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全横滨都以为我是反派 作者:花辻 文案: 横滨樱木町的旧街上来了一名新租客。 茶发赭眸的青年肤色冷白,穿着件深色的风衣。 语气温和地向大家介绍说自己是个占星术师。 后来,大家发现,这个租客不·简·单·—— “哪个占星术师会被异能特务科通缉?!你到 底是什么人??” “刚刚跟你打招呼的那个是港黑的干部吧?!” “风间先生……你和吠舞罗的人真的只是‘认 识’而已吗?他们王看你的眼神好可怕!” “等等、为什么天人五衰的人也在找你???那个戴帽子的好像是死屋之鼠的老大啊!!!” 风间和川:谢邀,他们认错人了。 . 风间和川,男,20岁。 前异能特务科局长特别助理,特级危险异能力者。 异能名为『占星魔术』。 “无论是六年前搅乱横滨局势的龙头战争,还是数年前异能特务科局长的死,背后都有风间和川的手笔。” “——他是危险的代名词,横滨最大的黑幕。” ||||||||||||||||||||||||||||||||||| 1.cp是迷之绷带男,感情线占比不会太多。 2.黑泥性格主角,颜值满点智商在线,苏苏苏苏苏。 3.专栏求收藏,比心。 内容标签:综漫 家教 异能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风间和川┃配角:专栏《[综]横滨首席欺诈师》,《[综]这不是正经人设》求预收!┃其它: 一句话简介:其实我是个好人。 立意:寻找生命的意义。 第1章 《全横滨都以为我是反派》by花辻 2020.04.22 // 中岛敦手里拿着一份横滨地图,行走在河堤之上。 数天前,他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今天一大早,国木田独步塞了份报纸把他赶了出来,让他“尽快熟悉横滨”,以方便以后协助江户川乱步处理案件。 中岛敦在横滨穿行了一整天,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转到了当初遇到太宰治的那段河堤。 因为是城市的边缘,这一带并没有什么建筑,行人也格外稀少。 道路右侧围着纯黑的欧式栅栏,花圃里种着些并不名贵但却足够令人赏心悦目的开花植株,道路干干净净,两旁的灌木也被修剪得格外整齐。 金色阳光的晕染下,景色明媚而富有生机。 中岛敦望了眼逐渐下沉的太阳,低头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再往前走就是公墓了吗……” 他还没来得及再去看这周围还有什么其他的区域,异能力“月下兽”所带来的敏锐听觉就让他意识到左手边的水里有奇怪的声音。 少年连忙转过头,看清水中央的情形后倒吸了口气。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个人影正随着水浪起起伏伏。 中岛敦:“???!!” ——有人掉进水里了啊啊啊!!!! 他拼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之后才终于肯定那个飘在河里的不明生物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河堤,然后跳进了水里救人。 午后的河水不算冰冷刺骨,但仍旧带着股沁人的寒意。 三分钟后,浑身湿漉漉、整个人像落汤鸡一样的中岛敦趴在岸边的草地上喘着气,旁边扔着那位年轻的溺水者。 为了防止对方被异能力吓到,中岛敦刚刚救人时并没有使用虎化的能力,所以难免被水呛得有些难受。 “是你救了我吗?”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说完,对方又小声抱怨:“好冷。” 中岛敦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青年:“是、” 刚刚情况危急,他只来得及跳下水救人,到现在才有余力去看对方的样貌。 青年大概是二十上下的年纪,相貌惊艳,身形偏瘦,身上穿着件做工考究的深色风衣,衬衣衣领别着只镶有宝石的银质领针,手上戴着极薄的纯黑手套。 大概是因为刚从冷水里被捞出来,青年裸露在外的肌肤显得有几分苍白。 被河水打湿的浅茶色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种趋于白金的色泽,透明的水珠顺着发梢滴答在草地上。 他身上仿佛带着种天生的疏离感,令人难以接近,但这种略显冷漠的气质却在青年眸中的笑意下消融得无影无踪。 中岛敦有一瞬的迟疑。 他本能地感觉面前的人带着某种极端危险的气息。 但这种感觉实在是毫无道理,中岛敦将之当做自己的错觉。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青年低头对上中岛敦的眼睛,真诚道。 “不,没什么、您没事就好……”中岛敦还从来没接受过这么直接的谢意,一时有些磕绊,“这位——先生,您为什么会在水里?” 他忍不住说出了内心的猜测:“难不成是入水自杀?” 不怪中岛敦这么想!要知道几天前他可是刚在这里、在这个一模一样的位置遇到了入水自杀的太宰治!——而且还被太宰治认为是妨碍了他的自杀大业。 少年说着,抬头偷偷打量着眼前的人。 难道横滨的人都这么热衷于跳海自杀吗?? “自杀?怎么会?”听到中岛敦的问题,青年歪了歪头,满脸疑惑。 他大概是觉得中岛敦的话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我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青年耸耸肩,而后扶额长叹了一声,“我最近的运气真是有些差劲。” 他解释:“我是从外地来横滨的,结果刚到这里没多久就被强盗抢走了手提箱,好在我来之前在电话里预约租了一间房子,不至于没地方住,但遗憾的是我迷路了一整天也没找到正确的位置……然后刚刚在桥上的时候有一辆摩托车忽然朝我冲了过来,我想要躲车、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要是你没有救我的话我说不定会这样溺死。实在是不幸。” 中岛敦:“……这、这样吗。” 他以为自己当初流落街头已经很惨了,没想到遇到个比自己更惨的人。 “啊,不过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感到难过。所有事都有其发生的理由,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青年说着,那双含着笑意的赭色眸子注视着中岛敦,“再说,如果没有经历之前的事,我就不会遇到你了。” 说罢,他自我认同似的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中岛敦:“嗯,也许我经历那些事就是为了遇到你。” 中岛敦听得一头雾水,但也能看出对方的心态还算乐观,也就没再说什么。 “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风间和川,是个不入流的占星术师,”青年右手抵在下颌,声音温和,“少年,你的名字呢?” “敦,中岛敦。” 风间和川点了点头:“中岛敦吗?嗯,我记住了——你救了我,我该报答你才对……遗憾的是我的钱都被人抢走了,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能用来答谢你的东西。” 中岛敦连忙摆手:“不,那个、我并不需要什么报答。” 风间和川略过了他的拒绝,思索片刻后提议道:“不如这样吧?由我来替你做一次占卜。” 中岛敦:“占卜?” 常年生活在孤儿院的中岛敦自然是没有做过占卜的,他只在孤儿院孩子们闲聊的时候听别人提起过。 据说,占卜师们能够通过占卜预测未来,但究其根本,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甚至于大多数占卜师其实都是借骗术来骗人。 孤儿院的生活已经让中岛敦学会去认清现实,对占卜,他是不相信的。 但风间和川主动提起这个,中岛敦自然不会拒绝对方的善意。 中岛敦疑惑:“但是做占卜的话不是需要用到道具吗?像塔罗牌或者水晶球之类的……” ——而很显然,风间和川现在被强盗抢劫,身无长物,不像是带着道具的样子。 “果然提到占卜都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吗”风间和川苦恼道,“其实并不是所有占卜都需要道具的。” “不需要吗?”中岛敦惊讶道,而后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我并不怎么了解。” “不用道歉,我差不多也已经习惯了……不如说因为以前占卜的时候经常会被问到‘为什么没有用到塔罗牌’我还特意去学了塔罗……果然占卜这种事要有仪式感才比较好吗。”风间和川像是自言自语道。 说罢,他看向中岛敦:“这次的占卜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生日和出生地就可以了。” 中岛敦忽然有些尴尬:“那个……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不知道?”风间和川诧异地看向他。 “我是孤儿,之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们大都是被遗弃在外的,其中很多都不知道具体的出生日期,而是将进入孤儿院的日期当做生日,中岛敦也不例外。 风间和川了然:“原来如此,抱歉。” 中岛敦点头应道:“嗯……不用在意。” 但即便如此,在陌生人面前说出这些事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风间和川开口问:“你是在横滨出生的吗?” 中岛敦愣了一下:“不,大概是藤泽市。” “年龄呢?” “十八岁……” 青年边点头说了声“嗯”,边走到中岛敦面前,俯身仔细审视着后者的脸。 他忽然凑近,中岛敦浑身僵硬,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 在此之前他还没有跟谁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这样的距离之下,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风间和川的呼吸。 在中岛敦出声发问之前,风间和川拉开了距离。 青年微微低下头,垂眸沉思,轻声:“嗯,白发,澄黄色的眸子,再加上这样的相貌……你的上升点大概落在狮子座吧?第三宫天秤,然后是天蝎,射手。 “行运不顺,不过看样子后期会有大的改变。性格有一点怯懦,但是并不缺乏勇气,乐于帮助他人。” 说完,风间和川顿了顿,十指相抵,笑着转向中岛敦:“如果没失误的话,你的生日大概是五月——五日吧?时间应该是在上午七点到九点之间。” 中岛敦听着他的话,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变成了满脸惊愕:“我的生日是五月五日??您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日期,但孤儿院的院长曾经和中岛敦提起过,他的生日多半是在五月。 这让风间和川的话的可信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可他和风间和川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的? “这只是个基础的推算。”风间和川温声道,“出生的时刻和地点会对人的一生造成很大影响,这种影响也会体现在人的外貌上。” 青年伸出手,指尖虚晃着指向中岛敦身体的各个部位,后者无措地站在原地。 “——前胸、后背、头颈、侧腹、手臂、颧骨、脊椎、牙齿……十二宫中,第三到五宫对人外貌的影响最为巨大,所以反过来,只要利用你外貌透露出的信息就可以推断出星座的大致落位,再加以演算就能得出你的生日了,当然,这并不精确。” “其中还涉及了一些其他的知识作为辅助,如果你感兴趣的话,等有时间我会向你详细说明。” 中岛敦怔怔听完,过了几秒才忙点头:“是、谢谢。” 中岛敦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从陌生人的口中知道自己的生日——虽然这样的推测听起来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风间和川的话莫名让人想要相信。 属于我的“生日”…… 中岛敦微微失神,内心生出种奇异的感情。 作为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生日对他而言的不可谓不特殊。 毫无用处,但又意义非凡。 天色渐暗。 从水面荡来的微风带着水汽,轻柔而冰凉。 风间和川把手插进风衣口袋,开口打断了中岛敦的思绪:“不过,现在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多小心一点比较好。” 中岛敦不解地看向他。 “如果我的占卜没有失误,你接下来几天大概会有生命危险。” 青年仍旧带着笑,赭色的眸子在黯淡的天色下带上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神色。 他轻飘飘道:“如果不好好应对的话,大概会死吧?” 第2章 风间和川租的出租屋位于樱木町旧街区的13号。 樱木町,是横滨最繁华的区域之一,能一路从市中心迷路到这个比郊区还郊区地方,风间和川的路痴等级可见一斑。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理念,中岛敦特意陪风间和川去了那个地址。 ——顺便一提,因为风间和川目前身无分文,电车的票钱是中岛敦付的。 两人抵达樱木町时天色已经逐渐转暗,天幕上已经隐约能窥见几点明星。 城市内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虽然夜色不深,但沿街的商厦都已经亮起了灯,各色璀璨灯光混杂着街边明灭的霓虹灯铺展开来构成一道繁华的街景。 电车站点外就竖着一个偌大的地图指示牌,但旧街区之所以被称为旧街区不是没有道理的,近几年日本的经济飞速发展,横滨内的建筑也已经经历了多次改造,风间和川口中的那个街区早消失在了新的城区规划之中。 最后还是中岛敦一直带在手里的地图发挥了作用,两人兜兜转转,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后终于在整片现代化的都市之中找到了一条颇有时代感的街区。 街区道路两旁种植着低矮的槐树,枝干彼此伸展交错,郁郁葱葱。 红色砖瓦砌成的五层建筑上带着雨水冲刷的痕迹,房屋周边围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栅栏,园内栽种着两排生机盎然的兰草。 走进小巷的一瞬间,中岛敦都以为自己是穿越了:“真厉害……” 在看到这片街区以前中岛敦从没想过横滨的市区还有这样的地方。 简直是都市旧日的影子。 两人一边走进街区,去找13号的标牌,一边闲聊。 “风间先生这次来横滨是有什么事要做吗?”中岛敦问。 风间和川之前说过他是从外地来横滨,但却没说理由。 要是放在以前,中岛敦绝不会开口去问一个陌生人的去向,但或许是风间和川给人的感觉十分特殊,又或许是他展示的占卜术太过神奇,中岛敦对风间和川来横滨的理由有些好奇了。 “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理由,”茶发赭眸的青年悠然走在砖石铺就的人行道上,“我打算在横滨开一间占星事务所。” “居然是因为这个吗……”中岛敦十分意外。 毕竟众所周知,横滨的治安不是很好。 横滨在旧时代曾是进驻君的居住区,等到时代变迁,这里成了共同租界,但却还残留着巨大的海外领事影响。 境内的治安名义上由日本军警和领事馆警察共同维持,但事实上这里的法律界限极其模糊,存在着无数的灰色地带,是恶名远扬的异能力者犯罪窝点。甚至一度被外界称为“魔都”。 虽然近些年由于政府的调整和一些非政府组织的介入有了很大改善,但不可否认横滨相比仍旧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这种情形下,特意从外地来横滨开一家占星事务所的行为实在是令人惊讶。 “13号,就是这里吧?”风间和川在一幢建筑前停下,抬头朝院内望了望。 确认无误后,风间和川去敲了房门,找到了住在这里的房东。 虽然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好在房东认得风间和川的脸,他没多花口舌就拿到了事务所的钥匙。 出门的时候,中岛敦正站在门外,打量着街区周边的环境。 见风间和川出来,中岛敦道:“要开占星事务所的话,在这样的地段不会受到影响吗?” 他一路看过来,发现附近住户并不多。 而且占星这种东西往往是在年轻人的圈子里更受欢迎,风间和川在这种地方开店,让人怀疑究竟会不会有顾客上门。 风间和川手指勾着钥匙环,无奈地耸耸肩:“这也是难免的。毕竟到了现在这种时代,不需要证件就能租到的房子已经不多了。” 中岛敦敏锐地察觉到“不需要证件”这几个字:“??” 中岛敦刚出孤儿院没多久,确实没见过多少人,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清楚的呀! 最起码,在他的认知中,一个没法拿出身份证明的人非常有可能和一些危险的事挂钩。 杀人,走私,人口买卖,贩丨毒…… 嘶—— 中岛敦连忙止住了自己脑海的胡思乱想,战战兢兢地转头看了一眼风间和川。 青年笑容温和,仿佛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中岛敦心中讪讪,感觉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风间先生一看就是个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和那些危险的事沾边? 反倒是自己,擅自猜测别人,主观臆断,实在是失礼。 中岛敦十分羞愧,好在,风间和川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对了,关于之前占卜的事。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就算是对救命恩人的额外服务。” 中岛敦这才又回忆起之前的占卜。 ——风间和川说未来他会有生命危险。 中岛敦确实是不怎么相信占卜的,但这句话从风间和川嘴里说出来,就让他心底有些不安。 少年点了点头:“是。” 他们两个在樱木町找地址就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将要入夜,中岛敦还想赶回侦探社的宿舍,于是说了声告辞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 中岛敦离开之后,风间和川慢悠悠地沿着楼道上楼。 风间和川之前和中岛敦的谈话内容有真有假,真的是他确实是个占星术师,而假则假在他并不是“来”横滨,准确地说,是“回”更为恰当。 风间和川从小就生活在横滨,直到四年前才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离开。 不出预料的话,现在横滨应该还有不少他的“故人”,但为了避免麻烦,风间和川并不想联系他们。 沿着楼梯向上,前两层还算好,等到了许久没有住过人的六楼,一股灰尘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风间和川叹了口气,认命似的用钥匙开了锁,伸手握住那只带着锈迹的门把手,推开了门。 相比廊道,房间内部还算整洁,但也仅限于此。风间和川抬起头,还能隐约看到墙角挂着的蜘蛛网。 房间内的摆设十分简洁,只有一张木制办公桌,和简单的客厅摆设。这里的空间十分宽敞,临街的一面墙整个被做成了个巨大的落地窗,隔着玻璃能看到远处的幢幢高楼和灯火缭乱的夜景。 青年的神色间仍旧有些嫌弃,他环视房间一周,忽然发现房间的一角摆着一只深棕色的手提箱。 这正是他之前和中岛敦提到过的被抢劫犯夺走的那只。 青年盯着箱子看了两秒,而后勾起唇角,走上前,打开了手提箱。 原本装在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仿佛劫匪从他手里抢了手提箱就是为了帮他提前运过来一样。 风间和川视线右移,看到了放在箱子旁边的手机。 这是一只崭新的手机,看起来还没有任何人用过。 风间和川捡起手机打开后翻出通讯录,发现里面只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有意思。 他这次回横滨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了。 略一思索,风间和川按键拨通电话。 滴滴的提示音响到半段,一个声音从电话另一断传来。 “风间君,好久不见。” ——港口黑手党现任BOSS,森鸥外。 沉默片刻,风间和川笑了:“确实是好久不见,森先生。” 青年一手握着电话,退了几步坐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饶有兴致道:“您会以这种方式联系我真是让人意外。” “是吗?能让风间君感到意外是我的荣幸。”森鸥外笑道。 “手提箱是您派人送到这里的吗?” “是的,我的下属在工作的时候撞见了抢走这只手提箱的混混,只是没想到这居然会是风间君的东西——听到名字的时候我可是惊讶了很久。” 风间和川没有回话。 手提箱里有他的证件和这间出租屋的地址,要说森鸥外是借此得知这些情报也完全说得通。 但真要深究原因,恐怕是他刚入境森鸥外就得到了情报。 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居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风间和川也不纠结真相:“嗯,那就感谢您帮我找回失物了。” “举手之劳。”森鸥外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不过没想到‘占星术师’会在这个时候回到横滨,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应该会有很多人坐不住了吧?尤其是异能特务科。” “谁知道呢?我和异能特务科已经没有关系了。” “异能特务科那边也许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森鸥外委婉道。 青年左手扣在桌面上,仰头注视着远处在夜幕中若隐若现的高楼:“森先生,您特意联系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而且我跟您也没有多少旧可以叙。” 停顿了几秒,电话另一边传来几声低笑:“不愧是风间君,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虽然不知道风间君这次回横滨的目的,但站在你的立场,如果被政府的人发现行踪应该很难办才对。 “如何?如果风间君有意愿的话,港口黑手党随时欢迎你——我记得当年你和中也相处得还算不错。” 风间和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森鸥外失笑:“风间君当年明明叛逃了异能特务科,现在却还会担心这样的的罪名吗?” “这是不同性质的事。” 风间和川伸出左手,打量着自己的手指,懒洋洋道,“再说了,有太宰治那个家伙在,我是绝对不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要和他一起共事我还不如回异能特务科自首。” 森鸥外不知为何愣了一下:“太宰君吗?原来如此……你还不知道。” 风间和川挑眉:“不知道什么?难道太宰治那个家伙终于自杀成功了?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森鸥外故弄玄虚:“不,没什么。我想风间君很快就会发现了。” 风间和川觉得森鸥外话里有话,但估计他问了也得不出结果,干脆先放到一边。 他想了想,对森鸥外:“我想拜托港黑帮我调查一件事。” 他从脚下的手提箱里抽出一张塔罗牌,夹在指间。 牌的背面纯黑,以银线勾勒出一个神秘的炼金图案。 正面则绘制这一个拿着镰刀的黑袍男人,他伛偻着脊背,透出种极不自然的怪异感。 ——这是一张“死神”牌。 而且和市面上那些做工粗糙的廉价牌不同,这张牌的工艺相当精湛,似乎是特意订制出来的限定品。 当然,这张牌的特殊之处并不在于它的做工如何,而在于它的来历。 “上周,有个自称秋濑的人寄了一张塔罗牌给我,并且‘邀请’我来横滨。您能帮我调查一下他的身份吗?” 风间和川是在寄宿的旅馆里收到这张“死神”牌的。阴森诡秘的死神牌被拆信刀钉进桌面,旁边则摆着那封邀请他来横滨的信函。 ——可以说是是恐怖片的标准开场。 但当时风间和川并没有理会它。 这么多年下来,想找他麻烦的人多得数不清,这次这个顶多是通过什么特殊渠道知道了他的住处,他可没义务因为这个去回应对方。 因此,那张塔罗牌直接被风间和川丢进了垃圾桶。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这张塔罗牌再次被送到了风间和川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旅馆老板被切断的三根手指。 风间和川自己怎样倒无所谓,但对方伤害到无关者就有些难办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按对方说的来了横滨。 “塔罗牌吗?居然在风间君面前卖弄这些东西,还真是……”森鸥外点到即止,也没再多说,直接应下了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的。” 以风间和川这个名字背后的价值,森鸥外不介意多卖他几个人情。 第3章 港口黑手党,大厦顶楼。 这里是首领的办公室,戒备森严,为了确保首领的绝对安全,即使港黑的高层入内也要经过层层检查。 挂断电话后,森鸥外又下了命令让情报处的人去调查“秋濑”,做完这一切,他撑着下巴,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 “……BOSS,您找我是有什么新的指示吗?”半跪在他前方的芥川龙之介忍不住抬头道。 几分钟前他被人叫到首领办公室,说是首领要交给他一个任务。 但进了房间后森鸥外却在和一个不知名的人通电话,言语之间,芥川龙之介察觉到森鸥外居然还很重视对面的人。 港口黑手党身为横滨的暗面,发展到现在已经扎根到了横滨的各个角落,掌控着城市的命脉,即使是政府的高官在面对港口黑手党时都要卖几分面子。 即使芥川龙之介并不怎么关心这些,也知道能让森鸥外重视的对象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嗯,上次的任务你做的很棒,辛苦了,芥川君。” 森鸥外抬起头,看向港黑的祸犬,缓缓道,“我需要你去找一个能够变身为虎的异能力者,他目前应该就在横滨。有海外的组织为他开出了七十亿的悬赏,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名异能力者——黑蜥蜴的人随你调遣,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其他干部申请帮助。” “是!”芥川龙之介起身领命。 “然后,还有一件事,”森鸥外靠在椅背上,把摆在办公桌上的那张的照片推到芥川龙之介的面前,“去通知港口黑手党负责樱木町的成员,不要去招惹这个人,然后在不涉及要事的情况下,可以尽量为对方提供帮助。” 照片上的青年穿着深色的风衣、手里提着只箱子,一副旅人的打扮。 浅茶色的发丝乖顺地贴在耳边,看上去格外温和无害。 “他是……”芥川龙之介看向森鸥外。 “‘占星术师’风间和川。”森鸥外笑眯眯地看着芥川龙之介,眸子里却一片晦暗。 他冷声道:“告诫其他人,一定要谨慎行事。如果不小心和他对上,迎接你的命运必然是死亡。” 芥川龙之介被他的眼神一震,低头道:“是。” . 芥川龙之介离开后,森鸥外松开交握着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比起风间和川这个名字,也许对方的其他名号要更为惹人注目。 ——前异能特务科局长特别助理,特级危险异能力者,传闻中的“占星术师”。 早在龙头战争时期港口黑手党就和风间和川打过交道。 当时横滨内的诸多犯罪组织正在为了一笔不明归属的高额的遗产展开激烈的争斗,刺耳的枪声昼夜不息。这场战争趋于白热化,各个组织彼此之间僵持不下,横滨境内硝烟弥漫,到处都充斥着鲜血和死亡的气息。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动乱,负责管理异能力相关事件的异能特务科也主动介入了战争。 然而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横滨那些大大小小的黑手党组织确实对异能特务科心存忌惮,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乖乖服从异能特务科的命令——毕竟这些组织向来以横滨的阴暗面自称,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们本来就生活在暴力和死亡之中,从来不会在乎所谓的“秩序”。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军方和异能特务科的威慑也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风间和川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的。 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名义上的职位是“异能特务科局长特别助理”。 他看上去过分年轻,也太过无害,以至于让人忍不住去想他看到横滨街头那些断肢残躯后会不会直接吓晕过去。 得知少年身份的时候,大家甚至怀疑异能特务科局长是不是疯了。 或者,难道异能特务科已经放弃了对龙头战争的干预? 但想归这么想,在横滨却不会有任何组织因此产生同情而对他心慈手软。 虽然不知道异能特务科为什么会派这么一个连枪都端不动的少年来横滨,但这正合他们的意。 毕竟这样一个废物也左右不了横滨的战局,还能替他们省下不少麻烦。 怀着几分轻视,各个组织们心照不宣地选择无视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局长助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少年在短短几天之中解决了数个行事激进、不顾平民安危的组织。 他甚至没有亲自动手。所有的组织都是在与其他组织的斗争中因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意外或是巧合遭受重创,最终惨淡收场。 第一起意外发生在西区。 两个组织在郊外的仓库区发生冲突,这本来只是一起小规模的械斗,但不知是意外还是什么,组织内一位声望很重的干部在战斗中负伤,就这样,这场小冲突逐渐演变成了两组织主力的交火。 而且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上天注定,在战斗中,一枚流弹恰巧击中了仓库堆放的走私入境的铝热炸丨弹。好巧不巧,那堆炸丨弹旁边堆放着重达数吨的石油原油。 整个仓库区在一瞬间被声势浩荡的爆炸引爆,两个组织的主力悉数葬身火海。 这件事发生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众人顶多唏嘘两声,但等到第二、第三起同样的意外发生,他们才陡然意识到不对劲。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命运,将所有人都变成了它指间的提线木偶,遵循它的想法,跟从它的意志,一遍又一遍在横滨这座舞台上上演着荒诞离奇的剧目。 宛如有神明在牵动着万物行进的轨迹。 让人无从抵抗,无法逃脱。 各大组织这才连忙调查起了风间和川的情报,一番波折之下,他们发现异能特务科派来的这位局长助理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无害。 风间和川是个异能力者,虽然不清楚异能的正体究竟是什么,但异能特务科给他的评级却是“特级危险”。 ——被评定成这个等级的人无一不是能够引起社会动荡的危险分子。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风间和川被人冠上了“占星术师”的名号。 等到龙头战争结束,再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大家仍旧觉得后背发冷。 毕竟相比肉眼可见的异能力,这种未知的,在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操纵命运的异能更让人感到恐惧。 龙头战争结束后,风间和川一直作为助理跟在异能特务科局长身边,协同异能特务科的人一起处理发生在横滨的异能事件。 再之后,风间和川涉嫌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并因此叛逃异能特务科,从此销声匿迹。 直到现在异能特务科也都还没有撤销关于“特级危险异能力者”风间和川的通缉令。 虽然风间和川自称这次回横滨是因为那张塔罗牌,但真实原因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森鸥外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手下传来的资料,闭目沉思。 过了不知多久,房间正中央的沙发上,穿着深红色哥特洋裙的女孩鼓着嘴,不满地瞪他:“林太郎!明明说好要带我去吃蛋糕的,结果还去和别人打电话,到现在也不跟我道歉!” 见森鸥外仍旧没有回应,爱丽丝更生气了:“不守信用。下次我再也不会穿你买的那些裙子了!” “啊啊,抱歉,爱丽丝酱!!”森鸥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走到爱丽丝面前,毫无首领形象地讨好道,“原谅我吧,这次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现在还有时间,我等会让人多给你加一块慕斯蛋糕怎么样?” 爱丽丝哼了一声,但还是起身握住了森鸥外的手——这是和好的信号。 “要两块!下次再这样我就一辈子都不会理林太郎了!” 森鸥外格外忧虑:“爱丽丝酱,你如果长胖的话可就没法穿那些漂亮的裙子了。” 爱丽丝:“……” 爱丽丝:“啊啊啊!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理林太郎了!!!!” 森鸥外一边讪笑着去哄又被他惹生气的爱丽丝,视线望向窗外横滨的夜景,挑起了嘴角。 风间和川确实危险,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并不是港黑需要关心的事。 他现在倒是非常期待异能特务科的人得知风间和川的消息会是何种反应。 想必,一定会非常有趣。 . 武装侦探社。 “太宰那个家伙……又把任务推给我一个人!!” 国木田独步一边飞速在面前的报告书上写下说明,一边咬牙切齿道。 前几天他和太宰治一起处理了关于指定灾害“老虎”的案件,现在作为灾害源头的中岛敦加入武装侦探社,这件事也算出了结果,他们自然要写好报告交给军方。 可恨的是太宰治今天直接翘了班没来侦探社,国木田独步只好连对方的报告也一起完成。 匆匆忙忙把报告写完之后,国木田独步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低头看了眼手表,十分庆幸自己今日的计划并没有被太宰治打乱。 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在桌前打印文件的中岛敦。 国木田独步迟疑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中岛敦脸上的笑显得更傻气了。 谷崎润一郎先他一步发出了疑问:“敦,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岛敦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谷崎润一郎为什么会这么问:“诶?” 谷崎直美冲上前一把搂住谷崎润一郎的脖子,嘻笑着转头看向中岛敦:“敦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哦。” “是吗?”中岛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这样的,昨天我在郊区遇到了一位占星术师。” 接着,中岛敦把自己从水里救起风间和川、然后风间和川推算出他生日的过程讲了一遍。 谷崎润一郎惊叹:“原来如此。” 谷崎直美也一脸震惊:“居然这么神奇吗?!绮罗子之前还想拉我去一家占卜店,可惜当时我没时间就拒绝了……啊啊,好后悔。” 说着,她又抱紧了谷崎润一郎:“那下次哥哥陪我一起去做占卜吧~好不好?” 谷崎润一郎当然是连忙答应。 “占卜这种东西,一般而言都是骗人的吧?”虽然身为异能力者但仍旧坚信唯物主义的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吐槽道。 谷崎直美想了想:“但是敦说的那位占星术师不是都算出他的生日了吗?普通的骗子不会做这种事的吧?” 国木田独步:“也许只是随口胡说了一个日期,反正敦这边也没法求证。” “……说得也是。” 谷崎直美看向躺在沙发上看报纸上连载漫画的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是怎么认为的?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占星术吗?” 黑发碧眸的名侦探过了几秒才放下手里的报纸坐起身,懒洋洋道:“一般来说,占卜师都是利用冷读法来获取信息,然后加以推测,做出预测未来的假象。” “‘冷读法’?” 国木田独步替他解释:“就是观察人的行为举止、微表情,以及分析对方的言语,据此来得出情报。” 谷崎直美歪头:“……那乱步先生的意思是敦遇到的这位占星术师是骗子?” 中岛敦也有些忐忑地看着江户川乱步。 “一般而言是这样,反正从某种意义而言冷读法也是占卜的一部分。”江户川乱步说着,伸手把放在桌上的那只样式偏旧的眼镜架在鼻梁上。 他盯着中岛敦看了两秒,忽然饶有兴致地“咦”了一声。 半晌,他道:“不过,敦这次遇到的大概是货真价实的‘占星术师’。” 谷崎直美惊呼:“真的?!!” “当然,”江户川乱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不在焉道,“那个人的话,称他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占星术师也不为过。” 江户川乱步居然会给一个人这么高的评价。 这下连国木田独步也有些惊讶了。 谷崎直美朝中岛敦招手:“敦,这个占星术师是在樱木町开了占星术事务所吗?!告诉我地址吧,我有时间一定要去做一下占卜!” 这可是乱步先生认证过的占星术师,一定非常准! 谷崎润一郎则疑惑道:“乱步先生,您和敦君遇到的那位占星术师认识吗?” 江户川乱步把半框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再次躺倒在沙发上,赌气似的道:“不——认——识——” 时隔这么多年回了横滨,却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要不是中岛敦刚好碰到,说不定自己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好好来武装侦探社上门道歉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再理风间和川的。 第4章 待在樱木町的风间和川还不知道自己被江户川乱步惦记上了,他正陪着房东去和住在周边的邻居们打招呼。 前天他和中岛敦抵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入夜,为了给他留足整理杂物的时间,房东把钥匙交给他后就没再多说什么。 等到今天下午,这位热心的房东特意上门,带着风间和川一起去拜访住在周边的邻居。 这一带不临近任何大的商业中心,确实显得有些冷清——当然,如果不是有这层原因,像风间和川这样的黑户也根本租不到这里的公寓。 也因此,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一些迫于生计的家庭。 风间和川一路拜访下来,收获了无数人的好感。 他本身相貌就极其优秀,看上去又是非常温润无害的类型,正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喜欢的那种后辈。 再加上风间和川表现的也彬彬有礼,又是独身一人来横滨定居的人设,立刻就博得了无数老人的喜爱。 有不少邻居都当即表示欢迎他随时来自己家做客,如他们完全不介意多做一人份的晚餐。在听说风间和川要开占星事务所后也都非常热情地说会帮他介绍顾客。 风间和川一一应下,等回到公寓楼下,他笑着对房东佐藤早人道:“这附近的住户都很友善呢,真是太好了。” 青年漂亮得过分的赭色眸子让后者晃了个神,过了两秒才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嗯,当然,我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周围的邻居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提起这一点,佐藤早人与有荣焉。 说罢,佐藤早人又嘱咐风间和川:“你一个人住可能会遇到不少麻烦,如果碰到不好解决的事可以来找我或者隔壁的新乡先生,他是个作家,为人也很随和,肯定能帮上你不少忙。” 话说到一半,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到没人后才暗暗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 风间和川疑惑地看着他。 “你刚来横滨,不知道有没有听说横滨本地有一个很有名的黑手党?” 风间和川了然,点头道:“是‘港口黑手党’吗?” “是,”佐藤早人答,“我不知道你听到的传闻是什么样子,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港口黑手党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危险的组织,你一定不要轻易去招惹他们。”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说这些是为了提醒你注意安全——我们刚刚去后街的时候不是有一个住户不在家吗?住在那里的人名叫二宫原,他似乎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他平时很少露面,但你要是不小心撞见他,一定要特别小心。虽然平时看上去还算好说话,但他毕竟是个黑手党。” 佐藤早人点到即止,似乎也对此颇为忌惮。 风间和川沉思片刻,发现自己对二宫原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对方应该只是港口黑手党的普通成员。 平心而论,要是住在隔壁的人是太宰治,风间和川估计还会重视一下——当然,这种“重视”多半和房东理解的不是同一种——但换成一般成员的话风间和川是完全不在意的。 于是他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向佐藤早人道谢:“嗯,多谢您的提醒,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青年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把这个提醒放在心上。 这让佐藤早人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港口黑手党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希望风间和川不要招惹到他们才好。 . 第二天。 因为挨个拜访过邻居们的缘故,现在这附近的居民都知道13号楼上开了一家占星事务所,主人是个刚满二十岁、性格温和的年轻人。 但知道归知道,上门的顾客却是一个也没有。 在唯物主义占据绝对主导的当今社会,相信占卜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本来,这类的东西在年轻人之中还稍微流行一些,但遗憾的人这一带实在没什么年轻人,风间和川的事务所门庭冷落也是在所难免。 风间和川对此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今天和昨天相同,一直到下午都没有顾客上门。 风间和川窝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翻看整理杂物时翻出来的旧杂志。 相比刚来的时候,这间事务所被清理得整洁了不少,茶几上摆着几盆绿色的多肉植株,屋内也添了不少诸如签字笔或是打印机之类的用具。整间屋子看上去不再像之前一样冷冰冰,一看就无人居住。 甚至墙角还特别安置了一个小型的猫垫。 看杂志看到最后实在无聊,风间和川又翻出了那张不明人物寄来的塔罗牌,盯着上面的图案发呆。 “死神”牌在塔罗牌中属于二十二张大阿卡纳之一,与字面意义不同,这张牌在象征着死亡的同时又蕴含着生机,是一张非常奇特的牌。 不过根据风间和川的经验,寄这张牌给自己的人估计没有考虑什么牌义,对方寄“死神”过来单纯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但寄信人在他来到横滨后迟迟没有动作,森鸥外那边也没有调查出什么消息,这件事就暂时被他搁置了。 风间和川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蹲坐在办公桌上的三花猫,抱怨:“夏目老师,好无聊啊。” 猫极其人性化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安然转了个身,把身体团成了一团。 看上去,并不想理他。 风间和川:“……” 中岛敦敲开事务所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茶发赭眸的青年幽怨地盯着蹲坐在办公桌上的三花猫,活像对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下午好,风间先生。您居然养猫了吗?”中岛敦看着那只三花猫,歪了歪头。 “啊,是五月五日君啊,下午好。” 风间和川看过来,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笑道,“嗯,这只猫近段时间大概都会借住在这里了——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之前的占卜吗?” 五月五日君?? 中岛敦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风间和川口中的“五月五日君”是在指他。 对方似乎直接遗忘了他的姓名,选择用生日来称呼自己。 要是换成其他人,多半会觉得莫名其妙,但中岛敦对此接受良好。 ——要问为什么,因为他已经在武装侦探社见识过了很多怪人。 相比之下风间和川真是再正常不过。 “不,风间先生之前占卜的危险好像还没发生。”中岛敦道。 有了江户川乱步的认证,中岛敦原本将信将疑的态度也转变成了认为自己可能真的会遇到危险。 但中岛敦这次来找风间和川确实不是因为之前的占卜。 今天武装侦探社难得清理完了之前积攒的案件,社员们也都放了假。 中岛敦在横滨举目无亲,除了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外,认识的人也就只有风间和川。 因为风间和川曾提过他打算开一家占星事务所,中岛敦想着这里可能有需要帮忙的事,就干脆跑来这边了。 想到这里,中岛敦又看了眼面前冷冷清清的占星事务所。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没什么顾客,多半也不需要帮忙。 “嗯,不过既然有危险,还是尽量预防比较好。”风间和川思忖道,“在一到十之间选一个数字给我。” 中岛敦:“诶、” 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那……七?” “七吗?”风间和川一边低声默念着,在会客室内踱着步子,半晌后看向中岛敦,“那就给你一个忠告吧。” 青年声音平缓:“三天之内,不要靠近‘井’。” 说完,风间和川就没再多做解释了。 中岛敦还在冥思苦想自己为什么要远离井,风间和川又好奇地问:“不是因为占卜的话,敦君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中岛敦视线飘忽,声音越来越低:“……本来是想来给您帮忙。”结果没想到事务所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真是太尴尬了。 风间和川艰难道:“……原来如此。” 青年叹了口气,无奈地摊开手:“如你所见,现在这里实在是没什么人光顾。明明都已经营业好几天了,但是连一个上门的客人都没有。” 中岛敦连忙道:“那个,我的同事在听说您的事之后很想来这里找您占卜,她大概过段时间就会来了。” 这是实话。 谷崎直美近段时间对中岛敦口中的占星术师抱有极高的热情,这次听说中岛敦要来时甚至还想陪他一起过来,但不巧的是她临时有别的事要处理,最后只好作罢。 风间和川笑笑:“是吗?!那就提前谢谢你了。” 他们正说着,一道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中岛敦连忙去开门。 来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双鬓斑白,但身姿硬朗,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精神。 不过大概是藏着心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虑。 风间和川回忆了一下,认出对方是住在后街的邻居之一,姓氏是幸村。 闲谈的时候房东有和风间和川提起过这位幸村先生,据说他的孙子在立海大附中上学,担任网球部部长,还在全国大赛上拿过冠军。 不过听房东的描述,那个孩子的身体情况似乎不太好……目前正在住院。 风间和川招待对方在会客室坐下:“幸村先生,您是想要做占卜吗?” “是,”这位幸村先生问,“如果本人不在的话,可以进行占卜吗?” “我的孙子要做一场很重要的手术,我很担心。” 风间和川笑着答:“当然可以。” 第5章 幸村彻平想要占卜的问题和风间和川预料中的一样。 不过对方来这里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想通过占卜术知道手术是否会成功,大概率是过于担忧孙子的病情,无奈之下用来寻求心理安慰的举动。 二人面对面坐在事务所的会客厅内,简略谈话后,风间和川:“原来如此,令孙的名字是……‘幸村精市’。他的手术是在近期进行?” 幸村彻平点头应是:“是,就在后天。” 风间和川:“您有带那孩子的照片吗?” 幸村彻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钱包,打开之后抽出了一张相片。 中岛敦看了一眼,那是一张合照,左面是眼前的这位老人,他身边则站着一个深蓝发色、额间戴着发带,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年。 ……这么小的年纪就得了病要做手术吗? 风间和川接过相片,看了一会儿后抬起头道:“他得的病具体是?” 老人答:“格林巴利综合征。” 风间和川默然。 中岛敦多半没有听过这种病症,但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神经炎症,得病的人会出现神经功能障碍,严重得甚至会致死,甚至即使治愈,也有一定的几率会复发。 之前听说幸村精市还是网球部的部长……这样一来就更可惜了。 “可以告诉我他的生日和出生地吗?”风间和川说完,见幸村彻平点头,就递了一张便签和签字笔给对方,让他把信息写下来。 等了一会儿,风间和川接过那张便签。 出生日期是2004-03-05,出生地神奈川。 而且看样子对方是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神奈川的。 风间和川闭上眼,手点在桌面上,在心里默算行星相位。 太阳落在双鱼座,水星双鱼,金星白羊,火星金牛……上升星座为双子座,福点则落于射手。 第一宫双子,第二宫巨蟹,第三宫狮子……十二宫金牛。 太阳六合火星,火星拱土星,木星冲中天,土星拱天王。 那么这位三月五日君应该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性格积极,敏感,富有艺术气息、极具创造力,行事浪漫,有领导才能,同时不缺乏侵略性,是个固执的完美主义者。 总而言之,锋芒毕露。 先粗略给了对方一个初印象,风间和川折起手中的便签:“占星术是预言命运的占卜术,测算的一般是势,我会据此给出命运的走势,但并不会去占卜太明确的结果,这样可以吗?” 幸村彻平自然同意:“这样就可以,麻烦您了。”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十指交叠,坐姿优雅。 午后橘色的暖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投入室内,氤氲在空气之间,衬得青年侧脸的轮廓优美分明。 风间和川道:“从行星的相位上看,他今年会经历一个低谷,甚至有可能遭遇十分凶险的局面,这个低谷也会影响到他周边的人,但并不是死局。” “随着月份推迟,位置转换,他地运势会逐渐向好的一面发展,同时家庭或是同事(同学)的帮助也会对他产生积极的影响,但记住过犹不及。” 风间和川说前半句的时候幸村彻平的神色十分紧张,等到听完后面的话,他才终于放松下来。 幸村彻平对占卜并不完全确信,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更期盼能听到好消息。 站在风间和川身后的中岛敦心情也很好。 他现在对风间和川是十二分的信任,听到对方这么说,也为这名患病的少年感到开心。 占卜结束后幸村彻平向风间和川道了谢,没再多留就离开了。 “风间先生,恭喜!终于有顾客上门了。”中岛敦走上前,真心祝贺道。 原本趴在办公桌上的三花猫活动了活动身子,跳上了他的肩头。 中岛敦连忙抱住它。 风间和川撑着下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猫:“嗯,真是太好了。” 中岛敦抱着猫走到办公桌前,看到了被风间和川搁置在一旁的一副塔罗牌:“风间先生这次占卜依旧是用了占星术呢。” 他说着,忽然想起了昨天在武装侦探社闲聊时,听春野绮罗子讲过的一些占卜知识。 于是疑惑:“如果有明确指向想要占卜某一件事,似乎是塔罗占卜不是更合适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风间和川刚刚也对幸村彻平说占星术无法给出准确的结果。 既然如此,使用塔罗牌似乎更好。风间和川应该也是会塔罗占卜的。 “不,塔罗一般是禁止占卜第三者相关的事。”风间和川解释,“用塔罗牌的话,我只能占卜幸村先生相关的事,至于那位三月五日君的手术结果如何,就没法预测了。” 啊,又出现了——“三月五日君”。 这下中岛敦确定了,比起名字,风间和川好像更喜欢用生日来称呼别人。 中岛敦:“原来是这样。” “嗯,不过果然感觉不用道具的话会缺点仪式感吗?”风间和川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视线在事务所内逡巡一周,最终叹了一口气,“而且这间事务所也确实没有什么神秘的气氛。” 中岛敦:“……” 确实是这样。 除去那副塔罗牌,这间事务所看上去和平时那些正规的工作室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没有“占星”或是“占卜”的氛围。 “而且我听说有名的占卜屋都会特意布置成中世纪的样子,还会有炼金阵或者水晶球……相比之下这里的装饰实在是有些不入流。” 风间和川感叹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对了。那些有名的占卜师们似乎都会养一只黑猫。” 说着,风间和川把目光投向了中岛敦怀里的猫。 中岛敦低头看了看猫,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风间和川走到中岛敦面前,抱着三花猫把它举了起来,话里透出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不如去把夏目老师染成黑色的吧,没有水晶球,有一只黑猫也不错。” 中岛敦一脸惊恐:“?!!” 风间和川最终还是没能拥有黑猫。 那只被称作“夏目老师”的猫像是要表达抗议一般,毫不留情地在风间和川身上狠狠抓了一下,然后就跳下去出门了。 留下风间和川吃痛地捂着自己的手,抱怨:“…………夏目老师,你太过分了。” 中岛敦:“……” 不……果然还是想给猫染色的你更过分吧!!! 给伤口消完毒,中岛敦去帮风间和川找纱布的时候看到了放在办公桌另一侧的手提箱。 他一边去翻东西,一边好奇:“风间先生,你把手提箱找回来了吗?” 中岛敦原本还在想风间和川的箱子如果里有重要的东西,可以把这件事委托给武装侦探社。以乱步先生的才智,应该很快就能帮忙找到手提箱的下落。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提,风间和川似乎就已经把东西找了回来。 “嗯,”风间和川靠在沙发上,仰过头来看他,“有好心人帮我把东西送了回来。” 虽然这个好心人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 说完他还不忘感叹;“横滨真是民风淳朴。” 中岛敦:“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事务所里没能迎来一个客人。 不过风间和川似乎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今天可是实现了零的突破。 中岛敦和风间和川道完别,离开打算回武装侦探社。 天色渐沉。 刚一出门,中岛敦就被室外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天气预报说最近有台风入境,气温也骤降了不少。 他拢了拢衣服,朝武装侦探社的方向赶去。 到半路上,拐进一个巷道时中岛敦忽然想起之前来的时候他似乎在那条小巷里看到过一口干枯的水井。 考虑到风间和川“不要接近井”的提醒,中岛敦十分谨慎的选择了绕道。 白发少年退出巷子,在路口犹豫了几秒后选择了另一条更为开阔的主干道。 弦月高悬,夜色诡秘。 暗沉的夜幕之上晴朗无云,但却无端让人感到心悸。 风声呼啸,道路两旁栽种的香樟树枝叶狂乱地舞动着,发出哗哗的声响。 除此之外,到处都一片死寂。 中岛敦独自行走在空荡荡的道路上,心底忽然生出种强烈不安感。 因为这种不安,他匆匆加快了脚步,走到一个路口时才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到这里,道路上零零星星能看到一些车辆,让中岛敦稍微松了口气。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却在无意间看到了身旁的一个道路指示牌。 这是由白色线条简略标识出的图像,画的是这个路口附近的线路图。 而此时,这张线路图上却赫然是一个井字。 中岛敦猛然惊醒。 周边汽车的鸣笛声仿佛在一瞬间远处,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指示牌,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由天空自上而下俯瞰,在这个路口汇聚的几条道路彼此交错,刚好组成了一个“井”。 【不要靠近“井”。】 中岛敦顿时心脏狂跳,感觉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一秒,路口的红绿灯光芒跃动,由红转黄。 周围的风声也仿佛在刹那间沉寂了下来。 深沉的黑暗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忽然,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一丝异动、中岛敦瞳孔紧缩,凭着虎带来的非人的反应能力趴向地面。 下一个瞬间,一枚子弹自道路对面高楼的天台上破空而来,在中岛敦的右脸颊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线。 是狙击手。 中岛敦不知道敌人是谁,但已经被对方凶狠的行事风格吓了一跳。 他想找掩体,但这附近实在太过空旷,唯一能用来遮掩的东西就是身后的站牌。但这明显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中岛敦一边借助仅剩的掩体保命,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武装侦探社打电话。 这个时候武装侦探社内应该已经没人在了,但中岛敦还是抱着几分希望。 幸运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中岛敦急忙:“国木田先生、我现在在外面被人袭击了……现在该怎么办??!” “敦?”对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是江户川乱步。 “乱步先生?!”中岛敦有些意外,但现在已经没有用来惊讶的时间了。 他转头看了看,发现似乎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影正往这边围过来,于是吓得赶快起身朝来时的路口奔去。 那几个人影见被他察觉,也干脆放弃了掩饰,追在他身后。 中岛敦边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群人里赫然有一个穿着纯黑外套的青年。 芥川龙之介! 这是刚加入武装侦探社时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叮嘱他一定要小心的危险人物! 中岛敦感觉自己快死了:“乱步先生、他们追上来了……好像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那个芥川龙之介也在!!!” “啊,这样啊。你遇到‘生命危险’了吗。”江户川乱步还是不慌不忙。 中岛敦边跑边说:“是!!” 江户川乱步完全没有理解他的紧迫感,悠然说:“那就去找那个占星术师,你既然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他一定会帮你的。好了,我挂了。” 说完,江户川乱步干脆利落地切断了电话。 在声音消失之前,中岛敦似乎还听到了一句“把那块抹茶蛋糕给我”。 中岛敦呆滞两秒。 他身后,芥川龙之介利用自身的异能力追了上来,两条仿佛有生命的黑色布条忽然变向、一左一右朝中岛敦袭来! 中岛敦:“!!!” 求生欲之下,他本来还掌控的不太熟练的异能力终于听了一回话。 少年的双腿变成了老虎的形态,加速避过了这次攻击。 逃离芥川龙之介的攻击范围后,他忙不迭给风间和川打了电话。 少年欲哭无泪道:“风间先生、我刚刚在路上经过一个‘井’字路口,结果现在有危险的人要杀我……”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另一边的占星术师问:“他们现在在追你吗?” “是、”中岛敦一边狼狈地躲闪着芥川龙之介的又一次攻击,一边答。 风间和川略一思索:“那你现在回事务所吧。” 青年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握着手机,抬头看了眼天上那轮下弦月。 “五月五日君,你喜欢上弦月还是下弦月?” 中岛敦一脸状况外:“诶?!” 青年极有耐心地再次提问:“上弦月和下弦月你更喜欢哪一种。” 中岛敦来不及思考:“下弦月!!” 哪一种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我今晚能不能活下来!! “很好的答案。”风间和川微笑。 泠泠月色下,青年赭色的眸子如同暗沉的红宝石一般,美得动人心魄,却又带着种游离于世外的漠然感。 “来事务所吧。放心,那群人不会追上你的。” 无声之间,潜藏在世界里层的某种规则被人拨动,原本如最精密的齿轮一般嵌套在一起不停运转的事物忽然卡顿了一瞬,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中岛敦不明白风间和川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便不要命般地朝前方跑去。 越过一座悬索桥时,芥川龙之介终于再度找到了机会,逼近中岛敦。 但就在他冲到桥中央的瞬间,一辆原本安然无恙行驶着的汽车忽然发疯似的冲出桥外、在司机弃车之后,不受控制地坠向大海。 芥川龙之介理都没理它,接着就要去追中岛敦。 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这场追逐战,桥下的海水中忽然冲起一片火光。 芥川龙之介看过去。 原来那辆汽车在坠下去之后没有沉入大海,而是撞上了一艘停靠在附近的货轮。 剧烈的冲击引爆了汽车的油箱,接着让货轮上搭载的货物随之爆炸。 脚下的路面忽然开始剧烈摇晃,芥川龙之介远远看了眼仍在狂奔的中岛敦,最终还是借助罗生门撤退。 几秒钟后,眼前的的悬索桥轰然坍塌。 第6章 桥塌不塌对芥川龙之介来说影响不大,毕竟拥有[罗生门]的他轻而易举就能越过断桥。 但遗憾的是,他后撤的这会儿工夫,中岛敦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桥对面刚好又是一片道路交通错杂的居民区,芥川龙之介想追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追。 海面上的荡来风透着股湿冷的气息。 穿着黑色外衣的青年站在断桥边缘,把唇抿成一线,冷冷看了眼对岸那片居民区后才回过头朝桥下走去。 货轮上的爆炸声势不小,已经有不少看到情况的路人开始报警,过了没多久,亮着警灯的警车和数辆消防车陆陆续续赶到。 芥川龙之介整了整外套的衣领。 到这时候,那几名在追逐战中被他甩在身后的下属才匆匆赶到。 樋口一叶上前:“芥川前辈,我刚刚已经联络了这附近的成员,让他们发现人虎的身影后立刻向我们汇报。” 她自责道:“抱歉,这次是我们办事不利。” 几天前森鸥外将捕捉人虎的任务交给芥川龙之介后,他们就一直在调查中岛敦的行踪。 今天,樋口一叶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说中岛敦似乎在一个名叫武装侦探社的地方就职,当即制定了抓捕计划,结果去武装侦探社找人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情报出了差错,樋口一叶十分自责,但好在今晚负责监视武装侦探社周边地区的下属再次找到了人虎的踪迹。 樋口一叶原本想着将功抵过,自己派人抓住人虎替芥川龙之介分忧,但可惜的是中岛敦毕竟是个异能力者,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最后只好又请芥川龙之介出手。 想到这里,樋口一叶忍不住看了眼身后桥梁断口处裸露着钢筋水泥的狰狞截面。 她向来非常尊敬芥川龙之介,对后者的实力有着百分之一百二的信任,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芥川龙之介出马,一定很快就能抓住人虎。 只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居然会发生这种万分之一几率才会遇上的事故。 真是令人始料不及。 这周边的空气中带着些许因爆炸而激起的粉尘,芥川龙之介边走着,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嗯”了一声后,他盯着源源不断围向断桥周边的警车看了两秒,最终把目光定格在海面仍旧燃着火的货轮上:“那辆车为什么会失控?” 樋口一叶一顿,回头跟身边的下属说了几句话,回答:“似乎是汽车的引擎发生了故障。司机是个普通人。据说几天前他的车就曾经失控过一次,不过当时并没有这次这么严重,他就没放在心上。”——但没想到这次居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话说回来,那位司机居然能在这样的事故里存活,也真是够幸运的。 “嗯。”说罢,芥川龙之介盯着满是狼藉的事故现场,冷哼了一声,“下次一定要抓住人虎。” . 中岛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芥川龙之介带着港口黑手党的人在身后紧追不舍,他根本不敢有丝毫放松,只顾着朝前跑。 虽然半道上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巨响,但他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又连忙抓紧时间逃跑了。 等跑到一半,有时间去思考自身的处境时,中岛敦才忽然想到一件事——风间和川虽然是个很厉害的占星术师,但却依旧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是港口黑手党的对手。 万一自己把港口黑手党的人带过去,波及到风间和川该怎么办? 他正因为这个纠结究竟还要不要去找风间和川,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港口黑手党的人撤退了? 中岛敦简直喜极而泣。 考虑到原路返回可能会再遇到危险,中岛敦最后还是去了风间和川的事务所。 打开门的时候,事务所内亮着灯,年轻的占星术师靠在沙发上,见中岛敦来了,坐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中岛敦忽然有点紧张。 刚刚港口黑手党的人在后面追他的时候开了不少枪。中岛敦也难免受了伤,这几处枪伤都不致命,但却足够吓人。 而且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只跟风间和川说了自己遇到了危险,没有说想要杀自己的人是港口黑手党……普通人听到港口黑手党这几个字一定会觉得很恐怖吧?! ——啊啊啊,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见风间和川盯着自己不说话,中岛敦害怕对方是被吓到了,连忙慌慌张张地想要向风间和川解释情况。 结果没等他开口,风间和川就指了指一旁的药箱——他白天的时候刚用这个处理过夏目老师挠出来的伤口:“你能自己处理伤口吗?” 青年神色温和,仿佛没有看到中岛敦身上那些渗人的伤口。 中岛敦愣了一瞬,忙答:“是、没问题。” 他用清水和酒精把身上的血污处理干净,慢腾腾地给伤口上药。 风间和川对他的伤反应良好,这多少让中岛敦安心了点。 风间和川坐在旁边看他:“追杀你的人已经离开了吗?” “嗯……”中岛敦逃了一路,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才终于放松下来,声音虚弱,“他们追到一半忽然不见了,应该是放弃了。” 接着,中岛敦向风间和川描述了一下当时的经过,而后问风间和川:“追杀我的人好像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风间先生有听说过这个组织吗?” 风间和川果然十分惊讶:“港口黑手党?我确实听人提起过,它好像是个非常危险的组织。追杀你的是他们的人?但是港口黑手党不是不会随便对普通人下手吗……你是做了什么事招惹到他们了吗?” 中岛敦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想要杀我……而且那群人里还有一个叫‘芥川龙之介’的人在,听说他非常残暴,我的前辈之前还特别叮嘱我千万要小心他。” 当初刚进武装侦探社的时候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就告诉过中岛敦,一定要远离芥川龙之介这个危险分子。 哪知道他还什么也没做,对方就主动找了上来。 “‘芥川龙之介’……?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 风间和川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似乎是港口黑手党武斗派的成员,被称作‘祸犬’,行事狠厉,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 中岛敦更惊恐了:“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 似乎是看他又紧张了起来,风间和川笑着摆了摆手,安抚似的:“放轻松,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 “是、是吗?” “嗯。”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勾起唇角,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中岛敦读不懂的情绪:“比起这位芥川龙之介,港口黑手党可是还有更可怕的人在。你该庆幸这次要杀你的人不是他——那个人可以说是天生的犯罪者,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手上沾着不知道多少人的血。 “如果跟他对上,你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比芥川龙之介更可怕的人?!”中岛敦声音颤抖。 刚刚他只是和芥川龙之介打了个照面,并没有正面交手,就已经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光是看着对方的眼神他就觉得背后发冷。 风间和川口中那个比芥川龙之介更可怕的人该有多恐怖?! ——为什么太宰先生没有告诉过我?难道那个人已经可怕到连名字都不能提了吗? “所以说,事情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境地,不要太过担心。”风间和川笑道。 他的话没能起到丝毫的安慰作用。 对中岛敦而言,这相当于告诉他:“虽然你运气好躲过了芥川龙之介,但是不用担心,后面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在等着你呢。” 中岛敦:生无可恋。 . 中岛敦怀着沉痛的心情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大概是受惊过度,外加在逃跑的过程中消耗了太多精力体力,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的时候,风间和川正坐在办公桌前,半挽着衬衣袖口,手上端着一杯咖啡。 见中岛敦睡醒,他看过来,笑着问:“醒了吗?” 中岛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看到指针指向的数字后惊了一下:“是、抱歉……居然一不留神就睡到了现在。” 风间和川毫不在意:“没关系,反正这里也没有客人。” “……昨天的事非常感谢,那我就先告辞了。”中岛敦道。 风间和川似乎有些意外:“这就要离开了吗?” 中岛敦点头:“是。” 他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的人为什么要袭击自己,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不会再来。 为了不连累风间和川,他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他想离开,风间和川也就没有挽留。 中岛敦一走,风间和川就再次闲了下来。 到了下午,事务所里仍旧没什么客人,风间和川干脆歇业出门。 昨天房东告诉他旧街区的北边新开了一家书店,他决定去买本书打发时间。 由方砖铺成的街道不算宽阔,但却格外整洁。日光正合适,空气中氤氲着槐花的香气。 占星术师怀里抱着猫,转过街角,忽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迎面走来。 此人黑发黑眸,耳边发丝的末端却是褪色一般的纯白。 他只是行走在街道上,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如果中岛敦在这里,他一定立刻就能认出这正是他昨晚刚和风间和川谈论过的“港口黑手党的祸犬”,那位行事凶残的武斗派——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看到风间和川,愣了一下。 过了两秒,这位危险人物停下脚步:“风间先生,贵安。” 第7章 芥川龙之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风间和川。 面前的青年留着浅茶色的短发,怀里抱着猫,肩上披着件驼色的外套。肤色苍白,显得有几分孱弱。 除了过于优秀的相貌,他身上没有任何惹人注目的地方,看上去不过是个温和无害的普通人。 芥川龙之介是知道风间和川的。 在太宰治还未叛逃港口黑手党,仍旧身为他的老师的时候,芥川龙之介曾在对方口中听到过风间和川这个名字。 太宰治很少会认真评价一个人,除了经常共事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外,只有两个人享受过这样的殊荣,其一是织田作之助,另一个人就是风间和川。 前者是太宰治的友人,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 后者则是太宰治的对手,异能特务科的局长助理。 于前者,太宰治给出的评价是很强。 强到那个时候的芥川龙之介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当时的芥川龙之介对太宰治的说法万分不解。 ——既然织田作之助有那样的实力,又怎么会一直都是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 但在mimic事件之后,芥川龙之介就对此有了深刻的认知。 就连当初“为什么太宰先生会跟这种负责打杂的底层人员熟识”的疑问也变成了“不愧是太宰先生,结识的人即使是底层成员也深藏不露”。 而对于风间和川,太宰治的评语则是危险。 芥川龙之介仍旧能回想起太宰治当时的话—— “与风间和川为敌的人,不知不觉之中就会沦为他的棋子。 “到了那个时候,相比他做了什么,更应该考虑的是自己的行动是否真的出于自身意志。” 太宰治说的不假。 起码在芥川龙之介听说的传闻当中,和风间和川打过交道的黑手党组织都在他手上栽过跟头,对这位年轻的局长助理讳莫如深。 特级危险异能力者“占星术师”名副其实。 以芥川龙之介一根筋的性格,他不至于因此就对和自己同龄的风间和川心存忌惮,但却也将这位传言中极度危险的占星术师记在了心上。 其实芥川龙之介曾远远见过一次风间和川。 当时港区的下城区发生了极其惨烈的事故,因为事件可能涉及异能力者,异能特务科专门派了人来查看现场。向来深居幕后的风间和川也罕见的出面了。 只不过当时的风间和川留着长发,浑身的气质也与现在截然不同,导致芥川龙之介在看到那张相片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 芥川龙之介的相貌辨识度极高,又没做任何伪装,因此风间和川轻易就认出了对方。 早在四年前这位祸犬就因为他那凶残无比的异能力在异能特务科挂上了号,到了今天,他果然成了森鸥外手中的一把利刃。 不过知道归知道,风间和川根本没打算理会对方。 其一,他只是因为异能特务科的原因知道芥川龙之介,和对方并不相识。 其二,风间和川还在异能特务科的时候尚且不会主动去自找麻烦,现在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占星术师就更不会了。 只可惜不等风间和川目不斜视地离开,芥川龙之介就主动打招呼了。 风间和川也只好停下脚步,回道:“下午好。” 虽然昨天刚利用异能阻止了芥川龙之介对中岛敦的追捕,但仗着芥川龙之介不明真相,风间和川依旧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对方的问候。 芥川龙之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说:“关于您想调查的那位名叫‘秋濑’的人,现在还没有线索,BOSS的意思是问您能不能把对方寄来的塔罗牌交给港口黑手党。” 那张曾经进过垃圾桶的塔罗牌对风间和川而言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占星术师点点头:“没问题,不过我现在刚好出门有事,之后你们派人去我那边拿就可以了。” 芥川龙之介应下。 他说完这些,似乎就打算直接结束这场偶遇,但走了两步之后,他又顿住脚步,回身问风间和川:“风间先生,请问您知道太宰先生的下落吗?” 风间和川抱着猫,挑眉看他:“太宰君现在不在港口黑手党吗?”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芥川龙之介点头:“太宰先生在四年前叛逃了。” “是吗?” 风间和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笑着道:“那还真是可惜,原本还打算等过段时间去找太宰君叙旧,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他这么说,显然就是不知道太宰治的下落了,于是芥川龙之介也没再问。 黑发黑眸的青年点头道:“打扰了。” 两人分开之后,风间和川抱着猫接着去找那家新开的书店。 路上,他揉揉怀里的猫,像是自言自语般:“太宰治居然真的叛逃了吗……” 青年悠然走在砖石路上,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最终短促地笑了两声。 占星术师那双漂亮的赭色眸子里分明盈着笑,但却给人一种近乎错觉般的冷漠感,亦或者说恶意:“不过像太宰治那种人,即使不在港口黑手党,也还是会重复以往行径吧?——毕竟他那样的人,天生就是要生活在黑暗里的。这是他的命运。” 说罢,他笑吟吟地看向怀里的三花猫,戳戳对方身上的软毛:“夏目老师,您说呢?” 夏目老师伸出一只爪子,在他脸上拍了一下。 风间和川:“……” 没能得到猫的认同,风间和川有些遗憾,他一边走,一边试图告诉夏目老师自己的想法是有依据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风间和川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附近的街区未经整改,道路错综复杂,又没有任何指示标识,对外人而言简直就是一座迷宫。 更遗憾的是风间和川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方向……这导致他现在连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都有点分不清。 风间和川沉默了。 他怀里的猫也察觉到了这个事实,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对风间和川表示嘲笑。 风间和川看了看四周陌生但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的建筑,十分茫然。 但这时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也没法找人问路,只好遵从自己的灵感,随便找了个方向,希望自己能运气好一点选对路。 风间和川在街区内兜兜转转,一小时后,又来到了一个相同的路口。 接着,他又遇到了芥川龙之介。 这次芥川龙之介身边还跟着一个金发的女性,似乎是他的下属,正在向他作报告。 看到风间和川,芥川龙之介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朝前者点了点头。 他身旁的樋口一叶就不那么淡定了,早在几天前听到风间和川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去资料室调出了风间和川为数不多的资料,然后就被对方的履历震惊了。 现在忽然看到风间和川,她难免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风间和川走上前,问芥川龙之介:“芥川君,你有在这附近有看到一家书店吗?” 芥川龙之介不解。 风间和川说:“我听说旧街区附近开了一家书店,结果那家店好像有点偏僻,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他略过了自己迷路这件事,只说店很偏僻。 芥川龙之介看向樋口一叶。 这次搜索中岛敦的工作由樋口一叶负责,所以她是仔细看过这一带的地图的。 听到风间和川的话,樋口一叶愣了一下,然后迟疑道:“风间先生,这里是平沢区,旧街在西面,离这里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事实上,旧街区离风间和川的事务所并不远,反倒是平沢区……跟前两个地方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半点都不沾边。 风间和川:“……是吗?” 樋口一叶倒没有敢去探究眼前这个“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是不是迷路了,只是她回想起森鸥外命令中的“尽可能为对方提供帮助”,就主动道:“风间先生,接下来我正好有时间,不如让我带您过去?” 风间和川十分感动地接受了她的提议。 . 樋口一叶带着风间和川到了旧街区,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到了那家书店。 风间和川进门买书,买完出门的时候发现她还等在门外。 ——港口黑手党真是过于贴心了。 风间和川一边抱着猫,手里拎着个装书的袋子,“樋口小姐,之前芥川君说想要调查那张塔罗牌,不如你一起顺便取回去吧。” 樋口一叶点头:“是,正有此意。” 于是风间和川又带着这个免费的导航一起回了事务所。 等走到事务所楼下,风间和川抬起头,看到事务所内依稀有几道人影。 他上楼,打开门。 事务所内遍地狼藉。 屋内本就不多的装饰品被砸得七零八落,家具也都破烂不堪。 脚下,打翻在地的墨水瓶碎裂开来,留下一地污迹。 风间和川朝里看去。 房间内唯一完好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几个做同样打扮的人拥立在沙发后,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见风间和川进门,为首的这名男人抬起头,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烟,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而后吐出一个烟圈:“你就是这里的住户吧?昨天我们的人看到一个白发小子进了这间公寓,你识相的话,最好把他交出来。” 这是昨晚收到的情报。听说港口黑手党在追查的那个白发小子曾在这里出现过。 港口黑手党对这件事似乎非常关注,也因此,男人才会动作这么迅速的找上门,想要查清中岛敦的下落。 想到自己完成任务后港口黑手党会给予的奖励,他就忍不住有些激动。 见风间和川不说话,男人眯起眼,话里带着威胁的意味:“不要怪我没警告过你。那可是港口黑手党在找的人,不想与港口黑手党为敌的话,我劝你不要想着包庇他。不然——” “哦,港口黑手党吗?厉害。” 眼前的青年似乎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不然怎么样?” 风间和川这种态度让男人的怒火又升了几分,他直接抽出手枪径直朝右侧的落地窗连开三枪。 枪声响起,子弹撞击在玻璃上留下三个周边布满龟裂冰纹的弹孔。 玻璃碎屑四下飞溅。 做完这一切,男人盯着风间和川冷笑:“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 茶发赭眸的青年似乎是被他的动作镇住,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男人十分得意,觉得风间和川是被枪声吓得不敢动弹了。 这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就是这样,遇到事不服软,直到亲眼见识到他们的厉害,才知道乖乖听话。 “风间先生……怎么了?” 跟在风间和川身后上门的樋口一叶见风间和川停在门口还有些疑惑,等走上前,刚巧撞见男人开枪,直接呆在了原地:“?!!!” 男人看到她也很震惊:“樋口小姐?????” 他看看神态自若的风间和川,再看看一脸生无可恋的樋口一叶。 最终视线在被自己砸得一团乱的事务所绕了一周,忽然感觉后颈有点凉。 第8章 这名开枪威胁风间和川的男人名叫松本耀。 他前一秒还握着枪一副恶狠狠的姿态,等看到樋口一叶进门、并称呼风间和川为“风间先生”,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群人隶属于一个名叫鹤方会的组织,严格意义上讲,他们并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而是依附于港口黑手党的黑手党。 自六年前龙头战争结束以来,港口黑手党就凭借强硬的手腕镇压下了横滨内部大大小小的黑手党,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潜藏在横滨阴影之中的掌权者。 在港口黑手党一家独大后,不少组织都选择了依附港口黑手党,成为后者的附庸。这些组织的势力虽然不及以前,但却也仍旧维持着自身的体系。 鹤方会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的规模本来就不大,龙头战争时期连跟其他黑手党同台竞技的资格都没有,一直安静如鸡地看着各大组织割据混战。 等到战争结束,鹤方会趁着机会顺势向港口黑手党投诚,加入其中。这样一来虽然要受到港口黑手党的约束,但树大好乘凉,他们靠着港黑的名号,活到现在倒也一直顺风顺水。 只可惜今天不小心撞上了铁板。 松本耀无措地看着樋口一叶。 樋口一叶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芥川龙之介的部下,虽然身为女性,但因为能力出众,在港黑内部地位并不低。 他们这帮人平时见到樋口一叶都要对后者毕恭毕敬,而面前这位——能被樋口一叶称作先生的人,身份比樋口一叶只高不低。 显然不是他们有资格冒犯的对象。 想通这些,松本耀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带着一众手下干脆利落地滑跪到风间和川面前,诚惶诚恐地给人道歉。 “非常抱歉!之前并不知道您是港口黑手党的贵客,所以多有冒犯……”他说着,瞟了眼周边被他们砸得一片狼藉的事务所,声音越来越低。 站在旁边的樋口一叶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也连忙跟着他们一起躬身道歉:“风间先生,非常抱歉发生这样的事!这只是个误会、如果他们事先知道的话一定不敢这么做……请你务必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您希望,港口黑手党之后一定会按您的想法来处置他们。” 在来事务所的路上,樋口一叶也和风间和川有过一些交流,观察下来,她发现风间和川给人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具有压迫感,甚至称得上温和有礼。 可这并不代表风间和川的危险性就不存在了。 这件事毕竟是因港口黑手党而起,要是风间和川真的想追究…… 想起对方那份可怕的履历,樋口一叶忍不住在心里捏了把汗。 听樋口一叶这么说,松本耀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他不清楚风间和川的具体身份,只是根据樋口一叶的态度推断对方绝对不简单。 但现在看来,眼前的人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危险。 ——毕竟樋口一叶抢着说“由黑手党来处置”就意味着他们落在眼前这个青年的手里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不用这么紧张。”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半倚在门边,语气随和,仿佛完全没把他们做的事放在心上。 但没等松本耀因此放松几秒,青年就故意刺激他们一般摊开手,环视四周,然后笑着对在场众人道:“这种情况下,我才更该紧张吧?你们看,毕竟被砸毁东西的人是我,被开枪威胁的人也是我。”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只不过这种情形下,落在鹤方会和樋口一叶的耳中就格外沉重了。 松本耀惨白着脸色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声音干涩:“万分抱歉。” “啊,都说了不用紧张。”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悠然道,“我确实有些困扰,但完全没有想要追究你们的责任——毕竟我是个善良的人。” 听到他说不追究责任,鹤方会这边也顾不上思考他说的那句“我是个善良的人”是否有槽点了,一众人连忙道谢。 风间和川接着又问:“不过我听说别人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一般不会对普通人下手,你们为什么……?” 他看了眼落地窗玻璃上那几道弹孔,十分惋惜。 此刻,鹤方会的人在风间和川面前跪了一排,一群人整整齐齐地穿着黑西装、极具视觉冲击力,不知道的人见了恐怕会以为风间和川是什么反派BOSS。 所以他自称“普通人”委实不太合适。 但风间和川说起这话却毫无心理压力。 “是、我们只是一时冲动……之后一定会接受处罚的。”松本耀哭丧着脸回。 他也很委屈啊!!! 按港口黑手党的规矩,是不允许内部成员向普通人出手的。这一点鹤方会的人也心知肚明。 放在平时,他们就算行事会粗暴一点,也绝不敢这么搞。 但这次港口黑手党下了命令让他们调查人虎的情报,言语之间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因此,鹤方会的人认为这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在得知中岛敦出入风间和川这间事务所后就急匆匆地找上了门。 结果他们上门的时候风间和川恰好不在,情报这种东西,只有尽快拿到才是有用的。现在一大堆人都在调查这份情报,晚上几分钟功劳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于是等人的时候他们难免急躁了一点——一急躁,就变成现在这样。 本来,这件事虽然做的不对,但要是最后确实拿到了情报,港口黑手党也不会多说什么,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这些就是细枝末节了。 他们确实讲规矩,但说到底港黑是黑手党,并非善类。 但哪想到他们偏偏就撞到了面前这位呢? 松本耀觉得自己实在是倒霉到家了。 “嗯,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冲动为好,”风间和川微笑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善良。” 松本耀忙语无伦次:“是!我们今后一定注意。” 风间和川:“对了,关于你们之前问的那个少年……” 松本耀一颗心又提了上来:“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会自己调查的!” 他现在满心都想着赶快把这件事翻篇,生怕风间和川一个不高兴又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哪还敢关心之前的问题? 再说了,以风间和川的身份,就算他来一句“我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风间和川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满意地:“嗯,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调查吧,我并没有见过他。” 这一会儿工夫,松本耀的心跟坐过山车一样。 好在风间和川似乎真的事不打算为难他们,在要求鹤方会三天之内把事务所恢复成原样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 鹤方会的人就这么离开了占星事务所。 等到出了门,松本耀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经过这次事件,背后那间公寓在他心目中已经不亚于龙潭虎穴。 这时候,松本耀才有时间去思考风间和川的身份。 在一开始猜想风间和川可能是港口黑手党内部某个不常露面的高层、甚至干部。 但看樋口一叶之后的反应,她对风间和川似乎极为忌惮。 这么一来对方大概不是己方的人。 正思索着,走在松本耀身边的男人忽然走上前,支支吾吾地对松本耀说:“老大,之前上面不是下了命令,说樱木町这里有个绝对不能招惹的人吗?” 松本耀一愣。 他确实收到了这个命令,只是当时急着调查人虎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手下:“好像是叫……风间和川?” 松本耀腿一软,差点又跪到了地上。 . 再说中岛敦这边。 他中午和风间和川道别之后就直接回了武装侦探社。 在中岛敦看来,港口黑手党的目标如果真的是自己,那他们肯定也会调查自己周围的人。 武装侦探社现在可能现在可能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他刚出门就给侦探社打了个电话,但遗憾的是并没有人接,系统提示呼叫超时。 这让中岛敦更不安了。 为了避免跟港口黑手党的人撞上,这次他没选昨天走的路,而是换了个相对较远的路径。 半道上遇到一个井字路口,避无可避,中岛敦硬着头皮穿了过去,但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经过昨晚那件事,中岛敦觉得自己今后都要对井字路口有心理阴影了。 中岛敦不免有些感叹。 虽然他昨天遇到了危险,但从另一方面想,这也证明了风间和川的占卜确实是对的。 如果他能早一点想到“井”具体指什么,也就不会出事了。 武装侦探社坐落在一座红色砖瓦的建筑中,位于一家名叫“漩涡”的咖啡厅的上层。 中岛敦先是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后有没有人跟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楼的大门。 一楼的景象一如既往,咖啡厅内目前没有客人,老板正在擦拭桌面,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摆放在吧台处的盆栽上,显得屋内安静又祥和。 中岛敦稍稍松了口气。 但没想到老板看到他进门之后,指着楼上、面露难色道:“敦君,你这是刚回来吗?这样的话最好还是快回侦探社看看吧。” 中岛敦张张嘴,过了好几秒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侦探社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板抬头望着天花板:“我也不清楚……不过今天上午的时候忽然来了一群人上楼,然后楼上忽然响起了很大的声响……似乎还有枪声。” 枪声?! 中岛敦想也不想就冲上了楼梯。 那群找上来的人一定是港口黑手党,他们一定是想威胁武装侦探社的交出自己的行踪。 武装侦探社的人被自己连累了。 回想起之前那通始终无人应答的电话,中岛敦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他跑完楼梯,站在武装侦探社那扇带有子弹划痕的门前,颤抖着手打开了门。 刚一开门,中岛敦就嗅到一股使用枪械后残留的火丨药味。 侦探社内,桌椅被弄得一团乱,地上洒了一地的玻璃残片,各式资料文件乱糟糟得散得到处都是,墙壁上还留着几个边缘带有黑色焦痕的弹孔。 宛如一片废墟。 国木田独步独自一人坐在文件堆里,神情颓唐,形容狼狈。 见中岛敦进门,他抬起头。 其他人呢……难道都被港口黑手党杀死了? 中岛敦僵立在原地,忍住内心的酸涩,声音颤抖:“国木田先生……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 国木田独步沉默地站起身,推了推眼镜:“啊,是啊!如果不是你也不会变成这种糟糕的局面。” 中岛敦低着头,等着对方接下来的斥责。 这些事都是他导致的,所以无论国木田独步怎么骂他都是应该的。 “啊,敦回来了啊!” 中岛敦愣了一下,回过头。 宫泽贤治手里抱着个很大的纸箱:“能让一让吗?” 中岛敦:“啊、是。那个……宫泽君……你没事吗?” 宫泽贤治奇怪道:“嗯,没事,但是我到现在还没吃午饭,肚子有点饿。” 说着,他注意到了中岛敦衣服上的血迹:“哦!敦君受伤了吗?!正好,上午有一帮敌人袭击武装侦探社,不过大家都没有受伤,与谢野医生好像很失望,等会见到你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其实中岛敦的伤已经在异能力的作用下愈合了,但他等不及去解释这些,惊喜地:“大家都没事吗?!” 宫泽贤治点头:“嗯,不过现在事务所太乱,他们换地方办公了。” 中岛敦拍拍心口:“真是太好了。” “哪里好了?” 国木田独步恼火道:“真是的,居然刚一来就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这下周围的邻居们又要投诉我们扰民了,你还不快挨着去给周围的住户道歉。” 说完,他又忍不住碎碎念道:“整理文件又要花上半天的还有损坏的家具——真是的,一个个下手没轻没重,在对付敌人之前先考虑一下场地的维修费啊!” 见中岛敦杵在门口不动,国木田独步朝他:“对了,记得去找人来重装一下电话线。” 中岛敦:“……哦。” . 第二天的时候,武装侦探社恢复如初。众人也都回归了正常的日常生活。 中岛敦陪侦探社的几个人在楼下的咖啡厅闲坐,顺便跟他们讲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没想到桥在那个时候塌了,不然我说不定就被芥川追上了。” 事发当时中岛敦没来得及仔细看,还是昨天看到报纸的时候才发现是有座桥意外坍塌了。 “那还真是幸运。”与谢野晶子一边往咖啡里加糖,一边兴致缺缺道。 她昨天见到中岛敦还十分愉快地打算为对方“治疗”,结果没想到对方的伤那么快就愈合了。 现在对这位新人可谓是失望至极。 江户川乱步则撑着下巴:“‘意外’吗?那可不一定。” 中岛敦有些不解:“乱步先生?” 但江户川乱步似乎却只是随口一提,转头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焦糖布丁上。 嘴里还小声说了句什么“再晚一天来就多加三份咖啡果冻”。 中岛敦歪了歪头,忽然想到这几天好像都没有看到太宰治。 “对了,太宰先生呢?” 第9章 港口黑手党,地下室。 这里位于港口黑手党总部大厦底层,是港黑用来拷问俘虏的场所。 地下室内环境阴冷潮湿,四下一片晦暗,只有楼梯处的出口透出几缕惨白的光。 那些清洗不掉的血迹残留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留下道道深褐色的驳杂污迹,囚徒们的惨叫仿佛仍在这里回响。倍显惊悚。 而此刻,这间地下室里正站着两个人。 前者站在楼梯上,肩上披着件黑色的西装,脸色阴沉。 后者则表现得游刃有余。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中原中也和前干部太宰治。 中原中也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太宰治,心情十分不爽。 他半年前被派去横滨西区镇压几个有意挑衅港黑的组织,这段时间才被调回本部,没想到刚一回来就听说芥川龙之介派手下的异能力者把太宰治这个叛徒抓回来了。 太宰治曾任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但却在四年前突然叛逃,让港口黑手党失了不小颜面。 按黑手党的规矩,这种叛徒是一定要尽快除掉的。 但平心而论,太宰治如何中原中也并不关心。 于公,港口黑手党对太宰治离开的反应十分淡然,首领也只是象征性地发了一则悬赏,并没有特意派人寻找。 非要说的话,全港黑就只有作为太宰治曾经部下的芥川龙之介对在寻找太宰治这件事上抱有执念。 于私,两人以前虽然身为搭档,但实际关系并不好,太宰治离开,中原中也乐得清静。 但今天,芥川龙之介居然把这个叛徒抓回来了! 中原中也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宰治肯定有阴谋。 不是他小瞧芥川龙之介,只是作为太宰治昔日搭档,他很清楚在玩弄计谋这方面芥川龙之介不可能是太宰治的对手。 以太宰治的手段,芥川龙之介就算哪天真能抓到他也只可能会是后者故意而为。 中原中也来这里就是为了逼问太宰治“故意而为”的原因,顺便揍对方一顿。 可惜揍是揍了,原因也问了出来,但他也反过来被对方坑了一把,不仅要把人放出去,还得白白把情报送给对方。 这让他又回忆起了曾经和太宰治做搭档时对方做过的那些令人暴躁的事迹。 中原中也冷冷地看着太宰治,一边在心里计划着要不要干脆再揍对方一顿,一边问:“太宰,你故意被抓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人虎吧?” 太宰治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腕,歪头问:“当然,难道还会有别的理由吗?” 太宰治此人天生就善于隐藏自身的情绪,论起装傻充愣的本领,也是远超旁人的。 中原中也自然明白对他嘴里的话永远只能信上三分。 他微微抬起下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那我就直白一点问好了,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吗?” 太宰治动作一顿,眯起眼:“‘他’?” 谁? 这位港黑前任干部微微皱眉,本能觉得不太对。 中原中也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提起了这件事,那一定是因为对方和自己有一定的关联。 他回想起最近横滨大大小小的事件,某个难以捕捉的灵感在脑海间一闪即逝。 半晌,太宰治抬头看向中原中也,却是提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我听到一些消息……最近港口黑手党的举动好像有些奇怪。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 中原中也显然对太宰治的反应感到十分愉快,“不过想来也是,我可是专门叮嘱过负责这里的人不要跟你有任何接触。” 为的就是防止被太宰治套出情报。 太宰治:“……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能给太宰治添堵就是好事,因此中原中也没再卖关子,开口道:“这并不是什么不能透露的情报。 “——一周前,某个人回到横滨了。” 太宰治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中原中也说的不是“来”而是“回”。 曾经身在横滨,又能让港口黑手党都不得不重视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和自己有关联。 答案呼之欲出。 太宰治难得变了脸色,他看向中原中也,说出了那个熟悉至极的名字:“你是说……风间和川?” . 离开地下室,中原中也径直去了首领办公室。 他进门的时候,一身黑色西装的樋口一叶正在向森鸥外作报告。 “鹤方会的人是为了调查人虎才犯下了这种过错,虽然占星术师并没有追究,但这仍旧是我的失职,非常抱歉,我愿意接受处罚。” “无需太过自责,樋口小姐。” 坐在上位的首领双手交叠抵在桌面,笑眯眯道,“虽然你的行为差点就让港口黑手党和一个有能力覆灭小型组织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交恶、甚至结仇,但就结果看来风间君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你完全不用在意。” “……” 樋口一叶仍旧低着头不敢回话。 “我想鹤方会也不是故意去招惹风间君的,但是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就必须要表明港口黑手党的态度,处罚的事就由你来决定吧。” 森鸥外顿了顿,接着道,“总之,不要再有下次了。” 樋口一叶领命:“是。” 她又问:“那人虎的事……?” 鹤方会的人会找上风间和川的门,确实是掌握了一定线索的。 事后樋口一叶特意联系过松本耀,得知他们的成员的确目击过人虎进入那间占星事务所。 但当时风间和川却说他从没见过人虎,显然是在撒谎包庇对方。 一边是七十亿的悬赏,一边是不能招惹的对象。 如果接下来捕捉人虎时和风间和川撞上又该怎么处理? “无需在意,”森鸥外对这件事反而十分放心,“既然风间君说他没有见过,那人虎就和他毫无瓜葛。他不会插手这件事了,你们按自己的步调进行调查就好。” ——虽然不知道中岛敦为什么会和风间和川扯上关系,但有风间和川的话在,港口黑手党就无需自找麻烦。 得到了森鸥外的指示,樋口一叶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下去。 她离开之后,中原中也才问森鸥外:“风间这次回横滨的目的是什么?” 他也是今天才得知风间和川来了横滨。 中原中也不会向其他人一样如临大敌,但也深知风间和川的危险性,清楚“占星术师”回来会造成的影响。 “据说是受到了别人的胁迫,但真实情况还有待商榷。” 森鸥外没有多说这些事,而是看向中原中也,问:“中也,我记得你当年和风间君的关系还算不错?” 中原中也十分困惑。 他和风间和川确实认识不假。但要细讲,一个港口黑手党干部,一个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 关系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中原中也等了两秒,发现森鸥外似乎是认真的,于是只好点了点头,犹豫:“……和太宰比起来的话,确实是要好一点。” “其实我之前邀请风间君加入港口黑手党——”森鸥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中原中也无比惊讶的表情。 他无奈笑笑:“当然,被风间君拒绝了。” 中原中也终于明白他之前为什么那么问了,他皱眉道:“风间和川毕竟曾经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就算他已经叛逃,那边的人也绝不可能放任他加入港口黑手党。” 这不单涉及到风间和川本人,还牵扯到异能特务科内部的利益。 风间和川身为异能特务科高层,自然接触过很多异能特务科的隐秘,甚至于一些军方机密情报都经过他手。 这些情报事关重大,异能特务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森鸥外十分从容:“想得到某样东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如果风间君愿意加入港口黑手党,我不介意处理这些附加的麻烦。” 倘若风间和川加入港口黑手党,带来的价值必然是不可估量的。 相比之下,异能特务科的压力不值一提。 中原中也还是有些不赞同:“五年前那种情况他都没有答应加入,我不认为这次他就会同意。” 森鸥外不以为意。 “我想他看到港口黑手党的诚意之后会改变想法的。 “所以,中也君,可以拜托你再去说服一下风间君吗?” 不等中原中也回答,森鸥外先长叹了一声,露出一副极其苦闷的表情:“港口黑手党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五大干部只剩下三位,你已经忙得脚不沾地,红叶殿又不肯负责多余的事务……剩下的你也知道。如果再招不到可用的部下,很多事就只能搁置不管。我身为首领也十分难办,生怕组织就这样毁在自己手里……” 中原中也:“……” 他忽然产生了种被道德绑架的错觉。 良久,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无奈地点头:“……那好吧,我会跟他提的。 “不过我并不认为我能说服他,您最好不要抱什么期望。” 第10章 大概是由于内心强烈的求生欲,鹤方会的人行动极其迅速。 不等三天期限到期,他们第二天就把事务所内部恢复成了原样。原本一片狼藉的事务所被清理地干干净净,坏掉的家具和装饰物全部换新,而且看上去比之前自带的那些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里毕竟是租来的地方,所有权并不归风间和川。 因此昨天事情结束后,风间和川特意去跟房东佐藤早人讲了这件事,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些家具,之后会想办法赔偿。 现在这样,他也算是能给房东一个交代了。 风间和川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就没再继续为难鹤方会。 只不过他虽然说了不追究,鹤方会这群人却还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临出门之前都战战兢兢,乖觉得完全不像是恶名在外的黑手党。 被当做洪水猛兽的风间和川十分无奈。 他看起来是那么可怕的人吗? ——平心而论,如果太宰治现在还在港口黑手党,风间和川确实不介意借题发挥去给对方找点麻烦。但太宰治已经叛逃,他没必要去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中午的时候,房东佐藤早人的妻子送了一碟刚出炉的红豆糕过来。 据佐藤夫人说,她上次去东京时特意在一家叫三日月堂的点心店学了一些甜品的制作技巧,前几天试验之后发现味道不错,就想让邻居们都尝一下。 风间和川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他本身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不过那家点心店大概真的是非常有名,房东夫人对店长教导下做出的红豆糕软糯可口,而且甜度刚好,不至于太腻。当做午饭也完全可以。 风间和川吃完,把剩下的红豆糕分了一点给夏目老师,遗憾的是三花猫只是稍微尝了一点点就又跳到落地窗前团起身子睡觉了。 风间和川笑笑,出门把今天的报纸取了进来。 报纸上刊载着很多消息,诸如先前坍塌的xx大桥现在已经开工重建、海上有一艘巨型货轮因为不明原因修改航线最终沉没、以及某位歌手要来横滨开演唱会等等等等。 而首页最显眼的位置,则排一个占幅极大的标题:《铃木财团宣布不日将在东京展出英国艺术名作“陨落的星辰”》。 下面写了很长一篇文章用来介绍铃木财团雄厚的财力以及科普那个艺术品的由来及价值。 风间和川随意看了几眼,就把报纸扔到了房间书架角落的那堆旧杂志上。 而后,青年站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穿在身上,走出了事务所。 风间和川离开旧街区,在靠近港区的某幢商厦脚下找到了一个不甚显眼的指示牌。 他穿过一条两旁栽满了香樟树的街道,最终走进了道路尽头的一家酒吧。 木制的大门被推开,带动了挂在上方的门铃,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此时时间刚过中午,还远未到酒吧的正常营业时间。 但酒吧的吧台前却坐着一位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 他大概二十一二的年纪,看起来极其年轻,身上却带着种内敛的危险感,宛如一把收在鞘中的利刃,锋利而不露。 他面前摆着杯香槟,灯光下,玻璃杯中的酒液晕出星星点点鎏金色的光。 今天早上,风间和川收到中原中也的消息,说约他来这里见面。 听见门铃的响声,橙发青年回过头看向风间和川。 “中也,好久不见。”风间和川跟对方打了个招呼,驾轻就熟地走到吧台里,给自己调了杯酒。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名下的酒吧,当初以“人质”的身份待在港口黑手党时,风间和川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甚至因为无聊,他还向酒吧的调酒师学了调酒,用以消磨时间。 中原中也坐在吧台外,静静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第一次见风间和川是在六年前的龙头战争,但和对方相识,却是在五年前。 当时刚好是异能特务科因为港口黑手党势力快速膨胀而和后者针锋相对的时期,双方纷争不断。 为了防止被异能特务科抓到罪证,港口黑手党每次行事都谨小慎微。但即便如此,港黑还是难免有所疏忽,因此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连首领森鸥外都整天唉声叹气。 也正是那个时候,中原中也开始频繁地在太宰治口中听到风间和川这个名字。 最开始,太宰治是被委派去转交一批从敌对组织抢夺来的军丨火。 这项任务不算简单,但对太宰治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这位年纪轻轻的干部候补在初入港口黑手党时就已经展露除了自身令人胆寒的才智,更是从没在哪次任务上失过手。 那场交易一开始按计划进行得极为顺利,但没想到负责交接的另一方在事件中扯了后腿。 他们的成员早在之前就被政府的人盯上,却始终没有发觉,最终因此不小心暴露了交易地点,致使军警的人到场,收缴了那批走私物。 事后首领并未责怪太宰治,毕竟这件事错不在他,谁也预料不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但太宰治跟中原中也提起时,却说这不是意外。 “一个两个偶然的巧合还好,但这件事里有太多意外了。 “为什么那名成员会被政府盯上?为什么他这么多天都没有察觉自己暴露?为什么这次任务明明又更好的人选却指定了他负责交接?为什么军警的巡逻队偏偏在那个时候赶到?——这些小概率的意外同时发生,就像是有无数个巧合在推动着这件事向某个特定的结果发展一样。” 太宰治确定这是“占星术师”的手笔。 和太宰治不同,中原中也是个经常上前线的武力派,他虽然也深知这种“不知不觉之中主导命运”的异能力十分可怕,却并没有太多深刻的感受。 只是太宰治每次对上风间和川都要伤上一番脑筋,事后谈起风间和川时,太宰治言语之间对对方十分深恶痛绝。 用他的话说,风间和川的异能和作弊没什么区别。 从某种意义上讲,与风间和川为敌就等同于对抗命运。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实在是再麻烦不过。 这个世界上能让太宰治头疼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因此,中原中也对风间和川其实是有些佩服的。 但佩服归佩服,这也不过是站在敌对立场上的几分欣赏,中原中也当时并没有任何想要跟对方结交的心思。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某天,他们忽然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异能特务科局长因故死亡。 异能特务科内部似乎一下子因为这件事乱了套,各个派阀之间争权夺势,忙于自身事务,无暇再去管港口黑手党的事。 而这件事发生没多久后,港口黑手党在一次事件中俘虏了风间和川。 第11章 当时,在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港口黑手党终于和某个境外的组织取得联系,将要出口一批特制炸丨弹给对方。 这批货的总价值高达五千万美金,森鸥外对此异常重视,为了确保交易成功还特意下令让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起负责。 把凶名在外的[双黑]一起派出去,港口黑手党对这次交易志在必得。 而且按港黑这边的想法,异能特务科正在内乱,根本没有管这些事的余力,就算得知情报、大概率也会假装毫不知情。 结果到了晚上、交易进行到一半时,中原中也的部下忽然过来报告,说是在外面负责警戒的成员撞见了异能特务科的人。 这是预料之外的情况。 本来,港口黑手党是尽可能避免和政府发生冲突的,但这次的交易的实在太过重要,绝不能有丝毫差池。所以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们也不可能放任目击了这场交易的人离开。 中原中也当即下令让手下把人控制起来,结果最后,被带过来的人却是风间和川——那个传闻中肆意玩弄命运的占星术师。 少年穿着件开领的外套,一头浅茶色的长发被玄色发带束在身后,毫不抵抗地跟在港黑成员身后,看上去格外乖顺。 以他的模样,要不是他说了自己是异能特务科的人,负责戒备的成员大概会以为这是不小心误入附近的学生。 中原中也之前见过风间和川,认出他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置信,惊疑异能特务科那边是不是做了布置,打算阻止这次交易。 得知风间和川的身份后,港黑众人震惊和畏惧兼有,但身为俘虏的风间和川反而无比从容。 少年先是告诉中原中也这次被派来的人只有他一个,然后表示众人不用这么紧张地拿枪指着他,他什么也不会做。 中原中也联系了太宰治,后者给出的答复也是无需担心。 于是风间和川就这么被带回了港口黑手党,成了人质。 之后,中原中也从风间和川口中得知是有人故意指派了这个任务给他,为的就是让他和港口黑手党撞见。 风间和川是被异能特务科局长带进内务省的,因为这一层关系,他在异能特务科内拥有极高的权力,也招致了不少人的不满。 ——风间和川说到底也才十五六岁,内务省里哪个不是来自各个领域的精英,他们花费千辛万苦才有资格加入异能特务科,怎么甘心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骑在头上? 甚至司法省司法机关局内看不惯风间和川的都大有人在。 这些人平时碍于局长的压力不敢发作,现在局长身死,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风间和川排除出权力中心。 风间和川就这么被推到了港口黑手党面前。 太宰治听到后,十分幸灾乐祸。 他一直认为风间和川有故意针对自己的嫌疑,看到对方落难,自然愉快。 甚至还建议森鸥外把风间和川关起来拷问一下,毕竟对方手里握着数不清的情报,不利用一下实在可惜。 但风间和川不愧是风间和川,他和森鸥外谈过话后,就被安然无恙地放了回来。 太宰治对此深感遗憾。 之后,森鸥外下令由太宰治监管风间和川。 两人就这么一起同吃同住了四个月,直到异能特务科的最高作战指挥种田山头火过来要人。 中原中也也因此和风间和川熟识起来。 . 透亮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转出一个水涡。 风间和川微微低着头,修长好看的手指扣着玻璃酒瓶的瓶颈,十分娴熟地将不同的酒混入面前的两个玻璃杯里。 青年旧日长及腰际的长发被剪短,面容也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 相比四年前,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非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占星术师”。 酒杯中的各式液体混杂在一起,彼此相融,最终显现出一种澄澈透亮的烟金色。 做完这一切,风间和川朝中原中也伸出手。 中原中也掏出身上的打火机、抛给他。 风间和川接住打火机,换了只手后,将玻璃杯中的酒液点燃。 一簇透亮的钴蓝色火焰俶然升起。 风间和川把打火机还给中原中也:“谢了,不过中也还是少抽烟为好。” 中原中也:“……” 他有些无奈:“这种说教性质的话应该是年龄更大的人来说才对吧?” 风间和川摊开手,笑道:“要说年龄,我可是在中也‘出生’前就见过你了。” 当初军部在进行“试作·甲二五八番”项目时,风间和川曾参与过一部分研究。也见过尚是异能状态的荒霸吐。 而中原中也是荒霸吐的外部装置,四舍五入,风间和川确实是在中原中也诞生前就见过他了。 说着,风间和川把其中一杯推到中原中也面前:“很久没自己动手了,可能口感不是很好。” 青年走出吧台,在中原中也身旁坐下:“是森先生让你来的吗?”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尝了一下:“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BOSS想让我劝说你加入港口黑手党。” 风间和川遗憾:“抱歉,我暂时没有这种想法。”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本身就觉得风间和川不会同意,所以听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 当初和风间和川相处的时候中原中也就发现对方对善恶黑白之间的界限极为在意,从不越界。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加入港口黑手党的。 中原中也曾想,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异能特务科的那位局长才会放任一个特级危险异能力者担任自己的助理。 他没再说什么,问了另一件事:“异能特务科那边知道你的事吗?” 风间和川摇头,不甚在意地笑笑:“如果知道的话,他们早就要有动作了。” 中原中也皱眉:“他们迟早会知道,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风间和川左手搭在吧台上,右手虚握着酒杯,漫不经心道:“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找不到证据。” 中原中也沉默。 风间和川口中的“证据”指的是他杀死异能特务科局长的罪证。 说到底,风间和川叛逃异能特务科、甚至遭受通缉的原因都在于他有暗杀局长的嫌疑。 但虽然扣了一个罪名给风间和川,异能特务科却至今都没有找到足以坐实风间和川罪行的证据。 没有证据,政府就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给风间和川定罪。 中原中也:“但是他们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政府也不是一味地追求脸面——异能特务科和七号机关的存在就证明了这一点。 先不谈风间和川异能的价值,光是他本人的才能就足够让异能特务科改变自己的规则。 届时,监丨禁也好强加罪名也罢,异能特务科肯定会想法设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中原中也明明知道风间和川不愿意加入港口黑手党还多此一举又来问他也有这层原因在。 如果加入港口黑手党,风间和川无疑会安全很多。 风间和川歪过头来看中原中也。青年浅茶色的发丝垂在耳畔,赭色的眸子盈满笑意。 中原中也动作顿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 风间和川撑着下巴:“中也是在担心我吗?” 说罢,不等中原中也回话,他坐直身子,敲了敲玻璃杯的杯壁,笑道:“不过不用担心。那边的人确实不想轻易放过我……但异能特务科也不全是他们说了算。” 点到即止。风间和川没再接着说下去。 知道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中原中也就没有再问。 正事说完,风间和川又和中原中也聊了一点最近的事。 他们两个也算得上久别重逢,真要论起来,中原中也还是风间和川回横滨后见到的第一位故人。 聊到最后,风间和川问:“我听说太宰叛逃港口黑手党了?” 中原中也点头。 “那还真是遗憾。”风间和川语气惋惜。 中原中也:“……你还是那么讨厌他吗?” 风间和川与太宰治极其相似。 一样的特质,一样的才能,一样的不知所求。 中原中也当时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彼此太过相像,风间和川才会敌视太宰治。 但等得知两人的旧怨之后,他也只能感叹是太宰治自作孽。 风间和川晃荡着酒杯里的冰块,心不在焉道:“他有让人喜欢的理由吗?”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 时间临近傍晚,风间和川起身道别。 中原中也叫住他:“我送你回去吧。” 风间和川有些疑惑。 中原中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现在肯定还没记住地址吧……到时候又要迷路了。” 在港口黑手党那段时间,风间和川就经常迷路。有时候负责监视他的人都以为他是想逃走了,结果最后一问,这人只是记不清路。 中原中也深知这一点,实在不放心就这么把他放回去。 风间和川极为感动:“中也,你果然是个好人。” 中原中也:“……快走吧。” 他可不像风间和川,回去之后还有一大堆任务要处理。 这个时候中原中也才忍不住回想起森鸥外的话——也许把风间和川拉进港黑确实是件好事。 两人一道回了风间和川的事务所。 抵达13号楼下时,二人撞见了中岛敦。 见风间和川身边跟着一个陌生人,中岛敦有些意外。 风间和川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下午的时候和他聊了一下,他送我回来。” 中原中也当然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boss之前下令追捕的人虎,但昨天芥川龙之介的行动失败后森鸥外就下令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他现在也不会多做什么。 于是中原中也略微点头,算是跟中岛敦打了个招呼。 尚不知晓中原中也港口黑手党干部身份的中岛敦虽然觉得面前的人不简单,但也只是感叹不愧是风间先生的朋友,并没有多想。 等中原中也走后,中岛敦对风间和川说:“风间先生的朋友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会特意送风间和川回这里,实在是细心。 第12章 两人上了楼走进事务所,风间和川问:“你的事情解决了?” 他虽然是在发问,但看上去却像是已经知道了结果。 因为之前的占卜,风间和川在中岛敦心目中的形象十分高深莫测,因此中岛敦对此接受良好,也没问风间和川为什么知道,乖乖点头:“嗯,现在姑且算是解决了。” 中岛敦这次来其实就是想告诉风间和川这件事。 过去的几天里,中岛敦可谓是历经磨难,在短短数天就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倒霉事,——被港口黑手党的祸犬追杀、连累武装侦探社被黑手党袭击、在电车上遭遇港黑的炸弹狂魔和被培养为暗杀者的泉镜花、遭遇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尾崎红叶、甚至被绑上游轮差一点就被卖给外国的组织。 他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中,一番折腾下来身心俱疲。 不过所幸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在武装侦探社同事的帮助下,中岛敦成功逃过一劫,而且港口黑手党现在似乎也放弃了继续追捕他,他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经过这次事件,中岛敦深刻认识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恐怖,同时也发现了自己所在的武装侦探社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强悍一点。 ——毕竟敢和港口黑手党对上还全身而退的组织在横滨绝对找不到第二家。 回想起前几天的逃命生涯,中岛敦倍感心累。 但回复风间和川时,他只是道:“那天之后港口黑手党又袭击了我一次,但是失败之后似乎就放弃了。” 虽然很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悲惨经历,但中岛敦并不打算跟风间和川讲具体的事件经过。 港口黑手党对普通人而言还是太危险了。 当然,在中岛敦眼中拥有非凡占卜能力的风间和川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人。但即便如此,中岛敦也不希望风间和川被自己连累、跟港口黑手党扯上关系。 之前告诉风间和川自己被港口黑手党追杀只是不想在这种事上有所隐瞒,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中岛敦并不希望风间和川因为自己的经历担惊受怕。 那个组织太过可怕,不是风间和川这种生活在正常世界的人该接触的对象。 风间和川在那天夜里收留他他都已经非常感激,要是对方因此被港口黑手党纠缠上,中岛敦会愧疚死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风间和川祝贺道,“那你弄清楚港口黑手党的人为什么要袭击你了吗?” “侦探社的前辈去调查了情报,好像是有海外的组织出价七十亿悬赏我。”话刚说出口,中岛敦就后悔了。 他刚刚还想着瞒着风间和川不想让对方担心,现在忽然爆出金额这么高的悬赏,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中岛敦有些紧张地看着风间和川。 占星术师听到他的话后显然十分惊讶:“七十亿?” ——风间和川是知道悬赏这回事的,但并没有特别关注具体数额。 现在忽然听到金额居然有七十亿,不免有点惊讶。 别的不说,这比他身上挂着的那个还高出三十亿。 “不过这可能只是错误的情报……毕竟怎么可能会有人为我开这么高的悬赏、哈哈哈。” 害怕风间和川被吓到,中岛敦一边摆手,一边干笑着说,试图做最后的抢救。 风间和川的反应却和中岛敦预料中的截然不同。 青年摊开手,半开玩笑道:“不管是不是错的,五月五日君现在身价可是有七十亿,真是了不起。” 中岛敦:“……” 好吧,确实很了不起,起码以他现在的工资,几百年也赚不够这么大一笔钱。 ……不过只要一想到这七十亿是用来悬赏自己的他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啊!! 看他一脸悲伤,占星术师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吧,你短期应该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的。” 中岛敦:“真的吗?!” 中岛敦之前还有点担心港口黑手党过段时间故态复作,有了风间和川的话,他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他又向风间和川道了回谢,得到风间和川“只是举手之劳”的回复后,左右看看屋内的摆设:“对了,风间先生,事务所的装饰变了呢?” 其实刚刚进门的时候中岛敦就发现事务所内的装饰变了样,如果不是风间和川领着他进门,他估计都会以为是走错地方了。 中岛敦一直觉得风间和川是没有太多的资金才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段开事务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特意换装修? “这个啊,”风间和川略显苦恼地回忆说,“前天早上忽然有一帮人闯进事务所问我有没有见过你,还把事务所弄得一团糟。” “是港口黑手党???!”不等风间和川说完,中岛敦惊愕道。 他急忙打量起风间和川:“风间先生、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不用担心,我什么事也没有,”风间和川笑了笑,“那帮人看起来是有点可怕……好像还带着枪,但是我回答说没见过你,他们就没再纠缠了。事后还专门赔偿了事务所的损失。” 他说完不忘补充:“之前就听说港口黑手党对普通人很友善,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这话说的,要是鹤方会的人还在这里得以头抢地。 这哪是什么友善啊?这明明是他们强烈的求生欲! 但是中岛敦并不知情。 风间和川的话落到他耳朵里就成了风间和川被港口黑手党的人找上门,逼问他的下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港口黑手党的人那么轻易就放过风间和川,但风间和川这无疑是被他连累了啊! 中岛敦不敢去想万一港口黑手党当时选择对风间和川下手,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白发少年极其沮丧:“抱歉,风间先生,是我连累了您。” “不用这么说,我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风间和川笑笑,“曾经有位老师告诉我‘人不光是为自己而活’,所以不用在意,帮你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我自己。 “再说了,你之前也救过我。” “‘人不光是为自己而活’……?” 中岛敦默念道。 他并不很能理解这句话。 对中岛敦而言,能够保全自身努力活下去就已经十分艰难,至于为别人而活,是他从未有过的想法。 但不解归不解,中岛敦内心还是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这样不计代价地帮助他人……风间先生实在是太过温柔,也太过善良了。 第13章 想到今天和中原中也见面的事,风间和川又对中岛敦道:“下次你来事务所的时候可以提前给我发个消息,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岂不是白来一趟?” 樱木町和武装侦探社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来回也是要花上不少时间的。 中岛敦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这次来之前有发过消息,但是没有收到答复,想着您可能是没有看到,就先过来了。” 想尽快告诉风间和川自己已经解决了麻烦只是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占星术师这种职业总是让人忍不住产生“魔法”或是“神秘”之类的联想,与现代科技放在一起实在有些违和。 于是中岛敦就不自觉地认为风间和川平时并不会经常使用手机这种电子设备,在发现风间和川没有回复的时候反而觉得十分合理。 听到他这么说,风间和川才后知后觉地翻出手机,发现里面有一条来自中岛敦的未知消息。 中岛敦倒也没想错,他确实没看到。 “抱歉,平时很少会有人给我发消息,所以就没注意。”风间和川道。 中岛敦急忙摆手说没关系:“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才对。” 风间和川一边把消息的提示音打开,然后又发现自己的邮箱里多了一封邮件。 发信时间是昨天下午。 ——这是他还在异能特务科时就在使用的邮箱,在叛逃异能特务科后为了避免被追查行踪就直接被他弃置了,最近才翻了出来。 没想到会突然收到新消息。 风间和川点开那封邮件,发现发信人居然是铃木财团的顾问,铃木次郎吉。 风间和川是认识对方的。 他当初虽然身在异能特务科,但多少也会认识一些外部的人。 只不过因为异能特务科是具有极高保密度的非公开组织、风间和川的身份也因此需要保密,所以在这些人眼中,“风间和川”这个名字代表的仅仅只是风间和川。 像铃木次郎吉这种情报灵通一点的、可能知道他在政府内部任职,但再具体就不清楚了。 对方在这个时候发来邮件,风间和川猜测他要说的事可能和铃木财团最近的展览有关。 果然,邮件里铃木次郎吉先问候了一句多年不见不知道风间和川是否别来无恙。 然后直入主题。 他讲述说铃木财团上月在国外买下了英国大师克莱森的作品“陨落的星辰”,不日将在东京三号展馆进行展出。 因为前几天忽然记起这件作品似乎和风间和川有不少渊源,就发了邮件过来,如果风间和川有空的话想请他务必前来。 邮件里还说了风间和川可以带几个同伴一起去,一应费用都有铃木财团来出。 铃木次郎吉口中的渊源其实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那幅名为“陨落的星辰”的作品是上世纪末期在斯里兰卡开采出的一批无色蓝宝石制作而成,因为宝石纯净度高,再加上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价值节节攀升,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而事实上,当年那批宝石并不是全被用在了陨落的星辰上,还有一颗成色最好的被当时一位有名的富商买了回去。 多年之后,这颗宝石又几经辗转,最终落到了风间和川手上。 铃木次郎吉现在邀请风间和川过去,多半是收集癖作祟,希望能在展会上让这批宝石重聚。 风间和川对这个邀请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但他想到可能有机会在展览上遇到几个对占卜感兴趣的人,就决定去了。 青年盯着邮件里那行“带几名同伴一起”的字样,深表遗憾。 毕竟就算想,他现在也实在凑不出几名同伴——总不好带中原中也过去吧?要是被政府发现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去参加展出,指不定要怎么阴谋论。 于是,两秒后,中岛敦看到原本正看手机的青年把视线转向他,问:“五月五日君,你下周有空吗?” “诶。嗯……大概有空。”中岛敦点头。 国木田独步之前说过,最近侦探社收到的委托都很少,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下周会迎来很多个休息日。 风间和川指指手机:“有位旧识邀请我去参加一个展览,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中岛敦:“展览?” “大概是个艺术展。”风间和川笑着解释。 “嗯,没问题。”中岛敦一口应下。 中岛敦本来就因为风间和川被自己牵连的事十分内疚,对这样的邀请自然不会拒绝。 不如说,他对自己收到邀请这件事非常高兴。 这边话刚说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中岛敦跑过去开门,发现来人是之前在这里为后辈做过占卜的幸村彻平。 老人看上去精神仍旧很好。 前段时间他似乎因为孙子的手术去了外面的医院,风间和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幸村彻平还是为了上次的占卜来的:“精市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要再坚持复建、过段时间后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风间君,非常感谢您。知道那孩子得了这样的病的时候,我一直很担心,害怕手术失败。他现在没事真是太好了。” 精市——幸村精市——三月五日。 稍微回忆了一下上次的占卜,风间和川摇摇头,笑着道:“他手术成功是医生和他自身的功劳,我不过是帮您提前知道了结果而已。” 幸村彻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毕竟如果换做一般的占卜师,现在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自吹自擂一番。 事实上,幸村彻平一开始也并不怎么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占卜。但他从得知幸村精市的病以来就一直格外忧虑,那天听完风间和川的话回去,却莫名地感到异常安心。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足够让他意外。 现在幸村精市的手术真的成功了,即使原先带有疑虑,现在也不得不更信三分。 老人还是坚持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您。” 风间和川笑笑:“您能相信我的占卜就已经是最好的感谢了。” “当然,要是能为我介绍些顾客就更好了。”青年看看事务所,带着几分无奈道,“毕竟到现在为止,我都还只有您一位客人。” 他这话明显是带着几分玩笑,于是幸村彻平也笑着应下。 幸村彻平临走之前,风间和川想了想,又对他道:“三月——精市君他现在应该受到了个不小的挫折。但是不用过于在意,接下来会有一件很好的事发生。挫折只是暂时的,那位来自异邦的客人会帮他解决很多问题。” 幸村彻平有些惊讶。 得病自然也算是挫折,但这是已经知道的东西,风间和川没必要再提。 这样一来,对方指的无疑就是立海大比赛失利的事。幸村精市最近为了这件事十分痛苦,他也都看在眼里,但这些事并不是他担忧就能解决的。 现在听到风间和川说会有来自异邦的客人帮幸村精市解决问题,幸村彻平十分高兴。 他再次对风间和川道谢:“我会转告给那孩子的。” 幸村彻平离开后,中岛敦开心道:“那位叫幸村精市的人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关上事务所的门,对风间和川:“风间先生的占卜果然很准确呢。” 风间和川看上去却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坐在沙发上,十指交扣:“其实无论占卜的真实情形如何,我都会尽可能给出一个好的结果。” 中岛敦有些茫然:“那就算占卜出手术失败的结果也会说会成功吗?” 青年摇摇头,用指尖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划出几道树状的分叉线。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必然的事,所有事件在发生之前,结果都是不可预测的。在比赛之前对结果的猜测、对某件事将来发展的预计,其实都是对未来倾向的预测,概率固然存在,但不到最后一秒,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但占卜不同,占卜从本质上讲是一种对未来的观测。 “处于不定状态的事物被人观测,就会趋于稳定。我们在利用占卜观测未来的同时,未来也会因此被固定下来。因此有一种解释说,占卜其实是对命运进行选择。” 风间和川顿了顿,接着道:“那位三月五日君的手术很重要,所以我没有选择塔罗牌,而是用了占星术。这样一来,在比较模糊的前提下进行占卜,即使他手术的结果偏向坏的一边,事情也都还有转机。” 这些事中岛敦简直闻所未闻,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占卜还涉及到这种层面的东西。 而且“利用占卜选择未来”这种事听上去也未免太过奇诡。 不知为何,他忽然回想起芥川龙之介追杀自己时风间和川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们是不会追上你的。】 当时他只是觉得很奇怪,但现在想想,那难道也是对未来选择的结果? 中岛敦看看风间和川,原本想问对方这个问题,但下一秒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那种事明显已经超出了占卜的范畴,如果风间和川真有那么强的能力,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做一个默默无名的占卜师呢? 没等中岛敦接着想下去,占星事务所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来的人似乎十分拘谨,只轻轻敲了两下门后就没了动作。 中岛敦过去把门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看到开门的人是中岛敦,男人似乎极为惊讶。 两人打了个照面,中岛敦瞬间浑身紧绷。 他几天前刚被港口黑手党的人追杀,虽然一直疲于奔命但也对港口黑手党的人有了一些印象。 中岛敦本能觉得他曾经在追杀自己的人里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再加上他一身黑西装,中岛敦几乎都要直接断定这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了! 他大脑一片混乱。 第一瞬间想到的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看到自己在占星事务所,那就一定会知道风间和川说谎了——到时候,风间和川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中岛敦大脑高速运转,努力思考着对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能让人失忆的异能力者在。 忽然,面前的黑衣人动了。 中岛敦如临大敌。 但对方却只是朝屋内看了看,动作间透出一股极度小心翼翼地感觉。 发现风间和川在之后,黑衣人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掏出一个纯黑的信封递给中岛敦。 他交待中岛敦:“这是森鸥外阁下的信件,请务必转交给风间先生。” 原本,中岛敦都以为对方只是来送信,是自己认错人了。 等听到写信人的名字之后大脑直接宕机。 森鸥外??!?! 这不是那个下令追杀自己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吗?! 昨天事件结束后国木田独步跟他提过这个名字。 按对方的说法,都被人追杀了,总不能连凶手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中岛敦当时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那可是港口黑手党BOSS,自己这样的人就算知道姓名也做不了什么。 但现在,他已经彻底呆住了。 少年无意识地接过那封信,手指收紧,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港口黑手党首领写的信? 对了、刚刚这个人说什么来着……? “把信转交给风间先生”? ——这是写给风间和川的信。 风间先生认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这个假设实在过于可怕,中岛敦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思绪,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些天经历的事。 从一开始风间和川说自己有生命危险,再到港口黑手党的追杀……之后的事,一桩桩,一件件。 少年僵立在原地,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髓攀缘而上,让他浑身发冷。 第14章 似乎是见中岛敦一直呆愣愣的站在门外,风间和川看过来,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中岛敦反射性地回过头,对上风间和川的视线时有一瞬的无措,但看到对方之后,中岛敦反而冷静了下来。 仔细一想,他刚刚的猜测实在是经不起推敲。 之前经历的事确实十分巧合,但如果说那是风间和川利用占卜得出的也完全说得通——乱步先生不也说了吗?风间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占星术师。 那些巧合说明不了什么。 同样,手里这封疑似港口黑手党首领寄出来的信也无法代表什么。 信不一定是真的,而且即使是真的也不一定就代表风间和川和港口黑手党有关系,就算真的有关,那也不意味着风间和川接近自己是别有所图。 ——风间和川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迄今为止,他都是在帮助自己远离危险,从没有做任何伤害过自己的事。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退一万步讲,假设风间和川真的和港口黑手党有关系,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那七十亿的悬赏,风间和川早就有机会帮港口黑手党掌握他的行踪,将他拐到海外。 而如果不是为了这七十亿,中岛敦实在不认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港口黑手党和风间和川大费周章来谋求的东西。 中岛敦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多想,而后走过去,把手里的信交给风间和川,有些干巴巴道:“是……风间先生,刚刚有一个人上门,让我把一封信交给您。” 中岛敦觉得他现在也许该直接向风间和川提问——“送信来的人说这是一个叫森鸥外的人写给您的信,您认识他吗?” 或者更干脆一点,问“为什么您会认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呢?” 消除误会的最简方法就是把事情摊开来讲,但话到嘴边,中岛敦却什么也说不出。 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中岛敦,他应该相信风间和川,风间和川也值得信任。 可中岛敦仍有迟疑。 风间和川也许对他真的毫无恶意——但对方就真的不具有危险性了吗?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写信给他是事实。 刚刚那个黑衣人拘谨的态度是事实。 初次见到风间和川时他本能地感受到、最终被他归为错觉的危险也是事实。 还有那些以往他察觉到,但却并未在意过的点点滴滴。 诸多因素加在一起,再说风间和川只是个普通的占星术师,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中岛敦脑海里各种想法一片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自处。 风间和川却只是十分随意地接过了信,也没有拆开看,只是随意扔到了一旁。 中岛敦看着那封信,欲言又止,内心无比挣扎。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疑惑:“怎么了?脸色好差,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神情、举止都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声音也是一贯的温和,但中岛敦却无端生出种恐慌。 白发少年僵着身子,半晌才磕磕绊绊道:“嗯……忽然想到出门之前前辈还留了报告书给我、” 他发现自己忽然找到了离开了理由,于是又连忙道:“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风间和川再说什么,中岛敦就仓皇地离开了事务所。 屋内,风间和川注视着中岛敦离开,无奈笑了笑,才又拿起森鸥外送来的信,从桌上取来了之前那柄之前收到死神牌时附带的拆信刀,将信封拆开。 明明有别的联络方式,森鸥外却选择写信……真不愧是注重仪式感的黑手党。 ——只不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寄信过来,看样子五月五日君是知道了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他会胡思乱想到什么程度。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将手里的拆信刀转过一个弧度,心神愉悦地展开信纸。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勾起唇角。 森鸥外说,港口黑手党已经查到了之前寄塔罗牌过来的那位自称“秋濑”的人的身份。 第15章 这位“秋濑”全名叫秋濑久野。 据港口黑手党调查出的情报,他是多年前活跃在关东地区的、臭名昭著的异能力者。 曾经被人称作【人皮画师】。 看到这里,风间和川终于回想起了这号人物。 既然被称作“人皮画师”,秋濑久野做过的事自然是和人皮有关。 这位疯狂的犯罪者喜欢用残忍的手法剥下他人的皮肤,并用颜料在人皮上作画,自诩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家。 只是那些用人皮制成的作品美则美矣,瑰丽的表象下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真相。 五年前,秋濑久野进入横滨,在这个有名的魔都里创下了一个月内连续残杀十三人的记录,而后被异能特务科捕获并收押进了七号机关。 风间和川会对这件事有印象是因为当初负责人皮画师事件的就是他。 ——不过也仅仅是有印象,否则他在看到署名为“秋濑”的信后也不会一头雾水。 青年接着读手里的信。 森鸥外大概也是觉得关于秋濑久野的情报,曾经身在异能特务科的风间和川会比他知道的更详细,就没有过多介绍。 信里,森鸥外说他一开始并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虽然同姓,但秋濑久野早在数年前被收容进七号机关。 那是专门用于监丨禁异能力犯罪者的机构,守卫和监管都极为严格,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从里面逃出来。 但不久前港口黑手党的一个小队在例行检查仓库时在一处闲置的仓库内发现了一个扭曲得不成人形、被剥掉皮肤浑身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具尸体大概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开始腐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有这种变态癖好的人实在不多,且,虽然说来有些不恰当,但能有这样娴熟剥皮手法的人也实在不多。 于是森鸥外产生了怀疑,特意去关注了一下异能特务科最近的举动,发现异能特务科正在搜捕什么人,进而得知了秋濑久野逃出七号机关的事。 如此,给风间和川寄信的人无疑就是这位从七号机关越狱而出的秋濑久野了。 这样一个通缉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用本名给风间和川寄信,大概是想借此来向风间和川宣战,告诉风间和川“我来找你报仇了”。 但可惜的是风间和川在异能特务科经手的案件不知凡几,早就把他忘到不知哪里去了。 要是让秋濑久野知道风间和川是拜托了港口黑手党的人才搞清楚他的身份,估计要气到吐血。 读完,风间和川折起信,将信收回信封。 森鸥外说得简单,但异能特务科一向将七号机关的事当做机密(更何况是这种囚犯出逃的丑闻),要调查出秋濑久野从七号机关越狱的情报又何其之难。 对方特意将这件事透露给风间和川,无非是想表明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足以抗衡异能特务科。 ——看来森鸥外还是没有放弃将自己招揽进港口黑手党的想法。 但风间和川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答案。 而且目前他首先要解决的是秋濑久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把自己叫来横滨后就一直没有动作,但再这么放任下去,对方手下又要多几个受害者了。 天色渐暗,薄霜般的月光洒在落地窗前,映得事务所内一片清冷。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信。 良久,他站起身,心里有了一些计划。 . 另一边。 中岛敦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占星事务所,出门之后仍旧有些心神不宁。 他一方面觉得风间和川确实隐藏着危险,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风间和川可是能说出“为他人而活”这种话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危险呢? 然而每次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时,后面总要跟上一个“但是”。 如此这般,中岛敦纠结了一路,也没能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抵达武装侦探社楼下后,中岛敦忽然想到自己也许可以去请教江户川乱步。作为一位才智非凡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肯定很快就能解开这件事的真相。 但中岛敦转念一想,又担心如果风间和川的真实身份真的很危险——比如说他的身份如果是什么通缉犯——那武装侦探社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自己这么做岂不是害了对方。 中岛敦现在对风间和川的感观极为复杂,但非要说,即使对方很危险,他也不想伤害对方。 中岛敦努力摇摇头把大脑里乱七八糟地想法甩出去,这才推开了武装侦探社的大门。 他本来以为到了这个时间,侦探社里的人该不剩几个了才对,结果进门一看,中岛敦发现除了谷崎润一郎和谷崎直美外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几乎全员在场。 办公桌前,国木田独步正飞快地滑动着鼠标,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查找什么资料。 其他人看起来也都是一副相当忙碌的样子,打开的档案排满了整张桌子,多出来的部分甚至占据了武装侦探社的大半张地板。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一字排开的旧档案,走到国木田独步身边,疑惑道:“国木田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国木田独步似乎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头也不抬道:“异能特务科发来的委托,有个异能力者从七号机关逃出来了。” 中岛敦不解:“七号机关?” “那是政府手下的犯罪者组织。” 一个声音从中岛敦身后传来。 中岛敦惊喜道:“太宰先生?!” 侦探社门口,身材高挑的青年穿着身沙色的风衣,深棕色的发丝微卷,鸢色的眸子里盈着笑。 没等中岛敦说什么,国木田独步先一步爆发了:“太宰!你这家伙,下午就让你去调查情报,现在,我问你,情报呢?!!” 吼完,国木田独步碎碎念一样:“可恶……这样一来我还得亲自去一趟,今天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太宰治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态度:“不要那么紧张,国木田君要是一直这么急躁得话小心头发变白哦。” 国木田独步浑身笼罩着低气压:“给我闭嘴!要是不尽快找出那个异能力者的话肯定又会有人受害的。” 说罢,他重新低下头去和电脑里的资料奋战了。 太宰治则不甚在意地走到了中岛敦身边,继续之前的话题:“七号机关是个很特殊的组织……里收容着不少危险的异能犯罪者。那些犯罪者拥有异能力,因此对社会造成的威胁也远超普通人。 “这次逃出来的犯人名叫秋濑久野,代号‘人皮画师’,是个剥皮杀人魔。近几天横滨接连出现了三起杀人事件,应该就是他做的。异能特务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制造出更多惨案,所以委托我们调查这件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形势愈发严峻,异能特务科根本不会把这个犹如丑闻一般的案件交给武装侦探社这个外部组织来处理。 要是让其他组织——例如司法机关局得知因为他们监管不力导致有人从七号机关越狱,肯定会借机大做文章。 让那种组织出现在阳光之下可是最大的失职。 太宰治从桌上抽了一份档案给中岛敦。 中岛敦接过来,发现这是秋濑久野的基本资料。 照片上的男人相貌平平,发丝是一种极为干枯的黄色,眼窝深陷,一双乌黑的眸子格外有神。 他看上去只是世界上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个,但档案记录中他犯下的罪行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感到胆寒。 中岛敦光是看着档案里的文字描述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无声之间却也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想越狱的犯人会不会是风间和川……现在确认不是对方真是太好了。 不过这么危险的异能力者居然越狱,而且就藏身在横滨。 中岛敦看着手中的犯罪记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希望他不要杀害更多的人。 “既然来了就不要闲着,敦,去帮贤治君整理以前的案件资料。”国木田独步揉揉太阳穴。 “是!”中岛敦忙道。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一直忙到深夜才去休息,遗憾的是事件仍旧没有任何新的进展。 第二天凌晨,中岛敦再次赶到武装侦探社,协助国木田独步处理资料。 上午九点,异能特务科传来消息,军警在市内公园的摩天轮上又发现了一具新的尸体。 死者浑身皮肤都被剥离,死状极其凄惨。 “人皮画师”再次作案了。 第16章 听到这个消息后,国木田独步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根据异能特务科内部的资料,“人皮画师”第一次出现是在七八年前。 那段时间关东一带忽然发生了数起杀人事件,而所有的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身上的皮肤都被犯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法剥了下来。 经医生检验,在剥皮的过程中受害者甚至仍有生命体征。 警方将这起事件定性为性质极其恶劣的连环杀人事件,立即立案展开调查。但没想到的是,追查案件的过程中警察们也开始接连失踪,尸体的惨状同之前的受害者如出一辙。 其后甚至还偷偷溜进博物馆,将自己的大作摆在里面向世人展示。 这无疑是对政府的挑衅。司法机关局下了死命令、决意要抓住这位胆大妄为的犯人。 但是由于对方的异能力过于棘手,警方追查多年,始终无法掌握他的踪迹。 直到后来他进入横滨,异能特务科才终于将他逮捕归案。 单从对方能躲避警方追捕数年就知道想要追查这位人皮画师有多麻烦,国木田独步看着眼前的资料,只想冲到异能特务科去问他们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判处秋濑久野死刑。 但事已至此,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 听到又有新的受害人出现,国木田独步代表武装侦探社联系了警方,得知警方已经将现场隔离了起来。 他本想让江户川乱步前往现场调查,但后者说不需要,因此只是派了中岛敦过去收集现场的情报。 武装侦探社内。 再一次浏览过秋濑久野的资料,国木田独步有些焦虑地揉揉太阳穴,忍不住道:“异能特务科当年究竟是怎么抓到秋濑久野的?” 这样一个反侦查能力强到吓人、甚至能够依靠□□进行伪装的犯罪者,到底要从何查起? 闻言,江户川乱步放低手中的报纸,懒洋洋地答:“当初负责这件事的是异能特务科的局长助理,虽然比不上我这个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但这种程度的案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倚在窗边的太宰治转过头笑了笑,摊开手道:“只可惜这位局长助理现在已经不在异能特务科了,不然如果派他来处理这件事,现在事情估计早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也不会轮到我们来插手。” 国木田独步意外:“局长助理?” 他从没听说过异能特务科里还有这号人物。 而且看样子,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似乎都对对方很熟悉,评价还出奇的高。 “现在要说的话,应该是‘前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了。那个人的名字是风间和川,被称为‘占星术师’,”太宰治说着,收敛了几分笑意,“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异能力者。” “‘占星术师’……最危险的异能力者?”国木田独步皱眉。 听到占星术师这个词,国木田独步忽然想起了中岛敦之前遇到的人。 对方似乎也是占星术师,而且江户川乱步对他的评价同样非常高…… 国木田独步感觉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但还没来得及问,武装侦探社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中岛敦带着警方提供的证物和在现场拍摄的照片回来了。 根据遗落在现场的驾驶证,这次的被害者姓名是花泽爱华,24岁,在横滨一所大学就读。 因为尸体损毁程度过高,警方无法直接判断死者身份,还是提取DNA之后进行比对才最终确认。 在血肉淋漓的凶案现场走了一遭,中岛敦整个人脸色发白,神情怏怏,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呕吐欲。 他把存着照片的手机交给江户川乱步后就径直跑向洗手间了。 太宰治站在江户川乱步身后看了眼照片,过了很久才评价:“这可真是……惊人的惨状。” 即使是曾经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的他,也很少见到这样悚人的凶案现场。 国木田独步走过来,略带紧张道:“乱步先生,怎么样?” “没有名侦探解不开的谜题。”江户川乱步只看了前几张照片就放下手机,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半框眼镜。 他戴上眼镜,碧色的眸子在面前的证物上一一移过,最终问:“有镭钵街的地图吗?” “我去拿、” 国木田独步匆匆翻了一份地图出来,摆在桌子上后道:“犯人藏身在镭钵街吗?” 镭钵街是多年前因不明原因形成的巨坑,历经岁月逐渐演变成了横滨的贫民窟。 那里街区道路错综复杂,无身份人员流动极为频繁。 犯人如果是藏身在镭钵街,搜查起来的难度显然要高上十倍不止。 江户川乱步拿起一支笔,在两处靠近边缘的位置分别画了一个圈。 “犯人大概就藏身在这两个地方。” 太宰治指着反方向的一幢建筑:“这里呢?” 江户川乱步摇摇头:“今天他不会在那里。” “了解,”太宰治收起报纸,笑眯眯道,“那接下来就由我和国木田君来抓捕这位犯人吧。” . 时间紧迫,太宰治直接和国木田独步出门,去了镭钵街。 这里不愧是横滨最大贫民窟,一众低矮破旧的建鳞次栉比地排在陨坑中,看起来杂乱无章。 周围电线杆上的电缆甚至有些老化、断裂后垂在地上,暴露在外的线路锈迹斑斑。 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停在指示灯上,不时发出几声沙哑的鸣叫。 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循着江户川乱步划出的地址挨着找过去,发现上方的一处并没有秋濑久野的踪迹。 两人接着向下,前往第二个圈内。 国木田独步边走边问:“乱步先生为什么会指定这两个位置?” 太宰治一边脚步轻盈地行走在坑坑洼洼地道路上,一边回过头答:“秋濑久野的爱好是在人皮上绘画,杀人也是为了获取人皮。但是剥下的人皮是不能直接使用的,必须要再经过加工。 “这种加工需要道具和极长的时间,无法在作案现场进行,所以犯人一定是在自己的藏身之处进行后续的作业。” 行至预定的地点,太宰治顿了顿:“于是犯人就要面临一个问题——如何处理这个过程中制造出的污水?” 他往前走了两步,把地上的下水道口指给国木田独步:“这里虽然是贫民窟,但如果直接通过下水管道处理那些东西,肯定会被周边的居民察觉,因此他能选择的居住地只有下水道最下游。” 太宰治扬扬手里的地图,笑道:“再考虑到秋濑久野的行为习惯和思考方式,这两个地方是他最有可能选择的藏身之处。” 国木田独步皱眉:“侧写吗?” 居然能从仅有的情报里推断出这么多东西,真是厉害。 太宰治在一幢矮楼前站定:“似乎就是这里。” 他们两个推开门走进去,刚进楼道就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混合着药液带着几分恶臭的气味。 一楼只有一位住户,此时正房门紧闭。 因为建筑老旧,这间屋子采用地并非电子锁,而是最为简单的挂锁。 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对视一眼,后者走到门前,利用异能力[独步吟客]制作出一把绞锁器,而后暴力拆除了铁锁。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伴随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 而眼前的景象,犹如人间炼狱。 一幅幅“艺术品”拥挤地排列在这间空间狭小的陋室内,上面鲜艳的颜料仿佛正昭示着凶手是何等的疯狂。 国木田独步险些没握住勾在手里的笔,表情阴沉,咬着牙进屋检查凶手是否藏匿在屋内。 他转完一周后出来,找遍所有角落也没能发现秋濑久野的踪迹。 另一边,太宰治也朝他摇了摇头。 国木田独步不禁有些气馁。 但这也无可奈何,他只好和太宰治一起出门,打算先把这件事通知给其他人。 两人刚走出房门,一个穿着深蓝色工地服的男人迎面而来。 此人长着一张毫无特征的脸,发色枯黄,眸色黝黑。 秋濑久野! 国木田独步先是一一愣,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在笔记本上刷刷写出“铁线枪”三个字,等异能力生效后想也不想直接朝秋濑久野开枪。 而秋濑久野呢? 他根本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快就调查到自己的藏身之地,一时间被打了措手不及。 但幸运的是国木田独步这一枪看似来势汹汹,最后却打偏了! 秋濑久野因此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拔腿冲向停在一旁的摩托车,插上钥匙后立刻启动车子打算离开。 国木田独步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得逞。青年再次拔枪,瞄准了摩托车的轮胎。 但开枪之后,两个锋利的金属薄片在铁矛尖端命中轮胎的前一瞬堪堪赶上,挡下了这一击。 ——这是秋濑久野的异能力,金属操作。 轻薄的金属片自然没法挡下以被高速射出的铁矛,但却也稍微阻挡了一下铁线枪的攻势,减缓了尖端刺入轮胎的时间。 这争取来的一点点时间让秋濑久野逃过一劫。 身下的摩托刚巧彻底启动,他随即骑着车扬长而去。 凭两条腿是没法追上对方的,国木田独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秋濑久野离开。 而后,他马上掏出手机,给警方负责人打电话,希望对方派人过来追踪秋濑久野。 结果得到消息说现在是交接时间,这附近正好无人驻守。 他眉头紧锁,打算让警方尽快封锁附近街区。 太宰治却先一步制止了他的动作:“不用了。” 棕发鸢眸的青年立在贫民窟的街道上,沙色的风衣边角在风中翻转。 他注视着秋濑久野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道:“已经有人动手了。” 第17章 秋濑久野骑着车一路向外,等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了国木田独步的身影后松了口气。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他心下不禁有些窃喜。 今天下午,秋濑久野本来是打算在“画室”里制作自己作品的,可是用颜料混色时他发现蓝色的颜料被用尽了,剩余的部分根本不足以完成下一幅作品。 于是秋濑久野就出了门,去市区购买颜料。 而买完颜料返回时,就是刚刚撞见国木田独步与太宰治的那一幕了。 秋濑久野在七号机关里与世隔绝这么多年,当然不清楚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的身份,但这并不影响他判断出这两个人是政府派来的搜查官。 秋濑久野十分庆幸自己出了这趟门,如果他依计划待在房间里,说不定会被两人堵个正着。 虽然那样他同样有逃跑的方法,但肯定要比现在更为凶险。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栽在那个能变出武器的异能力者手上了。 而且那两个人是政府派来的异能力者,要是和他们缠斗在一起,说不定不一会儿就会被增援来的警察包围,那是秋濑久野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相比正面战斗,他更喜欢利用自身精湛的伪装技巧和警察玩捉迷藏。 不过,想到国木田独步最初射偏的那一枪,秋濑久野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真该好好谢谢对方,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脱身。 秋濑久野骑着车逃到镭钹街外围,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一间安全屋内换了衣服,同时利用人皮丨面具做了伪装。 等重新出现在镭钹街街道的时候,他的形象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在躲避警察的追捕上,秋濑久野自有自己的一套技巧。 镭钹街身为贫民窟,内部没有完备的监控系统,只要他改变了装束,根本就不可能有谁能发现他。而且这里地形极其复杂,外人乍一进来说不定都会迷路,警察也同理。 只要他抓紧时间离开,那群警察就又会扑个空。 果然,当秋濑久野通过下水道、绕小路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后,才看到身后进入镭钹街的出入口被拉上了黑黄二色的警戒线。 这次虽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被搜查官找上门,但好在有惊无险。 不过秋濑久野确实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欣喜。 只要一想到那些被自己舍弃在据点内的作品很快就会被那帮没法欣赏他艺术的警察付之一炬,他就格外狂躁。 他表情阴沉地看了眼身后的警车,最终转身离开。 . 秋濑久野是半个月前从七号机关越狱的。 自多年前被捕后,他就一直被关在那个机构的隔离室内。 七号机关的管理者对异能犯罪者的态度极为谨慎,从不允许和犯人进行任何交流。 那里过度安静的环境几乎快把秋濑久野逼疯了,更别提异能特务科里的庸才根本不懂艺术,一再无视他提供颜料的申请。 在监狱里度过的无数个痛苦的日夜让秋濑久野将占星术师这个名字死死记在了心里。 在他看来,对方无疑是害他落得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 早在五年前,秋濑久野就发誓如果有朝一日他能逃出七号机关,无论如何都要对占星术师展开报复,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但这件事说来简单,付诸行动却极为困难。 和风间和川交过手的秋濑久野深知对方的可怕,也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很难对对方造成威胁,于是他特意去联系了某个杀手组织,雇佣了几名杀手陪自己一起行动。 风间和川的异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同时招架住这么多人。 但让秋濑久野没想到的是,他原本和那个杀手组织聊的好好的,等他把风间和川“邀请”到横滨,那个组织却忽然变卦了。 秋濑久野恼火地跑去问对方为什么失信,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气愤,反过来怪他为什么不提前说要杀的人是风间和川——那个杀手组织老板的原话是“如果知道你要杀的人是那个占星术师,我们一开始怎么也不会接这笔生意!” 秋濑久野气得跳脚。 杀手组织不就是拿钱办事?为什么还管杀的是谁? 但对方老板却坚决拒绝了这笔生意,甚至不惜退给秋濑久野三倍定金。 这场合作就这么告吹了。 秋濑久野内心愤恨,但又没法对那个杀手组织做什么,只好接着去物色其他的合作对象。 而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以至于针对风间和川的计划被一拖再拖。 前段时间秋濑久野甚至开始心生恐慌,害怕占星术师主动找上门,在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发现什么也没发生后才渐渐放下了心。 只不过这么一来也就表明风间和川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秋濑久野倍感屈辱。 离开镭钵街后,秋濑久野并没有急着逃去外地。 一来,那两个搜查官找到他的据点大概只是偶然。横滨鱼龙混杂,其实反而更适合他藏身。 二来,风间和川还在横滨。在向对方报完仇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 秋濑久野在街头晃荡到黑夜,等看到夜幕降临,他才慢悠悠朝西北方向走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一位熟人经营的酒吧,对方和他一样拥有变态的兴趣。秋濑久野平时寻找制作画材的原料时也都是经由这位熟人引荐,而后作案。 等走到酒吧门前,秋濑久野才发现这里今天没有营业。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记起友人曾经跟他提到过说这周有一天要到外地出差。 没想到刚好是今天。 秋濑久野觉得扫兴极了。 他去周边的商店里找人问了就近哪里还有营业的酒吧,随后打了辆车前往那个地址。 结果还没走到一半 出租车却忽然爆胎了。 司机挠着头说非常抱歉,秋濑久野臭着一张脸下了车。 接二连三的倒霉事让秋濑久野失了耐性,于是他干脆就近找了个自动贩卖机,打算买瓶饮料,然后边喝边伺机寻找猎物。 他把硬币塞进自动贩卖机,但这台机器好像故障了一样,死活没有反应。 秋濑久野烦躁地踹了贩卖机一脚,把原本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吓了一跳。 秋濑久野回过头,恶狠狠地朝对方吼了句:“看什么看!” 他话音刚落,借着回头的一瞥,终于看清了这周围的样貌,瞬间头皮发麻。 这是某个工业园区外的街道,道路两旁栽种着阔叶植物,远处的三岔路口中央还树立着一座纯白的雕塑。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场景了。 但落到秋濑久野眼中,这无疑是比三途川还要恐怖上几分。 ——这分明是他五年前被异能特务科逮捕时的地方! 他刚刚打车的时候只注意到了终点,没有发现路线居然是途径这里! 秋濑久野大脑空白了一瞬,旋即回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巧合”,顷刻间遍体生寒。 周围原本犹如保护色一般的黑夜霎时间变得异常可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隐藏在夜幕之中,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秋濑久野几乎是本能地回想起了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 ——一定是占星术师。 一定是他利用异能把自己带到了这里!想要将五年前的事重演! “……又是你、别以为你这次还能赢过我……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秋濑久野神经质地笑着,然后忽然疯狂地朝街道的出口跑去。 命运不是绝对的!只要他的行为够激烈,就能够破开这个死局! 秋濑久野耳边满是嗡鸣声。 他的思维近乎崩坏,几乎是用尽力全力、不顾一切地朝前奔跑,彻底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秋濑久野发现自己身在一座高架桥上。 夜风冰凉,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 秋濑久野有些恍惚,他无意识地朝前走了两步,却忽然看到前方立着一个人影。 那是位茶发赭眸的青年。 他穿着件深色的风衣,浅茶色的发丝在风中轻动,肤色被冷光衬得极白,相貌惊艳,身上带着种疏离的气质。 他静静地立在夜幕之下,仿佛昭示着命运早就等候在此。 秋濑久野猛地惊醒,脸色如纸般苍白,咬牙切齿道:“……占星术师。” 第18章 看到风间和川,秋濑久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但紧接着,他的理智告诉他逃跑是没用的。 毕竟现在站在眼前的人可是能够操纵命运的异能力者,那样做只会让自己更快地沦为他的牵线木偶,坠入命运螺旋。 秋濑久野目光怨毒地盯着风间和川,神色阴晴不定。 青年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视线一样,悠然转过身,闲庭信步般朝桥下走来,笑着道:“真是不错的夜晚,秋濑君。您觉得呢?” 他的语调相当温和,听起来就像是在问候一位友人。且举止优雅,彬彬有礼,就算世界上最挑剔的人站在这里,也无法对他有任何指摘。 但就是这么一副温和无害的表象,却让秋濑久野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 从见到风间和川起,那些在他内心潜藏多年的记忆和那种仿佛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深海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扯入更暗的渊薮中的恐惧都一并被唤醒。 此时此刻,秋濑久野的内心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察觉不对,恨那个杀手公司为什么不敢对风间和川下手——甚至产生了不该把这么快把风间和川叫回横滨的念头。 反正那个人帮他越狱的时候也只说了让他想办法把风间和川“请”到横滨,没有规定期限。 早知道他该做好万全准备的! 见秋濑久野闭口不答,风间和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惋惜秋濑久野无法去欣赏这么美丽的夜色。 “秋濑久野,出生地仙台,出生日期1984年10月08日,上午十一点二十八分,太阳天秤座。按常理来说出生在这个时候的人会拥有善良而高雅的灵魂,看来您并不在其列。真是可惜。”青年声音平静,“本来以为你会在七号机关里待一辈子,没想到现在还能在这里遇到,七号机关的负责人实在是失职。” 秋濑久野神色狰狞。 大概是体会过了极度的压力,他反而硬气了起来,冷笑道:“我认为风间君在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前该多关心一下自身才对——昔日异能特务科的走狗现在反而被自己的主人通缉,实在是可笑啊。五年前你或许是负责追捕我的搜查官,但现在,我们两个可都是政府的通缉犯,而且非要论,风间君的罪名似乎比我更重。” 言外之意,我们现在都是一路货色,你也别太高看自己。 风间和川却没有半点被激怒的样子,仍旧带着笑,但说出的话就没那么温和了:“多谢提醒。看来为了防止我这个在逃犯的行踪暴露,还是先封了你的口比较好。” 秋濑久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刚刚的话说出口,他内心的恐惧像是被驱散了一般,忽然又生出了几分镇定。 “别以为你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把我带到面前是你最大的失策。”秋濑久野语调阴毒,那张贴着人皮丨面具的脸上露出一格怪异而扭曲的笑,“确实,只要知道目标的生日,你就能利用异能力操作对方的命运,但这种影响也是有限度的。” 秋濑久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极为渗人的嗬嗬声,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风间和川:“要是你老老实实待在幕后还好,居然主动现身,真是自找死路!” 秋濑久野说完,仔细观察着风间和川脸上的表情,他本以为风间和川会因此产生不安,亦或是恐慌。 但风间和川却不为所动,只是乜斜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描淡写道:“很不错的推论,但是对付你这样的敌人,还不会超过那个限度。” 秋濑久野原本还算镇定的心情瞬间又恐慌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但事已至此,根本没有转圜的机会。 而且秋濑久野也实在是恨极了风间和川,现在对方就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于是他一咬牙,原本夹在指间的金属薄片就向风间和川袭去。 细小的银刃割裂空气,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旋即在月光下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冰冷弧线。 银芒闪现,眼前的人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呼啸的夜风之中,风间和川身上的风衣在风中翻飞,发出猎猎声响。 ——打偏了。 秋濑久野两眼一黑。 “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了吧?”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笑吟吟道。 “等等、你不能杀我……对,你不能杀我。”秋濑久野磕磕绊绊地喊。 他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一个方形的盒子,大声:“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逃出七号机关的吗?是有人帮我的……他的目的就是让我把你带到横滨。 “有人盯上你了,你之前的住址、还有异能情报也是他告诉我的……那个人是个非常可怕的家伙,你肯定也不想被那种人盯上吧?!只要你不杀我我就把我知道的情报告诉你、我什么都会说的!、不要杀我!” 他表情扭曲的吓人,丑态毕露。 秋濑久野以人皮为纸张作画,甚至热衷虐杀他人,丝毫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现在对自己的性命倒是格外看重。 风间和川忽然短促地笑了两声,而后轻声问:“你认为自己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青年那双赭色的眸子里分明带着笑,却带着种极端冰冷的情绪,让秋濑久野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占星术师唇边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漫不经心道:“我对你所掌握的情报并不关心,况且,你以为对方为什么明明知道你那么恨我,还会选你来‘邀请’我?” 既然是邀请,那来的显然不该是具尸体。 秋濑久野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个人分明就是知道他杀不了风间和川才会这么做的! 同时,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风间和川跟那个人明明没有接触过,对对方的了解却好像比自己还要深。 秋濑久野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近乎错觉的想法。 ——在整个事件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被愚弄,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为其余人提供笑料。 这个认知让秋濑久野无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想也是,对一个喜欢以人皮绘画来彰显自身存在感的人而言,被人轻视、被人愚弄实在是最不可忍受的事了。 他的大脑被愤怒侵占,丧失理智般的控制着刀刃冲向风间和川。 …… . 周围再度归于宁静之后,风间和川脱下手套,擦掉了自己脸颊上的那抹血痕。 青年上前几步,俯身捡起那个被秋濑久野遗落在立交桥上的纸盒。 里面装着的是与之前那张【死神】牌同一制式的塔罗牌。 大阿卡纳,共计二十一张。 而在清一色是背面花纹的牌中,倒数第二张却被翻转,露出了正面的图案。 天使穿着纯白的长袍,自天上降临,吹响审判的号角。 这是塔罗牌第二十位——【审判】。 青年收起手中的牌,不知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 而后,他乘着月色离开,朝繁华的都市中走去。 第19章 次日凌晨,武装侦探社。 从昨天回到武装侦探社起,国木田独步的心情就显而易见的非常不好。 连带着武装侦探社内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压抑。 国木田独步有些烦躁地看着警察发来的报告——昨天他上报人皮画师的行踪后,军警就封锁了镭钹街,开始依次排查,到现在为止进度过半,却没有半点关于秋濑久野的消息。 虽然不排除秋濑久野藏身在剩余未排查的那一小块区域内,但国木田独步却知道那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从多年前秋濑久野在外界和警方玩“捉迷藏”的记录来看,这个凶狠狡黠的犯罪者总有办法逃脱警察的搜捕。不然,司法机关局当初也不会让他在外流窜那么多年。 想到这个,国木田独步内心的懊恼和烦躁又重了几分。 昨天国木田独步正面和秋濑久野撞上,明明有机会直接制服对方,最后却眼睁睁看着人逃跑,这对他而言简直是不可容忍的事。 更别提他在战斗过程中还犯了低级失误。 最开始那一枪刚脱手时、国木田独步长久以来的经验就让他隐约察觉到手感不太对——大概是开枪太急,铁线枪瞄准的方向出现了微妙的偏差。 本来,如果后面能成功制服秋濑久野,这样的失误也不算什么,但问题在于秋濑久野最终成功逃走了,于是这个可大可小的失误就变得格外不可原谅。 也正因此,国木田独步从昨天起就一直对它耿耿于怀。 说真心话,国木田独步觉得自己那一枪是不该打偏的——这并不是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而是他确实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当时虽然形势紧迫,但他并没有忘记做基本的瞄准,以他的能力,即使只有半秒时间也足够把方位调整好了。 可事实是,他确实失手了。这种情况下,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次让秋濑久野逃跑,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捕捉到对方的踪迹。 秋濑久野是个不知收敛的杀人魔,一想到今天之后秋濑久野还会制造出更多惨案,国木田独步就不由得无比自责。 “这几天的报纸上怎么都没有刊登漫画……”江户川乱步拿起今天的报纸,不满道。 从昨天起,通知市民谨慎外出远离杀人魔的消息就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也顺便挤占掉了漫画的位置。 当然,政府的通告里只说了有杀人魔流窜在横滨,更具体的情报并未透露。 听到他的抱怨声,国木田独步起身,愧疚:“抱歉,乱步先生。如果我再谨慎一点,人皮画师就不会逃掉了。” 昨天江户川乱步给他们指明了那么准确的情报,最终他却一时疏忽,放跑了犯人。实在是愧对江户川乱步的推理。 黑发碧眸的名侦探拆开一包零食,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太宰治,而后看向国木田独步:“太宰没有告诉你吗?” 闻言,国木田独步一愣:“什么?” “我说了哦,”太宰治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三分无奈七分揶揄地摊开手,“但是国木田君完全不听呢。” 国木田独步听着他的话,才慢慢回忆起昨天太宰治说的那句“已经有人动手了”。 他当时以为太宰治是说异能特务科有人插手了,但事后却并没有听说异能特务科有派人追查这件事,就把这句话抛在了脑后。 太宰治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悠然道:“那个人不属于军警也不属于异能特务科,更不属于司法机关局。但是,只要他出手,人皮画师就一定无法全身而退。” 国木田独步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国木田独步接通电话,另一边,坂口安吾的声音传来:“国木田君,就在刚刚,军警在西区的立交桥下发现了一具尸体,经确认,死者是秋濑久野。现在异能特务科正式撤销对武装侦探社的委托,这次的案件就此结案。” 把电话挂掉之后,国木田独步还有点缓不过神。 那个把警察们玩得团团转的人皮画师居然就这么死了?! 无论怎么说,这也都太奇怪了。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太宰治:“这是‘那个人’做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能抢在政府之前找到并杀死一个连续杀人犯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江户川乱步摆弄着手里的透明罐子,眯着那双翠绿色的眸子,懒洋洋地,“毕竟上次抓获人皮画师的人也是他。” 国木田独步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个答案,惊讶:“难道说……” “嗯。” 太宰治勾起唇角,愉快道:“这次杀死秋濑久野的,就是那位叛逃异能特务科的‘占星术师’。” . 西区,立交桥下。 几辆警车堵住了道路的出入口,架起路障把这条宽阔的柏油马路围了起来。 坂口安吾带着助手在现场调查过一周后,默默站在现场周边等待下属搜寻证据。 得知秋濑久野死亡的消息,异能特务科这边也非常震惊。 根据目前的情报,死者秋濑久野是从高处坠落后失血过多致死。 他尸体被发现的位置刚巧在一座立交桥下,因此现在最合理是推测就是秋濑久野昨晚上了这座立交桥,然后偶然撞上了一段因老化而破损的栏杆,不慎失足摔死。 坂口安吾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言不发。 秋濑久野是从七号机关逃出去的犯人,而七号机关,是异能特务科用于处理一切见不得光的事的地方。 对异能特务科而言,犯人外逃无疑是天大的丑闻。 这次秋濑久野出逃,异能特务科内的部分高层大发雷霆,要追究责任,但事后调查起来,看守者们任职期间一直恪尽职守,没有丝毫疏忽,这次秋濑久野越狱只能说是七号机关的监管系统还存在漏洞。 于是高层虽然对此不满,却也无法对谁下手,只能提出要求:将人皮画师时越狱的影响降到“最低限度”。 所谓的降低影响,无非是对这起越狱事故隐瞒不报,然后暗中将秋濑久野抓回来。 高层不愿意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导致追查的进度格外缓慢。 后来实在是纸包不住火,他们才终于接受坂口安吾的建议,委托武装侦探社协助搜查。 不过,现在这个异能犯罪者在被警察追捕的过程中把自己摔死了? 坂口安吾板着一张脸。这种解释估计也就只有那些急于将这件事翻篇的高层会相信了。 他可一点都不相信这会是个单纯的巧合。 “坂口前辈,刚刚我们去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发现事故发生地——也就是立交桥上的监控不久前发生了故障,没能记录下案发当时的情形。但是从周边的监控上看,秋濑久野是一路狂奔上立交桥的。”助手报告完,犹豫道,“虽然不知道他当时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但这似乎很符合我们之前对死者不慎失足的猜测。” 坂口安吾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接过助理手中的资料,翻开其中一页后皱眉:“这是秋濑久野昨天晚上的移动轨迹吗?” “是!”助手点头答。 他没注意到坂口安吾的表情,只是有些庆幸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秋濑久野意外身亡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连续杀人犯要是一直窝藏在横滨,肯定会害死更多平民的。” 经过前段时间的搜捕,他已经深刻感受到了秋濑久野有多难缠。 虽然他们没能成功抓到这个犯罪者,但对方失足摔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左右,问题得到了解决。 说着,助手像是想到了什么,边挠头边问坂口安吾:“对了,坂口前辈,五年前的档案里,当年负责追查秋濑久野事件的似乎是位叫风间和川的前辈。我看了案件记录,他居然能在两天之内就把秋濑久野逮捕,真是太厉害了!您认识他吗?! “我入职时间太短,什么也不知道。之前也问过其他几个前辈,但他们都说不清楚。” 他说话时神情看上去十分向往,似乎对风间和川这个人极为敬佩。 坂口安吾默然。 那些“前辈们”恐怕并不是不清楚,而是单纯不想提及风间和川这个名字罢了。 毕竟只要是和风间和川接触过的人,都清楚他究竟有多危险。 远离危险是人类的本能。 但坂口安吾没有回答,只是指着路线图的起点问:“秋濑久野最开始为什么出现在这座酒吧?” 助理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翻了手里的资料后才答:“他和那间酒吧的老板是熟人,去那里应该是想寻找新的受害人。” 这些都是今天发现秋濑久野尸体后才顺藤摸瓜发现的情报。 说着,助理又自觉去翻了后续的资料:“说来也是巧呢,那间酒吧当天正好歇业,秋濑久野应该是抵达之后才发现这一点。根据酒吧附近杂货店店长的供词,秋濑久野是找他打听了附近的酒吧,然后又打车离开。不过他最终并不是在酒吧下车而是来到了这座立交桥,其中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巧合,意外。 “……” 坂口安吾捏着那张路线图的手收紧,额角有冷汗缓缓浸出。 助理本来还有些疑惑的说着自己的推测,等抬起头,看到注意到坂口安吾的神情后瞬间失语。 “坂口前辈?”他不知道坂口安吾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间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一贯稳重的前辈。 鸟雀拍打着双翼从头顶掠过。 半晌,坂口安吾才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他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推了推眼镜,对助理道:“对了,你之前那个问题——关于风间和川这个人,你不如去翻翻异能特务科的通缉名单,那里也许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罢,也不管助理那副天崩地裂的表情,坂口安吾收起了手里的资料,迈步离开,心情愈发沉重。 从秋濑久野越狱起,他就一直有种不太好的猜测,就好像是有什么阴谋在逐步逼近这座城市一般。 而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 第20章 樱木町,旧街区。 一大早,风间和川提着一叠整理好的旧报纸下楼,打算把这些垃圾处理掉。 楼下的院子里,房东佐藤早人正拎着一只水壶给院内的兰草浇水。 这位友善的房东没有稳定工作,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附近这几间外租的公寓,这笔资金虽然不足以让他挥霍,但也足够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因此他平日里过得极为惬意。最大的乐趣就是照料院内的花花草草。 昨天夜里刮了一场大风,附近临街种着的那些槐树的花叶落了满院,淡黄色的花瓣和翠绿的圆叶夹杂在一起,错落有致,香气扑鼻。 扔完报纸,风间和川上前和佐藤早人打了个招呼。 佐藤早人也应:“早上好,风间君。” 他打量着这位性格温和的租客。 青年身材高挑,上身穿着衬衣,肩上披着件深色的外套,把肤色衬得极白。 佐藤早人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还是会为风间和川的相貌气质感到惊艳。 要不是风间和川这个名字实在太过陌生,佐藤早人都要猜测他是什么有名的演员了。 不仅如此,虽然风间和川入住还没几天,但附近的居民对这位新邻居的评价都很高,一致认为这是个温和知礼的好孩子。 当初因为风间和川无法提供证件而有过些许担忧的佐藤早人也放下了心。 打完招呼,风间和川就打算直接回事务所了。 佐藤早人先一步叫住了他,问:“风间君,你昨晚那么晚回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昨天晚上佐藤早人有些失眠,所以很晚才睡,大概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他听到有人推开院门的声音,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发现是风间和川。 作为房东,佐藤早人自然是有观察过这位租客的。 风间和川虽然才二十上下的年纪,为人处世却十分成熟,平时的爱好也和普通年轻人不同,很少离开六楼的事务所,夜里出门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昨天会那么晚回来实在是令人意外。 听他这么问,风间和川像是有些意外,停下脚步不甚在意地答:“嗯,昨晚我去赴了个约。” “赴约……朋友吗?” 佐藤早人有点意外:“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风间和川对“朋友”这个说法不置可否,摇摇头,用略带惋惜的口吻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不,对方到最后也没有出面。” “对方失约了吗……真是过分啊。” 佐藤早人皱眉,但因为他认定对方是风间和川的友人,也不好当着风间和川的面对对方妄加指责,只能安慰风间和川:“可能是还不到你们两个见面的时候吧?” “嗯,”风间和川笑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下次还是要多加小心,”佐藤早人又苦口婆心地提醒道,“前天政府发了通知,说是有个连续杀人犯躲在横滨,晚上一个人外出可能会遇到危险。” 而且,在佐藤早人看来,风间和川这种看上去气质温和的人更容易成为杀人犯的目标。 佐藤早人这么说是为了告诉风间和川注意安全,没想到青年反而笑着安抚他:“不用太紧张。杀人犯的话,我刚刚看到新闻,案件已经解决了。” 佐藤早人愣了,他翻开手机,找遍新闻也没看到杀人犯落网的消息。就在他快以为这是风间和川在哪里听到的谣言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推送。 《流窜在横滨的连续杀人魔案件告破》。 佐藤早人先是感叹了一下风间和川到底是年轻人,获取新消息的渠道比他这个中年人快上不少,而后点开消息粗略看了一遍,最终难以置信道:“犯人居然是失足摔死了?!” 他十分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实性,甚至开始猜测警方对案情是不是有所隐瞒。 风间和川对这件事倒接受良好。 青年摊开手,无奈道:“毕竟世上总有各种各样的巧合。” “但这也太奇怪了……” 佐藤早人觉得风间和川实在是太过单纯了,居然会相信这种明显有问题的说辞。 但怀疑归怀疑,他却也找不出合理的依据对这条新闻做出反驳。 见他仍在纠结,风间和川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青年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佐藤早人应了一声,而后摇摇头关掉了手机。 他本来想着去拿工具把院子里的落花清扫一下,转头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停靠在院落围栏外的越野车上出现了几个坑坑洼洼的孔洞。 “——这是怎么回事?!” 佐藤早人满头大汗,如临大敌道:“这可是二宫先生的车,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敢这么做??!” 佐藤早人口中的二宫先生即是二宫原,之前佐藤早人提到过的那个居住在这附近的港口黑手党。 不怪佐藤早人心焦,在他看来二宫原这个港口黑手党就是旧街区头号危险人物。对方的车在自家门前出了意外,他说不定是会被迁怒的。 风间和川停下脚步。 他看向那辆越野车,回忆之后记起它似乎是一直停靠在这个位置的。 风间和川抬头看了看事务所的落地窗,又把视线移向越野车上的孔洞,心里有了答案。 “佐藤先生,您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说的,有人在事务所闹事吗?” 闻言,佐藤早人愣了一下:“嗯,难道和这件事有关吗?” 风间和川慢条斯理地点头:“当初来找我麻烦的那群人还在事务所里开了枪,这辆车上应该就是子弹留下的弹痕。” 佐藤早人惊呆了,声音都险些变了调:“开枪?!” 风间和川当时跟他说明情况的时候只说是和人起了些小摩擦,对方虽然弄坏了事务所的东西但事后也都照价赔偿了,于是佐藤早人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摩擦”还能用上枪啊! 风间和川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笑着解释:“当时那帮来闹事的人似乎对我产生了些误解,会开枪也完全是意外。” 佐藤早人:“……” 为什么要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到底是产生了什么误解才会开枪啊!光是听着就已经很可怕了!! 这位邻居究竟是有多粗神经??? 佐藤早人很想详细问问风间和川那群闹事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实在想象不出风间和川这么纯良的人怎么会招惹上那些家伙——但现在更要紧的是二宫原的车! 联想到车的主人得知这件事后会有的反应,佐藤早人哆哆嗦嗦地看着风间和川,恍惚中已经能预见面前这个温和有礼的青年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了。 二宫原虽然平日看起来还算和善,但说到底也是港口黑手党啊! 佐藤早人努力镇定下来,对风间和川:“过两天等二宫先生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跟他道歉——这件事的过错主要在那帮混混,只要你好好向二宫先生解释,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风间和川却是一副不知人间险恶的表情,单纯道:“我想,道歉就不必了吧。二宫先生身为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一定一眼就能知道真相。” 说罢,青年还安慰似的温声对佐藤早人道:“不用担心,港口黑手党是不会和我这种普通人计较的。” 佐藤早人听着他的话,一口血差点吐出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港口黑手党是个穷凶极恶、狠起来真的会杀人的犯罪组织。 说起来,他上次跟风间和川提起二宫原的时候,对方也是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完全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佐藤早人无比心累,他有心劝风间和川去跟二宫原道歉,但奈何风间和川完全不为所动,仍旧坚信对方不会对他做什么。 说服无果,佐藤早人只好目送着风间和川上楼。 房东先生心情无比沉重,总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在鹤见川里看到对方的尸体了。 . 回到事务所后,风间和川翻出之前在书店里买的书,读了起来。 秋濑久野的事已经解决,那副残缺的塔罗牌虽然能作为线索但还时机未到,于是风间和川又回归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风间和川本以为这一天就会这么过去,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居然有一名高中生上门做占卜。 这还是开业以来的第二位客人,风间和川十分欣慰。 只不过有一点很不巧——这名学生的生日居然是6月19日。 和太宰治在同一天。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天,而事务所开业后接待的第二个客人居然就和太宰治同一天生日。 风间和川觉得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占星术师斟酌片刻,决定为自己做一次简单的占卜。 他取出那副刚到手的塔罗牌,抽了一张出来。 将绘有古朴神秘的花纹的背面翻转,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耸立在阴云密布的苍穹下的高塔。 正位的【塔】。 它代表了危险、灾难、分离。 以及—— 预料之外的不幸。 第21章 风间和川对这个“预料之外的不幸”提起兴趣的时候,另一边,中岛敦也正在为他的事而头疼。 自从上次撞见港口黑手党首领派人给风间和川送信,中岛敦就一直有意回避风间和川。 他倒不是因此就打算远离风间和川,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武装侦探社和樱木町离得很远,因此前几天中岛敦有充足的理由不去风间和川的事务所,但今天刚好到了之前答应风间和川一起去东京看展览日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趁着这几天,中岛敦也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觉得风间和川对自己应该确实是没有恶意的,在此基础上,对方没有告诉自己有关港口黑手党的事也许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没有必要。 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风间和川并没有把所有事都告知他的义务。 中岛敦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有些苦恼叹了口气。 既然想知道,那就趁今天问问风间和川这件事吧,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多往好的地方想想,这件事说不定这只是个巧合。 也许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看中了风间先生在占星术上的才能,想要请对方为自己做占卜、或是招揽对方——虽然这两件事的可能性同样微乎其微,但总比他之前那些胡思乱想来得合理。 “敦,今天要出门吗?”戴着耳机窝在沙发里的太宰治仰起头看他。 中岛敦脚步一顿,点头道:“嗯。是要陪那位之前帮过我的人去东京看展览。” 出于种种考虑,他并没有和侦探社的同事们提过自己对风间和川的猜疑。因此现在说起来也不用多做解释。 太宰治“唔”了一声:“之前好像听敦君提起过呢,说是遇到了个很好的人。” 中岛敦笑着答:“是,那是个非常温柔、也非常善良的人。” 话刚出口,中岛敦看着太宰治,想到了一件事。 其实他经常觉得风间和川和太宰治有种微妙的相似。 两个人的性格明明相差极大,人生信条也迥然不同——至少风间和川并不像太宰治一样热衷自杀——但中岛敦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两个人身上似乎有种共通的特质。 他之前觉得自己察觉到的东西也许是两人身上的神秘感,但今天看到太宰治时,他才发现那种相似之处或许是他们天生带着的孤独感。 那是种仿佛与世界剥离开来、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孤独。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宰治笑着道,“一路顺风。” 中岛敦朝他道别,离开了武装侦探社。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多数的恐惧都是源于自身的幻想。 中岛敦抵达樱木町站到事务所楼下时还有一些犹豫,等进门见到风间和川之后,那股紧张感反而荡然无存了。 ——只要看着风间和川那张脸,就没人会产生任何与危险相关的猜想。 碰面后,两人一道乘车前往位于东京的展览会场。 中岛敦是第一次来东京,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建筑物,倍感新奇。 等电车到站,两人下车后,中岛敦问风间和川:“风间先生来横滨之前是在什么地方生活?”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歪了歪头,回忆之后答:“算是在各个地方旅行吧?” 毕竟要应付政府的通缉,不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 他笑着补充:“不过时间更往前一点的话,我在镇目町生活过一段时间。” 中岛敦惊讶:“那个有‘王权者’的地方?” 传言中,这个世界上除了异能力者外,还有一群被称为“王”的人。 王权者拥有远超普通异能力者的力量,同时还能将这种力量赋予自己认可的氏族成员。 也因此,拥立王而诞生的氏族往往实力强大,是连政府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对象。 在不久前中岛敦都只当这是传言,但现在他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自然也就知道王权者是真实存在的。 “嗯。”风间和川隔着衬衣那层薄薄的布料,摩挲着自己锁骨下的刺青。 这枚赤色的印记陪了他四五年,至今也没有消失的迹象。 这样看来,那位王似乎仍旧认可他氏族的身份。 只不过他当年加入吠舞罗的理由实在有些复杂,后来又不告而别,想必再见面的时候又会是一桩麻烦事。 中岛敦原本还想问风间和川既然在镇目町居住过,那有没有见过王权者,但开口时忽然看到了风间和川略带苦恼的表情。 中岛敦疑惑:“风间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风间和川一边寻找车站内的指示牌,一边答:“嗯……来之前我为自己做了次占卜,结果发现我今天可能会遭遇什么不幸的事。” “不幸?!”中岛敦有些惊慌。 别的占卜师倒无所谓,但风间和川的占卜结果可是向来都很灵验的!既然如此,那今天风间和川多半真的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风间和川笑着看他:“现在一味担心也没有用,还是等情况发生之后再想办法解决吧。”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中岛敦还是免不了担忧,走在路上的时候都生怕那辆汽车突然失控冲过来把风间和川撞伤。 不过中岛敦很快就没工夫在意这个了——抵达位于第三展馆的展览现场时,他被现场布置的奢华程度狠狠震惊了一下。 中岛敦:“这真的只是个艺术展吗??” 风间和川对此见怪不怪,毕竟艺术展的主办人是铃木次郎吉,而众所周知,铃木次郎吉最喜欢做的就是炫耀财团的财力。 这次展出的名作《陨落的星辰》从下午两点开始展出,为了目睹这个被众多艺术家吹捧的名作,现在场馆外围就已经排上了一条超长的队伍。 前些天风间和川决定来参加展出后就给铃木次郎吉发了消息,而后收到了对方的请柬。 他拿着请柬带中岛敦从特殊通道进门,而后被两名工作人员领到了三楼的某间会客室。 还没进门,风间和川听到有一个稚嫩的男音从右侧的廊道转角处传来。 “小兰姐姐,铃木伯伯说今天还有一位客人会来,你知道是谁吗?” 第22章 江户川柯南,本名工藤新一,自从被黑衣组织的人灌药变成小学生之后就一直寄宿在毛利家。 这次铃木财团在东京举办艺术展,身为财团千金的铃木园子自然兴致勃勃地邀请了自己的闺蜜毛利兰前来,毛利小五郎则是收到了铃木次郎吉的邀请,也不得不放弃电视上正在热播的一档有冲野洋子参加的综艺,前来观看这个自己毫无兴趣的艺术展。 也因为这个,来到会场之后毛利小五郎就一直待在会客室,而江户川柯南则是和铃木园子、毛利兰一起去一楼的展厅参观了一些同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展品。 几人逛完一周后上楼,江户川柯南想到先前见面时铃木次郎吉的话,才有了这么一问。 按铃木次郎吉的说法,这次除了两位宝石鉴定师和他们这一行人外还有一位神秘的客人要来。 毛利兰也不太清楚,猜测道:“不知道,难道是《陨落的星辰》的设计师?” 江户川柯南摇摇头:“应该不太可能,那位设计师今年已经七十岁高龄,听说近几年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疗养院里。” 要是这样铃木次郎吉还把人请过来也太没人性了。 “你这个小鬼懂得怎么这么多?”另一边的铃木园子掐着腰,俯身盯着江户川柯南,看得后者打了个激灵。 江户川柯南挠头装傻:“哈哈、之前听说园子姐姐邀请我们来看展览,就特地搜了一下设计者。” 铃木园子仍旧十分怀疑地看着他,但却也没再纠结这件事。 带着发卡的栗发少女得意道:“我之前有问过伯父,他说那个人是他几年前认识的朋友,今年才二十岁,是个非常厉害的占卜师。” 毛利兰惊讶:“占卜师?” 铃木园子重重点头:“没错,我伯父之前就有找他占卜过,据说相当灵验。” 说罢,她开始兴致勃勃地向毛利兰鼓吹占卜的神奇,极力邀请毛利兰待会和她一起找那位占卜师做一次占卜。 江户川柯南在一边听着,撇了撇嘴。 居然会相信占卜这种一听就不科学的东西,真不愧是青春期的女生。 他们几个回到会客厅,推开门后,发现除去那两位有名的珠宝鉴定家外,屋内多了两个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人正在和铃木次郎吉攀谈。 那是个看上去极为温和的年轻人,他肤色稍显苍白,头发是极浅的茶色,相貌十分惹眼。 他穿着件修身的长款外衣,唇边噙着笑,看上去极其温和,言谈举止间虽然带着几分疏离,但却也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至于他身后的那位白发少年,就显得有些局促了,似乎只是陪前者一起来的。 江户川柯南皱眉。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感觉那个年轻人的身上透出种微妙的违和感。 明明看上去彬彬有礼,但让他本能觉得十分危险,仿佛只要接近对方就会遭遇恐怖的事。 不等他细想,铃木园子就兴奋地走上前去,惊喜道:“伯父,这就是您之前提到的那位有名的占卜师吗?!” 铃木次郎吉哈哈笑道:“没错,风间君的占卜可是非常厉害啊!几年前还是多亏了风间君,不然我可就要被人骗了。” 说着,他又跟众人讲了一遍当初眼前这位占卜师是怎么占卜出他可能会受到蒙骗,最后让他幸免于难的,言语之间对风间和川极力吹捧。 江户川柯南抽抽嘴角,十分无语。 听信占卜不也是不也是被骗的一种吗? 江户川柯南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可从来都不信占卜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在他看来,这位占卜师当初能为铃木次郎吉做出占卜,要么是运气好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要么就是通过推理得出了答案、最后换了个方式告诉铃木次郎吉罢了。 ——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并不像个简单的骗子,所以江户川柯南更倾向于后者。 屋内其余的人听到铃木次郎吉的讲述,看那位青年的眼神逐渐变得惊讶起来。 这位被铃木次郎吉夸得天花乱坠的占卜师就是风间和川了。 听到铃木次郎吉的讲述,风间和川才记起自己当初处理铃木次郎吉遇到的案件时确实帮对方占卜过一次,没想到对方一直记到了现在。 现在一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风间和川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笑笑:“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称不上厉害。” “您实在是太谦虚了!” 他话音刚落,铃木园子就拉着毛利兰走了过去,眼睛亮闪闪地:“我是铃木园子,这是我的朋友毛利兰。风间老师现在有空吗?!之前就听伯父说您的占卜很灵验,能请您给我们做一次占卜吗?” 被她拉到风间和川面前的毛利兰先是有些无措,而后偷偷瞥了眼自己的闺蜜,无奈干笑。 ……铃木园子看到帅哥就走不动路的毛病又犯了。 她凑到铃木园子耳边,小声说:“园子……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就算对方职业是占卜师,哪有一上来就找人家占卜的道理。 铃木园子不以为意,摆摆手:“没事的,风间老师一定不介意的,对吧?!” 说罢,她还征求意见似的看向风间和川。 毛利兰感觉自己都想伸手捂脸了。 好在眼前的青年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我的荣幸。” 那两位宝石鉴定师还有事情要和铃木次郎吉与毛利小五郎商谈,于是几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中岛敦也跟着风间和川过去,站到了他身后。 江户川柯南听了几句,发现他们只是在讨论展品的存放环境问题。相比之下他对风间和川更感兴趣,于是也凑到了毛利兰那边,去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风间和川这次是来看展出的,自然不会随身带塔罗牌,于是为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占卜采用的是占星术。 问完两个人的生日,他就按星盘来解读信息,然后讲给两个人听。 “铃木小姐的性格很乐观,可能偶尔会有些冲动。” 闻言,铃木园子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 她确实在一些时候比较冲动。 风间和川莞尔:“但是您的月亮落在狮子座,这个落位的人一般都极为重视朋友,毛利小姐又您这样的友人很幸运。 “水星落在双鱼座,然后金星、火星、木星、土星分别落在白羊、射手、双子、金牛。你对身边的事物抱有热情,而且做判断时容易依赖直觉……这也导致你在某些时候会更情绪化。” 铃木园子不太懂他那些对应星座的意思,只觉得风间和川对性格的描述十分准确,因此对对方又信了几分。 ——不过以她的个性,光是冲着风间和川这张脸,也会对对方的话深信不疑。 一旁的江户川柯南却是越听越绝对不对,神色极为古怪。 等风间和川说到行星的宫位时他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小学生侦探跑到风间和川身边:“那个……大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行星的落位的?!” 正在和铃木园子交谈的风间和川停了一下,视线落在江户川柯南身上,过了几秒钟才笑着答:“这是计算得出的结果。不过涉及的知识比较复杂,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能要花些时间。” 江户川柯南连忙道:“不、我的意思是说大哥哥你计算这些东西都是心算……不需要用工具吗?” 他刚刚可是仔仔细细观察了风间和川很久,对方只是听铃木园子说了生日就直接开始讲解了!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笑吟吟道:“嗯,不需要。” 江户川柯南震惊了。 铃木园子虽然也隐约猜出计算这些行星的位置是很复杂的事,但还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理直气壮道:“你刚刚没有认真听吗?风间老师可是非常厉害的占卜师,就算能心算这些也很正常!” 说罢,她就又拉着风间和川让对方继续讲解了。 徒留江户川柯南在风中凌乱。 中岛敦俯身,低声问他:“那个,心算星盘是很厉害的事吗?” 在中岛敦看来,占星术是非常深奥的知识,即使认识风间和川也有段时间,但他仍旧对占星术一知半解,只是模模糊糊得感觉风间和川很厉害,并没有特别具体的认知。 江户川柯南看了他一眼,点头答:“是,计算星盘需要用到很多方面的知识,天文,数学,地理……而且对计算的精准度要求非常高,就算有纸笔,要算下来也要花上几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 面前这个占卜师居然说自己能心算星盘!这也太不科学了!! 而且江户川柯南刚刚用手机查过一遍,风间和川的计算是准确无误的! 他刚刚为铃木园子占卜时算星盘才用了多久?几分钟?十几秒钟? 江户川柯南忽然有点怀疑人生。 “这样吗?!”中岛敦也无比震惊。 看到震惊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江户川柯南重重点头:“是,所以我才觉得大哥哥真是太厉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眼前的中岛敦。 说起来这个少年是和风间和川一同来参加展览的。他看上去和风间和川年纪相差不大,但却对后者极其尊敬——看他之前称呼对方为风间先生就知道了。 江户川柯南再次好奇起了风间和川的经历。 他试图从中岛敦嘴里套话的空当,那两位宝石鉴定师中的一人似乎也对风间和川的极为感兴趣,走了过来和几人打招呼,并询问风间和川能否为自己做一次占卜。 风间和川应了应了下来,但还没开始,铃木次郎吉就招呼会客厅里的人,说是要提前带大家去看一眼那副《陨落的星辰》,于是众人一同出了门,来到了位于同楼层右侧的展厅。 进门之后,展厅内守着几名警察,还有一个穿着棕色西装,明显职位高一点的警察正在做调度。 而这次展览的重头戏《陨落的星辰》则被摆放在展厅的正中央,遮盖在黑色的幕布之下。 风间和川看了眼周围的警察。 从他们的警服上看,这群人如果只是来负责作品的守卫,未免太过郑重了。 见风间和川面露困惑,铃木次郎吉介绍:“这位是中森警部,是东京警视厅派来的负责人。” 他接着道:“其实昨天我们收到了怪盗基德的预告信,说是要来窃取《陨落的星辰》,中森警部和其他警察都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同样的,他也是因此才邀请了毛利小五郎。 铃木园子:“风间老师有听说过吗?怪盗基德就是那个被称为‘月下的魔术师’的怪盗,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她说话的语调极为轻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描述自己的偶像,而非一个想偷她家展品的怪盗。 中森银三恼怒道:“那可是个小偷,真是的……都是你们这些人天天追捧他,才让那个小偷那么得意。” 想起之前怪盗基德偷窃宝石时万人围观的景象,中森银三就止不住地头疼。 但他说归说,铃木园子这个怪盗基德死忠粉自然是不会听的,一副“怪盗基德就是天下第一”的神情。 毛利兰连忙上去拦她。 中森银三对铃木园子无可奈何,只好去找毛利小五郎:“毛利先生,请问您解开怪盗基德的预告信了吗?” 铃木次郎吉也看向毛利小五郎。 后者尴尬地挠挠头:“哈哈、这个……这次怪盗基德一定是怕了我,所以预告信写得相当隐晦。” “也就是还没解开了?”江户川柯南道。 毛利小五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臭小鬼。” 铃木园子笑眯眯地:“不然,就让风间先生占卜一下好了!一定马上就能知道基德大人什么时候来偷宝石。” 江户川柯南:“…………” 你也太相信占卜了吧??! 宝石鉴定师吐槽:“就算再厉害的占卜师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风间和川也笑着说:“以我的能力还没办法占卜这种事。” 铃木园子急忙:“是吗、抱歉。” 风间和川温声道:“不,不用在意。” 江户川柯南走到风间和川面前,仰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大哥哥要看看怪盗基德的预告信吗?” 占星术师低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赭色眸子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情绪。 江户川柯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等他开始怀疑风间和川是不是发现什么的时候,青年才轻轻点了点头,缓声道。 “嗯,那样也好,虽然我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也会尽力的。” 而后,风间和川接过江户川柯南递来的手机,看到了屏幕上预告信上的信息。 「群星诞生之夜, 钟表的时针指向不应存在的时刻, 我将漫步星空,摘下星辰。」 ——怪盗基德参上。 第23章 注意到二人的对话, 中森银三走过来,低头问江户川柯南:“柯南君,你是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从得知怪盗基德要来偷展品后他就一直在为这件事头疼, 甚至一度想劝铃木次郎吉取消展览,但奈何对方并不听他的话。 他现在也只好希望有人能尽快解开基德的预告信, 这样警方的抓捕工作也能更有针对性。 怪盗基德复出也有段时间了, 在前几次和怪盗基德的交锋里江户川柯南总是能有很多类似“灵光一现”的想法,给警方带来很大帮助。 因此中森银三对这个头脑灵活的孩子十分看重。 ——反正看毛利小五郎的样子, 短时间内也解不开预告信了, 还不如寄希望于江户川柯南这个“基德克星”。 毛利小五郎在一旁耸耸肩, 哼了两声:“不过是个小鬼,能有什么发现。” 江户川柯南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答复中森警官:“我想第一句‘群星诞生之夜’大概是指三十年前用来制作《陨落的星辰》的宝石被开采出的日子, 也就是5月13日。” “5月13日……这不就是今天吗?!” 中森银三挠了挠头,迷惑:“可是毛利老弟不是说那句话指的是作品被完成的日子吗?” 说来也是巧,这批宝石在30年前的5月13日被开采, 而《陨落的星辰》则是在时隔一年后的5月14日完成。 之前毛利小五郎断定怪盗基德预告信指的是5月14日,也就是明天, 大家也都认可了这一推断, 因此他们都认为怪盗基德是打算明天来。 毛利小五郎伸手在江户川柯南的脑袋上拍一下:“小孩子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居然敢质疑我这个名侦探的推理!” 真·名侦探江户川柯南嘶了一声, 吃痛地抱着头。 他正腹诽毛利小五郎老是借着他是“小孩子”这一点教训他,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 “这位柯南君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吧?不如先听听他的理由怎么样。” 江户川柯南没想到风间和川会主动为自己说话, 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对方。 占星术师只是笑着看他,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别的什么意味。 中森银三点头:“说的也是。” 江户川柯南对风间和川的态度有些莫名,但也没表现出什么, 故作天真道:“这幅作品的名字不是叫‘陨落’的星辰吗?怪盗基德如果要指14日的话,应该说‘星辰陨落之日’才对吧?” 中森银三愣了一下,思索道:“这倒也是。” 毛利小五郎被江户川柯南的反问哽住,一时间也猜测出可能对方的答案才是正确的,但还是为了保全脸面抱臂道:“嗯、这也不是不可能……我之前就想到过,不过是忘了告诉你们。” 众人:“……” 中森银三:“那‘钟表的指针指向不应存在的时刻’是什么意思?” 提到这个,江户川柯南也有些犯难。 他从得知预告信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但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之前一直有传闻说当初伊恩先生在设计《陨落的星辰》时有在其中加入时钟的概念,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基德的预告信可能和这幅作品有关吧?” 话虽如此,那副作品上并没有指针之类的东西,所以显然不可能直接依靠这个得出答案。 见他没能解开这个谜题,中森警官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怪盗基德都说了是13日的夜里,只要一整夜都守好,就不愁抓不到怪盗基德! 另一边,铃木次郎吉在解除完展品周边的安保系统后,没再浪费时间,直接让人揭开了盖在展示柜上的幕布。 看清透明展示柜中的作品后在,众人皆是被惊艳了一瞬。 被竖立在展柜中的是个半大的方形画板,背景是深黑色的夜幕,上面用特殊材质的颜料绘制着银练般的璀璨星河。 那数十颗透明无暇的宝石被镶嵌在夜幕与星河之上。冷白色的灯光下,这些刻意未经仔细打磨名贵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色泽,宛如散落在银河周边的群星,带着种破碎的美感。 一位宝石鉴定家出声赞叹:“真不愧是伊恩先生的作品,这样的设计甚至让宝石本身都得到了升华!” 中森银三和毛利小五郎虽然对这些艺术品并不感兴趣,但也看得出眼前的作品确实是名作(再不济,他们光看宝石也能看出它价值连城),于是都出声附和。 中岛敦也被那不要钱似的宝石闪瞎了眼,喃喃:“居然有这么多宝石……” 他来之前只听风间和川说这是个艺术展,进门看到展厅内的装饰后就已经非常惊讶了,没想到展品更是超乎他的想象。 铃木园子与有荣焉,愉快道:“当然,这幅作品上用的蓝宝石每一颗质量都极高,在国外早就被炒上了天价,伯父光是拍下这幅作品就花了近亿美元!” 在日本,能创下这种壮举的人也就只有铃木次郎吉一个了。 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贵的东西的中岛敦十分震撼:“近亿美元?!!” 江户川柯南本来还在观察那幅画,听到中岛敦的话后抬头看他,似乎是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震惊,奇怪道:“说起宝石,这个大哥哥身上的价值比这些更高哦?” 中岛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风间和川:“诶???!” 那位之前请风间和川为他占卜的宝石鉴定家——名叫卡尔森的男人也笑着走过来,道:“我之前就注意到了,风间老师的领针应该就是‘暮光’吧?” 中岛敦不解:“‘暮光’?” 风间和川笑笑,没有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果然是这样!没想到除了《陨落的星辰》外还能见到传说中的‘暮光’,真该感谢铃木先生的邀请。” 卡尔森边说,边打开手机的搜索页面,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给其他人。 中岛敦把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暮光’,出自意大利著名设计师阿尔瓦罗先生之手……上次拍卖价格……两千万美元??!” 中岛敦有些恍惚地看着风间和川。 ……感谢海外那些组织悬赏的70亿,不然他好像还不如一枚领针值钱。 卡尔森:“而且说来也是巧,制作‘暮光’所使用的蓝宝石和《陨落的星辰》都是当时在斯里兰卡开采出的,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被拆了出去,所以也有个别称叫‘最后的星辰’呢。” 铃木次郎吉心情非常好:“是!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特意邀请风间君来的。时隔数十年,这些深埋在矿藏里的宝石也算是在这次展览上重聚了。” “对了,小鬼之前说的钟表的概念应该就是这个吧!”铃木园子趴在展柜前,隔着玻璃在画布上画了一个圆。 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宝石看似毫无规律,但其中的一部分则刚巧都落在这个圆的边缘上,看上去像是个表盘的形状。 听到她的话,毛利小五郎也凑过去观察那些宝石。 他挨个数过去,数完之后皱着眉,怀疑是自己数错了,等又数完一边才迷惑道:“这上面的宝石怎么会有十三颗?”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亦或是二十四小时。因此正常制式的钟表表盘大多是采用这两种刻度,但眼前的这个居然是十三个刻度。 江户川柯南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艺术品,同样有些困惑。 见大家又愁眉苦脸起来,卡尔森半开玩笑道:“风间老师有什么见解吗?毕竟您对占星术很了解,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我们不清楚的线索。” 江户川柯南也看向风间和川。 ——其实他之前会问风间和川要不要看预告信除了试探对方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正站在展柜前,戴着手套的手抵在下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闻言,他看向卡尔森,视线在后者身上停顿了两秒后才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开口:“虽然只是不成熟的猜测,但我想那位怪盗先生指的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之前提出问题的卡尔森满脸惊讶。 江户川柯南也无比错愕:“?!” 他之前只是想看风间和川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思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直接把基德的预告信破解了啊?! 其他听到他话的人也都看了过来,神情震惊。 “风间老师居然解开了基德的预告信吗?!不愧是有名的占卜师,比这个小鬼靠谱多了。”铃木园子激动地称赞风间和川的同时还不忘刺江户川柯南一句。 江户川柯南:“……” 预告信被解开,最激动的要数中森警官。但他也不能什么也不问就直接选择相信:“风间君,请问您是怎么推理出这个时间的?”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事。” 风间和川笑了笑,走到展柜前,将那个表盘似的图案指给众人看:“这十三颗围成圆形的宝石所代表的应该是分布在黄道上的十三星座。” “十三?”中森银三不解,“据我所知,星座应该有十二个?” 铃木园子也点头附和。 江户川柯南脑内则是忽然闪过一道灵感,脱口而出:“蛇夫座?!” 风间和川笑着点头,而后解释道:“我们常说的十二星座或者黄道十二宫其实是占星领域中的概念,而事实上在天文领域,1928年,蛇夫座也被认定为黄道星座之一,也就是第十三个黄道星座。” “那这么说……如果这是十三颗作为时钟刻度的宝石分别代表了十三星座,那代表蛇夫座的宝石从某种意义而言就是不该存在的,”中森银三恍然大悟般的一锤手,“这就是‘不存在的时间’!” “原来如此,那‘钟表的时针指向不应存在的时刻’就是蛇夫座所代表的时间?” “是。”占星术师答,他顿了顿,接着道,“然后根据伊恩设计师的创作思路,只要对比其他宝石排列位置和天文学中各行星的位置做对比,就能推断出代表蛇夫座的宝石是整幅作品中位于最高点的这一颗。” 铃木园子:“之后只要计算宝石和圆心连线的角度就能估算出时间了呢!真不愧是风间老师!” 江户川柯南原本不理解只是出于对天文领域的陌生,刚刚听风间和川点出来之后,也很快就想清了这里面的关系。 他之前还有怀疑风间和川心算星盘的事是不是有作假的嫌疑,但现在看来,不管占卜这种东西算不算骗术,对方都是真有些本事的。 毕竟想要从这些杂乱无章的宝石位置上推断出哪一颗代表蛇夫座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毕竟,三十多年里从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少年看着风间和川,心情复杂。 殊不知另一边,伪装成的卡尔森的黑羽快斗心情比他更复杂! ——他之前会问风间和川问题不过是出于对对方的兴趣,根本没想到风间和川真的猜出了预告信的内容。 这样一来,他窃取宝石的难度无疑也会加大很多。 月下的魔术师神情恍惚,感觉刚刚问风间和川问题是给自己挖坑。 但不管他怎么想,现在预告信都被解开了。 中森警官在命令手下又用标尺测量过时间,发现确实是十一点四十分后,就开始指挥警视厅的人准备晚上的警戒部署。 这边,众人看过《陨落的星辰》之后,也都打算各自回房休息了。 黑羽快斗趁乱把自己的道具偷偷布置好。 他是魔术师,不是魔法师,在表演之前总得布置好会场。 等他做完自己想做的事,转身准备随着其他人一起离开时,忽然撞上了一双赭色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风间和川并没有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而是站在一旁注视着他。 黑羽快斗动作一僵,怀疑对方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动作,开始在心里计划着该怎么脱身。 几秒钟,占星术师笑着开口:“卡尔森先生,请问您要继续之前的占卜吗?” 黑羽快斗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有找对方占卜过,瞬间松了口气。 他欣然应下风间和川的邀请,而后两个人连带着中岛敦一起出了展馆。 占星术要用到生日,但黑羽快斗现在易了容,自然不能用自己的,就把这位叫卡尔森的珠宝鉴定家的出生日期和出生地告诉了风间和川。 两人边走边聊,风间和川也把解读星盘得出的结果由浅入深跟黑羽快斗讲了一遍。 后者听着他的分析,也不免有些暗暗吃惊。 黑羽快斗是个优秀的魔术师,同时也是个合格的伪装者。他既然盗用了卡尔森的身份,为了能更好的扮演对方,自然也认真观察过这位鉴定家的行为和个性。 就现在结果看来,风间和川说的简直分毫不差。 无论是偏执、过于谨慎的个性,还是糟糕的家庭关系和事业上的挫折都与卡尔森的现状极为贴切。 就连最近的运势偏差,可能会遭遇一些突发事故(毕竟卡尔森被他打晕还冒用了身份)都预料到了。 “……您的分析真的和我本人一模一样,最近我确实遇到了些麻烦,既然您说之后就会转好,我也能放心了。” 黑羽快斗学着卡尔森的口吻道:“铃木先生称赞您是位优秀的占卜师,现在看来果然不是随口一说。” “是吗?”风间和川笑着问。 占星术师右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侧过头,浅茶色的发丝垂落耳畔,在冷白色的灯光的映照下显现出种耀眼的颜色。 从黑羽快斗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对方侧脸优美的弧线,以及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 占星术师摇了摇头:“不过在我看来,这个占卜结果和您本身的命运十分违和呢?” 黑羽快斗愣怔了一瞬,一时有些猜不透风间和川话里的意思。 ……这位占卜师不会是看出他不是本人了吧?! 黑羽快斗本能觉得这不大可能。但看着风间和川那双眸子,又有些不太确信的。 还没等他开口向风间和川确认,后者就带着中岛敦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顺便关上了门。 门外,黑羽快斗挠了挠头。 算了,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但他看上去好像没想过多干预自己的样子。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非找对方问个究竟。 只不过,他这次本来只计划要偷《陨落的星辰》,没想到还会碰上带着“暮光”的风间和川。 毕竟这批宝石分离已久,他一眼看到时候都有些不敢确信。 真该感谢一下铃木次郎吉那个老头。 黑羽快斗抛抛手里的遥控器。 ——“最后的星辰”吗? 既然星辰再度汇聚,那就由我来一并收下吧。 . 展览是下午开始,一直到凌晨两点结束。 之所以会决定一直持续到晚上进行,是因为《陨落的星辰》这幅作品本身的内容就和夜晚有关,而且设计师伊恩曾经也表示过更希望参观者们在夜晚欣赏这幅作品。 十一点三十分,展馆暂时对游客关闭,警察们守在展馆内,严阵以待。铃木园子也拉着毛利兰几人站在展厅外,打算近距离围观“基德大人”。 参展的观众们事先也都得知了怪盗基德会来的消息,他们因为临时闭馆而等待在大楼外,也都兴高采烈地举着手机等待月下魔术师出现、带来惊心动魄的表演。 ——中森银三对这些人无可奈何,只好派下属控制场外的秩序。 时间一点点临近预告的时刻。 展厅内,中森银三一手握着通讯器,一边紧张地盯着展览柜。 虽说铃木次郎吉已经在展柜周围布置了据说“万无一失”的安保系统,但他还是十分担心。 毕竟怪盗基德哪一次不是在重重监控之下偷走宝石的呢? 他盯着自己的怀表,等秒针和代表12的刻度重合时,立马左右寻找着怪盗基德的踪影。 但秒针缓缓转过半个表盘,展馆内却仍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中森银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空荡荡的场馆,就在他有些怀疑,头顶的灯忽然熄灭,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原本灯火通明的大楼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在远处观察大楼,晦暗的夜色下,说不定会以为是建筑凭空消失了。 中森银三浑身一凛。 整栋大楼的照明系统在一瞬间被切断了供电! 中森警部连忙大喊:“不要慌!保护好宝石!” 但他的指示没能起到半点作用,警员之中不知道有谁先拉响了警报器,随后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黑暗之中,到处都一片混乱。 刺耳的警报声连成一片,忽然中森银三察觉到一个人影与自己擦身而过。 他一惊,连忙看向宝石所在的位置。 一束灯光骤然亮起。 展厅中央,魔术师穿着纯白的礼服,踩在展示柜的玻璃箱上,像是在为接下来的魔术表演开场一般,优雅地朝围在展厅外的警察们行了一礼。 而后,魔术师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下一秒,围在展厅四周的玻璃窗在同意瞬间锵然碎裂,破碎的玻璃残片纷纷扬扬散了一地。 灯光的照耀下,宛若由天空向下坠落的繁星。 等中村警部反应过来、命令下属抓捕怪盗基德的时候,灯光再度熄灭,黑暗之中,展厅内忽然浮现出星星点点璀璨的银芒,它们聚集在一起,光芒明灭之间,恍若浩瀚的星海。 月下的魔术师身处星海之上,取出《陨落的星辰》后勾起嘴角:“那,这次的宝物我就收下了。” 而后,不等中森警部再做反应,魔术师打了个响指,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逃出展厅后,黑羽快斗被没有急着离开展馆。 原因之一,根据他这么长时间对中森警部的了解,对方一定已经准备好了直升机想要在半道上拦截他,现在离开,反而麻烦。 原因之二则是他还想去见见那位占星术师,毕竟对方那块“暮光”比起自己手中的《陨落的星辰》更有可能是自己要寻找的那颗宝石。 很快,黑羽快斗在三楼一处看台上找到了风间和川。 这幢大厦照明系统的供电还未恢复,四处仍是一片漆黑。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站在看台的落地窗前,注视着窗外的夜色。 黑羽快斗趁着周边的混乱,悄无声息地来到风间和川身边,伸手勾住了对方衬衣上的饰品,十分轻巧且迅速地把这枚价值连城的领针摘了下来。 动作之间,黑羽快斗隐约听到中森警部的吼叫声——对方大概是反应过来他还留在楼内了——于是打算赶快跑路。 但在他取下领针,想要收回口袋的一瞬间,一只略带着些凉意的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黑羽快斗瞳孔一缩,转过头。 夜色之下,占星术师那双赭色的眸子显得格外瑰丽。 他笑着道:“怪盗先生,这样随意拿走别人的东西,未免太失礼了。” 第24章 黑羽快斗惊呆了。 他敢肯定自己的动作没有半点失误, 风间和川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要知道,现在这栋楼里可是全黑的,只靠窗户透出的那点光亮根本不可能看清周围人的举动。 但震惊归震惊, 魔术师并没有因此显出慌乱。 他看了眼自己来时的方向。中森警部和那些警员们已经脱离最初的慌乱,拿着手电筒赶了过来。 时间不等人, 虽然对风间和川这里出现的意外十分不解, 但黑羽快斗还是迅速想好了逃跑路线。 黑羽快斗冲风间和川坏笑一下,用事先就放在身上的道具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在风间和川的视角, 估计只会觉得手上一松, 魔术师就已经摆脱了他的控制。 这是黑羽快斗惯用的手段, 一个合格的魔术师会做好应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随后,怪盗掏出控制器将实现布置好的道具启动,两秒后他和风间和川身边的落地窗应声而碎。 周围响起一片尖叫。 失去了玻璃的阻隔, 狂乱的夜风从破口处灌进观光台。 穿着纯白礼服的怪盗将到手的领针收起来,站在风中摘下礼帽朝风间和川致礼,为今夜的演出谢幕。 黑羽快斗看向风间和川。 他本来以为对方多少会有些震惊, 但年轻的占星术师只是淡淡看了眼自己空握的手,仿佛黑羽快斗脱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后, 青年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怪盗。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却莫名让人感受到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黑羽快斗心中悸动, 忽然间产生了种只要风间和川想,他今天就绝对无法逃脱的认知。 这种预感出现在脑海中时, 黑羽快斗自己都有些心惊。 他眸光微闪, 浑身紧绷,警惕地观察着风间和川。 但占星术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收回手, 笑着对他道:“本来,我答应了铃木先生要帮他的忙。不过以前承蒙令堂关照,这次就放过你吧。” 冷不防听一个陌生人提到自己的母亲,黑羽快斗有些懵,他刚想问风间和川究竟是什么意思,几道手电筒的光亮忽然聚集到了他身上。 “怪盗基德!?” “是怪盗基德!别让他跑了!!” 杂乱的呼喊声中,中森警部已经带着部下冲进了观光台。 黑羽快斗无奈,只好按预先计划的一样,从破开的玻璃窗处跳出大楼,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之中。 又一次追击失败的中森银三站在窗前,气得把手电筒砸到了地上。 这一次警察和怪盗的对决再次以怪盗的胜利结束,那些聚集在楼下等着看怪盗表演的看客们也目睹了怪盗基德逃离大楼的身姿,纷纷将照片发在网络上炫耀。 想必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一定少不了怪盗基德这个名字。 过了十几分钟,大楼的照明终于恢复,警察和展馆内的工作人员也开始着手整理大楼内刚刚被破坏掉的设施。 抓捕怪盗基德的作战再一次失败,中森警部不免有些气恼,但他毕竟已经和怪盗基德交手了那么多次,对这种失败也已经有点习惯了。 于是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情,找到风间和川,问他有没有受伤——怪盗基德当时直接打碎了整块玻璃,风间和川站的位置离落地窗很近,说不定有被波及到。 之前在展厅里见面的时候中森银三就觉得对方看上去有些病弱,要是受伤可得尽快去医院。 中岛敦这时也才下楼。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有些困,就一直在楼上的客房休息,刚刚睡醒下楼之后才听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是第一时间跑来看风间和川有没有出事。 风间和川摇摇头,答复他们两个:“多谢关心,我的运气不错,并没有被受伤。” 中岛敦松了口气。 要是风间和川在他不在的时候受伤,他会非常自责的。 中森银三也放下心:“那就好。” 风间和川接着说:“不过那位怪盗似乎对‘暮光’很感兴趣,把它一并取走了。” “什么?!” 中森银三连忙看向风间和川的领间,发现那枚镶着宝石的领针确实消失不见了。 他张张嘴,低头道:“这、真的非常抱歉,这是我们警察的失职。” 站在旁边的中岛敦:“宝石被偷了??!” 要不是风间和川提起,他都没注意到“暮光”被怪盗基德偷走了。那可是两千万啊!! 风间和川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笑着道:“不,中森先生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无需在意。更何况,那位怪盗先生事后不都还会把宝石还回来吗?” 中森银三:“……” 好吧……这也算是怪盗基德唯一的优点了。 中森银三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当事人都不在意,他还能说什么?相比铃木次郎吉那边也会是这种态度——对方唯一会不满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怪盗基德抢自己头条的事。 《陨落的星辰》被怪盗基德偷走已成定局,再加上时间已经很晚,于是大家忙完自己的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风间和川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发现窗户大开着,那个刚刚还被众人热议的怪盗就站在窗前,纯白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现在警视厅的人正在大厦周边做最后的搜查,试图找到怪盗基德的踪迹,谁能想到这名胆大包天的怪盗居然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作案现场? 见风间和川回来,黑羽快斗略带不自然道:“风间老师,母亲托我向您问好。” 而后,他上前把那枚领针交给风间和川:“这个还给您。” 风间和川从善如流地接过,笑道:“下午的时候刚拜托我做占卜,晚上就来偷宝石,我可是吃了一惊呢。” 黑羽快斗:“!!” 好吧,现在可以确定了,风间和川确实是那个时候就发现他的身份了。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他也不在乎自己暴露的事,只是有些好奇道:“您是怎么发现的?……真的是命运吗?” 风间和川笑了出来:“只是观察后得出的结论而已。你的伪装很完美,但也不是没有破绽。” 黑羽快斗:“……” 他就说!占卜这种东西再怎么强也不至于看出他是个冒牌货。 说罢,风间和川晃晃手里的宝石,又问他:“确认过这不是你要找的‘潘多拉’了吗?” 黑羽快斗惊了一下。 他刚刚逃出大厦后就跟自己远在大洋彼岸的亲妈打了个电话,询问风间和川的身份。 黑羽千影听到风间和川这个名字似乎非常意外,等听他讲完事情的经过后,黑羽千影说她三年前确实是帮过风间和川一个忙——当时对方想要脱离一个组织,于是拜托她帮忙制造了自身死亡的假象。 而后,黑羽千影让黑羽快斗不必多想。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不用担心,那个人虽然确实很危险,但同时也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他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所以只要他想他就能对我做什么吗?! 黑羽快斗十分牙疼。 随即意识到自己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很有可能是真的。 虽然黑羽快斗对自己的魔术很有信心,但能少一个麻烦自然再好不过。于是他挂了电话,转头就跑过来还胸针了。 可他没想到风间和川连潘多拉的事都知道。 黑羽快斗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占星术师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你的母亲当初也想知道这颗宝石的真相,所以拜托我进行了一次占卜。” 黑羽快斗惊讶地看着他。 风间和川略带遗憾:“不过那颗宝石牵涉的东西太多,如果强行占卜出具体结果的话,寻找宝石的另一方也会得知真相,所以我最后并没有将占卜彻底完成,只推测出那颗宝石会和你有关。” 黑羽快斗没想到还能从风间和川这里听到这样的话:“原来是这样。潘多拉会和我有关吗……?” 虽然没能得知宝石的下落,但风间和川的话不正说明他将来一定会找到那颗宝石吗? 黑羽快斗认真道:“谢谢您。” 风间和川笑着看他:“总有一天,命运会引导你和那颗宝石相遇的。” . 次日,风间和川原本是想带着中岛敦离开,但铃木园子却提出想邀请他们一起去咖啡厅继续昨天的占卜。 风间和川思考之后欣然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一道前往的还有毛利兰、江户川柯南、毛利小五郎以及另一位宝石鉴定家。 这位年过三十的鉴定家在听说自己的同伴是怪盗基德假扮的后狠狠吃了一惊,到现在都有点怀疑人生。 因为昨天也没能阻止怪盗基德,江户川柯南显得有些怏怏不乐。 倒是铃木园子,怪盗基德去偷《陨落的星辰》的时候就在旁边。她近距离看到了偶像的表演,现在自然无比兴奋。 几人在咖啡厅坐下,铃木园子忽然看到了风间和川戴在身上的领针:“风间老师,基德把暮光还回来了吗?” 昨天他们都听说了怪盗基德把这颗宝石一起偷走的事,现在见暮光又回到了风间和川手上,自然十分惊奇。 风间和川点头:“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它就被放在桌子上了。” 而后,风间和川依次帮几人做占卜,等铃木园子的占卜结束后,她忽然拉起毛利兰的手,极为期待地看着风间和川:“风间老师,可以占卜一下小兰什么时候会有桃花运吗?!” 毛利兰:“诶?!!” 江户川柯南:“???” 第25章 “园子!我就不用了。”毛利兰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 拼命把铃木园子往回拉。 然后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测桃花运干什么??” 铃木园子不以为意,掐着腰道:“那种一年不出现三次的家伙你还等他干什么?!是侦探就要天天在外面跑吗?要我说, 干脆把他甩掉换一个好了!” 毛利兰无奈:“园子……” 披着江户川柯南这个马甲的工藤新一:“……”保持微笑。 他算是知道铃木园子对自己有多不满了。 毛利兰还是想推辞,但是拗不过铃木园子, 无奈之下, 她想着左右这不过是次占卜,干脆就由着铃木园子来了。 目的达成之后铃木园子心满意足:“风间老师, 那就拜托您了!” “嗯。”风间和川看向毛利兰, “那毛利小姐, 可以把您的出生日期告诉我吗?” 风间和川对恋爱占卜并不陌生,不如说,这是他被委托次数最多的一种占卜了。 会相信星座或是占卜的大都是处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 以他们的年纪,最常遇到的苦恼就是和恋爱有关的事了。 得到毛利兰的生日后,占星术师沉思了片刻, 而后笑着问:“毛利小姐的恋人不经常和您在一起吗?” 毛利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他有很多事要忙。” 这么久以来,毛利兰其实也已经习惯了工藤新一不在身边的情况, 而且她本身性格也很坚强, 即使一个人也不会怎么样。只不过现在这件事忽然被人提起来,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她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孩子, 自然也希望男朋友经常能陪着自己。 江户川柯南偏头看着身边心情稍显低落的毛利兰,也沉默了下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自责, 就看到风间和川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江户川柯南有些莫名其妙地左右瞟了两眼, 确认风间和川确实是在看他之后就更奇怪了。 他抬头回望过去,直觉感觉风间和川的目光别有深意,却搞不懂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微微皱起眉, 而后忽然记起了毛利兰的占卜内容——“桃花运”? 江户川柯南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怪异。 难道这个占卜师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不会吧?? 占星术师朝他微微笑了笑,而后看向毛利兰。 他并没有按照铃木园子的想法告诉后者她什么时候会有“桃花运”,而是说:“我想,毛利小姐的恋人虽然不会与您相见,但也一定会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您。” 毛利兰愣了一下:“……用另一种方式守护我吗?” 铃木园子撇撇嘴:“真是这样就好了。” 另一边的江户川柯南则是被风间和川的话惊得失去了言语。 他抬头看了眼笑容温和的占星术师,勉强维持着正常的表情,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占卜结果听起来可能有些云里雾里,但江户川柯南却清楚这简直再准确不过了! 江户川柯南在心里回想着风间和川刚刚的视线,产生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确信的猜测。 ——对方不会是已经看穿他的身份了吧?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要说能用占卜算出自己的身份,也太荒诞了。毕竟这个世界还是要讲科学的。 再说,风间和川那段话换个角度想想其实什么信息也没具体表现出来,也许只是这些占卜师惯用的欺诈术。 他们这边正聊着,原本在另一桌聊天的毛利小五郎和那位宝石鉴定家——迈克尔先生走了过来。 宝石鉴定家坐到风间和川的右手边,笑哈哈地问他:“你们还在聊占卜的事吗?不知道风间老师有没有空为我也占卜一次?” 风间和川笑着应下。 迈克尔又问毛利小五郎:“毛利先生呢?要一起吗?” 毛利小五郎抱臂,拧着眉头苦想一会儿后喜道:“那能算出我什么时候会发财吗?” 毛利兰瞪他:“爸爸!” 而风间和川只是笑着点头说可以。 他先为这位宝石鉴定家做占卜,说完大致的情况后露出一股深思的神情。 铃木园子:“风间老师,怎么了吗?”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沉思片刻,抬头看向眼前的宝石鉴定家:“从占卜结果看来,迈克尔先生最近很有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 中岛敦惊呼:“生命危险?!” 他可以说是在场的人里最信任风间和川占卜的了,听到风间和川说这位宝石鉴定家会遇到生命危险,他顿时有些担忧看向后者。 迈克尔在听到风间和川的话后惊了一下,旋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 他站起身,拘谨地朝风间和川点了下头:“谢谢您的提醒,风间老师。各位,我先失陪一下。” 说罢,他朝洗手间走去。 注意到迈克尔神情不对的江户川柯南站起身,本想追上去再观察一下情况,却没想到被铃木园子按住肩膀:“小鬼,你要不要也来占卜一下?” 江户川柯南:“??!” 他抬起头,发现风间和川听到铃木园子的话后也看了过来。 占星术师似乎只是很随意地看了过来,江户川柯南却觉得对方眸子里带着几丝玩味。 “……” 如果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占卜师也就罢了。可这人刚刚疑似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这种情况下,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江户川柯南也不敢让对方为自己占卜啊! 要是不小心被对方拆穿身份怎么办??! 但虽然他满脸推拒,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却都一副极其期待的样子。 江户川柯南内心煎熬,正想着该怎么拒绝的时候。那位占星术师主动帮他解了围。 风间和川:“占卜也要讲究缘分的,如果不喜欢的话就算了,那样占卜出的结果反而不好。” 铃木园子这才作罢。 江户川柯南也终于松了口气。 几人接着在这里闲坐了一会儿。 中岛敦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外道:“迈克尔先生待在洗手间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闻言,众人也都有些疑惑。 江户川柯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冲向洗手间。 “风间先生?”中岛敦看了眼江户川柯南离去的身影,询问风间和川他的意思。 占星术师摇摇头:“待在这里就好。” 十几分钟后,接到报警的警察赶来,警车包围了这家咖啡厅。 ——江户川柯南在洗手间内发现了宝石鉴定家迈克尔的尸体。 这次来负责处理案件的警察是目暮警官。 他赶到现场,看到毛利小五郎也在的时候面露无奈:“毛利老弟,怎么样又是你?” 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毛利小五郎真是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案件发生。 要不是深知对方的为人,目暮警官都要怀疑这些案件是对方自导自演的了! 毛利小五郎讪笑两声:“只是碰巧在这里喝咖啡。” 随后,警察开始了对案件的调查。 因为是早上的缘故,咖啡厅里只有两拨客人,除了风间和川他们之外,只有一对在这里用餐的情侣。 除此之外就是咖啡厅的工作人员了。 根据初步尸检,麦克尔的死因是氰酸钾中毒。根据这一线索,警察接着在他使用的咖啡杯里检测出了残留的毒丨药。 “……迈克尔先生居然被人杀死了。”毛利兰脸色有些苍白。 毕竟对方刚刚还在和他们一起聊天,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目暮警官处理完现场的保护工作,走到毛利小五郎这边:“毛利老弟,你有什么发现吗?” 毛利小五郎得意道:“那是当然,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目暮警官惊喜:“是吗?!” 中岛敦也十分惊讶。 他在昨天就被人科普了毛利小五郎的身份,知道对方是个很有名的侦探,但看到他这么快就解开案件的真相还是有些震惊。 要知道,他自己现在可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这位毛利侦探和乱步先生是一样的人? 毛利小五郎十分享受众人惊讶的目光,旋即伸手向一个方向指去:“犯人就是你——风间老师,是你杀害了迈克尔先生。” 中岛敦:“???” 忽然被指认是凶手,原本安然坐在座位上端着咖啡杯、准备听对方推理的风间和川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看毛利小五郎,用空着的那只手指指自己,声音里透出一丝困惑:“……我?” 毛利小五郎:“没错,就是你。” 江户川柯南:“……” 他就知道毛利小五郎说不出什么靠谱的话。 中岛敦出声反驳:“等等。风间先生怎么可能是犯人?!” 风间和川可能确实有些危险——这是中岛敦正在求证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是杀害迈克尔的凶手啊?! 铃木园子也不满道:“你这么说有证据吗?风间老师为什么要杀迈克尔?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目暮警官认可地点头。 是啊,杀人总要有动机的,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就想要别人的命吧? 毛利小五郎自我感觉良好,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他杀死迈克尔的理由当然是占卜。” 中岛敦茫然:“占卜?” 毛利小五郎老神在在:“风间老师,你之前为迈克尔先生做过一次占卜,没错吧?” 风间和川点头:“是。” “你当时说他会遇到‘生命危险’。”毛利小五郎顿了顿,抬高音量,“但事实上,那是你的谎言!你谎称迈克尔先生会遇到生命危险,然后下毒杀死对方,这样一来你之前的占卜就成立了,现在在场的人这么多,得知这件事的人肯定都会认为你的占卜非常准确——你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气才会这么做的吧?!” 风间和川:“……” 从某种程度上说,毛利小五郎的推理居然还很有说服力。 这下中岛敦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他倒是确定风间和川的占卜非常准确,不需要耍这种手段“提高名气”,但这种事也没法拿出来跟别人解释。 风间和川没想到毛利小五郎自圆其说的本领这么强,只好有些无奈道:“暂且不论占卜这种事是否能当做证据,既然您说是我杀了迈克尔……那我是怎么做到的?” 毛利兰思索:“这么一说,迈克尔先生之前一直是在隔壁桌和爸爸你坐着,来到这边之后并没有喝任何东西啊?” 铃木园子凉凉地补充:“而且风间老师从没离开过座位半步。” 风间和川摊开手,微笑:“看来我并没有机会给迈克尔先生下毒呢。” 毛利小五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这么分析下来,好像是和迈克尔同桌的他更有嫌疑一点。 其后,在重新仔细检查过现场线索后,案件终于被解决。 凶手是咖啡厅的前台,至于杀人的动机,据这位前台讲述,迈克尔曾经诱骗过他的妹妹,导致后者抑郁自杀,他这么做是为了给妹妹复仇。 而中岛敦和风间和川也得以目睹“沉睡的小五郎”的推理经过。 在做完简单的笔录之后,风间和川带着中岛敦离开咖啡厅,打算返回横滨。 出了门,中岛敦感叹:“那个毛利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呢……” 虽然最开始的推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但在“沉睡”之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将案件梳理得格外清晰,推理也井井有条,天衣无缝。 风间和川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走到转角处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五月五日君,能去帮我买杯饮料吗?” 又是五月五日。 中岛敦有些无奈。风间和川刚刚称呼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的时候都是正常称呼,他还以为自己也可以摆脱这个奇怪的代号了,但现在看来这只是偶然。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应了一声,就去前面找自动贩卖机了。 风间和川站在原地等他。 偷偷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江户川柯南连忙躲进拐弯处的墙角后。 少年探出头,偷偷打量着风间和川。 他是特意跟踪对方,想要调查一下他们的身份的。 风间和川这个人实在是太特殊了,他的来历仿佛是个谜,又似乎掌握着神乎其技的占卜术。 ——这就好比有一个行走的谜团摆在他面前,没有一个侦探能拒绝去探究它的真面目。 而且江户川柯南还有一些隐秘的担忧。 经历过刚刚发生在咖啡厅的事,他觉得风间和川很有可能已经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同时,他又觉得这不可能是对方通过占卜得出来的。 再加上他之前曾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危险的气息——江户川柯南怀疑风间和川很有可能是黑衣组织的人。 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出。 他掏出手机对准前方的占星术师拍了张照,暗暗在心里道了声好。 只要等之后把照片拿给灰原哀看看,就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黑衣组织的人了。 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握住了他手里的手机,把它抽了出去。 江户川柯南惊愕地抬起头,发现站在面前的人居然是风间和川。 占星术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赭色的眸子里却一片晦暗。 一瞬间,江户川柯南感觉一股冷意窜上脊背,冻结了他的血液。他僵立在原地,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掌控。 占星术师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随即将它还到江户川柯南手中,俯身,在后者耳畔轻声:“——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导致什么后果的话,还是不要轻易探究别人比较好哦,‘名侦探’。” 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江户川柯南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动作机械地接过手机,目送风间和川离开。 几分钟后,发现江户川柯南不在后跑出咖啡厅寻找对方的毛利兰才在转角处发现了少年的身影。 她跑到江户川柯南身边,迷惑:“柯南?!你在这里干什么?” “……” 江户川柯南手里捏着那只已经被格式化的手机,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 回横滨的路上,中岛敦记起什么似的,问风间和川:“风间先生,上午的谋杀案算是您之前占卜得出的不幸吗?” 中岛敦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不仅遇到了死人,还被误认为凶手!实在是太不幸了! 风间和川“唔”了一声:“我想应该不是。” 他觉得那种事还算不上什么不幸。 中岛敦意外:“是吗?” 他刚想问“那那个不幸究竟是指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中岛敦掏出手机,发现打来电话的人是太宰治,他连忙按了接听键。 等通话结束,中岛敦对风间和川道:“是我的前辈打来的,他接受委托去调查一起谋杀案,稍后我直接去跟他汇合。” 风间和川歪头看他:“就是上次你遇到危险时帮过你的那位前辈?” 中岛敦点头,笑着道:“是,是个非常可靠的前辈。” ……虽然太宰先生平时经常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但在关键时刻确实非常可靠。 等二人下车离开车站,即将分开的时候,中岛敦顿住脚步,看向风间和川,犹豫着开口:“那个,风间先生,我有事想问您。” 中岛敦昨天去见风间和川之前就做了决定,要直接问对方有关港口黑手党的事。 无论真相如何,他今天都要弄清楚。 风间和川停下脚步他,面露疑惑:“嗯?” 中岛敦注视着风间和川的眼睛,少年张开嘴,刚要说出那句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次的疑问、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敦君,你在这里啊。” 中岛敦惊喜地抬头看过去:“太宰先生?!” 交通指示灯颜色转换。川流般的车辆在斑马线前静止。 正前方,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沙色风衣的棕发青年穿越街道,朝这边走来。 是太宰治。 中岛敦应过一声之后,冲对方招了招手。 他对太宰治的出现极为意外,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风间和川不自然的沉默。 “那个,风间先生,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位前辈——”中岛敦转过头,本想好好和风间和川介绍一下太宰治,却发现风间和川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太宰治。神情冰冷,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少年一下子愣住了:“风间先生?” 风间和川给人的感觉一贯是极为温和,而现在,青年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却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冰冷。 俶然间,中岛敦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无比陌生。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轻声复述:“——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可靠的前辈’?” 中岛敦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些怪异,干巴巴地答:“是。” 他正思索着风间和川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下一秒,太宰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敦君,你最好离你身边那个人远一点。” 中岛敦愕然。 风裹挟着不知名的低语,从街道穿行而过。 太宰治立在原地,注视着风间和川,鸢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听说大名鼎鼎的‘占星术师’再度出现的时候我可是吃了一惊呢。秋濑的事是你做的吧? “那么,你这次回横滨的目的是什么?” 中岛敦愣了一下。 秋濑……秋濑久野? 按警方的通报,这位犯人最终是失足致死。中岛敦事后却在国木田独步那里听说事情的背后还有隐情。 据国木田独步说,这位可怕的连续杀人犯是被异能特务科的前局长助理杀死的。 而那位局长助理,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人物,不仅身为特级危险异能力者,还因为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而叛逃了异能特务科,现在被政府通缉…… ——风间和川就是那位前任局长助理?!! 中岛敦满脸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即使他之前有猜想过风间和川可能很危险,但却也无法把风间和川跟那种可怕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挂钩。 天空阴郁,离群的飞鸟落在电缆上,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 占星术师静静立在原地,呼啸的风拂动了青年浅茶色的发丝。他抬起头,无声地注视着太宰治,那双赭色的眸子里一片晦暗,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 正午时分,天气不算燥热,阳光也足够明媚。 可落到风间和川身上,却无法将青年身上的寒意消融半分。 中岛敦看不清风间和川脸上的表情,却忍不住产生出种想要后退的冲动。 他的本能都在警告着他远离身边这个危险人物。 空气逼仄。 一片静默之中,占星术师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慢条斯理道:“这句话还是还给你比较好——五月五日君,你最好离你这位‘可靠的前辈’远一点。” 占星术师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甚至让中岛敦产生了刚刚他身上那股阴郁的气质只是自身的幻想的错觉。 而后,青年看向太宰治,声音轻柔,不带丝毫温度:“毕竟,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居然真的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老实说,我也很意外啊。” 中岛敦:“??????” 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不亚于太宰治刚刚那番话。少年声音都险些变了调:“等、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先生???!” 他看看风间和川,又看看太宰治,仿佛听到了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第26章 你身边性情温和的朋友是被政府通缉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 你眼中十分可靠的前辈则是前港口黑手党干部。 ——此时此刻, 如果中岛敦有得选的话,他十分希望自己能直接昏迷过去。 这简直比他当初被芥川龙之介追杀还要刺激。 过了好一会儿,中岛敦意识恍惚地问太宰治:“太宰先生, 我记得您之前在侦探社提到过,前些日子有个回到横滨的危险人物……” 太宰治理所当然道:“嗯, 就是你身边这位‘非常善良的朋友’哦。” 中岛敦又艰难地转过头, 问风间和川:“……那,风间先生。您上次说的那个港口黑手党里比芥川龙之介还要危险的人是?” 占星术师笑吟吟地看着他:“当然是太宰君了。” 中岛敦:“……” 我太难了。 虽然中岛敦也对风间和川隐瞒了自己是“指定灾害”的事, 但跟眼前这两个人比起来, 那根本什么都不算啊! 大概是信息一下子来得太过猛烈, 中岛敦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以前生活在孤儿院,与外界隔绝,等成年出来之后, 所交往的对象也只限于武装侦探社和风间和川两方之间。现在忽然被告知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其实都是比常规意义而言更恐怖的危险分子,他反而有种诡异的平静。 这种心情大概可以称为自暴自弃。 ——反正平心而论,中岛敦觉得相比太宰治和风间和川, 芥川龙之介那种人才更恐怖一点。 于是中岛敦放弃了思考。 他身边,风间和川打量着太宰治, 最后评价:“四年没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啊。” 回想起之前的占卜,风间和川在心里叹了一声不愧是“预料之外的不幸”。 正位的塔和太宰治实在是非常相称了。 风间和川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太宰治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至于原因。如果去问中原中也的话, 他大概会解释说这是因为六年前太宰治偶然救下风间和川后挟恩图报,要求后者陪自己殉情, 导致风间和川在春寒未退的时节陪他在冰冷的海湾里游了次泳。 总而言之, 全都是这个自杀狂的错。 而事实上,中原中也知道的并不都是事情的全部。 这件事发生在龙头战争前,那段时间风间和川曾意外被一个暗地里进行器官买卖的黑手党绑架, 因为诸多原因,这件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但总而言之,最后是太宰治出现,并救下了他。 到这里为止,中原中也知道的都是实情。 后面就有些区别了。 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挟恩图报”的戏码,只是风间和川见到太宰治后,对对方的感官极为微妙,因而十分不愿意欠他人情。 于是,他主动问太宰治需要自己怎样报答这次的帮助。 彼时,棕发鸢眸的少年十分新奇地看着他,最后半开玩笑似的说——“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人能和我殉情”。 风间和川觉得太宰治大概脑子有病。 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有人救了人后接着就要求对方和自己一起去死的? 但是为了尽快了结这件事,他握住了少年的手,道:“好,那我们就去‘殉情’。” 风间和川的想法很简单,以他的异能力,在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很轻易就能操纵太宰治的命运。只要让未来向“太宰治独自一人自尽”这个结局靠拢就行了。 届时太宰治会跳海自杀,而他自己则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幸免于难。 风间和川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不对。 ——反正这位救命恩人追求的不过是一死,过程出点差错也无伤大雅。 风间和川安静地和太宰治一同找了一个适合跳海的位置,等待着接下来只有一个人的殉情。 而一直到拉着太宰治的手跳下海堤,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异能似乎出了差错。 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初春的海水冰凉刺骨,风间和川体质本来就不好,虽然很快就获救,但也足足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他后来才得知太宰治就是那个传闻中能消除一切异能力的[人间失格]的持有者。 并从此将对方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对风间和川而言,这无疑是人生中的一大败笔,因此他从来都没把事情的真正经过告诉别人。 就连异能特务科的人问起,也是和中原中也那边一样的说辞。 而至于太宰治本人如何看待这件事,他就不得而知了。 风间和川对太宰治:“本来以为这次回到横滨能听到你自杀成功的好消息,没想到你不仅活着,还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以你的履历而言,福泽谕吉阁下未免也太过宽容了。” 他怀疑道:“你加入武装侦探社真的不是别有用心吗?” “多谢关心,”太宰治笑着答,“论起宽容,异能特务科也不遑多让。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你回横滨的事。不如稍后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怎么样?我想异能特务科的人会很乐意知道这个消息。” 占星术师把手收进风衣口袋,心不在焉道:“如果你想的话,请随意。” 他明明是被异能特务科通缉,对这件事表现得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意味。 中岛敦:“……???” 他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不知道该不该插嘴。 看样子,风间和川和太宰治应该很熟,但关系好像一点都不好啊??! 说完,风间和川像是对这场聊天失去了兴趣,他朝中岛敦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见到不想见的人,实在是影响心情。” “那样自然再好不过——虽然我也想这么说,但很抱歉,看来我们还得再相处一段时间了。”在他离开之前,太宰治道。 风间和川转过身。 中岛敦也有些困惑地看向太宰治。 后者拿出一份警部的委托书:“这是武装侦探社今天接到的委托,乱步先生说这件事跟你有关。” “乱步?”风间和川歪头。 他很意外武装侦探社接到的事件会和自己有关,但这既然是江户川乱步说的,那他就很有必要去看一看了。 . 风间和川、太宰治和中岛敦三人离开车站后一道前往了案件的发生地。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他们是走过去的。 一路无话,中岛敦则安静如鸡地跟在两人身后。 ——他总觉得这时候开口说什么会被卷进可怕的纷争里。 案发地在一座靠海的别墅,风间和川三人赶过去的时候警察们已经在别墅外围拉上了警戒线,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则看守在门外。 太宰治先一步拿着那份委托书和武装侦探社的身份证明走过去和警察对话。 青年很快就和警察攀谈了起来,两方人看上去极为融洽。 风间和川站在太宰治身后看着他,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举止轻佻的人会是曾经被称为港黑“史上最年轻的干部”的太宰治。 这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有江户川乱步这个名侦探在的缘故,武装侦探社在横滨的警察中相当有名。 这些警察仰仗侦探社破案,对他们的态度自然极为尊敬。 也因为这层原因,风间和川虽然没有证件,按规定不该进入现场,但太宰治介绍他是自己的同事,那帮警察便欣然放行了。 在他们看来,武装侦探社的成员没必要撒这种谎,而且风间和川看上去彬彬有礼,不像是什么危险分子。反正对案件不会有不好的影响,这种人情他们还是可以卖的。 三人进入别墅后,立刻有一位警员过来向他们解释目前的案情。 这次案件的受害者名叫福山十四郎,是一位有名的富商。他虽然有不少情人,但一直处于独居的状态。 案发时间是在昨天半夜,据不远处另一幢别墅的住户说他曾在夜里一两点时隐约听到了福山十四郎的惨叫,当时他以为是错觉,就没有在意。等到第二天不放心来查看福山十四郎的情况时,才发现对方惨死家中,随后慌慌张张地报了警。 “别墅周边的摄像头都被人为破坏掉了,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警方也没能在现场采集到任何指纹或是能证明犯人身份的信息。” 几人一边说,一边上楼。 这幢别墅的地理位置极好,内部的装潢摆设也都堪称豪华。可见福山十四郎富商的身份名副其实。 “我们的法医之前已经对尸体进行了初步尸检,资料马上就会拿过来。” 太宰治点点头,而后走到卧室门前:“死者是在卧室受害的吗?” 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能嗅到股淡淡的血腥味了。 警员点头:“是。” 他看了眼太宰治面前的红木门,随即收回视线,似乎对里面的情形心有余悸。 风间和川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而后抬头看了眼太宰治。 后者笑了笑,会意地握住门把手,转动,推开房门。 浓郁道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看清卧室内景象的瞬间,太宰治挑眉。 中岛敦则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卧室内的地板上留着一大片血迹,这些殷红的液体近乎干涸,边缘透出种生锈般的深色,其中还掺杂着不少细碎的人体组织,令人作呕。 原本作为装饰物的水晶花瓶被打翻在地,花瓣压在玻璃碎片下,沾染了斑斑鲜血后变得污秽不堪。 福山十四郎穿着睡衣的尸体被丢弃在卧室正中央,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左腿被凶手从膝盖处直接斩断,看上去格外可怖。 而众人正对面的那面墙壁上,则被人用血液写下了两个猩红而狰狞的大字—— “断罪”。 ——这是对有罪者的审判。 第27章 墙壁上的血字像是来自地狱的咒文, 看起来诡异又扭曲。 中岛敦虽然已经目睹过人皮画师留下的更为血腥残暴的杀人现场,此刻还是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少年强忍下内心的不适,而后, 几乎是本能地看向风间和川——这是担心对方接受不了这样的画面。 在他的潜意识里,风间和川仍旧是个温和无害的普通人。 结果中岛敦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看到风间和川一脸平静地迈进了现场, 一边观察现场一边问:“现场的血迹没有经过任何清理是吗?” 青年语气淡然,甚至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眼前这副可怖光景的影响。 中岛敦欲言又止:“……” 行吧。 这一刻, 中岛敦再次对风间和川“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身份有了清楚的认知。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被港口黑手党追杀、带着枪伤去见风间和川, 还怕吓到对方的事——就现在这架势,风间和川怎么可能被当时那几道枪伤吓着啊! 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中岛敦觉得自己要社会性死亡了。 警察答:“是, 除了最初的取证和尸检,没有对现场的物品进行任何挪动。” “嗯。”风间和川应了一声,而后走到床边打量着溅射在玻璃上的血迹。 另一边, 太宰治问警察要了副手套后也走进房间,俯身看了眼福山十四郎的尸体。 死者残缺的尸体周边画着标识用的白线, 而那截被凶手斩下来的小腿则被警方用特殊的容器包裹, 放在一旁。 凶手仿佛是在报复性地施虐一般,在被害人身上留下了十多道驳杂的伤口, 后者全身上下都沾着血,棉质的睡衣被血液浸透, 干涸之后呈现出种极为肮脏的颜色。 太宰治思索片刻后问:“被害人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不, ”警察摇头,“死因是从左肋插入、指向心脏的贯穿伤。凶器暂时还没有发现,应该是被犯人带走了。”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咦”了一声。 检查完现场后, 风间和川也走到尸体周边。 他指着那截断肢,看向警察:“这个一开始不在这卧室里吗?” 这截小腿上沾着泥土,似乎是从外面被带进来的。 警察忙道:“是,最开始的时候房间内只有福山先生……大部分的遗体。我们在搜查过程中才从窗外的花坛里找到了这一部分。” 说罢,他翻翻手里的记录,补充:“从位置上看,犯人大概是从窗户直接把这部分肢体扔到了别墅外。” 中岛敦皱眉:“犯人这么做是为了报复福山先生吗?” 警察点头:“应该是这样。” 他看向卧室正中的尸体,解释:“而且从死者身上的伤口来看,犯人在行凶的过程中的确有对被害人施虐的倾向。” 太宰治转身,指指自己背后墙上的血字,笑着道:“而且,犯人认为自己是在‘断罪’呢。” 中岛敦愣了一下:“断罪……福山先生有什么罪吗?” “关于这一点,我们刚刚向本部调了资料,三年前福山先生曾经涉嫌一起谋杀案,不过事后证明真凶另有其人,所以他很快就出狱了。”警察顿了顿,接着说:“除此之外,福山先生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警察苦笑:“而且福山先生的交际圈很广,因为经商的原因,他在事业上的仇人也有不少,想要据此来确定凶手的身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啊。”中岛敦陷入了沉思。 警察之前也说了,凶手没在现场留下任何能够暴露身份线索,而且也没有目击情报。在这样的条件下想要找出凶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正在愁眉苦脸地想着要怎样才能找到和凶手有关的线索,前方,风间和川走了过来。 青年看向太宰治:“冰?” 后者莞尔:“嗯,而且凶手多半是异能力者。” 完全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对话的中岛敦:??? 那名警察也一头雾水地看向风间和川:“您说的冰是指……?” 见太宰治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风间和川言简意赅道:“犯人用来杀害被害人的凶器是一把冰刀。” 说罢,他随手拿起桌上被封在证物袋里的账本,拆开密封袋后翻开:“这是被害人的账目吗?” 警察本来还想问他是怎么做出这种判断的,听他这么问忙点头:“是,福山先生和海外企业联合建立了一家制药公司,主要的账目都在药品的交易上。我们的分析师对这些账目做了初步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们复印了账本的内容做详细检测,但是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得出结论。” 他话还没说完,风间和川就把账本扔给了他:“不用了,账本是伪造的。” 警察手忙脚乱地接住本子,听清风间和川的话后惊了一下:“您说什么?!” “去年十月向美洲的出荷有问题,抗生素的量过多了。”风间和川说罢,像是不太想多做解释,语气温和但不容拒绝道,“您只要把这件事告诉负责账目检查人,他们很快就能知道原因。” 警察一愣,而后忙应:“是!” 账目的事对目前的案情说不定有很大帮助,他没再多说,再次道了声谢后就连忙带着账目跑去楼下联络相关人员了。 警察下楼之后,太宰治说是要去别墅的其他地方调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也离开了。 卧室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中岛敦和风间和川两个人和福山十四郎的尸体面面相觑。 占星术师注视着墙壁上的血字沉默不语。 中岛敦走到他身边,犹豫着问:“风间先生,您和太宰先生为什么说犯人是用冰的异能力者?” 风间和川回头看他,温声解释道:“血迹和温度。” 青年退后一步:“你观察一下这间卧室,虽然地上残留的血迹非常多,但其实几乎全都是被害人倒地之后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喷溅状的血迹只有窗户玻璃上的一部分。” 中岛敦愣了一下,旋即打量起整间屋子。 发现确实如风间和川所说,虽然屋内一片狼藉,但沾着血迹的地方确实只有地板。他看向右手边的玻璃,在上面找到了一块极不显眼的血迹。 风间和川接着道:“被害人身上的伤全部都是锐器造成的伤口,而且其中有至少四道是伤在动脉,肯定会造成血液喷溅。既然如此,那卧室作为第一案发现场,内部的情形就很不合理。 “事实上阻止伤口血液喷溅的常规手段有很多,但都不适用于这次事件。根据现有的情报,可能性最大的情况为犯人是用冰的异能力者。他在用冰攻击被害人、留下伤口时,将被害人身上的伤口瞬间冻结,因此血液才没有喷溅出来。 “——如果你之前有留意的话,会发现卧室内的温度比外界要低上不少,这也是犯人用冰导致的。” “……确实。”中岛敦回想了一下,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确实有种阴冷的感觉。他原先以为是屋内的环境导致,亦或者是凶杀现场给他带来的心理作用。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风间和川看着他,思忖片刻道:“而且犯人以前应该很少使用异能力战斗。” 中岛敦意外:“诶?” 风间和川:“死者身上的伤口很多,但却毫无章法,单纯从犯人的施虐意图来解释其实不算合理。从现场这幅混乱的样子来看,被害人死前一定是进行过激烈的反抗。就犯人的目的来说,在第一时间控制住被害人才是最合理的,但是被害人还有余力反抗就说明他无法迅速制服对方。” 一个异能力者无法制服普通人,只能说是他的异能力不够强,亦或是对异能力的掌控还不熟练。 中岛敦了然:“原来如此。” 说罢,风间和川又补充:“而且虽然只是推测,但从伤口的角度来看,犯人的身高大概不超过160cm……很有可能还没有成年。” “还没有成年……?”中岛敦看了眼面前的凶案现场,难以置信道。 制造出这样的案件的凶手居然还是未成年人? 他还在处在震惊之中,太宰治调查完别墅的周边后又回到了卧室。 风间和川一边翻看着桌上的证物,听到他的声音后头也不回地问:“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太宰治摊开手,叹道:“什么也没有。这次的犯人的手段实在是高明。” “……”风间和川的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证物袋,而后转过头,看向太宰治,真诚发问,“港口黑手党干部居然连这种事都解决不了。你不会是想包庇犯人吧?” 太宰治:“……” 太宰治:“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为什么乱步先生会说这起事件会和你有关——难道你和犯人有什么关系?” 中岛敦:“…………” 你们怎么又开始了??! 第28章 从在车站见面起,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的对话就带着一股火丨药味。 因此中岛敦一直猜想他们两个之间大概是有过什么过节,才会这样彼此看不顺眼。 可是来到这个凶案现场后,风间和川和太宰治在调查线索时又透出种诡异的和谐, 甚至用默契两个字来形容也完全不为过。 中岛敦正迷惑于两个人的关系,没想到一会儿的工夫, 他们两个又呛上了。 可怜中岛敦不久前才被迫接受了差点颠覆他世界观的情报, 本来是最该被安慰的一方,现在却要夹在两个人之间听他们互相明嘲暗讽, 连上去劝和的勇气都没有。 好在上天终于听到了中岛敦内心的哀嚎。 没多久太宰治就岔开话题对他说:“敦君, 刚刚上楼时我遇到了之前那名警员, 看样子案件尸检材料和其他分析资料好像都已经准备好,你下楼取一下吧。” 能离开这里就是好事! 中岛敦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出了门打算下楼。 临走前他还极不放心地看了留在卧室内的两人一眼——十分担心放任他们两个独处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中岛敦离开后, 室内归于平静。 风间和川看过一遍证物,而后走到屋内的书架前,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似乎从未被翻动过的诸多书籍。 虽然说了怀疑太宰治“包庇犯人”的话, 但他心里也清楚对方不是在说谎。 既然如此,这次的案件就变得更有意思了。 太宰治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在反侦查这一领域无疑是专家中的专家。 一个连使用异能都极不熟练、心理素质一般的未成年人究竟是怎么瞒过太宰治的? 这位犯人明明拥有这么高的反侦查技巧, 在杀人方面却表现得无比拙劣。 这实在是太违和了。 风间和川转过身,视线在地面那些七零八落的装饰品上一一掠过。 现在有两种解释。 要么, 凶手行凶时不成熟的手法是用来掩藏自己身份、干扰警方调查而做出的伪装。 要么,凶手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精通犯罪的指导者。 风间和川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选择不成熟的异能力者作为伪装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选择。 那么, 那位指导者的身份和目的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这么想着,风间和川抬起头,看向墙壁上的血字。 “断罪”。 对有罪之人的审判。 犯人刻意将这起案件设计为一场审判, 而且江户川乱步又特意提醒说这件事和他有关。 风间和川可以直接肯定这件事是那位“邀请”他回横滨的幕后黑手策划的了。 ——这真是种新奇的体验。 在过去的岁月里,风间和川向来都是身在暗处布局的人,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设计、引入局中的感觉。 半晌,占星术师无声地勾起唇角。 最后的【审判】吗? 他很期待对方接下来会带来怎样的表演。 “这位福山先生的手上似乎确实不怎么干净。”太宰治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新收到的消息,而后转向风间和川,“我拜托武装侦探社用那边的权限调查了三年前的案件,发现里面有不少疑点。可以确定的就是那起谋杀案确实和福山十四郎有关。” 风间和川若有所思:“有罪却没有得到惩罚吗?” “嗯,”太宰治耸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墙上的血字,“不然,这位正义的凶手也不会来这里‘断罪’。” 风间和川看他:“调查一下当年受害人的关系网。” 即使是“断罪”,可供选择的对象也多如牛毛。犯人会这么清楚福山十四郎的所作所为,并在茫茫人海里选择对方作为行凶对象,很可能不是偶然——当然了,更大的可能是他只是按照幕后主使的指示办事。 但在线索少得可怜的现在,这也是一个重要的调查思路。 太宰治晃晃手机:“已经联系人调查了。” 说罢,他转过身正对着写有血字的墙壁:“犯人行凶之后大张旗鼓地在墙壁上留下断罪的字样很可能是想扩大影响力,借此对其他‘有罪之人’产生威慑。 “这样看来,犯人斩断死者小腿的行为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象征意义。” “……嗯。而且他很可能会再次作案。”风间和川随口应完,转过头时无意中看到了太宰治的神情。 青年极为随性地倚在卧室的书桌上,微微抬着头,专注地观察着墙壁上的血字。 窗外璨金色的暖光透过玻璃窗映在他身上,晕染出一层极为温暖的光辉。 衬得他那双鸢色的眸子也格外温和。 风间和川愣了一下。 太宰治的相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四年前就有无数人被他的外表所欺骗,而四年后的现在,在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后,受骗的人数只会有增无减。 可在风间和川的印象里,太宰治的脸上是不该出现这种神情的。 太宰治是个可悲的人。 他否认人生的意义,因此也感受不到活着的喜悦。 即使加入港口黑手党,与暴力和死亡为伍,也始终无法找到人活着的价值。 他的眼睛只看得到黑暗。 这种人的身上又怎么会出现“温暖”这种情绪呢? 风间和川注视着太宰治。 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冰冷下来的视线。 “再调查下去应该也不会有别的线索,只能等另一边出结果了。” 太宰治转过头,看到风间和川的视线后挑眉:“怎么了?” 风间和川:“不……我只是觉得你把眼睛上的绷带拆下来之后看起来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阴沉了。” 太宰治明知道他是顾左右而言他,仍旧笑着道:“是吗?” 占星术师抬起头和他对视,忽然道:“如果用常规的手段,四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洗白你的履历。” 武装侦探社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组织。 即使福泽谕吉点头,他们也不可能接受太宰治这样的成员。要想加入武装侦探社,洗白曾经犯下的案子是前提。 “安吾为什么会为了你去碰七号机关?” 太宰治倒不意外风间和川会这么快就得出结论。 “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说罢,太宰治走向风间和川,在后者面前站定,二人对视。 太宰治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风间和川:“你这次回横滨到底有什么目的?和魔人有关吗?” 魔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是对中岛敦进行联合悬赏的三个境外组织中“死屋之鼠”的首领。 那三个组织刚对中岛敦开启了悬赏,风间和川就回到了横滨,而且还和中岛敦扯上了关系,太宰治实在不相信这是巧合。 “如果我说有呢?”占星术师笑着道。 “我会阻止你。”太宰治看着他,鸢色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占星术师盯着他看了几秒,而后摊开手,无辜地笑笑:“放心。我目前对横滨还没有什么危险想法,毕竟和你不同,我是个善良的人。” 一个特级危险异能力者居然会说出“善良”这个词,异能特务科的管理层听了一定会很感动。 ——如果风间和川不是在撒谎的话。 太宰治回以一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中岛敦带着资料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各自坐在房间内相对无言。 中岛敦拿着档案袋走进卧室:“那个,太宰先生,这是案件相关的材料……” 太宰治:“嗯,辛苦了。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要尽快把东西交给乱步先生才行。” 风间和川也站起身,笑着看中岛敦:“这次多亏了乱步先生的提醒,请帮我转告他,我改天会去武装侦探社道谢的。” “今天不去吗?”中岛敦意外。 他本来以为风间和川会和他们一起回武装侦探社。 毕竟案件还没解决。 风间和川答:“嗯,有些事要处理。” . 和中岛敦道别后,风间和川直接回了樱木町。 走到事务所楼下时,房东佐藤早人拦住了风间和川,告诉他刚刚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来找他。 虽然佐藤早人告诉对方说风间和川不在,对方还是执意要在楼上等他回来。 风间和川谢过房东,走上楼。 打开事务所的大门后,一个穿着深棕色西装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男人站起来,转头看到风间和川的时候神情十分复杂:“风间君,好久不见。” “嗯。” 风间和川在坂口安吾略带紧张地注视下走到对方面前坐下,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打断对方。 “别着急。” 青年笑吟吟道。 而后,他看向坂口安吾,赭色的眸子里笑意全无:“——既然来了,不如先好好告诉我太宰治为什么会加入武装侦探社吧。” 第29章 和太宰治一道回武装侦探社的路上, 中岛敦满心纠结。 刚刚几人一直都在案件现场忙着调查,他也没空去顾及风间和川扔出的那个重磅炸弹。 现在事件解决,风间和川也随之离开, 中岛敦自然而然就开始在意起身边的太宰治。 在中岛敦的印象里,港口黑手党向来都与暴力和罪恶挂钩, 但太宰治这个人显然和这些东西沾不上边。 所以他实在无法对太宰治是港口黑手党干部这一事实产生真实感——更别提风间和川还说过太宰治是比那个芥川龙之介还要可怕无数倍的人。 白发少年重重叹了口气。 照这样想, 风间和川那个“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身份也让人十分想不通啊。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中岛敦正在脑内风暴,他身边的太宰治记起了什么似的, 转头看他, 恭喜道:“说来, 这样的话那七十万的奖金就归敦君了呢?” 中岛敦不明所以:“七十万……?” 他刚问完,转头就想到太宰治说的是不久前他参加的那个“猜太宰先生以前工作”的游戏。 当时他从教师到公务员猜了个遍,半天也没猜对, 没想到这次倒是歪打正着直接从风间和川的嘴里听到了正确答案——虽然中岛敦宁愿自己不知道。 说完,太宰治还颇为苦恼地摊开手:“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结果大家都没有猜中过。真是头疼。” 中岛敦欲哭无泪。 猜不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以您在武装侦探社的表现, 谁会猜您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啊?! 虽然什么都不用做就白捡了七十万,但中岛敦没有感受到半分快乐。 他看着太宰治,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太宰先生, 您当初介绍芥川龙之介、说他是不能招惹的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可没说他还是您曾经的部下啊! 半晌,少年虚弱道:“不……还是算了吧, 这个答案并不是我猜出来的。奖金还是留给将来真正猜出答案的人吧。” 太宰治笑着说:“不用在意,反正这也算是你从风间君那里得出来的答案。” 听他提起风间和川, 中岛敦想了想, 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太宰先生,您以前和风间先生认识吗?” 太宰治和风间和川一个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一个是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 怎么看都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就算有关系也是完全对立的两个人。 但之前调查案件时他们两个却表现得十分熟稔,不像是单纯的敌对关系。 “嗯,”太宰治点点头,“因为一些原因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 青年朝前迈步,仰头看了眼一尘不染的天空。 他第一次遇到风间和川是在龙头战争前,而直到现在,太宰治也从不认为自己读懂了风间和川这个人。 如果让一般人来对风间和川做评价,他大概会说风间和川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事实似乎也确是如此,就像上次事件中他帮助中岛敦一样,风间和川始终恪守着“人不光为自己而活”这一信条,以平等的善意对待所有人。 可太宰治却知道,风间和川本身并不像他表现出地这么纯良。 风间和川的温柔是建立在对他人的极端漠视之上——正是因为不在意一切事物,他才能对所有人都怀有平等的温柔。 那与其说是“温柔”,倒不如说是站在神的视角上对他人的观测。 这一点,早在四年前太宰治就深有体会。 青年不着边际地回想着以前的事,轻叹了一声,鸢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凝重。 风间和川没必要对自己撒谎。所以既然风间和川那样答复了,就证明他和费奥多尔确是没有关系。 可他回到横滨是事实,就算他目的不在于此,没有主动参与这边的事,也必然会对横滨接下来的局势产生影响。 这样一来…… 青年思忖着,在心中定下了最终的计划。 . 占星事务所。 虽然不知道风间和川为什么会对太宰治的事感兴趣,但坂口安吾还是将四年前的事简略地讲述了一下,而后继续保持沉默。 风间和川听完之后一直没有作答,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坂口安吾抬头看着他,有些坐立难安。 秋濑久野的事件发生后坂口安吾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开始调查风间和川的踪迹,因为没有动用政府资源,所以调查并不轻松,直到今天他才接到情报说风间和川目前居住在樱木町。 虽然在几天前坂口安吾就几乎确定了风间和川在横滨的事实,但真正见到对方后,坂口安吾还是再次心生忧虑。 ——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他自然也知道有境外势力盯上了【书】的事,风间和川在这个节点回来,真是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组合,死屋之鼠,钟塔侍从。 这几个大名鼎鼎的异能组织已经足够让异能特务科焦头烂额,要是这里面再加上一个风间和川……对横滨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毕竟面前这个看上去过分年轻的青年可是“占星术师”——那个曾经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龙头战争,甚至背负着刺杀局长的嫌疑后叛逃数年都没能被追查到踪迹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 身为曾经的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风间和川对异能特务科的内部结构了如指掌,他如果有意要与异能特务科为敌,一个人就能造称难以估量的破坏。 虽然曾同为异能特务科成员,但坂口安吾对风间和川其实并不了解。 说来也有些好笑。 两人明明都是政府手下的工作者,真正结识却是在港口黑手党。 风间和川刚被带到异能特务科的时候坂口安吾虽然有和对方碰过面,却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有跟对方做过太多交流。 之后,坂口安吾作为卧底加入港口黑手党,两人就更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卧底任务一执行起来就是好几年,等到mimic入境,坂口安吾卧底的身份暴露,回归异能特务科,风间和川却已经因为涉嫌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而叛逃了。 算来算去,两人唯一的交集居然就是当初风间和川被港口黑手党俘虏,在港黑生活的那几个月。 在坂口安吾的印象里,风间和川是个异常、又或者说“非常规”的人。 当初风间和川明明还只是个是十六岁的少年,就已经拥有足以将敌人玩弄于掌间的才能……无论是心智还是计谋,风间和川都担当得起一句可怕。 而且他仿佛缺少着凡是世人都多少会拥有的欲望,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强烈的追求。 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从风间和川叛逃异能特务科到现在,已经是四年过去,相比那个时候,现在的风间和川收敛了自身的那份特殊,看上去更加无害。 但坂口安吾仍旧不敢有丝毫放松。 无论风间和川表现出的是何种性格,他身为“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事实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平心而论,虽然风间和川拥有着可怕的才智与异能力,但以他的行事作风,并不该被政府评定为“极度危险”。 毕竟从以往的案例看,风间和川对善恶之间的界限极为清楚,从来都是站在帮助他人的一边,没做过任何违背法律亦或者道德的事。 但遗憾的是,在评价一个人是否危险时,他表面上的行为并不足以让评判者直接下定论。 对政府而言,风间和川的异能也好、智谋也罢都远超他们的设想。 而这样一个异能力者,身上却偏偏没有作为捆缚的枷锁。 他没有欲望,没有追求,没有牵挂,因此谁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唯一能束缚风间和川行为的,就是他自身。 风间和川遵守着自己内心的法则,一切行为都是由自己约束。 在政府看来,这种自制没有任何保障。 谁也不知道风间和川会在哪一天因为无聊或是更单纯的理由放弃对自己的约束,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主动越界。 唯有一点十分明确——到那时,没人能阻止他。 这意味着风间和川是不可控的。 而不可控,就代表了危险。 这位占星术师是个如同定时炸丨弹般的存在,稍有不慎就会启动,对社会造成难以估量的破坏。 站在政府的角度考虑,风间和川无疑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 坂口安吾也认同这一点。 “原来如此……织田君已经不在了吗?”不知过了多久,风间和川自言自语。 坂口安吾默然:“……是。” “真可惜。”风间和川惋惜,“很久以前他请我吃的那次咖喱饭,我还没来得及道谢。” 坂口安吾神色黯然,沉默不语。 风间和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整以暇地看向坂口安吾,笑着道:“坂口君这回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一个人来,总不会是想让我去‘自首’吧?” 他好像完全没有身为被通缉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自觉,即使面对坂口安吾这个异能特务科搜查官,也没有任何慌乱。 仿佛是身处上位的贵族,优雅而从容。 坂口安吾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道:“种田长官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第30章 种田长官指的是异能特务科作战总指挥, 种田山头火。 这位长官是坂口安吾在异能特务科的直属上司,同时在异能特务科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所以坂口安吾在得知风间和川在横滨的消息后立刻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对方,想请示究竟要怎么应对。 风间和川的事确实棘手。 异能特务科对他进行通缉时所使用的罪名虽然是“涉嫌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 但其实直到现在,异能特务科这边也没能掌握任何能证明凶手是风间和川的证据。 局长被刺杀的案件扑朔迷离, 那名胆大包天凶手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事实上,连坂口安吾也不清楚杀死对方的凶手究竟是不是风间和川。 只不过在坂口安吾看来, 或许正是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 异能特务科内部才更确信这件事是风间和川所为。 毕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刺杀局长, 还能全身而退、不留任何线索——这种难如登天、宛如魔术一般的杀人手法,似乎只有风间和川才能完成。 “因为只有你能做到,所以你就是凶手。” 这听起来蛮不讲理, 简直是强盗逻辑,实在不像是一个政府机构该有的判断,但坂口安吾也能够理解那些人的想法。 毕竟异能特务科经常会遇到涉及非自然力量的案件, 并非所有案件都能依靠常规手段解决。 而风间和川的异能力,也确实太过可怕了。 风间和川被人称为“占星术师”并不是因为他拥有出色的占卜才能, 而是因为他所持有的异能力[占星魔术]。 和字面意义不同, [占星魔术]并不是能够通过占卜预测未来的能力,而是能够对未来进行选择的异能。 对任何没发生的事而言, 未来都有无限可能。 但风间和川的异能力却能操纵未来的走向。只要他想,命运就会让事件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走向他预定的轨迹。 一切既是偶然, 又是必然。 相比“异能”, 这更像是由神明编排出的剧目,对世人而言无异于华丽的魔术。 让人目眩神迷,又忍不住心生恐惧。 因此, 早在异能特务科局长将风间和川带进异能特务科时,判定风间和川是“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审核就迅速通过。 如果不是局长不顾抗议将他任命为局长助理,风间和川早就被政府找理由监丨禁了。 而直到现在,异能特务科内也仍旧没有关于风间和川异能的详尽情报。 唯一知道的就是[占星魔术]只能改变人这一对象周边的命运,发动的前提是知道对方的出生日期。 此外,这种异能对命运的影响力与风间和川对目标的了解程度有关,并且拥有上限。 但所谓的“了解”具体都包括什么,上限最高又能达到什么程度,他们一概不知。 就连唯一之情的局长也已经死在了之前的刺杀里(那些认为风间和川是凶手的人猜测风间和川杀死局长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自身的异能情报)。 总而言之,风间和川的事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他回横滨的事被那部分视他如洪水猛兽的人知道了,肯定会想尽办法将他拘捕入狱。 可真要论罪,他们目前能找的理由也就只有“担任异能特务科局长期间失踪,擅离职守”这一项。 坂口安吾找到种田山头火的目的是想请示对方这次该直接以雷霆手段制服风间和川,还是将这件事扔给其他人处理。 风间和川毕竟是个被通缉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他在横滨生活。 结果没想到的是,种田山头火给出的答复却是隐瞒这件事。 坂口安吾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种田山头火却像是真的对风间和川的事十分放心,甚至还派了坂口安吾过来“问候”对方。 坂口安吾实在不理解种田山头火为什么会对风间和川有这种奇怪的信任,事实上,他同样不理解当年局长的行为。 但他不会对种田山头火的命令有任何质疑,在他看来对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纵然不解,也安然接受了命令。 “种田先生吗?他最近身体还好吗?”占星术师笑着问。 “是,一切都好。”坂口安吾答,“只是种田长官最近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暂时没有机会和您见面。” 风间和川既没有问异能特务科对他的态度,也没问他来这里的目的。 这让他们的聊天内容听起来就像是故友叙旧一样,坂口安吾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还有别的事跟我说吗?” “是……前些天,有三个境外组织对一个名叫中岛敦的少年发起了悬赏,而他们的目的是‘书’。虽然暂时还没查清这些组织的动向,但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进入横滨,展开行动。” 坂口安吾顿了顿,看向风间和川:“种田长官托我拜托您,在必要的时候,请协助武装侦探社阻止他们。” “……” 闻言,风间和川露出丝诧异的神情,停顿了几秒才:“居然会要求我这个通缉犯继续为政府做事,不愧是种田先生。” 青年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和坂口安吾对视,似笑非笑道:“既然你现在一个人前来,那种田先生应该是下了命令要隐瞒我的行踪吧? “难道你们就不担心我其实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叛逃出异能特务科的我会和犯罪组织联手可是再正常不过了。而种田先生现在居然想拜托我去对付他们?——坂口君,你不认为你上司做出这样的决定很奇怪吗?” 他语调轻和,但却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坂口安吾额角流下几滴冷汗,用手推了推眼镜,答:“这是种田长官的指示,我相信他的判断。” “是吗?” 占星术师对这个回答兴致缺缺,而后开口,“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坂口安吾来这里其实也只是和风间和川碰下头,做一次确认。 在转达完种田山头火的话后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说完告辞、起身后,又想到了一件事:“对了,风间君。有一件事种田长官认为您还是知道比较好。” “嗯?”风间和川看他。 坂口安吾:“三年前,异能特务科内关于您的档案被人盗走过一次。异能特务科没能调查出犯人的身份,但他的目的很可能和您的异能力有关,请务必多加小心。” . 送走坂口安吾,风间和川起身站到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岸。 三年前被偷走的档案……再加上这次的“邀请”。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半晌,青年回过头准备找点事做,却看到熟悉的三花猫蹲坐在写字台上,琉璃般的猫瞳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风间和川愣了一下,走到猫面前,把它抱起来,抱怨道:“夏目老师,您可没有告诉我太宰治加入武装侦探社了啊?” 三花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并没有理会这个问题。 没得到答复风间和川也不恼,只是笑着靠在写字台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副塔罗牌。 虽然从坂口安吾口中得知了太宰治加入武装侦探社的原因,但这件事在他看来还是有些匪夷所思。 太宰治是个天生的黑手党,他寻找不到生命的价值,所以也无法感受到生的喜悦。 这样的人,身在黑暗,也注定要溺死在其中。 按风间和川的预计,太宰治即使脱离港口黑手党,这一点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但对方居然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这就好比是一条下坠的直线忽然产生了转折。 预料之外的事总是让人感到新奇且厌恶。 占星术师面无表情着窗外的景色。 “过去”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割舍掉的东西。 即使离开港口黑手党,那些铭刻在太宰治骨血中的暗面也不可能消失。 这就足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占星术师站起身,悠然道:“以黑暗作为开端的人生只能终结于黑暗。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夏目老师,您认为呢?” 蹲坐在他面前的夏目老师起身,发出几声不满的气音,而后转身跑走了。 风间和川无奈地摊开手:“老师,过于理想化可是不好的哦?” 他正想接着向对方深入解释这件事,事务所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进门,怯生生道:“那个,风间老师,我是上次的——”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占星术师,神色间有些不安。毕竟她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在学校也时常被人无视,实在担心这位占卜师会忘记她上次来这里占卜的事。 但没等她再努力介绍自己,眼前的占星术师先开口了:“我记得你。” 青年笑着问:“生日在六月十九日,是吗?” 这是前几天那位来事务所找他做占卜,还和太宰治同一天生日的高中生。 对方当时说自己晚上经常做噩梦,有时还会产生幻觉,因为喝安眠药也没有丝毫改善,就病急乱投医似的来到了占星事务所,希望通过占卜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是!”女生惊喜道。 “风间先生,上次来这里占卜之后,我按照您的建议去做,昨天情况马上就好转了不少……但是,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音。 “我很害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就偷偷起床从门缝往客厅看了一眼,结果……我看到了一个怪物。” 似乎就连回忆也让少女十分恐惧,她努力平复着心情接着道:“那个生物比人要高大很多。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而且还在发光,就和外星人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躲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后来它好像进了卧室……我吓得不敢说话。然后后来声音就消失了。 “……抱歉,风间先生。这听起来太奇怪了,但是那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 怪物,幻觉…… 因为上次占卜时就有过交谈,风间和川没有思考很久。 占星术师笑着对眼前的小姑娘道:“不用担心。按照之前的占卜,等到明天,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 女生惊讶中带着欣喜:“真的吗?!” 风间和川安抚道:“嗯,当然是真的。” 这是谎话。 他并没有占卜出这样的信息。 这位高中生最近遭遇的异常却和运势无关,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一起案件而已。 但想解决这件事还是很简单的。 反正明天也要去武装侦探社,到时候就拜托他们把这件事解决掉好了。 第31章 武装侦探社。 时间还不到十点, 国木田独步就已经把手中的工作处理了大半。 他去楼下端了杯咖啡上楼,回到办公桌前享受难得的休息。 最近几天,太宰治难得没有给他制造麻烦——至少国木田独步没有再在半夜接到警察通知他去认领自杀未遂的同事的电话——因此国木田独步感觉近来身边的一切事都顺利到超乎想象。 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过好每一天对国木田独步而言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国木田独步抿了口咖啡, 衷心希望太宰治这人能保持现状,以后也不要给他添任何麻烦。 这么想着, 他随意看了眼应该是躺在沙发上看那本《完全自杀手册》的太宰治, 发现中岛敦正在跟对方谈论什么。 国木田独步:“敦君,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的声音, 中岛敦看过来, 点点头道:“是……有一个朋友说他稍后会来拜访武装侦探社。” “这样啊。”国木田独步应了一声。 既然是中岛敦的朋友要来, 那跟他就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不如说,只要他今天的计划不被打乱,无论来几个朋友他都不关心。 国木田独步刚想叮嘱中岛敦一声不要忘了今天的工作, 忽然想起中岛敦是孤儿院出身,在横滨应该没有几个熟人才对。 要说能算得上朋友的人,好像也就只有他之前结识的那位占星术师。 ——等等, 占星术师?? 国木田独步又转头去看中岛敦:“敦君,你说的朋友是……” 中岛敦:“就是之前跟大家提到过的那位占星术师, 风间先生。” “咳、!” 国木田独步右手一个没拿稳, 咖啡杯哐当砸到了办公桌上,里边剩着的大半杯咖啡洒在电脑的键盘上、弄得满桌都是。 国木田独步反应了两秒后连忙开始抢救桌上的文件。 “国木田先生、?!没事吧!”中岛敦也惊了一下, 手忙脚乱地陪国木田独步清理桌上的东西。 结果,文件需要重新做, 但因为这次只用誊抄内容, 会轻松上不少,但键盘却是彻底报废了。 国木田独步今天的计划在上午十点整就被彻底打乱。 但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那位‘占星术师’要来武装侦探社?!”国木田独步十分不淡定地站在太宰治面前,如临大敌。 前些日子得知这位被通缉的局长助理就在横滨后, 国木田独步自然而然地将他和中岛敦遇到的占星术师联系到了一起,事后也在江户川乱步那里得到了求证。 而现在,这个危险人物竟然要来拜访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笑着看他,语调轻快:“嗯,就是国木田君你想的那个哦!” 他说话时毫无紧张感,似乎谈论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中岛敦干笑:“是。” ——他对此倒也有些紧张,但更在意的却是自己和风间和川相处这么久都没发现对方身份的事。 试想,你前几天还在跟前辈们说自己遇到一个性格和善的朋友,今天就发现对方其实是在逃通缉犯,这实在尴尬。 太宰治和中岛敦(表面上)对这件事的反应一点也不激烈,搞得国木田独步都有一瞬的恍惚,以为是自己太一惊一乍了……个鬼啊!! 要来的可是特级危险异能力者!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角色,要是不认真对待,肯定会出事的。 国木田独步劈手夺过太宰治手里的《完全自杀手册》,提高声音问:“为什么那个占星术师会来武装侦探社?!他不是正在被政府通缉吗?” 武装侦探社怎么说也是政府认可的异能组织,那位占星术师身为通缉犯,怎么敢光明正大的上门?! 这简直是自投罗网,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但按国木田独步这些天对占星术师的认知,对方并不是会做出这种疯狂举动的人。 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太宰治笑眯眯地:“也许是有事件想委托给武装侦探社呢?”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太宰治:“你是说,一个通缉犯跑来武装侦探社委托我们处理事件?” 这个笑话也太冷了点。 国木田独步感觉要是指望太宰治,武装侦探社估计等不了几天就得倒闭了。 他无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皱眉思考:“……怎么办,社长今天不在,我们是不是先把这件事通报给异能特务科比较好?” 国木田独步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反正这是异能特务科在追查的人,扔给他们处理再好不过。 “那就不必了,”太宰治轻飘飘道,“就算把这件事上报给异能特务科,也没什么用。” 国木田独步看他:“为什么?” “没有用……?”中岛敦也有些意外。 要知道,之前和风间和川见面时太宰治可还扬言要把对方的行踪透露给异能特务科呢。 太宰治轻声问:“你以为风间和川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的身份只是个摆设吗?” 国木田独步:“这……” “风间和川当初身为局长助理,手中可是掌握着仅次于局长的权力。就算他如今叛逃异能特务科,能做到的事也远比我们认为的多。”太宰治抬眼和国木田独步对视,“甚至异能特务科现在说不定已经掌握了他的情报,但出于种种考量选择装作不知道。” 国木田独步沉默了。 他本来只把风间和川当做是拥有强大异能的异能力者,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意识到对方是个多么棘手的存在。 太宰治笑着合起手:“总之,不用担心,既然说了是来拜访武装侦探社,就像平常一样接待他就好了。” “对了,”中岛敦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太宰治,“昨天我向乱步先生转达了风间先生说要来道谢的事后,乱步先生的反应似乎怪怪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坐在事务所一角的江户川乱步。 黑发碧眸的名侦探正抱臂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报纸,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中岛敦:“我感觉乱步先生好像不太高兴。” 中岛敦觉得这实在有些不正常。 江户川乱步是个几乎不会关心别人的事的人,而昨天他会特意提醒风间和川去调查那起杀人案,就说明风间和川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朋友。 既然如此,在听到风间和川要来拜访他后,为什么不高兴呢? 太宰治转头看了看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大概是在赌气吧?” 中岛敦一头雾水:“赌气??” 太宰治笑了笑,问他:“风间君有跟你说过他和乱步先生的事吗?” 中岛敦点头:“嗯,我昨天问的时候,风间先生说他是在以前工作的时候和乱步先生结识的。” 按风间和川的说法,很多年前,异能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就经常有合作。他也是因此和江户川乱步认识的。 “就是这样。乱步先生超出旁人的观察推理能力让他没法正常地和人沟通,但风间的话,大概很轻易就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那,乱步先生现在为什么……”中岛敦又有些迟疑地看了眼江户川乱步,还是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宰治摊开手:“你可以把这理解成,‘十分看重的朋友时隔多年回到横滨却没有第一时间来见我’,所以在赌气。” 中岛敦:“????” 所以这就是我当初跟乱步先生说我要去东京看展览之后他反应特别冷淡的原因? . 因为从太宰治那里听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心理分析,中岛敦瞬间觉得侦探社内的气氛极具压迫感。 一直等到风间和川来,这种状况也没有缓和分毫。 出去接风间和川的时候,中岛敦犹犹豫豫地:“风间先生,乱步先生那边……” 风间和川看上去却对此没有丝毫担忧,笑着说:“嗯,我知道。不用担心。” 中岛敦带着他上楼到了武装侦探社,推开门。 侦探社内,江户川乱步仍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份报纸,目不斜视,似乎打算彻底无视风间和川。 中岛敦回头看风间和川。 后者笑了笑,无声地朝国木田独步打了个招呼,而后走到江户川乱步对面坐下。 见江户川乱步仍旧不理自己,占星术师伸手把侦探面前的弹珠汽水拿到了手里,晃荡着玻璃瓶中的液体:“时隔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回了横滨,乱步君居然一直都没去找我。” 青年叹了一声:“难得我还期待了那么久。” 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缓缓放下手中的报纸,陷入沉思。 第32章 说完, 风间和川还不忘捎带上一旁的中岛敦:“毕竟我还特意结识了你们侦探社的五月五日君,你肯定早就知道我回来的事了吧?” 中岛敦惊呆了。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进门之前他见风间和川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以为对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跟江户川乱步道歉。结果对方居然先一步告起了状?? 中岛敦确实不知道风间和川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在等江户川乱步上门见他, 但是能肯定的事,风间和川和自己的见面分明只是巧合。 现在风间和川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要不是身为这件事的当事人, 他都要相信风间和川是为了给江户川乱步暗示才会特意和他见面了。 中岛敦转头看看江户川乱步。 这位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显然没料到风间和川会这么答复。 江户川乱步手里拿着报纸,盯着风间和川, 一时有些语塞。 半晌, 他开口:“……你这完全就是在耍赖。” 名侦探把报纸扔到桌子上, 抱臂靠着沙发,不满地小声嘟囔道:“而且你故意接近敦也是为了别的目的。” 中岛敦隐约听江户川乱步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却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 他本来想开口问一下, 但转头又猜测江户川乱步大半是在抱怨风间和川见了自己却不来武装侦探社。 于是中岛敦默默闭嘴。 ——他可还记得当初告诉江户川乱步自己要和刚认识的朋友去东京看展览时对方诡异的沉默。 见江户川乱步没有被自己骗到,风间和川也不心虚,只是无奈地笑着:“武装侦探社毕竟和政府有关联, 我的身份并不方便来这种地方。” 这话倒没说错。 从风间和川进门起就站在后方一直十分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国木田独步如是想。 通缉犯和侦探社两个词摆在一起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只不过风间和川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却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国木田独步之前知道这位前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很年轻,但当真正见到风间和川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因为眼前的青年看上去比中岛敦大不了不少。 而且他本以为对方这样的危险角色一定会给人很大的压力, 但事实上风间和川看上去却真的和中岛敦之前形容的一样,温和无害。 任谁也不会将眼前这个气质沉静的年轻人和特级危险异能力者联系在一起。 国木田独步不自觉更绷紧了神经。 毕竟, 看起来越是无害的东西,内里就越是危险。 一旁的太宰治撑着下巴, 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风间和川没有理他。 风间和川的解释勉强说得过去, 但江户川乱步依然不怎么买账,只是“哦”了一声。 占星术师笑吟吟地看着他:“作为赔礼,要听听我前几天遇到的事件吗?那是个非常奇妙的案件, 我想乱步君一定会感兴趣的。” 江户川乱步抬头看向他。 中岛敦一愣,然后问:“就是您之前说的那个要拜托武装侦探社的事件吗?” 风间和川点点头:“是。” 国木田独步:“……” 还真被太宰治说中了啊! 他颇为无语地看着风间和川,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你说你一个大名鼎鼎的通缉犯,居然还来侦探社委托事件,这也太不符合反派形象了吧! 不顾国木田独步过于微妙的心情,风间和川把之前那个和太宰治同一天生日的高中生遇到的怪异事件复述了一遍。 “额,也就是说……她晚上不停地做噩梦,醒过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似乎是有梦游……然后昨天还看到了穿着宇航服的外星人在自己家?”中岛敦说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再怎么说,外星人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他看向风间和川:“风间先生,所以您这次来是想委托武装侦探社帮那位少女调查这些时间背后的真相吗?” 国木田独步也沉吟:“我想那位少女多半是看错了。不过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光凭目前的线索很难做出推理。风间先生,请问您有那位少女的地址吗?可能亲自去调查一下能让事件更清楚一点。” 虽然对风间和川这个人还抱有警惕,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委托这样的事件,但国木田独步还是第一时间决定先想办法帮助那位陌生的女孩。 风间和川:“不,没有调查的必要。” 国木田独步困惑:“没有必要?但是单凭现在的线索……”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讲述这起案件单纯是觉得它很有趣,想要分享给乱步君——至于真相,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要委托给武装侦探社的只是事后对犯人的抓捕工作。” 中岛敦震惊:“等等、风间先生,您已经知道事件的真相了?” 要知道,刚刚风间和川跟他们讲述的事件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非现实主义的小说,比起案件、更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奇遇故事。而且事件中能用来推理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怜,中岛敦到现在连这起事件中几个疑点之间的关系都还没想通。 风间和川点头:“嗯。只是做了个猜测,不过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走到风间和川身后,双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俯身问他:“姑且问一句……那个少女的住宅是在向阳侧?” “……” 风间和川抬头看了他一眼,最终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太宰治了然:“原来如此。” 中岛敦歪头:“……‘原来如此’的意思是说,太宰先生发现什么了吗?” 太宰治指指自己的太阳穴,笑道:“虽然细节方面还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我大概猜到这起案件的真相了。” “已经解开了???!!” 一旁的国木田独步手里做记录的笔差点没拿稳,一时有点怀疑人生。 只凭刚刚风间和川给的那点信息真的能看穿事件的真相吗??? 风间和川无声地笑笑,而后晃了晃手里的弹珠汽水,把它扔给江户川乱步:“乱步呢?你认为事件的真相是什么?” 那瓶弹珠汽水落到江户川乱步手里,晃荡之后生成的气泡不断挤出水面。 江户川乱步:“这种简单的事件只要一眼就能明白了,对我这个名侦探而言没有半点难度。” 风间和川笑着看他:“但是确实很有趣,不是吗?” 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国木田独步&中岛敦:“……??” 你们到底明白了什么? 第33章 听这三个人聊天比猜谜语都难。 在中岛敦快要放弃思考的时候, 太宰治终于大发慈悲一般提醒道:“这起事件的真相其实比想象中要单纯的多。” 中岛敦迟疑:“但是委托人说在家里看到了外星人……这到底是?” 太宰治反问:“敦君,你认为真的有外星人闯进了她的住宅吗?” 中岛敦:“大概,我觉得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太宰治点头, 笑着说:“那么这就是答案。” 中岛敦:“诶?” “根本不存在什么外星人,那全都是委托人产生的幻觉。” 国木田独步:“幻觉?!” “委托人住宅附近有一个用来制作苯丙丨胺类药物的非法据点, ”江户川乱步慢悠悠道, “这些药品最近大概产生了泄露——刚好这几天一直都是南风,于是挥发出来的药物就流入了委托人的房间。 “苯丙胺有成瘾性, 是明令禁止的毒丨品, 会对人的神经中枢产生影响, 有很强的致幻作用。所以委托人才会不断地做噩梦,这其实是对药物产生的不良反应,和幻觉所致。” 黑发碧眸的名侦探靠在沙发上:“闯进她家的人其实就是那个据点的研究员, 大概是她去找过风间之后做了什么举动让对方起了疑心,担心她通知了警察。” “原来如此!”国木田独步猛地想通了整件事,“委托人听到的闯入者的脚步声其实是害怕她报警, 想偷偷闯进去调查她通话记录的研究员……因为穿着白大褂,所以在药物的作用下被委托人想象成了白色的外星人。” “是, 就是这样。”风间和川笑着看他, “那么接下来抓捕那群制毒者的事就拜托武装侦探社了。” 事不宜迟,国木田独步跟政府那边联络完之后就带着中岛敦跑去准备抓捕计划了。 等侦探社内只剩下风间和川、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三人后, 风间和川问:“之前那起杀人案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四五年前,他和太宰治的立场就是一白一黑完全对立, 到了现在, 太宰治在白的那方,而他成了通缉犯,显然仍旧不是能共享情报的关系, 但他问起话来倒十分熟稔。 太宰治挑眉:“现在不担心我和犯人是一伙的了吗?” 他顿了顿,摊开手:“武装侦探社掌握的情报应该不比你多多少——毕竟那位犯人的背后有位相当高明的指导者。” “断罪”事件结束后武装侦探社就对那位被刺杀的富商又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但最终也只是验证了太宰治之前的一些推测,案件本身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嗯,我知道了,”没打探到什么情报,风间和川倒也不失望,十指交叠,“不过这也难怪,既然对方的目的是断罪,又留下了那样的信息,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抓到。我倒是很期待接下来他会有什么举动。” 青年语调温和,云淡风轻,仿佛凶手再制造出几条人命也无伤大雅。 太宰治看风间和川,语气玩味:“这起事件和你有不小关系,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占星术师回以微笑:“怎么会?这毕竟是他人的盛情邀请,我当然会认真对待。” “……” 太宰治看着他,沉默良久才道,“那当然再好不过。” . 因为案件涉及到制毒,可能会有诸多牵扯,所以政府对这次的是件十分重视。对那群制毒犯罪者的抓捕行动也进行得非常迅速。 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完成对那个团伙的抓捕、做完笔录回到武装侦探社居然也才刚到下午。 走进武装侦探社时,风间和川正在和江户川乱步一起下将棋,太宰治则站在风间和川身边围观。 中岛敦对将棋不太了解,仅有的认知来自于孤儿院院长带他们看过的电视录像。 他走到几人身边,偷看了眼棋盘后悄悄观察着几人的神情,而后松了口气。 太宰治和风间和川似乎相处得还算融洽,总归不像之前那样一直针锋相对了。 另一边,风间和川将棋盘上的银走到2四位。 他们下的是快棋,几乎不会留什么思考的时间,导致中岛敦这个新手看起来非常吃力。 江户川乱步在5五打入金。 太宰治回头冲风间和川笑:“输了呢。” 风间和川举起手无奈道:“我认输。” 一般而言,将棋都会给执子的双方留足思考时间,但他们这次下的是快棋,每一步的思考用时也不过几秒,高速的运算之下难免出现纰漏。要是换上普通人,这样下上几小时早就脑力透支了,更别提对手还是江户川乱步。 而且,对风间和川而言,这盘棋输了才最好。 江户川乱步心情愉快:“作为名侦探的对手,这样的结果已经合格了——一个月份的漫画,不要忘了。” 风间和川先是笑着应了江户川乱步,然后又看向太宰治,回应对方刚刚的话:“……之前打入桂的那个失误你也没有发现吧?” 下棋的过程中太宰治一直都在观战,他走出导致现在败北的那一步的时候太宰治可没有任何异议。 这样一来,这次棋局输的人里当然也包括太宰治。 被戳穿的太宰治毫不心虚:“坐在这里下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这样就已经输了吗?”中岛敦好奇地打量着棋局。 风间和川作为主将的玉明明还有活动的空间。 “115手诘。”太宰治绕到中岛敦这边,伸手敲了敲棋盘,“——这局棋接着走下去,风间君一定会在第115手被乱步先生诘死。” 中岛敦伸出手看着自己的十指,精神恍惚:“第115手??” 为什么你们下个棋都这么高端?预测一百多步之后的内容真的是人类能办到的吗?! 中岛敦自己想象三四步之后的情形就已经很吃力,115手简直是超出人类认知的范畴。 他转头去看风间和川,却发现对方神色如常,看起来仍旧游刃有余。 ……好吧,风间先生不愧是能和乱步先生做朋友的人。 风间和川问中岛敦:“犯人已经抓捕成功了吗?” 中岛敦点头:“是。他们果然是在制造苯丙胺一类的毒丨品,主犯一共八个人,全都抓到了。” “辛苦了。”风间和川站起身,“既然事件成功解决,那我今天就告辞了。” 风间和川说着,忽然注意到了对面江户川乱步的视线。 ——看来就算输给对方一个月的漫画,也还是没法蒙混过关。 “那下周有机会的话我再来拜访吧?”风间和川询问江户川乱步。 说罢,他又故作困扰,“毕竟我现在还是通缉犯,要是太明目张胆,异能特务科那边也很难办。” 在一旁整理案件资料的国木田独步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风间和川这话几乎是直接承认了异能特务科已经得知他在横滨、但却在暗中包庇他的事。 半晌,江户川乱步才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 风间和川无声笑笑。 临走之前,他又想到一件事,回头叫住中岛敦:“福泽阁下现在不在武装侦探社吗?” 见他问到福泽谕吉,太宰治提起了兴致。 中岛敦意外:“是,社长今天有事外出了。风间先生,您找社长有什么事吗?” 风间和川似笑非笑地扫了太宰治一眼,而后在对方有些疑惑的注视中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占星术师温声说:“如果福泽阁下回来,请转告他——我觉得为了武装侦探社的名誉着想,还是尽量不要录用居心叵测的人为好。” 居心叵测的太宰治:“……” 第34章 次日清晨, 樱木町。 太阳刚露出头,二宫原就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二宫原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属武斗派,任十人长。这个职位在港黑内部不高不低, 二宫原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但对普通人而言,港口黑手党这个名词就代表了危险, 他们和一般人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也因此, 当二宫原是港口黑手党的流言在樱木町暗中传开之后, 这附近的居民对他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便二宫原已经尽自己所能表现得足够和蔼,这些邻居们也仍旧不敢接近他。 这么想着,二宫原又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脸——这是张普普通通的中年人面孔, 虽然称不上帅气,但也绝不是什么“恶人脸”。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普通人会害怕黑手党也是情有可原, 他总不能要求别人对自己毫无芥蒂。 吃完早餐,二宫原走出家门。 最近因为境外发生的一些事, 横滨内部大小组织的秩序也稍有混乱, 港口黑手党忙着应对大小纷争,人手显得尤为紧张。也因为这个, 二宫原最近一直在脚不沾地地执行各个任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过自己这个位于樱木町的公寓了。 这次有时间回来, 还是因为首领下达的特别任务。 近段时间, 港口黑手党遇到了一桩棘手的麻烦事,如果不尽快解决可能会造成很大损失,但偏偏高层都在忙着处理别的事, 腾不出手,因此首领命令他来拜访那位居住在樱木町的“占星术师”,请求对方协助港口黑手党处理这次事件。 早在风间和川刚来到横滨时,港口黑手党内部的成员就被三令五申说决不能招惹这位占星术师。二宫原虽然并不清楚风间和川具体是个怎样的人,但从港黑内部流传着的只言片语中,他也能隐约明白风间和川远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够接触到的人物。 因此,二宫原在接到首领的任务时都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问首领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结果身为首领的森鸥外反倒不甚在意,只是笑眯眯地告诉他,只要不在对方的面前提起太宰治,这件事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首领都这么说了,二宫原还能怎么办? 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事到如今,只希望那位传说中的占星术师真的和首领说的那样好说话吧。 虽然是接了任务要去拜访风间和川,但在那之前二宫原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处理。 昨天夜里,附近那幢公寓的房东佐藤早人找上门,说前些天他那边的一位租户和一群小混混发生了纠纷,过程中那群混混不小心开枪打坏了他停在公寓围栏外的车。 佐藤早人言语恳切,中心思想是赔钱什么的都是小问题,特意上门道歉是希望他不要迁怒那位住户——据佐藤早人描述,那位住户是个性格相当温和、从不惹是生非的年轻人。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那群小混混的错。 老实说,二宫原并不怎么在意那辆车,毕竟它已经有些年头了,一直处在闲置状态。而且佐藤早人也说了,开枪打坏车的是一伙儿混混,那位年轻人也是受害者,二宫原自认为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性格,又怎么会去为难一个无辜的年轻人? 联想起佐藤早人当时谨小慎微的态度,二宫原颇为无奈。 不过二宫原倒也理解佐藤早人的做法。毕竟在对方眼里,自己是穷凶极恶的黑手党,一个当之无愧的“危险分子”。对方会担心自己报复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二宫原虽然不介意车被弄坏的事,但对那群小混混的身份还是有些在意的。 毕竟樱木町一带大都是港口黑手党的势力或者同盟,忽然冒出一群持枪的小混混,实在有些奇怪。 最近横滨鱼龙混杂,这种异常还是谨慎调查一下为好。 如果是港口黑手党手下的同盟组织开枪,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赔偿,如果是胆敢挑衅港口黑手党权威的小混混,那他更是得代表港口黑手党教训一下他们。 二宫原现在就是要去见佐藤早人,然后一道起找那位被混混们缠上的年轻租客,弄清楚那些混混的身份。 他居住的公寓和佐藤早人的住处只有一道街的距离,出门后他很快就见到了佐藤早人。 即使得到了保证,佐藤早人见到二宫原后仍是有些不放心:“二宫先生,那位租客是个独自来横滨的年轻人,对横滨的事还有些不太了解……” 他压低声音:“他大概并不了解港口黑手党是个怎样的组织……所以言语之间可能会有冒犯,请您务必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二宫原无奈笑笑:“嗯,放心,我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附近开枪。” 直到现在佐藤早人对那个年轻人的称呼还是“那位房客”,无非还是有些不信任自己真的不会追究责任,不想透露对方的姓名罢了。 他们两个一道走出佐藤早人的房门,到了门外,二宫原看到一个人迎面走来。 那是个相当年轻的青年,相貌惊艳,浅茶色的发丝垂在耳畔,显得格外乖顺。 对方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温和无害。 看到这人的一瞬,二宫原大脑宕机,呆在原地。 眼前的人赫然就是自己这次受任要来拜访的占星术师,风间和川。 为了任务不出差错,二宫原自然是认真看过对方照片的。而且风间和川的相貌气度本来就与众不同,他显然不会认错。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二宫原再细想,站在他身边的佐藤早人就直楞楞地走了过去。 二宫原惊呆了,伸了伸手想叫住他。 ——“占星术师”可是连他都不敢接近的危险角色,佐藤早人这种普通人要是不小心惹恼对方就糟了! 联想到佐藤早人可能遭遇的下场,二宫原满头冷汗。 结果没等他出声制止,佐藤早人就自然而然站到风间和川面前,语气熟稔道:“风间君,刚刚我和二宫先生还说要去找你,现在正好,我们在这里就可以谈了。” 他说着,又看向二宫原,笑着对风间和川介绍:“这位就是二宫原,二宫先生。我昨天已经代替你向他道过歉了,二宫先生是个很和善的人,他听说这些事是缠着你的混混做的之后不仅决定不追究你的责任,还要帮你教训那帮混混呢!” 二宫原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弄懵了:“……你、他???” 他悬着的手停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佐藤早人不懂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二宫先生?这就是我提到的那位年轻人……您不是要问他那群混混的事吗?” 佐藤早人身边的风间和川也适宜地露出了一个迷惑的表情。 “……” 二宫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几分的笑。 他现在只想揪着佐藤早人的衣领,骂一句“你他妈是不是在演我。”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温和无害从不招惹是非”的年轻人???你是眼瞎还是脑子不好使?! 然而还没等二宫原在心里骂完,他就看到这位刚刚嘴上说着他很“和善”的房东悄悄凑到风间和川耳边,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待会说话一定要放尊重一点,不要失礼,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二宫原表情极为扭曲:“……”淦。 你妈的,为什么你前脚能眼瞎一样说一个特级危险异能力者是“性格温和的年轻人”,后脚又说我这个普普通通的黑手党不好招惹。 你身边那个才是最危险的人好不好?? 二宫原觉得自己太难了。 不用问他也知道,佐藤早人压根不知道风间和川的真实身份。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的误会虽然在预料之外,但二宫原自己没做任何冒犯风间和川的事,不需要太过忧虑。 感谢我是个宽容的人。 二宫原心想。 不然这次他要是真的蛮不讲理地来找弄坏自己车的人的麻烦,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在脑海里飞速回忆完自己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后,二宫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沉默下去了——不然要是给占星术师留下不好的印象就遭了。 于是他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然而刚想开口,就看到了佐藤早人脸上的表情,对方神色紧张,仿佛生怕他对自己身边那位“柔弱的租客”做些什么。 二宫原:“……” 草!! 第35章 二宫原内心极其郁闷。 想他在樱木町也住了不少年, 期间一直致力于洗刷邻居对自己的负面印象,可以说在这件事上很是费了一番工夫,但奈何港口黑手党的名声实在是太吓人, 几年下来,这些邻居们虽然对他的态度比初见时随和上不少、甚至偶尔也会有人上门约他喝酒, 但彼此之间却仍旧有着不小的隔阂。 ——要在以前, 二宫原也就这么认了。 毕竟自己是港口黑手党嘛!想让周围人彻底接纳自己确实太难了。 但,此时此刻眼前佐藤早人对风间和川的态度却让他大跌眼镜。 从风间和川来到横滨到现在这才几天啊?看看佐藤早人对他的态度, 别说是害怕了, 佐藤早人这明显是把风间和川当做了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来保护欲。 而且由佐藤早人之前的描述推断, 周围的邻居对风间和川的态度估计也和这差不多。 为什么??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二宫原看着如临大敌的佐藤早人,忽然生出了一种“明明是我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悲愤。 照现在的情形, 恐怕就算他指着风间和川告诉佐藤早人这是比港口黑手党还要可怕一百倍的存在,佐藤早人也会让他别开玩笑。(当然了,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当面拆风间和川的台。) 二宫原侧过视线, 忽然撞上了风间和川的视线。 茶发赭眸的青年脸上带着浅笑,和他对视后, 先是有些疑惑, 而后露出一个略带茫然的笑。 二宫原:“……” 这演技也是绝了!要不是事先就知道风间和川的身份,他肯定也会觉得对方只是个温和无害的普通人。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二宫原悲伤地想, 怪不得“占星术师”是特级危险异能力者,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港黑十人长。 思忖片刻, 二宫原开口, 却是对着佐藤早人:“佐藤君,能让我单独和这位风间先生聊一下吗?” 既然见面了,那他自然要去和风间和川谈一谈首领给自己的任务。而这种事, 显然不能让佐藤早人牵涉其中。 二宫原是好意,佐藤早人却不怎么领情。 这位房东虽然对二宫原奇怪的态度和“风间先生”这个称呼略感怪异,但也没有细想。听道二宫原说想和风间和川单独聊天,一时又紧张了起来。 “二宫先生、?您不是说只问清那群混混的身份就可以吗?既然如此那就让风间君在这里解释一下就可以。”说完,佐藤早人不忘拍拍风间和川的肩,鼓励道,“快说吧,二宫先生一定会教训那帮混混的!” 二宫原盯着他拍在风间和川肩膀上的手,又是一阵心梗,心想二宫原要是知道了风间和川的真实身份,指不定会是什么反应。 风间和川则是笑着道:“没关系的,我和二宫先生一见如故,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风间和川主动说没有关系,佐藤早人也不好说什么,便犹犹豫豫地同意。只是离开的时候还不时回头,看上去颇为担心。 佐藤早人离开后,二宫原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风间和川,忐忑道:“风间先生,在下二宫原,受首领的命令来拜访您……希望您能协助港口黑手党处理一起事件。” 他倒也不奇怪首领会找一个异能特务科的前任局长助理来帮港口黑手党——毕竟眼前这位可还背负着刺杀局长的嫌疑呢。从这点论起来,整个港口黑手党都要甘拜下风。 “不用紧张,”风间和川掏出手机晃了晃,笑道,“我之前就接到了森先生的邮件。” 青年用那双赭色的眸子注视着他,慢条斯理道:“接下来,能详细跟我讲讲这次的目标吗?” 二宫原心里霎时间松了口气:“是,事情是前段时间发生的……” .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 十多天前,有一个原本活跃在池袋的组织忽然入境横滨,还妄图从港口黑手党争夺一条走私线。 组织的名字叫见椽会,勉强算是个能叫得上名字的黑手组织。 前段时间池袋的黑手党势力洗牌,作为龙头老大的粟楠会排除异己,重创了不少原本盘踞在池袋的黑手党,见椽会也在被肃清的行列之中,为了不被赶尽杀绝,只好奔逃到横滨。它原本在池袋时还算有些根基,但在和粟楠会的争斗中已经是受到重创,来到横滨后更是人生地不熟,说是苟延残喘完全不为过。 但这帮人却和横滨当地的一个黑帮达成了不知什么协议,居然不到一周就迅速在横滨站稳了跟脚,甚至还想从港口黑手党手里分一杯羹。 放在平时,这种规模的组织对港口黑手党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但奈何因为海外那道高额悬赏的事,横滨内部一些原本就和港口黑手党稍有龃龉的组织一直不安于室,趁乱做了不少小动作。 港口黑手党为了镇压这些组织把包括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在内的高层全都派了出去,导致人手严重不足。 而且就在上周,森鸥外命令芥川龙之介去处理这个组织的事,但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祸犬”却在事件中折戟。 ——见椽会里有一名异能力是幻术的异能力者,恰好是芥川龙之介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也正是因此,森鸥外才找上了风间和川,希望他能提供帮助。 风间和川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他之前欠了森鸥外人情,虽然不可能如对方所愿加入港口黑手党,但这种程度的事还是可以帮忙解决的。 二宫原跟他解释过详细的情形,下午驱车带风间和川抵达了两方势力发生过冲突的横滨北部。 这里位置相对而言较为偏僻,是片经济开发区。 幢幢尚在建设中的楼房林立在道路两侧,毛坯房上架设着脚手架、零零散散的几台起重机或其他器械,楼房脚下周围拦着禁止无关人员接近的围栏。昏黄的日光下,投出道道阴影。 二人抵达目的地时,芥川龙之介已经等在了这里。 二宫原停下车,看了一眼芥川龙之介就心生怯意。 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是杀伤力极强的[罗生门],在外素有“祸犬”的名号,即使在港黑内部,畏惧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毕竟港口黑手党也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的破坏力。 相比之下,自己身边这位“占星术师”跟芥川龙之介倒是两个极端。 明明是个危险到极致的角色,看上去却温和无害。 刚刚那段时间相处下来,连二宫原这个知道风间和川真实身份的人都忍不住感叹对方的性格真是太温和了,连他都有些分不清是对方的伪装太过完美,还是他本性如此。 这让二宫原忍不住想起了那位曾经身在港黑的“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 那位干部也和风间和川一样,虽然危险,但却轻易就能给人一种无害的印象,迷惑性十足。 想起太宰治,二宫原忽然又回忆起了森鸥外把任务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只要不在风间君面前提太宰治,那多半就不会有问题。” 听到这个的时候二宫原还很意外,没想到风间和川和太宰治还会有交集。 他当时在心中猜测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之间大概是有什么私人矛盾。 ……但现在看来,就算风间先生和太宰大人之间有矛盾,也应该是太宰大人做了什么事惹风间先生不快了吧? 毕竟这位“占星术师”性格随和,实在不像是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类型。 第36章 芥川龙之介其人, 在港黑内部也是凶名赫赫,鲜少有人敢接近。 以二宫原的地位,对芥川龙之介自然是避之不及。 而且本来他这次的任务也只是为风间和川带路、外带介绍情况, 所以在和芥川龙之介简单做了个交接之后二宫原很快就驱车离开了。 而后,芥川龙之介带着风间和川一起走入高楼林立的城区。 芥川龙之介身后跟着几位下属。 他虽然被称作“不吠的狂犬”、向来单打独斗, 但上次的任务折戟, 说明敌人相当难缠,并不是单靠他一个人武力就能解决的。 只不过樋口一叶有别的工作要处理, 最后一翻波折下来, 跟在芥川龙之介身边的除了一些普通成员外, 居然就是黑蜥蜴的成员,广津柳浪。 见到风间和川后,这位伴随着港口黑手党走过无数岁月的老人朝他行了一礼, 慎重道:“风间先生,好久不见。” 风间和川看他一眼,回忆了一会儿后才笑着道:“啊……是您, 十月十五日先生。这么多年过去,您一切平安真是太好了。” “承蒙关心。”广津柳浪对风间和川的称呼倒是半点也不意外。早在以前他就习惯了风间和川的这种叫法。 他说着, 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面前的占星术师:“这是这次敌人的详细资料, 请您过目。” 文件袋由牛皮纸做封,厚度可观。 风间和川拆开袋子, 里面的资料叠了有十几张,每一页文件上都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印刷体的文字。 风间和川粗略翻了翻, 发现这里面不仅有见椽会每个成员的详细资料, 还包括了这片城区的信息,从地形乃至每条街道的状况都有详细的标注,让人怀疑港口黑手党是不是做起了社会调查的生意。 广津柳浪把资料递出去之后默默注视着低头查看资料的风间和川, 内心忐忑——他倒不是担心风间和川会对他们不利,毕竟风间和川已经答应了会帮港口黑手党,就没有食言的道理。 他只是本能地有些畏惧眼前的人。 畏惧这个和太宰治一样,心思无从揣摩的年轻人。 “真是‘详细’的资料呢。”数秒后,占星术师抬起头,用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注视着广津柳浪,意有所指,“看来港口黑手党对我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更深。” 能给出这样一份资料,说明森鸥外很清楚[占星魔术]的发动条件。 不过想也是,他在异能特务科时免不了和港口黑手党打交道,以森鸥外、或者说当时仍旧身在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的智商,不难推断出这些。 “……”广津柳浪动作一顿,低头恭敬道,“谬赞。” 见他摆出这样一幅谦逊的姿态,跟在三人身后的港黑成员暗暗心惊。 出于保密考虑,这些被派来执行这次任务的底层成员们并未被告知风间和川的身份。因此发现这次任务中多了一个年轻人后并未太过在意,顶多是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 但看到广津柳浪对对方都很是恭敬之后就有点震惊了。 要知道,广津柳浪在港口黑手党的资历很高,即使干部对他也很尊敬,能让他用这种态度对待的人实在不多。 一道道视线落在风间和川身上,揣测着这个看上去和黑手党格格不入的青年究竟是什么来路。 绕过一大片人工湖,几人走进一座空置的大厦内,乘电梯上楼。 高度上升后,站在电梯内透过玻璃朝外看、刚巧能看到不远处大楼脚下由各色花卉拼接而成的巨大花坛。 这座花坛占地面积很大,在北部也算是半个地标了。夕阳的映照一样,浅色的花瓣全被染上了绚丽的金橙色,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恢弘。 几人静默着等着电梯升高,广津柳浪却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对风间和川道:“说起来,这次和见椽会合作的组织是横滨本地的一个黑帮,名字是‘CKM’,您以前应该接触过。” 闻言,风间和川挑眉。 听广津柳浪这么说,他才记起自己确实是来过这里,也确实接触过这个名叫CKM的黑手党。 当初他被港口黑手党俘虏,森鸥外要求太宰治监管自己,所以风间和川一直是和太宰治待在一起的。 然而太宰治当时虽然还没当上五大干部,在港口黑手党内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平时更是会被委派不少任务。 身为被监管对象的风间和川也只好被迫地跟着太宰治一起外出——其中不乏有森鸥外的授意,毕竟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让风间和川加入港口黑手党——总之,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一起处理过不少事件。 而这次勾结见椽会的CKM正好是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一起打过交道的组织。 只不过当年这个组织的势力薄弱,远没有现在的野心,当初他们是主动向港口黑手党投诚,用来换取港口黑手党的协力,以保证自身在北区的主导地位。 风间和川远远望着地面上那片花坛,漫无目的地想着。 太宰治的手段确实很可怕,当年被派来调停北区的冲突时他几乎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大多数的势力,让原本混乱的局势一下子变得明朗,只在最后和另一波黑手党对峙时使用了武力,轻轻松松就把CKM送上了北区霸主的位置。 连风间和川也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这个人在对人心的掌控的上达到了令人胆寒的程度。 跟太宰治共事的记忆总是不那么美好,隔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了当时的细节,只记得事情结束之后太宰治遗憾对手太弱,没有给他死掉的机会、还调笑着问他要不要一起跳楼自杀。 想到这里,风间和川有些不耐烦地收回视线。 占星术师对广津柳浪微微点头:“嗯,确实。” 说完,他又悠然补充道:“不过相比上次,少了碍眼的人之后我的心情都好上不少。” 广津柳浪:“……” 他当然清楚风间和川口中“碍眼”的人指得是谁,因此也不不好接话,只能赔笑,内心却暗暗道苦。 早在之前他就察觉到风间和川厌恶太宰治,这种厌恶无关阵营立场,似乎是出于私人原因。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一向都很少会主动在风间和川面前提起太宰治。谁能想到刚刚只是无心提了一句,都能引起风间和川的不快。 广津柳浪立马找了个新的话题想要绕过太宰治这一茬,风间和川却主动提起了太宰治——只不过矛头却是对着另一个人。 占星术师笑吟吟道:“芥川君,上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太宰君的下落,现在你听说他的消息了吗?” 闻言,芥川龙之介点头:“是,我已经得知太宰先生的下落了。” 刚刚风间和川和广津柳浪的交谈时他一直在听。 事实上,太宰治在指导芥川龙之介时曾经跟他讲过当年发生的事,自然也提到过风间和川。 不过从太宰治的描述里,倒看不出来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差。甚至有几次,太宰治提起风间和川时的口吻让芥川龙之介产生了他们两个是至交好友的错觉。 芥川龙之介:“您是……?” 他以为风间和川是想从自己这里打听太宰治的行踪。 风间和川遗憾道:“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不过可惜他现在在武装侦探社,即使是港黑,大概也没办法轻易从他们手里把叛徒带回来拷问。” 芥川龙之介一愣,随即意识到风间和川以为自己寻找太宰治是为了替港口黑手党惩处这个叛徒。 这么说倒也没错,但…… 风间和川自顾自地叹道:“你当初身为太宰治的部下,肯定也很辛苦吧?毕竟太宰治那种人不会顾虑他人的生死,教导你的手段应该也很残暴。你会对他恨之入骨也是情理之中——如果我有这么一个老师我也会恨不得手刃他的。” 他说完,又十分同情似的对芥川龙之介道:“放心,虽然现在没有机会,但以后如果港口黑手党想肃清这个叛徒,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多谢。”他总觉得风间和川是误会了什么。 广津柳浪:“……”不,我觉得芥川君对太宰先生并不是恨。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走出电梯。 广津柳浪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风间和川停下脚步,朝众人打了一个手势。 看清风间和川的动作后,不止广津柳浪,跟在后方的那些港黑的普通成员也同时噤声,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风间和川的手势是港口黑手党内部的通讯暗号,意思是“有危险,不要打草惊蛇,保持安静”。 广津柳浪一边示意手下转移,一边忍不住惊讶。 道理我都懂,你为什么会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内部暗号啊! 第37章 既然是叫“内部暗号”, 那这套暗号自然是只在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之间流通。 而曾经的风间和川对港口黑手党而言,无疑是个外人——甚至说敌人也完全不为过。 他显然是不该知道这套暗号的。 广津柳浪心里十分疑惑。 不过他转念一想,当初风间和川在港口黑手党时免不了和太宰治在一起, 也许是太宰治告诉风间和川的呢? 这两位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明面上的关系倒也还说得过去, 甚至还不时能看到他们两个去酒吧闲坐。 回想着太宰治和风间和川微妙的关系, 广津柳浪忽然觉得太宰治把这套暗号告知风间和川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就在广津柳浪快要确信这个猜测的时候,一旁的占星术师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 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冷淡道:“这和太宰治无关。” 风间和川抬眼看他, 接着道:“贵社的暗号可是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变动,破译起来可是非常简单,不止我, 异能特务科内有八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用吧?” 他说话的语气还算有礼,但其中的讽刺意味却也是很直白的。 广津柳浪一哽:“…………多谢先生提醒。” 风间和川说得没错,这套行动暗号是前任首领尚在任的时候由尾崎红叶设计, 一直沿用到今天,说起来, 确实也快有十年了。 因为这组暗号仅仅是作为危急时的行动指示、并不是什么核实身份的东西, 不需要像其他暗号一样时常更换,所以保密性确实不怎么样。异能特务科能得知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就这么被人(尤其这人还是风间和川)当面点出来, 还是有点丢脸。 广津柳浪暗暗看了眼面无表情地风间和川,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没法多说什么。 他命令众人保持警惕, 随后招呼了几个手下一起借助掩体绕向敌人可能埋伏的位置,去查探情况。 因为还未发现敌人的真正意图,因此广津柳浪带人离开后, 芥川龙之介仍旧留在这里。 他们所在的建筑构造奇特,是由六栋普普通通的长方形楼房围城了一个蜂巢状的大楼。 本次选择在这栋楼内行动是港口黑手党得到了消息说见椽会和CKM的人会在这里进行一项秘密交易,打算提前做好埋伏。 但就现在的情况看,对方似乎对港口黑手党的到来早有准备。 风间和川问芥川龙之介:“制定这次行动方案时提前知情的人都有谁?” 芥川龙之介答:“只有我和广津先生。” 他刚说完,就明白了风间和川的意思。 因为上次对见椽会作战失败,首领这次十分注重行动的保密性,因此关于这次计划的详细情报只有身为高层的他和广津柳浪清楚。其他普通成员都是行动前几分钟才被告知这件事。 他和广津柳浪自然不可能泄露情报,而因为刻意叮嘱过的缘故,带来的这些下级成员也都互相监督,不可能有人有机会泄露情报。 这样一来,敌人会提前蹲守在这里要么是他们之中有一位高明到能预料出港口黑手党行动的军师,要么就是一开始将“见椽会和CKM会在这里做交易”的消息传给他们的情报部门中有敌人安插的卧底。 芥川龙之介对风间和川说了声抱歉,旋即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卧底可以说是每个组织都最深恶痛绝的东西,既然发现了,就势必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又停了三四分钟,广津柳浪带着人返回,但却没有半点收获。 风间和川转头看他。 刚刚他可是听到广津柳浪去的方向有枪声响起,所以他们应该是和敌人碰面、并且交战了的,以广津柳浪的异能力,对付大多数人绰绰有余,现在居然失手了? 不等他问,广津柳浪开口解释:“我们在楼梯左侧的房间内发现了两名见椽会的成员,虽然制服了他们,但最后那两个人却被人掉包了。万分抱歉。” 风间和川:“掉包?” 广津柳浪点头:“是,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那两个人变成了幻象。” 他凝重道:“想必见椽会上次那位让……那位可以用异能力制造幻境的异能力者也在这幢大楼内。” 广津柳浪原本大概是想说“上次那位让芥川龙之介失手的异能力者”,但考虑到芥川龙之介的性格,还是默默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原来如此。”风间和川兴致缺缺道。 森鸥外也对这位能制造幻境的异能力者也十分重视,在港口黑手党先前提供的资料里,这位幻术师的信息被放在了第一页。 另一边,听到消息的芥川龙之介则是冷哼了一声。 他上次在这个异能力者手上落败,这次既然有机会再打一次,当然是求之不得。 敌方有一位精通于幻术的异能力者,港口黑手党这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幻术这种东西最适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了。 港口黑手党的人都待在原地按兵不动,警惕地戒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风间和川也没说什么,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大楼一角,漠然看着眼前的景象。 港口黑手党,卧底,太宰治。 大概是重临故地,且眼前的情形又过于相像的缘故,过往的记忆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开关一样一一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 也因此,风间和川才发现自己脑海中关于太宰治的回忆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清晰。 那大概是在风间和川被港口黑手党俘虏的两个月后。 当时太宰治正好被森鸥外派去调查一伙入境横滨的海外组织,为了追查那个组织的线索,太宰治带着手下走遍了横滨的各个港口,风间和川作为被监管的对象只能随行。 以风间和川当时“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的身份,本来该被多加防范,但太宰治却没有丝毫顾忌,有时候到了现场还会问风间和川对事件的看法。 只不过风间和川对港口黑手党的事并不关心,而且讨厌和太宰治共事,所以一般都是太宰治调查线索,他在一旁冷眼看着。 等到太宰治调查清那个组织的藏身地,已经是两天之后。 当天夜里,太宰治带着森鸥外的命令去肃清那帮猖獗的外来者。 但这次的行动注定不会顺利,因为港口黑手党内部有那个海外组织收买的卧底。 港口黑手党驻扎在横滨多年,早就名声赫赫,那个海外组织胆敢挑衅港口黑手党自然也是做了不少准备。 他们早在半年前就安插了卧底进入港口黑手党,还借此收买了太宰治的某位部下。 风间和川对这件事是非常清楚的。 因为森鸥外那道由太宰治“监管”他的命令,风间和川几乎和太宰治形影不离,两月下来连太宰治身边的下属都对他十分熟悉。 这些成员知道风间和川是个危险人物,但因为太宰治平时和风间和川交谈时的态度十分随意,再加上风间和川这个人确实看上去非常无害、甚至称得上柔弱,所以他们对风间和川的态度也向来是非常和善。 并且,由于从某种意义上讲太宰治对他们而言更为可怕,导致这些下属和他相处时比在太宰治面前都要放松不少。 大概也正因此,那名卧底在风间和川面前并没有花太大心思伪装,风间和川很轻易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夜,行动开始之前,风间和川问太宰治有没有好好处理那名卧底的事——他这么说自然不是好心提醒太宰治,以太宰治的才能一定也发现了身边有卧底。 风间和川是为了自己着想,希望太宰治能选一个稳妥且安全的处理方式,不要波及他。 毕竟按以往的惯例,太宰治带人去和别的组织火拼,他也得跟在后面。如果太宰治的任务进行得顺利,他这边就是闲坐几个小时,如果出了差错,他说不定就得陪着太宰治一起转移阵地、亦或是被对方追杀了。 这次任务要是因为卧底的事节外生枝,肯定少不了麻烦。他可不想大半夜被人追着东躲西逃。 彼时,太宰治听到他的问题后信誓旦旦地保证已经全都安排好了。风间和川对他的保证半信半疑。 等到行动开始,不出预料地,守在风间和川身边的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说收到情报说太宰先生的计划被卧底泄露,带去的人遇到了敌人的埋伏。 之后就是太宰治带过来的这波人四处躲避敌人的追杀,一番惊心动魄的波折后港口黑手党终于彻底将那个海外组织斩草除根,顺带铲除了几个和它有牵扯的本土组织。 太宰治嘴上说着已经把卧底的事安排妥当,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做任何事,他是故意装做不知道、将计就计又为敌人设了一个更大的局,为的是让敌人自以为得手、趁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将他们一举拿下。 这个计划虽然惊险,但事情的发展却和太宰治预料中的一样。 “对太宰治的敌人而言,最不幸的就是身为他的敌人”这句话确实不假。 那个海外组织费尽心机布局,为的不过是在横滨夺得一席之地,但这些全部都在太宰治的算计之中。从森鸥外派出太宰治来处理这件事起,他们失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对敌人的作战大获全胜,实在是件值得庆祝的喜事,但对风间和川而言却不是。 因为太宰治的计划中他“被卧底出卖所以只好狼狈逃走”,所以风间和川也被迫和太宰治一起踏上了逃亡之路。 风间和川对这群敌人的了解有限,[占星魔术]自然也发挥不了多逆天的作用。死是不可能死的,但想逃也不是太轻松。 他和太宰治两个一路从港区逃到市内某座废旧的大楼内,四处躲避敌人的攻击,经历了一段长达数小时的生死逃亡,才彻底将追踪者甩在身后。 然后,太宰治在天台气定神闲地坐下来,掏出手机指使自己的部下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风间和川倚在生锈的护栏边,冷眼看着太宰治,心情肉眼可见地差。 ——太宰治设的这个局,连他也算计在其中。 太宰治知道就算出事,跟在风间和川身边也绝对是安全的,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行动。 这可谓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只一步就迷惑住了敌人的视线,最终出其不意,用最小的损失换取了最大的利益,这里面唯一受害的就是陪着他被追杀了一路的风间和川。 向手下下达完最后一项命令后,太宰治笑着起身,甚至有心情看着头顶的夜幕跟他感叹了一句“月色真美”。 月色确实很美,可惜身边的人是太宰治,也就没有欣赏的必要了。 且,风间和川也确实没有欣赏月色的心情。 那个海外组织的人都有枪,一路走过来,他虽然没怎么严重的枪伤,但身上却也为了躲避敌人挂着不少擦伤,形容十分狼狈。 风间和川还从来没有落到这种境地过……仔细想想,加上之前被太宰治拉着跳海那次,他人生中仅有的两次失算都是在太宰治身上。 但太宰治偏偏无知无觉一样,夸完月亮之后又问他要不要去吃咖喱。 夜风冰凉刺骨。 风间和川没有作答,只是注视着太宰治沉默不语。 半晌,面前那位年轻的干部候补笑着对风间和川说他现在表情比平时好看多了。 而后,不等风间和川答复,他又问:“说起来,从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你好像一直很敌视我,能告诉我原因吗?” 风间和川莫名有些烦躁,站直身子,抬眼看向太宰治。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握着枪的右手,指向太宰治:“嗯,我确实很希望你死。” 与动作相悖,他的语气比平时都要温柔上不少。 这是太宰治带在身上的枪,之前逃亡的过程中被他顺了过来。 太宰治似乎有点惊讶,有些无奈地举起双手,脸上却仍旧是带着笑:“现在我对这一点深有感触。” 夜色之下,少年那双鸢色的眸子带着几分晦暗,十足地惹人生厌。 “现在是什么时间?” 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风间和川揉了揉太阳穴,问。 守在他身边的成员立刻答:“下午八点十五分,距我们进入这幢大楼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风间和川微微点头:“多谢。” 说罢,他看向靠在承重墙边闭目养神的广津柳浪,“广津先生,以前我曾经说过要帮您做一次占卜,结果一直没能兑现承诺。” 广津柳浪连忙摆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您不必介意。” 风间和川笑着看他,温声道:“嗯,不过既然这次既然提到了,还是不要再拖下去比较好。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就为您做个简单的占卜吧?” 广津柳浪原本想拒绝,但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推脱。 风间和川的目光落在广津柳浪身上,认真地看过他的相貌,而后似乎是非常随意地问:“广津先生,您喜欢吃辣的咖喱、还是不辣的?” 广津柳浪有点意外:“咖喱?” 风间和川笑着:“嗯,我不是说了吗?这只是个简单的占卜。” ……即便如此,问吃咖喱时的喜好是不是太过随便了呢? 广津柳浪一边腹诽,一边答:“我更爱吃不辣的。” 他抬起头,占星术师撑着下巴,赭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遗憾:“是吗?我更喜欢吃辣的呢——虽然那个味道确实有点让人难以下手。” 风间和川闲谈着,顺便给出了广津柳浪这次的占卜结果:“广津先生,根据我的占卜,您最近的运势恐怕不太好。” 广津柳浪迟疑:“这……” 占星术师微笑:“根据占卜的结果,想必您很快就会面临生命危险。” 他不顾广津柳浪困惑的神色,接着道:“通俗一点说,您很快就会死了。” 听到风间和川的话,一旁原本并没有对这边投以过多关注的芥川龙之介也投来了视线。 风间和川仍旧看着广津柳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缓声问:“您对占卜的结果还满意吗?——幻术师阁下?” 话音落下,“广津柳浪”的脸色骤变。 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大厅正前方的窗户也忽然被破空而来的子弹击碎。 玻璃碎裂,发出刺耳的锐响。风间和川眼前的“广津柳浪”也如同幻影崩塌一般,瞬间变成了一个穿着蓝色外衣、神情阴蛰的中年人。 芥川龙之介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见椽会那位能够制造幻象的异能力者。他伪装成了广津柳浪! 第38章 这名幻术师趁刚刚港黑的人去探查情况的时候伪装成了广津柳浪, 为的是利用对方的身份混进港黑成员内部,制造混乱。 既然现在被识破伪装,也就没有再演戏的必要, 当即撤除了幻象。 之前一路跟随着广津柳浪的几名成员满脸震惊,完全没想到敌人居然在自己面前把广津柳浪掉了包, 纷纷把手中的枪对准了解除伪装的幻术师、但又顾忌对方身边的风间和川, 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而那位幻术师看到港口黑手党们把自己团团围住,脸上却一点也不慌, 而是抬头盯上了风间和川。 因为有卧底通报消息的缘故, 他早就知道港口黑手党很可能会挑今天行动, 而派遣的人员数来数去也就是在芥川龙之介、樋口一叶、广津柳浪里面挑。 见椽会的人从今天早晨起就把周围一带严密监视了起来,因此港口黑手党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们眼前。 大体而言,这一切和幻术师预料中的完全一致。 只不过他没想到港口黑手党的人抵达这里之后, 却又多带了一个风间和川。 见椽会的大本营有原本一直在池袋,跟横滨并没有太大的牵扯,对横滨的组织和异能力者也就没多少了解。 为了这个, 他们进入横滨后费力调查了港口黑手党内的值得在意的高层和异能力者,可其中却没有哪个人叫风间和川。 未知就代表了变数。更何况以森鸥外的才智他绝不会故意派一个没用的棋子来插手这次事件。 因此幻术师对风间和川投入了十二分的注意, 试图弄清楚风间和川的能力和身份。 一路跟踪下来, 他虽然没弄清风间和川到底是不是异能力者,但却也为港黑众人对风间和川的态度暗暗心惊。 ——要知道, 广津柳浪在港口黑手党中的资历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现在他却对一个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毕恭毕敬。 而且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居然连芥川龙之介都隐隐对对方很尊敬。 幻术师虽然仍旧不知道这位“风间先生”是何方神圣, 却可以肯定对方不是简单角色。 到了交战的时候,除了杀伤力最强的芥川龙之介外,这位青年也是需要重点关照的对象。 思绪百转, 放到现实中其实只过了几秒。 幻术师看向风间和川。 占星术师三言两语戳穿他的身份之后丝毫不担心他暴起伤人,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开口对周围人说:“他的幻象只能欺骗视觉,并不能模拟出真实的气味。” 幻术师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广津柳浪抽烟,虽然今天进行任务期间没有点烟,但身上还是带着股很淡的烟味。风间和川应该是凭借这一点发现不对劲的。 ——他刚刚偷听几人的对话,知道风间和川和广津柳浪已经是数年没见面,并不熟悉,本来以为风间和川是最不可能发现自己伪装的人,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被风间和川拆穿了身份。 在这种情境之下还能察觉到这样的细节,实在是厉害。 门外,见椽会的成员一边用枪扫射,一边迅速朝这边逼近。 听到耳边嘈杂的枪声,幻术师也工夫再去想这些了,情况危急,他先利用异能力悄悄改动了一些周围的景象准备脱身,临逃走之前却冷不防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径直冲向离自己最近的风间和川。 这位风间先生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就外表而言他看起来太过普通,和周围的黑手单格格不入,但却莫名让他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总之,这样的人一定会为接下来的战斗带来很大麻烦,能先解决掉自然再好不过! 幻术师定了定神,抬头去看风间和川时刚好和后者的视线对上。 青年那双好看的赭色眸子里带着笑意,却未及眼底,莫名让幻术师心中蓦地一寒。 因为这股没由来的恐惧,仓促抬手握着短刀刺向风间和川。 下一秒,一条黑色的窄带却从侧面袭来,拦在两人之间,硬是拦下了幻术师这用尽全力的一刺。 是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 身穿黑色外衣的港黑祸犬紧盯着幻术师,黑沉沉的眸子中满是战意,数条黑色的窄带缠绕交织着悬浮在他身后,蓄势待发。 他没给幻术师留半分喘息的机会,再次操纵罗生门化作利刃袭向对方。 幻术师早在上次的战斗中就领教过罗生门的破坏力,当即后撤,用幻术遮蔽身形,堪堪避过这一连串的袭击。 他的身手非常好,不然即使凭借幻术也没法和芥川龙之介打得有来有回。 那些黑色的长带攻击落空,重重击向地面,钢筋水泥铸成的地板向豆腐一样被轻易击穿,碎石飞溅,荡起一阵烟尘。光看就知道这攻击落到人的血肉之躯上会是怎样的场面。 见没法直接杀死风间和川,幻术师也没有恋战,借助环境朝大楼的另一侧逃去,意图和外面正伺机而动的见椽会成员汇合。 “别想逃!”芥川龙之介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后面港口黑手党的成员留了几个人在这里保护风间和川,剩下的人也跟着芥川龙之介冲了出去。 外面枪声不断,战斗场面十分激烈,时不时有流弹射到屋内。 守在风间和川身边的几名成员看得心惊胆战,极力劝风间和川换个地方避险。 他们之前看芥川龙之介和广津柳浪对风间和川都很尊敬,想着对方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强,但可能拥有什么厉害的异能力——就像芥川龙之介一样,虽然体弱多病,风大点就开始咳嗽,但用起罗生门来简直凶残异常。 结果没想到这人好像真的不能打!还需要人保护。 这可让他们犯了难。 毕竟任谁都看得出面前这位身份不一般,而这里就在战场边缘,万一风间和川被流弹波及、受了伤可怎么办? 但他们劝是劝了,风间和川不听,他们也没有办法。 只能紧张地警惕着四周,祈祷风间和川不要有丝毫闪失。 身为被保护对象的风间和川却没有半分紧张的情绪,悠闲地看着两方人马互相对垒。 仿佛笃定了自己不会遇到半点危险一样。 半小时过去,守在风间和川身边的港黑成员听着屋外战火喧天,枪声你来我往,精神紧绷着警惕敌袭,结果硬是没有任何一名敌人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人。 就连那些意外射进来的流弹,也都擦着几人的身边打在了墙上。 如果说这是运气,未免好过头了。 他们在心里犯嘀咕,另一边,芥川龙之介和幻术师的追逐战也终于结束了。 说来也是巧,刚刚在大楼里一片混乱,二人打到现在,位置刚好到了这幢蜂巢形大厦的另一边,与风间和川他们所在的房间遥遥相对。 如果把芥川龙之介和幻术师的战斗当成一场表演的话,风间和川的位置无疑是最好的观影台。 风间和川远远望着对面。 那位幻术师的能力确实很棘手。 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战斗力不必多说,绝大多数敌人在他面前都是被碾压的份,但面对这种不是正面交手、而是使用幻术战斗的异能力者,就有些难以入手。 风间和川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 ……虽说幻术这种东西不好对付,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凭芥川龙之介的实力,居然缠斗了这么久都没法击败对方。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 太宰治这样的人居然收了芥川龙之介这个类型的人作为弟子。风间和川觉得太宰治在教导芥川龙之介的时候肯定很是头疼过一番。 想到太宰治,风间和川心中又有些烦躁。 占星术师转过身,问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有枪吗?” 一直守在他旁边,生怕这位大有来头的“风间先生”受伤的港黑成员一愣:“枪?” 枪,是有的。 按照风间和川的要求,这几名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帮他拿来了一把狙击枪。 风间和川接过枪,粗略扫了一眼。 他们拿过来的是一把R93,战术型步枪,分量很重,枪身崭新,以前似乎没被用过几次。 这种枪的原产地在德国,民用和警用都有,风间和川手里这把似乎是民用,但经过改良之后性能要稳定上不少。 港口黑手党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枪,如果这是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走私入境,那政府的海关内部恐怕有不少他们的人。 不过想也是,毕竟今天来的港口黑手党成员每个人都配备了枪械。单凭国内,他们不可能搞到这么多违禁品。 风间和川似笑非笑道:“森先生倒是很大方。” 森鸥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自己港口黑手党的实力,真是胆大。 送枪来的成员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只以为是风间和川觉得这把枪很昂贵。于是附和般地点头:“您用得顺手就好。” 话说出口,他又有些疑惑地打量起风间和川的双手。 风间和川今天没戴手套,一双肤色白皙的手暴露在空气之中。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如果说手的主人是一位世界级钢琴大师,也会有人相信。 但它显然不是一双握枪的手。 熟悉枪支的人手上大都有枪茧,但风间和川没有。 甚至于风间和川握枪的姿势,虽然标准,但在这位港黑成员看起来却也透着几分生疏。 很显然,这位风间先生对枪械并不熟悉。 这位底层成员看着风间和川端枪瞄准对面的大楼,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芥川龙之介和那位幻术师正在战斗,两个人位置很近,您贸然开枪很容易误伤芥川大人。 而且那位幻术师精通幻术,谁又知道我们看到的他的身影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象? 这样一权衡,拿狙击枪想杀对方无疑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 然而他走上前想劝风间和川时,却忽然看到了青年脸上冰冷的神情,一时间噤若寒蝉。 风间和川端着枪指向芥川龙之介所在的方向,脑海中回忆着那份资料。 幻术师,姓名相原直树,生日1983-11-28、14:57分,出生地仙台市立医院。 这幢大楼的地形,对面那间屋子的摆设,今天的天气,其他交战中成员的情况等等诸多情报在脑内交汇成网。 而后,那些原本如树木枝干一般向外发散的“可能性”被命运收束为一条直线。 ——接下来的一枪,一定会为幻术师带去死亡。 占星术师把手指扣在扳机上,看都没看枪上的瞄准镜,直接叩了下去。 枪声响起,开枪后的后坐力让风间和川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对面原本藏身在幻象中的幻术师被这颗看似胡乱打出的子弹击中心脏,颓然倒地。 那名原本想制止他的港黑成员惊得说不出话——风间和川刚刚那一枪毫无章法,简直就是乱打。 结果,居然中了?! 风间和川神色不虞地把枪扔给身边早已目瞪口呆的港黑成员,赭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有的时候,你越是不想回忆一个人,那个人反而会在你的脑海中阴魂不散。 刚刚开枪的时候,风间和川又想起了太宰治。 那天夜里,他在天台上拿枪指向太宰治,后者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太宰治在赌,之前的计划里,他赌风间和川想活下去。 现在风间和川拿枪指着自己,他赌风间和川不会让他死。 而当时的风间和川,像今天一样,扣下了扳机。 第39章 尽管带有冲动的因素, 风间和川当时却也是非常认真地想要杀死太宰治的。 活着之于太宰治而言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作为黑手党——一个终日与死亡和暴力为伍的人,他无法得到救赎,也不可能找到生存的意义, 终将溺死在黑暗中。 因此提前迎来死亡对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太宰治自己也时常把自杀两个字挂在嘴边、并付诸行动。因此风间和川不介意帮对方实现这个愿望。 但他扣下扳机, 却什么也没发生。 ——子弹卡膛了。 向前追溯, 在十三世纪时,人类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把枪, 而后, 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机械传入世界各地、成为作战使用的主要武器。并被无数专家研究, 加以改良、调整,使它更精密,拥有更多种类。 而现在, 这一拥有整整八个世纪历史,熔铸了数代人智慧的武器,居然卡膛了。 据统计, 使用步丨枪开枪时卡膛的几率低至万分之三,而这一数据放在手丨枪上只会更低。 风间和川觉得这件事简直荒谬, 但事实确是如此。 不到万分之一的几率, 命运认为太宰治应该活下去。 . 幻术师死后,芥川龙之介得以脱身。有他加入战场, 港口黑手党对见椽会的作战很快就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之前幻术师伪装成广津柳浪后,真正的广津柳浪被他们俘获。见椽会的人大概是想从广津柳浪嘴里逼问更多港口黑手党的情报, 所以并没有直接对他下杀手。 芥川龙之介凭借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将敌人的战线撕开后很快就在后方找到并救出了广津柳浪。 两方会和, 港口黑手党在战斗时的优势更明显了。 失去幻术师的见椽会根本不堪一击,战局很快就被港口黑手党控制。至于CKM的人则在发现情况不对很快就溜之大吉——当然,这也是徒劳, 想必森鸥外很快就会派人去告诉他们和港黑为敌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风间和川揉了揉泛酸的手腕,站在大厦门外看广津柳浪处理后续的“清扫”工作。 “风间先生,这次真是辛苦您了。”把任务交代给手下后,广津柳浪走到风间和川面前,“没想到我居然会中了敌人的圈套,实在惭愧。” 他这句感谢说得诚意十足。 事实也确实如此,广津柳浪因为自己的疏忽被幻术师暗算,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过错,这次多亏了风间和川识破幻术师的伪装,才没有酿成大祸。如果任由幻术师混在港口黑手党成员之间,对方一定会制造出极大的混乱。 ——说不定这次对见椽会和CKM的作战会以惨败收场。 光是在脑海中想象那样的后果,广津柳浪就觉得一阵后怕。 广津柳浪身后的几名底层成员也极为崇敬地看着风间和川。 之前他们只是因为广津柳浪和芥川龙之介的态度才对风间和川看重,但在目睹对方一枪狙掉藏身于幻境之中的幻术师、扭转战局后就变成了发自内心的佩服。 不愧是敢在芥川大人面前说太宰先生坏话的人,实力果然非同凡响。 “不用在意。”风间和川淡淡道。 战斗已经结束,剩下的事和他无关,风间和川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结果临走之前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芥川龙之介。 占星术师注视着港口黑手党的祸犬,若有所思。 察觉到他的目光,芥川龙之介看过来,迟疑:“风间先生,您是有什么事要和在下说吗?”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思索片刻,用一种让芥川龙之介本能感觉不太对的目光看向后者,点头道:“嗯。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想去找太宰治的麻烦。”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和太宰治的记忆惹人心烦,那要报复自然只能去报复太宰治了。 芥川龙之介还没理解为什么风间和川心情不好就要去找太宰治的麻烦,下一秒就听到风间和川接着说: “五月——那位名叫中岛敦的少年是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新收的弟子吗?” 听到中岛敦三个字的芥川龙之介表情明显僵了一瞬:“……” 停顿两秒,芥川龙之介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不……我想太宰先生并没有收那只愚蠢的人虎做弟子。” 风间和川略带遗憾道:“是吗?” 芥川龙之介:“您要找太宰先生的弟子的话,该找在下才对。” 风间和川:“你?你不行的。” 占星术师理所当然道:“我是想给太宰治找点麻烦,才想绑架他的弟子威胁他。绑架你应该没用吧?” 芥川龙之介:“……” 总感觉有点不甘心。 第40章 入夜之后, 天色渐暗。城市内街道上的灯光亮起,和连缀不断的车流一起将城区点亮,连缀成一道道纵横交织的金线。 繁华之外, 港口黑手党大厦顶楼的首领办公室光线昏暗。 用作会议的红木长桌中央,镀金的金属烛台上燃着蜡烛。烛火明灭, 室内一站一坐的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森鸥外看完广津柳浪提交的报告书, 十指交叠抵在办公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悠然抬起头, 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中原中也。 “中也, 这次的事件你怎么看?” 中原中也走到森鸥外面前, 答:“行动非常成功。” 这次的作战岂止是成功。 在如今的战斗中,异能力者是一项重要的资源,往往起着左右战局的作用。 以这次见椽会的幻术师为例, 因为他过于强大,森鸥外原本是做好了部下有牺牲的准备。然而有风间和川加入,港口黑手党这次没有任何严重损失, 死亡人数为零。 “风间君甚至帮我找出了情报机构内部的卧底,和CKM残党的集聚地, ”森鸥外低声笑着, 抬头注视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眸子,“而且不止如此。据广津的报告描述, 他们在处理这次任务时简直顺利得令人不可思议——就仿佛有神明眷顾一般,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偏向好的方面。” 中原中也:“是风间的异能?” 森鸥外微笑:“嗯。” [占星魔术]不愧为连异能特务科都忌惮的危险异能。 只要前置条件充分, 风间和川就能像神明一样左右周围事物的发展。 中原中也耸耸肩, 可有可无地感叹道:“不愧是‘占星术师’。” 他早在几年前就见识过风间和川的本事,现在倒也不是多震惊。 “嗯,的确——‘不愧是占星术师’。”森鸥外笑着说, “中也,风间君所拥有的是远超凡人的才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中原中也看向他。 森鸥外收敛的脸上的笑,缓声道:“得到风间和川,就等同于让命运站在身后。” 中原中也:“……” 说完,森鸥外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当中,中原中也没有回话,静静等在原地。 过了两分钟,森鸥外才又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中也,我记得我有跟你提过希望你招揽风间君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事——” 中原中也:“……是,我之后和他见过面,但是他拒绝了。” 他看着森鸥外那副笑眯眯地表情,本能感觉不好。 果然,下一秒,森鸥外故作苦恼道:“真是奇怪。风间君对港口黑手党应该并不抵触才对——而且现在他唯一讨厌的太宰也离开了,他没道理会拒绝啊? “——我想,只要中也再努力一下的话,风间君一定会同意加入的。以他的才能,五大干部的位置完全当得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很想拒绝,但看到森鸥外认真的表情,只好无奈:“我会尽力的。” 他是觉得风间和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加入港口黑手党,但看森鸥外的样子,自己恐怕无论如何都没法拒绝。 “嗯。”森鸥外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才垂眸,“一定要让风间君加入港口黑手党才行。” 数年前他在夏目漱石的推动下参与了“三刻构想”,让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三方鼎立,维持横滨的秩序。 这项提案十分成功,也确实为横滨带来了长达数年的和平,但这种平衡却不是永恒的。 政府为港口黑手党批复《异能开业许可》放任港口黑手党一家独大完全是建立在双方利益一致的基础上,等有朝一日异能特务科不需要他这枚棋子的时候,港口黑手党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必须确保港口黑手党有足够的资本去对抗异能特务科。 而仅凭现在的势力,显然是不够的。 他需要助力,需要更多的底牌。 四年前他失去了太宰治。所以现在,他一定得得到风间和川这张牌才行。 昔日的“森医生”,如今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看向落地窗,注视着窗外的城区,最后伸出手,将灯火繁华的街景握在掌心。 . 再说另一边。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广津柳浪带着人去搞定了CKM的残党,而后回港口黑手党去向首领复命,而后芥川龙之介送风间和川回樱木町。 这个时候,芥川龙之介还因为风间和川那句“你不行”而感到微妙的意难平。 风间和川却突然接到了来自中岛敦的电话。 占星术师接通电话,声音温和的问了一句:“五月五日君?”完全看不出他半个小时前还想绑架中岛敦用他来威胁太宰治。 电话那头,差一点就受害的中岛敦对此一无所知。见风间和川接了电话,忙紧张道:“风间先生,又发生杀人案了——警方那边的消息,今天下午有两个人被发现遇害,死亡现场都留有‘断罪’的血字,和上次那起案件应该是同一个犯人。” ——来了。 上次案件发生时风间和川就知道犯人一定会再次作案,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行动了。 风间和川思索片刻,对中岛敦道:“嗯,我知道了。方便告诉我案发现场的地址吗?” “是、”中岛敦会打电话给风间和川是江户川乱步授意,目的就是告诉风间和川现场的情况,地址这种东西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他匆匆忙忙报了一串地址。 风间和川表示自己记住了,而后:“那我们稍后现场见。” 说完,他没等中岛敦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中岛敦拿着被挂断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味风间和川最后那句话——“稍后现场见”? 难道风间先生以为这次去现场的人是我?! 中岛敦僵硬地转头看了眼正笑着跟江户川乱步谈论着不知名内容的太宰治,简直想抱头呻吟一声。 不,风间先生,不是的。这次武装侦探社去现场做调查的是太宰先生。 让这两个人撞上,简直就是灾难啊! . 既然要去案发现场,风间和川就没再继续往樱木町的方向去。 且,他考虑到稍后会见到中岛敦,而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显然不适合碰面,就让芥川龙之介回港口黑手党了。 后者自然听得出电话那头是中岛敦的声音,他对对方非常不屑——当然了芥川龙之介倒不介意和中岛敦打一架,但当着风间和川的面这不太合适——因此二话没说直接离开了。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在横滨市内的某座公寓前停下。 风间和川打开车门下车,想进入公寓的时候被守在门外的警卫拦了下来。 警员略带歉意道:“抱歉,公寓内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为了安全起见非本楼住户暂时谢绝入内,如果您是这里的住户的话请出示一下相关证明。” 风间和川一边拿出手机准备叫中岛敦下楼,一边道:“我是和武装侦探社那位调查员一起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公寓内出来,摆了摆手:“是,警员先生,他是和我一起的。” 警员转头一看,立马收回了阻拦风间和川入内的动作:“原来如此,辛苦二位了。” 来人笑眯眯道:“嗯,都是应该做的。” 说罢,他看向风间和川:“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风间和川:“……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太宰治笑容不变:“毕竟你现在还是‘特殊人物’。”顾忌一旁的警员,他特地用“特殊人物”来替代了“通缉犯”这个词。 “为了横滨的安全着想,有必要盯紧你的行动。” 风间和川回以冷笑:“是吗?也好。我刚好也想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占星术师盯着太宰治那张脸看了两秒,最后极不情愿地跟对方一起上了楼。 这间公寓的地段很一般,整体样式古旧,比起风间和川在樱木町租住的那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进门之后一眼就能看到廉价的墙纸和边缘裸露着的干枯泛黄的墙皮。就连公寓内唯一一个楼梯两旁的扶手也油漆尽褪、锈迹斑斑。 案发现场位于四楼的二号室,也就是上楼后左手边的第一间。 风间和川在门前站定,盯着沾血的门把手没有动作。 太宰治耸了耸肩,上前替他把门打开。 房间正中央躺着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地上淌满了血。大概是因为案发距现在已经有不少时间,这些血液已经近乎干涸,泛出一种污黑的颜色。 血液的味道、尸体腐烂的气味和屋内那种潮湿的霉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风间和川皱了皱眉,走进屋后看到了左面墙壁上的“断罪”两字。 和第一起案件相同,这两个字是用血液书写,歪歪扭扭地附在墙上,诡异而狰狞。 而两起案件的不同之处则在于,这次死者的肢体并没有残缺,反倒是双眼,被凶手剜了出来。 风间和川走近看了看,就死者遗体的状态而言,他应该是在活着、也就是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生生剜下了双眼。 犯人的手法之残忍可见一斑。 “这次事件的死者名叫田中三郎,是个银行家,也就是常说的‘精英’。”太宰治在一旁讲解,“虽然他在这里被害,但事实上这里并不是他的住所。” 风间和川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他对此毫不意外。毕竟这位田中三郎身上穿的西装是高级定制品,手腕上戴的手表也是价值一百万日元以上。 想也知道,死者绝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公寓里。 风间和川站起身:“那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这位田中先生昨天来到这里、对居住在这里的一位女士意图不轨,被尾随在身后的凶手杀死。”太宰治道,“那位女士在案发时被凶手救下,仓皇逃离出公寓,之后大概是想包庇自己的救命恩人——亦或者出于别的原因,并没有立刻报警,一直到今天重新返回住处,看到现场之后才通知了警察。” 风间和川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语气冷淡:“这位田中先生以前有过犯罪记录吗?” 太宰治点头:“嗯,一年前他用同样的手法对一位高中生实施了犯罪,并最终杀死了对方。但在三个月前,法院以他当时精神状态不稳定为理由并没有对他进行刑事处罚。” 话说到这个份上,风间和川当然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田中三郎犯下了那样的罪行却逃脱刑罚,以“断罪”为目的犯人自然不想饶过他、于是就盯上了这个目标。 而后,犯人在尾随田中三郎的过程中,后者故技重施,又想对另一位受害人施暴,最终被犯人杀死在了这间公寓内。 风间和川没有对案件作出任何评价,只是问太宰治:“五月五日君说发生了两起案件,另一起案件的现场是什么情况?” “另一起案件发生在高架桥下的一辆保时捷里,现场同样有‘断罪’两个血字,”太宰治说着,顿了顿,转头看向风间和川,“然后,死者遗体的舌头被人切断了。” 风间和川一愣:“舌头?” 他重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血字:“原来如此。” . 武装侦探社。 自从把太宰治送出门,中岛敦就十分忐忑,生怕自己过段时间接到电话说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两个人在案发现场再制造出一场血案。 倒是江户川乱步,仍旧是非常悠闲地躺在沙发上吃零食、看四格漫画。 ——顺便一提,上次拜访完武装侦探社、并输了将棋对局后风间和川就履行了承诺,所以江户川乱步现在吃的零食都是由风间和川提供。大概也是因此,名侦探最近心情十分愉悦。 所幸,中岛敦的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 等到快十一点,中岛敦趴在桌子上打哈欠时,武装侦探社的门被人推开。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一起回来了。 “风间先生!”中岛敦惊喜。 说罢,他又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时间,问二人:“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他记得这次两个案发现场距离很远,光是来回就要花上不少功夫。 太宰治摇了摇头:“我们只去了金井公寓的现场,另一边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明天再调查也不迟。” 他笑着说:“不过犯人的身份已经很清楚了。” “已经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吗?!” 太宰治:“嗯,凶手可是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了。” 中岛敦没来得及惊讶,就见风间和川朝江户川乱步那边走过去,对后者:“这次的两位死者分别被凶手剜掉双眼、割断了舌头。” 江户川乱步给报纸翻页的动作一顿,坐起身,碧色的眸子里透出一丝了然:“原来如此。” 中岛敦:“…………” 你们怎么又知道了? 第41章 中岛敦抱着这三起案件的资料冥思苦想, 怎么也猜不出犯人的身份。 但问起风间和川三人,他们的回答又云里雾里,搞得中岛敦更混乱了, 最终只好放弃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警方那边把这次案件的详细报告传真了过来, 风间和川随意看了两眼后提出要离开。 他早在案发现场就确定了犯人的身份, 因此这次资料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涌出,这次来武装侦探社只是为了见一见江户川乱步——一是拜访友人, 二是向对方表达感谢。毕竟他需要这起案件的情报, 但又不想让异能特务科经手, 有武装侦探社的帮助真是再好不过。 风间和川跟江户川乱步道完别,走出武装侦探社、下楼后站在一楼咖啡厅的门外,望着夜色下行人稀少的街道有些出神。 身后咖啡厅的大门再次开合, 挂在门框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风间和川回过头,发现太宰治站在自己身后。 晚风习习,夜色下, 太宰治的神色居然显得有几分温柔。 风间和川挑眉:“身为调查员,你现在不该去通宵追查案件资料吗?” “现在是下班时间。”太宰治摊开手, 拉长尾音、理直气壮道。 不等风间和川再做回应, 太宰治走到青年身侧,转头问他:“要去喝一杯吗?” 风间和川思考都没思考, 直接就想拒绝,但开口之前却对上了太宰治的视线。 二人对视。 沉默良久, 风间和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带路。” .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相继离开之后, 中岛敦便留在武装侦探社协助江户川乱步将收到的案件资料分类——当然,说是协助,其实干活的人只有他一个。 等把所有资料都守好, 中岛敦又忽然想到一件事:“乱步先生,这次连续杀人事件的犯人应该还会再度作案……既然您和太宰先生已经知道犯人的身份的话,是不是先通知警方把犯人抓起来比较好。” “没有那个必要,”江户川乱步靠在沙发的软垫上,懒洋洋道,“不会再有死者出现了。” 中岛敦一愣:“‘不会再有’?您的意思是……?” 江户川乱步合起手中的报纸,翠色的眸子看向窗外:“‘断罪’不过是个开场表演,犯人真正的目的是风间君。” 中岛敦茫然地看着他:“风间先生?” . 风间和川想。 太宰治加入武装侦探社两年,似乎也不是在干什么正事。 ——否则他也不可能对横滨的酒吧这么了解。 “一杯威士忌。”在酒吧的吧台坐下后,风间和川道。 太宰治:“我也是威士忌,加冰。” 没等多久,酒保把两杯威士忌端上来,而后离开。 吧台是实木材质,风间和川的右前方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两支黄色康乃馨。上方则悬着三盏做装饰用的吊灯,冷白色的光落在吧台上,在风间和川面前那杯威士忌周围打出几道虚影。 风间和川右手扣在透明的酒杯上,扫了眼旁边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位客人。 这间酒吧的地理位置很偏僻,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很难再周围一堆各式各样的商店中发现这间店面极小的酒吧。 不过也正因此,即使在这样的夜里,酒吧内也没什么客人。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冷清,但对不喜欢热闹的人而言,算是个不错的环境。 亏太宰治能发现这样的地方。 风间和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而后瞥了眼坐在右手边的太宰治。 对方低头摆弄着面前的酒杯,里面的冰块晃动,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细响。 风间和川恍惚生出一种跨越时间的感觉,仿佛这是四五年前,他还在港口黑手党的那段时间。 平心而论,如果不算多年之前森鸥外那道命令,他和太宰治的关系远没有好到能坐在同一间酒吧喝酒的程度。 但事实却是,这样的情形却发生过无数次。 以至于现在和太宰治坐在这里,风间和川居然并没有觉得有多难以忍受。 ——而显而易见的,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足够让风间和川不快了。 更别提白天的时候风间和川就已经因为那场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给太宰治记了一笔账,现在看他比平时更不顺眼。 风间和川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无视身边的太宰治,专注于自己手里那杯威士忌。 他心情不好,不幸中的万幸则是太宰治虽然邀请他来这里喝酒,却也没有可以找话题聊天,省了很多麻烦。 过了一会儿,那名酒保接待完了其余的客人,回到吧台前,一边擦杯子,一边和太宰治聊起了白天的琐事。 太宰治似乎不算这里的常客,但意外地跟这位酒保关系不错。 风间和川听着他们闲聊,无意识地去看太宰治时,又注意到了太宰治脸上的表情。 和四年前相比,太宰治真的变了很多。 在港口黑手党时,太宰治这个人永远是冰冷的,即使他对人笑,他人也仍旧会如坐针毡。 那也许不是伪装,但却仍旧无法让人产生真实感。 但现在,太宰治的样子却和那个时候截然不同。 比之前更温暖,也更为鲜活。 他就好像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占星术师神色冰冷地看着威士忌液面上自己的倒影,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良久,他把酒杯放回桌面,无言地起身。 太宰治意外地看着他:“要回去了吗?” 那杯威士忌可还剩着大半。 占星术师“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语。 他拿起自己之前脱下来放在一旁的外套,搭在臂弯,临走之前又看了眼桌上的康乃馨:“这家店很不错。” 说罢,风间和川转身离开。 第42章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一些原因修改了18和20章内容,把当初风间【拿到缺少“审判”的塔罗牌】修改为【发现塔罗牌时只有“审判” 牌是正面朝上】。 并不影响其余内容及剧情进展,接着看就行。 .感谢在2020-07-08 01:49:14~2020-07-11 1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定蹲坑 20瓶;宅貓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次日早晨, 风间和川接着去了警方昨天接到报案的另一个案发现场。 他抵达目的地时,太宰治已经在了。 为了保护现场,警方在案发的立交桥下拉起了黄黑交错的隔离带,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员正在对案发现场进行检查和记录。 太宰治就站在隔离带旁,和一位看起来职位较高的警察谈话。 见风间和川过来, 太宰治笑着道:“来这么早?看来你对这次的案件很关心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风间和川关系很好。 其实太宰治本人今天来得更早, 要是让国木田独步知道他不仅没翘班、还这么敬业,估计都要喜极而泣。 太宰治以为风间和川会刺自己两句——毕竟昨天在酒吧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风间和川心情不好——但占星术师却只是看了他一眼, 微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接着就去查看现场了。 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想跟他交谈。 太宰治挑了挑眉, 跟了上去。 这次事件受害者人的名字是古森翔,男性,二十三岁, 是某个跨国公司董事长的长子。因为死者家属的强烈要求,在经过简单检查之后警方就将遗体交还给了家属。 从尸检报告上看,死者是被人用利器刺穿心脏而死, 除舌头损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而且根据伤口的状况看,凶手使用的凶器同样是冰, 这一点和前两起案件相符。 唯一不同的是, 这次是凶手第三次行凶,从现场的痕迹来看, 他对异能力的掌握已经非常熟练了。 对警察而言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风间和川看了眼车上死者尸体曾经所处的驾驶位:“死亡时间是前天傍晚?” “是,法医推定的死亡事件是前天午后五点到七点。”站在一旁的警员答。 死者在前天傍晚去世, 遗体被丢弃在车内, 因此周围来往的车辆行人都没有发现异常,直到有人注意到这辆车一直停在同一个位置,过来查看情况才意识到不对, 跟警方报了案。 “附近的监控只调取了一部分?” “监控的话,是的。小岛警官认为犯人在作案后很快就逃离了现场,所以把时间缩短在了十二小时内。” 答完,他又有点疑惑……毕竟一般人对警察的调查流程不会这么熟悉。 “重新确认一遍监控录像吧,把案发至今的监控都筛查一遍。”太宰治打开后座的门,“犯人作案之后多半还在现场留了不少时间。” 太宰治之前也问了监控的事,但警方的答复是已经核查过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没想到这个“没有问题”是指十二小时之内。 论起警方的办案流程,风间和川这个异能特务科局长前助理可比他更为熟悉。 警员连忙应了一声,匆匆跑去和其他同事交接。 风间和川瞥了眼主驾侧窗上的血字,没多说什么,像是不怎么感兴趣一样,走出现场、在外面站着打发时间。 “不需要再继续调查了吗?”太宰治走到他身边,远远看了眼仍在忙碌的警察们,问。 明知故问。 占星术师看了他一眼:“对方想传达的信息只有那么多,再调查现场也不会有更多发现。” 况且,行凶的人只是一把刀,真正的主使者还身在幕后。 太宰治笑了笑,和风间和川对视,眼里满是探究的意味:“确实,不过我很好奇犯人大费周章做这些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杀人案不少见——至少在横滨并不少见。 但像这次案件一样,犯人刻意留下信息的连环杀人案却不多。 这件事显然和风间和川有关,但风间和川迄今为止都没有明确地表明过自身的立场,让人无从得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风间和川莞尔:“我同样非常好奇。” . 上午十一点,警察总局传来联络,说是根据监控录像查出了一名可疑人员。 对方在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出现在距立交桥三百米左右的某个十字路口。 警方据此展开调查,到下午一点,确认了这名出现在监控中的少年的身份是横滨市内某所中学的学生,姓名相原纯,年龄16周岁。 不过遗憾的是,警方联系学校后得知相原纯已经父母逝世的事休学,很久没去过学校,而警方去他家中搜索,也扑了个空 随后警方调查了相原纯的父母之前遭遇的事故,发现二人的死因是一起交通意外。相原夫妇的车辆在驾驶途中和一辆逆行的跑车撞上,二人当成身亡。而那位因醉酒而导致这起惨剧的肇事者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只进行了金钱上的赔偿,并未被判刑。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警署那边认为相原纯犯下这些罪行极有可能是出于对父母遭遇的事故的不满。”警员在跟太宰治、风间和川二人汇报完情况后道。 太宰治思忖:“这样一来,这位相原君去找肇事者复仇的可能性也很高不是吗?” 那位在现场负责指挥的长官走过来:“是,目前我们已经派人去当时那位肇事人的家中寻找他。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应该是已经到了。”他跟面前的两人说了句抱歉,然后接通电话。 这位长官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儿后,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等挂掉电话,长官看向太宰治和风间和川:“我们的人抵达肇事者住宅时发现他已经被杀害了,然后……” 他露出一副古怪而无奈的表情,接着道:“现场还发现了相原纯的尸体,是自杀。” “自杀?”太宰治意外道。 他转头看了眼风间和川,发现占星术师神色淡淡,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 这场连续杀人案从发生起就引起了警方的极度关注,结果现在刚查出线索,就得知凶手自尽,实在是让人心中郁结。 但不管怎么说,凶手已经死了,真相大白,警方自然也就没了再继续调查的必要。 而且因为相原纯和被害人的死亡地在东京,风间和川和太宰治没有去现场,只是查看了警方提供的照片和资料。 那位肇事者是某位活跃在公众平台的艺人,论人气也称得上一句炙手可热。 他背靠着一家影视公司,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估计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醉酒肇事后逃脱罪责。 这次的事件,相原纯并没有刻意留下什么血字,只是发泄一般虐杀了那位肇事的艺人,在对方身上留下了无数触目惊心的伤口。 风间和川快速翻阅着这些案发现场的照片,而后在某张照片停顿。 照片上是一把枪。 太宰治从风间和川手里抽出那张照片,问身边那位警员:“相原纯就是用这把枪自尽的吗?” “是。”警员答。 风间和川看着自己空着的手:“……” 太宰治却丝毫没有自觉,问风间和川:“怎么样?要去调查一下吗?” . 这件事事关重要,自然是要查的。 半小时后,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一道进入了横滨市内的一座商厦,通过特定的联络人进入了建筑地下的某个黑市。 所谓的“调查”,是指调查那把犯人用来自尽的□□。 相原纯今年十六周岁,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唯一超出旁人的地方在于他因为父母去世的事得到了异能力。 他虽然在幕后主使的指导下开始了这场连续杀人事件,但仰仗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异能力。 这样一个高中生,是不可能有渠道弄到手丨枪的。 因此相原纯用来自杀的那把□□很可能是那位主使者交给他的。 在横滨,枪支的走私不算少见,这些枪支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在港口黑手党的控制之下完成交易。 但相原纯手中的枪却不是港口黑手党直接经手。 这样一来,这把枪的获取途径就只有一个—— 黑市。 这里并不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产业,而是按时向港黑交保护费,在对方的默许下进行。 黑市的老板是一位发福的中年人,名叫志村茂。 下午,当志村茂听说有人来访,不仅报出了他的真实姓名,还点名要见他时,他本身是不想出面的。 无他,这座黑市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产业,港口黑手党只是默许他在这里做交易,要是真的被警方查到证据、东窗事发,港口黑手党是不会帮他脱罪的。 因此志村茂自然要严格保护自己的安全。 作为黑市老板,想见志村茂的人实在太多了,其中不乏有居心叵测之辈、或者军警派来的调查员,跟这些人见面无疑非常危险,因此志村茂对这些见面的请求一向是置之不理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 而例外,恰好在今天发生了。 上文提到,这座黑市不是正经产业,而它内部除了走私用的“商场”之外,还有一座赌场。 志村茂就是在听说那两位点名要见他的客人短短半小时就在赌场内赢下近千万筹码才匆匆赶过来的。 他走进赌场,在手下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两位不速之客。 不看还好,一看,志村茂差点被吓到魂飞魄散。 赌场内向来人声嘈杂,熙熙攘攘。而现在,大多数的人都被吸引到了左前方的一台赌桌前。 一大堆人挤在一起,围在赌桌前,站在人群中央的则是一名茶发赭眸的青年。 青年相貌惊艳,气质斐然,只单单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惹人注目。 他看上去非常年轻,像是涉世不深的学生,给人的感觉异常纯良、也十足的温和,即使身在赌场也举止优雅,和周围那群赌徒格格不入。 ——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这是个危险人物的事实!! 志村茂是认识风间和川的,同时也非常清楚对方的事。 现在乍一看到对方,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刚刚拒绝和来访者见面时生硬的语气,就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 志村茂一边想着该怎么跟风间和川道歉,一边又忽然想到——之前好像说来访者有两个? 志村茂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他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耳边传来。 “志村先生,好久不见。” 志村茂回过头,看到了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太宰治。 志村茂:“…………”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太宰先生,好久不见,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怠慢了……请您不要介意。” 太宰治看了眼那边的风间和川,问志村茂:“我听说因为我们在这里赢了太多次,所以赌场要进行核查?” 志村茂尴尬地赔笑:“哈哈哈哪有的事,风间先生和您都是这里的贵客,怎么会需要核查呢?” 太宰治说得倒也没错,他来这里确实是因为听到了手下的报告后怀疑有人来这里出千砸场子,打算用些“特殊”手段处理一下的。 但谁能想到来的人是太宰治和风间和川啊!这两位,别说是还没做什么了,就算是真的想砸场子,他也不敢说什么啊! 早在多年前,志村茂就已经领略过太宰治的手段,即使现在太宰治叛逃港口黑手党,他也不敢对对方有丝毫轻视。 至于风间和川,那就更不用提了,大名鼎鼎的占星术师,想捏死自己不过是小事一桩。 两人正谈话,另一边,负责摇骰子的荷官打开了骰盅。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又中了!” “天啊……连续第十四次了!” “这运气!真的假的??!” 志村茂抽了抽嘴角,感觉一阵肉疼。 这一下又有好几千万进去了。 他之前还疑惑怎么有人运气这么好,看到风间和川之后就全明白了。对风间和川而言,根本用不着出千——赢不赢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局结束,风间和川拒绝了周围人“再来一把”的呼声,走到志村茂和太宰治这边,对志村茂说:“放心,我对你的钱没有兴趣,这次来只是有事想要问你。” 志村茂立马松了口气,讪笑着:“那个,二位大驾光临,不知道是想问什么……?” 说实话,这两位不是来找茬的实在是太好了。 四年前志村茂就因为未经港口黑手党许可在一些交易中越界而被太宰治教过做人,当时来的人也是太宰治和风间和川。 说来也是怪,要说当初,风间和川是被异能特务科俘虏,跟在太宰治身边虽然奇怪——好吧是相当奇怪——但逻辑也勉强说得通。 但现在呢,这两个人一个被异能特务科通缉、另一个叛逃了港口黑手党,怎么又凑到一起了?! 吐槽归吐槽,志村茂是不敢当面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志村茂找了一间会客室招待风间和川和太宰治。 在知道二人来这里是为了弄清枪支的来历后立刻跑去调查账目。 他这里卖出的枪不多,同一型号的更是寥寥无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出这把枪的买主。 风间和川坐在沙发上,没有碰面前摆着的茶。 太宰治撑着下巴笑着看他,感叹:“[占星魔术]果然是个可怕的能力。” 风间和川回以微笑:“我认为比起能力,人的本性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太宰治:“……”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志村茂推门而入。 “风间先生,上个月确实有人在这里购买了同一型号的手丨枪。但是那个人用的是假名,身份无从查起。” 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毕竟枪支算是危险品,进行这种非法交易几乎没人会用真名。 太宰治问:“那位买家的样子呢?” 志村茂想了想:“根据我下属的描述,那似乎是个年轻的男人……具体的样貌已经记不清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他看向风间和川。 后者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两人一起走出这座黑市,一路无言。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傍晚,但因为阴天的缘故,外界全是一片阴沉沉的灰色。 到现在,整起事件要调查的东西基本结束,风间和川也不打算继续再看到太宰治。 出了门就直接挑了个和太宰治不同路的方向。 太宰治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出声:“你已经决定要去见他吗?” 占星术师回过头,赭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兴味,反问:“是又怎么样?” 太宰治注视着他,过了几秒才道:“你准备怎么做?” “太宰治。”太宰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风间和川打断了。 占星术师冷冷地看着太宰治,轻声道:“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动。而且你这种人,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风声呼啸。 太宰治把手插进风衣口袋,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不要越线。” 风间和川定定地看着他,而后笑了一声,没做答复。 朝太宰治挥了挥手,离开了这条街道。 天上的阴云越压越低。 一滴雨自灰蒙蒙的天空坠下,紧接着,周围噼里啪啦的雨声连成一片。 风间和川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继续沿着脚下这条不知尽头的道路前行。 邀请他来到横滨、并把【审判】送到他面前的人,多半就是制造出这起连续杀人事件的幕后黑手。 而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 杀人事件中,死去的三人分别失去了小腿、双眼、舌头。 失去小腿的人、双腿的形状近似“刂”。 双眼代表了“目”。 舌头代表了言语,对应了“言”。 三者组合在一起是“罰”。 用血书写的“断罪”代表的是“罪”,而犯人作案后留下的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则代表了“罰”。 “罪”与“罰”。 那位向他发出邀请的人是死屋之鼠的首领,魔人费奥多尔。 . 次日下午。 前些天发生在横滨的连续杀人事件已经被报社记者编辑登报,引起轩然大波。虽然警方声称犯人已经自尽,但公众还是不相信凶手会是一位只有十几岁的高中生。 一时间,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闹得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放在现实中,人们的生活却依然如常。 横滨市内的某条街道。 午后时分,太阳不再像正午那么耀眼。 街边种植的低矮灌木郁郁葱葱,鸟雀停留在电线杆的支架上,拍打着翅膀居高临下地嘲弄脚下跃跃欲试的橘猫。 而唯一行走在街道上的,则是一位肤色苍白的异国人。 黑发紫眸的青年穿着白色的外衣,头上戴着纯白的软帽。他有着明显不同于亚洲人的外貌,看上去有些孱弱,肤色白得有些病态。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以下简称陀思妥耶夫斯基——漫步在横滨的街头。 数天前他向异能特务科的前任局长助理、那位名声在外的占星术师发出邀请,把对方引来的横滨,到现在为止,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接下来,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对方见面。 一边想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一家酒吧门前停下。 这家酒吧位于这座商业街的正中,被一堆甜品店和拉面店包围,如果不仔细看,很那发现它的位置。 陀思妥耶夫斯基走进酒吧。 因为时间刚到午后,酒吧里目前一个客人也没有。 他点了一杯冰酒,在吧台前坐下。 片刻后,调酒师把酒交给他,而后退去后台。 酒吧里放着一首极为舒缓的钢琴曲,配合着昏暗的光,给人一种安心感。 陀思妥耶夫斯基注视着眼前的酒杯,想要端起它时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根本没有理由要来这间酒吧。 这是…… “魔人”愣了一瞬,手上的动作顿住。 他身后,另一位客人走进酒吧,在他身边坐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转过头。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笑着道:“初次见面,‘罪与罚’先生。” 第43章 武装侦探社。 “那个, 太宰先生。为什么乱步先生之前说犯人的目的是风间先生呢?”中岛敦有些犹豫地问。 事情过去好几天,中岛敦也终于从太宰治口中得知了这一连四起杀人事件的幕后主使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个曾经联合其他海外组织对他发起悬赏的“死屋之鼠”的首领。 就普世意义而言,中岛敦是个相当“单纯”的人, 不久前他得知自己被重金悬赏时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知道这些组织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但事情已经发生, 即使还未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过正面接触, 但中岛敦对对方是个危险人物的事实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清楚的认知。 他想到自己曾经被港口黑手党追杀的经历,又想到之前那几起杀人案鲜血淋漓的现场,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个死屋之鼠的首领, 不会是想要杀死风间先生吧?” 听他这么问, 闭眼靠在转椅上的太宰治坐起身,笑着看中岛敦,答:“不。” 太宰治倒不意外中岛敦会这么问, 他一边站起来把手里的书放回原位,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 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真实目的只是想杀死风间和川,事情反而简单。 毕竟有“占星魔术”这个可怕的异能力在, 风间和川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威胁。这一点,他在当初和风间和川的无数次较量中都深有体会。 但可惜的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大费周章地把风间和川引入棋局, 为的不可能是单纯地杀死他。 想到这里,太宰治的心情不免又沉重了几分。 中岛敦一边因为太宰治那个否定的答案松了口气, 一边又有点意外:“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招揽’。”太宰治轻飘飘道。 青年站在武装侦探社半开的窗边,深棕色的卷发在午后的光晕中透着种暖色。 他看向中岛敦, 解释道:“费奥多尔这次把目标对准横滨, 一定是有巨大的阴谋。他是想让风间君成为自己的助力,为之后应对横滨的势力做准备。” “……原来是这样……也对,风间先生的能力的确很厉害。”中岛敦愣了一下, 而后喃喃自语。 只说风间和川的异能“厉害”,是因为他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当初太宰治把风间和川的身份点出来之后,中岛敦就特意跟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详细了解了一番对方的经历,对风间和川曾经“能操纵命运的占星术师”的名号也所耳闻。 那样的异能力简直超出了中岛敦的理解范畴。 在此之前,中岛敦认为像宫泽贤治亦或是芥川龙之介那种能够凭借单纯的力量击败所有敌人的异能力已经非常强大。但可以玩弄命运的[占星魔术]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也难怪陀思妥耶夫斯基会盯上风间先生…… 思考片刻,中岛敦抬头去看太宰治:“但是风间先生应该不会同意吧?” 太宰治笑着问:“为什么这么想?” “死屋之鼠那个首领的目的应该是破坏横滨……我相信风间先生是不会和这种人合作的。”虽然他现在还在被异能特务科通缉。中岛敦在心里默默补充。 中岛敦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话说出口后变得很是确信:“风间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一定不会去做那些事的。” 诚然,风间和川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身份十分吓人,甚至于他可能还暗杀了异能特务科的前局长。但中岛敦却仍旧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事。 当年那起扑朔迷离的案件、亦或是风间和川的过往,中岛敦无从追溯,也无法得到真相,但他却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和风间和川的相处中,中岛敦能感受到对方是一个温柔,且对他人具有善意的人。 风间和川说过“人是为了帮助他人而活”,他以此为信条,并且也真正践行了这一点。 中岛敦的想法很简单,也非常直白。 他认为风间和川是个好人,因此对方绝不会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合谋。 太宰治注视着中岛敦的眸子,过了几秒才收回视线。 青年笑着说:“‘温柔’吗?” 中岛敦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结果太宰治什么也没说,只是哼起一个调子,打开门出去了。 同样是危险的人物,陀思妥耶夫斯基让中岛敦如临大敌,但风间和川却得到了一句“温柔”的评语。 也许这才是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 太宰治无奈地笑了笑。 风间和川这种区别于他人的地方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可怕的特质。 第44章 在太宰治看来, 风间和川是个奇怪的人。 他了解风间和川,却始终不认为自己读懂了对方。 太宰治少年时初遇风间和川是在龙头战争前,但真正认识作为“占星术师”的风间和川却是龙头战争期间从别人口中听说。 最开始, 横滨的黑手党中有传言说异能特务科派了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来处理龙头战争的事宜,还十分可笑地给他挂了个特别助理的头衔。 黑手党们笑称, 照此看来异能特务科是打算对龙头战争放手不管了。 接着没过多久, 在发生了数起走向诡异的火拼事件后,传言的风向陡然一变, 说异能特务科派来的这位特别助理是位危险的异能力者, 拥有能够操纵命运的异能。 风间和川“占星术师”的名号随即传了出来。 之后关于这位神秘的占星术师的消息便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流传在横滨各个组织之间。 据说风间和川不仅异能可怕心机也非常深沉。 据说风间和川曾被认定为特级危险异能力者, 本该被政府监视,但异能特务科局长却力排众议否决了内务省的提案。 据说他虽然还没成年,在异能特务科话语权却相当高, 连几位高层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据说……这位年轻的局长助理看上去冷冰冰,待人却非常温柔,以帮助他人作为人生信条。是个绝对善良的人。 太宰治听到这些传言, 对风间和川的能力、以及对方的特别之处并不意外,毕竟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风间和川不会是普通人。 但回想起风间和川那双过分漂亮、但却空无一物的赭色眸子, 太宰治对风间和川是个“温柔”且“善良”的人这一点抱有几分怀疑。 ——风间和川当时作为异能特务科的特派员来处理龙头战争的事, 太宰治作为被森鸥外看重的干部候补自然免不了和对方遇上。 而在那几次短暂的相处中,太宰治感受不到风间和川对世界有丝毫热爱。 太宰治本能觉得风间和川不该和“善良”这样的字眼放在一起, 可人这种生物原本就是个复杂而难解的课题。 风间和川是拥有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使用着相反的处世法则的另一个个体。 太宰治无法对这样一个人妄下断言。 于是太宰治就勉强接受了“风间和川是个善良的人”这一设定。 直到四年前。 太宰治内心对这位占星术师向来是怀有很大兴趣的,即使在与异能特务科的交手中不停被对方针对, 这种兴趣也依然存在。 因此当风间和川被港口黑手党俘虏, 并作为人质跟在自己身边时,太宰治曾留心观察过对方。 而遗憾的是,太宰治始终没有找到风间和川会坚守“善”的原因。 风间和川并不像太宰治认知中那些普世意义中善良的人一样对这个世界怀有热烈的爱意, 相反,他更像是个旁观者——这位年轻的占星术师仿佛是站在世界之外、亦或是说是世界的上层,对这个世界投以冷静的注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并非出自热爱,并非出自共情,这一切几乎是毫无缘由的。 风间和川因为一个不知名的理由遵守着一道虚无的界限,约束着自己的行为。 而无论怎么想,太宰治也无法得出那个理由究竟是什么。 当时的太宰治认为这很奇异,因而对风间和川充满探究欲,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不容乐观。 毕竟陀思妥耶夫斯基设计风间和川回到横滨的目的昭然若揭,他想要得到风间和川的帮助。 而不巧的是,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风间和川究竟会如何作答。 因为不知道风间和川“温柔”的原因,太宰治也就无法知晓在风间和川的心中这条界限究竟有多少分量。 事情绕了一大圈回归原点,又变成了那个异能特务科一直在担心的问题: 风间和川的一切行为都由自身约束,而他自身的状态极却其不稳定。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越过那条线。 太宰治闭上眼,回想着上次见面时风间和川离开时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 风间和川这段时间所展现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微妙。 中岛敦笃定风间和川不会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合作,但这一次,事情说不定要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 酒吧里,风间和川忽然出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后者却也只是短暂的一愣,就立马弄清了这一切的缘由。 肤色苍白的俄罗斯人笑着举起自己面前的冰酒,朝身侧的占星术师举杯,动作优雅得体:“久仰大名,风间先生。 “早就听说您的异能[占星魔术]非常神奇,没想到居然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惊人。” 风间和川注视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笑着反问:“‘比您想象中的更为惊人’?” 等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适时地露出几分疑惑,风间和川才又道:“我以为您之前从异能特务科盗取了我的异能情报,应该对我的异能非常了解才对。” 坂口安吾之前说的那个从异能特务科盗取他异能资料的人无疑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妥耶夫斯基原本是想装作不知道的,但话被风间和川挑明,再装傻显然不太合适。 他看向风间和川,神色间没有半点被拆穿的惊慌,仍旧是从容不迫地看着后者,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假参半的惊叹:“没想到风间先生离开这么久,还能得到异能特务科内部的消息,真是令人佩服。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风间和川看他:“什么传言?” 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条斯理道:“传言风间先生虽然因为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而被通缉,但异能特务科内部仍旧有您的党羽,想拿到一些情报轻而易举。” 他说着,话锋一转:“而且,您作为曾经的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想必对这个组织极为熟悉吧?” 风间和川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陀思妥耶夫斯基道:“这样的知识,再加上您的才能和异能力……对我们而言,您无疑是最合适的合作者。” 风间和川笑了:“你大费周章‘邀请’我来横滨、还制造出那么惨烈的杀人现场,就只是为了这个?” 陀思妥耶夫斯基否认:“不,我只是碰巧遇到了那个孩子,指导了他一些不值一提的复仇方法罢了。毕竟这座城市,这个国家都充满了罪,不是吗?” 他说得轻巧,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案件主使者的身份摘出来、变成了一个指导了犯人“一些不值一提”的方法的路人。 风间和川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那可真是凑巧”便转身接过了调酒师递来的威士忌,抿了一口。 陀思妥耶夫斯基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一般,又问:“那么您的答案呢?” 风间和川兴致缺缺:“既然调查过我,那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和你这种人合作的。” 占星术师用余光扫了眼俄罗斯人,勾起一个不带温度的笑:“我对你毫无兴趣,但如果你要对横滨不利的话,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店内碟片播放出的小提琴曲悠扬而舒缓,酒香氤氲在空气之中,催人欲睡。 但风间和川的声音响起来后,酒吧的气氛中就带上了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注视着风间和川,却并不紧张。 早在最初定下计划要对横滨出手、并得知风间和川的存在时,他就谋划了今天的事。 风间和川的异能也好才智也好都过于危险,如果放任他处在暗处,说不定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巨大的破坏。 当然,即使这样把风间和川拉到棋盘上,也同样不安全。 而彻底排除隐患的方法就是让风间和川加入他们,成为合作者。 ——抛开个人能力不说,风间和川手中掌握着异能特务科的无数资料,这对于天人五衰同样极具诱惑力。 毕竟他们要对横滨下手肯定绕不开异能特务科。 “说实话,我很好奇风间君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帮助他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慢条斯理道。 他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眸子注视着风间和川,“这个世界腐朽而罪恶。风间君不也认为这个世界非常无聊吗?既然如此,就应该寻求改变。 “风间君,你的异能力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存在的,那是神赋予你这种异能的同时也授予你的使命。” 半晌,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才抬起头,漠然地看着他,赭色的眸子里不带丝毫感情:“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神,也没人能自称是神。” 他话音还没落下,猝不及防地,俄罗斯人站起身陡然接近风间和川、俯身以一种不容拒绝地姿态强迫后者和自己对视:“……风间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原本摆放在吧台的花瓶被打翻,黄色康乃馨落在一地的碎玻璃碴里。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右手拂过风间和川的侧脸,留下冰凉的触感。 男人的声音极具蛊惑:“生或死,存在与否,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如何也与你无关。现在的世界对你而言缺乏新意,但如果尝试改变,道路的尽头可能不止是毁灭一种结局——命运会替你做出选择。” 风间和川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样?要加入我们吗?” “……”良久,占星术师面无表情地扼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腕,站起身把他推开。 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认同。 昨天淋过雨后风间和川就一直隐约有些低烧,现在有种轻微的晕眩感。 他低头整了整衣领,没有道别,直接朝店外走去。 陀思妥耶夫斯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微笑:“等待您的答复。” . 出门时,街道已经跨越了黄昏的界限,逐渐转暗。 路上的路灯依次亮起,明亮的灯光和着街道上的水汽,显出团团朦胧而耀眼的光,令人目眩神迷。 但不知是不是夜风带着寒意的缘故,站在这样的街道上,风间和川的意识居然出乎意料的清醒。 他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了一段,发现一只三花猫坐在路边的花坛边缘,舔舐着自己的前爪。 占星术师无声地笑笑:“夏目老师。” 他在花坛边停下脚步,良久才接着说:“老师,您曾经告诉过我‘人不止是为自己而活’,只要帮助他人就一定能找到生命的意义。” 风间和川顿了顿,轻声道:“但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感受到任何意义,或者是半分喜悦。” 三花猫坐直了身子,褐色的猫瞳里映出风间和川的身影。 “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后悔,我并不后悔我曾经做过的一切,只是有一些遗憾。” 风间和川轻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它:“老师,我有些厌烦了。” “抱歉。” 说罢,青年抬头看了眼暗色的天空,转身朝夜色更深处走去。 在他彻底远离这片区域之前,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嗯,”风间和川头也不回道。 “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的。” 占星术师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45章 之后, 横滨接连几天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绵绵的雨丝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天空永远是一片迷雾般的灰色。 风间和川一直待在占星事务所。 经由之前那位女高中生的宣传,外带那起被解决的制毒事件的影响, 他这间事务所也有了几分名气。 这起事件本来就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在大众的脑海中经过不同解读, 变成谣言一传十十传百, 等传到风间和川所在的旧街区时,已经变成了“有位不得了的占卜师预言到了一群罪犯正在制毒、甚至还预言到了他们被逮捕的时间”等等。 导致风间和川收到了不少来自邻居们的问候。 风间和川对此乐见其成, 虽然这并不是他通过占卜得出的结果, 但并不影响来他事务所的客人因此增多。 ……尽管, 这些客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来做恋爱咨询的高中生。 “谢谢您的提醒,风间老师,我一定不会疏忽的!”占卜咨询结束, 穿着水手服的女生起身朝风间和川道别,“今天打扰您了。” 她拿起先前进门时,被收在木架上的雨伞, 透过落地窗看了眼玻璃外的街景,喃呢:“这场雨已经下了这么多天了, 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停?” 灰蒙蒙的天空太过压抑, 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闷了不少。 坐在桌前的占星术师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笑着道:“也许今天午后我们就能看见美丽的夕阳了。” “嗯!”女生点头应完, 只是把它当成一种安慰,倒也没有真的相信。毕竟在天气预报里, 这场雨还要持续三天。 临走之前, 女生又回头看向风间和川,有些担忧道:“那个,老师身体是不太舒服吗?如果是的话还是去看看医生比较好。” 风间和川闻言一愣, 看到桌面反光中自己的倒影后才发现自己的脸色似乎确实有些苍白。 青年温和道:“嗯,没关系的,只是感冒了,很快就会好了。” 听他这么说,女生才安心下来:“最近因为下雨的缘故又不少人生病呢,那老师多保重!” 说罢,她朝风间和川摆了摆手,离开了。 屋内,风间和川喝完面前那杯咖啡,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他放空思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隔着重重雨幕,一辆银灰色的雪佛兰正停在街边的斑马线旁。 这辆车从两小时前起就一直停在那个地方,到现在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风间和川对这辆车并不陌生,这是异能特务科高官种田山头火最常用的车型。 早在两天前,坂口安吾就曾来消息说种田山头火有事想和他谈。 风间和川原本是不打算和对方见面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锲而不舍。 ——实在是让他感到意外。 风间和川无言地站在窗前盯着那辆车,最终还是拿起立在一旁的雨伞,开门下了楼。 . 今天的雨是小雨,不像倾盆大雨那样让人寸步难行。 但风间和川撑在走在雨中,听到细密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时,还是感到了种晕眩感。 他体质一向不好,前几天淋了雨之后就一直在发低烧,虽然已经休息了几天,但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风间和川走到车边,收起雨伞,拉开车后排的门。 种田山头火坐在靠里的座位,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两小时的等待而产生任何不耐:“好久不见,风间君——我还以为要再等一段时间你才肯来见我的。” 风间和川在他身边坐下,冷淡地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种田先生别来无恙。” 他看了眼前排,坐在驾驶位的是坂口安吾。 种田山头火对他这种冷淡的态度视而不见,无奈地笑道:“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局长和你不在之后我的工作量可是一下子多了不止一倍……真是伤脑筋。” 风间和川一言不发。 种田山头火接着道:“前段时间听到你回横滨的消息,我原本是想直接来见你的,可惜司法机关局那边的人一直在盯着这边的动向,只好一直拖到现在。” 见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风间和川打断道:“您这次找我有何贵干?” 种田山头火叹了口气道:“风间君应该也听到消息了,前天,有一个国外的组织来到了横滨。” “那个组织的名字是【组合】,他们这次来横滨是盯上了那本‘书’。现在他们为了从武装侦探社和森鸥外手里抢到异能开业许可在横滨制造出不少混乱……现在横滨的处境非常危险。” 风间和川转过头看他。 种田山头火道:“风间君,我想拜托你协助武装侦探社,帮横滨渡过这次危机。” 风间和川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无比荒诞。 如种田山头火所说,他知道组合来到横滨的事,也早就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在得知种田山头火要来见自己时,他有猜测过对方的目的是这个……但真正听对方说出口时,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那天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见面的事,所以种田山头火不可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还敢继续信任自己,未免也太过大胆了。 占星术师短促地笑了两声,而后抬眼看种田山头火,神色冰冷:“种田总指挥……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您还要来拜托我‘协助’武装侦探社?” 种田山头火摇摇头:“不,风间君,局长当年的死至今是个未解之谜……虽然你身上有嫌疑,但我相信那件事与你无关。” 风间和川看着种田山头火。 ……对方明知道他的指的不是这个。 种田山头火和他对视:“在最终结果揭晓之前,谁也不能提前下定论,不是吗?” “……” 占星术师沉默地注视着他,最终不只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出来。 “好吧,既然您这么拜托了,我当然不会推辞。”青年一字一顿道,“希望您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 . 事实上,风间和川看来,组合那帮人的企图是不可能成功的,毕竟武装侦探社有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太宰治在计谋上面从不会输。 组合对上太宰治,只能是被后者算计得筹码尽失。 但既然答应了种田山头火,风间和川自然就不能只坐在自己的事务所里看戏。 下午时分,这场持续了数天的雨终于告一段落,天气放晴,阴云一扫而空,显露出一片蔚蓝的天空。 风间和川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雏菊,行走在海堤边的公墓里。 青年在刻有“S.ODA”字样的墓碑前停下脚步,盯着墓碑看了很久后俯身轻轻把手里的花放在了墓碑前。 坂口安吾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沉默。 来墓园是风间和川的提议。 坂口安吾跟在他身边则是因为种田山头火的命令,坂口安吾需要向风间和川转交异能特务科内部所掌握的组合的全部资料。 坂口安吾不知道风间和川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要来这里,但以他的立场也没资格去问风间和川这些事。 毕竟风间和川当初和织田作的关系确实还算不错。从某种意义上讲,风间和川要来扫墓可比他这个背叛者光明正大。 没留多久,风间和川转身朝坂口安吾摆了摆手:“走了。” 以扫墓来说,这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短到让坂口安吾产生了风间和川并不是刻意花了大把时间跑来墓园,而是只是顺道路过的错觉。 坂口安吾:“……这就结束了吗?” 风间和川笑:“不然呢?难道我再留一会儿,十月君会从墓碑下面爬出来和我聊天吗?” 坂口安吾:“……”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墓园。 风间和川走下石阶,开口道:“死亡是生命的结束,同时也代表了命运的终焉。” 这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坂口安吾一个。但他这话与其说是对坂口安吾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坂口安吾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我认为死亡意味着沉眠,从此一切都将重归虚无……但没想过死亡也会带来新生。”风间和川顿了顿,接着道,“这是错误的。以死亡为开端的故事应该以死亡结束……由此带来的改变也终究是假象。” 坂口安吾看着他,内心一动。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道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风间先生?!!” 中岛敦远远朝风间和川招手,神色间透着几分惊喜。 近几天因为组合的事,武装侦探社一直非常被动,他也因此忙得焦头烂额、遭了不少罪。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风间和川了。 隔着一段台阶,风间和川笑着回:“好久不见,五月五日君。” 中岛敦走近想要和风间和川搭话,还没上完台阶时忽然注意到了立在风间和川身边的坂口安吾。 武装侦探社毕竟算是半政府性质的组织,经常会有和异能特务科的合作,中岛敦也有幸见过异能特务科那边的负责人。 而现在,站在风间和川身后的可不就是那位负责人安吾先生吗!!! 中岛敦脑海中警铃大作。 要知道,风间和川现在可是被异能特务科通缉!现在异能特务科的人出现也就意味着……他们一定是想要抓捕风间和川……!!! 中岛敦紧张地冲上前,拦在坂口安吾和风间和川之间:“安吾先生、我是不会让你带走风间先生的!” 见坂口安吾看着他没说话,中岛敦又慌乱道:“当年的事一定是异能特务科搞错了,风间先生不可能是杀害局长的凶手!” 坂口安吾:“…………” 风间和川:“?” 风间和川:“噗。” 第46章 坂口安吾颇为无语地看了中岛敦一眼, 推了推眼镜,不顾少年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眼神,对风间和川:“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风间先生。” 风间和川点了点头:“嗯。” 得到答复后,坂口安吾径直越过二人, 朝墓园外走去。 徒留中岛敦一脸茫然地留在原地:? 等坂口安吾离开后, 风间和川向中岛敦解释说坂口安吾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事要跟他谈,并不是想要抓捕他这个通缉犯。 中岛敦听他说完, 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异能特务科会有事要和风间和川这个名义上的通缉犯谈。 但总之, 风间和川没有危险就是好事, 而且既然坂口安吾没有对风间和川展露出恶意,不也从侧面证明风间和川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危险吗? 这么想着,中岛敦原本心中仅存的几分担忧也一扫而空。 风间和川注意到他的神情, 并没有多说什么,接着道:“而且,坂口君这次找我的目的刚好和武装侦探社也有关。” 中岛敦抬头看他, 惊讶:“和武装侦探社有关……难道是——” 占星术师笑着说:“嗯,我受人之托, 来协助武装侦探社应对那个名叫‘组合’的海外组织。” . 在前往武装侦探社的路上, 中岛敦向风间和川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这个名叫组合的组织来横滨的第一天就直接找上武装侦探社,说要购买武装侦探社手里的《异能开业许可》。福泽谕吉自然不会同意, 于是两方之间的斗争就拉开了帷幕。 其后武装侦探社一度更换据点,港口黑手党的人也牵涉在这件事里, 目前的局面是三方混战。 就在昨天, 组合的人抓到了港口黑手党一名精神系异能力者,利用这种异能力制造出了席卷横滨的动乱,中岛敦也被绑架到了对方那座名叫白鲸的飞船上, 实在是万分侥幸才能逃出来。 “但是那个精神系异能力者还在组合的手上,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复制那样的动乱。”中岛敦担忧道。 说罢,他又想起来风间和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口中这位“精神系异能力者”的具体能力,补充说明道:“那个异能力者的名字是Q,被他异能力波及的人都会陷入疯狂……是个非常可怕的异能力。” 中岛敦自己也中过Q的异能,对它的可怕之处深有体会。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风间和川无奈。 难怪昨天听说市区里发生了什么骚乱,原来是Q落到了敌人手上。 中岛敦对于风间和川“不了解Q的异能”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非要说的话,风间和川比港黑的绝大多数人都要了解Q,毕竟当年Q在港口黑手党闹出的那起性质恶劣的事件影响实在太大,异能特务科因此也对这个异能力者进行了诸多调查。 就能力而言,Q确实很棘手。 两人一路来到武装侦探社,进门之后风间和川发现武装侦探社的几位异能力者都不在,只有两个普通成员留守。 风间和川了然:“其他人都去参加和港口黑手党的谈判了吗?” 刚刚在路上中岛敦就提到说他希望武装侦探社能和港口黑手党联合起来对抗组合,因此太宰治等人联系上了森鸥外,两方约定了在今天下午碰面。 “是。”中岛敦点头。 风间和川笑着看他:“为什么会想要联合港口黑手党?” 中岛敦神色间透出几分不好意思,但语气坚定道:“我想港口黑手党也是愿意守护这座城市的,所以如果两方能联合起来对抗组合就再好不过了。” 占星术师应了一声,而后看向窗外雨过天晴后一尘不染的天空,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确实,对现在的横滨而言,让两个组织联合起来对敌无疑是这起事件的最优解,但遗憾的是有些事并不是仅凭利益就能决定的。对将“道义”看得极重的港口黑手党而言,是否会和曾经是敌人的武装侦探社合作还得看森鸥外最终会如何选择。 “对了,那个……风间先生身体是不太舒服吗?”中岛敦犹豫道。他也注意到了风间和川过分苍白的脸色。 青年面容带着几分病气,只剩唇边还带半分血色。 占星术师摇头:“并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他一边答,一边伸手按在自己锁骨上那个微微发烫的印记上。 王权者的力量是通过火焰来具现化,而吠舞罗所属的第三王权者周防尊的火焰则是最为狂暴炽热的赤色。 在吠舞罗生活的那段时间,依靠这种火焰的力量,风间和川几乎从来都没有生过病。 以至于现在接连被人问起身体的情况,风间和川还觉得有点久违。 潮湿的风从窗外灌进室内,冷意之下,风间和川原本有些昏沉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只不过身体愈发冰冷。 衣领下,那枚红色的印记像是有生命一般努力地散发着热意,希望持有者能释放其中的力量。 占星术师若无其事地忽略了那股躁动,起身关上了窗。 虽然很遗憾,但他还是不要再次使用吠舞罗的火焰为好……这股力量来源于王权者,在不使用的时候他勉强还能依靠异能干涉一下印记与王之间的联系,而如果把那股力量释放出来,恐怕那边的人很快就能发现他还活着、并找出他的位置。 谷崎直美和另一位事务员春野绮罗子虽然经历了不少凶险的事,但现在局势稍微安定下来后,两人倒也没有仍旧战战兢兢。 谷崎直美在给风间和川泡了杯茶后还兴致勃勃地拉着春野绮罗子请风间和川做占卜。 在得知自己的兄长和武装侦探社众人接下来会一切顺利后更是直接把开心写在了脸上。 又过了十多分钟,负责和港口黑手党交涉的成员回到了武装侦探社。 众人进入武装侦探社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向屋内其他三人讲述着些什么。 中岛敦和两名女生听得极其入神。 单从表面上看,这场面倒显得极为融洽。只是风间和川比起客人,倒更像是掌握主导权的那一方。 看到风间和川的瞬间,国木田独步一惊。开始飞速思考起风间和川为什么会在这个节点造访武装侦探社。 见几人进门,风间和川抬头冲他们笑笑:“叨扰了。” 中岛敦起身去向几人解释:“我在外面遇到了风间先生和异能特务科的安吾先生,然后风间先生是来协助武装侦探社对抗组合的。” 闻言,福泽谕吉点了点头,简单和风间和川打了个招呼后没再在这里多留,径直回社长室了。 国木田独步和其他几人在听到风间和川的话后多少有点震惊。 中岛敦的话虽然简单,但也直接挑明了风间和川和异能特务科之间还存在某种联系的事实。 ——异能特务科内居然有人在包庇曾经暗杀了局长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这件事要是被更上层的知道,各个势力之间恐怕又要迎来一场浩浩荡荡的争斗。 而对于国木田独步,虽然他早就对此猜测,现在听到风间和川说要来“协助”武装侦探社对付组合还是有点恍惚——这大概是种近乎于受宠若惊的感受。 毕竟国木田独步之前可是有怀疑过风间和川和组合之间有勾结的,甚至为此做过预案。 现在的状况就仿佛是一个原本意图不明、甚至很有可能会是敌人王牌的人忽然跑过来说其实我们是队友一样。 显而易见的,这对武装侦探社而言是个很好的消息。 从之前人皮画师的事就能看出这位特级危险异能力者不是徒有虚名,有了对方的帮助,武装侦探社行动的成功率肯定会大大提升。 国木田独步整理了一下思绪,定了定神问:“风间先生,关于您的异能,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准备的吗?” 他也听说风间和川的异能力需要一些特殊的前置条件。 “不用麻烦了,”风间和川摇摇头,指了指自己,“需要的东西异能特务科那边都已经整理好了。” 国木田独步:“这样,那就麻烦您了。” 事情紧迫,组合的攻势还未退去,因此国木田独步也没再接着客套,跑去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了。 中岛敦问:“那个,太宰先生,和港口黑手党合作的事……?” 刚刚他一直没机会插嘴,现在终于有空来问这件事了。 太宰治原本一直注视着风间和川,听到中岛敦的话,无奈地摊开手,轻飘飘道:“失败了。” 青年拉长语调:“森先生认为我们的合作没有任何保障,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谈判破裂。” “怎么会这样……”中岛敦失落,皱眉道,“这样的话组合那边该怎么办?”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太宰治话锋一转,矛头直指风间和川。 青年立在客厅正中,鸢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审视:“风间君,你居然会来协助武装侦探社,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中岛敦连忙:“那个、太宰先生,风间先生是受人之托……” 太宰治接着道:“我可不认为你仅仅因为别人的请求就会来这里。”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坐在沙发前,右手碾着瓷质的茶杯。 听到太宰治的话,他抬起头,和太宰治对视,挑起唇角道:“为什么不会?” “虽然我很讨厌和你共事,但为了横滨,也不是不能忍耐。” 青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而后慢条斯理道:“毕竟和你不同,善良可是我最大的优点。” 第47章 “这是什么新式的冷笑话吗?”太宰治走上前, 坐到风间和川对面,和后者对视。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风间和川显然已经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见过面了。 既然如此, 那风间和川现在说要来协助武装侦探社意味着他并没有选择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合作? ——不,只凭这些还远不能下定论。 以风间和川的作风, 即使答应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会像现在这样为武装侦探社提供帮助似乎也不难理解。 又或者,对方是想借机来达成某种隐藏的目的? 太宰治注视着风间和川脸上无可挑剔的表情, 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事实上, 风间和川现在会选择帮他们其实是个良性的信号, 换任何人坐在太宰治的位置上都会松一口气,觉得局面并没有太过糟糕。 但太宰治却并不觉得安心。 风间和川那天和他分开时的话让人很难不多想,而且太宰治也认为风间和川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甚至于风间和川回到横滨的行为也算是默许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邀请。 退一万步讲,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冒着惹怒“占星术师”的危险把风间和川引来横滨,不可能毫无准备。 总而言之,风间和川这边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不能完全信任他。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占星术师喝了口茶, 笑吟吟道。 风间和川对太宰治的态度毫不意外,但他对此并不在乎。 毕竟太宰治心中的那些猜测基本都是事实, 而他也从未想过隐瞒这些东西。 太宰治盯着风间和川看了几秒,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港口黑手党的前任干部站起身,仿佛他并未对风间和川有过任何怀疑一般, 俯身凑近占星术师,语调轻快道:“那么为了横滨, 接下来就请多指教了。” 风间和川仰头看着太宰治, 这种角度让他感受到种极不明显的压迫感。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太宰治伸手拿起了他放在面前的茶杯。 风间和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问:“你干什么?” 太宰治慢悠悠道:“病患还是不要喝茶为好。” 风间和川身上笼罩着低气压, 他一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脑海中因为发烧而产生的眩晕感,一边抬头对上太宰治。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开始新一轮争执,中岛敦连忙凑过来试图岔开话题打圆场:“那个……太宰先生,和港口黑手党的谈判失败的话,今晚的行动该怎么办?” 虽说是为了救场,但中岛敦对这个问题也确实很关心。 之前的作战会议中国木田独步就强调过,只要Q还留在组合手里,横滨就仍旧处在危险之下。 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把Q救出来。 原本的计划中,这一项任务是要和港口黑手党合作处理的,但现在谈判失败,那份计划势必要做出调整。 太宰治转头看他,思索道:“晚上的行动啊……照旧就好。” 所谓照旧,即武装侦探社这边只派出太宰治一个人前去营救Q。 中岛敦顿时有些焦急:“这怎么行?!组合那边一定会派很多异能力者看守Q,您一个人去的话会很危险的。” 风间和川在一旁:“放心吧,港口黑手党那边会派人去帮他的。” 中岛敦茫然:“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不是说了不跟他们合作吗? 经由中岛敦刚刚那么一打岔,风间和川也懒得再去跟太宰治计较了。 占星术师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森先生虽然拒绝了谈判的内容,但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仍旧存在合作的可能。不出预料的话,晚上他应该会派人一起参与这项行动。至于人选……”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心情愉快地看向太宰治:“我想太宰君对接下来的合作对象一定非常满意。” 不出预料的话,港黑那边应该是会派中原中也来参加行动。 以太宰治和他之间的关系,想必对此不会高兴,风间和川是很乐意见到那个情景的。 太宰治也跟他想到了一起,笑容僵在嘴角。 这算是扳回一城,风间和川十分愉快。 武装侦探社的人还要为接下里的作战做准备,风间和川也失去了再在这里和太宰治闲聊的兴趣,跟他们打完招呼后就打算去楼下的咖啡厅坐着了。 他沿着楼梯下楼,走到一半,风衣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风间和川看到来电人后有些意外。 森鸥外。 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风间和川接通电话,另一头,森鸥外客套了几句之后直接切入了正题:“风间君,听说您现在是决定要协助武装侦探社对抗那个海外的组合?” 风间和川停下脚步靠在楼梯左侧的墙壁上,笑答:“森先生的情报还是一如既往的灵通。” “不敢当。”森鸥外假惺惺地谦虚道,“事实上,就在两小时前武装侦探社曾和港口黑手党进行谈判,希望我们两个同为横滨本土势力的组织一起合作对外。” 他顿了顿,用一种略带惋惜的口吻道:“但可惜的是,以前武装侦探社作为港口黑手党的敌人,曾和我们的成员发生过一些交手,结果是我们这边的成员也有过负伤。黑手党是恩仇分明的组织,有那样的事情在前,现在要跟武装侦探社合作无疑是对港黑成员的不公。而且考虑到这种合作没有保障,我最终选择拒绝了武装侦探社的合作请求。” 风间和川没有插话。 森鸥外说完前面那些,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既然风间君决定要帮助武装侦探社,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就还有商谈的余地。” 前港口黑手党医生、现任首领言语极具诚意:“风间君,如果您希望的话,港口黑手党可以看在您的面子上答应和武装侦探社合作。您的意思呢?” 风间和川:“……?” 从森鸥外开始讲和武装侦探社的谈判时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原来森鸥外的算盘打在这里了。 站在森鸥外的立场,为了横滨的秩序和港口黑手党的利益考虑,最终无论如何也是要答应武装侦探社合作的提议的。 结果现在对方又特意打电话来说“如果您希望”,那么港口黑手党可以“看在您的面子上答应和武装侦探社的合作”,无疑是想拿这件事白卖风间和川一个人情。 风间和川都忍不住感叹不愧是森鸥外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想着将利益最大化。 第48章 “森先生这么说未免太过见外。”风间和川没有答复森鸥外的话, 反过来把选择权重新抛给了对方。 “我对您的处境十分理解——站在港口黑手党的利益、亦或者您自身的意愿考虑,您一定不希望横滨的秩序被一个外来的组织破坏。但因为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过去的争斗又让您没法直接应下合作的提案,因此您希望通过我——一个无关你们双方的第三方的‘请求’来促成这次合作。 “为了横滨的安危, 森先生实在是煞费苦心。” 占星术师一步步走下台阶,声音里含着笑意:“我对森先生非常敬佩, 也非常理解您的所作所为。所以我认为, 您不必见外。如果您希望由我来向港口黑手党提出合作的请求,我肯定不会推辞。” 森鸥外:“……” 风间和川这几句话说得轻松, 看似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实际上却是直接把选择题从“风间和川是否希望二社合作”变成了“森鸥外是否想让风间和川提出二社合作的请求”。 自己挑的事只能自己解决,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叹了口气,只好说:“多谢您的好意。” 风间和川微笑:“不必客气,一切都是为了横滨。而且我受人之托, 这本来也是该做的。” 森鸥外:“受人之托?” 风间和川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嗯,受种田长官之托。” 挂断电话后, 森鸥外闭目沉思。 虽然小套路没成功,但他对这些本身其实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关于风间和川和异能特务科之间的关系, 森鸥外还有些疑虑。 对森鸥外而言, 风间和川也没有暗杀过异能特务科局长都无所谓,他在意的只是风间和川对异能特务科的态度。 四年前风间和川叛逃异能特务科离开横滨, 森鸥外就以为风间和川已经不再会顾及异能特务科的事,但对方这次居然会因为种田山头火的请求而对抗组合。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难道当年的事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森鸥外一边想着, 又抬头去看坐在一旁被爱丽丝拉着玩蜡笔的中原中也, 缓声:“中也,今晚的行动就拜托你了。” 中原中也起身朝他行礼,而后:“遵命。” 森鸥外笑眯眯地:“不管怎么说, 有太宰君和风间君参与,区区组合自然不在话下。” 森鸥外只说风间和川还好,说起太宰治,中原中也脸上一副不快的神色。 他每次跟太宰治见面都没好事,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但任务毕竟是任务,而且这件事还事关横滨的安危,中原中也自然会认真完成。 森鸥外双手交叠抵在桌上:“那么,提前为你们的胜利送上祝福。” . 到了晚上,计划如期施行。 中岛敦还是不认为港口黑手党会突然改变主意同意合作,但太宰治说了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中岛敦也就没再阻止。 ——他已经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深刻认识到太宰治是个多么厉害的人,原本不可能的事经由对方说出来,也就变成了可能。 更别提风间和川也说了港口黑手党大概会同意合作。 太宰治离开后,当中岛敦再次问起风间和川这件事时,对方答: “如果港口黑手党没有改变主意,不也是件不错的事吗?” 中岛敦疑惑:“为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占星术师正站在咖啡厅的前台用店里的工具在拿铁上拉花。 青年动作极其娴熟,只片刻、一朵奶白色的花就在液面上晕开。引得他身后的店员发出一声惊叹。 做完这些,占星术师把这杯咖啡递到中岛敦面前。 中岛敦连忙道:“谢谢。” 而后,风间和川才接着回答起上一个问题。 他答:“那样一来这次的计划肯定就会失败,太宰君就可以如愿以偿地‘自杀’了。” 与言语的意义不同,青年说话时神情极为温和,看得中岛敦一阵恍惚。 中岛敦:“……”等等,原来港黑的人来不来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啊??! 面前的咖啡忽然就不香了。 中岛敦只觉得前途迷茫,太宰治的生命安全十分值得忧虑。 但不等中岛敦再为太宰治的事担忧,他面前的风间和川站起身:“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出去一趟。” 中岛敦看了眼窗外。 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街边陆陆续续亮起了路灯。 “现在出门?” 风间和川一边出门,冲他摆了摆手:“嗯,我也有‘任务’要去做。” . 囚禁Q的木屋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也碰上了面。 中原中也解决完外围的杂鱼,看了眼太宰治:“风间没来吗?” 中原中也之前听森鸥外说风间和川也和武装侦探社结盟了,本来还以为今天的行动风间和川也会来,没想到面前就只有一个太宰治。 真是糟糕透了。 后者笑着道:“现在还没有。” “……”现在还没有的意思是稍后会来? 中原中也皱眉看着太宰治,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时间紧迫,中原中也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 两人进地下室把Q救了出来,出门时在门外遇到了两名组合的异能者。 第一个人的异能力还好说,只是控制葡萄藤生长的异能,另一个就比较麻烦了。 穿着深黑西装的男人双目无神,他青色的身躯疯狂增殖,最终撑裂外衣,整个“人”逐渐扭曲变成一个高达十数米、长着无数触手的怪物。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忙着应付眼前的敌人,没看到身后,被他们安置在一旁的Q悄悄睁开眼,努力降低自己的注意力,跑出了这片战场。 精神系异能力者Q——或者说梦野久作,其实是醒着的。 他前几天被组合抓住囚丨禁在这座木屋的地下室里,因为葡萄藤的痛觉传导超出了自身感官的承受极限,因此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 直到刚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闯进地下室,他才忽然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惊醒,只不过一直是闭着眼装作仍旧昏迷的样子。 梦野久作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很熟悉,只凭声音就认出了两个人的身份。在太宰治还未叛逃港口黑手党时,这两个人有个更响亮的名号,“双黑”。 梦野久作知道这几天组合一定是利用他的能力给横滨造成了骚乱,现在发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赶过来救自己,却不觉得有多高兴。 ——毕竟他这次就算被救出去,也肯定少不了要接受处罚。当年在港口黑手党制造出恶性事件后他就一直被关在港口黑手党的特殊监狱里,这次要是再被抓回去,情况显然只会更糟。 外面还有很多好多好玩的东西在等着他,他可不想再度被关进黑漆漆的牢房里。 于是他就一直假装昏迷,伺机逃跑。 而现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被洛夫克拉夫特缠住,显然正是他逃跑的好机会。 梦野久作趁几人不注意,爬起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等确认太宰治看不到自己的位置后,才又回过头看着后方那个高耸的、即使身处密林之中也无比显眼的怪物。 提起这个怪物,梦野久作又是非常气恼。 他的能力是能够让所有对他造成过伤害的人精神暴走,在大多数情况下(不遇到太宰治的情况下),这种能力几乎是没人能够抵抗的。 于是前些天在路上遇到洛夫克拉夫特的时候,梦野久作就怀抱着恶意用异能攻击了对方。 但他没想到的是,洛夫克拉夫特的精神确实是暴走了——他直接变成了一个狂暴的怪物。 梦野久作阴沟里翻船,不幸被组合俘获。 想起这回事,梦野久作就恨不得把对方折磨至死。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对方强一点也不是坏事。毕竟越强,就越能为他的逃跑争取时间。 而且现在洛夫克拉夫特面对的可是中原中也,后者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他们两个打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梦野久作仰头看着远处正在交战的两个“怪物”,思考最后究竟谁会赢。 ——就主观而言,梦野久作既不喜欢中原中也、更不喜欢洛夫克拉夫特……这两个人干脆同归于尽好了。 梦野久作嘴里哼着一首轻快的童谣,心情愉快、且满怀恶意地想着。 只不过这么一笑,牵动着他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之前被捆绑在葡萄藤里疼痛环绕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袭来,他打了个寒颤,决定先逃离这里再说。 发色半黑半白的少年看了看周围环绕的树木,蹦蹦跳跳地朝左手边的方向想要离开。 但他转过身,才刚走了两步,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 那是个相貌十分陌生的年轻人。 夜色沉沉,林间幽深晦暗,墨绿色的树叶枝干压在一起,向地面投下层层叠叠的暗沉阴影。 青年立在树木间的空地上,脚踩着一地枯黄的落叶,身上披着月亮洒下的冷白色的光辉,浑身的气质看上去要比清冷的银月更冷漠上几分。 夜风呼啸而过,周围树木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地面的阴影随之参差摇动。 占星术师伸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看向梦野久作道:“晚上好。” 第49章 中原中也和洛夫克拉夫特的战斗在二十分钟内结束了。 洛夫克拉夫特化身异形怪物之后不仅战斗力极强、还不能用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解除, 要想战胜他对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而言都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显然并不在这“绝大部分人”之列。 昔日名号响彻横滨黑暗势力的双黑如今仍旧有着无与伦比的作战能力。 中原中也解放污浊之后,他和太宰治就重新占据了主动权,一番战斗之下, 二人成功击败了洛夫克拉夫特。 风间和川来到战场中央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太宰治他们和洛夫克拉夫特本来是在监丨禁梦野久作的木屋前交手, 而如今, 那座原本还算结实的木屋已经在战斗之中被夷为平地,周围只剩下一地的木板残骸。环绕在这块空地旁的树木也都遭了秧, 离得远一些的树木枝叶落了满地、至于那些近的则是直接被拦腰折断, 单看脚下坑坑洼洼的泥土就知道刚刚的战斗有多惨烈。 太宰治再度确认过洛夫克拉夫特已经丧失战斗能力后, 站起身转头去看风间和川。 经过一场鏖战,不说中原中也,就连太宰治自己都显得有些狼狈。 反观风间和川, 穿着整整齐齐,估计现在他直接走进音乐厅都没人会说些什么。 梦野久作老老实实地跟在风间和川身边。 也不知道风间和川是用了什么手段,梦野久作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看上去有气无力。 太宰治的视线在风间和川身上绕了一周,懒洋洋地跟他们两个打招呼:“看来你那边一切顺利。” 他语调慵懒, 看上去对梦野久作和风间和川一起出现并不意外。 风间和川看了梦野久作一眼, 意味十分明显——“你看,我没骗你吧”。 梦野久作直接炸毛了, 他顾不得去回应风间和川,满是气恼地对太宰治:“你早就知道我醒着!还故意假装不知道?!” 刚刚风间和川在路上告诉太宰治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他想逃跑的时候他还不信, 但现在看到太宰治这个反应, 风间和川显然不是在胡说。 “你的演技还不足以骗过我。”太宰治摊开手。 人在昏迷和清醒状态的心跳声是不一样的,他在接触到梦野久作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对方是清醒着的。 “不过毕竟还有一个麻烦的敌人在,就没有拆穿你。”他指指一旁躺在地上的洛夫克拉夫特, 笑眯眯地解释。 梦野久作:“……”原来是忙着跟别人打架所以顾不上我吗。 怎么感觉更生气了。 梦野久作恼羞成怒,他抱紧怀里那只脏兮兮的玩偶,眼看着就要去报复太宰治,但还没迈出一步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缩了回去。 ——他现在暂时没有勇气在风间和川眼皮子底下闹事。 而也就是这么一退的工夫,梦野久作又想到有[人间失格]这个异能力在,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根本奈何不了太宰治。 发现这个沉痛的事实后,梦野久作看了看太宰治,又抬头看看站在自己眼前的风间和川,只觉得生活不易,活在这两个人身边简直比待在小黑屋里还让人抓狂。 风间和川扫了眼现场的情况。 刚刚他一直在战场外围,但远远看了两眼也知道中原中也是开启了污浊,因此当他看到倒在战场中央的中原中也时并不意外。 中原中也身为重力使,虽然能够解放异能进入“污浊”状态,但却会对自身的精神造成极大透支。 这与异能特务科的调查资料基本符合。 看中原中也的样子,刚刚的战斗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风间和川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回过头,太宰治站在返回公路的道路旁冲他招手:“该回去准备下一步作战了。” 风间和川指了指躺在地上,似乎正沉沉睡去的中原中也:“中也呢?” 虽然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不和,但现在既然两社已经结盟,那由武装侦探社这边把中原中也带去安全的地方休息也是完全合理的。 “啊,不用管他,”太宰治带着笑,说起谎话张口就来,“中也之前说了让我们直接离开,稍后港口黑手党那边的人会来接他的。” 于是风间和川决定尊重中原中也的选择,把他留在了原地。 . 异能特务科。 坂口安吾上楼到了种田山头火的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报了身份,等种田山头火应允后才进门,汇报道:“种田长官,武装侦探社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第一阶段的计划成功了。” 种田山头火惊喜:“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扣上手中的钢笔,感叹了一声:“有风间在那边,我可放心了不少。” 坂口安吾沉默不语。 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种田山头火,对方看完批复后,坂口安吾接过文件,终究是忍不住发问:“让风间去武装侦探社那边真的好吗?” 坂口安吾对种田山头火的决策十分不解。 最开始得知风间和川回到横滨时,种田山头火对风间和川这个疑似刺杀了局长的通缉犯隐瞒不报,坂口安吾还可以自我解释说种田山头火这么做很有可能是因为当年局长的死另有隐情,风间和川纵然危险却并未背叛异能特务科。 可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昨天和风间和川见面前,坂口安吾就已经从种田山头火口中听说风间和川很有可能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了联系。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什么人?! ——国际犯罪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死屋之鼠的首领,有“魔人”之称的犯罪者。 他的名字被记录在各个国家的通缉名单上,可谓是“鼎鼎有名”。 风间和川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就算抛开刺杀局长的事,他可还有特级危险异能力者这个身份在,他这样的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触,无疑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在被种田山头火告知这件事时,坂口安吾在心里粗略分析过风间和川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勾结后可能造成的影响,然后迅速做好了去武力制服风间和川的准备——他甚至连行动时的大致方案、以及是否要去找军部申请猎犬的协助都想好了——却没想到种田山头火把话说完,紧接着来了句“我们现在去见风间君”。 并且,种田山头火去见风间和川的目的还是请求对方协助武装侦探社对抗组合。 听到种田山头火指示的那一刻,坂口安吾的第一反应是怀疑风间和川发动了异能。 但就算是占星魔术,也是不能篡改人的意志的。 坂口安吾思来想去,只能把这归咎于种田山头火对风间和川的信任。 没错,“信任”。 坂口安吾很清楚种田山头火对风间和川的态度,他可以在风间和川叛逃四年后的现在选择包庇对方,一如当初异能特务科局长不顾众人反对也要把风间和川强推上特别助理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这还是太过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份非比寻常,风间和川和对方接触,可不是轻飘飘地一句信任就可以揭过的。 种田山头火:“为什么不妥,组合的异能力者对武装侦探社是个不小的威胁,为了确保横滨的安全,我们需要风间君的帮助。” “但是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还不明朗,”坂口安吾皱眉,接着道,“之前对中岛敦发布悬赏的事件中就有魔人和组合参与,这次组合袭击横滨很有可能和魔人有关。这种情况下让风间和川直接参与作战计划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种田山头火认可地点头:“确实有这样的隐患。” 坂口安吾:“那为什么……” “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诚然,风间君也许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达成了某种交易、甚至于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但那不是现在。 “就眼前的事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风间君当时答应了我的请求,那他就一定会做到。”种田山头火抬头看坂口安吾,冷静道,“不管情况如何,只要能利用风间君阻止组合的入侵,对我们而言就是有利的。” “退一万步讲,”种田山头火顿了顿,换了种无奈的语气,“如果风间君真的想要帮助组合,接不接触计划对他有意义吗?” 坂口安吾哽住。 确实,只要风间和川想,他可以有无数种方法来破坏己方的计划。 “而且夏目老师那天来找我时也提到过——风间君是个很温柔的孩子,他是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的。”种田山头火想起昨天和风间和川见面时对方的样子,叹了口气。 风间和川从十几岁就被局长带在身边,他也和对方相处了不少年,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尽可能阻止风间君走上那条错误的路。” 说完,种田山头火又笑了笑:“不过照目前看来,风间君还是爱着这座城市的,毕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跟太宰可是相当合不来,能为了计划去跟太宰合作,也算是很大的牺牲了。” 坂口安吾:“……”那倒是。 说起太宰治和风间和川,种田山头火又开始絮絮叨叨:“我记得以前风间君看到和太宰治有关的任务总是抢着去做,每次都折腾得不轻呢。” 说着,他起身和坂口安吾一起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刚刚坂口安吾送来的是关东地区的一项有关异能力者的决策,他现在批复完,还得再去跟几名直属的部下详细交代情况。 在这种事上,种田山头火向来亲历其为。 二人行走在素色大理石地板铺就的长廊上,打算乘电梯下楼。 他们停在电梯前,没等按键,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从5跳动到6。 电梯门伴随着机械音打开,里面一行三人随即走出了电梯。 这三人坂口安吾是认识的。 以走在最前方的藤井枝造为首,这三个人是异能特务科内和种田山头火常有摩擦的一个派系。 他们两派人的纷争可谓是渊源已久,早在局长还在任时就因为七号机关的管理问题起过不少矛盾,等到局长遇刺身亡,藤井派系干脆就开始明目张胆地争权夺势。 只不过当时他的野心最终还是在种田山头火的压制之下落空,从那时起就一直行事低调,隐忍不发。 坂口安吾下意识去看种田山头火。 后者笑眯眯地朝那三人打招呼:“藤井副长,听说你最近在负责处理上周那几起事件,真是辛苦了。” 藤井枝造停下脚步,也朝种田山头火点头致意。 他是个将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整整齐齐的银灰色西装,从领带到袖口都收拾的非常妥帖,一看就是大众眼中的“精英”。 平时,藤井枝造对人还算和蔼,但脸上却像是暗藏着郁气,遇到种田山头火时也总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停了下来:“不如种田长官。” 坂口安吾皱起眉,本能觉得有些奇怪。 下一秒,他听到藤井枝造故作惊叹道:“种田长官最近可是很忙啊!一边要处理季度报告,还要抽时间出门进行实地调查。” 听到“实地调查”这四个字,坂口安吾心头一紧。 ——昨天他和种田山头火去见风间和川时在行程表上使用的名义就是实地调查。 本来短时间外出是不用报备的,奈何他们足足在楼下等了风间和川几个小时。坂口安吾当时就有担心,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人看出不对了。 见他们两个都不回应,藤井枝造哼笑一声:“只不过需要实地调查的地方明明在东区,我检查了种田长官那天行车记录仪的数据后却发现您居然是去了樱木町——怎么,难道种田长官和坂口君不是去调查,而是偷偷去见了什么人吗?” 坂口安吾上前一步,冷声道:“藤井副长说笑了,是因为东区的负责人忽然有急事要处理,种田长官和我才临时改变行程,去樱木町查看那家被异能力者破坏的银行,至于和银行工作人员的会面和调查资料,在系统内都有记录,您如果不放心大可以亲自去看。” 藤井枝造笑了:“那就不用了。” 他看着坂口安吾,话里有话:“坂口君做事,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疏漏的。” 坂口安吾脸色不太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种田山头火看了眼跟在藤井枝造左后方的年轻人:“内务省的命令,下季度异能特务科内部还要进行两轮审核,藤井副长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事为好。” 他话说完,那名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有些僵硬。 内部审核,主要是查内部人员是否有渎职行为——而这也正是藤井枝造最近头疼的根源,因此种田山头火这句话可谓是戳到了藤井枝造痛处。 说罢,种田山头火不想再跟他们多聊,领着坂口安吾越过这三个人,径直走进电梯。 藤井枝造脸色阴沉下来,扯扯嘴角,看着种田山头火,目光阴蛰。二人擦肩而过,藤井枝造冷笑:“最近我可是听到一些奇怪的传言。说是我们那位刺杀了局长之后叛逃的特别助理在横滨出现了。” 种田山头火面不改色:“是吗?如果是真的,那可是一件大事,一定要好好交代局里的调查员调查清楚才行。” 藤井枝造这个人,早年刚进异能特务科也是以天才著称,结果他顺风顺水地熬到三十多岁,反而被空降过来、甚至都没成年的风间和川处处压制,因此藤井枝造向来看风间和川很不顺眼。 当初风间和川刺杀局长的消息传出来,主张直接处决风间和川的派系中他首当其冲。 “局里?还是算了。”藤井枝造整整衣领,慢条斯理道。 他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种田山头火,意有所指:“我们那位优秀的助理回到横滨这么久,但消息却迟迟没有上报,因此我怀疑异能特务科里有他的同犯。 “不过话说回来,我忙于手边的事务,并没有闲心去调查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不过我刚刚去司法省的时候路过司法机关局,跟他们的人提了两句,那边的人对这件事可是很感兴趣呢。” “司法机关局?”坂口安吾的脸色霎时间有些不太好,看藤井枝造的眼神也带上了刺。 要知道,内务省设立异能特务科这个机密组织的目的就是对异能犯罪者引发的案件进行专门处理。 也就是说,异能特务科这个组织是从司法机关局手里强行抢来了对异能力者司法权。 有权力的地方就又纷争,更别说两者之间还是这么针尖对麦芒的关系。 自异能特务科成立以来,和司法机关局之间就纷争不断、势同水火,两边的人自然也是彼此看不顺眼,顶多是顾虑内务省,才勉强做做表面功夫。 可现在,藤井枝造居然主动找上了司法机关局。 “藤井副长,您最好明白——”坂口安吾话说到一半,被藤井枝造打断。 “之前的话奉还给您,种田长官,您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事为好。等司法机关局那边调查处传言的真相后,我也会向内务省提交申请,要求彻查这次异能特务科内部究竟是谁在包庇通缉犯。” 说罢,藤井枝造带着两名下属扬长而去。 种田山头火皱眉思索片刻,交代坂口安吾:“去查一下司法机关局那边的动向。” 他本来打算就算这次行动中风间和川的行迹暴露,他身在异能特务科也能够替对方把这件事压下去,但没想到冒出一个藤井枝造,把司法机关局也拖了进来。 这样一来,就不是他能轻易干涉的了。 “是。”坂口安吾叹了口气,感觉这次的事恐怕不能善了。 . 再说武装侦探社那边。 在太宰治的计划里,从组合手中救出梦野久作只是第一步,要想彻底摧毁组合的野心,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就在昨天,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似乎是丧失了耐心,一改先前的作风,直接以[白鲸]坠落作为威胁来逼迫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屈服——这里提到的“白鲸”并非生物,而是一艘巨大的浮游飞船,它的体积堪比一座城堡,如果从高空坠向横滨,足以摧毁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域。 按照原定的计划,接下来应该由谷崎润一郎利用[细雪]做掩护,将中岛敦送上组合的根据地“白鲸”。 出发前,几人在临时启用的作战指挥室内进行最后的确认。 因为事情关乎横滨的命运,中岛敦尤其紧张。但时间已经容不得他犹豫,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硬着头皮也得上。 风间和川坐在角落里旁听他们讨论。 过了一会儿,中岛敦和谷崎润一郎提前离开去乘坐飞行器,临走时中岛敦还来跟他道了个别。 “风间先生,那我们就先去做准备了。”中岛敦说着,忍不住又看了眼风间和川身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梦野久作。 几小时前,他第一次看到Q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梦野久作毕竟是差点把他搞出心理阴影的异能力者,就这么冷不防出现在武装侦探社,他一时间都有些缓不过来。 而且Q的样子也让他十分震惊。 之前在车站,Q能笑嘻嘻地对武装侦探社的几个人发动异能、让他攻击同伴,性格显然是张扬恶劣到了极点,而这次见面,虽然对方嘴边的笑还是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味,行为却格外收敛。 让中岛敦极度怀疑这是换了个人。 风间和川笑了笑,看了眼前方屏幕上跳动的各项数值:“别太紧张。” 他转过视线,注视着中岛敦:“一切都会和计划中的一样。” 青年的声音不重,却莫名带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中岛敦一怔,反射性地答:“是、” 两人离开之后,作战指挥室重新恢复安静。 离计划中潜入白鲸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风间和川看了眼时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原本就发着低烧,又一直没怎么休息,昨天夜里在树林里吹过冷风,今天头又有点晕。 说是睡觉,但风间和川其实也并不怎么好受。脑海中的撕扯感没有减轻分毫,周边也忽冷忽热,搞得人精神疲惫,始终不算是真正的休息。 半梦半醒之间,风间和川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醒过来,感觉喉咙有点发干,然后手里就被人塞了一杯热水。 水温不算太高,暖洋洋的热意透过杯壁传至掌心。 风间和川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坐起来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披着件外套,连忙伸手去抓才没让外套掉到地上。 难怪之前一开始觉得冷,后来就没感觉了。 但是这件衣服是…… 占星术师盯着外套看了两秒,抬起头后对上了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视线。 风间和川:“……” 他把外套递给太宰治,深呼吸后说了句“谢谢”。 也对,这里现在除了他和Q之外也就只有太宰治了。 太宰治倒也没有在意他这句不带几分真诚的感谢,掏出一盒药放到风间和川面前:“我问与谢野医生拿的药,喝了之后应该很快就能退烧。” 风间和川皱眉看着那盒药,过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拆开包装。 太宰治站在一旁看着他,心想风间和川生病的时候比平时乖多了。 风间和川磨磨蹭蹭喝药的时候,对组合的作战刚刚开始。 太宰治也工夫在顾虑风间和川,坐在指挥台前专心指导中岛敦潜入白鲸。 他们之前的计划做的很详细,虽然没能把组合的情报完全掌握,但有太宰治在,这项潜入作业进行得异常顺利。 中岛敦穿过七绕八拐纵横错杂的通道后,来到一个空间极大的工坊,沿着路走了几分钟后站到一个分叉口前。 与此同时,空间内位于他头顶一道平行铁架桥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中岛敦顿时紧张起来,按着耳麦压低声音问:“太宰先生……现在怎么办?” 他本来在等太宰治答复,却听到耳麦另一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向上。” 中岛敦意外:“风间先生?” 太宰治转过头,发现风间和川抱着那杯热水坐到了自己身边。 似乎是因为发烧的缘故,青年神情怏怏,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他半倚在操作台上,右手指尖在玻璃杯跟打转,莫名透出种慵懒的意味。 太宰治“嗯”了一声,接着对中岛敦道:“按风间说的做就行,向上。” 这边暂时关闭通话后,太宰治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占星术师。 风间和川不会胡乱指挥,显然,风间和川猜出了上方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是芥川龙之介。 而且他也清楚太宰治的计划是让这两个一向不和的冤家联手对敌。 真是神奇,太宰治明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项计划,也并未和风间和川有过交流,但对方却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对此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关系不怎么样,默契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尽管没人承认),以至于无需言语,只要一瞬就能洞悉彼此的意图。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风间和川忽然笑了一声,道:“你让五月五日君和你那个部下一起行动,就不怕他们自己先打起来吗?” 太宰治抬起头,微笑:“他们会是击败组合的决胜武器。” 他话刚说完,那头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碰面了。 紧接着就一阵夹杂着打斗声的争吵。 风间和川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太宰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边的对峙还在继续。 风间和川指着通讯器问太宰治:“之前我就想问你了,你是怎么教出芥川这样的学生的。他的性格可实在是……” 他说着,正巧另一边传来了芥川龙之介的低呵:“我一定要打败你,否则我就没法向那个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风间和川摊开手。 “做你的下属未免也太不幸了。” “有些事只有他自身才能弄懂,别人的指导并不一定有用。” 风间和川抬眸看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我想也是,毕竟寻找不到救赎的人也没法为他人指导生命的意义。” 太宰治动作一顿,风间和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是对太宰治会如何回应很感兴趣。 却没想到下一秒青年忽然凑近,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又收回去,笑吟吟道:“烧退了,看样子不会影响稍后的行动了。” 风间和川:“???” 也不等他反应,太宰治就去为两位后辈做爱的教育了。 这次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虽然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的内讧耗费了不少时间,但最终还是成功地进入了白鲸的核心区域,对上了菲茨杰拉德。 双方碰上面,接下来就是要靠战斗解决的事了,太宰治就算再多智近妖,现在也只能耐心等结果。 现在在待在指挥室也没什么用,因此太宰治拉着风间和川出门去现场附近等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回来。 仍在睡梦之中的梦野久作被留了下来。 . 两人抵达海堤边时已经是黄昏。 因为提前通知疏散的缘故,这一带没有任何人。 出发前横滨还是一片阴雨,等走到海边,雨已经停了。 暮云合璧,落日熔金,夕阳的余晖把海面染成了波光粼粼的金橙色,看上去瑰丽壮美。几只海鸥自海面飞速略过,不时传来几声鸣叫。 太宰治挑人的眼光还不错,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经历了一番波折,最后还是成功击败了菲茨杰拉德,夺回遥控器阻止了白鲸下坠。 两人顺利地从天空堡垒上重返地面。 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交谈没两句就因为体力透支晕倒在地,中岛敦则还有心情向风间和川和太宰治讲述刚刚发生的事。 作战顺利结束,组合也就此落败。 中岛敦虽然形容狼狈,但看上去却十分开心。 风间和川站在堤岸边,远远看着沉入海中的白鲸,沉默不语。 太宰治走到他身边:“辛苦了。” 盯着组合的势力不止有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两家,那个藏在幕后的第三方不可能会毫无举动。既然他们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没被干扰,就说明对方的计划直接被风间和川给破坏了。 占星术师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忽地冰冷了下来。 太宰治也察觉到了不对,旋即转身看向周围。 不知何时,数名穿着政府统一制服,手中持枪的武装人员以风间和川为中心,将几人围了起来。 太宰治抬头看了看,远处几幢烂尾楼的楼顶能看到有人影在待机。 等这群人走进,太宰治才发现几名近战武装手里拿着的并非普通的枪,而是对异能力者特用的声波武器。 一道道枪口指向风间和川,像是围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网。 狙击手,近身武器,对异能力者武装——出动这样多的警备,真是给足了“占星术师”面子。 中岛敦原本看到政府的人,还以为是派来的增援,但等他们慢慢包围过来,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对,脸色微变:“太宰先生?” 太宰治给他打了个不要动的手势。 过了几秒,那群包围而来的武装人员中有一人上前:“在下是司法机关局的平野要,负责这次对在逃通缉犯兼特级危险异能力者风间和川的缉捕工作,请无关人员离开。” 言罢,他看向风间和川,神色谨慎声音冰冷:“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第50章 中岛敦急了。 昨天他看到风间和川和坂口安吾在一起之后还偷偷想着会不会是异能特务科已经查明了当年刺杀他们局长的凶手不是风间和川, 因而放弃了对风间和川的通缉。 结果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中岛敦看着包围在四周的武装人员,忍不住攥紧右手。 风间和川是通缉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因此现在政府要抓他合情合理看无可非议。 中岛敦对这些很清楚,但或许是源于风间和川曾经对他的帮助, 又或许是因为他不相信风间和川真的会去杀害那位局长, 他内心十分不愿意看到现在的局面。 甚至于,中岛敦内心开始隐隐期盼风间和川对此有所准备, 能够逃过追捕。 在场的众人的心情各不相同, 但都或多或少在打量这次事件的主角。 占星术师站自刚刚起就一直沉默不语。青年浅茶色的发丝在潮湿的海风中拂动, 缱绻之间,肤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他手无寸铁地站在包围圈的正中心——这对任何人而言无疑都是身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但风间和川看上去却丝毫没显出半分势弱。 在那位名叫平野要司法机关局干员开口后, 占星术师把手插进风衣口袋,朝对方的方向走了两步,笑着问他:“您是司法机关局的干员?” 风间和川大概只是想要走近些方便和对方对话, 但司法机关局的人并不这么想。 在风间和川迈步的一瞬间,原本围在周边待机的成员全都如临大敌一般紧绷起来, 调整手中枪支的角度、目光紧跟在风间和川身上。 这看上去着实有些可笑。 一群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警察居然会这么惧怕一个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年轻人。仿佛只要他们稍有不注意, 风间和川就会变成恐怖的怪物,把他们击溃。 可事实就是如此。 风间和川曾在内务省属下工作, 因此那边的人对“占星术师”能力的了解更为深刻。 然而越是了解,对[占星魔术]的恐惧就积累得越多, 以至于即使风间和川的内部存档资料中写明了他的能力具有上限、并且需要极其繁琐的前置条件, 司法机关局这次也还是做了无数看起来有些“超出规格”的准备。 甚至到了现在,即便他们很清楚地知道风间和川本身的体术只是中上水平、根本无法对平野要造成任何威胁,却仍旧给予了对方最高等级的重视。 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风间和川只是笑笑,并未发表看法。 被风间和川问话的平野要则是慎重地点头:“是。” 就准备而言,这次的缉捕行动可谓是天衣无缝。但联想到要对付的人是风间和川,平野要就生怕计划会出现变故,无法安心。 风间和川伸手抵着太阳穴,面露疑惑:“那就奇怪了。” 他看向平野要:“难道是我不在之后横滨改规矩了吗?按照正常的程序,我的事怎么也轮不到司法机关局来管吧?” 风间和川说得没错,按照“正常的程序”,凡是和异能力者有关的事件都应该交由异能特务科处理,更别提风间和川不仅是异能力者,还是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的嫌疑犯。 于公于私,这都轮不着司法机关局来管。 “风间君即使离开异能特务科这么久,对内部事务的处理流程还是这么熟悉呢,”平野要道,“确实,正常情况下这件事的确该交由异能特务科处置,不过现在内部出了一点特殊情况,因此向上层请示后,上层决定暂时由司法机关局接手这件事。” 事实上,风间和川的事情他们并未向更上级报告,而是打算先下手为强,解决掉风间和川。 司法机关局这次插手这件事,为的是借机打压一下异能特务科。 要知道,风间和川是刺杀了异能特务科局长的嫌犯,还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叛逃,与异能特务科而言这无疑是他们办事不利的体现。 如果这次能由司法机关局来处置风间和川,无疑能狠狠地打异能特务科的脸。 风间和川眯起眼:“‘特殊情况’?” 平野要无意详细回答他这件事,只是说:“因为异能特务科内部似乎有人对风间君的事有所隐瞒,继续由他们来处理您的事恐怕一万年后也不会有结果。” 说罢,平野要掏出一副手铐:“风间君,请您配合。” 他面前,风间和川视线在自己周边绕了一圈,忽然笑了起来,反问:“如果我说我不配合呢?” 平野要勃然变色,他黑着一张脸看向风间和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他立马就要指挥自己带来的手下准备动手。 一直和太宰治站在风间和川后方的中岛敦有些张皇无措,飞速地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 但没等他做出反应,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一队人撕裂平野要带来的部下围成的圈子,从外部闯了进来。 为首的人发色纯白,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军装,腰间带着把佩刀。 右手则牵着一名留着橙红色卷发的少女。 二人神色散漫,但身姿挺拔,只单单站着就透着种区别于旁人的气质。 即使是普通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也能瞬间知晓这两个人的职业——军人。 中岛敦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出了意外,愕然地问:“这是……” 太宰治盯着几位不速之客若有所思,为中岛敦介绍:“那个白头发的男人是条野采菊,他身边的那位名叫大仓烨子,他们是‘猎犬’的人,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军部的特殊作战部队。” 中岛敦:“……军部?” 相比他们,平野要的反应就大了,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军部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平野要在司法机关局内的职位并不高,因此是没接触过猎犬的,现在自然认不出面前两个人的身份。平野要虽然隐约觉得为首的男人不太简单,但也只是能依靠对方身上的军装推断他是军部的人罢了。 条野采菊先是看了眼风间和川,而后笑眯眯地对平野要:“我是条野采菊,受异能特务科的委托前来处理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的嫌疑人。” 他话音落下,平野要脸色变了又变。 听到条野采菊这个名字,平野要立马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猎犬的讯问专家、有“無明之王”之称的条野采菊,以及—— 平野要偏转视线,看向条野采菊右手牵着的那名少女。 “血荆棘女王”,大仓烨子。 平野要嘴唇动了动,他本来是不想和猎犬的人对上,但想到这次来时上级的再三强调,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这件事已经由司法机关局接管了。” 他盯着条野采菊,语气不善,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二位这么做是想要和司法机关局为敌吗?” “为敌?”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大仓烨子握紧了手中的钢鞭,带着几分兴味,蠢蠢欲动地舔了舔唇角。她的视线在身边的武装人员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平野要身上:“你的意思是,想打架吗?” 看她的样子,好像只要平野要点头说是,下一秒她就会冲出去挥动手中的长鞭将身边的人横扫在地。 平野要浑身一震。 大仓烨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后他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却有这么可怕的视线——该说不愧是出身猎犬的人吗? 平野要努力忍住内心的慌乱,还是强撑着和他们对峙。 直到条野采菊开口。 “‘由司法机关局接管’?”男人状似疑惑,“这是哪里的命令?” 不等平野要再说什么,条野采菊从身上拿出一份印有公章的文件:“这是种田先生向内务省做出申请后内务省下发的命令。” 男人抬起头,对着平野要,问:“不知道您口中的命令是哪个上级下达的?” 条野采菊是盲人,因此他一直是闭着眼的。 但现在,平野要却莫名产生出种被对方完全洞察的感觉,他满头冷汗:“这……” 平野要原本只是想打着上级命令的幌子来骗条野采菊离开,却没想到人家手里有真正的命令。 这样一来,司法机关局根本没有立场再跟他们争执。 司法机关局的人退走之后,大仓烨子朝风间和川招手:“小风间~好久不见!” 风间和川笑笑:“嗯……好久不见。” 他以前因为一些原因被调去和猎犬一起执行过任务,跟面前的两个人也算熟悉。 条野采菊走上前,“看”着风间和川道:“那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大仓烨子抱臂看着风间和川,勾唇期待道:“刚刚来的时候我可是听见你说‘不想配合’,怎么样?你要反抗吗?” 她左手握着钢鞭,在眼前拉成一条绷紧的直线,语气兴奋:“我可是从很久以前起就像和你打一架了、” 风间和川微笑着拒绝:“不,我不反抗,我很配合。” 大仓烨子撇嘴说了句没劲。 见风间和川要和这两个人离开,中岛敦想要上前。 但没迈出半步,就被太宰治按了回去。 青年注视着风间和川,鸢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深意:“不用担心。” 其实从风间和川参与这次对抗组合的计划时太宰治心里就有些疑问。毕竟风间和川身份敏感,即使有种田山头火给他打掩护,也不能保证消息不泄露。 而对抗组合这种事又十分惹眼,即使不出面,想查的人只要有心,就一定能知道风间和川也参与了这次事件。 太宰治原本还在奇怪风间和川为什么会做这种很有可能暴露自己存在的事,现在看来,对方恐怕是早有准备。 他正想着,另一边,风间和川正巧转过头来。 二人对视,风间和川似乎是怔了一瞬,然后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朝中岛敦摆了摆手算是道别,而后跟着条野采菊、大仓烨子一起朝外围走去。 第51章 大概是对风间和川很放心, 条野采菊也并没有给他加什么拘束装置,说自己的任务只是把他送到异能特务科。 三人上了车,条野采菊在副驾, 大仓烨子则是和风间和川坐在一起。 这位被称为“血荆棘女王”,在战场上堪比修罗的人物在不解放异能时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性格张扬的少女。 路上, 大仓烨子很兴奋地跟风间和川讲了上个月她跟随福地樱痴去北海道调查一个异能力组织的事。 讲完之后还抱怨福地樱痴明明一路上都教育她不要轻易跟人起冲突, 最后却自己一个人把敌人全都解决掉了。 不过大仓烨子虽然是在抱怨,但言语之间还是带着不少对福地樱痴的敬畏之情。 风间和川只是笑了笑:“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们了, 之后请替我向福地阁下问好。” ——按理说, 这次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是受异能特务科之托来抓他这个通缉犯, 无论从什么立场看,“麻烦”这个词都轮不着风间和川来说。 但此刻占星术师坐在车上,带着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却没能让人生出半点违和感。 大仓烨子比了个“V”字手势:“小事一桩。只是小风间居然拒绝和我战斗,真是扫兴。” 说完,她又看着风间和川好奇地问:“你这次是不是要接受很严重的处罚?死刑?” “嗯,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坐在前排的条野采菊回答。 条野采菊对风间和川的事也略有耳闻, 刺杀局长外带叛逃异能特务科, 再加上风间和川特级危险异能者的身份,要是上层有意, 被处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条野采菊顿了顿,道:“不过风间君的异能可是非常珍贵的, 多半不会有生命危险。” 大仓烨子“诶”了一声, 声音听不出是欣喜还是失望。 过了一会儿,她又突发奇想道:“小风间,不如你加入猎犬怎么样?” 她说完, 觉得自己的提议堪称天才:“刚好立原已经出去好久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然而这个提议转头就被风间和川拒绝:“抱歉,我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 猎犬是军部的特殊部队,而特殊之处并不只在于其中的成员都是异能力者——猎犬的人全都经历过身体改造,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进行特殊的手术来维持自身的状态,这既保证了猎犬成员优良的作战素质,也确保了他们对政府的绝对忠诚。 以前并不是没有军部的高层向风间和川提出这样的邀请,但全都被他的上级,也就是前任异能特务科局长直接拒绝了。 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大仓烨子发起了脾气。 坐在前面的条野采菊听着他们在后面闹,重新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委任状。 条野采菊刚刚虽然对大仓烨子说风间和川的异能力珍贵、政府不会舍得处死对方,但事实上对这件事还有一些没说出口的推测。 要知道,风间和川可不是什么单纯仰仗异能力的简单角色,在猎犬曾经和对方的合作中,条野采菊对这一点非常清楚。 而且这次回横滨据说还是风间和川主动的。 条野采菊觉得风间和川说不定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并且做好了准备。 毕竟,风间和川四年前在任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一职,手里的权力可并不小。在玩弄权术这一方面,说不定反而是风间和川更胜一筹。 想着,条野采菊露出一个和平时无二的笑。 ——无论如何,后续的事都和猎犬毫无关系了,他们不过是卖了异能特务科一个人情,帮他们把这位通缉犯带了回去而已。 . 抵达异能特务科之后,风间和川被带到了一间审讯室。 这里平时是审讯罪犯使用,整间屋子色调纯白,屋内仅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从墙壁到天花板都没有丝毫装饰,一片纯白,左侧的一整面墙则是由一块巨大的隔音玻璃分隔开来。 天花板上的吊灯投下冷白色的光,打在桌子上,在地板留下一团漆黑阴影,构成了这房间内唯一不同的颜色。 风间和川一路上都十分配合,现在更是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备员背对着隔音玻璃墙,守在审讯室外,不时转过头来悄悄打量这位据说是“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通缉犯。 风间和川离开异能特务科四年多,这期间异能特务科的人又变了几批,新来的成员偶尔会听到风间和川的名字,但当他们问起风间和川的事时,前辈们往往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以至于风间和川在异能特务科这群新人眼中的形象十分神秘。 他们对风间和川的了解仅限于他是刺杀了局长的那个前任助理,而且还是特级危险异能力者。 因为这两点描述,大多数人潜意识里都觉得风间和川是个危险可怖的狠角色。 没想到今天见到,发现自己的脑补歪了十万八千里。 一来,风间和川实在是太年轻了。 之前说风间和川四年前任局长助理,他们就潜意识觉得风间和川现在年纪应该比他们大不少,结果现在一看,风间和川简直年轻得过分。 二来,眼前的青年脸上带着笑,气质温和,天然给人一种好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杀害了局长的凶手。 ……话说当年的事似乎也没有定论,不会是搞错了吧? 守在门口的警备员在心里嘀咕。 风间和川这样的,说不定还没见到血自己就先晕过去了。 风间和川倒不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这次时隔这么多年回到异能特务科——而且是以通缉犯的身份回来——却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心情。 只不过这间屋子,很久之前他曾经在坐在主位上审讯别人,现在反倒是轮到自己‘被审讯’了。 他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等了段时间后,种田山头火带着坂口安吾来了。 虽然风间和川刚回横滨时种田山头火曾帮他遮掩行迹,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种田山头火自然也没法再出手帮他。 顾虑到审讯室的监控,种田山头火并没有敢跟风间和川说更多的情报,只说了现在风间和川的事已经被上报到了内务省,接下来会由内务省和异能特务科一同决定对风间和川的处置。 “不用太过担心,毕竟当初局长被刺杀是……”话说到一半,种田山头火改了口,“毕竟那件事还没有查明真相,你当初也只是有嫌疑而已。 “你现在的罪名只有叛逃异能特务科这一点,虽然那些人大概不会善罢甘休,但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的。” 话是这么说,但异能特务科内恨风间和川的人不在少数,要是他们拿着风间和川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身份做文章,最后的结果恐怕会变得很糟。 毕竟政府确实对风间和川的异能力很是忌惮,对他们而言,最稳妥的做法就让风间和川永远处在自己的控制中。 更甚至,上面那些结果还是建立在上层并未得知风间和川曾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牵扯的假设之上。 “嗯,我没有担心。”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从容点头。仿佛身处这种危险境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温声笑道:“种田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您到了现在还选择帮我……但是不必担心。在命运向我宣告死亡之前,没人能杀死我。” 种田山头火闻言一怔,旋即又想起了很久之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风间和川曾自称是“被神明剥夺了死亡的权利的人”。 没等他多想,对面的人接着道:“种田先生,请回吧。以您的立场,还是不要和我这样的人多接触为好。” 第52章 . 种田山头火离开后, 审讯室再度安静了下来。 风间和川坐在座位上闭目沉思。 刚刚种田山头火说要“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真正的意思却也很明显——种田山头火不希望他被处死,却支持政府限制他行动的举动。 风间和川对此非常理解。 毕竟种田山头火是个刚正不阿心怀正义的人, 他不可能因为私心就放任风间和川这个很可能已经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联手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脱离掌控。 而对种田山头火来说,能许下保证他安全的承诺就已经是极大限度的徇私了。 特意拜托军部的人将自己带回异能特务科也是出于这一点, 毕竟在异能特务科的话, 还有可操作的空间,要是到了司法机关局, 一切就得由司法机关局决定了。 关于这一点, 风间和川确实得谢一下种田山头火。 次日中午, 关于如何处置风间和川的会议开始举行。 下午,在得出最终结果前,风间和川在审讯室里见到了他来这里以后的第二位客人。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带着得意的神色走进审讯室,坐到风间和川面前。 “风间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啊。”藤井枝造把“先生”这个词咬得极重, 话里透着股讽刺的意味。 多年前,风间和川当上局长助理后, 其他人就一直敬称他为“风间先生”——这在藤井枝造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藤井枝造是个自尊心极重、甚至自负的人。他进入异能特务科后的几年简直过得顺风顺水, 坐上副长的位置后更是几乎没人敢忤逆他——直到风间和川出现。风间和川明明什么也没做就直接当上局长助理,还仗着有局长撑腰就肆意妄为。 让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去当助理本身就像一场闹剧, 更别提风间和川还压在自己头上,藤井枝造简直恨得牙痒痒。 可以说风间和川就是藤井枝造心头的一根刺, 让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次, 藤井枝造不惜跟司法机关局的人联系也想把风间和川处理掉,没想到中途却跳出一个猎犬,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好在目前的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毕竟风间和川的事要讨论决定, 就算种田山头火想保他,也没那么简单。 风间和川回以微笑,温和道:“藤井副长,好久不见。” “风间君叛逃异能特务科这么多年,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见风间和川并没有想自己预料中的一样因为被捕而心生恐惧,藤井枝造皮笑肉不笑,“要是局长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自己养的狗反噬,不知道当初还会不会那么放任你。” “这件事就不劳您关心了。”风间和川仍旧是笑着,仿佛完全没有把藤井枝造的话放在眼里。 风间和川又道:“不过藤井副长您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没等藤井枝造说什么,风间和川接着说:“听说局长死后这么多年来异能特务科局长的位置一直空置,反倒是由作战总指挥种田先生把持大局——照这么看,上层似乎是认为您这个副长没能力胜任局长的位置啊。” 藤井枝造脸色顿时铁青。 这件事对他来说始终是个耻辱。 当初局长被刺杀的事传来他的心情简直欣喜到无以复加,毕竟局长身死就意味着这个职位有了空缺,而在诸位副长之中,藤井枝造无疑是最具竞争力的。 可事后,内务省居然宁肯空置这个位置,由最高作战指挥来取代这一位置,也不肯将他选为局长。 这么多年来,藤井枝造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没想到今天又在风间和川的嘴里听到了这些话。 他抬头对上风间和川似笑非笑的眸子,怒火中烧中猛地站了起来。 椅子的金属支架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锐响。 藤井枝造努力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再度坐回原位,看着风间和川冷声道:“风间和川,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关于你的处理方案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坐着跟我说话吧?你真以为种田山头火能救得了你?我已经把他之前包庇你的调查情报全部提交给上层了,有了这份资料,他们根本不会再重视种田山头火的意见。” “是吗?”风间和川道,“那还真是遗憾。” 藤井枝造最恨的就是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冷笑几声:“希望你临死前也能和现在一样这么无所谓。” 他话音落下,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藤井枝造转过头,认出他是内务省目前掌权人的助理,眼前一亮:“分岛助理,已经有结果了吗?” 助理冲他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藤井枝造旋即看向风间和川,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刚说到这里,你的判决书就来了。” 他气定神闲道:“风间先生,您可好好听好了。不过结果已定,您还是接受现实比较好。” 说着,那位助理走上前,先是很恭敬地跟风间和川问了好:“风间先生,别来无恙。” 风间和川点了点头:“判决结果出来了?” 助理:“是的。” 藤井枝造看着他们两个,本能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以风间和川现在的身份,这位助理实在没必要对对方这么恭敬。 但这种违和感并未引起藤井枝造的在意,只一瞬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毕竟风间和川可是马上就要接受处罚了——重的话是处死,就算轻、也得是无限期监禁。 还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时刻吗? 助理从手里的牛皮纸袋里掏出一张盖着诸多公章的文件,拿在手里朗读:“本日就特级危险异能力者风间和川四年前叛逃异能特务科一事进行商议,其中……经讨论,内务省认为风间和川无罪,即日起恢复异能特务科局长特别助理的职位。” 藤井枝造听着这位助理宣读文件,到结束,他的笑直接僵在了脸上。 藤井枝造猝然起身,胡乱地指着风间和川、语无伦次道:“无罪……?等等、不可能,无罪是什么意思?!?” “‘无罪’的意思是,内务省认为我是无辜的。” 风间和川站起来,接过那份文件,而后对藤井枝造,“借用您刚刚的话,您还是‘接受现实’比较好。” 那位助理在旁边接着给风间和川补充:“不过内务省那边认为您当初不告而别有擅离职守的过错在,所以要罚一个月工资作为处分。” 于是叛逃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擅离职守”。 藤井枝造眼前一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能借这件事搞死风间和川事小,最重要的是内务省怎么会让风间和川重新回到助理的位置?局长都不在了,他这当的是哪门子的助理?! 藤井枝造哆哆嗦嗦地抬手,指着助理,最终又指向风间和川,喃喃自语:“你早就知道……内务省有你的人??” 风间和川:“我以为你早该清楚。” 藤井枝造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只想到风间和川背负着刺杀局长的嫌疑、又叛逃异能特务科,高层那些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却忘记了风间和川曾经身为局长助理,最常接触的就是这些人。 是了,藤井枝造自己身为一个副长都能够拥有自己的势力,那风间和川为什么会没有?局长以前将风间和川视作心腹,给予了他仅次于自身的权力——那身处那个位置的风间和川又怎么会没有支持者。 四年前局长遇刺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风间和川说话,于是藤井枝造便真的误以为对方孤立无援。 到头来,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藤井枝造感觉到一种被打了一巴掌的挫败感。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藤井枝造跟风间和川不对眼这么久,很清楚风间和川拥有多么可怕的能力,如果让他回到原来的位置…… 光是想着,藤井枝造就一身冷汗。 风间和川收好那份文件后,迈步打算离开审讯室。 路过藤井枝造身边时,他顿住脚步。 “藤井副长,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为什么您会一直这么针对我?” 不等藤井枝造回答,风间和川接着道:“您现在这么紧张是担心自己当初设计我被港口黑手党俘虏的事暴露?还是害怕我在港黑时您派刺客去刺杀我的事被发现?” ——他都知道了。 藤井枝造悚然一惊,大脑一片空白。 思维混乱之中,他看到了占星术师那双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赭色眸子——这视线一如风间和川少年时,冷漠而疏离,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又或者,”占星术师换了种更为轻柔的语调,贴近了一些,说出的话却让藤井枝造不寒而栗,“您难道是在畏惧我的[占星魔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死于非命?” 藤井枝造后退一步,等身体撞上后面的椅子后才猛然回过神来,冒着冷汗,咬牙切齿:“风间和川……你这是在威胁我?” 占星术师微笑:“怎么会?” 他接着道:“只不过您似乎从以前就一直防备着我知晓您的生日,这实在是一项毫无意义的举动。” 藤井枝造脸色惨白:“你……” 占星术师抬眸,赭色的眸子显得有些妖异:“八月二十九日,下午三点十八分——藤井先生,真是个和您不相称的生日啊,您认为呢?” 第53章 跟着分岛荣出了门后, 风间和川没有再次见到种田山头火。 据分岛荣说,组合刚刚溃退,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收尾, 种田山头火是去为这件事做总结报告了。 风间和川倒也不怎么想见对方,于是就没再多问。 “那我就先告辞了, 风间先生。”一路陪着风间和川离开审讯室所在的楼层, 回到风间和川原本的办公区域后,分岛荣道。 他本身的任实只是来传达审议结果, 任务完成, 也就该回去复命了。 “嗯, 辛苦了。”风间和川笑着答。 分岛荣随即离开,临走之前又忍不住看了眼尚且停在门外的风间和川。 青年身材欣长,脸上带着笑, 看上去格外温和。 可就是这么一个“温和”的人,轻而易举就将原本必死的局面的彻底扭转——即使他面对的是国家机关。 联想到刚刚审议会议中投票认为风间和川“无罪”的票数,分岛荣就觉得后怕。 即使那些人里的大多数并不单纯是支持风间和川, 而是出于利益考虑,其中透露出的信息仍旧让人后背发凉: 在风间和川叛逃, 时隔四年后的现在, 他仍旧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左右异能特务科的决策。 而风间和川现在,也不过才到二十岁。 他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就已经得到了无数人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 智谋, 能力,权势, 成为高位者所需要的东西他一样也不缺。 如果局长还在, 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 风间和川以前的职位是局长助理,因此他的办公区域位于最顶层, 局长办公室的不过一墙之隔。 青年站在走廊里看了眼身边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又悠悠收回视线。 风间和川推门走进办公室。 里面的陈设和异能特务科任何一间办公室相同,只是简单地放着办公用的设备,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倒是和他离开前一样。 在办公室待了十几分钟后,风间和川等来了自己曾经的下属。 这位下属的名字叫秋山仁太,是以前风间和川在异能特务科时局长调到他身边的人,算是风间和川的直属部下。 “风间先生,上面恢复您职位的通知已经下达了,明天会由坂口安吾来负责具体的交接。” 秋山仁太年纪比风间和川也大不了多少,当初是通过警校被选拔进异能特务科的警校生,性格里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跳脱,以至于那个时候和风间和川站在一起,反倒是他更像后辈一点。 风间和川答:“嗯,我知道了。” 秋山仁太又有些激动地围在风间和川身边絮絮叨叨,浑身都散发着喜悦的气息:“风间先生,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没事的!之前我听说藤井枝造的人跟司法机关局联手想要对付您还捏了一把汗,但现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风间和川莞尔:“谢谢。” 秋山仁太又道:“这次藤井枝造可以说是自讨苦吃了。” 风间和川:“嗯。” 异能特务科和司法机关局向来形同水火,要是按以前的情况,不管藤井枝造怎么给风间和川下绊子,那都是异能特务科内部的事,结果这次倒好,藤井枝造居然为了达成目的去勾结司法机关局,于是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异能特务科可不需要忠诚度不够的干员,这件事之后藤井枝造基本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要是藤井枝造能利用司法机关局达成目的还好,届时不仅能除掉风间和川,还能以包庇通缉犯的名义参种田山头火一本,结果现在他现在不仅没达成目的,还自断前程,只能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等听秋山仁太简单讲完异能特务科现在的情况,风间和川问:“之前遇到的三月九日君(分岛助理)说过你被调去了别的部门,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当年风间和川叛逃,他手下的人自然也就被调去了别的部门,秋山仁太也不例外。 风间和川虽然没有问分岛助理秋山仁太具体的职位,但想也知道,以秋山仁太的能力,四年下来,他在那边的待遇比起现在在自己身边绝对只高不低。 ——风间和川这次到底是叛逃后回归,即使经过审议后他最终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恢复职位后真正还能保留的权利却也不可能和之前同日而语。 就如同藤井枝造所说,局长去世后,风间和川就等同于失去了最大的后台。即使他也拥有自己的势力,但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这种情况下秋山仁太选择回来,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决定。 “不,能继续留在您身边做事我很高兴!”秋山仁太摇头,发自内心道,“能成为您的部下是我的荣幸。” 秋山仁太当年加入异能特务科没多久就被局长指派,成为风间和川的部下。 如果说最开始跟随风间和川只是因为局长的命令,那之后,秋山仁太则是彻底被风间和川的行动所折服,心甘情愿地追随对方。 当时风间和川年纪尚小,却拥有一个堪称恐怖的异能。秋山仁太本以为自己会面对一个恣意妄为的上司,却没想到风间和川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风间和川确实和别人描述中的一样,年轻、危险、心思难以捉摸,但却又有所不同。 他拥有与自己年龄不符的成熟,不会滥用自己的异能,对权力亦或金钱没有过多的兴趣,他行动的唯一动力就是帮助他人。 “人是为了他人而活”。 就像风间和川亲口说的那句话一样,他始终在亲自践行这句座右铭。 跟随风间和川的两年间,秋山仁太曾无数次目睹风间和川利用自身的智谋破解困局,救助他人。 秋山仁太为风间和川的能力心惊,更令他动容的则是风间和川的行事准则。 帮助他人这四个字说来轻松,可又有谁能真正做到风间和川这种程度? 起码秋山仁太自己是不行的。 也正是因此,秋山仁太才做出决定,要永远追随对方。 即使风间和川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对追随着他的人而言却是犹如启明星一般的存在。 遥远,神秘,不可触及,但却仍旧散发着明亮的光辉。 “是吗?”风间和川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过问。 秋山仁太又想到一件事:“对了,风间先生,您需要把东西搬过来吗?” 他顿了顿:“我听坂口君说您之前在樱木町有一家占星事务所……” 风间和川想了想:“嗯,稍后过去一趟。” 说罢,他站起身:“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到另一个地方拜访一下。” . “另一个地方”指的是武装侦探社。 风间和川带着秋山仁太登门造访时,来开门的是中岛敦。 看到风间和川的瞬间,中岛敦眼前一亮,惊讶:“风间先生?!” 昨天风间和川被猎犬的人带走之后,中岛敦就一直非常担忧。 他对政府内部机构的纷争并不了解,但只看司法机关局那边的人各个荷枪实弹就本能觉得非常危险。他们闹出这么大阵仗想要抓捕风间和川,想必这件事事关重大,风间和川很难全身而退。 想想也是,风间和川这个特级危险异能力者在外叛逃了四年,异能特务科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他? 为此,中岛敦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好。 明明武装侦探社已经解决了组合这个强敌、从对方的手中拯救了横滨,他却始终无法安心地去睡个好觉休息一下。 今天早上的时候,因为心神不宁,中岛敦还不小心把太宰治亲手调配的一杯加了酱油和过量砂糖的特制咖啡递给了国木田独步,险些酿成惨案。 可现在,风间和川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中岛敦把风间和川迎进门,上下打量着对方,紧张兮兮:“您有受伤吗?异能特务科那边有没有为难您??” 风间和川摇头:“不用担心,昨天情况紧急没来得及道别,抱歉。” 风间和川身后的秋山仁太上前:“不必担心,经过审议,异能特务科内部认为风间先生并不存在大的过错,因此目前已经恢复了风间先生原本的职位。” 中岛敦一怔:“恢复原本的职位是指……” 秋山仁太贴心解释:“风间先生现在重新在异能特务科担任‘局长特别助理’一职。” 中岛敦懵了:“诶???” 他以为风间和川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没想到对方不仅没事,还连职位都恢复了? 那昨天司法机关局搞出那么大阵仗是为了什么?为了恭迎风间和川回归? 他身后,躺在沙发上偷懒的太宰治起身伸了个懒腰,悠然走到中岛敦身边,先是对后者说了一句:“你看,我都说了他不会有事。” 而后把视线转到风间和川身上。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穿着身浅色的风衣,脸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看上去精神不错,感冒应该是已经痊愈了。 太宰治虽然猜到风间和川对自己被捕的事早有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仅没有接受惩罚,还直接恢复了原本的职位。 异能特务科里那些从以前起就视风间和川如眼中钉的家伙一定全都气疯了。 而且,异能特务科在局长遇刺身亡、职位空缺的现在,偏偏又保留了风间和川这个局长助理,听起来也实在有些讽刺。 太宰治胳膊搭在中岛敦肩头,挑眉看着风间和川:“这一切应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吧?风间‘助理’?” 他尾音上挑,像是羽毛落在人的心上。 风间和川笑容温和:“一切都是上层的决定,我不过是听命令办事。” ……好一个“听命令办事”。 太宰治抽抽嘴角,都不太想去接风间和川的话。 要是风间和川真的听命令办事,政府那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要笑醒。 风间和川接着问:“一月四日君呢?” 这指的是梦野久作。 风间和川之前把梦野久作带回武装侦探社,本来是想着稍后再安置对方,结果昨天他被猎犬的人带走,反而把梦野久作的事落下了。 太宰治指指楼上:“在天台。” 其实昨天对组合的作战结束后,中岛敦又小心翼翼地去问过梦野久作需不需把他送回港口黑手党,而梦野久作犹豫很久后说不需要。 风间和川走上天台的时候梦野久作坐在天台暴露在外的金属管道上,左手握着玩偶和自己面对面,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听到脚步声,梦野久作抬起头,看到风间和川后他睁大眼,半是失望半是惊喜:“你没事?” 昨天中岛敦回到武装侦探社后几乎把心事写到了脸上,他一问就知道了风间和川被政府的人带走的消息。 梦野久作败在风间和川手上之后就专程找中岛敦问过了风间和川相关的事,所以他很清楚风间和川叛逃了异能特务科,也清楚异能特务科是一个多偏执的组织,因此他当时几乎是立马就认定风间和川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连梦野久作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拒绝中岛敦的请求,没有回港口黑手党,而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等待风间和川。 “嗯,让你失望了吗?”风间和川上前,坐到他身边。 上次的事之后,梦野久作就一直有点怕风间和川,现在看到对方靠近,本能有点紧张,但还是嘴硬:“异能特务科那帮人还真是没用。” 风间和川笑了笑,不为所动,只是说:“这种话以后还是尽量少说为好——因为我现在姑且也算是异能特务科的一员。” 梦野久作一脸震惊地转头看他:“??” 风间和川笑得纯良:“异能特务科恢复了我局长助理的职位。” “……” 梦野久作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消化这个消息,看着风间和川,心情复杂地评价道:“怪物。” 又沉默了一会儿,梦野久作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难以置信地问风间和川:“这就是你给我的选择?” 风间和川点头:“嗯。” 梦野久作沉默了一瞬。 前天晚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前去“解救”他,他想要逃跑却不想在途中遇到风间和川,逃跑计划最后以失败告终。 而之后,风间和川却说可以给他一个新的选择。 一条不同于逃亡、亦或者回到港口黑手党的,新的道路。 当时梦野久作刚被风间和川拦下来,心里对他又恨又怕,嘴上却是半点也不吃亏,直接反驳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占星术师却一点也不恼:“不要着急,我也只是出于好心,如果听完接下来的话后你还想离开,我不会拦你。” 于是梦野久作半信半疑地听他继续说——当然了,他又没办法打败风间和川,就算不想听也得听。 “以现在的局势,你可以选择回到港口黑手党,考虑到你的异能力,有森先生在,你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免不了和以前一样被监丨禁——当然,我猜你并不会喜欢这个结局,不然不会这么想要逃跑。” 梦野久作当然不想回港口黑手党。 毕竟他曾经利用异能让港口黑手党折损了不成员,港口黑手党的绝大部分人都对他恨之入骨。 刚刚在地下室,他假装睡着的时候也听到了,就连那个向来被人说脾气好的中原中也在刚刚都毫不犹豫地想要杀死他。 是了,中原中也相当护短,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部下。而在梦野久作曾经制造的惨案里,就有不少中原中也的部下丧命。 再加上这次的事故。梦野久作毫不怀疑港口黑手党内唯一想保住他性命的人是森鸥外——目的则是保留他的异能力,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一把武器。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走,但那样一来港口黑手党肯定不会放过你,而以你之前制造出的那些惨案再加上这次的动乱,异能特务科也一定会对你发布通缉令,这样一来你就不得不作为通缉犯四处流亡,稍有不慎就会被抓回去,到时候面临的惩处只会比现在更严重——但如果你选择我,我承诺今后会给你限度内最大的自由。 “你的选择呢?” 梦野久作不相信风间和川的话。 一来,他不认为世界上真的还有另一种选择。二来,就算有,风间和川和他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他? 但因为风间和川的话,梦野久作也清楚自己现在就算逃走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他抱着自暴自弃的念头,选择了风间和川。 天台上,风间和川笑着问梦野久作:“怎么样?加入异能特务科,成为我的部下,我可以保证港口黑手党不会找你的麻烦。我现在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这种事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梦野久作犹犹豫豫:“我到了异能特务科不会被关起来吗?” 风间和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但是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摆明了是故意捉弄他。 梦野久作半恼:“不用了!” 少年把那只玩偶抱在怀里,跳到地面上:“我跟你走。” 风间和川也起身陪他下楼:“关于之前的事,你不用怪森先生,以你的异能和以前的‘事迹’,无论放到哪个组织,他们都不可能放心地把你放出来。” 事实上,也就只有在风间和川这里,梦野久作才有可能获得限度内的自由。 森鸥外选择囚禁梦野久作的原因是只有通过这种方法他才能确保彻底将梦野久作控制住。 毕竟梦野久作的异能力太过可怕,就连太宰治想要制服他也要花上不少工夫。 但风间和川不同。 有占星魔术在,他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能轻而易举地掌控梦野久作。 ——风间和川的异能力能够作为束缚梦野久作的枷锁,而以戴上这道无形的枷锁作为代价,梦野久作才能够重新获得自由。 这一点只有风间和川能够做到。 “……嗯。”梦野久作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说完,他忽然又想到风间和川之前帮他分析的时候说过如果他当时逃走就要受到通缉四处流亡的事。 说来风间和川这人之前不也是被异能特务科通缉,还一逃就是四年。 “你之前劝我不要逃跑难道也是因为感同身受?”梦野久作不无恶意地揣测道。 风间和川该不会是在异能特务科的追捕之下过得十分狼狈,所以当时才有感而发劝诫他吧? 风间和川不看都知道梦野久作是什么心思,轻飘飘道:“不,异能特务科很清楚有[占星魔术]在他们很难发现我的踪迹,所以当时很快就知难而退了,所以我过得很轻松。” 梦野久作吃瘪:“哦。” 走下一段阶梯,快到武装侦探社时,梦野久作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森鸥外当初保他是因为[脑髓地狱],风间和川又是为了什么? 梦野久作不认为风间和川这样的人会需要自己的异能。 “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风间和川微笑。 梦野久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风间和川接着道:“‘异能力危险与否并不足以决定人的一生’,这是曾经某个人对我说过的话。她给了我这样的选择,而我现在不过是像她一样也给了你这样一个选择而已。” 梦野久作:“……那当初给你选择的人可真是让人佩服。” 风间和川的异能的可怕程度比起他可是高了好几个档次,风间和川口中的那个人也实在是大胆。 风间和川边走边道:“不过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将来如何要看你自己的决定。” 两人一边说着,回到武装侦探社所在的楼层,一起走进侦探社的大门。 国木田独步和谷崎润一郎等人正围在一个显示屏前不知道跟谁对话。 一旁的秋山仁太在看到风间和川后走过来,看了眼他们的方向,对风间和川:“风间先生,是坂口君传来的联络。” 第54章 太宰治对这边的通话充耳不闻, 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风间和川越过他,朝围在一起的几人走去。 两边是视频通话,因此风间和川走过去的时候坂口安吾也理所当然地看到了他。 联络画面中的男人顿了一下, 推了推眼镜后略微点头算是打招呼:“风间君。” 风间和川笑着回:“嗯,下午好, 坂口君。” 坂口安吾的心情很复杂。 原本, 按照种田山头火的计划,他们会在下午的审议会议中向上层提议驳回处死风间和川的决议, 然后尽可能让最终结果变成对风间和川实施全方位监视、并限制对方的行动范围。 可以说, 风间和川之前对种田山头火的推测足够准确, 种田山头火之所以能坐上作战总指挥的位置,和他对待事物的理性不无关系。 既然已经知道风间和川有可能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牵扯,那如果有机会, 种田山头火自然不会放任风间和川脱离掌控。 这么做是为了对横滨、甚至这个社会负责。 其实按理说,种田山头火这项提议被采用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毕竟异能特务科本身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指控风间和川杀死了前任局长,而要论起风间和川叛逃的罪行, 他在外面似乎又没有犯下任何足以至死的罪行。 这种情况下,彻底限制风间和川的行动无疑就成了最好的解法。 种田山头火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可他铺垫了一通, 还没把自己真正的意图提出来,就忽然被人截了胡。 一个原本应该和风间和川毫无关联的官员举手, 表示他认为从行为上看风间和川根本没有任何错处!顶多是擅离职守不告而别。 这位官员甚至还直言当年异能特务科仅仅在猜测风间和川有刺杀局长的嫌疑后就对他进行监禁,举动太过激了, 也难怪别人会害怕得叛逃啊?! 况且风间和川当年才十六岁, 甚至还没成年,这个年纪会犯点小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时坂口安吾也在场,听到这名官员说风间和川“年纪小、难免犯错”时直接是一阵失语。 是, 当时风间和川年纪确实小,可他这种人怎么能用年龄来论?——不信看看隔壁港口黑手党,太宰治刚满十八岁就当上干部了,手下一帮年纪比他大几轮的黑手党,也没见哪个敢说他年纪小。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都是外星人,外星人和地球人是没法一概而论的。 这个预料外的情况发生后,局势就不是种田山头火能掌控的了。 那些看似和风间和川没有太多联系的官员一个一个举手赞同,认为风间和川“无罪”,甚至希望恢复风间和川原本的职位。 看到这副情形,坂口安吾和种田山头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风间和川就对发生的一切都早有准备,他想要的不止有安全,还有自由。 而就结局来看,风间和川也确实做到了。 高层采用了多数人的建议,即日恢复风间和川的职位。 在此之前,坂口安吾怎么也想不到异能特务科内会有这么多人选择向风间和川释放善意。 要知道,风间和川已经离开四年了。他不该、也不可能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整件事背后透露出的东西简直让人不敢深思。 坂口安吾和种田山头火都低估了[占星魔术]对人的吸引力,更低估了风间和川这个人的可怕程度。 坂口安吾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看向通讯界面。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种田山头火还能说出“情况并没有很糟”这种话,但现在也只能尽可能地保持乐观了。 就像种田山头火说的那样,至少风间和川至今也没对政府表现出敌意,不是吗? “白鲸坠落后的后续清理和隐患排查都已经逐层安排了下去,至于组合的成员……他们现在应该还留在横滨,异能特务科这边会尽可能调查他们的行踪。” 坂口安吾把重要的内容挑出来说完,换了种更为严肃的口吻:“然后,还有一件事,希望诸位能够知晓。” “在组合作战的行动期间,有一个不明势力攻击了异能特务科的内部系统,最终结果,异能特务科内部登记的横滨境内异能力资料有部分被窃取。” “什么?!”国木田独步震惊。 异能特务科掌握的异能力者能力情报可不是小数目,而能破开异能特务科的系统,对方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而更要紧的是,对方窃取这些资料是准备干什么?! 前边已经有一个组合,难道现在又有哪个组织盯上了横滨? 旁边,风间和川似乎也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惊讶过后询问:“关于那个非法侵入者,有什么头绪吗?” 坂口安吾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刻作答。 ——他还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和风间和川有关,面对对方的提问,第一时间在心中斟酌是否应该如实回答。 因为这几秒的迟疑,秋山仁太皱起眉,上前冷声反问:“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坂口安吾动作一顿,马上回应:“关于这件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风间和川打断了。 “不必在意,坂口君。”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与他对视,旋即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我认为对我保持这种限度的警惕还是十分必要的。” 风间和川这话说得分外平和,仿佛毫不在意坂口安吾对自己隐晦的戒备。 这么一来,坂口安吾反倒是有点尴尬了。 他将手中的资料翻了个页,最后道:“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机密。只不过根据作案手法分析,这次的犯人应该和上次窃取您异能情报的并不是同一个。” . 坂口安吾还要忙着去指挥处理白鲸的残骸,因此没再说别的就匆匆切断了通讯。 风间和川也没有在武装侦探社多留,陪江户川乱步玩了一局飞行棋后就说要告辞了。 后者则对风间和川怨念颇深。 这几天各种各样的事件接踵而来,风间和川虽然是来了武装侦探社却没有几次是为了他。 并且,江户川乱步明明告诫过风间和川最好不要靠近陀思妥耶夫斯基,可对方只是笑着岔开话题,最后还是和魔人见面了。 江户川乱步会那么提醒只是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会对风间和川不利,纯粹是出于对风间和川的关心。可对方明知故犯,让他格外不满。 一局棋下完,江户川乱步还是对风间和川爱答不理。 旁边不知情的中岛敦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风间和川究竟是哪里惹江户川乱步不高兴了。 至于风间和川——这种情况确实是他导致的,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江户川乱步是不会原谅自己。于是只是说了下周会再来,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随后,风间和川与梦野久作、秋山仁太一起,又去了一趟占星事务所。 梦野久作在听说是要去风间和川的事务所后就一直非常兴奋,等到进了门,看清里面的摆设后,极度失望。 他之前得知风间和川是占星术师,原本以为风间和川的工作室内会摆着一堆神秘的物品,结果没想到这间事务所中规中矩,和武装侦探社都没什么两样。 少年说了句“真无聊”,就跑去落地窗前摧残那盆还没开出几朵花的盆栽了。 风间和川无奈地笑笑。 秋山仁太上前询问:“风间先生,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吗?” 风间和川看了看屋内的摆设,随手指了指角落的手提箱:“把那个带上就行了。” 说罢,他又补充:“然后挂一个暂时歇业的告示牌。” 风间和川没想着把事务所彻底丢掉,但最近要交接异能特务科的工作,肯定要忙上几天。 说罢,占星术师朝落地窗边的梦野久作走去,俯身跟对方说着什么。 梦野久作嘟嘟囔囔地起身,看上去似乎在闹脾气。 秋山仁太原本想问风间和川只拿一个手提箱是不是太简单了,等仔细看过这间事务所后又闭上了嘴。 无他,这里的摆设原本就足够简洁,除了那只手提箱外,再想找到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似乎也没有。 风间和川在樱木町生活了近一个月,却没有在这里留下半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秋山仁太恍惚了一瞬。 四年过去,风间和川变了很多,但这一点却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以前的办公室、住处也都和面前这间事务所一样,干净整洁,却无比冰冷,缺乏生活的气息。 风间和川仿佛从始至终都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没能步入这个世界。 世界于他而言是一片虚无。 秋山仁太想。或许也正因此,很久以前他每次看向风间和川时,才都会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感。 而这,也是秋山仁太曾无数次思考过的一件事: 风间和川的人生信条是为他人而活,那他自己的人生又如何? ——在为他人而活之外,他似乎从没有过任何关于自己未来的期望。 第55章 处理完占星事务所的事, 三人一起回了异能特务科。 而后,风间和川领着梦野久作去见了种田山头火。 风间和川想让梦野久作带进异能特务科轻而易举,但种田山头火现在好歹算是异能特务科的负责人, 有些事还是要想对方报告一声。 风间和川敲门、带着梦野久作走进办公室时种田山头火正一手端着咖啡,低头在文件上改动着行动规划。 听到风间和川的声音, 他抬起头, 看清风间和川身后跟着的梦野久作后手一个不稳差点没握住手里的咖啡杯。 种田山头火一眼就认出了梦野久作的身份。 作为罕见的精神系异能力者,梦野久作的姓名早就在异能特务科挂上了号, 更别提梦野久作这次还被组合抓到, 把横滨搞得一片狼藉。 只不过, 种田山头火只听说了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中原中也一起去把梦野久作救了出来,还以为梦野久作已经回到港口黑手党了。没想到风间和川现在直接把人拐到异能特务科了。 种田山头火:“风间君,这是……” 占星术师侧身低头看了眼梦野久作, 而后笑着对种田山头火道:“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救出这个孩子之后,他说他对异能特务科神往已久, 恳请我让他加入异能特务科。所以今天我带他来问问您的意思。” 梦野久作没想到风间和川这么会睁眼说瞎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种田山头火:“……” 他当然也知道风间和川是在瞎说。毕竟去救梦野久作时风间和川还没恢复职位, 是个通缉犯呢。 而且梦野久作怎么看也不是会主动想来异能特务科的性子。 不过种田山头火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了。风间和川应该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 才使得对方同意加入异能特务科。 至于风间和川具体做了什么,种田山头火猜不到, 也没必要去猜。 反正梦野久作加入异能特务科对他们而言是利大于弊,精神系异能力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撞见的。 森鸥外这次可真是亏大了。 想通这其中的缘由, 种田山头火点头道:“也可以。这次的事就由你全权决定好了。” “嗯, ”风间和川说完,还不走,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说, “这孩子还说他在港口黑手党受到过非法拘禁——我想,既然他现在到了异能特务科,我们就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 种田山头火惊了:“……” 好嘛,你不仅要抢森鸥外的人,还要给对方扣一个非法拘禁的帽子。 良久,异能特务科的最高作战指挥郑重点头:“我们会派人去调查这件事的。” 说完,他笑着问风间和川:“工作交接还顺利吗?” “嗯,东西不多,所以还算轻松。”风间和川答。 异能特务科的人不是傻子,各自都有各自的图谋。他们愿意让风间和川恢复职位,不代表愿意让风间和川手里的权力继续扩大。 如此一来,风间和川现在的工作十分清闲。 种田山头火说了句“那就好”,而后道:“既然这样,明天关于组合成员后续追查工作的人员调度就交给你了。” 风间和川应下这件事,带着梦野久作告辞。 . 等到风间和川把手边的事全部解决、又让下属带梦野久作安排完他的住处,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几幢建筑上还剩几个窗口亮着灯光。 风间和川起身去把窗子打开,夜风瞬间侵入屋内。 明明还没入秋,夜间的风却凉得有些刺骨。 “风间先生,您的药。”秋山仁太端了杯水过来,顺便把两盒药递向风间和川。 风间和川一愣。 秋山仁太手里拿的是之前太宰治给他的退烧药。 只不过他之前被带回异能特务科时曾有过一次搜身,身上带的东西应该是都被取走了。 秋山仁太解释:“下午的时候有人来还当时搜身扣下的东西,当时您在种田长官那边,我就代您收下了。” 也正是看到这两盒药,秋山仁太才发现风间和川似乎还生着病。 他看了眼敞开的窗户,委婉道:“为了身体着想您还是不要吹冷风比较好。” “没关系。”风间和川道。 他接过秋山仁太手里的水,目光在那两盒药上停顿了片刻后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丢掉吧。” 风间和川没想到自己白天去武装侦探社的那一趟没怎么理会太宰治,现在对方留下的东西反倒又出现在了面前。 而伴随着太宰治这个名字的出现,昨天风间和川刻意想要忘记的、白鲸坠落时的画面也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以沉入深海的巨鲸为背景,穿着砂色风衣的青年立在堤边,注视着远处城市的建筑群、目光温柔缱绻。 阴云消散,落日的金色余晖落在他身上,融出一片温暖的色彩。 风间和川第一次发现阳光也会显得那么碍眼。 到了现在,即使不想相信,风间和川似乎也不得不去思考这样一件事:太宰治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同于在港口黑手党的时期,太宰治仿佛完全将自己黑暗的过往斩断,以织田作的死为节点转折向前迈步,踏入了光明的世界。 ——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的瞬间,风间和川只觉得荒诞。 为什么偏偏是太宰治? 就算这个世界上有一万个人能够得到救赎,那其中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位置属于太宰治。 归根结底。太宰治这种人凭什么能毫无负担地抛弃过去,站在阳光之下? . 秋山仁太退到一边,先是感叹了一声风间和川居然也会像普通人一样讨厌吃药(毕竟看风间和川的脸色,病应该还没完全痊愈)。 而后,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药,思索片刻后自作主张替风间和川把药收了起来。 虽然风间和川说不需要了,但扔了也实在可惜,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有能用上的时候呢? 停了一会,秋山仁太看时间已经不早,打算去提醒风间和川早点休息,还没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声。 秋山仁太愣了一瞬,连忙掏出手机交给风间和川:“风间先生,有人发消息。” 这只手机同样是之前搜身后归还的,因此是放在他身上。 风间和川结果手机,发现是曾经的旧邮箱收到了消息。 看到发件人的姓名,风间和川有点意外。 他点开邮件,读完内容后随手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而后抬头对秋山仁太道:“替我向种田长官请个假,看来这几天的工作得推迟了。” 第56章 并盛町, 沢田宅。 今天白天,蓝波和一平为了抢沢田奈奈烤的菠萝派在院子里打闹,结果追逐的过程中蓝波一不小心把带在身上的炸丨弹掉到地上, 还碰巧拉掉了引线。 结果可想而知,爆炸的声音响起, 搞得邻居都担心地上门问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送走邻居, 又赶紧去看蓝波和一平有没有受伤,整个下午, 沢田宅都一片鸡飞狗跳, 搞得沢田纲吉心力交瘁不说, 还得去修缮被炸丨弹炸毁的庭院。 直到现在入夜,他才终于送走了聚在家里的一大堆人,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睡之前, 沢田纲吉迷迷糊糊地想到,今天里包恩似乎一整天都没想新的套路来折腾他,真是谢天谢地…… 门外, 在确认沢田纲吉已经睡着之后,一身西装礼帽的小婴儿下楼, 接通了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响的电话。 “家光。” 电话另一边的沢田家光问:“这段时间辛苦了, 日本那边一切还好吗?” “暂时没有任何异样。”里包恩答完,问他, “你呢?打算怎么办?” 最近彭格列内部出了些预料之外的状况,这也是沢田家光会选择在这段时间和里包恩联络的原因。 原本, 彭格列九代目选定沢田纲吉作为彭格列的下一代继承人, 并派里包恩来到日本担任沢田纲吉的家庭教师。 可前段时间,九代目的儿子、彭格列暗杀部队瓦利安的首领Xanxus回归,并对继承人的位置展露出了野心。 瓦利安的实力在精英云集的彭格列内部都堪称顶尖, 因此无论是里包恩还是沢田家光都很清楚Xanxus和他的下属拥有多强的实力。 那群人可是胆敢制造出摇篮事件的狂徒——如果瓦利安这时候来到日本,现在的沢田纲吉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沢田家光毫不犹豫地道:“我会把我手中的半组彭格列指环带到日本交给纲,我认为九代目也会认同我的选择。” 里包恩提醒:“但是那样的话你的儿子可是会面临很大的危险。” 沢田家光摇头:“以瓦利安的行事风格,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纲的。既然如此,不如强硬一点。而且我现在有点担心九代目,如果交出这半边彭格列指环,我们会失去和Xanxus交涉的资格。” 听沢田家光提起九代目,里包恩也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他道:“如果事情发展到最糟的情况,我们说不定要和瓦利安交手,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纲和他的守护者们现在的实力都远远不能和瓦利安对抗,一旦撞上,结果谁也无法预测。” 沢田家光点头:“拜托你了。” 说罢,他又笑道:“不过不用太过担心,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准备。” Xanxus当年想逼宫篡位的时候,彭格列内部也有不少他的支持者——九代目性情温和,行事手段一般也都很保守,彭格列同盟内不少武斗派都对九代目心怀不满,因此暗地里为Xanxus提供帮助的不在少数。 因为这一点,沢田家光其实也很担心Xanxus那边的过激派会不按规矩办事,对沢田纲吉不利。 他不愿意主动挑起彭格列内部的争斗,但在面对危险时也不会无动于衷。 “保险起见,我联系了一个帮手过来,有他在的话,能省掉很多问题。” 里包恩问:“帮手?” 看沢田家光的说法,他所指的人并不是出身彭格列家族内部。这么一来,里包恩就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了。 毕竟作为彭格列家族的门外顾问,沢田家光几乎可以说是组织的二把手,能让他在这种时候专程请来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说起这位帮手,沢田家光挠挠头:“我本来只是试探着问了问,没想到他最近刚巧有时间。那边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总之,那位帮手的名字是风间和川。” 里包恩问:“是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吗?”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沢田家光不是马虎的人,既然他请对方来,自然是认为对方值得信任。 沢田家光一愣,而后了然:“忘了你这几年都不常在日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很正常……你应该听说过六年前,发生在横滨的龙头战争吧?” 里包恩答:“嗯,听说过。当时的战况似乎很惨烈。” 龙头战争的起因是为了争夺一笔遗产,除了横滨本土的组织,那笔巨额的财富甚至足以吸引到横滨之外的组织的目光。 以彭格列的情报网,自然也是收到过消息。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九代目行事保守,且彭格列的本部毕竟不在日本,因此彭格列当时并没有对这件事投以过多关注,只是在港口黑手党成功坐稳横滨的龙头宝座后跟对方建立了一定的合作关系而已。 沢田家光点头,继续道:“是,确实是这样,然后当时龙头战争让横滨一片混乱,最终是由政府派出了一位异能力者,在短短十天之内就将这场战争叫停。” 话说到这里,里包恩明白了:“‘占星术师’?” 他不熟悉风间和川这个名字,但提到占星术师的名号,却也有所耳闻。 ——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龙头战争局势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操纵命运的“占星术师”。 小婴儿伸手碰了碰趴在帽檐上的变色龙,勾起嘴角,了然道:“原来如此,这个帮手真是价值千金。” . 次日,沢田纲吉向往常一样上学,下午放学后,沿着常走的一条路回家。 今天他的朋友们都有事,就连狱寺隼人也因为值日的原因要留在学校帮老师做本日记录,沢田纲吉本来打算留下来帮他,但狱寺隼人极力表示自己不能因为这种小事麻烦“十代目”,硬是让他先回家。 时间刚到黄昏,远处夕阳的余晖染出了一片火烧云,又投向大地。街道有砖石铺成的路面上镀着一层橘色的光,让人倍感惬意。 路边零零星星有同样是放学回家的同学,只不过越往前走,人流越分散。 等到快到家时,周边也就只剩沢田纲吉一个了。 有风从背后吹过,沢田纲吉忍不住看了看巷子周围。 明明这一天还算和平——狱寺隼人没有对想欺负他的高年级生扔炸药、作业本没有在昨天的爆炸中阵亡、被老师点名答题结果还刚好做出了争取的答案,非要说的话,今天实在是非常顺心的一天——可沢田纲吉却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仿佛有什么人在暗处窥探着自己,图谋不轨一般。 少年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无论如何,还是先回家比较好,孤身一个人总是会缺乏安全感。 这么想着,沢田纲吉刚越过一个电线杆,走到前方的十字路口时,发现一辆黑色的改装汽车正从远方驶来。 这原本不算什么,但沢田纲吉刚要离开时却忽然注意到街道的中央停着一只看上去很瘦弱的小猫。 它似乎也察觉到了有车的声音,但一时间却来不及逃走。 电光火石之间,沢田纲吉没多考虑就冲了上去把猫抱在怀里、而后迅速向路边闪开。 他完成这一连串动作时,那辆车还没行至眼前。 沢田纲吉松了口气,半跪在地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只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猫这时候才受惊一般叫了一声,挣脱沢田纲吉的怀抱窜到路边的灌木丛里去了。 沢田纲吉无奈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刚打算继续往回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少年回过头,看到声音的源头后瞳孔猛地一缩。 ——那辆原本正常行驶的汽车忽然调转了方向,疯狂加速、向他所在的位置横冲直撞而来! 与此同时,沢田纲吉又直觉感觉到一股让人遍体生寒的杀意锁定了自己。 少年悚然一惊,这辆车的目的本来就是他!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沢田纲吉本能就想起身逃开,但无形之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束缚住了他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这一切只发生在数秒之间,沢田纲吉根本来不及避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汽车携带着呼啸的风声疾行而来。 少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滞塞,几乎忍不住想要闭上双眼。 但就在这辆车即将撞开街边围栏、冲向他的前一秒,一阵沉闷地爆破声响起、汽车的前半边便被前胎爆胎所产生的冲击力硬生生掀起又重重落下。随后,这辆车像是失控般偏转方向与沢田纲吉擦身而过,径直撞上后方街角的电线杆。 剧烈的撞击直接让这辆车毁得面目全非,又停顿了几秒,一簇火苗油箱燃起,然后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整辆车被火海吞噬。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沢田纲吉劫后余生,后背满是冷汗,还没能从刚刚惊险的一幕中缓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火焰中的汽车残骸。 ……意外? 是前胎爆胎导致这辆车失控、自己才逃过一劫吗? 愣怔之中,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你没事吧?” 沢田纲吉转身抬头,发现出声跟他搭话的是个有着浅茶发色的青年。 对方身材高挑,穿着衬衫长裤,上身套着件宽松的外套,他有着一副让人只要看过就绝不会轻易忘记的相貌,却不怎么具有攻击性,给人的感觉格外亲和。 沢田纲吉没有回话,青年似乎是认为他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坏了,朝他伸出手,温声询问:“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第57章 青年的声音仿佛天生带着种亲和力, 让沢田纲吉原本因为事故而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沢田纲吉连忙站起身:“不、我没事的……” 他话说到一半,一阵极强的痛感忽然从脚踝处传来,沢田纲吉一个踉跄, 失去了平衡。 沢田纲吉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但没想到倒地之前, 面前的人先一步上前、把他拉了起来。 沢田纲吉磕磕绊绊地说了声谢谢, 低下头才看到自己脚踝上有一道看上去颇为吓人的伤口。 这大概是被那辆汽车爆炸时弹飞过来的碎片割伤的。沢田纲吉刚刚只顾着为眼前的事震惊,居然都没感觉到疼痛。 那位茶发青年也看到了沢田纲吉身上的伤, 松开他的手, 无奈:“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也不能放任你不管,不去医院的话,我先把你送回家怎么样?” 前一秒刚说了不用帮忙, 结果现在还是得麻烦别人。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讷讷点头:“那拜托您了。” 青年笑着道:“没关系,遇到这样的事, 我想你肯定也吓坏了。”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风间和川,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 “这个孩子是一月四日。” 听到风间和川的话后,沢田纲吉才终于发现风间和川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年龄小一些的少年。 对方发色是极特殊的半黑半白, 怀里还抱着一只怪异的玩偶。 “……替别人做介绍的时候至少把名字叫对!”少年很不满地瞪了眼风间和川, 而后看向沢田纲吉,嘴角上扬,“我是梦野久作, 你叫我Q就好。” 所以这个人的名字其实是梦野久作?那一月四日又是什么?听起来有点像生日,沢田纲吉有些茫然地想着,而后努力把这些胡思乱想甩出脑海:“我是沢田纲吉,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风间和川看着他若有所思:“‘沢田’?” 沢田纲吉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个……怎么了吗?” 风间和川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位旧识。” . 风间和川带着沢田纲吉回到沢田家时,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沢田奈奈打开门看到沢田纲吉和两个陌生人一同回家,有点惊讶:“两位都是纲的朋友吗?” 被风间和川搀扶着的沢田纲吉连忙解释:“我刚刚在路上不小心受了伤,多亏风间先生送我回来。” 谈话间,沢田奈奈也注意到了沢田纲吉腿上的伤,捂着嘴:“受伤了吗?!先进来,我去找医药箱帮你包扎。” 几人进了门,沢田奈奈翻出医药箱之后帮沢田纲吉仔仔细细做过消毒,然后上药、用纱布包扎好了伤口。 在听沢田纲吉讲述完之前经历的那起车祸后,沢田奈奈也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道:“没受太严重的伤真是太好了。” 她看向风间和川:“这次多谢您了,纲能遇到您真是幸运——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介意的话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风间和川笑着应了下来。 沢田奈奈立马起身进了厨房,看样子是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来表达谢意。 她走后,客厅就只剩下沢田纲吉、风间和川和梦野久作三人。 沢田纲吉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把沢田奈奈拿给他的消炎药喝了下去。 想到刚刚的事故,沢田纲吉内心又有些后怕。 自从里包恩这个家庭教师闯进他的生活之后,沢田纲吉隔三差五就会遇到一些难以预测的危险事故。 那些事故有的是里包恩为了“教育”他而设的陷阱,有的则是来自对手的攻击。 可是沢田纲吉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对方毫不掩饰自身的杀意,而且手段狠辣、目标明确,摆明了就是想要他的命。 如果不是出了爆胎这个意外,沢田纲吉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但害怕归害怕,沢田纲吉也只能等里包恩回来再去跟对方谈。 他刚刚跟沢田奈奈解释的时候只说自己碰上了交通事故,并没有把这起事故的真相告诉对方——跟彭格列有关的事都太危险,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太过担忧。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忽然“啊!”了一声。 风间和川转头看他:“怎么了?” 沢田纲吉把手里的水杯放回桌子上,胡乱地摆着手:“不、没什么事……只是忽然想到今天上课的时候有一道题写错了,哈、哈哈。” 直到几秒钟前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刚刚那起事故是有人要暗杀他,那带着受伤的他回家的风间和川说不定会因此受到牵连,成为对方的目标。 沢田纲吉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风间和川是出于好心才会帮他,要是因此给对方带来危险、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沢田纲吉万分懊恼,风间和川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问:“沢田君现在在上初中吗?” 沢田纲吉点头:“是,现在在并盛中学上学。” 答完,他忍不住问:“风间先生应该不是并盛的居民吧?” 像风间和川这样的人,如果以前在并盛町遇到过,他一定不会没有印象。 事实上,沢田纲吉对风间和川的身份有些好奇。 ——这位风间先生明明看上去温和有礼,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沢田纲吉的直感却告诉他眼前的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不过,尽管如此,沢田纲吉却并没有感觉风间和川对自己有什么恶意,这也是他放心地接受对方的帮助的原因。 “嗯,”风间和川笑着点头,“我是碰巧收到邀请,才会来并盛町。” 沢田纲吉意外:“收到邀请?” 风间和川没有继续回答,而是问沢田纲吉:“刚刚在路上担心会有冒犯所以没有直接问……你父亲的名字是沢田家光吗?” “???” 沢田纲吉一脸懵逼:“是……请问您为什么……” ——请问您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个周游世界四处挖矿的亲爹的名字? “果然是这样。” 见沢田纲吉疑惑地看着自己,风间和川解释:“我刚刚不是说我是收到邀请才来并盛的吗?那个邀请我来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沢田纲吉震惊:“诶?!!!!” . 沢田纲吉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风间和川这样的人会和自己的父亲是朋友。 ——并不是他瞧不起自己的父亲,主要是沢田家光这个人实在是太不着调了。对沢田纲吉来说,自己的父亲无疑是童年阴影般的存在,回忆起来又是一本讲不完的血泪史。 反观风间和川,气质也好谈吐也好都优雅有礼,而且待人温和,刚刚回来的时候甚至一路上都细心地注意着他的伤口、迁就他的步速。 无论从哪方面看,风间和川都不像是会和沢田家光有交集的人。 在反复向风间和川确认过对方口中的沢田家光确实是那个“生日在6.15,在非洲挖矿,经常动不动就失联”的沢田家光后,沢田纲吉有些精神恍惚。 沢田纲吉:“风间先生是怎么和我父亲认识的?” 风间和川思索片刻后答:“我们是在两年前去德国旅行的时候偶然遇到的。能在那种地方遇到本国的人,我们都很惊讶……当时你的父亲也帮了我不少忙。” 他顿了顿,笑着道:“当时你父亲就跟我提过他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生活在日本,还说沢田君是个很腼腆的孩子呢,以前经常因为成绩不好自己偷偷躲起来哭。” “……”沢田纲吉无比窒息,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都不敢再继续想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都跟风间和川说过些什么。 沢田纲吉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估计要社会性死亡了,连忙换了个话题问:“我父亲有说他找您来是为了什么吗?” 茶发赭眸的青年抿了口茶,抬起头和他对视,微笑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单纯的叙旧而已。” 听到风间和川的答案,沢田纲吉隐约觉得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除了叙旧以外,沢田家光找风间和川还能是什么事? 总不会可能是约风间和川一起去非洲挖他的矿吧? 胡思乱想了一番,沢田纲吉刚想问风间和川要不要上楼坐一会儿,还没开口,就猛地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顶着一头棕发的少年惊恐:“等等……我父亲约您来叙旧的意思是……他要回来了?!” 像是在附和沢田纲吉的话。 少年话音刚落,玄关处就传来了咔哒的开门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过了两秒,一个头戴安全帽、身穿白色T恤的男人走进客厅。 沢田纲吉站起身:“父亲?!” 风间和川也看向沢田家光。 他看到沢田家光的同时,沢田家光也看到了他。 二人视线交汇,沢田家光不动声色地朝风间和川微微点了下头,而后大大咧咧地冲二人招手:“哟!好久不见。” 第58章 对沢田家光忽然回家这件事, 沢田纲吉极度不适应。 从很久以前起,沢田家光就动不动玩失踪,经常要隔好久才会回家——而且在这为数不多留在家的日子里他还给沢田纲吉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这里就不再赘述——而到了两年前,沢田家光干脆就找不到踪影了, 虽然这人偶尔也会从外面寄照片回来, 但背景不是北极就是原始森林,看起来相当不靠谱。 总而言之, 沢田家光离开家这么久, 沢田纲吉都已经习惯他不在的日子了。 现在看到沢田家光朝自己招手, 他产生出种自己是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沢田纲吉刚想掐自己的胳膊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梦,脚踝处的伤口就因为他刚刚忽地起身的动作被牵扯到、传来一阵刺痛。 沢田纲吉:“……”好吧,不是梦。 沢田纲吉有点纠结。 从小时候起沢田家光从没给过他什么好的印象, 对方这次回家,他没有产生出多少欣喜,反而是觉得有些头疼。 不过, 他纠结归纠结,沢田奈奈在看到沢田家光回来之后则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而在听说热心地帮助了自己儿子的风间和川居然还是丈夫以前认识的人后, 沢田奈奈就更惊讶了:“居然这么巧吗?!” 风间和川笑着附和:“我也没想到刚到并盛就在街边遇到了纲君。” 等吃过晚饭, 沢田家光起身,对正在和风间和川聊天的沢田纲吉道:“好了, 不要再麻烦风间君了,我们还有事要谈。” 他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后颈:“真是的, 明明是我约来的朋友, 怎么反倒被你们抢过去了。” 沢田纲吉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他,点了点头:“哦。” 说实话,沢田纲吉实在想不出自己父亲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要跟风间和川谈。 风间和川笑着起身:“不, 纲君是个很有趣的孩子。” 说着,他又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梦野久作:“你留在这里和纲君和蓝波一起玩吧。” ——蓝波白天一直在楼上睡觉,刚刚吃晚饭的时候才下了楼。 风间和川话刚说完,梦野久作就一脸不满瞥了眼蓝波:“我才不要和这头蠢牛玩。” 蓝波也跳到桌子上朝梦野久作做了个鬼脸:“蓝波大人也不想和你这个矮个子玩!” 梦野久作怒:“明明是你更矮吧?!” 蓝波朝他吐了吐舌头,得意道:“矮个子~!” 说完,蓝波就往楼上跑去了,梦野久作抱着玩偶追了上去。 风间和川远远说了一声“注意分寸”,而后笑着摊开手:“看来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这次来并盛町的时候风间和川原本是打算一个人来的,但是梦野久作非想跟着来,他就只好把对方也带上来了。 左右,梦野久作的异能力也很强,说不定还有能用到的时候。 过了一会,沢田纲吉害怕他们两个闹出什么事故,也上了楼。 从之前见到梦野久作、并听说对方虽然看上去十分纤弱实际上却只比自己小一岁后,沢田纲吉就在心里认定了梦野久作身体不好这件事,他实在是担心蓝波在打闹的过程中没轻没重掏出炸丨弹、伤到梦野久作。 . 少年们在楼上闹成一片。 风间和川和沢田家光则是一同去了屋外。 夜色降临后,天空变得晦暗而深邃,一轮新月高悬在夜幕之上,在云海的遮掩下备显朦胧。 两人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里包恩。 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弯着嘴角,对风间和川:“Ciao\'su.” 风间和川的视线在对方身上停顿了几秒。 ……阿尔克巴雷诺。 风间和川以前虽然从没见到过这群人,但日本政府内部有对他们的调查资料,如果没猜错,面前这位应该就是身在彭格列的杀手,里包恩。 没再多思考这些,风间和川笑着回:“晚上好。” 沢田家光转身看着风间和川,感激道:“今天白天的事,真是麻烦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收起了平时那种散漫不羁的神色,整个人都显出种干练感。要是沢田纲吉这时候出来,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父亲换了个人。 沢田家光指的是今天白天沢田纲吉所遭遇到的拿起车祸。他虽然迟了半步才到日本,却已经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得知了沢田纲吉遭遇暗杀者的事。 沢田家光料到会有人对沢田纲吉不利,却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今天的事说起来也实在是凶险,幸好他未雨绸缪,在回日本之前就给风间和川发了邮件,这才成功让沢田纲吉逃过一劫。 风间和川笑着摇头:“不用太过客气,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您之前帮了我很大的忙,这次来保护您家人的安全也是我应该做的。” 听他这么说,沢田家光心情有点复杂。 毕竟在场的几个人都清楚,这次的事可不只是“保护家人的安全”这么简单。如果暗杀沢田纲吉的人最终得逞、取得彭格列的统治权,那风间和川现在的举动无疑就是将自己摆到了彭格列的对立面。 以沢田家光对风间和川为数不多的了解,他实在不清楚对方是太过看重之前在德国的那些交情,还是自信到毫不畏惧和整个彭格列为敌。 想到对方曾经被怀疑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叛逃四年又完好无损地回归异能特务科的事迹,沢田家光居然觉得后一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沢田家光注视着风间和川,又开口:“刚刚回来的时候,我收到了留在意大利的部下传来的情报。今天下午暗杀纲的人应该出自博维勒歌家族——这个家族隶属彭格列,是激进派里比较突出的几个家族之一。” 沢田家光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彭格列内部因为瓦利安再聚首的消息人心浮动,再加上九代目忽然变得暧昧不清的态度,那些多年前就曾为Xanxus提供助力的家族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决议拥护Xanxus上位。 在他们眼里,Xanxus实力强劲,身为瓦利安首领的同时又是九代目的儿子,具有天然的优势,继承首领的位置名正言顺。反观沢田纲吉,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初中生,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人有能力和Xanxus竞争十代目的位子。 大概也正因此,那群Xanxus的拥护者才更为肆无忌惮,甚至敢派人来暗杀沢田纲吉,铲除掉Xanxus成为十代目的道路上的唯一阻碍。 想到这里,沢田家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观念不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支持者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家族成员之间的内斗却是大忌,博维勒歌的首领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次的行动多半不是Xanxus授意(他要是想杀沢田纲吉用不着派别人出手),但却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在利益的驱使之下,现在有数不清的视线在注视着并盛町。 沢田家光接着道:“派暗杀者潜入并盛町的实力应该不只有博维勒歌家族,我的人会继续收集这方面的情报,有发现的话会立即把资料交给您……风间君,这段时间,纲吉就拜托您了。” 身为意大利头号黑手党势力的彭格列家族居然会因为继承人的问题闹到这个地步,对外人说起这些事时也实在有些难堪。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沢田家光也不会把风间和川牵扯进来。 风间和川从善如流:“我会阻止他们的。” 说完要紧的事,沢田家光又问:“我听说您现在又回到了异能特务科工作,那这次的事那边的意思是……?” 听他问到这个,风间和川莞尔:“我向上层说明情况的时候他们也都很吃惊,不过还是通过了我的申请。” 毕竟对异能特务科而言,久居意大利的彭格列算是个他们估计一辈子也不会与之有交集的组织,因此无论彭格列有怎样的纷争,都和那边关系不大。 只要风间和川做的事影响不到异能特务科本身,那他们也不去管。 只不过种田山头火在听到风间和川说明情况的时候可不只是“很吃惊”。这位异能特务科最高作战指挥当时正在喝水,听知道真相,差点呛着。 风间和川去找种田山头火做申请时用的理由是“去并盛町保护一位生命受到威胁的本国公民”,并且说自己以前受到和对方的父亲有些交情。 种田山头火爽快地给他通过申请后随口问了一嘴“究竟是什么组织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做暗杀这种事。”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种田山头火心情还算不错。 毕竟在他看来,无论那个想暗杀别人的组织之前有多可恨,在对上风间和川后,也就只剩下可怜了。 风间和川以前在异能特务科时就轻松料理过无数类似的事件,那些事件中的每个组织都为自己的行为深深感到后悔。 总之,他这么问也就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组织这么倒霉。 种田山头火悠哉地喝着水。 却没想到风间和川收起申请书,施施然给他来了个句“想暗杀那位公民的组织似乎是意大利的黑手党‘彭格列’,而暗杀对方的理由则是因为对方是下一任首领选定的继承人之一。” 种田山头火当时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呛得咳嗽了几声。 ——这怎么看都是黑手党内部为了争夺继承权而发生的火拼吧?!!! 风间和川居然能把这么严重的事说成是普通公民不小心招惹到犯罪组织被暗杀。 种田山头火觉得头疼。 彭格列这种等级的黑手党足以让异能特务科也感到棘手,如果是别人想插手这种事,他肯定是要拒绝的。 可现在他已经把申请批了下去,而且来的人又是风间和川。看风间和川的样子、他显然是已经做出了要去的决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无奈之下,种田山头火只好又详细地问了风间和川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最后他想了想,说服了自己。行吧,沢田纲吉虽然是彭格列的继承人,但也确实是日本公民。 身为政府组织,异能特务科保护日本公民是应该的。 再说了,一个在日本长大成人的彭格列首领总比别的人强吧? .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沢田家光带风间和川去楼上找了间客房休息。 而后,彭格列的门外顾问又回到院子里,点了一根烟。 他懒洋洋地问里包恩:“感觉怎么样?这位占星术师。” 小婴儿走到他身边:“是个很可怕的人呢。” 早上沢田纲吉遭遇暗杀的时候里包恩是在场的。他原本已经把列恩变成了枪,打算让沢田纲吉进入死气状态,但看到风间和川后选择了收手。 嘴上说的东西总是比不过亲眼见到,就算是里包恩,也从没见过占星魔术这么可怕的异能力。 而且,刚刚见面的时候也是,里包恩观察了风间和川很久,居然都没能看穿对方内心的想法。 沢田家光点点头,又惋惜道:“我当初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叛逃异能特务科的途中,我本来想邀请他加入彭格列,可他似乎对做黑手党没什么兴趣。” 里包恩抬头看他,疑惑:“你之前说在德国的时候帮了他一个忙,是什么事?” 沢田家光回忆说:“当时他在德国是想从某个政府机构里收集关于德累斯顿石板的研究资料,但是那个机构保密性很强,后来是我利用彭格列这边的人脉替他把资料拿到手的。” 里包恩沉思:“德累斯顿石板……和王权者有关吗?” 第59章 就这样, 风间和川以沢田家光友人的身份留在了沢田家。 第二天,沢田纲吉照常去上学。 他脚踝上的伤看着吓人,但到底是没有伤到筋骨, 在做过包扎之后已经不怎么影响他的行动了。 “十代目!里包恩先生。早上好!”出门后,正巧来到沢田家打算叫沢田纲吉一起上学的狱寺隼人朝他招手。 站在围墙上的里包恩回:“ciao\'su” “早上好, 狱寺君。”沢田纲吉勉强打起精神应道。 因为顾忌脚踝上的伤, 他昨天晚上都没能好好休息。 狱寺隼人笑着上前,原本想跟他说说昨天值日的事, 结果走进后忽然看到了沢田纲吉脚踝上的绷带, 顿时震惊:“十代目……您受伤了?!” 沢田纲吉支支吾吾:“啊、嗯……昨天出了车祸。” 虽然平时狱寺隼人总是“十代目”、“十代目”地叫他, 但沢田纲吉内心对彭格列的事还是非常抗拒。 现在遇到危险,他也本能地不想把狱寺隼人牵扯进来。 沢田纲吉不太想说,里包恩却直接从墙头跳到他的肩膀上, 先冲他的脑袋来了一下,才又看向狱寺隼人:“昨天博维勒歌家族的杀手来到日本,想要暗杀纲, 不过运气不好失败了。” 沢田纲吉捂着头嘶了一声。 “暗杀?!!”狱寺隼人一脸惊愕,转而恼怒, “博维勒歌家族吗?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都是群不讲道理的疯狗。那帮人居然敢对十代目动手……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一定要把他们狠狠地教训一顿!” 狱寺隼人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听他说话的语气,大有扔出几百个炸丨弹把敌人挫骨扬灰的架势。 沢田纲吉连忙:“不用了、我其实也没受什么伤, 当时还刚巧遇到了好心人送我回来。这次暗杀失败,那帮人大概就不会来了吧……说起来, 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暗杀我。” 沢田纲吉看向里包恩:“里包恩, 你知道原因吗?” 小婴儿眼都不眨:“不知道。” 沢田纲吉十分绝望。 这就是他一直不想去当什么彭格列继承人的原因——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忽然跑出来想要杀了你。 下午放学后,狱寺隼人陪着沢田纲吉一起回了沢田家。 自从听说昨天带着受伤的沢田纲吉回家的那位好心人还留在沢田家、并且对方还是十代目父亲的友人后,狱寺隼人就十分期待和着对方见面, 然后感谢一下对方帮助沢田纲吉的恩情。 二人进门时,蓝波和梦野久作正霸占着大半个客厅。两人蹲在一堆拼图前,蓝波拿着拼图按着图案拼、梦野久作不耐烦地指着他:“这一块该放到左边!” 茶发赭眸的青年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书。纯黑的书封衬得那双握着书的手骨节分明,优雅且赏心悦目。 他的神情并不专注,甚至带着几分散漫,却仍旧让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产生出种“不可以打扰他”的念头。 沢田纲吉先低声叫了下蓝波:“蓝波,不要直接坐在地上。” “下课了吗?”听到声音,风间和川抬头看到了回家的两个人,合起书起身道。 说着,他看向狱寺隼人,温声问:“你是纲吉君同学吗?” “是、是的,我的十代目的左右手!”对上风间和川视线的瞬间,狱寺隼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磕绊了一下。 “那个,听说您昨天遇到了受伤的十代目还送他回家,真的非常感谢!” 说完,狱寺隼人又忍不住偷偷打量风间和川。 觉得眼前的人不愧是十代目的父亲的友人,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不同于普通人的气质。 听狱寺隼人提起“十代目”的字眼,沢田纲吉瞬间绷紧了神经。 风间和川是他这么久以来唯一遇到的和黑手党无关的普通人,沢田纲吉非常不希望风间和川知道自己是什么彭格列的十代目。 ——毕竟一般人如果得知自己认识的人和黑手党有关,多半会选择敬而远之。 沢田纲吉并不想吓跑风间和川。 风间和川先是回答道:“那是我应该做的。” 没等沢田纲吉松一口气,青年疑惑:“不过‘十代目’是什么?” 沢田纲吉:“!!!!” 少年手忙脚乱地解释:“那个、风间先生,并不是您想的那样,其实这个是……” 不等他说完,眼前的青年就明白了什么一般:“这个话剧社的排练吗?” 沢田纲吉一愣:“嗯?——嗯,是的。” 他拼命点头,拉着狱寺隼人:“是的,我们学校的话剧社这几天刚好在排练新的节目……哈哈哈,我的角色是战国某个渔村的十代目、哈哈、哈哈。” 几人在客厅没待一会儿,消失了一整天的沢田家光出现了。 沢田纲吉今天早上就想找沢田家光问他这些年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结果直到吃完早餐出门上课也没看到沢田家光起床,现在总算是逮到了人,却碍于家里人太多,谈话计划只得作罢。 狱寺隼人很激动地跟沢田家光打了招呼。随后,沢田家光和风间和川一同上了楼。 到沢田奈奈做好晚饭的时候,两个人、连带着里包恩一起回到客厅。 且沢田家光和风间和川看起来有说有笑——虽然不至于到勾肩搭背的程度,但气氛却是十分的融洽。 到这个时候,就算再魔幻,沢田纲吉也不得不接受风间和川跟自己这个不靠谱的老爸关系真的不错的事实。 吃晚饭,沢田家光跟沢田纲吉说起自己和风间和川在国外偶遇的事:“我们当时是一见如故,那个时候风间君只有十八岁,居然只身一个人去了德国,真是意想不到……纲那个时候还小学做算数题呢!我当时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带风间君见见我的儿子,没想到直到今天才有机会。” 无端被cue的沢田纲吉吐槽:“你们关系既然这么好,以前为什么从来都没听你提到过风间先生?” 沢田家光疑惑:“我以前提过啊?” 沢田纲吉:“???” 沢田家光回忆了一下,捏着下巴对沢田纲吉:“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在海外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占卜师吗?” 沢田纲吉想起来了。 那是三年前沢田家光自称出海去格陵兰岛为当地居民驯养的北极熊抓虱子的那次。当时沢田家光回来,似乎是提到过他在国外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占星术师,说是对方的占卜极其准确,简直和预言家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说是在德国遇到风间先生的吗?!”沢田纲吉十分心累,但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算了,被骗这么多次,他已经习惯了。 过了两秒,沢田纲吉才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风间和川:“等等,那……风间先生就是那个占卜师?” 风间和川笑着点头:“嗯,不过我并没有你父亲说得那么厉害,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占星术师罢了。” 说起占卜这种东西,身为初中生的狱寺隼人和沢田纲吉一下子来了兴致。 沢田纲吉好奇:“那风间先生您以前经常会给别人做占卜吗?” 风间和川点头:“我在横滨有一间专门用来做占卜的事务所,平时也会有不少客人上门。” “好厉害。” 见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都是满脸新奇,风间和川笑笑:“不过占卜这种东西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神秘。” 他顿了顿,换了种稍显无奈的语气:“事实上在横滨的时候来找我做占卜的也都是一些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学生,咨询的事大多数都和恋情有关。” 沢田纲吉:“恋情……” 狱寺隼人抢先一步,举手:“那能拜托您替我占卜一下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十代目真正意义上的左右手吗?!” 第60章 沢田纲吉:“……”倒也不必。 虽然已经不止一次地感受过狱寺隼人对成为“十代目的左右手”抱有何等的决心, 但每次听到、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想叹气。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国中生,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彭格列十代目啊! 问完,狱寺隼人见风间和川没回话, 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种问题没法占卜吗?” “不,没有问题。”风间和川笑着摇头。 他确实没想到狱寺隼人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每个人想占卜的东西本来就千奇百怪, 风间和川此前早就遇到过无数比这更奇怪的问题了。 占星术师问过狱寺隼人的生日和故乡,略一思索后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你的目标会在看似遥远, 但实际上触手可及的未来实现。” 这次占卜的结果实在是有趣, 他想要占卜事件达成的时间, 没想到在迷雾中在显现的答案却前所未有——明明应该是十年之后的未来,却又仿佛近在眼前。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的占卜不可能出错。 风间和川思考了一下有可能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 最终把目光投向正蹲坐在角落里玩拼图的蓝波。 ——“十年后火箭筒”? 沢田纲吉挠了挠头,疑惑:“‘看似遥远但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这句话听上去很确定,但仔细想想却自相矛盾, 似乎什么信息也没有。 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风间和川,沢田纲吉都以为这是骗子故意用来混淆视听的话术了。 占星术师笑着解释:“简单一点说, 就是不久之后。” 狱寺隼人激动道:“那就是很快就能实现的意思了!” “嗯。”风间和川温声答。 他说完, 把目光转向沢田纲吉:“纲吉君有什么要占卜的吗?”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刚刚听风间和川说起“恋爱咨询”的时候,他其实第一时间是想问和市川京子相关的事的。 但此时此刻, 沢田家光就坐在餐桌的对面,沢田纲吉可不想又因为这种事被对方取笑。 沢田纲吉:“那可以占卜最近会不会再遇到危险吗?” 比如, 他会不会再次遭遇暗杀。 “嗯, 没问题。”风间和川点头。 沢田纲吉:“那生日和故乡……” “不需要,”风间和川笑笑,“只是个简单的占卜而已, 不需要那么麻烦。” 青年想了想,把手里拿着的书推到沢田纲吉面前:“翻开这本书。” 沢田纲吉这才看清这本书的名字——《神曲》。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书翻开。 第205页。 沢田纲吉看了眼书上的内容,入目的文字看上去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字眼。 “地狱般的黑暗,暗得像没有任何星球的夜晚,在漫无边际的……就像有人用这么厚重的幕布把我的脸遮住……”[注] 沢田纲吉立马抬头去看风间和川。 “这样吗?”占星术师站在他身侧,若有所思地看着书上的文字,最终对沢田纲吉道,“看起来,你很快就会遭遇一次来自远方的危险。” . 两天后,傍晚。 沢田纲吉和风间和川一起去了并盛町的商店街。 买好沢田奈奈需要的商品后,沢田纲吉检查了一遍清单,而后偷偷看了眼站在商店门外的占星术师。 沢田纲吉认为,沢田家光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对风间和川的评价却相当准确。 风间和川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占卜师——昨天,沢田纲吉已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一切。 当初风间和川为沢田纲吉做出占卜,说他会遇到危险后,沢田纲吉确实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但等到第二天上学,一整天都过得顺顺利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沢田纲吉的超直感也没有给他任何警报。 他当时还觉得庆幸,想着说不定风间和川是占卜错了——毕竟占卜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百分百准确地预测到未来发生的事? 因此沢田纲吉放学后虽然还有点担忧,但在收到去游戏厅游玩的邀请后还是应了下来。 之后,他们一行人就遭受到了一个白发男人的袭击。 对方实力强横,狱寺和山本武都受了伤,如果不是迪诺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据里包恩所说,那个白发男人是斯库瓦罗,隶属彭格列暗杀部队瓦利安,而他袭击沢田纲吉他们的目的则是为了抢夺作为继承人的象征的彭格列指环。 期间还有一些复杂的经过,总之,目前的状况是他们已经因为戒指被瓦利安盯上,为了对抗瓦利安的人,他们只能进行特训来提高实力。 到了现在,沢田纲吉现在对风间和川仰慕程度呈直线攀升。 ——试问谁没想过自己哪天能拥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这简直就是每个初中生都会有的梦想。 沢田纲吉付完钱拎着东西出门,风间和川刚巧转过头来看到他。 青年笑着问:“都买完了吗?” 沢田纲吉点点头:“是,不过店员说砂糖已经售罄,我就用冰糖代替了。” 这次是沢田奈奈发现家里很多必需品都用完了,才让他出门买。至于风间和川,则是因为以前从没来过并盛町,想到处逛逛,才和他一起出来的。 可怜沢田纲吉白天在悬崖上被里包恩魔鬼特训了一整天,回到家后都没休息够十分钟就被赶出来买东西了。 少年叹了口气,认命地提好手里的东西,问风间和川:“风间先生,您要去周围看看吗? “并盛虽然也有观光用的公园,但是离这里很远,如果想去的话应该只能再找时间了。” 沢田纲吉一边说着一边腹诽,沢田家光请了风间和川过来结果跟个甩手掌柜一样对对方不闻不问。 也就只有风间和川这种性格温柔的人才能忍受得了这种朋友。 “不用了,”占星术师回头看了眼街边两排郁郁葱葱的花树,笑着道,“这里的景色已经非常棒了,并盛真是个和平的地方。” 沢田纲吉听他说到前一句还很开心,等听到风间和川说“和平”,直接自闭了。 ——和平属于别人,我只能感受到痛苦。 两人随口聊着,沢田纲吉又问风间和川横滨是个怎么样的城市。 虽然从没去过横滨,但沢田纲吉隐约也听里包恩提过关东一带有不少异能力者,其中以横滨最为密集,因此,横滨比起别的城市更为混乱。 沢田纲吉觉得风间和川刚刚会感叹并盛町和平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横滨也是座很友善的城市……我不久前前往横滨的时候丢了东西,还是被当地人发现送回来的。那边的邻居也都很热情。” 风间和川一边走,一边随便挑着给沢田纲吉介绍了一下横滨的事。 他对并盛町的景色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这次出门也并不是为了闲逛,单纯只是来保证沢田纲吉的安全。 按照沢田家光昨天刚得到的消息,那个博维勒歌家族还有别的杀手潜入了并盛。想必也是冲着沢田纲吉来的。 两人走过一段路,而后停在红绿灯前等指示灯变色。 晚风舒缓,黄昏时分的街道少了正午时的燥热,弥漫着种令人心神舒畅的凉意。 静默之中,一只停在电缆上的飞鸟被惊动,拍打着翅膀朝夕阳落下的方向飞去。 风间和川看了眼神游天外的沢田纲吉,状似随意地抬起头,目光落在路对面美容会馆门外的反光镜上。 巨大的银色金属镜面反着光,映出一幅稍显扭曲、却清晰可见的影像。 风声响起,镜面上的树木枝叶随之曳动。 近在咫尺的一座矮楼上,顶层右侧的窗户半开着,露出半支狙丨击枪的前端。黑黝黝的枪管带着股肃杀感,让人蓦地心生寒意。 风间和川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沢田家光的情报正确,这位博维勒歌的杀手确实已经到了并盛町。 让·卡尼亚斯,1971-10-12 13:30,出生于美国曼哈顿。 从那个窗口到他们所在地不过几十米,隔着一条街道和绿化带,中间没有任何遮拦物。但等会儿他和沢田纲吉穿过马路之后,就会进入居民区,对方的目标应该也会随着丢失。 这位杀手想动手,也只有现在了。 过了几秒,眼前的指示灯变了颜色。 沢田纲吉叫他:“风间先生,可以走了。” 占星术师应:“嗯。” 沢田纲吉刚要迈步,抬起腿时却忽然感到一种让人心脏骤然被握紧般的危机感。 少年顿时汗毛直竖,如同惊弓之鸟纸板把风间和川挡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周围。 风间和川似乎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迟疑:“纲吉君?” 沢田纲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告诉风间和川现在有一帮黑手党想要杀死他吧? 于是少年只能支支吾吾:“风间先生……待会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人冒出来,你一定要赶快离开。” 沢田纲吉边说边觉得自己思路还挺正确,反正那帮人的目的是他,只要自己留下,对方应该就不会再去追风间和川了。 风间和川仍旧有些不解,一脸困惑。 沢田纲吉没法再解释了。心中愈发紧迫的危机感促使他不安地盯着各个街口,想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袭来。 在沢田纲吉转头去看右方的瞬间,远处,一颗子弹脱出狙击丨枪的枪口、从他的视野盲区疾射而来,准头却稍微出了点问题,堪堪擦着他的后脑斜飞了过去,撞在金属制的消防栓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随即偏转了角度。 其后,不可思议的偶然再度发生,这枚已然脱轨的子弹在零点几秒之后再度撞上街边的金属围栏、再度调转方向。 这一连串事件发生的时间不足半秒,在那位狙击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一枚弹头破损的达姆弹命中了他的眉心。 这位算得上博维勒歌家族顶级杀手的敌人到死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街头,沢田纲吉从最开始的警惕,变成了一脸茫然。 他明明感觉有敌人在附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始终没有现身。等到现在,他连那种危险的预感都感受不到了。 周围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好奇地看着举止怪异的沢田纲吉,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中二晚期患者。 沢田纲吉:“……” 这下敌人没来,他要先社会性死亡了。 风间和川无奈地冲他笑笑:“刚刚应该是你的错觉吧?我的占卜也说今天会非常和平。” 沢田纲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嗯……大概是我太紧张了。” 风间和川认可:“今天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 第61章 沢田纲吉还是觉得有点怪异, 但敌人到现在也没出现,他也只能接受自己也许是“太紧张了”这种说法。 两人沿斑马线穿过马路,沢田纲吉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 刚刚我好像听到旁边有什么声音……” 说着,沢田纲吉远远看了眼之前有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分钟前, 他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但街上刚好有几辆车通过,那道声音被掩盖在嘈杂的鸣笛声中, 导致沢田纲吉没能听清那到底是什么。 他四下看了看, 只看到了人行道后规划整齐的店面, 以及一只竖立在街角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掉了一小块油漆的消防栓。 身旁的占星术师似乎也没怎么留意那个不起眼的声响,半是推测道:“可能是有石子被卷进汽车的车轮里了吧?” 沢田纲吉歪头想了想,感觉这样似乎也说得通:“原来如此。” 两人过了马路, 风间和川忽然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天空。 沢田纲吉疑惑地看向他,本来想问他怎么了, 转过头后忽然看到一团熟悉的米黄色拍打着翅膀飞到风间和川面前。 “咦?” 沢田纲吉愣住了,迟疑:“这是……云豆?” 米黄色的小鸟停在风间和川面前、随着拍打翅膀的动作上下摆动。 占星术师伸出手, 云豆十分自来熟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末了还侧头用柔软的羽毛蹭了蹭风间和川的指尖。 风间和川盯着小鸟看了几秒,转头问沢田纲吉:“你认识它?” 风间和川有些惊讶于动物的灵性。 刚刚博维勒歌家族的那位狙击手的子弹射出枪口的瞬间, 在有可能发生的无数种可能性中,那枚子弹有很大的概率会命中这只在街道上方巡行的麻雀。 因此风间和川在规避掉那种可能性的同时, 也算是救下了这只麻雀。 一般来说, 只要风间和川愿意,占星魔术的发动几乎可以是无声无息的。但没想到这只小动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出于兽类的天性, 本能地对风间和川表现出了亲近。 “嗯,”沢田纲吉凑到风间和川面前仔细打量着停在风间和川手上的小鸟,“这个应该是云雀同学的云豆没错。” 风间和川若有所思:“云雀……那个五月五日生日的少年吗,里包恩君似乎跟我提起过他,我记得他也是纲吉君的守护者?” 沢田纲吉:“?!!” 彭格列年轻的十代目先是头皮一紧,他知道里包恩之前莫名其妙和风间和川走得很近,却没想到里包恩居然什么都感跟风间和川讲——里包恩就不怕风间和川知道黑手党的事吗? 又过了两秒,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云雀先生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守护者了啊?! 沢田纲吉一脸绝望,不知道该从何槽起。他刚想着先去解释一下“守护者”的事,旁白的占星术师就笑着道:“那这么说,这位五月五日君也在和纲吉君一起排练话剧吗?”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连忙:“是,云雀同学也是这场话剧的演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但反正是糊弄了过去。沢田纲吉松了一口气。 “不过真是伤脑筋。”风间和川略微有些苦恼道。 沢田纲吉歪头看他。 占星术师解释:“我之前一位认识的人也是在五月五日生日,这样一来,容易把两个人记混呢。” 沢田纲吉:“……”原来如此。 前天风间和川和狱寺隼人见面时,对狱寺隼人的称呼就一直是“九月九日君”,沢田纲吉也是问了风间和川才知道对方觉得生日比名字更重要、也更方便。 那按风间和川的逻辑,遇到云雀恭弥这种生日重复的人,确实是挺伤脑筋的。 风间和川见云豆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思索道:“既然饲养的宠物在这里的话,那主人应该也在附近?” 沢田纲吉“诶”了一声:“确实……云雀同学应该也在这附近才对……”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冷淡的声音就从右侧响起:“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立刻转过头。 远处,披着并盛校服外套的风纪委员长走了过来。 少年黑发黑眸,有着亚洲人独有的精巧俊秀的外貌,身上气势锋利,却带着种奇异的安静感。 “云雀同学!” 云雀恭弥先生扫了眼沢田纲吉,而后目光转到风间和川身上、进而看到了停留在对方指尖的云豆。 云雀恭弥在二人面前站定,问风间和川:“你是那天跟在小婴儿身边的人?” 这本来是个问句,但经由他的口气说出来,已经变成了陈述的语气。 风间和川笑着答:“上次没来得及打招呼——” 银质的浮萍拐带着凌厉的气势自下而上破空而来。 占星术师后退半步,抬头堪堪避过了来自云雀恭弥的攻击。 他看了眼还停在自己喉咙前的浮萍拐,而后将目光转向云雀恭弥,神色平静:“作为打招呼的方式来说,还真是独特。” 沢田纲吉在一旁都快吓死了。他根本没想到云雀恭弥上来就要攻击风间和川,连忙去劝云雀恭弥:“云雀先生、为什么要攻击风间先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雀恭弥沉沉地看着风间和川,最终收回了浮萍拐。 昨天在并盛町巡行的时候,他刚巧撞上了里包恩和风间和川,同时也偶然间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 听上去,面前这个名叫风间和川的男人是里包恩那边为了保护沢田纲吉而特意请来的高手。 因为这一点,云雀恭弥下意识觉得风间和川的实力应该会很强,结果正面看到时,风间和川给他的感觉却非常普通。 简单地说,大多数厉害的人都会散发出种独特的气场,但风间和川却完全没有那种东西。 刚刚那次攻击也是。云雀恭弥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并没有真的下狠手,但就风间和川刚刚的反应来看,对方的体术绝对称不上顶尖。 明明不怎么强,却还受到了小婴儿的认可,真是奇怪。 ……难道他是幻术师? 云雀恭弥眯起眼,打量着风间和川的同时,思考着这个猜测的可能性。 沢田纲吉紧张地看着他:“云雀先生??” “没有。”良久,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收起浮萍拐,伸出手叫了一声“云豆”。 黄色的小团子恋恋不舍地绕着风间和川飞了一圈,又落回了云雀恭弥身边。 黑发黑眸的少年看了眼一副状况外的沢田纲吉,而后注视着风间和川:“下次我一定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说罢,云雀恭弥径直转身离开。 云豆盘旋在他身边,唱着并盛的校歌、随之渐行渐远。 直到云雀恭弥离开,沢田纲吉都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风间和川也只是目送着对方远去,最后疑惑:“那只麻雀居然会唱歌?” 沢田纲吉:“……是的。” 想到刚刚风间和川的话,他问:“风间先生,您之前和云雀同学见过吗?” 风间和川点头:“嗯,昨天和里包恩出门的时候见过一面,不过没怎么交流……现在看来,他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 话说到这里,沢田纲吉有点明白了。 云雀恭弥八成是看风间和川和里包恩走在一起,误以为风间和川很强、才会有刚才的举动。 ……这确实是个误会了。毕竟风间和川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在沢田纲吉只好安慰风间和川:“云雀同学应该只是搞错了,并没有恶意。” 占星术师笑着答:“嗯,我想也是。” . 二人回到沢田宅后,还算和平的一天再度平稳渡过。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瓦利安,沢田纲吉继续被里包恩抓着、没日没夜地在郊区学习更好地掌控死气之炎。 同时小心翼翼地掩饰着、不让家人和风间和川发现异常。 这期间,沢田纲吉也有几次练习到深夜回来、不小心被风间和川撞见的经历,但幸运的是每次都成功地用“排练话剧”这个理由成功搪塞了过去。 数天后,蓝波、风太和一平在外面遭受到了瓦利安成员列维及其手下的袭击。 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山本武赶到后才成功击败了这群袭击者。 战斗结束之后,沢田纲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瓦利安暗杀部队就忽然降临到了众人面前。 除了早就知道的首领Xanxus和见过面的斯库瓦罗、其他几个人看上去都气势慑人,身上带着股历经无数次生死后才会有的肃杀之气。 沢田纲吉把这边几个孩子护在身后,绷紧了神经、仔细盯防着和他们遥遥相对的暗杀组织。 两方人正气氛紧张地对峙。 沢田纲吉忽然间却听到左边的路口有脚步声传来。少年转过头,发现来的人是沢田家光和风间和川。 “父亲?还有……风间先生?!” ——糟了。 这是浮现在沢田纲吉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里包恩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他,瓦利安暗杀部队是个恐怖而危险的组织,他们行事激进,从来不会放过自己的敌人。 因此,沢田纲吉一直有意避免把自己的亲人朋友牵扯到这件事中来,没想到他小心了这么久,最后两边却这么直接地撞上面了。 沢田纲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瓦利安那边的人却是比他更早一步出声了。 “看来博维勒歌家族给出的情报不错,你们真的找了‘占星术师’来帮忙。”列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风间和川,那张严肃到有些可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无论你们做什么,最后会夺得继承人位置的只会是Xanxus。” 瓦利安其他几人也都在打量着风间和川。 前段时间,他们收到博维勒歌家族的消息,说是刺杀沢田纲吉的行动失败了,而阻挠他们计划的人则是一名来自日本横滨的异能力者,名声神秘的“占星术师”。 此前,博维勒歌家族确实有向他们报告过想要刺杀沢田纲吉,当时瓦利安的人既没有同意没有反对,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毕竟在瓦利安的人看来要收拾一个国中生花不了多大力气,根本用不着特意派人来进行刺杀。 但,既然有人上赶着当狗,他们也没理由阻止。 总而言之,瓦利安没人关心博维勒歌家族究竟能搞出什么花样。就连博维勒歌家族失败,他们也懒得去关心这帮蠢货为什么会失败。 但博维勒歌家族的人在失败后却唯恐自己被Xanxus视为废物,因此努力搜集了一大堆关于风间和川的资料,拼命想证明“不是我们太弱,而是敌人太强”。 这么一番事情下来,瓦利安的人对风间和川的履历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尤其是对方那个玄之又玄的异能力,勾起了贝尔等人的兴趣。 听到瓦利安成员说出“占星术师”这个词,沢田纲吉脸色苍白。 他至今不知道风间和川的真实身份,对方提起占星术师,他第一时间是觉得瓦利安的人特意调查了风间和川的资料,知道对方是占卜师,才会如此称呼。 在沢田纲吉的视角看,风间和川这是因为在最初的那起车祸里帮助了他,因此被瓦利安迁怒了。 少年心里无比愧疚,但敌人就在眼前,他也没法再解释什么,只能思考着究竟怎么样才能好好保护风间和川。 沢田家光在路口停了下来,风间和川则是走到几人身边,抬头看了眼前方那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异邦人,问沢田纲吉:“你们这是……” 沢田纲吉口不择言:“那个、风间先生……我们是在演戏、对,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剧。” 他越说声音越弱:“那几个人穿的是演出服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沢田纲吉隐约感觉面前的风间和川在听到他的话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身后,瓦利安的玛蒙再度出声:“‘占星术师’风间和川,我几年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听说你几年前刺杀了日本异能事件对策机构的高层后叛逃,之后一直被政府通缉……现在在这里遇到真是意想不到。 “给你一个忠告,我建议你还是趁早跟身边的人划清界限为好,虽然不知道里包恩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但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而且,和瓦利安对上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是吗?” 玛蒙可以说是整个瓦利安里对风间和川的出现最为重视的人了。他早在多年前就听说过风间和川的名号,对对方的异能力更是非常忌惮,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风间和川能主动退出这场纷争。 沢田纲吉听得有些茫然。 风间和川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个偶然帮助了他的普通人,现在忽然听到瓦利安说什么政府机构啊、被通缉啊,沢田纲吉十分怀疑对方是认错人了。 但没等发出疑问,沢田纲吉就看到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重点保护对象的风间和川越过他上前,微笑着,用一种略显无奈的口吻答:“很抱歉插手你们的家务事,但我受人之托要保护他家人的安全,总不能食言。” 说罢,占星术师顿了顿,抬起头,双赭色的眸子里映出瓦利安成员的身影:“而且,瓦列安的威胁也并不足以让我改变我的想法。” 青年声音温和,言语却在轻描淡写之间拉足了仇恨。 沢田纲吉彻底傻眼了:“???” 风间和川这话让他的脑海一下子乱了起来。 ——为什么风间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样子?而且他这么说是默认了那个矮个子的话了吗?? 所以说风间和川不仅不是普通人、还是刺杀过政府高层的通缉犯??! 沢田纲吉这一下还没缓过神来,对面瓦利安的人却直接被风间和川的话激怒了。 Xanxus不耐烦地冷笑一声,抬起手就像是在准备什么大招。 连他身边那几个瓦利安的成员也都满脸震惊、似乎生怕自己也被波及到。 再下一秒,沢田纲吉看到自己亲爹把手里的榔头治出去:“Xanxus,你这个时候攻击,是打算连带着对我这个门外顾问下手吗?” 沢田纲吉惊了。 老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对面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暗杀部队啊!! 沢田纲吉本来慌得不行,结果他刚焦虑了还没两秒,对面的Xanxus忽然就停手了。 接着,沢田家光和斯库瓦罗辩起了彭格列的家族事务。 沢田纲吉:“?” 第62章 有沢田家光这个门外顾问出面, 即使是瓦利安也不得不暂时停手。 在一番争执之后,沢田家光拿出了出自九代目的、带有死气之炎的赦令,要求双方按照九代目的指示进行一对一的比试。 其后又有切尔贝罗的人插手, 最终事件升级成了沢田纲吉方和瓦利安的生死对决。 得知要和瓦利安的人进行较量,众人的心情难免都有些沉重。 但事情已成定局, 最要紧的还是提升实力应对接下来的指环争夺战。 于是,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等人没在沢田家待多久就离开各自继续修行了。 沢田纲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对面和沢田家光坐在一起的风间和川, 脸上还是一副恍惚的表情。 这也难怪。 在今天之前, 沢田纲吉可从没想过风间和川居然是刺杀了政府高层的通缉犯、更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相当于彭格列NO.2的“门外顾问”。 沢田纲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对面, 沢田家光像是终于跟里包恩谈妥了事情,起身带着弟子巴吉尔出门了。 沢田纲吉看着他们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起身的时候又忽然看到了正注视着自己的风间和川。 沢田纲吉:“……”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 但他这时候就是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我猜你现在一定有很多事想问……不用着急,”占星术师说着,倒了杯水放到沢田纲吉面前, 顿了顿,微笑道, “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我之前说自己是受你父亲的邀请来到并盛做客, 实际上是被你父亲拜托来保护你的安全。不过之前你似乎对这些事情一直都很抵触,所以你的父亲认为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你知道为好。” 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不, 没有、风间先生您完全没必要抱歉,您专程来保护我, 我才是该谢谢您才对。” 风间和川莞尔:“是吗。” 沢田纲吉平复了一下心情, 看着他,试探性地问:“刚刚瓦利安的人说您是‘占星术师’,还因为刺杀了政府的高层被通缉……” “那个是误会哦, 现在通缉已经取消了。”里包恩替风间和川回答了。 小婴儿站在茶几正中央,面向沢田纲吉,嘴角弯起:“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可是异能特务科历史上最年轻的局长助理。” 他转头问风间和川:“我记得风间君当初被任命为局长特别助理的时候是十四岁?” 风间和川无奈笑道:“嗯。” 沢田纲吉震惊:“好厉害,不愧是风间先生。” 沢田纲吉还没搞懂异能特务科究竟是个什么组织,但这不影响他觉得这个职位很厉害。 毕竟政府部门、又是局长助理,听起来就很不一般。 “跟你同岁呢,废柴纲。但是你现在连考试都还经常不及格,”里包恩跳到沢田纲吉的肩膀上上,用列恩变成的木槌敲了一下后者的头,用一种带着几分表演痕迹的、恨铁不成钢般的语气道,“看来我对你的要求还是太低了,等指环争夺战结束之后每天晚上的学习时间增加两个小时吧。”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一边揉了揉自己头上的包,又想起什么一般忽然看向风间和川:“风间先生,难道最近我感觉到的那些‘错觉’是——” 占星术师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笑着解释:“嗯,纲吉君的直觉没有错,当时确实有敌人在,不过已经被解决掉了。” 沢田纲吉:“!!”原来是这样! 最近偶尔的几次出门,沢田纲吉经常会感受到危险的气息,然后最后又什么都没有发生,沢田纲吉只好把它们归咎于错觉。他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总觉得感觉到的杀意并非错觉,甚至一度怀疑是敌人太过擅长隐匿导致自己没能发现。 结果原因居然是敌人在出手攻击之前就已经被解决了! 沢田纲吉看着风间和川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在接受着巨大的冲击。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他还一直把风间和川当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普通人,想要保护对方。结果现在一看,其实风间和川直接就把敌人解决了,到头来,自己才是被保护的那个。 沢田纲吉心情一时间无比复杂。 而要说现在有谁最理解沢田纲吉的心情,那绝对是博维勒歌家族的成员了。 最开始,他们跟沢田纲吉的想法完全一致。 在第一次利用改装车企图人为制造车祸刺杀沢田纲吉失败时,博维勒歌家族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劲,他们觉得这是沢田纲吉走了狗屎运,失败之后也只是狠狠责罚了一下负责准备车辆的成员。 看到风间和川出现带着沢田纲吉回家也没多留意,只把风间和川当成一个普通路人。 再之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 家族里的王牌狙击手居然因为瞄准镜的微妙误差导致子弹射偏、经历弹射之后的子弹居然还不可思议地折返了回来,正中枪手眉心。 在拿到验尸结果、得知那枚夺走枪手性命的子弹“出自他自己的□□”时,博维勒歌家族震惊了。 等到下一次他们派去暗杀沢田纲吉的杀手因为意外事故导致重伤昏迷后,博维勒歌家族终于坐不住了。 ——一连三四起,再说这是巧合,傻子也不会信。 而这些事件的共通之处,则是风间和川每次都跟在沢田纲吉身边。 考虑到沢田纲吉不太可能是制造出这些事件的幡然,博维勒歌家族开始疯狂地调查风间和川的资料。 到最后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温和无害、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青年居然是横滨传闻中的“占星术师”。 查清真相,博维勒歌家族的人再去看录像里看监控录像里沢田纲吉把风间和川护在身后、一副生怕风间和川受伤的样子,只想指着鼻子问他你是不是在演我们?? 你后面那个人需要你保护吗??! 博维勒歌家族可谓是恨得牙痒痒,想报这一(四)箭之仇,可是派到日本暗杀沢田纲吉的人又全军覆没,无奈之下只能跑到瓦利安面前诉苦,凄惨到了极点。 整件事说下来,就是一个憋屈,有苦难言。 . 风间和川这边的事说复杂确实复杂,但解释起来也很简单。 在搞清楚风间和川这次来的缘由后,沢田纲吉也没敢多耽误时间,直接跟着里包恩出门继续自己的修行了。 不久之后他们就要和Xanxus对上,在为自己朋友们担心的同时,沢田纲吉也得确保自己有与Xanxus对抗的实力才行。 沢田纲吉迎着晚霞出门,走到一半忽然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之前被风间和川听到“十代目”和“守护者”之类的称呼时,他为了不吓到风间和川这个“普通人”还特意撒谎说这是学校在排练话剧、甚至指着瓦利安的人说他们也是在演戏。 现在回忆起当时占星术师脸上的笑意,沢田纲吉只能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这也太羞耻了吧!! 如水般冰凉的夜风吹过,沢田纲吉感觉脸上的热意褪去了几分,唉声叹气完了之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不过,风间先生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真是太好了。” 听瓦利安那帮人说风间和川曾经刺杀了政府的高层,还是通缉犯的时候,沢田纲吉整个人有点魂不守舍。 在沢田纲吉看来,曾经帮助过他的风间和川无疑是个温柔的人,而且他也对对方抱有极高的好感。因而沢田纲吉实在不认为、也不想相信风间和川会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里包恩教导沢田纲吉这么久,看沢田纲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婴儿抬了抬礼帽的帽檐,声音平静道:“风间和川的履历可不止你看到的那些。当初横滨黑手党之间的战争,可是由他一手调停的。” 沢田纲吉听得一头雾水:“黑手党之间的战争?风间先生?……那调停战争不是好事吗?” 里包恩不知从那掏出一把折扇,合起来拍了他一下:“你以为‘战争’是说停就能停止的吗?当时风间和川为了给政府树立威信,直接把行事最过激的几个黑手党组织全员肃清了——只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全部肃清’?”不知道是不是晚风过于冰冷,沢田纲吉打了个寒颤。 里包恩收起折扇:“而且,风间和川被取消通缉并不代表他就不危险了。” 相反,正是这样,这个人才更可怕。 他没再给沢田纲吉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话锋一转道:“不过,他现在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你也不用太紧张。在这次置换争夺战中,他会成为最强大的助力。” 沢田纲吉:“……”听你说完这些以后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 夜里。 风间和川待在房间里,面前放着几份异能特务科关于异能力者对策的企划案。 来并盛前他是跟种田山头火请了假,但对方最终会同意其实也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在。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种田山头火坚持说风间和川即使在外面也可以处理一些并不紧急的工作,塞给他不少文件。 想来异能特务科也实在是缺人手了——风间和川隐约记起每次见到坂口安吾时,对方都是一副几天没睡的样子。 占星术师撑着下巴,在面前的企划案末尾留下一行“方案有瑕疵但修改后可以通过”的批注后,抬起头看向仰面躺在椅子上的梦野久作。 风间和川问他:“怎么了?” 梦野久作晃着腿,极其不满地回了他一句:“太无聊了。” 要是放在以前,唯一能让梦野久作感到有趣的事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以为自己的异能力[脑髓地狱]陷入癫狂、互相伤害。 但在加入异能特务科后,这种事显然就成了禁止事项。 因为这个,梦野久作原本缠在胳膊上的那些尖锐的金属丝线也都被取了下来废置,最开始梦野久作甚至有点不太习惯。 不会感受到疼痛固然是种不错而新奇的体验,但无法方便快捷的使用异能也让梦野久作有点焦虑。 现在,来到新的环境的欣喜被时间冲淡,梦野久作理所当然地感受到了无聊。 风间和川也没法帮他解决问题,头也不抬地接着去看下一份文件:“当初是你自己要求来的。” “……” 梦野久作更气了。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风间君。” 风间和川合上笔盖,转头:“请进。”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沢田家光带着弟子巴吉尔推门走了进来。 风间和川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 下午和Xanxus见完面之后沢田家光就匆匆离开去调查瓦利安相关的情报了,看样子是到现在才刚刚回来。 真算得上是披星戴月了。 风间和川看向沢田家光:“有调查出什么结果吗?” “不,”沢田家光摇摇头,“我的部下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情报。” 风间和川不觉得意外:“嗯。” 沢田家光接着道:“这次的事件有些怪异,以我对九代目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提出让纲和瓦利安进行‘赌上性命’的对决的。而且那个叫切尔贝罗的组织也很值得怀疑。” 沢田家光说的是下午那两个声称是受了九代目委任来对指环争夺战进行裁判的女人。 对方来历不明,还直接介入彭格列的内部事务,实在是让人奇怪。 “我和里包恩商量过之后,决定回彭格列本部看一看,弄清九代目的真实想法,”沢田家光说着,看向风间和川,带着些歉意,“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虽然很抱歉,但风间先生,接下来纲就拜托您了。” 第63章 沢田家光离开后, 梦野久作翻身坐起来,看向风间和川。 沢田家光带来的消息似乎没能让占星术师受到任何影响,青年仍旧是坐在桌前看文件。 等了很久都没见风间和川跟自己说话, 梦野久作有些按捺不住问:“那个叫瓦利安的组织就是纲吉哥哥的敌人吗?” 风间和川答:“嗯。” 闻言,梦野久作嘴角弯起, 抱着玩偶起身坐到桌子的另一侧, 爬在桌子上歪头看风间和川,期待中夹杂着几分恶意道:“之后如果遇上瓦利安的大哥哥们, 我可以和他们‘玩游戏’吗?那样的话, 我就原谅你把我带到这么无聊的地方。” 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孩子独有的天真, 但要是让清楚他真实意图的人听到一定会忍不住打寒颤。 “我最开始并没有打算带你来。” 风间和川状似无奈地笑了笑,而后转身看他,思索:“看接下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吧……如果不遇到特殊的情况,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轻易动手为好。” 风间和川用的词是“建议”,梦野久作还想讨价还价,但抬起头、还没开口, 不知是又回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嘴接受了风间和川的安排。 “知道了。” 梦野久作又嘟囔:“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风间和川一边改企划案一边问他:“怎么了?” “……” 梦野久作看了眼他面前那堆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文件, 扯了扯嘴角。 说实话, 在遇到风间和川、而后听说对方身份的时候梦野久作对风间和川是抱有极强的好奇心的。 一方面,风间和川是打败了他的人, 他对那件事极其不满、决意今后一定要想办法报酬。二来,风间和川的经历也实在让人惊讶, 还没成年就成为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 又是特级危险异能力者、还被政府通缉……在听到这些之前,梦野久作从没想过还有人能跟太宰治不相上下。 梦野久作之所以会接受风间和川加入异能特务科的邀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很好奇传闻中的“占星术师”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想过风间和川会和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们一样从事一些危险的工作,可现在看下来, 风间和川的日常简直堪称枯燥。 明明说是要来并盛保护某个黑手党继承人,但现在看下来,这个叫沢田纲吉的中学生虽然很好玩,但在实力上比中岛敦还不如。 搞得梦野久作对后续的发展没有任何期待。 总之,梦野久作觉得风间和川的生活真是无聊透顶,和他想象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梦野久作环视着整间屋子,嫌弃道:“你就不会觉得无聊吗?” 占星术师在文件上落下最后一笔,认同道:“嗯,你说的对,确实很无聊。” 梦野久作:“那……!”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把笔放到一边起身,拉开身侧的窗帘,叹息一般:“但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很无聊。不止现在,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每天,每个人都在命运的引导下遵从着既定的轨迹重复着毫无意义的人生。” 月光自窗外洒入,落在他身上,变成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青年赭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疏离,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因此我认为人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遗憾的是,我却被剥夺了追逐死亡的权利。” 于是他只能生活在这片深沉的黑暗之中,依凭他人毫无根据的只言片语,企图寻得那一丝连存在与否都无从求证的光。 但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风间和川仰头看着广袤无垠的星空,神色莫名。 无论怎样去寻找,无论做出怎样的事,无论如何选择,他都不可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他不想再继续向着那片虚假的星光走下去了。 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说,和对方联手,他至少能看到改变。 梦野久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只来了一句:“……你和太宰治可真像。” 风间和川被这句话拉回现实,愣了两秒后失笑:“怎么会?” 他悠然走到梦野久作身边,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我和太宰治那种人是不一样的。” . 之后的几天,指环争夺战依序进行。 在雷之守护者的战斗结束后,并盛医院的病房里又多了一位病人。 晚上,沢田纲吉结束了一天的修行回家之后,沢田奈奈刚巧做完晚饭。 因为太过担心蓝波,她一整天都没休息好,直到医生说病人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之后她才有时间回来一趟。 看到沢田纲吉回来,沢田奈奈替他盛了碗粥,看向门外有些疑惑道:“纲,你有看到风间君吗?” 累了一天的沢田纲吉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听到她的话后抬起头:“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 沢田纲吉这几天都在忙着准备不久之后的战斗,几乎都没怎么关心过其余的事。 “不,没什么,”沢田奈奈摇头,而后道,“只是他今天出门之后一直都还没回来,稍微有点担心。” 想来,沢田奈奈是看到了世川了平和蓝波受伤的事,才对风间和川的安危感到担忧。 ……但照里包恩的态度看,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风间和川了。 沢田纲吉干笑两声:“妈妈,我想风间先生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是吗?”沢田奈奈抚着侧脸,“嗯,我知道了。” 沢田奈奈合手笑道:“风间君实在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呢,明明是客人、这几天一直在帮家里的忙,白天的时候还帮我照顾院子里的花了。” 沢田纲吉现在听到有人说风间和川是“好孩子”只想在内心哀嚎。 好吧,沢田奈奈的话确实没错,风间和川确实很温柔,但他同样也是能轻轻松松覆灭数个黑手党组织的危险角色啊! 如果风间和川都能用“好孩子”来形容,那这个词的泛用性未免也太高了。 沢田纲吉只好僵硬地回了一句:“嗯、是,风间先生确实是是个很好的人。” 等沢田纲吉吃完饭,沢田奈奈去厨房洗碗,临走之前她顿了顿,又说:“不过,风间君看起来总是很孤单的样子呢……让人忍不住有点担心他。” 沢田纲吉一愣,而后低头看着面前的餐盘:“这样吗?” 这种感觉沢田纲吉其实也有过。 每次注视着风间和川时,他都会有种对方仿佛身处在一个比现实更为遥远的国度的感觉。 ——身处人群之外,无法触及。 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沢田奈奈原来也有这样的感觉。 “真是的,明明是家光请来家里的朋友,他自己现在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沢田奈奈抱怨完,看向沢田纲吉,“纲吉,所以,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多陪一下风间君。” 沢田纲吉点头,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嗯。” . 等到岚之守护者、雨之守护者、雾之守护者的战斗依次结束后,云之守护者的战斗如期而至。 这场战斗是由云雀对战瓦利安属下的特殊作战兵器哥拉莫斯卡。 云雀快速解决了哥拉莫斯卡,结果却被Xanxus利用,而后哥拉莫斯卡暴走,沢田纲吉赶到与对方交战,到最后才发现哥拉莫斯卡的内部是被束缚着身体的彭格列的九代目。 Xanxus意图将谋害九代目的罪名栽赃给沢田纲吉,双方对立,局势一触即发。 最终,由切尔贝罗出面,将大空战定在明晚。 “这就是彭格列的第十代成员吗?” 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风间和川倚在金属栏杆上,远远了眼散去的几名少年,笑着道,“的确很有‘家族’的氛围。” 圆月当空,少了阴云的遮拦后肆意地向大地洒下银色的月光。 顶楼风声呼啸,还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凛冽。 里包恩走到他身边,嘴角上扬,看着他意有所指道:“家族的话,你不是也有吗?” 今天的战斗结束后里包恩没有陪沢田纲吉一起离开,而是上楼来找了风间和川。 闻言,占星术师一愣,旋即笑着伸手按在吠舞罗那枚赤色印记所在的位置。 风把青年浅茶色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他伸手把发丝顺到耳后,摇了摇头:“嗯,那确实也是个很好的家族,不过我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成员了。” 从三年前他离开镇目町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以后最好能再也不和那边的人碰面。 里包恩对风间和川的事早有猜测,刚刚那么一问也是出于试探,现在得到答案,也没有再接着去问。 他换了个话题:“明天就是最终战了,Xanxus可能还有别的图谋,你要靠近一点观战吗?” 到时候如果出了意外,风间和川第一时间也能知道情况。 风间和川点头:“好。” . 次日深夜,参与大空战的双方在并盛中学聚集。 第64章 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等人来到并盛后, Xanxus和瓦利安的成员也随后出现。 双方成员到齐后,切尔贝罗的人又忽然宣布说由于大空战性质特殊,所以就连身在医院的蓝波也要参与其中。 而瓦利安那边同样, 几位身受重伤的成员除了被认定已经身亡的斯库瓦罗外悉数参战,连之前在雾之守护者的战斗中逃跑的玛蒙都被抓了回来。 虽然对此十分抗拒, 但无奈之下沢田纲吉几人只好接受了这项安排。 战斗开始前, 里包恩才姗姗来迟。 “里包恩,你去哪里了?!”沢田纲吉半是惊喜、半是抱怨道。 里包恩是从沢田纲吉得知自己是彭格列“首领继承人”后一直陪在他身边老师。虽然对方有点时候很让他头疼, 但不得不说, 里包恩在沢田纲吉心里无疑是一个定心丸一样的存在。 有对方在, 沢田纲吉对战前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安定了不少。 “发生了些事,耽误了不少时间,”里包恩说完, 又看向来时的方向,“不过今天还有别的观众在,一定要赢下来, 不许丢脸哦。” 沢田纲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清来人后震惊:“风间先生……还有梦野君?!” 他刚要问风间和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念一想, 发现风间和川既然是受到沢田家光的邀请来保护自己,那现在来这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沢田纲吉把目光转向风间和川身边的梦野久作。 梦野久作年纪还小, 沢田纲吉是不太情愿让对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不过想到战斗不会波及无关成员,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沢田纲吉身后, 察觉到风间和川到来后,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也看了过去。 库洛姆:“那个就是‘占星术师’。” 守在库洛姆身边的犬和千种听到她的话,新奇地看过去:“他就是骸大人说的那张‘鬼牌’?” 决战之前,库洛姆曾试图联系六道骸, 问问对方接下来的战斗中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 结果对方却说不用担心——“只要有这张鬼牌在,彭格列就不可能会出事。” 听六道骸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他们三个对六道骸几乎盲从的人自然对风间和川极度好奇。 两秒后,犬嫌弃道:“看上去很弱啊。” 千种推了推眼镜:“不要从表面判断别人,既然骸大人都说了,那个人一定不一般。” 风间和川走到沢田纲吉面前,那两位切尔贝罗的成员也随即走了过来。 风间和川转头看她们。 粉头发的女人朝风间和川点头致意,而后:“风间先生,这场比试是在九代目的委托下由我们切尔贝罗监管,因此,为了保证对决绝对公平公正,希望您不要在对决的过程中使用异能力。大空战结束后,我们切尔贝罗将对比试全程进行复盘,如果发现异常,会立刻取消沢田纲吉的继承人资格。” 占星术师从善如流:“嗯,没问题。” 青年看向身边的沢田纲吉,缓声道:“我相信纲吉君的实力,他可以凭自身的实力夺得继承人资格。” 青年语调温和,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般的信任,仿佛沢田纲吉胜利近在咫尺。 沢田纲吉原本躁动的心情忽然安定了下来,脸上微微发烫。 跟在他身边的梦野久作听到这话则是十分怀疑地看了看对面一脸凶恶的Xanxus,又看了看沢田纲吉,很想问风间和川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沢田纲吉和Xanxus看起来完全没有可比性,这两个人放在一起,简直就是小白兔和哥斯拉之间的差距。 以这些天来对沢田纲吉的了解,梦野久作甚至怀疑对方不到一秒就会那个叫Xanxus的男人打败。 ……说到底,这个所谓的对决真的是认真的吗? 或者说沢田纲吉难道有什么不得了的异能力? 听到风间和川肯定的答复,两名切尔贝罗的人对视一眼,在心里松了口气。 事实上,以风间和川异能力的神秘莫测,对方就算出手干扰比赛,只要不明显,她们就算能查出异常,也无法给对方定罪。 毕竟命运本身就是不可预测、且充满了无数巧合和意外的。 可现在得到风间和川不出手的保证——虽然这并不代表对方一定会遵守诺言,但至少表面上能说得过去。 要知道,切尔贝罗在得知风间和川的异能力后一直都非常头疼,几天下来直接把研究课题从“如何限制风间和川利用异能影响决斗”变成了“如何让比赛看起来足够公正”。 要求可谓是低到了极限。 切尔贝罗的人离开后,风间和川看向沢田纲吉:“就像刚刚说的那样,为了不影响比赛,如果没遇到特殊情况,我不会出手,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 沢田纲吉点头:“是,我一定不会让Xanxus成为十代目。” 占星术师回以微笑:“放心,无论如何,命运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 双方的守护者们戴上手环、各就各位后,战斗很快就开始了。 Xanxus的掌心释放出火焰攻向沢田纲吉,而后者毫不畏惧,开启死气状态后径直迎了上去。 二人撞上,火焰相互排斥对抗所产生的气浪几乎要把地面上的杂物全都掀飞。 他们交手不到三个回合,周遭的教学楼就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玻璃碎了遍地、地面也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梦野久作看呆了。 他此前从来没有看过沢田纲吉战斗时的姿态……非要说的话,现在的沢田纲吉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风间和川在一旁为他解释:“他们使用的火焰名叫‘死气之炎’是彭格列家族特有的战斗能力,据说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使用这样的火焰。” 梦野久作一边看着Xanxus和沢田纲吉边打边打拆学校,一边怀疑道:“港口黑手党里也只有干部级别的人才能跟他对战吧?” “嗯”,风间和川笑着补充,“太宰治除外。” 梦野久作:“……” Xanxus和沢田纲吉战斗持续了很久,虽然过程艰辛,但沢田纲吉最终还是战胜了Xanxus,利用超死气零点突破将Xanxus冰封了起来。 其后的剧情一路暴走,先是瓦利安的人夺得七枚戒指、利用指环生成的火焰释放了被冰封的Xanxus,而后,集齐彭格列指环,本该胜券在握的Xanxus却被指环拒绝了。 最终真相水落石出。Xanxus并不是九代目的亲生儿子,缺乏成为继承人所必须的血脉,因而根本就没有参加这场战斗的资格。 他多年前制造出摇篮事件也正是因为得知自己身世后对九代目的不满和愤怒。 切尔贝罗的人上前:“Xanxus大人,关于您是否适合继承彭格列指环这件事,我们需要再度讨论。” Xanxus干咳两声,却毫不退让:“就算被拒绝,我也要得到首领的位置!” 瓦利安的人随即上前,看起来似乎是打算撕破脸,直接和众人决一死战。 贝尔菲格尔把银质的小刀抵在唇边,目光从沢田纲吉和其余守护者身上一一扫过,轻蔑道:“现在你们那边还有能够战斗的人吗?” “……”沢田纲吉沉默了。 刚刚为了冰封Xanxus他已经使出了全力,现在就连进入死气状态都非常极限。而其他人也大都受了伤,反观瓦利安那边,大概是因为经常与人交战的原因,他们的状态虽然差、但比起己方却是好上太多了。 紧接着、在双方开战之前,又一个噩耗传来。 “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瓦利安那名善用雷枪的成员列维将匕首抵在梦野久作的脖子上,“不想他出事的话最好把武器丢掉。” 沢田纲吉瞳孔一缩,旋即看向里包恩——后者仍旧被困在红外线分割的牢笼里。 对决开始前,他们这些无关人员都被请进了特制的隔离区内,不允许离开,而刚刚Xanxus想要无视规则和他们动手时、曾决定关闭红外线让牢笼里的人也加入战局,却没想到机械被人动了手脚无法关闭。 现在一看,里包恩那边的牢笼的红外线网没有关闭,风间和川和梦野久作所在的那一个居然被放开了! 这导致瓦利安的人抓住机会直接俘虏了梦野久作。 沢田纲吉努力站起身,看着列维,想去救梦野久作却碍于对方手里的刀不敢轻易动作。 他抬起头,远远看到了站在战场外围的风间和川。因为距离的原因,沢田纲吉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风间和川也在注视着列维,似乎同样对这件事无可奈何。 沢田纲吉攥紧双手,紧张地看着列维。 是啊,里包恩之前也说过,风间和川的异能力并不同于直白的战斗系能力,在这种情况下,风间和川不可能直接通过异能力救下风间和川。 “你在担心什么?” 原本精神高度紧绷的沢田纲吉蓦地朝后看去,发现里包恩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小婴儿接着道:“你难道以为跟在风间和川身边的会是普通人吗?” 沢田纲吉愣了一瞬:“难道……” 他立刻转头去看列维和梦野久作。 发色白黑半白的少年被人拿匕首抵着喉咙,神色间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是仰着头用一种新奇的、像是看待玩具一般的眼神看着列维。 而后,他面朝侧面的某个方向,比了几个口型,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沢田纲吉没读懂,身为被传话对象的风间和川却是明白梦野久作在说什么的。 ——‘现在算是特殊情况了吧。’ 占星术师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朝对方比了个许可的手势。 “你在干什么?!不要随便乱动!”察觉到梦野久作似乎在跟人传递信息后,列维警告道。 他并不把梦野久作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但如果对方的交谈对象是那个占星术师就另当别论了。 瓦利安对风间和川的异能还是非常忌惮的。 列维这么说的本意只是想要让梦野久作安分下来,却没想到听到他的话后,少年抬起头,那双奇异的眸子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列维被他看得心中一紧。 下一秒,少年伸手覆在列维持刀的右手上,不退反进,仿佛毫不畏惧疼痛一般,让锋利的刀刃划开了自己脖颈的肌肤。 猩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 惊愕之中,列维听到了少年愉快的声音: “大哥哥,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第65章 在列维绑架梦野久作的当口, 瓦利安暗杀部队的下级成员也全都敢到了并盛中学,聚集在场地周围,隐隐将位于中央的沢田纲吉等人围了起来。 显然, 瓦利安从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打算将在场众人赶尽杀绝。 这群人各个装备精良, 而且浑身带着肃杀之气, 显然也都是经历过无数次厮杀的精英。 这群人的到来几乎是宣告了本次斗争是瓦利安的绝对优胜,连沢田纲吉等人都感受到了一丝无力。 但,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 原本挟持着梦野久作的列维像是中了幻术一般, 双目血红,发疯似的抽出带在身上的雷枪,敌我不分一般、朝着瓦利安的成员攻来。 身为幻术师的玛蒙脸色骤变:“列维?!你在干什么?” 他本能以为列维中了敌人的幻术, 当场PTSD发作看向库洛姆所在的位置,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六道骸的气息后才松了口气。 “列维大人?!” 列维身为瓦利安的高层,实力在这些成员中本就属于上乘, 而他的进攻手段又是远程的雷击。 这种攻击距离的完全压制之下,瓦利安的成员被打得措手不及,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制止他, 只能狼狈地四处逃窜,躲避着对方电闪雷鸣的攻击。 一片鸡飞狗跳之中,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先把那个孩子解决掉!肯定是他动了手脚!” 原本慌乱无措四处躲避攻击的人一下子被点明了方向。 是啊!刚刚和列维接触过的就只有那个孩子,一定是他有古怪, 只要把他解决掉, 列维大人就会恢复理智了。 于是众人调转矛头直指梦野久作。 一分钟后,精神错乱丧失理智的人数增长到了两位数。 战局也进一步混乱了起来。 彭格列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训练有素的瓦利安部队自己人跟自己人缠斗在一起,到处一片鸡飞狗跳。 沢田纲吉看了眼处在混乱之外, 脸上带着欢愉的笑容的梦野久作:“……” 好吧,不愧是跟在风间先生身边的人,果然不一般。 沢田纲吉继而想到了他当初见梦野久作和蓝波打闹在一起还担心蓝波伤到梦野久作的事。 少年深深看了眼那些明明已经遍体鳞伤但仍旧不知疼痛般的与昔日同伴相搏命的瓦利安成员,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当时最该担心的不是梦野久作,而是蓝波。 “够了!停下吧!”玛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无数条布满荆棘的紫色藤蔓从虚空中蔓延而出,缠在那些失去理智的成员身上,限制住他们的行动。 借助这个机会,瓦利安的成员也终于能发力将这些人制服。 “果然问题的源头就是这个小鬼吧?”贝尔菲格尔手里捏着数柄银质的飞刀,抬抬下巴示意玛蒙看梦野久作,“他是幻术师?” “不,”玛蒙否认,“他大概是异能力者。” 刚刚发现自己这边的人状态不对后,玛蒙就想过梦野久作会不会是利用幻术控制了这些人,但他试着去破解对方的幻术时却发现根本行不通。 之前在雾之守护者的战斗里输给六道骸也就算了,玛蒙可不认为梦野久作这种小鬼会是自己的对手。 这样一来,对方恐怕是拥有什么精神系的异能力。 玛蒙低头扫视了一眼周围倒在地上的那些或是被打晕或是被限制行动的成员,心中一动,立刻叫住了贝尔菲戈尔:“贝尔,不要去动他。” 贝尔菲戈尔闻言停手,看向玛蒙。后者继续道:“这个小鬼能力的发动条件很可能是伤害过自己的人——刚刚那些丧失理智的成员全都攻击过他。” “原来如此,不愧是玛蒙。”贝尔菲戈尔愉快道,“那只要不动他的话,他的能力就不会起作用了对吧?” 话音落下,贝尔菲戈尔看到梦野久作脸上的表情变得不怎么好了。 “看来我是猜对了~”贝尔菲戈尔笑嘻嘻道,他把玩着手里的银刀,“既然攻击他会让他的能力发动,那不如这样吧——” 青年让银刀在手中翻转过一个冷厉的弧度,语调轻快道:“就用这柄小刀直接贯穿你的心脏,那样一来,你的能力应该就不能发动了吗?” “不要做多余的事。”玛蒙道,“这种术式大多数情况下都跟施术者的生死无关,杀了他也没有用。直接让剩下的成员把沢田纲吉解决掉就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把碍事的人解决掉吧。”说着,玛蒙把目光转向一直处在战局之外的风间和川。 风间和川的异能力一直是玛蒙最为忌惮的东西,现在有机会,自然要第一个除掉对方。 贝尔菲戈尔闻弦歌而知雅意,也看向风间和川。 “既然玛蒙都这么说了,今天只好杀掉你了。” 话是这么说,贝尔菲戈尔的神色间却没有丝毫惋惜的意思。 见他们想杀风间和川,沢田纲吉有心想去保护风间和川,但他现在连行动都很困难,更别提去支援远在另一个方向的风间和川了。 玛蒙道:“占星术师,我之前就劝说过你尽早跟他们划清界限,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远处,风间和川看着不断逼近的贝尔菲戈尔,却像没有感受到丝毫威胁一般,短促地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贝尔菲戈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你该不会以为事到如今自己还逃得掉吧? “你的资料我们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即使是能操纵命运的占星术师,面对这样的局面你又能做到什么?”他顿了顿,看向不知何时来到风间和川身边的梦野久作,“还是说,你打算用这个小鬼给自己挡刀。” 贝尔菲戈尔认真地想了一下,发现风间和川要是真的那么做,真的还挺让人头疼的。 站在风间和川身边的梦野久作则迅速看向风间和川——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应该还没有那么变态吧?” “不,”风间和川轻声道,“只是听到有人说要杀死我,感到很新奇罢了。” 占星术师抬头看向玛蒙和贝尔菲戈尔,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但那双赭色的眸子中却一片冰冷:“我并不介意有人来结束我的生命,但可惜的是,你们还无法为我带来死亡。” 贝尔菲戈尔扯扯嘴角:“是吗?那就来试试吧!” 他扬手,数枚散发着寒芒的利刃浮在周身,伴随着他的动作齐齐袭向风间和川。 “喂……你没事吧?”梦野久作有点慌。 风间和川的异能厉害是厉害,但终究不像中原中也或是芥川龙之介那种战斗型的异能一样稳定。 风间和川所能制造出的偶然是有限度的。 单纯的一枚飞刀也许能够“不凑巧”打偏,但这种正面作战的情况下,风间和川的异能没有半点用处! 梦野久作正这么想着,在发觉风间和川把手搭到自己肩膀上时,思维中断了一刹。 ——风间和川不会真的丧心病狂到要拿自己挡刀吧!! “放心,”风间和川轻笑一声,把梦野久作挡在自己身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就算他们不叫停,我本来也不打算再让你继续发动异能了。我们异能特务科还没有靠牺牲一个孩子来解决敌人的习惯。” 他迎着贝尔菲戈尔的攻击,朝对方伸出右手,带着几分无奈:“这样一来,我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这道声音太轻,以至于在响起的一瞬间就被打散,消逝在风声之中。 下一个瞬间,不止贝尔菲戈尔,连远处的沢田纲吉和围观者们都睁大了眼睛。 一簇赤红色的火焰自占星术师修长的五指间亮起,而后疯狂地成长分散为道道如水般流淌着的、澄澈而瑰丽的焰流。 炽热的火焰散发着恐怖的温度,烧灼着周边的空气,在星辰遍布的苍穹之下留下一道灼眼的赤芒。 这实在是足以震撼人心的美景。 如果说沢田纲吉的火焰的是能够包容一切、宛如大空一般的火焰,那此时此刻,风间和川手中的火焰则让人瞬间就感受到了种霸道无比的威慑力。 这是——象征着王权的火焰。 躲在风间和川身后的梦野久作十分震惊地看着风间和川:“你不是说那个火焰是彭格列特有的吗??” 而且,风间和川可还说了那是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使用的东西。梦野久作可不觉得风间和川能有什么必死的决心。 沢田纲吉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焰,震惊到失去了言语。 一旁,里包恩早有预料似的,毫不意外。他弯着嘴角解释:“纲,认真看,这是不同于彭格列的,由王权者赋予自己的氏族的火焰。” 贝尔菲戈尔根本没想到风间和川还有别的能力,猝不及防之下不仅攻击被化解,自己也直接受了伤。 其后,风间和川破坏掉里包恩他们所在的牢笼的装置,有了里包恩等人的加入,战局很快便摧枯拉朽般结束了。 至此,整个事件尘埃落定。 瓦利安的事究竟要如何处理那都是彭格列的家务事,风间和川并不打算过问。 回到沢田宅后不久,风间和川和身处意大利的沢田家光进行了次视频通话。 对方再次对风间和川表示了感谢,并说下次如果有什么需要,彭格列一定会倾力帮助他——这不仅是沢田家光的承诺,也有彭格列九代目的意思在里面。 挂断电话,风间和川下楼后看到了正一脸心疼地给梦野久作身上的伤口消毒、做包扎的沢田奈奈。 前者坐在沙发上,安安分分地任由沢田奈奈给自己包扎。 梦野久作身上的伤口都不怎么严重,但在酒精的刺激下还是被疼得倒抽凉气。 因为异能的特殊性,他确实习惯了通过伤害自己来制服敌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感觉不到痛。 见风间和川下楼,梦野久作忽然又想起了之前风间和川对自己的说的话。 他说他“‘并没有靠牺牲一个孩子来解决敌人的习惯’。” 梦野久作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心情愉快地哼起了个不知名的调子。 “风间先生,您没事吗?”沢田纲吉问。 在他的印象里,风间和川昨天大概是没有受什么伤的,但保险起见,还是要亲自确认才好。 “嗯,”风间和川点点头,随即走到梦野久作身边,俯身问对方,“身上的伤影响行动吗?我接到了种田长官的联络,如果没事的话,今天我们就回横滨。” 梦野久作:“没有。” 沢田纲吉惊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说完,他又有点失落。 风间和川笑笑:“毕竟我也还要工作要做。” 且,异能特务科那帮人大概也不放心让他一直待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风间和川说是工作上的事,沢田纲吉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作为送别宴,而后邀请对方有机会再来并盛町做客。 临走前,风间和川想了想,告诉沢田纲吉:“在不久之后你应该会面临一个更大的难题……不过我想纲吉君一定可以平安度过的。” 原本因为要送别风间和川而十分伤感的沢田纲吉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又要开始受苦了吗?! 沢田纲吉的心情风间和川不得而知,回到横滨后,他的生活重新回归平静。 风间和川这个助理的工作不算多,因此他只是偶尔抽出时间去异能特务科将工作处理完,而后待在占星事务所里继续营业。 某天。 一位有着靛蓝发色的少年推开了占星事务所的大门:“初次见面,我的名字的幸村精市。” 第66章 做完自我介绍, 幸村精市看向眼前的占星术师,神色间透出几分意外。 之所以说意外,是因为对方的形象和他想象中“占卜师”应该有的形象大相径庭。 国一参加烟花大会时幸村精市也曾经被网球部的部员拉着去找占卜师占卜, 幸村精市当时见到的那位占卜师坐在堆满了怪异装饰物的帷幔里,穿着灰黑色的长袍, 头上戴着一顶帽檐极宽的黑色尖顶圆帽。 如果忽略她面前摆着的写有“占卜咨询”字样的金属铭牌, 幸村精市都要怀疑自己是穿越到了什么魔法国度。 而面前这位占卜师则与之截然不同。 无论是身上的服饰、亦或是这间事务所的装帧,都现代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门外的标牌, 来拜访的人恐怕会把这里当成一件律师事务所亦或者办公使用的工作室。 虽然来这里之前幸村精市就已经听自己的祖父讲过有关风间和川的事, 对方也表示风间和川并不同于普通的占卜师, 但幸村精市还是没想到这位占星术师会这么不同。 听到幸村精市的话,原本坐在桌前看书的人这才意识到有客人进门。 “请坐,”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抬头看向幸村精市,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道,“你就是那位三月五日出生的少年吗?” 青年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举止优雅, 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听到风间和川口中奇怪的称呼,幸村精市只是稍微停顿了一秒, 就笑着答:“是。” 少年在风间和川对面坐下, 靛蓝色的眸子里映出占星术师的身影。 ——和外祖父此前说过的一样,这位风间先生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事实上, 幸村精市并不是偶然走进这家占星事务所,他是特意来到这里, 想要见一见这位占星术师。 幸村精市就读于立海大附中, 任学校网球部的部长,在网球领域人气极高,甚至被称为“神之子”。 然而从半年前起, 幸村精市就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长期住院,并且暂时告别了球场。 半月前,幸村精市在医院接受了针对自己病症的手术,并得出了堪称完美的术后效果。 后续进行复健时,前来照顾幸村精市的祖父在闲谈时告诉他,因为太过担忧他的病情,祖父甚至去找了占卜师进行进行占卜。 “那个年轻人是新搬来附近的邻居,我原本还以为他是什么明星,没想到居然从事占卜的占星师。之前做手术的的时候他只是问了你的生日就占卜出你这次会经历低谷,但一定会向好的地方发展——结果,手术果然很成功。 “我前天去感谢他的时候,他让我转告你,虽然你最近经历了挫折,但很快就会有一位‘来自异邦的客人’,帮你解决难题。” 原本,幸村精市对此是不甚在意的。 所谓的占卜师,大多都是利用话术和言语陷阱来诱导顾客,从而令自己的占卜显得十分“准确”。 在幸村精市看来,那位占卜师只要稍微对自己进行一些调查,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出“因为生病而长期住院”→“无法接触网球”→“无法参加比赛”这一系列等式,从而说出他会陷入低谷的推论。 至于手术成功与否……大多数人都希望听到正面的答案不是吗? 因此,幸村精市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因为说话的人是自己的长辈,他还是很用心地听完了。 那个时候,幸村精市想,那位占星术师口中的挫折应该是指立海大在关东大会失利的事。 对方多半是在网上看到了这个消息,才会这么说。至于什么“来自异邦的客人”,多半只是信口胡说。 不过幸村精市也根本不会去相信这种空话,对他而言,立海大在关东大会失去的胜利,他一定要亲手在全国大会夺回来。 手术的效果好到连医生都惊叹说是奇迹,在经过了并不算长的复健期后,幸村精市重新回到了立海大的球场。 随后就是为了应对全国的大会而进行的训练和面对对手的诸多对策研究,一切都变得极其忙碌。 就在幸村精市快要把占卜的事忘干净时,校长忽然找上他,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曾在前年夺得澳网公开赛冠军后宣布引退的英国选手菲尔格林斯·森德尔居然同意来立海大附中担任网球部教练。 论起在网球界的名声,这名选手可谓是无人不知,他在六年前曾横扫澳网、法网、温网,夺得三枚金牌后一步之差错失美国网球公开赛金牌,差一点就成了网球历史上第三位夺得大满贯的明星选手。 幸村精市在学习网球时也曾看过对方的比赛录像,巅峰时期的菲尔格林斯对比赛的统治力简直强到了让对手无法喘息的程度。 至于对方在网球方面的技巧和控制力更是令人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来到立海大附中担任教练,简直让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幸村精市在校长室见到了这位堪称传奇的网球选手,而菲尔格林斯也直接讲明了自己的目的——他同意来担任立海大附中的教练的原因是幸村精市。 菲尔格林斯始终对自己没能得到大满贯的事感到无比痛惜,而他看中幸村精市、并来到日本,是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弟子,完成自己没能完成的心愿。 在职网历练多年的菲尔格林斯的经验和技巧都远在幸村精市之上,能得到对方的指导显然不是坏事。 且,幸村精市对对方口中的大满贯而言很感兴趣。 于是,立海大附中多了一位奖杯加起来能摆满整个更衣室的前职业选手当教练。 原本立海大附中的网球部并未设有教练一职,网球部的一切事宜都由幸村精市全权负责。 不得不说幸村精市的能力在国中生中堪称顶尖,一个人管理着整个网球部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即使有真田弦一郎作为副手,也难免会被繁多的事务妨碍训练。 尤其是现在幸村精市刚刚做完手术回归、接近着又要为接下来的全国大会做准备。 有了教练的加入,原本能把人搞得焦头烂额的事务一下子少了大半。 到这时候,幸村精市才忽然想起了占卜的内容——“来自异邦的客人”会为他解决诸多难题。 对方所说的那位客人难道就是菲尔格林斯? 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位占星术师的占卜确实是无比灵验。 幸村精市第一时间有怀疑过风间和川会不会是从哪里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但他问起菲尔格林斯时,对方称并没有听过风间和川这个名字。 并且,菲尔格林斯表示自己是在友人家做客时偶然之间看到了幸村精市的比赛视频,这才临时起意买机票飞来日本。前后也不过三天。 显然,风间和川并不可能提前知道相关情报。 那则预言,确确实实是他占卜出来的? 幸村精市对此十分惊异,于是才在今天来祖父家做客时,特地来拜访了这家占星事务所。 听他讲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眼前的青年笑着:“原来如此,偶然间看到了你的比赛视频所以决定来做你的教练吗?真是幸运。” 幸村精市点头:“嗯,我也这么认为。” 何止是幸运。菲尔格林斯也说那真是是个美妙的巧合,如果不是他恰好在那个时间去拜访自己的朋友、而朋友又刚好在看那段视频,菲尔格林斯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简直就是在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之下,命运般的相遇。 幸村精市:“无论如何,都很感谢您的帮助。” 实际上,占卜师能做的不过是预测未来,说是“帮助”似乎不很恰当,但幸村精市在潜意识下不由自主就使用了这个词。 “不,我并没有做到什么,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占星术师温声道,“那就祝你在接下来的全国大赛上取得好成绩” 幸村精市告诉对方那么多除了表达谢意——尽管他仍旧对占卜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也是想听听风间和川对自己之前的占卜会有什么解释。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似乎没有丝毫要提及上次占卜的意思。 幸村精市在心里摇了摇头。 占卜这种事本身就格外神秘,既然对方不想谈,他也没理由再去刻意询问。 “是,我相信立海大的实力。”少年笃定道,“今年全国大赛的冠军也一定会属于我们。” 第67章 因为要兼顾异能特务科那边的工作, 风间和川隔一段时间就要暂时歇业。 连附近的邻居都知道这位不久前搬来这里的年轻人似乎在外面找到了别的兼职,经常要外出工作——只不过,这些邻居并不知道他新工作的单位是国家部门, 还是异能特务科。 但这倒没怎么影响来事务所做占卜的顾客。 大概是因为时间久了,经由来做过占卜的顾客免费宣传, 大家都对这家据说很准的占星事务所都很感兴趣, 占星事务所的生意反而比之前好了不少。 除了来占卜的客人外,中岛敦和梦野久作也时不时会到占星事务所来。 前者一般是在闲暇无事时过来找风间和川闲坐、顺便帮些忙, 后者则是单纯不想待在异能特务科, 索性就一直缠着风间和川了。 时间一长, 两人也经常碰面,中岛敦再看到梦野久作终于没有最开始的紧张了。 在收起敌意之后,梦野久作顶多是个性格有点顽劣的孩子, 远不到让人退避三舍的程度。 “风间先生,之前来这里没有看到您,安吾先生告诉我说您前段时间去了并盛……是有什么工作吗?”中岛敦替风间和川为刚刚离开的客人留好记录, 又按着风间和川的习惯在末尾标了对方的生日后,抬头问风间和川。 异能特务科是专门管理异能力者犯罪的部门, 中岛敦听到风间和川前往并盛, 下意识在想并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与异能力者相关的事件。 ——而能让异能特务科特意派风间和川这种等级的成员去处理的事,绝不会是什么小事。 “不, 只是因为一些私事,”风间和川笑着解释, “有一位旧识居住在并盛町, 这次是邀请我去观看他儿子的比赛。” 风间和川话音落下,趴在沙发上看漫画的梦野久作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种田山头火在这里,听到风间和川这番说辞, 指不定是什么表情。 风间和川当初去找种田山头火批申请的时候说的还是要去“保护朋友的家人”,这过了还没两天,到了中岛敦这里,就又变成去“观看朋友儿子的比赛”了。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说风间和川这些话的确都是事实——他确实是前往并盛(从黑手党的暗杀部队手中)保护了朋友的儿子沢田纲吉,同时也观看了沢田纲吉(和黑手党暗杀部队竞争继承人资格)的比赛。 不明就里的中岛敦自以为了然:“原来如此!” 少年顿了顿,又好奇地:“那并盛是个怎么样的地方?风间先生玩得开心吗?” “嗯,比起横滨,并盛町确实是个安静祥和的地区。” “也只是相比横滨而言了,”风间和川说完,梦野久作从沙发上起身,心情愉快地看着中岛敦,“我在并盛遇到很多比中岛大哥哥还有趣的人哦,不过我只是稍微跟他们玩了一会儿,他们就坏掉了。” 中岛敦:“???”我怎么觉得你在讲恐怖片。 风间和川笑着解释:“当时有人想要绑架他。” 中岛敦明白了。 多半是在并盛的时候有人挟持梦野久作,结果却中了对方的异能,没能成功。 联想到自己上次被[脑髓地狱]影响之后的感受,中岛敦深深为那个敢绑架梦野久作的倒霉蛋默哀。 风间和川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次去并盛也确实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比如他们那边中学的学生驯养了一只会唱校歌的麻雀。” 中岛敦十分惊异:“会唱校歌的麻雀?” “嗯,而且饲养它的五月五日君也是个很有趣的少年呢。” 中岛敦答:“是吗……” 他说到一半,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五月五日君’?” 风间和川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对了,说起来也很巧,他的生日跟你刚好是同一天。” 说完,风间和川还状似感叹:“还好你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不然还真是难办。” 中岛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好自闭。 我之前没有姓名也就算了,现在连外号也要跟别人共享吗?? .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十二月。 过完了愁雨连绵的秋季,街边栽种的那些用于绿化的树木植株也逐渐不复之前的生机,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寒霜,逐渐凋零,透出枯败的颜色。 不知是风间和川的有意回避起了效果,还是命运使然,这次回到横滨后他接连几个月都没撞见太宰治。 就连偶尔被派去和武装侦探社合作处理事件的那几次,也刚巧都是凑到了太宰治不在的时间。 又是一天,风间和川在办公室内处理上周一起疑似走私特殊药品的案件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秋山仁太抱着一堆文件推门走了进来:“风间先生,种田长官有事要和您谈。” “我知道了,”风间和川站起身披上挂在一旁的风衣,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种田山头火为人谨慎,因此平时虽然表现得随和,却也从不会委派重要的任务给他这个危险分子。这次忽然找他过去谈话,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秋山仁太推推眼镜:“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率和Scepter4那边的事相关。” Scepter4——对外界公开的身份是“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 受德累斯顿石板影响,关东地区不仅存在着王权者,还有不少拥有特殊的能力的权外者,而Scepter4就是负责处理权外者案件、维持秩序的组织,最高负责人是历代的青之王。职能与异能特务科十分相近。 据风间和川所知,自多年之前上任青之王羽张迅在伽具都事件中殒命后,Scepter4一直名存实亡,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关东地区的管理权也一度由异能特务科接手。 直到三年前新的第四王权者出现,Scepter4重组,异能特务科才正式将关东地区除东京圈内部分城市外的管辖权交还。 如今两者在一些关于异能力者或权外者的案件中也多有合作。 上月,横滨发生了一起无差别爆炸袭击事件,而制造案件的犯人似乎潜逃去了镇目町,看异能特务科高层的意思他们应该是想要派人过去一同处理这次的事件。 那种田山头火这次找自己谈话大概是…… 风间和川闭上眼,锁骨上那枚赤色的印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微微发烫。 自从上次在和瓦利安的交手中释放了火焰之后,风间和川能明显感受到这枚印记所带来的的那种无形的引力又再度出现了。 想必,就算他不去主动接近那边的人,对方也很快就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风间和川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确实不太想再和吠舞罗有什么牵扯,但事已至此,一直回避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我知道了。”风间和川对秋山仁太点头。 说罢,占星术师起身出门,朝种田山头火的办公室走去。 而且,他也有必须要回去一趟的理由。 .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 王权者的存在和异能力者相同,对公众而言都是无从考证的都市传说。 Secpter4同理。 即使他们身为青王的氏族,人人都有超常的异能,但平时也都是以普通公务员自称,就连Secpter4的入职标准也是诸多大大小小的考试。 工作室内,几名穿着Secpter4专属制服的年轻人正在处理上周的各类情报。 “道明寺呢?”加茂推门进来,问屋内的几人,“真是的,报告写到一半就找不到人了。” 有人回他:“在出外勤吧?” “这样吗??”加茂苦恼道,“可是他的报告……” “报告的话,我已经帮他写完了。”一个冷淡的声音插进来。 伏见猿比古坐在电脑前,回话的同时手上的工作也没听 加茂惊喜:“伏见先生!” 弁财酉次郎无奈:“伏见先生,您昨天晚上一直没有休息吧?自己的报告就该自己完成,您不能总是迁就道明寺。” 加茂这才注意到伏见猿比古神色带着几分疲惫,看上去不怎么精神,忙道:“下次我一定监督他尽快写完。” “不用了。”伏见猿比古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不耐道,“他就算自己完成也不知道还要修改几次才能通过,太浪费时间了。” 弁财酉次郎:“……” 好吧,确实是这样。 伏见猿比古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喝了半杯后才问:“异能特务科那边说要派人过来,有消息了吗?” “是,”身边的人看了一下日程表,“……嗯,预计是在今天下午三点到达,很快了。” 伏见猿比古看了眼时间,两点半。 “那就先去准备接待对方吧。” 弁财酉次郎起身:“我也一起去。” . 抵达会客室后,伏见猿比古才有闲心边查看手里的文件,边随口问:“异能特务科这次是派了谁来?” 弁财酉次郎想了想:“据说是他们那边的局长助理。” “局长助理?” 伏见猿比古皱眉。 异能特务科现在不是种田山头火在主事吗?他们根本就没有局长,这个局长助理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嘛,似乎也有很多内情。”弁财酉次郎道,“毕竟异能特务科那边比我们要复杂上不少。” 这倒是。Secter4当初直接重组,现在内部的人都对宗像礼司十分信服。至于异能特务科……那种组织势力盘根错杂,根本没有重组的可能,也就导致他们内部派系众多。 “嗯。”伏见猿比古应了一声,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决定之后再详细查一下这位局长助理的资料。 “啊,找到了。”弁财酉次郎忽然道。 他翻着自己的个人终端,对伏见猿比古:“今天来的这位助理的名字是‘风间和川’……今年二十岁。嗯……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弁财酉次郎还在说话,但伏见猿比古已经没心情去关心他在说些什么了。 在听到“风间和川”这几个字后,伏见猿比古整个人都露出了一种平时在他身上极其罕见的、难以置信的神色。 良久,青之氏族的NO.3皱眉,问:“你说他的名字是什么?” 风间和川这个名字,伏见猿比古再熟悉不过。 但对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异能特务科的局长助理。 ——这个人明明和曾经他一样,都是吠舞罗的成员。 弁财酉次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好重复:“呃,是风间……”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伴随着轻微的声响,会客室的门由外界被人推开。 Secpter4的接引人员带着一位茶发赭眸的青年步入会客室。 看到对方那副无比熟悉的相貌的瞬间,伏见猿比古蓦地起身:“你……” 占星术师见到他,似乎同样有些意外。 但对方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随即便笑着朝他问好:“好久不见,十一月君。” 第68章 眼前的青年身材欣长, 穿着件剪裁得体的风衣,领间缀着一枚宝石领针。浅茶色的发丝垂在耳畔,冷色灯光的映照下、发梢显出种耀眼的白金色, 衬得皮肤也愈发苍白。 他明明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却仿佛天生带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让人忍不住投以注视。 伏见猿比古看着他, 一时间没有说话。 对于风间和川这个人,伏见猿比古的感观一直非常复杂。 三年前, 伏见猿比古和八田美咲一起成赤之王的氏族时, 风间和川就已经是吠舞罗的成员了。 而即使在成员混杂的吠舞罗里, 风间和川也是一个绝对的异类。 伏见猿比古第一次踏入吠舞罗酒吧、接受王的火焰的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风间和川的时候。 彼时,少年坐在酒吧木制的吧台前, 面前摆着一杯透明的冰水。他明明处在喧闹的人群之中,却带着股疏离感,清清冷冷, 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后来,伏见猿比古曾在十束多多良闲谈时得知, 风间和川是继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云之后最早加入吠舞罗的人。 少年的来历成谜, 加入吠舞罗的理由也极其随意,但却出乎意料地一直留了下来。 和吠舞罗成员中绝大多数的武斗派不同, 风间和川擅长占卜,他占卜出的结果说是预言也不为过, 在当时, 帮吠舞罗的成员规避过不少麻烦。 因为这些,吠舞罗的成员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都很尊重。 不过风间和川却仍旧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从不试着去融入人群。 在伏见猿比古的印象里, 这位年轻的占星术师总是坐在与吠舞罗成员相隔的另一边,像是个旁观者一般,远远地注视着他们。 因为这一点,十束多多良曾不止一次调侃说伏见猿比古和风间和川很像。 像吗? 或许是相像的。 毕竟伏见猿比古的性格似乎也有些不合群,无法像八田美咲一样和吠舞罗的其他成员打成一团。 但二人又是不同的,伏见猿比古不合群只是不习惯吠舞罗那种过分热情、也过分感性的氛围,而风间和川却是自始至终都将自己摆在观测者的位置,从未想过走入人群。 他和整个世界都不相融。 三年前,吠舞罗因为安娜的事和黄金之王属下的御槌高志交战。当时尚不成熟的吠舞罗对上黄金之王的臣下,战斗格外艰难。而本该身在后方的风间和川却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战场中央。 伏见猿比古这些身在外围的成员并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次事件后过了没多久,风间和川失踪,此后一直下落不明。 那个时候,有氏族成员怀疑风间和川是不是被敌人杀害,但从王那里得到的答案仅仅是“没有”。 而后,吠舞罗发布了悬赏,收购关于风间和川行踪的消息。 明明没有死亡,但却离开了吠舞罗。 于是大多数人开始猜测风间和川会不会是叛逃了。然而证据不足,上面知情的几个人又不多说,再加上八田在听到他们聊有关叛变的话题时总是一副“敢胡说我就揍扁”你们的态度,这些流言终究没能占据主流。 此后,伏见猿比古因为理念不合等诸多原因和吠舞罗的成员分道扬镳,加入了Secpter4,吠舞罗内部的事也就无从得知。 唯一知道的就是吠舞罗始终没有撤掉关于风间和川的悬赏,仍旧没有放弃寻找风间和川。 可如今,吠舞罗那位消失不见的占星术师却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并且还是以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的身份。 相比多年前,青年的身上减了几分冰冷,此时此刻他笑着向伏见猿比古打招呼,给后者的第一感觉居然无比温和。 真不知道这些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伏见先生,您和风间助理认识吗?”弁财酉次郎也察觉到了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不过并没有多想。 “嗯,”良久,伏见猿比古点头,目光依旧是停留在风间和川身上,犹豫着思考了一下措辞才问,“风间先生,好久不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会到了异能特务科……而且还成了局长助理?” 风间和川跟随弁财酉次郎的引导走到伏见猿比古对面坐下,而后笑着答:“跟你的情况不太一样,不过也没太大的区别。我离开了吠舞罗,现在担任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仅此而已。” “……”伏见猿比古注视着风间和川。 所以,风间和川算是默认自己脱离了吠舞罗吗? ——要是让八田美咲知道了,对方的表情一定会非常好看。 毕竟当初八田对风间和川离开的事反应可是很激烈,坚决不相信风间和川是“背叛”了吠舞罗。 想到这里,伏见猿比古不免又有些烦躁。 他看了眼身边的弁财酉次郎,又把视线转向风间和川:“风间先生,现在室长正好外出处理要是,关于这次合作的讨论您是要先跟我谈,还是等室长回来再说?” 风间和川微笑:“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他回来再说也是可以的。” 伏见猿古比点头:“我知道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异能特务科这次名义上是派人来合作解决案件,但来这一次,不可能只是为了解决案件,更重要的是两方还会进行有关其余事项的商谈。而这些谈判,显然是要由宗像礼司来直接负责。 伏见猿比古刚刚说可以和他先谈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说完,伏见猿比古又觉得现在的场景似乎有些好笑。 明明是Secpter4和异能特务科这两个全日本境内最大的异能力者犯罪对策组织会面,负责对接的两个人居然都曾是第三王权者的氏族。真是怪异。 他站起身,询问道:“那您要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吗?室长大约傍晚的适合会回来。” 风间和川认真思考片刻,拒绝道:“没关系,难得来了这边,我想去镇目町逛一逛。” 伏见猿比古有点头疼:“……” 他用一种略显怪异的眼神看着风间和川起身,在对方打算出门时道:“风间先生,既然来到镇目町,您最好小心一下吠舞罗的人。” 占星术师回头看他。 伏见猿比古叹气:“吠舞罗的人开始出价三千万购买你的情报,要是遇到他们的人可就麻烦了。” 占星术师像是有点意外:“是吗?” 他确实没想过他离开之后还有这种事。 . 虽然被警告了要小心,但风间和川最终还是出门了。 为了安全起见,伏见猿比古给他找了个保镖兼向导,也就是刚刚跟在身边的那位弁财酉次郎。 至于伏见猿比古本人,则是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镇目町相当繁华,即使比起横滨也毫不逊色。 城市内部建筑高耸,琉璃色的玻璃外壁反射着阳光,流光溢彩。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漫不经心地在镇目町内行进,穿过一条条因为经济高速发展而已经变得陌生的街道。 他似乎没什么目的,也自始至终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真如他对伏见猿比古所说,单纯是想出来逛一逛。 另一边。 在傍晚来临之前。城市的一角,穿着红色哥特裙装的少女被几名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堵在墙边。 几人围在少女身侧,阻挡住了她离开的所有方向。 其中一人坏笑着凑上前:“喂,小姑娘,这么晚了居然还一个人出门,难道不害怕吗?” 另一个人劝诱:“要是害怕的话,大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这附近行人很少,为数不多几个路过、想要上前说些什么的人也迫于混混人数众多,只好选择视而不见。于是,这群混混的言语越来越放肆。 但被他们堵在墙边的银发少女却始终微微低着头,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沉默着,没有对他们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这该不会是个聋子吧?”那名最下说话的男人伸手晃了晃少女的肩膀,大声道,“喂——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他不耐地扯着少女向前一步。 伴随着这个动作,女孩原本紧握在手里的两颗玻璃珠落到了地上。 这时候,栉名安娜才稍微露出了一丝苦恼的神色。 她俯身想要去捡玻璃珠,那几名混混却先一步抬脚踩了上去,不怀好意地:“这不是有反应嘛?怎么?你想要这个吗?” 栉名安娜尝试想捡起玻璃珠无果后,抬头看他:“还给我。” 那名混混原本只是故意想要捉弄她,却没想到此刻对上栉名安娜的视线后,居然发自内心感受到一种恐惧。 对他们这种混迹在底层、仗着人多耀武扬威的人渣而言,会因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产生恐惧的事实无法让他们感受到丝毫警醒、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是啊。有人数、年龄、性别的优势在,眼前的女孩凭什么敢反抗他? 于是这名混混沉着一张脸,伸手把玻璃珠扔到一边,凶恶:“你那是什么表情?” 说着,他走到栉名安娜面前,看起来像是要对她动手。 栉名安娜想要退后一步,结果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背后是一堵墙,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 少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右手攥紧了衣服的裙摆。 她今天本来是跟着十束多多良一起出门,但途中她的感应能力却给了她一些模糊但强烈的启示。为了不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灵感,栉名安娜没来得及跟正在帮她买冰激凌的十束多多良交流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结果却被这群人堵住了。 男人逐渐逼近,他的身躯遮蔽阳光后投下一道黑暗的阴影。 少女眼中的世界变得晦暗深重。 栉名安娜不知道该作何动作——就在她无措到准备闭上眼的瞬间,眼前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不同的颜色。 赤色。 ——这是只有氏族成员才会拥有的颜色。 眼前的混混似乎也察觉到了栉名安娜的目光,看过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茶发赭眸的年轻人。 混混恐吓道:“你是什么人?!” 他话还没说完,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没有分给他半分眼神,越过倒在地上的男人上前,俯身,朝眼前的少女伸出手:“下午好,公主殿下。” 栉名安娜将手交给他,而后才抬头:“和川……” 这时候,原本围在周边的混混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警惕地看着风间和川:“喂!敢对我们的人动手!你不想活了吗?!” 栉名安娜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感到眼前忽然变暗。 一只带着些许凉意的手穿过发丝、遮住了她的双眼。 占星术师温和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不用担心,马上就会结束了。” 第69章 风间和川说很快就可以结束, 事实如他所言,只过了数秒敌人就全部被解决了。 这帮混混看着人多势众,其实不过是一群没有任何异能力的普通人, 只要解决掉其中的几个成员作为威慑,这群乌合之众很快就各自逃散了。 等混混们叫嚣着“下次见面一定要你好看”的话跑走后, 风间和川走到路边捡起落在地上的玻璃珠, 交还给栉名安娜,又替她把洋裙的衣领打理整齐。 随后, 占星术师牵着女孩的手, 带她离开这里。 走出这条窄街后,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极为开阔的柏油马路。 人行道上有不少行人往来,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风间先生!”远处,弁财酉次郎一边朝他招手, 一边匆忙地跑过来。 弁财酉次郎有些懊恼,他刚刚明明一直跟在风间和川身后,但没想到人一转眼就不见了。 风间和川是异能特务科那边派来的人, 要是在镇目町出了问题他们Secpter4可是免不了要承担责任的。 他过来的时候就远远看到风间和川牵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女孩,等走进之后, 吓了一跳。 这不是吠舞罗的成员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跟风间和川待在一起? 思考着,弁财酉次郎又回忆起了之前伏见猿比古和风间和川的会面。 ——听二人当时的对话, 这位异能特务科的局长助理似乎曾和吠舞罗有不少纠葛。 现在风间和川和赤之王的氏族碰面难道也是因为以前的事? 弁财酉次郎若有所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风间和川这次前来只是为了和Secpter4议事。至于对方和吠舞罗的人关系如何, Secpter4不需要管, 而且也管不着。 弁财酉次郎按下心中的思量,问风间和川:“风间先生,这是……?” 占星术师看了眼身边的少女:“她不小心迷路了。” 弁财酉次郎已经做好了装瞎的打算, 于是这个时候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接着询问:“那要送这位小姐回去吗?” 弁财酉次郎这话并不是客套。虽然吠舞罗手下有不少喜欢招惹是非的成员,让Secpter4十分头疼,但弁财酉次郎还不至于敌视一个没成年的小女孩。 风间和川点头应是,于是三人便沿着街道向前,朝前方的主干道走去。 风间和川带着栉名安娜走在前面,弁财酉次郎跟在两人身后。 “为什么会一个人出门?”再度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后,风间和川问。 在他的印象里,栉名安娜很少会离开酒吧,就算外出,身边也总会跟着吠舞罗的成员。 正巧在悄悄抬头偷看他的栉名安娜顿了一下,答:“我之前是和多多良在一起的。” 从见到风间和川起,栉名安娜周身就笼罩着一股雀跃的气息,即使她的表情不算明显,但旁人轻易就能看出她现在的心情很好。 “这样啊。”风间和川顿了顿,告诉她,“那下次不要随便和身边的人走散了。不然再遇到刚刚的情况就麻烦了。” 其实,栉名安娜被那群混混拦截实在是无妄之灾。在镇目町这个地方,吠舞罗的名声可不小,而但凡是对吠舞罗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非常看重跟在他们老大身边的那个女孩。 一般来说,就算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不会有人敢动栉名安娜一根头发丝。 可或许是不巧,又或许是刚刚那群混混“涉世不深”尚且不知道镇目町的规矩,就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没关系的。”栉名安娜摇头。 少女眸光清澈,仿佛完全没有因为刚刚的事件产生丝毫恐惧的情绪:“和川会来救我的。我看到了。” 风间和川没想到栉名安娜会这么说。 “你的‘预感’吗?” “嗯。”栉名安娜握紧拉着风间和川的那只手,点头。 不同于加入氏族后才拥有能力的成员,栉名安娜是本身就觉醒了特殊能力的权外者。 她的能力为感应,在某些时候也可能被定义为“预知”。 栉名安娜这次之所以独自跑出来,就是因为脑海中模糊的预感,而在和风间和川的距离拉近后,这种预感变得愈加清晰。因此栉名安娜虽然会为那几个混混感到困扰,但却很清楚的知道、并相信会有人来救下自己。 “原来如此。”风间和川笑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三人在红绿灯前停下。 栉名安娜抬头看风间和川,问他:“和川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些事要来处理。”风间和川答。 占星术师侧头和身边的少女对视:“安娜,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自始至终,栉名安娜都没把自己的心事表露出来。但现在听到风间和川的话后,她却丝毫不为风间和川看穿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意外。 以前在吠舞罗的时候就是这样,大概是因为能力相似的原因,风间和川总是能轻易知道她在想什么。 “……嗯。”栉名安娜轻轻点头,空着的手攥紧暗红色的裙摆,略显不安道,“很久以前,和川的那次占卜……你说多多良未来可能会遇到危险的事。 “昨天,我又出现那种预感了。最近好像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很担心多多良。” 但栉名安娜虽然能对未来做到一定的感知,这种感知却十分模糊。她只能产生隐秘的不安定感,却无法改变这一切。 “这件事吗?”风间和川顿了顿,原本打算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到了右手边正走过来的一行人。 那是几个穿着嘻哈服饰的年轻人,为首的人戴着棒球帽、正回头兴致勃勃地跟同伴说着些什么,几人聊得火热。 这些人的打扮落在路人眼里无疑是异类中的异类,但他们却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反倒像是以此来昭示着他们是与旁人区分开来的群体,家族。 风间和川目光右移,看到了其中一人脚踝上烙着的赤色的印记。 只要是对镇目町有所了解,在看到这个印记后都能瞬间辨认出几人的身份——吠舞罗。 风间和川看到他们的同时,对面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 走在后方的矮个子脸色一变,用手肘捅了那个戴棒球帽的年轻人一下。 年轻人才揉着自己的腰,一脸不解地回过头。 接着,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牵着风间和川手的栉名安娜,以及跟在两人身后的弁财酉次郎。 “安娜?!” 风间和川暂且不提,后面的弁财酉次郎可就太显眼了。 青年身上穿着Secpter4统一制式的蓝色制服,腰间佩着一柄长刀。 无论是对方身上那套熟悉的制服、还是他武器上蕴含着的属性为[秩序]的力量都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第四王权者宗像礼司的部下。 吠舞罗众人懵了。 为什么我们的公主殿下会和穿蓝衣服的在一起???? 第70章 吠舞罗的人和Secpter4——也就是他们口中“穿蓝衣服的”人向来不和。吠舞罗要是和Secpter4撞面, 十有八九是准备打架了。 说起这两个组织,其实也算是积怨已久。 大概是因为青之王的属性中有秩序这一元素在,而吠舞罗行事最为张扬无忌的原因, 这两者之间虽然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各种小摩擦却也是多到数不胜数。 尤其吠舞罗对想要加入自己的成员来者不拒, 只要通过火焰的选拔即可加入, 导致吠舞罗近年来人数极多,其中不乏有仗着自己身为王权者的氏族就到处招惹是非的人在。即使草薙出云他们想要管教, 也有些分身乏术。 这时候, Secpter4的人插手, 双方起了冲突,不管事件起因如何,两者之间的关系都免不了一再恶化。 总而言之, 因为二者之间恶劣的关系,吠舞罗的人看到栉名安娜和Secpter4的人在一起,反应自然不会好。 “喂!那边的、你们想对安娜做什么?!”吠舞罗中的一人耐不住性子上前, 恼怒道。 其他几人也都警惕地盯着弁财酉次郎和风间和川。 看他们的样子,要不是顾忌栉名安娜还在风间和川身边, 下一秒就要冲过去跟弁财酉次郎打架了。 风间和川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遭, 发现站在这里的人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看样子,这几个人都是近几年才加入吠舞罗的。 弁财酉次郎上前一步, 看向风间和川:“风间先生。” 占星术师摇了摇头,让他不用担心。 青年低头跟栉名安娜对话:“吠舞罗的人来接你了, 跟他们回去吧。” 风间和川这边还没来得及回应吠舞罗那名成员的质问, 为首那个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却是率先明白过来了。 他最开始看到栉名安娜和Secpter4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震惊,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对面两个人对栉名安娜和他们没有表露出任何恶意。 最明显的一点,他们的公主殿下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跟在那个年轻人身边吗? 这么想着, 棒球帽把那名先说话的同伴拉了回去,又让身边的同伴稍安勿躁。 他扫了眼弁财酉次郎,最终将视线落到风间和川身上带着歉意道:“抱歉,他情绪可能有点激动。” 虽然他也有些困惑,但从刚刚弁财酉次郎和那位身份不明的青年的互动上看,这两个人似乎是以后者为主。 年轻人盯着占星术师沉思。 ……难道这人是Secpter4新来的上层? 不过这么一直看着,棒球帽又莫名感觉眼前的人有点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具体原因,只能把疑惑放在心里。 “不,没关系。” 风间和川冲他们笑了笑,温声解释,“她不小心迷路了,我刚巧路过,就顺便帮她一下。” “……这、这样啊。”之前那个出声呵责他们的年轻人讪讪道。 他确实看那群穿蓝衣服的不顺眼,可这次别人是帮了忙,他还指责对方,就像是恩将仇报一样。 一时间他自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而且面前这个说话的青年神色温和,像是完全不介意他刚刚的态度,让他更不好意思了。 “原来如此,多谢两位。”戴棒球帽的青年朝二人道谢。 “不,举手之劳。”风间和川笑着说。 他随即看向身边的银发少女,低声道:“安娜,回去吧。” 栉名安娜抬头看他:“和川不一起回去吗?多多良和尊都很想你。” “……” 风间和川动作停顿了一瞬,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栉名安娜抬头看着他,似乎是理解了风间和川不会改变想法,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朝那边的几人走过去了。 那个戴棒球帽的年轻人朝风间和川点点头,似乎就要打算离开了。 这群人里没有以前的“熟人”真是太好了。 风间和川远远地看着围着栉名安娜问她有没有受伤的吠舞罗成员,无意识地想。 他还没想好再见到那些人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而且,他暂时也不是很想面对那样的情景。 随着时间的流逝,黄昏与夜晚的界限愈加模糊。 风声渐起。 风间和川立在路口注视着吠舞罗的人转身离开,过了两秒才回过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见风间和川回头,弁财酉次郎连忙跟上,边走边告诉他:“刚刚我收到了伏见先生的讯息,说是室长已经返回Secpter4了,我们现在回去刚好可以见到他。” 弁财酉次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风间和川的神色。 他觉得奇怪。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觉得风间和川和吠舞罗的人碰上会出事,结果现在一看,两方好像没什么关联的样子。 风间和川略一点头,可有可无道:“嗯,那就回去吧。” 说着,他就打算穿过眼前的马路,可还没迈出半步,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和川?” 这道声音将风间和川钉在原地,让他没能继续向前。 占星术师沉默地回过头。 在这个十字路口的另一个方向,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 另一边吠舞罗的几个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几人转头看过来,而后惊喜道:“十束哥、还有八田哥!” 出现在街口的两人一高一矮,前者留着浅金色的短发,戴着耳钉,身上是衬衫长裤的装束,后者看上去年轻气盛,一头红发,手里拎着个滑板。 ——十束多多良,以及八田美咲。 那个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原本想带栉名安娜过去跟他们两个碰头,却敏锐地感觉到二人和风间和川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试探道:“十束哥?” 然而十束多多良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旧是怔怔地注视着眼前那位茶发赭眸的年轻人。 就连八田美咲,也是一副难以置信、且万分惊喜的表情。 风间和川叹了口气,转过身,带着笑意,温声朝两个人问好:“好久不见,十束哥,还有八田。” “风间先生、你这几年去哪了?”八田美咲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十束多多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跟在风间和川身后的弁财酉次郎,而后将目光落在风间和川身上。 三年过去,曾经那个冷漠疏离的少年褪去了往日的青涩,以至于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十束多多良险些没能认出他。 十束多多良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笑着问:“和川,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再次听十束多多良提到“和川”这个名字,旁边那个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叫了一声,忽然明白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风间和川了。 眼前这个茶发赭眸的年轻人就是吠舞罗一直挂在网页上悬赏信息的那名成员!名字是风间和川。 他们这些后来加入的成员虽然不认识风间和川,但大都见过对方的照片。 只不过因为那张照片上风间和川是长发,相貌也更为稚嫩,导致他都认出来。 棒球帽一边想着,一边又觉得不对劲。 ——风间和川明明是吠舞罗一直在寻找的前成员,现在这么会和Secpter4的人在一起? 而且刚刚对方带着栉名安娜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带着满腔疑问继续去看风间和川。 “嗯,”前方,占星术师笑着回,“虽然遇到了不少事,但结果还是不错的。” 而另一边,在重新见到风间和川的欣喜逐渐沉淀后,八田美咲终于注意到了风间和川身边的弁财酉次郎。 少年皱眉:“……风间先生,为什么您和穿蓝衣服的在一起?” “八田。”十束多多良欲言又止,有些担忧地看着风间和川。 风间和川当初离开吠舞罗,三年后的现在又忽然来到镇目町,还和Secpter4的人在一起,这些事加在一起实在令人深思。 十束多多良同样有诸多疑惑,但这种事并不适合在这个场合摆明了问出来。 天色渐暗,街道上的路灯依次亮起,连缀成一道明亮的光带。 街上仍旧有行人路过,但他们甫一看到吠舞罗的成员就立马换了方向——毕竟谁也不想招惹这帮赫赫有名的黑帮。 八田美咲等着风间和川解释,说他和穿蓝衣服的只是碰巧撞在一起。 然而事实与愿望相悖,茶发赭眸的青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而后温和道:“我和青之王有事要谈,弁财君是特地为我做向导的。” 八田美咲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风间和川说了什么:“什么意思?!” 他恼怒:“你也跟猴子一样背叛吠舞罗、加入这群家伙了吗?!” 十束多多良皱眉看他。 这么下去,最后说不定事态会失控。 “不。”风间和川摇头。 占星术师注视着八田美咲,那双赭色的眸子一如往常地漂亮:“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内务省指派的特别搜查官,这次是为了讨论和Secpter4的合作。” 青年的声音格外温和,他看上去并未被八田美咲激动的态度感染,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 八田美咲脸上原本因为听到风间和川说出“不”后浮现的笑意骤然消失、只留下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 他上前几步伸手扯住风间和川的衣领把后者抵在路边竖着的金属灯柱上。 风间和川退后半步,闷响伴随着疼痛感一并袭来。 八田美咲的动作很快,整个过程几乎只过了几秒。 弁财酉次郎一惊,手落在刀柄上,思考着要不要拔刀去逼退八田美咲,却在有动作之前看到了风间和川的手势。 ‘什么也不用做’。 青年松开刀柄。 八田美咲右手攥着风间和川的衣领,抬头注视占星术师,愤怒地质问:“你说你是政府的搜查官??开什么玩笑?你把吠舞罗当成什么了?!” 这个动作之下,他连青年颈部温热的脉搏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可却始终无法看明白对方内心的想法。 十束多多良皱眉呵斥:“八田!” 平时,八田美咲虽然行事冲动,但对草薙出云或是十束多多良的话绝对是十二分的服从。但这次他仍是保持着原本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风间和川。 八田美咲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三年前风间和川失踪后,吠舞罗的人都很担忧他。十束多多良、草薙出云甚至于周防尊,其实都很想念风间和川。 八田美咲也一样。 风间和川身为占星术师,在吠舞罗的时候利用占卜帮吠舞罗的人规避了不少险境,不知多少次、他们都是因为风间和川的占卜才避免了受伤。 两人的年纪虽然只差了一岁,但风间和川却能做到诸多八田美咲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 因此对八田美咲而言,风间和川一直是个让他十分尊敬的存在。 这几年,八田美咲一直都想再度见到风间和川。 可现在,这个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八田美咲却只觉得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想大声质问风间和川,你把吠舞罗的人当成什么?大家都这么想念你,你为什么反而和吠舞罗的敌人站到了一起? 一瞬间,八田美咲觉得曾经的自己就是个笑话。 看啊,你以前威胁同伴、不许他们说风间和川是叛徒,可现在,对方就这么明晃晃地和Secpter4的人站在一起、还声称自己是什么“搜查官”,丝毫没把你们看在眼里。 自我介绍?谁要听你的自我介绍?! 你现在要做的不该是向你身边那个家伙介绍说自己是吠舞罗的成员吗? 八田美咲恍惚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巷子里逼问伏见猿比古的时候。 现在和那个时候似乎没什么两样。自己信赖、甚至崇拜的同伴毫不留情地离开吠舞罗,而他自始至终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八田美咲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一片静默之中,八田美咲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右手上,将他的五指掰开。 八田美咲猛地回过神,却发现风间和川只是无奈地注视着他。 青年的声音宛如叹息:“抱歉,八田。” “……”一时间,八田美咲动作僵硬,大脑甚至失去了对肢体的掌控。 他只能看着自己无力地松开风间和川,而后退后几步,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十束多多良身边。 风间和川笑着道:“我还要去见宗像先生,今天就不打扰了。” “那……”十束多多良开口,原本想叫住他,最后又换了个说辞,“嗯,那你先去忙吧。” 风间和川点点头转身离开。走之前又听到十束多多良叫住了他。 “和川。” 金发青年牵着栉名安娜的手,眸子里带着笑意:“明天是安娜的生日,要来一起为她庆祝吗?” 风间和川视线落在栉名安娜身上,发现后者也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青年走到栉名安娜面前,俯身,带着歉意道:“抱歉,明天我还要别的事要做。不过我会记得我送礼物给你。” 十束多多良看上去有些失落:“这样啊。” 栉名安娜则是看了眼十束多多良,不安地:“之前跟和川说的那个……” 风间和川摸摸栉名安娜的头,起身:“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占星术师回到弁财酉次郎身边,两人有低声交谈了几句后,朝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第71章 与吠舞罗的人分别后, 风间和川又回到了Secpter4的据点。 大概是再度见到故人的原因,那些尘封于岁月之下、因太过久远而变得模糊的记忆忽然又清晰了起来。 说起来,他加入吠舞罗也实在是个意外。 四年前, 被异能特务科认定为刺杀局长的嫌疑人的风间和川逃脱政府的监视,离开了横滨。 他是政府登记在案的特级危险异能力者, 在通缉名单上也位居前列, 政府的追查者都认为他会想法设法离开日本,却没人料到他甚至没有离开关东, 直接是前往了同样身为的镇目町。 那个时候正值冬季, 风间和川刚踏入镇目町, 迎接他的就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而后,风间和川误打误撞走进了那家名叫吠舞罗的酒吧。 风间和川是知道这间酒吧的。 在异能特务科的资料里,这个名词和德累斯顿石板所选出的新任第三王权者周防尊有所关联。 某个人留给风间和川的笔记里也曾提到过如果实在无聊, 可以去镇目町见一见这位新晋的王权者。 不过因为王权者的特殊性,再加上当时周防尊又是新出现没多久,所以异能特务科内部对他的调查资料几乎空白, 除了吠舞罗这个地方外,他们对周防尊的了解仅限于几张照片。 风间和川走进酒吧时, 新代的王权者坐在酒吧一楼的沙发上, 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似乎是想要加入赤之王的氏族,但在听说如果不被火焰认同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后退却了。 年轻人说着抱歉仓皇离开, 与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风间和川擦身而过。 那位王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风间和川身上。 少年看了眼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和周防尊对视:“那么我可以加入吗?” 周防尊掐灭手里的烟, 问他:“理由。” 风间和川想了想答:“天气很冷。” 加入王权者的氏族即可以接受对方的力量, 同时也相当于得到了王的认可,因此氏族成员往往会接受诸多考核。 风间和川当时虽然说想加入,其实也是在多重因素下做出的一个极其轻率的决定, 也并不是认真想加入。 可没想到,周防尊居然真的接受了这种随意的理由。 于是风间和川握住周防尊的手,以火焰为纽带与对方缔结了契约。 . 进入Secpter4据点之后,伏见猿比古带着风间和川上楼,来到第四王权者宗像礼司所在的办公室。 伏见猿比古在门前站定,敲门:“室长,异能特务科的风间助理到了。” 里面的人说了声“请进”。 伏见猿比古替风间和川把门打开,自己则停在门外,似乎是不打算进入。 风间和川朝他略微点头,而后走进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空间极大,但风格却和其余的房间没什么区别,极尽简洁,几乎没有多少装饰。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房间的一角设着一个和风的茶室。 “风间先生,请坐。” 青之王宗像礼司坐在摆有茶杯的矮桌前,伸手请他坐在自己对面。 风间和川从善如流。 在来之前种田山头火曾告诉他说这位青之王是个严谨而自律、与第四王权者的属性极为贴合的人。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青年穿着青蓝色的制服,坐姿端正,气质斐然。 灯光下,他制服上的金属衣扣反射着冷声的银芒。虽然不刻意展露,却仍旧是带着种高位者独有的威严。 “刚刚风间先生来之前我为您准备茶叶,没想到茶叶梗居然立了起来,”宗像礼司道,“看来今天会有好事发生。” 风间和川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有一小段茶叶梗在水面上轻晃。 占星术师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抬头看向宗像礼司,温声道:“承您吉言。” “关于异能特务科这次要追查的炸丨弹犯,Secpter4这边已经在全力追查,等事件解决后会将犯人交给异能特务科。” 对方主动要帮忙,风间和川自然不介意:“嗯,那就麻烦了。” 宗像礼司又道:“关于这次要谈的合作,我已经看过风间先生带来的资料了,然后根据那份资料整理了具体的方案,您确认无误的话,我们可以进行进一步的讨论。” 他递来一份用牛皮纸袋包好的文件,风间和川拆开文件袋,就着桌子在这间茶室里翻阅其中的信息。 这次异能特务科要跟Secpter4对接的东西不少,不然也不会特意派人过来沟通。 风间和川一边看一边跟宗像礼司确认其中的细节,等翻完文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 占星术师把文件重新整理好,交还给宗像礼司:“除去刚刚提到的两点外需要改动外,其余部分我认为都很合适。” 宗像礼司点头:“那就好,明天我会找人对方案作出修改,到时候再继续讨论。” 风间和川答:“嗯,那目前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宗像礼司一手按在文件上,忽然开口:“既然风间先生这边没有问题,那我有另一件事想要问您。” 风间和川抬眸看他。 青之王与风间和川对视,平和但又不失压迫力:“为什么‘占星术师’会选在这个时间来到镇目町?你的目的是什么?” 风间和川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压力,神态举止即使是让最严苛的人来看也挑不出半点错处:“为什么您会这么想?” 宗像礼司不为所动,接着问:“你想做的事和吠舞罗有关吗?” 宗像礼司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仿佛已经认定了风间和川的目的一定是吠舞罗一样。 “说实话,在得知吠舞罗的成员‘风间和川’是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的犯人时我也吃了一惊。不过当时的震惊相比现在您职位恢复,又重新来到镇目町,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能获得第四王权者的关注,我应该感到荣幸。”风间和川道。 而后,占星术师指尖在白瓷茶杯外转了一周,笑着道:“但您完全不必担心,我要做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风间和川这话可以说是直接默认了宗像礼司的猜测。 后者“哦?”了一声。 “‘无关紧要的小事’吗?既然风间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谈完话,风间和川起身告辞。 宗像礼司问他:“需要我派人领您去准备好的住处吗?” 风间和川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打算出去一趟。” 宗像礼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种时候出门?” “嗯,”占星术师应,“这个时候出门刚刚好。” 第72章 风间和川出门后, 宗像礼司又在茶室中静坐了片刻才收起那叠文件、坐在办工作前盯着自己原先调出来的资料深思。 因为异能特务科有意封锁的原因,Secpter4能查到的、关于风间和川的情报加起来也不到半页。 然而仅仅只是这表露出来的些许内容,就足够让宗像礼司侧目。 毕竟, 一般人可无法以特级危险异能力者的身份在异能特务科任职、更没办法在刺杀了异能特务科局长之后全身而退。 青之王闭目沉思良久,才又开始接着处理未完成的工作。 他确实对风间和川很感兴趣, 也有些好奇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但既然风间和川说他要做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宗像礼司愿意暂且相信这一点。 一来, 风间和川总归是在异能特务科任职, 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二来, 这里是Scepter4的主场,宗像礼司并没有太大的担忧。 . 之前风间和川进门去和宗像礼司谈话后伏见猿比古也没有一直在外面傻站着,没多久就离开了。 最近周边发生的案件不少, 伏见猿比古作为情报组的组长,还要接着去负责情报的搜查和汇总。 他回到公用的办公处时,里面就只有弁财酉次郎和道明寺安迪在。 后者就是那个白天出外勤, 导致没能写完报告的。 青年性格跳脱,见伏见猿比古进来, 笑嘻嘻地跟他道谢说报告的事真是麻烦了, 下次一定自己完成。 伏见猿比古想了想对方之前提交的几次报告,很想说“你还是别交了”, 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办公。 过了段时间,旁边的弁财酉次郎打了个哈欠, 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顺便也帮他拿了一杯。 伏见猿比古动作停下,捧起咖啡道:“谢谢。” “不,不用客气。”弁财酉次郎说着, 正巧看到了伏见猿比古眼前屏幕上的案件资料。 这份资料属于一个曾对横滨市内几幢公共设施进行过炸丨弹袭击的犯人。上面附了几张照片,还有今天以前的调查记录。 弁财酉次郎凑近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这就是异能特务科之前追查的那个犯人吗?” 伏见猿比古靠在椅背上,喝了口咖啡:“嗯,这是异能特务科传过来的调查资料,他们之前追查了近一周也没找到犯人的踪迹,对方应该有反追踪的异能力。” “那可棘手了。”弁财酉次郎道,“如果不尽快抓到他的话,他肯定还会制造出新的案件的。” 伏见猿比古看起来倒没有太过担忧,只是道:“我已经排查出几个可疑的位置,明天派人去调查一下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滑页面,异能特务科这份资料里最后一条记录是“由特别助理风间和川前往镇目町继续跟进追查”。 见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伏见猿比古直接关闭了界面。 另一边的弁财酉次郎则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惊道:“对了!” 伏见猿比古看他。 “伏见先生,我之前和那位风间助理见面的时候不是觉得他眼熟吗?” 弁财酉次郎接着解释:“我想起来我曾经在哪见过他了……之前我去整理横滨那边的资料时曾经看到过,这位风间助理很早以前就担任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了,他当时好像才十四岁……比伏见先生您加入Secpter4的年纪都小上不少。” 他回忆着,又忍不住感叹:“而且这位风间助理在当年横滨龙头战争时期似乎就很有名,还被人称作‘占星术师’。 “……后来大概是三、呃,四年前吧,他好像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异能特务科,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又复职了。” 对于风间和川这个人可怕的能力,伏见猿比古在吠舞罗的时候就有所了解,因此并不觉得意外,然而—— “你说他在四五年前就是异能特务科的助理?”伏见猿比古皱眉沉思。 曾经在吠舞罗的时候,风间和川从来没跟吠舞罗的同伴提过自己的过往。 因此伏见猿比古以为风间和川是离开吠舞罗之后才加入了异能特务科,结果没想到,风间和川原来一开始就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 而且,职位看上去并不低。 而现在,对方回到了异能特务科。 这是不是意味着当初对方加入吠舞罗、又不告而别可能和异能特务科有关? 思考着,伏见猿比古又蓦地想到一件事。 他自己在离开吠舞罗后就一直没有关注过这件事,但吠舞罗却是一直在坚持寻找风间和川的。 ——那在寻找的过程中,吠舞罗那边的人是否有已经知晓了这些往事呢? . 酒吧·吠舞罗。 十束多多良带着栉名安娜、八田美咲刚一进门,就听到了带着浓浓京都腔的抱怨声。 “十束,你又不收拾东西就出门。再这么下去酒吧可就真的没有客人会来了。” 草薙出云靠在吧台旁,指指桌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摆设。 他边看边数:“陀螺、饼干磨具、地图……怎么连塔罗牌也有??” 十束多多良:“哈哈哈、都是有用的东西嘛!” 草薙出云头疼:“这些无论怎么看都该归在‘杂物’的范畴吧?” 十束多多良一边走到桌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道:“总会有用上的时候,而且这是别人送我的东西,总不好拒绝。 他把塔罗牌收拾整齐,在草薙出云面前晃了晃:“我今天把塔罗牌拿出来是为了做占卜,根据结果,我今天会遇到好事,结果真的很灵验——对吧,安娜?” 栉名安娜点头:“嗯。” 草薙出云:“???” 另一边,喝完水的八田美咲重重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从回到吠舞罗起,他就一直臭着张脸,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小八田?”草薙出云疑惑。 八田美咲也不回话,他照例帮草薙出云打扫完酒吧,没跟人打招呼,直接拎着滑板离开了。 留下草薙出云一脸不解。 吠舞罗的NO.2一边擦拭手里的杯子,问十束多多良:“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八田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今天十束多多良和八田美咲是一块儿回来的,他有疑问自然是直接问十束。 后者挠了挠头:“嘛,总之,今天发生了不少事。” 他领着安娜来到沙发前坐下后,十指交扣,抬头看向草薙出云,开口:“我和八田去找安娜的时候,遇到和川了。” 草薙出云本以为八田今天是遇到了什么看不顺眼的事,没想到十束多多良张口就是一个重磅炸丨弹。 青年动作顿住,怔了几秒后才问:“那之后呢?” 草薙出云对十束多多良遇见风间和川的事同样感到惊讶、以及喜悦。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八田美咲刚刚的反应。 如果真的是单纯的和失踪的同伴久别重逢,八田美咲绝不会是那种反应。 十束多多良无奈:“碰面的时候和川刚好和Secpter4的人在一起,然后八田过去质问他原因。和川说自己是内务省派来的搜查官。” 草薙出云沉思:“内务省……异能特务科吗?” 根据他们的了解,异能特务科是内务省下设的非公开组织,按风间和川当时的说法,他现在应该就是在异能特务科没错了。 草薙出云揉揉太阳穴,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之前风间和川不告而别后,他们在调查中得到的那些关于风间和川的信息。 风间和川在多年前就隶属异能特务科,四年前是被怀疑刺杀了异能特务科局长,才叛逃外出、加入了吠舞罗。 这个消息也就只有他、十束多多良和周防尊知道,不然指不定又要引起多大的风波。 想起当年的事,草薙出云又忍不住叹气。 虽然十束多多良带来的消息容易让人思维发散,但他倒是并没怀疑过风间和川是什么“卧底”。 只不过对风间和川回到异能特务科这件事,草薙出云想得要深一些。 无论当年风间和川疑似刺杀局长的事真相如何,他被迫叛逃都是事实。 而风间和川来到镇目町时尚且只有十六岁,那边的人连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都要敌视至此,逼得风间和川即使明知道自己会被通缉也要叛逃。 这证明异能特务科对于风间和川并不安全——至少,这个组织对风间和川并不是全然友好的态度。 现在风间和川重新回到异能特务科,恐怕也经历了不少危险。 可无论如何,这是风间和川自己的选择。 “八田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说他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十束多多良无奈笑笑,看了眼楼上。“然后我拜托八田暂时不要告诉KING,他现在有点生我的气。” 草薙出云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看他:“你打算怎么办?” “等安娜的生日结束再想想要怎么告诉他吧,”十束多多良笑,“其实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草薙出云扶额叹气。 十束多多良揉揉安娜的头,笑着道:“总会有办法的。” 第73章 草薙出云觉得十束多多良这种“走一步看一步”、“总能找到办法”的说辞并不靠谱, 但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好由他去了。 酒吧外,天色越来越暗。 十束多多良一边捣鼓着一只相机, 转头看到了像是有些犯困的栉名安娜。 青年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子:“安娜, 要去休息吗?” 栉名安娜点点头。 十束多多良笑着:“那, 提前说一声晚安。” 他领着栉名安娜来到楼梯口,俯身问她:“今天和和川见面的时候,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白天风间和川离开时那句“我会处理好的”似乎是对栉名安娜说的。 十束多多良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当初还在吠舞罗的时候, 栉名安娜对风间和川就很亲近——准确地说,是亲近到了令人意外的程度。 栉名安娜最开始被带到吠舞罗时,穿着青色连衣裙的吠舞罗, 少女沉默寡言,像个易碎的玻璃制品。而且对周围的一切都小心翼翼。 小女孩的心思最难猜,为此, 十束多多良也很是伤了一番脑筋。 结果还没等他想到如何行动、就发现风间和川和栉名安娜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亲近了起来。 他当初看到风间和川和栉名安娜坐在一起玩飞行棋的时候,简直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知道, 风间和川并不是习惯与人亲近的性格, 对周围的人向来都很冷淡,可栉名安娜却仿佛成了那个唯一的特例。 十束多多良还从没见过风间和川主动接近过谁。 当时十束多多良对此很意外, 但也乐见其成——这种乐见其成中颇有几分“家里个性孤僻的孩子终于要学会和人交流了”的欣慰感。 等到后来栉名安娜加入吠舞罗、彻底展露自己的能力后,十束多多良才想到, 可能是因为能力的相似性, 风间和川才会对栉名安娜那么特殊吧。 风间和川的“占卜”是对未来的预测,而栉名安娜也在某种程度上能看到未来的命运。两者十分相像。 听到十束多多良的问题,栉名安娜抬头看着他思考了两秒, 最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 十束多多良也看出她似乎是出于某种考虑并不想说,于是遗憾道:“那好吧。” 他看着栉名安娜上楼,回去把放在桌上的那只相机拎在手里,朝草薙出云道:“我出去一趟。” 草薙出云疑惑:“这么晚你要去干什么?” 十束多多良举着相机,笑道:“最近的夜景很美,我想拍几张照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安娜。” 草薙出云不是很能理解十束多多良的想法,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十束多多良的作风:“那你注意安全。” 十束多多良应了一声,带着相机出了门。 . 十束多多良想要出门拍夜景并不是一时间的突发奇想。 前段时间,镇目町开始流行起一个奇怪的传言。 只要在见到天空那艘巨大的飞船时利用特殊的APP点燃红色的蜡烛,就能够受到主人的邀请前去做客。 ——如果将王权者的存在视为神秘的都市传说,那那艘一直飞行于苍穹之上的飞船就无疑是公开的异闻了。 第一王权者阿道夫·K·威兹曼所掌控的飞船在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眼中,变成了犹如空中花园一般的奇迹。 虽然自流言出现后,至今也没见有哪个人被接上飞船,却仍旧打消不了人们的热情。 事件发酵至今,每天夜里,镇目町各处都会出现星星点点赤色烛光。 十束多多良几天前就见过那样的景象。 耀眼的赤色如同群星般散落于城市各处,美丽而温暖。 十束多多良一边拿着相机录像,一边沿着楼梯走上一幢旧楼的天台。 这里是他昨天就看好的地方,建筑物不算高但周围没有遮挡,视野宽阔,作为摄像的场所再理想不过。 他走上天台,却发现栏杆边站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对方背对着他,似乎也是在欣赏夜景。 现在已经是深夜,一般是没人会来这种地方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学生。 也许对方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又或者是跟人有约吧? 十束多多良没有再接着想,走上前笑着跟对方打招呼:“晚上好,你也是来看夜景的吗?” 听到他的话,那个背对着他的学生转过身,但相比十束多多良友好的问候,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扭曲而疯狂:“啊,不,我在等人。” “不过现在已经等到了。”穿着学园岛制服的少年抬起手,将握在手里的枪对准十束多多良。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十束多多良大脑空白,第一时间没能对这个突发事故作出反应。 少年的声音带着恶意:“今天的夜色真美,你不这么觉得吗?” 下一秒,枪声响起。 原本停留在楼顶水箱上的飞鸟被惊起,发出几声锐鸣,拍打着翅膀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十束多多良心中一紧,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预料之中的疼痛感。 反倒是那位穿着制服的少年发出一声惨叫,捂着手半跪在了地上。 ——在这位谋杀者扣下扳机之前,有另一个人先他一步开枪,打掉了他手里的枪。 十束多多良转身看向另一声枪响传来的方向,错愕:“和川?” 占星术师身上还是和白天相同的装束,手里则握着把式样简单的左轮。 青年漠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学生,赭色的眸子里不带分毫同情。 十束多多良本来想让风间和川小心,却没想到后者眼都不眨地继续对准了少年的肩膀又开了一枪。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脸色狰狞:“可恶……你是什么人?!” 他在调查吠舞罗成员的情报时,可从没有见过风间和川这样的人。 风间和川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开了第三枪之后道:“身为王权者袭击其他的氏族,你已经做好和吠舞罗宣战的准备了吗?” 少年——或者说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悚然一惊。 他之所以敢来这里刺杀十束多多良,自然是知道对方身份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无色之王会在这里杀死十束多多良,然后栽赃给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 之所以选择十束多多良,是因为对方实力一般,即使是他也不用花多大力气就能杀害。而且对方在吠舞罗中地位超然,如果十束多多良死了,吠舞罗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他报仇。届时两位王权者开战,必定两败俱伤,如果第四王权者宗像礼司也被牵扯进来就更完美了。 无色之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吞噬掉这几位王权者的力量。 以上计划全部都要建立在将罪行嫁祸给白银之王、自己藏在幕后这一基础上。 可风间和川的出现却让他始料不及。 对方不仅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来刺杀十束多多良,还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 这对无色之王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的实力一般,根本无法跟周防尊这样的王权者正面对战,要是周防尊想对付他,他根本逃不过! 而且,无色之王又想到,既然风间和川能找到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周防尊也知道了他要暗杀十束多多良的消息? 不得不说,无色之王自身实力不怎么样,还胆敢觊觎第一、第三、第四王权者力量,野心十足,自己也非常能屈能伸。 他现在见势头不对,因为害怕周防尊会来,干脆就起身撑着栏杆跳下天台溜走了。 临走前,他满怀恨意地看了风间和川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抢了对方的身体,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十束多多良的火焰拦了下来。只好愤然离开。 无色之王离开后,十束多多良走到风间和川身边:“刚刚那个人是王权者?” 十束多多良也听到了风间和川和那个暗杀者的对话。 虽然他平时行事略显随意,但这个时候也清楚今天的事恐怕牵扯重大。 风间和川收起枪,点头:“嗯,他是新一任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 十束多多良有点惊讶。 “那为什么他会想杀我……?” 而且,为什么风间和川会出现在这里就下了他。 风间和川笑着道:“他那边的情况也比较复杂。” 他说着,走到栏杆边望着远处灯火繁华的都市:“这次是安娜告诉我她有不太好的预感,我才留意了一下……” 十束多多良走到他身边:“谢谢,和川。” 风间和川转过头,刚巧对上青年那双暗金色的眸子。 十束多多良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温柔。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十束多多良笑出了声:“我都忘了,和川以前就经常说‘活着就是为了帮助别人’对吧?” 夜风微凉。 “好怀念啊。”金发青年倚在栏杆边,仰头看着深色的夜幕,“总感觉上次像这样一起闲谈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三年的时间,确实也称得上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风间和川沉默地注视着他,过了几秒后道:“十束哥,我就先告辞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早一点回去吧。” 他说着就想要离开,结果没想到十束多多良耍无赖似的把他拦了下来。 “那可不行。”十束多多良摇摇手上的相机,“明天就是安娜的生日了,我得为她准备好生日礼物才行——和川如果担心我的话,不如留下来陪我吧。 “反正这是给安娜的生日礼物,你出一份力也算是给她的心意。” 他明明是年龄比风间和川大上两岁的人,现在说起这句话居然丝毫不觉得不对。 风间和川无奈,只好答应了他:“……好吧。” 风间和川帮着十束多多良调整摄像机,两人花了大半个小时拍摄完要给栉名安娜的相片,十束多多良又说要让风间和川录一段生日祝福给栉名安娜。 风间和川想拒绝,但对上十束多多良,最后也只得在镜头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结束后,两人才一起下楼。 临分别前,十束多多良叫住风间和川:“和川,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风间和川摇了摇头。 “这样吗?我知道了。” 十束多多良顿了顿,又道,“你的事我还没有告诉KING,八田那边也一样。我和草薙哥都觉得你最好当面跟他谈谈比较好。” 风间和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嗯,看情况吧。” 他这样回答,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认可。 十束多多良有点无奈,但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跟他道别,然后离开。 而后,风间和川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十束多多良说希望他和周防尊谈谈,可对于当年的事,风间和川选择离开就已经算是给出了答案。 风间和川来镇目町前就明白自己免不了要和周防尊再见面,但他不认为那样做会有任何意义。 对风间和川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十束多多良说没把他的事告诉周防尊。 至少他现在不用去思考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 而且比起往事,眼前的东西才更为要紧。 风间和川这次是听到了栉名安娜的担忧,在占卜中得到了有关“星星”和“死神”的启示,才会来这一趟,姑且救下了十束多多良。 但无色之王为了达成目的,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只有解决掉对方,才能彻底断绝隐患。 他在脑海中思考着无色之王会有的行动,离开那幢矮楼后刚巧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巷道。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风间和川愣了一瞬,抬头看到了巷子内的人影。 周围没有路灯,仅有远处的街道分来几丝光亮。 对方半倚在墙边,指尖夹着根点燃的烟,在晦暗的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红芒。 ——赤之王,周防尊。 第74章 残夜刚过, 远处天际泛着一点白。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空气中尚且带着夜间的湿气,停在窗外树木枝桠上休憩的飞鸟却已经被来客们的脚步声惊醒, 开始了新的一天。 还没到正常营业的时间,名为“Homra”的酒吧内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今天是栉名安娜的生日, 他们是过来帮忙准备生日会的。 沙发边一大堆不良青年剪彩带的剪彩带, 吹气球的吹气球,这群人几乎全是新手, 导致场面异常混乱。 唯一对点满这些乱七八糟的技能的十束多多良则围在风间和川身边, 不时发出惊叹。 “不愧是和川, 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呢。” 风间和川站在吧台边,面前摆着一个单层的红丝绒蛋糕。 青年处理完整个蛋糕的装饰,又用巧克力酱在中央写了句生日快乐。 做完这一切, 风间和川把巧克力酱放到一边:“……我以前学习过装饰咖啡的技巧,用在蛋糕上大概也是一样的。” 十束多多良摊开手,故意道:“不, 我们这里的另一个人可是说自己对此一窍不通呢。” 在一边当背景板的草薙出云:“……” 十束多多良愉快地:“不管怎么说,真是帮大忙了!我原本还想着没有人会做蛋糕, 这次只能给安娜过一个没有蛋糕的生日了呢。” 风间和川用纸巾擦干净刚刚不小心粘到指尖的奶油, 把面前的工具放好:“这样就完成了,之后小心不要碰坏就好。” 十束多多良应了一声, 把蛋糕端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后,就又跑去跟其他人一起做彩带了。 风间和川则是无所事事地坐到了一个角落, 捏着玫瑰花的花梗出神。 昨天他不巧碰到了周防尊, 后者的作风则是一如既往,没有像普通人一样问太多的话、只是告诉他安娜的生日到了,就直接把他带了过来。 周防尊把整件事做得理所当然, 没给人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 风间和川觉得有点无奈,但因为他确实也还欠着这位王的人情,诸多考虑之下也就没有拒绝。 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在角落,看上去并不显眼,但吠舞罗的其他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偏到他身上。 既然周防尊已经见过了风间和川,所以十束多多良也就没再向其他人隐瞒风间和川的事。 又因为昨天风间和川和弁财酉次郎一起遇上十束多多良时还有不少吠舞罗成员也在场,其他人也都知道了这位失踪了两三年后又再度出现的成员现在似乎跟Secpter4的人混在一起。 本来他们要是得知这些,估计大多数人的反应都会和八田美咲一样——虽然不会有对方那么激动,但肯定也会把风间和川当叛徒看。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很微妙。 一来风间和川是被周防尊亲自带回来的,说明他们的王并不在意这些事。二来,风间和川刚刚还从敌人的手下救了十束多多良一命。 因此吠舞罗的人对风间和川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毕竟风间和川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吠舞罗的事嘛! 早在清早,来Homra的成员就都跟风间和川打过招呼了。 而三年前就已经加入吠舞罗、认识风间和川的成员则更是激动,围在他身边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要不是十束多多良拉着风间和川去做蛋糕,估计他现在还被人围着。 “风间先生。” 八田美咲走到风间和川身边,声音显得有点别扭,“昨天的事,抱歉。” 风间和川摇头:“不,没什么好抱歉的。” 八田美咲挠了挠头:“是我太冲动了。” 昨天发现风间和川背叛吠舞罗跟Secpter4的人混在一起后,八田美咲气得晚饭都没吃。他拎着滑板离开吠舞罗后一直在外面闲逛,回忆着以前风间和川在吠舞罗时的情景,怎么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选择背叛。反而是越来越生气,干脆回去睡觉了。 没想到一觉醒来,他被告知昨天晚上有其他氏族的人刺杀十束多多良,而且最后还是风间和川出现,才把人救了下来。 八田美咲很懵。 他已经把风间和川归到了伏见猿比古一样的分类,决定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对方——最好能把他打醒。结果现在风间和川救了十束多多良。 如此,他昨天似乎并不应该那么质问风间和川。 不过道歉归道歉,八田美咲仍旧不明白为什么风间和川选择背叛吠舞罗、却仍旧愿意冒着危险去救十束多多良。 ——这样说起来,似乎从认识风间和川起,八田美咲就从没看清过对方心中的想法。 不只是他,恐怕吠舞罗的其他成员也都一样。 在八田美咲印象里,风间和川总能在他们行动时轻描淡写给出恰到好处的建议,让事□□半功倍。但他却从不会跟其他人一起打闹,明明同在一个组织,却总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不过那时候八田美咲只觉得风间和川是性格使然——而且由于对风间和川带着些崇拜的原因,八田美咲甚至觉得风间和川这样厉害的人会特殊也是应该的。 但那种特殊放到现在,只能让人感到茫然无措。 草薙出云端了两杯果酒过来给他们两个。 风间和川放下手里的玫瑰,接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八田美咲。 后者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忙道:“谢谢。” 他接过水,在风间和川身边坐下。 草薙出云对风间和川道:“尝尝看,这是我自己研制出的新品。” 风间和川举起玻璃杯,看了眼其中极浅的玫红色液体,尝完一口后笑着道:“嗯,口感确实很不错。” “这可是我的得意作,也亏十束那家伙想得出要把玫瑰和树莓混合到一起的点子。”说着,草薙出云返回吧台,从酒架上拿出一瓶龙舌兰为自己调酒。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八田美咲也看向风间和川。 如果不是当时看到了风间和川和弁财酉次郎站在一起,他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 风间和川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笑笑:“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但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 草薙出云点头:“没有遇到危险就是最好的事了。” 他重新收紧酒瓶的瓶塞放回酒架,来到两人身边:“你现在在异能特务科吗?” 风间和川温声答:“是的。 “这次是横滨那边有通缉犯逃到了镇目町,高层派我过来协助Scepter4追捕犯人。” 草薙出云:“原来如此,那犯人的事有着落了吗?” “青之王说他会全权负责,我只用等结果就好了。” “……” 八田美咲在旁边听着,表情极其怪异。 他不明白草薙出云为什么能以这种平和的态度和风间和川聊这种话题。 等听着风间和川和草薙出云的话题又变成了日常的琐事后,八田美咲终于忍不住问:“风间先生,为什么你会加入那个异能,呃……异能特务科?” 草薙出云动作一顿,刚要开口。 风间和川道:“因为我在加入吠舞罗之前就是那个组织的人。” 八田美咲愣住了。 他旋即看向草薙出云。 后者叹了口气,对他点点头:“嗯。” 事实上,在风间和川要离开吠舞罗的那段时间,草薙出云对这件事就有所察觉,等到风间和川离开、他在调查风间和川的过程中差不多就已经确认了这件事。 现在从风间和川口中听到这句话,倒不觉得有多意外。 但八田美咲却是实实在在地被这个消息砸晕了。 自己以前十分崇拜的前辈是政府的人,而且吠舞罗这边草薙出云对这件事还心知肚明。 他简直不知道该对这件事做出何种反应。 只能胡乱地想着既然如此,十束多多良和周防尊是不是也都清楚这个消息。 所幸,八田美咲也没纠结多久。过了几秒大家正好做完酒吧内的布置,上楼把栉名安娜叫了下来。 众人一起切了蛋糕,又给栉名安娜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礼物。 一群人闹哄哄地凑在一起,热闹到了极点。 风间和川吃完蛋糕,发现只有吧台边还算清静,就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下。 草薙出云笑看看远处聚在一起的众人,转而问风间和川:“感觉怎么样?” “吠舞罗还和以前一样热闹。”占星术师指尖扣在眼前的酒杯旁,注视着液面上的倒影。 “和川,我不清楚你在异能特务科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如果你想回来,吠舞罗永远欢迎你。”草薙出云道,“我想尊也是这么想的。” 风间和川轻轻碰了下玻璃杯的杯壁,水中的倒影随即变成了一团破碎开来的光斑。 占星术师摇了摇头:“我知道。” “抱歉。” 他清楚吠舞罗对同伴的重视,但这并不能让他改变自己的决定。 . 等生日会结束,吠舞罗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忙了一天的八田美咲也直接躺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十束多多良带着安娜上楼,风间和川则是走出吠舞罗的大门、去外面透气。 占星术师坐在酒吧外,隔着街道看着远处围栏后郁郁葱葱的绿化带。 此时风声正好,让人心旷神怡。 没多久,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青年转过头,看清来人后愣了一瞬。 “尊?” 赤之王在占星术师不远处停下,点了根烟后靠墙站着,也没跟他说什么。 仿佛他只是碰巧出门,撞见了在这里的风间和川而已。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 风间和川听到周防尊问:“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离开吠舞罗回到异能特务科就是你的选择吗? 风间和川记得三年前周防尊就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三年前,在他加入吠舞罗一年多之后,新任的青之王出现。 Secpter4重组后青之王肯定会夺回关东的管理权,而吠舞罗身为赤王氏族,肯定免不了和对方打交道,风间和川这个通缉犯也免不了会暴露在政府的视线之下。 考虑到这一点,以及其他诸多原因,风间和川决定离开镇目町。 但事实上,离开这个选项并不是必要的。 如果那个时候风间和川选择留下,按吠舞罗内部对成员的重视程度,他们势必会护着风间和川。 而以第三王权者的权能,即使风间和川身为通缉犯、只要他还是周防尊的氏族,异能特务科的人就不敢轻易对他做什么。 只能说,一切选择都只凭风间和川的个人意愿。 然而风间和川自始至终都没考虑过要留下。 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相比之下,留在吠舞罗是件毫无意义的事。他存在与否对并不会对这个团体造成任何影响。 而周防尊大概是察觉到了他打算离开。 在他选择离开的那天的午后,问了他这个问题。 当时风间和川的答复是“是”。 今天他的答案也一样。 “是。” 周防尊看他:“你后悔吗?” 占星术师摇头,轻声道:“没有。” “那就没有问题了。”周防尊把烟掐灭,扔进垃圾箱。 “既然这样,就不需要感到愧疚。” 第75章 到傍晚, 天色渐渐沉下来的时候,栉名安娜的能力忽然有了反应。 桌面上展开放着一张地图,散落在地图各个角落的红色玻璃珠在某一刻同时聚拢到标有金融中心字样的区域附近。 栉名安娜盯着那个位置看了数秒, 抬头道对众人说:“大概,那个人现在就在这个位置。” 留在吠舞罗的几人瞬间来了精神。 八田美咲二话不说站起身, 看向周防尊:“尊哥!” 十束多多良昨天遭遇其他氏族的刺杀, 虽然因为风间和川的出现没有发生意外,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王权者之间的斗争本来就属于非常敏感度的领域, 而对方一上来就瞄准了十束多多良下死手更是直接惹怒了所有人。 在找到那位暗杀者、并还以颜色之前, 吠舞罗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吠舞罗成员的目光聚集在周防尊身上, 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片刻后,他们的王起身,抓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淡淡道:“走吧。” . 黄昏将过不过的时分,正好是金融中心人流密集的时刻。 像往常一样,两旁开满了各式店铺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刚结束一天任务的上班族、学生, 以及在街上闲逛购物的人汇聚在一起,整片街区一片繁华。 而某个时刻, 人群中忽然传来了某种无声的骚动。 在街边的自动贩卖机边选购饮料的高中生茫然抬起头, 发现人群中不知何时闯入了一群异类。 那是群看上去绝非善类的年轻人。人数不多,却仍旧给周边的“正常世界”带来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为首那名青年穿着件黑色的外套, 发色张扬而热烈,带着种让人只一眼就心生畏惧的气势。 街道上的人纷纷避让、远离这个代表着“麻烦”与“危险”的团体。 作为骚动源头的几人却丝毫不意周围或是探究或是恐惧的神色, 他们只是聚集在一起, 以行动来宣告自身的立场。 高中生——名字是木村游,着这群人,心里疑惑他们的身份, 等对方其中一名成员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忽地一惊,意识到自己看得出神、一时间停在原地,刚巧挡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 ——自己不会因为挡道被这群人杀死吧??!!! “喂,你!” 木村游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摆手:“那个、抱歉,我不是故意……” 不等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完,镰本利夫掏出一张照片怼到他眼前:“你见过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有着银色短发、穿着校服的学生。 “没、没有。”木村游疯狂摇头。 他极其恐惧地看着眼前面态度凶恶的镰本利夫,却没想到对方问完话,答了句“哦”后就离开了。 对方跑到那个红头发的男人身边,几人聚在一起不知谈了什么。 数分钟后,木村游看到他们兵分几路、换了别的方向离开。 这时候,木村游这才踉跄着后退坐在地上,一时间站不起来,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他刚在心里哀叹了一句自己真是倒霉,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忽然伸到了他面前。 木村游抬起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相貌极好的年轻人,对方一手朝他伸出,另一只手则牵着位穿深红色长裙的银发少女。 “没事吗?” 大概是对方的神色太过温柔,木村游忍不住有点脸红,他握着对方的手起身,摇头:“没、没什么事。” 眼前的青年笑着道:“那就好。抱歉,虽然看起来有点凶恶,但他们其实都是不错的人。” 木村游哪还有时间去想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胡乱点头。 他有点恍惚,心里想着自己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温柔的人。 等年轻人带着女孩离开,木村游才忽然回过味来——刚刚那个人说了什么来着? “抱歉”? “他们都是不错的人”???? ——他和刚刚那帮人是一伙的??! 少年睁大了眼睛,差点把手里刚开口的可乐捏扁。 那么温柔的人居然会是刚刚那帮恶丨党的同类?? 这个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 吠舞罗众人分开之后,风间和川带着栉名安娜在购物街闲逛。 他现在会站在这里的原因全都要归于十束多多良。 出门前,因为十束多多良刚遭受过危险的原因,吠舞罗的几个人都劝对方留下。 想到酒吧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收拾,十束多多良就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风间和川那时候也已经打算离开了,却没想到十束多多良直接把栉名安娜塞给了他。 “那作为交换,和川就代替我照顾安娜吧。” 金发青年故作头疼状,叹气道,“毕竟八田和其他几个人一打起架来就什么都忘了,我实在不放心把安娜交给他们。” 看十束多多良的样子,他明显是早有打算。 风间和川最后只好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不过,风间和川之前要离开是因为他知道今晚吠舞罗的人即使找到目标,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但跟过来亲眼看看,其实也不坏。 “风间先生,那边也没有找到消息。”镰本利夫从后面跑过来追上风间和川,“不过周边的街道已经全都封锁了,那个小子应该跑不出去。” 镰本利夫正说着,风间和川感觉到头顶的光闪了一瞬。 三人抬起头,看到原本显示着各色广告的屏幕在同一时间切换成了他们要找到那个白发少年的脸。 十束多多良的相机里还留着昨晚行凶者的录像,早在今天清晨,吠舞罗就在网上发布了悬赏令、搜集和对方有关的情报。 这次缩小了对方的活动范围后,吠舞□□脆黑掉了金融中心附近的所有广告屏,把犯人的照片和悬赏通告登了上去。 “嗯,”风间和川盯着显示屏看了一会儿,而后笑道,“这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吠舞罗的人行动力堪称顶尖,没多久就通过监控找到了半小时前对方在一家商城内活动的记录,又根据这条记录锁定了对方的精确位置。 八田美咲离得进,直接追了过去。 原本兵分几路的吠舞罗众人也重新聚在一起,朝那边赶去。 然而,他们还没走进那片街区,就发现周围的情况有些怪异。 原本人数众多的游客和商店顾客亦不知何时都消失一空,偌大的金融中心周边此时无一行人,空荡荡地只剩下风声。 正前方的街道上则站着一群身穿蓝色制服的剑士。 周防尊停下脚步。 宗像礼司推推眼镜,看向他:“第三王权者周防尊,请停止你制造混乱的行为。” Secpter4的人是接到消息说金融中心闹出了很大骚乱,调查得知是吠舞罗在寻找刺杀他们成员的犯人后才临时赶过来的。 放到平时,吠舞罗的人偶尔也会有一些行动,宗像礼司不至于一直盯着他们,可这次行动的人里还有个周防尊,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而且这里还是个金融中心,人流量极大。 王权者的能力和普通异能力者、权外者是不在同一个量级上的。要是周防尊在这里跟他们要找的人打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攻击吠舞罗成员的犯人交给Secpter4就好,我们一定会把犯人找出来给贵方一个交代。”事实上,宗像礼司觉得这种话说服不了对面那位行事毫无约束的王。但,该说还是得说。 他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视线落到周防尊身边,看到了跟在对身后的风间和川。 宗像礼司:“……” 他投给风间和川一个十分微妙的眼神,意思不言而喻——你昨天说要出门结果一整天没消息,原来是去吠舞罗了吗? 宗像礼司确实对风间和川为什么会和吠舞罗的人在一起有点好奇,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有直接跟人搭话。 另一边,周防尊也确实如宗像礼司所料,压根不打算让Secpter4插手自己的事。 两方人话不投机,直接打了起来。 霎时间,青色的刀刃与赤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场面极其混乱。 风间和川带着栉名安娜找了个远离战斗中心的巷子待着观战,没过多久,伏见猿比古跟人打着架,恰好路过。 栉名安娜歪头:“猿比古。” 蓝衣青年动作一顿,转头看到了他们两个,也没再接着追人,走到了巷子里。 伏见猿比古把刀收入刀鞘,看了眼栉名安娜之后,对风间和川道:“异能特务科追查的那个炸丨弹犯已经由Secpter4抓捕关押了。” 大概是因为讨厌麻烦的性格,伏见猿比古完全没有问风间和川为什么会回到吠舞罗的打算。他十分自然地接受了风间和川和吠舞罗众人在一起的设定,然后在战场上跟对方聊起了工作。 风间和川笑道:“嗯,辛苦了。” 栉名安娜好奇地盯着伏见猿比古:“猿比古,没有睡好吗?” 伏见猿比古:“……” 伏见猿比古:“算是吧。” 他这几天工作忙得连轴转,压根没时间休息,白天先是追查异能特务科那个逃犯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把对方抓捕归案,本来以为终于能休息了,没想到吠舞罗这边又出了事,他又不得不出这趟任务。 总之,伏见猿比古现在的心情实在不算好。 外面的人还在打架,但由于风间和川异能的原因,这条巷子始终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伏见猿比古干脆就在这里跟风间和川聊起了之前宗像礼司让他修改的和异能特务科的合作方案。 他倒也没避着栉名安娜,一来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二来他谈的部分也不算什么机密。 于是,外面的人打得火热,这边三人安静观战。 伏见猿比古说完大致的内容,听到风间和川确认无误后推推眼镜:“文件还在Secpter4,那个东西不方便拿出来,剩下的内容您可以道Secpter4再另行确认。” 风间和川也清楚他的意思,点点头:“稍后我会过去的。” 之后,伏见猿比古又出去加入战局——虽然他看起来没多大干劲。 风间和川看了眼一片狼藉的中央广场,带着安娜换了个位置,上到金融中心外围的一座大厦顶楼。 此时已经入夜,城区街道上的路灯被点亮,连缀交织在一起,犹如满地星光。 远处,两柄悬挂在半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遥遥相对,随着两位王的战斗散发着剧烈的能量波动。 以锁骨上的烙印为媒介,风间和川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柄赤色长剑上所携带着的象征着毁灭与破坏、暴戾到仿佛能够焚尽一切的气息。 这就是第三王权者所拥有的,炽热到足以毁灭自我的力量。 上一代赤之王伽具都玄示在十年前因为这股力量而死,当时发生的那起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伽具都事件带来的恐怖尚未完全消失。 有十束多多良在,周防尊的情况似乎还算稳定,但这种稳定并不可能一直持续。 如果无色之王的事件发酵,周防尊迟早会受到影响,届时,这柄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会让他走向毁灭。 “好美。” 栉名安娜趴在栏杆旁,惊叹。 风间和川看过去,发现城区内似乎又有人点亮了“蜡烛”,红色的光芒在夜幕下闪动。就如同十束多多良的形容,“像是插在巨大蛋糕上的蜡烛一样。” 占星术师走到栉名安娜身边:“这就是十束哥今天给你的相片上的景色,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栉名安娜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红芒:“嗯。” “安娜。” 栉名安娜转过头。 占星术师站在她身侧,俯瞰着脚下星星点点的烛光:“今天我还没来得及送你生日礼物。” 顶楼夜风呼啸。 占星术师转过头,和栉名安娜对视,认识道:“安娜,你有什么愿望吗? “现在许愿的话,无论什么,我都会为你实现。” 青年身上的赤色和烛光相融,仿佛是被拥簇于赤色的光芒中一般。 栉名安娜看着他,摇头:“不,现在就很好,和川也——” 占星术师声音温和:“就把这当是我的请求吧。你有什么想得到的东西?” 栉名安娜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后答:“我希望吠舞罗的大家……还有尊能一直像现在一样。” “是吗?我知道了。” 占星术师俯身,握住栉名安娜的手:“那么,公主殿下,以我的名字向你起誓,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第76章 战斗结束返回酒吧后, 吠舞罗这边接到了八田美咲的消息,说被他追着的那个暗杀者一路上只会逃,他本来都要把对方逼进绝境了, 没想到半道上杀出一个黑头发的男人,把人救走了。 十束多多良听得心惊胆战——要知道, 风间和川之前可是说那位暗杀者是“无色之王”, 敢单枪匹马去追一个王权者,八田美咲真是不怕危险。 不过十束多多良隐约也觉得有点奇怪, 八田美咲描述说, 这位无色之王的神态举止和十束多多良相机里拍摄到的判若两人。 青年疑惑:“难道是认错人了吗?” 草薙出云觉得不太可能:“应该不会这么凑巧有和他相貌这么相像的人。” “我想, 可能确实是认错人了。”坐在一旁的占星术师道。 十束多多良:“和川?” 风间和川笑笑,解释:“根据我这边的情报,新的无色之王的能力似乎能够侵占别人的身体。” 十束多多良睁大眼睛:“那也就是说现在那具身体里的是和这件事无关的普通人?” 风间和川从桌面上拿起一枚红色的玻璃珠, 放在眼前:“嗯,他和昨晚的事确实没什么关联。” 不过第一王权者应该不能被称作“普通人”。 . 夜里,风间和川回到了Secpter4。 宗像礼司早在白天就已经对那份合作方案做出了最终的修改。 风间和川翻过之后没多浪费时间, 直接签了字。 “合作愉快。” 文件一式两份,由双方分别保管。 收起东西后, 宗像礼司看向窗外, 感叹:“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啊。 “——风间先生,那位刺杀吠舞□□部的暗杀者, 那边有调查出什么眉目吗?” “那边”,指的自然是吠舞罗那边。 宗像礼司先前跟吠舞罗撞上, 看到风间和川也在对方的队伍中时就推测吠舞罗那边似乎并没有介意风间和川离开的事。 别的组织的情况他不方便发问, 但既然有这么一个就近的情报来源,宗像礼司自然不会放过。 风间和川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关于这件事, 宗像先生有什么猜测吗?” 听风间和川这么问,宗像礼司微微皱眉,忽然觉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 他思忖片刻:“那个刺杀十束多多良的少年是别的氏族的成员?” 在这件事上,Secpter4唯一的情报源就是吠舞罗公布的影像和照片,以及案发地附近的几段监控录像。因此他们对犯人的身份实在没有多少了解。 “不止如此,”占星术师慢条斯理道,“那天晚上,那位少年的身份是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 ——刺杀十束多多良的人居然是位王权者! 这个消息本来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但宗像礼司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风间和川话里的深意:“‘那天晚上’?” “嗯,无色之王在刺杀行动失败后,是利用自身的能力与另一位王权者交换了身体,因此现在那位少年并非无色之王,而是‘白银之王’。” 宗像礼司眉头一跳:“第一王权者?” 风间和川笑着看他:“以上情报都是真实的,如果不放心,宗像先生可以自行求证。” “……” 宗像礼司倒并没有怀疑风间和川言语的真实性。这些事只要稍作调查就会水落石出,风间和川没必要撒这种谎。 只不过他没想到十束多多良的事会涉及到三位王权者,且不提被找上门挑衅的赤之王,居然连一向远离纷争、永远独居在天空之上的白银之王也被牵扯了进来。 事件一下子就布满了阴谋的味道。 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因为这些消息而产生动摇。 男人看向风间和川:“这可真是令人震惊的消息。” 被他注视着的占星术师放下手中的茶杯,温声答:“事实上,关于如何解决这件事,我有一个提案。” 宗像礼司:“哦?” 占星术师和他对视:“毁掉德累斯顿石板。” 宗像礼司似乎梗了一瞬,良久,才笑着、用一种略带感叹的口吻道:“风间先生,我认为毁掉石板可不能算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想过风间和川有可能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但怎么也猜不到对方张口就是轻飘飘地一句“毁掉石板”。 风间和川微笑:“这是最优的解法。” 说服宗像礼司并不难。 这起事件背后的因果本质上还是无色之王想要夺得宗像礼司、周防尊和阿道夫·k·威兹曼的力量。 无色之王在长久以来的成长过程中融合了无数的人格,最终变得疯狂而邪恶,即使这次行动失败,他也绝不会放弃的。 如果无色之王一再挑衅,那总有一天会出事。 如果无色之王成功,那他至少也能得到赤王强大的力量,进而因为实力变强增长野心,造成更大的危害。 而就算是最好的情况,周防尊弑王,那么以周防尊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情况,他恐怕也会因此失控、导致剑坠落。 只有王才能杀死王,到那个时候,为了不让伽具都事件重演,宗像礼司势必也会亲手杀死对方。 就算是这种最好的情况,众人也要蒙受巨大的损伤。 然而这样并不代表事件就此结束,无色之王的背后还有一个为他提供过帮助的绿之王,对方的目的则是争夺石板的控制权,向全世界解放异能。 届时,以维护秩序为信条的Secpter4必然要去阻止对方,但,这其中又有诸多不确定的因素。 不用风间和川再多做解释,宗像礼司很轻易就能想象到摆在眼前的是何等艰难的局面。 而毁掉石板,是最为简单的解法。 “我了解了,”宗像礼司点头,继续道,“那您知道毁掉石板的方法吗?” 德累斯顿石板可不是说破坏就能破坏的东西。 风间和川:“我以前在德国拿到过关于德累斯顿石板的研究材料,对方法隐约有些猜测——不过关于毁掉石板的方法,还是询问一下白银之王最好。” 毕竟论起对石板的了解,从最开始发掘起就对它进行研究的白银之王无疑是最权威的人士。 宗像礼司点头。 风间和川站起身:“那么向黄金之王解释情况的事就拜托您了——在这件事上,我可以代表异能特务科支持Secpter4。 “白银之王和吠舞罗那边,我会去说明。” 说着,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宗像礼司应了一声,用带有探究意味的眼神看着风间和川:“我想知道,您做这么多是为了吠舞罗吗?” 无论是关于德累斯顿石板的资料,还是风间和川口中的这些情报都不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更别提他现在居然还要联合四位王权者,毁掉石板,这简直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风间和川顿了一下,笑道:“不,只是为了替某个人实现生日愿望而已。” 宗像礼司顿了顿,才说出一句:“那这个生日礼物实在是太过贵重了。” . 离开会客室,风间和川到Secpter4为他准备的房间休息。 他想,宗像礼司大概认为他只在敷衍,并不会相信他所谓的替栉名安娜完成愿望的说辞。 但事实上,确实如此。 栉名安娜对风间和川而言,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十束多多良以为他亲近栉名安娜是因为能力的相似,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 栉名安娜当初来到吠舞罗前,被御槌高志看中,选定她作为上代青之王继承实验的主体,并因为御槌高志的野心而失去了双亲,经受了无数痛苦。 而事实上,在更久之前,御槌高志最初选中的人并不是栉名安娜,而是风间和川。 与栉名安娜因为感应力强大而被选中不同,御槌高志选择风间和川的理由就简单多了。 那个时候风间和川尚未加入异能特务科,也还没能完全掌控自身的异能,但他能力对未来的干涉却已经展露了出来,御槌高志似乎认为只要不断用能力干涉石板的选择,那风间和川总有一天会被石板选为王权者,因此曾试图囚丨禁过风间和川。 不过当初的事件中有人帮助风间和川逃脱了控制,最终风间和川自己对能力的掌控也愈加成熟,因此御槌高志的阴谋未能得逞。 当初在吠舞罗见到栉名安娜、并看穿对方的经历后,风间和川觉得也许是自己当时逃离、但却没有彻底解决御槌高志,才导致栉名安娜遭受了这些事。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补偿对方。 风间和川无法让栉名安娜失去的东西回到她身边,但却可以让她不再失去现在所拥有的。 . 说服了宗像礼司后,白银之王和赤之王那边就更简单了。 除了白银之王那边花了点时间才找回记忆外,一切都非常顺利。 其后,几方会面。 白银之王利用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毁掉了石板。 王权者被石板影响而生成的达摩利斯之剑悉数消失,自身所拥有的能力也因此削弱到了正常水平。 本来换了别的身体、野心勃勃地藏在暗处打算继续自己的阴谋的无色之王直接傻眼了。 能力降低之后他不过是个特殊点的异能力者,遇到Secpter4的人没来得及反抗,直接就被抓了起来。入狱后等待审判。 他曾经利用能力害死过无数的人,虽然取证困难,但真要调查起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切回归正轨,风间和川手里关于异能特务科的事务也彻底结束,刚巧种田山头火那边联络说横滨有新的重要案件出现,他就决定尽快离开镇目町了。 跟吠舞罗的人闲坐在酒吧道完别,临走前,十束多多良叫住风间和川,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给他。 风间和川接到手里,翻看了几秒后,问十束多多良:“这是?” 后者张开手,笑着说:“TAROT(塔罗牌)。” 十束多多良:“当初你说想学习塔罗占卜,所以我本来准备了这个想当做生日礼物给你,现在就算是补上之前错过的生日了。” “……这样吗?”风间和川看着手里的盒子。 当初在吠舞罗的时候,他经常待在酒吧,因此也偶尔会给来酒吧的客人占卜。只不过他更熟悉占星术,经常会被问到“原来不需要用到塔罗吗?”或者“占卜不是要抽牌吗?”之类的问题。因此他曾经跟十束多多良提到过,有机会一定要学习塔罗占卜。 没想到对方会记得。 风间和川轻声说:“谢谢。” 十束多多良注视着他:“和川,你已经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吗?” 风间和川在加入吠舞罗时就曾说过自己在追寻某样东西。然而直到他离开吠舞罗,似乎也没能得到结果。 十束多多良不知道风间和川在寻求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风间和川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风间和川给他的感觉太过遥远,也太过孤独。而或许是由于风间和川眼中的世界与他人是不同的,十束多多良始终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但他想,如果风间和川无法体会生的喜悦,又得不到一直寻求的事物,那一定会非常、非常地痛苦。 “没有。” 风间和川怔了一瞬,沉默片刻后道,“我找不到。 “但我会亲自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他在心里向自己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会亲手结束这毫无意义的旅程。 第77章 返回横滨后, 风间和川去异能特务科见了种田山头火。 他敲门走进办公室时,坂口安吾正抱着一堆签完字的文件出门,像是要分发给下级的部门。 后者朝风间和川点了点头:“风间先生。” 风间和川指指办公室, 问:“种田长官在吗?” 坂口安吾点头:“今天早上接到您的消息后种田先生就一直在等您。” 说着,坂口安吾看风间和川的眼神又不自觉地有些微妙。 毕竟现在全异能特务科都知道, 风间和川可是刚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他倒也没跟风间和川再多寒暄, 打过招呼就告辞了。 风间和川敲门走进种办公室时,里面只有种田山头火一个人。 “种田先生, 您找我有事?” 见来的人是风间和川, 种田山头火的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他原本联络风间和川回横滨, 是因为最近调查出的一起设计特殊药品的走私案。 然而风间和川现在是回来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在镇目町联合几位王权者一起毁掉了德累斯顿石板的事。 要说德累斯顿石板,它本身的特殊性虽然不如[书]那么恐怖, 但对政府而言依旧是一项非常值得研究的课题。 石板自数十年前起就一直被安置在黄金之王属下的御柱塔里,因为黄金之王强大的实力,这么多年来一直平安无事, 结果没想到风间和川只是去了一趟镇目町,石板就出事了。 事实上, 因为对风间和川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关系存疑, 种田山头火虽然愿意交付信任给风间和川,但保险起见、却也不希望让对方插手太过重要的事务。 之所以会派风间和川去和Secpter4交涉也是因为这次本质上只是要处理一个逃犯、以及做些常规意义上的合作谈判。 异能特务科这边怎么也没想到, 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甚至连石板都被砸了! 回想起Secpter4那边为这件事做的报告总结, 种田山头火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权者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碰到的人, 结果风间和川这一去,还不过半月,所有王权者就都直接或间接地露了面。 虽然从风间和川口中得到的消息说这次摧毁石板计划的主导者是第三王权者、第一王权者和第四王权者, 但种田山头火还是觉得这件事跟风间和川脱不了关系。 ——不然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风间和川前往镇目町的时候出事了呢? 种田山头火没思考多久,朝风间和川点头:“这次辛苦了。镇目町那边的情况还稳定吗?” 眼前,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笑着应:“嗯,有Secpter4在,镇目町一切安好。” 说完,他叹道:“不过没想到那位第一王权者会用那种方法毁掉德累斯顿石板,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听他的口气,像是真的为石板被毁掉的事而感到震惊。 种田山头火就算有怀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嗯,第一王权者是对石板最了解的王,他会有办法摧毁石板也是正常的。” 种田山头火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接着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风间和川:“这是这次叫你来的原因。” 风间和川打开文件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月前的一起案件记录,内容是发生在游乐场的一起毒丨品交易案。 上面清楚地标注了交易双方的姓名等身份信息,并且从资料上看,两人均已被捕。 再后面,就是他们交易的毒品的照片,是几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塑料小袋子。 风间和川看了眼交易品的量,30g。 横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私下贩丨毒的案例不在少数。 因此就单个事件而言,这远达不到让异能特务科出手的程度。 风间和川看向种田山头火。 后者自然理解风间和川的意思,叹了口气后解释:“这是上周发现的毒丨品交易,那两名贩毒、吸毒的犯人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原本我们都把这件事当成普通的贩毒案件,他们交易的‘货’也因为犯人的供词被默认是海洛丨因。 “结果没想到,事后研究人员对那些粉末进行化验,发现那并不属于任何一种毒丨品类别。” 风间和川把资料收回文件袋,看向他:“不是毒丨品?” 那以异能特务科现在的态度来看,这样东西恐怕比毒丨品更为危险。 种田山头火顿了顿,凝重道:“在实验之后,我们发现那种药物能够令生物获得强大的能量,即使是生命垂危的衰老个体,在被注射药品后也能在段时间内获得生命力。如果作用在普通人身上,他们甚至能短暂拥有和异能力者媲美的力量。 “发现这些后我们请了最顶尖的研究者对药品成分进行分析,但始终无法分析出药物具体的分子构成,因此目前基本确认这种物质是异能产物。” 风间和川思索片刻:“由异能力制造出的特殊药品吗……?它的来源呢?” 既然异能特务科已经抓到了那个贩卖者,那应该很轻易就能从对方口中知道来源。 种田山头火无奈地摇头:“来源现在还无法确定。” 他解释道:“那个向他人出售这种药品的犯人称他是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身上顺到这批东西的,因为对方看起来像是黑道上的人,他就误以为这是海洛丨因,匆匆联络了买家想赶快出手。这些话已经被局里的异能力者确认过,完全属实。” 说来也是让人哭笑不得,到被异能特务科拷问的时候,犯人还以为自己卖的是毒丨品。而他之前咬死了不说东西的来源,居然是因为害怕自己身上再加一个盗窃罪。 “犯人供述了当初偷窃药品的地点就在那家游乐场附近的酒吧里,但对方的相貌他描述不清,而且那家酒吧没有监控,想要追查十分困难。” 事实上,在联系风间和川之前他们就已经对这件事做过调查,甚至派出了特工去酒吧附近进行过监视,但可惜的是、也许是由于东西被偷后对方心生了警惕、又也许是对方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政府至今也没能查到半点线索。 调查霎时间陷入了僵局。 他们是迫不得已才找上了风间和川。 毕竟这种药品的效力非同小可,异能特务科必须查清这种药掌握在什么样的手里。 “我知道了,”占星术师封好文件袋交还给种田山头火,“那么我的任务是找出药品的来源?” 风间和川这话说得从容不迫,仿佛一点也不认为摆在面前的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困境。 “不。” 种田山头火和他对视:“我们希望你能查清药品的来源和制作途径,并视具体情况,抓捕制备、传播这种药品的组织。” 风间和川点头,笑着道:“既然上层对我有这么高的期望,我自然不会拒绝。” 种田山头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委任书给他:“这是正式的委任状,你可以从异能特务科抽调人手协助自己。” 这是常规流程,风间和川也很熟悉,没多说就接了过来。 他收起委任状后向种田山头火告辞:“既然事情紧急,那我就先去查看具体资料了。” 种田山头火应了一声,在风间和川临走之前又叫住他:“对了,刚刚忘了提,这件事事关重大,为了尽快解决案件,我们还请了武装侦探社来协助调查这件事。” 风间和川微微皱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次日,武装侦探社。 早在昨天晚上,中岛敦就已经接到了消息说异能特务科委托武装侦探社协助风间和川处理本次事件。 他今天要到下午才会有一个去委托现场进行取证的任务,因此早上无事可做,就留在侦探社里等待风间和川上门。 这个时间,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大都没有什么要做的事,谷崎润一郎和谷崎直美、与谢野医生等人在楼下咖啡厅里闲坐,国木田独步则是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安排,从大清早就开始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 中岛敦坐在沙发上读昨天的报纸,读到一半,太宰治从外面走了进来。 以太宰治平时翘班的频率,他今天会按时来武装侦探社实在是个奇迹。 中岛敦站起身:“太宰先生,早上好!” 太宰治笑着道:“早上好。” 他好奇地看着中岛敦:“敦君没有去楼下吗?那位女仆小姐带了飞行棋给镜花,现在咖啡厅里可是热闹得不行。” 中岛敦解释:“是这样的,风间先生稍后可能要来,我在这里等他。” 太宰治了然:“原来如此。” 青年说着,走到办公台前坐下,开始翻找东西,一边找还一边问国木田独步:“国木田君,你有看到我昨天拿的那个文件袋吗?” 正在埋头工作的国木田独步动作一顿,皱眉:“哈?什么文件袋?” 太宰治笑吟吟地摊开手:“就是昨天异能特务科发过来的那份文件啊,昨天我拿到之后好像塞进了抽屉里,结果刚刚翻的时候完全找不到~” 咔嚓一声。 国木田独步捏断了手里的笔,额角青筋暴起:“你把异能特务科那份资料弄丢了??那份资料可是要严格保密的!你居然敢——!” 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对太宰治这种人说再多也是无用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文件,不然异能特务科那边要是追起责来,社长也要受处分。 国木田独步风风火火地起身,开始逐个检查武装侦探社内的柜子和文件夹。 中岛敦弱弱举手:“那个、你们说的资料是……?” 太宰治:“啊,就是异能特务科对‘返魂香’事件的调查资料和试验研究数据。” ——异能特务科上周收缴发现的特殊药品能够令人恢复生命力,甚至可以让垂死之人获得短暂的生机,其功效和传闻中“死尸在地,闻气乃活”的灵物返魂香十分相近。 因而,异能特务科在为这种药品取名时用了返魂香这个名字。 国木田独步合上一个抽屉后叫中岛敦:“敦!你也不要闲着,去看看哪里有类似的牛皮纸袋。” 中岛敦:“是!” 几人在武装侦探社翻找半天,终于在沙发的靠枕下面找到了那份无比珍贵的资料。 国木田独步松了口气,把文件拍到太宰治手上,又接着念叨:“下次再把文件弄丢你干脆去拿自己做实验再重新弄一份实验数据好了。” 这份文件里不仅有返魂香事件的调查结果和犯人口供,还包含了异能特务科利用药物进行实验的研究数据,这种东西要是被公众得知,肯定又会掀起轩然大波,国木田独步可不想经历那种心惊胆战。 太宰治嘴上说着“好好好”,把文件拿了回去,拆开翻看。 中岛敦有点困惑:“太宰先生也会参与这次调查吗?” 国木田独步推推眼镜:“啊?我没告诉过你吗?这次是由太宰和异能特务科对接,协助对方调查案件。” 中岛敦震惊:“?!” 他求证似的看向太宰治。 后者理所当然地点头。 中岛敦呆若木鸡:“……我还以为是乱步先生负责。” 毕竟,这次的案件线索稀少,调查困难,有江户川乱步出马肯定很快就能取得突破。 而且考虑到异能特务科那边派出的人是风间和川,中岛敦几乎瞬间就排除了太宰治这个选项。 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由太宰治和风间和川对接。 太宰治摊开手:“乱步先生下午还有别的事件要处理。” 中岛敦一边为这次事件的未来担忧,一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应该不会有事吧? 毕竟上次组合入侵的事件中,风间和川和太宰治相处得还算不错。 第78章 或许上帝真的听到了中岛敦的祈祷, 上午九点半,风间和川带着部下上门,跟太宰治见面后, 两个人出乎预料地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风间和川进门看到太宰治后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中岛敦问:“风间先生, 您去镇目町追查逃犯的事还顺利吗?” 异能特务科派风间和川去镇目町时打的旗号就是追查通缉犯, 德累斯顿石板被毁的事目前还只是小范围传播,政府并未向他们这些非纯血机构公开, 中岛敦自然不会往别的地方多想。 风间和川笑着答:“多亏了Secpter4的协助, 一切还算顺利。” 另一边的太宰治笑了一声:“确实是相当顺利。” 中岛敦不清楚内情, 不代表他不清楚。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德累斯顿石板被毁和风间和川有关,但太宰治怎么也不信这其中没有风间和川的手笔。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说服了那么多位王权者,堂而皇之地粉碎了那块被无数人视为神迹的石板。 风间和川听出了太宰治话里的意思, 但并没有理他,只是问:“昨天异能特务科已经把资料发给这边了吗?” 说起来,这还是继组合入境后风间和川第一次又跟太宰治合作。 太宰治拿起一旁的文件袋举起来晃了晃, 语调轻快:“嗯,我已经看过了。” “那事不宜迟, 赶快开始调查吧。”占星术师起身, 笑着看太宰治,慢条斯理道, “事实上如果不是种田长官坚持,我本身是不会愿意和你这种人合作的。所以我想, 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最好能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次事件。” 青年神色温和,但听他口中的话,这怎么看都是笑里藏刀。 中岛敦开始胃疼了。 他也算看出来了, 风间和川对其他人都很温柔,但唯独碰上太宰治的时候总是带着股针锋相对的意味。 ——真不知道太宰先生以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那还真是令人高兴。”太宰治则耸耸肩,把文件袋扔到一旁,起身过来,和风间和川对视,笑吟吟地,“我本来还以为风间助理会直接把我当成犯人,先审问我一番呢。没被您列入怀疑名单,真是太好了。” 中岛敦:“……”您也少说两句吧。 说归说,两个人还是决定要一起出门调查案件了。 临走前,中岛敦忍不住上前道:“风间先生,太宰先生,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 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中岛敦对案情有多关注——毕竟这次事件可是由风间和川和太宰治联手调查。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这两个人,无论其中哪一个单独站出来都是能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的存在,现在联手,中岛敦觉得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阻拦他们的案件。 但,中岛敦实在有点担心这两人的关系(即便和他们两个同行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中岛敦也还是决定牺牲自己)。而且另一方面,这次事件牵扯到药品交易和黑道,这两个词放到一起就代表了危险,调查的过程中风间和川和太宰治说不定会和犯人对上,届时他们两个人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众多敌人。 “不用麻烦了,你下午不是还有别的工作吗?”风间和川摇头拒绝。 中岛敦看向太宰治,后者同样没什么表示,算是默认了风间和川的说法。 于是中岛敦只能目送着他们出门。 . 要出门调查案件,去的自然是游乐场周边。 一来,这里是那个小偷和买家进行交易的场所。二来,小偷既然是在这附近的酒吧偷到药品,那就证明被偷的人至少是在这一带活动过的。 这座游乐场位于市郊,周边并没有任何太过显眼的建筑。照此推断,藏在药品背后的犯人极大可能也是在利用这座游乐场或是周边的什么设施进行交易或作为据点。 在游乐场门前下了车,秋山仁太自觉跑去买票。 他们这次外出调查,并没有打算打草惊蛇。因此也要按普通人的规矩,买票再进游乐园。 秋山仁太走后,风间和川站在原地翻看存在手机里的试验数据,等把资料全部看完抬起头时,刚好发现太宰治正在看着自己。 风间和川毫不避讳地看了回去:“怎么了?” 太宰治笑笑:“不,没什么。” 事实上,在看风间和川的不止他一个。 这里是游乐场的正门口,来来往往的游客极多,而他们两个的相貌大概又确实很引人注目,导致从刚刚起就有人明里暗里看着这边。 只不过顾虑到可能会被发现,偷看太宰治的人不算多,埋头看手机的风间和川就成了主要目标。 风间和川有些不解。 太宰治也没跟他说刚刚的事,反而问:“这次的事件你有什么眉目吗?” 占星术师收起手机,仰头看了眼头顶散发着灼热温度的日轮,漫不经心地:“关于那个药品的来源吗?” 太宰治:“嗯。” 刚巧秋山仁太买完票回来,把票交给他们两个后,三人一起朝游乐园内走去。 风间和川走进游乐场,随口答:“大概和最近的失踪事件有关吧?” 这家游乐场即使在繁华如横滨的城市,规模也绝对称得上豪华,因此游客众多,热闹非凡。 站在这里朝内看,缤纷多彩的游乐设施令人应接不暇,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可惜的是风间和川显然是个不合格的游客。进门之后他就目的明确地走到地图前看了眼各个设施的地理位置,随后就朝之前异能特务科发现药品交易的地点走去。 太宰治未予置评。 秋山仁太没明白风间和川的意思:“风间先生,您的意思是那个……背后的人是绑架犯?” “嗯,”风间和川点了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大概不会有错。” 秋山仁太不明所以,不懂风间和川究竟是怎样得出这种推论的。但因为长久以来对风间和川能力的信任,他毫不怀疑风间和川推论的正确性。 风间和川所看到的东西和他这种凡人是不同的,对风间和川的话,他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从。 因此秋山仁太只是问:“那需要我去调查最近的失踪案吗?” 风间和川想了想,点头:“搜集一下吧,然后把周边几座城市也一起调查一下。” 他看了看游乐场周边,补充:“这附近的监控也全都要带回去检查。” 秋山仁太应了一声,立马按命令去办事了。 他离开之后,风间和川和太宰治继续慢悠悠地朝目的地走去。 到半路上,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拦住风间和川,从手里的气球海中分了一只气球交给他。 于是,风间和川接下来就握着一只气球接着向前。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里的气球,又问他:“敌人的据点在游乐场内的可能性有多少?” 风间和川看了他一眼:“百分之九十。” 九成几率。 太宰治思索:“比我想象中要高上不少呢。” 风间和川答:“我来之前看过异能特务科关于失踪案的报告。” 说着,他伸手在身前指了指眼前的游乐场:“最近半年,这家游乐场发生了8起失踪案,算上不确定最终失踪地点的案件,一共是17起。 “而且这些案件的高发时期聚集在六月。” 太宰治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其实太宰治得出的结论和风间和川不差多少。 他同样认为这种药和最近的失踪案有关,而且犯人的藏身地就在这附近。 藏身地的问题暂且不论,药和失踪案的关联确实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的事。 首先,是这种药的制备途径。 这种药物具有能够直接赋予人生命力的神奇功效、足以媲美传说中能够治愈一切疾病的神药,如果将它公之于众、再稍加宣传,轻易就能受到狂热的追捧。 可背后的组织却千方百计想要把它隐藏起来。 如果这种药的制备途径真的干干净净,那背后的人完全没必要把自己隐藏得那么深。 而如果说背后的人这么做是因为不信任政府、想要将秘密握在自己手里,那他们行为上的表现又有些自相矛盾。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种药物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经由异能加工的化学药剂。 因而,恐怕这些药品在制备的过程中或是原材料方面会涉及到违反法律的地方。 再稍微对最近横滨的异常案件进行调查,很轻易就能将目标锁定在莫名增长的失踪案发生率上。 想也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能够轻而易举就赋予他人生命力的药物呢? 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想要得到什么,就必要消耗什么。 他们想要制造出能蕴含生命力的药品,自然要消耗等价、甚至更多的生命力。 而这些生命力,也自然是要从人的身上获取。 那些失踪在大众眼前的人多半是被他们绑架,作为生产药品的原材料囚丨禁了起来,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至于风间和川刚刚由六月份游乐场发生了诸多失踪案推断出犯人的藏身处在游乐场附近,就更简单了。 六月的时候,组合入境,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因而加大了对横滨各个地区的控制力度。因此横滨整个地区的失踪案都变得很少。 可这座游乐场的失踪人数却反常地增多,实在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加上案件中透露出的诸多情报,几乎可以直接确定犯人的据点就在游乐场周边。 第79章 风间和川握着那只气球和太宰治一路向前, 沿途遇到不少游客。 只不过,身边的游客们大都是一起出来的情侣,或是带着小孩来的家长,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这对奇怪的组合就变得十分惹眼。 他们一路来到游乐园的最里侧,绕到一个展馆的后侧。 这里是那名盗窃药品的犯人和买家交易的场所。 这座展馆本身就位置偏僻, 热度和园内其他的游乐设施无法媲美, 周边人迹罕至,这座场馆的背后更是不会有任何人来, 而且也没有安装监控。 犯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中了这里作为交易场所。 眼前是一片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草坪。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走上去, 检查了一下草地, 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占星术师起身,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环顾四周, 一边离开草坪,一边问太宰治:“有什么发现吗?” 后者摇头:“没有。”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在这里发生交易的两个人一个是误打误撞偷到药品的小偷,一个是想要购买毒丨品的吸丨毒者。他们本身对这次事件一无所知, 现场会留下其他线索的可能性实在很低。 既然没有再调查的必要,风间和川和太宰治就没停留, 直接离开了这个交易现场。 两人在游乐园内闲逛, 经过摩天轮的时候,风间和川把气球送给了一个因为冰激凌掉到地上而大哭出声的小男孩, 终于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太宰治在旁边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噙着几分笑意, 指指身后的过山车:“要去坐坐看吗?” 装满游客的过山车行驶高高架起的金属轨道上, 走过一个高达数十米的陡坡时,车上的人们发出尖叫。激动的声音简直要刺穿云霄穿到耳边。 风间和川盯着过山车看了两秒,而后将目光转向太宰治:“……你脑子有病吗?” 太宰治摊开手:“我可是出于好心。” 他跟着风间和川继续朝前, 用略带遗憾地口吻道:“难得一趟游乐场,什么也不做就回去未免也太可惜了。”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风间和川都很清楚,这次来游乐场,调查为次,试探才是主要。 现在偷走药品的小偷在进行交易时被捕,真正的犯人那里无非是知道或不知道两种情况。 后者按下不提,如果敌人已经知道了小偷被抓,就一定会担心到药品被政府发现的可能性。因此,他们必然会在加强戒备的同时留意这件事的动向,并对交易场所附近进行监视。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刚去过交易地附近的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二人势必会成为对方的重点观察对象。 太宰治和风间和川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游乐园内继续闲逛,试探敌人究竟处于何种状态。 “嗯,真是遗憾。”风间和川不为所动,“我对游乐园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他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买了瓶水,打开喝了一口,接着十分善解人意地对太宰治:“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坐过山车、甚至非要坐不可的话,就一个人去吧,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太宰治抽抽嘴角:“不用了。 “——夏目老师之前说你很喜欢游乐园我还吃了一惊,原来是假情报吗?” 风间和川十分奇怪地看他:“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游乐园。再说了,我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耸耸肩,不置可否。 风间和川觉得莫名其妙,但听太宰治提起夏目漱石,他慢慢回忆着,才想明白了这件事的由来。 似乎很久以前某次深夜在游乐场陪夏目漱石调查案件的时候,他好像遗憾过因为已经到了深夜所以游乐场已经关停了,所以没法坐一次摩天轮试试。 风间和川依稀记得自己那么说是因为曾听某个人说过,当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会遇见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不过他后来自己坐过一次,发现上面的景色和从高楼之上俯瞰并没有任何不同,于是只能在心里想骗子不愧是骗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随即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夏目漱石居然一直记着,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宰治。 他一边回想着,视线不自觉转向身侧的摩天轮。 太宰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等风间和川回过神后,他挑眉问:“想坐摩天轮?” 因为回想到了不想想起的事,风间和川心情不是很好,握住他的手腕推到一边,接着朝前:“不想。” 太宰治留在原地,远远地叫他:“来了游乐园却什么也不做,会显得很奇怪哦?” 风间和川顿住了脚步。 他和太宰治的目的虽然是试探犯人,但表面上至少也要做做样子才行。 只在游乐园里闲逛却什么也不玩看起来确实很奇怪,说不定会引起犯人的怀疑。 他斟酌片刻,还是决定为了案件再忍受一下太宰治。 几分钟后,风间和川买了票,和太宰治一起坐上了摩天轮。 隔着无色透明玻璃,风间和川能看到脚下的景色逐渐离自己远去。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既没有破晓时分阳光刺破黑夜的激动人心,也没有黄昏时分余晖渲染天空的震撼,一切都显得乏味而枯燥。 等到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游乐园内的景色因距离而一览无余,一片花花绿绿的建筑拥簇在脚下,热闹非凡,却也并不是什么美丽到令人难以忘怀的景色。 果然,所谓的“世界最美丽的景色”全是骗人的谎话。 风间和川想。 或许是因为对那个骗子还抱有几分期待,风间和川刚刚走上摩天轮的时候还想过也许这次两个人一起坐摩天轮就会不一样。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什么区别。 坐在对面的太宰治忽然叹了口气:“太可惜了。” “怎么了?”占星术师看他。 “如果现在和我一起来的是位美丽的小姐就好了,据说只要在摩天轮上接吻,就一定会永远在一起。”太宰治看着风间和川,极其遗憾道。 占星术师笑着看他,好心地建议:“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找到愿意和你殉情的人,你们同样可以永远在一起。” 太宰治恍然大悟:“是啊。有道理。” 到了顶端后,摩天轮随着转动的□□一同下降。 风间和川百无聊赖地想——说不定比起那个所谓的“最美的景色”,说不定太宰治口中的传言还更有可信度一点。 浪费时间坐了一次摩天轮后,风间和川似乎是放弃了抵抗,也没再拒绝太宰治要去玩别的项目的邀请。 两人又逛了半天,最后在一家射击馆内用玩具枪开枪,轻轻松松就击中了全部目标。 射击馆老板在一边苦着一张脸,直到他们表示不会带走任何奖品后才喜笑颜开。 到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离开了游乐场。 . 回到横滨市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如果不是对方的监视技术高超到让我察觉不到的话,我想背后的犯人应该还没察觉到政府发现药品存在的事。”两人走在一条巷子里,太宰治道。 风间和川看了他一眼:“嗯。” 这个世界上能监视太宰治而不被对方发现的人几乎不存在,所以可以直接忽略到那种可能。 占星术师揉了揉太阳穴——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游乐场那种吵闹的地方,现在只觉得头疼:“异能特务科那边已经在着手筛查游乐场一带活跃的黑帮和各个组织,明天应该就能得出结果。” 他一边说着,忽然听到前方的绿化带旁传出一声微弱的猫叫。 这道声音太过微弱,如果不仔细听,恐怕都要以为是幻觉。 风间和川走过去。 那是一只尚且年幼的黑猫,它似乎受了伤,周边的空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此时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草地上,发出几声呜咽。 “受伤了?”风间和川仔细看了看那只灰猫染血的后腿,了然道。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整条街都静悄悄地,身后的香樟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看现在的情况,这里之后大概不会有什么人路过,更不会有人发现这只小猫。如果这样放任它留在这里,这只猫估计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风间和川蹲下身看着蜷缩在墙边的小猫,把双手伸到它面前,尽可能释放善意:“要跟我回去吗?我会帮你包扎的。” 蜷成一团的灰猫瑟缩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像所有处在受伤中的动物一样,它对其他生物怀有十足的警惕,听到风间和川的话,他只是把身体团得更像一个毛绒绒的团子。 ——如果伤得不严重的话,它恐怕会直接跑走。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风间和川自言自语:“……不想让我救你吗?” 占星术师维持着伸出手的动作,等了一会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后,叹了口气,不顾小动物的反抗,抓住猫的前半身把它举起来。 青年仰头和小猫对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听懂自己的话:“那可不行……死亡的权利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真是抱歉,即使你拒绝,我也还是要救你。” 风间和川从一旁的公共座椅上找了张报纸垫在身上、把猫抱在怀里。 他戳了戳猫的肚皮,神色少有地带着几分愉快,似笑非笑道:“真可惜,现在你只能活着了。” “……你这人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太宰治从树下的阴影走出,抽了抽嘴角道。 风间和川看他一眼:“在这一点上,比起您,我甘拜下风。” 夜色冰冷,回荡在巷子里的风带着股刺骨的寒意。阴云拥簇着弯月,仅漏出两三缕月光,天空昏昏沉沉。 一辆汽车从身侧呼啸而过,发动机带起一阵噪音,那只猫忍不住瑟缩着往占星术师的怀里缩了缩。 静默之中,风间和川忽然开口:“太宰治,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风间和川说话的口吻与之前截然不同,太宰治也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异常。 但青年并未作什么反应,只是用那双好看的鸢色的眸子注视着占星术师:“什么事?” “织田作之助死之前究竟对你说了什么?” 占星术师注视着太宰治,晦暗的光线下,看不出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声音不带波澜,仿佛真的在认真表达自身的困惑:“他到底说了什么样的话——以至于你这样的人也敢毫无负担地站在阳光下,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帮助他人?” 第80章 次日, 双方在统战室碰面,继续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风间先生,您之前让我们调查的组织名单全在这里了, 游乐场附近、包括沿海地区有过犯罪记录的组织一共是八个,其中人数较多的组织有三个, 分别是蓝花会, Wind和A组织。这三个组织内据传都存在异能力者,其他规模较小的目前情报缺失。”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有些激动地介绍说。 他把手中一式两份的文件分别交给风间和川和作为武装侦探社代表的太宰治:“这是异能特务科目前掌握的详细资料。” 男人说完, 安静地等二人查看资料。同时以一种十分崇敬的目光注视着风间和川。 早在风间和川接手这件事之前, 异能特务科就设立了返魂香事件对策组。 不过之前也提到, 他们对这件事一筹莫展,认为线索太少根本无从查起,时隔一周也没调查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结果风间和川刚接手这件事不到两天, 轻轻松松就把目标缩小到了个位数的目标之中。 让人只剩下惊叹。 在异能特务科工作久的人,大都听说过风间和川的传闻。 据说当年对方以十多岁的年龄就成为了局长副手,不仅一力扭转龙头战争的局势, 在任短短两年解决过的案件就超过了局内绝大多数的特工。 他当初以为这些传闻言过其实,不过是经过无数发酵之后将真相神化之后的产物。但等亲自接触到风间和川、和对方共事时, 他才发觉那些传闻都是事实。 人类天生慕强, 更别提是在精英云集的异能特务科。 不需要任何言语,对策组的人在今天见到风间和川之前就已经决定无条件服从对方。 秋山仁太开口:“然后风间先生, 关于最近频率增多的失踪案,我们在调查之后发现这些案件确实有共通之处。” 风间和川翻着手里的材料, 朝他点了点头, 示意他接着说。 秋山仁太:“除了六月外,案件的手法和位置都很随机,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 但几乎每起案件事后清除作案痕迹的手段都很老道,看得出来犯人具有极高的反侦察能力,而且失踪人员多为二十到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他顿了顿,接着换了张材料:“而且这些案件中有五起,在档案中有间接或直接的目击情报。根据情报,这五起中有三次是多人作案,另一位案发现场在港区的案件中有目击者看到一个数字为‘40-299’的车牌照,事后经调查被证实是假牌照。” 秋山仁太拿出几张相片:“这是从案发地附近监控录像中截取的照片,犯人全都蒙着脸,无法判断出具体身份,现场也没有采集到指纹或DNA样本。”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风间和川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风间先生?!”秋山仁太有点担忧地看着他,“您需要休息吗?” 或许是室内光线的原因,风间和川此刻的脸色看起来有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憔悴。 风间和川摇摇头:“不用了,把照片给我。” 风间和川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 他昨天没睡好,又恰好感冒了,现在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多亏开会之前喝的几杯咖啡,现在才勉强有些精神。 他把照片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看,旁边冒出一只手,把相片抢走了。 风间和川转过头。 棕发鸢眸的青年站在他身侧,手里捏着照片,正饶有兴致地看着。 风间和川皱眉,语气不善:“怎么了?” “这个人,”太宰治把其中一张照片抵到桌面上,“他手腕上的刺青我见过。” 风间和川看向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图像的拍摄时间是在夜里,而且摄像头位置极远,画面清晰度低到令人发指,至于图像上那个诱拐犯右手手臂露出的一小点刺青更是不起眼到了极点。 风间和川思索:“A组织?” 太宰治点头:“应该不会错。” “A组织?!” 对策组的其他成员简直要喜极而泣。 之前那个报告的男人直接站了起来:“我马上派人去调查A组!” 风间和川点头:“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有了A组织这个头号调查目标,事情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太宰治沉吟:“目前的任务有两点,一是救出被诱拐的人质,二是要抓捕A组织的成员,没错吧?” 秋山仁太立即答:“是。” 他苦恼道:“不过因为调查之前就已经怀疑返魂香事件的犯人和失踪案有关,所以我们在调查这八个犯罪组织时曾有意观察过他们是否有诱拐行为,或是是否有疑似人质关押所的地方,结果并没有发现A组织有任何异常。 “据此推断,他们用来关押人质——或者说制造药品的地方可能并不和他们本身的据点在同一个场所。” 这样一来就涉及到诸多麻烦的问题。 如果异能特务科直接对A组织动手,对方说不定会利用手里的人质大做文章,威胁政府,阻挠抓捕行动。 而如果选择先营救人质,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则是他们根本无从得知人质究竟被藏匿在什么地方。 ——要是放在别的案件中,他们或许还能花时间来跟踪监丨视A组织的成员来获取情报,只要等得时间够久,再谨慎的组织也会露出破绽。 但风间和川刚刚也提到了关于这次的事件的推测:A组织的人很有可能在抽取人质的生命力来制造这种违规药品。 他们每浪费一天,人质会遭受危险的几率就高上几分。 且,跟踪对方成员获取情报也极有可能会被发现、引起对方的警觉。如果犯人因此而逃走,就更得不偿失了。 风间和川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些。 占星术师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了两秒,站起身:“这件事我去做。” 他刚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太宰治就把他按回了座位。 风间和川抬头看他。 太宰治俯身,和他对视,悠然道:“这次的事交给我就好了。比起你,我的身份更有可信度一点。” 这个姿势让二人的距离又近了几分,在风间和川的角度,对方轮廓优美的侧脸,以及颈部蔓延至锁骨以下的绷带都看得清清楚楚。 风间和川觉得莫名。 太宰治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这件事并不需要他插手,他却非要向前一步。 太宰治说得不错,单论计划本身而言,太宰治这个港口黑手党前干部确实比风间和川更有可信度。然而其他方面,太宰治面临的却是压倒性的不利。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风间和川问,“你确定自己能活着回来?” “当然。”太宰治笑吟吟地退后,十分浮夸地将手抵在自己胸前,“我可是被被民众寄予了厚望的男人,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而且——” 风间和川看着他。 太宰治说:“我觉得病人就该好好休息。你这个样子要是去了那边,才更应该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 思考过后,风间和川默许了太宰治的提案。 对策组做好布置后,太宰治戴着微型通讯器以及剩余的全部药品离开了统战室,独自前往“返魂香”第一次出现时的酒吧。 太宰治离开后,秋山仁太忍不住问:“风间先生,这究竟是……?” 秋山仁太一直觉得这次事件很棘手,需要斟酌着对策,准备好应对A组织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反应,步步为营将他们攻下。可没想到还没讨论两句,太宰治就直接行动了。 在他看来,单枪匹马去调查A组织的情报、或者跟A组织对上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而且据秋山仁太所知这位太宰先生拥有的异能力是异能无效化,就战斗力方面并没有优势)。 此时对策组的人大都已经开始了对仪器的调试、并着手为接下来的行动作人员调度之类的准备,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又反出回声,让统战室显得十分嘈杂。 风间和川皱着眉,指尖扣在桌面上,努力忽略掉耳边的杂音。 他面前放着台和太宰治身上的通讯器相连的通信设备,不过由于还没到目的地,太宰治此时还没打开通讯。 听到秋山仁太,风间和川闭上眼道:“昨天我和太宰治去游乐园调查过交易的现场,然后在游乐园内逗留了一整天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秋山仁太心中一动:“那也就是说A组织并不知道政府已经注意到他们的事?” 风间和川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如果你是A组织的人,在知道重要的药品被小偷偷走之后你会怎么做? “返魂香”这种效果神奇、且浇灌了无数鲜血才生产出的药品显然是不能暴露在大众的目光下的。 像这种情报,在组织内部肯定也是要严格保密,就算是自身的成员也不会全都知道内情。 那么,如果犯人发现这种药品被偷,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要追查那个不知名的窃贼,可同时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宣扬自己丢的是什么东西。且这时候真正的窃贼已经被政府控制,而犯人一无所知。那么对方唯一掌握的情报就是—— 一丝灵感忽然闪现,秋山仁太猛地抬头:“他们会在酒吧附近蹲守盗窃犯!” 另一边,酒吧。 不同于太宰治常去的Lupin,这间酒吧的整体氛围异常混乱。 酒吧里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空气中弥漫着中混杂着酒精气息的香甜烟雾。 穿着暴露的舞女在台上跳着热辣的舞曲,惊起一阵阵狂热的欢呼。 自进门起,太宰治就能感觉到酒吧里的人对他若有若无地打量。 港口黑手党的前干部在这些视线下泰然自若地走到吧台点了杯龙舌兰坐下。 他对酒吧的环境倒不意外,只是进到这里后才觉得,没让风间和川来这里实在是正确的选择——以风间和川那副标准的“优等生”外表,和这种地方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太宰治晃着手里的酒杯,悠悠地品完这杯酒后离开吧台,走到身边的客人身后时,他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男人回过头,太宰治指着酒吧舞池的另一端:“那边有人在叫你。” 酒吧里现在放着首摇滚,舞台上鼓手和吉他手表演得正火热,巨大音量之下,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打招呼肯定是很难听到的。 男人冲太宰治到了声谢,立马站起身准备去寻找那个跟自己打招呼的朋友。 太宰治与对方擦身而过,在离开吧台的同时状似无意地伸出左手,从对方视线的盲区穿了过去。 几秒钟后,那个男人没找到刚刚究竟是谁向自己招了手。只好坐回原位接着喝酒。 而太宰治则混入人群,手里多了一只纯黑的钱夹。 他把钱夹塞进口袋,低头降低存在感,快步离开酒吧。 出了酒吧大门后,太宰治还没再迈出一步,一双带着强大力道的手就牵制住他的右臂将他制住。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随之出现。 “居然敢在花村大人的地盘上偷东西,真是胆子不小。” 西装男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手法拙劣的小偷,嗤笑一声。 他伸手从对方的口袋里取出那只作为赃物的钱夹,打开把里面钱掏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后,随手把钱夹丢在地上。 西装男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宰治,轻蔑道:“不好意思,要怪就怪你来的不是时候。这次得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说完,他朝压制着太宰治的男人打了个手势:“带他去见花村大人!” 第81章 太宰治被几人挟持着上车, 逐渐远离酒吧所在的范围,最终来到了一座水族馆。 这座水族馆勉强也算是游乐园的设施之一,不过位置却和游乐园的主园区相隔很远。 昨天白天太宰治和风间和川在游乐场附近逛的时候曾远远见到过这幢巨大的椭圆形建筑。相比其他的游乐设施, 来这里的游客并不算多。 没想到A组织的人居然胆大到敢把组织的根据地建在这种地方的地下,真是令人惊叹。 抵达目的地后, 汽车避开正门的诸多游客, 在水族馆的后方停下。 而后,几人用钥匙开门, 从一个标有“员工通道”的地方把太宰治带了进去。 一行人沿着阶梯下楼, 最终把太宰治带到了走廊尽头一个有些阴冷的会客室内。 被推进屋子后, 一路上都钳制着太宰治的那个打手终于放开了他。 太宰治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饶有兴致地环顾着整间屋子,笑着道:“没想到游乐园的水族馆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身后的人毫无回应。 下一秒,太宰治感受到冰冷的枪管抵到了自己的脑后。 “安静。” 先前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打开室内的灯,而后转身看向太宰治:“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你很快就就会知道自己究竟招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他冷笑:“好好享受你最后的人生吧,无知还真是可怕。” 太宰治和他对视, 鸢色的眸子里却没有出现任何男人期待之中的慌乱亦或恐惧, 反而是笑着问:“诶?是吗。” 青年拉长声音:“那就让我好好期待一下吧。” 西装男皱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他转念又想,这里是组织的本部, 区区一个小偷, 能掀起什么风浪? 于是他冲身后几个手下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把这件事报告给首领。 几人随即离开。 太宰治走进屋内,在沙发上坐下, 西装男大概是觉得觉得他这副态度太悠闲,皱了皱眉,但联想到这人也笑不了多久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站到站在太宰治的身侧,防止对方逃跑。 大抵是因为处在水族馆地下的缘故,这间屋子阴冷潮湿,只是坐着都会感觉到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感觉。 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音,会客室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个戴着帽子围巾的中年人被手下拥簇着走了进来。 西装男眼前一亮,连忙起身,恭敬道:“花村大人!” A组织的首领,花村,全名花村降。 他前些天去酒吧闲坐,一时不防备,被人偷走了装在身上的药品,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为这件事忐忑难安。 自龙头战争以来,整个横滨的地下产业都被港口黑手党握了在手里,他们这些地下组织的经济来源直接被切断了一大半。 艰难处境之下,大多数组织都选择了依附港口黑手党,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横滨生存,虽然勉强活着,却也是举步维艰。 A组织便是这些组织中的一员。 但和其他黑手党不同,花村降利用自身的异能力制造出了能够令人获得生命力的药品——这种药品不仅能为使用者灌注生命力,还能另人发挥出堪比异能力者的实力。 生存是人类内心最原初的渴望,有这两种功效在,即使开出天价,也有诸多人想要求购。 通过走私这种药品,A组织轻而易举就获取到了巨额财富。这也是他们虽然被港口黑手党压迫得只能盘踞于城市边缘,却仍旧过得顺风顺水的源头。 花村降知道组织的一切都是这种药品带来的,也清楚自己抽取他人性命制造这种药的事如果被政府得知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因此在对待这件事上向来谨小慎微。 可没想到一不小心,装在身上的药居然会被小偷偷走。 花村降一边庆幸于偷走药的只是个一无所知的下九流,一边又感到十分愤怒与惶恐。 为此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严查这一带、尤其是那家酒吧里的小偷,无论如何也要把药品追回来,将秘密死守到底。 这几天他手下的人也抓了不少小偷回来见他,结果无论哪个看起来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直到刚刚,有人报告说在酒吧里抓到了一个偷人钱包的小偷。花村降想,这次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告诉他,这次来的人一定和之前的不一样。 ——只要问清对方被偷走的药品的下落,再将对方灭口,就可以再度让与药有关的秘密消失于世人的眼下了! 花村降怀着种畅快的心情走进会客室,等看向屋内的人时,脸色却刷地变了。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身穿沙色的风衣,脖颈和手臂上缠着绷带,微卷的深棕色发丝乖顺地贴在耳侧。 青年有着极为出挑的相貌,和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鸢色眼眸,只要他想,恐怕没有猎物会拒绝这样一个人。 不过花村降此刻感受到的,只有铺天盖地的恐惧感。 花村降:“你——” 西装男一怔,不明白花村降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疑惑道:“……花村大人?” 西装男顺着花村降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坐在他前方沙发上的青年。 是了,这间屋子里原本就只他和这个小偷两个人,会让花村降做出这种反应的人肯定不会是他自己,那么,难道—— 仿佛是印证了西装男的推测,太宰治笑着看向花村降,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花村先生,好久不见——啊,不用紧张,我们坐下来谈好吗?” 他举止悠闲自若,这话说得也极为顺畅,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花村降绷紧神经在太宰治面前坐下,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宰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手下刚刚可是说他们抓到了酒吧里的小偷,才请自己来的。 那么太宰治就是那个小偷? 不,太宰治怎么可能是那个小偷。 花村降握着水杯的手收紧。 太宰治是为了见自己才故意伪装成那个小偷的——他知道药品的事了! 一定是这样没错。那个小偷落到了太宰治手里,被太宰治知道了药品的事,因此他现在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么太宰治的目的是什么? 早在四年前,太宰治就已经叛逃了港口黑手党,据说目前归属武装侦探社。 武装侦探社和政府关系极深,如果太宰治现在是站在武装侦探社的立场,那现在政府肯定已经知晓药的事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摆在眼前的无疑是紧急事态中的紧急事态。 可这样的推测却无法解释太宰治为什么会选择孤身来这里见他。 难道太宰治还有别的目的? “太宰先生,确实好久不见了。从您离开港口黑手党以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花村降注视着太宰治,努力藏起自己心中的杀意。 在看到太宰治的时候他确实有想过杀死对方以绝后患,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做法。 毕竟眼前的人是太宰治,他可不会轻易给人杀自己灭口的机会。 花村降顿了顿,询问,“听说您现在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答:“嗯,是这样没错。” 花村降:“那么您这次来是有何贵干?” 太宰治悠然笑着:“花村先生,我说了,不必紧张。我这次来只是想给您提个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包装有白色粉末的塑料袋,缓缓推到花村降面前:“对待秘密,一定要谨慎,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坠下悬崖哦?” “返魂香?!” 花村降死死盯着那三包药,继而抬头看向太宰治。 A组织同样把这种药品命名为返魂香。 虽然隔了十万八千里,但他们起名的风格倒是和异能特务科如出一辙。 太宰治接着道:“这是我从异能特务科带出来的药品,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说什么?!”花村降浑身一震,腾地起身,“异能特务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太宰治却仍旧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伸出食指在花村降眼前摇了摇:“不,他们不知道。准确地说,是因为我把这几包样品带了出来,所以他们目前不知道。” 花村降一怔:“您的意思是……” 太宰治的意思是这些药品本来是被政府收缴,但被他偷了出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太宰治无疑帮他们组织解决了一个大危机。 可问题是,对方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他? 太宰治看着他,微笑道:“这是交易。花村先生,为了保守药物的秘密,您需要一个能够接触到政府机密的卧底不是吗?作为交换,我希望您能让我加入这种药品的研究。” ——说是研究。潜台词则是要插手药的事,并抽取一定分成。 听太宰治这么说,花村降反而安心了下来。 只要对方有所图,那就是可以利用的。 他倒不意外已经身在政府内部的太宰治会说出这种话。 毕竟早在四五年前,花村降就曾与太宰治打过交道,并对对方鬼才一般的智谋感到心惊胆战。在他看来,太宰治是天生的黑手党,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彻底离开这一行? 现在太宰治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消息横滨大大小小的组织都有耳闻,但真正当真的其实没几个。 骨血中的黑暗可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东西。 作为合作伙伴而言,太宰治无疑优秀到无可挑剔。 于是花村降朝太宰治举杯:“那么,太宰先生,合作愉快。” . “这次的行动,是要用话术骗取敌人的信任,从而快速得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太宰治拿走那三袋药品的目的也是这个,只有真品才更具说服力。”风间和川捧着杯咖啡,伸手在地图上做标记。 他身后的秋山仁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种行动听上去十分简单直白,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又是最为困难的。 想要凭单纯的演技获取他人的信任本身就是一件考验能力的事,更别提这次面对的还是非法组织的头目,对方的警惕程度可远比普通人高。 也正是这个时候,秋山仁太才理解了为什么风间和川会同意太宰治去做这件事。 首先对方能力无需多说,其次,以对方曾经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的身份,他做这件事无疑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下午一点半,太宰治开启了第一次通信。 第82章 “A组织藏匿人质的场所位于横滨西区的一座旧校舍。” 太宰治一直跟A组织的接触, 现在大概也是很不容易才找到联络的机会。 虽然声音放得很轻,但太宰治说这话时的语调相当游刃有余,完全没有身在危险之中的紧张感。 风间和川:“收到。” 另一边, 秋山仁太把电脑上的地图选到西区放大,标出三个位置后把信息同步给了对策组的人。 他们稍后会兵分三路去调查这三个旧校舍究竟哪个才是A组织藏匿人质的场所。 风间和川靠在椅背上, 转过去看着统战室的其他人筹备接下来的工作, 问:“感觉怎么样?你确定花村降没有怀疑你吗?” “我认为我的演技没有任何破绽。”太宰治摊开手,声音带着笑意。 “那就再好不过, 毕竟这次握在你手上的还有其他五十三位失踪者的性命。” 风间和川把咖啡杯放回桌面, 站起身, 朝室外走去,“秋山,我也一起去现场。” . 下午两点整, 异能特务科成功在西区靠近一座桑树林的旧校舍处找到了疑似人质藏匿处的地方。 因为整个校区都被废弃了将近一年的缘故,这幢校舍周围荒草丛生,金属围栏也生满了铁锈。 那扇可疑的暗门藏在旧校舍一楼的立柜下, 异能特务科的人花了点时间才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下发现了这个入口。 打开第一层的钢制门板,一道通向地下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隧道内部幽深黑暗, 打开之后弥漫出一股因为长期封闭而发臭的血腥味。 负责开启地道的对策组成员脸色骤变——这里的情形无疑证实了风间和川和太宰治的猜测, 制造返魂香所使用的原材料不是常规的物质,而是活生生的人。 “走吧。” 风间和川接过秋山仁太递过来的手电筒, 径直走下通道。 即使面对这样的场景,占星术师的脸色也没发生丝毫改变。仿佛眼前的一切和他以往所见过的任何情景无异。 沿着阶梯向下, 一路上都能看到墙壁和台阶上斑驳而污秽的血迹。 等到了阶梯最底部, 一道厚重的金属门挡在眼前。 就算只靠肉眼,来到地下的几人也清楚这不是凭人力能打开的门。 秋山仁太上前观察片刻,停在大门右侧的几排按键前, 转头对风间和川道:“看来是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这道门。” 那是个只有数字的键盘,上面荧光的显示屏上有一行请来访者输入password的提示。 风间和川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对策组成员:“如果用外力强行破开呢?” 一个抱着笔记本电脑的成员上前:“我来试一试。” 程序员拿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密码锁旁边的电路板,把手中的电脑接了上去。 一行行代码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滚动。 “……完美的保护层,我想A组织的内部可能有极其擅长电子设备的成员在,这种防火墙要攻破的话估计要花上至少四个小时,而且如果在这里贸然攻击系统破译密码,对方应该很快就能发觉。” 为了避免身在敌阵的卧底的安危,显然不能直接破译密码。 程序员:“这个系统的设定为连续两次密码输入错误后会启动一个程序,这个程序的具体内容不明,但是根据代码的模式判断,极有可能是炸丨弹的引爆信号。而且暴力破门导致电路破损也会使这一程序启动。” 他扫视四周:“外部看不到有炸丨弹存在,所以推测犯罪者是将炸弹安置在了这座设施内部。” A组织的目的十分露骨——在他们的预定中,即使政府发现了这里也没关系,只要政府得不到密码就无法和平打开这扇大门。而如果选择暴力破门,则会导致里面的人质全员死在强烈的爆炸中。 如此,能指认A组织违法的证据也就彻底销毁了。 秋山仁太皱眉:“也就是说只有拿到正确的密码才能打开这扇门了?” “联络种田长官。”风间和川道,“让坂口安吾来协助处理这次事件。” 秋山仁太愣了一瞬,脸上出现喜色:“我知道了。” 坂口安吾的异能力名为[堕落论],是能够看到“过去”的异能力。 如果A组织的成员曾输入密码打开过这扇门,那坂口安吾一定能看到当时对方究竟输入了怎样的密码。 秋山仁太去联络坂口安吾,那名程序员则继续留在原处试着寻找别的打开大门的方法。 地下的环境并不温暖,反而带着种深入骨髓的冷意。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风间和川忍着脑内传来的不适感,闭眼靠在墙上,等待结果。 半小时后,坂口安吾赶到现场。 穿着深棕色西装的情报员把手抵在密码锁上,闭眼接收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诸多信息。 周围众人紧张地看着他。 刚刚他们已经通过通讯把入口需要密码的事告知了太宰治,希望对方能有办法拿到密码,但如果可以的话,能利用坂口安吾异能力直接获取密码自然是最好的。 ——那样他们也可以事先通知太宰治撤离,将危险降到最低。 良久,坂口安吾收回手,对风间和川摇了摇头:“无法得到密码相关的情报——近几天之内A组织都没有人来过这座设施,我无法追溯到更久以前了。” 占星术师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如果坂口安吾成功就是意外之喜,而失败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大概是生病导致的疲惫,风间和川脸色不是很好,在坂口安吾表示无计可施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秋山仁太忽然惊呼:“太宰先生的联络。” 风间和川睁开眼,伸手确认了一下自己耳麦的开关。 耳麦是连通着的,然而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危急的情况,又或许是为了尽快传递情报,太宰治没有选择直接通讯,而是利用特殊波频信号发了一组数字过来。 【20131】。 秋山仁太看向风间和川,请示道:“风间先生。” 风间和川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密码锁,略一点头:“输吧。” 秋山仁太走到密码锁前,一步一确认地把这串数字键入,按下确定键。 >PASS WORD:2 0 1 3 1 >ERROR 随着一声尖锐的警报音,屏幕上蓝色的文字转红,变成一大大的错误提示。 秋山仁太脸色一变:“密码错误?!” 冰冷的电子音随即响起。 “第一密码确认错误,您还剩余一次确认机会。” 坂口安吾也一脸震惊:“这……” 刚刚他是看着秋山仁太输入密码的,也确认对方输入的数字与太宰治给出的完全一致。 以太宰治的智谋,他不可能会传来一个错误的密码。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 只有两次输入密码的机会,现在用掉了一次,下一次如果失败,内部的炸弹引爆,设施里面的人质会因为异能特务科的无能而丧命。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这些人不会受到爆炸的波及。 风间和川声音平静:“发信息向太宰治确认。” 秋山仁太:“是!” 也许是过了十分钟,也许更久,太宰治那边再度传来一条消息。 ——【20131】。 和第一次传来的信息一模一样。 秋山仁太失神,难以置信:“……还是刚刚那组错误的密码?” 风间和川接过他手中解码波频的便签,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秋山仁太试探:“难道是A组织的人对太宰先生有怀疑,所以给了他错误的密码?” “我想那不太可能。”坂口安吾摇头。 起码,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太宰治身上。 对方是能够把诸多组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才,在这种问题上绝不可能出错。 “那个,风间先生,坂口先生,本部传来了新的调查资料……”一名对策组成员站起身,小心翼翼道,“本来是今天中午传到的,但为了不影响作战我没有立刻上报。” 坂口安吾皱眉看他:“什么?” “虽然没有能够指认的证据,但负责这次作战的太宰先生在多年前似乎就和这个A组织的首领花村降有过接触。所以……所以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不排除太宰治一开始就和A组织、和这种药有牵扯的可能。” 返魂香的功效有目共睹,但凡是见过它的人都知道掌握这种药意味着什么。 副作用极强的毒丨品甚至都能让人铤而走险,这种毫无副作用、堪称已经进入神之领域的药品如果利用恰当,轻易就能让他的所有者获得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 没人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而太宰治拿走那三包药物的原因虽然是为了获取A组织的信任,但同时也确确实实是帮助A组织打到了销毁证据的目的。 如果现在被囚丨禁在这里的人质也因为密码错误而死亡,那能够指认A组织罪行的证据也就全部不存在了。 说不定,太宰治这次主动请缨前往A组织,目的就是为了回收那几袋药品。 “……”坂口安吾沉默片刻,看向风间和川,缓慢点头,“太宰君确实曾代表组织和花村降有过接触。” 坂口安吾曾经在港口黑手党卧底,这个情报经由他确认,可以确定百分百真实。 “不适用语音联络就证明太宰先生现在处于比较危险的状态吧。” 秋山仁太忍不住:“会不会是太宰先生暴露了,敌人窃取他的发信器传达了错误的信息?” “这也不是不能……” 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风间和川看他了一眼,淡淡道:“秋山君,你现在还是冷静思考一下比较好。” 秋山仁太一愣,旋即明白了风间和川话里的意思,羞愧道:“抱歉。” ——这不可能是敌人发来的信息。 其一,太宰治发送数字时使用的特殊信号是这次行动前临时商量的,敌人不可能通过这种手段发送信息。 其二,即使退一万步说,敌人通过不知名的手段弄到了暗号,比起把一个错误的密码发送两次,还不如重发另一个错误的过来,这边说不定会直接输入新的密码,反而会酿成大祸。 如此,这串密码应该就是出自太宰治之手。 又有人出声:“那会不会这组数字还有别的什么隐含的意义在?” 程序员答:“我已经在试着分析这组数字,但目前还没有得出什么特别的讯息。” 风间和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九点三十分。 “风间先生,我建议我们今天先放弃行动,等见到太宰先生之后再做打算。”秋山仁太道,“……毕竟这里有五十多个人的性命,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 另一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看向风间和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也不愿意相信太宰君跟A组织有牵扯,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为了对这里的所有人质负责,我们必须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坂口安吾愿意信任太宰治,又不能相信太宰治。 作为曾经的友人,他希望太宰治能够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他必须要绝对理性,为自己所守护的一切负责。 周围一直有低低的议论声传来,让本就浑浊而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压抑,令人烦躁。 “没有那个必要。”风间和川把手里那张便签揉烂扔到地上,踩过去,走到密码锁前。 “这是正确的答案。” 坂口安吾惊愕地看他:“风间君?!” “这次行动造成的一切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 风间和川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对策组成员,伸手揉揉太阳穴:“安全起见,你们可以先回地面。” 对策组的人撤离后,坂口安吾看着风间和川,神色冷峻: “如果你判断失误,里面的五十多人全员都会丧生,即使‘全权负责’,也无法挽救。” 现在留在这里的就只有风间和川,秋山仁太和坂口安吾三人。 风间和川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点了密码锁上的重置键:“但是你也留了下来。” 坂口安吾看着他沉默不语。 “放心,这并不是我的判断,而是太宰治的判断。”风间和川把那串数字键入,平静道。 是的,这是简单到无需思考的问题。 太宰治绝对不可能和A组织的人合作,也绝不可能会出错。 所以对方给出的密码一定是正确答案,仅此而已。 >PASS WORD:2 0 1 3 1。 >是否确认? 是。 伴随着机械的运转声,眼前的铁壁缓缓张开。 >防御解除。 第83章 “这是!”秋山仁太震惊地看着出现在眼前打开的大门, 难以置信,“明明是一样的密码……” “原来如此,”坂口安吾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个密码的设计是第一次即使输入正确也会显示错误,只有第二次输入一样的数字才能成功打开门。” 坂口安吾走上前, 看着“防御解除”字样后跟着的“01:22”的倒计时, 在心里捏了把冷汗,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刚刚他们离死神有多近——这个倒计时的意思恐怕是, 如果开门的人输入第一次密码后、没在规定时间内第二处输入密码, 炸弹同样会被引爆。 坂口安吾清楚A组织的人能在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的眼皮子底下生产、交易这种药还不被发现, 当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只是没想到连一个开门密码都被设计得这么谨慎,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是风间和川直接输入密码, 恐怕现在里面的人人质全都已经葬身火海了。 秋山仁太心中仍旧无比惊叹,他留在这里是出于对风间和川的完全信任,但没想到密码真的如太宰治所说——这样看, 在那种情况下仍旧选择相信太宰治的风间和川实在是冷静。 他拿出通讯器道:“我通知救援队的人下来。” 异能特务科先前统计的、很有可能和A组织有关的失踪事件一共将近五十起,然而等救援队进入这座关押人质的设施营救人质时, 清点出来的人数却不足二十人, 这里面甚至还有未被统计在名单里的受害人。A组织为了制造药品犯下了多少罪行可想而知。 这些被囚丨禁于此的被害者们看上去大都精神不佳,因为被异能力抽取了大量生命力, 明明是富有朝气的年纪,却甚至已经透出了种垂死的颓态。 秋山仁太忙着陪着救援组一起救人, 一回头看到了朝校舍外走去的风间和川。 “风间先生, 您要去哪?” 因为生病的缘故,从早上起,风间和川的脸色看上去就有些憔悴, 刚刚又跟着对策组的人一起熬七八个小时,虽然风间和川自己没说什么,但他现在再继续工作的话显然有点勉强。 占星术师头也没回,答:“水族馆。” . 人质关押地的门一经打开,另一边的抓捕工作也就开始了。 对策组的人发出信号后,原本守在水族馆外的特工蜂拥而入,打算将A组织的人全部拿下,同时确保身在敌阵中的太宰治的安全。 从门打开后,风间和川耳边的通讯器就一直没有传出过任何声响,到他抵达水族馆时,耳麦里代表着通讯保持的电流音也彻底消失了。 一名特工跑到风间和川面前,鞠躬后:“万分抱歉,风间先生,我们抓捕了一部分A组织的成员,但作为核心的花村降和他的手下都通过地下的暗道逃跑了。” 风间和川把已经失去作用的耳麦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问:“太宰治呢?” 特工犹豫了一下,艰难道:“目前还没找到太宰先生的下落,不排除花村降带着太宰先生一同离开的可能。” “继续找,”风间和川看了他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向眼前的椭圆建筑,迈步朝大门走去,“他们带不走太宰治。” . 花村降将水族馆作为自己的驻地并不是一时兴起。这座水族馆在去年落成,从建造之初就有A组织的人参与,一开始就将地底的部分设计成了道路错杂的地下迷宫,除了A组织的核心成员,没人清楚每个暗室都在什么位置。 风间和川沿着某处通道来到地下的时候,湿冷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占星术师仰头看了眼散发着刺眼光芒的白炽灯,忍着强光带来的眩晕感,看了眼摆在面前的几条岔路,选了左边的走过去。 走在空旷的回廊里时,风间和川才慢慢想,他没有理由,也没必要来这里。 太宰治是死是活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不如说,对方现在死了也好。 但也许是因为太宰治这次毕竟是帮了忙、又也许是生病干扰了大脑的判断,回过神的时候他居然就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 罢了。 这么想也没错。 而且风间和川觉得只凭A组织这帮人,也不太可能会对太宰治造成威胁。 他一路向前、向下,等转过不知多少个拐角的时候在走廊的最深处发现了一道门。 风间和川转动门把手开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下午好。” 棕发鸢眸的前黑手党干部半倚在沙发上,手里举着酒杯,声音里盈满笑意。 “很可惜,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风间和川环顾一片狼藉的房间,最终从侧边走进门。 看到被丢弃在茶几上的几支透明溶剂残骸后,他将目光转向太宰治。 太宰治摊开手,解释:“这个组织的人似乎一开始就另有打算,所以被下了药。” 虽然这么说,但太宰治似乎并没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不用想也知道,他大概早就清楚喝的东西里被下了药,但为了拿到情报,还是将计就计了。 太宰治坐起身,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向风间和川发出邀请,笑着问:“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要在这里喝一杯吗?” 就礼仪而言,他的动作无可挑剔,如果不是周边满地都是杂乱的废弃物或被打翻的装饰品、说他这是在邀请人享用烛光晚餐都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然而风间和川只是看了他一眼:“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你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品尝自己的战利品。”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太宰治惋惜道。 他打开酒瓶重新为自己倒了杯酒,看向风间和川:“谢谢。” “谢什么?”风间和川的视线在屋内残存的物品上一一扫过。 “没什么,”太宰治摇头笑笑,端起酒杯叹道,“就当是谢你在这个时候来陪我喝酒吧。” 风间和川皱眉。 太宰治注视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原本想谢风间和川相信了他传过去的那串密令——即使不问,太宰治也知道刚刚在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以当时那种情况,风间和川仍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信任他,他似乎应该表达谢意。 但当现在面对风间和川的时候,太宰治却发现那些话没有任何必要。 他不需要为这种信任而道谢,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是同类。 因此无论如何,风间和川都能够理解他。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见到风间和川时就明白的事。 六年前龙头战争前,太宰治初次遇见风间和川是在一次同竞争组织的交手中。 太宰治当时接了命令去肃清那个组织的全部成员,而风间和川当时则是不慎被那个组织绑架,意图作为拍卖品出售。 太宰治见到他时,少年被绑在一只铁质的椅子上,垂着头,浅茶色的长发落在身侧。 囚牢内灯光惨淡,发丝的遮掩下,少年五官精致,让人有些难以辨认性别。 而在太宰治带着手下对他身边的关押者动手、到替他解开锁链,少年那暗沉的赭色眸子中自始至终都是一片漠然。 仿佛无论身边发生什么,他都全然不在意。 太宰治由此对风间和川产生了兴趣,并将这位未来让人谈之色变的“占星术师”记在了心里。 在太宰治看来,风间和川简直就是矛盾的集合体。他一边否认着生命的价值,但另一边却又近乎偏执地追寻着其中的意义。 这位在旁人眼中危险至极的占星术师始终恪守着自设的一套准则,即使自身对世界感受不到任何兴趣却依旧选择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他人,永远站在帮助他人的一边,“为他人而活”。 与当时身在黑手党的太宰治对比,简直就是站在硬币正反面的两个人。 因此太宰治对风间和川始终抱有一种浓重的好奇心,即使受到对方不明缘由的敌视,他也只是感到新奇。 太宰治觉得风间和川和自己既相同又不同,而不同的那一部分,则是太宰治感到敬佩、但又始终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不明白风间和川行动的缘由,不理解风间和川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信念,同样也困惑于风间和川对自己微妙的敌意。 ——直到昨天晚上,风间和川问太宰治“为什么能毫无负担地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港口黑手党的前干部注视着占星术师,才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风间和川的行为。 风间和川对他的厌恶来自于他与对方的相似,又来自于他已经做出了改变这一事实。 “——如果想杀死一个人,用□□是最愚蠢的办法。” 风间和川冷冷道。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木柜前,抽出第一层后摸索片刻找到一个暗格,把里面的两支药取出来扔给太宰治:“可能是解毒剂。” 太宰治拿起其中一支,对着灯光看着里面淡青色的液体,勾起嘴角,喃呢道:“也有可能是另一种毒药呢。” 不等话音落下,他直接把玻璃容器打开,将药灌进了嘴里。 感受到自己对四肢的掌控力逐渐恢复,太宰治笑着道:“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风间和川看着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管道崩裂声。 紧接着,是一阵湍急的水流冲击墙壁的声音。 风间和川回过头,还没走到门边,一阵重物落地的闷响声传来,钢制的门板直接被砸垮后堵死。 在压力的作用下,屋外聚集的水自门口的缝隙处疯狂涌出,灌进屋内。 第84章 水涌入的速度很快, 不出半分钟,屋内地板上就已经满是肆意流淌的水流。 风间和川走到门口试着转了转门把手,眼前的门却纹丝不动。 刚刚坠落的重物大概是堵在了门外, 将他们唯一的出口完全封死了。 尝试开门无果,风间和川只好放弃。 他退到墙边, 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对太宰治道:“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给外面的人发过定位了。” “这样吗?那现在只要等他们来救我们就行了。”太宰治笑吟吟道。 单听他的语气,实在感觉不到半分紧张感。 风间和川低头看了眼脚下愈见升高的水位线, 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和太宰治搭话。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如果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来这里找太宰治的话, 他就不需要经历这种无聊的事了。 这些水大概是从地下蓄水池的管道里溢出,触感冰凉,带着种湿冷的寒意。 风间和川打了个寒颤, 靠着身后同样冰冷的墙壁,闭眼深吸了口气。 身边的太宰治看了眼仍旧不断涌进水流的缝隙,感叹:“可惜水里没有鱼, 不然这里也要变成‘水族馆’了。” 风间和川冷冷道:“觉得遗憾的话,等出去之后我可以让你进真正的水箱里体验一下。” 他话刚说完, 就觉得包裹着四肢的冰水传来的寒冷和脑内的眩晕感搅成一团。 现在水已经漫上胸口,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双手扼住了脖颈, 让人呼吸都难以为继。 这是种很奇异的感觉,水明明是具有浮力的, 风间和川却只能感觉到难以挣脱的束缚感, 像是全身都被灌了铅,沉重到足以让人发疯。 风间和川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来抵抗这股晕眩和无力感,勉强支撑着自身的意识。 风间和川忍不住后退一步, 但背后已经是墙,所剩无几的狭小空间内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不知又过了多久,墙外忽然传来一声恍如爆炸一般的金属断裂音,尖锐的嗡鸣声透过门板、穿过水流刺入耳中。 接着,随着剧烈的金属摩擦音,钢制的门板轰然坍塌、砸向地面,卷起一阵激烈的浪潮。 而在失去了最后一层阻隔,外界的水也肆无忌惮地蜂拥而入,侵占了整间屋子。 风间和川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液体漫过口鼻,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接着就被翻涌而来的冰水吞没,一瞬间,风间和川觉得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耳边的声音瞬间模糊,光线也向后倒退,变得格外遥远。 冰冷和窒息感包裹全身。 意识模糊之间,风间和川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臂,接着唇边传来一种温热的触感。 .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外部的人才终于清理掉那道走廊中的障碍物,将两人救了出来。 外部的人员也是在接到风间和川传来的定位信息,匆忙想下去碰头时忽然目睹了水族馆地下建筑的坍塌,这才急忙调了器械来进行救援作业。 这次坍塌是A组织的布置,他们大概早就想好了逃亡之后要销毁留在水族馆据点内部的线索和证据,因此在地下埋了炸丨弹,在他们离开后会定时启动。 所幸A组织的人也不太敢将那么多危险品放在自己的栖身之地,炸丨弹的剂量并不大,不然太宰治和风间和川估计就危险了。 “——太宰先生、您和风间先生没事吧?!”车在水族馆门前停下,秋山仁太一下车就忙问。 秋山仁太还没忙完另一边的工作就听说水族馆这里出了意外,担心之下才将事务拜托给坂口安吾,匆忙赶了过来。他一边说,一边朝前走,等看到太宰治时,却忽然卡住了。 太宰治此时状态看上去还不错,风间和川却闭着眼,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因为刚从水里出来的缘故,两个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尤其是风间和川,肤色苍白得吓人。 可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宰治居然是抱着风间和川的。 秋山仁太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毕竟在他看来,风间和川和太宰治的关系实在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但秋山仁太毕竟是异能特务科优秀员工,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面不改色地问:“太宰先生,需要去医院吗?” 太宰治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风间和川,摇头道:“不,他应该不是很严重。” 秋山仁太看看仍在昏迷中的风间和川,又看了看太宰治,最后还是把那句“您真的会照顾病人吗”咽回了喉咙里。 在开始救援作业的时候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异能特务科这边本来就准备了医生在,经由医生检查,确认太宰治身体无碍,且风间和川只是因为高烧和外部刺激导致的昏迷后,也没有坚持说让两个人去医院。 . 既然说了要照顾风间和川,太宰治自然说到做到。 水族馆那边的事结束后,太宰治带着风间和川回了风间和川以前居住的公寓。 下车后,负责开车的秋山仁太递了几盒药给太宰治。 太宰治接过来,感觉手里的药有点眼熟。 秋山仁太会错了意,以为太宰治是没看懂药的用途,解释:“那盒蓝色标识的是用来退烧的药,按说明书上的用法让风间先生服用就好。” 他说着又挠头补充:“这还是之前风间先生说不用的药,我觉得可能还有用就收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太宰治打开药盒,看了眼塑料板上空掉的几格,笑了笑:“嗯,帮大忙了。” 秋山仁太驾车离开后,太宰治抱着风间和川上楼。 怀里的人皮肤格外冰冷,紧闭着双眼,似乎即使在昏迷之中,也并不轻松。 走进门,太宰治把占星术师安置在卧室、打算去倒水喂药的时候,感受到身后风间和川拉住了他的衣角。 太宰治回过头,风间和川仍旧没有醒。这大概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但风间和川却极其用力,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占星术师仿佛在睡梦中看到了什么景象,露出了一种在他身上极其罕见的、略显无措的表情。 “……不要走,……” 话的最后,太宰治仿佛听到风间和川似乎叫了一个名字,但发音含混不清,太宰治根本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看风间和川的样子,那个人对他来说应该极其重要。 太宰治实在意外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风间和川这么怀念。 . 风间和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冰水淹没头顶的一瞬,他仿佛沉入了深海,看着眼前的光芒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无法喘息,连声音也被隔绝,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冰冷与黑暗。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冰冷的水中浮沉,虽然极力挣扎,但却始终无法逃脱。 直到一道光芒忽然亮起,驱散了海水中的黑暗。 再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 风间和川的思维停顿了两秒,继而认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家”。 多年前风间和川在异能特务科工作时一直是居住在这里,不过自从四年前叛逃后,这里就被异能特务科的人监视了起来,风间和川也再没来这个地方。 今年他虽然回到了横滨、职位恢复后这幢建筑随之解锁,但风间和川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在占星事务所。算起来,这还是风间和川时隔四年第一次回到这栋房子。 “醒了吗?”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风间和川坐起身,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太宰治。 港口黑手党的前干部穿着件白色的衬衣,外面仍旧是那件马甲。 他合起手里的书抵在身前,鸢色的眸子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好看:“感觉怎么样?昨天喂了你退烧药,不知道有没有起效果。” “你——”风间和川话还没说出口,先被喉咙里传来的干涩感弄得皱了皱眉。 他顿了一下才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太宰治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耸耸肩:“这可不是该对救命恩人说的话。” 青年在坐到床边,伸出三根手指在风间和川眼前晃了晃:“第一,昨天你在水里昏迷之后是我帮你做的人工呼吸。第二,之后也是我把你带到这里,还照顾了你一晚上。” 占星术师穿着件睡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水杯。凌乱的浅茶色发丝搭在耳畔。或许是病还没有完全痊愈的原因,他的肤色比缠在肩上的绷带还要白上几分。 室内暖色的光线也没法让风间和川身上的寒意消退几分。 青年微微低着头,脖颈勾出一道显得很是脆弱的弧度,让他看上去有种近乎易碎的艺术品般的美感。 “你现在不该对我表达一下谢意吗?” 风间和川喝水的动作一顿,仔细回忆了一下想到自己昏迷之后好像确实有感觉太宰治给自己渡气…… 他下意识看向太宰治的嘴唇,而后移开视线:“谢谢……第三呢?” “第三,昨天晚上你不知道把我认成了谁,拉着我不肯松手,非要我陪你一起睡——” 太宰治说到一半,收到了风间和川带着杀意的注视,只好摊手:“好吧,只有几分钟。不过我辛辛苦苦地照顾你却被误认成其他人,你不该赔我精神损失费吗?” 风间和川仍旧怀疑地看着他:“我可不认为我会拉着谁不肯松手。” 太宰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不过他也看出来,风间和川不像是在说谎。 这就有意思了。 太宰治按下疑惑,换了个话题:“A组织的人似乎已经逃跑了,不过异能特务科那边联系了港口黑手党的人封锁了出境通道,所以现在他们应该还留在横滨。” 风间和川点头。 异能特务科向港口黑手党颁发《异能开业许可》后,一方面港口黑手党有了正当的存在理由,另一方面,他们也算是和异能特务科达成了最低限度内的共识。 异能特务科会在一定程度上默许港口黑手党的部分犯罪行为,甚至为港口黑手党开绿灯。而同时港口黑手党也会配合异能特务科的工作——比如现在,在追捕A组织的事件中,港口黑手党会为异能特务科提供助力。 这次有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联手封锁,A组织想要逃离横滨简直难如登天。 风间和川拿出手机,给秋山仁太发了信息过去。 对A组织仍在逃亡中的几位核心成员的追捕不必继续。 既然A组织的人仍旧留在横滨,那只要有风间和川的异能力在,稍后只需要从A组织剩余的成员中问清那几位高层的个人信息,异能特务科不需要派出多少人力,轻易就能让那几个逃犯自投罗网。 太宰治看着他发短信,猜到他要做什么,也没打扰。 青年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后忽然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一个玻璃相框。 相框的样式很简洁,没什么装饰。 太宰治走过去,把它翻转过来,发现这似乎是风间和川十几岁时的相片。 上面的背景是在横滨郊外某处海岸边。 留着浅茶色长发的少年站在围栏边,望着远处的天空,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种耀眼的颜色。 这张照片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但太宰治却莫名感受到一种违和感。 他盯着照片看了数秒,才忽然意识到他感受到的怪异的源头。 ——从构图上看,这张照片的中心既不是风景也不是风间和川。 非要说的话,就仿佛是风间和川的身边还应该站着另一个人。 第85章 太宰治猜测这张照片对风间和川而言应该很重要, 不然也不会特意放进相框里。 他回过头,看到风间和川已经发完消息,指指相框问他:“这是什么?” “……” 风间和川目光触及那个相框, 先是愣了一瞬,而后似笑非笑地说:“那是神的相片哦。” “‘神’?”太宰治挑眉看他。 风间和川起身下床, 走到衣柜前花了点时间才勉强找出一套能穿的衣服。 他接着道:“现在神消失了, 所以相片上的影像也就不存在了。 “——所谓的神不过是个恶劣又自说自话的骗子,只能让人徒增痛苦。” 风间和川想。确实是这样的。 他多年前遇到的那位神明告诉他, 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找到生命的意义、得到救赎。 然而那不过是骗人的空话, 如同“理想”二字一样, 是只会让人葬送一切的口号。即使活下去,出现在眼前的也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多年前“神”消失后,对方存在的痕迹被某种规则抹消, 与之相关的记忆变得模糊,留存下来的影像则如同相片上那样,直接变成空白。 到现在, 风间和川对那位神明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唯一记得的也就只有对方满嘴的谎话, 以及自己被剥夺了死亡的权利的事实。 因为对方的存在, 他即使对活着这件事感受不到丝毫喜悦,也无法通过任何方式死去。 这也是风间和川不再尝试自杀的原因。 “恶劣‘神明大人’吗?……那还真是不可思议。”太宰治饶有兴致道。 他看了眼正在换衣服的风间和川, 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风间和川扣上最后一颗纽扣, 走到太宰治身边从对方手里拿回相框直接扔进垃圾桶, 抬头看他:“我要回异能特务科,你还有什么事吗?” 太宰治摊开手:“没有。” . 事情的发展如同风间和川的预计,A组织的人虽然有那么点小聪明, 但对异能特务科内部并没有多少了解,对风间和川的异能力更是一无所知——不然的话,他们肯定拼死也要离开日本。 次日晚上,A组织的首领花村降和其余三位成员被捕。返魂香事件就此结束。 夜里,异能特务科。 “这次的事件能顺利解决真是太好了,”秋山仁太跟在风间和川身后,边走边道,“多亏了您和太宰先生,不然估计还会生出很多波折。” 秋山仁太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太宰治以身犯险,他们可能要花不少时间在那个密码上。 且,当初在地下他们还因为密码的事对太宰治有过怀疑——连秋山仁太当时都怀疑太宰治是真的和A组织有勾结。因为这一点,他至今对太宰治抱有几分愧疚。 还好那个时候风间和川仍旧是信任太宰治的。 秋山仁太想着,觉得自己为太宰治前天晚上抱着风间和川离开的事找到了解释。 是了,风间和川在那种情况下坚持相信太宰治,对对方的信任可见一斑。由此看来,风间和川和太宰治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秋山仁太真诚道:“这次之后这边该好好向太宰先生和武装侦探社道谢才行。” 话音落下,风间和川仍旧沉默着向前。 秋山仁太敏锐地察觉到周边的气氛带着种微妙的压抑。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这么重大的案件终于告破——风间和川不仅成功带着对策组的人将A组织成员一举拿下,还顺利救下了全部人质,将损失降到了最低,现在就连异能特务科内原本还想打压风间和川的人也不得不一再退让。 对风间和川而言无疑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但此刻秋山仁太从风间和川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悦的情绪。 以往,风间和川虽然也不会对这些事表现出过多情绪,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难道是在处理事件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了吗? “秋山,你知道我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忽然,走在前面的风间和川顿住脚步,轻声道。 秋山仁太意外于风间和川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样的话题,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时却不由得愣了一瞬。 青年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与之大相径庭:“我当时在想——‘啊,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不该活着的人存在啊’。” 他脸上笑意全无,漂亮的赭色眸子里带着种冰冷而粘稠的恶意:“如果他能就那样溺死在黑暗里该有多好。 “现在这样……真是,糟糕透了。” . 数天后,横滨市郊。 一位有着深棕色卷发,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坐在海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包给海鸥的饲料。 他面前聚集着一大堆白色的海鸥,争抢着食物。 喂完全部的饲料,太宰治仰头看着头顶一片蔚蓝的天空。 近几天,他得知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涩泽龙彦可能有新动作的消息,于是主动联系了涩泽龙彦,在加入对方计划的同时,为接下来横滨要面临的难题做打算。 “涩泽龙彦,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有,风间和川。”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人。 他正想着,眼前正在觅食的海鸥群忽然发出一阵骚动,紧接着,这群白色的飞鸟就离开地面,如同飞舞的白纸一样奔向天空。 太宰治侧过头,看到了骚动的起源——一只三花猫。 太宰治笑着道:“夏目老师,好久不见。” “怎么样,现在的事,还能应付吗?” 话音落下,三花猫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事一位握着手杖的男人。 “嗯,姑且有了大致的计划。”太宰治起身把手里空掉的饲料袋子扔进垃圾箱,而后接着说,“比起这个,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风间君的事吗?” “和川吗?”夏目漱石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更早跟我聊起这件事的,毕竟和川可没少跟我提过你。” “是吗?”太宰治挑眉,笑着问,“那恐怕他说得都不是什么好话吧。” 夏目漱石笑着点头赞道:“确实。” 他顿了顿:“那,你想聊关于他的什么?” 太宰治和夏目漱石对视:“我想知道风间为什么会选择站在帮助他人的那一边?” 这是太宰治一直都搞不明白的事。 人是需要理由的生物,活着需要理由,死亡也需要理由,无论做什么,人都要先有动机,才会作为。 而太宰治却始终无法弄懂风间和川行为的动机。 他曾经以为风间和川是兴趣使然,然后等到织田作身亡,他自己也迈入光明的一侧后,才明白帮助他人比杀人苦难得多,绝不是一时兴起就能做到的事。 也因此,太宰治当时对一直都坚持帮助他人的风间和川十分佩服,好奇对方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他现在问夏目漱石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出于自身的好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风间和川现在那种十分危险的状态。 他需要了解对方,才能想办法解决接下来有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最后,这里面其实也夹杂着太宰治的私心,又或者说,是对于同类的共情。 世界上不同于自己的个体数以亿计,但风间和川却是唯一能完全感受到和他相同痛苦的人。 太宰治理解风间和川的感受,因此他希望对方能够得到救赎。 夏目漱石在太宰治身边坐下,注视着远处天海交际处,缓缓道:“很久以前,风间君被辻村带到异能特务科的时候,我就见到过他。 “那个时候他问我‘人究竟是为什么而活?’” “我告诉他如果现在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也无所谓。如果找不到理由,那就为他人而活好了。只要一直坚持帮助他人,那么总有一天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得到救赎。 “然后风间从那天起就一直遵循着这句话,直到现在。” 夏目漱石顿了顿,“我不清楚当时才十几岁的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疑问,但要说理由的话,他是因为想要找到生命的意义才会选择帮助他人。” 夏目漱石看向太宰治:“和现在的你一样。” 太宰治愣了一瞬。 他从没想过风间和川是抱着和自己一样的理由在做这件事。 “不过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孩子说他发现即使帮助他人,他也无法感受到任何意义。因为感到厌烦,所以决定要放弃了。” 夏目漱石两手抵在手杖上:“他会选择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触,恐怕也和这个有关。”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的是“书”。如果风间和川和对方合作,那他的目的多半也和“书”有关。 夏目漱石注视着太宰治:“风间君说他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并不认为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所以太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指引他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那个孩子看上去很温和,其实个性比任何人都要偏执,我认为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能说服他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 旁观者的话对风间和川没有半点说服力,只有太宰治这个和风间和川无比相似、又确确实实在实行“追寻”这一行为的人才有可能改变风间和川的想法。 良久,太宰治点头:“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夏目老师,您听风间说过‘神’的事吗?” 夏目漱石想了一会儿才道:“风间好像确实跟我提到他曾遇到过一位神明。因为那是很久以前了,所以我对这件事记得不是很清楚……连风间自己似乎都记不太清。” 他说着,将目光转向太宰治:“不过今天听你提起来,我忽然想到,那位‘神明大人’似乎和你有些相似。” 太宰治笑了:“我看起来也‘恶劣又自说自话’吗?” 他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道:“我不确认风间会不会参与这次的事,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一定会阻止他。” 夏目漱石点头:“你的话,他至少会听的。” 毕竟太宰治是唯一和他站在相同境况下的人。 “您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太宰治低声笑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 “真到了那个时候,风间和川想得多半会是‘曾经被我踩在脚下的人居然反过来对我进行说教’——他一定会非常,非常地不甘心吧?” 第86章 A组织制造的药品原本一直是走私往海外, 花村降被捕后,异能特务科根据对方供述出的情报一路追查下去,牵出了几个毒丨品走私的贸易链。 连锁效应之下, 异能特务科一下子就掌握了诸多原先求而不得的证据,一连肃清了数个犯罪组织。 内务省的高层对此极其满意, 负责解决案件的武装侦探社和风间和川受到了极高的赞扬。 因为这个, 武装侦探社一时风头极盛,原本被放在一个还算闲散的职位上的风间和川也再度被启用……手里的权力比起离开之前只高不低。 异能特务科的成员把一切看在眼里, 只能感叹这位局长助理确实不是普通人, 他多年前能站上那个位置, 现在同样可以。 办公室内。 坂口安吾敲门进来后道:“风间先生,已经重新为您设定了ID卡的权限等级,您稍后可以自行确认。” 风间和川回以微笑:“嗯, 我知道了,辛苦了。” 青年坐在红木制的办公桌后,手中端着杯红茶, 姿态放松。 这明明是看上去毫无防备的动作,但坂口安吾却始终无法从对方身上读出任何自己想得到的信息。 坂口安吾沉默不语。 就如同过去的任何时候一样。 他们不知道风间和川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风间和川的目的是什么。 更不清楚在改变目标后, 风间和川究竟又在寻求着什么。 返魂香事件后高层放了不少权限给风间和川,这让坂口安吾更为不安。 风间和川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触过是事实, 这一点对异能特务科而言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如果让风间和川掌握太多东西, 说不定会导致难以设想的灾难。 ——但话虽如此, 到了这个地步,事情的发展也并不是他们能阻止的了。内务省那边做出决策不单是因为风间和川在这次事件中的贡献,内里有着诸多权力纠葛, 这些事连种田山头火也无法左右。 “还有一件事,”坂口安吾注视着占星术师,观察着对方的神情,缓缓道,“昨天夜里,我们收到了一个消息。” “怎么?”风间和川看着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地疑惑。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根据入境记录,昨天有一位疑似涩泽龙彦的人进入横滨。” 风间和川放下咖啡,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十指交扣,思考片刻后才问:“那位龙头战争时和我们有过交涉的异能力者?” 坂口安吾点头:“是。” 提到涩泽龙彦,异能特务科内凡是经历过龙头战争的人都不会陌生。 涩泽龙彦是一位极其特殊的异能力者,他的异能并非像中原中也亦或者洛夫克拉夫特那样强力的战斗技能,而是能够制造大范围的雾气结界,异能发动后,处在雾气中的异能力者都会死于自己的异能。 如果说拥有“异能无效化”能力的太宰治是反异能力者,那涩泽龙彦就是专门为了杀戮异能力者而生的。 这种异能的特殊性让涩泽龙彦在对异能力者作战时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连政府本身和他也有过些交易。 六年前龙头战争发生时,为了阻止战局恶化,异能特务科曾主动邀请涩泽龙彦前来横滨,意图把控局势。 当时,坂口安吾认为这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曾向异能特务科上层提出抗议,然而他当时身在港黑卧底,就算想插手也无能为力。 最后事实也正如坂口安吾所料,涩泽龙彦的到来没能让龙头战争结束,反而是让横滨变得跟为混乱,其后不得已,异能特务科才让风间和川接管了战场。 涩泽龙彦在龙头战争中与政府失去联络后就离开了日本,上次出现还是在底特律。 现在对方忽然出现,又目的性极强地将目标瞄准了横滨,实在让人想不担心都难。 “如果真的是涩泽龙彦,那一定要尽快找到他的行踪才行。”风间和川顿了顿,接着笑道,“不过这么说来,横滨最近可真是热闹。” 可不是嘛?月下兽,陀思妥耶夫斯基,组合。 坂口安吾看了眼风间和川。 再加上占星术师。 即使是横滨,也很少会一连发生这么多事。 “风间先生,您对涩泽龙彦的事有什么看法吗?”坂口安吾忽然出声问。 他直视风间和川,声音不大,但却带着种强硬的意味。 坂口安吾这句话几乎已经是把自己的想法直接挑明了。 换种说辞,他这是在问“风间先生,您和涩泽龙彦的事有关吗?” 涩泽龙彦入境的情报还未告知任何人,就坂口安吾自身的看法,这种情报他显然不会想主动告知风间和川。这次之所以会提起,完全是因为他怀疑风间和川和涩泽龙彦入境的事有牵扯。 沉默无声的环境总是会给人一种极重的压抑感,然而占星术师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股压力一般,毫不避退坂口安吾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头绪——不过如果后续有需要的话,我会尽力调查。” 坂口安吾盯着他看了数秒,最终道:“是,万分感谢,我会转告种田先生的。抱歉耽误您的时间。” 坂口安吾离开后,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 风间和川把玩着手里的ID卡,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风间和川看过去,发现手机里多了一条新收到的邮件。 发信人处一片空白,邮件里也就有短短的一个地址。 [骸塞]。 占星术师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外衣,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又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塔罗牌放回桌上,而后才离开了办公室。 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边已经完全准备就绪,现在涩泽龙彦来到横滨,他也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 次日,武装侦探社收到异能特务科的委托,接受了追查异能犯罪者涩泽龙彦的任务。 “国木田先生,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让人自杀的异能力者吗?”会议结束后,中岛敦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资料。 从异能特务科给出的资料看,涩泽龙彦先前在台北、新加坡、底特律制造的案件的受害人全都是死于自己的异能力。 以最直白的思路分析,这些人极有可能是自杀身亡。 “不知道,但是事实是有可能拥有这种力量的犯人潜入了横滨,如果不把他找出来,横滨的异能力者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国木田独步站起身,看向中岛敦,凝重道,“——包括我们武装侦探社的全体成员。” 中岛敦被他的视线看得心中一紧,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对了,太宰那个家伙呢?”国木田独步恼怒道,“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中岛敦讪笑:“太宰先生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吧?” 今天早上开会前他按国木田独步的要求去找太宰治,告诉对方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结果对方还是翘班了。 本来以为对方虽然会迟到,但最后还是会出现,结果没想到到了现在,仍旧没有消息。 难道太宰先生是自己去调查涩泽龙彦的事了? 中岛敦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太宰治仿佛每次都能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傍晚结束工作后,中岛敦回员工宿舍休息。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种不安感。 像是印证了他的预感,夜里,他被噩梦惊醒后,发现宿舍外已经全都被不知名的迷雾笼罩。 “……这种雾!”中岛敦退后半步,看向泉镜花,“这是涩泽龙彦的异能力?” 白天的时候他和泉镜花都看到过涩泽龙彦的异能影像,出现在画面里的雾气和眼前的雾气没有任何区别。 泉镜花想发动异能去查看白雾,却发现夜叉白雪并没有出现。再度尝试无果后,她对中岛敦说:“我的异能力消失了。” 中岛敦一愣,随即也发现了这件事:“……真的消失了。” 泉镜花皱着眉:“我们去武装侦探社。” 中岛敦:“诶?!现在?” 现在外面全是雾气——而且这种雾气似乎还会让异能力者自杀,现在他和泉镜花都失去了异能力,再出门如果遇到意外很可能会出事。 这让中岛敦一时间有些踌躇。 泉镜花没多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武装侦探社和其他人汇合,不然只会越来越危险。” 中岛敦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到底不放心泉镜花一个人行动,最后和对方一起出了门。 两人来到街上,发现到处都寂静得吓人。 横滨这样繁华的都市,即使在夜里也是车流密集,无比繁华的。 然而现在,街道上确实有车,车上却没有一个人影。 一辆辆车以行进的姿态排列在道路上,但驾驶员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周围一片死寂,除了自身的心跳声外、连半丝风声也捕捉不到,只剩头顶的路灯仍旧在阴沉沉的夜幕下散发着惨白色的光。 夜色中,周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呈现出种近乎深黑的墨绿色,阴影交叠之下,像是潜藏着什么可怖的野兽。 有的时候,无声更会让人感到恐惧。 中岛敦忍着这股令人心底发毛的不适感,和泉镜花一起找了辆无人驾驶的车上车,驱车赶往武装侦探社。 半道上,他们忽然受到了不明正体的生物的袭击,在没有异能力的情况下,也只能不断逃跑。 一番波折之下,才终于赶到武装侦探社、遇到了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的情况看上去同样不好,见面时,他腹部已经中了一枪,殷红的血液浸湿了外衣。 “国木田先生、您没事吧??!”中岛敦冲上前。 他和泉镜花一路赶来已经非常凶险,现在看到国木田独步受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加入武装侦探社起,中岛敦要么是听从太宰治的安排,要么是跟着前辈们做事。虽然之前也遇到了不少事,但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始终能为他指明方向——现在这种情况,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 “没事。”国木田独步摇头。 他一边捂着伤口,朝武装侦探社入口走去:“先上楼,具体的事稍后再跟你们讲。” 中岛敦虽然担心他,但也清楚街上现在相当危险,于是和泉镜花一起跟了上去。 国木田独步到了武装侦探社,一边打开地上的暗箱,一边道:“我已经弄清楚涩泽龙彦‘令人自杀的异能力’的真相了。”、 “真的吗?!” 国木田独步道:“那个雾气能够让异能力者和自己的异能分离。并追杀自己的主人。” 中岛敦一怔,旋即想起了刚刚自己和泉镜花在路上遇到的袭击者:“追杀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异能?!” 说着,国木田独步按到了一个按钮,武装侦探社内忽然出现了一个光屏。 一阵嘈杂的电子音后,坂口安吾的影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国木田君,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国木田独步摇摇头:“现在暂时还没有太大问题。” 趁这个机会,中岛敦连忙问:“坂口先生,您知道太宰先生现在在哪里吗、还有风间先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坂口安吾没有立刻作答,表情格外严肃。 中岛敦心情陡然沉重下来,呼吸颤抖:“他们二位……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国木田独步也紧张道:“太宰遇到危险了吗?” 坂口安吾摇摇头,看向几人:“目前确认太宰治和涩泽龙彦勾结,并且是将涩泽龙彦请来横滨的主使者。至于风间和川……从昨晚起,他就一直下落不明。” 第87章 黑夜来临后, 深沉的夜幕笼罩大地。 白色的迷雾自横滨某处忽然显现,而后迅速地扩散、蔓延,直到将整座城市都纳入了自己的范围之内。 最终整座横滨都被包裹在这种浓浓的白雾之中, 宛如陷入了沉眠,各处都变得诡异又安详。 横滨租界旧址, 身处白色雾气之中的欧式城堡与周边各式现代化建筑全然隔绝开来, 屹立在这片遍布迷雾的都市中,仿佛是跨越了时代。 太宰治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推开城堡那扇刻绘着中世纪历史神话的大门, 沿着盘旋而起的楼梯向上, 最终来到了一间位于城堡最高处的房间前。 步入房间,太宰治听到了涩泽龙彦的声音。 “欢迎光临,你是第二位到访的客人呢。” 太宰治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到了立于圆桌右侧的涩泽龙彦——以及坐在他身旁的风间和川。 眼前的房间是个巨大的圆形,用作装饰的物品几乎全是由各式纯白的材料构建而成,周边的窗户则是拥有斑斓色彩的彩绘玻璃。 这让这个地方看上去带上了种近似于教堂的神圣感。 中央的圆桌上摆着苹果与骷髅, 其上插着银质的匕首。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坐在收藏家的身侧,身上穿着纯白的礼服, 衣领和衬衣袖口都缀着白色的丝带, 右肩后垂着单边披风。 这种本该显得单调乏味的颜色放在风间和川身上居然出乎意料的合适,或许风间和川本人和这个颜色本质是一样的, 抛开温柔的表象,余下的部分比任何人都要冷漠。 青年就像是上世纪宫廷内的魔术师, 尊贵而神秘。 “怎么了?”涩泽龙彦看向太宰治, 疑惑对方为什么只停在门口。 港口黑手党的前干部笑着摇头:“不,没什么。” 他看向风间和川:“我只是意外,没想到还有第四位客人在这里。” ——这里是骸塞, 旧时代的城堡,同时也是太宰治和涩泽龙彦商定好的会面处。 早在龙头战争时期,太宰治就曾和涩泽龙彦交过手,结果虽然是胜,但作为代价也牺牲了几名港黑的成员。 涩泽龙彦是个行事十分无所忌惮的异能力者,常被人称为“收藏家”。 这个称号的由来并非是涩泽龙彦喜欢收集名画亦或珍宝,而是因为对方收藏着数以百计的异能力者的异能结晶。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即是这种诡异的白雾,凡是进入白雾的人,普通人会在异能发动期间消失,异能力者则会因为白雾而和自己异能力分离,并被自身的异能追杀。 异能力者死于自身的异能力后,他自身所拥有的异能就会变成结晶体,被纳入涩泽龙彦的收藏。 而这次,涩泽龙彦直接将目标定成了整座横滨,意图杀死横滨市内所有的异能力者。 涩泽龙彦有着如此大的野心,同时也拥有着与之匹敌的实力。 如果放任对方不管,横滨显然会经历一番磨难。 而且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加入了这件事,真实目的尚不明确,为了不让事件脱离自己的掌控,太宰治干脆先下手为强,主动联系了涩泽龙彦,以帮凶的身份加入了这次计划。 而对于风间和川,太宰治猜到对方会插手这件事,却不怎么希望在这里见到他。 可惜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风间和川抬眼看他,遗憾道,“早上占卜的结果明明还算不错。” “二位之前有过节吗?”涩泽龙彦歪头问。 风间和川:“不,称不上什么过节。只是我并不喜欢和他这种人共处一室而已。” “——那还真是令人苦恼。不过为了我们的计划考虑,风间君最好还是和太宰君好好相处为好。”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三人看过去,来的是他们的最后一位合谋者,死屋之鼠的首领,陀思妥耶夫斯基。 穿着白色礼服的俄罗斯人肤色苍白,带着种危险的气息。 涩泽龙彦:“费奥多尔。”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着走到风间和川身边:“为了得到全横滨的异能力者的异能,这种程度的忍耐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吧?” 以他们目前各怀心思的立场而言,陀思妥耶夫斯基和风间和川的距离实在是显得太过靠近了。 “就这么把目的直接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太宰治笑着问。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向其他三人:“当然没有问题,现在站在这里的人的目的不都是这个吗?” 他微笑着:“这也是我们会选择合作的原因。” “是吗?”涩泽龙彦摇头,注视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意有所指道,“但我认为诸位的目的可不止于此呢?” 风间和川把玩着手中那张代表世界的塔罗牌,抬眸看他:“那么涩泽君不如来猜一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涩泽龙彦在一张椅子前坐下,慢条斯理道:“在我看来,风间君的目的实在是一目了然。” 占星术师露出一个极浅的笑:“但是,你所得出的结论事实上也不一定就真实。”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风间和川身边坐下,十指交叠,悠然地:“谁知道呢?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会明白各自想要的都是什么。” “不过我还有一件十分好奇的事。”涩泽龙彦看向太宰治。 “太宰君之所以能无视我的异能是因为他的‘异能无效化’,那么风间君和费奥多尔君又是为什么?” 他看着风间和川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神色间满是探究。 太宰治笑着保持沉默。 他隐约猜到了两人不受白雾影响的原因,但却无意回答,也不想主动暴露自己掌握的情报。 陀思妥耶夫斯基摊开手:“虽然很抱歉,但这是需要保密的特殊情报,如果想知道的话,那就好好欣赏接下来的剧目吧。” 涩泽龙彦将目光转向风间和川。 占星术师收起手里的塔罗牌,同样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命运始终与我同在。”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隐藏在阴云下的明月也逐渐显出全貌。骸塞周边却始终是一片死寂。 事实上不止骸塞,整座都市都是如此。可死寂并不代表没有事件发生,在这片白雾中,有无数异能力者正在面对自身异能的猎杀。 曾经为自身所掌控的异能力在此刻变成了索命的仇敌,失去异能后沦为普通人的人们根本无法抵抗非自然力量的袭击,死在自己最熟悉的招式之下。 其后,他们所拥有的异能力被白雾吞噬,出现在涩泽龙彦的收藏室内。 继陀思妥耶夫斯基出门后,涩泽龙彦也以有事情要准备为由离开了这座大厅。 风间和川坐在座位上,将摆在自己眼前的塔罗牌阵中的牌逐一翻开。 太宰治站在窗边,盯着白雾弥漫的街道看了一会儿后将目光转向风间和川,在注视着对方做完这次占卜后,太宰治问:“为什么要来这里?” 占星术师将面前的塔罗牌收起来,反问:“你不是也来了这里吗?” 太宰治问:“理由呢?” 占星术师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太宰治,赭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怎么真切的笑。他答:“和你一样,‘因为担心横滨的安危,所以特意来这里接近涩泽龙彦、以防不测’。” 他说完,见太宰治仍旧看着自己,疑惑:“怎么?你不相信吗?” 太宰治看着风间和川,摇头:“很抱歉,不会。” 以风间和川的异能力,这种情况下他要是真的想对付涩泽龙彦,远离对方才是最明智的,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把自身暴露在危险之中。 更别提这次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在,看刚刚对方的表现,他显然是和风间和川达成了某种交易。 风间和川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我个人认为由我来说这句话应该比你更有可信度的。 “不过我的答案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是吗?”太宰治迈步走到对方面前,强迫风间和川和自己对视,“那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风间和川抬头看他:“什么问题?” 太宰治:“组合事件结束时,坂口安吾说异能特务科的系统被人入侵,导致横滨境内异能力者的档案失窃。” 风间和川微笑以对:“你对那件事有什么疑问吗?” “那次事件中的犯人手法高超,不仅对异能特务科内部系统熟悉到极致,入侵时甚至没有触发任何一个警报。” 太宰治注视着风间和川的双眼,平静道:“——而且根据异能特务科的事后调查,资料被窃取时犯人所在的位置是异能特务科内部,和你被带回异能特务科的时间。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太宰治说话的时候,风间和川始终保持沉默,从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停顿数秒后,占星术师忽然笑了。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了。” 占星术师仰头对上太宰治的视线,温声答:“因为这件事是我做的。” 第88章 虽然在问话之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但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还是有些让人心情复杂。 不过太宰治也无意再在这种事情上多说,只是注视着风间和川:“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太宰治不清楚风间和川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究竟达成了何种协定, 但在这件事里,风间和川的目的绝不会是横滨异能力者的异能结晶。 “谁知道呢?”占星术师露出一副略困惑地表情, 笑着道, “我并没有回答这件事的义务。” 直到这个时候,风间和川的语气还是十分柔和的——就仿佛他现在并非是面临诘问的对象, 而单纯是在和人闲聊。 太宰治不为所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跟他这样的人合作,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那又怎么样?”风间和川反问。 “命运的平等的,它给人行善的权利,也给人行恶的权利, 即使是错误的道路,也不代表必须被否定。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一切都无所谓——在这一点上, 太宰治,你是最没有资格进行说教的人。” 说罢, 占星术师像是无意再跟太宰治继续这个话题, 起身:“不过你大可放心,这边的事我并不打算插手, 接下来,我还要别的东西要处理。”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做那些事, 就来阻止我吧。” 风间和川看着太宰治, 声音温和,神色却近乎冷漠:“如果你还有那份余力的话。” “……” 太宰治看着风间和川离开骸塞,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他。 如风间和川所说, 现在面对着涩泽龙彦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两个危险分子,他只能将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即使明白风间和川要去做的事会造成何种危险,也无可奈何。 . 骸塞外仍旧是一片寂静。 银月高悬于天空之上,笼罩在它周边的阴云恍如奔涌的深黑色浪潮,诡秘莫测。 风间和川走出骸塞后,原本就站在城堡外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向他。 “真是花了不少时间呢。” “怎么了?”占星术师停下脚步,看他。 陀思妥耶夫斯基摇头,抬眼看他,笑着说:“不,没什么。只是我还以为你中途改变主意,不打算继续完成我们的计划了。” 死屋之鼠的首领仰头望着深色的夜幕,继而将目光转向风间和川,接着:“毕竟我昨天查到了一点消息……关于多年前你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的事,似乎还另有隐情。” 说罢,陀思妥耶夫斯基注视着占星术师,等待着对的反应。 然而后者听完,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 “是吗?”陀思妥耶夫斯基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道,“说得也是。” “——那么太宰君呢?”他看向风间和川,深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我本来以为他和你的关系并不好,现在看来似乎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风间和川冷冷地看着他:“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我的事还轮不着你管。” 陀思妥耶夫斯基半点也没被他的态度影响,举起手:“我只是对自己的合作伙伴表达关系而已,这也是为了我们的计划考虑。” 说着,迷雾之上,传来了飞机螺旋桨的声音。 风间和川抬起头,发现远处靠近横滨外围的地方隐约有灯光闪现——这大概是官方派出的军用无人机。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虽然极其克制异能力者,但对这种电子设备毫无办法。 异能特务科在最初的慌乱后,大概也已经反映了过来,开始准备对这片白雾进行分析。 陀思妥耶夫斯基道:“时间差不多了。” 他看向风间和川,后者没有过多言语,朝着远离骸塞的方向离去。 也不管后者是否能听到、是否愿意听到他的祝福,俄罗斯人笑道:“祝你一切顺利。” 他转头望向高耸的城堡,而后迈步进入大门。 这边的时间也刚刚好。 ——是时候为这场盛大的庆典拉开帷幕了。 . 自横滨的异常发生,已经过了将近三小时,身在指挥所的坂口安吾内心焦急,但对目前的状况也无从下手。 涩泽龙彦制造出的白雾能令异能力者同自身的异能分离,连普通人也会直接消失——从这两点考虑,直接封死了异能力特务科加派人手去解决涩泽龙彦的可能。 而且在这种情况不明的状态下,他们贸然派人过去说不定还会让情况变得更混乱。 因此目前异能特务科就算着急也只能一边监测着白雾中的情况,一边祈祷武装侦探社的人能再传来好消息。 “坂口前辈,目前已经派了人驾驶飞机去横滨上空继续观测情况,而且也发送了几台无人机进入白雾。”有着淡蓝色长发调查员手里拿着显示着动态数据的平板,低头监测着上面的情报,向坂口安吾报告道,“不过由于白雾的存在,横滨内部可见度极低,红外线探测似乎也被这种奇怪的白雾隔绝了。” “我知道了。”坂口安吾一边说着,一边跟异能特务科本部的人联系,为可能出现的诸多情况做预案。 他事情才谈到一半,忽然听到前方负责监控的情报组传来一声惊呼。 坂口安吾匆忙起身,也不管重重倒在脚边的椅子,冲到监控仪器前:“发生什么了?!” 坂口安吾的声音让被突发情况吓到了的情报员稍微镇定了下来。他指着面前的屏幕:“横滨市内有一点忽然出现极高的能量反应!如果完全释放,能量足够毁掉整个横滨、甚至波及关东地区!” “你说什么?!”坂口安吾脸色骤变。 “坂口前辈!这是飞机航拍的画面、”辻村深月上前把手中的平板递到坂口安吾眼前。 画面上,一头有着数只头颅的红色巨龙出现在白雾弥漫的城市中央。 周边白雾翻涌,几幢高耸的大厦隐约在白雾中显出一点轮廓,红色的巨龙盘踞在雾气中,散发着暴戾而危险的气息。 在此之前,绝对没人会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可怖而庞大的生物,它分明只该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但此时此刻,却直接出现在现世,让人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恐惧、与压迫力。 “这是什么??” “开玩笑的……这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纵使是时常处理异能力事故的异能特务科成员,也从没目睹过这样的生物,一时间慌了手脚。 坂口安吾盯着屏幕,额角满是冷汗。 他在脑内疯狂地思考着对策,最后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击退这个神话生物的人就只有中原中也了。 坂口安吾深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张开又握紧,最终他看向身后的助手:“去帮我做一件事……” . 巨龙出现在横滨的第四十分钟,中原中也同意了坂口安吾的请求,与之交战。 两者在横滨市内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前者,身为异能奇点的巨龙自然不必多说,光是看着它的外貌就能清楚它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而后者,开启了污浊的中原中也在战斗力上同样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 阴云翻涌,建筑物被巨龙身躯撞倒,砖石碎裂的声音、被中原中也控制着砸向巨龙的高楼在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下发出的嘶鸣,地面不堪重负龟裂开来的声音响做一团。折磨着听众的耳膜。 等到战斗终于结束,巨龙的身躯隐没在白雾中消失不见,以他们两个战斗的地点为圆心,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全然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风间和川回到骸塞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废墟。 除了城堡依然巍然高立,周边全是倒塌损毁的砖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烧焦味,以及因为激烈的战斗而激荡的粉尘。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无视周围的惨状,踏着废墟向前,进入骸塞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涩泽龙彦”以及手持骷髅与异能结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利用太宰治的异能、将涩泽龙彦收集的全部结晶变成了集合体,制造出了异能奇点,最终又被中原中也破坏掉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圆桌上,一手捧着骷髅,笑着道:“果然,能和怪物作战的就只有怪物吗?” 风间和川看他一眼:“反正这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置可否,又问他:“你那边进行得还顺利吗?” 占星术师答:“嗯,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门外有打斗声传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举起手中的骷髅放在灯光下打量,半晌,起身:“那么就开始下一步吧。” 风间和川朝门外走去:“如果你喜欢这种戏码的话,随便你。” 他似乎并不打算留在这里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起观看接下来的战斗。 陀思妥耶夫斯基意外道:“怎么了?你不和我一起离开吗?” “嗯。”风间和川答,“我去见太宰治。” 陀思妥耶夫斯基意外地看他,摊开手:“太宰君的话,已经大概已经中毒身亡了哦?” 他之前用淬毒的匕首刺伤了太宰治,对方现在估计凶多吉少。 占星术师抬眼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轻声反问:“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杀死他?” 不等陀思妥耶夫斯基答复,他走出骸塞,朝原本巨龙所在的中心位置走去。 追逐光芒的人会被光芒吞噬,而渴求死亡的人也应当如愿以偿。 这是开始,也是结束。 他会杀死太宰治。 第89章 中原中也战胜红龙后, 处于异能集合体中的太宰治也成功从假死状态脱离了出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举动全在太宰治的预料之中,他在事情开始前就藏了解药在身上,即使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了确保能杀死他在匕首上淬了毒也无济于事。 现在战斗结束, 也就代表着这次事件中他的第一步棋已经成功了。 身边,开启污浊后消耗了大量精力的中原中也已经昏迷了过去。 太宰治看了眼周围仍旧浓郁的白雾, 将中原中也安置到一个安全点的位置后, 伸手从对方耳边取下了一枚通讯器。 这枚纽扣大小的通讯器经历了那样一场战斗后顽强地存活了下来,仍旧在正常运转。 紧接着, 太宰治从通讯器里听到了坂口安吾焦急的声音。 “中也君?!异能反应已经消退了、你的情况呢, 怎么样?找到太宰了吗?” “他现在昏迷了, 不过没有什么事,”太宰治站起身,边走边答, “等事情结束,会有港口黑手党的人带他回去的。” 坂口安吾没想到自己会听到太宰治的声音,先是惊了一下, 而后松了口气:“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次成功解决了巨龙,参战的人又完全没有受伤, 真是再好不过的局面。虽然周围的建筑损毁严重, 但一切都可以接受。 “别高兴得太早,现在可不是能放松的时候。”太宰治直接浇了盆冷水给他。 棕发鸢眸的青年远眺着骸塞所在的方向:“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内容。” 身在指挥室中的坂口安吾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别的敌人吗?” 坂口安吾的声音刚落下, 太宰治就听到通讯器的另一边传来“骸塞周边再度出现极高的能量反应!”的惊呼声,旋即各种嘈杂的声音响成一团。 太宰治没说话, 直接关掉了通讯。 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 偏执地想要得到生.命之光的涩泽龙彦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凑到一起, 肯定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 接下来,骸塞那边就只能看中岛敦是否能成功超越自己,击败涩泽龙彦了。 而眼下, 自己这里—— 太宰治轻叹了一声,抬头望向道路尽头。 白雾弥漫的战场上不知何时起了风。沙沙的风声奏响在这片废墟之上,像是首悠扬哀婉的挽歌。 而隔着满目坍塌损毁的断壁残桓,一个身影逐渐走近,出现在眼前。 太宰治将身上的通讯器掰断,扔到一旁,停下脚步看向来人,笑道:“来了吗?”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仍旧穿着那身纯白的礼服。 战场上一片狼藉,而他却丝毫没有受到波及,身上一尘不染,像是刚刚走出歌剧院的看客。 “嗯,我的事已经办完了。现在轮到你了,”占星术师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看了眼太宰治上衣上被伤口的血液染出的血色,“——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我该多谢你的关心吗?”太宰治无奈笑笑。 “那就不必了。” 风间和川无意和太宰治做太多交流。 毫无疑问,太宰治知道他做了什么,也明白他现在来这里是打算做什么。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快要天亮了,但是在此之前还剩一点时间。” 风间和川握着折刀,将刀锋对准太宰治。晦暗的光线下,银质的刀刃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为了防止你妨碍接下来的计划,能请你就在这里退场吗?” “你和魔人的计划吗?”太宰治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警告道,“那个人追求的东西跟你是不一样的,与虎谋皮,最终的结局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 “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风间和川淡淡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径直上前、干脆利落地,攻向太宰治:“这次可没有人会偷换子弹了。” 银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厉的光弧,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 下一秒,太宰治侧身躲过这道攻击,想伸手制住风间和川、想去夺对方手里跌刀,却被后者避开。 这么大的动作牵动了之前腹部的伤口,太宰治额角带着冷汗,无奈只好不断退让,与风间和川拉开距离。可惜风间和川并不打算退让,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在这里和太宰治做个了结,即使冒着自身也会受伤的危险也要接着进攻。 刀锋擦着太宰治的脖颈闪过,留下一道血痕。 太宰治反手握住风间和川的手腕,止住了对方的攻势。 风间和川看向太宰治:“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自杀?这是很好的时机不是吗?” “的确如此,我渴望死亡,但那不该是现在,”太宰治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我也绝不能死在你手上。” “那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风间和川松开手中的刀,在太宰治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反持匕首、一把挣脱了太宰治的桎梏。 他后退半步调整动作,而后旋转匕首改成正手握刀,避开太宰治的反击,借着这个动作倾身想要逼退对方,但太宰治避让之余却仍旧没有放开手。牵扯之下,风间和川脚下一空,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抓住了太宰治的领口,跪坐在太宰治身上,将对方按倒在地。 风间和川喘着气,擦干脸上的血痕,右手将匕首抵在太宰治颈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宰治,神色间带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为什么?既然想死的话那你就去死啊?!” ——然后,用你的死来证明(我们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 太宰治:“风间——” 风间和川打断太宰治的话:“生的喜悦,死的恐怖……存在的价值——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活着?!” 太宰治咳嗽了一声、压下喉咙里传来的血腥味,道:“确实,活着这件事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只要活下去,说不定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风间,你不是一直都对此深信不疑吗?” 太宰治唇边带着几丝血迹,苍白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惊心。 风间和川手中的刀刃离他的脖颈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却丝毫没去看那把刀,只是注视着风间和川的眼睛,那股视线仿佛能够洞察到人的内心。 风间和川握刀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着青白色。 他看着太宰治,忽然回想起了当初和太宰治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时候,太宰治披着黑色的外衣,右眼缠着白色绷带,站在一群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之中,身上带着鲜血与黑暗的味道。 从见到太宰治的第一眼起,风间和川就意识到这个人和自己十分相似。 ——和他一样,太宰治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但我们又是不同的。 风间和川如是想。 我和他不一样,虽然同样生于虚无,但至少我现在是站在阳光之下的。 而太宰治沉湎于黑暗,最终也一定会溺死在黑夜之中。 当时,风间和川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喜悦,可当他与太宰治对视时,却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仿佛内心暴露在他人视线下的不安感。 或许也正是由于这种不安感,风间和川对太宰治带着种天然的厌恶。 所以他在接受了对方的解救之后,为了不欠对方东西,问太宰治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而太宰治答,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和人殉情。 少年说话时的口吻相当随意,但眸子里却带着种不作伪的渴望。 ——他是真的在追求死亡。 而于风间和川而言无法得到的死亡对他来说确实是触手可及的目标。 于是风间和川想。 既然你想死,那就去死好了。 他握住少年的手,点头:“嗯,那我们就去‘殉情’。” . 然而到了现在,风间和川忽然发现他认知中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他所追逐的光不过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的幻觉。 而他对太宰治的厌恶则是由于太宰治像是一面镜子,让他看到了脱去虚伪表象的自己。 ——太宰治的存在仿佛一直在提醒着他,无论你如何努力,你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是无法变更的事实。 而更可笑的是,在他已经决定放弃一切的现在,太宰治居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并说着什么“活下去说不定能看到更美的景色”。 “那是谎话。” 风间和川平静道,“连你也会相信这种骗人的伎俩吗?” “不,这不是谎言。”太宰治看着他。 “相信那种景色存在,并去追寻它,本身就是一种值得敬佩的事。如果要活下去,这种相信是必要的。” 风间和川沉默了两秒:“……但我并不需要活下去。” 于人而言,最大的不幸就是诞生于世,而他甚至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力。 活着对他来说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或许是由于这句话勾出了更多的回忆,占星术师有一瞬的恍惚。 在过往的二十年里,他单纯是遵循夏目漱石所给出的指引而活着。他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但它本身却和虚无没有太多区别。 活着是一件无聊,且无意义的事。 太宰治否认道:“不,你要活下去,你是想活下去的。” 明明是在说风间和川的事,他的语气却分外笃定。 ——这是风间和川无法否认的事,他可以对任何人说谎,但永远骗不了太宰治。 风间和川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为什么你还不放弃?无论如何,人是无法得到救赎的。生命本身,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风间和川像是在问太宰治,但却并没有要等待对方回答的意思,说完之后只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如果你放弃该多好。” ——那样的话,我也就不会再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幻想。 “用这种表情问别人问题,一般是不会得到答案的哦。” 太宰治无奈笑笑,伸手帮风间和川把垂落的发丝顺到耳后,“之所以会追寻生命的意义,是因为人是必须要依靠着什么才能存活的生物。但活下去的理由并非必须要有意义不可,追寻这件事本身也是活下去的理由。” 风间和川左手握住他的手腕,仍旧沉默不语。 无声之中,风间和川猝不及防被太宰治拉着,感受到一股暖意包裹着自己。 太宰治给了他一个拥抱。 “和川,人生并非全是痛苦。” 晚风冰凉,雾气湿冷。太宰治叹了口气,仰头道:“我无法向你保证救赎是否真的存在,但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 “我会尝试让你感受到喜悦,然后彼此一起分担痛苦。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 风间和川完全没预料到太宰治的动作,也从没和对方如此靠近过。 对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查。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都有些不听指挥。 思维混乱之中,风间和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重物被击落的巨响。 占星术师看向迷雾的深处——从时间上看,中岛敦和涩泽龙彦的战斗已经要接近尾声了。 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边应该也已经要准备下一步计划了。 风间和川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银质折刀,后退一步:“……不,我拒绝。” . 在彻底打倒涩泽龙彦之后,弥漫在横滨的雾气开始渐渐消散。 中岛敦身上挂着不少伤,那身作为入社礼物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 但他此时的心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即使经历了诸多困难,但这次他还是成功打败了涩泽龙彦。 而且中岛敦在刚刚的通话中听说太宰治和武装侦探社的其他成员也都安然无恙,原本压在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就仿佛是眼前伴随着白雾消散出现在眼前的曙光一般,明媚而晴朗。 中岛敦朝着太宰治在的位置走过去,远远看到太宰治的身影后高兴地冲对方招手:“太宰先生!” 等跑过去,走近之后,中岛敦才发现在这里的不只有太宰治,还有坂口安吾口中下落不明的风间和川。 中岛敦惊喜道:“风间先生也在吗?!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说着,就想去风间和川那边询问对方刚刚的事。 “敦,别过去。”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宰治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诶?” 中岛敦转过头,发现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 到这时候,中岛敦才忽然察觉到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对劲。 太宰治脸色苍白,右手按着腹部的伤口。 中岛敦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风间和川,以及风间和川握着的那把沾着血的折刀。 “……风间先生?” 他一时间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太宰先生,您身上的伤是……这是误会吧?” 太宰治沉默不语。 占星术师则是毫无遮掩的意图,淡淡道:“没有误会,是我做的。” 当风间和川不再刻意对他人表达善意后,留下来的就只有那种天生的冷漠和疏离感。青年的相貌明明没有分毫变化,给人的感觉却和之前判若两人。 ——中岛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风间和川。 中岛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风间先生??您在说什么?!” 中岛敦清楚风间和川和太宰治关系不算太好,但绝对无法想象眼前这样的情景——风间和川想杀死太宰治?!为什么? “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联手,想要争夺[书]。”太宰治声音有些沙哑:“敦,现在他是我们的敌人。” 中岛敦几乎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不可能、风间先生怎么会……?” “他说得是事实。” 风间和川看了眼中岛敦,又将视线转向太宰治,像是有些遗憾:“看来这次没有办法杀死你了。” 占星术师收起手中的折刀,声音里不带丝毫温度:“既然如此,就祈祷我们不会再有下次见面吧——再遇到的话,我一定会杀死你。” 说罢,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中岛敦本来想上前拦住他。 但风声驶过,雾气消散之后,风间和川的身影已然消失。 中岛敦只能呆立在原地,仍旧没能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他看向太宰治:“太宰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者只是深深望了眼风间和川离开的方向,而后摇了摇头,没再多解释什么。 . 次日,异能特务科传来消息,异能特务科局长助理风间和川刺伤种田长官,并夺走了[书]的一页,确认叛逃。 第90章 “欢迎来到我们的据点。” 风间和川跟在果戈里的身后进入一个房间后, 听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对组合作战的时候下手明明那么不留情面,现在用起这边的人还真是顺手。” 早在菲茨杰拉德进入横滨前,风间和川就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达成了一致, 决定合作。风间和川会借机拿到异能特务科内部的资料,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则可以在这次事件算计组合和横滨两边, 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打败菲茨杰拉德时本来打算用病毒入侵白鲸的系统迫使白鲸坠落, 没想到却接连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没能成功。 ——这显然是他的合作伙伴在暗中帮助武装侦探社。 “而且这次也没能杀死太宰治,”陀思妥耶夫斯基为自己倒了杯红茶, 看着风间和川, 意味深长, “你对自己的旧情人心软了吗?” 风间和川皱眉,还没想清楚陀思妥耶夫斯基究竟是如何得出太宰治是自己的“旧情人”这回事,他身边的果戈里就震惊道:“诶?那个太宰治和占星术师是这种关系吗?” “你自己不也是没能杀死他?”风间和川冷冷道, “如果涩泽龙彦能拖住中岛敦,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麻烦了。” “我这么说只是担心您被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干扰判断罢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喝了口茶, 而后悠然道,“毕竟接下来的计划非常重要,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我会很困扰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风间和川装在圆筒里的书页扔给他, “那这个能让你收起多余的担心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过那只圆筒,把书页取出来, 点头:“嗯,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计划着想罢了。我自身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风间君哦?” 他拿着书页起身:“那么,稍后见。” 风间和川注视看着他离开, 而后也找了个安静的房间休息。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果戈里都是异能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 所谓天人五衰,又名为天人的死兆。 [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生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这是天道长乐尽头的痛苦。 把这样的名词作为组织的名字,和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倒也十分相称。 陀思妥耶夫斯基与他合作时说他们的目的是用[书]消除世界上所有的异能,清除众生的罪孽。 但事实天人五衰的目的却是要毁掉日本。 但尽管目的不同,他们总归是要去争夺书的。 风间和川不在乎天人五衰想做什么,消除异能力也好,毁灭世界也罢,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风间和川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想利用自己,但他并不在乎,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很清楚这一点。 风间和川所求的不过是利用书摆脱自身无法死亡的命运,为一切画上句号。 风间和川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他仍能回想起太宰治所带来的温度,以及对方所说的——“我们一起活下去。” …… 光线透过玻璃窗,映在纯色的窗帘上,在地上透出一片清浅的阴影。 占星术师从口袋里取出那把还沾着血的折刀,抽了张纸巾出来,认真地,将上面暗红色的血迹擦拭干净。 . 到了下午,风间和川从梦中惊醒后,走出房间,看到了正坐在客厅内的果戈里。 “要喝杯茶吗?”果戈里问。 也不等风间和川点头,戴着礼帽的魔术师打了个响指,两杯装有红茶的瓷杯就出现在桌面上,果戈里愉快道:“请坐。” ——这是果戈里的异能,可以操纵空间。 风间和川看了魔术师一眼,在他对面坐下:“谢谢。” 果戈里没有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让人猜谜的习惯,风间和川刚坐下,他就好奇道:“费奥多尔告诉我你很多年以前就想过要杀死太宰治,现结果和今天一样失败了?” 风间和川端起红茶:“……‘老鼠无处不在’吗?连这种无聊的事都能调查到,我该说佩服吗?” 果戈里笑眯眯地看他:“毕竟是和占星术师相关的事,很有调查的价值呢。” “那次的事,是太宰治运气比较好。”风间和川顿了顿,垂眸看着茶杯里晃动的液面,“他的运气一向不错。 他撑着下巴,懒洋洋道:“不过那把枪的子弹事先被人动过手脚,要想用那种武器杀人,成功几率大概只有二分之一吧?” “原来是这样。”果戈里了然。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风间君不忍心杀死太宰君,所以用[占星魔术]选择了那样的结局呢?”陀思妥耶夫斯基从门外走进来,也不知道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看来是我误会了。” 果戈里问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两人身边坐下,晃晃手里的书页:“嗯,接下来就该商量计划具体要在什么时候实行了。” 天人五衰将利用这张能够覆写真实的书页,将妨碍他们目标的阻碍全部除掉。 果戈里带着些期待,语调愉快:“终于能做些有趣的事了吗?” “如果已经准备好,我认为现在就可以开始计划了。”占星术师将茶杯放回瓷盘上,缓声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他:“理由呢?” “第一,武装侦探社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夺走书页的事,如果继续拖延,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说不定会发现我们的意图。” “嗯,‘先下手为强’,这一点我同样认同,”陀思妥耶夫斯基颔首,“那另一个理由呢?” 茶发赭眸的青年温声道:“第二个理由是,因为我站在你们这一边。” ——因为命运与你们同在,所以无需理由,只要思考计划会在何时成功就足够了。 . 异能力者连续自杀事件结束的第四天,武装侦探社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忙碌了。 中岛敦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后,离开武装侦探社,在横滨的街道上闲逛。 到日落时分,他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樱木町附近。 自从涩泽龙彦的事件结束后,他就一直没有再得到过关于风间和川的任何消息,也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占星事务所了。 中岛敦站在十字路口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沿着熟悉的街道,去了占星事务所所在的旧街。 这条街道和他第一次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红色的砖瓦映衬着郁郁葱葱的槐树枝干,看上去安静而祥和。 中岛敦走到占星事务所楼下,抬起头时,忽然看到屋内似乎有人影晃动。 他心中一惊,想也不想跑着上楼,推开门:“风间先生?!” 屋内,抱着怪异玩偶的少年侧头看他:“五月五日君,是你啊?” ——他对中岛敦的称呼也全是从风间和川那里学来的。 “Q?”中岛敦怔住了,“我还以为是风间先生回来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忙问:“你知道风间先生为什么会叛逃吗?”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叛逃?” 梦野久作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哼了一声,看向自己左手边:“我来这里只是帮他喂猫。” “……猫?”中岛敦疑惑地顺着梦野久作地目光看去,旋即发现了蜷缩在垫子上的灰猫。 猫的身上还缠着绷带,大概是刚换过的缘故,看上去很干净。 中岛敦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这是风间先生养的猫吗?” 梦野久作耸肩:“嗯,好像是从路边捡到的——他真是什么都喜欢往家里带。” “因为这只猫受伤了吧?……风间先生是个很善良的人啊。”说完,中岛敦又陡然沉默了下来。 中岛敦一直认为风间和川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当初是风间和川告诉他,“人不光是为自己而活”,而应该要去帮助他人。他为风间和川那种执着帮助他人的信念而由衷感到敬佩,可当时,占星术师站在废墟上,手中握着那把带血的折刀,看上去却危险而冷漠,与中岛敦过往认知中的风间和川判若两人。 风间和川承认自己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联手,要与横滨为敌。 但中岛敦却怎么也想不出风间和川这么做的理由。 梦野久作瞥了中岛敦一眼,也没兴趣再跟他多聊什么。 中岛敦沉默地陪梦野久作一起喂完猫,而后离开了樱木町。 . 第二天他回到武装侦探社,刚一进门就听到了国木田独步的声音。 “异能特务科那边有任务委托给我们,内容是调查犯罪组织天人五衰的情报,以及寻找特级危险异能力者风间和川、多会被他带走的书页。” “敦君,早上好。” 中岛敦感觉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他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太宰治:“太宰先生?!” “怎么样?你对这次任务有什么看法吗?”太宰治边说着,边走进武装侦探社。 国木田独步看他:“太宰!你昨天跑到哪里去了?!真是的,大家都在忙、你这家伙每次都翘班。” 中岛敦问:“国木田先生,这个任务会交给我们吗?” 国木田独步看向他,推了推眼镜:“嗯,是的,但是乱步先生说这次任务会很危险,所以我打算问问社长是否拒绝。” “……” 太宰治看向中岛敦,笑着问:“敦君呢?你想接受这个任务吗?” 中岛敦点头:“是。” 沉默片刻,他道:“虽然这么想有点意气用事……但我想再去见一见风间先生,想听他亲自告诉我做出这种选择的理由。 “……我相信风间先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第91章 “即使风间君刺伤了我和种田长官, 还抢走了书页,你还是想相信他吗?”太宰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中岛敦下意识将视线转到太宰治腹部伤口的位置:“不、” 沉默片刻,中岛敦低声道:“……是。” 他声音越说越弱, 仿佛连自己也不太确定:“我只是觉得如果风间先生真的选择这么做,一定是有非要这么做的理由, 可以的话, 我们可以一起来解决这个问题。” 中岛敦也知道现在仍旧抱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应该担得上一句天真,但如果要问他真实的想法, 他仍旧会这么回答。 “我还是认为风间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之前的一切不可能全都是伪装。” 中岛敦有些忐忑地看着太宰治——事实上在这件事里, 他本身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就连现在对风间和川的信任也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棕发鸢眸的青年站起身, 笑吟吟地对国木田独步:“敦君是这么说的哦。那不如就把这个任务接下来吧,社长那边应该也不会拒绝对天人五衰的追踪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国木田独步皱眉,“乱步先生可是说了这件事可能会很危险, 而且现在天人五衰的成员连姓名都还不清楚,用武装侦探社的情报网短时间内也根本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不如让异能特务科先接受, 等另一边有动向的时候再做决定。” “不。”太宰治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我想天人五衰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你说什么?”国木田独步皱眉。“他们要干什么?!” 太宰治毫不负责地摊开手,拉长声音:“不知道。” 国木田独步恼怒地看他。 太宰治笑着说:“不过既然已经拿到了书页, 那他们肯定不会再继续潜伏了,多半这几天就会有新的动作。” “……” 太宰治说得倒也没错。 毕竟风间和川带走的书页是传说中能够将写在上面的东西变成现实的东西, 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和风间和川是打算用书页做什么的话, 那在拿到书页的现在大概率会有所行动。 国木田独步沉思片刻,最终看了中岛敦一眼:“那么我去向社长报告——就由武装侦探社来接下这次的任务。” 他说完,转头拿了资料去社长室。 中岛敦因为国木田的话稍微安定了下来, 但同时又有点担心太宰治所说的,天人五衰的新动作。 对方是臭名昭著的异能犯罪组织,而且还有那个可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在。 只看前几天在骸塞的事件就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段有多可怕,如果不好好应对,说不定真的会发生什么预想不到的事。 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尽快查到对方的动向,阻止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国木田独步接受了调查任务后,从异能特务科那边也拿到了一小部分异能特务科对天人五衰的情报。虽然指向模糊,也并不能确定情报是否真实,但在毫无头绪的现在,也算聊胜于无。 由过了片刻,到了正常的上班时间,宫泽贤治和谷崎兄妹等人也都到了武装侦探社。 而后,国木田独步整理出要调查的几个地点后,中岛敦和宫泽贤治一起出门,打算去现场调查是否有新的线索。 临走前,中岛敦听到太宰治叫住了自己。 “敦,记得注意安全。”太宰治鸢色的眸子里带着笑,“如果能见到和川的话,把你之前那番话告诉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中岛敦愣了片刻,旋即重重点头:“是!” 武装侦探社里的人分拨离开之后,倚在沙发上看四格漫画的江户川乱步才将手里的报纸丢到一旁,一边撕开薯片的包装袋,一边抬起头看了眼太宰治:“你还没把事情告诉他吗?” 太宰治仍旧笑着:“现在的状况,情报还是尽可能保密为好。” 江户川乱步把薯片放进嘴里,吃完之后耸肩:“随便你们,只要风间最后没事就行。” . 武装侦探社的人分散去调查天人五衰的消息,原本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情报,以防备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但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们调查出什么结果,就先被人找上了门。 ——福泽谕吉受到了不明身份的人的攻击,虽然性命没有大碍,但却陷入了昏迷。 其后他们得知福泽谕吉是中了一种特殊的异能病毒,连与谢野晶子都束手无策,唯一的解法就是杀死同样中了这个异能力的另一个对象,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陀思妥耶夫斯基几乎是把自己的目的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武装侦探社眼前——他就是想要借此来挑起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斗争。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阳谋,但即便明白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的,在社长的生命受到威胁的现在,武装侦探社的人也无法坐视不管。 “——照这样下去,想必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很快就会如你所料发生冲突吧?” 太宰治站在巷口,握着一只颜色好看的苹果,语调轻快,“但是你真的觉得事情会如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费奥多尔君。” 巷子的深处,黑发紫眸的俄罗斯人回过头,歪头看着他:“太宰君,好久不见。看样子,你似乎认为我的计划不会成功?” 太宰治把玩着那只苹果:“嗯,我想你还是不要太低估横滨的异能组织比较好。” “你能这么有信心真是再好不过。”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并不在意太宰治的话,答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自然不会低估横滨的异能组织,太宰治这个人暂且不说,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内部也都有诸多优秀的异能力者。 然而还是那句话,在面临生死的问题上,很少有人能冷静下来,况且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本身就是对立关系,比起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那个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病毒异能力者,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去与对方彼此仇杀。 且,目前身中病毒的是两社的首领,少了最为关键的决策者,剩下的人失去首领的约束,行动可就更偏感性了。 “但是抱歉,我想这次,赢到最后的人会是我。”陀思妥耶夫斯基冷眼看着太宰治,“人类是愚蠢的,无法相互理解,因此也无法停止无意义的争斗。这是不可消弭的罪,所以我会利用书创造出一个没有罪孽的世界。 “——看着吧,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 “那种想法,我实在是无法苟同,”太宰治摇头,而后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视,“正因为这样,人类才之所以为人。错误也有其存在的必要。”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他,无法理解太宰治的言论。 后者笑了笑,似乎也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自己在这种事上不可能达成共识,因此话锋一转,问:“不过有一点我倒十分好奇。” 陀思妥耶夫斯基:“什么事?” “你究竟是怎么说服风间君和你联手的?” “不,不需要我说服,这是风间君自己的答案,我们不过是因为目标相同才联手罢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勾起嘴角,“他同样认为这个世界让人绝望透顶呢。” “那么,谈话时间结束,太宰君,就让我们说再见吧。”他说着,举起左手,目光看向太宰治身后的高楼。 太宰治瞬间理解了他这个动作的意义:“狙击手、?” 他下意识想避开,然而人的速度却快不过子弹。 下一秒,远处的高楼上响起一声枪响,太宰治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而后跌倒在地。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放心,不是致命伤。就请您代我向武装侦探社传达一下消息吧——从现在起,你们要和港口黑手党开战了。” . 继福泽谕吉昏迷不醒后,太宰治也因为枪伤而住院。 中岛敦深知这种情况下与港口黑手党开战就是遂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谋,但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其后事情的发展像是过山车一般一路疾驰,让人一颗心悬起来,时时刻刻都无比紧张。 武装侦探社原本已经和港口黑手党开战,中途却被清醒过来的森鸥外和福泽谕吉叫停,两社的首领达成了共识,决定联手追查陀思妥耶夫斯基和那位病毒异能力者。 最终,由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联手,成功在山下拦截到了准备逃窜的病毒异能力者,解除了森鸥外和福泽谕吉的共噬。 陀思妥耶夫斯基则在这次行动中逃走,不知所踪。 太宰治协同异能特务科的人一起前去追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下落,结果不巧的是,中途遇上有异能力者在人群中引发□□,他们不得不耽误了片刻时间。 再赶到目的地时,发现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离开。 ——不出预料,这应该是风间和川的异能力。 就如同政府之前无数次预想过的一样,拥有[占星魔术]的风间和川如果成为敌人,将会是最为棘手的存在。 至此,异能特务科与能够抓捕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唯一机会失之交臂。 也丧失了追查天人五衰的线索。 又隔了一天,不留给武装侦探社丝毫喘息的机会,政府向武装侦探社发出了紧急委托——短短几天内,政府内部接连发生了四起手段残忍的杀人事件。 第92章 “死者的身份分别为国家议员、沿岸警备队副司令、国防生对外治安局局长秘书, 以及军警异能犯罪对策课的一等军官,死亡的方式分别为剥下皮肤、毒液腐蚀、向人体内灌注高密度的空气……以及在被害人腋下种植能引起精神剧痛的自杀植物。” 国木田独步拿着资料,鼻梁上的眼镜泛着光, “最后一名受害人甚至因为疼痛将自己的骨头都挠得露了出来,最终撞墙自杀。” 中岛敦看着投影仪上的图片,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残忍。” 这简直不是正常人能想像得出来的杀人方式。 “原来如此。”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 “这是天人五衰给政府的警示吗?” “诶?” 黑发碧眸的侦探站起身道:“这几个人的死法分别为衣服秽垢、头上华萎、腋下生汗以及身体臭秽——再加上最后的‘不乐本座’,刚好对应了天人五衰。” 谷崎润一郎:“那意思是犯人还会有第五次行动吗?” 国木田独步深思:“‘不乐本座’……” 太宰治靠在椅背上, 脸上盖着本杂志:“既然前几次的受害者都是政府要员, 那第五位受害人恐怕也会在政府内部, 接下来的调查就朝着这个方向吧。” “嗯。”国木田独步点头。 他同样是这么认为的。 接受委托后,武装侦探社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 下午五点三十分,他们忽然接到了来自某个政府频道的联络。 国木田独步以为是什么新的情报, 然而接通信号,出现在屏幕中的却是个披着白色披风的银发青年。 国木田独步皱眉:“你是什么人?!” 青年站在摄像机前,身后是被绑在椅子上、头套白色口袋的人形物体, 视频接通后,对方以一种带着表演性质的动作向这边的人展示了自己身后的人质:“武装侦探社的各位成员, 下午好!” “如你们所见, 我绑架了政府的官员,并把他们放置在了特殊机械上, 只要时间一到,这几位参演者就会被链锯分成两段。 “而且只要有任何非武装侦探社的人去往人质的所在地, 机关也会直接启动。” 中岛敦艰难道:“这就是‘不乐本座’吗?” “接下来, 就请诸位努力开始营救这些可怜的人质吧,”银发青年愉快道,“这是对你们的考验, 啊,对了,记得不可以联系军警和市警哦~” 不等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多问,对方说完之后就直接凑到摄像机前切断了通讯。 音频中断前,中岛敦似乎听到自言自语般的抱怨了一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来?” 他一边疑惑对方难道还在等什么人,一边继续听国木田独步分析状况。 他们联系了在外调查事情的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得出的结论是对方显然是有什么针对武装侦探社的阴谋。 想也是,这帮人忽然绑架了政府官员,又指名道姓地要求武装侦探社单独前往,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可人质毕竟还在对方手上,以武装侦探社的行事准则,即使明知道有陷阱,也必须要为人质的性命负责。 一行人按计划前往人质的所在地,中岛敦按计划先行突入。 考虑到正面进入大概率会遭遇对方的拦截,中岛敦选了地下通道,但他沿着这条方形的隧道没走多远,忽然感觉到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从背后传来。 中岛敦呼吸一窒,径直屈膝就着现在跑动的动作向右侧翻滚。 下一秒,枪声响起,一枚子弹与他擦身而过。 中岛敦回过头,银发的魔术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果戈里,”魔术师说着,像是为演出的开始致谢一般朝中岛敦鞠了一躬,眉眼弯弯,新奇地看着中岛敦:“你就是那位虎之少年吗?果然和占星术师说得一样,反应很快。” 中岛敦警惕地看着他:“风间先生在哪里?” “诶?你想见他吗?我还以为你是来救人质的。”果戈里伸手抵着下巴做思考状。 中岛敦伸出右手,原本正常的胳膊瞬间变成虎的样子。他注视着果戈里,沉下视线:“嗯,我要见风间先生,然后也会救下人质。” 魔术师勾唇,愉悦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打败我了!” 两人交战,中岛敦一时间却没能占据上风。 中岛敦虽然有着月下兽所赋予的强大力量,但奈何果戈里的能力太过特殊,因为能周围的操纵空间,他的招式极其诡异。 中岛敦几乎是完全被对方克制,疲于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毫无还手之力。 “嘛,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不继续陪你玩了。”果戈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右腿受伤而跌倒在地的中岛敦,一边思考者什么,一边转过身,“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做,再见~” 他说着,就要离开。 倒在地上的中岛敦抬起头,压下喉咙里腥甜的血腥味,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支撑着起身,咬牙道:“等等、不许走!” 这些天社长受伤、太宰治遇到枪袭,武装侦探社的人因为天人五衰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危险,而现在敌人就在自己眼前,他无法容忍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就这样眼睁睁地放人离开。 而且,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和天人五衰的成员正面对上——他要问出风间和川的下落。 “你还能动啊?”果戈里转过头,极其意外道。 中岛敦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狼狈,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再加上腿上的伤——如果不是因为裤子的颜色是黑色,上面现在恐怕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果然,就和情报里的一样,虎的反应力、速度和恢复力都很强啊。不过这样我会很困扰的。” 魔术师苦恼道。 思考片刻后,他合起双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既然这样,就把你的右腿也斩断吧!这样的话你就没办法再动了。” 青年语调轻快,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中岛敦脑海中蓦地出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预兆,他瞳孔一缩,想要避开对方的攻击,然而之前的受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让中岛敦的动作有一瞬的迟滞。 他眼看着被空间截出锋利切口的石板向自己的右腿斩下,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会感受到的疼痛。 但不知是不是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他退让不及的当口,忽然因为脚下石子的滚动滑了一下、朝后仰倒过去。 中岛敦重重地倒在地上,后背一阵刺痛,下一个瞬间,石板落下,却是因为这个意外没有直接斩断他的腿,而只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中岛敦并没敢放松——毕竟敌人还在,对方一击不成,肯定会再补一刀。 中岛敦挣扎着起身,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就忽然听到果戈里朝楼上的某个人打招呼:“居然现在才来,我可是已经等你很久了。” 下一秒,一个冷淡、但又格外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我觉得你似乎玩得很开心。” 中岛敦难以置信地抬头:“风间先生?!”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站在二楼的栏杆后,神色冷漠,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只是对果戈里:“你还要再在这里玩到什么时候?如果把费奥多尔的计划搞砸,接下来的剧本可就要变成我们被通缉了。” 果戈里摊开手,把手里的小刀收了起来:“我也是为了防止他阻碍我们的计划。” 他看向中岛敦,思考:“那接下来就直接把他的腿卸掉——” “不要在这种没意义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了。”风间和川看了眼中岛敦,“你觉得他现在还有可能来阻止我们的计划吗? “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已经快要就位,该你上场了。” 占星术师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地下通道内。 果戈里摊开手:“那好吧。” 他说完,右手掀起披风,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之中,而后出现在风间和川的身侧。 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似乎打算离开了。 “风间先生、为什么你要和天人五衰的人在一起?” 风间和川回过头,发现中岛敦站在地面上,仰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少年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声音,但仍旧带着几分颤抖:“您之前告诉我人要始终站在帮助他人的一边,而且也救过我很多次,我一直很感谢您,所以……” “如果是遇到什么难题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然后最后一定会找到解法的。完全不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占星术师停下脚步:“你说完了吗?” ——相比上一次在废墟上匆匆相逢,现在就这样面对面,中岛敦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风间和川对自己的漠视。 就仿佛站在眼前的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青年那双漂亮得像是艺术品般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太真实的笑意,慢条斯理道,“我之前遇到你不过是因为你有利用的价值而已——你是能够作为寻找书的道标的[虎]。当然,我接近你,最后也确实拿到了书页,这一点我该向你道谢,就把这当成是救你的谢礼好了。” 中岛敦感觉浑身冰冷,它无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风间和川接着说:“至于你问的,我是否遇到了什么难题——我唯一的难题就是无法毁掉世界上的一切。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 他看了神色恍惚的中岛敦一眼,没再多停留,笑了一声,转而陪同果戈里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93章 另一边, 武装侦探社对人质的营救工作同样不顺利。 他们借机进入建筑内部,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防卫人员,像是摆了一出空城计。 四下一片寂静, 让人格外不安。 他们无法得知敌人的目的,因此只能继续按着原本的计划行动。 人质被锁在一间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房间内。 国木田独步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被犯人绑架的高官坐在椅子上, 而他背后则站着几名头戴白色亚麻头套、手持武器的男人。 因为遮掩了面部的原因,国木田独步无法辨认那些犯人的身份。 他皱皱眉, 朝身边的几人打了个手势, 意思是无法弄清敌人的真面目, 只好按原定的计划冲进去打倒敌人救下人质了。 几人在房门外做好准备,倒数三秒一起冲进屋内、打算跟敌人交手时,异变突生。 静止的空间内, 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发生了扭曲。 眼前也被一团模糊的光线所笼罩——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等人迅速反应过来,扯掉眼前的遮掩物发现自己眼前的情景忽然颠倒了。 ——他们原本是从屋外冲进屋内,现在却是从屋内看向门外。 与此同时, 屋内那架椅子的铰链启动,那名被禁锢在椅子上的官员瞬间被腰斩。 天人五衰最后的“不乐本座”在这一刻达成了。 真实与谎言在这一刻扭曲交错。 武装侦探社的几名成员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忽然多出了一段他们绑架、并杀害人质的记忆。 而同一时间, 屋内启动的摄影机将这一画面传达给了通讯的对象。 异能特务科接收到的画面中, 那些手持武器的蒙面人扯下头罩,露出的却是他们最熟悉的面孔, 武装侦探社。 天人五衰的成员居然一直都潜伏在他们身边!而且居然还是武装侦探社社员! 这个消息让政府为之震动——毕竟谁也想不到备受关注的武装侦探社居然会是天人五衰伪装的。 他们当即展开了行动希望能杀死这帮犯罪者。 门外的特警接收到指示后冲进来打算清剿这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倚仗与谢野晶子的能力得以毫发无伤发, 但面对政府的攻击, 也只能开始了逃亡。 . 地下通道里,身上伤痕累累的中岛敦依靠自身的异能力恢复了些许体力后踉踉跄跄地朝出口走去。 风间和川的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风间和川是他除去武装侦探社内的前辈外唯一相交的友人,也是曾救过他, 并对他无条件展露出善意的对象。 中岛敦感激风间和川,同时也对对方十分敬仰——这些天来,他设想过无数次见到风间和川后的情形。就像太宰治之前说过的一样,他有许多话想告诉风间和川,也希望风间和川能够冷静下来,大家一起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然而事实却与不同于中岛敦的任何一种设想。 直到刚刚看到风间和川近乎冷酷的神情,中岛敦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能太过理想化了。 而且按风间和川的说法,风间和川甚至是因为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才会选择接近自己。 风间和川一直在欺骗他。 中岛敦一步步朝前走去,在四肢传来的痛觉下努力保持着自我意识,恍惚地想,是的,风间和川大概不是在说谎。 现在如果认真回想,他们最初在河边的偶遇也许也是风间和川通过[占星魔术]刻意制造出来的“巧合”。 中岛敦不知道该对这种事做出怎样的反应,只能在思绪混乱中感到茫然无措、又极其难过。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深思究竟该如何看待风间和川了。 看风间和川和果戈里的样子,天人五衰显然是设计了某种阴谋要对付武装侦探社,他必须要去提醒国木田独步他们才行。 中岛敦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想要阻止风间和川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无法说服他,那就先打败天人五衰,然后再谈。 前方出口的光越来越亮,中岛敦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一惊,本来以为会是新的敌人,抬起头看过去后才发现来的是几名军警。 中岛敦松了口气,朝他们挥手,急迫道:“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请你们快点去通知其他人,敌人里有空间系的异能力者在——” 他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发现眼前的军警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 几名军警警惕地看着他,分散开隐隐将他包围起来,对耳麦另一边的人道:“发现武装在侦探社犯人的残党,请下达射杀许可。” 中岛敦脑子里像是忽然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帮本该是友方的军警要攻击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武装侦探社会被称为“犯人”,但面对攻击,他只能反击。 中岛敦虽然负伤,却也仍旧不是这些一般人能轻易对付的。 他避开几人要害、将人打晕后逃跑。 而后,他在逃亡的过程中了解到了面前的情况,也知晓了武装侦探社被认定为天人五衰、并遭到攻击的事。 中岛敦联系不上武装侦探社的其他成员,只好一边在外躲避政府的通缉,一边寻找能够扭转眼前局势的办法。 . 异能特务科。 自侦探社天人五衰的身份败露后,已经过了数十小时。 在发现这一情报时,异能特务科就直接上武装侦探社抓捕了仍然留在社内的福泽谕吉和太宰治。 两个人都没有抵抗,直接任由政府的人将自己关押了起来。 只不过,对于作为天人五衰并犯下的罪行,二人都没有承认。 两人被分别安置在两个彼此隔离的房间内,作为犯人严格关押并监视。 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安安静静地坐在纯白的静室内,神态悠闲自若,丝毫没有身为囚犯的自觉,惹得站在门外负责监视他的警备员频频对他投以注目。 ——作为臭名昭著的犯罪者,在被抓捕、并很有可能极快就会被处刑的现在他还能思考不感到愧疚或者恐惧,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上一句佩服。 从医院探望种田山头火返回后,坂口安吾径直来到了这间囚牢。 他穿着那身棕色的西装,神色冷峻,让警备员不由得一震。 自从种田长官受伤后,坂口安吾就一直带着这幅严肃的表情。警备员觉得,坂口安吾这次来见太宰治,必定少不了要起争端。 毕竟众所周知,那位刺伤种田长官并再次叛逃异能特务科的局长助理就是和天人五衰合作的。 换而言之,种田长官遇刺和里面这位可脱不了干系。 坂口安吾走到门前,朝警备员微微点头:“你去上面就好。” 警备员可不想掺和这些事,连忙应了一声、将ID卡递给坂口安吾后就离开了。 坂口安吾刷卡开门,顺手关掉了室内的监听设备,而后看向太宰治:“这样我们的谈话就没人能听到了。” 太宰治只是抬头看向他,似乎对这种事并不关心。 坂口安吾换了种严肃的语气,问:“太宰君,为什么不逃走?” 如果说异能特务科内部还有人会相信武装侦探社是清白的,那那个人一定是坂口安吾。 拥有异能[堕落论]的他能够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因而比起摆在眼前的“真相”,他能看到更多不一样的信息。 太宰治笑着问:“为什么要逃?” 坂口安吾:“陀思妥耶夫斯基利用‘书’将武装侦探社作为替罪羊拖出来,肯定也是不希望你们干扰他的计划,如果你的行动被限制,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眼下,就算坂口安吾知道武装侦探社不是犯人,凭他一家之言也不可能让其他人信服。因此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真正的犯人查清、并将那张书页夺回来。 然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武装侦探社就是天人五衰,要追查真相,武装侦探社也只能靠自己了。 现在他们一边面临政府的通缉,一边要追查真相,本就非常困难,更别提他们至今还不清楚天人五衰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甚至连这个组织的首领是何身份都一无所知。 在坂口安吾看来,太宰治不该老老实实地被带来这里——只要对方想,他应该很轻易就能脱身才对。 这种情况下,太宰治被监丨禁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情形。 没有太宰治,武装侦探社该怎么在应付通缉的同时对付潜藏在暗处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况且,天人五衰那边还有风间和川在。 与占星术师为敌,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太宰治点头,应道:“嗯,我想现在的局面一定全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算计之中。” 他这话说得轻快,似乎并不觉得眼前的形势有多么严峻。 坂口安吾不知道太宰治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欲言又止:“那……”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认为武装侦探社一定会在这种困境溺毙——但事实上,武装侦探社的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被打败。” 太宰治勾起嘴角:“这步棋落下去的时候,棋盘上的形势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了,所以的棋子都有无数可能性,也没人能预测到最终的结局。他认为天人五衰会赢,我同样觉得武装侦探社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坂口安吾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听从太宰治的安排。 他叹了口气:“军部那边已经派猎犬去追查武装侦探社的人了,大概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太过担心。” 太宰治道:“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调查出天人五衰首领的真实身份了。” 坂口安吾看着太宰治脸上笃定的表情,心中一动:“难道还有别的帮手吗?” 太宰治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低地笑了声:“嗯,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帮手。” 第94章 “怎么了?”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风间和川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 他抬起头,发现果戈里正站在桌子的另一边,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见风间和川看向自己, 果戈里露出几分惊异:“终于回过神了。在想什么?居然这么入迷。” 被果戈里问到后,风间和川才稍微回忆了一下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的东西。 停顿两秒, 占星术师摇摇头:“不, 我只是在想事情有没有像计划中那样发展下去。” 果戈里一手撑着桌子,转过来把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推到风间和川面前, 将屏幕上的内容展示给他:“武装侦探社的人好像已经被猎犬逼上绝路了。” 按天人五衰得到的情报, 从政府派出猎犬追踪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到现在, 已经过了将近十个小时。 猎犬作为军部的特殊作战部队,本身代表的是军部的最高战力,有他们加入, 武装侦探社显然更是如履薄冰。 对天人五衰的计划而言这显然是个好消息。 陀思妥耶夫斯基利用[书]改写了现实,将天人五衰的罪行强加到了武装侦探社身上。 现在武装侦探社在政府眼中就是穷凶极恶的犯罪者,面临着政府的追捕。在书的影响下, 武装侦探社现在做任何解释都是没用的,而他们逃亡的举动也会被认为是坐实罪名的行为。 如此, 无论最终的结果是武装侦探社和政府的追兵两败俱伤, 还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被抓捕,作为犯罪组织“天人五衰”迎接审判, 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挡在眼前的麻烦。 风间和川刚刚明明说是在思考计划的事,但看上去对果戈里带来的消息并不太在意, 他扫了眼屏幕上面的信息。 ——昨天猎犬在郊外的地下通道里拦截了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上面说, 武装侦探社跟猎犬碰面后有一次极短的交手,而后就被不知为何插手这件事的港口黑手党救走了,其后猎犬花了一番功夫, 甚至启用了很早之前埋在港口黑手党内部的一枚钉子才终于将武装侦探社的人抓捕。 到今天凌晨三点,除了中岛敦和江户川乱步外,武装侦探社全员都被抓了起来。 果戈里在旁边把玩着扑克牌,随口道:“早知道当时就该直接把那个虎之少年干掉的——现在还要花时间去找他。要是你当时没有拦我就好了。” 风间和川将视线落到他身上:“他只有一个人,即使是异能力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如果武装侦探社全都被抓到的话,不也少了很多乐趣吗?” 果戈里一锤手,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这样!确实,如果没有他,事情会变得非常无聊。” 而后魔术师又看向风间和川,一副刚认识他的表情:“我本来还以为你那个时候是打算饶他一命……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性格,还真是恶趣味。” “……” 风间和川对这个评价没做回复,他正想起身,屏幕的最下方又冒出一条信息。 【替我问候占星术师。猎犬追踪港口黑手党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麻烦,最后是靠着强运才将武装侦探社的人全部拿下。这都是他的功劳。】 风间和川粗略看完这些东西,起身去拉开了身后的百叶窗。 凌晨带着些许晨露气息的微寒空气随即灌入屋内。 此时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屋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中漂浮着几团深色的阴云,看上去过不了多久就会下一场暴雨。 果戈里也看到了屏幕上的那些信息,无比新奇地凑过去念道:“……想乘坐列车逃跑结果列车刚好因故晚点,之后还因为设备损坏没法跟同伴交流……‘占星魔术’居然还能做到这些吗?!” 他无比遗憾道:“可惜了,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眼看一下——当然,亲身经历也不错。” 风间和川只是倚在窗边,没有回话。 果戈里笑眯眯地看他:“我对传闻中的占星术师可是很有兴趣呢。费奥多尔说占星魔术是能够操纵命运的异能——说实话,我很好奇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命运。如果命运真的存在的话——” 说到这里,魔术师顿了顿,睁开眼与风间和川对视。不同于以往的跳脱,他的神色间充满了危险的意味:“我倒是非常想与你为敌,试试我能不能打破命运。” “开玩笑的。”果戈里话锋一转,笑着摊开手,“真可惜啊,我们现在是‘同伴’。无论怎么说,都只好等这次计划结束了。” 占星术师淡淡道:“所谓的命运,不过是未来可能会有的无数可能性中的一种罢了。” 他顿了顿,也不想多纠结于这个话题,看向摆在桌面上的电脑,问:“刚刚发消息过来的人是‘神威’吗?” “嗯,”果戈里点头,“他说他那边也进行得很顺利。” 风间和川:“这样吗?” 神威是天人五衰首领的代号,同时也是这个组织中最为神秘的角色。 在异能特务科的资料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情报,连他是否真的存在都还存疑。 而风间和川选择和天人五衰合作后,也仍旧没有被告知任何关于神威身份的信息。对方对自己的身份严防死守,神秘之余,让人更多了几分好奇心。 果戈里好奇地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风间和川摇摇头,笑着说,“只是很意外,你们的boss对政府内部的情报知道得非常清楚呢。” 风间和川的说法甚至有些委婉了。 这何止是清楚? 要知道,神威可是在政府抓获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过了不到半小时时就已经将情报传了过来——还是在政府一定会严格把控情报的情况下。 而且对方甚至连猎犬行动时的细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消息。 果戈里一愣,抬头看向风间和川。 占星术师脸上带着笑,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但果戈里却觉得对方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过果戈里对自家首领是否会暴露身份似乎并不介意,只是回以微笑:“嗯,就是这样。” 风间和川轻叹:“无论如何,只要能尽快完成计划就好。” 他说完,屋内的挂钟忽然响起了整点报时。 果戈里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我得去下一个剧场了。” “嗯,祝你一切顺利。”风间和川点头。 果戈里离开后没多久,屋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透明的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屋外的台阶上,渐起点点水花。 风间和川站在门前,望着朦胧的雨幕出神。 陀思妥耶夫斯基确实是个优秀的合作者,有天人五衰在,又成功利用书页将计划推进到了这一步,所以的事情都如同原本计划中的一样,宛如齿轮一般向前顺利推进。 武装侦探社这个障碍已经几乎被除掉,而有异能特务科在,港口黑手党的人在这件事上无法过度插手。 再加上那位神威的身份之便—— 想必用不了多久,天人五衰就可以成功拿到书了。 届时,风间和川也可以利用书的特殊性摆脱不死的诅咒。 风间和川多年前遇到的那位神赐予他的诅咒让他无法看到自身死亡的命运。即使尝试自杀,结果也无一例外全是失败,只能徒增痛苦。 而在风间和川残留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中,那位神似乎与[书]有着特殊的联系。 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告诉他,只有得到书,消除异能,才能打破眼前的困境。 占星术师仰头看着天空,伸出手,感受着冰冷的雨点落在掌上的触感。 而后手指合拢。 很快他就能得到自己所追求的一切了。 前方的道路仍旧让人觉得无比枯燥,但值得高兴的是这样的事物不会再在自己眼前停留太久了。 风间和川觉得自己该感到高兴,亦或者释然。 但太宰治那天的话却仍旧停留耳边,一次又一次地否定着他的行为: “——不,你是想活下去的。” 正是因为你想要活下去,你想要追求那片海市蜃楼般的光影,才会感受到痛苦。 这是风间和川想要否认,却又无法否认的事。 他是被人推着走上了追寻意义的道路,但自身也并非对此无动于衷。 他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义,想知道所谓的救赎是否真的存在。 但又在漫长的时间中发现这是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事。 ——即使努力追寻,也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风间和川觉得这实在是场可笑又荒诞的旅途,因此决意放弃,为一切画上句号。 但太宰治却告诉他这一切并非没有意义。 ……而他大概也真是疯了,居然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太宰治的话。 屋外的雨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聒噪地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风间和川莫名有些心烦,叹了口气后打算回屋。 他刚转过身,衣领边的通讯器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风间君,早安。” 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有什么事?”风间和川揉了揉太阳穴,问。 因为失眠,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知道的事。他可不认为对方会闲到特意在这个时候通话,只为了问一声早安。 陀思妥耶夫斯基意有所指:“不,我只是以防万一,想提醒您一下,我们的计划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希望您不要因为无关者的几句空话就改变想法。” “……” 风间和川沉默了一瞬:“费奥多尔君,监听别人的对话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那只是以防万一的一些小手段,不过我也没想到太宰君对你居然是那种……”说到这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 俄罗斯人最终道,“那种暧昧的态度。” 他丝毫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歉意,笑着,“太宰君实在是做了一场优秀的演讲,但归根究底,谁也没法对他所说的话做出保证,而且您所追求的东西也并非是他的那几句空话能够取代的。” 身边的雨声忽然减小了很多。 风间和川转过头,发现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两三只鸟雀停在茂密树叶遮掩下的树枝上,发出低微的鸣叫。 陀思妥耶夫斯基道:“相比之下,摆在另一边的可是能够看到截然不同的新世界的机会——希望您清楚哪一边才是您最该选择的。” 良久,风间和川才笑着轻声重复:“‘哪边才是我最该选择的’吗?” 他摘下通讯器,走到屋外,仰望着雨后一尘不染的天空,叹道:“费奥多尔,你曾经说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但是那是错误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说话,等待着占星术师的下文。 风间和川:“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太宰治才对。” 他和太宰治的关系称不上多么亲密,但太宰治仍旧是最了解他的人。只有对方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困惑:“风间君,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我很清楚。”风间和川接着道,“我们会阻止你的。” 说罢,他将手边的通讯器扔到身后,迈步离开这座空无一人的据点。 . “……” 陀思妥耶夫斯基听着耳边传来的通讯器与地面的碰撞声,没再说话。 通讯频道中的果戈里问:“需要我去拦下他吗?” 风间和川的异能力可是个不小的麻烦。果戈里之前虽然说想亲身经历一下,但内心也知道占星魔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异能力——尤其他的使用者还是风间和川这种聪明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缓缓道:“不,没关系,他就算离开也做不了也什么。” 风间和川以前就有叛逃异能特务科的记录,这次又刺伤了种田山头火,异能特务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信任他。 而只要失去政府的支持,风间和川能做到的事就微乎其微。 这种情况早就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预料中,他会找风间和川寻求合作也是出于这一点——那不仅是为了得到占星术师的帮助,也是为了让对方无法再阻挠他们的计划。 现在,风间和川现在是否离开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已经第二次背叛异能特务科的风间和川无法赢得他人的信任。 “占星术师这枚棋子已经被废掉。现在,除了人虎和那位侦探外,太宰治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的棋子了。” 而且很快,剩余的两人就会按照原定的计划走上死亡游轮,而后被神威斩杀。 一切都像预定中的一样,他们会得到一切。 死屋之鼠的首领把玩着手中国际象棋的棋子,将棋子落到棋盘上:“Check mate.” 第95章 政府对武装侦探社发出通缉令的第三十九个小时, 横滨市某座医院内,在遇刺之后长时间昏迷不醒的种田山头火终于恢复了意识。 之前由涩泽龙彦引发的事件中,他在横滨郊外的某个仓库内被风间和川刺伤, 被送到医院后虽然很快就脱离了危险,但这些天来清醒的时间都不算长, 直到今天, 才彻底恢复了过来。 坂口安吾听到消息后赶到医院,跟种田山头火大致介绍了目前的情况。 最后说:“武装侦探社的人现在已经被猎犬抓捕, 由军警收押, 现在乱步先生和中岛敦扔在逃亡。” 种田山头火听完, 沉声道:“那这可真是不容乐观的局势啊。” 坂口安吾点头:“是。” 确实是不容乐观。 如果中岛敦和江户川乱步再被抓捕,那他们就直接失去了所以可用的人手。届时,天人五衰一定会制造出了不得的大事件。 “太宰君那边的看法呢?”种田山头火扯下手背上的输液贴, 看向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犹豫道:“……太宰君说不用担心,现在的情形都在预料之中。” 太宰治之前说有个帮手会帮他们调查出天人五衰首领的真实身份,坂口安吾觉得, 太宰治指的多半是江户川乱步。 ——后者的推理能力有目共睹,如果说有谁可能能调查出神威的身份, 坂口安吾毫不怀疑那个人是江户川乱步。 然而江户川乱步毕竟只是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侦探, 而中岛敦单枪匹马又难以应对太多敌人。而且,在失去了武装侦探社大多数战力的情况下, 他们就算知道了神威的真实身份,想打败对方夺回书页也是难如登天。 因此, 坂口安吾实在不理解太宰治面对目前的困境为什么仍旧无动于衷。 种田山头火有些复杂道:“是吗, 太宰也这么信任他吗?” 坂口安吾愣了一下:“‘他’?” 他还没来得及发问,身边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坂口安吾接起电话。 另一边是医院前台的声音:“是种田先生吗?有位客人想要见您。” 坂口安吾意外:“客人?是什么人?” 种田山头火醒了的事确实很重要,但现在大多数人都在忙于武装侦探社的事, 应该也不至于有谁这么急匆匆地赶来医院见他。 前台答:“嗯,这位客人的名字是‘风间和川’。” “什、”坂口安吾感觉自己都吐不出完整的音节,“……风间和川?!” 为什么风间和川会出现在这里,还说要见种田山头火?! 坂口安吾一边思考着风间和川会出现的原因,一边寻找对策。 无论如何,风间和川刺伤种田山头火是事实,面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先占据主动权。 ——派人去制住他? 不,风间和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坂口安吾的手握紧又放松,最终还是掏出手机,准备通知守在医院的警备员——无论怎么说,风间和川就在眼前,他不能无动于衷。 然而坂口安吾掏出手机,还没按下第一个键,就听到了种田山头火的声音。 “风间君吗?那就让他上来吧。” 坂口安吾动作僵住,而后难以置信地看着种田山头火:“种田先生,您的意思是直接放风间和川来见您?” 种田山头火揉揉太阳穴,点头:“嗯,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不过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其中也有不少特殊的原因。等见到风间君你就明白了。” “……种田先生,那可是将您刺伤、还夺走了书页的犯人,这不是您亲口说的吗?”坂口安吾问。 他推了推眼镜,深吸了口气:“抱歉,种田先生,我不能认同您的做法。” 种田山头火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坂口安吾皱眉:“为什么您会信任一个刺伤了您、还夺走了书页的人,这实在太奇怪了。我知道因为辻村局长和夏目先生的原因,您对风间和川一直很信任。当初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触,您选择信任他就已经很奇怪了,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还继续选择信任他,实在是太过了。” 他把唇抿成一线,与种田山头火对视:“而且,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您——您被刺伤的地点是市郊的仓库,为什么您会选择只身一人带着书页,在那种地方和风间和川见面?” 以坂口安吾的性格,和对种田山头火的崇敬,他从没有反驳过种田山头火的决定,也没用这种语气和种田山头火说过话。 现在这样足以看出他对种田山头火的行为有多不理解。 种田山头火挠了挠头,无法回避坂口安吾的视线,只好开口:“那是因为……” “因为那个时候,我拜托辻村局长告诉种田先生,只要带着书页前往那个仓库就能知道解决天人五衰的办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坂口安吾猛地转过身,发现占星术师走进了病房。 他为风间和川的出现而惊讶,但更在意的则是对方的话:“风间君……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拜托辻村局长’?” 风间和川口中的辻村局长,辻村深月,明明应该已经在五年前就身亡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种田山头火对坂口安吾道,“当年的事有很多内情,总之,辻村局长目前还活着。” “还活着……?”坂口安吾面露震惊,喃喃道。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如果当年辻村局长遇刺的事是假,那后续的诸多展开——异能特务科对风间和川的怀疑、风间和川的叛逃、以及对风间和川的通缉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而且看种田山头火的样子,他对这一切是知情的。 这样一来,种田山头火和夏目漱石对风间和川那种莫名其妙的信任似乎也有了解释。 因为他们肯定风间和川不是刺杀异能特务科局长的犯人,所以才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坂口安吾内心翻江倒海,种田山头火此时的心情同样十分复杂。 当初异能特务科前任局长设计了自身的假死,其后让风间和川暂时离开了异能特务科,其实也是走了一步险棋。 毕竟风间和川这样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他离开之后会做出什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风间和川时隔四年后回到横滨,直接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了联系。 即使当年局长是假死,现在也没人能确定风间和川是否还会选择站在他们这一边。 就连之前在仓库的见面也是。那时种田山头火对风间和川的信任其实已经不剩多少,如果不是辻村深月坚持,种田山头火一定不会去赴约。 而那天,风间和川见到他后半点没提任何诸如“如何打败天人五衰”的事,直接刺伤了他抢走书页离开。 事后,连种田山头火都担忧风间和川是不是真的选择了和天人五衰合作。 所幸,看样子风间和川仍旧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种田山头火一边捏了把冷汗,一边又忍不住叹气——辻村深月还真是大胆,那种情况下还敢对风间和川投以信任。 还有太宰治。 明明对当年的计划毫不知情,居然也选择了相信风间和川,还无比准确地预测到了目前的局势。 真不愧是能成为港口黑手党史上最年轻的干部的人。 “风间君,天人五衰情况怎么样?你清楚他们的计划了吗?”种田山头火问。 “嗯,”占星术师点点头,笑着道,“种田先生,安吾君,你们听说过天空赌场吗?” 二人对视一眼,坂口安吾点头:“是,是一座非常有名的赌场。” 风间和川道:“天空赌场的经理——名字是西格玛,他是天人五衰的成员。” “什么?!” “当然,这是并不是重点。” 占星术师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放在掌心展示给二人看。 “这种钱币是赌场内部流通在外的货币,表面上看只是普通的硬币,但内部其实有特殊结构,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炸丨弹。” “炸丨弹?!”种田山头火当即变了脸色。 要知道,货币是会流通扩散的——而天空赌场足够的有名,客流量也成千上万,这三年来流入外界的货币肯定已经遍布横滨、甚至日本。 “炸丨弹的引爆方式呢?”坂口安吾刚说完,就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天空赌场吗……那座建筑浮在空中,作为发信源的话,可以一瞬间引爆横滨的全部炸丨弹。” 这简直已经是足够毁灭横滨的灾难了!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风间和川道。 种田山头火也发现风间和川的神色不算凝重,稍稍放下了心:“你已经有对策了吗?” “嗯,”占星术师温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尽快解决掉天人五衰就好了。” “但是要怎么解决?”坂口安吾皱眉,“现在武装侦探社的人全都被军警收押,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 说到这里。坂口安吾忍不住又看了眼风间和川——如果不是[占星魔术],武装侦探社说不定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而且,我们现在连天人五衰首领的真实身份还不……”坂口安吾忽然一顿,看向风间和川。 坂口安吾突然意识到,风间和川肯定已经知道天人五衰首领的身份了。 而下一个瞬间,他又回想起了太宰治的话——对方当时说的“全世界最可靠的帮手”,居然是指风间和川吗? 如坂口安吾所料,占星术师笑着看他:“现在已经清楚了。 “天人五衰的首领是猎犬的领队,福地樱痴。” 种田山头火:“福地——?!” 坂口安吾捂着嘴,努力让自己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福地阁下?这怎么可能?!” 福地樱痴可是曾今参与了数次战争,后来又多次同危险的异能犯罪者作战、又取得胜利的人。于军部而言,简直是精神象征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是天人五衰的首领,简直比武装侦探社是天人五衰成员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风间和川看着他:“这是事实。” 占星术师看向坂口安吾,问:“我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大概是源于他的经历吧。” 福地樱痴的经历。 在战争时期曾经作为国家的利刃斩杀过无数敌人,但到了和平的现在,他也势必要从战场回归正常生活。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就要从被筑起的、堆砌着累累白骨与诸多荣耀的高台上跌落—— 这是何等难以忍受的事。 “现在国家因为异能犯罪者而产生动荡,利益既得者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 坂口安吾一怔,旋即喃喃自语:“对了、因为武装侦探社(天人五衰)造成的骚动,今天联合国的人要举行会议,似乎有CTG(联合国安理会恐袭对策委员会)的人邀请了福地阁下,要在会议上提议建立超国家反恐机构,并希望福地阁下担任指挥……” 风间和川笑着说:“那看来他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 武装侦探社是天人五衰的事本就足够让人恐慌,这时候如果再爆出硬币型的炸丨弹遍布在各地,一定会引起巨大的骚乱。届时只要趁机在会议上提出提案,以福地樱痴本身的威信,应该很轻易就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种田山头火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尽快拆穿他的真面目才行。” 坂口安吾也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但是要怎么做?现在武装侦探社已经被认定为为犯罪者,这时候去指出福地阁下是天人五衰的首领,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说不会有人相信还是轻的。福地樱痴在大多数人眼中就是正义的象征,说他是异能犯罪组织的首领,估计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风间和川慢条斯理道:“想做的话,总会有办法的。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他看向种田山头火:“种田先生,您能借我几个能用的部下吗?” 第96章 横滨近海的移动人工岛屿上设有联合国特别本部, 本次联合国关于如何应对□□的会议即在岛屿上的安全保障理事会室举行。 “乱步先生,我们不进去吗?” 中岛敦压低兜帽的帽檐,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 转头问身后的江户川乱步。 这几天里,中岛敦在政府的通缉下狼狈逃亡, 最终在路上遇到了江户川乱步。 这期间, 他按照太宰治的指示调查了天空赌场,也得知了硬币炸丨弹在内的诸多情报。 天人五衰的阴谋已经尽数展现在眼前, 而现在, 他和江户川乱步来到这里则是为了与福泽谕吉的旧友福地樱痴见面。 在目前这种武装侦探社全员被军警收押的情况下, 他们唯一能救下其他社员的方法就是说服福地樱痴,让对方相信武装侦探社是清白的。 福地樱痴在军警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只要能成功说服对方, 被收押的人就能得救了。 “嗯,还要再等一下。”江户川乱步坐在街道边的遮阳伞下,懒洋洋道。 中岛敦看了看他, 也只好耐下性子。 他在江户川乱步身边坐下,有些不安地问:“乱步先生, 我们真的可以说服那位福地阁下吗?” “应该吧?”侦探仰头看着天, 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太上心。 中岛敦低低应了一声, 然后说:“……如果能救出国木田先生他们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将自己的帽子重新戴好,站起身:“放心, 有我这个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在, 救出国木田和太宰简直小事一桩!” 中岛敦拼命点头:“嗯!有乱步先生在一定没问题的。” 他说完,又想到了什么一般,但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中岛敦原本是想问江户川乱步这些天有没有遇到过风间和川的。 中岛敦想,江户川乱步和风间和川是关系不错的友人,也许风间和川会告诉江户川乱步他选择加入天人五衰的原因。 又或者,以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能力,对方肯定已经知道风间和川离开的原因。 但话刚到嘴边,中岛敦又觉得这么做似乎没有意义。 风间和川已经亲口说过了,他是出于自身的意愿和天人五衰合作的,没人强迫、也没人能强迫风间和川做出这样的选择。 比起再去追究原因,不如先阻止天人五衰来得重要。 毕竟那些制成硬币样式的炸丨弹已经流入了各个角落,一旦启动,后果不堪设想。 回想着上次和风间和川见面时的情景,中岛敦又忍不住握紧了右拳。 “怎么还不来?”似乎是等的时间太久,江户川乱步抱怨道。 中岛敦这才有些意外道:“乱步先生?我们是在等人吗?” “嗯,”江户川乱步嘟囔着,“明明说好了一点钟就会赶到,结果现在已经要10分了。真是的……每次都迟到。” 中岛敦歪头,疑惑:“我们要等的人是……?” 现在武装侦探社的人全都被捕,他们唯一的外援坂口安吾也不在这边,中岛敦实在想不出来江户川乱步是在等谁。 江户川乱步“诶”了一声,思考两秒后茫然:“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中岛敦:“不,没有。” ——倒不如说,江户川乱步根本什么情报都没有跟他说!名侦探跟他见面后就说要带他一起来人工岛,要不是他问,估计江户川乱步连来这里是为了找福地樱痴这件事都不会告诉他。 江户川乱步丝毫没有要反省的意思,理直气壮:“这不是只要想想就能知道的事吗?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他说:“现在我们当然是在等外援!不然怎么有机会拿到场馆的地图、混进去?” 中岛敦:“外援?” 江户川乱步:“是熟人哦。” 熟人? 中岛敦有些茫然。 迟疑了两秒,他忽然又想起了江户川乱步刚刚的话——“每次都迟到”? 在中岛敦的记忆里,被江户川乱步用这样的话形容过的似乎就只有一个人。 少年脸上的神色逐渐由空白转为震惊,他看向江户川乱步,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那个,乱步先生,您说的外援难道是——”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道:“这个时候,能够出现在这里的还有别人吗?” 说罢,他看向中岛敦身后的方向:“啊,终于来了。” 中岛敦转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下午好。”风间和川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他手中带着个牛皮纸袋,身后跟着坂口安吾和秋山仁太,以及数名警备员。 中岛敦一时失语,只觉得原本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消失,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风间先生!……我就知道,您不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的!” 江户川乱步看了中岛敦一眼,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风间和川:“总而言之,目前的局面还算不错。” 侦探翠色的眸子里隐含着几分特别的意味,风间和川愣了一瞬,笑着,温声道:“嗯,从现在起,就要开始反击了。” . 风间和川将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带进福地樱痴的休息室后,与坂口安吾等人一起在外等待福地樱痴的演讲结束。 如他们所料,福地樱痴的确是将硬币炸丨弹的事捅了出去,然后做出了一系列发言,最终希望参会者通过那个建立超国家反恐组织的草案。 会议告一段落后,福地樱痴离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按照原定的计划,由江户川乱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去假意说服福地樱痴相信武装侦探社,而后对方会使用船只带江户川乱步和中岛敦离开——直至抵达岸边前,都由二人来拖住对方。 而风间和川这边则是负责这边的会场。 “只让乱步先生他们两个去应付福地樱痴真的好吗?”坂口安吾问,“也许不等船抵达岸边,福地樱痴就会动手。” 对方既然对武装侦探社下手,就一定没想着善了。 风间和川理所当然地点头:“嗯,确实是这样。” 坂口安吾震惊:“那为什么还让他们去……?” 他可不认为中岛敦能战胜福地樱痴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 风间和川:“只是拖时间的话,五月五日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还有另一个人来帮他。” 坂口安吾:“另一个人?” 风间和川意外:“太宰没有告诉你吗?” 坂口安吾摇头:“没有。” 他说着,忽然明白了过来:“芥川龙之介?!” 风间和川抱臂靠在墙边,点点头:“太宰之前那么刻意想要让这两个人磨合,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也会让他们联手的。” 他沉默了片刻,问:“太宰现在怎么样?” 坂口安吾:“他现在被异能特务科监管,没有任何大碍。” “是吗?那就好。”风间和川垂眸道。 他那一刀刺得并不深,只是为了不让陀思妥耶夫斯基发觉而做的样子。 只不过,那仍旧是伤口,想必一定会很疼。 说着,秋山仁太回来:“风间先生,船已经离开了。” “嗯。” 风间和川站起身,看向二人:“那么,我们也该上场了。” . 会议室内,来自各个领域的与会人员仍在讨论刚刚离去的福地樱痴。 ——对方作为日本军部的高层,又消灭了无数穷凶极恶的异能力者,形象早已被诸多作品神化,在无数人眼中都是值得无比崇敬的存在。 至于对方刚刚同意的组建反恐部队的草案,众人更是觉得很有道理,因此投票基本呈一边倒态势,即使不看结果,也知道草案一定会被通过。 阶梯形的会客室内充斥着嘈杂的讨论声,直到风间和川带着坂口安吾、秋山仁太上台,才有人发出疑问。 “你们是什么人?” 前排有一个男人道:“没听说过还会有其他讨论事项啊?” 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走到演讲台前,笑着环视下方的参会者:“诸位,关于福地阁下刚刚的提议——建立反恐部队,我个人表示十二分的赞同。 “但我认为,建立部队后要做的并非是消灭武装侦探社,而是找出真正的天人五衰。” “什么意思?!” “真正的天人五衰?” “武装侦探社不就是□□吗?!” “我想诸位一定有很多疑惑,但是事实上,武装侦探社并非是真正的犯罪者,天人五衰另有其人。”占星术师道,“因此,我希望大家能够冷静地对待目前的状况,不要被幕后黑手蒙蔽。” 台下一阵骚动。 站在风间和川身后的坂口安吾绷着脸,一言不发。 秋山仁太则走到投影仪边,将手里的资料传到了光屏上。 占星术师看着台下众人,温声道:“时间紧急,我就不再多做赘述,目前搜集到的证据各位可以自行查看——那么,就让我们开始投票吧?” 青年赭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同意组建反恐部队后释放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并全力寻找真正的犯人的人请举手。” “就算你这么说,武装侦探社杀害人质不是事实吗?!” “是啊……你这么保证自己的话是对的。” “为什么要释放武装侦探社的犯人?!” 大概是因为风间和川举止还算得体,极具亲和力的缘故,台下的人虽然没多少人肯听他的话,但好歹没有觉得这个相貌好看的年轻人是个精神病。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犯人明明就是武装侦探社,这种恐怖组织一定要消灭!” “就是!我是不会投票的,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投票。” 众人议论纷纷,环顾四方,确实是没有任何人为风间和川的提议透出一个赞成票。 毕竟武装侦探社犯下罪行的事人尽皆知,他们总不会因为一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就改变自己的想法。这是面对国际异能犯罪组织的战斗,是战争!可不是儿戏。 “你觉得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吗?真是可笑!什么鬼提案,我反对!”前排一个人大声道。 他身边的人也都一副笑嘻嘻地表情看着台上的风间和川。 对方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愚蠢至极,没有半点煽动性,作为演讲而言实在是失败至极。 然而,被他们投以戏谑目光的占星术师却没有丝毫动容。 “‘反对’?”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声重复这句话,看向台下,温和道:“我想诸位大概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我是说,诸位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直到投出我满意的结果为止,任何人都不许离开这间会议室。” 占星术师说着,做了个手势,而后一直守在门边的几位警备员掏出了手丨枪,做出备战的姿态,将大门封死。 秋山仁太和坂口安吾也掏出枪,指向几个想要上台制服风间和川的男人。 原本嘲笑他的那个男人震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会场也逐渐起了骚动。 “枪?!这是横滨的待客之道吗?!” “如各位所见,现在会场已经被我封锁了。 “——而且我劝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谁也无法保证您口袋里的炸丨弹会不会被引爆。”占星术师微笑着看着那个男人,仿佛真的是诚恳地给出建议一般。 原本因为他发言而引发的骚乱,在这一刻变成愤怒了。 “炸丨弹?!!!” “你想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以为我们都是什么人?会随便任你摆布?!” “请大家稍安勿躁,”占星术师笑着说,“诸位都是各领域的精英,我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他顿了两秒:“我想想,抱歉,我似乎还没做过自我介绍。” 风间和川一边说着,一边越过演讲台,站到正前方。 这时候,台下才陆陆续续有人低声迟疑。 “好像有点眼熟……?” “等等,这好像是那个占星术师?!” 风间和川接着道:“我的名字是风间和川,想必诸位身为各个领域的高层,一定听过我的名字。” “我所持有的异能力名为‘占星魔术’,如诸位得到的情报所说,这种异能能够影响命运——”他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笑着说,“虽然影响的程度很轻微,但在查阅过各位的资料后,想要让某种特殊的货币进入大家的钱夹还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 原本还只是冷眼看戏的一部分人终于变了脸色,慌张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和前包。 最终惊恐地掏出了不知何时,不知在哪里、从谁手里收到的硬币。 彼时不起眼的零花钱在这一刻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催命符。 风间和川手里也捏着一枚硬币,放在眼前,悠然道:“对,没错,这就是福地阁下之前向大家介绍过的,只要接受信号就会爆炸的货币。 “不巧,我手里刚好有能够发射信号的发讯器在。外面的屏蔽仪已经全部被我的人破坏,因此只要启动发信器,这座会场里的所以硬币都会在瞬间被引爆。” 他话音落下,会场里已经被咒骂、和恐慌的声音填满。 台上的占星术师仍旧是一派从容,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放我出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疯了吗?!” “请安静。”风间和川道。 青年的声音温和,只是经过刚刚的发言,再温和、此刻也只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尽管占星术师的举止仍旧优雅,但在众人眼里,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 大概是忌惮这个疯子引爆炸弹,场下瞬间鸦雀无声。 风间和川笑了笑,似乎对目前的情况还算满意:“不用太过紧张,如我之前所说,我来这里不过是想让大家对我提案做出表态而已。 “这只是一场民主,且友好的投票,不是吗?” 台下仍旧一片死寂——当然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 “很好。” 风间和川看了眼身后的时间,而后将目光转向众人,赭色的眸子里笑意不及眼底:“看来诸位已经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了。那么,就让我们开始投票吧?” 第97章 于是, 投票在一片压抑而恐怖氛围中开始了。 这群政客大都惜命,即使之前言之凿凿地说不会屈服,但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还是十分诚实地投了保命牌。 等到得出最终结果, 成功地向军警发出指令释放武装侦探社成员,一切尘埃落定后, 坂口安吾终于松了口气。 他收起面前的文件, 看向仍旧站在台前的占星术师,神色极其复杂。 风间和川这步棋走得实在太险, 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但所幸最终结果是好的。 ——事实上, 原本坂口安吾很是为目前的境况担忧。 毕竟武装侦探社就是犯人的事已经为众人所肯定, 即使风间和川的手上有证据,想要在短时间内说服大多数参会者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如同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谋划的那样,此时此刻, 比起身为正义象征的福地樱痴,风间和川这个叛逃了两次的特级危险将异能力者毫无让人信服的资本。 摆在面前的仿佛是个无法破解的死循环,即使他们知道真凶是谁, 对眼前的困境也无可奈何。 也正因此,在听到风间和川提出这个计划时, 坂口安吾虽然为对方不知说是异想天开还是狂妄的想法而感到震惊与不安, 最终却也没有反对。 非常时刻,只能采用非正常的手段。 这是他们唯一有机会能扭转局面的方法。 到现在, 过程虽然凶险,但事情终究如风间和川预想的一样顺利发展。 陀思妥耶夫斯基设计让风间和川无法被人信任——而风间和川却直接越过了这一环, 用了如此强硬的手段来逼迫众人同意自己的决定、让这里变成一言堂。 他们也因此一下子扭转了形势, 破开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局。 坂口安吾想,比起遍布会场的炸弹,敢提出这种计划, 并真正将它付诸行动的风间和川才该是真正令人感到恐惧的对象。 就像是以往无数次曾说过的那样,风间和川不是敌人,这真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消息。 坂口安吾掏出手机给还在医院的种田山头火发了消息。 接下来只要打败福地樱痴,揭穿天人五衰的阴谋,就是他们的胜利。 . 将敌人的计划打乱后,之后的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 江户川乱步、中岛敦、福地樱痴等人乘坐的船只即将靠岸时,福地樱痴发难,对二人动手,中岛敦和随后赶来的芥川龙之介一起拖住了福地樱痴,最终在武装侦探社成员赶到后成功将福地樱痴打败。 随后,福地樱痴作为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移交异能特务科收押。 福地樱痴的真实身份曝光后,在政府内部卷起一阵轩然大波,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江户川乱步却保留了之前战斗时的证据,再加上武装侦探社追回书页将其销毁后一切恢复正轨,诸多被“书”掩盖的不合理之处也暴露于世人的视线下,即使不愿意承认,政府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决定择日进行对福地樱痴的审判,并继续通缉天人五衰残党。 消息传到联合丨国人工岛的会议室后,坂口安吾当即站出来向在场的人澄清了刚刚的行为,表示那是在危机之下的紧急措施。 那群政客固然不满,但在得知真实情况后也为刚刚的事感到后怕——如果没有风间和川阻拦,他们将会处决武装侦探社,届时天人五衰的阴谋得逞,肯定会引发超乎想象的灾难。风间和川的做法显然是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因此大多数人事后又纷纷调转风向夸赞起了风间和川的果断与自我牺牲,即使有人仍旧心中愤然,在这种情形之下也只能带着笑脸去跟风间和川道谢。 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天,风间和川和太宰治一起来到了东京的某处别馆。 初春时节,正是草木抽出新芽的时候,自远处海面吹来的风带着股湿气,各处一片生机盎然。 眼前的宅子不算大,但构造却十分巧妙。进门后是一小块儿池塘,顺着石阶铺成的路向前,是一座式样极其传统的木制和屋。 风间和川在门外输了密码,又过了一遍虹膜认证后,大门随之打开。 太宰治在一旁挑眉:“异能特务科居然还有这样的据点吗?” 看起来就像是他此前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一样。 风间和川看他一眼,也懒得去细究,无所谓道:“离这里四百米的地方有座旧图书馆,也是据点。” 异能特务科是非公开组织,所选的办公处也以隐蔽为前提,大都十分不起眼。 太宰治“诶”了一声,笑眯眯地:“把这种情报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 占星术师走进门:“反正不说你也猜得到。” 太宰治一脸无辜:“是吗?” 两人沿着石阶进屋,穿过走廊后来到一个房间前,风间和川伸手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进。” 风间和川拉开门:“打扰了。” 太宰治也将目光投向室内。 屋内装饰简单,中央是一个矮桌,其上摆放着三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杯。 穿着浅蓝色针织外衫的女人坐在桌前,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 “和川,好久不见。” 太宰治挑眉看着眼前的人。 这次是风间和川邀请他一起来,据说是异能特务科内有人想要见他一面。 太宰治对那位想要见他的人早有猜测,但在真正见到对方时,还是难免有些感叹。 异能特务科前局长,辻村深月。 曾经将风间和川带进异能特务科的人,同时也是传闻中被占星术师刺杀身亡的亡者。 前面的风间和川对辻村深月的话没太多反应,久别重逢之后的欣喜也看不出几分。 不过太宰治却能感觉到占星术师此刻的心情应该还是不错的。 “这位就是太宰君吧?初次见面,我是辻村深月,这次的事件,辛苦你了。” 二人进屋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后,辻村深月笑着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答:“不,称不上辛苦,相比之下,辻村局长才是令人佩服。为了异能特务科,居然不惜抹去自己的存在。”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局长了,横滨的安全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辻村深月喝了口茶,而后笑着将目光落到风间和川身上,“不过遗憾的是,我选中的继承人好像对这个位置也不怎么感兴趣。” 这下轮到太宰治意外了。 他知道辻村深月对风间和川很看重,但没想到对方是想要让风间和川成为下任局长的。 风间和川坐在原位喝茶,没搭话,于是辻村深月也只是笑笑,然后道:“这么多年没见,和川也成熟了不少呢。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你和太宰君这么友好地坐在一起,真是稀奇。” 风间和川动作一顿:“……您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听他的语气,大概辻村深月接着说下去,他就要直接走人了。 辻村深月叹了句“看来也没成熟多少”,然后在风间和川起身之前换了话题。 她这次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只是又问了两人一些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 谈了一会儿话,太宰治去外面的池塘边闲逛。 风间和川也站起身,隔着打开的门窗,看了眼外面的太宰治,对辻村深月道:“人你已经见到了,那这次就不打扰了。” 辻村深月撑着下巴看他:“五年没有见面,我原本还想和你叙下旧的。”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风间和川道,“而且,当时的事也都是你一手策划,现在的局面你应该也已经预想到了。” 五年前,风间和川还是“局长助理”的时候,辻村深月因为经常干预前线的事,树敌太多。 风间和川建议辻村深月直接把对手除掉,但没想到的是,辻村深月选择用假死来将自己放到暗处。 辻村深月的想法倒是不错,只要她还活着,敌人就会源源不断出现,将自身的存在抹消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因此这位局长大人直接想办法伪装出了自身死亡的假象,还毫不客气地将嫌疑引向了风间和川。 那个时候,风间和川风头正剩,辻村深月“死亡”后,无数人想要打压他。 正如那句话所说,“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因为牵扯到利益,异能特务科内的诸多派系成员都直接将风间和川视作了凶手。 如此,居然也没人去考虑辻村深月的死是否蹊跷了。 辻村深月丝毫没有反省的意识,只是温声问:“正好我也想让你出去走一走,这样不是很好吗?” “……” 见风间和川不说话,辻村深月笑笑,换了个话题:“种田跟我说过了,这些天暗地里向内务省对你表达不满的人可不少,那边可是花了一番工夫才把事情摆平。” 风间和川威胁各国高官们的“壮举”终究还是造成了影响的。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那些高官还是为当时的情形感到后怕——毕竟风间和川可是能无声无息就把硬币炸弹送进他们的口袋。以至于很大一部分人回家之后将身边的一切都反复检查了一遍,生怕自己再遇到什么危险。 风间和川对此并不在意:“但他们没有正当的理由对我做什么,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无所谓。不是吗?” “‘只要结果好就无所谓’,嗯,确实是这样呢。” 辻村深月注视着他:“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多谢太宰君。” 风间和川:“即使没有他,这次的事件也能顺利解决。” “是吗?” 辻村深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最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笑着说:“你说是的话,那就是吧。” 诚然,他们早在涩泽龙彦的事件前就做好了计划,由风间和川夺走书页、获取天人五衰的信任后潜入其中做卧底,以获取敌人的情报。 可事实上,风间和川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是有机会将“背叛”这件事做到底的。 如果没有太宰治,最终的结果也许还会和现在相同、但也可能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局面。 风间和川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连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那天,他去找太宰治,究竟是真的想要结束这一切,还是其实内心也是希望太宰治能够说服自己。 “和川,”辻村深月说,“能遇到理解自己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珍惜它吧。” 风间和川没想到辻村深月会忽然说起这个,他沉默片刻,见辻村深月仍旧看着自己、像是非要等他给出答案,只好叹了口气,轻声答:“嗯。” . 与辻村深月告别,回到横滨后,时间刚到黄昏。 海岸线的尽头是一大片彩墨似的火烧云,海浪起起伏伏,盘旋的海鸥也随之高低变换。 “虽然抓到了福地樱痴,但天人五衰的其他成员都逃出了横滨,看来近段时间内是没法得到他们的消息了。” 太宰治边走边道。 “嗯。”风间和川点头。 虽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存在是个巨大的隐患,但现在对方已经逃脱,也就只好等下次了。 他看向太宰治,犹豫了一瞬,问:“你的伤还好吗?” 太宰治停下脚步,露出一个虚弱的表情:“……这个有点不好说。” 风间和川一顿,开始反思自己当时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可是如果当时不真的刺下去,肯定骗不过陀思妥耶夫斯基。 但是,万一,自己当时不小心没把握好力道…… 风间和川人生头一次对太宰治产生了几分愧疚的情绪,下一秒,就听到太宰治语调愉悦地说:“与谢野医生说这么严重的伤口,必须要有人24小时贴身照顾才能尽快愈合呢。” 风间和川:“…………” 占星术师绕过太宰治走上观景台,顺便将拦网重重合上,把太宰治扔到了身后。 后者闪过拦网,捂着自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抱怨:“我现在可是伤患啊。” 说归说,他还是跟在风间和川后面,站上了观景台。 朝远处望去,横滨繁华的都市近在眼前。栋栋高楼林立于地平线上,一派祥和的景象。 海风迎面而来,阴云散去,落日的余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融出一片耀眼的金色。 “美丽的景色,不是吗?”太宰治走到风间和川身边,笑着问。 风间和川点头:“嗯。” 占星术师盯着眼前的景色看了几秒,而后将目光转向太宰治:“横滨没有被破坏,你会感到开心吗?” 后者答:“我现在很开心。” “是吗?”风间和川想了想,“……那很好。” 太宰治:“不过我开心不止是因为横滨没有被破坏。” 风间和川疑惑地看他。 港口黑手党的前干部转过头,与占星术师对视,鸢色的眸子里漾开一个笑:“更重要的是,这次是和川,你保护了横滨,它才没有被破坏。” 风间和川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然后,一直有一句话没跟你说。” 他上前一步,倾身抱住了风间和川:“欢迎回来,和川。” 风间和川僵了一瞬,但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舍弃了抵抗的意图。 他把头埋在对方颈边,低低道:“……嗯。” “你之前说过,追寻这件事,本身就有意义的。” “嗯。” “‘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是真的。” 风间和川闭上眼:“我想活下去。” 拥抱着他的人回答:“嗯,我会陪你一起活下去的。” 无论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无论人生是否真的存在救赎,我们都将一路同行。 . . . 事件结束后的日子里,闲聊时,太宰治曾问起风间和川关于他曾经提到过的“神明”的事。 风间和川只回答说对方消失后,他对对方的记忆也逐渐丢失,现在除了对方给予他“不死”的命运这件事之外,其他的东西全都记不清了。 太宰治觉得神奇,但这件事细查下去估计也只能找到“书”身上,于是也就决定暂时不管。 . 数月后,陀思妥耶夫斯基再次设计想要抢夺“书”,但最终被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三方联手拿下。 一直悬于众人头顶的巨石也终于落下。 其后的某天夜里。 太宰治睁开双眼后,发现眼前出现的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星海。 一本散发着微光的书静静悬浮在太宰治面前。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一个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感谢你无数次阻拦了犯人的计划,没有让这个世界崩塌。] [请接受这份馈赠吧。] 这道声音逐渐消散,眼前的星海随之褪去。 周边的空间扭曲旋转,最终,太宰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房间内——这是他曾去过的,风间和川所在的公寓。 而他的面前,留着浅茶色长发的少年正警惕地看着他这个忽然出现在房间内的不速之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宰治注视着他,忽然理解了一切。 他朝少年伸出手,回答:“我是你的‘神明’。” ——END—— 关注本文最新章节 - 请百度搜索“魔爪小说阅读器”或登录mozhua8.com下载最新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