候注意不要惊醒他们。” 魇梦再三叮嘱道。 鬼杀队的成员到底是精神力要比常人厉害,若是在系上绳子之前就将他们惊醒,那计划首先就失败了一半。 负责织田的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少女铃音子。 她家人因为病都已经过世已久,只留她在这个时代里孤立无援,她多次想要离开世界,跟着家人他们一起。可她每次动手,都因为害怕死亡和疼痛,才一直苟活到今天,并且遇到了魇梦。 魇梦承诺说,会让她在最快乐的梦里面毫无痛苦地死去。 「只要铃音子这个时候成功就好了。」 铃音子动手时,看了面前陷入睡眠的少年。年龄和她差不多,脸上已经有未来长大后清癯斯文的痕迹,稚气却还没有完全褪去。坐着的时候会觉得还是个年轻的少年。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身量高,反倒容易让人觉得他很年长。毕竟有着「年长的人都比自己高」这样的固定思维在,也不怪十五岁的大家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此刻织田满脸都是泪水。 正是一个脆弱的少年。 铃音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手指忍不住僵住了。 她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是在做夺走他人的生命的事。 “铃音子,你快点。”同伴用气音跟铃音子说道,“你这是在救他,也是在救你自己。” 对! 对他们这些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的孩子来说,除了为了追求他们梦境的幸福之外,魇梦还跟他们说,这是生活在这个残酷冰冷的世界里,最美好的死法了。少年他们也明白活在这个世界有多痛苦了。所以魇梦像是洗脑一样地不断跟他们说,他们做的是完全正确的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会坚定信念。 铃音子的心不再动摇,跑进了对方的睡梦里面。 那是铃音子完全想不到的世界。 屋子是日式箱式结构的町屋。 外面的樱花树枝低矮,落英缤纷,飘进了屋子里面,也落在了正在躺在回廊过道上睡觉的红发青年上。 一个清秀至极的浅色少年给他盖上被子。 而旁边有几个年龄相仿的青年眼睛看着睡着的那人,嘴角上扬。 这个时候,褚发青年看到那睡着的人脸上落了一片樱花,撑着手臂,抬手要帮忙捡开。旁边双发色青年抢先一步做了同样的动作。 中原睁大眼睛:“……”(你干嘛?) 焦冻保持平静的表情:“……”(没干嘛啊。) “……” (你抢了我要做的事。) 中原继续挤眉弄眼,认真控告! “……” (哦。) 轰焦冻眼观鼻鼻观心。 赤司和黑泽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摇着尾巴从屋子里出来准备一起赏樱的猫咪老师和夏目老师两猫一前一后地来到回廊。 (怎么这么安静啊!?) 猫咪老师伸了一下懒腰,才打了半声哈欠,五道降低声量的“嘘”同时响了起来。它甚至还被夏目老师用猫爪捂住了嘴巴。 “唔。” 猫咪老师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铃音子的存在。 铃音子找不到真正在做梦的主人,绕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屋子内部的陈设和屋外的日式和屋风格是不符合的。屋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用水泥石膏板搭出来的隔间,说是洋风,却也不太一样,已经超出了铃音子的想象范围,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而屋子里面,一个正在哭泣的五岁的孩子被父母温暖地拥抱着。 铃音子面对这样的场景陷入了沉默:“……” 有时候人做梦的时候,会梦到自己长大的模样,也会梦到自己变成孩子。 一开始铃音子以为那个真正睡着的人是她的目标,但是现在看到那个孩子之后,她又迟疑不定起来了。哪个才是真正的目标?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很类似的人,就像是梦中梦一样。可能之后又会融合在一起,谁知道呢?梦都是这样光怪陆离,毫无规律可寻。 不过,铃音子也只是为了确定自己和目标对象的安全距离,才找织田的。 发现没有多余的人后,铃音子就开始找梦的边缘。 和魇梦说的那样,梦境边缘特征很明显。 铃音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并且成功地闯入目标也到达不了的无意识地带。 然而她才到,就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她踏脚的地方就是整片无意识区域里唯一可以站住的脚的地方。只有方寸大小,四周没有任何可以扶着她的地方,仿佛她站在悬崖尖端上,退路都被断掉了。在她底下,是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仔细听还会听到有流窜着的风声。而她找的那颗精神之核就像月亮一样,远远地望着铃音子。 (这根本够不到。) 铃音子在半空中做出试探的动作,果然悬崖就是悬崖,底下全是空的,根本不是实地。而且,光是望着底下一片没有虚实感的深渊,也会让人感到一种眩晕的感觉。铃音子便是有这种感觉,摇了摇头试图要把这种难受的眩晕甩出去,让自己重新清醒过来。然而,不做这个动作还好,一做这多余的动作,她原本能落脚的地方就像踩在急湍之上的独木桥,加上周围没有可以拉着的或者扶着的,人的重心就很难抓住。 摇着头时,铃音子身体失去控制地往一旁栽去。 (完了!) 注意到眼里的世界开始颠倒后,铃音子不可遏制地产生这样的想法。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铃音子内心深处大声呼救着,急坠的失重感让她产生绝望。 就在她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她的腰间一轻,原来有一双手托起她娇小的身子,她的头下意识地靠在了对方宽厚的胸膛上。抱着她的是个纯白如雪的人形,没有五官,他稳稳地把她放在无意识的入口处后,就原地消失了。 接下来几次,无论她怎么做,都碰不到精神之核。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她都会救起来。 “我该怎么办?” 铃音子不知道该怎么靠近那远在彼岸的精神之核。 *** 对于十四岁的织田来说,曾经的家是他最绝望的怀念,就是目眦尽裂也无法望到终点的天海交界,可望不可即。但是他现在被握住手的时候,满心的酸楚和委屈,就像是心里头那控制情绪的水龙头的轴心垫片已经磨损得不堪一碰,不能控制地满溢出来,没有停歇。 泪水是那么滚烫的,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织田母亲一遍遍地捋着他的头发,父亲则握着他瘦削的肩膀,大手透出的温度让织田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沉默的关怀。 如果一切悲剧没有发生过,织田作之助现在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孩子。 会因为学习烦恼,会因为朋友烦恼,会因为学校烦恼。 会想作业不知道怎么完成。 会想该不该答应朋友去玩。 会想学校社团要参加什么。 尽是一些琐碎,平常的日常,却也是织田从五岁之后就不再会碰触到的日常。 五岁之后,织田就被亲戚当做负累的沙包一样扔来扔去。他曾被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城市人流里面,抓着衣襟下摆,连对路人的关怀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哪怕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回去,却也会想他们早就不喜欢自己了,该不该继续回去死皮赖脸地给他们添麻烦。 五岁之后,日子是吃不饱的,有时候不得不自己学那些乞讨的人,蹲在小小的角落里,忍着害怕向着路人伸着手,大着胆子,怯懦地问道能不能给一些吃的。然后警察会把他送回家,关上家门之后,他会被毒打,会被嫌弃说他给人丢脸了。可是,织田他至少吃饱了一餐。 五岁之后的织田不知道生是何物,只知道死是极乐,却只能听从父母的遗愿——哪怕只是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正直善良地活下去。 日子一天天地撑下去,直到他最后遇到了杀死自己父母的真凶。 他的信念完全崩溃了,理智也不在回来。 织田第一次杀人了,虽然其实是两人吵架互殴,拿着刀互伤了彼此,失血过多,但是织田最后也补了刀。刀具没进别人身体的感觉就像千万只食人蚁,从他的指尖密密麻麻地爬满他的全身。那种感觉持续时间不长,但叫人恶心,给织田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这也是织田不喜欢冷兵器的原因。 承认杀人的那一天,他梦到了父母,梦里面父母用失望的眼神说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他们的孩子。他醒来后,抱着胳膊哭到早上。 人生真的好苦。 活着真的好累。 一个人怎么活? 真的活不下去。 织田以为自己会被判死刑,一直都在等着自己什么时候上死刑台,然而时间结束之后,他只是从少改所里面出来,又掉进了新的人间炼狱——以拐卖儿童,并且经营人体器官买卖的孤儿院里面。 人的恶意总是像突然而起的西伯利亚冷风,能直接让人冻得连呼吸都是刺痛的。 从那时起,织田再也不哭了,也已经麻木了。 织田也决定违背父母死前的意愿,不要活了,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绝食、割腕、跳河、**、上吊,凡是能够想得到的,他都试过,而且无一例外地都被阻止了。这样求死不能的痛苦折磨了他长年累月。 织田那段日子比他五岁的时候还要消瘦,直到他遇到了里包恩老师。 他告诉织田,如果想要选择死的话,那么为了拯救他人而死,不是更好吗?你已经是罪人,总要有自我救赎的方式,否则死后也不会遇到任何想遇到的人。这个世界比织田辛苦的人多的是,既然他已经生在黑暗,就为驱逐黑暗而活。 “而且,你这样自杀的话,只是在添加别人的麻烦。” 我不是在救你,我是给你提供活的新方式。” 当我们这一行,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织田在所有人的话里面,对最后一句最为心动:“那我该怎么做?” “我会教你怎么杀人,哪一天你觉得你不适合继续做下去,你离开也可以。但就不用告诉我。” 从那以后,织田跟着里包恩老师去了日本之外的世界。 学习枪丨械,学习体术,学习暗杀,学习与各种人打交道,做起了杀手一行。 然而,十四岁织田发现里包恩老师给的方式并不能让他死得更快。相反的,他杀的人更多了,渐渐地,织田自己开始觉得继续待下去已经对自己没有更多的帮助。他无论做什么样的任务都死不了。 因为对家乡的思念,趁着老师去培养黑手党的下一任接班人的时候,织田趁此机会接了日本的任务,回了一趟阔别已久的日本。这一次他遇到了人生新的转折点,他遇到了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被他们送进了监狱,看到了一本书,并且决定成为一个小说家,发誓不再杀人,重新开始为自己的人生赎罪。 第一份工作其实并不是在港黑,他遇到了壹原侑子能实现任何人愿望的店,做的也是非日常的工作。 但到起码他不再杀人了。 而且,成功的话,他可以复活他的父母。 …… 织田被父母带到桌子上的时候,他又恢复到了十四岁的年纪。从五岁到十四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好惊讶的事情。 此刻,桌上的父母正在讨论他最近的学习情况。他等一下就要去学校了,去的是升学国中。 十四岁才国二的年纪就已经在准备未来一年要为哪个高中去努力。 织田父亲对织田的教育是放养教育政策,认为最自然地成长就是最好的。 “现在才国二,孩子妈妈你不要给小作那么多学习压力。” 但织田母亲就对织田的未来很担心啊! 老师经常给织田的评价就是性子太过温吞安静了。虽然成绩还不错,但是要想更好的未来,织田母亲在想,就一定要让织田去更好的学校,学到更好的知识和技术,这样以后从名校出来,性子安静点,不会来事,也起码可以得到好的职位。 “群里妈妈们都已经送自家孩子去私塾补课了。我能不着急吗?” 织田作之助对这样的对话似乎习以为常,边咬着面包边翻英语单词小卡片。织田父亲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学习了,好好吃饭。” “嗯。” 织田放下单词卡,很快地解决吃饭的问题,然后就去上学了。 他不知道自己学校叫什么名字,但理所应当地知道怎么骑单车过去。路上他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条纹西装的红发青年,坐在一辆豪华摩登的跑车上,右手边的驾驶位上褚发少年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跟副驾驶位上的红发青年说话。 织田忍不住看向对方。因为他长得和自己很像,虽然年龄不一样,但是织田有种像照镜子的熟悉感。被一直盯着的对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了,回过头对着少年织田微微一笑。 下一秒钟,十四岁的织田只是一个眨眼,自己变成了坐在车子上的人 。旁边的司机对他说说笑笑,但他一点都没有惊讶,一直听着他说话,从后视镜处,他看到一个少年,对着他摇摇手。织田转向车窗外,穿着校服的红发少年看了一眼绿灯,单车踏板一踩,利索地往前直驰。 (等等!) 织田连忙坐直身,结果他又回到单车上,正不紧不慢地踩着单车。 (他刚才出神了吗?) 他怎么就变成二十多岁的人了。 少年织田不明所以。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十四岁的意识正在以这种方式不断地开始接受二十七岁织田的意识,慢慢地会将他二十七岁的记忆打开。原本他就只因为突然变成孩子,暂时短缺了之后十三年的记忆,在不断的接受十四岁身体的同时,强大的意识早就开始在以梦的形式不断地修复他残缺的记忆。 不多时,单车后面的喇叭声对着他“哔哔哔”几声,一个开着黑色的玛莎拉蒂的银发法国人对着织田方向打招呼。 “男孩,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Non, merci.(不了,谢谢)。” 织田想也没有想地拒绝了,但是他对自己会说法语一点都没有自觉。单车弯进一条小巷道里面,纪德想追也追不上了。小巷道里面,一个黑发少年正在街头卖艺,拉着大提琴,沉郁壮阔的音乐旋律倾泻而出,很多人在看着他,织田也忍不住落下脚步。 他演奏的是俄罗斯二十世纪的革命曲《听!》 旋律有那么一句,对应着这么一句歌词”秋夜如恶人的心一般黑”。 令人感伤又悲痛。 织田不是特别喜欢这类型的纯音乐,但是对方真的拉得很精彩。那人注意到织田的视线后,唇角微微一笑,绽出新月般的美丽。费佳的指尖在一个低音下突然急转成《阿佩乔尼奏鸣曲》的第三乐章,那是十分炫技的回旋曲,曲风高扬热烈,如同振翅高飞的白鸟,不断地盘旋而上,直至云霄之巅,那是充满生命力的音乐。 仅是一个起音的旋律,就让一片人下意识地惊呼起来。 织田少年也忍不住呆住了。 听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迟到,织田不得不继续离开了。 到学校的时候,风纪委员黑泽阵拦住了织田。 学校校风严谨,时不时会有这些检查,看学生会不会带不符合学生规范的东西,比如说某些杂志,烟草或等,偶尔也会抓学生的仪容仪表。 但他说的是,老师,你下午会来社团吗? 织田想不到什么社团,但是他已经应下来了。 “对,会去的。” 这时候他看向自己的影子时,已经要比所有十四岁少年的身高还要高,低着头地望进眼前的银发少年的眼瞳里面。也是这个时候,织田的梦境开始稳固起来了,不再是碎片似的梦,不再是时不时变化的年龄,而是稳稳地定在了二十七岁,仿佛人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开始的,所以才记得那么的清楚,记得那么的清晰明白。 他现在负责的社团是文学社。学校的社团规矩是这样的——只要有一名负责的监督老师,以及五名社团成员,就可以成立一个社团。 部长是高一年级的红发少年,不仅兼任了文学部的部长工作,同时是篮球队的队长,以及学生会会长,是天生领袖型的少年。其下部员分别是轰焦冻、中原中也、黑泽阵、以及初中部跑过来凑人数的夏目贵志。 织田作之助看着这些名字,记忆鲜明得如同它们已经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面。 文学社的活动室外面是一片小空地,总有两只流浪猫。 猫偶尔会闻到活动室零食的香气也会跑去屋子里面,旁若无人地大吃特吃起来。当然也有人会给它们投喂,比如说穿着和服的福泽谕吉先生,他是学校的校长,底下有个养子——江户川乱步,和织田是高中前后辈关系,非常喜欢甜食,尤其是和式甜食。乱步人很聪明,如果要找他帮忙,织田一定要带吃的过去找。 这样大量的信息就像是被风吹来的一样,却被织田毫不费力地,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他已经接受,他是二十七岁的事实了。 “老师,社团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 赤司提出邀约,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织田。 织田看着手机说道:”与其出去外面吃,你们要不要到我家做客?” “老师的家吗?”轰焦冻好奇道,“会不会太麻烦您家人了?” “不会的,请过来吧。”织田微笑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说着的时候也顺便给织田妈妈发了短信,提醒她有学生会来他们家做客。 收到短信的织田妈妈非常慌,回复的短信里面全是大量的表情符号,急着催织田问他们喜欢吃什么。 「汉堡肉可以吗?」 「还是要吃火锅,可是天气也没有那么冷?」 「快问问他们喜欢吃什么?我得再赶一趟超市。」 织田想了想,抬头问五个少年说道:“我们吃咖喱饭,好不好?我家咖喱很好吃。” 赤司和四人交换了眼神,微笑起来:“好啊。” 他率先答应下来了,其他四人也跟着应下来了。 织田他早上还是一个人离开的。 下午回来的时候,织田带着一批少年浩浩荡荡地往家里的方向前进。 路过家门的时候,织田和邻居青年坂口安吾打了一声招呼。 记忆里,他们是一起读同所大学的好友, 现在的坂口安吾是个朝五晚九的公务员。 路过的时候,坂口安吾打了一个手势对织田说道:“那家伙回来了,叫我们晚上凑一起喝一杯。” “我学生还在这里,之后再说吧。” 织田有点难为情。 “大人的世界在晚上总是会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我们懂,老师不要难为情。” 轰焦冻摆出一副理解体贴的表情。 (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就怪怪的呢?) 织田直接转移了话题:“我妈说她做了很多咖喱饭,安吾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伯母的咖喱饭可是一绝啊。”坂口安吾一听,立刻赞不绝口道,“我把东西放一下就过去。” 屋子里面真不算特别大。 织田父母张罗着饭桌,除了织田说的咖喱饭之外,还另外都煮了每个人喜欢的食物,像是轰焦冻喜欢的冷荞麦面,赤司喜欢的汤豆腐等等,满满当当准备了一大桌, 椅子也不够坐了,除了和饭桌配套的椅子之外,还从书房搬来了几把折叠椅子,平时是给来访的学生用的。而且文学社经常把织田家当做校外基地,每次一有事情就说在织田家集合,所以织田家总是有很多把椅子。 但这是文学社他们第一次留在织田家吃晚饭。 开餐前,织田父亲代表自己和妻子的意思,向着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和少年们致辞道:“我们家的小作性格沉闷不懂事,你们能够待在他身边,照顾他支持他,真的特别感谢你们!” 中原连忙摆着手道:“没有,我们才是受到老师很多的照顾呢!” 织田父亲不置可否,举起手上的杯子说道:“我们干杯吧!” 在座的所有人举起杯子说道:“干杯!” 声音一落,织田的心情也忍不住飞扬起来。 所有自己喜欢的人都在这里,没有比这个更开心的了。 他的那份咖喱是特制的,整个都是红的,旁边光是闻到味道就忍不住发憷。 黑泽阵忍不住蹙眉说道:“老师,你这个也太辣了吧?怎么吃得下去?” 众人顿时发出笑声。 织田笑了笑,正打算吃给他看,可突然间从天花板上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织田先生,织田先生,您醒醒!大事不好了!” (那是什么声音?) 看到织田突然停住动作,坐在旁边的织田妈妈疑惑地问道:“小作,怎么了?” “我听到了声音。”织田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非常熟悉,但是想不到是谁。 “没有啊。” 织田爸爸也停下动作,去听周围有什么声音。 赤司他们也都表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织田疑惑了一下。 “可能是我听错了。” 坂口安吾笑了一下,开了新的话题说道:“伯父伯母,那家伙要回来了。” “啊,治君吗?”织田妈妈合掌笑道,“以前他和小作玩得很好呢,那个孩子真的是聪明,十五岁就上了大学,和你们同级,后来去给你们系的森鸥外院长当博士生了,现在是博士毕业了?” “应该是。” 坂口安吾点点头,其实他没有问,不过时间上算起来确实应该是毕业了。 “晚上还约我们去喝酒。” “那时间还真的是过得快啊,现在已经是长大能喝酒的年纪了。” 织田父亲感慨道。 “是啊!”坂口安吾也感慨道。 织田妈妈用手肘戳了戳织田的胳膊说道:“你好友要过来这里了,怎么不发表任何评论呢?你们好久没有见了吧?” “……” 织田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印象中,他本科毕业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了。 所以,留在织田印象里的还是那个嬉笑怒骂皆是风采的少年。 问织田不开心吗? 当然不会不开心。 问织田不期待吗? 当然很想要见面。 在那么多人里面,他大概是最害怕见到,也是最想见到的就是那个人了。 因为—— 因为———— 因为——————— 织田还没有给出心中的答案,以为只是幻听的声音又再次出现。 “织田先生!快醒醒!求你了!请不要再睡下去了!” “再不然,太宰先生就要死了。” “求你快点醒醒啊!” *** 炭治郎是最先从梦境里苏醒的。 他原本也不想离开自己的梦境,毕竟那个梦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得叫人落泪,叫人舍不得。在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车厢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眠之中。而鬼杀队的成员手上都和另一个陌生的少年或者少女用麻绳连接在了一起。 炭治郎一醒,魇梦就察觉到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了,立刻对着炭治郎发动攻击。 在这段时间里面,炭治郎负责保护大家,而祢豆子则用自己的血焚烧了连接用的绳子,破坏了魇梦的血鬼术,试图一个个唤醒鬼杀队成员。然而轮到了织田和太宰的时候,与列车同为一体的魇梦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对着织田和太宰的发动了攻击。 织田和太宰与两名少年少女的绳子被血鬼术生生扯断了。 魇梦大笑着,没有正确地解开血鬼术的人,势必会困在梦境里面,永远都出不来。 “绳子现在在自我燃烧着。等这条绳子烧到尽头的时候,人会彻底被梦给吞噬了。” 炭治郎连忙摇着织田作之助的肩膀。 在试图唤醒织田时,他发现太宰的绳子燃烧速度要比织田的快太多了。原本是织田的绳子比较短,结果转眼间,太宰的绳子就只到了织田的一半。祢豆子试图用自己的血解开这个血鬼术,却完全没有起作用。单细胞的伊之助想也没有想就直接握上了绳子的火焰,打算自己掐灭火苗,结果明明不会烧到衣服的火苗却烫得他嗷嗷直叫。 杏寿郎也试着握了不到三秒钟,手上全是燎泡。 “织田的绳子可以撑十分钟,但太宰的绳子最多可以撑三分钟,我现在就去找十二鬼月。” 解铃还须系铃人。 杏寿郎不敢耽误一秒钟,话说完之后,朝着下弦鬼的声音跑去。 看着这幅情形,我妻善逸已经哭丧着脸:“没救了,该怎么办!快没救了!!!” 炭治郎一边试图唤醒织田,一边紧紧地盯着太宰治的绳子,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都怪自己没有注意到他们被魇梦偷袭了! 都怪他! 炭治郎忍不住自责起来。 就在他看着太宰治的绳子越来越短,短到他几乎要着急地落泪时,太宰治的绳头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 “我去他的梦里面找他——” 织田清冽的嗓音响了起来,落在了炭治郎的头上。 “把他带回来。” 炭治郎被织田的声音吓了一跳,深红色的眼瞳地望向织田的方向,总觉得他的眼神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炭治郎忍不住呆滞了一下。这个时候,织田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安抚般的温柔神情,仿佛在说「没事的」。炭治郎没来由地感觉织田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心情一松。 “嗯。” 织田把整条绳子的收拢在自己的手心里,确定绳子绝不会因为燃烧中断了他和太宰连接的梦,才再次闭上了眼睛。 在紧张到一秒都巴不得分成六十秒的环境里面想入睡,绝对是难于上青天。 但是织田还是做到了。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绳头,就像是在黑暗中抓到了牵引他前进的线。他一路飞跑往前,最终在海边的礁石上看到太宰治。海风吹得他的风衣猎猎作响,他就一个人坐在海边上,什么都不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织田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说道:“太宰,我们得走了。” “生即是死。”听到声音的太宰治低头笑了笑,鸢色的眼瞳里面透着常人无法比拟的通透,“这种感觉好奇妙。” 他一定是知道离开的方法。 他也一定知道如果继续待下去的话,绝对会死。 织田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我以为我会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天荒地老的。” 太宰讷讷地自言自语道。 他的头脑非常清楚,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控制了梦的走向,而不是被梦境操纵了他。 “太宰,跟我走吧。”织田再次说道。 “去喝酒吗?” 在太宰控制的梦境走向里面,理应没有织田再次出现这个环节的。 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还是想要和织田作之助在一起吗? 所以织田作之助才会一次两次地不断出现。 织田还真是天生的BUG啊! 太宰无奈极了。 现在只要太宰拍怕手,他们就可以情景转换到酒吧里面。 太宰已经可以这样轻松地操控自己的梦境。 然而太宰治他还没有完全站起身,手上突然一重。他讶异地转过头看向二十七岁的织田作之助的方向。织田就站在他的身后,拉着他的手腕。 (什么情况?) 太宰治觉得梦境莫名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他没有想过织田会拉他的手腕,也不会想过他对着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 此时,织田长眉微凛,如湖水般的蓝瞳深处有着灼热的光火。 望进太宰眼瞳时,织田他也看到了自己。 “与我一同死吧,太宰。” 织田的声音不容置疑,斩钉截铁。 (……什么?) 太宰治心头忍不住颤了一下,眼瞳微微睁大。 太宰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被织田紧紧地抱住。太宰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直直地往深处的大海栽去。太宰看到如雪的海沫高高溅起,酒红的头发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目光尽头有海鸟飞过,水底银色的气泡不断地往上升。渐渐地,天空的颜色不再看得清楚,喘息就像是被人深深地捂住,直到他被和织田眼睛一样颜色的大海一起淹没。 太宰眨了眨眼睛,然而这一切却让他控制不住地失笑起来。 他不可能想活的。 只有真正的织田作才是终极Bug啊! (果然在他面前,我总是死不了。) …… 从自己的梦境醒来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在梦里面自杀。 织田不会说自己怎么在和乐融融的家庭场景里面,走进厨房,直接朝着自己的心脏捅了一刀。就算是梦境也有着古怪的真实感,织田几乎是忍着剧烈的窒息感,再次跑进了太宰的梦里面,完成了二度自杀。 炭治郎望着织田的手在燃烧着的血鬼术下不断地渗出血水,溅落在列车通道上,让整列与下弦鬼融为一体的列车都忍不住震动起来,就像是迫切要食物,却没有办法够到食物而不断地扭动着的蛇。 炭治郎心里越发紧张起来。因为太宰的绳子真的快烧完了。 (不要。) 炭治郎几乎不忍心看下去。 (不要啊!) “织田先生,太宰先生!”炭治郎大声地喊着他们的名字,“求你们了!快醒来吧!” (快点!) (快点!!)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炭治郎忍不住垂下了头,跪倒在列车通道上,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就在这时,炭治郎听到了两声同时呼气的声音,就像是掉进水里好不容易冒出头的换气声。 “哦!醒过来了!!” 伊之助兴奋地挥着自己的两把刀。 我妻善逸震惊道:“厉害了,太厉害了!居然抢救回来了!” 织田不到一分钟内顺利入睡,并且忍着烈火灼烧的痛苦,把人从梦里面救出来了。 炭治郎不可置信地跟着抬起头,仿佛现在才是在梦中一样,没有真实感。 可他对上了织田作之助清明的双眼。 他看到,织田的眼睛在微笑。 “久等了。” 披着十四岁的皮,真实为二十七岁的织田如此说道。 炭治郎彻底松了一口气。 烧到尽头的绳子已经消失,织田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太宰的手。 第九十章 织田右手的情况比想象中还好,并没有严重的烧伤痕迹, 反倒像是手中流出的血把血鬼术给浇灭了一样。 也许又是他那辟邪的血发挥了作用。 织田并没有太在意。 现在炼狱杏寿郎往下弦之鬼追去的话, 很可能会让织田错失回收眼球的机会。 他既然要做任务, 就得好好做, 这是起码的工作礼仪。 他才站起来, 太宰治的声音叫住织田。 织田表示疑惑道:“……嗯?” 太宰没有多说话, 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黑色的领带,对这织田右手的方向打了一个响指:“伸过来。” 听话的织田把手抬起来, 双眼盯着太宰治一边利索地帮他扎实地包扎起伤口,一边碎碎念道:“你要是伤痕累累回去,我估计会被你们家每人砍上一次。哦,贵志应该不至于。” 织田垂着眼眸看太宰的脸, 看他鸦睫纤长,看他脸上依旧保持着自在的笑意, 似乎刚才跨过生死一线的并不是他。太宰总是这样,永远都不知道他内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 让人不知道怎么看得透他。 有时候织田也会犹豫, 他该知道自己不该去阻止他去自杀的。可是每次他都没办法放任不管。于是他总是在劝服自己——太宰很久以前就提过的,他来港黑是要找东西的, 所以如果太宰还没有找到, 起码要找到才能够真正无憾地离开,凭着这样的信念, 他才一直拦着太宰, 也希望他可以活下去。 织田从不敢往自己正在折磨太宰的方向想。 他知道他自己是做不到忍着难受伤心, 还要继续微笑着送着太宰离开这个人世间。 这些年,织田总觉得太宰可能有慢慢地转好。也许就只是差某个契机,太宰就和十四岁的自己那样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目标。可是在太宰治的梦里面,织田看到他不愿意离开的身影,才知道太宰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当时织田真的太想救他了,才没有放任他一直待在那片海边。 他是不是做错了。 织田扪心自问。 如果是十四岁的自己的话,他断然不会阻止太宰治。 但是正因为自己获得重生了,织田总觉得太宰也可以做得到,总觉得他每天一定会比昨天过得更好,一定是可以被拯救的。 然而,太宰治明明知道自己待在梦里面会死,却还是选择待在里面。老实说,对织田来说,无疑是伤心的,也觉得自己拖累他了。 太宰打完最后一个结之后,他的脸被十四岁的织田的手背碰了一下脸。在太宰反应过来前,沉静的声音落在太宰头上。 “太宰你回去吧,做你喜欢的事。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织田的眼瞳安静,所有的情绪已经内敛,却又暗示着太多的事情了。 机敏通透如太宰治表情一僵,紧接着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仿佛织田说了一句很有趣的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太宰治背靠回椅背,继续强笑。 “我才不回去,就赖在这里了。” 炭治郎明显地闻到了太宰治正在生气,是那种若不是织田没说对话,他下一秒就会把座椅都想要掀起来的火山喷发。 织田没有正面回应,态度采取退让的方式说道:“都可以,你高兴就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了!) 太宰越气,脸上表情的笑容就越明亮,口吻却越发尖刻起来:“织田作,你插手我那么久的生活,现在临时起意想退就退,你不觉得你这人烂透了吗?” 炭治郎等人性格单纯都觉得太宰治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脸上不自觉地带上惶恐不安的表情。 (不要吵架。) 炭治郎正准备说出这样的话。 织田被戳中痛处,垂下头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是个好人。” 相应的,织田觉得自己本质真的就是烂透了。要不是大家迁就自己,他们早就可以独立出去了,就是因为自己喜欢现在的生活模式,四年如一日的,大家依旧没有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要是再有责任和担当一点,他就应该鼓励他们往外走,多出去和其他人交流接触,而不是守在自己身边。 “……” 太宰治受不了织田这副自己做错了的表情。 “我不是想说那句话的。对不起。” 太宰治别开眼,看到列车窗户倒映着织田单薄的身影,既感到烦躁又有点负疚感。 为什么是他道歉啊?! 第九十一章 织田作之助从来都没有在小说里面写过两个人具体争吵的画面, 最多就是赋予形式的, 浮于表面的争吵。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 在港黑那会做底层人员的时候, 他做过劝架的工作,比如说劝过官员和他情丨妇好好说话。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也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地防止他们打起来而已,也不算是真正的劝架。这不是重点需要注意的, 重点是他对温柔善良的事情总是容易体会很深,但对于这需要撕破脸皮的情况, 不仅表情空洞, 而且心灵上毫无触动。 也不能说是织田对这样的事情麻木不仁了, 只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争吵不休的事情毫无意义,就不会放在心上。 织田对和别人闹不和的经验不足, 很多时候都是对方不讲理,织田也就顺着他的话让他好好想想。但这次看到太宰治生气了, 织田就知道自己是错的。而且,没有这种处事经验的织田在太宰让出一步道歉的时候,感到了羞愧。 明明他才是年长者。 “你没错,是我错了。” 要是他口齿伶俐一点,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宰觉得织田真诚地道歉之后, 整个人就不太好了。正是因为他太了解织田,所以才会立刻反应织田到底在想什么。 “那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太宰治认为织田一定答不上来, 这人性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是最先服软的, 说抱歉一定也是不想把情况弄得更僵。 织田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让你生气了。” “你都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太宰治说完之后, 才反应织田说的话,顿时沉默了。 什么叫做你让我生气了,就是你的错 “呆子” 虽然骂了一声,但是太宰治气莫名消了一大半。 织田敏锐地感觉到太宰态度有所回暖,还想说几句,但是也意识到现在并不是闲谈的时候,于是织田说道“等事情结束,我想再和你聊一下。” 太宰的心情也开始平静下来,或者说心情开始慢慢地滑回低谷。 毕竟只要织田产生这种“放弃他,不要再理会自己”的想法了,在现在也说出口了。那就说明,织田曾经想过这样的问题无数次了,时至今日才会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其实,太宰一直都知道织田会阻止自己的原因。 因为他曾经提到过,要在港黑里面找到一样东西。这句话就像是星星之火,在织田心上种入火种,所以织田一直都想要帮自己完成心愿。可太宰从来都没有说过,他要找的并不是一个具体真实,可以接触到的东西。织田哪怕穷极一生都无法看得见的,而太宰他自己也是看不到的,摸不到的。 见织田还在等自己回复,太宰有些疲惫,抓了抓脖子,懒散地说道“我知道了。” 织田注意到太宰神情不对,想继续说,但这个时候列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车子里面本来就陷入睡眠的人也跟着横七倒八,甚至有的直接摔下没有安全带的座椅。 必须得去帮炼狱先生了。 织田选择把话留在下次说,离开前再看了太宰一眼才离开。 太宰见鬼杀队们去忙了,则开始收拾那六个替魇梦办事的少年少女。 六个人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杏寿郎他在对方产生杀意的时候,即使身体仍在睡眠状态也控制住了现实中的暗杀者身体,所以直到醒来都紧紧抓着对方的衣领,牵制着对方的动作。 伊之助虽然头脑简单,但他的感官能力特别卓越。有人闯入他的梦里面,他立刻就能察觉到不对,所以那人连梦的边缘也没有摸到,光是躲着伊之助就很麻烦了。 我妻善逸听觉超群,屡次三番豆提出说是不是听到其他声音的时候,那个闯入他梦里的人也是个胆小鬼,被吓得不敢动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进入炭治郎无意识领域的少年则被炭治郎的精神世界给治愈了,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太宰的更不用说,在他一开始就掌握了梦的走向,那个闯入自己梦里的人一直在鬼打墙,出又出不去,在原地打转。 太宰对织田的无意识领域是最为好奇的。按他的想法,织田的无意识领域应该和炭治郎这种差不多的海阔天晴,却没有想过织田那里是悬崖绝壁,让人望而却步。 这说明织田潜意识里面对人是抗拒而封闭的。 太宰治能够想象织田经历的远比他所说的更多。 这算是什么情况 夏天的长夜并不算太过漫长。 列车的人直到太阳升起,才陆陆续续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他们所乘坐的列车早已经瘫痪,车身毁了大半。乘客们急急匆匆地先下了车,站在安全的角落才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宰也装作自己是普通的乘客,和脸上带着血的炼狱等人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汇合。 这次来的不仅有下弦之鬼,还有两个上弦之鬼,这起码得有三四个柱才能够原以为这下子棘手了,没想到十二鬼月他们突然起内讧了。全程鬼杀队除了一开始还加入打了几次之后,其后都是在旁观。对于杏寿郎来说,印象最深的应该是上弦之叁猗窝座和上弦之陆妓夫太郎的对话。 “妓夫,你怕不是疯了吧” 猗窝座是无惨注意到魇梦被杀后才派到无线列车,哪成想杀了魇梦的,不是其他人,就是妓夫太郎本人。 “猗窝座,这是我的场合,你滚其他地方去吧” 妓夫太郎蹲在列车车头,低头看着桃红发色的猗窝座。 “你是自己想这么做的,还是你听童磨教唆的” 猗窝座没和上弦之陆妓夫太郎有什么交涉,说来上弦之鬼还是童磨引荐给无惨大人的。 童磨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这种不合理的行为放在童磨身上完全可以解释得通。猗窝座喜欢和强者争高低,但是唯独不喜欢做的就是和童磨打。因为童磨这人善用毒,完全不是猗窝座想象中的正当比拼的方法。而妓夫太郎也是善用毒的,最重要的是上弦之陆是双子鬼,必须要同时砍下两只鬼的头才可以让他们彻底消失。猗窝座只看到上弦之陆一只鬼而已,和他打起来没什么好处。 “我说不是,你未必也会信我。” 妓夫太郎抓了抓头,对着猗窝座强大的气场视若无睹。 “那就是了。”猗窝座眸底闪过一丝光。 果然是那个童磨。 “那后面那些人,你今天也要负责吗” 上次听说织田的存在之后,童磨就特别感兴趣,像是发现了新的玩具一样,跟在场的人说不要抢他的,织田作之助由他来杀。但是今天来这列车一看,猗窝座能感觉到织田比他旁边的炎柱散出更强的气场,直觉想要和他打若不是对上童磨会太让人烦躁,猗窝座也不会放弃那么快。他见到妓夫太郎点点头之后,就朝着织田所在的方向多看了好几眼。 想让他也变成鬼。 妓夫太郎和猗窝座对上的话,自己也没有底。 老实说,猗窝座的实力就是在他之上,而且甚至可能要比童磨之上,除了因为童磨资格更老一点,猗窝座有着强烈的生存意识,但童磨没有。如果有一天,两人真的不死不休了,猗窝座不一定会输。 他有底气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双子鬼,妹妹不在这里的话,哪怕猗窝座割他一万次头,他都不会死。此外猗窝座不喜欢行使一些肮脏的小手段,和妓夫太郎不一样。妓夫太郎出招向来阴损狠毒,他相信猗窝座有时候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目送猗窝座离开后,妓夫太郎找到织田所在的方向,把怀里抢来的下弦之鬼的眼球扔到他怀里之后,看着织田的表言又止,最后目光深邃地说道“你和你爷爷真像,但你不知道你爷爷有多迷人。” 话音刚落,原本心存猜忌或者疑惑或者防备的众人突然脑袋一空“” 嗯他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懂。 我知道我爷爷长什么样了。 没见过自己爷爷的织田点点头,一锤定音般说了一句“没问题。” 没问题什么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织田。 总觉得要吐槽,但是就是不知道往哪里使劲才对 第九十二章 原以为妓夫太郎这么说完, 就会走了, 但是他望着织田的脸很久, 仿佛是在旁若无人地欣赏风景,完全还没有回过神。若不是织田提醒他太阳出来了,他还没有想着走。 但这也不算完全离开。 炼狱一行人去紫藤花之家休息后,入夜时分,织田发现妓夫太郎还跟着他们。只是紫藤花之家有一道用紫藤花树自然形成的天然结界, 妓夫太郎没有办法进去,只在门口巴望着。就像是偷偷来看孩子第一次上幼儿园的父母, 既担心自己被孩子看到,又怕孩子照顾不好自己一样,妓夫太郎在原地打转。织田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 只是因为要买酒的关系,在门口碰到了缩小存在感的他。 和凌晨天光未开时,嚣张痞气地蹲在车头和猗窝座对峙不同,妓夫太郎更像是在缩小存在感, 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一样用小臂长的树枝勾着墙壁细缝。织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有事情要和自己说。其实织田的反应是慢一拍的, 今天听完他的名字之后, 事后想起自己在吉原街调查的事情, 才意识到这个妓夫太郎, 他可能认识。并不是意外或者巧合,就是他见过的那个孩子。 那时候, 织田说过要带走他, 但被拒绝了。不过事后, 织田想想自己轻率的行为对一个孩子来说,未免自己太像人贩子了,所以最后留了一点钱给他而已。 没想到他今天会变成鬼,也没有想到他还会因为自己而主动和同伴起内讧。用太宰治的话来说,这不是被织田爷爷迷住了,而是被织田迷住了。织田不管太宰的调笑,和炼狱商量如何应对。 上次的累就因为他被水柱富冈义勇和虫柱蝴蝶忍阻拦了,才会耽误了情况。织田自认他们没有做错,而自己也没有说明白,而且本来很多时候人的好坏只是因为立场而已,探究对方是好是坏,反而很没意义。 所以这次他想要在行动前,和杏寿郎通通气。 杏寿郎就事论事。 毕竟妓夫太郎这次出手帮过他们,对鬼杀队,或者说对织田一点杀意都没有,所以炼狱对他的存在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仅限这段时间。之后鬼杀队和鬼依旧保持着敌我对立,炼狱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鬼都是罪孽的存在。这和好坏无关,他们存在就是不对的。” 织田没有回应炼狱这番话,想来若是自己的亲族也是被鬼残害,他也许也做不到对鬼态度的心平气和。 对其他鬼杀队成员来说,自己与鬼接触的行为和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是一样的吧。 “所以,希望织田不要再维护他们了。杀人偿命,放在人身上也是这样的。” “……你说得对。” 织田无法反驳。 难以言喻的负面情绪就像是因火而生的灰烟,被赋予生命般在织田心头上生长。 他啊,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双手第一次杀人的绝望和罪恶。 从那天开始,他就真正掉进地狱了。他连生存都不配的。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对其他人容忍度总是极高,觉得做坏事总有可以被原谅,被接受的。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 太宰在他掉进更深的内心世界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织田瞬间回神,眼底还没有收起自己的无助和软弱,只是望着太宰。太宰对着自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织田无意识地嘴角弯起。 “你想找他说话,就去呗。” 太宰觉得妓夫太郎此次来了,估计就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这是很好推理的事情。 妓夫太郎今天做的是背主的事。 无惨对每个鬼都是严格控制在自己手中,说明了他谨小慎微,锱铢必较的性格。那么无惨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你说织田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就让人无法离开他吗? 当然不是。 人都是自私的。 连太宰也是这么认为的。 之所以会选择织田,是因为他是真心实意又头脑简单的烂好人,那种你接触也不会有压力,相信他都和相信自己一样毫不犹豫的烂好人。 你可以从他身上得到无数好处。 比如说关怀备至; 比如说家族情; 比如说温暖; 比如说爱。 但凡心理都存在问题和缺憾的,织田就是他们的急救药。有人一生只需要一次就好,用之则忘;有人却会对这上瘾,无法自拔。 *** 妓夫太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回事。 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织田。 不是有这样的故事吗? 狐狸死的时候,头也一定会朝向自己出生的地方。 这在说无论是否为人本身,都对着信念和信仰,或者心灵寄托有种强烈的念想。 妓夫太郎想死前也想看看织田。 每每回想起他跟自己说话,妓夫太郎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上天选中的人。 「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要来问(又脏又臭还很丑)的我?」 老爷大人这么说。 「看到你一个人,所以就想跟你说说话。」 妓夫太郎此刻蹲在墙角边上用树枝挖着土,靠近墙沿裂缝,可以挖出豆子一样或者球状的鼠妇。他还是人那会儿,就吃这些度日,现在也不吃了,大概有一百四十年左右都不吃这些了。但今天他无聊地突然又开始挖这些。 事后想想,他大概是掉进回忆里了。 “还好吗?” 织田换了一身浅色的和服,少年期过长的头发用发绳扎成小辫子留在肩背上。十四岁的身量已经相当高了,只是太过瘦,反倒有些弱不禁风。 妓夫太郎被突然搭话,吓了一跳,分神留意到自己正在干蠢事,马上把手上的树枝扔到一边。 “我、我好得很。” “今天谢谢你了。” 虽然对织田来说,做任务也并非难事,但是有人主动想要帮助自己,这仍需要道谢。只是他误会自己是“自己”的孙子的话,织田也没有什么觉得可以解释的必要。 “我听说接受了那个鬼的血的,都会受到控制,你今天做的事不怕出事吗?” 妓夫太郎没有想过织田会关心自己,于是摇头说道:“我有打算的。” 妓夫太郎来的时候就和妹妹说好了。 现在正处在无惨大人对织田的厌恶和反感的情况下,他主动去帮助织田,一定会引起无惨大人的不满。 到时候,妹妹要站在无惨大人的身边,一定要辱妓夫太郎,一定要恨妓夫太郎入骨,一定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一定要自己好好活下去。必要的时候,妹妹可以随时杀了自己。 因为这件事和妹妹无关,他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若是妓夫太郎更聪明一点,也许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但妓夫太郎想到的只有这个。 “那个人值得你去做这种傻事吗?”梅只觉得妓夫太郎脑子遇到那个人之后就傻了,就想不清楚了,就完全不管不顾了。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妓夫太郎自己清楚,织田只是个幌子而已,又或者说他见到他之后才有这样的决心和意志。 人不能光为活着而活着。 人活着都是要有信念的。 比如说赚钱,比如说享乐,比如说正义,再比如说掠取,这些都可以是信念。但是,能满足自己心中所想的才是最好的。 妓夫太郎说过,很久很久以前就说过。 下次见到老爷大人的时候,他会比现在还要好。 他想要变的更好。 然后对织田作之助振声说:“看!我成功了。我活的比任何人还要精彩。” 变成鬼之后,他一度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他再次见到织田才想起这件事。 梅完全无法理解。 他们已经是上弦之鬼,在人间横行,在鬼界也是万鬼之上,数鬼之下,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厉害的。 没有比这还要好的了。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她哥哥到底要什么,什么叫做要比现在更好,什么叫做活着要有信念,什么叫做我要恨他入骨? “你不能背叛无惨大人的!” “你会被诅咒至死的!” “你会被我恨透的!” “哥,你傻不傻!” “醒一醒!” “哥!” …… 妓夫太郎看到织田眼底的担忧,下垂的三角眼闪烁着局促的光。 “我是鬼。” (不需要对鬼有任何担忧的。) “我知道。” 织田说道。 妓夫太郎摸摸脖子,习惯佝偻着背,所以现在想要站直,也是没一会儿就垮了。 妓夫太郎想说自己也是上弦之鬼了,对无惨大人的诅咒还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起码还可以熬一点日子。可是他觉得说再多,也没有意义在。 “我一直都很没用。” 妓夫太郎开声了。 “一事无成,我妹妹被武士欺负,她性子被我惯坏了,狂得不得了,所以她想也没想刺瞎了对方的眼睛。死的时候,我自己在外面工作,回来的时候,妹妹被他们烧成一具焦尸。 没有人来帮我。 我又害怕又愤怒又绝望。 然后我遇到了现在的上弦之鬼童磨大人,他给了我们血,我们以鬼重生了。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们了。 我不后悔我曾经接受了他的血。 是我对不起我妹妹。 她应该活下去的。 我要是再有用点,她就不会死了。” 织田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像是一束冬日的阳光温暖得叫人心也化了。 “你是好哥哥。” 妓夫太郎想起离别时梅愤怒的目光,摇了摇头。 “我要是好哥哥,就不会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留她一个人了。” 现在的我对她来说只是个负担。 现在的梅既有强大的力量,又可以永生永世保持着美貌的容颜。她非常喜欢这种状态。 …… 妓夫太郎吐了一口气,对着织田笑道:“你和你爷爷真像,真好!”他一般自己也不爱笑,因为他长得很丑,有表情的时候比没表情的还要不堪入目。 但是他忍不住心里的感慨。 他真的很喜欢织田作之助。 人生总会最难忘最初的那颗糖。 哪怕之后遇到比这更加美味的,那颗糖总是最叫人怀念的,最让人放不下的。 织田说:“要是他在的话,一定会说,如果当初坚持带走你的话就好了。” 妓夫太郎的眼瞳剧烈地颤抖着。 这也是妓夫太郎要反抗无惨的原因之一。 除了想要摆脱鬼的身份,想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之外,他觉得织田会加入鬼杀队的原因和绝大数鬼杀队一样,织田家被鬼吃了。 一想到那个人也被鬼吃了,妓夫太郎就忍不住痛苦。 “人鬼殊途,我只在这里护送你一段日子,只帮你做这些而已。上弦之鬼里面我没办法给你其他人的眼球,我也更不可能拿我视美貌为一切的妹妹的眼睛。但是上弦之鬼缺席一位的话,相信会有下一任来接替,所以请多多照顾我妹妹,不要伤害她。 之后的长路漫漫,你好好活下去。 希望你也能一直正直善良地活下去,哪怕一个人,也绝对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你妹妹都知道你要做什么吗?”织田越听越觉得他这是来诀别的。 妓夫太郎别开眼,望着天方,不以为意地道:“我和我妹妹在一起不骂起来就好了。我才不会对她说这些的。” “你需要告诉她的。” 不然她不知道你在对她好。 妓夫太郎坚决地说道:“不了。” 不想要拖累她了。 妓夫太郎说完之后,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织田的声音却像是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一样落在妓夫太郎的头上。 “如果你要去找无惨送死,你倒不如留在我身边。” 织田对着妓夫太郎伸出手。 “我们合作吧。” 妓夫太郎不明白织田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只记得小时候那人在他摔倒的时候也做出了这么一个动作,他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抓着织田的手指部分,一如以往。 织田主动把手送进妓夫太郎手掌心,重重一握,妓夫太郎感觉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织田。 “这次回答呢?你没答应,我不会松手的。” “……好……” “很好。” 在墙角另一边一直观察事态发展的杏寿郎抱着剑,感慨一声道:“织田真是好男人。” 趴在墙角偷看的太宰对这评价不满地轻啧一声。 织田这个渣,应该被好好关在家里才对。 杏寿郎见太宰似乎并不愉快地跺了下脚后,就往房间的路头也不回地离开。莫名一种奇怪的预感让他觉得太宰这一离开,像是不会再回来一样。 “太宰先生,你要去哪里?” “我回家了。” (回家是什么意思?) “嗯?但,织田君不是有话想要和你聊吗?” 太宰就是不想和织田聊,才鼓励他去找妓夫太郎,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无论织田想解释什么,想和他说什么,他们的关系要么产生裂痕,要么更加亲密,这都是在逼自己跳出现在这个维持了长达七年的舒适圈。 太宰不想要谈。 一辈子都不要。 现在这样就好。 要是因为这样,关系反而以无期徒刑那样越来越疏远,那也可以。 只要没有盖棺定论的话,他都可以。 杏寿郎不知道太宰和织田是什么关系,列车上短暂的争执也从炭治郎那边听过来了。 杏寿郎觉得太宰是个心思极为细腻入微的人,这种纤细的神经会让太宰治容易感受到痛苦多过于快乐。 太宰治并不打算回应杏寿郎。 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太宰朝后挥了挥手道别。 空气只流窜着风,静如一如以往的夜。 杏寿郎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朝着墙外大喊一声。 “织田君,太宰人要跑了!你快回来!” 还没离开多远的太宰瞬间脚步一个踉跄。 第九十三章 太宰治表示自己不喜欢脑袋不开窍的憨憨。现在他动一下, 身边被织田留下来看着自己的杏寿郎和炭治郎、我妻善逸、伊之助也跟着动一下。 这美其名曰「陪一下」,分明是「软禁 监控」。 “太宰先生, 你想要什么吗”炭治郎单纯好奇地说道。 太宰口气里面的排斥并没有故意收敛起来“你们能不能离开一下” 面对容易关心其他人的好人, 他们对别人的反应会极其敏感在意。稍微露出不满, 就可能引起对方的手足无措。太宰正是抓住这点,才对着他们摆出冷脸。 可惜他们个个都是钢铁雄心, 不为所动。 杏寿郎不为所动地露出灿如千阳的笑容,说道“等织田君一回来, 我们马上走。到时候你想让我们多待,我们也不会留下来的。” 太宰治对上杏寿郎的笑脸,脸上直接写着苦大仇深。他原本想着挥挥衣袖, 袖口不留一片风与云, 毫无痕迹地离开。结果他被杏寿郎平地一声吼, 计划瞬间崩盘。 这会,织田去取个东西, 让全员守着太宰,别给太宰跑了。 据憨憨的炭治郎透出的信息可知, 必要情况可以打昏。 太宰治浮夸地大吃一惊。 织田作,你变了 是社会道德的沦丧 还是人性伦理的扭曲 百无聊赖的太宰治只能给自己边吐槽, 边等着。不知道织田到底想要做什么, 什么东西需要特意跑去那一趟。太宰治在短短的一分钟内, 脑袋里已经模拟了几十场织田和自己可能会出现的对话。 和织田作有一大堆人陪着不同, 太宰治只有他和坂口安吾两人。而且, 坂口安吾又是工作狂, 又或者就这么直接说吧,太宰治认识织田要比坂口更长更久。所以严格算起来,织田作可以离开自己,但是自己不能离开织田作。 太宰治仔细想想,当时突然间自己想到要道歉是正确的做法。 太宰自己的性格并不是随便可以示弱的,尤其是认定织田不管自己之后,可能之后就直接自暴自弃,放弃继续和织田经营感情,就算织田事后来找他求和,他可能也会找各种借口回避。织田又很忙,有那么多人要照顾,还有正经工作,此后势必两人的关系一定会僵化。 一个人不愿意去找,一个人没时间去找。 而这恰恰是最糟糕的状况。 太宰一方面庆幸这种事情并没有真正地发生,一方面却又觉得这种感情要是真的就这么消失得如此虚无,倒也不正是应合自己想象的吗 很多时候,太宰也梦过这样的场景,觉得人生就应该是长这样子的。所有的得到都注定以各种形式失去,或早或晚。 “” 太宰治觉得自己性格那么纠结,没朋友也是很正常的。 原本患得患失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只要知道故事的结局,中间无论多么跌宕起伏,都没有必要再抱多余的心情。 太宰的想法大致就是这样的。 原本脸上还可以看到各种心情的痕迹,但最后太宰的表情也慢慢地淡下来,放空一样地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想了。 其实织田也去的时间也不久。 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的是他之前还是27岁时的手机。当时织田还只有14岁的记忆,打不开27岁的手机,后来织田一直都放在书包里面。 织田一进门后,以杏寿郎为首的鬼杀队也不用多说,自觉地从房间里面离开了。织田说了一声谢谢后,把手机递给了太宰。 “这个给你。” 织田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要对太宰说,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口拙,怎么也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可太宰治很聪明,他不需要太费力去解释。此外,任何理由如果当事人不愿意接受,织田说再多也没有用,所以做给他看是最直接的。 太宰翻转着已经开机的手机。 手机壳是织田一直资助的学生中岛敦,他在侦探社打工拿到的第一份工资给织田买的,是钱包式手机壳。手机壳里面夹了一张织田的驾驶证,一张交通卡,一张银行卡。 太宰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织田,似笑非笑地说道“这给我手机,是指这些也要给我吗” 织田没想到太宰角度会那么刁钻,直起身子说道“手机是给你的,但那几张卡可能还是留给我吧。” “但是,驾驶证很快就要过期了。” 日本驾照三年一换,织田的驾照刚好可以换新的了。 太宰治在把驾驶证、交通卡和银行卡递给织田的时候,无名指和小指压下了驾驶证。 “嗯” “留给我吧。”太宰治也没有得到回复,就把驾驶证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 织田有点困惑,他只是想给太宰手机的,怎么演变成了这样,但是见他已经拿了,织田也没有拒绝,反正手机也给他了。 “手机送我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重归正题。 织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觉得如果要缓和之前的争吵的话,那么他想到的就是给太宰自己的手机。 不过,其实这手机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手机的指纹锁还是你的。” 这大概是留了三年之久,三年前织田买了新手机,太宰治兴起把自己的指纹也留在织田手机里面。织田一直都没有删掉。 “因为你懒得删。” 因为觉得删掉,之后面对自己还要解释一下,所以织田才把指纹保留下来,没有删除。织田就是会对这些无聊的小事纠结的人。 太宰治几乎一秒就做出结论了,还想用这个来收买人心,太拙劣了吧。寻常的若是喜欢织田的一定会被说得心花怒放,可太宰治可是定力十足的人。 “严格说来,也不是懒得删。” 织田神情自然地望着太宰治顺着他自己的大拇指直接点开了自己的手机界面。 他手机里面很空,软件只占了一页,占了容量最大的就是照片集。大部分都是织田家的合照,也有和太宰治、坂口安吾、江户川乱步等人的照片。 “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朋友,和阿征他们不同,我总是想着怎么照顾他们,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但我对你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一开始,你是我的上司,我自然不可能对你做出任何类似摸头拥抱的动作;后来变成朋友之后,我觉得太宰你更偏向于喜欢用同龄人的方式相处,喝酒也会比较多。有求必应,这便是我想到的如何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 很浅薄。 非常浅薄的价值观。 有求必应才不是交朋友的正确方式。 太宰眸光闪了闪,把手机的界面合上了,开始静下心去面对织田作之助,听他说话。 如果目前为止织田做的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正面回应他们的关系的话,太宰可以说织田成功了。 迄今而止七年,太宰和织田很少交心过,或者两人都会注意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避而不答。 很神奇的是,他们都还保持着良好往来的关系,并且七年如一日。 太宰在织田还是他部下的时候就听过其他人怎么议论织田。 为什么只有织田才得到了太宰的青睐 才没有青睐。 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他,进而把控中原,把织田当作把柄来使。后来因为织田屡次无意中都完成了挑衅自己的行为,太宰很理所应当地也把他当作攻击对象,只是织田完全免疫了。 再后来发现,无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哪怕自己也厌恶自己的时候,织田对他态度一如既往的耐心,就连自己说胡话也会认真思考,只有被嘲笑的时候反而呆呆的。 织田对人的好,不是明确的攻略性的、目的性或者针对性的。他不会因为谁有什么特殊身份就给予特殊对待。他只要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就会去做,跟饿了要吃咖喱饭,无聊就看看文学小说一样。如果觉得这不该他去做,他就站在一边,有时候别人骂他也无所谓,但看到无辜的人被欺负的话,动手也无妨。 所以太宰有时候做的太过分,像是对待敌人或者属下的态度太过冷酷无情,也会被织田批评,被强硬地拉住手臂,认真地被对视着。 “请仔细思考后,再决定是不是该这么做。” 老实说,太宰欣赏好人,或者可以直白地说他喜欢好人。好人和好的风景都是值得欣赏的。 他们就像是光一样温暖又明亮自然,让人想亲近也毫无压力,就像是站在路边晒太阳一样自然。 这就是太宰开始想要接近织田的原因,后来也会接近为所有死去的人记录生平事迹的坂口安吾的原因。 好人的美妙之处,没有真正接触到是很难体会到的。只对特定一个人好的,并不能算是好人。太宰就不是一个好人。 他们的善举干净利落又不拖泥带水。 他们的好意随风入心却又润物无声。 太宰有一次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织田和广津柳浪两人在说话,广津老头子性格不错,就是偶尔放松下来也会提点上司的事情,但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太宰听广津说,太宰自己喜欢织田的时候,脸上露出很担忧的表情。那时候其实所有人都在怕自己吧,去医院的时候也只有织田抱着真心去看望他。 织田那时候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 说想请太宰他吃糖。 太宰又不是小孩子。 为什么要吃糖 “想谢谢他。” 太宰是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织田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听到广津那样说才给了自己一定的心理暗示,还是因为织田那会的那句话触动了自己,厚积薄发的感情一点点倾泻下来。 若一定要给个他为什么会喜欢好人织田作的原因,那就是就算生活在黑暗中的烂虫也会因为生理本能具有趋光性。 但是太宰也没有说,没说过自己到底想和织田的关系到什么程度,有时候想像中原他们那样安心给他照顾,有时候却也觉得不够稳固,要怎么样才能让织田留下来。 太宰不可能做到有求必应,因为织田本身就无欲无求,其他的事情也总有人抢着做,他能跟织田做的事情极少,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有时候太宰也会在想,没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吗即使喝酒本身就是挺快乐的事情了。 织田也有约他去参加家族活动,赏樱、夜游、旅行、过节、吃火锅等,但是众人对他的态度非常微妙。起初以为是因为中原,后来渐渐地才发现是赤司。 因为赤司和太宰的站位撞在一起了。 赤司想当织田独一无二的朋友。 太宰也想。 织田不知道太宰和赤司两人背地里有多少争锋相对,两人又偏偏实力相当,功劳不分高低。 赤司是真正帮助了织田在写作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但在织田写作时护航的是太宰,是太宰跟森鸥外说让织田离开黑手党,织田需要做的东西自己可以顶上。 抄袭案那会两人明里暗里较劲。 住医院的时候,赤司统筹帷幄,指挥织田家的人废神明,除妖魔;而太宰在保护坂口安吾的时候,做为织田的造血干细胞捐献者,需要忍受透析采血的副作用就不提了。那会是太宰唯一一段避免和敌人有直接冲突的日子,另外由广津柳浪看着自己,避免太宰自己拿了任何武器。那段日子跟戒毒丨瘾一样。手术结束之后,太宰暴瘦十公斤,因为减重太严重,所以没有去见织田和安吾,怕让他们起疑。在之后,太宰才慢慢养回身体。 四年后港黑提起那会的事情,至今依旧是港黑未解的七大谜团之一自杀狂魔的太宰为什么突然不想死了,超越了中原中也身高之谜排在了第一位。 但太宰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算不算做出了一些特别的事,让织田能承诺一辈子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 因为太宰有预感,如果织田哪天结婚了,赤司可能会支持,但太宰觉得自己应该会很生气吧,觉得织田背叛了自己。他坚信总有一天他对织田独占的心理一定会让他们关系分崩离析。 如果织田一直是现在的织田就好了,他可以继续和赤司争没关系,但不想要织田结婚。因为这就告诉他,他输了,他一无所有了。 他知道织田交友方式太过迁就其他人,并不是正确的,但是他也指不出正确的路,他总不能没头没脑地就说,织田作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不离开我就可以了。 虽然话是表达清楚了,想法也说清楚了,相信织田这个傻愣子也会答应,但太宰话到嘴边,就觉得这句话充满着他无法忍受的槽点。 于是在织田如此诚恳的对话过程中,太宰治头脑风暴了几百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其实最看重的就是你。” 织田怕太宰治想得太复杂,直接说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什么自己就最看重太宰了。 所有人里面他确实最疼的是太宰。太宰和过去的自己很像,因为织田受到了拯救,织田也想要太宰能够得到一样的拯救,或者更多的,只要太宰需要,他都尽量满足。 这是织田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比起织田最想说的那句“因为喜欢他”要实际得多。 太宰不相信这些看不到的东西,他不相信没有理由的爱,也不相信没有根据的喜欢,他本身就缺乏安全感,对这些事情抱有怀疑排斥的态度。能笑着说一句“谢谢你的喜欢”就算是心情还不错的了,更多的大概就是像他对待芥川龙之介那样的冷硬。 太宰治对织田的话懵了一下,感觉突然自己思考不能,只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出一句话来回应这句话。 “好。” 因为太匪夷所思,但也不相信织田没有必要在这种事哄骗自己,太宰治尾音仍带着困惑的降音。 织田觉得自己像是在哄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要知道自己现在比太宰小得多,腰背也没有他的宽,只是坐在榻榻米上才看起来身量没什么差距,但织田确实很小。 “感觉我现在这副样子说这种话,很没说服力。” “有志不在年少,我记住你那句话了。”太宰囫囵吞枣一样地先把织田那句“我最看重的是你”先放进记忆匣子里,回头再好好分析织田的话。 织田这才把自己最想问的话说出口“你心情好了吗” 他就怕太宰心情不好。 “嗯。” 太宰治嘴角上扬。抬起手把织田的头揉得一团乱,拍了拍织田的肩膀说。 “我们去喝酒吧” “现在” 现在已经很晚了吧 太宰读出织田的想法“厨房或者仓库看看有没有,不然就去最近的花街吧。” “我希望厨房或者仓库有。” 织田实在招架不住突然兴起的太宰,说出这话就相当于妥协了。 “哎呀,小织田作你对漂亮小姐姐没想法吗顺势来一次也可以。”太宰治见织田这样一本正经,顺势逗着。“你该不是没经验吧” 都二十七了 不过想想,织田确实是从来没有怎么提过异性的话题,太宰治也不喜欢聊,也没有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和织田像其他男生团体一样对着异性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没想过。”织田表情也没有局促,像是他们聊的是今天吃什么一样的日常话题,“遇到喜欢的对象,再慢慢把握就是了。经验这种事,说到底,不就是多做吗” 太宰治忍不住单手扶额。 想法和表情都挺正直的,但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你好自信呀明明什么都不懂。” 太宰治埋汰了一句。 织田湖色的眼瞳眸光微深,瞥了太宰一眼,没有回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悦。 上次见到织田这副神态,还是中原因为太生气,在夏目面前突然爆粗口了。 讲究礼仪和分寸的织田沉默地看着中原。中原瞬间没了声音。 反正太宰被织田突然暴涨的年长者气势一压,弄得耳尖发热,感觉自己说错话一样吐了吐舌头。 他干嘛自己挖坑往里面跳。 但他说得很失礼吗 嗯 想想确实有点失礼。 就在太宰想专心致志地找酒的时候,织田声线浅浅淡淡地补说了一句。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还多,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 太宰治脑袋一轰,他是有预感今天他们的友人关系就会阶段性的进展,性丨趣爱好是很多男人当朋友的时候,早就会谈的内容,关系确实容易拉近。但是织田往这方面深聊的话,太宰治表示自己得跪。 太宰又不是没看过织田洗澡,他脑袋里什么都具像化了。 织田要是在酒吧里面说这句话,已经是在邀约了可以吗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下,太宰治直接转过身,在织田额头上打了一个爆栗“闭嘴,未成年。” 在脑门发出扎实又清脆的声音时,织田忍不住“唔”了一声。蓝眼睛装着的困惑和不反抗,把太宰逗得哈哈大笑。 仓库里有好酒,是大吟酿,一开封就是酒香四溢。太宰本来想全搬了,在织田和尚念经一样地劝阻下,只拿了一瓶,和两个小酒碟。 没有多话,开封即喝。 回廊上织田靠在柱子上看天上的月亮,少年气十足地曲着腿盘坐着,慢慢地感受着陈酿的芳香在喉间流淌。消化完两碟之后,织田整个人就开始有点晕乎乎的,脸上通红,双眼失焦。 太宰喊了他一声,才把他唤回神。但织田也是摇着脑袋笑着,什么话也不说。 “织田作,你酒量不行呢。” 二十七岁哪有这傻样子。就算恢复记忆,也只是个十四岁的未成年呢 太宰起了一点坏心思,织田作平时都是斯文温和的形象,少见到他气急败坏骂人的。可他明明生活的地方都是要么黑手党基地,要么杀手组织本营,接触那么多三教九流,就是中原气急也会说几句骂人的话,但织田却从来不说脏话。 “乖织田作,你骂几句给我听听呗。”太宰已经准备好录音了,黑历史即将到手。 织田的眼睛没有聚焦,只是在摇头,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清醒,还是听懂了在拒绝。 试探了好久次,只有喝酒的时候他才做对了反应,端着酒碟子喝了起来。 太宰喝的反而不多,有点醉意但没有像织田那样完全断了思考。太宰推开面前的酒瓶和酒碟子,在“哐哐铛铛”声里面坐在织田旁边,拉着他的手开始解织田手上的绷带。 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上药 以前太宰也没有注意到织田有这些伤口,包括说背上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伤,可能是之后用了什么方法洗过一次伤疤,所以都消失了。 上次洗澡才知道,织田身上有很多伤口的痕迹。 手腕部分现在有很深的痕迹,黑紫色是从伤口里面透出来的,那是灼烧后的痕迹。 “织田作啊织田作,看看你搞成什么样了。” 太宰不知道织田看着自己受伤是什么心情,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很不舒服。 人说到底也是自己忍着自杀的禁断反应里救下来的,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吗 太宰检查伤口时直接骂了不少句。在重新绑好的时候,太宰的脖颈被意识不清的织田的手一带,直接被织田抱住了头。太宰的下颌抵在织田的肩膀上过了许久,高大修长的身躯为了迁就织田少年的身板,也跟着躬了起来。 织田衣服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太宰的衣服也沾上织田酒后身体散出的热气。两人紊乱的心跳声随着拥抱时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就像摇摆不定的船只找到了停靠一般安稳了下来。 织田附耳,声音零碎如同梦呓。 “太宰君、你能来、我这里真好,一个人、一个人好难熬” “太宰” “どうも” ありがとう,谢谢 太宰自动接上话,“感谢”这话是该他说的。 不知道是十四岁的记忆混乱了织田现在的感受,还是织田一直都想说这句话,不得而知,也许一辈子也不能从那个闷葫芦里面撬出真相。 但 太宰忍不住用脸贴了贴织田发热的脸颊,大手揉着织田的头。直到意识到他已经睡去了,再不能说什么了,太宰才直起身把他抱进屋子里。 第九十四章 织田的酒量是跟着壹原侑子练的。 壹原侑子喜欢喝酒,而且行事不受世俗常理所限,偶尔会带上织田喝上几杯,织田也是跟着壹原侑子久了之后,才练出之后的好酒量。现在还是酒量很差的少年,醉酒之后基本断片了,但因为身体素质强硬,也没有出现醉酒后的各种不良反应,只是好好地睡了一觉。 天光蒙昧。 织田睁开眼,湖色的眼瞳小幅度地转了转,开始判断现在的环境。他被一只手臂横压在脖颈处,手的主人把他当做布偶抱紧后睡在旁边,现在呼吸绵长,睡得正熟。 (……) (被太宰给跑了。) 织田还以为昨天他们已经解除矛盾,恢复和好的关系了,结果太宰把他灌醉之后,人就自己跑了。 (太宰治的心思太难猜了。) 织田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被旁边的中原给闷出一身汗,织田感觉浑身黏腻,小心翼翼地从他手臂里爬了出来。结果才动一下身,原本正在熟睡的中原也立刻全身警备,抬头睁开眼,瞧见织田蓝眼睛像是受惊一样地看着自己后,中原眯着眼睛笑着倒回枕头,顺势伸了一下懒腰。 “早安。” 中原撑着手臂坐起身,褚发垂下瘦削的肩头,低头看着还平躺在床褥上的织田。 “有一长串话可以解释,但是请相信我是对你无害的,我叫中原中也。” “……” (他还不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不过,中原太自来熟了吧,要是我真的是十四岁,他会第一时间就被砍上一手刀,然后被拖出去扔掉。) 织田想着要怎么打断中原的话,解释自己的情况,但是中原一说起话来,织田也不知道怎么打断,他语速太快了。 “我听侑子小姐和太宰说了,你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什么鬼杀队,什么隐,什么十二鬼月,你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让我来帮忙。我刚来这里不久,对这里还不太熟,但我适应能力很快,请相信我。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握手表示合作吧!” 中原爽朗地伸出手,对着织田,双眼明亮,不带一点愁苦的阴翳。 听黑泽说,中原在港黑和家里是两种性格,在港黑外冷内热,在家里就是跟织田一样属于走出去就可能会被骗的那种。不过也可以算是因为工作场合中,需要严谨的工作态度,所以并不经常看到中原在笑。 织田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去探看中原怎么想自己的。 当初织田还在港黑的时候,就有鼓励中原不要留在港黑,可以选择去读书,或者做其他的事情,为的是他以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因为中原过去经历的事情局限了中原能走的方向,织田也受过这样的局限,只是十四岁的他选择港黑,已经是认定了自己的方向。 但中原还什么都不懂,留在港黑的原因也有织田的影响。后来,织田自己离开港黑的时候,只留下中原留在港黑,他总是很担心挂念,但中原就是不愿意让织田去看望他。 织田把绑着绷带的手递到中原面前时,中原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有注意力度上只是虚握着。这说明中原来到这屋子的时间比想象中的长,而且检查过织田的伤势。 “我在的话,就不会让你受伤的。” 中原蓝锆般的眼瞳望着织田的手腕,声音微沉。 早知道太宰不能保护织田,当初抽谁来大正时期的时候,就不该让太宰趟这趟浑水。当时正好遇到太宰过来找织田,所以五人里面被迫加入了太宰。太宰和他们之间不同,大家都或多或少有隐瞒着织田的事情,但是太宰不同。他不仅没有隐瞒织田的事情,而且太宰还用自己的手段把他们瞒着织田的事情调查清楚了。所以也就是说,其实太宰手上握着他们的把柄。 这也就是为什么目前为止,大家都多少会顾忌太宰一些的原因,尤其是赤司、轰焦冻和中原。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中原又带上清爽的笑颜。 “你要不再睡一会?天还没有完全亮。” 织田扯了扯自己因为汗水黏在自己肌肤上的和服说道:“我想去洗个澡。” 中原二话没说就带着织田站起身,嘴上喋喋不休地说道:“你现在才多大就让你喝那么多酒?”不过一想到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和自己的同组织的少年少女们还去港黑旗下的酒厂偷酒,于是说着说着,中原自己就没声音了。 中原见都是自己说了,织田总是安安静静的,于是好奇地问道:“你不问我问题吗?” “我不知道问什么好。” 织田对中原很了解,他说出去的话无论需要多少努力都会实现,而且他也没有不信任他啊。 中原来的时候,被赤司提醒了一件事——「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说明太宰跟织田作说了很多话;或者织田对他有一定的熟悉度,否则不至于对一个陌生的人毫无问题,在他面前做事不要太无所顾忌了」。中原觉得脑袋开始运转的时候,猜想太宰到底会跟织田说什么的话时,少年织田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中原被织田这么一问,心思全跑完了。 “没事。” “你好像很开心。”织田发现中原全程精神气爽。 “因为见到你(小时候的织田作)了,就觉得开心。” (太容易满足了吧?) 织田唇角忍不住勾起,中原注意到织田的笑意,直接把手臂搭在织田的肩上,哥俩好地往澡堂走去,顺便问问织田这里的情况是什么。总感觉这里的鬼更偏向于生化武器下面的丧尸类,而且被抓伤咬伤都只是普通的受伤而已,这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对付啊。 所以,这就牵扯到了织田为什么任务会失败。 中原自认十四岁的自己对上十四岁的织田作之助不一定都会赢,他都觉得简单的任务,为什么织田会失败。 早晨炭治郎推开房门的时候,见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灰色西装马甲的褚发美少年在太宰治的房间里面进进出出。对方皮肤要比织田白上一度,五官精致,举止落拓,像是都市来的某位养尊处优的少爷。 “早。” 对方注意到自己之后,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这人是谁?) 炭治郎一脸呆滞。 揉着眼睛出房门的我妻善逸也看到了中原中也,脸上全是疑惑。 伊之助看到两个人都在门口不说话,从旁边冒出头来,来回看着陌生的面孔和炭治郎两人:“有什么好看的吗?” 中原没有留意炭治郎他们的表情,顺势问道:“你们知道药箱在哪里吗?”他得给织田换药。 “得问问紫藤花之家的婆婆才知道。” 杏寿郎现在就坐在织田所在的房间里面,见中原站在门口问,提声给他指路。杏寿郎早上起来晨练,遇到了织田和中原中也从澡堂里并肩走出来。 当时,杏寿郎脑袋里面突然冒出一句话“太宰变样子了?差距太大了吧?”,后来才知道太宰治临时走了,中原中也过来帮织田和鬼杀队。其实杏寿郎隐隐有感觉,昨天太宰治要走是认真的,他并不会因为某些事情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想法。以太宰治的性格来说,他更适合温水煮青蛙,太急的骤变他接受不来,他会适合细水长流的,直到时间到了,他就会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另外,其实杏寿郎也有奇妙的感觉,太宰治好像只在织田面前算是好合作的人,本质上对他们的生死其实也不在乎。要是变成敌人的话,估计会很麻烦。但织田的朋友也估计坏不到哪去才对。 不过太宰能走那么急,这也是杏寿郎意想不到的。 新到的成员说是连夜到的,是个手脚勤快,做事利索,气质清爽的漂亮少年,比太宰治心思要明澈,也很好接触,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看起来虽然养尊处优,是个小少爷的样子,但是做事情很得心应手,看起来就没少干这些家务,收拾地板,清洗酒瓶酒碟,整理行囊,都是不用多说就已经做好了。 杏寿郎还没有见过这么细碎的家务活都做得那么勤的人。 要不是他是男的,这十几岁的年纪大概是一帮人上赶着来求娶的。 漂亮又能干,爽利又有涵养,简直就是贤内助。 中原很快就从婆婆那边拿来药箱了,飞快地扫了一眼还在盘着腿和织田聊天的杏寿郎说道:“你们继续聊,我很快弄好。”然后对着织田的手说道:“你的手伸过来吧。” “我们也没有聊什么。”杏寿郎就是和织田闲聊而已。 中原一边帮织田拆绷带,一边说道:“那你们接下去有什么行程吗?” “炭治郎有一些呼吸法上的问题有疑问,我带他回家查一下。吃完饭之后就和你们分开了。”杏寿郎边说着边指向织田的方向,“织田应该回吉原街继续找上弦鬼吧。” “对,不过这里也有一些事情。” 织田答应过妓夫太郎不要伤害他的妹妹。而且,妓夫太郎又提供了最近无惨活跃的地点——化名为俊国,成为一个药商的养子,正在研制如何在阳光生活的药。 妓夫太郎的建议是,如果杀了无惨的话,所有鬼都会消失,那么织田要夺得的眼球也没有着落,当然他也不信织田能够打败无惨,他那么说就是为了避免织田和无惨有正面冲突。但是织田的想法是,如果控制了无惨的话,他要多少上弦下弦,十二鬼月的眼球应该都会有吧。 妓夫太郎如果眼睛能瞪出来,估计在听到织田那么面无表情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掉光了。 早知道不要跟织田讲了! 织田想了一下:“我大概要去市里一趟。” 无惨并不是现在他们能够对付的。根据无惨细胞残留在十二鬼月的记忆,无惨有五个大脑,七颗心脏,就算是被切成碎屑都能够轻松的复原。他曾经被逼进绝境,自己就变成一千八百块碎片。但哪怕只有一块碎片留存,他仍然可以存活。他们的剑技也没办法短时间内爆发出一千八百连击。 而且,城市的人口密集度要比城郊乡下的还要高。 要是逼急了对方,估计会变成血洗整个都市的局面。 织田有把握自己可以先缓和对方的情绪,不让对方产生敌意。 他本身就是稀血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他性格就是让人容易跟着平静下来。 杏寿郎好奇道:“隐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织田沉稳地说道:“没事的。” “有需要就用鎹鸦给我们传信。” 杏寿郎觉得今年估计是多事之秋,往常十二鬼月也没有出现那么频繁过,再加上对无惨的消息,以前也一直是零消息,但是今年到现在,下弦之鬼基本全灭,上弦之鬼也掌握了六分之一,还得到了不止一个关于无惨的消息,像是炭治郎记得无惨的气味;织田知道无惨有着完美的变化成各种人的拟态,以及正在找名叫青色彼岸花的植物。 织田点点头。 他们话音才落完,突然发现屋子里面的东西莫名地开始轻摇起来,花瓶都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让人担心随时要从架子上摔破。杏寿郎反应极快,立刻直起身说道:“地震来了,先去外面。” 但就这么说完后,杏寿郎就注意到一边的中原握住织田的手臂,低着头突然陷入了低气压状态。顺着中原的视线下移,可以看到织田手腕部分有着红色的淤血,看形状明显是牙印,而且痕迹很新。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太宰治干的! 他是狗吗?! 见人就咬!? 没看到织田作受伤了吗!? “我回去就把太宰给砍了!” 中原眼睛喷火,但是握着织田的手臂也没有用半分力,还是小心地托着。 杏寿郎直觉这个地震和中原有关系,但是中原那么小一只怎么敌得过一米八的太宰,劝道:“中原你不要太冲动,到时候会吃亏的。” “吃什么亏!”不服输的中原瞬间炸起,“太宰治就是个弟弟!我一个可以打他十个。” 织田拍了一下中原的肩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多说话,安静地看着中原。 中原瞥了织田一眼,只好气呼呼地忍下来了。 “你以前就宠着他,现在也是,太过分了!太宰有比我好吗?” 生气! 第九十五章 中原的心情来得快, 去得也快。等自己把织田的手臂包扎得漂亮之后,中原也松了一口气。 按赤司的话来说,这是被织田保护得太好的关系,所以中原性格即使到了现在, 都依旧是明朗而坦率的。几个人当中, 连夏目都会比他多一点世故和成熟, 当然这是说好听一点的话。 夏目自己也有一些关于织田的小心思的, 可能是孩子的天性, 而且现在才上初中, 又被织田宠到大,自然就是想吸引长辈的注意力。所以, 他知道怎么能让织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但是,中原却不一样。 他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明明事情做得最多的是他, 但他从来都不计较。偶尔就是嘴上说几句,没过一会就忘了。 人生最大标准就是「家族每个人都很好」。 正因为这一点, 其实中原是家里面最受欢迎的第二名,有时候好吃的甜点分配不均, 首先想到的就是给他也留着。所有人出门的话, 除了给织田买礼物,就是也给中原带上一些东西, 接着才是最照顾年幼的夏目。 这次中原要过来,也是大家先让着他。 除了他能力很出众, 也是他们中几个里面最会照顾人的之外, 中原也是想要见织田的。 现在大家大都满了二十二岁, 赤司和轰的事业也渐入佳境,职业上已经是在国内顶尖的前沿,现在要比四年前要更少地出入织田家,以前会隔一两天就来一次,现在半个月才来一次。 黑泽本身就是工作狂,当上干部之后,总是世界各地到处飞,虽然也有听说一些他跟黑衣组织的琴酒有联系的传闻,但是黑泽对此从来没有承认过。现在还是住在织田家,但是大概也是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夏目现在还是学生,但是已经看中了大学的方向,之后再读书六年,可能就会搬离织田家,按照赤司的建议去东京就学。 现在唯一不变的就是中原中也,保持同样的步调,也没有想过之后要做什么,就是从港黑赚的钱越来越多,虽然想学着织田一样捐出去,但是怕织田也没有钱的时候,应急不上,再到处要就太麻烦了。 不过严格说起来,他们关系也没有变太多,或者正是因为有着短暂的分离,每次重聚大家都会努力往最热闹开心的主题上讲,会更珍惜现在有的日子,反而感觉每次相聚都是非常愉快的经历,按照夏目的话来说,就是每次都像是过节一样开心。 中原打算说,要是织田以后结婚的话,他就带着夏目……当然,如果这是需要的话,他就带着夏目搬出去。如果织田一辈子不结婚的话,他就陪织田一起过完这一生。 这大概是织田住完医院的时候,中原就打算这么和织田说,后来觉得这些事没有到最后就说出口,那就好像生日许愿一样说出口反而不会实现。虽然大家都说自己很好,但是中原也有私心,就是希望织田最好不要结婚,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因为现在的日子太过美好了,他有一度曾经忘记自己只是个怪物,是个异能体的容器,连人都不是。而这个理由曾经让他在「羊」里面与其他同伴产生隔阂,让他们误会自己已经投奔到港黑,放弃了「羊」。也正是因为拥有了现在的日子,中原是最不愿意离开这段日子的人,最不愿意离开家的人,最不愿意改变的人。他自己也没有信心组建一个像现在这样的家庭,因为这个世界毫无芥蒂愿意就这么接受自己的人就在他现在住的家里。 有时候中原也会想,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织田也真的是对这些人付出更多的心血,像是那个孤儿院的中岛敦。他性格很弱却又很执着,敢半夜三更一个人从鹤见跑到横滨来找织田,就让织田一直很挂心;像是太宰,太宰太能惹事了;像是以前那个费佳,身体不太好,性格又偏执;就是芥川龙之介,也因为身体不好,经常会得到织田的照顾。 中原有时候也想得到关心,但是又觉得让织田担心太没必要了。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比现在表现得更好,不用织田担心。或者说一需要什么的话,织田就会想到自己。 那,这样就够了。 …… 早餐结束之后,织田和杏寿郎他们就按照之前早饭前的决定分道扬镳。 “武运昌隆。”杏寿郎精神满满地对着织田和中原的方向抱拳道。 “武运昌隆。”织田半鞠躬道,而中原也跟着摘下帽子学着织田半鞠躬。 「武运昌隆」其实是日本的舶来语,原本来自一衣带水的唐国。在战国时期,日本的武士们都想相信自己拥有武运,而武运的大小也决定了他们之后的生死命运。因此武士出征之时,亲友们常会以「武运昌隆」为祝语,祝愿旅途上的人之后一路平安。 废话不需要多说,双方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妓夫太郎并没有尾随着织田和中原。妓夫太郎虽然能够一定程度上阻碍无惨读取他的想法,但是也不能够完全抵制无惨身上的诅咒。 于是,织田给妓夫太郎的意思是说,先让他按兵不动,没必多背负些不必要的痛苦,让他和他妹妹先在吉原街待命。所以早在昨天晚上,妓夫太郎也离开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去找那个无惨呢?”中原问织田。 织田说道:“药商的养子就把可以调查的范围缩小了。我们去做饭吧。” “嗯?去别人家当厨师吗?”中原百思不得其解。 *** 都市上流社会时兴一种活动为「外烩」——指的是家中主人请外来的有名气的厨师到家中准备料理。这既彰显了有钱人家的权势地位,又表现出他们的格调,尤其是宴请客人的时候,这是对客人的尊重。而现在最流行的就是「法式料理」。 某富商西式豪宅别墅厨房。 中原现在绑好身上的白色围裙,指挥着家中的女仆帮忙准备食材。 事情发展到现在,中原也是被动接受的局面。好在中原和司瑛士学过法式料理,大正时代的日本人也不懂太多太深的,所以中原的料理还可以应付,最关键还是织田的法语说得太好了,把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些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听不懂,为了自己的矜持和形象还是撑下去了,顺势接受了织田是「法国大厨」的人设。 现在中原正在在后厨准备时,织田在堂前和管家商量晚上的菜式。 管家也是对法式料理不精通,被织田的一连串菜名弄得脑袋冒泡,唯一的感觉就是「不明觉厉」。 料理从开胃菜,手工面包、汤品、沙拉再到热前菜和主菜,到最后的甜品。 和日本的怀石料理一样也有一整套冷热菜品搭配模式。 管家一开始也觉得织田上门来问的时候会觉得是个不入流的,现在说得一整套下来,管家相信这人是真的。而且同行的褚发少年很会品酒,为他们选了最适合的餐酒,所以整晚主人家很期待,好奇西欧人上等社会的料理。 在和管家聊天的时候,织田分心留意女主人家的对话。 女主人家和朋友的话题无非就是丈夫和孩子,丈夫得了什么奖勋或者赚了多少钱,孩子学了什么课程或者有多聪明懂礼。非常有趣的是,织田选中的这家药商正好是他要找的药商,女主人家正在讨论自家收养的孩子俊国有多优秀,一天到晚泡在书房里面学习。其他夫人也在附和着,把女主人夸得心花怒放,仿佛她的养子已经把家族企业经营到了世界的范围,世界之首。 现在也在书房里面学习,本来女主人还想把孩子叫下来让所有人都看一下,但是被俊国拒绝了,这着实下了女主人的面子。幸好其他夫人们都很有眼色地帮忙圆场。再加上,中原已经做好的玛德琳蛋糕也送上来了——贝壳状的蛋糕金黄可口,香味芬芳甜蜜,主宾们咬下一口后立刻在l惊呼,并让织田介绍这是什么。 “这是法国甜品代表之一——玛德琳蛋糕。现今法国正在出版小说《追忆似水年华 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最爱的一款甜品,适合配清淡微苦的红茶。” “哇————哦!” 主宾们都表示自己好像懂了,反正就是很厉害的样子就是了。 看着客人们纷纷惊叹,女主人被织田和中原的甜点捧足了虚荣心。 “非常期待晚餐了,你们的甜点太棒了。” “Merci(谢谢)。” 织田从容不迫地说道,湖色的眼瞳在抬起来的时候,视线透过了镀了一层蜡的红木制天花板。 晚餐时,估计就是和无惨第一次证明交锋的时候。 …… 墙上的挂钟敲响六点钟的信号,化名为俊国的无惨将自己手上的书放回书柜上,听女仆说,今天晚上会有一场盛宴。因为无惨一直都对日常饮食不感兴趣,女主人对这方面也花足了心思,总是时不时给他准备各种美食,但是无惨根本不可能会对人类食物感兴趣。 无惨在女仆传唤去餐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 但是在他下楼的时候,突然一股记忆中非常熟悉的味道窜上鼻尖。那味道可以追忆到数百年前他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少年切片做成各种料理的日子。这种熟悉的味道,好像叫做什么咖喱?哪怕不确定名字,闻到的这一瞬间,他不自觉地起了生理反应,不仅感觉到头昏目眩,而且胃部酸液上涨,喉中有着难以克制的恶心。 女主人听到俊国下楼,正要站起身去迎接,结果迎面看着那个素来冷冰冰的男孩捂着嘴从自己面前跑过,跑到洗手间大吐特吐起来。 “……” 怎么回事? 女主人陷入困惑。 第九十六章 我是鬼舞辻无惨, 出生自平安京贵族产屋敷,二十岁病重缠塌,已离彼岸三途川不远。 在坐等死亡的时候,有个医生了治疗方案。虽然我身体恢复了强健, 但我再也不能像是正常人那样生活, 成为了人们口中食人血肉的鬼。我一辈子追寻名为「青色彼岸花」的药草去根除我不能在阳光下行走的病。 几百年来我和鬼杀队斡旋, 直到遇到我遇到命中最大的宿敌「继国缘一」, 他把呼吸法带给了鬼杀队, 使得鬼杀队实力大涨, 我处处受到限制。但这也让我产生了一种想法,既然鬼杀队已经有这般能力, 那我也可以组建一支鬼军团来保护自己, 对抗鬼杀队。 我曾经顺利把鬼杀队继国缘一的哥哥带进我的十二鬼月之中, 成为我对抗鬼杀队的中流砥柱。我以为我这样再也无所畏惧了, 但是我却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阻碍我和继国缘一对上了。 “我对呼吸法已经腻烦了。” 我已经见过所谓的「水之呼吸」、「风之呼吸」等等各种呼吸法, 但是这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多的影响。单纯地割头已经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但是我没有想过的是继国缘一实力远在我想象之上, 仿佛他的出生就是来克制我的。 我几乎散成一千八百块逃命, 被继国缘一斩杀一千五百, 元气大伤, 之后有陆续被后续的鬼杀队撞上,以及阳光已经从东方升起, 我不得不避其锋芒。但只有一口气, 我就还没有输。哪怕我元气大伤, 只要恢复我的百分之一的力量, 鬼杀队也不会影响我活下去。 就在我躲藏在树荫底下,躲避阳光直射,苟活到夜晚来临时,有一只手拨开了树叶。来人低头看着我,并没有露出任何厌恶恐惧的神色。他面容清瘦,目光清和,文质彬彬,似乎注意到我畏惧阳光,有留心用身子挡着光。此时的他身上披着光,如心怀慈悲,包容一切的神明降临人间。 接着他说了一句让我人生从此跌入噩梦的话。 “这里怎么有块肉” 此后数百年过去,每每梦起那个少年踏光而来,我只想到一句“此人置我于万劫不复”。 陌生的呕吐感让无惨头晕目眩,他最近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单纯地干呕,连胆汁都呕出来,只觉得嗓子眼处像是被火烧一样,又灼又苦,叫人难以忍受。而意识不清的时候,脑袋里一幕幕掠过自己记忆中叫人胆寒的走马灯,无惨由衷感到不适。 养母担忧地拍着无惨的背。 “怎么了” 无惨冰着脸,手背捂着鼻尖,反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无惨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将近千年,这种味道只在那个魔鬼一样的少年那里闻到过。但据记忆来说,无惨之所以可以从对方身边逃离,就是因为他深受重伤,陷入昏迷,没办法顾其他的事情。但那时候发生在战国时期,除非是鬼,否则不可能活到现在。 养母会觉得这香料是稍微比较重,但也不至于让人恶心想吐,明明闻着挺香的呀。 “咖喱” 这话一落,熟悉的词语让无惨呕吐感又重新漫上喉管。 养母连忙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叫人撤了。”也不等无惨回应,她就让女仆把咖喱撤回厨房,并且让她们开窗通气,把屋子的味道散出去。 另一方面,中原和织田让女仆们帮忙整理食材后,就以避免被偷师为理由把她们都赶出去了,然后开始在料理上加各种现代的调料品,在汤里面加了泡面配料,在牛排上加了很多法式牛扒酱。 “织田作,这块肉焦了啊。”中原皱眉。他就算会做,厨具用着也不称手,火候把握不准。 织田把汤里面的泡面调味料搅匀后,随口说道“没事,我到时候跟他们说解释那是西欧人最喜欢的熟成。” “没问题。” 中原从善如流。 中原应完之后,忍不住自己笑了一下,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没有那么欺负人的,就是夏目上小学的时候有时候会挑食,织田就把他不喜欢吃的东西都加到夏目喜欢的东西里面。表面上是夏目喜欢的料理,实际里面都是他不喜欢吃的蔬菜,面对夏目的控诉,织田老神在在地说道“这是新口味。” 两人才应答了一会儿,厨房门就被敲响,织田和中原两人对视一眼,中原提声说道:“请进吧。” 见女仆推开门,织田继续说道“汤差不多好了,你们可以准备呈上去了。” 女仆还没有闻过这么香的汤品,光是空气里飘散的香味就让她不断地分泌口中的唾液,要是有机会可以喝上一口就好了。吸了一下香气,她才对两个少年厨师毕恭毕敬地说道“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少爷都想要见一下料理师。” 中原愣一下,说道“我吗” 织田见中原望了一下自己,便答应道“接下来我来弄,你去一下。”接过中原手上的厨具时,织田小声压了一句说道“小心一点,目标是那个孩子。” “没问题。” 中原目光凝定,擦净手之后,跟着女仆走出去了,同行的还有端着汤品出厨房的侍者。 餐厅里灯火通明,坐在餐桌两侧中间有一个身子不足一米的秀气男童毫不遮掩对中原的敌意。在养父养母开口之前,那人就先开口道“咖喱是你做的” “算是。” 中原看到那个他们用咖喱块做的咖喱酱全都被收走了,要是被织田作知道,估计心会滴血。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有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会做的”无惨想逼问中原和战国时期那个姓织田的少年有什么联系,“你叫中原,祖上可有姓织田” 中原觉得这话问得好笑,他无父无母,哪来的祖上。 “没有。” “那你怎么会做的” “外面洋食馆都会做,你不知道吗” 咖喱饭、可乐饼、炸猪排是大正时期三大洋食。 无惨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两位养父母。 养母解释道“确实是这样,但是洋食馆是下等人才会去的,我们从来没有去吃过。” “” 时代已经变成这样子了吗 无惨开始抓住这里面的关键词,难道以前的织田少年病愈后,把他最喜欢的咖喱饭传播到整个日本。可是直到明治时期,政府才允许普通民众可以吃肉,有肉的咖喱饭根本不可能普及开来。还是那人坐着小船去海外了。这也是他这几百年来根本没有找到织田后裔的原因。 本来还想着斩草除根的。 中原见到餐桌一片安静,蓝锆般的眼瞳梭巡着桌子上的所有人,落在无惨的脸上。 “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 为什么专门问了织田这个姓氏 “没事。” 无惨打算不管他是不是和织田少年有没有关系了,反正他已经恶心到自己,无惨决定晚上就把他杀了。而且,无惨其实在书房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稀血的香气,晚上的晚餐他也已经决定好了。 这件小插曲就算是结束了。 原本养父母在料理结束时一般还会和主厨再聊几句,表示感谢,但是看到这自己的养子俊国似乎对他们并不是特别喜欢,只让管家最后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多塞了一些小费,并且说会多推荐他们去其他人那里。 织田原本打算的调查任务只起了一个头就中途夭折了。他没想过对方居然一开始就对他们起那么大的敌意,他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到。 “我们晚上再去他那里一趟。” 大概是织田经历的事情,和见识的人物太多,导致他并不认为在未接触之前,就算是站在对立面,也不能把对方完全判定是坏人,要对他进入完全的攻击态度。 “我们也许可以谈谈。” 织田在想一个计划,也许帮助鬼杀队和鬼两方。他可以帮忙找青色彼岸花帮助他们克服阳光的弱点,但是他们也要和鬼杀队握手言和,不准再杀人,不准再吃人。 这个构想存在很多纰漏,也存在不确定性。 织田知道鬼杀队和无惨之间关系积怨太深,但是因无惨而变成鬼的不都是完全有罪的,他们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如果无惨一死,他们也都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但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知道无惨这人该留,还是该直接咔嚓给个一刀。 离开别墅不久之后,织田和中原先去附近慢条斯理地吃了一顿饭,之后等夜深人静之后再动手。 织田给了中原一把枪,这是和产屋敷给的起日轮刀同样效果的枪丨支防身。中原只要了子弹。 他的能力是控制重力,他想怎么控制子弹的准头就怎么控制,不需要再多余地准备发弹用的工具。 中原和织田还是第一次共同出任务,比起紧张来说,更有些期待。在港黑那会,中原因为怕身份被揭穿,一直都避开织田。 “你不用太冒出头,我会带着你的。毕竟你比我还小。”织田对中原的印象还是那个浑水摸鱼,锦鲤上身摸到了干部位子的少年。所以对中原比黑泽看起来还轻松,基本维持朝九晚五回家的模式很是放心。 “” 中原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因为他到现在才一米六一,来之前曾经被太宰嘲笑过,织田一定会把他当作弟弟。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 织田见中原突然情绪下降了,反问道“怎么了吗” 中原目光灼灼,“啪”地一声以掌合拳说道“我等一下给你看我中原中也才不需要躲在别人身后呢” 织田被中原突然炸起的气势惊了一跳,眼睛眨了眨。 “好好吧。” 到时候,我见机行事吧。 中原对织田的回复大为满意,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夜间十一点。 火树银花的都市也陷入了睡眠时的沉静。这就是织田和中原行动的时刻,然而他们还没有出房门,房间的灯火“咔”地一声灭了,一如所有恐怖电影演的断电,一瞬间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一个矫健优雅的戴帽子青年出现在了窗口。 可能是无惨。 织田才刚反应过来,这个青年突然往后一栽,直接从阳台上倒了下去。而下一秒,织田旁边黑影一晃,原来是中原。 他高高地站在阳台扶杆上,数十枚子弹裹着红光,同时浮在半空中。就像指挥数十名乐手的指挥,他单手一挥。 子弹如箭,落地如同巨型的炮弹爆炸。 震耳的轰炸声和爆炸后的白光把附近所有沉睡的人都给惊醒了。 “” 连谈和的机会也没有了 织田慢慢地踱去阳台。 中原看到一脸讶异的织田走过来,摸了摸头,歉意地说道“抱歉,太突然出现了。我想也没想就闹出这么个大动静。鬼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你去补一枪” 织田无可奈何,只好翻下阳台检查情况。令人惊讶的是,地上被中原生生砸出一米深的坑,厚重的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但可以看到烟雾里,有一个人缓缓地站起身。 “呵,没想到姓中原的也是鬼,居然也会血鬼术。” “” 无惨恢复力非常快,虽然身体被子弹穿透数十次,但他都立刻恢复了。现在他并不感到愤怒,相反的他很高兴 他第一次遇到可以在阳光中行走的鬼,那么只要吃了中原,他说不定也会拥有同样的能力,就根本不需要再找青色彼岸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惨从低笑慢慢地变成不可遏制的狂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烟雾慢慢散去。 城市的路灯光照在了和织田一样翻下阳台的中原,两人身姿笔挺,和烟雾后狂笑的无惨打了第一次照面。 中原看了织田一眼。 他笑什么 织田摇头,然后就对上无惨的视线,并且以肉眼可视的速度,无惨的笑声不仅戛然而止,而且眼瞳震动不止。 与此同时,与无惨有着血液联系的上弦六鬼,以及其他鬼,包括珠世和祢豆子在内,同时感到心底深处无法控制的心悸。 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是珠世看着因为这心悸手抖撒出的一滴浓墨,却忍不住想狂笑。 以她认识无惨那么久,恐怕现在是无惨最害怕的时候,否则他的心情不会影响到连脱离了他掌控的自己,也能感受到无惨由衷的恐惧。 织田看到无惨维持大笑的动作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时,突然怀疑时间是不是暂停了,但是可以看到他的竖瞳不断地随着时间流逝变尖变细。 他在怕什么 第九十七章 中原不知道面前的鬼为什么定住了。但是,乘胜追击是基本常识。于是在连续暴击三分钟之后, 在军警赶来之前, 街区只剩炮丨弹袭击后的一片狼藉。 中原终于知道鬼麻烦之处是什么了,若不是织田喂了一口血叫他全身麻痹, 动弹不得,无惨恐怕就已经逃跑了, 也不像现在被他控制住。 织田对事态发展如此迅猛,感觉到不真实。这让他忍不住好奇道:“这人真的是鬼舞辻无惨吗?” “我也不知道。”中原也觉得事情发展太顺利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对织田没有攻击意识。那不是像累或者妓夫太郎对织田的亲近,而是心生出莫名的胆惧。这种害怕恐怕是根深蒂固,否则不会连反抗意识都只是发现逃不走就立刻消失了。“这人挺怕你的。” 中原踩着脚底下的白色西装男,像是踩着轮子一样在地上来回滚来滚去。 “喂, 你认识织田作吗?” “你是不是鬼舞辻无惨?” “你怎么不说话呢?!” 中原对毫无反应的无惨感到有一点烦躁。 织田作之助对中原第一句问话感到疑惑,为什么他会那么问。他才问完, 中原指着织田的方向。反问道:“他看起来不是很怕你吗?刚才一直都在看你啊!” “打的人不是你吗?”织田无辜地问道,“他估计认错了。” 中原突然间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当时站位是织田走得比较前面。 “这只鬼太弱了,大BOSS起码要打个三四集动画,我们这在漫画上就是换了个镜头而已。” 织田开始质疑来者的身份。因为写书出版,还和漫画家有合作的关系, 织田对世界实力天花板已经有了很明确的概念,那就是大Boss起码要跟主角大战三四回, 才行。而且, 前几回主角队都必败无疑, 在这段时间里面,他们会像是打回合制一样陷入回忆杀,升华这场战斗的使命感和正能量。 “他可能是杂碎吧。” “……” 被叫做杂碎的鬼舞辻无惨闭着眼睛假装没有听到。 他原先觉得这人气味不一样,但是血洒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又是熟悉的被禁锢被麻痹的感觉,完全没办法动弹。他当年一直无法从这人逃开的最重要原因就是,这人身上有着煞神的气息,他光是闻到味道自己就感到麻痹。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伤势太重才反抗不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待在织田身边的两百三十四天,他被炒烧蒸炸爆煎烤腌卤熏烩汆溜烫炖煮焖焗涮泡滚烘煨酥糟酱等二十几种方法料理了数百遍,最让他感到恶心的时候,其中百分之八十的日子,织田一直在吃咖喱,一直在吃,一直在吃,一直在吃。 他原本已经被这种日子给麻木了,但天天的咖喱味真的被恶心坏了。 每次织田一吃咖喱,他内心想要找机会逃出去的决心就更增加一分。 他会逃出去的。 一定会! 但是鬼舞辻无惨却没有意识到他越是想逃,越说明他对织田作之助的恐惧增加一分。毕竟以他原来的性格,遇到给他以这么大折辱的人应该是要反杀,而不是一心想逃。不过如何,自从逃出去之后,鬼舞辻无惨对被人发现的事情非常敏感,甚至做出如果鬼提到自己的名字都会死去的诅咒行为。 听到织田那么说,中原觉得自己刚才还花了大力气在打,有种觉得好像在用炸弹在打小蚂蚁一样,略感到丢脸。他还以为对方很厉害呢。 “那我们把他绑起来,晒晒太阳就好了。”中原对地上的无惨毫无同情心,按照鬼杀队科普,长得也像人本身的话,说明吃的人越多,也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鬼舞辻无惨一听,整个人顿时一震,这个时候应该立刻让人来救他才对,但是他一向在属下面前高贵冷傲,现在这副模样绝对不能被他们看见。可是他现在无法自救,又或者说谁过来救下自己之后,回头把他杀了就好。但是应该怎么把他的消息传出去,他现在的血鬼术被织田的血给封住了。 鬼舞辻无惨的身体直接被中原捆成一捆吊在树上时,面容依旧保持冷峻的同时,脑袋飞速转动起来,他必须要能动起来!不然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鬼舞辻无惨突然感觉到自己喉咙可以发出声音了,但血鬼术还是没有办法用,先开口讲话吧。 “你和织田作之助是什么关系?” 鬼舞辻无惨还记得印象那个少年是耳根子软的单纯少年,虽然是个面瘫。 当时他回想起来,要是自己能发出声音,能说话,估计就不会过上那种惨无人道的生活。 “我就是织田作之助。” 织田直觉这个鬼和其他的鬼并不同,居然能在碰到他的血的情况这么会就能动弹了。 “你一直没有死?你活了几百年?” 鬼舞辻无惨瞳孔睁大,织田到底是什么人,还是只是同名同姓,但是未免长得太像了! 织田去过很多世界,也许哪些世界共通也不一定,但是他也没必要解释那么多。于是织田支支吾吾就算默认了。 “你是神?!” 鬼舞辻无惨从变成鬼之后,没有见过鬼之外的非人类。 人们最无助时想要请求帮助的的神明,他一个都没有遇到过。 织田突然被这句话懵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他就把这个无关紧要的点扔到脑后:“你见过我?” “我们见过。”鬼舞辻无惨信誓旦旦地说道。 中原见织田要和他搭话,摇了摇头说道:“不要跟他讲话,一看就知道他在骗人,想讹你,让你放过他。” 他话才刚落,就发现鬼舞辻无惨对着自己翻了一个大白眼。 于是中原想也没有想用手肘给了他的头一肘子,轻描淡写地说道:“突然有点手痒。” 织田见鬼舞辻无惨眼睛登时一片乌青之后,嘴巴张了张,还是假装没注意到,继续话题说道:“在哪里呢?” 鬼舞辻无惨强压下心口翻涌的不适和愤怒,幽幽地说着。 “你还记得战国时期林荫深处的那块肉吗?” 织田睁大了眼睛:“肉肉,你成精了!” 中原以为自己听不清了,晃了晃脑袋,睁大眼睛,喉咙忍不住发出疑惑地的“嗯?”。 肉肉是什么情况? 战国时期林荫深处的那块肉又是什么梗?! 第九十八章 中原不知道这个鬼为什么会突然说话, 但是他突然打熟人牌一定是想活下去的。 毕竟来人从一开始对织田就没有抱任何好意, 更多的是防备和警惕。凭着多年与人共处的经验,中原觉得这个时候, 最好给他塞个布团,让对方闭嘴。因为他说的对象, 可是说什么基本信什么的织田作之助。 中原左顾右盼,摸了摸口袋,想起身上的背包里面有鬼最讨厌的紫藤花香水, 于是想也没想, 毫无预警地横在对话中间,对准无惨, 直接喷了一脸。无惨瞬间蔫坏的表现让中原起了兴趣, 这让中原想起,每次回夏目老家都要清理虫蚁时, 喷上杀虫剂虫子全部倒下的场景。 织田面对这种场景有点懵,但是内心深处是松了一口气的。 其实, 他们两个人就处在尬聊状态。 对现在的织田来说, 已经是十三年以上的事情了。 当时按照侑子小姐给的任务, 他在日本从飞鸟时代开始就一直混到明治时期。但是日本是从明治维新开始才允许平民吃肉, 织田十四岁还是长身子的时候,光是野菜水果是吃不饱,而后遇到一些除妖师, 生活才有所改善。他们分给织田用妖怪做的干货当口粮。也就是从那时候, 织田才知道原来妖怪是可以吃的。 不过, 他对会讲人话的就下不了嘴。 织田不得不说,他遇到肉那会,就知道它是妖怪。但是它既满足了他吃饭的需求,而且它也不会说话。靠着它,织田历经八、九个月顺利把侑子小姐的客人不小心摔碎的四魂之玉都收集齐了,重新好好地放回神社里面。当然,后来听说被一个叫做戈薇的女高中生一箭射碎时,织田还是有一秒钟感觉到了虚无。 嗯。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织田原本想把肉带走的,毕竟它为自己提供了那么多食粮,织田想着也许可以帮他成为大妖怪什么的。若是不成的话,他就可以继续当做无限粮仓使用。 然而,他即将完成任务的时候,被大妖怪杀生丸叫去临时帮个忙,而且比想象中花了更多的时间,所以织田回来的时候,肉已经不见了。织田当时还以为它死了,如今看到他顺利成形,心里还是比较挺感慨的。可说到底,两人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近。 所以,两个人全程尬聊。 “好久没有见了。” “是啊。” “你过得好吗?” “嗯,你呢?” “还好。” “……” “……”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没有想过会遇到。” “…………” “…………” 织田不知道怎么续,想要保持沉默的时候,一直当局外人的中原突然朝着无惨喷了紫藤花香水。 无惨瞬间蔫了。 织田松了一口气。 中原拉着织田避开无惨的视线,问道:“织田作,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好鬼,你想要救他吗?要不,我们把他晒晒就了事了吧?还得去找鬼舞辻无惨。不要浪费时间比较好吧。” “以前他对我有养育之恩。” 织田说完之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措辞没什么问题。 养育之恩? 中原一听,眼神也不一样,决定也不太一样了。 “………那这次放过他吧,下次抓到之后就没有这次机会了。” 中原的是非观很明确。 对自己有恩的人就是要报答,哪怕对方是坏人。 他的职业问题让他不能用寻常的价值观来判断如何处理一件事情。 中原本身也知道自己做的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但是在那之上,他把这件事当做是工作。长期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所以比常人要更加明确自己必须平衡自己和世间的道德观。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明确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来,能够理解之后他会得的可能的报复,并且报答所有能够接受自己的人。 对于织田来说,如果现在他是一个人的话,他会自己做决定。他想的也是放过对方一马,但是他的想法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我觉得我们需要确定他是否无害才能放他走。你觉得呢?” 十四岁的织田大概会直接放走鬼,正如他当年□□部A害了。因为A在港黑前期很照顾他,所以他没有想过对干部A起报复的心理,只想从今往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然而,善良并不只是一种品性,更多的是一种能力。盲目地施予善行,那并不是好事。 肉和妓夫太郎最大的区别在于什么呢? 为什么织田就愿意放走妓夫太郎? 因为妓夫太郎已经摆出自己有从善的心,所以织田相信他。肉现在看起来也不太算是好人。织田想着好好磨练他的心性之后。觉得没问题了,再放过他。 因为织田已经习惯家族决策了,所以他有想法的时候,也不会想着逼着对方接受,而是下意识摆出听中原的意见的神色。然而中原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中原没什么意见。 “那就听你的,先带着它吧。” 然而,他们讨论的声音才刚结束,一股怪异的三味线的弦音像是风一样由远及近。等他们回过神,他们从城外郊区被移至到了日式建筑群中。这个空间变化奇妙,如同无数个屋子上下左右按着规律拼接而成,四处都是通道,四处又是死路。 “是空间传送。”中原意识到的同时,发现被绑住的鬼舞辻无惨也跟着传送离开了,“是来救肉肉的?还是来攻击我们的?” 织田也看得出这是个迷宫,当下不是处理肉的时候了。 他凝声说道:“看来我们遇到真正的鬼舞辻无惨了。” “看来是了。” 这大阵仗,看来对方应该很厉害。 中原开始起了一点战斗的兴趣。 “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只要不是鬼打墙,一定可以找出出路。我们现在应该是被传输到整个建筑群最外围的位置。如果这不是幻象的话,我们破坏的东西一定不会那么快容易恢复。” 织田这话一落,中原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搞破坏这种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 中原正要大展拳脚,刚才在那个鬼面前,自己表现得太普通了,现在他要做出更厉害的让织田刮目相看。主意一打定,中原就开始撸起袖子。然而他的手腕却被织田拉住,只能顺着织田的动作低下头,看他给自己缠上一条红线。 “要是我们不小心分开了,可以根据这条红线可以找回对方。”织田对中原还是恨不放心,怕他跟着自己走散了,不能及时照应他。 中原疑惑地看着这条红线的长度顶多也就是一米长。 “这样,我们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吧?” “现在是这样的,它可以无限延展的,不会约束到动作。”织田给中原展示了一下,这红线会随着光的角度消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中原也觉得这条线不错,要是他们中途失散了,还可以根据线找到对方,也不怕把人给弄丢了。毕竟他们现在就是在扑朔迷离的迷宫里面,迷路后就算有信号可以打电话,也找不到人。 “那要是断了怎么办?” 中原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除非线两端的人有谁解开了,否则不会断。” 织田让中原放宽心。 “这倒是挺好的。” 中原看着红色的线散着凝光,线两端紧紧地系在两人手腕上,笑了笑。 “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吧!” 话音落完不久,面前的墙就被中原一脚“轰”出一个大洞出来。 *** 下弦之壹的魇梦并没有死,被上弦之叁猗窝座救走了。 回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自己的血鬼术经过无线列车一役又被淬炼拔高了。他现在不需要有外用的工具,也可以自由地出入别人的睡梦里面,操纵别人的梦境。而当自己是梦境的主人,他要怎么控制对方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下弦之壹又被鬼舞辻无惨重新赐了血肉,实力又再次大涨。 然而,他也没有再次失败的退路了。 坐在无限城中,魇梦可以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阵“嘭嘭嘭”的巨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是有个巨人迈着脚步朝着他小小的房间走来,最后所在的屋子里面透来一股急骤的风息时,魇梦知道人已经到了。 然而魇梦也没有办法见到对方长什么样子。 他的眼睛已经被挖掉了,就算是有无惨大人的血肉,也没有办法恢复,此刻眼部的时候缠着一圈黑色的纱布。他保持着安定从容的笑容“望”向来人。 “总算见到个人了。”中原揉着拳头,指骨发出“啪啪啪”清脆且震慑力十足的威胁音。 魇梦没有动作:“只有一个人?” 魇梦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鸣女是鬼舞辻无惨的近侍,是她发现鬼舞辻无惨消失的时间过久,于是自己主动出来寻找。注意到鬼舞辻无惨的时候,鸣女立刻奏响手上的三味线,将所有人传送到无限城里面。同时她把两人的消息告诉了留在无限城里面的魇梦、堕姬以及上弦之壹黑死牟,以便他们随时可以应对。 “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中原和织田都发现这个地方要比想象中的都要大,像是无底洞一样走也没有走完,而且织田还发现这座城是不断地以难以注意到的速度不断地翻转着,让人更加混乱。于是织田和中原两人决定分开行动,要是谁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拉动红线。 中原一路也不知道打碎多少门和墙,有些大厅看起来像是有人使用过的痕迹,但是都是空的,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人,正是憋着一股气,正好遇到了魇梦。 中原话音刚落,飞身朝着对方的头打了过去,那人简直就是坐以待毙一样,完全没有反抗,头被压在榻榻米上也没有反抗一下,甚至露出喜悦满足的笑容。这让中原忍不住蹙起了眉。 “你在笑什么?” “你喜欢做梦吗?”魇梦微笑道。 “你有病吧?!” 中原骂完之后,觉得这事不对劲,不仅仅是魇梦势在必得的笑容,也是因为他觉得有一瞬间头是昏的,虽然他清醒得很快。中原最不擅长对付的就是精神类的攻击,港黑里面的Q对中原来说就是麻烦角色,所以中原从不轻易靠近他,尤其是七年前,织田跟他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后,Q还因为被费佳挑唆杀了不少港黑成员,森首领把他关进了地下室里面。 中原反应很快地想要松开手,这个时候碰到对方不是好的决策。 然而他才松开,魇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太迟了。” 中原感觉自己被魇梦的手拽了一下,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一栽,已经运用得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重力缠着自己,他顺利地没有摔倒,然而再定睛一看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席薄被里面,外间是一片黑夜。 “……” 糟糕,着了他的道。 中原马上反应过来,他在的地方完全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 这里是—— 银白发色的少年插着口袋,笑容灿烂地对着中原说道:“中也,你醒啦!吃饭了!” 他的身后冒出一个桃红长发的少女,她双眼明亮地说道:“我们的庆祝大会要开始了,你快点来。” 中原的心口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 他记得他们是谁,是七年前武装少年组织「羊」里面的白濑和雏子。他并不讨厌他们,到最后也不讨厌他们,但是他之所以觉得心口发冷的原因是,他感觉他们的身影重叠了一些人,而他忘记那些人是谁了。中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你怎么了?”雏子觉得中原整个人都是呆呆的,忍不住上手要去拉他,“我们今天与港黑对抗的「羊」就正式成立了,你就是我们以后的首领了,能者多劳,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中原下意识地避开雏子的手。 雏子的表情上有些尴尬。 “抱歉,我要出去一趟。” 中原觉得如果记忆尚且还不那么模糊的话,他必须要找出那个人。不然他一定会连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 “那庆祝会怎么办?你要去哪里?”白濑拦住中原的去向。 “我要去找人。” 中原的眼睛燃烧着光火。 他必须要找到那个人。 “谁?”白濑不明白,感觉中原若是走的话,一定不会再回来,所以他的口气非常强硬,“你除了我们,你有谁要去找?你要抛弃我们,要背叛我们吗?!是我们收养你的!你从八岁开始就和我们一起住在一起,你没有其他人。” “我有!”中原坚定地说道。 “那是谁?” “是——” 中原想不起那人到底是谁了,但是那个人一定存在的。 “白濑,你再拦着我的话,不要怪我对你动手。” 白濑和雏子都知道中原有不逊于任何手握武器的大人的力量,但是他们之所以不怕中原,是因为中原对他们的要求从来都不会拒绝,也从来没有冷过脸,甚至摆出这种会和人干架的表情。白濑被中原的话吓了一跳,拦着的手臂下垂了一半。 中原直接推开白濑的手臂,从正门跑出来,正在准备庆祝的伙伴们看到中原这样,也跟着站起身,想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甚至有人试着追上中原的脚步。但是最后,他们也只能看着中原消失在贫民街的尽头,被层层的建筑群掩盖了身影,如同深夜尽头总是被云雾遮掩的孤星。 路。 他记得路。 他记得以前搬过家,搬到一处有樱花的新屋子里面。在那之前他们就生活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那里住着一个很喜欢写小说的作家,他会写很多很多的故事,虽然他其实有时候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说出这本书精彩的地方在哪里,他除了“哇啊啊啊啊好看”之外就说不出更多更多的意见,但是他每次都非常认真地看完,而且还把书的每个字都记下来了。 他会背。 他会背的。 他记得那么多。 可恶!怎么现在全都忘记了。 可恶啊! 中原还记得他给他买了一座靠海的屋子,因为他说若是看着海写作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中原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得肺部发热,喉咙发哑。 那间屋子,那间屋子,那间屋子。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啊! 在哪里? 谁能告诉我? 我现在在哪里? 我到底在找谁? 中原回来的时候,大家注意到他眼角发红,但是因为他就像是全身伤痕累累的幼兽,处在完全警戒绷紧的状态中,没有人敢主动和他说话,没有人问他没事吧,没有人问他需要帮助吗?就这么看他一个人反锁着门,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像是被人射中了一枪一样,直挺挺地倒进了被窝里面。 这一躺,就是躺了两天。 打开门之后,中原还是「羊」的中原。 仿佛心已经枯朽一样,中原比往常要更加沉默。 “中也,港黑他们又来挑事,他们要来杀我们。” 中原脸上的表情没有多余的表情,连声音都是那么冷淡。 “告诉我在哪里,我把人杀了就是了。” 这才是中原中也。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 或者说他连人都不是。 这样注定下地狱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到底在找什么美梦。 武装少年组织在中原一人屠尽由百人组成武装队下,名声赫赫。 第九十九章 化作千万的风 织田看着一连串被中原打穿的墙洞, 心情有点复杂。 这有点像是看着镜子中的洞一样,无限地往两边延伸,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但是至少可以知道这不是所谓的能力渣。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呢就好像说自家孩子明明说自己考试考不好, 回头老师要签名的时候发现他其实考了一百分。 中原可能跟着赤司太久了, 染上他极端不自信的性格。 织田对此感到头疼,但是也对他单独行动比较放心了。 不管如何, 织田其实不想让中原帮他做任务,最好还是早点结束。 他必须得快点找到这里的BOSS鬼舞辻无惨。 织田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既然鬼舞辻无惨能让鬼的眼睛弄出上下弦,这样的话,把他绑起来,让他量产出上弦之壹、贰、叁、肆、伍和陆即可。这样就不用四处去找上弦鬼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织田凭着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开始在无限城里四处寻找。 在第N次拉开房门都是他认识的肉肉躺在榻榻米上休息的时候,织田直接把肉肉拖出来,不要再让他影响自己的判断了。再顺便把屋子里负责弹三味线的鸣女打晕, 他得说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弦音影响了自己。 每次换房间都会遇到织田的鬼舞辻无惨觉得织田作之助就是在故意搞他,每次一拉房门都是心惊肉跳, 接着织田盯了自己两秒钟后, 就果断关上门。 直到最后他被无情拖走。 “你知道鬼舞辻无惨吗?”织田问道正被抗在肩上的鬼舞辻无惨,“我找他有点事。” “杀了他?”鬼舞辻无惨觉得没有答案了。 织田说道:“也不是,只是要找他合作。” 鬼舞辻无惨瞬间来了精神, 只是合作, 那妥妥是一件小事啊。 “我需要上弦之鬼的眼睛, 去找太麻烦了,如果他能给我一些,我就算完成任务,早点回家了。” 织田这么一说,让鬼舞辻无惨想起那段在战国岁月的日子,织田好像也是领了什么任务,最后完成说要回去之后,几百年都不用见到这个天降煞神。鬼舞辻无惨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知道上弦之鬼的眼睛哪里有。” 虽然现在血鬼术还在慢慢恢复,但不代表他不能祸水东引,让他去找其他人。 首先找到的就是留守在无限城的上弦之壹黑死牟。他是鬼舞辻无惨在鬼杀队挖过来的初始呼吸法剑士之一,最关键的是他也是无惨命中宿敌继国缘一的亲哥哥继国岩胜。 他拥有超绝的剑术,有不逊于任何鬼,除鬼舞辻无惨之外的血鬼术和实力。 鬼舞辻认为自己之所以没能反抗织田,那绝对是因为他对织田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但实力仅次于自己的黑死牟绝对不会有这层影响自己判断的恐惧。 鬼舞辻顺利把织田引到了继国岩胜的屋子。然而,继国岩胜看到织田的表情就很不对,虽然不说是畏惧,但大有故事文章所在。 (不会吧?)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地感觉到眩晕。 一个个不是被武力征服,就是有渊源吗? 织田对上继国岩胜的时候,手上动作一滞,他觉得对方除了脸之外无论是衣服还是外形都很像一个人。 “你认识继国岩胜吗?” 听到这句话的黑死牟禁不住身子一颤。他确定他确实和这个人认识。 “你是织田作之助?” 就像对暗号一样,两人已经清楚对方就是心里想的那个人。 织田作之助是继国岩胜的剑术师傅,在岩胜八岁的时候,弟弟缘一打败了原来的老师之后,又聘请了新的剑术师傅。而在缘一离开家后。他也还一直教自己剑术,这也是为什么在鬼杀队,他的剑术一直处在顶流的原因。 织田师傅不喜欢用剑,但是他就是用树枝,也可以以一敌十。如果有人会让他嫉妒,那是因为他还可以看到对方与自己的差距。可如果对方已经登峰造极,留在自己心中的便是高山仰止的心向往之。 为了自己能够赢过自己的弟弟缘一,能证明织田的心血没有白费,继国岩胜付出了太多。想到现在不成人样的丑陋模样,岩胜内心里面感到一丝恐惧和羞耻。 他再也不能说出那种“师傅,看我已经做到了”这种磊落自信的话了。 黑死牟跪坐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如同等待审判一样。他垂下的视线里面看到织田的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头上一重。 “虽然不知道我们分别后,你经历了多少,但总归——” 织田也曾经有选择,可以像是侑子小姐那样地久天长地活下去,但人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他们如水晶般易碎,如烟花般短暂,才让人倍感珍惜。 织田认为想活下去并为之努力的人都是了不起的。因为活下去要比死亡背负更多的艰辛。 罗曼·罗兰曾经有过这么一句话「世界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织田要比普通人经历了更多,在没有找到救赎的方式之前,他经历了太多的事,而到如今他才真正懂得努力地珍惜现在的生活的意义,也同样庆幸自己找到了同样懂得珍惜彼此的家人和朋友。 然后到了今天,他能够微笑地重新相遇并且面对曾经见证过自己堕落、无助、悲伤、自暴自弃的故人们。 “——见到你真好。” 这句话让继国岩胜心尖发颤,仿佛从目睹自己亲弟缘一死去后,他的心又重新恢复了跳动。 “缘一已经死了。”继国岩胜继续垂下头,说道,“为了武道的至高境界,我变成了鬼,最后遇到缘一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打败他,但是他站着死了。” “是嘛。” “缘一是我永远挥散不去的梦魇,从我认识到他的强大的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嫉妒。我觉得只要我努力,我一定会超越他。然而我不仅没有赢过他,而且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从他拔刀相向的那一刻开始。 不对,从他自甘堕落,沦为鬼道的那一刻开始。 不,应该是从他看到缘一打败了岩胜第一位剑术师傅开始,岩胜内心深处开始耸动着的惊愕、恐慌和嫉妒。 “不要那么想。你怎么知道缘一会这么想呢?他一直很憧憬你这位哥哥,你们母亲死后,他离开家后,最思念的就是你了。” 岩胜口中感到苦涩:“所以,我才不配为人活着。” 最后相遇的时候,他看到了缘一身边那把小时候自己做给他的笛子时,就明白一直丑恶的是自己内心。正是因为这种不堪重负的情绪,岩胜则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情转移到了追求武道上。 织田揉了揉黑死牟的头,如果当时他能够更负责地牵起他们兄弟情的桥梁,而不是只是倾听缘一对哥哥的孺慕和憧憬的话,会不会一切就有改变。 无论说什么话都感觉此刻不适合一样,织田不知道选择说什么。但他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该说的。 “你知道缘一绝对不会怪你的,也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远离你,你知道的。” 织田的声音干净又温暖。 “因为你们是彼此唯一的兄弟。” 缘一跟织田讲过,他父亲不让岩胜和自己接触,但是为了能让自己得到好玩的,岩胜总是偷偷晚上来见他。就算最后被惩罚,岩胜还是自制的笛子偷偷地拿给自己。 对缘一来说,岩胜就像是黑夜里温柔的月亮,哪怕黑夜降临,他一个人会在漆黑的小屋子里待着,孤单寂寞又倍感寒冷,但月亮却会在黑夜里来到他的身边。就算是离开家里,看到月亮的时候,缘一也会很高兴。 “你不知道,他一直很谢谢你做给他的小笛子,一直都是。” 岩胜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看着那把笛子贴身放在自己身上,而它现在也贴身放在自己怀里。 正如他忘不掉自己丑恶的嘴脸,他也忘不掉缘一如太阳般灿烂温暖的心。 织田觉得自己不该打扰岩胜的心情,于是他在岩胜沉溺在自己的心情里面,便悄悄地离开了房间。虽然看到了上弦之壹的眼睛,但是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你知道鬼舞辻无惨在哪吗?” 织田更加坚定自己要逼他量产的决心了。而另一边的鬼舞辻无惨被织田和继国岩胜的对话搞得一脸懵逼。 敢情他人生中的宿敌还是织田作之助教出来的?! 鬼舞辻无惨现在都不敢带他去见其他鬼了,虽然织田一句谴责他们沦为鬼为祸人间的话都没说,但就是那几句如同闲话家常的对话却让人觉得有种浓浓的策反的即视感。 无惨觉得刚才织田要是多说几句话,岩胜估计要为他肝脑涂地,匡扶正义。 无惨反应慢了一拍,才注意到织田在和他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不在这里吗?”织田有点后悔没有刚才顺便问问岩胜。 “大概不在吧。” 织田觉得一切太顺利也不实际。于是他决定先去控制整个移动城的鸣女。他之所以会感觉到鸣女的存在,除了她的弦音之外,还看到了鸣女监视整个无限城的小傀儡。 把对方打晕之后,无限城也停止了移动。 在织田正在打包鸣女和无惨的时候,织田突然感觉自己手上的红线正在震动。 *** 日子过得非常快,一旦习惯了杀戮的日子之后,三百六十五天都只相当于一天。 中原加入了港黑。 他感觉这件事似曾相识,但又不知道如何可以描述这种状态。因为不愿意和同伴讲自己是荒霸吐的事实,暗自调查时,被同伴误以为他打算加入港黑了,即使中间有被人故意推波助澜。 中原接受了对方背叛自己的一刀,然后结束武装少年组织。 伤口他没有包扎,就捂着肚子坐在那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兰堂墓碑旁,离开时,原本白色的花也已经被血色染红了。 从今以后。 他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比起那天醒来的悲伤来说,他更多的是感到虚无。 在港黑很快就过去了三年,中原去了西部,听说死对头太宰在做任务的时候叛逃了。更多隐晦的传闻是,因为他的好友死在战场上,不想留在港黑这里的。 再也看不到烦人的太宰了。 真是太好了。 但是,就算是太宰都拥有那样隐而不发的强烈感情,那自己呢?人生没有大喜大悲,就是快乐又充足了吗? 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机缘巧合之下,才听说那个死掉的人叫做织田作之助,本来是基层人员,却敢单挑整个Mimic,倒是好本事。 「有墓碑吗?」 「听说在海滨墓园里面,毕竟是港黑的成员,有人会负责收尸的,中原先生怎么了吗?」 「没事。无聊问问。」 中原中也一直也没有去,直到有一天参加得力助手的葬礼时,才去了墓园。就像有人牵引一样,他看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墓。 听说他养了五个孩子,都死于非命,为了给他们报仇,才拿着枪去找Mimic的纪德。还没有到二十四岁,人就早早死了。 中原看到他墓碑旁长满杂草,蹲下身帮忙处理,结束时想再给他送一束花。 殡仪馆旁边便是一家花店,花店老板为他挑了一束麦杆菊,花语是「永恒的记忆」。 “请节哀。” 花店老板递给中原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 中原有点莫名,但是见到水珠溅到花瓣上时,中原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在流泪。 这样什么都记不得的日子。 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日子。 才是真的糟糕透了。 中原捧着花走出花店门口的时候,遇到敌人突袭,是一个身手敏捷的红发少年,他对着自己射了三枚子弹。 中原正要反击,却对上了他那对湖色眼瞳,记忆深处似乎有东西在翻涌着,让他忘记了动作,迎面等待死亡。 而这一刻,中原手上突然有一股巨大的拽力,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红线。 红线凝着光,笔直向前得如同迷雾中灯塔的光。而那条线的主人就像是蓄满力量的狼,几个喘息之间已经从中原面前跑过,目光如电,手上握枪,“砰砰砰”,同时把朝着中原的三枚子弹打落。 织田握住中原的手,习惯性把他拉到身后,眼睛紧盯着假扮成自己的梦魇,梦魇立刻在原地站着消失了。 “没事吧?” 织田刚才看得心惊肉跳,这个鬼制造的不是梦境,而是宛若梦境的幻境,要是在这里接受死亡的话,就是真的死去了。 他才一回头就对上满束的鲜花和中原灿烂的笑容。 “这给你,织田作。” “啊,嗯,哦哦。”织田把花捧到手上,才刚拿到手,就被中原抱得满怀,脖间的褚发让他感到有些发痒,但是衣襟传来潮热的温度却让他把这些细枝末节的感受扔到天边。 赤司总是说中原被保护得很好,才会每天没心没肺一样天真又想法简单,非常容易情绪化,永远不知道收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成熟起来。 织田却觉得成不成熟不是重点,人一生不全部都是摆给别人看的,自己满足也就好了。 “没事了。”织田拍了拍他的背。 中原抱到一半才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哭鼻子太容易让人误会是因为被攻击才软弱的了。 简直太丢脸了。 中原连忙抹着脸。 “我、我刚才打哈欠——” 织田想说“那我们早点结束,早点回家”的时候,中原还没有解释完,他这样岂不是比夏目那个小豆丁还要弱吗?他一定要为自己正名。 “我十五岁就是羊的首领了,一拳打一百个人。我还是港黑里面竞级最快的干部,不用三年‘唰唰唰’我就当上了干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织田知道中原下不来面子,哄着他开心就是了。 中原这一听就急了。 “我给你看证据。” 中原把他们五人的聊天群打开,七年来,织田作之助一直都知道他们神神秘秘在搞个人团体,但也没有开口问过,毕竟他们是年龄代沟。 中原没有删过任何聊天记录,因为无聊的时候翻一翻,也觉得这些琐碎的小事充满乐趣,所以记录一直可以追溯到七年前。 —— 「中也:要不,体育祭那天给作之助下药吧?」 「征十郎:……你已经破罐子破摔到这种程度了吗?」 「焦冻:怎么说?」 「中也:就是比如说让他吃点昏睡的药,让他完全错过比赛就可以了。作之助先生对体育祭比赛没什么兴趣。只要他看不到轰君出场,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征十郎:且不说可行性,那药呢?哪怕是安眠药,也得拿着医生的处方单才能去药店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焦冻:@中原中也。」 「中也:……我没有这种东西,我在组织里也不是走这种暗算人的路线。」 「中也:那敲晕作之助呢?」 「征十郎:你认真的吗?」 「征十郎:或者,当内部矛盾无法协调时,可以用外部矛盾减少内部冲突。」 「焦冻:比如说?」 「征十郎:比如说夏目走失了,在适当时间内安排被救回,就可以完全回避体育祭的赛事。至于比赛的时候,只要焦冻不露脸,说参加比赛的人同名同姓就是了。织田耳根软,只要大家都这么说,他会相信的。」 「焦冻:怎么计划呢?」 ……… 中原才把年份输进去,就跳出这该死的聊天记录,正打算装傻卖乖把聊天记录滑开,织田拉着中原的手,认认真真地看完了。 “……” 只能寄希望于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中原心跳加速,紧张地盯着织田来回看着聊天记录。 织田也没有多说什么,看了大家的一些对话后,表情淡淡地关上手机。 “……” 看不懂? 不明白? 就这么算了? “回家的时候,你们再跟我好好解释一下吧。” 这一句话一落,中原的冷汗也跟着下来了。 艹! 织田作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 织田赶到中原之前,又遇到了上弦之陆的堕姬,但没有想到这人就是在吉原街遇到蕨姬。 堕姬也没有想到织田这个外语老师居然把他们这么重要的无惨大人当作米袋一样随意地扛在肩上。 堕姬正是惊讶发不了声,接到传讯过来的救援的上弦之肆半天狗和上弦之伍玉壶。 两人一见主子被害,立刻怒目相对。 “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们的无惨大人!” 两人话音才落,血液深处来自无惨的诅咒就发动了。这原本应该是提到鬼舞辻无惨才会奏效的名字,结果在无惨强烈地想掩住马甲的心情下发动了。 两人当场站着原地死亡。 形势变化之快,让堕姬也傻眼了。 “你、你做了什么?” 织田也是面面相觑啊! 他还在想着对方的要害和破绽时,鬼就死了。 就死了。 死了。 了。 话说他还没有见到鬼舞辻无惨,怎么就“敢这么对无惨大人了”? 肉肉什么都不懂,织田也不指望他了。于是想要去问还见过那么几回堕姬,结果对方哭着去找哥哥了。 “……”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织田百口莫辩。 当然这只是小插曲而已。 顺着红线,织田顺利地进入了中原的幻境。他本来以为还要和魇梦多纠缠一点时日的,结果发现外部有人帮他。 是继国岩胜。 现在加上织田趁着两个上弦鬼要消失时取下来的,十二鬼月的眼球已经收集完毕。 上弦之陆的妓夫太郎逃了之后,鬼舞辻无惨就把鸣女提拔为上弦之陆,至于其他人的眼睛怎么得到的。 岩胜没有讲。 织田就不问。 但鬼应该没死,否则这个无限城不会还在运转。 继国岩胜看了一眼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三味线递给织田。 “织田先生,很多很多年前,你在母亲坟前曾经唱过一首歌,教过给缘一,也请教我一遍。” 空气里散着淡淡的血气。 织田席地而坐,中原看着肉肉别让他跑了,继国岩胜跪坐在织田面前。 三味线弦音奏着前奏旋律,安静如同星空倒垂的夜晚,如春天温柔的风息,如阳光里摇曳着的花叶。 「…… 当你默默伫立在我墓碑前 请你不要为我而哭泣 我从来都并不曾在这里 并没有长眠在这里 化为千缕微风 ……」 这是一首死者安慰生者的歌,歌中的死者对生者这样说着—— 我并没有死, 而是化作千万的风, 与你相伴, 与你同在。 继国岩胜是坐着死去的,他吃了紫藤花的毒,没有反抗,静静地坐在原地。 最后消失的时候,织田看到他和服下那把木制的笛子。 鬼舞辻无惨以为他上弦之鬼的人性早已经拔除,却没有想到只是深藏在内心深处,成为比他们惧怕的阳光更可怕的弱点。 这次若是能够逃出生天,他一定要找那些毫无人性的死囚作为自己的下属。而不是被这些无聊的感情戏码自我感动的傻子。 “我们走吧。” 织田觉得一天的事情经历了太多了,太多的感情扑到自己身上,他反而无法应对。就像是哭累的孩子,情感全部宣泄出来,再多也没有办法处理了。 虽然没有遇到鬼舞辻无惨,但是织田的任务确实也完成了。 写了一封短信交给产屋敷和妓夫太郎,简单地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后,织田带着中原决定回横滨了。 “肉肉,你也跟着我走吧。”织田对着鬼舞辻无惨发出邀约,“你想克服阳光的弱点,我应该有办法帮你。” 鬼舞辻无惨没想到织田真的是如此傻得天真的人,原本还有百般借口不去,现在也欣然同意。 如果织田有那么多能耐,等他利用完织田,再把他杀了。 他的想法是这样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织田确实要帮他,但是是以毒攻毒,既然害怕就要迎面而上,一直躲着是没有用的。 所以,织田委托侑子小姐把他送去极昼的南极洲生活三个月。南极洲虽然冷了一点,但是肉肉是妖怪,没问题的。而且南极洲那么物产丰富,也够他吃。 于是织田就把鬼舞辻无惨放养在南极洲,三个月后极昼结束了,织田就去接他。 结果三个月后,织田只得到了一身衣服。 “……” “肉肉可能是鬼。”中原说道 “可是他没说啊?”织田觉得自己害了他。 中原觉得对方应该是死不瞑目了。 织田在南极洲上建了一个衣冠冢给他,因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只写下了——「肉/Meat」为名,愿后人所知,永世勿替。最后也用手机放了一首《化作千万的风》送别了他。 产屋敷在织田离别后的不久,因为血脉上与鬼舞辻无惨有联系而被世世代代诅咒的病症突然有一天好了。 这不用多说,鬼舞辻无惨已经死了。 这个世道再也没有鬼了。 也没有所谓的鬼杀队。 前剑士们都集中在织田和太宰之前做起来的香水行业,在蝴蝶忍的帮忙下发展成日本化妆品产业,流传到了现世,其中以紫藤花香型最为经典持久。 当然这也都是未来的故事了。 织田回到横滨之后恢复了二十七岁的模样。知道他们因为想看自己失败的任务才不加以阻止,织田忍不住哭笑不得。 因为十四岁的时候,他体质没有鬼会靠近,根本接近不了十二鬼月,所以才失败的,换个任务。现在他血液变化了,自然能够做以前的任务。 这话说得把那织田家五人听得一脸死寂。 这叫做什么?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织田坐在榻榻米上,让五人同坐。 “好的,中也跟我说了一些事,给我看了你们以前的聊天记录,你们有什么话,你们来跟我解释一下。” 四人的视线几乎要把中原的背烧出一个马蜂窝来。 织田再补了一句。 “早说早免责,中也你已经坦白了,你可以出去外面走走了。” 中原立刻站起身,逃出现场。 “……”X4。 不该让中也去陪织田作的! 第一百章 夏目和黑泽两人差不多是看着长大的, 所以也知道他们有什么底,织田很快就放过他们了。 但其实黑泽这四年记忆已经恢复了, 只是没有讲。这件事, 他估计永远不会讲出来。 赤司似乎早料到也许会有今天, 所以也是从善如流, 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轰焦冻也说了自己的身份。两个人自然到织田觉得自己因为他们隐瞒自己而不满,就太不称职了。 织田还被反倒问了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择复活父母。其实这和织田在侑子小姐那里接到的任务有关,他遇到了研制出时间机器的冈部伦太郎。通过他, 织田一度复活过父母, 但后来织田还是选择放手, 同意回复世界线, 让冈部伦太郎救下牧濑红莉栖。 那时候, 父母曾对织田说过。 不再是那句“请一个人活下去”,而是“这个世界那么大, 一定会有温柔的人等着你。活下去,和他们相遇, 他们也在等着你。” 织田才开始自己一点点从过去走出来, 为了遇到他们,就要成为更好的人。 所以, 这也是为什么织田没有用侑子小姐给的天国之石。但这块原本用来复活父母的石头,曾经在织田□□部A攻击的时候保护了他, 从原本的十二星线变成了现在的六星线。 仿佛冥冥之中都有注定一样。 因为担心黑泽无异能, 织田把宝石给了黑泽。 织田聊完之后, 整个人有点恍惚, 错过了赤司和轰焦冻两人劫后余生的表情。 织田发现他身边的人似乎每个人都很厉害啊! 赤司是现今赤司财阀的二把手,并且把赤司财阀推到了日本三大财阀之首。 轰焦冻成为了20代人气最高的职业英雄,在横滨英雄事务所里面他家的是最大的。 中原是港黑干部,港黑体术最强的重力使,听说也是港黑的门面。 黑泽同是港黑干部,港黑最大的经营收入都是由他把持着。 夏目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已经是京都除妖师协会的副会长,短短几年间已经对咒术熟烂于心,甚至能够使用花京院的秘传「破军」。 司瑛士是远月十杰之首,现在在横滨的法式餐厅已经获得米其林二星级的称号,成为日本餐饮业中年纪最小的二星级大厨。 师弟泽田纲吉已经继承了彭格列的十代目位置。 织田感觉周围的人怎么都是闪闪发光的,就他那么普普通通,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但,至少中岛敦还是个普通孩子吧。 织田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结果他又收到太宰治的电话。 “织田作,你知道吗?” “什么?”织田疑惑道。 “那个小敦儿啊,被国外四大组织悬赏70亿。有英国的钟塔侍从啊,法国的Mimic啊,美国的组合,俄罗斯的死屋之鼠。”太宰治掰着手指数道。 “嗯?”织田整个人懵圈了,“怎么回事?” “这不是问问你更好吗?”太宰治似乎看到织田懵圈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笑声也传了过来。 但是!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织田何其无辜。 “就是你那本书引起来的啊,织田作先生。”太宰治说的时候还故意用敬语来调侃。 织田更加摸不着头脑。 “哪本?” 太宰治也不点破,直接笑:“织田作,讲道理,你真的很厉害。比起你来说,他们真的是普普通通。” “???” “好好去写作吧,你那本要写杀手金盆洗手的续作还没有写完呢。”太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 要是事事都能料定,那未免也太无趣了吧。而且,织田也觉得自己有能力保下中岛敦那个孩子。 在挂电话的时候,织田问道:“太宰,能问你在港黑到底在找什么吗?” 太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滞,继而嘴角弯起笑意。 “你。” 这半开玩笑半正经的口吻让织田摸不到要领,觉得他也不会如实说了,便绕过这个话题。 “我去写小说了,有机会再聚。” “加油,我最近研发了一块豆腐,本来想用来一头撞死的,结果发现味道还不错。我给你们带一点呗?” 听到这话,织田作之助顿时失笑。 “来吧,我在家等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