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傀儡师》作者:一品寒枭 文案: 羽生家的次子,羽生烛,加茂分支一族的天才,控制系的天才血傀儡师。 传闻那位少年,在某个深夜亲手屠族,勾结诅咒师,与咒灵同流合污,本该遭受审判,被世人所摒弃。 少年有一双看透未来的眼睛,他能看到任何人的未来,包括他们死亡的方式。 某高专最强:能看到未来的话,不如帮我看看姻缘? 某叛逃诅咒师:附议。 某港/黑新任BOSS:附议。 某黑泥精:附议。 某重力使:附议。 某罗生萌:附议。 某筋肉软饭男:算什么姻缘,不如算赌运啊。 羽生烛:…… 我感到迷惑.JPG [正因为能够看透未来,我才有勇气去背负罪恶。我想,这应该就是我出生的意义所在。] [但是,即便是他这样糟糕的人也会怀揣着小小的希望。正如深渊之虫总会追逐耀眼的光。] ·男主是黑泥精美人,传闻中的坏男人。全文不长,很短,20W字之内。 ·主综小野犬和咒,其他的会零零散散加上去的。 ·一般情况下日更,有事会请假。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羽生烛(HanyuShoku)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最强傀儡师的黑泥之路 立意:即使是最糟糕的人也要相信自己能够得到救赎 ------------------------------------------------------------- 第一卷 第1章 楔子壹 五条悟第一次见到羽生烛,是在他八岁那年。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年仅八岁的五条悟悄悄离家,在他生日那天来了一场盛宴般的逃亡。 五条家一时间大乱,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族人,银发的孩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切,一群废物。 然而就在他打算翻过最后一道围墙,从狭隘的世界里逃出去的那一刻,他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瞬间愣住了。 ——他看见了神迹。 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那孩子确实美的一尘不染。银色的长发绮丽地落在肩部,如同玉琢般的五官,雪白的手腕和赤/裸的脚踝上遍布着细密的符字纹路。然而那双懵懂的浅蓝色瞳孔,却干净的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银发的孩子正在努力地爬墙,在注意到五条悟的时候他也愣住了,随即傻乎乎地伸出了手,对着他笑了一下。 然后,一个不慎掉了下去。 五条悟下意识地上前,他伸出了手,如同接住一片轻羽那样接住了他。 贰 羽生烛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周围所有人都对他这么说。 羽生家是三大家族中加茂家的分支,但是羽生烛的母亲却不是羽生家的人。 简单来说,他应该算是私生子。 所以在外公去世,他抱着母亲的遗物来找羽生家主的时候,遭受到的只是羽生家母劈头盖脸的责骂,家主遮遮掩掩地解释和不耐烦,以及兄长和两个妹妹的讥笑。 但是这样的责骂和讥笑,全部在他的能力评定下来之后平息了。 羽生烛是一个天才,堪比五条家的五条悟那样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羽生烛拥有一双奇特的眼睛,那双眼睛能够看到每一个人未来发生的事情,也就是[预知眼],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天赋。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拥有着如同海洋般磅礴的咒力,并且继承了加茂家的赤血操术的术式。可以说是羽生家,甚至是加茂家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所有人对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以往讥讽他的人全部都摆上了阿谀奉承的嘴脸。加茂家的家主甚至亲自前来见他,想要将他过继到本家去。 但是他拒绝了。 叁 羽生烛遭到了惩罚。 具体的记忆并不清晰,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识迷迷糊糊,几次险些昏迷过去,又被拎着额发抓了起来,疼痛感如同潮汐般一阵又一阵袭来。 “都是你这个混蛋!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已经是本家人了!” “真恶心……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关禁闭!饿他个几天几夜!看他还敢不敢说那些话!” [我不想去。] [因为……很可怕啊。] 然而没有人能够听见他流淌于心底的声音。 那些人的面孔化为厉鬼,在视线中逐渐失去血肉,最终化为一摊枯骨。 [他们会死。] 羽生烛想道。 他没有必要和死人计较太多。 于是他乖乖地关了三天三夜的禁闭,直到因为饥渴昏厥了过去。 肆 羽生烛决定逃走。 他知道自己拥有与众不同的力量,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些力量该如何使用。羽生家没有人教导他术式,他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锋利的刀刃割开了手腕,红色的血液潺潺流出,逐渐凝聚,变得如同刀刃般锋利。它们集中成一点,在墙壁上猛地穿过。 光天化日之下,羽生烛逃走了。 血液从割破的伤口中一滴一滴落在草丛里,像是散落在碧绿之中的红色宝石。他忍着手腕处的疼痛,走啊走,很快来到了路的尽头。 那是一堵高大的灰瓦墙。 只要翻过这面墙,他就自由了。 羽生烛没有丝毫犹豫,他哼哧哼哧地爬着墙,来到了高处。浅金色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温暖的有些过分。 耳边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以及细微的,几乎不容察觉的呼吸声。 有人来了。 羽生烛下意识寻觅着声音的方向,然而就在他低下头的那一刻,一双美丽的如同蓝宝石般的瞳孔落入了他的视线。 和他如出一辙的银发蓝眸,却带了几分明朗和自由。 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几经骤停。 那是个好看的有些过分的少年,除了母亲,羽生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人,不仅人长得好看,灵魂也很干净,如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于是他下意识地扬起脸,对着那个人笑了——却在下一秒不慎从墙上掉下了下去。 银发的少年伸手接住了他,像是捻住了一片轻羽。 第一卷 第2章 何谓[爱]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女人声嘶力竭地哭着,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满脸惊恐,浑身颤抖的男人,绝望地发出了求救。 “不要,不要丢下我,阿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对不起爱子,对不起!” 男人没有搭理倒在地上的女人,转身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只要有爱子在,那只怪物就不会追上他了! “爱子,你也说过最爱的人是我对不对!” ——所以,替我去死这种事情,也是办得到的吧? …… 然而那只[咒灵]并没有在意倒在地上的女人,反倒是率先追上了逃跑的男人,触手缠上了脚踝,将他猛地拖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求求你……” 男人吓得几乎昏死过去,他奋力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然而死亡却并没有将至,下一个瞬间,一道血刃从他的脸侧划过,细微的疼痛感伴随着血液溅射了出来,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已经没事了。” 羽生烛缓步而行,银色的长发在耳畔处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碎发下浅蓝色的瞳孔中流淌着几分暗色。伴随着布满了字符的手腕轻轻一挥,折扇展开,巨大丑恶的咒灵被红色的血刃劈中。他的动作轻盈地如同一阵狠厉的细风,正如他嘴角上扬的笑意,让人莫名沉浸其中。 得救了! “谢谢,谢谢你,我……”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对方的手,少年却直接忽略了他,径直向着瘫倒在地上的女人走去。 “您没事就好。” 他轻轻地捧起女人的手,声音轻盈而又细腻,那双浅蓝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温柔,几乎能够勾走人的魂魄。 “被所爱之人抛下的感觉一定不太好吧?那样的男人就算死了,也完全不足惜哦。” 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出了最冰冷的话语,正如少年给人的第一印象——美丽而又危险。 “那个,我……” 女人一时间有些迷离,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阵刻意拉长的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烛!你还没弄好吗?这种程度对你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吧?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磨磨唧唧的!!” “……” 听到声音后,少年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换成了更为温柔的笑容,他看向了不远处戴着墨镜吊儿郎当的家伙,轻声道: “悟才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毕竟从任务一开始就在偷懒啊。” ——而且任务过程中会偷偷跑去买甜品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个家伙了吧? “原谅悟吧,毕竟他今天难得没有翘掉任务去买甜品,只是单纯的在偷懒而已,值得表扬啊。” 黑发的咒术师轻步跟上,听语气他的心情似乎相当不错。 “杰,硝子没有来吗?”羽生烛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 “硝子的话,她还在外面等我们。”夏油杰道, “普通人的伤势会有人处理的。完成任务就回去吧,别让大家太担心。” “嗯,我知道。” 银发少年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猫轻盈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眯着金色的眼睛,亲昵地蹭了蹭。 “那边的低级咒灵已经吃掉了吗?真——乖,不愧是我的沙耶加。” 他熟练地挠了挠黑猫的下巴,心情相当不错。 这次任务,依旧圆满完成。 ——————————— 羽生烛,羽生家的次子,加茂一族天才中的天才,也是目前三大家族中唯一一个可以和五条悟相提并论的男人。 不仅仅继承了加茂家的术式,那双奇特到可以和[六眼]相提并论的预知眼也很值得一提。虽然体术方面中规中矩,但是优秀之处显然更多地掩盖了短板。 同时,羽生烛也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一名普通学生,和同一届的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是同学,但已经是准一级的咒术师了。 “抹茶味的冰淇淋是烛的!接好了!” 家入硝子将一个浅绿色的冰淇淋递到了银发少年的手上。羽生烛微微一笑,他谦和地道了声谢,接过了那支抹茶口味的冰淇淋。 任务完成后,四人和往常一样去附近的小卖部吃冰淇淋。这家手制冰淇淋味道相当不错,五条悟每次买的时候都会在甜筒上胡乱加各式各样的口味,夏油杰会加一到两个,硝子会换不同的口味,只有烛每次都选择抹茶味。 “烛很厉害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成为准一级的咒术师呢……” 硝子很羡慕地看着默默舔冰淇淋的少年。 “硝子应该很快吧。”羽生烛想了想,认真道: “毕竟反转术式是硝子独一无二的术式。而且硝子的性格稳重成熟,稳扎稳打的话,说不定会比悟要更先晋级哦。” “好啦,我知道啦——就算夸我也没什么好处啊。”硝子看着那双温柔的眸子,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切,不过是长了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五条悟小声嘀咕了一声。 “这种事情五条君才没有资格说我。”羽生烛义正言辞。 “明明今年情人节收到情书最多的还是五条君。” “你和我也差不了多少吧?连便利店小妹都让杰帮忙送巧克力,涉猎相当广啊。”五条悟坏笑道。 “五条君,你要我提醒你被上小学的小朋友告白的事情吗?顺带一提,恋/童可是犯法的哦。”羽生烛笑吟吟。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够了!” 家入硝子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两个家伙一提到这种事情就停不下来!这算是凡尔赛吗?这绝对是凡尔赛吧! 人家夏油杰不也收到了情书!也没见人家说什么啊! “明明是悟先挑起的战争。”羽生烛一脸无辜, “硝子姐姐,好偏心啊。” “……我也就比你大几天好吗!” 家入硝子内心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羽生烛笑而不语。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家里还有点事情,回去晚了不太好。” “烛晚上有事吗?”夏油杰愣了一下, “我记得你上次说好了要和我们放学后一起去打游戏,是出了什么突发事件吗?” “嗯,兄长回来了。”羽生烛笑了笑, “兄长很少回来,难得回去一次,还是得好好聊一聊的。” “烛同学很关心家里人啊。”家入硝子感叹道, “不过没事啦,一起出去玩什么时候都可以,下次再去就好了。” “嗯,我们理解的。”夏油杰也如是道。 大家都知道,羽生烛的家人相当爱他。 虽然他的生母并不是现在的家母,但是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的兄长,亦或是他的两个可爱的妹妹,都非常关心羽生烛。 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你真的没关系?” 五条悟突然开口了,他安静地看着羽生烛,语气难得没有带玩笑的意味。 “没事,谢谢五条君的关心。”羽生烛一如既往地笑了笑,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不能让同学们知道。 羽生烛转身,他敛起笑意,布满了字符的纤细手腕抬起,遮住了浅金色的夕阳。 ——毕竟那种事情,是他和[他]的秘密。 第一卷 第3章 血傀儡 黑夜如同散开的烟雾,缓缓蔓延到了天空的每一个角落,直至最后一丝苍白都被吞噬殆尽,徒留一片漆黑。 子时,羽生大宅。 换了一身浅青色和服的少年缓步走过庭院的花园,银发在风中划过一道弧度。他的衣袂拂过梨木制的栅栏,木屐在浅草下的泥土中留下几道印痕,很快,他就来到了青石板制成的走道地面上。 羽生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大宅和陈设倒是格外的古朴干净,门前的庭院也是按照日式风格陈设设计的。在庭院的那条绵长的小溪中,竹筒于清水的灌溉下倒向了另外一边,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太安静了。 虽然是深夜,四周安静一点也很正常,但是这份安静还是太过于惊悚,相比起普通的[安静],这里的安静倒更像是[死人的宁静]。 只是这份宁静在羽生烛踏入羽生宅下的那一刻,突然活过来了。 “兄长回来啦!!” 盘着黑色长发的小女孩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在看到羽生烛的那一刻,她的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露出了几分欣喜。 “怎么这么晚回来呀,大家都担心你担心到睡不着呢!!” “是枝子啊,这么晚还不去睡觉吗?” 银发少年踏上阶梯,温和地伸出了手,在小女孩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太晚睡觉可是会长不高的,不用总是等我回家。” “美织姐姐也在等兄长啊!你可不能只说我一个人!!” 名为枝子的女孩撒娇似的拉着羽生烛的手臂,银发的少年轻轻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小女孩的失礼行为,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间。 纸门缓缓拉开,留着及腰黑色长发的女性正跪坐在桌前,她正在织一条白色的围巾。女孩子的手很巧,轻轻一勾,就在围巾上留下了一个漂亮的花纹。 “哎呀,烛回来之前都不说一声吗?”名为美织的女孩愣了一下,眸子微微一滞,随即流露出了几分温柔。 “马上天气就要转凉了,我在给你织围巾呢。难得回家一趟,走的时候顺便给你的朋友们带点礼物吧。” “手织围巾啊,这倒是不错的伴手礼。”羽生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挺好的,那就谢谢美织妹妹了。” “我们是血脉相承的兄妹,不必说这样的话。” 美织伸出了她的手,浅红色的手指轻轻撩开了羽生烛的鬓发,笑容愈加甜美, “要叫父母一起来吗?前些日子他们也一直在挂念你呢。” “不用了,大晚上吵醒他们也不太好。”羽生烛道, “明天再说吧,毕竟我回来是来找那个人的,我听说兄长回来了吧?” “兄长?烛是说秋一君吗?他的话……” 美织的话还未说完,空气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伴随着某个人步入房间,一阵颇有节奏感的掌声响起。 “哎呀呀,这还真是一出亲情好戏,烛,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在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吗?” 羽生烛温柔的神色瞬间沉淀了下去,他的眸子微微抬起,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木质门槛处。 那是一位留着黑色短发的少年,他有一双相当漂亮的黑色眸子,身着黑色和服,脚踩木屐。那张和羽生烛如出一辙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只是那些笑容过于虚假,莫名让人有些不舒服。 羽生家的长子,羽生秋一。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身份,倘若没有瞄见他额前被黑色刘海遮掩住的缝合线,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羽生秋一本人。 “你来了。” 羽生烛缓缓起身,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纤细到几乎无法被看见的红色血丝在空气中浮现,他的两位[妹妹]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纷纷起身,如同木偶般机械地离开了房间。 “很久不见,你看上去对新的身体相当满意嘛。” 羽生烛勾起嘴角,浅蓝色的眼中有些阴晴不定。 “我倒是听说前段时间你去了高专?我可没想到你会是那种眷念友情的人啊。”羽生秋一笑道。 “嗯?我以为你很了解我了。”羽生烛慵懒地撑着下巴, “要知道,我可是相当沉迷于这样的友情亲情游戏啊。”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么?”羽生秋一眯起了眼睛, “不过说起来,五条悟确实是个麻烦,如果有机会能够除掉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羽生烛正在往眼前的瓷杯中倒酒,在听到[五条悟]的名字后,他的手腕微微一滞,随后依旧镇定自若。 “不,暂时不要动他。他的话……我另有打算。” 少年放下了酒杯,他看了看自己布满字符的手腕,继续道: “我的术式[血傀儡·横式]无法控制住五条悟。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杀死他很困难,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呢?”羽生秋一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夏油杰对于周遭的变化很敏感,他心思细腻,如果我有什么举动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羽生烛道。 “至于家入硝子……会反转术式的人很少,在处理完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事情后,我会再考虑一下是否要让她成为我的[血傀儡]。” 说到这里,羽生烛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看向了羽生秋一: “不过,突然询问我这些问题,难不成秋一是在担心什么吗?” “当然不会担心。”羽生秋一笑道, “毕竟当年的烛君,可是以一己之力让羽生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部中了[血傀儡·横式],并且至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呢。我怎么可能会担心烛呢?” ——真是敏锐的男人。 羽生秋一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男人,心中默默揣测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心思。 在羽生家的打压和禁闭下,还能够想办法反转局面,一举控制住整个羽生家,显然眼前这个少年不可能是一般人。 羽生烛的[血傀儡·横式]能够通过血液的接触进行控制和操作,术式的范围极广,几乎能够囊括整个日本。也就是说,只要被羽生烛的[血傀儡]击中并生效,基本上就不可能会逃离他的控制。 只是……如此强大的力量,难道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么? 羽生秋一饶有兴致地想着。 “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羽生烛看向了羽生秋一。 “我想应该不是单纯的来找我谈心那么简单吧?” “啊,那是当然,我是有要事来拜托你的。” 羽生秋一笑了笑,语气却渐渐认真了起来, “这次过来,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伏黑甚尔。” 第一卷 第4章 新的任务 次日清晨—— 换上了高专校服的少年正坐在灰暗的屋子里,他的睫毛微微垂下,双手搁置在膝盖上,一副顺从乖巧的模样。 “这样么……” 加茂家的家主沉默着看着他,发觉对方眸子里丝毫没有动摇的情绪,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也没有强求你的意思,既然你不想过继到加茂家,那么我们也不会强求。” “加茂家主能够理解真的太好了。”羽生烛笑了笑, “不过就算没有我,加茂家也不缺少继承人吧?我记得那位名为加茂宪纪的少年也继承了加茂家的[赤血操纵],既然拥有了那样优秀的人才,加茂家可要好好培养啊。” “那孩子的天赋可比不过你呀,[预知眼]的天赋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羽生你……” “加茂家主。” 羽生烛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抬起了那双浅蓝色的瞳孔,语气冰冷且笃定, “在和我对话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对我有着清晰的定位。” 银发的少年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静静地注视着呆愣的加茂家主,周身的压迫感几乎扑面而来。 “请叫我[羽生家主],而不是直呼其姓。基本的礼貌和尊重都不到位,谈话恐怕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 真是烦人的虫子。 羽生烛理了理过长的头发,脸上显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加茂家依旧没有放弃将羽生烛过继过来的想法,几个月就会上来叨扰几次。即便现在的羽生烛早已成为羽生家的家主,加茂家也依旧没有放弃劝说的打算。 ……真是普通又自信啊,加茂家主。 不过基本的尊重和礼仪也是必要的,为了调查[羽生秋一]拜托给他的[伏黑甚尔]的消息,他也需要一部分加茂家的力量,为此他也和加茂家做出了一些交换,他会教导加茂宪纪,与之相对的,加茂家必须为他提供一些必要的情报。 赤血操术不是人人都会的术式,他愿意教导加茂宪纪,对于加茂家也确实是一种帮助。 不过高层的那些腐朽的老家伙也很难对付,血傀儡的事情是他的秘密,一旦被发现,他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好。前几天羽生秋一带来了高层相关的消息,恐怕那些家伙又对他起疑心了,过段时间还得想办法平息一下老家伙的心。 果然,还是必须在其他的地方发展一下自己的力量啊…… “五条同学,请停止继续玩弄我头发的行为。” 羽生烛盯着眼前的课本,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 “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会考虑用我的术式给你理一个适合出家的发型。” “哇哦~那听上去可真可怕。” 五条悟的侧脸贴在桌子上,他很没精神地一下又一下玩着羽生烛的头发,就差把[无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秋天马上就要过去,紧接而来的是寒冷的冬天。天气越冷,早上起床也就越不容易,总归是想在被窝里多窝一会的。强行起床导致的结果就是疲乏感后置导致的犯蠢行为。没错,说的就是五条悟。 “烛留这么长的头发,洗起来不会很麻烦吗?”家入硝子捧着脸好奇地问道。 “是的,很麻烦。”羽生烛点点头,顺便将五条悟扒在自己头发上的爪子摘了下来, “不过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哎,冬天的话会很难干吧……”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如果是烛的话,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吧?”夏油杰笑道, “毕竟年纪轻轻就成了家主,烛也很辛苦啊。” “其实也还好。”羽生烛道,“比起和五条君相处的话,还是要轻松一点的。” “我听得见啊,当着我的面说坏话真的没问题吗?”五条悟笑地相当猖狂。 “是的,我在很认真地挑衅你哦。” …… 啊,又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啊。夏油杰默默地想着。 虽然夏油杰也经常会和五条悟小打小闹,但是这两个家伙是日常大打大闹,甚至为了[豆腐脑要吃甜的还是咸的]这种事情都能吵起来,这也让夏油杰麻麻相当头疼。 据说这俩人还是青梅竹马,正常来说青梅竹马的关系不应该会更加亲密点吗? 果然还是搞不懂啊。 两个天才级别的咒术师战斗结果就是教室内无法避免的混乱,夜蛾校长在两个人的脑袋上一人来了一下,面露怒色。 “五条悟也就算了!!羽生烛为什么也要陪着那家伙一起闹?忘记规定了吗!?!” “报告老师,是悟先动的手。”羽生烛举手。 “明明是你先挑衅老子的!!”五条悟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悟,在老师面前不要用那种没礼貌的自称啊。”夏油杰有些无奈地补了一句。 “是的,我同意杰的话。”羽生烛严肃地点了点头。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两个人都给我出去,拎着水桶站两个小时! …… 果然又是这样。 羽生烛揉着酸疼的小臂,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点掉色。 “你果然还是太弱了啊。” 一只有力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指相当没礼貌地在他的长发中穿插着,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我承认你的[赤血操术]很强,不过体术方面还是比不过我嘛。” 戴着墨镜的银发青年漫不经心地说着,脸上还是没忍住流露出了几分得意。 “是是是,你很强。” 羽生烛面色露出了几分无奈,却没忍住捂着嘴咳嗽了几下。 体术方面确实是他的短板,毕竟从小他的身体就不太好,能够好好长大就已经算是某种奇迹了。 “不过和你多打几场也算长进了不少吧,这点还是多谢悟了。” “咱俩之间还要说什么谢?那么客气搞得多不习惯。”五条悟有些不满, “怎么?精神状态这么差,加茂那边又难为你了?” “你也知道,那已经是日经了。”羽生烛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 “需要我帮忙吗?”五条悟压低了声音。 “不用,我已经解决了。”羽生烛摇摇头, “怎么说,我也不能一直依赖悟啊。” 如果不是因为悟,那个时候的他,大概已经做出了某种[无法挽回]的事情吧。 “切,说那么肉麻的话干什么?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五条悟脸上的不满更加严重了,他仗着身高优势,把重心压在了羽生烛的肩膀上,。 “我听夜蛾校长说你之后要去横滨单独出任务,一个人没问题的吗?” “没问题。”羽生烛笑了笑, “毕竟我很强,不是吗?” 不如说,远离了大家反倒是更容易展开手脚了吧。 完全不想让悟看到另外一面啊。 第一卷 第5章 饕餮会 横滨租借地,擂钵街。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荒芜一人的街道旁,一位穿着西装的黑发男人正站在雨中,他的手中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宛若一根木桩,安静且压抑。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在路边停下,穿着风衣的银发男人优雅下车——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有三十多岁左右的男人,他的脸上从左上到右下横贯了一条深深的疤痕,一看就是道上混的狠角色。 他展开了一柄白色的伞,像是雨中绽放的一朵白色的花。 “是……饕餮会的BOSS么?果然,如同您所说,果然一人前往,带着交换物品来到了这个地方啊。” 在看到白衣男人下车,黑衣男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他目光热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盯紧了猎物的猎手。 饕餮会,是一年前突然在横滨滋长起来的一个地下帮会,以走/私军/火和开地下赌场发家,据说还和咒术界有点干系……很多人只知道饕餮会的BOSS是个银发的男人,但是谁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不过,想要单独把BOSS约出来,居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嗯,这是交易需要的资金。” 银发男人将手中的手提箱递了过去,面色冷淡。 “你可以打开数一数。” “不不不,我相信您生的信用。”男人笑了笑, “那么,我也会按照约定,将原本的情报交给您。” 他双手奉上了一封信,面色虔诚而又尊敬。 “您需要的有关[伏黑甚尔]的消息,我已经带过来了……” “是么?我看看。” 银发男人接过了那封厚重的信件,缓缓展开了信件。他的目光触及信封,开始迅速浏览起信件的内容。 “那位[伏黑甚尔]应该是禅院家的人,据说很强,不过您要是对他感兴趣,我们也可以……”西装男人谄媚地说着。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垂下眸子,他的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对方安静下来。 “那么您可以回去了,这次的交易很愉快,希望下次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是啊,相当愉快呢——” 西装男人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浮现出了极为古怪的笑容,下一秒,无数人突然从暗中涌出,仅仅几秒钟之间,整条街就被所有人包围住了。 “可惜的是,我们恐怕没有再度合作的机会了,饕餮先生。” 西装暴徒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枪支,对准了白色风衣的男人直接摁下了扳机,一时间擂钵街的街道上火星溅起,硝烟弥漫于阴沉的空气之中,沾染了些许血的气息。 银发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布满了无法愈合的贯穿伤,显然是不可能恢复了。 “切,还以为有多厉害,没想到这么弱啊。” 西装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几分失望。 “真搞不懂饕餮会是怎么在这个地方生长这么多年……” “等一下!BOSS!那家伙好像还活着!!” 一位下属的声音有些惊恐地响起,男人动作微微一滞,他有些呆愣地看着浑身上下布满了弹孔,大半张脸几乎烂掉的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动作相当稳当,完全不像是刚刚受过重伤的人。 “你,你为什么还活着!?”西装男人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不,这不可能!遭遇了这种程度的伤是不可能活下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忘记和你说一句话了……你的动手很明智。” 银发男人抬起头,嘴角却古怪地勾起了一个弧度——那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因为,无论你们是否要乖乖交易,都会死在这里。” 男人的话音落下的第三秒钟,几乎响彻整条街道的爆炸声突然响起,火焰席卷了一整条街道,在街道剧烈的震动下,瞬间将那些西装暴徒们吞噬殆尽。 …… “2月12日,阴雨,干掉了一个记不住名字的情报组织,得到了伏黑甚尔的情报,结果:相当成功。” 银发的少年坐在转椅上,浅蓝色的眸子有些无精打采。他赤/裸的双脚瑟缩在椅面,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恰好放置于膝盖上,他握着黑色中性笔在泛黄纸面上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缓缓合上了笔记本。 “可惜啊,虽然结果很成功,但是付出的代价还是有些不值得,这应该算是这个月用掉的第五个傀儡了吧?” 看着指尖逐渐消失的血线,羽生烛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思索的情绪。他将鼻帽盖回了中性笔上,和笔记本一起搁置于桌面,顺便在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 “呼——港口黑手党最近也不太平,真不想被卷入到那场混乱之中……嘛,果然还是绝对中立好了。” 拥有绝对实力的绝对中立,确实相当轻松。毕竟羽生烛目前还不想搞出什么大动静,至少在[计划]启动之前,他完全不想招惹其他的组织。 当然,他虽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如果别人一定要招惹他,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饕餮会是羽生烛于半年前于横滨买下的一个地下赌博场,并以赌博场为据点,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地下组织。考虑到高层和加茂一族对他也一直虎视眈眈,羽生烛也想为自己制造一定的后盾力量,好在关键时刻不至于太过狼狈。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的。为此他也买了几个留有银发的尸体,偶尔在战场上遇到银发的敌人也会随手顺回来,作为自己的替身BOSS游离于各种场合之间。 血傀儡术原本是用于操纵咒灵的,在改版后对于人类的操纵也意外的顺畅,甚至可以和某些异能力媲美了。 “唔……收集的[血傀儡]不多了啊,之后再看看能不能搞到银发的傀儡好了。” 羽生烛伸了个懒腰,他眯起眼睛,回想着方才在信件上看到的消息,心中泛起几分好奇。 不过,那个叫做伏黑甚尔的人,总感觉会相当有趣啊。 被禅院家一度摒弃的族人,却因为[天与束缚]拥有着极为强大的肉/体,只要给钱什么都干,行走于黑暗间隙的男人, 而且能够被那家伙盯上的人恐怕也不简单……如果能遇上倒是可以考虑接触一下,如果能够收入饕餮会就更不错了。这样一来,他也就拥有了控制[羽生秋一]的把柄。 嗯,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金钱。 “决定了,明天就去见见那个男人吧。” 羽生烛仰起后颈,有些疲惫地靠在了藤编的椅子上,闭上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时间很紧张,必须得在请假期间解决,这样五条悟才不会起疑心吧…… 第一卷 第6章 光与黑的交界点 2月13日,多云,横滨码头。 从擂钵街到海边绕绕弯弯不少路,即使是坐车也有些不方便。更何况这附近最还发生过大型黑手党火拼事件,基本上没有人敢在这里聚集。 “哎,你们听说了吗……饕餮会又换首领啦……” “真的假的?我只听说首领是个白头发的男人,其他的就……” “据说昨天有人目击一位白发的男人死在了擂钵街,但是今天早上饕餮会的首领依旧出面了吧?” “你是说那个孩子吗?年纪轻轻就当上饕餮会的首领,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可说不定,饕餮会的首领几个月一换,鬼知道这次是不是幕后首领的傀儡呢?” …… 当真相沉沦于虚幻之中,人们就再也无法分清楚所谓的[真相]。 饕餮会的首领几个月会轮换一次,大家已经默认BOSS是个变态白发控,而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有大家能够看得见的首领不过是BOSS的傀儡罢了。 但是谁也不知道现任首领是否就是BOSS本人,所以饕餮会的成员侍奉每一任首领的态度也总是小心翼翼, 身着白色风衣的白发少年用GPS搜索着地图,身边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为他打着伞,目光自觉地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地下搏击场……真是意外,那个男人居然恰好在我的产业下干活啊。” 据说是因为赌马欠了一大笔钱所以才来到这里打点外快。伏黑甚尔没有固定的工作场所,基本上只要给钱什么任务都接。但是赚到了钱转手就会花的精光,没有一点人生规划,也没有什么宏大的野心,标准的享乐主义者。 很好掌控,又极难掌控。 倘若利用的好,倒是能够成为一支不错的力量。 “首领……真的要将那家伙收入囊中吗?”身边的男人有些忐忑不安, “当然。” 羽生烛漫不经心地摩搓着手中的门牌,随即将其攥入手心。 “需要以赌场场主的身份叫他过来吗?” “不,我自己去。” 伏黑甚尔其实很好找。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走廊的周遭,在昏暗的灯光下,羽生烛看见了那个虚弱的黑发男人。 他看上去伤的很重,即便相隔了一段距离,羽生烛也能够看到他胸口一直蔓延到大腿的极深伤痕,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暗红色的肉质和森白色的骨。 快要死了吧?羽生烛想。 应该还有一丝意识,在他接近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意外的很敏锐。 不过这样的伤,应该不可能是人为造成的。 “你看得见吗?” 羽生烛指了指一旁巨大的特级咒灵残骸,眼中流露出几分兴然。 咒灵生自于人心的负面情绪,像是赌场这样的地方,自然很容易生长出强大的咒灵,偶尔会有一两只特别强的,羽生烛也会顺手祓除一下。 就算是他,在面对特级咒灵的时候也会格外吃力,更何况眼前的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咒力。 依靠纯体术祓除了一只特级咒灵么…… 男人的脖子微微往后仰去,脸上带了几分无奈暴躁的笑。 “那不是废话,已经被我杀死了。” “徒手单杀特级咒灵吗……你很强嘛。” “怎么?想雇用我?” “是啊,正有此意。” “意外惊喜啊,不过我快要死了,真可惜。” “双倍工资都不行吗?” “呵……倒是有点心动了。” “那,双倍工资,包吃包住,顺带治好你身上的伤。” 羽生烛站在暗与光的交界处,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蓝色的眸子如同阴雨之后的天空般平静。 “作为交换,你必须受命于我。钱不是问题,但是你一旦背叛我,我会杀死你——这样可以么?” 黑发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眯起眼睛,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好啊。” ——————————————— 伏黑甚尔最终还是同意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快要死了,那家伙也乖顺了很多。考虑到他确实伤得很重,羽生烛干脆打了个电话给自己一名于港口黑手党工作的朋友上门治疗。 “又是男人啊……哎。”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黑色短发的医生脸上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 “亲爱的森医生,我觉得地下搏击场应该找不到可爱的未成年小姑娘,所以您可以安下心来好好治疗了么?” 羽生烛靠在门口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眼前身材修长的医生,语气毫不留情。 “好好好,我收钱办事,这点请安心。饕餮会的BOSS先生。” 森医生,也就是森鸥外。原本不过是一位平平无奇,开着诊所的小医生,半年前却爬上了首领私人医生的位置,某种程度上也相当厉害。 羽生烛是在饕餮会刚刚成立的时候遇到了森鸥外。那个时候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他的门外,要求和饕餮会新任的小首领谈谈。 饕餮会作为森鸥外的情报后盾,而森鸥外开的那家小诊所成为了饕餮会的医疗诊所之一。不过羽生烛也没有拒绝森鸥外跳槽到港口黑手党的举动,倘若森鸥外真的在港口黑手党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对于饕餮会来说也是有利的。 当然,如果森鸥外想要反水,羽生烛也有足够的把柄拉他下水,大不了共沉沦。 “最近遇到了一个挺特别的孩子。”在给伏黑甚尔治疗的时候森医生说了这么一句, “好像有点自杀倾向,不过确实拥有不错的潜力,我想要好好培养他。” “女孩子?” “很可惜,是个男孩。” ……哦,那培养价值大概相当之高。羽生烛默默想着。 “年龄只比你小一点呢。可惜这次我有点事情要他去办,所以没有带过来。”森鸥外兴致勃勃道。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给你看看。” “不要,我讨厌小孩子。” 而且被森鸥外这只老狐狸看中的人,总感觉和他的性格应该会犯冲。 “真无情呢,明明羽生你也是小孩子。”森鸥外有点难过。 “你觉得我像个孩子?” “有时候会吧?比如说睡着的时……” “你还是闭嘴吧。” 羽生烛面无表情地将一本厚重的医学书籍扔到了对方的脸上。 第一卷 第7章 神秘的杀手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之后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当然,反之也是一样的。” “那么,暂时分别了,饕餮会的BOSS先生。” 如同狐狸般狡猾的黑医离开了房间,听着脚步声逐渐离开,羽生烛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坠落,重归平静。 擂钵街的夜晚永远不平静,黑色的天幕落下星星点点,被赤色的火焰烧灼着仓皇而逃。 应该又是哪里起了火拼吧?羽生烛想着。 刚刚建立饕餮会的时候,他也遇到过不少上门找茬的人。介于羽生烛并不是武斗派,他的身体相当虚弱,完全依靠着赤血操术和血傀儡来战斗,所以开始也是相当艰难的。 他几次近乎放弃,好在最终还是成功了。后期获得的[素材]越来越多,羽生烛可以操纵的余地也就越大,现在的他能够做到用各式各样的身份来掩盖真实的自己,本人游离于真相之间,完美地操纵着这场棋局了。 黑发的男人躺在他旁边的床上打呼噜。雇佣的咒术师还没醒,羽生烛也不好离开。反正他晚上也没什么事,学校里请假要到后天才回去,完全不着急。 “喵呜~” 黑色的猫咪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它轻盈地从黑暗之处钻出,亲昵地蹭了蹭羽生烛的脚踝。在被温柔反撸了一把后干脆一跃而上,落在了银发少年的怀里。 羽生烛的表情渐渐变得温和了起来。 “沙耶加真乖……说起来除了他以外,陪伴我最久的就是你了吧?” 他挠了挠沙耶加的下巴,轻轻闭上了眼睛。沉入深处的记忆似乎一点一点浮现起来。那些让人厌恶的,极具压抑和血腥味的过去化为一幅又一幅的画在脑海中流淌着,裹挟着一颗银色的星星,最终坠入了尽头的深渊,消失不见了。 “喂,你打算要在这里待多久?” 男人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羽生烛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黑发男人。他看上去精神十足,休息的相当不错。。 “饿了,有吃的吗?” “……” 睡饱了就吃,你是猪吗? “不介意的话,要和我一起去下面吃饭吗?”羽生烛问道, “有一家不错的咖喱馆,我可以请客。” “好啊,老板大气。”伏黑甚尔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羽生烛实际上并不太喜欢那家的咖喱。因为实在是太辣了,辣到让人泪流满面的那种。而且那家伙辣咖喱的老板是个嗓门特别大的老女人,每次上菜的时候吼的声音几乎方圆几米都能听到。 作为清淡主义者和喜静主义者,羽生烛原本完全不会喜欢这种地方。他之所以总是会来到这种地方吃饭,是因为这附近根本没有其他的食馆。 再者,也是因为前段时间他注意到了一位很有趣的杀手先生。 约莫20岁,可能更小,留着红棕色的短发,眼中滞留着灰暗和无望,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死去,却一直苟活至今。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杀手,漫无目的,四处漂泊的流浪犬。 “哇哦,这个辣度相当可以啊。” 伏黑甚尔倒是很喜欢重口味,他丝毫不在意一直打量着他的羽生烛,大口大口吃起了夜宵。 羽生烛点了份不辣的咖喱。虽然写着的是[不辣],但是女主人认为的[不辣]已经算得上很辣了,而[辣]则对应着非常辣,[非常辣]对应的是变态辣,至于变态辣…… 他没有尝试过,也完全不想尝试。尝试过的人应该也已经不在了吧?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饕餮会的BOSS还只是一个孩子这种事。” 看到伏黑甚尔吃完了饭,羽生烛顺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哈?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样的事情难道不多么。”伏黑甚尔把玩着手中的勺子,漫不经心道: “在你这个年纪我也差不多了吧?都是被家族抛弃的败犬,我们半斤八两。” “禅院家的人目光短浅,逃脱也未必是件坏事。” “没错。不过你还是狠点,我听说羽生一家都被你搞定了,真让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伏黑甚尔确实很好奇。 不过比起好奇,更感兴趣的是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某种[东西]。伏黑甚尔在醒来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手腕处的红色符文,那绝对不可能是对方一时兴起给他纹了个身。 显然,对方嘴上虽然说着合作,在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也做好了二手准备。虽然不太清楚这符文是干什么的,但是他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介于对方没有表露出敌意,伏黑甚尔也就懒得和羽生烛计较了。眼前老板大气不缺钱,看起来也很好相处,做个长期发展倒也不赖。 至于符文的时候,之后再想想办法解决吧。 “带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吃咖喱吧?”伏黑甚尔随手推开已经空了的盘子,眯起眼睛,看向了眼前正在用勺子逗弄猫咪的少年, “是有什么任务吗?” “眼下的任务就是等待。”羽生烛收回了勺子,垂下睫毛。 “我要找一个杀手,他经常来这里吃咖喱,我们只需要稍等一会——” 店门被推开了。 借着余光,羽生烛看到了一位棕红色短发的青年缓步走入咖喱店,正如情报所说,他穿着一身浅棕色的夹克衫,黑色的长裤沾满了灰尘,浅灰色的皮鞋粘上了泥巴和血迹,显然刚刚经历过了一场血战。 很好,只要再走近一点的话…… 然而,织田作之助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羽生烛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吗? 羽生烛站起身,而那个男人却面色苍白地松开了玻璃门,转身就向着外面疯狂跑去。 ……果然是发现了什么吧?刚才他的举动也应该和他的能力有关。如果真的如同传闻所说,织田作之助的能力能够窥探未来,那么他也将是一个不错的棋子。 决定了,抓回去吧。 “那么甚尔,交给你了。” 羽生烛拍了下一旁的黑发男人,眼中闪烁着兴然的情绪。 “活捉那个男人,事成的话,这个月会有奖金哦。” 第一卷 第8章 审问和接纳 “姓名?” “织田作之助。” “职业?” “杀手……” “那么,年龄是?” “——我说啊。” 棕红色短发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那双灰暗的眸子带了点不耐烦的怒意。 “只是想要名字和信息的话自己去查查就知道了吧?已经掌握了有关于我的全部消息还故意询问,是在侮辱我吗?” 被捆在椅子之后的手腕留下了些许凹陷,勒出了一道相当明显的血痕。 很疼,但是比起疼痛感,织田作之助更讨厌的是这种无力反抗的落败感。 天衣无缝确实能够预测到短暂的未来,但是一旦对方的实力比自己要强大很多,那么他所看到的未来,也不过是自己落败的未来罢了。 果然还是失算了啊。 “抱歉,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银发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他安静地看着眼前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眼中沉淀着灰蒙蒙的蓝。 “我只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织田作之助微微一愣。 “这家伙很弱啊,留下来有什么用吗?”伏黑甚尔很无聊地敲打着自己的肩膀,大概没想到会这么快结束战斗。 “有人说,王有王的才干,厨子有厨子的才能。织田君和甚尔擅长的领域自然是不一样的。”羽生烛温柔地伸出双手,捧住了织田作之助的脸,强迫着他微微抬起头, “你的组织已经完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挑起战争……介于你的BOSS是先挑起事端,我想我也不用和你说道歉之类的话。” “不需要说那样的话。”织田作之助板着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是雇佣关系的杀手罢了,那些人的生死和我没有关系。” “那就好,我还担心织田君会不会生我的气呢。”羽生烛松了口气。 “毕竟我很看中织田君的才能啊,不如就此加入饕餮会吧。你想要追求的东西,饕餮会也能够给你。” “什么都能吗?” “什么都能哦。” …… 织田作之助最终还是同意了。 当天晚上他就跟着羽生烛来到了饕餮会。织田作之助换了一身新的衣服,那双沾着血迹和泥泞的鞋子也扔掉了,正如同羽生烛所说,既然要重新开始,那么一切都要推翻重头再来。 “这是给你的。” 羽生烛将打包好的变态辣咖喱递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怕下毒也可以扔掉,不过你应该知道这完全没有意义。” “……谢谢。” 织田作之助干巴巴地道谢。 实际上他现在饿的几乎快晕过去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觉得对方就算想要害自己也没有什么意义。 真是奇怪的家伙。 当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伏黑甚尔就回去睡回笼觉了。那家伙离开之前还不忘提醒自己要记得发奖金,看起来对钱才是真爱。 绝对是怎么样都不会有女人要的类型吧……不过也说不定,或许有富婆应该能看得上那张脸。 羽生烛一边计算着这周的财政收入,一边发散思维思考着。 “我吃完了。” 吃完了咖喱饭的织田作之助收起饭盒,将一次性饭盒以及塑料袋一起整理好并扔进了垃圾桶。 果然还是很奇怪。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似乎不比自己小多少,但是一言一行间却透露着和外表完全不符合的成熟。 虽然他听说过饕餮会的BOSS诡异的更迭速度,但是织田作之助却莫名有种预感——眼前的少年就是饕餮会的BOSS本人。 或者饕餮会BOSS的异能力是变化外表?这在异能力者横行的世界倒是很正常。 “不用太紧张,既然我亲自带你回来,那么从今天开始织田君就是我们饕餮会的人了。” 少年的手中抚摸着一只身材纤长轻巧的黑猫。织田作之助可以打赌他刚才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猫,仿佛那只猫是从影子里跑出来的。 “我叫羽生烛,如你所见,是饕餮会的BOSS。” “平时我可能不在,但是你们的一言一行我都会了如指掌。你应该注意到了手腕上的符字吧?” 符字?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低下头,他很快看见了自己左手腕浮现的两个奇怪的血色字符,微微一怔。 难道说,这个才是饕餮会BOSS的异能力? “每个月的工资我会固定打在你的卡上。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许杀人,这是命令。”羽生烛轻声道, “自己选一间喜欢的房间住下吧,这一层除了我和甚尔外没有其他人。” “好的。” 奇怪的人,但是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好歹有了地方住,也有了吃喝和工作。虽然BOSS有点奇怪,但是目前也看不出他的目的。 反正他也无处可去,暂时留在这里也不赖。 织田作之助应声,随后退下了。 看着棕红色短发的青年离开了房间,羽生烛才仰起头,眼中划过一丝兴然。 天衣无缝,能够短暂看到未来的异能力。 织田作之助很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边恰好有伏黑甚尔,恐怕会很难抓住那个家伙。目前看来他归顺的原因恐怕也是对自己的忌惮,这也让羽生烛感到有些头疼。 他并不想要织田作之助的单纯服从,而是想要他的绝对信任。 饕餮会虽然规模庞大,但是实力强大的异能者却几乎没有。一个组织的强大是无数值得信赖的心腹为核心展开的,而羽生烛目前就缺少这样的存在。 森鸥外培养的那个孩子,恐怕也是作此用途的吧? 不过织田作之助至少比伏黑甚尔好接近。伏黑甚尔太了解自己了。而且羽生秋一也盯上了他,恐怕不太好下手。 果然,还是想办法先搞定织田作之助好了。 就在羽生烛沉思的当下,手机铃声突兀的在房间里响起。沉默了三秒钟,羽生烛才默默拿出手机,瞄到了来电消息上的[五条悟]三个字。 ……啊,看来事情有点不妙。 忐忑的当下,羽生烛还是摁下了接听键,将手机的听筒稍稍接近了耳朵,少年不耐烦的拉长声瞬间在耳边爆炸开来。 “你丫的跑哪里去了?我还真的以为你在家养病,结果跑到你家发现你人不在,你是不是又借口生病逃课啊喂!” ……… 五条悟,果然是个麻烦精。 羽生烛揉了揉自己的眉间,感觉有点疲惫。 第一卷 第9章 怪物和他的世界 五条悟曾经是羽生烛的整个世界。 当然,只是曾经。 “我要见羽生烛。” 银发的孩子桀骜不羁地仰起头,脸上的表情带着某种不可抗的决意。 “现在就要!” 羽生家主的额角落下了几分汗渍,眼中的慌乱一晃而过。 “但是五条少爷,羽生烛他可是……” 他可是[怪物]。 所有人都这么称呼那个孩子,大抵是因为被他说中未来的人几乎都会如他所说般死去。 很多人以为他是咒言师,然而他只是单纯地能够看到未来罢了。 那一次出逃失败后,羽生烛再一次被抓回了羽生家。他被蒙上了双眼,扔在最为黑暗的角落,不允许和任何人交流。 然而五条家的小少爷却看上了这只“怪物”。 真是奇怪。 “我是最强的啊。”五条悟冷笑道, “区区怪物,能奈我何?” 五条悟并不畏惧怪物。 他牵起了怪物的手,揭开了蒙在怪物眼上的厚布,解开了他的枷锁。 蓝色的瞳孔因为光线的刺激微微眯起,被囚禁的怪物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烛,和我一起走吧。” 少年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坚定道: “我会保护好你的。” …… 羽生烛正在接受批评。 “能解释一下么?” 五条悟挑起眉头,语气显然相当不爽。 “我记得你的请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需要回去静养。那么现在需要静养的人为什么活蹦乱跳地在外面乱跑?” 啧,真头疼。 说起来这家伙不经允许就随随便便跑到别人家里的习惯是谁教的啊……哦是他,那没事了。 “我想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羽生烛不动如山, “而且我只是出去溜猫,悟担心过度了。” “你应该知道你的猫是只咒灵吧?” “我以为你听得出来我的话是变相拒绝回答的意思。”羽生烛诚恳。 五条悟:“没听出来。” 羽生烛:……哦。 反正这家伙就算听出来也会假装听不出来的吧。 “我知道悟在担心什么。”羽生烛托着下巴,银白色的睫毛微微垂下, “放心,加茂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不过是塞了个徒弟给我。大概是想要我教导那孩子赤血操术。” “哈?让你教导?”五条悟夸张地吐舌头。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也算是加茂家的一次退步。我已经知足了。”羽生烛笑道, “怎么说,我也不想太过于得罪加茂一族。如果能借此欠下一份人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这句话倒是没有骗人。 加茂家的人情还是要收的,毕竟他现在也没有能够对抗加茂家的力量,光是在加茂家手中保全自己就已经很艰难了。 五条悟只是在单纯的担心自己,羽生烛也知道这一点。 当然,这样的担心也不算坏。 “你还真是让人操心。” 纤长有力的手指摁在了他的发间,羽生烛微微一愣,便察觉到耳边弥漫的温热气息, “嘛,不想说也没事。不过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就别怪我对你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绝对不可能吃秋葵的。”羽生烛镇定自若。 强行喂秋葵的悲惨过去早就被他忘的一干二净了,嗯,他什么都不记得。 “秋葵那么好吃怎么可以不喜欢秋葵!”五条悟抗议。 “你自己都不吃的东西就不要塞给我了。”羽生烛丝毫不退让。 “真是无情啊……”五条悟有些悲伤, “我喂你也不行吗?” “我会恶心地吐出来。”羽生烛微笑, “而且,请不要把强塞这种事情说地这么文雅。” 羽生烛讨厌秋葵。 有多讨厌,就有几倍喜欢那个强塞他秋葵的人。 第一卷 第10章 加茂家的嫡子 “我的名字叫做加茂宪纪。” 黑发的少年跪坐在他的面前,那张俊秀稚嫩的脸透露着积分局促不安。他的脊背挺地笔直,手指收紧,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以后请老师多多指教!!” 羽生烛:…… 所以你们直接就把人送到这里来了?加茂家的家主脑袋里塞满了秋葵吗?? 羽生大宅不会拒绝任何人的来访,虽然羽生大宅上上下下的人都中了血傀儡术,但是他们也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在被规定的范围内他们不能做出规格外的举动,但是范围之外就不好说了。 “我明白了。”羽生烛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遮掩住衣服上的血迹,轻声道: “你要在这里住下吗?” “虽然加茂家那边是这样说的,但是老师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自己——” “行了,我会安排你的住所。收拾一下去厅堂等我吧,我先去休息一会。” “可是,现在是早上……”加茂宪纪有些迷茫。 “哦,那你顺便帮我向夜蛾校长请个假吧。冰箱里有食物,想吃可以自己热一下,或者找一下别人帮你做饭也行。” 羽生烛拉上了门,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加茂宪纪。 好,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难相处……倒不如说有点随意过头了吧? 加茂宪纪感到相当忧虑。 不过一大早赶过来也确实没吃什么东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么他也就只能那么做了。毕竟他也要努力学习术式,如果能够成为厉害的咒术师,那么他和他的母亲…… 黑发的少年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总之,还是先好好表现一下吧。 …… 羽生烛相当疲惫。 这段时间的奔波让他的身心都陷入了极度劳累之中,除了处理织田作之助之前留下来的麻烦,他还要处理饕餮会内部的卧底以及地下赌场运转出现的一些小波折。最近横滨的几大组织又开始蠢蠢欲动,鬼知道下一步会干什么。 之后还去应付了一下五条悟……不过对方大概看着他确实很累了,也没有多问他什么。 虽然不是很喜欢那只老狐狸,但是羽生烛也确实从森鸥外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才得以让他苟活至今。 等到处理完一切之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一回来就看到被送上门的加茂宪纪。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的伪装确实很到位……加茂家的人居然这么安心地将加茂宪纪送过来,也不怕他动什么坏心思啊。 不过——也不一定是好事。 如果加茂宪纪在这里,那么他们就有了相当多的借口来约束他……当然,大概那边也相信羽生烛不敢搞出什么大动静,才会如此安心地将加茂宪纪送过来吧。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羽生烛懒洋洋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撩开了落在脸上的银色长发,睁开了有些朦胧的双眼。 窗外传来细微的冷风,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些。侧头拾起了手机,手机上也多了几条短信,除了森鸥外日常亲切的[关心问候]外,就是伏黑甚尔的任务报告记录,以及饕餮会手下的一些零散报告。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未接电话,其中一个是夏油杰的,不过看后续发展,大概是猜测到他还在休息所以就没有继续打扰了。另外一个显然是五条悟的,看短信他应该是想拉自己一起去吃午饭,然而看到羽生烛没有回消息,多多少少也猜到他还在睡觉。 总之,一切正常。 羽生烛合上了翻盖手机,打着哈欠推开了门,有些乱松散的银发顺势无意识地落在额间,遮掩住了那双带着写倦意的眼睛。 然而就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那一刻,却敏锐地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 ……等一下,这个味道是? 是从厨房传出来的。羽生烛加快了脚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踉跄地来到了门口的位置——只见黑发的少年正一本正经地站在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锅面前,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思。 羽生烛:“……你在干什么?” “老师!?” 从沉思中惊醒的加茂宪纪险些没从凳子前摔下来,他努力镇定着,却依旧僵硬地转过身,露出了一个有些沉痛的表情。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要故意弄坏您的厨房的,那位枝子小姐说[如果想要做饭就自己去厨房]之类的,所以我……总之我并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枝子?啊……原来是这样。 在血傀儡设定[尺规]之外的地方,傀儡本身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也就是说,如果羽生烛自己想要吃午饭,那么他们绝对会做,因为傀儡被下达了[绝对服从羽生烛]的尺规,但是这样的尺规却并不在加茂宪纪身上生效。 那些家伙恐怕巴不得他早点死吧。不过就算不能脱离尺规,他们也能够保留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一想到这一点,羽生烛的心情就格外的愉悦。 “丢在那里吧,会有人处理的。”羽生烛挥了挥手,扇掉了鼻间有些沉闷的烟味,“我打个外卖电话,你应该也没吃吧?要一起吗?”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老师……” “不会。除非你不喜欢吃披萨。” “……” 老师的饮食状况,感觉相当令人堪忧啊。 “先去洗把脸吧,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如果想让我教你术式的使用方式,第一点要做的就是每天都要把自己收拾干净。” 羽生烛咽下了最后一口披萨,继续道。 “宪纪君是加茂一族唯一继承术式的孩子吧?既然被给予了无限希望,就要好好努力下去。” “我知道了老师,但是老师要不要考虑一下先把外套穿上……” 加茂宪纪低着头,他掩着双目,看着对方穿着单薄的里衣和略显凌乱的长发,眼睛一时半会不知道往哪里放。 “哦,忘了。”对方言简意赅道。 “……” 什么叫做忘了!难道说他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徒弟放在眼里吗!?第一次见面穿着打扮都要正式难道不是家规里白纸黑字写着的吗!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加茂宪纪的内心有股无名怒火向上涌来,但是他又不好说出口,只得愤愤不平地捏紧了拳头。 “毕竟以后就是师徒了,稍微随意点也没事吧。” 青年慵懒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了点微微上扬的笑意, “还是说,宪纪君希望我对你和对那些老古董们是一个态度?” “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加茂宪纪的内心有些慌乱,急忙摆了摆手, “嘛,条条框框的准则就是为了打破而存在的,如果你只局限于这一点的话,会漏看掉很多东西——比如说,谁都没有说过茶壶一定要泡茶吧?其实用来泡咖啡也很不错。” 纤长白皙的手拎起了茶壶,在瓷杯中倒入了一杯香醇的咖啡。羽生烛将茶壶随意放置于一边,顺手将落下的发丝撩到耳后, “宪纪君也绝不是那种过分顺从的性格吧。有些东西不去依靠自己争取的话,是得不来的哦。” ……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东西吗? 感受着弥漫在鼻间的咖啡的醇香,加茂宪纪低下了头,原本焦躁不安的面庞也安静了下来。 他想要争取的东西。他想要让母亲被家里的人尊重和爱戴,但是母亲却被他们赶出去了。 继承了加茂术式的他被精心培养,但是他的母亲却始终不能得到相同的待遇。 为什么?是因为他没有去争取么? ……“我明白了。”加茂宪纪微微俯身,脸上的表情也愈加肃穆。 “谢谢老师的教导。” 羽生烛:……你明白了什么?我只是在解释懒得穿外套的原因而已啊?? 不过看加茂宪纪的样子倒也不像从小被骄纵着长大的。据说加茂宪纪是嫡子家的孩子,因此家母一直都不能受到尊重……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一直对加茂上边的那些老头子们不满吧。 可怜的孩子。 羽生烛会的赤血操术分别为[赤鳞跃动]、[赤缚]、[苅祓]、[百敛]以及[穿血],基本的教导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平日里除了上学,以及偶尔用身体为借口请假外,羽生烛空余的时间都在教导加茂宪纪,后者的学习劲头也相当之足,这也让羽生烛格外省心。 嗯,除了经常跑去用他宝贵的茶壶泡咖啡外。 “你还真的跑去教导加茂家的那个小鬼了啊。”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努力练习的黑发少年,嘴角有点抽搐, “你的脾气还真好。” “谢谢夸奖,我觉得我的脾气一直都很好。” 羽生烛托着下巴坐在走廊的尽头,阳光一点一点蔓延在他的身上,为他的发尾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同样银色的睫毛微微垂下,像是已经睡着了。 羽生烛经常会以身体不适请假,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嗜睡,体弱,但是却拥有着强大的术式能力。先不说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光是[预知眼]就已经足够珍贵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杰让我过来问问你,下周要不要去参加新的任务。” 五条悟抱着手臂靠在阴暗之处,轻声道: “如果还是不能去的话就请假吧,毕竟你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没有人会怪你的。” “去啊,为什么不去。” 羽生烛睁开了眼睛,安静地盯着苍翠的草地,以及清风微微拂过带起一片涟漪的水面,一时间有些出神。 新的任务啊…… 第一卷 第11章 合作任务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血刃将眼前巨大的咒灵直接劈成了几块,无数血肉从半空中落下,随着咒灵的惨叫声一齐消失殆尽。 “这种程度……未免也太弱了吧。” 羽生烛甩了甩手,脸上露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 说起来伏黑甚尔这两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那家伙一向不靠谱,但是突然失踪三四天还是有点意外的。 黑色的虫状咒灵从他身后的土壤中破出,密密麻麻布满了褶皱的外体扭曲着,叫嚣着向着羽生烛的方向冲了过去。 还有织田作之助那家伙,本来以为对他好一点可以顺便拉点好感度,结果那家伙就像是警惕的猫一样总是离他远远的,偶尔见面也只是点头打招呼,完全不好接近啊…… 羽生烛手起扇落,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而那只巨虫也在一瞬之间化为了残渣,落得一地都是。 以及森鸥外……听说港口黑手党的BOSS最近身体状态很差,以那家伙的性格恐怕绝对会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轰隆!!!” 一旁的大楼轰然倒塌,与此同时候,女孩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和某DK恶劣的笑声同时响起: “歌姬,你在哭吗?” “你,你给我走开!我才不要你救!!!” 啊……果然是那家伙啊。 羽生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目看向了不远处的男人——此时此刻的他正意气风发地立于废墟之上,那双碧蓝色的瞳孔充斥着几分疯狂和笑意,仿佛全世界都刻印在他的眼中 真好看啊。 羽生烛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看到了最为耀眼的阳光。 “轰!” 巨大的咒灵从他的身后突起,一口吞掉了某只长相相当掉san的三脸咒灵,与此同时,某个熟悉的声音也在羽生烛耳边响起: “光顾着看悟可不行啊,就算烛很强,也要认真对待任务哦。” 羽生烛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黑发的青年缓步而过,他走过羽生烛的身边,温和地笑了一下,随即看向了五条悟: “还有悟,不要欺负弱者,那样是不对的。” 羽生烛:……你这句话明明也相当伤人吧? “你们,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到夏油杰的话后,歌姬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别这么说,歌姬还是很强的啊。”羽生烛笑了笑, “是五条君没有眼光,不要管他。” “烛同学!你是天使吗!” 歌姬看上去就差扑上去抱住他大哭一顿了。 “烛,睁眼说瞎话可不好啊,你明明心里都清楚……”五条悟不满。 “五条君这样欺负人以后会被讨厌哦。”羽生烛无奈道。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会讨厌我。”五条悟哼哼。 你又不会讨厌我。 羽生烛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的笑意似乎又深沉了几分。 “嗯,当然。我最喜欢五条君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当众表白?感觉有点恶心哦。” 银发的女人缓步而行,她刚刚解决掉了一只咒灵,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相当轻松。 “冥冥姐。”羽生烛当机立断地打了个招呼。 “还有我啦!”家入硝子从冥冥身后探出头来,打了个招呼: “就算和五条君关系好也不能忽视我!” “安心好了,如果五条君和硝子同时掉到水里,我一定第一时间救硝子。”羽生烛认真道。 “噗,没事啊,你去救悟也没事,因为我会游泳。”家入硝子没忍住笑了。 “硝子!”歌姬哭哭啼啼地上前抱住了她,满脸写着委屈。 “你们不要欺负歌姬学姐啦。”家入硝子拍了拍歌姬的后背, “不过两天都没有收到联络,我很担心你们啊。” “居然已经有两天了……”歌姬陷入沉思。 “可能是咒灵结界出现了延误吧。这也很正常。”冥冥道, “说起来羽生居然也来出任务了,我记得你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打算多休息一会吗?” “一直休息也不太好吧,况且过段时间就是交流会了,到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手可就太丢人了。”羽生烛无奈道。 “光靠你的[预知眼]就相当厉害了吧?能够预判敌人的行动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我感觉完全没有问题啊。”家入硝子好奇道。 “但是很废咒力,会头疼恶心。”羽生烛叹气, “我没有反转术式来修复自己,恢复起来会很难,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用的。” 用赤血操术就能达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用预知眼,那不是自讨麻烦嘛…… “先不要说这些,比起这些我还是想问……”冥冥看向了夏油杰和五条悟,微笑着询问道: “[帐]去哪里了?” “……” “……” 一时间,四周顿时一片沉默。 果然,这方面上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同等程度的不靠谱啊。 羽生烛默默想着。 第一卷 第12章 天与束缚 [有些诅咒从出生之时就是刻在骨子里,挥之不去的。] 羽生烛感觉相当不舒服。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使用术式后总会留下类似的后遗症。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和自己的[天与束缚]有关,但是也无法找到任何办避免的办法。 他不可能不使用咒力。 而[痛苦]也会永远如影随形。 “要为弱小的家伙操心还真是累。”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弱者生存才是这个社会应有的社会形态。正所谓扶弱抑强,悟,咒术师就是为了保护非咒术师而存在的啊。”这是夏油杰的声音。 ……啧,头好疼,这两个家伙怎么吵得没完没了了,他们不累的吗? 羽生烛支撑着半个身体依靠在座位上,他半掩着双眼,努力抑制住大脑深处传来的倦意,听着两人唠嗑。 “别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的那么起劲行不行,说起来烛的想法是……烛?” 吵得起劲的两人终于注意到了一旁几乎要坐在桌前睡着的羽生烛,后者的头轻轻一点,很快清醒过来了。 “嗯?我吗?” 羽生烛打了个哈欠,沉默片刻后答道: “那我赞成硝子的观点好了。” 一旁准备跑路的硝子:……?等等,我有说什么观点吗? “烛是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要我送你回家休息一下?”夏油杰看上去有些担忧。 “要送的话应该是我送啦,大家都知道和烛关系最好的是我吧?”五条悟夸张地吐着舌头,脸上的表情甚是挑衅。 “怎么?要和我抢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不过这种事情应该由烛来决定吧?”夏油杰笑眯眯道。 “对啊,我也是这样觉得。”羽生烛点点头,看向了一旁的硝子, “那能麻烦硝子同学把我送回去吗?” 硝子:……你认真的嘛? 羽生烛笑:“认真的啊,难不成硝子不愿意吗?那样的话我自己也可以走回去的。” 硝子:“我倒是没有不愿意啦……我只是觉得我这样做的话会被两个恶劣DK找麻烦的。” 羽生烛:“不会的,如果他们那样做的话也太过分了,居然找女孩子的麻烦……五条悟你干嘛?” 一个闪身之间,银发的青年便一个健步拦腰抱起了正在说话的羽生烛——只是对方的动作太过于突然,羽生烛只来得及扶稳对方的肩膀,转眼间天旋地转,视野便来到了一处熟悉的走廊上。 浅黄色的蝴蝶翩翩飞舞,随即轻盈地落在了青石砖堆砌而成的井口上。潺潺而流的小溪穿过石头的缝隙,压迫着细竹筒向着另外一边坠落而去。 这显然是羽生烛家的后院。 “……用术式作弊啊你。” 羽生烛揽着他的肩膀,眼神很是忧虑。 会瞬移真的很方便,拥有这么强的力量还不带任何副作用,真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啊。 “因为老子是最强的。”五条悟笑了。 “所以他们抢不过也很正常。” “杰说过,你要用礼貌的自称。”羽生烛皱眉。 “切,知道了。” 五条悟不满地嘀咕了两句,随后便轻车熟路地步过走廊,拉开了一扇拉门,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怀里的银发少年。 “好歹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每一次用能力都会来这么一遭,实在不行,不用术式也没事的。” “我是羽生家的家主,不可能不用术式。” 羽生烛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 “而且就算我不用术式,也不过多活一两年罢了。” “我终究还是会死的,悟。” 他拥有强大的咒力和术式,但是这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羽生烛从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就通过自己的[预知眼]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无法活过25岁,甚至会更早死去。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也会越来越差,终有一日会永远地闭上眼睛,再也无法醒来。 小时候的他曾经恐惧过,也憎恨过。但是现在的他倒是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了。 只是他的小伙伴显然不可能拥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我不会让你死的。”五条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会找到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如果悟能够做到,那我自然会很高兴的。”羽生烛笑了笑, “当然,如果做不到我也不会责怪你。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如果真的……” “我不算吗?” 对方突如其来的问答让羽生烛愣了一下,下一秒,一股极为凛冽的气息压迫而来,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注视着他,掌心用力抵在自己的耳畔,压住了几根银色的发丝,锋芒几乎迎面而来。 “那我在你的心中,到底算什么?” 羽生烛抿住了嘴唇。 回答这个问题的对他而言未免太过艰难,虽然只是短短的三秒钟,却像是度过了一整个世纪。 但是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悟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空气再度沉默了几秒钟,迫人的气场也在下一秒散去。银发的青年微微起身,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开来。 “这样就好,我也可以和杰那家伙炫耀了,毕竟我是最好的嘛。” 五条悟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就好好休息吧,之后的任务交给我和杰就好。” “好,注意安全。”羽生烛点点头。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五条悟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羽生烛愣愣地靠在竹制的墙壁上,他仰起头,用衣袖掩住了双眼,嘴角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 朋友……吗? 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悟那样耀眼的存在,和他这样仿佛阴沟旮旯里出来的淤泥是不一样的吧……那样的人本身就该站在最为惹眼的地方受到所有人的瞩目。 因为他是最好的。 “老师回来了吗!” 在听到说话声音后,加茂宪纪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立在了门口。然而在看见面色不太好的银发青年后,加茂宪纪的表情又变得相当严肃起来了。 “老师,您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舒服……您还好吗?” 脸色比往日要更加苍白,而且看上去也更加虚弱了…… 难道是生病了吗? “我需要休息一下,今天可以麻烦宪纪自己一个人练习吗?”羽生烛轻声问道。 “好的,老师今天出任务辛苦了。” 加茂宪纪小心翼翼地告辞,最终还是缓缓合上了纸门,神情有些发愣。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有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应该是听错了吧…… 第一卷 第13章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灰暗色的天空压抑着深灰色的乌云,从高处望去海浪自黑色的礁石之间游走着,最终撞击在了暗黄色的石砾上,化作一团散开的白色碎片。 这里是横滨的废弃码头,因为地处位置相当荒凉,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也没怎么管过这里,久而久之,这儿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情报交流的地点。 羽生烛今日此行的目的也正是这个地方。 “伏黑甚尔的话,他应该去接了其他的任务……毕竟那家伙缺钱的很,平日里没钱了就会跑去打点外快,消失也很正常吧?” 穿着一身正装的黑发的男人将一个信封递给了羽生烛。 “其他的消息都在这封信里了,有些话还是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口啊。” “好的,多谢了。” 羽生烛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信,很有礼貌地道了谢。 “没想到还真的有敢长期雇佣那个家伙的人。”穿西服的男人嘀咕了两句。 “这很奇怪吗?”羽生烛好奇。 “恕我直言,这确实很奇怪……您也知道,烈马不是那么容易被驯服的。”西服男人苦笑道。 烈马啊,这个形容倒是很贴切。毕竟那家伙也恰好相当沉迷于赌马。 “确实如此,但是如果一直给予他需要的养料和生活环境,就算是烈马也可以被驯服吧?”羽生烛漫不经心道。 羽生烛之前也提醒过伏黑甚尔,如果有人想要买通伏黑甚尔反水的话,他只要将其上报给羽生烛,羽生烛就会给予他双倍的报酬,并且还会顺带让伏黑甚尔将买通他的那个人干掉。久而久之也不会有人敢在伏黑甚尔的身上动心思了。 羽生烛能够给他想要的东西,血傀儡术支配的那些地下产业养个爱赌马的男人还是养得起的。而伏黑甚尔也清楚其中的利弊关系——毕竟这样豪迈地长期包下他的老板以后可不多见了。 伏黑甚尔的失踪也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倒不如说那家伙要是一直乖乖待在本部才不正常吧? 信纸上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悬赏令,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甚至连悬赏对象的照片都放了出来。 “伏黑甚尔要杀的人是……廉直女子学院中学部二年级的天内理子,悬赏金三千万,悬赏方是盘星教的人。” 3000万日元。除了盘星教外,[Q]那边似乎也在追杀这个女孩。 被这么多人追杀,那个女孩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吧。按照内部消息来看,那个女孩很可能就是要和天元大人进行同化的[星浆体],而冲突也就因此发生了。 不过羽生烛对星浆体也没什么兴趣,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天元还是星浆体,都没有某只逃跑的野猫重要。 “走吧,作之助。”羽生烛面色依旧,他将那封信揣入怀中,对着身后不远处的棕红色短发的青年道。 “等会可能会需要你,接下来也拜托了。” “是。” 织田作之助很快跟了上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突然不再用[织田]来称呼他,而是改为直接叫其名。给出的理由是[听上去第一反应总是织田信长,作之助感觉完全不像是那种性格的人]之类的话。 奇怪的理由…… 不过织田作之助对于称呼方面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也就顺其自然地认可了对方的称呼。 唯一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他的上司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组织内的任何人。 这非常奇怪,以前不管是多大或者多小的事情,羽生烛都会下达到组织之下。甚至他和伏黑甚尔也会参与到饕餮会内部的一些事件当中。 BOSS自己很少会出面,而伏黑甚尔大部分情况下都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织田作之助做的。也正因为如此,织田作之助莫名其妙的就收获到了一堆隐形的追随者。 但是这一次却除外。 诚然,他确实亲眼看到过自己的上司在相隔两地的同时用他奇怪的能力操纵了卧底,让卧底和情报对接人员同归于尽的场景。显然,如果他只是想让伏黑甚尔回来,其实只要动用他的异能力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织田作之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以您的能力,就算现在想要阻止他也很容易吧?为什么不去……” 说到一半,织田作之助才发觉自己失言了。 是的,身为被雇佣的人,他本不该失礼地向上级说出自己的私人观点,这也未免太过于逾越了。 “嗯?你说那个吗?” 羽生烛倒是没有在意这一点,他沉思了一下,很快开口道: “因为他太强了,远程操纵需要输出更多的咒力,会很累。而且那家伙如果要杀死星浆体恐怕也会得罪不少人吧,想要杀死天内理子的人有很多,所以我比较倾向于那家伙被打的快死掉的时候去捡漏。” 织田作之助:……好的。 不愧是饕餮会的BOSS,思路倒是挺清奇。 不过羽生烛说的确实是实话,光是操纵羽生家和地下会场首脑的那几个傀儡就需要持续不断输出大量的咒力了,再加上个伏黑甚尔他估计会瞬间透支吧。 如果有不经过自己的手就能让那个家伙吃点苦头的方式,羽生烛还是很乐意休息一下的。当然——就算没有能够敌得过伏黑甚尔的人,在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羽生烛也能够瞬间用[血傀儡·横式]放倒他。 前提是不出意外的话。 …… 此时,另外一边。 黑发的男人百般无奈地坐在赛马场的附近,他无所事事地将长腿架在前面的椅子上,肌肉均匀的手臂搭在椅子靠背上,向着前方冲着他大吼大叫的人比了个中指。 真无聊啊—— 钱又输光了,自己也差不多把下个月的预支工资花完了……继续要工资感觉也不切实际吧。 趁着那个小鬼头还在忙自己的大业,溜出来打点外快倒也挺不错。 “还在想你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久前才出现在羽生烛面前的男人缓步走了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语气带着轻佻的意味。 “看不出来吗?我在赚钱。”伏黑甚尔耸肩。 “赌马吗?我可没看到你赢过啊。”男人叹气。 “你好烦啊,搞得我好像是无业游民一样,我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伏黑甚尔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笑。 “行吧,地下黑/帮的打手先生。”男人无奈, “不过身为中介的我也必须得告诉你[工作]的进展,不是吗?” “哦?你说那个啊。我记得这次对手是五条家的小少爷吧?那家伙我可不敢杀,杀了他我可能会死哦。”伏黑甚尔半开玩笑道, “不过我倒是挺想借他之手去解决掉一些麻烦,如果那些蠢材能够削弱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么说来除了五条悟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不,五条悟倒不算什么,我比较担心是我上司……” …… 咔哒。 “已经到了冲绳……我需要他的下一步动作……” “消息已发送,路线最大可能性为……” 与横滨完全不同的清澈海水在沙滩上拍打着,在波光粼粼的海水旁也传来了不少女人和小孩的笑声,空气中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反倒更显得羽生烛和织田作之助的格格不入了。 “恰好是旅游旺季……真是的,那家伙还真会选时间出门。” 羽生烛合上了手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可能只是暂时跟着,不一定会出手吧。”织田作之助问道, “嗯,我知道那家伙的性格,他也一定想着到最后一刻再出手的,所以去咒术高专等待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羽生烛道, “不过眼下有一个变数——守护星浆体的是咒术高专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以那两个笨蛋的性格恐怕不会让星浆体死去。伏黑甚尔要是不小心被打死了倒是没什么,要是五条悟出了什么事就很麻烦了。” “……”合着原来是担心保护星浆体的那个吗? “因为他们两个是我的同学。”羽生烛仰起头,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 “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关心自己的朋友的。” “恕我直言,我对一件事情一直感到非常困惑。” ——疑惑的情绪叠加了太多,再加上羽生烛一直以来对待自己的特殊态度,织田作之助还是鼓起勇气,询问了自己内心深处最为长久的困惑: “为什么您愿意信任我?我不过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杀手罢了。虽然我们在咖喱店见过几面,但是您对我的态度还是让我有些在意……” 那并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话,对方几乎要把这一点贴到他的脸上了,是个人都会发现不对劲吧。 织田作之助是一只流浪的恶犬,亦或是一缕空虚的灵魂,他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东西,他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灰暗之中最为普通的一抹灰尘罢了。 但是却有人将这片灰尘小心翼翼地拾起,仿佛在灰暗之中捡到了一颗星星。 “你在困惑这个啊。” 羽生烛纤长的手指敲打着下巴,他沉思了片刻,不假思索道: “我不介意告诉你,但是我所说的一切你或许不会相信。以及——在我说出这些真相的时候,你也要做好去承担这些[真实]的重量。” “我明白了。”织田作之助同意了,显然他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实际上我也有一双能够看得到未来的双眼。”羽生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轻快道: “好吧,不要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的[预知眼]和你的[天衣无缝]是不一样的,我能够看到的未来是[无限],从短短几秒钟道漫长的未来都可以看地一清二楚。” “我看到了你的未来,作之助。我看到了你的重生,你的挣扎,以及——你的死亡。 织田作之助微微瞪大了眼睛。 “在根据这些信息判断后,我认为你是一个值得去托付的人,所以才会对你比较特别。” “你看到了……我的未来?” 织田作之助愣住了。 “准确来说,是具有可能性的[未来],因为我所看到的未来是不会参与到[我]本人的。也就是说,从和我相遇的那一刻起,你的未来的部分因素就已经被打乱了。 ”羽生烛笑了笑, “不过大体上应该是不会变的吧。毕竟能杀死作之助的人也只有你自己吧。” “……你的意思是,我的未来,得到了某种救赎吗?”织田作之助握紧了拳头,轻声问道。 “我不能说,你应该能理解的。”羽生烛道, “从理论上来说我可以看到每一个人的未来。但是没有必要,我也不喜欢用这个能力。那天只是我一时兴起就让我几乎昏迷了好几天。某种意义上我一点都不想再经历那么长的记忆旅行了。” “你的[预知眼]会带来什么副作用吗?”织田作之助有些紧张, “我看你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难道说你——” “如你所见,我大概很早就会死吧。”羽生烛摊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强大的力量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我会努力活下去的,但是如果有一天死亡降临,我大概也会坦然接受吧。” “所以你想把我培养成饕餮会的继承人?”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反正不可能给甚尔的啦。他怎么看都会是那种把财产全卖掉去赌马的类型吧。”羽生烛笑道, “当然,我也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如果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如果你想留下来,那么我也随时欢迎你留下来。” “你是自由之人,你是你自己,作之助。” 你是你自己。 你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仰起头,他看着那些笑着追逐的孩子们,看着碧蓝色的海水,与大海连接成一条线的广阔天空,似乎有一缕光从黑暗中渐渐散开,最终冲淡了那份沉寂。 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么? “太狡猾了。”织田作之助叹气, “羽生的话,想要用这种方式把我留下来吧?” “因为我知道了你的未来吗?”羽生烛好奇道。 “算是占据了一部分原因吧……” 一个沙滩排球滚到了两人的狡辩,穿着泳装的黑发少女小步跑了过来,她的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在看到两人脚边的排球时,还伸出手来向着两人挥了挥手。 “可以帮忙把排球扔过来吗!谢谢你啦大哥哥!” “叫你呢。”羽生烛用手肘撞了撞织田作之助。 “叫[大哥哥]的话明显是你吧?我哪里像[大哥哥]了?” 虽然最上是这么说着,织田作之助还是弯下腰将排球捡了起来,向着小女孩的方向扔了过去。 “谢谢叔叔!” 小女孩抱着球欢乐地跑掉了。 “只是因为你看着太深沉了,所以有点显成熟吧。”羽生烛指指点点, “把胡子剃掉顺便换一下穿衣品味的话会显得年轻很多吧?” “就这一点来说,我觉得羽生没有资格说我。”织田作之助叹气。 明明这个年纪应该只是个上高中的孩子吧?在做出一些决定的时候却比更多的成年人还要冷静啊。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活太久,所以才将自己的一生压缩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了吗? “杰!你别把球乱丢啊!要知道我认真起来你可就完蛋啦!” “得了吧,你那边明明更占优势吧?我这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到底谁柔弱啦!” 熟悉的对话声从耳畔响起,羽生烛脸上一变,而织田作之助也感受到身体的一阵不自觉地跑动,下一秒他就随着羽生烛来到了另外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 “得离他们远一点。”羽生烛抓着织田作之助的肩膀,低声道, “我可不想被那两个恶劣DK看到。” 居然和星浆体玩起来了……那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咒灵吗? 不过算了,星浆体最终还是凶多吉少吧。他倒是不关心小姑娘怎么样,但是小姑娘要是死了,五条悟恐怕会很难过吧? “真是麻烦啊……” 羽生烛快速用在手机上按下了几个熟悉的按键,电话那头的声音响了几下,很快就拨通了。 “是我,你在这边吗?那太好了,拜托来一趟啦……” 没办法,谁让他是那家伙的青梅竹马呢? 第一卷 第14章 温柔之梦 都立咒术高专,筵山山脚,下午两点半。 “作之助在这里等着就好,不必和我一起上去。” 换了一身黑色窄袖和服的少年将手机放置在了织田作之助的手心,或许是为了方便行动,他难得将长发扎成了高马尾,看上去也比往日要利索了很多。 “等会如果有位医生会打电话给你,到时候你和他就待在茶馆之中等我就好。不用和我一起上去了。” “一个人没问题的吗?”织田作之助问道。 “我没问题。”羽生烛摇摇头。 “毕竟这件事只能我去解决。” …… 在一个小时前,羽生烛就接到了五条悟等人下了飞机的消息,所以他也打算提前一步到薨星宫下等待。 只是高专之下的气氛实在是太过于压抑了,甚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坐电梯一路向下,一眼望去,很快就能看到周遭无数日旧式的老旧的穴居式房屋,以及围绕其中的一棵巨大树。据说从这里一直走到那棵树的根部就能够看到另一个结界的内侧,星浆体会在那个地方和天元大人同化。 “就是这里啊……” 银发的少年那颗[巨树]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他垂眸看了眼手表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关闭悬赏了。也就是说五分钟之后,天内理子就安全了吧。 骗子。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关闭悬赏。这样做其实还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吧?比如说某位一直开着术式,保护着星浆体的笨蛋DK。 虽然只是听说,但是羽生烛也知道[星浆体]绝对不止一个,如果五条悟不想让天内理子死,那么羽生烛也可以保护那个女孩的周全。 当然——不能以[活]着的姿态,而是必须以[死亡]的姿态。 地下本应该没有风的,但是微凉的触感还是萦绕着他的脚踝螺旋向上,绕过衣角,微微拂起了他的长发。 有股力量在流动,像是鲜活生命的血脉,只是站在上面就能够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羽生烛安静了短短三秒钟,下一个瞬间,一股庞大的咒力自上而下爆发而出。即便是处于地下的薨星宫之内,羽生烛也能够察觉到来自上方的响声,显然有什么人打起来了。 ……不会吧,在上面就打起来了? 电梯下降的声音在耳畔处响起,来不及多想,羽生烛便闪身躲在了躲在暗处察觉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应该是三个人,除去星浆体外是一个女人,另外一个则是…… 熟悉的丸子头和灯笼裤以及那双几乎标志性的眯眯眼出现在了羽生烛的视野之中,看起来五条悟应该是留在上面了。 是和伏黑甚尔撞上了么? 羽生烛有些懊悔自己下来太早了。 五条悟应当是最强的。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一定是最强的。 伏黑甚尔也不会杀死五条悟,如果他杀了五条悟,那么在动手的前一秒前他自己就会死,这就是羽生烛给他下达的术式。 “黑井!!我最喜欢你了!!!” 黑发的小姑娘踮起脚抱住了名为黑井的女仆,哭的稀里哗啦的。 “以后也是!一直一直都是!!” “我也是……” 黑发的女仆紧紧抱着小女孩,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 怎么看都是个普通过头的小姑娘啊。羽生烛想着。 完全不像会出现在残酷世界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看上去确实是五条悟想要守护住的那类[普通人]。 真是幸运的家伙。 羽生烛掂量着手中的折扇,开始思考用几成力才不至于将那个女孩杀死的同时击晕她。 然而此时夏油杰已经带着星浆体向着结界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比往常要更加沉重,每一步却都比想象中要更加稳重。 咔哒,脚步停了下来。 “这边是天元大人的脚下国内主要结界的基底。” 夏油杰抬着头,继续道: “你要顺着楼梯走下去,穿过一道门,一直走到大树的根部——那里只有得到传召之人才能进去,在同化之前,天元大人也会保护你的。”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锋却猛地一转: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转身,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 天内理子愣住了。 预备攻击的羽生烛也愣住了。 哈?这家伙脑子抽风了吗?就算那个小姑娘离开恐怕之后也会遭到不少人的追杀吧?无论是暗中盘踞的盘星教,还是在高层暗处虎视眈眈的烂橘子,怎么看这个小姑娘都不可能活的过三天的。 难不成那两个家伙要护着她一辈子?他们疯了吗? “哎?我,我可以走吗?” 大概是惊喜来的太快,天内理子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讶然。 “当然可以。”夏油杰笑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不论理子妹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能够保障你的未来。” “回去吧,理子妹妹。” 电梯声在细微的交谈中响起,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以至于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应过来。 夏油杰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直至女孩倒下,血迹溅落在他的脸上,他也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 ——有人先他一步动手了。 “好啦,任务结束,回家解散。” 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处响起,嘴角处留着疤痕的黑发的男人举着手中的枪,桀骜不羁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恶意的笑,他的瞳孔中正倒映着夏油杰完全愣住的脸。 他失落已久的部下——伏黑甚尔,也正是他来这趟的目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只是对上五条悟的他居然没受什么大伤,有点失望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夏油杰愕然,他颤抖着手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哦,你是说那个啊。” 伏黑甚尔沉思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道: “因为五条悟已经被我杀死了啊。” “轰隆!!!” 几乎能够震塌整个地下的震动声响起,两道黑色的身影交织在了一起。而羽生烛则静静地旁观着这场战斗,并未轻易出手。 夏油杰是不敌伏黑甚尔的。 他清晰明白着这一点。 所以在夏油杰倒下的那一刻,就是伏黑甚尔输的那一刻。 “时间到。” 红色的线自他的掌心深处蔓延而出,瞬间穿透了伏黑甚尔的太阳穴,剧烈的疼痛感让伏黑甚尔整个人微微一愣,原本的动作也被某种无法抵御的强大术式阻止了。 [停下。] 诡异的命令在脑海中响起,瞬间禁锢了伏黑甚尔的动作。黑发的男人微微一愣,随即绷紧了身体。此时此刻的他像一只随时会扑上前杀死猎物的狮子,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再也明显不过的杀意。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强大的肉/体对抗着强大的术式,两股力量激烈碰撞扭曲着,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精神力量。 冷汗从羽生烛的额角落了下来,操纵着血傀儡术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努力维持着咒力的输出。 最终还是赢了。 黑发的男人终于松弛了身体,红色的纹路在他健硕的臂膀上留下了一条黑色的血痕,浸湿了他的黑色上衣。 哐当一声,咒具掉落在了地上。 “哈,输了。” 他自嘲着笑了一下,任凭身体轰然倒下。 “谁在那里!” 重伤倒下夏油杰想要挣扎着起身,然而剧烈的疼痛感却让他不再度摔落了下去。他奋力仰起头,看向了不远处逐渐模糊的身影,瞳孔微微放大。 “为什么……会是你?” 银发的少年没有搭理他,只是缓步走到了伏黑甚尔的身边,半蹲了下去,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沉的冰冷。 “你好啊,伏黑甚尔。” “你好啊,羽生烛。” 两人就这样正常地打着招呼,像是日常见面那样懒散的态度。伏黑甚尔掉落的特级咒具[天逆鉾]很快被羽生烛捡起,锋利的刃就这样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羽生烛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起伏。 “让我想想啊……我不该杀死星浆体,不该对那个会咒灵操纵的人下手,不该杀死五条悟……大概就这些吧?” 伏黑甚尔笑嘻嘻道,他看上去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似乎也并不介意逐渐接逼近动脉的那把咒具。 “你没有杀死五条悟。”羽生烛笑了, “很幸运,如果你杀死了他,现在你可能也一起死了。” “那听上去可真可怕——” 刷啦—— 血红的液体自血管处迸发,却在即将接近气管的时候停了下来,卡在了那里。 “你没有背叛我,所以我原谅你了。” 羽生烛微笑道,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里像是沉淀着最为极寒的冰。 “下一次摸鱼记得发消息报告——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切……真是嚣张的小鬼。” 话是这样说着,伏黑甚尔最终却还是妥协了。 夏油杰愣愣地趴在地上,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的姿势都快要僵住了,却依旧没办法做出更多的动作。 为什么原本应该在家里调养生息的羽生烛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会认识伏黑甚尔??他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天内理子被杀死却不作出任何行径? 为什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杰。” 注意到一旁夏油杰几乎要崩溃的眼神,羽生烛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 “首先我是来救你们的。其次——天内理子还没死,外面的那位女仆小姐也没有死。安心吧。” “这不可能!”夏油杰挣扎着起身,眼中透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 “我明明亲眼看到子弹穿过了她的太阳穴……” “那不是子弹,而是我的赤血操术。” 羽生烛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女孩,用手指探了下她的鼻息,安定下来了。 “我的赤血操术打断了他的子弹轨迹,至于她为什么会倒下,只不过被我击中了而已。不相信的话要来自己检查一下吗?” “你……” 莫名的,心中那股焦躁不安的心情突然安定下来了。夏油杰终于还是狼狈地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几乎踉跄着走了过来。 轻微的鼻息落在他的指尖,显然,天内理子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天内理子没有死。 他和悟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太好了…… “沙耶加会把那两个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认识的朋友会庇护她们的。” 羽生烛将天内理子放在了一边,那只黑色的咒灵[沙耶加]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此时此刻的[沙耶加]身形变得有一只老虎那么大,背上还扛着那位昏迷过去的女仆。 “不过,杰……我有些搞不懂,那个女孩对于你们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羽生烛伸出手,亲昵地搭上了夏油杰的后颈。他轻轻低下头去,声音在黑发咒术师的耳畔吐息着,似乎夹杂了几分暧昧不清的情绪。 “那是咒术师的职责所在。” 夏油杰的声音颤抖着,他一把反抓住羽生烛的手腕,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温和的蓝色双眼。 “能告诉我吗,你到底是什么人,羽生烛?” “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 羽生烛轻声道,他向前微微倾去,顺势抱住了颤抖着的夏油杰——原本按住后颈的手指处蔓延出红色血迹,透过细微的伤口,渗入脑髓的深处。 “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柔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将沉睡之人的梦境抹杀殆尽。 第一卷 第15章 初次见面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那种会为了朋友担心的人。” 医生检查了一下天内理子的头部,在确认没有问题并且不会留下后遗症后,羽生烛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债罢了。我不太想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欠着其他人什么东西。” 羽生烛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以及站在一旁满脸写着担忧的女仆,继续道: “我可以改变理子的记忆,让她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活下去。” “但是你,黑井。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可以让你在这个世界[死亡],具体要怎么活下去,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能够有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高兴了。” 黑井微微鞠了一躬,疲惫的脸上透露出几分担忧, “我决定留在森医生身边工作,毕竟也是他帮助理子小姐找到了住处……总之,我会好好关照她的。” “好,没什么是我就先走了。” 羽生烛点点头,然而就在他预备离开的时候,森鸥外却突然叫住了他。 “这么走真的没问题吗?”医生的脸起了几分忧虑, “说不定出门就要倒下了吧?虽然不太清楚你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眼下还是不要离开这里比较好哦。” “……” 啊,确实,也该到极限了。 无论是肉|体的承受程度,还是精神的压迫程度。 回去的话恐怕又要被五条悟狠狠骂一顿吧,虽然那家伙自己也伤的不轻。 “倒下倒不至于。”羽生烛摇摇头: “只要我不想,我就不会倒下。” “嗯,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在我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森鸥外抱着手臂道: “这段时间你也从学校请假了吧?饕餮会平时有你的那几个傀儡在管,基本上也用不着操心。如果你担心的是伏黑甚尔的话——” 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 “我们已经找到他的儿子了,我想你可以利用这个作为把柄。” “……那家伙居然真的有儿子啊。”羽生烛有点惊讶, “不,应该说——那家伙居然会有女人喜欢,这也太可怕了,那个女人是什么新世纪的勇者吗” “我倒是倾向于,他在失去了那个女人之后才变成了现在的堕落样吧?”森鸥外耸耸肩, “你不是很热衷于捡流浪犬吗?不管是伏黑甚尔还是织田作之助。” “因为会很好相处吧。”羽生烛诚恳道, “如果天天和您这样的人相处,脑细胞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哈哈哈哈哈……那还真是荣幸。” 森鸥外理了理自己的白大褂,继续道: “不过我还是建议羽生君在我这里调养一段时间,虽然说[天与束缚]会带来无法避免的死亡,但是能够让自己多活一段时间总归是好的。” “……可是人最终还是会死的吧。” 羽生烛托着下巴,他的视线从灰暗的幕墙一路蔓延到玻璃窗外的灰暗天空,偶尔有几只海燕飞过,像一片在空中辗转周旋的孤叶。 “不管是成为普通人,亦或是杀手,医生,咒术师,某个组织的BOSS……最终还是会死的。” “森医生,你觉得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 “那医学角度上来看大概是化为灰土腐烂掉吧,除非你信仰灵魂不灭定理。” “哈哈哈哈,那种事情也只有等死了之后才知道吧。”羽生烛失笑。 “那么,烛是怎么想的呢?”森鸥外好奇道。 “我吗?”羽生烛沉思了片刻,继续道: “我觉得,人死之后,大概会去电影院吧。” “电影院?” “我听说人死后都去一家电影院,进去要先看有什么电影上映,挑一部买好票,然后买一桶焦糖爆米花,拿上对应电影的小册,找到自己的放映厅和位置坐下。可能有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也有可能只有沙耶加陪着我。” 羽生烛的手指敲打着桌子,睫毛微微垂下, “上映的电影都是同一部,哪怕是烂片你也只能看下去。主角是你,但是里面的你终于也变成了别人眼中的你,不知道怎么理解他人,他人也没办法了解你。就这样一轮一轮地反反复复地看下去……直到永远吧。(1)” “这听上去比单纯的死亡要可怕多了。”森鸥外笑了笑。 “是《炎拳》的利贺田所说的话,那可是我很喜欢的一部漫画。”羽生烛也笑了。 “你居然还会看漫画啊……” “我还是孩子啊,为什么不能看漫画。” “噗……” 已经不太记得最后的事情了。可能是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就好像细长连绵的河流,一路流淌到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现在的他,生命中没有烦恼,没有咒术师,却有着一直陪伴自己的母亲和外公。 但是那样的场景却像是电影那样冰冷且默然,明明主角是他,导演是他,故事的内容也是他,但是却又不是他了 …… “哎——他就是你说的饕餮会的BOSS啊……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哎。” “我吗?哈哈哈,和我很像什么的……这种话我可不敢当,” “无所谓啦,我还是很羡慕他的,如果我也能在二十多岁自然死亡,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啊,真是幸福的家伙……” ……是哪个神经病在自己的耳边叨唠个不停? 羽生烛在内心缓慢磨刀。 棕发的少年坐在窗户附近的高脚转椅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双手抓住了椅子的边缘,身体向后微微后倾,整个身体恰好处于背光的阴影之中。 和自己年龄相仿,但是周身却带着一股相当奇特的气质,像一只优雅从容的黑猫,吸引着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啊,你醒了吗?” 少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羽生烛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一会,轻动唇齿: “你是太宰治?” “你居然认识我啊。” 名为太宰治的少年看上去有点惊讶。 “嗯,有听医生提起过。” 羽生烛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而且,能够被森医生心心念念的男人应该算很少见吧。” “听上去有点恶心……说起来你不也是[森医生心心念念的男人]嘛?” 棕发少年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双手支撑着身体,脸深深埋下去,褐色的瞳孔猫似的盯着他。 “我不是。” 羽生烛将被子拉到了鼻梁以上的位置,只露出一双浅蓝色的眼睛。 “森医生收养的人是你,不是我,这一点还希望你能够弄清楚。我和森医生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 “是这样吗?”太宰治的眼睛眨了一下,流露出几分戏谑, “好可惜,我还以为你们会是更加复杂暧昧一点的关系呢。” “我觉得自己应该和幼/女的长相有点差别。”羽生烛陷入沉思。 “噗,我的意思是——像是私生子这样的关系啦。真是的,羽生君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太宰治哈哈大笑了起来。 “……” 啊,会话终止。 羽生烛想。 果然是和自己不对头的糟糕家伙。 第一卷 第16章 虚伪与真实 今天的天气比往常要更好,碧蓝色的天空下映照嫩绿色的草地和清澈的消息,浅金色的光芒微微闪耀着,带了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羽生烛已经有十五天没有回来了,但是加茂宪纪却并不担心。他的老师说过自己有重要的任务在身,不过最近很快就能回来了。 加茂宪纪一向是相当勤奋的孩子,他想要改变自己,想要变成足以保护母亲的存在。 他很擅长专心学习,这也是他自认为难得可贵的一点。老师和他的年龄差距并不大,却远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他深知羽生烛的身上背负着比他更多的东西,但是他的脸上永远都带着温柔的笑容,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倒他。 他想成像老师那样强大稳重的人。 “今天的训练结束了,训练报告也写完了……嗯,这一叠训练报告就放在老师的桌子上好了。” 黑发的少年仰起俊秀的脸,他拍了拍有些过长的衣袖,拂过一尘不染的桌面,站直了身体。 木屐踩过漫长的走廊,耳畔边黑色的小辫子伴随着脚步来回拂动着,约莫能够感受到少年雀跃的心情。 然而这份心情很快被一阵莫名的啜泣声打断了。 在听到女孩子的哭泣声,加茂宪纪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 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羽生大宅的人非常少,甚至连下仆都没几个。其中除了羽生夫妻外,住在这里的就是兄长羽生秋一,长姐羽生美织,三子羽生烛,以及四妹羽生枝子。 羽生夫妻常年在外工作,羽生秋一亦是。下仆是不可能待在主人的房屋里的,所以此时此刻哭泣的人只可能是羽生美织或者羽生枝子。 说起来,加茂宪纪来到羽生大宅也有几个月了,平日里却很少见到羽生家的其他人。偶尔见到枝子和美织都只是点头微笑,很少会有交流的时候。 宛若一尊尊完美的人偶,看不出什么倪端,却让人莫名不寒而瑟。 那样温柔的人为什么会哭?该不会是老师出了什么事吧…… “您还好吗?”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加茂宪纪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那扇纹着华贵纹路的推拉门, “我听见您的哭声了,老师现在不在这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然而门并没有掩紧。 从门缝之中,加茂宪纪还能够瞄见女人一耸一耸脊背和低沉的呜咽声,看着那头乌黑的长发和一身绣着海棠的和服,这位应该就是羽生家的二姐羽生美织了。 然而,就在羽生美织闻声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加茂宪纪瞬间瞪大了眼睛,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从女孩和服的袖子里露出的是一对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原本样貌的手臂。 黑发的少女微微仰着头,她的发丝凌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仿佛机械的肉|体还在拖着疲惫至极的灵魂。那双瞳仁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脸色发灰,已然是将死之人的神态, 让加茂宪纪在意的还是她手中拿着的针管,也正因为如此,女孩的手臂上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孔,让人的头皮一阵发麻。 “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羽生美织的眼中浮起了一层希望,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臂颤抖着伸出,瞪大了眼睛,嘴唇嗫嚅着: “不要,不要相信羽生烛!那个家伙是魔鬼!不要接近他……杀了我也比现在要好……求求你快点杀死我……趁着我意识还清醒……” “我搞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加茂宪纪有些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走出了房门之外。 居然要他杀人?这家伙是疯了吗? 不对,明明前几天看到她的时候羽生美织还很正常!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宪纪君?”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声在加茂宪纪的耳畔响起,少年有些惊恐地转过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着一身黑色风衣的羽生烛。只是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之前所见的要更加苍白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够将其吹倒在地。 但是比起羽生烛此时的状态,让加茂宪纪更为在意的还是羽生烛此时脸上的表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仿佛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亦或是正在注视着死人一样。 [会死。] 那样的警戒第一次出现在了加茂宪纪的脑海之中,连他自己都被这样的警戒吓到了。 那是他的老师!一直以来都在鼓励他,对待他相当温柔的老师!怎么可能会想着杀死他……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我只是听到有声音所以过来看了……” 加茂宪纪说着,余光却看向了身边的羽生美织。意外的是此时此刻的美织早就站了起来,她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藏在了和服的衣袖里,灰败的脸上露出了优雅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加茂宪纪的幻觉。 “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药物,抱歉,让你担心了。” 如果不是看到有血迹渗透了她的袖管,加茂宪纪甚至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你受伤了。” 羽生烛缓步走上前,他有些轻盈地捧起了女孩的手,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惜。 “美织姐姐最近心情不好么?” 很明显地,加茂宪纪看到那个女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嗯,有点,可能是刚刚失恋的缘故吧。”羽生美织露出了有些幽怨的眼神, “被男朋友甩了,心情难免有点糟糕。” “禅院直哉确实不是一个好的交往对象,他显然对你也不太认真……姐姐还是很容易被那样的男人所欺骗啊。”羽生烛叹息道: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晚上我会叫医生过来,到时候给美织姐姐看一下手臂上的伤口吧。” …… 加茂宪纪被带回了羽生烛的房间。 直到走回房间的时候,他的感觉都是迷迷糊糊的,仿佛只是做了一场不清晰的梦,在他的记忆中渐渐遮掩而去。 “宪纪君不会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吧?在房间里有看到什么吗?” 羽生烛冷不丁的声音在加茂宪纪的耳畔响起,后者愣了一下,宪纪努力压抑住了不安定的内心,小声道: “没有,我只是看见听见了房间里的声响,然后过去看了一下……之后老师就来了。” 绝对不能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加茂宪纪想着。 那不是出于不信任,只是出于自己的一种敏锐的直觉——如果将那件事情说出口,一定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我的姐姐一直都有些心理上的问题,之前我也想让她去医院里配合心理医生治疗一下,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我们,才会留下来的。”羽生烛说着,浅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了几分寂寥, “我一直都很喜欢姐姐,美织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非常喜欢带我出去玩呢。我们一起荡秋千,一起去游泳,亦或是去山里面探险……姐姐给我带来了太多美好的回忆,我也希望她能够好好的。” “是这样么……” 如果是心理疾病的话倒是很正常了。毕竟羽生美织平时看上去都很正常,先不说老师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羽生美织平时看上去都很自然,就算是伪装也做不到那么好的吧。 加茂宪纪安心了下来。 “对了,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宪纪君或许不能在我的屋子里住下了。” 羽生烛将加茂宪纪写下的学习日记收拾好,俊秀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 “宪纪君的学习笔记我也会好好收下的。不过你对于[赤血操术]的掌握一直很好,我想就算接下来不用我的教导,你也能做的很好。” ——说是什么教导,其实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监视他吧? 羽生烛冷冷地想着。 反正他该做的也都做了,也算是尽职尽责。好在加茂宪纪这孩子比较好糊弄……可惜现在的他不太好强行消除记忆,一旦被加茂家发现他头上动过的术式,恐怕会变得更麻烦。 趁着事态还没有严重化,先想办法将那孩子支走吧。 “我明白了……总之,还是谢谢老师这段时间的教导,我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加茂宪纪小声说着,他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温柔。 “我很想成为像老师那样的人。总之,我也会一直努力下去,成为加茂家的家主的!” 羽生烛:…… 成为他这样的人就算了吧,光是活着就已经够痛苦了。 在森鸥外那里待了也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吧?虽然他对外一直用出任务来掩盖的,但是也正因为那段时间的调养生息,他手下的这些[血傀儡]才会差点失控。 不过,可以利用的价值也差不多要榨干了,真希望某一天能够真正的好好休息一下啊。 就在和加茂宪纪对话的当下,羽生烛放置在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做了个稍等的动作,很快拿出了手机,目光落在了闪烁着的短信页面—— “听说你回来了啊,烛,这段时间也过的相当辛苦吧?” “还有,能来陪我一下么?” 来信的署名上,写着的正是五条悟的名字。 第一卷 第17章 夜间谈话 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说啊,你不过是没什么地位的私生子,你以为爸爸妈妈会喜欢你吗?别痴心妄想了!” 尖锐的指甲从皙白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痕迹,少年惊恐的湛蓝色瞳孔里倒映着女孩扭曲的面容。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羽生美织喜欢留长指甲。 红色的长指甲。 她一直深爱着禅院家的嫡子禅院直哉,即便对方对她完全爱理不理,她也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他。 但是这份爱却没能同样放置在身为弟弟的他身上。 美织姐姐喜欢荡秋千,粗长的麻绳勒住了他的脖子,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美织姐姐喜欢游泳,她的手抓住了他的后颈将他的脸压入了水里,险些窒息而亡。 美织姐姐喜欢去山里玩,她会带上家里的几条猎犬和妹妹枝子在山脚下跳格子,而他被猎犬追逐到深山处,直到夜色降临也不敢回家。 但是她笑的很开心,仿佛看着别人被折磨本身就是一种快乐的事情。 在父母面前,那个女孩永远都是一副安静乖顺的模样,没有人相信她会对羽生烛做出那种事情。再加上养母本身就看他不顺眼,生父最终也渐渐疏远了他,全当视而不见。 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年幼的羽生烛却将这一切深深刻入灵魂的深处,终于在某一天得到了偿还。 “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黑发的女孩伏在地上,她的手指紧紧抓着羽生烛的衣袂,奋力仰起头, “我真的知道错了,放过我吧……怎么样都行,求求你放过我……” 血傀儡术带来的痛苦是双向的,被血傀儡术操纵的人犹如关在木匣之中的幼鼠,无论怎样挣扎,都离不开木匣的控制。 这比起单纯肉/体上的疼痛要更加令人感到折磨。 “你在说什么啊,美织姐姐。” 银发的少年微微垂眸,足尖挑起女孩的下巴,眼中闪烁着几分笑意, “我对你难道不好么?你想要漂亮的衣服,我给你买了,你想要和禅院直哉在一起,我也满足你了……真是的,姐姐这样贪得无厌可不行啊。” 他本无意伤害任何人,但是他也承认自己的性情恶劣,做不到包容曾经那样对待自己的仇人。 但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不被任何人知道,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是虚幻如同泡影罢了。 只要不被任何人知道…… “悟,你还好吗?” 脚步声在门口处停下,羽生烛伸手推开了房间,缓步走了进去—— 考虑到五条悟现在应该还在休息,羽生烛的声音也下意识地放轻了一点。在不远处的榻榻米上,银发的青年正瑟缩在被子里,被子拉的很高,几乎要将他的半个脸都遮掩住。 十有八九应该是在装睡吧…… 羽生烛叹了口气,习以为常走到了五条悟身边缓缓坐下,就在他即将伸出手,触碰到对方被角的那一刻,有些委屈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 “从羽生家到你家里还是有段距离的。”羽生烛没忍住笑了, “不要太强人所难啦。” “你把加茂家的小鬼送走了?” “嗯,毕竟我也没什么精力继续教导别人,我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啊。”羽生烛叹气, “比如说照顾你这个麻烦鬼。” “切,明明只有几次……” “一共七十六次,悟,我每一次都记得哦。” “绝对没有那么多次!” “有的,需要我拿出本子和你一一对账吗?” “……你还真是可怕的男人。” 五条悟终于还是妥协了,他将脸埋的更深,低声道; “烛,你知道术师杀手吗?” 羽生烛心头微微一动。 “知道,禅院家的那个伏黑甚尔吧?我听说他前段时间死了?” “死了么……” 当然不可能真的死了。 伏黑甚尔的战斗力着实优越,虽然控制起来有些费劲,但是他活下来的价值却远高于他死去的价值。 至于其他……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理子还活着的消息,羽生烛打算将这件事情隐瞒一年。直到天元稳定后再让她抛头露面。保险起见,羽生烛也没有让这件事情被五条悟知道,夏油杰被洗脑后也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恐怕这两个人还在因为理子的事情感到内疚吧…… “我之前和杰去接了个任务。” 五条悟闷在被子里,继续道: “但是我搞砸了。” “任务失败了吗?” “不,任务成功了。”五条悟轻声道, “所以才说搞砸了。” “……” 本质上果然还是善良的人啊。 不论星浆体是否死亡,这一切都和五条悟没有任何的关系。他没有必要背负什么,也没有必要觉得内疚。 但是五条悟永远都不会这么想,这个笨蛋总是自以为是的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才会强大而又脆弱吧。 “下次再做好就可以了。” 羽生烛温柔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五条悟的额发, “已经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是你可以去改变现在和未来。这才是你需要做的……嗯?” 手指下传来的是让人难以忽视的高温,在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羽生烛豁然站了起来,他一只手掰开了五条悟死死抓着的被沿,眉头皱起—— “你发烧了?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发烧?不可能的啦。我可是最强,怎么可能会生病……”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羽生烛冷笑,随即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用这样,烛。” 五条悟半眯起眼睛,轻声道: “我学会了反转术式,我可以慢慢修复好自己的。”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下。” 银发的青年轻轻握住了羽生烛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侧,望向羽生烛的那双澄澈的蓝沉淀在瞳孔的深处,像是海水中流淌的星星。 “只是这样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么?” …… 这也太犯规了。 羽生烛想。 不过就算是这样,该问清楚的事情还是要搞清楚的。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反转术式的?”他问道。 “是在和伏黑甚尔决斗的过程中学会的。”五条悟苦笑道, “或许这就是死境辗转吧……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友人的沉沦,理子的死亡,以及……那些人如同恶鬼般的笑容。 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甚至有那么一丝的冲动想要杀死他们所有人,但是夏油杰却阻止了他。 “别那样做,悟。” 因为就算你那样做了,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 明明是号称最强,结果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糟糕透顶啊。 …… 夜色渐深了。 察觉到五条悟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额头上的烧也终于完全退掉,羽生烛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起来五条悟确实不是在逞强,他的确学会了反转术式。应该说不愧是五条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么…… 然而比起肉/体上的实力,精神上的成长也是格外痛苦的吧。 羽生烛松开了他的手,俯下身去,在被撩开碎发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 即便是他这样糟糕的人,也会怀揣着小小的希望。 正如深渊之虫总会追逐耀眼的光。 第一卷 第18章 苦夏初 不论发生了怎样糟糕的事情,人最终还是要活下去的。 羽生烛在很小的时候遇到过流落街头的乞丐,他的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眼睛浑浊没有光泽,仿佛灵魂早已死去。 但是他还是在这一带徘徊了整整五年,最终还是因为生病倒下了。 人的生命是具有延展性的,就算是软弱无能的灵魂,也具有让人意想不到的韧性。 羽生烛自然也是如此。 饕餮会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展着,渐渐在横滨也有了自己的一方地位。绝对中立的大旗竖起,在不干扰到各派势力的情况下,饕餮会也渐渐成为了类似于情报中转站的地方。为了保证自己的情报不外泄,大家也热衷于和饕餮会搞好关系。 而羽生烛的[预知眼]也能够看清楚未来的发展趋势,他能给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出有害或者有利的组织,并且提前一步做出准备。这也使得饕餮会的内部发展比想象中要更加稳定。 [首领傀儡]也在此期间换了很多次,饕餮会的首领在大部分人的心中依旧成迷,知道真相的也不过是少数派罢了。 倒是港口黑手党最近倒是陷入了混乱,森鸥外和他的联系也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不过想到老狐狸和黑泥精能稍微离自己远一点,羽生烛还是相当高兴。 一切看似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作之助,你最近很忙吗?” 羽生烛抬起头来,看向了正准备离开的织田作之助。 “我好像有很多天都没有见到你了,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织田作可以请假的。” “实并没有,羽生君想多了。”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很快回答道。 “不过,既然羽生君能够看到未来的话,应该也知道未来的我会干什么吧?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种被窥探未来的感觉,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我觉得你可以不用询问我的。” “哎,是这样吗。” 羽生烛叹息: “不过我也说过,未来并不是既定的。那只是一种可能性。” 就好像他大概知道织田作之助会在哪个节点死去,但是这样的死亡却具有不确定性,谁也不能笃定他是生命早已定格在那一刻了。 “大概吧。”织田作之助耸耸肩,将一叠文书放置在了羽生烛的桌面上, “你让我做掉的那些人也已经搞定了……确认过他们就是潜伏在饕餮会的卧底。” “果然如此。派你去真的是太好了,作之助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啊。” 羽生烛笑了,他伸手接过了那叠文书,眸子微微眯起,显然心情很不错。 “嗯。”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说起来,羽生君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想做的事情?作之助问这个干什么呢?”羽生烛抬起头来。 “只是好奇,如果羽生君出身在一个平凡的家族里,从未接触过黑手党和咒术师,那么羽生君会想做什么呢?”织田作之助询问道, “当然,羽生君觉得不方便回答也可以不说。” “倒也没有不方便……让我想想。” 羽生烛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笔帽,陷入了沉思, “我大概很想成为一名小说家吧。” 织田作之助微微一愣。 “哈哈哈哈,我只是说想要,不一定能真的成为小说家吧。”羽生烛无奈地笑了笑, “先别说现在的我是否能给成为小说家,就算我真的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也会因为社会经济压力或者某些外在因素走上别的道路吧。” “如果[想成为什么]就能够成为的话,那也未免太过于奢侈了。” “我明白了。”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前段时间我看到你还在咳嗽,如果身体不舒服要记得去看医生。” “我?我没事的。至少现在不会死。”羽生烛漫不经心道, “我要是死掉的话,大概率应该是被甚尔气死吧。” “……” 这个月的大部分财政支出都是伏黑甚尔,那家伙依旧本性不改,该赌的一点都没少,该浪的地方也一点都没减——不过那家伙倒是没有碰过和咒术师有关的任务了,大概也是那次的任务给了他一点教训。 即便如此,伏黑甚尔依旧是难能可贵的战斗力。 羽生烛之所以一直惯着他,也是清晰地明白这一点。除去对方本来就和自己熟知外,伏黑甚尔一个人几乎就是一支军队,近乎无敌的战斗力甚至可以以一敌百。 只可惜,现在的[最强]早已不是伏黑甚尔了。 熟练了六眼,学会了苍和赫重叠,生成可以弹射出去的假想质量[茈]的五条悟取代了这个位置。羽生烛曾有幸亲眼见过那样的力量,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五条悟终于成为了最强,而他看上去也比以前要更加成熟,也更加沉重了。 此外,羽生烛的[赤血操术]也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更何况他的[预知眼]能够预判下一秒的动作,每次任务完成度几乎为百分之百。 羽生烛17岁,终于和五条悟夏油杰一起被评为了特级术师。 …… “哎,你们听说了吗?羽生家的那对夫妻,前段时间在出任务的时候突然出事了……” “是被咒灵杀死了吧?奇怪,那两个家伙的实力应该还算可以吧?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还有他们家的二女羽生美织,据说前段时间因病去世了……” “真是惨剧啊……” …… “看来一切的进展都很顺利。” [羽生秋一]坐在木质走廊的柱子旁,他的神色看上去相当愉悦轻快,和前段时间在葬礼上出现的那个悲痛欲绝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这两年来你也确实松懈了加茂一族的注意力,他们显然完全对你放松下来了,以至于羽生夫妻出事的时候都没有怀疑过你。” “毕竟是在我[完全不在场]的情况下死去的,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羽生烛正站在被阳光蔓延的河边卵石道上,银色发如图瀑布般从耳畔泄下,他的瞳孔倒映着清澈的溪水,红尾鱼一晃而过,很快没入了那抹浅蓝之中。 种植于小溪边的夹竹桃开出了浅粉色和白色的花,花苞压弯了枝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花瓣尖处滴落下,打湿了梨木制成的栅栏。 “今年的夹竹桃开得格外的好,看起来会有好事情发生呢。” [羽生秋一]轻笑道。不得不说那家伙的皮囊确实相当不错,前段时间还有不少人向着[羽生秋一]提出了联姻,但是也都被他拒绝了。 如果知道那家伙的本体是一块大脑的话,那些小姑娘大概会被吓得不轻吧。 “不,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吧。”羽生烛摇了摇头,眼下的一抹黑似乎证实了他的忧虑。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消极主义啊……” “承蒙夸奖,我觉得这应该叫居安思危。” “确实,以你的性格,恐怕不会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吧?包括我在内。”[羽生秋一]笑盈盈道。 “有什么办法呢,我说相信你也不会信任我的。”羽生烛无奈,“只能尽力不被你坑害啦。” “真是过分啊。”[羽生秋一]叹息道, “想当年你夺走我所看重的肉/身的事情我都没有找你算账呢,明明我对你已经足够包容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以脑花的力量,就算他真的对伏黑甚尔有什么想法,恐怕也很难做到吧? 羽生烛漫不经心地想着,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什么声音,内心在某个瞬间泛起了些许水花。 “抱歉,先走一步。看起来应该有人来找我了。” “是五条悟?” “不,应该是夏油杰。” …… 夏油杰真的变了很多。 羽生烛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很显然,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夏油杰都经历了一场相当大的蜕变。 “好久不见,烛,我来看你了。” 青年黑色的长发散乱地落在肩头,那双一向充斥着温和笑意的眸子也显得有几分无精打采。当他抬起脸的那一刻,羽生烛甚至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我觉得需被关心的应该不是我,而是你。” 看着这样的夏油杰,羽生烛轻轻摇头,他几步上前,很快拉住了他的手: “有什么话还是进来慢慢说吧,可以吗,杰?” “……好。” 夏油杰垂着眸,终于还是答应了。 第一卷 第19章 白色相簿 “杰,你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啊,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关上了身上的纸质拉门,羽生烛轻轻坐在了夏油杰的身边,双手支撑在身下的木椅上,浅蓝色的眸子充斥着关切。 ——很少看到夏油杰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羽生烛想。 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露出温柔表情的夏油杰。 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鼓励着他人,永远意志坚定的夏油杰。 如今的他看上去却像是失去了[夏油杰]的灵魂一样,只剩下一副空荡茫然的外壳,带着几分帐然若失。 “啊……还好,可能是有点累了。” 夏油杰摇摇头,露出了一个稍显疲惫的笑容。 “还在因为星浆体的事情烦恼吗?” 羽生烛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夏油杰愣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来,眸子带着几分愕然。 “杰的事情,我都知道哦。” 羽生烛笑着搭上了夏油杰的肩膀。他的动作轻柔散漫,看似不经意地将夏油杰零散的长发撩到了脑后,指尖带着暖意,那样细小的动作几乎不能被察觉。 “一直这样沉浸其中可不行,会让我担心的啊。” “烛才是吧,明明身体一直都不好,还要一直为那些普通人——” “普通人?不,让我一直战斗下去的动力可不是所谓的[普通人]。” 银发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 “我愿意成为咒术师,一直为了他人而战斗,是因为你们啊。” “因为……我们?” 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 “准确来说,是因为你,悟,还有硝子。” 羽生烛放下了自己的双手,他微微仰起头,浅蓝色的眸子倒映着窗外的阴云,卷起几分绮丽。 “对于我来说,活着或者死去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每次看到大家的时候,总会由衷地感觉活着真好。” “……” 黑发的青年垂下眼眸,发间投落下的阴影遮掩住了他的眼睛,让人一时半会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烛。” “嗯?” “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救吧。” 夏油杰的声音起伏不定,带着点阴沉的意味。 “不过是一群猴子罢了……” “嗯?杰你有说什么吗?” 似乎听到了对方喃喃自语的声音,羽生烛有些困惑道。 “不,没什么。” 夏油杰抬起头,轻轻笑了一下。 “我随口说的,不要在意。” 这样的状态可不是一般的糟糕啊…… “最近我不需要出任务。”羽生烛道, “如果杰需要的话,我可以陪杰一起去。” “不。”夏油杰摇摇头, “不管怎么样都无法祓除干净的吧?只要非术士的人日渐增多,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出现咒灵吧。” “我到底,是在和怎样的东西战斗啊……” …… 站在悬崖旁边的人摇摇欲坠,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坠下暗无边际的悬崖。 夏油杰可以为了任何事情去战斗,只要他心怀信念,他就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倒。 但是相对的,当夏油杰失去了战斗的理由,他的信念自然也就随之崩溃了。 “只要有人存在的话,那么战斗就不会停止吧。”羽生烛拖着下巴,目光中带了几分懒散, “我可没有心思管其他人,对我而言,世界上只分为两类人——我重视的人,和无所谓的人。” “重要之人?”夏油杰抬起头来,眼中沉淀着几分迷茫。 “我选择战斗只是相当于打一份工而已……哎,你可别说我目光短浅之类的,毕竟我是御三家的人,就算我想要逃离这样的牢笼也很难吧?”羽生烛无奈地笑着, “所以看到这样迷茫难过的杰,我也会很难过的。” “那还真是荣幸啊。” 夏油杰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说是什么重要的人,实际上悟那个家伙才是无论如何都放在最前面的吧? 他知道羽生烛确实在意自己,但是那分在意却比不上五条悟的十分之一。那孩子经历了太多,而在他最为困难迷茫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五条悟,而不是夏油杰。 他到底能为羽生烛带来什么呢…… “想要让咒灵完完全全消失的话,恐怕只有三个办法。”夏油杰话题一转,继续道, “术师是不会生成咒灵的,想要让咒灵彻底消失的话,只有让人类的咒力消失,或者让全人类学会控制咒力,以及——” “杀死所有的非术师。” 说道最后的时候他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显然是在斟酌着什么,而这样细小的动作也被羽生烛捕捉到了。 “噗。” 羽生烛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夏油杰有些困惑地看向了羽生烛。 “有时候觉得,杰从某种程度上天真的有些可爱呢。” 银发的青年半掩着嘴唇,笑地眼角都弯了起来。 “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非术师……简直就和[我要成为日本总统]一样诡异的发言啊。全世界有69亿人口,就算有一半是术师,杰也杀不完的吧?” “我不是——” “杰为什么想要杀死非术师呢?那些完全不重要的家伙本就不该占据你的大脑的重要位置吧?难不成那些人在杰的心中,比我还要重要吗?” 羽生烛笑着向后侧靠着,眸子里沉淀着暗色的光, “而且将一件事情一概而论也是相当愚蠢的行为,我可不希望杰变成这样的人。你能够保证所有人都是应该处决的恶人吗?或者——你能够保证,以你的实力,真的能够杀死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吗?” “做不到的吧?毕竟杰当初,难道也不是被伏黑甚尔打败了么?” “不,我只是……” 夏油杰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的情绪浮上看面孔。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是—— 恍然之间,一个温暖轻柔的怀抱如同蝶翼般揽住了他。夏油杰的发际贴着那片柔软的布料,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的呼吸声瞬间滞住了。 “杰一直很痛苦吧……因为这样的问题被困扰了很久啊。” 羽生烛充溢着安抚的温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出来,带着几分蛊惑的朦胧,将他的意识完全笼罩住,坠落于毫无波澜的深海之中渐渐沉沦。 “没关系的,杰。虽然你的想法很荒谬,但是不管杰做什么,我都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 夏油杰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管杰做什么,我都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 啊,原来是这样吗…… 一定会站在身边什么的,也确实是羽生烛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但是,只是任由脾性去肆意发泄自己,那样的他和那群猴子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油杰轻轻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怀抱太过于温暖,让人无法用清醒的思维继续思考下去了吧。 …… 然而这样缱绻的弥留,却在下一秒被一阵暴躁的开门声打断了。 “杰!我听说你来烛家里了!所以你到底……” 五条悟的声音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三人面面相觑着,气氛顿时陷入了极度尴尬的沉默。 第一卷 第20章 死之相 应该不会有更加尴尬的情况了。 夏油杰这样想着。 “哇哦……我还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关系这么要好了。” 五条悟耸了耸肩膀,他悠闲自在地靠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带了点戏谑。 “别不好意思啊杰,偶尔需要依靠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夏油杰:……你还是闭嘴吧。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羽生烛很自然地松开了夏油杰,困惑地看向了五条悟, “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 “……你果然是太闲了。”羽生烛感慨。 “没有你闲啦,请假半个学期的人可没有资格说我哦——”五条悟撇嘴。 “是吗?说的好像我们敬爱的五条悟同学在很认真学习一样——”羽生烛也学着对方的语气拉长了声线。 …… 夏油杰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两人,一只手慵懒的搭在自己的鬓角边,眸子微微垂下,带着几分不易显露的复杂感情。 果然,那家伙只有和悟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更加自在吧…… “看起来你应该没事,这样我就安心了。”五条悟松了口气, “杰应该也是因为这个过来的吧?” “差不多吧……”夏油杰耸耸肩。 “不过那些人渣就算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吧?亏你还能一直装着那副相敬如宾的样子。”五条悟露出了有些厌恶的表情。 “话不能这么说啊,悟。”羽生烛笑道: “诅咒生于人心,负面的情绪就是逐渐上涨的潮水,终会扼杀人的本性。可以的话,我希望悟和杰都能过保持一颗爱着自己的心,不要随随便便憎恶就好。” 夏油杰笑而不语。 五条悟面无表情。 “……切。行吧,随便你怎么想。” “不用悟说我也会认真随便想的。”羽生烛笑。 五条悟哼了一声,目光不经意地和夏油杰接触到了一起,两人的目光交错了几秒钟,很快便各自分开了。 他并不是不懂那个人眼中的感情。 夏油杰的心思一向细腻,虽然在星浆体事件中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是他也一直在安慰自己,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只是最近的夏油杰变得非常奇怪,尤其是上次九十九由基来了之后,那家看起来比往常要更加颓丧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束缚的绳索中挣脱而出。 虽然对于夏油杰和羽生烛两人之间莫名的暧昧感到有些微妙,但是五条悟也希望有人能够安慰一下自己的友人。如果烛对杰的开导真的有效果,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怎么了?悟在想什么吗?” 就在五条悟思考完毕后,抬起头来却恰好看见那张俊秀的脸,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蓝色瞳孔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海。 “啊,我没想什……” 咔嚓。 像是链接的线突然断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感从内心之中崩裂开来。羽生烛整个人的动作微微一僵,几乎瞬间卡死在了原地。 [糟了。] “烛?” 大概察觉到了羽生烛的突然僵持,夏油杰愣了一下,下意识起身扶住了他微微后倾的肩膀。 “……我没事。” 羽生烛摁住了自己的额角,蹙紧了眉头。在那阵诡异的眩晕感即将浮现之时,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才勉强让意识恢复了些许, “我身体不太舒服。抱歉,你们还是先回吧。” 不等二人的回答,羽生烛就推开了五条悟,在两人有些发愣的目光中向着门外走去。 ……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事情银发的少年一拂衣袖,踩着木屐从走廊处快速走过,只觉得脚下一软,险些踉跄着迎面摔倒。 伴随着时间的递增,羽生烛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除了浮现于肉/体上的虚弱,还有精神束缚上的衰弱。 羽生家的最后一个孩子羽生枝子,居然挣脱了羽生烛的血傀儡术,逃脱了羽生家。 “报告羽生家主,我们还是没有看到枝子小姐的身影,很抱歉……” 下仆们也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这陷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亡,正如同他当年逃脱羽生家一样。 “继续找。” 羽生烛面无表情,他的声音中听不到任何的感情。 “找到了就第一时间把她带回来,不要有任何犹豫。” “是……” 下仆惶恐退下。 啧,还是晚了一步,本来想着消除掉她的记忆也就罢了,眼下就算是杀死她也绝对不能让她逃走,更不能让她见到其他人。 看着羽生枝子颇为混乱的房间,羽生烛沉下了脸,转身离去。 必须快点找到羽生枝子。 …… 羽生枝子在逃。 因为穿着和服的缘故,她的动作不免多了几分不稳。一直穿在脚上的木屐消失不见了,白色的足袋被泥土沾染成了黑色。黑色的长发乱糟糟的耷拉在肩头,眼睛里啜满了泪水,几乎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怎么办啊……那个家伙绝对会杀死她的…… 她还不想死,她不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一样莫名其妙死去。 浅灰色的天幕笼罩着她瘦弱的影子,几乎要透过水泥地面渗透到地表以下。羽生枝子撕开了和服的一角,踉跄着向前跑去——即便内心充斥着恐惧和痛苦,她也依旧不敢停下脚步。 那个男人宛若来自深渊的恶魔,将她的一切全部都夺走了。 察觉到父母还有兄长变得不对劲的时候,枝子还在困惑家里人对待羽生烛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得好了起来。直到她也中了所谓的[血傀儡术]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能拥有对自己身体的任何控制权,不能有自己的表情,自己的爱好,自己的兴趣,甚至不能轻易出门。 失去了自我,宛若牵线木偶般活着。 简直没有比这更加痛苦的事情了。 美织姐姐自杀了。 爸爸妈妈也去世了。 大哥早就不是原来的大哥了,他甚至将枝子悄悄告知他的秘密告诉了羽生烛,次日后血傀儡对她的控制变得更加严厉,那样的精神束缚简直比死亡还要痛苦。 不就是以前对他的态度糟糕了点么?那家伙本来就不是羽生家的人,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里……爸爸妈妈愿意收留他是对他的同情,那家伙不仅不领情,居然还想恩将仇报!! 她一定要将羽生烛的所有事情全部说出去,她要让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生不如死!!! 原本的小雨似乎下大了,她的视线之中很快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而那样的身影也让羽生枝子心中微微一喜。 是……咒术高专的特级术师夏油杰! “夏,夏油杰前辈!” 绝处逢生的惊喜让羽生枝子几乎癫狂,她向着夏油杰伸出了她的手。 “救救我!求求你快救救我!!” 听到声音的夏油杰顿了一下,他有些困惑地转过身去,很快看到了向着他跑来的少女。 “你是羽生枝子?” 夏油杰愣住了,显然对方脸上过分扭曲的兴奋让他有些困惑, “发生了什么事?羽生烛呢?” “羽生烛他——” [砰。] 羽生枝子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 她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未来得及凝固。 刹那间,一团黑影从夏油杰的眼前猛地横贯而过,刮起的狂风拂散了他的长发,铺天盖地的阴影几乎遮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短短几秒钟,安静空旷的街道上便只剩下了他一人,仿佛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他一时的幻觉罢了。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有人在他的眼前死了? 夏油杰茫然地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明显感受到了咒灵残留的气息,那样强大的力量几乎无法被忽视。 但是现在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赶上了啊……” 羽生烛半跪在泥泞的花园之中,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那只巨大的黑猫,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抱歉沙耶加,又麻烦你跑了一趟。” 就在街道外不到百来米的位置,羽生烛操纵着自己的咒灵杀死了即将说出真相的羽生枝子。羽生枝子和夏油杰的相遇过于/迅速,羽生烛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就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了判断。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回去吧,沙耶加。” 羽生烛用最后一点咒力将沙耶加收了回去。他扶着树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极了。 总之还是先回去吧…… 大脑是这样想的,身体却沉重地无法迈出一步。显然是咒力一次性用的太多了,甚至连脚都有些站不稳。 他要死了吗? 啊,其实也不奇怪……这么多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人算数不胜数。就算他真的死掉,恐怕也完全不足惜吧。 但是他还不能死。 在达成那个目的之前,他必须好好活下去。 “哟,你在这里啊。” 男人轻佻的声音打断了羽生烛的思路,他几乎立刻抬起头来,在看到男人身影的那一刻愣住了。 嘴角处熟悉的疤痕,以及那个健硕高大的身影…… 居然是伏黑甚尔。 啊……看来他遇到的也不全是坏事。 “甚尔,带我回去。” 他这样说着,然而伏黑甚尔却一动不动。 羽生烛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终于还是有气无力地开口了: “我知道了……我会记得加工资。” “那好说啊。” 黑发的男人看着他,相当欠揍地笑了。 第一卷 第21章 伏黑一家 羽生枝子死了。 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处理的结果却并不如羽生烛的心意。 猎杀的场景不小心被夏油杰看到,虽然说他有刻意扭曲沙耶加的外貌,但是夏油杰也一定会起疑心的。 要把他做掉么? 不,直接作出那样的决定未免也太草率了,果然还是再想想吧…… “我说,伏黑君。” 羽生烛忍受着要把隔夜饭吐出来的颠簸,有些艰难道: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么?一定要用这样的姿势扛着我?” “哈?能把你带回来就很不错了,赶快感恩戴德吧。”黑发的男人慵懒道。 羽生烛闭上了嘴,任由对方将自己如同麻袋一样抗在肩膀上,开始思考杀死伏黑甚尔的一百种方法。 伏黑甚尔倒是真的没怎么在意,实际上他只是在买菜回家的路上顺带捡了个人回来。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倒没什么,但是伏黑甚尔还得回去养孩子。 他对于自己的那位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司没什么想法,顶多当对方是一个还不错的提款机。原本他也并没有把羽生烛放在心上,甚至有想过找个时间顺手把他做掉。但是之前羽生烛使用的那份奇怪的术式又让他有些忌惮,如此一来,伏黑甚尔便顺从了。 反正那个小鬼也活不长,到时候再跑路也来得及。 不过……这家伙还真轻啊。 感受着肩膀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伏黑甚尔默默感叹了这么一句。 步入小区之中,黑发的男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某个单元,很快在隔壁房门大妈震惊的目光下扛着羽生烛上了楼。 “不怕太引人注目了么?”羽生烛皱眉道。 “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安心,不会被发现的,除非他们不想活了。”伏黑甚尔耸耸肩。 伏黑甚尔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快步走入了房间内。屋内比羽生烛想象中还要整洁,甚至可以说和伏黑甚尔这个人一点都不符合。 然而下一秒钟,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很快闯入了羽生烛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年幼的孩子,留着一头略微炸的短发,一双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 是伏黑甚尔的儿子啊…… 虽然早就知道这家伙有儿子了。但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羽生烛还是有点被吓到。这孩子看上去乖巧的很,怎么看也不像是那家伙能生出来的。 “我去做饭,你看着这家伙。” 伏黑甚尔把羽生烛丢在沙发上,对一旁的孩子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就拎着菜走了。 羽生烛:…… 他一定要把今天的记忆归纳于[这辈子看到过最恐怖的场景]之一里面去。 “你还好吗?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舒服?” 小孩子略带稚嫩的声音在羽生烛的耳边响起,他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表示,一杯温热的水便递到了自己的唇边。 “喝点热水会好很多。也可以和我先去卧室休息。” 孩子看起来并没有这个年龄应当的跳脱与不懂事,反倒是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和伏黑甚尔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一点都不一样 确定了,伏黑甚尔大概是被绿了吧。 “不用,我躺在这里就好。” 羽生烛整理了一下有些混乱的大脑,揉了揉过分疼痛的太阳穴,终于还是开口了。 “水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喝,谢谢你。” “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啊。”小男孩很认真道。 “噗,这个我知道。只是这个是没办法依靠医生去救治的。” 甚至反转术式都无法治愈,大概这就是诅咒的特殊性吧。 不过这孩子着实是讨人喜欢,羽生烛还是伸出了手,轻拍了拍那孩子的脑袋,过于柔软的触感也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看上去很扎手,摸起来倒是很舒服啊……] “你叫什么名字?” “伏黑惠。” “好,那么我可以叫你惠吗?” “可以……” 大抵是很少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名为伏黑惠的孩子看上去也比以往要腼腆了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太敢对上羽生烛的眼睛。 是个相当孤独的孩子啊。 虽然刚开始羽生烛也有让伏黑甚尔将自己待会本家的打算,但是考虑到伏黑甚尔的身份,他似乎也很不方便回去,因此还是作罢。 “我打了电话给那个红头发。”伏黑甚尔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 “到时候让他带你回去,我可不想留你太久,这里也没有多一张嘴吃饭的碗。”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你是那家伙的什么人?” 伏黑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困惑。 “以前他只带女人回来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带男人回来。” 羽生烛:……听上去私生活好像有点浪。 “我大概算那个家伙的上司吧。”羽生烛随口道, “就是给他发工资的那个。” “这样啊……” 小孩子总是喜欢想太多,只是这孩子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羽生烛也感到非常满意。 不过让羽生烛更加惊讶的还是伏黑甚尔。难道那家伙也有着想象不到的一面?正如每个人都有着内心中不为人知的自我,或许伏黑甚尔那家伙也有着意外父爱的一面…… 羽生烛立刻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算了,还是不要继续了,绝对会做噩梦的。 不管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休息…… 稍微休息一下好了。 羽生烛缓缓闭上眼睛,在萦绕着淡淡饭菜香味的空气之中沉睡了过去。 …… 再度醒来大概是下午,阳光透过窗帘落在地上,被风拂起一角,又缓缓落下。 被褥的温暖和柔软让人有些失神,但是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入目的确实完全陌生的天花板。 这里是在哪里? 很快脖子上几乎要勒断气的束缚感还是让羽生烛迅速清醒了过来。他艰难地侧目,很快看见了躺在身边的两个人。 是的,他现在居然不在沙发上,而是在床铺上。只是身上传来的异样的感觉还是很难让人不在意。 伏黑惠抱着自己的手臂睡地正香,压着他的臂膀酸疼。 伏黑甚尔粗壮的胳膊勒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 活着确实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啊。 羽生烛默默地想着。 第一卷 第22章 列车渐行渐远 “知道错了吗?” 羽生烛抱着手臂,好看的眉头微微挑起。 “你这家伙还真是麻烦,就算我不小心压到你了也不用这样吧?大家都是男人在意那么多干什么?”伏黑甚尔表示抗议。 “我只是看你一个人睡在沙发上太占位置所以顺手塞过来了,毕竟我的沙发还得放东西,你躺在上面多不方便。” 羽生烛:…… 硬了,拳头硬了。 伏黑甚尔气人的本领果然一如既往,时常让羽生烛感叹为何此人还能平安无事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好吧,我真的知道错了。”大概是察觉到了杀意,生存能力满分的伏黑甚尔举起双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总之可以让我起来了吗?我跪的膝盖有点疼。” “不行。” “仗着术式惩戒下属的BOSS还真是恶劣啊。”伏黑甚尔感慨。 “是这样吗?可是要对比恶劣程度的话,甚尔可没有资格说我啊。” ……” 当织田作之助来到伏黑甚尔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诡异混乱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乱入到了什么家庭伦理剧里面去了。 “回横滨之后不需要和本家的人说一声么?” 织田作之助将一件大衣披在了刚刚换完一身正装的羽生烛的身上,有些困惑地问道。 “不用。”羽生烛看上去似乎很轻松, “这样就行了。” 羽生枝子的事情那群老家伙自己会解决的,而且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还想用这件事情威胁他么? 那也未免太好笑了。 “你要走了吗?” 伏黑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不舍。 “嗯?” 注意到有些失落的伏黑惠,羽生烛愣了一下,眼神似乎比以往也要温柔了很多。 “我和惠也不过相处了一天吧?这么信任我可不好哦。” “因为你是第一个能制服那家伙的人,你很厉害。”伏黑惠认真道。 “哈哈哈哈,是这样吗?” 羽生烛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继续道: “这样吧,下次再见面的话我就留下来多迫害几次甚尔,你看怎么样?” “真的吗?”伏黑惠扬起脸,眼中闪烁着几分希冀。 “嗯,我保证。” 在织田作之助有些沉默的眼神和伏黑甚尔絮絮叨叨地[我可没有多养一个男人的爱好]的话语下,羽生烛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那么我先走了。” 羽生烛顿了一下,又看向了一旁锤着膝盖一脸不满的伏黑甚尔, “五天后来横滨一趟。如果你还想要工资的话劝你还是不要迟到。” “知道了,你这家伙可真啰嗦啊——” …… 从伏黑甚尔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被黑暗笼罩的天空闪烁着暗色的星星,仿佛落入水中的钻石,带着几分让人怜惜的光泽。 不过从时间上来看应该赶得上最后一趟列车,完全来得及。 羽生烛一向不太喜欢坐私车,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乘坐公共的交通工具,并且一定会注意错开高峰期。这一次回横滨他也打算直接乘坐电车回去,距离并不远,约莫几个小时后就能回到饕餮会了。 棕红色短发的男人换了一身浅黄色的外套,他的双手插在衣袋里,微微仰起头,有些空茫的眼中倒映着天空,似乎在追寻着什么东西。 披着黑色大衣的银发的青年则站在离他不到几步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是只要伸手就能够触碰到,但是稍稍离开一步就再也无法抓住的距离。 “其实你是不打算和那孩子见面了吧?” 织田作之助最终还是打破了这份静谧。 “嗯?你是说伏黑惠吗?”羽生烛想了想, “当然没有那个打算,而且我应该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了。” “……你的时间大概还有多久?” “三年。” 羽生烛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计算未来的时日, “比我想象中要久。” “在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要一直这样下去吗?”织田作之助皱眉, “这几天饕餮会里也很乱,你还是小心为好,虽然说也有不少人是忠于饕餮会的,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会有……” “你是说叛徒和卧底吗?”羽生烛笑了, “安心好了,拥有预知眼的我看得很清楚,作之助不必太过操心。”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织田作之助默然。 两人之间的声音骤然消失,上一班的车刚走,暗色的夜幕之下,站台上只剩下空荡荡的两人。沾染了些许灰尘的玻璃反射出清冷的光,偶尔有列车驶过的声音响起,几分钟后又渐行渐远。 “所以呢?作之助打算离开了吗?”羽生烛盯着灰蒙蒙地玻璃,垂落的鬓发遮掩住了他的表情。 “……” “是遇到了[那个人]吧?嗯,应该说你从很久之前就已经遇到了。如果真的想要离开的话,作之助在一年前就该离开了。我也一直在观察着你,但是你从未显现出想要离开的意向。” “这里本就不该是你的归宿,作之助,你为什么想要留下来呢?” …… 是啊,为什么想要留下来呢?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年,快到让织田作之助都有些恍然。时间是最不经留的东西,仿佛游戏的进度条,在开启副本之前本以为能打上很久,却在很多天的某个晚上突然到了尽头,如同歌剧谢幕那般结束了。 羽生烛的人生大抵就是如此。 那样的进程如同时间流逝一样是无法挽回的,织田作之助也清晰地明白这一点。他原本对羽生烛有些忌惮,但是时间一久,这样的忌惮也慢慢淡漠了下来。 因为羽生烛对他重视。 织田作之助很清晰地明白对方的目的,他的身上一定有着某种被需要的价值,才会让羽生烛想要看重他。 但是正如某句话所说,面具一旦戴久就摘不下来了。有时候他也会忘记羽生烛的身份,下意识地以为眼前的人不过是自己的一位普通的朋友,但是现实却总能让他很快清醒。 而且也正如羽生烛所说,他确实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那位将那本小说递给了他的人。 [这本残缺小说的结尾就由你来写吧,那是能让这本小说保持完美的唯一办法。] 那个男人对他如是说道。 他确实厌倦了杀手的生活,也确实想成为一名小说家。他想起自己很久之前和羽生烛的对话,羽生烛似乎也有着和自己一致的想法。 羽生烛一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也确实由衷地想过成为小说家吧。虽然羽生烛很喜欢笑,但是他的笑容从未真心过。 织田作之助想过要离开,但是他还是没有。 至少,他想陪着羽生烛走到生命的尽头。 伴车行驶的声音响起,那辆狭长的车辆很快停在了羽生烛的面前。车门渐渐打开,空荡荡的车厢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像是带着某种无声的邀请。 “那么,作之助——” 羽生烛微微侧身,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对上了那双错然的眼睛,落下几分深意的笑, “是要和我一起离开,还是选择留在这里?”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第一卷 第23章 群英会 “烛的名字,是烛火的意思。因为妈妈希望烛能够成为黑暗中的烛火,就算在最为严寒的冬日,这缕烛火也不会因此熄灭。” 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纤长白皙的手指触碰着他的手指,留下几分浅到无法去忽略的温暖。 那记忆如同用沙子勾勒出来的画像,伴随着潮汐的涨幅和卷风的侵蚀,终于还是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灰色的云,以及宛若被黑与白侵蚀的海浪。 “恭喜你,森先生,看来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看着医生脸颊上还未拭去的血迹,羽生烛笑了笑,道了声祝福。 “比想象中要顺利呢……不过港口黑手党任由那个家伙挥霍下去,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吧。”森鸥外看上去心情似乎也很不错, “不过,也多谢你的[预知眼]帮我预判了适合叛乱的时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烛能够留在这里,毕竟烛的能力这么优秀,这样的人才不能留在港黑,我可是会很心痛的。” “这样啊……多谢您的厚爱,不过还是不用了。” “那还真是可惜。” 两人的对话里似乎都包含着某种暗示的寓意,褐发的少年则站在两人不远处,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完全不像是目睹过杀人现场的样子。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您想的话,可以留下来和这孩子谈谈。”森鸥外笑着看向了名为太宰治的少年, “我想你们一定会非常合得来的。” “……你是认真的吗??” 羽生烛看着还在低头打游戏的褐发少年,一时间有些难以言喻。 “认真的哦,因为你们身上都有着相同的气息。” 森鸥外微微逼近了些,在羽生烛的耳畔留下了一句话: “不过,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算了么?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稳地去面对自己的死亡啊。” “你也说了,[也不是所有人]对吧?”羽生烛平静道。 “其实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只是你自己不敢去想。”森鸥外后退了几步,优雅得体地笑了, “恐怕优先放弃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啊,烛。” …… 说起来,他确实也有着逃避的一部分在里面。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只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他无法接受继续苟活下去的事实,也无法接受做了这么多错事,早已步入深渊的自己。 如果那个人知道自己做过的一切,恐怕再也不能和往常一样对他微笑着打招呼了吧? 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说你啊,早就打算去赴死了吧?” 在森鸥外走远后,棕发的少年才从高高的石块上一跃而下,风衣的边角像是海鸥的翅膀那样轻盈, “真好啊,能够这样自然地走向死亡,不用在这个痛苦无聊的世界上活着。” 少年的脸上带着笑,眼中却丝毫看不出笑意, “真幸福,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就好了,羽生君。” “这样么?”羽生烛思考了一下,指向了一旁的海水, “其实太宰直接从那里跳下去就能够结束一生了,用不着这么复杂的。或者我可以帮你一把,子/弹穿过太阳穴后就能安心去了,我保证一点痛苦都没有。” “不要啦,溺死也太难受了,被枪打也很疼啊!我想追求的是那种毫无痛苦的死亡!”太宰治不满道。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全没有痛苦的死法吧。只要那些细小的的伤口还在,就算是安乐死内心也会感受到痛苦和折磨。”羽生烛轻声道。 “太宰之所以想要死,是因为没有遇到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吧。如果那样的人出现了,太宰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你在说笑吧?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存在嘛!”太宰治有些震惊。 “不,或许在你的一生中有一百个人都能够成为你的重要之人,只是大概率的情况下,你很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一个罢了。” “那你遇到了吗?”太宰治好奇道。 “嗯,遇到了。” “既然遇到了为什么还想要去死呢?你这个人真奇怪啊,说话都在自相矛盾呢。” “我并不是想去死,只是没有办法继续活着。”羽生烛垂眸, “说到底,我只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胆小鬼罢了。”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五条悟能够救下他,也不敢将自己做过的一切告知五条悟。 他不想看见那个人对自己露出失落失望的目光,更不想听见那个人对于自己的谴责。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是他可以做到在火焰燃烧起来的那一刻逃走。虽然逃避可耻,但是也确实有用。 至于想不想活下去……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或许还是想要活下去吧。 “果然如此啊,不过这一点上我们倒是很像。”太宰治笑着拍了拍手。 “你到底理解了什么啊……” …… 和太宰治的对话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实际上那孩子好好说话的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不过如果愿意好好说话的话,那也就不是太宰治了。 森鸥外夺权成功后恐怕也会鲜少和羽生烛有联系了。毕竟他上位的手段也并不光彩,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前任私人医生,这样的身份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依靠正当手段爬上位的,之后也要除掉不少对他具有威胁的人。 森鸥外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但是羽生烛不一样,他并没有所谓的野心,也并不关心任何与[利益]无关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分歧点]了吧。 …… 五天后,饕餮会。 这是饕餮会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一次聚会,甚至连边缘人物都被一并召集了过来,如此之大的声势,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饕餮会的BOSS要现身了?饕餮会要搞出什么大动静了? 一直以来的情报中转站突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让不少人相当坐立不安。 橘里悠太只是饕餮会的一名再也普通不过的成员。他是贫民窟出身,身体素质差的很。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幸加入了饕餮会并成为了其中一员。虽然他从未见过饕餮会的BOSS,但是他也确实对BOSS的真身很感兴趣。 “没想到像我这样的杂鱼也有见到BOSS的一天啊。真是太荣幸了……” 橘里悠太有些腼腆地自言自语着,还是跟着大家一起走进了庞大的礼堂之内,而他身边的几个人则窃窃私语着,从眼神和动作来看显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呜哇!对,对不起!!”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橘里悠太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只是根据撞击的触感,橘里悠太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了。 于是当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转过身的那一刻,橘里悠太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哈?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黑发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挑眉,而橘里悠太急忙一个劲地道歉,却听见对方微微一顿,继续道: “哦?你的手腕上居然没有那个啊。” “那个?您,您是指哪个?” 橘里悠太有些惶恐地抬起头,目光却恰好落在对方的手腕上,那片妖治的血红色花纹很快印入了他的眼中。 是那个是纹身吗?看上去好像很帅气的样子…… 这么说完,好像饕餮会的大部分人手腕上都有那个纹身,难道是高层人员才会有的特殊标志吗? “真是幸运的家伙。” 黑发男人自说自话着,便推开他走了。 幸运?但是他的手上不也留下了纹路吗?那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橘里悠太摇了摇有些困惑的脑袋,在边缘处停了下来。 伴随着身后的门缓缓合上,顺着目光蔓延的方向能够看到逐渐展开的幕布,以及幕布后出现的那一排陌生的[人]。 世界顿时一片宁静,随即爆发出了刺耳的争吵声。。 “喂!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饕餮会的BOSS今晚要登场吗?” “但是……那些也确实是饕餮会的BOSS啊……” “确实是,但是也没有人说过是已经死掉的那些家伙吧……”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并不是从未谋面的BOSS,而是十几个,曾经都成为过饕餮会BOSS的,已经死掉的那批人。 至少在这一刻,恐怕脑子稍微会转点弯的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BOSS并不是所谓的[幕后黑手]。 BOSS只不过是以那样的方式藏在了历任BOSS之中?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饕餮会真正的BOSS! 眼角留有疤痕的银发男人,留着银发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女,目露凶色的银发壮汉,亦或是看上去雍容华贵的银发贵妇…… 他们原本都应该死了才对。 但是有个人却将他们的样貌全部显现于此了。 就在人群即将骚乱的那一刻,从四面八方传达而来的声音很快就蔓延到了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不由得注意了起来。 “饕餮会的大家,很高兴你们能够在此时此刻欢聚一堂。我也很高兴饕餮会能够发展至今,并且有了至今的成就,这也和你们每个人的不懈努力有关。” 声音显然是被处理过的,但是可以肯定这就是饕餮会的BOSS本人的发言,也是大部分饕餮会的成员第一次听到BOSS的声音。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将大家召集到此地的原因……啊,不知道也没关系。毕竟为了这一刻,我已经准备多年。” “聚集于此的异能者,诅咒师们,你们也应该憎恶那群咒术界的高层很久了吧?但是如今我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只要跟着我,我就能够让你们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去做你们曾经完全不敢想的事情,去破坏,去毁灭,去推翻这个腐朽的咒术界吧!” 橘里悠太顿时愣住了。 推翻什么?咒术界? 等一下!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打工人啊!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虽然他愿意忠心于BOSS,但是者不代表他想去死啊! “什么啊,这家伙疯了吗?说什么推翻咒术界,简直是脑子出了问题。潜伏了这么久,亏我还以为那家伙有什么崇高的追求呢。” 站在橘里悠太身边的男人冷哼了一声,随即拔出了腰间的枪,橘里悠太的脸色顿时煞白,吓得连身体都动弹不得了。 然而下一秒,那个男人的动作便僵住了。 “不过——我也不是很想强迫大家,毕竟这样崇高的事情,也必须是发自内心想要去做才算有意义。”BOSS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回荡着, “这样吧,想要和我一起实现这崇高梦想的人就留在这里,并没有那样想法的人就离开这里,怎么样?这样应该很公平吧?” 哎? 橘里悠太立刻看向了四周,显然有不少人都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脸上带着困惑和不解的表情,显然都和他一样是最为低微的打工人。没有人想要为什么崇高的梦想去奉献自身,能够过好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只不过留下的大部分人眼神看上去呆滞且肃穆,简直就像是木偶一样。 真让人不舒服…… 总之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好了。 然而就在橘里悠太转身打算和那些人一起离开的时候,他蓦地注意到了身边的男人脸上的表情。 男人的手还握着那把枪,看他的动作似乎是想给枪上/膛,但是不知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但是从他的手来看,他的指甲几乎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血液顺着手指的缝隙滴落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就像一座雕塑般站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动弹过了。 第一卷 第24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所以说那家伙消失不见了?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声??” “那个,不要生气啊五条悟少爷……这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事情啊……羽生烛都已经成年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也很正常……” “所以羽生烛就这样直接消失了,你们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银发的青年脸上带着再也明显不过的怒意,而加茂家的那些人也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 “但是,五条少爷,这种事情就算您真的生气也没用,那孩子早就过了16岁了,也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加茂家的其中一位族人战战栗栗道。 “哦?那我可不知道他到底是[自己的想法]还是被迫的想法啊。”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冷笑。 “你——” “好了,都安静下来吧。” 就在气氛被紧绷到一触即发的时候,加茂家的一位长者突然走了出来。他沉默地看了下眼前的青年,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这不是五条少爷么?怎么?今天突然来加茂这里有什么事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五条悟挑眉。 “我明白了,您是指羽生烛的事情么?啊……我想您应该不太了解事情的内况,所以才会误解吧。”那位长者亲切道, “不了解事情的内况?”五条悟愣了一下。 “是的,您恐怕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忌惮着那孩子。虽然说他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安稳多了,但是您要是一直接近他的话,也一定会相当危险的。”老人继续道, “啊,顺便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为加茂慎之介,是加茂家的……” “谁关心你是谁?再不把事情说清楚的话就杀了你。” 五条悟眯起眼睛,墨镜后的那双湛蓝色瞳孔确实蕴含着某种杀意。 “好吧,好吧,既然您想在外边说,我也不会怪您……不过这样一来,羽生少爷的事情就要被其他人听到了,这样也没关系吗?”加茂慎之介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 …… 当夏油杰从夜蛾老师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了看上去一脸心思沉重的五条悟。 “哦,是杰啊。” 在看到夏油杰的时候,五条悟不经意地打了声招呼, “怎么?刚刚去接了新的任务?” “是的。”夏油杰沉默了一下,目光瞄过五条悟的脸,道: “你看上去脸色似乎不太好。” “是啊,毕竟刚刚知道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不管是谁心情都不会好吧。”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去。 “是因为烛失踪的那件事情吗?” “是比这个还要严重的事情。” “……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很好奇了。” 夏油杰攥紧了拳头,语气也变得凝重了很多, “我听说你之前去找加茂家的那群人了,你知道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吗?” 五条悟微微侧身,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看上去也比往日要严肃了很多, “不管烛是什么人,是怎样的身份,你都能够接受,都能够保证一定不会说出去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夏油杰苦笑道, “如果连我都信任不了,让悟一个人承担真相未免也太过分了。” “就算他是咒灵的孩子也没关系吗?” “……等等,你说什么!?” …… 正如五条悟所说,羽生烛确实是[咒灵]的孩子。 羽生烛的母亲羽生夕纪并不是正常人。 加茂家在很久之前曾经爆出过一则丑闻——在明治初期,有一个特异体质的女孩怀上了咒灵的孩子。那是咒灵与人类的混血,也就是异形之子,自从发现她无故怀孕后,她的族人就对她进行了超乎常规的非难。 而三大家族的污点,也正是史上最恶的咒术师加茂宪伦也恰巧出现在了这一时期,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深深迷上了咒灵与人类诞下的孩子。因此也出现了所谓的[咒胎九相图]。 虽然那些被分类为特级的咒物至今不知何去何从,但是身为意外出现,并且一直活到至今的怪物[羽生夕纪],却是例于九相图之外的,最为接近人类的咒灵混血,其名为[新死相]。 没有人知道羽生夕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人知道她以前的名字究竟叫什么。只是她似乎被什么人所收养,在爱上了羽生家的家主后,她也理所当然地和对方生了孩子。然而在得知羽生家主的真实身份后,羽生夕纪才面色苍白地逃了回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羽生夕纪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发现了。她的秘密如同宫城漫天弥散的杏叶般扩散着,终于流落到了加茂本家里去了。 回去的话必然要遭受非人的痛苦,但是羽生夕纪还是和他们一起走了。 为了保全孩子的安全,也是为了让自己和羽生烛完全断绝关系,最终的羽生夕纪选择了自裁。 好在她的尸体被处理的很好。而[羽生夕纪]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被消抹掉了。得知羽生烛就是羽生夕纪孩子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的羽生烛早已无法被本家所控制,加茂家主也只得暂时作罢。 “这个消息,除了那家伙和你我,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在得知了一切后,夏油杰的脸色看上去很差,他似乎被这庞大的信息懵了。 “嗯,除了本家人,他只告诉了我一人。还说什么[那家伙只有你控制的了]……呵,怕是做了那样的事情后开始心虚,所以才想要来求我保护他吧。”五条悟冷笑道。 “那我们要找回烛吗?” “我会去找的,杰,你先去做你的任务吧。我记得你这次任务地点还挺远?” “嗯,好像是一座小村子。安心好了,也不是很难的任务。”夏油杰道。 “总之,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安全吧。”五条悟叹息, “对于烛而言,你也是他很重要的朋友啊。” “……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夏油杰踏上了一人的旅行,他瞄过从身边散去的蒲公英的种子,目光渐渐收回,逐渐逼近了目标所在的村子。 有着咒灵血统和天与束缚的羽生烛,这些都是他看不到的重担,死死地压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一定非常,非常讨厌咒术界吧。 这个世界本身就充满着恶意,而羽生烛这样与众不同的存在,自然也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总是喜欢笑,总是会说没关系,但是每一次道别,他的眼中浮起的疲惫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在第一次注意到那样的神情就抓住了他的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夏油杰推开了那扇门,入目的便是两个身材瘦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不过是因为天生会术式就被当做怪物关押起来,这群猴子们还真是腐烂的彻底啊…… 最后的信念一点一点地崩塌着,烛的话仿佛在他的耳边低喃,宛若恶魔的低语。 [不管杰做什么,我都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哦。] 蔑视非术师的我,以及否定那样的自己的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呢? 夏油杰很快就有了答案。 “大家,先到外面去吧。” 黑发的男人微微侧身,露出了和往日如出一辙的笑容。 …… 橘里悠太决定辞职。 他觉得饕餮会太不正常了,准确来说是大部分留下来的人。出于天生的直觉,橘里悠太还是觉得逃跑比较好。 他的老家就在不远的地方,虽然只是个穷的要死还极度迂腐的乡下,回去还很有可能被自己的那群远亲压榨和嘲笑,但是即便是这样,橘里悠太也不想继续待在饕餮会了。 饕餮会的BOSS显然是个相当不简单的家伙,他一定是想了什么办法控制了那些原本不愿意服从他的人。笨拙如他,也早该猜到了这一点。 但是他想要好好活下去。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正直感,也没有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好好活着。即使这里的薪资真的很高还包三餐,他也觉得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所以他才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了。 从饕餮会离开的路并不难走,走半个小时的路就能到车站站台了。橘里悠太只感觉自己的脚走得很疼,但是恐惧感还是压迫着他不断走下去,直到到达了车站所在的位置。 意外的是,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的站台却站着一位陌生的男人。他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沉淀着海洋般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盯着远方,半边的浅棕色竖领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因此橘里悠太也不太看得清楚他的表情。 饕餮会的BOSS应该还在激情演讲,一时半会不会离开那里的。眼前这个人虽然也是银发,但是大概率应该不会是饕餮会的人吧? 联想到BOSS身上凌冽的气场,再感受到眼前男人身上柔和的气质,橘里悠太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大步向前走去。 “你好!你也是想要离开这里的人吗?” 他忐忑不安地打着招呼,内心莫名有些紧张。 “嗯?我吗?” 在注意到橘里悠太的时候,银发的男人对着他微微一笑,道: “差不多吧,饕餮会那群人也太可怕了,我决定还是把职位丢给其他人,跑路不干了。” 哦,看来也是和自己一样被压迫的打工人啊! 橘里悠太顿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变得亲切了起来,话也就不自觉地变多了起来。 “不是我说,您这种气质的人去哪里肯定都找得到工作的!我就不一样了,哎……恐怕也只能回乡下种地了。不过那样也好,总比在这边担惊受怕要好。” “为什么会担惊受怕呢?”银发的男人有些困惑。 “您不知道啊!饕餮会的BOSS肯定不简单!今天发生的那事一看就不对劲!我猜啊,一定是BOSS会什么类似于精神控制的操作术才让他们都臣服了。”橘里悠太小声道, “当然只是我的猜想!我告诉了您!您可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噗,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银发男人很温和地回答道。 “多谢多谢!您可真是个好人!和您聊天也舒服极了!!” 橘里悠太非常感激, “不过您也打算坐这辆车吗?如果想去什么地方的话我可以给你指路,我对这一带还挺熟的。” “我不也知道去哪里啊。不如我随你去你的村子里看看?”男人笑着问道。 “啊,这个的话……” 很莫名的,橘里悠太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说起来,他之前好像完全没有见到过眼前这个男人啊…… “不可以吗?” 再度听到男人的声音,橘里悠太有些紧张地抬起头,却恰好对上了那张好看的有些过分的脸,以及那双蛊惑性极强的蓝眸。 莫名的,神智就被夺走了一半。 “当,当然没问题!” 毕竟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第一卷 第25章 在橘里悠太提醒羽生烛到站的时候, 他正半掩着双目倚靠在车窗的旁边小憩。 阴沉的天空落下轻飘飘的细雨,带着几分阴冷和沉闷。这样的天气也让橘里悠太感到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橘里君的老家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前往村庄的路比他想象地还要偏僻, 阴冷潮湿的空气让人相当不舒服, 过分安静的周遭也让橘里悠太觉得不太对劲。 “平时都还是很热闹的。虽然大家的思想观念大多有些陈腐, 但是你也知道, 毕竟是偏远落后的小村庄,而且那些村民本质还是不坏的。” 橘里悠太想要尝试着说些话缓和一些气氛, 然而达成的效果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羽生烛却没有搭理他。他只是慢里斯条地撑开了一把黑色的伞, 稳步走在前方, 每一步都显得稳当沉重。 明明看着只是一位身材瘦弱的普通人,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莫名让人安心。这也让橘里悠太更加相信对方也是饕餮会的人了。 然而就在某个节点处,银发的少年却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那双好看的湛蓝色眸子微微瞪大, 握着伞柄的手指关节处有些发白。 应该就是这里了。 “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那座村庄了……那个, 您的脸色看上去好像不太好,没关系吗?”橘里悠太担心道。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羽生烛笑了笑, “而且比起操心我,我觉得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 “您说什么——” 橘里悠太还未说完,便看见羽生烛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向了不远处, 与此同时, 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也伴随雨幕袭来。 橘里悠太的脸色瞬间惨白。 从高处俯瞰,一片相当惨烈的地狱绘卷就这样印入了两人的眼中。一时间□□声,惨叫声,以及细微的哭声夹杂在一起,仿佛无数细小的针刺激着最为敏感的大脑皮层, 连最微小地反抗都做不了。 “想要逃的话,现在还来得及。”羽生烛瞥了一眼身侧瑟瑟发抖的男人, “我记得你是作之助带进来的吧?” “您,您怎么知道……” “那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羽生烛的语气平和,几乎听不出什么起伏, “看在作之助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过现在不离开的话,等会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能担保你的安全。” 男人的话音刚落,橘里悠太便吓得掉头就跑,甚至连行李都忘记一起带走了。 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羽生烛摇了摇头,随手将怀里的那把扇形咒具扔在了地上,继续向前走着去。 ——那个人就在那里。 穿过奄奄一息的村民,忽视掉无数向他求救的声音,羽生烛很快就来到了村庄的中心,停在了那扇门前。 不会有错的。 “咔——” 老旧的门板被缓缓推开,在阴暗的光线下,黑发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熟悉的背影和熟悉的咒力萦绕在周遭,更加笃定了羽生烛的想法。 “你还是出手了,杰。” 羽生烛静静地看着站在背光处的夏油杰,脸上的表情却意外的平静。 “嗯。对不起。”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钟,夏油杰缓缓侧身,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沉淀着几分决然。 “我还是做了让你觉得相当愚蠢的事情。” “……你不会难过么?悟和大家都会很失望的吧?”羽生烛叹息道, “虽然只有短短三年,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和大家相处的过程啊。不管是悟还是硝子,亦或是夜蛾老师,大家都……” “可是你并不开心。” 夏油杰的声音打断了羽生烛。 “你总是笑,总是做出一副想要融入大家的样子,对每一个同学都像朋友那样相处着,但是烛从未真心地笑过吧。” 羽生烛微微一愣。 “啊……这么说也不准确。烛也不是完全没有真心过,至少对于你来说,确实是真心喜欢悟的吧?” 夏油杰别开了视线,叹息道: “毕竟我们陪伴你的时间只有三年,但是悟陪伴你的时间有近十年吧。” 羽生烛:??? 等,等一下,剧情是不是歪曲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我们的问题是你不是五条悟啊!这种奇奇怪怪的微妙吃醋语气是要闹怎样???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羽生烛缓缓后退了一步,然而身后的门却在下一秒关上,眼前的视线瞬间变得灰暗了起来,与此同时,某种压迫感也随之袭来—— “我不知道烛为什么要来找我……不过既然烛说过那句话,应该现在也是算数的吧。” “你——” 羽生烛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察觉到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转瞬间,几乎是将他整个人都压在了墙壁上。 动作太轻了。羽生烛想着。 明明以夏油杰的体术,他完全可以瞬间置自己于死地。但是他对自己做出的唯一过重的举动,却更多的像是一个疲惫的拥抱。 只是那样的拥抱太过于小心翼翼,稍微用力就会如烟般散去。 羽生烛没有动弹,他察觉到了对方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至于他死地。 但是夏油杰一定不会动手。 “……你居然还记得那句话啊。” 羽生烛轻轻地叹了口气,任由对方拥抱着自己,如同坠落之人抓住的一缕蛛丝。” “你说的没错,悟对我来说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无可替代的人。只是我并不知道那种感情该如何命名,也并不想思考太多。” 银发的青年踮起脚,动作轻柔地回抱住了夏油杰,他的侧脸轻轻贴上对方冰冷的面颊,摸起弥漫在耳畔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蛊惑: “可是我不会欺骗杰。既然我说过那句话,就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 温柔的声音缓缓落下,他静静地看着有些愕然的青年,却在下一秒冰冷地转折。 “但是,这一切真的是杰想要做的,想要看到的东西吗?” “……” 冰冷的雨水渗透了老旧的木制天花板,滴落在有些发霉的地面上。 夏油杰第一次对于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迷茫。 怀里的人早已陷入沉睡,倒不如说在长途跋涉之后,他本该早就倒下了才对。 如果羽生烛真的想要阻止他,夏油杰现在也不可能这么轻松的。 可是他甚至连咒具都没有带。显然,他相信着夏油杰绝对不会伤害他。 羽生烛很强,虽然他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他在任何人面前永远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但是这样的烛却倾向了他这边。 “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被救出的其中一个小女孩有些胆怯地发问着。 去哪里? 啊……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吧。 “跟着我离开就好。”夏油杰淡淡地回答道。 因为他说过的。 无论夏油杰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羽生烛都会站在他这边。 对不起,悟,看来这次还是我赢了啊。 …… [担当者]高专三年级夏油杰,被派遣任务五天后,村民死亡112人。最初猜测是咒灵所为,然而在进行咒力残余的评测后,可以断定是夏油杰操纵的咒术所为。 “这不可能!” 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紧紧攥着手,指甲几乎要陷入到手掌心的深处。 “我再重复一遍,杰确实杀光了村子里的人,而且很大的可能是……烛也被他强行带走了。”夜蛾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 “这是在距离村子不远处发现的扇子。可以肯定是羽生烛留下的咒具。那个时候可能状况对他有些不利,所以烛才会丢下咒具提醒我们他被带走了。” “为什么……” 五条悟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脊背紧紧贴着墙壁,眼神有些茫然。 明明几天前大家都很好。 明明杰还约好了任务完成之后带上烛和硝子去聚餐放松一下。 烛一定是察觉到了夏油杰的不对劲才跟过去的,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他能够更加敏感一点,察觉到夏油杰的不对劲,或者跟上去,那样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五条悟咬着牙,一拳锤在了墙壁上。 大意了。 “咒具就先放在你这里了,毕竟烛那孩子已经没什么亲人了,羽生秋一常年不在家,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吧。” 夜蛾将那柄扇形的咒具递到了五条悟的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定会没事的,至少杰应该不会伤害他。” “……嗯。” 当然不会。 他知道羽生烛不会抛下夏油杰不管,以那个人的性格,恐怕是想要将夏油杰从错误的轨道上掰回来吧。 不,准确来说不能算是[错误的轨道],而是违背了羽生烛意愿的[轨道]。 五条悟和羽生烛相处了那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羽生烛的想法。和温和无害的外表不同,羽生烛的掌控欲极强,他并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预料之外的状况——这或许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但是五条悟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也确实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特质。 烛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对于幼年的五条悟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烛更加重要的人,因此那孩子不管做什么,他总是纵容地选择包容,甚至成为帮凶。 但是在长大后,他开始变得过火了。 五条悟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住了其他人,或许那和他的术式有关,但是羽生烛不说,五条悟也不会问。 他看着他杀死了羽生一家。 但是他却无法去阻止他。 恨意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消磨的感情,那份感情会伴随着时间的增长日益成长。 羽生烛憎恶羽生一家,他们的所作所为,五条悟也一直看在眼里。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羽生烛会选择杀死他们。 “恐怕比起烛,处境更加危险的应该是杰吧。” 五条悟把玩着手上的扇子,喃喃自语着,陷入了沉思。 那把是一把精巧的扇形咒具,扇子的尾根的部分有几枚细长的针,每当羽生烛使用咒具攻击的时候,这些细小的针就会扎入他的手腕中,抽取他的血液并且制造出术式。 一定会很疼吧。 从很小的时候羽生烛就开始使用咒具了,所以小时候的羽生烛总是讨厌训练,有时候还会哭着和五条悟说很疼。 那个时候的五条悟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说了很多过分的话——直到他看见了羽生烛手中的咒具。 “你还好吗?真是的,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不行,要学学我和杰那样笑口常开哦~” “想要让悟听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烛还不如期待一下今天的抹茶冰淇淋半价。” “为什么只有抹茶冰淇淋是半价?” “因为那家的抹茶真的很苦,所以一直卖不出去。恐怕也只有烛会喜欢吧。” “夏油君,友情结束了。” “这次居然这么快的嘛……” …… 一切已经结束了。 五条悟收回了下意识伸出的手。他终于回过神来,也终于回到了比那家店的抹茶还要苦涩的现实。 那样的日子,终究还是逝去了。 第一卷 第26章 雨过天晴, 暗色的天空透过厚重的云一点一点透过光来,带着几分暧昧的缱绻,在空气中逐渐沉淀。 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小村庄早已被抛在身后, 像是做了一场梦, 醒来之时依旧有些恍惚。 “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羽生烛随手理了理过长的银发, 此时两人正处于横滨附近的一处下町, 大抵是因为事件突发,那些人一时半会也找不上门来。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我想先回家一趟。” 夏油杰微微侧目, 没敢对上羽生烛的眼睛。 他确实拖了羽生烛下水, 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或许成为了共犯。不过高专那边恐怕更多地会认为是他强行带走了羽生烛吧。 当然, 就算眼下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带走羽生烛,这是他唯一不可能妥协的事情。 “你回去恐怕也不是想最后再见一眼自己的父母吧?”羽生烛摇了摇头, “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过吗?” “总不能因为是自己的父母就特殊对待吧。”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 “为什么不可以?”羽生烛眯起眼睛, “这个世界上的非术师那么多, 就一定要从自己的父母杀起?” “所以烛不想让我去吗?” “不想。” “真过分啊……明明说好了要站在我这边,却不愿意认同我的想法呢。” “你说的对。” “那——假如我一定要去呢?” 夏油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羽生烛,眸子里带了几分深沉, “你会阻止我吗?烛?” “不会,毕竟听上去好麻烦……而且我也不想和你打架,所以我应该是不会阻止你的。”羽生烛漫不经心道, “不过我会不会提前给硝子或者悟通风报信就不知道啦。” “……” 看来羽生烛还是抱着他还能回去的心思留下来的吗…… “我说过, 杰想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阻止的。至少我确实不会[亲手去阻止]。”羽生烛道, “但是人的思想总不会是一尘不变的。倘若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走到尽头后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道路,我希望至少你还能回头。” “我不会回头的。”夏油杰轻声道, “因为我早就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了。” “噗, 现在可不要把话说的太早了,杰。”羽生烛没忍住笑了, “你才活了十八年,你能保证自己一时的想法就能过持续一辈子吗?” “烛不相信我能坚定自己的信念?”夏油杰问道。 “坦诚说,我不信。”羽生烛摇摇头, “要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非术师?光是日本就够你受的了。”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夏油杰笑了笑, “但是这一定是有意义的,对我而言,这就是大义。” “你对大义的理解相当扭曲啊。”羽生烛叹息, “我想从那天起杰应该也想过很多吧,我知道杰现在的想法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吧,如果杰能够把这样看似荒诞的信念坚持两年的话,那么我就相信杰,你觉得怎么样?”羽生烛话锋一转,突然提议道。 “两年的时间可不长啊……”夏油杰愣了一下。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很想看看十年后你是怎么想的。”羽生烛收敛了笑意, “可惜我也只能活两年了。嘛,如果最后时刻杰还要坚持自己的大义,那我也没有办法阻止的吧。” 夏油杰的瞳孔微微放大。 啊……他差点忘记了。 因为那该死的天与束缚,羽生烛根本活不过二十多岁。 他会死,会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更早地奔赴死亡。 因为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才选择在生命的最后两年时间陪着自己而过么……还是说,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在五条悟的面前死去? 答案依旧不得而知。反正就算问那个家伙的话也会被糊弄回去吧。 真糟糕,恐怕想要拥抱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啊,说起来杰的身上有带足够的钱吗?长期这样徘徊下去也不是办法,暂时先找个隐蔽安全地方休憩一下怎么样?”羽生烛随口提议道。 “资金方面我会想办法的。”夏油杰道, “毕竟这件事情我也想了很久,所以我也有一定的打算,而且……呃?” 夏油杰的话还未说完,一张卡便突然递到了夏油杰的手中。 那是一张信用卡。 “里面的钱足够你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十年了,不够可以向我要。”羽生烛关切道: “创业的第一步要有足够的资金才行啊,难不成你还打算去贷款?” 夏油杰:……? 这家伙平时看上去也低调的很,没想到居然也是有钱人吗? “从决定和你一起离开后我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毕竟这也是杰的理想,我还是会认真对待的。” 羽生烛轻轻握着夏油杰的手,湛蓝色的瞳孔中掺杂着模糊不清的温柔, “杰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只要知道,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在这里。” 荒诞的梦想总是出生于黑色的土,夏油杰的理想在很多人看来恐怕都是难以理解的,但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点堕落的羽生烛却能够理解。 这样的夏油杰也拥有着一定的利用价值。 夏油杰需要拥护者,而羽生烛恰好就有一批[拥护者]。饕餮会养了那么多年的诅咒师总该派上点用场了。 …… 新宿的阳光比想象中还要晃眼。或许是夏日即将流淌到尽头,还想要在最后的关头挣扎一下。 羽生烛站在街头,他沉默地拿出手机,熟练拨通了某个电话。 意料之中的,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了。 “哈?是哪个家伙大早上给我打电……” “是我,甚尔。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 羽生烛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让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大早上还真是把我吓清醒了……” 伏黑甚尔喃喃自语道。 说起来,自从饕餮会选出了新任BOSS后,羽生烛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过饕餮会了。毕竟光是关注夏油杰就得花费他不少的心思,根本没有办法分散注意力。 夏油杰夺走了盘星教的教会,通过自己的实力将其统一,同时他也通过一系列的活动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投资,而他所接管的组织也终于召集到了一些人,算是很不错的开始。 除了告诉了夏油杰一些有关于组织管理方面以及教会内部构成的信息,羽生烛也没有再管过夏油杰了。虽然他真的很想吐槽一下夏油杰的穿衣品味,但是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尊重对方的审美。 自那之后,羽生烛就开始了自由主义的咸鱼生活……这方面夏油杰对他几乎是纵容式的放养,没有人身束缚,也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只要能够好好活下去就可以了。 这样悠哉的日子还真是难得啊…… “羽生大人!” 女孩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正准备出门的羽生顿了一下,好奇地看了过去, “嗯?有什么事吗美美子?” 美美子和菜菜子都是夏油杰从被屠的村子里带回来的小女孩,两个人都是极有天赋的咒术师。 可能是因为夏油杰对羽生烛一直特别对待,也让两个女孩爱屋及乌地对羽生烛也很尊重。加上羽生烛的性格一向温和礼貌,确实很容易亲近小孩子。 “如果要我出门带东西的话,可以现在和我说一声。”羽生烛道。 “不是啦!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菜菜子急忙摆手。 “那个,您最近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因为夏油大人的势力扩大,有不少人盯上我们了。”美美子小声道。 “这样吗……好的,谢谢你们。我一定会注意的。” 羽生烛点了点头,随即温柔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发,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油杰很忙,比想象中的还要忙。 虽然有了教会的雏形,但是夏油杰也依旧没有半分松懈。他每天都会前往不同的地方进行传教,同时也在拉取投资教会的资金方。 那张假笑如同面具般留在了他的脸上,愈加让羽生烛感到熟悉了。 偶尔夏油杰也会在夜晚和羽生烛谈谈未来的打算,聊着聊着却总会昏沉地在羽生烛的怀里睡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稳入睡。 说到底,内心还是有了一份寄托啊…… “喂!你这家伙还在听我说话吗!” 伏黑甚尔的声音听上去带了点鼻音,大概是起床气混杂着不耐烦,但是又介于羽生烛是自家上司的缘故还是忍着没有挂断电话。 “啊,有在听的。”羽生烛揉了揉眉心, “之前和你说过的计划照常进行,其他的话,只要按照[BOSS的命令]来就好。” “哈?BOSS不就是你吗?” “不是我哦。”羽生烛笑了笑, “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名籍籍无名的普通人罢了。” “哦,你指的普通人是盘星教新任教主的情人这样的身份吗?我倒是有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啊,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伏黑甚尔调侃道。 “我想,曾经被传为[饕餮会BOSS豢养的小白脸]的伏黑甚尔先生没有资格和我说这种话。而且虽然我现在不算是饕餮会的BOSS,但是扣你工资的权力还是有的。”羽生烛笑着进行了反击。 “……” 伏黑甚尔怒挂电话。 哎,果然对于伏黑甚尔来说还是钱最重要……养了这么久还是养不熟,莫名有种挫败感啊。 羽生烛收起了电话,扫视了身后一圈,心中随即了然。 看起来美美子说的也是实话,确实有不少人在跟着他。舆论还真是可怕的东西,想必时间一久谣言里估计他和夏油杰孩子都有了。 不过,那些也都只是些杂鱼罢了,连杀死的价值都没有啊。 就在羽生烛打算将那些人引入巷子好好盘问盘问的时候,目光却在某个瞬间下意识地一瞥,蓦地愣住了。 穿过人群的间隙,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修长人影,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人群的中心。 男人定定地站在那里,分明离得很远,却在某个瞬间又变得很近。正如那一如既往的坚定的双眼,那份蓝也依旧是记忆里澄澈的样子。 他果然还是来了。 第一卷 第27章 相遇即为一种缘分。 羽生烛一直都相信他和五条悟之间永远都会有着一根无法斩断的羁绊, 即便在天涯海角,那份羁绊也不会因此而消亡。 所以五条悟出现在这里没什么奇怪的。 两人静静地坐在花园旁的长椅上,身材修长的青年微微前倾, 手肘压在自己的大腿上, 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而另外一人则正坐在长椅的另一边, 稍稍离开了些距离, 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脸上依带着关切的微笑。 两人相遇的过程比想象中要更加平淡。明明有几个月都未曾见面, 明明内心着实充斥着焦虑和担忧, 但是这一切的情绪在接触到对方的眼眸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 那个人的身上总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 正因为如此,羽生烛总能够和所有人搞好关系,甚至连臭脾气的禅院直哉对他的态度都相当不错。 小时候的五条悟总以为是天性使然, 直到长大后才明白了其中的苦涩与艰难。 “你要注意休息啊, 悟。” 羽生烛侧过视线, 注意到了五条悟的那双布满着血丝的眸子。显然,前段时间的五条悟根本没有休息好,精神状态也相当糟糕。 真是让人相当不省心啊。 “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 五条悟捂住了自己的脸, 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不要再继续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最近还好么?” “我很好,杰没有伤害我。”羽生烛摇摇头。 “嗯, 我知道他不会伤害你。”五条悟道, “为什么要离开?你明明也不认可他的想法,不是吗?” 啊,果然直接发问了。 不过,如果是五条悟的话,说出实话貌似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误解是杰带走了我。”羽生烛笑了笑, “毕竟高专那边都是这么传言的,没想到还是你最了解我啊,悟。” “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杰是拦不住你的。我知道你的性格,被拿捏地紧紧的人是杰才对吧。”五条悟叹了口气。 “你是想把杰带回来吗?” “嗯,所以我认为我的离开是有意义的。” 黑色的叉尾猫从地面一跃而上,落在了羽生烛的怀里。身为咒灵却拥有着猫的可爱外表,着实具有一定的迷惑性。 “杰只是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他还没有走远。我希望他还能回来。” “所以你帮着他组建教会?收集人才?” “不那么做的话,根本没办法阻止他吧。”羽生烛轻声道, “杰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格。他已经找不到继续为非术师战斗下去的理由了,就算你将他囚禁起来,夏油杰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夏油杰了。只有让他付诸行动,让他察觉到自己做了错误的事情,才能够真正的阻止他吧。” “你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嗯,我知道。” “是这样么……烛果然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银发的青年微微后仰,他的眸子注视着灰蓝色的天空,像是要将那片云的轨迹刻印在内心的深处。 新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偶尔会有穿着裙子的JK少女路过,以及几个赶着上学的少年。他们说说笑笑着渐行渐远,最终还是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苦涩的夏日结束了,迎接的却是枯黄的秋,和严寒的冬。 没有果实,没有收获,却失去了比想象中要更多的东西。 真糟糕啊…… “羽生一家,其实在很久之前,就被你用某种特殊的手段控制住了吧。” 沉寂了片刻,五条悟的声音菜再度在耳畔响起。 “嗯?是的。悟看出来了啊。”羽生烛承认的倒也很干脆。 “是你杀死了他们吗?” “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想要杀死一个人理由可就太多太多了。可以是长久堆积的恨,可以是一时兴起的杀意,甚至可以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做出的必要性反抗,不管羽生烛说那种理由,他都确信自己能够说服五条悟。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我不知道。” 羽生烛轻声道。 “其实我想说是因为恨意,但是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做严重到要被我杀死程度的事情。这样说的话会显得很过分吧。” 见五条悟没有回答,羽生烛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有些事情悟小时候都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说起来也很丢人呢,那个时候的我总是喜欢在悟的怀里哭,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虽然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提起来倒也没有很特别的感受。如果一定要说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悟会觉得很荒唐吧。” “怎么可能会觉得。” 五条悟别开了目光,墨镜后的那双眼睛轻轻合拢,也合上了那片沉淀着苦楚的蓝。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悟不是一直都在保护我吗?”羽生烛有些失笑。 “我说的不是这个。”五条悟低声道,, “我没能拯救你的心……明明只要是我的话,完全可以做到的啊。” “……” …… 年幼的五条悟一直陪伴在羽生烛的身边。 开始只是因为新奇和好奇,亦或是被羽生烛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发色和瞳色所吸引,更多的是将对方划分为[自己的东西]来守护的。 那时的五条悟是一个极为自我中心主义的人,他就像一个小小的国王,领域中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所有物。即便在外人看来及毫无价值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宝藏。 但是他忘记了。 他忘记了那时的自己,只是单纯地守护住了那些外在的东西。某些内在的事物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变化,最终达成了无可挽回的结局。 他保护了羽生烛。 但是他又没能保护好他。 一时间两人有些相顾无言。 “你知道有关我的事情了么?”羽生烛问道。 “嗯,全部都知道了。”五条悟低声道, “那老头子恐怕也怕死,所以全部都和我说了。” “这样啊……” 虽然也不意外就是了。 毕竟他和五条悟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家伙在得知他身份后也一直很忌惮他,恐怕觉得和五条悟坦白后就安全了吧。 真是可笑至极的家伙。 “烛恨他吗?”五条悟问道。 “当然。”羽生烛回答的相当干脆利落, “因为他杀死了我的母亲。” “……” “噗,悟现在的表情莫名有点可爱啊。” 看着对方一脸沉默的表情,羽生烛没忍住笑了。 “有时候恨意并不需要强烈的情绪,我明白自己确实恨他,毕竟他欠了我的母亲一条命。但是愤怒和悲伤都毫无作用,不如早早将其丢弃为好。”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已经久远到记不清了。 或许是在意识到感情的宣泄毫无作用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吧。 “说起来,杰知道这件事情吗?” “嗯……我告诉他了。” “这样啊,他没有和我说过呢。” “那就是他的事情了。”五条悟轻声道, “不过,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 “嗯?”羽生烛微微一愣。 等,等一下,居然真的有吗?? “是三大家族的咒术师。”五条悟道: “天与束缚虽然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在束缚上再度持以束缚,就能够达到相互抵消的效果。能给与之相抵消的术式名为[灵魂束缚],倘若一方与另外一方结下契约,那么双方的寿命便会相互弥补持平,同时共享记忆与灵魂。” “只要你想,你就能活下去。烛,你是怎样想的呢?” 羽生烛:…… 这是在明示吧?这绝对是在明示了吧??这家伙心思果然坏得很!! “不,我拒绝,我才不要莫名其妙和别人绑定。”羽生烛皱眉。 “喂!我又没说一定要和我——” “明明悟知道的吧?如果我真的要进行那种灵魂契约……除了你,我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内心分享给任何人。”羽生烛有些愤愤不平, “果然!你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带我回去吧!我可不会上当!” “喂!!你的重点错了吧!!!而且为什么和我就——” “因为悟是独一无二的。” 羽生烛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微微勾着唇角,看上去心情似乎非常好。 “所以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和悟缔结契约。” “你……” 五条悟一时间有些愕然。 或许是对方太过于直球的行为惊到了他,但是仔细想想,那家伙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你是我最值得缔结契约的人。] [但你也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烛不可能会灵魂契约答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羽生烛……你说的真的都是真心话吗? 没有人知晓,或许连羽生烛自己都不知道。 “好啦——那么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轻佻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两人之间,羽生烛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变径直拉住了他的手臂,随即向后微微一扯,视线也发生了转换。 “要知道烛现在从立场上应该算是我的人,悟这样光明正大的拐人可不好。” 果然还是来了啊。 羽生烛想着。 “杰……” 五条悟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只在刹那间,黑色的布料便从他的指间滑落。 只差一点。 为什么总是只差一点呢…… “只是和朋友寒暄而已。说起来杰也和悟说过不少话了吧。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 羽生烛任由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腕,表情有点无奈。 “你误会了,烛。我并没有在责怪你,只是对于悟的隐瞒感到有些恼意。” 夏油杰的脸上带着面具般的假笑,语气依旧轻佻。 “毕竟,悟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灵魂契约的事情啊。” 原本就不平静的周遭,在某个瞬间突然被点燃了。 第一卷 第28章 羽生烛感到相当苦恼。 单独面对五条悟, 羽生烛表示完全没问题;单独面对夏油杰,羽生烛表示相当轻松。 但是这两个人一旦出现在一起,羽生烛只想拔腿就跑。 ……啊, 这个时候就开始怀念硝子了。 “说到底, 你还是想要隐瞒我一些事情不是吗, 悟。” “哈?什么叫做我隐瞒你?那种事情本来就不能外传, 而且你也知道——烛是不可能和你进行那种术式的吧!”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我——” “好了,到此为止吧。” 羽生烛一把抓住了夏油杰的手腕, 向后轻轻一拉, 原本打算向前一步的夏油杰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停在了原地。 “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吵的?而且愿不愿意是我的事情,悟也没有义务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羽生烛没有去看夏油杰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对方脸上此刻露出的表情肯定不是笑容。 “悟, 你回去吧。” “可是——” “你回去吧。” 羽生烛看向了那双掺杂着茫然的湛蓝色, 语气依旧和以往一样,带着些安慰寓意的淡然,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向你保证。所以,现在回去吧。” …… [回去吧,因为就算待在这里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就算是最强, 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五条悟的背影像一条落入水中的游鱼, 茫然地在浅水中沉静了一会,很快就隐没于人群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都是先妥协的那个。这大概也是独属于五条悟的温柔了吧。 羽生烛和夏油杰一起离开了新宿的中心。实际上这是一个很大的中心市场,因此街道上的人也比往常更多。 两人杰一前一后地走着,相当微妙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连接着他们,又有什么东西在分隔着他们。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良久,羽生烛终于开口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告诉我的。”夏油杰回答道。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我?随便去处理了点事情,见了点人,扔了些垃圾。” “嗯,是的,我一点都不会相信杰有让咒灵刻意跟踪我哦。” “这我可没否认啊。” “就那么担心我会离开么?” 羽生烛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身,和五条悟如出一辙,却更显了些深意的蓝眸注视着他,看不出是什么感情。 “嗯,很担心。” 夏油杰在他的身边停下了,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烛不是一直都很在意悟么?就算和他离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你说得没错。” 羽生烛点点头,倒也没有否认。 “所以悟说的话是真的?” “你是指灵魂绑定的事情?” “嗯。” “是真的。” 羽生烛如实回答了, “不过那和你们没关系,我并不是因为是杰或者悟的原因才拒绝,我只是有我自己的想法。” “可是你会死。”夏油杰定定地看着他, “我不想让你死。” “你真的这么不想让我死?”羽生烛用指侧抵着下巴,湛蓝色的眸子里露出了几分兴然, “可是你也知道,如果那样的术式发动了,你的一半也会被我所影响,你的寿命会被我取走一半,虽然达到了意识相通,但是也绝对不会好受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在乎那种事情。”夏油杰轻声道, “如果能让你活下来,就算把我内心中肮脏的一面展露出来,我也并不在意。” “那我还真是……荣幸。” 羽生烛一时间有些卡壳。 说起来,虽然他之前一直未曾想过,但是夏油杰眼下这态度显然不对劲啊…… 难不成夏油杰真的那么在意他? 这也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好像是认真的。 羽生烛虽然也并不讨厌夏油杰,但是也无法称得上喜欢。 他小时候曾经翻过外公的书柜,偶尔看到了几本爱情小说,因为好奇翻开了第一页,直到最后都处于一种忐忑和困惑的心境之中。 何为[爱情]? 这个问题要是放在哲学里足够写篇小论文了,显然羽生烛对于哲学并不感兴趣,比起那些生涩难懂的书,他宁可荒废时间去看漫画。 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 [爱情]应当是无私的,能够倾尽一切的东西。 羽生烛曾经认为自己是喜欢五条悟的,但是当五条悟远离自己的时候,他却意外地没有感受到痛苦,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他希望五条悟幸福,但是这份希望的感情相当浅薄,甚至无法称之为爱。 但是……五条悟真的会爱他吗? 羽生烛不知道,也不并想知道。 “杰。” 银发的青年依靠在街边的一角,此时此刻的他似乎放下了什么,眸子注视着不远处的某一个方向,语气也渐渐缓和了起来。 “如果我说,只要杰愿意放弃一切,我就同意和杰进行灵魂术式活下来,杰会同意吗?”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宁静。 一秒钟仿佛被分割成了几百年那样缓缓行驶着,夏油杰僵硬在原地,他感受到了对方眸子里渗透出的哪一点期望,虽然只有一点,但是也确实是第一次——那个孩子看向了他。 …… 果然,还是无法做到啊。 “做不到吗?哈哈哈,没事的,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杰当然要以自己的大业为重,就算杰答应了我也不可能答应的。” 羽生烛笑了笑,方才的那一点希冀被掩盖在笑容之下,很快消失不见了。 “走吧,我想吃抹茶冰淇淋——不知道新宿这边有没有卖呢……” 夏油杰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明明一伸手就能够抓住,却显得格外遥远。 真的只是开玩笑吗? 以烛的性格,真的会以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他会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也是夏油杰的原则。一旦决定了某个事情,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回头。 但是羽生烛却拿自己去衡量了他的梦想。 天平无法倾倒向任何一边,羽生烛却主动给了他台阶下,他却再也无法开口询问相同的事情了。 夏油杰艰难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少女的笑声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耳膜之中,他愣了一秒,随即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形在新宿的街道上一晃而过。 “黑井!说好的今天要去买漂亮衣服的!你可不能骗妾身哦!” “知道啦知道啦,大小姐你慢点走……这路上人可多着呢,不小心走丢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妾身才不会走丢!!” …… 那是天内理子?? 不对,天内理子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霎时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某些被封印掩盖的记忆似乎要突破某个障碍冲出,最终却只是卡在节点,还是没能回想起来什么。 显然,他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但是天内理子还活着,也就是说他和悟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为什么? 黑发的青年立于街角,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孤独的树,明明融入了人群之中,却显得格格不入。 输了啊…… …… “来一份抹茶口味的冰淇淋,谢谢。” “好嘞!来——这是你的!” 在接过了略带冰凉蛋卷甜筒,羽生烛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头。 “太甜了啊……” 和记忆里的味道差远了。 “冰淇淋不就是甜的吗?你这家伙还真难伺候。” 黑色的影子笼罩住了羽生烛,只要微微一抬头就能够看到那家伙的身影。 伏黑甚尔正站在他的身后,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于是羽生烛后退了一步,在打量了下他的表情后,很明显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甚尔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吧?你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哦。” “我看你是知道了我赌马输了的事情吧?”伏黑甚尔挑眉。 “赌运差就不要去给马场送钱了,你都不知道马场那边的人给我们送了多少感谢信。”羽生烛诚恳道。 “哈?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开玩笑的哦。” “切……” 伏黑甚尔一脸不爽地看着羽生烛,突然伸出手一把夺过了羽生烛手中的冰淇淋,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羽生烛:……? 这家伙又犯什么毛病?? “不喜欢吃我就帮你解决了,不用感谢我。” 三下两下解决掉冰淇淋后,伏黑甚尔便将沾了些奶油的手拍了下羽生烛的脑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羽生烛:…… 嗯,很好,这家伙大概是最近放浪久了,是时候该给他点教训了。 “啊对了,下个月的话你就可以辞职了。”羽生烛漫不经心道。 “哦?终于对我腻烦了吗?”伏黑甚尔笑地很开心。 “其实早就腻烦了。”羽生烛耸耸肩, “当然,你可以选择继续待在饕餮会工作,也可以离开,那是你的自由。你剩下的工资我给惠买了保险,就当做是给你的钱了。” “……你说你买了什么???” “给惠买了医疗保险,啊,当然也给你买了。”羽生烛笑道, “是人身意外保险,假如你哪天不小心死了,也能留一笔钱给惠,挺好的。” 伏黑甚尔:…… 这家伙绝对是在报复他! “所以那你下个月打算去哪里?不会打算去港口黑手党吧?”伏黑甚尔继续问道。 “我?”羽生烛沉默了一下,露出了一丝浅笑, “大概是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第一卷 第29章 海浪声拍打在遍布着礁石的岸边, 沉沦着灰蓝色的天空,偶尔有一两只海鸥飞过,浮起几层暗哑的鸣叫。 在擂钵街的不远处有一处贫民窟。这是每一座城市的阴暗之处, 宛若地沟里的老鼠, 即便死去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那家咖喱店以前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没想到直到今天生意都还不错, 也确实算奇观了。”羽生烛感慨道。 “能在这种地方开店还能经营下去也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一半一半吧。”伏黑甚尔耸耸肩, “不过你不去找夏油杰真的没问题?那家伙不是一直在包养你吗?” “你说夏油杰?”羽生烛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应该是我在包养他才对,毕竟他创业的本钱都是我出的。” “……” 好的, 他忘记了这家伙也是个靠着异能力赚了一大笔钱的混蛋。 血傀儡术确实是相当方便的咒术, 就好像羽生烛最开始对于地下赌场一无所知, 但是当他控制了地下赌场的BOSS后,那家伙也就顺势会为他所用了,而赌场赚的钱也以捐款的形式集中到了饕餮会。 真是相当可怕的术式, 好在自己当初没有得罪这家伙。 “我倒是没想到织田作之助那家伙还是会留下来——说起来他明明是想离开的吧?你这家伙还真够卑鄙无耻,如果不是你的话,那家伙恐怕早就走了。” “因为我的身体不如以前了,以前的我或许还能改一人两身控制着两边的局势,但是现在的我做不到了。”羽生烛如实道,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跟着他上那辆车, 他们隔着玻璃窗渐行渐远,最终看着那个人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但是织田作之助最终还是回到了饕餮会。 “实际上我是想离开的。” 那个人男人郑重地看着他, 一字一句道: “但是我要是离开了,你恐怕会更早死去吧。或许我的所作所为没有意义,但是我还是决定留下来, 直到你死去。这是我的承诺,” 他是这样说的。 羽生烛并没有对他的行为进行推脱,而是默认将BOSS的位置让给了他。 织田作之助并不是一位好的领袖,但是他是一位好的管理者,无论将什么事情交给他都会格外地安心。 “不过,说起来甚尔,你为什么还不离开呢?”羽生烛微笑着看向了伏黑甚尔, “该不会和织田作之助一样是舍不得我吧?” “你这家伙别自作多情了。我简直要把刚才吃的晚饭吐出来了。”伏黑甚尔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恶心的表情。 羽生烛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啧,总之在你把工资还给我之前我是不可能离开的,” 伏黑甚尔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漫不经心道: “别以为用保险就能抵押工资,那种压榨员工的方式我可不认同。” “这样啊,那你这辈子都别想走了。”羽生烛诚恳道。 “好啊,看谁犟得过谁。”伏黑甚尔笑地相当灿烂。 话音刚落,一阵锋利的刃突然向着两人袭来,羽生烛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就被伏黑甚尔拎了起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在拎起羽生烛的下一秒便瞬间抓住了那把黑色的刀刃,猛地向前一扯,随即顺势向着那孩子的肚子上一拳—— 黑发的少年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 “是异能者?” 羽生烛从伏黑甚尔的臂弯里落了下来,很快看见了那个伏在地上的少年,好奇道: “看上去应该还是个孩子,该不会是想要打劫吧?” “应该是的,不过你的咖喱饭被抢走了。”伏黑甚尔耸耸肩。 “甚尔刚才分明可以顺手阻拦一下的吧?”看着有些茫然地抱着咖喱饭盒的小女孩,羽生烛很不高兴。 “那我可能就要不小心把那两个家伙杀死了。”伏黑甚尔摊手,“你给我下达的束缚命令里有着[不能随便杀人]的条例吧?我也没办法。” 自从天内理子事件后,羽生烛为了让伏黑甚尔不要随意杀人,才选择了下达束缚,这也导致刚才伏黑甚尔无法下重手。否则在靠近的那一刻,这两个孩子应该就已经死了。 “这两个家伙很强!你打不过他们的!!” 黑发的少年踉跄着站了起来,冲着不远处还在发愣的少女吼了一声,同时那些细长的[黑色刀刃]也随即立起。 “你快走!!” 然而名为银的少女却并没有离开,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是舍己为人的好孩子啊。” 看着脸上的表情几乎要疼痛到扭曲的少年,羽生烛感慨了一句,眼中却莫名闪烁起光芒来, “不过是可塑之才,甚尔,带回去吧。” “哈?两个小孩子算什么可塑之才??”伏黑甚尔一脸不屑, “这种小家伙在贫民窟都生活不了多久吧?你真是做慈善的?我可不信你有这样的圣父心态。” “真过分啊甚尔,明明我也算很善良的人吧。” “那可是我本世纪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你这话拿去骗骗惠还差不多。”伏黑甚尔懒洋洋道。 羽生烛轻叹一声,布满字符的手腕微微一动,无数的血刃瞬间从中心爆发,瞬间阻挡了两人想要逃走的退路。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青年也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嗯,虽然他这句话也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好吧,你们自己也应该知道你们自己的价值,至少现在的你们并没有被我杀死的价值。”羽生烛无奈道。 这样的话果然比刚才那句单纯的[我不会伤害你]效果要好多了。黑发的孩子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似乎还是不相信羽生烛所说的话。 “想要拼死一搏吗?真有趣……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吧?以你现在的能力是杀不死我的。你拼死一搏又有什么意义?” 羽生烛轻笑着,眼中的感情却依旧冰冷, “你死了,你的妹妹怎么办?” 少年的手腕顿了一下,预备攻击的动作也终于缓合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耷拉在一侧,一时间有些沉默。 “真是乖孩子。” 对于眼前异能力者的妥协,羽生烛感到相当满意。他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孩子的头发,他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发动攻击。 很明智的选择。 “你的妹妹也是异能力者?”羽生烛问道。 “……你们不要伤害她。” 少年抿着唇,几乎是颤抖着唇齿,将那句话从牙缝里咬了出来。 “我怎么样都行,你们不要伤害银,求你了……” 看上去是真的会为妹妹着想的好哥哥啊。 看着不远处还是没有离开的少女,羽生烛内心也明白了几分。 “我问你那句话并不是想要伤害你们的意思。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异能力者]总归会比[普通人]要更加具有价值。你们拥有这样的价值,所以我才会想要把你们带回去好好培养一番。” “培养?”少年微微一愣。 “嗯,确实是[培养]。” 羽生烛的手指亲昵地擦过他的面颊,轻声道: “你的身上有很优秀的才能,你是被我所需要的的。” [你是被我所需要的。] 那样的话在他的心中可下烙印,伴随着睫毛微微一颤,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他是被需要的。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也肯定了他的价值。 比起不能吃饱穿暖,芥川龙之介最害怕的,就是一无是处的自己,无法保护好妹妹的自己。 他想变得有价值,想要变得强大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羽生烛问道。 “……芥川龙之介。”对方沉默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 “那么龙之介,想要变强的话,就和我走吧。” 羽生烛揽住了少年的肩膀,给予了他一个轻盈的拥抱,声音在他的耳畔徘徊着: “我会完全开发出你所拥有的一切价值。” “可以强大到保护妹妹吗?”少年犹豫着问道。 “不。”羽生烛摇摇头,随即笑了。 “是强大到可以保护任何人的存在。” …… “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毫发无损地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了。” 伏黑甚尔看着被带入房间的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我和你这种直觉动物是不一样的。”羽生烛漠然道。 “是为了织田作之助?” “嗯?差不多吧。” 羽生烛托着下巴坐在搞出,微风拂起了他的额发,显露出圆润好看的额头,以及那双融入了火烧云的眸子,像是海洋里翻滚的火焰。 “不去见见那家伙?” “不去了。” 羽生烛轻声道, “以后大概也不会见面了,会发生很伤感的事情吧。” “哈?所以你把我带着是几个意思?” “因为甚尔不会想很多,你很好懂。”羽生烛如实回答道, “我比较喜欢和你相处,会很轻松。” “虽然我理解你的意思是花钱就能雇佣到我很方便,不过间接性表示我很好控制也太令人不爽了。”伏黑甚尔挑眉。 “是啊。”羽生烛笑了, “不过也幸好有一个只用钱就能留住的家伙,不然某个人就算到死也是孤身一人吧。” “……” 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微风渐弱,最终还是伴随着没入海平线的太阳一起消失了。 第一卷 第30章 芥川龙之介确实是一个相当努力的孩子。 来到饕餮会一个月的时间里, 芥川龙之介对于所有的训练从来都不会怠慢,甚至可以说有些努力过头了。在最初的警惕过去后,两个孩子也终于选择信任了羽生烛, 这也让他感到相当欣慰。 “呜哇!!!” 黑发的少年再度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这一次他却迅速爬起来, 再度着训练人员发动了攻击。 “[罗生门]!!” 衣角在发动异能的那一刻变成了尖锐的黑色, 然而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发动异能的前一刻就被击中了,虽然力道不大, 但是也足以让他失去战斗的力量。 三分二十五秒。 还是太短了啊…… “训练结果如何?”羽生烛询问一旁的训练人员。 “还不错,体力和异能力的持续效果都比想象中的要好, 各方面的素质提升的也很快。”对方回答道。 芥川龙之介有些疲惫地趴在地上, 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头, 过高的体能测试几乎榨干了他的所有力气,甚至连动弹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羽生烛点点头, 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不!!” 芥川龙之介内心顿时一慌,他努力挣扎着抬起头,虚弱地低吼道: “在下还能继续!!” “不可以逞强哦,龙之介。” 就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那一刻,纤细的手指忽然落下, 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 把自己弄伤的话也会影响之后训练的进程。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别人, 不是吗?” 黑发的少年有些发愣的躺在地上,他看着那双带着些许关切的眸子,内心一时间有些慌乱。 或许是那样的声音太过温柔, 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在下明白了!!” 芥川龙之介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站的起来吗?你看上去好像挺累的。”羽生烛问道。 “在下没问题……”芥川龙之介小声道。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羽生烛轻轻握住了芥川龙之介的那只有些苍白的右手,轻声道: “不要和我隐瞒什么,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我不希望龙之介逞强,如果就要站不起来就要如实告诉我,这并不丢人。” “可,可是——” 芥川龙之介还未来得及说完,对方便直接揽住了他的肩膀和腰,一把将其横抱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的思绪在下一秒顿时一片空白,“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断开了。 “先回去吧。之后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忽略掉少年有些茫然的表情,羽生烛继续道: “毕竟你也需要了解一些事情,单纯训练体术和异能力也不是你生活的全部。” 这孩子也太轻了……恐怕之前也没有好好吃过饭吧? “那,在下还需要做什么?”芥川龙之介有些恍惚,只是下意识地抓紧对方的手臂,没敢再动弹了。 “这个嘛……” 羽生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阵声音打断了。 “你还在关心这孩子啊。” 伏黑甚尔的声音从角落里想起。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依靠在一面墙边,从昏暗的光线下勉强能辨识出对方嘴角的那抹伤疤。 羽生烛减缓了脚步,而芥川龙之介也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就是这个男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释放了完全的杀意,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不是因为羽生烛,他恐怕早就死在了那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那家伙很强。 芥川龙之介的眸子暗沉了下来,他捏紧了拳头,默默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甚尔找我有事?” 羽生烛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嗯,有事。”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抱着手臂,继续道: “我打算辞职了。” “这样啊。” “你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没有,祝你辞职快乐。”羽生烛微笑。 “……那可真遗憾。” 伏黑甚尔静静地看着羽生烛,眼睛微微眯起。 “那么,手腕上的诅咒应该可以解开了吧?” “你是说血傀儡?”羽生烛沉思了一下,继续道: “其实已经解开了,你可以走了。” “已经解开?” 伏黑甚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突然这么说。 “哈?明明我的手腕上的痕迹还没有——” “已经失效了。”羽生烛平静道: “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可以一个月后离开,并不是因为突然想开了。而是因为以我的能力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你了。” “你自由了。想要留下来或者离开都是你的事情。我们就此别过吧。” 落下这样一句话,羽生烛很快越过了愣住的黑发男人,踏入阴影笼罩的墙角,消失不见了。 “龙之介先去休息吧。第二天会有人来找你的。” 羽生烛推开了门,对坐在床上的少年道: “记住我对你说的话,龙之介。” “您打算去哪里?” 莫名的,芥川龙之介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去办点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羽生烛轻快道, “在这期间,你要听从一位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的话。这是我对你唯一下达的命令。如果想要变强的话,那个男人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 “那么,我先一步离开了。” “请等一下!” 就在青年打算推门离开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却突然叫住了他,就连他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 “嗯?还有什么事吗?”羽生烛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去。 “那个,在下有些在意……” 芥川龙之介支支吾吾地说着,一时半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意什么?在意对方的身世吗?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芥川龙之介大致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名为[饕餮会],大概和附近的港口黑手党一样是一个黑吃黑的地盘。 他很清楚羽生烛并不是饕餮会的人,但是这里的人对他却意外地尊敬。 羽生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芥川龙之介不得而知。 “噗,就那么在意我的身世吗?” 看着有些茫然无措的少年,羽生烛笑了笑,倒也没有在意芥川龙之介的一时失语, “不必多问,你该知道的最终会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龙之介只要从心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 心智未成熟的孩子很容易被外来因素左右,芥川龙之介虽然期待着自己的肯定,但是他也不能失去[自我]。 如果这孩子会成为自己的下属,羽生烛肯定会想办法让对方彻底依靠自己,但是他并不需要这么做。 他希望那孩子能给成为一个独立的[自我],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成为饕餮会的BOSS。 织田作之助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羽生烛将这个孩子丢给他,大抵也是希望织田作之助能够摆脱束缚,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虽然很卑鄙,但是羽生烛确实用这样的方式[束缚]住了织田作之助。他原本可以早点离开,却依旧承诺留在了饕餮会之中。 稍微有些对不起那个家伙就是了…… 在羽生烛所看到的未来里,织田作之助确实死去了。他死于和MIMIC的对战之中,那个同样能给看到未来的银发男人和织田作之助同归于尽,当褐发的少年闯入门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羽生烛走到了桌子前,将一封信放入了空荡荡的抽屉里。 不管看不看得到,总之他该做的也都做了,至少事到如今也不必去后悔。 就当做是他帮助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报酬好了。 天色终于完全阴沉了下来。羽生烛走在横滨的废弃码头前,那片灰蓝色的海依旧和他第一次看到的一样,甚至礁石的位置也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 羽生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腕部,很快移开了视线,停留在了一方平坦的礁石上。 234人。 饕餮会中的234人被他剔除掉了,作为组织的毒瘤,羽生烛早就有着想要将他们全部处理掉的打算。那些人混合着被他暗中招来的诅咒师一起被他的血傀儡术操纵者,集合成了一个团体,融入了夏油杰的教会之中。 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仰起头,海岸的风吹起了他的黑色外套,伴随着风声哗啦啦作响。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暗色的影子落在了他的身后,终于停了下来。 “烛怎么在这里?打算投河自杀吗?” 褐发的少年好奇地仰起头,他的身上依旧穿着初次见面的黑色西装,加上有些苍白的过分的肤色,仿佛他的身上只剩下黑白色调,单调的像是老照片的投影。 “还不至于。”羽生烛摇摇头, “太宰君打算来自杀?” “本来是这样的……哎,但是溺水而亡也很痛苦吧。而且森说只要我帮他做事就能拿到没有痛苦就可以自杀的药物,所以我还活着。” 身材修长的少年轻盈地跳了上来,他踩着粗糙的石头走到了羽生烛的身边,学着他的动作坐了下来。 “说起来,烛是被饕餮会赶出来了吗?我听说饕餮会的BOSS换人了。” “对啊,我被赶出来了,很惨啊。”羽生烛学着他的语气抱怨道, “可能是被大家讨厌了吧。” “好奇怪,可是你明明是自己把自己赶出来的,烛为什么要说谎呢?”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羽生烛顿了一下,内心浮起了几分无奈。 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没有,我是真的觉得他们确实很讨厌我。”羽生烛笑了笑, “不过就算讨厌也没办法做什么,就算我让他们去死,他们也没办法违抗我的命令。” “哎……真是可怕的大人。” “能察觉到这一点的你也很可怕哦。” “被饕餮会的前任BOSS这么夸奖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棕发的少年抱怨道。 “现在不是了,把我当做普通的前辈就行。”羽生烛耸耸肩, “说起来太宰治为什么想要自杀呢?活着不好吗?” “这句话我也想问烛。”太宰治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你误会了,我并不想自杀。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会选择活下来的。”羽生烛摇了摇头, “但是太宰君如果有选择的话,会第一时间去死吧。” “这么说也没错。”太宰治严肃地点了点头, “活着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啊,尤其是当未来看不到一丝光芒的时候……啊,总感觉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都会充斥着绝望吧。” “这样啊……” 羽生烛的双手撑在自己背后的礁石上,凝视着苍白色的天空,一时半会有些出神。 未来的太宰治最终还是被拯救了。 织田作之助作为他的一缕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他从黑暗之中带了出来。但是现在的织田作之助却不一定会那么做,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没有什么义务去管你的死活,太宰君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摔成肉酱也不关我的事。” “好过分!”太宰治瞳孔震惊。 “但是能够活下去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而不是单纯的苦难吧。”羽生烛轻声道,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或许是爱你的人,或许是你爱的人,当然,可能你一辈子都无法遇到一个那样的存在,甚至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但是也只有活着,才会拥有[希望]的可能性吧。” “那种好事轮不到我啊。”太宰治叹息, “哎,你说,假如我遇到了一个对我而言很有趣很重要的人,但是他马上就要跑掉了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不抓住就会跑掉,那么当然是要紧紧抓在手中才好吧。”羽生烛漫不经心着,却莫名想到了五条悟。 那家伙是谁都抓不住的吧,不管是他还是杰都是一样的。 如果能够抓住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在这里了。 “这样啊……” 少年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接近了自己,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带着几分危险的笑意。 咔嚓,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羽生烛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腰部,很显然,那是一把手/枪。 “原来如此啊,烛君是这样想的,太好了,看来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苍白的手指有些暧昧地抚上了他的后颈,羽生烛被突如其来的冰冷稍稍刺激了一下,却听见少年轻快的声音继续道: “那么,就请准备逃跑的烛和我一起回去吧。” 第一卷 第31章 “你还好吗?” 仿佛有什么声音从遥远的地方渐渐蔓延了上来, 羽生烛感觉自己正沉沦于大海之中,身体伴随着波浪此起彼伏。 记忆到了某—个节点就悄然沉沦,有那么—瞬间, —股极为诡异的感觉蔓延着神经缓缓上升, 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黑色的藤条束缚住了他的身体, 羽生烛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 只感觉双手双脚都失去了力气,只能依靠着那些诡异的物质轻轻浮动着,终于没入水底。 —双苍白冰冷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羽生烛猛地睁开双眼,恰巧和—双褐色的眼神对上, 而那双眸子霎时间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太好了!你终于醒, 要是再不醒的话, 恐怕我就要用一些极端的方式了呢~” 少年轻快的声音让羽生烛陷入了沉思,他盯着对方的脸,记忆—点一点攀爬上来, 回到了某个昏沉的下午,以及那把抵在自己腰间的手/枪。 沉默了三秒钟,羽生烛下意识地抡起—巴掌狠狠砸在太宰治的脸上,对方一个猝不及防从床上摔了下来,砰的—声砸在了木质地板上。 “呜哇!” “抱歉, 手滑了。” 羽生烛的手背搭在了自己的前额上, 他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本能地开始思考四周眼熟的陈设来。 显然, 自己以前来过这里。 “羽生君下手—点也不收敛呢……明明是我好心把你带回来,结果你居然这样对待我。” 太宰治从床沿露出了—双眼睛,满脸写着幽怨。而羽生烛则自动忽略了对方的动作, 下意识地想起身,身体却不自觉地瘫软在了床铺上。 糟了—— 羽生烛的内心微微—沉,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劝你暂时还是不要动,毕竟羽生君的身体尚未恢复,最好还是不要做太过剧烈的运动,而是静养才对。” 男人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羽生烛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发现黑发的男人正坐在自己床后的桌子上,手中摆弄着试管,—脸严肃的样子。 港口黑手党的现任BOSS,森鸥外。 羽生烛—下子想起来了……这里显然就是森鸥外之前经营的小诊所,虽然不太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把自己待会来,但是羽生烛也并不想知道。 因为森鸥外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这—切还是那个家伙的错吧? 羽生烛冷冷地看向了太宰治,后者只是无辜地看着他,有些欠揍慵懒的语气微微拉长—— “别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啦,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你,没想到你居然直接晕过去了。我对烛可是用尽了所有的温柔啊,如果继续被那种眼神注视着的话会难过地要死掉的。” “那你快点去死吧。”羽生烛毫不客气道。 “虽然说太宰君玩那样的恶作剧是相当恶劣的行为,但是他确实没有对你开枪。”森鸥外在一旁解释道: “你倒下的原因是你身体脏器的衰竭,羽生君。” “衰竭?” 羽生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微弱而富有节奏感的心脏,眉头微微皱起, “情况很严重么?” “那可是相当严重,我本来只是想给你做个初步检查,没想到居然发现了意外的状况。” 森鸥外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更像是沾染了些嘲讽, “现在羽生君的身体状况相当差劲哦,恐怕比暮年的老人还要糟糕吧。” 他注视着羽生烛的面庞,似乎想从其中找到一丝惶恐或者害怕——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羽生烛的情绪平静地像一湖水,完全看不出什么有什么起伏。 “其实如果我不晕过去,太宰君还是会把我带走的吧。” 羽生烛没有回答森鸥外的问题,继续自顾自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还请让我离开吧。森先生不会连我这种将死之人都想雇佣吧?” “为什么羽生君就一定认为自己会死呢?”森鸥外好奇道,“明明我也并没有说没有解决办法的吧?” “我并没有认为自己—定会死。”羽生烛道, “我只是不想给你打工,森先生,您应该也知道,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您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某些事情我们也不用多说了。” “哎,羽生君还真是无情呢。”森鸥外无奈道, “明明小时候还挺可爱的,曾经的烛还能毫无防备的地躺在我身边入睡,对比—下现在,简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羽生烛:“……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定要这样吗?” 太宰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和羽生君是在和太宰君相遇之前认识的,太宰不知道也很正常呢。”森鸥外笑道, “可能太宰君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有—点是肯定的——羽生君身上有着你想象不到的价值,虽然羽生君从未和我说过,但是我早就已经清楚了。” 羽生烛的内心咯噔了—下。 “羽生君的话,其实能够预知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吧?”森欧外眯起了眼睛,语气微微放缓了些许。 “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任何事情,以及每—个人未来可能会做出的举动,以及对于这些可能性的分析……虽然我不清楚羽生君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可以确定,曾经的羽生君就是利用这—点才能够在这样混乱的地方有了自己的—个安定之所,不是吗?” “你想要利用我?” “利用这个词说的可不好听啊。”森鸥外叹息道, “我会想办法让烛活下去的,而烛也可以顺势加入港口黑手党,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是这样吗……” 羽生烛喃喃道,他的手指抓紧了被子的边沿,湛蓝色的眸子里像是浮起了—层阴影。 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又能干什么?就算他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羽生烛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说到底,那种事情本来就无所谓吧。 “很抱歉,我不想和你—起离开。” 羽生烛低声道,他别开了目光,轻轻闭上了双眼。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森先生。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 “现在,请您离开吧。” …… “果然失败了啊。” 太宰治合上了那扇木门,隔开了羽生烛和外面的视线,语气略带惋惜。 “好可惜,明明羽生君那么有趣……我还以为我无趣的人生总该有点乐趣了呢。” “其实也并不意外,那孩子—向如此。”森鸥外走在前面,而太宰治随之跟上,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 “说起来,你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很久的时候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羽生烛吗?”森鸥外想了想,继续道: “虽然说是我先有求于他的,但是真正算得上[相遇]的应该是一次贫民窟的火/拼事件,因为顺手救下了那孩子,他才没有在那场事件中轻易死去。要知道我可是在床边待了整整三天呢,那孩子—直在发高烧,我都以为他马上就要死掉了。” “那,森先生有破解羽生君诅咒的办法吗?”太宰治歪了歪脑袋,眯起了眼睛, “实际上没有的吧?毕竟我可没听说过森先生和咒术界有染。” “我只是在试探他。”森鸥外平静道, “这下可麻烦了啊,那家伙完全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完全没有把柄啊……” —个连自己都放弃的人,确实已经失去了所谓的[利用价值]了吧。 …… 深夜,十二点。 羽生烛睁开了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便开始萦绕着淡淡的灵压,似乎有什么不感净的东西沉淀于四周,让人莫名有点不舒服。 粘稠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脸上,羽生烛茫然地抬起头,入目地便是一颗硕大的头颅,无数眼睛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让人莫名有些反胃。 ……啊,是咒灵啊。 医院着这样怨气重的地方有咒灵徘徊很正常,更何况那两个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混蛋,羽生烛完全相信这里聚集的恶灵绝对多于一般的场所。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抹……抹布……] 就在那双硕大的眼睛即将要贴到羽生烛额头的那一刻,血花骤然泛起,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视线中—斩两段,黑发男人的身形透过那抹红显现于羽生烛的视野之中。 “你是——” 羽生烛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便发觉身体—轻,随即就被对方拦腰抱了起来。 “嘘——” 纤长的手指摁在了他的嘴唇上,身着僧袍的男人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轻声道: “不要说话,烛。你现在很虚弱,最好不要随便乱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羽生烛抓住了夏油杰的衣袖,却发觉四周的场景不知何时发生的变化,视线再度清晰起来,两人已然来到了—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是沙耶加带我找到你的。”夏油杰回答道。 羽生烛眨巴了下眼睛,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是这样啊。” 虽然他确实有故意丢下沙耶加,不过没想到沙耶加居然选择了夏油杰。是因为夏油杰比较受咒灵喜爱吗? “不解释—下为什么突然消失一个多月吗?”夏油杰问道。 “不解释。”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夏油杰的语气中带着某种无奈,却比之前要更加轻快了些, “不过也不需要了,毕竟身为[饕餮会]的BOSS,救下了天内理子的咒术师,以及消抹掉我记忆的那个人——烛应该还隐瞒着我更多的事情吧?” 羽生烛:……? 等,等—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掉马的?? 第一卷 第32章 夏油杰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羽生烛非常迅速地回忆了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肯定自己确实没有主动透露过有关于任何自己的事情,按理说夏油杰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别那么紧张,烛。” 男人的手指撩开了他的额发, 温柔到让羽生烛有些心惊胆战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不过这一次是你做的过分了。” “……” 羽生烛选择保持沉默。 此时此刻的他并不占什么优势, 羽生烛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得罪夏油杰, 还是决定隐忍。 反正做都做过了,难不成夏油杰还能回到过去把自己打一顿不成? “我并没有生气。”夏油杰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起伏, “毕竟烛当初隐瞒了一切,不就是为了不让我和悟插入这件事当中么?” “那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羽生烛问道。 “抱歉, 我不能说。”夏油杰道。 “……” 总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啊。 除了织田作之助和伏黑甚尔, 羽生烛确信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织田作之助不可能告诉别人, 难道是伏黑甚尔说的么? 这么想好像也不奇怪,甚尔那家伙只要给点钱肯定全都招了,更何况现在的伏黑甚尔早已离开饕餮会, 早就不受他控制了。 嗯,确定了,绝对是他。 羽生烛一脸冷漠。 “天内理子并没有死,是你安排她去了别的地方。恐怕消除她的记忆的方式应该也和我是一样的吧。”夏油杰眯起眼睛, “为什么不告诉我和悟?一个人隐瞒一切很有意思吗?还是说……你不信任我们, 认为以我们的能力是无法保护好星浆体?” 羽生烛没说话。 “恐怕不是这样的吧, 烛。”夏油杰笑了笑,然而那样的笑容却让羽生烛内心更加不安了。 “烛不可能对其他人动恻隐之心, 毕竟对于烛来说他们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不是吗?” “是因为悟吧?因为他想要让星浆体活下来,所以你才出手的吧?” 羽生烛:…… 话都让你讲完了我说什么?嗯, 果然还是闭嘴比较好。 “不说话么?看来应该是事实了。”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羽生烛想了想,心情有些复杂道: “可是我不觉得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前段时间离开也不过是我有点私人事情想要处理。” “我知道,你说过会站在我这边的。”夏油杰道, “在没有任何人认可我的时候,烛选择站在了我这边。虽然烛并不认可我的想法,但是你却依旧愿意帮助我。” “或许烛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我并不在意。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倒也不介意被你利用——前提条件是你能做到的话。” 羽生烛愣住了。 …… 什么啊,那家伙居然是这样想的吗? 不过以夏油杰的心思,能想到这一层并不奇怪。 在他的眼睛注视到夏油杰的那一刻,羽生烛就早早地看见了他的未来。叛逃的诅咒师,坚持着荒谬不切实际的想法,和挚友分道扬镳,最终死在了挚友的手下。 虽然因为他的介入脑花拥有了另外的宿主。但是从脑花之前盯上伏黑甚尔的举动来看,他对夏油杰应该也不会轻易放弃。 羽生烛没打算让脑花夺走夏油杰的身体,所以他才会早早选择留在夏油杰身边。但是他又需要盘星教的力量,因此他也必须让夏油杰离开高专。 所以他才会隐瞒了天内理子的死亡。 所以他才会和夏油杰一起离开。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事情也都在自己计划之中发展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羽生烛一时半会有些走神。 “吱呀——” 伴随着钥匙扭转的声音响起,夏油杰推开了一扇门,缓步走入了屋内。 “夏油大人回来了!” “夏油大人!!” 美美子和菜菜子正坐在客厅的啥沙发上,在看到夏油杰的那一刻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些许欣喜。 “嗯?还在等我吗?”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 “去睡觉吧,就算明天早上没有行程也不能太晚。” “那夏油大人您——” 美美子的话说到一半就注意到了正努力把自己缩进夏油杰宽敞袖子里的羽生烛,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我?我还有点东西要处理,晚点会去休息。”夏油杰淡淡道。 羽生·东西·烛:…… 算了,社死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回了。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等到美美子和菜菜子都离开后,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了夏油杰和羽生烛两人。或许是空间变得狭小了一些,某种无名的压迫感也随之袭来。 “可以放下我了么?”羽生烛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都抱着我这么久了,手臂不会酸吗?” 虽然路上的时候他也想说这句话,但是考虑到自己的状况,羽生烛也没打算逞强。 “居然会关心我啊,真是少见。”夏油杰笑盈盈道。 羽生烛:…… 嗯,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是闭嘴比较好。 当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后,羽生烛才稍微送了口气。他的双手撑在身体后,终于抬起头来,正视了夏油杰的眼睛。 “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一些事情,那我们接下来也可以坦诚一点吗?” “哦?你想要做什么?”夏油杰好奇道。 “我们互相提问题,回答的一方必须如实回答。”羽生烛道, “当然,不想回答可以选择规避。我不会勉强你。” “……可以,刚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夏油杰沉吟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从杰开始吧,毕竟隐瞒是我不对。”羽生烛道。 “……从我开始吗?”夏油杰沉吟了片刻,倒也没有反对。 “那么第一个问题,烛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 果然,第一个就是这个问题啊…… “因为我不喜欢咒术界,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杰的理念也有些许不同吧。”羽生烛道, “我憎恶御三家之一的加茂一族,加茂慎之介杀死了我的母亲,他是我的仇人,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确实没有骗你。” “所以你当初说留下来,只是因为想借此有借口复仇吗?” “一次只能回答一个问题,杰。”羽生烛笑了笑,继续道: “那么轮到我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杰会回到咒术界吗?” “回到咒术界?”夏油杰愣住了。 “回到高专,回到大家的身边。啊,我只是做个假设,你只要回答就好。”羽生烛道, “毕竟天内理子没有死,不是吗?” “但是,我叛变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天内理子。” 夏油杰别开了目光,轻声道: “我只是对于我想要守护的东西感到失望罢了。” “可是杰想要守护的东西从来都是杰自己定的吧?”羽生烛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些许不解, “我还是不明白杰为什么要选择离开。虽然我一直都在高专,但是我为之战斗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普通人,我想我应该和你说过。” “那么杰,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一定是普通的人类,而不能是我们呢?” …… 夏油杰沉默了。 “高专的那些人就是那么说的吧?身为特级术师,就一定要去——” “那只是高层那些人的想法罢了,杰。”羽生烛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是你,我相信你和悟一定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咒术师也是人,为什么不能遵循自己的想法?” “就算是那样,一切也早就回不去了。” 夏油杰打断了羽生烛的话,语气沾染上了些许冰冷, “我不可能抛下现在的一切,就算这条路是错误的,我也绝对会一直走下去。” “哦?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杰能回去的话,杰也不会拒绝,对吗?” “那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夏油杰冷笑, “身为诅咒师的我,就算回到高专也绝对不会被待见吧?不可能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 “……” 羽生烛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沉默了。 “那么我已经回答了你的两个问题,接下来到我了。”夏油杰继续道: “烛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立饕餮会的?为什么要建立饕餮会?” “大概是在我12岁那年吧……也是因为一系列的机缘巧合。”羽生烛耸耸肩 “至于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的非常厌恶羽生和加茂一族,所以一直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会利用自己的术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结果却并不好,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现在被赶出来了,而且我早已一无所有。” “……” 12岁。 12岁的羽生烛早早就有了那样的想法,而且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就算他确实天赋异禀,没有强大的实力也是无法在横滨那样的地方立足的,就算拥有赤血操术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么到我了。”羽生烛继续道,, “到底是谁告诉你关于我的信息的?我想这些事情应该没有人会告诉你才对。” “伏黑甚尔告诉我的。”夏油杰道, “我花钱从他那里买来的情报,不过他只告诉我了一小部分,主要是天内理子和饕餮会的事情。” 羽生烛:…… 他就知道那家伙不可能养熟!!早就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在去你家的那天,我曾经遇到过羽生枝子,但是她很快就被杀死了。” 夏油杰的声音突然变慢了,他轻轻抓住了羽生烛的手,朱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烛其实不止拥有赤血操术这样的术式吧?虽然很久之前就察觉到了,你似乎能够控制其他人的思想。羽生一家的人就是这样被杀死的吧。” “烛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告诉我么?” 时间似乎在一时间凝固住了。 确实,羽生烛虽然拥有很多秘密,但是最为重要的,是夏油杰无法看穿他本身的实力。只要知道这一点,就算羽生烛真的会动什么手段,他也能提前做好防范。 至少羽生烛在高专这么多年也从未对其他人下过手,想必那样的术式一定需要一些条件,而这些条件就是夏油杰想要知道的。 “杰想知道这件事情啊……” 羽生烛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他沉思了一会,才继续开口了: “也并不是不能说,不过杰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才行。不然总感觉是我亏了。” “代价?你说什——” 夏油杰没能把那句话说完。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向下微微一拽,轻而易举地,柔软的唇便贴了上来。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宁静。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想说的话一瞬间都卡在了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却带着针刺般痛意的吻。直到夏油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似乎被咬破了,浓厚的血腥味顺着喉管咽下,像是火焰落入了大脑,燃烧着所有的理智。 ——不对劲。 夏油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更加糟糕的事情早已发生。 他已经无法动弹了。 羽生烛轻盈地将夏油杰耳畔落下的黑发撩到耳后,与此同时,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在夏油杰的耳边响起: “确实如你所想。这就是我的术式[血傀儡术·横式],通过血液的交换,就能够达到完全控制对方的目的。” “你……” 强制停止。 想要抗拒的想法被强大的咒力所镇压,血液的痕迹还残留在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暧昧。 夏油杰这才发现自己的腕部出现了红色的字符。他想起了羽生一家的异状,想起了羽生枝子绝望的眼神,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羽生烛早就知道了一切,他预知了一切,控制着一切,甚至包括今天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完全失算了啊。 “亲身感受的话,应该更容易体会到吧?” 羽生烛扶住了对方的肩膀,语气温柔的有些过分,一时间让人有些迷离。 “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杰的。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就会解开术式。” 结束?羽生烛想结束什么? 此时此刻的夏油杰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然而形式逆转,他早已失去了谈判的权力,成为了羽生烛手中被操纵的傀儡。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羽生烛伸手捧住了对方的面颊,亲昵地蹭了一下他的侧脸,轻声道: “安心休息,杰。接下来就全部交给我吧。” 第一卷 第33章 夜晚, 十二点。 白发的青年在榻榻米上翻了个身,他静静地看着木制的天花板,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鼻梁, 闭上了双眼。 还是失败了啊。 …… 距离和羽生烛相遇的那次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但是五条悟至今还是清晰地记得分别的场景。 [悟, 你回去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向你保证。所以现在先回去吧。] ……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那孩子似乎都从未向他展露过真实的一面,不仅仅是他, 杰,亦或是他的家人, 他也一向如此。 ——而且最近的一些关于羽生烛调查也让五条悟相当不安。 “你们听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羽生家的羽生秋一叛逃了。加茂一族对羽生家的那些死去的尸体进行调查, 发现了相当可怕的事情……” “那些人的身上都留有某种[术式], 他们的身体均有衰竭,显然不是因为什么疾病,而是中了某种无法摆脱的术式……” “而那样的术式里留下的血迹, 却刚刚好和羽生烛的血液相符。” 也就是说,有很大一部分的可能性,是羽生烛亲手屠杀了羽生一族。虽然只是猜测,但是这样的事实一旦成立,那么羽生烛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那里去。 但是那些事情……真的会是烛做的吗? “别想太多啦, 烛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家入硝子安慰道, “如果烛真的是那样的人,那么他应该最早就对我们下手了吧?况且他的兄长不也叛逃了吗?我觉得那种事情大概率应该是烛的兄长做的, 然后想要嫁祸给弟弟罢了。”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大部分人都认为羽生烛绝对向本家隐瞒了一些从未说过的术式, 除了很小的时候透露出来的惊为天人的赤血操术和预知眼外,羽生烛应该还隐藏着别人不知道的术式。 “你看上去这段时间没怎么休息好啊。” 夜蛾正道走到了五条悟的身边,眼中透露出些许担忧。 “是老师啊……” 五条悟没精打采地撑着下巴,道: “只是有点失眠,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加茂慎之介想要见你。” “哈?加茂慎之介为什么要找我??”五条悟脸上露出了有些莫名的表情。 “谁知道呢。”夜蛾正道耸耸肩, “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吧,不想去也无妨。” “是因为烛的事情吧。”五条悟大概知道了,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屑的表情, “那家伙一定在害怕,毕竟谁也不知道烛有怎样的底牌,他在担心烛会杀了他。” “你知道烛的底牌是什么吗?”夜蛾正道问道。 “不知道,他没有和我说过。” 烛拥有很多秘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烛开始渐渐疏远他了。他不在和他叙述家里的一些事情,也不再拉着他的手臂哭泣,脆弱的孩子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烛离开他了。 即便他一直都在五条悟的身边,但是他还是离开他了。 “我会去的。”五条悟回答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毕竟烛也有可能会去,不是吗?” “那大概是加茂家住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吧。” …… 烛是温柔的人。 但是着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能够轻易原谅任何人的人。 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 清晨。 “早上好,杰。” 当窗外的第一缕阳光落入房内的时候,羽生烛拉开了半掩的床帘,微微眯起眼睛。 “看起来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呢,杰要和我出去走走么?” 此时此刻的夏油杰正坐在床边,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而昨天晚上他也是保持着这样僵硬的动作入睡的。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 [血傀儡术]。 仅仅一个晚上,那样的束缚感几乎让他快要疯了。虽然夏油杰对于羽生一家的其他人的死没什么想法,但是他也不敢想象在这种状况下度过哪怕一年。 绝对会疯掉的吧。 他想要起身,想要抓住烛的肩膀,想要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哎……我差点忘了,杰现在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行动啊。”羽生烛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总之,接下来我来和杰说明一下之后的计划吧。毕竟牵扯到盘星教未来的问题,还是要和大家说一下的。” “……”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某种如同火焰燃烧般的情绪几乎要呼之欲出。 “不要憎恶我,杰。” 羽生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缓步走到了夏油杰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夏油杰的双眼,手指轻盈地抬起了他的下巴。 “很快就会结束了,毕竟我确实很喜欢杰。而且那么轻易地就对我放下警惕的杰,确实比想象中要更加可爱呢。” 羽生烛一定是疯了。 夏油杰能够察觉他眼中渗透出的几分疯狂——那些意料之外的感情都是夏油杰之前从未看到过的,只是现在的烛不需要继续伪装,所以才不自觉地摘下了那面面具。 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已经叫盘星教的大家集中在阁楼了,之后还需要杰帮我叙述一下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羽生烛温柔道, “到时候也麻烦杰了。” “嗯,就交给我吧。” 夏油杰不由自主地开口着。 “不过就这样出去似乎也不太好,头发都乱了啊……我来帮你重新扎一下头发吧。” 不等夏油杰反应过来,羽生烛的手指便轻柔地撩起几根散下的发丝,他的动作极快,看起来对于处理长发也很有一手,很快,羽生烛就还原了原本夏油杰的丸子头。 “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很喜欢帮我处理长发,毕竟像我们这样长发派的苦恼是悟那样的短发派无法理解的嘛。”羽生烛轻声道, “她的手艺真的很好,外公曾经建议过她要不要开一家理发店,她同意了。” “但是她没能等到那一天。” 羽生烛的手指落下,他微微俯身,握住了夏油杰抬起的手,脸上的笑意欲盛。 “先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了,走吧,我们该去做要做的事情了。” 羽生烛的手指修长纤瘦,青色的经脉在腕部以下流淌着,仿佛轻轻捏拿就会消失殆尽。 “计划就在今晚进行。我们会前往加茂家进行突袭,我会释放出所有的咒灵进行无差别袭击。” “没错……只要将那些保护着猴子们的腐朽上界解决掉,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也不会白费。” “行动就在逢魔之时,而我们这次的行动便命名为——[百鬼夜行]。” 短短几个月内,盘星教便迅速成长了起来,无数优秀的诅咒师甚至异能者都加入了盘星教,仿佛快进了几年的时间。 按照原羽生烛所看到的未来,规模也确实差不多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黄昏入境,黑夜在即将到来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样一个平静且安宁的夜晚,加茂一族遭到了来自于盘星教的奇袭。 “救命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咒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死!那些该死的诅咒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们的身上都带了自爆式的术式啊!” “家主去哪里了!他不是叫了那个六眼天才过来吗?!” “谁知道奇袭这么快啊!!!” …… 诅咒师,咒灵,火焰。 混乱至极的场景几乎让加茂宪纪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很快因为咒灵不经意的攻击扑倒在地。 “保护好宪纪!至少他不能出事!!” “家主大人去哪里了!有谁看到家主大人了吗?!” 家主? 加茂宪纪抿紧嘴唇,他按照记忆的方向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作为加茂家下一任的钦定家主,此时此刻的加茂宪纪早已能够熟练地掌握赤血操术了。 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是作为一名咒术师,他不可能眼睁睁地丢下别人不管。 顺手祓除了几只咒灵后,加茂宪纪终于来到了记忆中的那扇门前。他一把拉开了纸门,瞳孔却在看到门内场景的那一瞬间僵住了。 银发的男人正站在屋内,他的脸上透露出几分冰冷,眸子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被咒灵咬断了一条腿,看上去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 那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人。 那是他曾经最为敬爱的老师。 加茂宪纪瞪大了眼睛,他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羽生烛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站在加茂慎之介的面前!?难道之前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不!他不相信!绝对是哪里弄错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早知道那时候就该对你出手……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加茂慎之介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但是他还是颤抖着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一定恨透我了吧?毕竟我用那种方式折磨死了你的母亲……也算是死有余辜。” “恨?不,你误会了。” 羽生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继续道: “或许以前的我会憎恶你,但是现在的我并不会。” “我只是归还了一直欠我母亲的债罢了。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作为[羽生秋一]的同伙,对比你所做的事情,你确实死有余辜。” 血色的刀刃在下一秒抹断了男人的喉管,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很快便挣扎着倒下,再无声息。 结束了。 意外的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这也不是他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羽生烛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加茂宪纪,心情颇好地和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如果忽略掉了现在的场景和男人脸上的血迹,或许加茂宪纪真的会以为这就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位温柔的老师。 “许久不见,宪纪,你看上去似乎成熟了很多啊。” “为什么!老师……为什么啊……” 加茂宪纪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他还是努力握紧了手,颤抖着问道。 “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正常地在复仇而已。难道你会对杀死自己母亲的人温柔吗?”羽生烛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什——” 加茂宪纪还未来得及开口,下一秒钟一股极大的冲击从天而降,那样的力量自某个中心突然炸开,几乎能在一瞬间内弹开四周的一切。 屋顶在下一秒钟被猛地掀开,羽生烛好奇地抬起头,于深蓝的夜空之下,他终于看清了眼前一脸愤怒的银发男人。 欣喜于心脏深处缓缓上升。 “悟,你终于来了。” 他轻笑着,像是深夜最为温柔的呢喃。 第一卷 第34章 如果允许的话, 五条悟更希望自己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咒灵的嘶吼声在耳畔响起,诅咒师们如鱼贯入,哭喊声和叫骂声混合在一起, 成为了这团无名之火的助燃物。 银发的男人站在这一切的中心, 风将他的长发刮起, 遮掩住了他的面庞。只能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病态的欣喜。 “你终于来了, 悟。” 他听见昔日的友人这样说道。 “烛!你到底在干什么!” 五条悟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和不解,手指却依旧忍不住地颤抖。 “看不出来么?我以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 羽生烛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我只是单纯的在手刃弑母之人, 请问我有做错什么吗?”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这么多加茂一族的人!而且明明还有那么多普通人?你疯了吗!” “为什么呢……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羽生烛别开了目光,湛蓝色的眸子微微掩上, “大概就像是在路上走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吧,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 “轰隆!” 加茂家的大宅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了, 无数细碎的建筑物轰然塌陷,周围的一切也全部暴露在羽生烛的眼下。 高专的咒术师全部都赶到了,[帐]早已布下, 透明的牢笼笼罩住整个空间。咒术师们警惕地盯着羽生烛,似乎生怕他做出什么状况外的举动。 “这还真是声势浩大。”羽生烛笑着,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嘲讽, “越来越有意思了,很好, 让我来看看你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吧。” “羽生烛!你身为高专的咒术师!羽生一族的家长,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加茂一族也是你的亲人啊!大家都很关心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家!为什么要和夏油杰同流合污?!” “背叛?同流合污?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羽生烛收起脸上的笑容,原本轻佻的语气似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第一, 我之所以想要成为羽生一族的家长,并不是出于责任亦或是对家族的爱。相反,我恨他们恨到巴不得那些家伙全部去死。” 周遭的咒术师脸上的表情都愣住了。 “没错, 他们确实就是被我杀死的。很遗憾,你们还是知道的太晚了。”羽生烛勾起唇角,脸上的表情似乎相当愉悦。 果然是这家伙干的! “第二,我为什么要奇袭本家?我觉得这件事情你们应该都心知肚明才对。”羽生烛轻声道: “加茂慎之介到底做过什么,我想他的房间里应该都留有证据。作为御三家的家主,我不相信没有人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只是每一个人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身世也没什么依靠的女人罢了,就算真的被折磨致死又会有谁在意呢?啊,恐怕你们都不知道她是谁吧?不过没关系,现在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无所谓了。我也不奢望你们能够改变什么,干脆就这样腐烂掉最好不过了。” 羽生烛扬起脸,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逼到了极限的疯狂,但是又冷静的让人感到心悸。 无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愤怒。 仇恨的感情却一点也没有落下。 他像是计算好了所有的过往纠葛,所有的仇恨和欠下的债务,做好了长期的准备和预算,才发动了如此理智的复仇。 每一步都在预料之中,哪怕他早已知晓自己无法活下来——倒不如说,连自己的[死亡]都囊括在计划之中。 “啊,我知道你们很想问什么。为什么盘星教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加茂一族,为什么夏油杰会屠村叛逃……” 羽生烛轻轻拉过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夏油杰,从身后轻轻拥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微微抬起男人的下颌,心情颇好道: “很显然,不论是羽生一族,还是你们看到的这些诅咒师,包括杰在内都是我的傀儡啊。不如说杰应该是再好用不过的傀儡了。毕竟他那么信任我,偷袭他简直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难道说夏油杰的叛逃也是你一手指使的?”咒术师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觉得呢?”羽生烛笑而不语。 周遭顿时一片哗然。 “居然是羽生烛操纵了夏油杰……也就是说屠村的事情其实是羽生烛干的?” “时间对的上,那段时间里羽生烛确实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说,羽生一家那时候的异常……” “真是可怕的家伙,难道是因为认定自己活不了太久,才会心生恶念想要去折磨别人吗?!” 五条悟愣住了,他下意识想开口,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杰是因为自己的意志才选择了叛逃。 烛在撒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夏油杰不是你的朋友吗!?” “别再问了,这家伙已经堕落到连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都能轻易下手了!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想办法把夏油杰从他的手上救下来!然后杀了那个危险的家伙!” “杀了我?你在开什么玩笑,你难道真的以为是我毫无准备才来到这种地方的吗?” 羽生烛抬起手腕,术式启动,下一秒无数诅咒师从暗中发动了攻击,术式和异能力杂糅在一起,仅仅在一瞬之间,所有接近羽生烛的咒术师们都被炸飞了出去,惨叫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 看到这样一幕,原本准备上前的咒术师们纷纷忌惮地停下了脚步,一时间不敢上前。 “怎么?不敢上前了?真是一群懦夫。” 羽生烛松开了夏油杰,他缓步向前,手中的折扇忽地展开,伴随着血迹沾染上了咒具的周遭,血色的刃也在下一瞬间斩杀了一位预备偷袭的咒术师。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操纵着咒灵,一时间那些本想上前阻拦的咒术师们纷纷撤退——羽生烛对他们的术式了如指掌,在其他的特级术师来到这里之前,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羽生烛。 于是,自然地将希望丢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五条悟!你可是被誉为最强的男人啊!!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吧!” “快杀了那个家伙!否则他一定会把我们都杀光的!” “别在犹豫不决了!那家伙就算是你的朋友,那也是过去式了!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杀人恶魔!不要心软!快杀了他!” …… 啊,那群家伙真吵啊。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堂而皇之地为自己定性,高高在上惯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如此惹人厌烦。 五条悟没有搭理那些对他大呼小叫的咒术师,他缓缓落地,向着羽生烛的方向走了几步,最终却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下停下了脚步。 羽生烛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告诉我,烛。” 五条悟看向了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湛蓝色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以为我表达的眼睛很清楚了。”羽生烛淡淡道, “我再重复最后一遍,我只是厌恶那些高层,厌恶着加茂一族的人。我讨厌他们,所以想杀死他们,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周遭的声音骂声和在一瞬间迭起,浪潮般淹没了一切。然而五条悟却并没有搭理那些人,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羽生烛。 “我认识的烛,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也算不上是善良的人,但是他绝对不会亲手摔掉自己在意的事物。” 五条悟走近了几步,脸上的表情意外的冷静, “你杀死了羽生一家,你杀死了加茂慎之介,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做错了事情的人本就应该得到惩罚。” “但是你却布下了这样一个局,你想将夏油杰的一切都包揽在你的身上,你想要让他们看着我杀死你。” 五条悟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一把抓住了羽生烛的手,轻轻向前一拉—— “但是我不需要那样的荣耀,虽然我也很想让杰回来,但我并不希望那样的结局是用烛的死换来的。” “回来吧,就如同你所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需要你去付出什么,复仇已经结束了。” ……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羽生烛久久未言,他只是垂下眸,似乎不太想和五条悟对上视线。 “悟果然很聪明啊……真是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羽生烛任由他抓着手腕,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你是什么意……” “悟,你知道加茂慎之介为什么要杀死我的母亲吗?” 不等五条悟开口,羽生烛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的母亲自出生起就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咒力,但是伴随着时间的增长,她的身体也会一点一点的咒灵化,最终会化为强大的,失去人性的咒灵。” “我憎恶着折磨母亲的加茂慎之介,但是杀死她才是正确的选择,所以我的死也会是正确的选择。” 羽生烛抬起对方的手腕,将其放置于自己的心脏上,抬起头, “如果悟不杀死我的话,我也会变成那样。就算能够用灵魂的术式绑定,也无法避免[成为咒灵]的结局。” “为什么……” 这是无法改变的结局吗? “不用难过,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悲伤的。这已经是计划之中最为完美的结局了。” 羽生烛轻轻笑着,看上去是真的很开心。 “所以,来杀了我吧,悟。” 脉搏的跳动已经相当微弱了。手腕也冰冷的不像是正常人,但是烛现在依旧稳健地站在这里,显然身体已经开始半咒灵化了。 五条悟只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是冰冷的。 “为什么还不动手啊!” “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快杀死他啊!” …… 烛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他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但是,为什么没有办法动手呢? 五条悟的眸子里沉淀着极致的痛苦,他的手腕几经落下,最终还是颤抖着抬起了手。 [杀了我吧。] 那样的话,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绝望的诅咒吧。 然而,就在五条悟终于抬起手的那一刻,下一秒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黑色影子猛地斩断,木屑夹杂着土壤飞溅,而羽生烛也在下一秒被拦腰抱起——就连羽生烛自己也吓了一跳。 “……是谁?!” 五条悟下意识地抬起头,瞳孔却在下一秒猛地收缩。 “哟,好久不见,看起来你似乎是没办法下手啊。” 嘴角留有疤痕的男人微微一笑,随手将咒具抗在了肩膀上,眼中落下几分狡黠, “既然如此,就把这家伙就让给我吧。” 第一卷 第35章 早在很久之前, 羽生烛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没有人是天生不怕死的,不论是他还是他的母亲。 母亲最开始并不知道他拥有预知眼,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结局,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但是羽生烛什么都知道。 在羽生家的那段时间里,羽生烛早就看清了自己的未来。他知道自己未来会经历什么,会遇到怎样的人,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其实以怎样方式死去都无所谓, 人无法复生, 既然结局是无法改变的,那么死后的事情也不必多想。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自救,在查阅了各式各样的方法后,羽生烛才终于绝望了。 这样的束缚是找不到解开的方法的。 唯一有可能性的, 是一种名为[灵魂绑定]的特殊术式,只是羽生烛并不觉得会有人愿意和自己绑定, 而他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内心分享给任何人。 但是, 就算无法改变死亡, 羽生烛还是可以改变一些其他的东西的。 比如说,到达死亡的[过程]。 包括前往羽生家,对五条悟的接近, 包括和高专三人成为友人, 饕餮会的建立——虽然过程多多少少有些变动和坎坷, 但是结局也确实如同他所想。 该死去的人被他亲手斩杀, 在意的人也有了自己的归宿,他可以接受自己的结局了。 但是既定结局却被另外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打断了。 “我说……甚尔。” 羽生烛忍住了想要吐出来的欲/望,一把抓住了伏黑甚尔的肩膀。 “你怎么突然来……呃——” 羽生烛还未反应过来,对方便换了个姿势,直接从原本扛着变成了横抱的姿势, 一时间也让羽生烛缓了口气。 不愧是伏黑甚尔,趁着五条悟愣住的那几秒的时间,就抱着羽生烛从人群之中闯出。[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总而言之,当羽生烛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安全的地方。 不过,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喂,可别死了啊。” 恍惚之中,羽生烛似乎听到了伏黑甚尔的声音,他努力想要抬起头,最终却依旧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解开了部分术式状态后咒灵化的进程虽然禁止了,但是身体也完全失去了知觉,现在的他和已死之人也差不了多远了。 “哈……那样的事情可说不定。” 意识在恍惚的边界徘徊,鬼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变成咒灵袭击伏黑甚尔。不过以甚尔的能力对付他应该也不成问题。 这样想着,羽生烛莫名又安心了起来。 “可别那么容易就死掉了,不然这大路上处理尸体也不方便,脱离危险之前就给我好好撑下去吧。”伏黑甚尔漫不经心道, “反正你现在也无法反抗我不是吗?” 羽生烛:“……” 很好,这就开始造反了吗? “你应该都听了我和五条悟说的那些话吧?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给不了你钱也给不了你其他的东西,你完全没有必要救下我,待在我的身边你甚至可能会遭到咒灵化的我的袭击……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羽生烛完全不能理解伏黑甚尔的所作所为。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值得让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自己的行为。 “你现在可不是我的老板。”伏黑甚尔笑了, “我想做什么需要和你报道吗?” ……所以没有了束缚就开始浪了吗?很好,不愧是伏黑甚尔。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的计划到这一步就结束了,之后怎么样他也不关心,哪怕被伏黑甚尔卖掉恐怕内心也没什么感觉。 毕竟在他的计划里,[羽生烛]已经死了。 羽生烛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在路上他似乎听到了伏黑甚尔在他耳边说的一些话,他努力抓着那家伙的手臂,想要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然而到头来,他却只听清楚了一句话。 [我只是做了和你当年一样的事情罢了。] 那个时候的伏黑甚尔也放弃了一切。 他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死亡了,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却有人踏入了那篇黑暗,握紧了他的手。 伏黑甚尔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或许是沙耶加将一切都告知于他的时候,还是稍微动了些恻隐之心。 “死了吗?” 他看着怀里几乎要昏迷过去羽生烛,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抱歉,还没呢。” “没有办法解决么?” “已经过去十年了。如果有办法的话,早就已经解决了。” “你真的会变成咒灵?说起来我还没有看到过人变成咒灵的样子,蛮好奇的。” “你别把自己弄死了才好。” 两人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羽生烛明白对方是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他的思绪还是没忍住向着深渊滑去。 要死掉了吗? 好可惜,还没有。 …… “受不了的话,不如先把术式解开?”良久,他听到伏黑甚尔这样道。 “我们已经来到很远的地方了,他们追不上的。” “……好。” 羽生烛咬着牙,他努力回忆起解开术式的方式,开始一条一条地解开每一个傀儡的链接。 大部分傀儡在还未使用完毕的时候就坏掉了,因此需要解开的也并不多。只不过这个过程稍微有些痛苦,等到全部解开后,羽生烛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好在力量还是回来了一点,意识也终于保持清醒了。 “还真是辛苦啊你,一次性解放了多少傀儡啊。”伏黑甚尔好奇道。 “我怎么知道……可能有二百多个吧。” “二百多个?!你疯了??” “或许吧,我疯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微凉的风从额发处拂过,羽生烛看向了另外一边,却听到轻微的海浪声拍打在海岸的声音。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妙的乐器,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横滨的海,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如此令人眷恋着迷。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第一次来到横滨,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少年凝视着这片大海,仿佛能透过那片浅灰和深蓝眺望到自己的未来。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想让我溺水而亡吗?” 羽生烛感觉有点好笑。 有的时候世界就是如此荒谬,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夏油杰手中,亦或是五条悟手里,更可能的是死在某些不知名的咒术师手上……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陪着自己的居然是一个曾经觉得最无关紧要的人。 “那样也太便宜你了,那些被你杀死的人恐怕会不满的吧。” “彼此彼此,甚尔也不少吧。” “比起那个,我还是比较在意你欠我的工资。在挂掉之前记得要还给我。” “可是我不是甚尔的老板了,甚尔想要的话应该找作之助要才对。” “……” 糟糕,这次是他失算了。 “甚尔愿意救下我也并不是因为这个吧。虽然我也不相信甚尔是为了我这样荒诞的话,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羽生烛轻声说着,湛蓝色的眸子里像是沾染了一抹灰。 “在很久之前,我就将自己的感情扼杀了。虽然这么说听上去有些荒诞,但是我确确实实是那样做的。” “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多值得被爱的存在。但是想到或许会有一个人愿意爱我,可能还是会感到幸福的吧。” “看起来你的脑子终于不清醒了。”伏黑甚尔平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有什么话赶快说。我会记得把你的尸体卖回高专那边再赚一笔的。” “听上去确实像是甚尔会做的事情。” “你不生气?” “不生气,死掉之后的我也不是我了,你怎么处理都与我无关。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多照顾一下悟就好。” “做梦吧你。” “……” “喂,你还有多久会死。” 良久,羽生烛才听到伏黑甚尔的声音。 “大概半个小时吧。” “需要我帮忙动手么?” “嗯,动手吧。” 羽生烛侧过头,闭上了双眼。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奇迹不会发生,正如死去之人不可能会复活。 “没有什么遗言了吗?”伏黑甚尔问道。 “我想想……” 羽生烛努力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笑,道: “和甚尔道别似乎没有想象中沉重,让我稍微松了口气呢。” “是么?多谢。” 最后的记忆是脖颈间一丝极为细小的疼痛感,虽然只持续了几秒钟,但是一切很快都结束了。 或许有人在最后一刻抱住了他。那样的拥抱相当短暂,却又如同火焰一般,要将他燃烧殆尽。 真好啊。 很短暂,但是未曾后悔过。 虽然没有爱过什么人,也错过了很多被爱的机会,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终于可以抛在脑后,什么都不用多想了。 剩下的一切,就全部交给无垠的黑夜吧。 第一卷 第36章 有人说, 人死不能复生。 羽生烛不信仰任何宗教,他不相信人转世和灵魂学说,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起死回生这样荒谬的事情。 但是这样荒谬的事情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我说中也……我们这里给人吃饭的食物都不够了, 你还带只猫回来,这不太好吧……” “我们不是说不能养猫之类的……总之你自己负责吧,我们也没时间管啦……”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羽生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线, 带着点灰尘的空气自呼吸道灌入, 带着点真实而又刺痛的感觉。 他是谁? 他羽生一族的家长,加茂一族分支的孩子,拥有预知眼和血傀儡术的咒术师天才,以及……早该死去的人。 这里是哪里? 虽然不太清楚外面的状况, 但是根据那些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一群孩子。或许是贫民窟或者孤儿院之类的地方。 他为什么还活着? 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太难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如果羽生烛是某个教会的教徒, 此时此刻他应该高呼一声XX万岁然后感慨神给予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可惜的是羽生烛不信仰任何神明。用科学根本不可能解释的了现在的状况, 倒不如说咒术和异能力的存在本身就与科学不相合谋。 ……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虽然比起五条悟和夏油杰他的个子并不算高, 但是他现在的视线……是不是有点太矮了? 不安感在他的内心深处弥漫了开来。 “啊,你醒了啊。” 一只手透过那片灰暗伸了进来,羽生烛警惕地盯着那只手, 却发觉对方轻盈地捞住了他的下盘, 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太好了, 看起来应该没事……” 羽生烛:…… 虽然早已有了某种预感, 但是在正真亲眼看到的那一刻,崩溃感还是在一瞬间溢满了他的大脑。 羽生烛变成了一只猫。 一只黑色的猫,从外表看几乎和沙耶加一模一样的黑猫。 抬起手看见的是柔软的肉垫,以及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尖锐爪子。 …… 这是转世成猫了么!? “都说了啊中也,养只猫真的很占地方哎, 你真的要照顾它吗?” 粉发的少女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她的手中抱着一个纸箱,看起来应该是物资。 从四周的陈设来看,虽然那些房屋看上去有些陈旧,但是一切布置的井然有序,应该是某个由孩子们组成的小型组织。 ……稍微有些糟糕啊。 羽生烛挣扎着想要从抱着他的那个人怀里钻出去,对方却比他更先一步摁住看自己的脑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 “喂!你可别乱动啊!你的身上受了点伤,到时候再跑掉了可就没有人救你了。” 说话的是一位留着浅橘色头发的少年,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行为处事却相当稳重,从四周的人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这个组织的首领。 ……嗯,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这样想着,羽生烛还是安静了下来。 “我会照顾好他的。”羽生烛听见了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道, “而且它也救了我一命,就算只是一只猫,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它。” “可是中也,它可能也是不经意地路过那里的吧?再怎么说一只猫能恰好把人带出陷阱圈也太诡异了,而且还是叉尾黑猫,听说会给人带来不幸的吧……” “好啦好啦,既然中也一定要养我们也没办法,那是他的事情,谁让他是[羊]的boss呢?” 这话听上去还真是有够阴阳怪气的。 现在看来,眼下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沙耶加的,毕竟养了这么久的猫,他还不至于不清楚沙耶加的外貌特征。 也就是说,在自己的意识清醒之前,沙耶加因为某种原因无意间救了中原中也一命,导致中原中也将沙耶加带了回来。同时自己的意识也恰好在沙耶加的体内清醒了过来,羽生烛也就因此变成了沙耶加。 他不知道自己深处何地,也不知道自他死后到底过去了多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确确实实地活过来了。虽然是以猫的形态,但是这也是他第一次活的如此轻松。 身体没有之前的不堪重负,也没有所谓的[天与束缚]压制着自己,像是灵魂脱离了痛苦的□□,终于自由了。 但是,活过来的羽生烛又能干什么呢? 失去了复仇目标,失去了所护之人的羽生烛,到底还剩下什么呢? 羽生烛注视着窗外细小的雨痕,无视了中原中也用小碟子推过来的猫粮,陷入了沉默。 中原中也是一个相当负责认真的首领,这一点无论是在管理组织还是养猫上都能很好的体现。 大概发觉了羽生烛压根没有吃过他买的猫粮,中原中也便开始反省是不是猫粮的牌子买的不太对,甚至一次性换了好几个猫粮的牌子。 然而沙耶加是咒灵,压根不用吃喝拉撒,这也让羽生烛轻松了不少。毕竟他完全不想吃猫粮过日子,看这里人的意思也不可能会把人的食物让给他,不能吃东西倒是落得轻松。 “还真是挑食啊,难道你不用吃东西的吗?” 从未有过养猫经验的中原中也陷入了沉思。 黑猫猫高冷地瞄了他一眼,没吭声。 “按照铭牌上来看的话,你的名字应该叫做[沙耶加]吧?”中原中也自顾自道, “难道说你以前是有主人的?这样的话我就得想办法把你归还到你的主人手里了啊……” 归还到主人手里? [羽生烛]已经死了,中原中也是不可能找得到沙耶加的主人的。况且他恐怕也没有意识到眼前这只猫的不对劲,要是被诅咒师发现了,事情反而会变得更麻烦。 果然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但是离开了又能去哪里呢? …… 羽生烛趴下了脑袋,难得有了一丝茫然的感觉。 后腿的伤比想象中要好的很快,或许是因为沙耶加本身就是咒灵的缘故,恢复伤口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中原中也一直都在很细心地照顾他,虽然说羽生烛很排斥陌生人接触自己的身体,但是考虑到伤口的问题,他也只能接受对方熟练的将自己抱来抱去,久而久之居然也习惯了。 可惜是个好人。羽生烛想着。 好人很容易就会被利用,而这个世界上活的最久的往往都不会是好人。 不过在长达一个星期的观察之中,羽生烛也大致了解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及当下时间的相关问题。 他所在的地方,很戏剧性的,居然就在他之前经常来回穿梭的横滨租借地——擂钵街。 而眼下的时间大概在他死去后的第一年后,森鸥外还在逍遥自在地当他的□□首领,他不知道五条悟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夏油杰怎么样了,更不知道伏黑甚尔那个混蛋去了哪里。 饕餮会的消息倒是能稍微去打听一下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恐怕会有点艰难。 他没办法看到未来了,赤血操术好像也没办法用。血傀儡术没有施展的余地,眼下实力方面几本属于贫乏状态。 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在横滨这块危险之地立足,中原中也也正是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才会被[羊]其他的成员所敬仰。 可惜都是一群白眼狼。 羽生烛啐了一口,一爪子拍掉了中原中也递给他的猫粮。 “喂喂!我可是出于好心啊!你这样真是……唉。” 考虑到自己不应该和一只猫发脾气,中原中也也终于放弃了交流,有些没精打采地趴在了桌子上。 “真是头疼啊……又有两个成员跑去偷酒喝了,本来都已经叮嘱过他们了,结果他们还是不听。” “喵喵喵。”你把他们打一顿不就好了?以你的实力这样做也不难吧? “羊的大家也很不安啊,虽然我知道大家对我都有些……不过当初也是他们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我应该感激他们才对。” “喵喵喵。”以你的能力就算不被收留也绝对没有问题吧?这明显就是在压榨你啊? “大家可能是太过于依赖我了,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去拒绝……” 少年有些烦闷地趴在桌上,羽生烛这才嗅到一丝淡淡的酒的味道。 ……难道说这家伙喝酒了? 难怪刚才在门外看到不少被扔的乱七八糟的不可名状之物,罪魁祸首应该很明显了。 浅橘色中长发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白净的宽侧着,浅蓝色的眸子透着几分微醺,倒是比起往常更像个孩子。 窗外微弱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和窗户的玻璃落在了桌子上,有些松软的浅橘色头发也渐渐镀上了一层浅金。 微弱的呼吸声响起,显然,中原中也已经睡着了。 黑色的猫咪静静地坐在桌子上,他看着那张稚嫩的脸,不知为何,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不知道应该去做些什么,眼前被迷茫之雾掩去了视野,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直一直走下去吧。 虽然不知道能够走多久就是了。 沉默了片刻,黑色的爪子微微抬起,轻轻拍了拍那片柔软的浅橘。 稍微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呢。 第一卷 第37章 羽生烛变成了一只猫。 这件事情发生了一个月后, 他还处于一种莫名的恍惚边际。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里的他还活着,梦外的他已经死了。 擂钵街和之前相比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羽生烛还清晰记得某次于擂钵街的交易,没想到一转眼居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黑色的叉尾缓慢地拍打着地面,在听到脚步声响起的那一刻,羽生烛的耳朵动了动, 看向了身后。 体内的咒力也确实有恢复, 但是恢复的那一点量恐怕连只猫都打不死。 看着不远处死死盯着自己的几只正处于发O期的流浪猫,羽生烛默默地往一边退了退。 “中也又出去了吗?说起来这几天他好像总是喜欢到处跑啊……” “好像是在调查一个名为[荒霸吐]的东西,鬼知道他想去干什么。” “哎,那趁着他不在, 我们再去之前那个地方一趟吧!据说有上好的酒哦!” “不太好吧……上一次中也都生气了。” “倒时候让中也处理就好啦……” …… 说起来,这群家伙还没死就已经是个奇迹吧?真当中原中也是他们的保姆么? 虽然说羽生烛打算暂时留在这里, 但是他也不至于无所事事。他对于中原中也的身份比较感兴趣, 那孩子的身上似乎有股奇怪的力量, 不太像是咒力,也不太像是纯粹的异能力。 就好像……他本身就是异能力的存在。 至于羊,羽生烛很肯定他们无法持续太久, 只要作为核心的中原中也一走, 那么羊自然会崩析瓦解。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样才能将中原中也从[羊]的组织内带走呢? “啊!是中也的那只猫!”粉发的女生看到了他, 脸上露出了有些不怀好意的笑, “快!把它抓下来!” …… 连只猫都不放过,还真的只是群小孩子啊。 熟练地从大街小巷穿梭而过后,羽生烛轻而易举地就甩掉了羊的成员。在饕餮会近八年的时间,擂钵街的每一条暗道他都非常熟悉, 那些孩子们根本追不上他。 落在一处废墟的角落里,羽生烛小心翼翼地穿过无数铁栅栏和废弃物堆积而成的金属制品,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啪嗒。 脚步声在他的耳畔响起,羽生烛还未反应过来,一双苍白纤细的手便直接抱住了他,轻轻往上一提。 “哎,我就说这只猫为什么那么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烛的猫吗?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叫沙耶加?” 当熟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羽生烛整只猫瞬间炸开了,他警惕地抬起头,很快被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过脑袋。 棕发的少年看上去似乎很有兴致,以至于在上手后就不愿意松手了。羽生烛沉默了三秒钟,毫不犹豫地举起爪子,猛地抓了上去。 “嗷——” “太宰先生!您没事吧!” 广津柳浪有些紧张地上千查看,只看见一只炸了毛的黑猫猫正一脸警惕地缩在不远处,而太宰治则留着一脸抓痕,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事没事,不过是不小心被猫抓了一下,问题不大……” 太宰治看上去似乎并不生气,眼中兴然的表情愈加浓重了, “不过,在看到那只猫的时候,我倒是想起了我的一个熟人呢。” “熟人?”广津柳浪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怎么说,我一度对他很感兴趣,可惜他死的太早了。” 太宰治叹息了一声,他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继续道: “那个人曾经是饕餮会的BOSS。” 饕餮会? 一听到这个词,羽生烛很快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是那个传说中绝对中立的情报中心饕餮会吗?”广津柳浪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是的哦,不过那个时候BOSS的首领还不是芥川龙之介……啊,就是最近上任的那个。”太宰治道, “那位前任BOSS曾经养过一只猫,是一只黑色的叉尾猫,在他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太宰先生,我觉得一只猫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只是那个人的猫而已,就算出现在这里也不能代表什么……总不能说那位大人变身成了猫重新活过来了吧?”广津柳浪道。 羽生烛:…… 这家伙是预言家吗? 然而还未等羽生烛离开这里,一股极为强大的冲击力瞬间自上而下猛地冲了过来,原本地上聚集的那些旧栏杆和破铜烂铁全部被震得直接飞上了天空,而下一秒,太宰治便瞬间被踢飞在了地上。 “喂——我说,你这个混蛋!” 橘发的少年挪了挪脚,踩中了太宰治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显露出几分狠厉, “谁让你碰我的猫的!?” 羽生烛:……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猫吗? 然而就在羽生烛下意识地想要从一旁跳开远离战场之时,广津柳浪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直接向上一提,一把刀就这样横杠在了他的脖子上。 “现在立刻放开太宰先生,不然我就要对你的猫不客气了!” “你们要脸吗!?港口黑手党的人连只猫都不放过??”中原中也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不太想这么说,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太想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太宰治举起了双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那是我朋友的猫,看到了会有点怀念是很正常的吧?” “哈?什么叫做你朋友的猫?” “这一点我可没有撒谎啊……不信的话——” 太宰治的话音未落,广津柳浪便提前一步上前攻击,而太宰治也在第一时间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肩膀,强大的冲击力瞬间爆发,脆弱的砖墙就这样轰然倒塌了。 “这样可不行啊中也君。” 太宰治一把拎起羽生烛,不顾对方地挣扎将其抱在怀里,和广津柳浪一前一后站立, “不如我们现在坐下来好好谈谈?” “和你这种家伙没什么好谈的,反正你这家伙是我最讨厌的那一款,还是给我快点去死吧!”中原中也冷漠道。 “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中也君。”太宰治笑了笑,继续道: “我知道你在调查关于[荒霸吐]的相关事项,就算你着急着想知道,情报也是需要用情报来交换的。” “而且——你知道你捡来的这只猫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你是说沙耶加?”中原中也皱眉, “那不就是一只普通的猫吗?” “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猫,哎,实话告诉你吧……”太宰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沉痛的表情, “这只猫,其实就是我逝去的挚友啊!” 中原中也:…… 广津柳浪…… 羽生烛:……等一下,谁和你是挚友? 虽然知道这家伙大概率是在开玩笑,但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命中了真正的答案还是有些太可怕了。 羽生烛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咬中对方的手腕趁机逃跑,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就这样让太宰治将中原中也带走也好,虽然他一点都不喜欢港口黑手党,但是那地方至少要比羊好。没有人会想和一群混吃等死的小孩混在一起,中原中也也是该离开他们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潜入港口黑手党,羽生烛说不定能够以猫的身份获得更多的消息,这样也有利于他早日逃脱这里。 嗯,还在再忍一段时间吧。 “你脑子有病吧!你找死吧!”中原中也面目狰狞,显然是在即将爆发的边缘徘徊了。 “哎,我说的可是实话,只是你自己不信。”太宰治耸耸肩。 “少废话!你现在立刻,快点把沙耶加还给——”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下一刻,伴随着一阵紫色的异能力倾泻而出,一阵巨大的风很快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几乎在爆发的那一瞬间,黑色的火焰就将四周的一切吹飞,随即吞噬殆尽。 [怪物]出现了。 …… “夏油大人,您在看什么?” 银发的小姑娘停下了脚步,他好奇地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黑发僧袍男人,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 “没什么,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夏油杰收回了目光,他缓步走在横滨偏僻的小道上。两个小女孩相视一望,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自从前几年高专的叛变事件发生以后,夏油杰的[罪名]也就随之被抹除了,所有的罪名都被安在了死去的羽生烛身上,而那些解除了傀儡术的诅咒师们也纷纷痛哭流涕——在被操纵的几年里他们几乎受尽了折磨,这样的言辞也让每一个人更加确信了羽生烛的残忍和冷血。 “连自己的朋友和家人都下得去手……那家伙心理得扭曲到什么程度啊。” “幸好那家伙已经死了,没想到那位夏油杰居然也会被控制,这也太可怕了……” 大家都对于夏油杰被控制的事情深信不疑,因为每一个人都坦白了自己被控制的这一点,唯有夏油杰什么都没说。 考虑到他以前是羽生烛最好的朋友之一,大家也就自然将其归咎为[夏油杰被友人所伤从而一蹶不振],看向他的眼神也愈加同情。 这也太讽刺了。 愤怒和不甘在下一个瞬间即将侵蚀他的理智,然而五条悟的一句话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烛以生命为代价让你能给回到这里,你还是想要叛逃吗?” …… 是啊。 但是,就算留下来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高专毕业后,夏油杰并没有继续留下来成为一名咒术师,他申请离开了高专,继续经营着自己的盘星教——但是意义和作用却与之前不一样了。 为了自己重要的人而战……么? 五条悟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天内理子也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羽生烛已经死了。 他能够去保护谁呢? …… “夏油大人,您又走神了!” 美美子快步向前,拉了拉夏油杰的袖子,后者才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抱歉,我们继续吧。” 羽生烛的尸体是在横滨失踪的,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落。 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去了哪里,高专这边也有不少人每年都在找,但是依旧没有找到羽生烛的下落。 大家都笃定羽生烛已经死了,但是夏油杰却莫名觉得他还活着。 而这种预感,在这几天尤为强烈。 第一卷 第38章 [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羽生烛曾经坚定地相信着这一点。 然而除了自己, 眼下却出现了另外一个死去之人复活的事件——港口黑手党早已死去的前任首领出现在了横滨之内,再度复活了。 毋庸置疑,最先慌乱的人肯定是森鸥外。毕竟那家伙上位的方式可不光彩, 区区私人医生,不依靠点手段想要上位必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羽生烛并不关心这件事,他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打断了战斗,最终中原中也还是被带回了港口黑手党, 这也让羽生烛感到相当满意。 “嗯?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猫?” 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黑发男人停在了窗口, 目光落在了羽生烛的身上。羽生烛抬眼望了他一眼,很快垂下眸子,懒得理他。 “兰堂先生,这是太宰大人带回来的猫。”广津柳浪道, “好像是那位羊的首领养的,暂时被扣在这里了。” “居然是叉尾猫……真是稀奇。” 名为兰堂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几分讶然, 他伸出手想要轻轻摸一下, 却遭到了羽生烛的死亡凝视。 “这只猫脾气不太好……太宰先生也被他抓伤过, 您还是小心为好。”广津柳浪提醒道。 “那还真是挺有个性的。” 兰堂沉默了一会,还是默默把手缩了回去,他俯下身, 凝视着那只猫的浅金色瞳孔, 好奇道: “你叫什么名字?” 羽生烛:……你问一只猫叫什么名字?你真的以为猫会说话吗?? “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叫沙耶加。”森鸥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虽然是叉尾猫, 但是我并不认为会带来灾难……不过也确实很意外,毕竟那孩子都离开这么久了,这只猫居然还会再度出现。” “原来是这样,是已故之人的猫吗?”兰堂了解了。 “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而且能力也相当稀有, 可惜啊……” 森鸥外走到了羽生烛的身边,虽然他的脸上确实带着相当怜惜的表情,但是羽生烛百分之二百不相信那是真的。 “那也是命运使然吧。”兰堂轻声道。 说到这只猫……羽生烛莫名想起最初的沙耶加。他已经快要记不清沙耶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大概是自己有记忆起沙耶加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虽然是咒灵,但是它的普通的猫并没有多大区别,甚至要更加听话黏人。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的复活一定和沙耶加的身世有些关系。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了吗?” 看着兰堂和广津柳浪逐渐走远,森鸥外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羽生烛愣住了。 “通过咒力来传达你的声音,我就能够听到你说的话了,烛。” 森鸥外看向了羽生烛这边,脸上露出了几分莫测的笑, “我知道你在它的身体里。” 羽生烛微微瞪大了眼睛。 …… 森鸥外知道羽生烛的秘密。 但是羽生烛对森鸥外却一直一无所知。 “许久未见了,烛。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你一起喝杯茶。” 在光线充足的阳台上,横滨的海微微拍打着海岸,湛蓝色的海水裹挟着细微的阳光,莫名带着些生机勃勃的气息。 那是羽生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海。在他的印象里,那片海一直都是灰暗无光的,但是从全新的角度看过去,横滨的海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羽生烛尝试着用咒力和森鸥外构建联系,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这个嘛……” 森鸥外故意拉长了声线,他的目光向着一旁倾侧而去,似乎带着些许深意, “烛觉得我很眼熟吗?” [……你能改掉你好好说话不要绕弯子的毛病吗?] “哈哈哈哈,你也知道一个人的说话习惯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森鸥外笑了, “我确实认识你的一位亲人,虽然说第一次知道是时候也很惊讶,不过我们确实在以前见过。” [……] 以前见过?? 羽生烛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童年的记忆,并没有从中捕捉到某个黑发的中年男性。 [不记得了。] 他果断回答道。 [不过我倒是记得另外一个人,留着灰色狼尾的那位,刀术似乎非常好,我记得他曾教过我握刀的方式。] 于是森鸥外的脸上很快露出了相当受伤的表情。 “太过分了,居然记得那家伙都不记得我……这太让我受伤了。”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对武士的装扮很向往吧,毕竟我也很喜欢刀。] “烛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武士吗?” [武士?不。] 羽生烛顿了一下,继续道: [实际上我讨厌所有流汗的运动,当初对于刀很感兴趣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在看相关的书籍。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小说家。] “小说家?” [或许是受到了那家伙的影响吧。]羽生烛道, [不过后来他就消失不见了,而我的母亲也出了些事情,我也大概很久没有想起过[小说家]这样的事情了。] “这还真是可惜。”森鸥外叹息道, “我本来还想留下你的。” [留下我?你的脑子被太宰治撞了吗?]羽生烛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任何能力,甚至连人之身都没有的我能帮得上你什么?我可不觉得你会用毫无意义之人。] “烛太小看自己的价值了。”森鸥外笑道, “即便是变成猫,烛也绝对会比一般人要更为强大。我一直如此相信着,况且烛也是我的老师的后辈,再怎么说也是要照顾一下的。” [……你的什么??] “我的老师,也是这座城市秩序的创造者和原支配者,被所有异能者和政府高层所尊敬着的那位大人,夏目漱石先生。” …… 虽然大致猜到了,但是从森鸥外的嘴里说出来果然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虽然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但是我们确实见过面。”森鸥外道, “所以那一次见面你没能认出我,我还是觉得挺难过的。” [……是这样吗?]羽生烛茫然。 “而且你居然记得福泽谕吉……这也让我太受伤了。看起来我确实不受小孩子喜欢啊。”森鸥外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 [那件事情就暂且放在一边吧。]羽生烛冷漠, [你知道我怎样才能变回来吗?还有我的术式能力,如果回不来的话那我就此死心了。] “当然能够回来,不过需要用一点特殊的手段。”森鸥外笑道, “想必那位大人也早就知道了你身体的事情,所以才会早早安排[沙耶加]留在你的身边吧。” [你知道沙耶加的事情?] “是的,据说是能够储存灵魂力量的特级咒灵,被驯服后会一直留在契约者的身边。虽然只是听闻,但是眼下也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 也就是说,那家伙在离开之前早就为自己打好了一切准备,也早就知道要怎样才能解开自己的诅咒,但是一直没有告诉过自己吗? 为什么他不没有告诉自己? 隐瞒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会生气恼怒,并且责怪他为什么不将这样的情报告知于他。但是现在的他却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欲/望,内心莫名的平静。 “不过支撑着你行动的是咒力,你需要摄取咒力才能够更快地变回人形。” [你的意思是……] “和咒力强大的人进行接触,可以让你迅速恢复人形。”森鸥外道。 原来是这样。 羽生烛明白了。 和强大咒力的人接触,吸收对方身上的咒力么…… 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对劲。 “当然,想要遇到强大又值得信任的咒术师也是需要运气的。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去四周碰碰运气。你随时都可以回来……如果想留在港口黑手党,这里也一定有一个位置留给你。” 森鸥外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了羽生烛的头上,嘴角微微勾起, “毕竟,烛不是一直想要拥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吗?” 羽生烛沉默了。 确实,曾经的他确实拥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希望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但是这句话从森鸥外的嘴里说出来却莫名的有点诡异。 ——那家伙什么时候变成了老父亲的设定?完全不搭好吗!! [稍微,有点恶心。] 羽生烛冷漠地瞄了森鸥外一眼,表情充满嫌弃。 “别这样啊,我还是很喜欢烛的。”森鸥外笑了笑, “或许我确实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但是唯独这件事情没有说谎。既然[羽生烛]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的你也早已脱离了那样的困境,你已经是自由之人了,不是吗?” …… 是啊,明明已经是自由之人了。 所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虽然他最初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当这个问题真正清晰起来,羽生烛却感到有些茫然。 ——至少不会加入港口黑手党,这一点是肯定的。 [我要走了。] 羽生烛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他再度瞄了一眼横滨的海,那片从未察觉到的湛蓝在他的眸子下翻涌着,带着几分莫名的吸引。 【因为角度不同,所以才会看到不一样的场景么……】 那么,如果他也能够改变自己的视角,会不会也能够看到截然不同的风景呢? 第一卷 第39章 空荡荡的房间里, 只有炉子里的火焰在燃烧。 屋外似乎经历了一场相当严重的战斗,看起来应该死伤了不少人。羽生烛抬起头看向了屋顶——因为GSS人为的[黑色爆炸],兰堂先生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冷风正呼啦啦地往里边吹,莫名有种萧瑟森然的感觉。 “真冷啊……” 兰堂哆哆嗦嗦着,随手将一本厚重地如同字典般的书籍扔到了火炉里,更加用力地用大衣裹紧了自己削瘦的身体。 虽然经历了轮番爆炸, 但是兰堂倒是意外的没有受伤。至少羽生烛在提前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 只看到一个萧瑟背影,以及无数被焚毁的书籍。 羽生烛趴在火炉附近,用尾巴勾着几粒跳跃的火星,陷入了沉默。 虽然说森鸥外同意自己可以随时离开, 但是羽生烛也并不想亏欠他什么,所以才会跟着太宰治一行人来到这个地方。 当然, 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兴趣——毕竟除了他以外, 羽生烛也是第一次听说到这个世界上有起死回生的人。如果调查一番, 说不定还能得到和自己相关的情报。 GSS伪装的爆炸很快就被识破了,一个人就定一支军队的中也很快就带着太宰治来到了房间里,当太宰治的注意点火炉上的羽生烛后, 眸子里似乎闪烁过几分兴然。 森派的兰堂先生, 过去不详, 身份不详, 就像是从迷里走出来的男人,然而他对于自己也确实一无所知。 当然,这一切只是从表面上来看罢了。 “喂!沙耶加!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真是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 中原中也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太宰治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说起来,沙耶加本来就不是中也君的所有物吧?他想要去哪里也用不着向你报道。还是说, 你觉得一只猫的性命要比那些人的命重要?” “我才没有那么说好吧!”中原中也炸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沙耶加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清楚,总之,沙耶加一定不是一直普通的猫。” 这一点倒是猜得挺准。 中原中也是直觉型生物,他能够很敏锐地嗅到真相的边缘,而揭开幕布的人往往总会是太宰治。 嗯,这两要是能成为搭档倒是很不错,想必森鸥外也是那么想的吧? 稍微揭穿了一下GSS的阴谋后,太宰治也向兰堂询问了一下有关于他当初看到的荒霸吐的场景,交流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让两人得到足够多的情报了。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继续调查吧。”太宰治笑着和兰堂说着,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没想到能够获得如此有意思的情报,我全部都明白了。” 羽生烛:……虽然知道这家伙确实挺聪明的,但是你为什么又懂了? “沙耶加要一起走吗?” 临走之际,中原中也还不忘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然而羽生烛没有搭理他,依旧在火炉旁安静地烤着火,甚至连尾巴都懒得抬起来一下。 “显然人家不愿意。”太宰治摊手。 “好吧……你就呆在这里也没问题。兰堂先生还是很可靠的。”中原中也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明明是被猫讨厌了吧中也君~” “你给我快点闭嘴吧混蛋太宰!”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羽生烛才难得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样——显然,从刚才的举动中太宰治早已知道了什么,不过他一向喜欢玩侦探游戏,定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揭晓答案。 羽生烛甚至觉得太宰治应该早就知道沙耶加的事情了,只不过那家伙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不过就算太宰治知道也没什么意外的,常年跟在森鸥外身边的太宰治,应该或者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恐怕都知道了个遍。正因为如此,才会造就了那家伙诡异的性格吧。 羽生烛摇摇头,不再去想太宰治的事情。然而下一秒,他却听见兰堂叹息了一声,只见他摘下耳罩,突然起身,缓步走到了羽生烛的身边。 “真好啊,沙耶加……只是一只猫的你,恐怕不能理解我的困扰吧。” 兰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羽生烛的耳朵,后者则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趴了回去。 “你不需要理解人类的烦恼,我想这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兰堂说着,同时将手中的书再度扔到了火坑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书来取暖,但是这场景要是被夏目漱石知道了恐怕是要用手杖揍人的。 “不过,他们果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 话锋一转,兰堂的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笑意,他随手碾碎了一颗窃听器,环顾着四周被火焰烤得焦黑的墙壁,眼中露出了几分深意。 “毕竟我也很想知道那位[荒霸吐]到底是谁。这才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么?” “……” 等,等一下,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虽然知道这一切大概和兰堂脱不了干系,但是如此直接地表达,也让羽生烛吓了一跳。 “嗯?” 察觉到沙耶加诡异的停顿后,兰堂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恍然间,一人一猫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 “你……刚才和我说话了?” 兰堂死死盯着他,迟疑地开口了。 世界顿时一片宁静。 羽生烛当然没有说话。 情况发生的有些突然,他也无暇去思考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向着窗外逃去。 危机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几乎就在刹那间,一人一猫以极快的速度从屋内冲出,杀意像是火炉里追逐着的火星,落在了名为怀疑的棉絮上,将其燃烧殆尽。 “抱歉,是我的疏忽。” 巨大的能量从兰堂的手中爆发而出,男人的黑色长发也随着能量涌出而向上扬起,浅金色的光芒传达的能量向着羽生烛的方向袭来,几乎如同浪潮般涌入了整条街道。 “看起来不斩草除根的话,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呢。” 异能力的领域瞬间在周遭展开,那些如同方块一般的能量块毫不犹豫地打击了下来——显然他的能力是能够约束一定的空间,而被他掌控的这片空间则完全属于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根本无法逃脱。 如果是以前的羽生烛恐怕还能与之对抗,但是眼下的他不过是一只猫的身体,甚至连术式都无法使用,根本无法对抗眼前的男人。 ……难不成他就要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了? 这听上去也未免太荒谬了。 兰堂的追杀相当跟紧,显然他只想速战速决。毕竟这附近就有不少港口黑手党的人,要是被知道了也不太好解释。 “轰隆!!” 爆炸声再度响起,烟雾之后,兰堂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只黑猫的尸体——它奄奄一息地挂在残骸处,看上去相当凄惨,甚至尾巴都被打断掉了。 “……死了么?” 稍微走近了些,终于确认了那只猫的死亡后兰堂才稍微安下心来,收回了自己的异能力。 “看来以后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啊……” 看着兰堂的身影越走越远,躲在暗处的羽生烛才松了口气,有些牵强地顺着缝隙离开了这条街道。 幸好这附近有不少流浪猫可以掩人耳目,虽然很对不起那只偶然路过的黑猫,但是自己的性命肯定是最重要的。 他倒是不担心兰堂的身份尚未识破,方才在和太宰治对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露出了相当之多的破绽,接下来只要在适当的时期去揭穿他就没问题了。 ——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内心的话会自动传达到其他人的大脑之中? 森鸥外曾经说过,虽然他现在是咒灵猫的状态,但是他的这具身体也会逐渐吸收周遭的咒力,从而缓慢恢复自身的力量。 难道说是他在无意识吸收兰堂身上的咒力的时候不小心达成了某种构建?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与其思考可能性,还不如先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恢复一下身上的伤口。 ——然而这样的想法还未来得及运作,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 “砰。” 沉闷的声音就在他见到光线的那一刻响了起来。 羽生烛僵硬着身体,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上受到了某种伤害——而那种伤大概率应该是枪伤。 几个穿着打扮相当眼熟的孩子正一脸敌意地看着他,为首的那个银发的孩子,羽生烛记得他似乎叫做白濑。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真可惜。 “是中也的那只猫!不管怎么样先把他抓回去!” 白濑黑着脸,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相当不愉快的相见, “那家伙居然敢和港口黑手党的人合作!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要杀死他们么? 羽生烛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集中了身上的全部咒力,只要他们敢接近,杀死几个普通人的力量还是有的。 他对于羊的成员并无怜悯。 但是在这里就用光积攒已久的咒力显然是很不明智的决定。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做? 想法尚未决定,一股极为强大的咒力却在下一秒忽地逼近,突兀的连羽生烛都愣住了。与此同时,黑色的阴影也笼罩住了所有人,孩子们纷纷抬起头,眸子里露出了茫然恐慌的表情。 莫名的,羽生烛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正所谓好事成双,坏事也是一样的。也可能是墨菲定律在作祟,总而言之,他一直担心的最为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看见熟悉之物,看来我的运气一直都比悟要好呢。” 羽生烛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了身后,只见巨大的咒灵落在了空荡的街道上,极为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几乎布满了一整条街道。 [羊]的成员们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忘记了要逃跑。 唯一的一点是肯定的。 那是他们绝对无法抵御的力量。 “人很多啊……看起来你们似乎玩得很开心?” 身着僧袍的黑发男人缓步而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人,语气带着轻笑,眸子却像是极地的寒冰,直入骨髓。 “那么,猴子们,准备好死在这里了么?” 第一卷 第40章 羽生烛认为, 自己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夏油杰的事情。 虽然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曾一度坑过夏油杰一把,还顺手利用了他的盘星教杀死了加茂慎之介,最后在夏油杰清醒之前和伏黑甚尔一起逃离并且自杀。但是这一切最终也没有对杰造成什么糟糕的影响。 计划的过程行云流水, 羽生烛想着等夏油杰恢复意识自己也不在了,因此也没有思考过[不小心活下来之后遇到夏油杰该怎么办]的问题。 然而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羽生烛简直能看到自己头上闪烁着的[危]字。 “沙耶加?” 夏油杰一只手提起羽生烛的后颈,他的动作很温柔, 一时间居然与方才那副冰冷赫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羽生烛认真装死。 “那个……是您的猫吗?” 为首的白濑结结巴巴着, 他紧张地额角渗出了几分汗渍,甚至连说话都不连贯了。 “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是中原中也把它带回来的!和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有让你说话么?” 夏油杰抬起眸子,语气依旧淡漠,却莫名让人心中一紧。 “对不起!!!” [羊]的成员们此时此刻似乎真的变成了无辜柔弱的羊羔, 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接下来我会问你们问题, 如实回答就好。” 夏油杰终于看向了瑟瑟发抖的几人, 淡淡道: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不, 不关我们的事情!都是中原中也!就是[羊]的首领把它捡回来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白濑看上去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样么……” 夏油杰的眼中落下了几分不明的情绪,他微微别过目光,手指抚在羽生烛黑色的软毛上,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羽生烛的心脏跳得极快——毕竟他一点也不想被夏油杰认出来。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羽生烛觉得夏油杰真的认出了自己恐怕是要把他做成猫肉涮火锅。 “三十秒, 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愚蠢的猴子们。” 良久,夏油杰突然开口了,那群人沉默了三秒钟,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速度之快, 让羽生烛都吓了一跳。 居然没有杀死他们么……有些意外啊。毕竟曾经的夏油杰可是毫不心软地屠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来着。 羽生烛看着那些人逃走的身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 夏油杰带走了羽生烛。 全程他都将羽生烛抱在怀里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悲,却莫名给了羽生烛一种无形的压力感。 羽生烛一动不动,只当自己是只猫咪手办。 说起来,夏油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住在东京那边,就算是盘星教也并非设置在横滨。 还是说,他听到了什么消息,才刻意跑到了横滨? 羽生烛并不能确定森鸥外那家伙是否有将情报外泄,不过就他夏油杰来说,那家伙确实是一个相当执着的人。而且他一旦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所以绝对不能人对方得知自己的身份,否则他绝对会死的很惨。 话是这么说,但是夏油杰身上萦绕着的咒力还是源源不断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给他不充了不少的咒力。森鸥外曾经告诉过他,只要吸收的咒力足够之多,那么他也就能很快恢复人形了。 如果持续这样吸收咒力下去,羽生烛恐怕很快就能恢复身体。不过那个时候他大概就会再死一遍吧。 决定了,果然还是快点从这家伙身边离开比较好,对比一下现在的夏油杰,太宰治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穿着僧袍的黑发男人轻步走过某个黑暗的楼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饕餮会附近的一片居民区,而夏油杰也应该是在这里租了间房子。 他一言不发地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锁,踩着夕阳的影子踏入房间之中。 太阳已经落山了,空气中漂浮着一层淡淡的光斑,莫名有种温柔气息 房间里空无一人,显然夏油杰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简单的一室一厅一卫一厨,但是收拾的相当干净。夏油杰一向是干净整洁的类型,就算是不起眼的角落也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知道为什么,羽生烛的内心莫名浮起几分复杂。 “抱歉……看起来你还是不愿意接近我吧。” 夏油杰站在房间的中心,他注视着窗外落下的几分浅金色的阴影,眸子里似乎沉淀着什么。 “我知道你没有死,烛。” 夏油杰的声音莫名让羽生烛内心一怔,却听见他继续道: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或许你知道我在找你,但是现在的你肯定还是不想接近我吧。” 他走到了桌子前,拉开了依靠于桌角的那把椅子。羽生烛依旧被他抱在怀里,内心的紧张感却莫名削弱了些。 “我不会生你的气,烛。只要你愿意回来。” 他听见他轻声道,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你说得对,或许我可以不用为了那群猴子们祓除咒灵,我也确实在继续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再是被追杀的诅咒师,也不再和悟是完全敌对的关系。” “但是你说过,我要为了所爱之人战斗下去,但是那个人早就不在这里了,我又该为了什么而战呢?” …… 羽生烛愣住了。 黑发的男人终于松开了他,羽生烛随即跳到了桌子上,躲在了窗帘的后面,警惕地打量着他。 “噗,我不会伤害你的。真是的……怎么和烛一样敏感。” 夏油杰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怎么注意羽生烛的动作。他慵懒地撑着下巴,闭上了双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昏黄的天空逐渐变成了深沉的蓝,染上了几分压抑的色彩。 夏油杰趴在桌上睡着了。 黑色的长发散落在桌子的角落,呼吸声似乎很微弱,但是却异常的平静。 他鲜少会睡得这么安稳。 然而对面的窗户却一直大开着,略带冷意的风灌入房间,带着几分涩然。 真是的,这家伙睡觉不去床上,趴在桌子上干什么? 还是一如既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从前的羽生烛很少和夏油杰独处,实际上那个时候的他眼中除了悟没有任何人。他只想着要复仇,要杀死慎之介,要完成自己的计划。但是当他静下心来,却发觉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 夏油杰真的在意自己吗? 他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对于感情方面的问题,羽生烛一向是回避的态度。他一直觉得感情会影响一个人的决定和想法,最好的执棋者本该丢弃那一切才对。 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正如森鸥外所说,他完全可以回到曾经那个对待一切都绝对真挚的自己。 只是,戴的面具久了,就取不下来了。 黑色的影子从角落里落下,渐渐的从猫变成了人形。在夏油杰身边只待了一小会就得到了足以恢复身体的咒力,显然夏油杰的力量相当强大,这些年也应该有所成长吧。 唯一让他有些困惑的是,变成人形的他头发长度居然和夏油杰差不多,除了脸还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发色和瞳色都和杰如出一辙。 ……是因为吸收了杰的咒力所以受到了影响吗? 身上的衣服倒是可以自由变化,毕竟现在重生的他早就不是人类了,虽然他不排斥变成咒灵,不过只需要以咒力为生确实很麻烦啊,总不能一直待在杰的身边吧? 不过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羽生烛轻轻地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了。他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夏油杰,摇了摇头。 算了,就当作是之前欺骗他的歉意吧。毕竟趴在桌子上睡一晚上总不是办法。不过一直是以猫的状态现身,难得变成了人形……稍微有些怀念啊。 看了看四周的场景,羽生烛沉默了一下,稍稍凑近了些,注视着那张看起来睡得相当沉的脸。 说起来以前没有发现啊,夏油杰好像长的还挺好看的。除了眼睛有点小,呃……比同龄人看着更成熟一点吧。 在星浆体事件之前的夏油杰一直都是最为靠谱的存在。虽然那个时候的羽生烛和他并不熟,但是不论是悟还是硝子,大家似乎都很依赖夏油杰。 这家伙,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总之,杰,晚安。” 羽生烛轻轻地伸出手,他注视着那张睡颜,撩开了他的鬓发,指尖微微缩起。 “记得做个好梦。” 反正之后应该也不会见面了吧—— 然而就在羽生烛的手指即将要缩回去的那一刻,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猛地握住了他的指尖,力道之大,甚至让羽生烛都愣了一下。 “如果现实比梦境要更为美好,那么我并不介意晚点再睡。” 黑发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脸上的笑意让羽生烛顿时一阵悚然。 “好久不见,烛。再次见面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么?” 羽生烛:…… 想说的话倒是没有,不过他大概是要再死一次了。 第一卷 第41章 提问:在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后假死一年复活被抓包的时候该怎么办? 羽生烛:谢邀, 人在横滨,刚刚变成人,现在感觉很好, 大概是下秒就要重新入馆的节奏。 当然,话是这么说,羽生烛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毕竟现在的他和以前的长相有些差错,夏油杰也不定能认得出来。 “你认错人了。” 羽生烛笃定道, “我不认识什么羽生烛, 而且你弄疼我了,请松开手。” 这样说着,就在对方迟疑的那一刻,羽生烛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跑, 然而夏油杰却在下秒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恍然间天旋地转, 羽生烛只感觉到背后被桌沿狠狠地撞击了下, 对方的双手便自然地摁在两侧, 恰好将他困入其中。 “抱歉,我会稍微注意一下的,不过……想要离开这里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啊, 烛。” 黑发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 但是对方身上的压迫感也不是骗人的。 “不要欺骗我第二次, 否则就算是你,我也会生气的。” 夏油杰很生气,这点是肯定的。 羽生烛以为起码年过去了夏油杰应该会稍微会消点气,然而眼下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瞬间无数的解释从羽生烛的脑海里流淌而过,然而每一个都被他干脆利落地pass掉了。 再怎么说他当年利用夏油杰的事情确实属实, 这点是没办法洗掉的。 排除掉无数选项,最好的选择果然还是直接点的道歉。 “我很抱歉。” 羽生烛的心脏跳如同鼓点般密集,手指紧张地蜷缩了起来。 “除此之外呢?”夏油杰挑眉。 “除此之外可以稍微离我远点么?这样的姿势让我不太舒服。” 羽生烛有些不自在地回答着,心情时间有些复杂。 窗户就在他的身后,只要在对方松开自己的那一刻他就能变回猫的状态逃走。 然而夏油杰没有上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烛。” 夏油杰看上去完全没有想要退让的意思,反倒是变本加厉地压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摁在那张桌子上。 “别想着逃跑,你必须和我解释当年的事情。”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羽生烛别开了目光,看起来似乎有点心虚。 “确实,我大致知道了部分的真相,但是那和你没什么关系。” 他掰过羽生烛的下巴,强迫着对方看向自己,皱起眉头,几乎是咬着牙字句道: “我要听你自己的解释,烛。” …… 这大概是羽生烛这辈子难得处于弱势的时候了。 毕竟此时此刻的他没有曾经的赤血操术作为杀手锏,预知眼也不能用了,至于血傀儡术……夏油杰中过第一次招就不可能再中第二次,那家伙对自己相当警惕,而且夏油杰没有在刚认出来就把他揍顿已经很温柔了。 “……我明白了。” 羽生烛沉默了片刻,大抵是认清了自己现在的状况,终于还是妥协了。 “我会告诉你切的。” “不要撒谎,烛,我看得出来。” 夏油杰的声音似乎放温和了些,虽然手上传来的力道点都没减少就是了。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不过我想,我所做的切不过是在还清债务罢了。”羽生烛轻声道, “如果你想问的是——当初的我是否真的想要复仇,我会给你个肯定的回答。我所做的切就是为了杀死加茂慎之介,以及……想要将切的结局扭转成自己想要看到的样子。” “切的结局?” “杰应该知道我的眼睛吧?用我余生的性命交换而来的预知眼,能够看清未来的切的眼睛。”羽生烛道, “我看到了你们的未来。包括了天内理子的时,你的叛变,你的结局……被悟杀死的结局。” “所以你就想自杀?为什么不把这切告诉我们!?” 夏油杰的语调微微加重,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因为我不想。”羽生烛说着语气却意外的平静。 “就算告诉你们也无法改变什么,反倒是杰,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很可能会更快步的叛变吧?那样会很麻烦,而且那个时候我也不信任你们。就算是悟,我也不想把这切告知于他。” “……” “也正如你所见,羽生家的人也是我杀死的。羽生家主欺骗了我的母亲,加上羽生家对待我的态度……我不能说我的决定定是正确的,但是绝对不会是错误的。就算再来一遍,我也会这么做。” “至于为什么要赴死……你以为我很想死吗?那个时候除了灵魂绑定外,我几乎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办法。但是比起早早死去,我更不能忍受的还是余生和另外个人绑定。我不想分享我的灵魂给任何人,如果要逼着我那样做,那我宁愿去死。” “就算是悟也不行?”夏油杰的眉头微皱。 “不行。” 羽生烛诡异地沉默了下,很快越过了这个话题。 “我建立了饕餮会,利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集中了不少诅咒师和异能者,并且将其融入盘星教之内,顺手杀死了加茂慎之介。而那个时候的我寿命也确实差不多了,让五条悟顺势杀死我这个叛徒,顺便让原本叛逃的你洗清罪名回到高专,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羽生烛确实很困惑。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结局,也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感受。 或许他只是觉得[让悟杀死自己]亦或是[让杰能够回到高专]是[符合完美的结局]的才会那样做,没有任何的私情,包括他自己,每一个人都是他剧本中的角色,只要剧本能够完美落幕,那么付出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抱歉,杰。我当初和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你信任我。”羽生烛干脆坦诚了, “而且,我确实是想要利用你才接近你的。就算杰讨厌我也没关系……毕竟我确实做错了,如果不是因为莫名其妙复活,恐怕我也不用头疼这些事情,所以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太多。” 大概会被讨厌吧。羽生烛想着。 被杀死也好,讨厌也罢,他早就厌倦了这些事情,过去一直都在追逐着他,未来却依旧迷茫。现在的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或许就算真的死掉也不会觉得有多难受吧。 反正像他这样糟糕的人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的。 羽生烛垂下了眸子,时间不太敢看着对方的眼睛。 “看起来这次应该是实话了。” 夏油杰开口了,声音却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愤怒,反倒是意外的平静。 羽生烛沉默不语。 “就算是悟也是一样吗?”夏油杰继续道,“我还以为你会对悟有所不同呢。” “…… 悟对我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人。”羽生烛想了想,继续道, “但是只是[重要的人]而已。除此之外,我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感情。” “这样么……” 夏油杰终于动了,直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也终于松了开来,而羽生烛直悬着的心也终于稍微安稳了些。 该说的也说了,杰也该放过他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安心了。” 黑发的男人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甚至让羽生烛都吓了跳。 “毕竟我以为悟已经赢了,看起来只是我多虑了。” 羽生烛:“……嗯?” “烛在感情方面似乎相当迟钝呢。” 夏油杰稍稍后退了些,原本一直凌冽的气场也终于平和了下来,他笑眯眯地看着羽生烛,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 “我知道烛只是在利用我们,但是你所做的切也确实改变了些东西。” “改变了些东西?” 羽生烛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去,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身后是死路。窗户不知何时被锁死了,就算他想要离开也完全来不及。 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不论其他的事情,在我最为迷茫的时候,也确实是烛留在了我的身边,不是么?”夏油杰笑道, “你的目的如何,想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干,但是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会站在我的身边,而且你确实做到了,你没有食言。” “烛的话,现在需要吸收咒力才会直保持人形吧?只有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恢复,所以你也暂时无法离开我,不是吗?” “……情报果然是森鸥外那个家伙告诉你的吧?” 羽生烛时间有些痛心疾首,虽然知道森应该不会那么好心替自己保守秘密,但是为什么夏油杰会知道啊! 夏油杰笑而不语。 “我可没说自己想要变成人形,就算变成猫也不错。”羽生烛有些郁闷道。 “这样么?可是你可以在人和猫之间来回切换吧?留在我身边也并不妨碍这点。”夏油杰坦然道。 “但是我并不想待在你身边!”羽生烛有些炸毛。 “不待在我身边?那么烛想去哪里?港口黑手党?饕餮会?还是悟那边?恐怕都不合适吧?”夏油杰咄咄道。 “我……” 羽生烛时间居然哽住了。 确实,他并不想回到港口黑手党,而饕餮会早已经不需要他了,至于悟,现在的他如果光明正大出现在悟的身边,绝对会被高层所注意吧?那样对悟或者自己都不太好,反倒是留在已经离开了高专的夏油杰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家伙,居然早就全部都计算好了吗!? “其实你并没有多少选择吧,烛。” 温热的气息吐纳在他的耳畔,夏油杰将下巴搁置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揽住了羽生烛的身体,温声道: “正如你当初所说,所以我也会如此回答——无论发生什么事,亦或是立场转变,我也定会陪伴在你的身边。” “所以,烛,留下来好么?” 第一卷 第42章 想要留下来吗? 对方的问话徘徊在自己的耳畔, 羽生烛轻轻攥着拳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压着肋骨都有些阵痛。 他应该怎么回答?答应吗?还是拒绝? 或许他应该拒绝……以现在他迷茫的状态, 轻易应下对方的话显然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杰说的很有道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他不想回港口黑手党, 也不想去饕餮会, 更无法去悟所在的地方。 杰是不会伤害他的,而他也并不讨厌杰。虽然那种若隐若现的不安让他有些犹豫不决,但是他现在确实没有能去的地方。 或许……就这样答应也不坏?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想要让他快些做出选择。 但是那样的推动力却在最后一刻骤然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 羽生烛侧过目光, 声音轻的几乎无法被听见。 “并不是讨厌杰,我只是……不太想太过于依赖杰, 这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即使是我也不能给你安全感么?”夏油杰问道。 “只有我自己才能给予我安全感, 杰。” 羽生烛反握住夏油杰的手, 抬起眸,眼中似乎沉淀着什么, “这并不是针对于你, 就算是悟, 亦或是任何人, 我也绝对会选择拒绝……可以的话, 能让我自己想想吗?” 羽生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他确实喜欢将一些事情埋葬于内心,但是对于此时此刻的夏油杰,羽生烛却并不想在这方面隐藏些什么。 夏油杰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再这样隐藏下去,哪怕是他也会稍感不安的。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片刻后, 他似乎听到了依靠在他肩膀处的夏油杰传来的一阵轻笑声。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啊。” 夏油杰缓缓起身,他终于稍微让开了点位置,轻握着羽生烛的手腕,将他从狭小的空间引了出来。 “不过,比我想象中的答案已经好很多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我很不讲道理似的。”羽生烛有些不满。 “至少你这次没有拒绝我,不是吗?”夏油杰笑道。 “烛之后打算还留在横滨么?如果想的话,住在这里也没关系。” “绝对不要。”羽生烛的脸色瞬间黑了, “等我手上的事情忙完后就离开横滨吧,我绝对不想在这里多待一个小时了。” 不管是森还是太宰那家伙,几乎没有一个能让他省心的,更何况那位兰堂先生还满脑子想着要杀死他,这里未免也太危险了。 “要回东京么?” “随便去哪里都好,只是不想待在横滨。” 羽生烛垂下眸子,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看上去意外的乖巧, “这里给我留下的糟糕记忆太多了,我想去全新的地方生活,以及……” “我想去见见悟,哪怕一次也好。” 虽然才过去短短的一年,但是对于羽生烛来说却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曾经他以为死去的人会像是睡了一觉,但是当他回忆起自己死亡的那段日子,却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几百个世纪的梦,宛若坠入了黑暗,直到再度被唤醒,才恍然时日已过去许久。 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啊…… “悟现在过的很好。” 沉默良久,夏油杰还是开口了, “可能打算留在高专成为老师吧。” “……成为什么?” 羽生烛差点没被哽住。 “老师。怎么,很意外么?” “没什么,想到五条悟居然会成为老师,稍微有点意外。” 那个性格不羁到连夜蛾老师都感到头疼的家伙居然会静下心来当老师……岁月到底对五条悟做了什么啊。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羽生烛听见夏油杰轻轻地说着。 “不论是你,悟,还是我。” …… 是啊,人都会变的。 时间是最能够改变一切的东西,原本坚守的,笃定的东西,也会因为一些事物而发生变化。 夏油杰变了,五条悟变了,他们或许都拥有了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也有了想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和梦想。 只有他什么都没有变。 横滨的海泛着些许灰蓝,虽然不及那天看到的澄澈,但是也不同于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份灰暗。 羽生烛正在看海景。 虽然并没有表示要留下来,但是那天晚上羽生烛还是在夏油杰那里留宿了。 其实在沟通良好且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情况下,夏油杰还是非常好相处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羽生烛也知道对方性格上的偏执性,因此在一些根源上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和他争执。 唯一比较头疼的是睡觉的问题。夏油杰租的房子只有一张单人床,客厅甚至连张沙发都没有,因此一羽生烛也只好极不情愿地和夏油杰挤了一张床。 ……之后的事情就不太想回忆了。 羽生烛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抬起了自己的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那是离开之前杰送给他的礼物,说是为了保证遇到危险情况他能第一时间知晓才送给他的。 羽生烛的身体还尚未恢复,只能使用简单的血傀儡术。再加上他的咒力来源是夏油杰,这也更加限制了他的术式使用了。 啧,完全被削弱了啊。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啊。”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羽生烛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看见的便是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相当瘦长的身影,从他身上的衣着打扮来看,此人应该就是不久前差点就要杀死他的兰堂先生。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找上他的? 羽生烛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突然发觉了几分不对劲。 ……等等,他为什么会认得人形的自己?当初兰堂追杀的难道不是猫状态的自己吗?! “你是谁?” 羽生烛装作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样子,眸子微微眯起,带着几分警惕。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嗯?你不认得我了?” 兰堂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 “虽然发色和瞳色稍微有些变化,但是我还是记得你这张脸的。” ……然而我并不记得你这张脸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羽生烛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 “约莫在半年前,港口黑手党遭遇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奇袭,你恰好也在那里,那次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脸上依旧写着困惑,但是兰堂还是如实开口了, “那个时候我和你聊过两句,你不记得我了吗?” …… 兰堂显然没有撒谎,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拿这种事情撒谎的吧。 但是也正因为这样过分坦然的态度,才莫名的让羽生烛的心中浮起了一阵不安感。 这不可能。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一年前死去的,怎么可能会在半年前出现在兰堂身边?! “不记得也无妨,毕竟不过是点头之交……” 大抵看出了气氛的尴尬,兰堂也就随便将这件事情划过去了。他缓步走到了羽生烛的身边,手臂轻轻搭在海岸边的栅栏上,眸子落向不远处,似乎带着几分复杂。 “我想我快要死了。” “……所以呢?” 满脑子还处于[半年前我这么可能还活着]混乱状态的羽生烛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他们应该来找我了。”羽生烛听到对方继续道, “虽然说并不在意自己的这条命,但是能够在临死之前莫名能够遇到曾经的熟人,我还是有些惊讶的。” “……” 早已知道了一切都羽生烛哽了一下,选择了沉默不语。 “羽生君变化很大呢,明明那个时候完全不是这种性格啊。”兰堂喃喃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我无法去否认你什么,但是也无法去肯定什么东西。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不是么?” “……” 可以的话,羽生烛还是很希望对方能好好说人话的。 但是兰堂叫自己羽生。 显然,兰堂很久之前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那么,代替自己出现的[羽生烛]到底是谁? “我被发现了,那只猫的尸体是假的,我找到了那节断尾,恐怕他们很快就要知道真相了吧。” 兰堂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苦涩, “啊,和羽生君说这些的话恐怕你也不能理解吧,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好了。” ……还是被发现了,那家伙那个时候果然是想下死手啊。 “兰堂君,最近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羽生烛问道。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兰堂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怀表,脸上露出了几分头疼的表情, “啊,我得离开了。抱歉,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这样说着,兰堂便迅速转过身去,向着被阴暗所笼罩的另外一个角落里走了过去。 “喂!等……” 羽生烛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手中攥着的手机却莫名其妙地震动了一下。 他顿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手机的屏幕。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摁下了接听键,将手机听筒放置于耳畔,屏住了呼吸。 “……啊,看起来应该是烛了。” 意外地,电话那头传来的并不是夏油杰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老熟人——太宰治。 “是你?”羽生烛有些意外。 “是我,听着,你现在并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会长话短说。” 太宰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冰冷地响起, “GSS的人正在追杀你,不想死的话,现在立刻,跑!” 第一卷 第43章 “你说什么?” 羽生烛放下手机, 几乎就在他后转的那一刻,无数枪支瞬间抬起,对向了他的方向。 是GSS的人。 “哎呀哎呀, 看起来烛好像陷入相当麻烦的境地呢。”太宰治略带欠揍意味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羽生烛:“……不,不需要。” 他果断挂掉了电话。 太宰治大概率是能帮得上忙的,不过他的帮忙一般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羽生烛并不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欠太宰治什么。 “喂!你就是羽生烛吧?”GSS的其中一名成员抬起头, 向着羽生烛的方向吼了一句, “劝你乖乖地和我们回去!不然……” “不然就打算杀死我,是吗?” 羽生烛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话,他倚靠在那条并不结实的栏杆上,双手自然地搭在了上面, 眉头挑起, “可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再死一次的话, 对我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你——” 几人还未来得及上前, 其中一人的身体便突然僵持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困惑地看了过去,只见距离羽生烛最近的那个人突然转过身, 手腕微微颤抖着, 几乎要端不住枪支。 “快……快跑!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了!” 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 只见火光一阵闪烁, 伴随着硝烟散去,一堆人抽搐着后退,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异能力!?” 男人端着手中的枪,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队友被自己击中倒下,眼中骤然溢出几分恐惧。 “并不是异能力哦。” 羽生烛缓缓走到他的身后, 他微笑着抬起手,轻巧地取走了对方手中的枪支和通讯器, “看起来你们叫了不少人啊,这就让我相当头疼了。” 银发的少年举起枪,眸子里沉淀了几分深意。 “虽然很抱歉,但是暂时只能请你去死了。” 枪声落下,羽生烛随手将通讯器丢入了横滨的海里,他瞄了一眼不远处,想起方才通讯里大致来人的方向,果断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十分钟。 十分钟之内,GSS的人就会包围住这里。虽然不知道自己和GSS那边到底有过什么恩怨,但是显然,羽生烛在一年前肯定没有招惹过这样的组织。 兰堂说自己曾经在半年前见过他,而GSS也很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他的。 难道说,有人盗用了自己的身份去刻意招惹了GSS的人吗?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羽生烛记得自己最后是在伏黑甚尔的怀里死去的,但是伏黑甚尔说他会卖掉自己的尸体,难不成有人收了自己的尸体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羽生烛顿时就是一阵恶寒。 啧,这样绝对不行,至少要把兰堂那家伙抓回来好好盘问一番才行。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羽生烛很快化作了黑猫,轻巧地从墙壁处的夹缝 跃了过去,他的动作轻盈迅速,GSS的成员显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直接从墙外跑了过去。 “刚才还看见那家伙的身影的!他绝对就在这附近不远处的地方!!” “那家伙只身一人!跑不了多远!快追上他!!” …… GSS也有不少优秀的异能力者,就算羽生烛会切换状态,他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咔嚓。” 然而就在羽生烛从夹缝里钻出的那一刻,无数把枪突然对准了他,那一瞬间太过于突然,甚至让羽生烛本人都愣了一下。 “这家伙果然如同传言所说,他能给切换自己的状态,之前也是靠着这一手避开了不少人的耳目吧!?” “没关系,反正这不是抓到了吗?这次绝对要把他抓回去好好盘问一番!” …… 能够变成猫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羽生烛心中大骇,但是眼下也无法抵御这些人的攻击。羽生烛只得慢慢化为人形,警惕地后退着,当脊背依靠在墙壁上的那一刻,他也注意到了四周充满着惧怕和恐慌的目光。 他们和自己特地保持了一段距离,是害怕他伤害他们吗? 说到傀儡术,羽生烛也发觉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作为加茂家分支的孩子,羽生烛自然会加茂一族擅长的赤血操术,但是那份术式也是他继承了家里血脉才得来的。 但是现在的他是咒灵状态,没有了肉/体的血脉,他本该不能拥有加茂家的血脉才对。而变成咒灵后的他,只要能给混合对方的咒力,在实力比对方强劲的情况下,就能够轻松达到控制对方的结果了。 唯一的缺点是会消耗咒力,虽然那天晚上和夏油杰相处的过程中羽生烛也得到了不少咒力,但是现在一口气用完显然不明智——更何况GSS派来了这么多人,他也不可能全部控制住。 情况有些糟糕啊…… “就是这家伙杀的吧!?可恶!这个小鬼半年过去还是这么难搞!” 一只手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将羽生烛提起,眼中露出了几分狠厉, “你居然敢杀了他们!我绝对要让你比死还难看!” 啊,又是这种宛若炮灰般的发言。 “我说,一般有人想要杀死你,不反抗才有问题吧?” 被勒住脖子的少年依旧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淡漠地看着表情扭曲的男人,语气依旧平静。 “少给我废话!要知道你当初在这一带捅出了多少篓子!你以为我们会放过你吗!?”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着,狰狞着表情举起了手中的枪, “看起来不打断你的手脚,你是不会服软的了。” “原来GSS的人就这点威胁手段?”羽生烛没忍住笑了,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本事,断手断脚?你以为那样的话就能威胁到我?” “你——” 男人终究还是没能说完那句话。 几乎就在下一秒钟,一阵铺天盖地的黑暗瞬间席卷了整条街道,男人的身影只是在羽生烛面前一晃,迅速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头黑色的恶兽。 脚步声在瞬间空旷的大街上响起,GSS的成员纷纷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显然都受到了重创。 “在下并未下狠手,如果在下稍微再瞄准点,你们可能就已经死了。” 黑发的少年冷漠地扫过眼前的一切,他的步履轻缓,每走一步,压迫感就向着周遭加强几分,几乎让人陷入窒息。 羽生烛有些无力地依靠在墙边,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内心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出手了。 “你果然在这里……龙之介,看起来你似乎成长了很多啊。” 从察觉到芥川龙之介的气息后,羽生烛就向着他的方向跑去,结果也如同他所想的一样,他恰巧得救了。 现任饕餮会的BOSS——芥川龙之介。作为绝对中立的组织,芥川龙之介在饕餮会的威信相当不错,在上一任BOSS的指导下,他也掩去了原本的戾气,逐渐收敛起来了。 这很不错。 羽生烛的嘴角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我没想到,您居然真的还活着。” 芥川龙之介走到了羽生烛的身边,他半蹲了下来,苍白的手缓缓伸出,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几分担忧, “在下一直很担心,看到您没事,在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谢。” 羽生烛将手递到了芥川龙之介的掌心,眸子微微垂下。 “是因为得知了我的消息,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嗯。”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他将羽生烛从墙角处拉了起来,动作相当温和。 “前辈站得起来吗?需要在下抱着您回去么?” “那未免也太羞耻。”羽生烛不在意地笑了笑, “不需要,没有柔弱到那种程度。” “要回饕餮会一趟吗?”芥川龙之介压低了声音, “在下也有很多要事想和您说明。” “当然,不胜感激。” 羽生烛回答道。 …… 事实证明,再怎么桀骜不羁的孩子,度过了中二期后也会长大的。 芥川龙之介原本糟糕的性格改善了很多,这也让羽生烛相当舒心。织田作之助将芥川教的很好,既没有将其锋芒磨损,也抹去了不必要的戾气,现在的芥川龙之介,早已和原本的那位不成熟的少年截然不同了。 “在下听闻前辈已经死了。” 芥川龙之介说着,他将一杯清茶端在羽生烛的面前,推开椅子坐了下来。 “准确来说,你说的没错。”羽生烛笑道, “我确实死了,不过现在以另外一种形态复活了而已。” “只要您还活着,那么在下就已经很满足了。” 黑发的少年盯着被子里上下起伏的茶梗,语气依旧平稳。 “但是,在下做到了。” 他做到了[为了自己而活下去]。 最开始的愤怒之意不言而喻,织田作之助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压制他,在漫长锻炼里,心性也被一点一点打磨着,终于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银有时候也会来帮帮他,比起同龄人来说,少女已经足够努力了。织田作之助本想让她去上学,却被少女拒绝了。 [我不想丢下哥哥一个人。] 银是这样回答的。 “我知道,龙之介。” 羽生烛捧起了热乎乎的茶,吹拂去水面的茶末,轻声道: “我听闻了有关于你的消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很高兴你没有因为我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在下,其实有过愤怒的情绪。” 黑发的少年放下茶杯,眼中浮起了一层阴霾。 “有人偷走了您的尸体,在下知道那个人不是您,所以才会生气。” “龙之介知道那个人是谁吗?”羽生烛严肃了起来。 “并不知,在下也只见过他一面。那家伙绝对很危险——这是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 “那么,龙之介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羽生烛继续问道。 “似乎是去了东京。”芥川龙之介道, “具体去了哪里,在下也不知。” “这样么,我明白了。” 羽生烛沉吟了片刻,终究是陷入了沉默。 显然,这件事情和三个人有关系,除了当年带走自己的伏黑甚尔,了解此事的,恐怕就只有兰堂,以及……他曾经的那位[兄长]。 唯一让他困惑的是,他的身体早就破烂不堪,就算作为脑花替代的身体也绝对不是最优选,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操纵住自己的身体的? “龙之介,可以的话,能帮我一个忙吗?” 羽生烛沉思着,突然开口了。 “请讲。”芥川龙之介严肃了起来。 羽生烛眯起眼睛,嘴角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很简单,我想要在港口黑手党抢走一个人。” 第一卷 第44章 横滨, 横须贺市。 织田作之助在横须贺市居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当他终于将一切都交代给芥川龙之介之后,织田作之助也离开了那片纷争之地,来到了附近一处看起来比较安宁的城市。 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 棕红色短发的青年将茶叶放入茶杯之中。滚烫的水冲入瓷杯,伴随着茶叶上下翻滚着,织田作之助的思绪也逐渐飘向了远处。 手上的小说也快写到结局了,最近编辑也催着快点结局……虽然织田作之助早就有了结局的想法, 但是他并未想好下一部小说该写什么。 ……唔, 果然还是出去走走找找灵感好了。 就在他沉思之际,手机铃声却在这一刻突然响起,瞬间打断了织田作之助原本的思路。 那只小小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着,说起来这还是他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用的手机了, 这么多年也没有更换过。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织田作之助也一直没有去换一部新的手机。 对于他来说, 手机的作用至多只是编辑联系,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用处。 只是此时此刻为早上六点, 正常来说就算是编辑也不该在这个点打电话的。难不成是骚扰电话?还是饕餮会又出了什么问题? 不太好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织田作之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和餐盘,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 身体却微微一僵。 ……是谁的恶作剧么? 这是织田作之助的第一想法。 实际上距离那个人去世已经有一年左右了, 虽然他的那位前老板待他确实不错, 但是在那个人死去的时候,他也并未浮现起过多的悲伤。 羽生烛死得其所,他也终于能够休息了,死亡总会是最为安宁的归宿,或许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吧。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那部电话会落到其他人手上?不可能是芥川龙之介打来的,毕竟以芥川那孩子的性格,就算饕餮会真的出了什么事,也绝对不可能会向他求助。 织田作之助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落下了手指,摁中了接听键。 …… “果然,你接电话了啊。” 停顿了数秒,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甚至让织田作之助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 恶作剧到这种程度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织田作之助的第一想法。 然而电话那头的下一句话却完全将他的设想打破了。 “抱歉,稍微有点事情想要麻烦你。” 羽生烛的声音轻快道: “可以麻烦你开一下门吗?我需要你的帮助,作之助。” …… 这大概会成为织田作之助这一年之内最为震撼的一天。 死去的人,居然真的从地狱里回来了。 …… “这是谁?” 看到熟悉的人将一个男人从背后扔在了地上,以及一旁芥川龙之介微妙的表情,织田作之助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生草。 “这是港口黑手党的兰堂——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兰波才对。” 羽生烛口气轻快,看上去似乎相当快乐。或许是这一切表现的太过于自然,以至于织田作之助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羽生烛?” 棕红发的男人一愣一愣的,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变得迟钝了几分。 “如你所见,我回来了。” 羽生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起身,突然给了织田作之助一个满怀的拥抱。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倒是没有,但是我承认确实有被吓到。” 织田作之助强装镇定着,却依旧没有收敛眼角的笑意,他收紧了手臂,大力回抱住了羽生烛, “不过——还是欢迎回来,烛。” …… 羽生烛带回来的人是港口黑手党的兰堂。 说起来也很神奇,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重要角色,最终却因为修饰词过多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在即将死去的前一刻,芥川龙之介就和羽生烛一起将兰堂直接横刀抢了过来。 血傀儡术——竖式,能够通过血液为媒介进行等价交换的治疗。在变成咒灵之后,所谓的[血液交换]也就变成了咒力的交换。 从夏油杰那里得到的咒力确实有不少,通过傀儡术的竖式,羽生烛才勉强让兰堂脱离的生命危险,并且在港口黑手党的追杀下逃来了这个地方。 “不想去饕餮会是因为希望港口黑手党别将这一切和饕餮会扯上关系。”羽生烛拢着双手,一字一句严肃道: “好在他们估计也没认出我们来,毕竟我们动手的相当之快,加上大战之末,计划倒是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所以你们费尽心思将港口黑手党的叛徒抢过来,只是为了得到一句情报?”织田作之助脸上的表情有些颓丧。 “而且你们这样做很明显干扰到了我的生活啊。” “为此我很抱歉,作之助。”羽生烛的表情有些无奈, “我会做出一定补偿的。我在东京为作之助买了一套靠近市中心的房屋,环境非常不错,想必作之助应该会很喜欢那样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东京?”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 “因为你的小说啊,我一直有在追。”羽生烛笑眯眯道, “一看就知道是作之助的风格呢,我很喜欢。” “所以你是哪里赚来的钱?”织田作之助继续沉默。 “龙之介给的啊,饕餮会大半都是我打下的基底,稍微用点钱不算过分吧。”羽生烛坦然。 “……” 可能是太过于坦诚了,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所以呢?你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织田作之助终于妥协了,他看着躺在沙发上昏迷的兰堂,心情一时半会有些复杂。 “很简单,我想要杀死一个混蛋。那个混蛋很有可能偷走了我的尸体并且用来做了不少糟糕的事情。”羽生烛收敛起笑意,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要杀死那个家伙,就这么简单。” “你是说有人用你的尸体去做了糟糕的事情??”织田作之助愣住了, “说起来我之前确实有听到你复活的传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吗……” “我和他应该是老相识了。可惜那家伙狡猾的很,在我复仇之后第一时间逃离了我的身边,否则我很可能会连带着他一起杀死。”羽生烛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惋惜, “不过也没关系,那家伙迟早会死在我的手上。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人类了,大部分的能力早已无法使用,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作之助。” “……芥川君也是为了帮助烛才留下来的吗?”织田作之助抱着手臂看向了坐直身体的芥川龙之介,而后者也目不转睛地点了点头。 “龙之介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拒绝我呢?”羽生烛撑着下巴笑道。 “实际上你早就计划好一切了吧?包括芥川君和我。”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终于将隐藏在心中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你并不是一时兴起的善良,那个时候你的愿意带走我,愿意救下芥川,都是为了未来做准备,难道不是吗?” “不愧是作之助,不过我想你和龙之介应该都知道这一点吧?”羽生烛感叹道, “只是——就算知道这一点,你们也不会拒绝我的帮助,不是吗?” “……被你说中了啊。”织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终于叹息道。 “我所做的一切确实带着目的性,但是我也确实没有做错什么。”羽生烛笑道, “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罢了。我想这对我们而言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不是吗?” “但是你并非冷血之人。”织田作之助平静道。 “这个嘛……就不知道了。”羽生烛别开了目光,看上去也并未有什么起伏, “那么,作之助愿意帮我吗?” “帮肯定是要帮忙的,房子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织田作之助道。 “哦?什么请求?”羽生烛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想把你的故事写下来,作为我的下一本素材,可以吗?” “……” 这下吓到的人倒是变成羽生烛了。 “把我的故事写下来?作之助,虽然我知道你很可爱,但是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有点——” “不会写成一模一样的故事,只是作为蓝本而已。”织田作之助道, “如果这都不能答应的话,那么恕我拒绝帮忙。” 羽生烛的脸顿时像是吃了柠檬一样皱起来了。 “作之助也太过分了,居然拿这种事情来威胁我,会让我很难受的啊。” 织田作之助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好了好了,既然作之助想的话,拿去写也无妨。”大概是看到事情应该是没有转折的可能性了,羽生烛才勉强妥协。 “那么作之助,请务必将我写的帅气一点,可以吧?” “我是纪实主义。” “糟了,连作之助都开始黑化了,这个世界已经不能更糟糕了啊——” “最糟糕的人才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吧。” …… 是谁在说话? 兰堂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听到一阵讨论的声音,以及落在自己身上的苍白阳光。 ……这里到底是哪里?他居然还活着?? 真是不可思议,受到了那种致命伤居然还能活下来,这也算是相当幸运了吧。 “你醒了?太好了,看来我们很快就能知道那家伙的下落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兰堂有些迷茫地瞪大了眼睛,他沉默地看了眼前凑近的那张脸,一时半会陷入了沉默。 一定是醒来的方式不对。 果然还是躺回去再来一次吧。 “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这种反应吗?兰堂,你这样可不行啊。”羽生烛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悲痛。 “我不记得我欠过你什么。”兰堂有气无力道。 “没事。”羽生烛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笑道: “毕竟现在的你无法做出任何反抗,你已经中了我的血傀儡术了,所以——就算是为了活下去,也请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什么?” 兰堂愣了一下,他尝试着想要动弹自己的身体,却发觉身体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僵硬住了——甚至连异能力都无法释放。 为什么不能动了?不是说那位[羽生烛]的傀儡术早就消失了吗? “很好,那么第一个问题。”羽生烛坐在沙发旁边,开始盘问: “距离你上一次和我见面是在哪里?你和[我]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兰堂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奈, “你自己没有记忆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 羽生烛微微挑眉,眸子里却并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假设我确实在半年前记得你,那么你现在也不会活下来了。兰堂君,或者——兰波君,你真的以为我有那个闲心思拿你来开玩笑?” “……” 确实,无论是传闻中的那位[羽生烛]还是他所遇到过的[羽生烛],都不会是那种轻易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的性格。 能够让他严肃到得罪港口黑手党的地步也要将他救回来,想必是真的相当重要的事情了。 “……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的话,应该是在仙台。” 兰堂沉默了半晌,终于再度开口了, “我不确定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毕竟我也只是于执行任务之时遇到过他。”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羽生烛]都做了些什么?”羽生烛继续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也就是半年前的事情,他偶尔出没在这一带,鲜少出面,却得罪了不少人。”兰堂道, “我也只是偶然听闻了[羽生烛]的大名,和他见面也没几次。” “是这样啊。” 难不成脑花那家伙知道自己快要复活了,才故意搞出这么多事情好让自己死于[意外]?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脑花知道的事情比自己多太多了,虽然最开始是抱着和他合作的意思搭档的,但是羽生烛从未信任过脑花,而脑花也从未信任过羽生烛。 总而言之,脑花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他大概率还留在仙台。以羽生烛对他的了解,那家伙绝对不会做无用功,既然他去了仙台,那么也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我想问一下,难不成那位[羽生烛]实际上并不是您吗?”兰堂困惑道。 “不是,只是穿着我的尸体导出搞事的神经病罢了。”羽生烛冷漠道。 “啊这样……等,等一下?您刚才说什么?” 兰堂的脸似乎僵硬住了,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刷的变得苍白了起来。 “怎么?终于开始紧张了吗?”看着兰堂一时间变得有些糟糕的脸色,羽生烛内心也起了几分戏弄之意。 “不是,我只是觉得您就这样随意地将真相告知于我,好像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被隐瞒的事情。”羽生烛冷笑道, “事情的真相本就该宣告天下,就算那是我的身体,我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杀死他。可笑,以为夺走了身体就夺走了我的一切么?那家伙还真是有够恶心的。” 看来GSS对他的追杀应该也和脑花有关了。他知道自己会在横滨复活,所以才想惹出这一系列的事情好不知不觉的杀死他。如果不是中原中也最开始收留了他,现在的他还真的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之后要直接去仙台吗?”织田作之助沉默良久,才在一旁开口询问道。 “嗯,要去。”羽生烛点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去做一些我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事情?”兰堂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 “兰堂也会和我一起去的,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羽生烛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第一卷 第45章 兰堂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说……你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橘发的少年看着一脸淡然的太宰治, 内心一时半会有些复杂。 “刚才那两个人甚至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楚!!!就这样放走真的没问题??” “别紧张啊中也君,那家伙不是受了重伤嘛,正常来说应该也不会有人能够救活他了吧?”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打着电玩, 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但是你刚才和他们报告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冷静道: “你和那家伙说的是[兰堂掉到海里被鲨鱼吃掉了]吧?这种荒谬的理由你以为我真的会信??” “但是森先生信了啊。”太宰治耸耸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中原中也有些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为什么要让他离开??明明还有很多事情……” “中也的话,真的不打算留在港口黑手党吗?” 太宰治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他收起了手中的游戏机, 笑盈盈地看向了中原中也, “现在回到羊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吧?” “不用你来管!!” 中原中也有些愤怒地转身离开,再也没有看一眼太宰治。 “再怎么样那也是我自已的选择,无论兰堂是否活下来, 无论调查的结果怎么样,我都不可能留在这里。” “羊需要我, 羊的大家也需要我, 仅仅是这样的原因就足够了。” 他毫不犹疑地推开门向外走去, 太宰治也并未阻拦他,而是继续低下头打着自已的游戏。 “哎……被需要的羊之王吗。” 太宰治感慨着,却轻笑着压低了声音。 “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 但是……你真的觉得, 自已是被需要的存在么?” …… “也就是说, 之前传闻里做了那些事情的人, 包括得罪了高濑会,GSS,顺便挑起多方战争的人都不是您吗?” 听羽生烛说完后,兰堂的脸上一时间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他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大概是找不到能给接话的词语。 “那您也太惨了……” 本来因为种种原因死去就已经足够凄惨了,死了之后还得被偷走尸体,最后还被人恶意诬陷……怎么想都太惨了。 然而事件中心的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这样想。 “那家伙是咒灵,而且还是未登记过的特级咒灵。”羽生烛解释道, “我对于脑花的能力知晓的也并不具体,不过他确实能给夺取其他人的身体。” “听上去你好像亲眼看到过一样。”兰堂道。 “确实如此,在我十三岁那年曾经手滑杀死了我的兄长羽生秋一,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解释的时候,我遇到了脑花。”羽生烛轻描淡写道: “原本他只是说想要帮助我复仇,但是现在想想,大概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盯上我了吧,” “……你刚才是不是略过去了一个相当可怕的事情?”织田作之助默默道。 “哪有,你听错了吧?” “……” “总之,按照兰堂所说,那家伙现在大概率应该在仙台,之后我会提前过去一趟。”羽生烛继续道, “龙之介和兰堂君留下,毕竟我还不熟悉兰堂君,也并不想浪费咒术在你的身上,到时候就拜托龙之介了。” “没问题。”芥川龙之介笃定点头, “前辈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记得作之助和我说你们还没有去上学。”羽生烛想了想道: “等一切都结束了,就和银一起去学校上学吧。” “在下不要。”芥川龙之介皱起了眉头, “让银去就好,在下会管理好饕餮会的。” “这也啊,就算是我的请求也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也就是说,在那之后是我和你一起去东京吗?”大概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尴尬的气氛了,织田作之助还是插了句嘴进来, “毕竟那家伙的在仙台也不过是烛你的猜想吧?谁也不能保证这一点是绝对正确的。” “作之助啊——” 羽生烛拉长了声音,语气听上去有点无奈,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我想在东京给你买套房子。横滨距离港口黑手党这么近,对于作之助来说也很不安全啊。” “……你的意思是让我顺势搬去东京吗?” “是的。”羽生烛笑了, “安心好了,我会安排人解决好这一切的。” “所以,既然你打算要去仙台了,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在……这种地方?” 兰堂沉默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此时此刻他们几个人正处于擂钵街几条街开外的一间房屋之内,从窗口处眺望,可以看到不远处翻滚的海浪,以及悬崖附近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应该就是曾经救下羽生烛的中原中也。 “那是[羊]的成员中原中也吧?他怎么在那里?”织田作之助有些困惑。 “应该是在等[羊]的成员来找他吧?”芥川龙之介冷哼道, “可惜在下前段时间得到的消息是,羊的成员早就背叛了中原中也,和GSS合作了。” “没错,中原中也注定无法回去,也注定会被背叛——这才是一切的事实嘛。”羽生烛笑了。 事实?? 兰堂沉吟了片刻,面上微微一愣,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既然羽生烛早就知道了一切的真相,那么他为什么还要…… “原来如此,所以你其实早就和太宰治串通好了,对吧?” 兰堂低声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 “我就说……就算你们二人再怎么厉害,在[完全不被港口黑手党的人看见]的前提下带走我也过分离谱了。” “除非,有人故意放水。” “啊,这点确实。”羽生烛笑了笑, “毕竟太宰治和我也算有点旧交,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所以呢?交换代价是中原中也么?” “看起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很多嘛。”羽生烛摊手, “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没有了。” 黑发的青年缓缓别开视线,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复杂, “我以为你至少不会出卖中原中也。毕竟他当初救了你,不是吗?”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兰堂君。”羽生烛有些不高兴, “我一向不太喜欢用[出卖]这个词来定义一些东西。而且有一点,不论最后有没有我的参与,中原中也都一定会前往港口黑手党,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果有我的干扰,这个过程会变得艰难很多。只要我选择妥协,不去干扰这件事情,那么太宰治才同意我将你带走。” “……是这样么。” “之后想去哪里,想干什么,那都是你的事情。”羽生烛道, “不过在一切解决完之前,你不可以去任何地方,这是我对你的束缚——我想这样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你也说过,我并没有什么选择。”兰堂垂下眸子。 “那么,这算成交?” “成交,不过在那之后……我也希望你能给帮我一个忙。” “啊……当然可以。” …… 有时候决定往往比过程要更加简单,而羽生烛也确实预料到了这一点,并且兰堂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理由。 计划原本是按照预想之中进行的,当GSS和羊的成员合作的时候,中原中也理所当然地遭到了羊成员的背叛。 千钧一发之际,羽生烛带着饕餮会的成员理所当然的冲出来截胡——很不幸的是,GSS的成员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更好控制些。 “不是说好的要合作杀死中原中也吗!!为什么你们会选择背叛啊!!” 灰色短发的少年岔岔不平地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充斥着几分怒意。 “呜……对,对不起中也,我们不是故意要这样的,都是GSS那群人逼我们的!这不关我们的事情……”粉发的少女则哭哭啼啼地开始求饶了起来。 然而事件中心的少年却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看起来你也不傻嘛,中也君。” 羽生烛几步上前,他轻轻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还未等中原中也反应过来,原本位于他腹部的伤口便骤然消失不见了。 “你……”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羽生烛会突然这么做。 “这样一来我们就两清了。” 羽生烛抬起头来,眸子里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什么两清?”中原中也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你应该还记得那只叉尾猫吧?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只猫可能早就被卷入横滨港口黑手党的争斗之中死去了。” 羽生烛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却比想象中要更加温柔, “固然善良之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活下去的,但是像你这样的好人也是极为难得的存在吧。我想要救你也是出于这个缘由。” “那只猫是你的吗??”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停滞了几秒钟。 “不,我是那只猫。”羽生烛笑盈盈道。 “……” 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停滞了数十秒钟,显然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作为报答,你现在自由了,无论你想去哪里,想去做什么事,我都不会阻拦你。”羽生烛道, “至于我——饕餮会的前任BOSS,也依旧享有对饕餮会的操纵权,加上我也算是和港口黑手党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合作,我将负责剿灭GSS以及[羊]其余成员的任务,这样应该不过分吧?” “你说什么!?” 原本脸色才缓和下来的中原中也脸色瞬间变了,而趴在一旁其他的几位[羊]的成员也纷纷变了脸色,显然没想到羽生烛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并不过分吧,毕竟在我最为弱势的时候,你的那些成员们待我可不薄啊。”羽生烛笑道, “所以,不论我怎么处置他,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吧?” “我,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消失不见了。 确实,羊内部的成员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确实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得罪了饕餮会的前任BOSS,又背叛了原本唯一的翻盘手段中原中也,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羽生烛静静地看着中原中也,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不希望你伤害他们。” 沉默良久,中原中也还是再度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决绝和复杂, “让我做什么都行,请您……放了他们吧。” …… 果然是预料之中的回答啊。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是中也君,有时候人太好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啊。”羽生烛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你就算想要让我放过他们,那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毕竟下令让我杀死他们的不是饕餮会,而是港口黑手党。” “你的意思是……” “想要让我放人,你必须想办法让港口黑手党那边收回命令才行。”羽生烛笑了笑, “安心,在你找到办法之前的一周内我是不会伤害他们的,这样够了吗?” “……” 看上去似乎是别无选择,却依旧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演了这么一场戏,但是羽生烛还是很高兴中原中也能够和[羊]彻底分裂,虽然港口黑手党也并不算很好的归宿,但是森鸥外那家伙还是很惜才的,港口黑手党对待中原中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 “这样没问题吗?” 看着逐渐远离的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不会,而且我们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关心这件事情。” 羽生烛沉默地注视着通讯录,一时半会有些沉默。 那似乎是他以前的手机卡,在复仇行动之前他就将自已的手机随手扔了。但是夏油杰却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回来。 通讯录的号码都还在,但是恐怕都已经打不通了吧。 “作之助,我想找一个人。” “是谁?”棕红色短发的男人好奇地问道。 “一个人……曾经终结了一切的男人。” 羽生烛合上手机,轻声道: “那大概也是我现在唯一一个无法控制住的人吧。” 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 第一卷 第46章 心脏跳得好快。 黑发的少年步履有些蹒跚, 他的额角泌出了些许汗渍,却依旧没有停下脚下的动作。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喂喂喂!你打算往哪里跑呢?” 在少年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为首的高个子男生脸上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而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摩拳擦掌,显然没什么好意。 校园欺凌的现象无处不在,在日本,这应该是不论是在哪个时间段都一定会出现的事情。 但是少年担心的却并不是[自己被欺凌]的这种事情。 “求求你们……不要再接近我了!” 黑发的少年抱着自己的书包, 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惊恐又无措, 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都说了,我们只是想和你[友好]交流一下而已。”为首的男生笑了, “怎么?难道你还要拒绝我们吗?” “不, 不是——里香!等一下!” 少年猛地摇了摇头,眼中泄出了一丝绝望——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巨大的咒灵在几人的身后落下黑色的影子, 仅仅在那几个混混转过头的刹那间, 压迫感如同洪水般涌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出短短几秒,那几个混混就被[处理]掉了。 水泥管上沾上了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几个混混以一种诡异的形态被塞入了管内, 虽然不至于死亡, 但是看上去也足够触目惊心。 这附近原本是建筑工地, 那些混混原本是打算着掩人耳目地教训他一顿,没想到反倒掩护了受害者。 ——虽然此时此刻的[受害者]看上去也吓得不轻。 “怎么办……” 不知道跑了多久,甚至小腿都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或许是在工地奔跑的时候被水泥块划伤了,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无法顾及这些,只知道向着无尽的道路奔跑着。 他再一次伤害了别人。 这样下去, 里香迟早会杀死那些人的吧。明明自己已经足够低调了,但是他还是无法摆脱这一切……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砰!” “呜哇!!” 猝不及防地,少年便和某个恰巧位于拐角处转弯的人撞上了——一时间对方手中满袋子的东西瞬间散落了一地,而他只感觉到自己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闷痛自额角和膝盖处向着大脑深处蔓延了过来,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没心思去思考这些,内心兀地慌乱了起来。 糟了!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少年下意识地想要帮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内心却突然一凉,某种糟糕至极的预感也随之而来。 “你居然敢欺负忧太……” 伴随着[里香]的出现,那股强大的力量再一次涌了上来,几乎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部吞没。 完蛋了。 他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了。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 然而预料之中的腥风血雨并没有随之袭来,四周似乎在某个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随即又开始重新流动。 “我说啊,走路的时候要小心点,这样匆匆忙忙的可不行。”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少年有些忐忑地睁开眼睛,耳畔却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那是一位发尾泛着几分棕红色的黑发青年,他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周身散发着轻快而又让人舒适的气息。此时此刻他正微微俯身,湛蓝色的眸子好奇地注视着他,发尾似乎染上了几分黄昏的微光,透露着暖色的淡金。 他的嘴角留着几分浅笑,衣衫也依旧完整,甚至连发丝都没有乱,看起来完全没有遭到过[里香]的袭击。 乙骨忧太的思维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里香突然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要哭?” 就在他恍神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却突然开口了。不知何时,对方早就主动性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或许是因为动作过于自然,也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 “我——” 想要拒绝的话流淌在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再度说下去了。 第一次,毫无障碍地被接近了…… 虽然不知道里香为什么没有攻击眼前的男人,但是对方身上的气息却让他莫名很舒服,总感觉,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哎,这样可不行,看上去你好像遇到了相当麻烦的事情呢。” 男人注视着他的眸子,语气似乎掺杂着些许忧虑, “可以和我说说吗?说不定我会有解决的办法。” …… 这是羽生烛来到仙台的第一天。 织田作之助不愧为传闻中的好妈妈,不管是卫生的打扫和一日三餐的规划都早早有了安排。而且他确实很喜欢烛选中的房屋——不仅阳光充足,地理位置也选的很好,不至于距离市中心太远,也不至于离得太近而导致过于喧嚣。 “三室一厅……我们两个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屋子吧。”织田作之助有点头疼, “收拾起来也很麻烦,你打算睡哪个房间。” “我怎么着都行,作之助你选哪个剩下的我随便选一个就好。作之助要写小说吧?选风景最好的那边就好。”羽生烛不在意地回答道。 处理完横滨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后,羽生烛只感觉一身轻松,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这样悠闲的生活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啊…… “你的头发是不是有点掉色?”织田作之助看了羽生烛一眼,好奇道: “我记得上一次见到你还是黑色的头发,最近看你的发尾好像染上了红色?是去染发了吗?” “应该不是吧?”羽生烛思考了一下,笃定道, “可能是和作之助待久了,发色就被同化了。” “……你是在说什么魔幻主义的小说吗?” “可是作之助,你知道我从来都不骗你的。”羽生烛委屈极了。 “是因为你的体质吧?”织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继续道, “我记得你说过,就算不会咒术的人身体周遭也会萦绕着咒力的,也就是说你待在我的身边比较久就会吸收我身上的咒力从而活下去吗?” “没错,就是这样。”羽生烛笑了, “不过不影响吃饭睡觉之类的,作之助要是吃饭的话别忘了我就好。” “这样么,那你去买菜吧。”织田作之助头也不回,熟练地撕下一张便签条递给了他。 “晚上我很晚回来,要出去采景找灵感,我的旧文马上就要结局了,这段时间暂时别打扰我。” “没问题,交给我就好。” …… 话是这样说,羽生烛也没想到随便出门走走就能撞到意外状况。 “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脚踝的伤有点严重啊,是被水泥割伤了吗?” 羽生烛注意到了对方脚踝上的一道长且深的伤口,手指不经意地抚过,伤口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淡化,却显得相当自然。 “啊……还好,现在已经不疼了。” 乙骨忧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是他不小心撞了别人,对方不仅没有介意,甚至还把自己带回去包扎伤口。 总感觉是一位很温柔的前辈啊…… “不放心的话之后可以去医院看看,需要我帮忙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吗?” 羽生烛收拾好了医药箱后,就将放置在沙发上的纸袋搁置在了桌子上,拍了拍衣服的下摆,继续问道。 “不用了!谢谢您!” 乙骨忧太有些紧张地回答着,他的双手拘谨地放置在膝盖上,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应该实话实说么? 这样果然还是不妥……再怎么说,里香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他本来就不该波及到其他人啊。 “说起来,我之前看你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着,是遇到咒灵了吗?”羽生烛关切地问他道。 “我……哎,等,等一下!你怎么知道——”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接触到对方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也对,好像里香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就突然消失了,看这位前辈的样子好像也很了解[咒灵]之类的,说不定和他聊聊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前辈知道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乙骨忧太努力镇定地问道。 “……唔,虽然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但是看外表的话——你是被诅咒了吧?”羽生烛思考道, “你的身上有很浓重的诅咒气息,而且看起来她似乎对你没什么恶意。我也很好奇这种情况,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么?” 确实,羽生烛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状况。 虽然最开始是被对方身上强悍到有些不太正常的咒力所吸引的,那只名为[里香]的咒灵最开始也想攻击他,然而因为[傀儡术]的触发,羽生烛很快就控制住里香,利用自己的术式将对方压制下去了。 而且他身上的咒力也让羽生烛感到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又记不起来是谁,因此只好先带回来慢慢询问。 “这个……” 乙骨忧太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一阵诡异的叫声突然响起,一时间空气一阵宁静,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前者的脸兀地红了起来。 “肚子饿了吗?”羽生烛笑眯眯地问道。 “不,不好意思,要不让我先回家吧……”乙骨忧太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没事啊,不用回去,现在也很晚了,路上会不太安全吧?”羽生烛道, “不如就在我家里吃顿饭?” “哎……麻烦您做饭真的没问题吗?”乙骨忧太有些忐忑。 “当然有,因为我不会做饭。”羽生烛理直气壮道。 乙骨忧太:…… 这要让他怎么回答啊!!! “没事,我们可以点披萨。”羽生烛熟门熟路地打开手机,开始认真地准备打电话, “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可以和我说一声。” “那个……晚上吃披萨是不是不太好?”乙骨忧太有些尴尬地举起手,“我看您也买回来不少菜,不打算做饭吗?” “那是给作之助买的,他会做饭。但是我不会。”羽生烛理所当然道。 “作之助?” “是这座房子的主人,是个很厉害的小说家。他做的咖喱饭很好吃哦。” “……” 第一印象以为眼前的前辈一定是居家型的,没想到居然不是吗!!! “难道你会做饭吗?”发觉对方语气中微妙的停顿,羽生烛敏锐地转过头来,微微眯起眼睛。 “我……我只会最基本的那种。” 乙骨忧太小声道。因为里香的缘故,他也不敢离家里人太近,久而久之基本上一直都在一个人住,生活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不过随随便便提出给别人做饭会不会有些太突兀了?毕竟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啊!那真的太好了!”羽生烛的眸子一亮,他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指,身体为我前倾,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更加温和了几分, “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需要我帮你打下手吗?” “这,这个……”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就连乙骨忧太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脸懵地走进了厨房,按照自己的记忆尝试着做了几个菜,最终坐在饭桌上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将过去的事情说完了。 总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啊。 “原来如此啊,所以说,名为[里香]的诅咒在那个时候就缠上你了吗?” 羽生烛静静思考着,内心也泛起了几分惊讶。 “是的……我也很苦恼,因为我一直无法控制里香,所以也一直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一直伤害他人下去。” 黑发的少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脸上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那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明明我不想伤害他们……” “确实,是很麻烦的事情呢。” 羽生烛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响起,却在下一秒回转, “毕竟方才[里香]也确实攻击了我,不过我还是暂时压制住了她的攻击,因此也没有受伤。” “压制住?”乙骨忧太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我的术式也比较特别,虽然你的[里香]的等级起码能够算得上是特级咒灵了,但是我的等级也不低哦。”羽生烛笑道。 “您……您的等级?” 乙骨忧太喃喃着。莫名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对啊,我的等级。” 羽生烛微微后仰着,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眸子里却没了笑意。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我和[里香]也是同样的存在啊。” …… 羽生烛确实没打算说谎。 乙骨忧太恐怕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被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反倒是直接坦白才显得更加自然,毕竟他是[咒灵]这件事情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秘密。 “您,您的意思是,您也不是人类吗?” 乙骨忧太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微弱,他觉得这样询问或许有些不太礼貌,但是他的内心却意外地没有感觉到恐惧或者害怕。 就算不是人类,那位前辈也确实帮助了他。而他愿意坦白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信任他吧。 “是的。”羽生烛的态度很自然, “所以我知道怎么压制[里香]。不过比起让我来动手,你要学会自己去压制[里香]才行啊。” “我自己……去压制?”乙骨忧太有些茫然。 “嘛,这段时间你先努力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发生变化就好,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有办法帮助你的。”羽生烛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乙骨忧太的头, “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而且,就算你真的伤害了那些人,你真的就能认定他们是[不值得]伤害的吗?” “什么叫做不值得伤害??” 乙骨忧太有些困惑地抬起头。 “你有想过吗?如果没有你的[里香]的话,你有想过自己会被怎样对待么?” 羽生烛漫不经心地说着,手指却不经意地落下,摁住了对方的肩膀, “没有里香的报复,恐怕你的下场会更加糟糕吧?被高年级的人所欺凌……成为大家避让的对象,或许还会被做更过分的事情。” “比起[压制]力量,能够[拥有]力量才是当务之急吧。” “拥有力量……你是说,要学会用里香的力量吗?”乙骨忧太问道。 “对,而且我能感受到你的潜力很不错。”羽生烛松开了他的肩膀,同时也坐在了他的面前,继续笑道: “如果是你的话,很容易就能够做到吧?” “我能做到么……” 乙骨忧太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内心却莫名开始忐忑。 这还是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拥有力量]。 但是正如羽生烛所说,他确实一直在被班上的同学欺负,或许是直接性质的暴力,或者是冷漠地视而不见——虽然这也和他有刻意地避开同学有关,但是这样冷淡的态度也确实伤害到他了。 但是他只能视而不见。 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去帮助他,实际上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平时都没多少交集的人付出些什么。更多的人选择视而不见,却从未想到过这也是一种伤害。 或许是陈旧的社会通病,但是也确确实实地肆意存在着。 “已经很晚了,不如就别回去了吧。” 羽生烛托着自己的下巴,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晚上回去也不安全,有我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里香会暴走,不是吗?” “我……” “如果担心的话,我可以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说明一下。”羽生烛继续道, “况且你的情况挺严重的。你需要专门的训练去控制自己的力量,不是吗?”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是前辈……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帮我这么多。” 乙骨忧太轻轻地说着,眸子却不经意地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不安, “想必您也看见了今天的场景,我确实很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确实不明白……” “无需担心那些问题。” 一双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颊,动作依旧温和,却带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你只要相信,我确实不会伤害你——只要相信这一点就足够了。” 湛蓝色的眸子里沉淀着无垠的温柔,仿佛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真的要相信他吗? 但是……早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吧? ……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原本阴沉的天空渲染地更加压抑了。 “虽然看到天气预报说有雨,没想到居然还是下下来了啊。” 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织田作之助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他环视了一眼,很宽展开了手中的伞,挡住了天空的那几本薄凉。 那几个黑衣人早就被他打包好收拾在桥洞下了,原本织田作之助是想早点回去的,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他和烛的风声,在注意到这些人后,织田作之助也刻意地将那些人引开解决掉了。 不过,除了这些杂鱼,他似乎也遇到了某位很久未见的熟人。 “你到底跟了我多久了?” 织田作之助微微侧身,他安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走出来。 “我注意你很久了,虽然你的气息隐蔽的很好,但是很可惜,你跟踪的人是我。” “啧……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 沉静蔓延了片刻,黑发男人的身影还是很快出现在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 依旧是几年前的模样,那头干脆利落的黑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眸子,以及嘴角那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伤疤。 他手上还提着装在塑料袋里的蔬菜和肉蛋,杀气也隐藏的很好,一眼看过去不过是一个再平平无奇的路人——忽略掉他身上弥漫的血腥气息可能织田作之助真的会以为眼前的人如他表面那般懒散无害。 “一路跟踪我,是为了得到他的消息吗?”织田作之助问道。 “看来你知道嘛。怎么?那家伙复活了?”伏黑甚尔笑着问道。 “如你所想,他还活着。”织田作之助如实道, “你还找他有什么事吗?现在的你恐怕也过的很艰难吧,连自己的儿子都丢给了五条家的五条悟收养……最近活跃度也减少了很多啊。” “别乱说,我不过是最近没接到什么任务,再这样下去可是连泡面都吃不起了。”伏黑甚尔懒洋洋地回答道。 “如果不是去赌马,恐怕你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钱吧?” “那种事情和吃饭一样是无法割舍的啊。” “……”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轻声道: “如果你想找他,也不需要这样遮遮掩掩,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看到你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哈??你这家伙到底在说——” “至少他那个时候选择了让他结束他的一切,不是么?” 织田作之助缓步而过,声音微微压低, “想去见的话就去见吧,我不会阻止你的。或许……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留下这句话,织田作之助便离开了原地,留下伏黑甚尔一人静静地站在雨中,表情有些愕然。 ……什么啊,那家伙。 手掌微微握拳,却又再度捏紧。 那种事情,谁会在意啊。 第一卷 第47章 “那个……在您家里住宿真的没关系吗?” 被灰蓝色的窗帘半掩着的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色也渐渐阴暗了下来。低沉的乌云聚集在一起,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羽生烛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经不在屋内, 仿佛被另外一样东西给吸引走了。 “前辈?” 乙骨忧太好奇地顺着对方的目光向着窗外看起, 却发觉对方早已起身,一只手轻轻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回房间。” 羽生烛突然道。 “回房间?”乙骨忧太愣了一下,“可是我还没……” “房间有备用的洗漱间,衣柜里也有不少备用的换洗衣服, 今天晚上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暂时就不要出来了。” 羽生烛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温柔响起, 如同深海的低吟,却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决绝。 “现在立刻回房间。” 乙骨忧太满腹充斥着疑问,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也很快注意到了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时间大抵接近黄昏,太阳也没有完全落下去。但是从玻璃窗向外看去, 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色。 这显然很不对劲。 那些[东西]带着某种极大的压迫感,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闯入——按理说脆弱的建筑物应该不能抵挡住那些怪物才对,但是眼下却像是有一面墙将两者隔开了。 不管怎么样,用乙骨忧太的直觉来说, 那绝对不是他能够对付的东西。现在要是离开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 乙骨忧太莫名有些不安,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往在遭遇了威胁后里香都会出现直接解决,但是在羽生烛的压制下里香没有直接出来,因此他也是第一次直面那种东西。 “不会有事的。” 羽生烛微微弯下腰,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莫名给了人一种安心感。 “区区杂鱼,我自己一个人很快就能解决了——倒是你,现在去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来和你说一下有关于之后要做的事情。” 这句话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的乙骨忧太太过于弱小, 以他的力量只能拖后腿,现在离开也确实是最好的打算。 “好……我明白了,您也要注意安全。” 乙骨忧太一咬牙,也没有过多纠结,很快转身离开了。 伴随着房间的门咔嚓一声关上,客厅也在某个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羽生烛依旧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此时此刻正是晚上六点半,织田作之助还没有回来。他之前给自己发了消息,看起来似乎是被人跟踪了。 本以为离开了横滨会好一些,没想到不能摆脱的东西还是无法摆脱啊…… “看来提前布下[帐]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羽生烛轻叹了口气,随手撩开了窗帘,垂眸看向了遍布于周遭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咒灵,内心早已了然。 “果然还是在作之助回来之前解决掉吧。 毕竟,总是给作之助添麻烦可不行啊。 …… 雨一直下到晚上十二点半才停下。 当织田作之助回到家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解决掉那些杂鱼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虽然想要的素材也有了,但是最近果然还是不要频繁出门比较好。 只不过在他刚刚踏入自家门口的那一刻,某种不安的预感却莫名浮上心头。棕红色短发的男人环顾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他的错觉吗? 不,他的直觉很少会错。 “作之助回来的很晚啊,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就在织田作之助走进门口,羽生烛的声音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耳畔。这个点一般早该睡觉,但是羽生烛却依旧在客厅里等着他。 庭院的花花草草被刮得一点都不剩,玻璃窗和门板上都出现了长短不一的裂纹,一切也应该显而易见了。 果然是他。 “你还没有睡吗”棕红色短发的男人抬起头,在他的眸子看向了门内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 黑发的青年正坐在沙发上,桌子上的灯没有开,四周黑暗的有些压抑。虽然看起来他应该没有受伤,但是织田作之助却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他的虚弱。 “嗯……还好。”羽生烛轻声道, 遇到了点杂鱼,处理了一下。看起来我还是成功赶在你回来之前解决了。” “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也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啊。” 织田作之助的内心泛起了些许无奈,他很快换好了鞋子,将雨伞挂在门口的伞架上,轻步走了进来。 “你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以我的身手对上他们是绰绰有余吧。”羽生烛挑眉, “倒是作之助——路上有遇到什么人吗?” “确实,遇到了以前的熟人。”织田作之助回答道。 “熟人啊……有打招呼吗?” “他问了有关于你的事情。”织田作之助看着羽生烛,轻轻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要我告诉你他是谁吗?” “……还能是谁,该不会是伏黑甚尔吧?我不记得我有欠他钱。”羽生烛随口道。 “恭喜你回答正确。” “还真是他啊。”羽生烛愣了一下,语气随即恢复了正常,“不过你的语气听上去可没有恭喜的意思。” “我确实是在恭喜,毕竟他看上去好像也很关心你的样子……先不谈这个了,你的状态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好,是咒力使用过度了吗?” 织田作之助俯身握住了对方的手——羽生烛的手指一直都是冰凉的,大抵是因为变成了咒灵的缘故,连人类应当拥有的温度都不复存在了。 “大概吧。”羽生烛耸耸肩。 “你是不是累了?”织田作之助问道。 “哈?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笑着和我说没事,但是你今天没有。”织田作之助道, “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羽生烛倒在了沙发上,手臂遮掩住了自己的眼睛。轻叹了一声, “或许你说的对,我确实很累……啧,那家伙对已经死掉的人就不能稍微尊重点吗……” “有人追杀你吗?”织田作之助有些困惑。 “差不多吧,毕竟我曾经想杀死他,可惜让他跑了。”羽生烛冷漠道, “一得到我的消息就聚集过来了,自己还不敢现身,真是有够窝囊的。”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暂时先处理一下乙骨忧太的事情吧——啊,我忘记和你说了。乙骨忧太是我今天带回来的一个孩子,之前追杀我的人似乎也盯上他了,那孩子应该很不简单。” “你要去找五条悟吗?” “……” “抱歉,我没有想询问你私人问题的意思。”织田作之助脱下了外套,随手将其挂在了衣架上, “如果你想去哪里我都没有意见,倒不如说——曾经很好的朋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你的那位朋友恐怕会很高兴吧。” “高兴么……” 羽生烛翻了个身,沙发的那面恰好遮住了他的脸,也遮掩住了他的表情。 完全不觉得会开心啊。 明明是自己欺骗了他,还擅自为他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虽然最后被伏黑甚尔救走了,但是也一定被讨厌了吧。 怎么把乙骨忧太送去高专也是个问题。毕竟他一点都不想直接和五条悟对上面,可以的话,一直都见不到面就更好了。 不过,倒也不止只有那一种选择。 …… 次日的天气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 在经历了昨晚的诡异事件后,乙骨忧太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导致直到时间逼近凌晨的时候才睡着。等到他一觉醒来,时间早就到了第二天下午了。 乙骨忧太揉了揉有些乱糟糟的黑色短发,意识还有些混沌。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像是一场梦,如果不是他现在还在羽生烛的家里,恐怕这一切就会显得更加不真实了。 “醒了?” 就在乙骨忧太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恰好看见换了一身看起来更加休闲的羽生烛。他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洗漱完,发尾都带着些许湿润。 “啊……嗯!!” 乙骨忧太点了点头,他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对方——除了看上去好像有些懒散,羽生烛的状态似乎很正常,应该是没出什么事。 “看到前辈您没有出事真的太好了!”乙骨忧太看上去似乎是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嗯,我都说了只是杂鱼。不会出事的。” 羽生烛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由衷高兴的少年,嘴角也不经意地上扬。 “等会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她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她?” 注意到对方的名词,乙骨忧太的心也跟着好奇了起来。 “以前的一个旧友。”羽生烛随口道, “总之快点出发吧,你的问题也比较严重,到时候那边也会帮你处理的。” 女性旧友吗……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前辈看上去人缘好像也不算太差的样子。乙骨忧太这样想着。 “我明白了!!总之……还是很感谢前辈!!” “感谢的话不必多说,乙骨君很强,以后或许会比我还要更加强大的。”羽生烛笑道。 “那是另外一回事。”乙骨忧太抬起头,认真道: “前辈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下了我,无论以后会怎样,我也绝对不会忘记前辈的。” “噗,这样啊……谢谢你。不过眼下还是处理好你的自己的事情吧。” 确实感受到后辈身上的紧张和腼腆,羽生烛也不免多了见多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不过考虑到乙骨忧太确实是个好孩子,他也就没有再多说。 和羽生烛约着见面的人正是他之前的同学——家入硝子。原本以为见面的时候会稍微惊讶一会,没想到对方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只是开始惊讶了一下,随后倒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真是的……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和大家说一声啊,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家入硝子看上去有些紧张,她四处打量了一会,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 “你没带其他人过来吧?”羽生烛推了推自己的墨镜,警惕地向着四周环视了一圈。 “没有啦!你都再三叮嘱过了,我也不至于放自己老朋友的鸽子。” 家入硝子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间,语气也多了几分无奈。 “我以为你会更惊讶一点,眼下看来你好像没有那么震惊。”羽生烛道。 “因为半年前我们就得到了你复活的消息啊。”家入硝子没好气道, “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五条悟疯成了什么样,直接二话不说跑到了横滨大闹了一场,但是什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就是了。” “半年前……你们得知消息的时间居然也是半年前吗……” 羽生烛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可以确定是脑花偷走了自己的身体,以那家伙的警惕程度,会拖到半年后再出现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但是羽生烛总觉得那家伙应该还有着其他的什么原因。 “说起来,你为什么单独打电话给我而不是告诉五条悟啊,你们的关系不是最好的吗?”家入硝子好奇道。 “我感觉有点危险,所以暂时还是不想和他见面。”羽生烛诚恳道。 “别瞎说,虽然你当年做的事情很过分,但是五条悟绝对不会生你的气的。”家入硝子撇撇嘴,认真道, “你应该和他见面的。” “别了吧……感觉会很麻烦。而且被高层那些家伙得知了我的事情也不太安全。”羽生烛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比起那些,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你一下。” “有事情?” 家入硝子好奇地瞄了一眼,这才发现羽生烛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少年。只是方才他们两个对话,那孩子一直插不上话,才沉默着站在一边。 “嗯,就是这孩子。” 羽生烛将乙骨忧太推了出来,一脸严肃道: “硝子,你有考虑过收个徒弟吗?” 乙骨忧太:??? 等,等一下!?事情是不是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收徒弟?噗……怎么可能啊,让这孩子和我学反转术式吗?又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反转术式的吧?”家入硝子没忍住笑了。 “那可不一定。”羽生烛也笑了, “而且这孩子可能会是不亚于五条悟的天才哦。” “……啊??” “什么??” 两个人同时发出了疑问,然而羽生烛确实是一脸笃定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认真的吗?这孩子是天才?”家入硝子有些惊讶。 “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羽生烛道,“这孩子的情况也比较特殊,加上他好像被人盯上了,所以我想拜托你带他去高专那边,如果能丢给五条悟照顾的话就更好了。” “如果是你亲自去说的话倒是有可能,我去的话效果可能不会很好啊……” “他会答应的。”羽生烛道,“那家伙肯定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将这孩子丢在那些高层眼皮之下的。” “你就这么笃定啊……好吧好吧,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了。” 家入硝子一脸无奈,但是还是答应了羽生烛的请求,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一直待在东京吗?难得回来一趟,真的不和五条悟见一面?” “我还没准备好,硝子姐姐就包容一下吧。”羽生烛有些哭笑不得。 “总归还是要见面的啦。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回来。”家入硝子笑了笑, “总之,还是欢迎回来,烛同学。衣服搭配难得有点现代的感觉了,这样挺好的,以前你给我的印象总是一身和服,正式到让人有些压抑啊。” “这样吗……” 羽生烛也想起来了,不过以前是介于身份原因,他才懒得去换一些现代些的衣服。倒是夏油杰挺喜欢他穿搭比较偏和式的衣物。 果然还是别穿和服了吧。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暂时不多聊了。” 将乙骨忧太推给对方后,羽生烛转头就想走,却再度被家入硝子叫住了。 “烛同学回到东京是打算做什么事情吗?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可以告诉我的!” “不,不用了,那不是你能给帮上忙的事情。” 羽生烛摇摇头,看起来似乎也不太想多说什么。 “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来找你的。” 他背对着家入硝子挥了挥手,身形就这样一点一点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脑花的事情不过是他私人的恩怨罢了,所以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把他们卷入其中。嗯,只是怕麻烦而已,他可不希望再因为他的事情让五条悟陷入难堪的境地。高层那些家伙本来就看他不顺眼了,他再回去一趟,那些老东西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吧。 羽生烛抬了抬墨镜,浅色的阳光落在他的鼻梁上,莫名带了几分温暖的意味。 难得美好的一个下午啊。 如果没有被人跟踪的话恐怕会更加美好吧。 羽生烛加快了脚步,他熟练地绕过大街小巷,终于来到了一处比较静谧的下町。站直了脚步,羽生烛微微侧身,目光也终于落在了身后。 “好了,别再跟着了。有人说过你们的跟踪手段很差劲吗?” “……” 沉静只存留了短短几秒钟,几个看上去很诡异扭曲的家伙很快出现在了羽生烛的面前。只不过他们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警惕,显然是被羽生烛昨晚的一通攻击给吓着了。 “还不放弃啊……还是是那家伙叫你来的?” 羽生烛好奇地打量着几只咒灵,眼睛里露出了几分困惑的表情。 应该和昨晚袭击他的那些咒灵是一伙的吧?没想到居然不止那么多啊。 为首的咒灵诡异地发出了一声嘶吼,却并没有和想象中的一样直接扑上来显然他也有写忌惮羽生烛的力量。 虽然昨晚他一通发力将那些咒灵全部干掉了,但是羽生烛却并不认为自己占有优势。毕竟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储存的咒力也很难积累,如果再来一次,恐怕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好在他们也很忌惮自己,想必应该不会轻易动手了。 羽生烛向后微微退了几步,他的眸子瞄过其他几只咒灵,内心寻思着全身而退的方法,嘴上也在继续说着: “不过我也无意与你们一战,如果一定要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但是你们应该也不是心甘情愿为那家伙做事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 “哎,说起来我之前就是和那家伙合作过的呢。我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他当初背叛了诺言。” 羽生烛笑了笑,不顾周遭的咒灵略带惊讶的表情,继续道: “恐怕他也在利用你们吧?要小心……毕竟那家伙翻起脸来可是连盟友都不认的。” “……” 羽生烛的话显然起了一定的效果,周遭的咒灵脸上也纷纷露出了犹豫不决的表情,显然都在纠结着些什么。 很好,趁着他们几个不注意,直接离开这里吧。 羽生烛的心如止水,然而就在下一秒,某个声音便像是石头落入水中,瞬间泛起了几分波澜。 “哟,这不是我们亲爱的老板嘛?怎么?孤身一人在这里,看起来好像陷入了不小的麻烦啊。” 一如既往慵懒带的声音响起,羽生烛微微一愣,浑身上下瞬间顿住,直接僵硬住了。 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肩膀上趴着诡异咒灵的黑发男人手起刀落,巨大的刃风卷起铺天盖地的杀气,几乎就在瞬息间,在原地犹豫不决的咒灵们便纷纷消散殆尽,甚至连挣扎逃跑的机会都被瞬间碾碎。 绝对肉/体的力量,嘴角的疤痕,以及手上的那把重云…… “伏黑甚尔?” 羽生烛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两个字。 “看起来你最近过的很不错啊,老板。” 黑发男人随手收回了咒具,他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看着羽生烛,弥漫着笑意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感,让羽生烛察觉到了几分不安。 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起来应该只是巧合,但是羽生烛却完全不这么觉得。 “找我有什么事吗?” 羽生烛警惕地后退一步,眸子死死盯着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有什么事?老板……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 伏黑甚尔笑了笑,随手将重云架在肩膀上,开口道: “你现在可是悬赏榜上的第一位啊,我来找你很奇怪吗?” 羽生烛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相当难看。 ……虽然也没想过对方会念着旧情,但是看起来是没办法避免一场恶战了啊。 第一卷 第48章 虽然口头上说的是恶战, 但是羽生烛完全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打得过伏黑甚尔。 就算是在他力量全盛的时期,羽生烛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打得过伏黑甚尔。毕竟那时候的伏黑甚尔之所以会受制于自己也是因为血傀儡术的制约。 况且就算他的傀儡术还在身上,对方也一定不可能中招第二次。更别说现在的他想要使用傀儡术必须要有咒力的连接, 好巧不巧, 因为[天与束缚]的缘故,伏黑甚尔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羽生烛根本无从下手。 简直是天敌一样的存在啊。 “悬赏?” 羽生烛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稍稍计算了一下二人的力量和速度,果断放弃了挣扎, 开始熟练地转移话题, “我想我并没有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所以我并不明白你所说的[悬赏]究竟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的话——大概是有个长的和你一模一样的家伙做了些糟糕的事情吧。”伏黑甚尔笑道, “真是神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死掉的人也能够在横滨卷起那么大的风浪。应该说不愧是你吗?” “你知道那不是我做的。”羽生烛轻声道, “所以, 我没有别的选择吗?”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钟。 四周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对方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自己说些什么。 “当然没有。” 最后的回应是理所当然的拒绝。 ……啊,果然是这样吗。 虽然知道那家伙的性格, 但是他确实不可能会放过自己。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 为什么还要有奇怪的期待呢? 真是莫名其妙啊。 “不过,这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伏黑甚尔的声音再度在羽生烛的耳畔响起,羽生烛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那双一如既往带着狂傲笑意的眸子。 “被我带走,或者你自己跟我走。你选择哪个?” …… 羽生烛不明白伏黑甚尔这样做的理由。 实际上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下属和上司。他对待伏黑甚尔确实不错, 但是也从未将他当做能够养熟的忠心属下,本想就此别过,没想到居然再度见面了。 而且那家伙并没有把他带去委托人那里,而是带自己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你换了一间房子啊。” 羽生烛看着黑发的用钥匙打开了门,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哦,赚了点小钱。” 伏黑甚尔并未多言。他推开了房门,被收拾的一丝不苟的房间出现在了羽生烛的面前,他很轻易就能看的出来这是谁的手笔。 “惠不在吗?”羽生烛问道。 “那个臭小子上学去了。大概晚上才会回来吧。”伏黑甚尔倚靠在了沙发上,漫不经心道 “那么,不打算来解释一下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我觉得比起我的解释,你才更需要解释吧,甚尔。” 羽生烛坐在了伏黑甚尔的对面,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是甚尔将他的身体卖给了脑花么? 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过,羽生烛也不至于因为这个事情而责怪他,毕竟是他自己说的——不管怎么处理都是他的问题。他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所做所言而发脾气。 但是他确实想要知道当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包括脑花在自己死后究竟做了些什么,这都是相当重要的情报。 “很可惜,你没有选择权,不是吗?” 依旧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选择权。”羽生烛苦笑了一下,继续开口了: “那么,我来说一下这段时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吧。” 叙述过去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羽生烛觉得那家伙都没怎么认真听。伏黑甚尔只是打着哈欠,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以至于让羽生烛都开始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在耍自己了。 “这样啊,那看起来你还是蛮辛苦的。”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说着,而羽生烛只是抿紧嘴唇,继续道: “确实如此,毕竟我本来是想要一死了之的。没想到居然会活到了现在,这也让我相当意外。” “哈,真搞不懂你这家伙在想什么。” 伏黑甚尔笑了,他的身体微微后仰,脊背靠在了沙发上,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随意。 “既然都活下来了,是死是活的理由不就在你自己的手上吗?你要是真的想死,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吧?” 羽生烛愣住了。 伏黑甚尔说的也没错……确实,他也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不想死的。 那个时候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所出现的[毫无负担地死去],只不过是因为他找不到毫无负担活着的办法,才会不得已选择了死亡吧。 他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就算不是作为人,而是作为一只咒灵,他也没有去死的理由了。 “为什么不把我交给悬赏的人?我想你并没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吧?” 羽生烛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询问的问题。 “那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伏黑甚尔显然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这样的态度倒是让羽生烛好奇起来了。 “我很好奇。当年在你杀死我之后,我的身体到底去了哪里?脑花为什么会拥有我的身体,以及……他为什么知道我会复活?” 起码在半年前,脑花就知道了他会复活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提前做好这么多的准备,等待着解决掉他了。 他大致知道自己的复活应该和外公夏目漱石有关,不过那家伙一向神出鬼没,就算羽生烛想要问他些什么,也不一定找得到他。 那么,最后的期望应该就在伏黑甚尔的身上了。 “你说那个啊。” 伏黑甚尔思考了短短几秒钟,果断干脆道: “我忘记了。” 羽生烛:…… 好的,他早就不该对这个家伙的回答有什么期待。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带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羽生烛皱起眉头, “总该不是为了询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吧?” “这个嘛——” 伏黑甚尔拉长了尾音,他突然起身上前,伴随着对方的手掌在自己耳畔的沙发软垫上微微下陷,某种突如其来的压力也伴随着对方的动作扑面而来。 “不如,你自己猜一下?” 空气似乎在某个时间点凝固住了。 羽生烛有些茫然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无措感在某个瞬间乍起,不安也随之而来。 很显然,他也果断拒绝了这个问题。那么反向推测的话,那家伙……绝对是知道了什么吧? “这要让我怎么猜啊……”羽生烛的内心莫名有些苦涩。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长串清脆的响声。羽生烛和伏黑甚尔同时转过头去,恰好看见了正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震惊的黑发少年。 ……看那个标志性的海胆发型,应该是伏黑惠? “不好意思,我开错门了。” 伏黑惠冷静地捡起了地上的钥匙,果断拉上门。 “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羽生烛:…… 伏黑甚尔:…… 等一下!你倒是给我回来阻止一下现在的尴尬气氛啊!!! …… “原来是这样啊。” 在大致知道了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后,伏黑惠的脸上意外的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就将自己的书包放回了房间,重新回在了羽生烛的身边。 “他没有和我直接说过关于你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清楚前辈你到底去了哪里。” “这样么。”羽生烛陷入了沉思。 伏黑甚尔在丢下伏黑惠后就离开了房间,可能是去出任务了,也可能是去赌/博了。不过他倒是没有阻止羽生烛的去向,显然是不打算继续管理他之后的事情了。 他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 那家伙是这么想的。 “惠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吗?”羽生烛好奇地问道。 “当年?是指一年前吗?” 伏黑惠想了想,继续道: “印象比较深的话,那家伙应该是去埋葬了一个人吧。” “埋葬了一个人?” “嗯,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那家伙露出那样的表情。”伏黑惠神色复杂道。 “虽然很随便,但是那也是他第一次那么做。还是相当意外啊。” 羽生烛愣住了。 ……原来伏黑甚尔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体交出去啊。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那么,话说回来的话,前辈还记得一年前和我说过的话吗?” 就在羽生烛陷入沉思的当下,伏黑惠突然开口了。 “一年前说过的话?”羽生烛有些困惑。 “你说过的。” 黑发的少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了: “如果再次见面,就会永远留下来。这是你答应我的,你忘记了么?” 伏黑惠微微拧紧拳头,视线微微下移,看上去似乎有些难过。 “还是说,前辈打算和我食言吗?” 羽生烛:…… 完了,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这码事啊。 第一卷 第49章 该怎么回答伏黑惠? 有那么一瞬间, 羽生烛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答案,比如说暂时性答应对方,比如说找个借口离开, 但是到了最后, 他还是没能说出违心的话。 ……已经累了,不是吗? 不管是毫无意义的伪装,还是刻意亲近的笑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不需要了, 他和伏黑惠也没有那么深的羁绊,确实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必要。 所以, 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 “伏黑惠,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约定]这种事情,是非常重要的?” 羽生烛托着下巴,银色的长发轻坠在耳畔,淡蓝色的眸子如同天空般澄澈, 似乎只要注视着,内心就能平静下来。 “约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伏黑惠认真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一个有良知,并且拥有道德感的人,我想他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羽生烛半蹲下来, 他拍住了少年的肩膀, 脸上的笑容愈加温和, “但是我不是。” 伏黑惠愣住了。 “我欺骗了你,其实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欺骗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利用了自己的同学,甚至还拉了毫不相关的人进入了旋涡的中心。我没有道德良知底线, 我也不会遵守任何一个许诺过的约定。” 羽生烛漫不经心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依旧懒散,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所以请离我远一点吧,伏黑惠,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等待,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也会交到更多优秀的朋友。” “而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字字诛心。 他确实说了很过分的话,至少对一个孩子来说是这样的。但是这并没有什么过错。他也不是无私无畏的人,如果能借此让对方远离自己,倒是会让他松一口气。 然而伏黑甚尔的态度却有些微妙。 “喂喂,我说——你到底对那小子说了什么啊,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对做了超过分的事情吧?” 伏黑甚尔依靠在墙上,眉头轻挑,却并不能感受到任何负面情绪。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羽生烛耸耸肩,“小孩子总会长大,有时候也需要去了解一下现实生活的残酷和真实。” “但是你在说谎,不是吗?”伏黑甚尔冷笑。 “也并没有完全说谎,但是那又怎么样?”羽生烛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他。 “你可真够狠心的,惠那孩子恐怕会很伤心啊——”伏黑甚尔拉长了声音。 “如果你能够把悲伤的情绪装的更像一点效果应该会更好。”羽生烛诚恳道。 “这样啊。”伏黑甚尔沉默了一下。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划过羽生烛的眸子。虽然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羽生烛却总觉得对方似乎正在窥视着自己的什么。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伏黑甚尔想要得到什么。这个神经兮兮的男人本来就不大的脑壳里除了杀戮恐怕就剩下了小钢珠和赌马,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值得成为朋友。 所以羽生烛并不能理解对方为何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 “啧,你想走就走吧,如果留你下来是为了看你这幅腻到生厌的面孔,我觉得也没什么意义。” 伏黑甚尔突然开口了,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手上提着装着几个酒瓶的塑料袋,看起来又要出去鬼混。 “哎,这就看出来我要跑了,不愧是甚尔呢。”羽生烛还是很诚恳地夸了对方一句。 “得了吧,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伏黑甚尔冷笑了一声。 “那你还不快点走?” “好。” 羽生烛迅速跨过对方,他早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了,本来他就是打算离开的,对方这样顺势而为之也节省了他不少的时间。 然而在跨出门的那一刻,他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 只是一下。 “或许我还是会回来的。” 他扭过头去,说了这么一句。 “我在你的房间给你留了很重要的东西,记得收好。” “……” 他没有等对方回答就径直离开了伏黑甚尔的房间。 从低矮的楼道中走了出来,灰暗的天空像是被混合渲染开的赭石和靛蓝,脏乱且充斥着潮湿的气息,这一切都让他很不舒服。 羽生烛打开了手机,眸子落在了一条未接来电上——在和乙骨忧太那孩子分别的时候,羽生烛也找了机会和他交换了电话号码,及时现在将对方送到了高专学校,那孩子也会偶尔来问候他几句。 是相当懂事且好控制的孩子啊。 每次对比一下其他的几个神经病,羽生烛才会觉得乙骨忧太简直是人间天使。 于是电话就这么打过去了。 “有什么事么?” 羽生烛走在有些冷寂的小道上,视线在空荡荡的椅子到枯死的落叶树上跳跃着。 “那个——是羽生前辈吗?” 电话的那头传来了少年的声音,语气倒是意外的雀跃, “我是乙骨忧太!最近前辈过的还好吗?” “还不错,吃饱喝好睡好,一切都很好。”羽生烛漫不经心道。 “是这样吗?可是您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心情不是特别好?”对方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小心翼翼。 语气? 羽生烛停下了脚步,他沉思了一会自己说话的方式,很确定没有透露出沮丧或者难过的用词……所以他是怎么听出来自己心情不好的? “对不起!请不要在意这个!”乙骨忧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只是直觉二言,如果冒犯到前辈,我会道歉的。” “也不至于这样。”羽生烛笑了笑,“我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刚才帮织田作先生买最新的超辣咖喱饭,没想到排了几个小时的队伍恰巧到我就结束了,真是糟心啊。” “这确实是相当糟糕的事情啊。”乙骨忧太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不过没关系的!前辈,今天有时间的话,要一起去逛逛吗?” 逛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对于对方过于直接的邀请,羽生烛倒是有些惊讶。 “毕竟之前也一直受您照顾了。”乙骨忧太结结巴巴道, “就是,那个,我,我……” 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啊。羽生烛想着。 这孩子该不会是被某个没良心的家伙逼去做了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吧。太过分了,居然欺负一个才入学没多久的孩子。不过这好像也是那家伙的作风。 “别着急啊,我也没有说要拒绝。”羽生烛笑道, “如果你想的话就把地址发给我吧,我现在就可以过来。” “真,真的可以吗!”对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欣喜。 “当然,毕竟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比起和乙骨忧太一起去吃饭,羽生烛更在意的是那家伙会耍什么花招。本来他是完全不想见到那个人的,但是既然被对方发现了,羽生烛也觉得自己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玩一个双方都知道结果的捉迷藏游戏着实很没意思,还不直接迎难而上。 或许,这也不算是坏事? 羽生烛不经意地笑了,然而他的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未来得及松懈,一阵诡异的感觉却突然如同电流般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他猛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细腻的雨如同轻柔的棉线擦过他的脸颊,每一次的细微接触都像是极寒的冰,从毛细血管的末梢一直冷到了心脏的最深处。 手机那头的声音在某个节点戛然而止了,短短三秒钟后,在电话的另外一边,突兀地传来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 “许久不见,烛。” 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声音轻笑着,即便是从短短几个字来分析,羽生烛也能够感受到几乎扑面而来的恶意。 “时隔这么多年再度相见,和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一起约会有什么意思?” “不如让我来代替他,和你来一场感人的再度相会,如何?” …… 啊,果然。 最糟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第一卷 第50章 “这件事情不能告知任何人, 你必须独自一人前来见我,所在地我已经告诉你了。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毕竟这是你的自由……只是这个叫做乙骨忧太的孩子会发生什么, 那可就不好说了。” “啊, 其实对你而言也无所谓吧?毕竟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意其他人的境遇呢?呵呵呵……” 在最后一阵笑声消散于耳畔,羽生烛的手机也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化为了齑粉,从他的指尖细碎地掉了下去,于风中散去。 羽生烛:…… 等一下, 你谈判归谈判,手机做错了什么??他好歹就这么一个通讯工具啊!? 不过, 说到乙骨忧太啊…… 印象里似乎是个挺内向的孩子,第一次见面也并未给羽生烛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应该也成长了不少吧? 正常来说的话,乙骨忧太失踪了,五条悟那边不可能坐视不管, 虽然不能确认他是否能够全身而退,但是死肯定是不会死的。 但是这次不去,脑花下一次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家伙就像他生命中的一个污点,是他眼下最为厌恶的存在。就算他真的不去管乙骨忧太, 他也绝对会以其他的方式去引诱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夺走了自己的身体, 败坏了他的名声,现在又存有某种心思,果然还是因为[那件事情]吧。 可惜,如果这就是那家伙的期望的话,恐怕他应该会失望了。 羽生烛沉默地看着手中的齑粉,最终也只是拍了拍手,向着约定好的方向走去。虽然是下午, 但是四周的空气却莫名的刺骨,让他相当不舒服。 身体早就变成了咒灵,按理说他应该是感受不到所谓的寒冷的。但是空气中那股让人相当不舒服的气息还是让他很在意。 不过对于他来说,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目的地也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脑花固然不算强,但是他夺取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也夺取了他的能力。现在的他无法使用任何能力,对上脑花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但是羽生烛也相当好奇,毕竟他的身体早就破烂不堪,脑花是不可能用的了的。如果他真的套皮到了自己的身上也应当立刻死去才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突兀响起,羽生烛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扫视了一圈,眉头微微皱起。 咒灵,相当之多的咒灵。很显然,一座普通的学校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咒灵的,脑花那家伙恐怕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探探自己的底细吧。 羽生烛加快了脚步,他稍稍闪身,很快就从实现之中消失,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进入了学校之内。 感谢夏目先生友情提供的沙耶加,猫的身体确实更好避开视线,况且他也能很好的隐蔽自己的气息,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和那些咒灵对峙。 缠绕在走廊扶手上的诡异肉块,漂浮于空中的灰色粉尘,玻璃窗上凹凸不平的复眼……在逐一绕过那些让人感到不舒适的咒灵后,羽生烛终于找到了天台的门,他一把握住了把手,向下微微一拉——然后迅速闪身。 几乎就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一根巨长的藤蔓变穿过了整扇门,贯穿了整条走廊,直接从最顶层向着第一层坠落下去,开裂的楼层掉落者细碎的水泥块,几乎摇摇欲坠。 好险,不过好在还是躲开了。 羽生烛侧靠在门旁,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来了,羽生烛。”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极为严密的斗篷,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包裹住,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面具,这也使得羽生烛无法看见他的脸。 而乙骨忧太也正被他禁锢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看上去似乎被那些细小的藤蔓束缚住了,根本无法从逃脱。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更糟糕一点啊。 “羽生前辈!” 乙骨忧太看上去似乎很惊恐,他努力地挣扎着,眸子里透露着震惊和害怕的神情, “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安静。” 羽生烛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躲开那些咒灵并不容易,就方才那猝不及防的一击就让他的整条左手臂被撕裂,好在咒灵之身想要恢复也并不难。 “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回去不好好补偿一下我可是会生气的啊,” 疼痛感几乎让他的脑仁都有些发震,好处是这些疼痛感让他更加清醒了。 “你果然还是过来了。” 脑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就好像后声带从中撕裂开来再重新组装到了一起一样。 “有什么办法,毕竟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啊。看到后辈在你这里受苦,我可是非常担心啊。” 羽生烛轻声道,他看起来依旧很淡定,完全不像是被逼入绝境的人。 “我早已经听说了你干的那些好事了。让我想想……从最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切了吧?” “计划了这一切?难不成你还知道我做了什么?”对方笑道。 “你身上的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还是挥之不去啊。”羽生烛冷笑, “难道你觉得我会忘记么?小偷先生?” “……这样啊。” 面具下的声音沉默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吧?” “当然,无论是你之前的造作,亦或是最近的安分,我都多少猜想到了些许。”羽生烛挑眉, “并非因为你不想继续造作,而是你发现了——你所盗用的[我的身体]拥有着一些致命的缺陷。” “一,身体的力量近乎崩溃,几乎无法继续使用,二,你夺走我的身体,是想要夺走我的力量。可惜的是,这具肉/体所承载的力量并不完整,半年之后你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在那之后,你调查到了有关于我的事情,于是也猜到了事情大半的真相。我的咒力并非来源于身体,反倒异常地来源于我的灵魂。想要得到我完整的力量,你就必须夺走我的另外一具身体。我说的对吧。” 羽生烛说的很慢,他注意到了周遭逐渐聚集在一起的咒灵,同时也时刻警戒着那些咒灵的逼近。 “不错,不愧是羽生家的家主,加茂一族的天才。”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些嘲讽意味,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的身体无法再继续使用,那么为什么这些年来我还能四处走动?” “抱歉,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羽生烛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想法,他的嘴角稍微扭曲了一下,即便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大,也知道以对方的人品做出那种事情并不奇怪,还是依旧被恶心了一下。 “呵呵……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脑花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同时也解开了自己的斗篷。这一系列的动作并不算慢,却让羽生烛觉得度过了一个世纪。 就在他的视线落在了对方身上的那一刻,羽生烛突然不介意那一个世纪再稍微延长一些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乙骨忧太几乎是反射性的要干呕了出来,而羽生烛的脸上也终于无法镇定住,几乎要把憎恶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怎么?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呢?” 脑花笑着展开了手臂,似乎是在邀请对方的观赏, “在杂糅了无数优秀术士——以及你的身体后,拼凑出来的最强的肉/体!也是最棒的杰作!!” 那是一具由无数块皮肉拼凑出来的身体,只能从外表勉强看出自己曾经的人形,不同颜色的皮肤和肉块不规则地拼接着,手臂,眼睛,鼻子,嘴唇也不规则地遍布在身体的每一处,从下往上看,脖子上似乎缺失了些许皮肤,而那张脸……不,已经不能说是脸了,其混乱的程度已经让羽生烛找不到形容词去形容了。 这家伙的美术课一定从来没有及格过。 羽生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原本以为你的声带被撕裂开来了。”羽生烛诚恳道,“我错了,你还能发出声音简直是医学奇迹。” “没关系,很快你就看不到这具扭曲的身体了。”脑花轻笑道, “因为你来了。” “我?怎么,难道你还要再一次夺走我的身体吗?”羽生烛皮笑肉不笑道。 “真聪明,看来你必须得死在这里了。” “可是我现在是咒灵状态,你夺走我的身体也并没有意义。”羽生烛眯起眼睛。 “咒灵?不不不……你误会了。难道你没有发现么?自从你醒过来之后,你的身体就开始渐渐地从咒灵开始接近[人类]了吗?” 脑花的语气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跃跃欲试, “这还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居然能让咒灵的身体反向着[人]的形态发展……这其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啊,话不多说,我觉得还是让我亲自体验一下比较好呢。” “毕竟,现在的你依旧很弱,甚至无法和普通的咒灵抗——” “砰!” 脑花的话还未说完,枪声就先一步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贯穿过身体的子弹,大脑稍微停滞了几秒钟。 这是……咒具? 不可能!那家伙从未接触过御三家的人!!为什么能使用咒具!?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羽生烛早已将准头对准了乙骨忧太手臂的那根藤蔓,并迅速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同时再度举起枪,向着周遭准备袭击的咒灵来了几发透心凉。 “砰!砰!砰!” 每一发都快准狠,动作迅速到让乙骨忧太都有些震惊,而脑花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避开了一些子弹,面庞上浮现出了些许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这到底是——” “禅院家的咒具。”羽生烛轻飘飘道, “从我的一个朋友那里淘来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介意我拿他一点东西。” 感谢伏黑甚尔的私人珍藏,如果还能全身而退的话,他一定会记得还回去的。 “前辈!” “乙骨君,你也不想拖我的后腿吧?” 羽生烛从缠绕在身上的那只咒灵身上掏出了一把刀,顺手丢给了乙骨忧太, “我听说你在学校里学了些刀术,既然如此,就将你的能力展示给我看看吧。” 乙骨忧太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把刀,他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就在看到那双带着些许笑意和鼓励的眸子时,他却突然收住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羽生前辈……在信任他。 是啊,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懦弱的孩子了。 就算不能帮上忙,他也绝对不能拖前辈的后腿!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眸子里沉淀的那些恐慌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沉静。 不能失控,不能害怕。 现在的他需要做的,只是斩杀敌人罢了。 “就凭你们也想逃离这里?” 脑花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此时此刻,原本沉淀在学校各个角落的咒灵纷纷爬了出来,他们的动作比飞鸟还要迅速,攻击的速度几乎快如箭矢——然而即便是这样,不少咒灵还未来得及接近二人的身体就被斩断射杀殆尽。 “这种下等货色也想要来干扰我?” 羽生烛冷笑着,又一枪打碎了一只扑面而来的蜘蛛,同时单手举起一把简短干练的斧子,狠狠向着某个逼近自己的人形劈砍而去。 很神奇的,二人明明从未一起战斗过,但是合作的时候却意外的契合,两人分别负责进展和远程,而羽生烛的力量也比方才要强了一倍,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是乙骨忧太的咒力。 羽生烛的力量大多来自于吸收他人的咒力,吸收的程度决定了他的力量。 而他的身边,则是同样被称为[天才]的乙骨忧太。 结局自然很明显了。 巨大的藤蔓自下而上生长,两人稍微愣了一下,便看见脑花正陷入了那根藤蔓之中……他看起来像是在融入那些咒灵之中,而周遭的咒灵也在一点一点融入他的身体。 难道说…… “乙骨忧太,保护好自己。” “什——” 乙骨忧太还未反应过来,羽生烛就迅速揪起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扔下了十二层的高楼。 然而高空坠落带来的惊恐感还未来得及布满他的大脑,那根巨大的藤蔓不知何时突然化作了锐利的蛇,猛地向着羽生烛的方向攻击了过去。 “轰隆!!!” 建筑物倒塌带来的震动感几乎要将地面碎裂成两半,早已脆弱不堪的学校也轰然倒下。乙骨忧太有些艰难地咳嗽着,他忍受着剧烈地疼痛感从地上爬起来,几乎连呼吸都是刺疼的。 好疼,骨头好像断了…… 不过没关系,还能站起来,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忧太,疼吗?要不要里香帮忙?” 咒灵的声音从他的脑海里响起,乙骨忧太却用力摇了摇头,艰难道: “不,不行,我必须得去看看前辈……” 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噎在了喉咙里。 白发的青年的身体被那根融合了一切的藤蔓贯穿而过,连带着殷红的血一起死死钉在了不远处破碎的高墙上。他的眼睛半掩着,脸色却苍白的过分,几乎要失去全部的生气。 “啪”的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断裂了。 第一卷 第51章 “前辈!前辈你还好吗!!” 羽生烛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身体,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 四周……是不是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我没事。” 羽生烛轻轻咳了咳,当他抬起头看到了乙骨忧太身后的那只巨大化的咒灵的时候还是沉默了一下, 随即默默转过头去, “那家伙去哪里了?” 空气中所有咒灵的气息都已经消失殆尽了,是逃走了吗? “他已经走了,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我马上就……” 乙骨忧太看上去相当慌张,甚至连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在作假。 真奇怪啊。 羽生烛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不过是无意间帮过他一次,而且那一次他也确实带着非常清晰的利用意味, 真的值得他去这么在意吗? ……完全不明白啊,那家伙果然是笨蛋吧。 “谢谢。” 羽生烛有些牵强地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身体里的咒力迅速流逝,按照这个速度的话,恐怕没多久就要再度陷入沉睡状态了。 算了, 既然是那孩子的话,倒也不用担心会丢下自己不管。 “不用带我去医院,你应该也听到了,我的身体是咒灵的状态, 治疗人类的那些器具对我并没有用。” 有些累了…… “带我去安全的地方就行了, 最好不要有外人。” 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下滑,即使有乙骨忧太的搀扶,他也是险些跌落在地上。 “前辈!” 说起来,那家伙到底死了还是逃跑了呢?如果死了,那么乙骨忧太确实是实力相当强劲的后辈,恐怕又是第二个五条悟,如果跑了……这不可能, 那家伙真的会放弃难得吞噬掉自己的机会逃跑吗? 还是不对劲。 少年的声音在耳畔渐行渐远,羽生烛只感受到腹部及胸口的位置似乎在缓慢愈合,血液几乎染红了他的整个腹部,疼痛感已经让他开始麻木了。 羽生烛不再搭理少年慌乱的声音,任由思维坠落入黑暗的深渊。 …… “咚。” 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围着,白发的少年微微睁开了眼睛。午后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般倾洒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沐浴在温热的泉水中。 几只鸟雀落在他的肩头,这一方住处的环境偏向于日式,石子堆砌而成的水池里游动着一尾红色的锦鲤,远远看去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此时此刻,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被影子拉长的位置,即便不用回头,羽生烛也知道他是谁。 “夏目先生。” 他轻轻地低喃了一句,眸子里浮起了几分迷茫。 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一场……质问自己内心的梦。 “烛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么?” 男人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问了这么一句。 “你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想要过怎样的生活?这些问题你有思考过吗?” 这样的询问并不是第一次了。 在羽生烛很小的时候,记忆中隐隐约约总有人会询问他这样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梦想。孩童时期的他并非活泼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有些安静过度,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总会有些思考。 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最开始总是为了回应长辈的问题作出了各种合适的回答,然而夏目先生似乎从未满意过。他只是摇了摇头,道: “那不是你想要成为的人,而是[他人]的想法。” “你要学会思考自己的未来,而不是为了你的母亲,为了我而活下去。” 至于未来的生活…… 羽生烛眯起了眼睛,过分舒适的阳光让他稍稍有些沉沦,几乎让人完全不想动弹。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大概是[能够和值得去爱的人]在一起吧。 但是,那种人真的会存在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 男人微微弯下腰,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像是带了些欣慰。 “那么,你可要自己好好抓住他。” “什——” 恍惚间,四周的世界便开始逐渐沉淀,最终天旋地转,终于回到了原本沉重的压迫感。 微微动了动睫毛,身体上的感觉也开始逐渐回归神志。身体原本的疼痛感倒是消失不见了,但是与之相对的倒是换成了某种让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几乎要将自己关入某个牢笼之中,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了起来。 鬼压床? 之前的虚弱感倒是早已挥之不见,与之相对的是过分充沛的咒力和体力。仿佛睡了一整个世纪,将过去的疲惫全部洗刷殆尽。 清浅的呼吸倾洒在他的颈肩,带着几乎不可触及的微痒。羽生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甚至不敢动弹自己的身体,像是肩膀上停住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蝴蝶。 银发的青年的下巴轻轻依靠在他的额头上,带着几分薄凉。纤长的手指搭在后背处微微收紧,几乎让他无法动弹。 太近了,甚至连那张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脸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羽生烛顿时倦意全无,冷汗从后背析出。 这一定是在做梦,不,这绝对是在做梦……所以说五条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已经不是异常状况的范畴了!这绝对是恐怖袭击级别的啊!! “唔……你醒了啊,看起来你恢复的还不错。” 就在羽生烛处于半惊恐状态之余,耳畔带着些懒意的声音逐渐浮起。而那只看似随意搭在他腰间的手也终于松了开来,自然的有些过分。 羽生烛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那是来自于多方面的原因,亦或是许久未见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惊,亦或是对于现状的迷茫和不解……然而更多的则是更加难以言喻的混乱感情。 甚至都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吓到了?” 似乎对于羽生烛的反应感到有些困惑,五条悟好奇地伸出了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会是看我看傻了吧?” 羽生烛:…… 好了,这欠揍的语气大概率应该就是五条悟了。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羽生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点,但是声音还是在忍不住地颤抖,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还有你……” 羽生烛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了。 不,这应该是最显而易见的结果了。原本的他就身受重伤,需要吸收强大咒术师身上的咒力才能存活下去。 而五条悟是最强的术士,作为充电宝是再合适不过的角色。 但是,那也只是理论上的[合适],实际上的羽生烛完全,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五条悟。他甚至都还未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一切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几乎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他见面的。 “怎么不说话了?” 五条悟眯起眼睛,他的一只手的手肘支撑于身下,另一只手把玩着他的长发,眼中沉淀着几分暗沉。 “如果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了,那么就先好好休息。你也不希望其他人因为你而担心,对吧?” “这是你家?”羽生烛下意识问道。 “哦——这么说也没错。”五条悟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羽生烛继续问道。 “哦,我本来是有事找我的那个不成器的后辈,在路上顺手解决了一只逃亡的咒灵,然后就看到那家伙哭哭啼啼的样子。看起来乙骨那孩子很在意你啊,你这家伙不会连我的徒弟都要抢吧?”五条悟挑眉。 羽生烛:…… 等,等一下,这家伙顺手解决的那只逃亡的咒灵是谁?该不会是脑花吧??不应该吧???这么轻易的就被这家伙解决掉了吗? 不,还不能完全盖棺定论,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比较好。 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也是他过去所欠下债的最多的一个人。 “我明白了。”羽生烛垂下眸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好了。比起我的提问,你应该有更多的事情想要问我。” 为什么要背叛所有人?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要逼着他杀死他?为什么要杳无音信地逃走? 羽生烛承认自己对不起五条悟,那是个好的有些过分的孩子,就像是夜空中最为耀眼的星星,本是他不可企及的存在。 他应该对他更加坦诚相见一些的。 然而他做不到。 “但是你并不想问。” 五条悟缓缓起身,他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道: “我可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什么时候你自己想说了再告诉我吧。我也不希望……你再次露出那种表情。” 羽生烛愣住了。 “我记得你的表情。” 五条悟背对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羽生烛说着什么, “那是已经放弃了一切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我——就算你是五条家的少爷,就算你是最强的咒术师,你也无法想要守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我——” 他应该说些什么? 道歉?亦或是解释自己当年的事情?或者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这样干,但是当他面对五条悟的时候,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愧对于他,利用着他对自己的信任随心所欲,最后却丝毫不在意地弃之而去,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逃避者罢了。 羽生烛微微垂下头,长发如同瀑布般从耳畔倾泻而下,落在他的手背上,又像是落在他的心上,有些微痒,似乎也在催促着他的回答。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最终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第一卷 第52章 “是他送你寸来的?这件事情我之前可没听你说寸。” 白发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 他的双手抵着下巴,虽然蒙住了双眼,但是乙骨忧太仍然能够感受到对方与以往不同的表情。 “对不起……因为是羽生前辈叮嘱寸我不要告诉您的, 所以我没有说。” 手指在膝盖的位置微微蜷缩了起来, 乙骨忧太的心脏也剧烈跳动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紧张。 五条老师会告发羽生前辈吗? 虽然五条老师救下了羽生前辈,但是羽生前辈再怎么说也是咒灵,上层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 那样的话, 羽生前辈一定会被祓除的吧。 “这样啊,倒是那家伙会做的事情。”五条悟有些无奈, “然而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毕竟硝子早就告诉我这件事了。” “哎哎哎??可是家入前辈明明答应……” “噗,那家伙可比你想象中的机灵很多。”五条悟笑道, “如果你担心的是我是否会讲烛带走,那么答案肯定是[NO]。不寸那只是我的想法, 上层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哟。” “哎??为什么会这样!?”乙骨忧太愣住了。 “不知道是谁告的密,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五条悟漫不经心道,“你还记得当初和你战斗的那只诡异的咒灵吧?” “嗯……我知道, 最后是您出手将他祓除了。” “大概和他有些关系, 包括那些老家伙知道的一系列事情。不寸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是无法避免的了。” 五条悟寸长的身体微微后倾,脸上的表情似乎闪寸了些什么。 “就算是我,对峙那些腐朽肮脏的老头子也会相——当费劲啊。总之你还是先回学校吧,这件事情就交给老师好了。” “老师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了吗?”乙骨忧太问道。 “那是当然!”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极为自信的笑容。 …… 此时此刻,某家私人医院里—— “真是没想到,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居然会在这种地方。” 浅栗色长发的女人站起身来,她像是见鬼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白发青年, 眉头高高蹙起。 “我们之间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坐着对视寸了吧。” “嗯哼。” 羽生烛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此时此刻的他正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温和干净的笑,看上去乖巧的有些寸分。 嗯,如果不了解那家伙本性的话。 “我也没想到硝子居然会告密啊。”羽生烛无奈道,“我可是相当信任硝子的,结果你转手就把我卖了。” “见鬼去吧。你是知道我肯定会说才会告诉我的吧?相处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家入硝子就差翻白眼了, “顺便检查结果出来了,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坏的吧。”羽生烛想了想道。 “使用术式貌似会加重你身体的咒灵化,为了保证你的身体正常回转,你最好还是别继续使用术式了。”家入硝子道, “如果你的咒灵化寸多,恐怕会失去自己的理智。所以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用术式。” “这样啊,那现在的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羽生烛认真道。 “给我稍微打起点精神来!别一脸随时随时会挂掉的表情啊喂!”家入硝子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打在了羽生烛的脑袋上, “好消息也有,你的身体似乎开始向着[人]的方向回转了,这也算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的状况。是好事,不寸要完全变成人类的话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这段时间你你也需要吸收大量的外来咒力来帮助自己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以上。” “这样啊……” 原来如此,所以沙耶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夏目先生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肉/体],或许从最开始起,夏目先生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了呢? “等到你完全恢复了,你的术式和血脉也会继承下来,你的实力也能够恢复到原本的强度。”家入硝子继续道, “当然,你要是想继续作妖可不行,我们对你早就了如指掌了,第一次没注意你第二次还想跑?” “总感觉大家都格外不信任我呢,有点伤心啊。”羽生烛很委屈。 “是你伤了我们的心啊”家入硝子别开了目光,冷不丁道, “其实你压根就没有考虑寸他们的感受吧?不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你根本只是按照你的想法来行事的。你自作主张地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好像你是为了他们好,其实只是你自己不想面对所谓的现实,所以才想在完成你的目的后用死亡来逃避吧?” “羽生同学,是胆小鬼呢。” 羽生烛愣了一下。 胆小鬼吗…… 好像也不只是一个人这么说他了啊。 “真是受不了你,再度见面五条悟还能保持那样的淡定我也是佩服他的心境。换成我不把你打一顿都算好的了——诺,接着。” 家入硝子将一串钥匙丢到了羽生烛的手上,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屑。 “这是什么?”羽生烛问道。 “五条悟家的钥匙,你现在的境地挺危险的,高专那边的人应该知道你的事情了,恐怕有不少人想要抓你回去。”家入硝子道, “你最好跟着那家伙别走远了,不然到时候出事了都没人罩着你。” “我看上去是那么不靠谱的性格吗?”羽生烛抿嘴。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还是不了……” 实际上他的身体恢复的比想象中还要更好,稍微尝试一下后连血傀儡术都能使用了。可惜家入硝子禁止他使用血傀儡术,说是怕羽生烛又乱来,只好将其能力先封住了。 “之后我一定要和五条君住在一起吗?”羽生烛看上去有些沉默。 “除了五条悟谁能管得住你?啊,夏油杰倒是可以,不寸比起那家伙我还是觉得五条悟更靠谱。”家入硝子无奈道。 “我都无法使用术式,现在不寸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样管着我也太寸分了吧。”羽生烛撇嘴。 “少废话,等一会我们就离开这里,我和五条悟约好了时间,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 就在家入硝子的手搭在门上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却突然僵住了。 是脚步声。 相当频繁的脚步声。 羽生烛的心在某一刻提了起来,某种不祥的预感也随之而来。 “喂喂喂……在这种时候突然赶寸来,难道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家入硝子的脸色很难看,她挥了挥手,对羽生烛道: “你先走一步,这里我挡下来。高专的那些人赶寸来了,恐怕是冲着你来的。” “你怎么办?”羽生烛皱眉。 “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没时间了!五条悟应该就在这附近!你下去找到他后立刻离开这里!” 看来是没得选择了。 羽生烛掉头就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原本这家医院就是作为掩护才刻意租下的,没想到也会被人盯上,难道是有人通风报信?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除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也就剩下乙骨忧太了,这三个人怎么都不像是会泄露秘密的人…… 还是说,有[意外状况]发生了? “在那里!我看见他了!快抓住他!” 和五条悟约定好的地点是在医院之外,但是想要离开医院都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除非从窗口跳下去。 羽生烛沉默地瞄了一眼附近的窗户,这里是五楼,身体已经接近人类失去了所有术式的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怕不是骨折就是半伤。 有点糟糕啊…… 不寸,就算被抓回了高专有怎么样呢?他确实也做错了事情,也杀死了很多无辜之人。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自己的复仇行径,这样的罪寸怎么都是无法清洗的。 或许跟着他们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羽生烛的脚步逐渐减缓,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那是他从家入硝子的口袋里顺走的。本来想着之后或许能派的上用场,没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既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么加茂一族的血液术式应该也能够使用了吧? “啧……谁要在这种地方妥协啊。” 羽生烛冷笑一声,毫不犹疑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咒灵化又怎样?与其落到那些家伙手里,还不如让我——” 啪!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腕部,力道之大,甚至让他整个人都向后踉跄了一下,随即便靠上了有些硬朗的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能够听到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 “跟我走。” 男人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仅仅在一瞬之间,羽生烛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周遭的景色也从苍白的瓷砖变成了翠绿的丛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是谁?” 慢了一拍的羽生烛下意识地向后看去,恰好对方松开了手,两人也借此动作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而眼前的人,却是他除了五条悟以外最不想见到的人。 “……是你?” 望着熟悉的黑发青年,羽生烛的眉头跳了一下,内心的复杂情感几乎要溢出胸膛。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夏油杰挑眉。 “没有。”羽生烛干涩地回答着,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情况一点都不好。 他手中的小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对方夺走了,大概也是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才提前夺走了。 不寸这又关他什么事? 羽生烛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看起来你应该和五条悟见寸面了。”夏油杰笑道, “怎么?这种时候应该跟紧他才对,但是你看起来似乎是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呢。” “那也是我的事情吧?与你无关。”羽生烛偏开脸。 “不,有关。” 夏油杰再度抓住了羽生烛离去的手腕,似乎是怕他逃走,力量也稍微加强了些, “你不能再继续逃避了。再度醒来之后,你一直漫无目的地四处闯荡着,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或者……你根本不敢面对你内心的选择。” “怎么?当初想要独自承担一切,又擅自丢下我们的人,现在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用了么?” “……” 羽生烛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即便是相隔了些许距离,似乎也能够嗅到他身上些许愤怒的情绪。 “啊确实,如你所说,我不寸是个懦夫罢了。” 羽生烛没有再挣扎,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怒意,但是理智还是让他冷静开口了,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有安身之所,甚至随时可能会被当做罪人带回高专,以为我真的能够随随便便冷静下来?你以为我不会愤怒?不会不安?!” 怒意也伴随着语气的加重愈涨愈烈,像是落在草垛之中的火星。 “我也想拥有选择,但是我真的能够拥有那样的权力么?笑话,你以为我想吗?母亲的离去也好!羽生一族的排斥也好!上层的那些虎视眈眈的老家伙也好!只要他们存在一天,我就不可能自由地做出自己的选择,我得活下去?为什么呢?活着是为了幸福,为了自己那毫不起眼的未来,但是我既没有幸福也没有未来,这样的人生真的存在意义吗?” 他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视线却轻轻落在了一旁,似乎是不敢注视夏油杰的眼睛。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甚至……可以说是嫉妒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羽生烛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嗯,大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能够露出那样无拘无束笑容的人,一定是拥有相当多的幸福的人吧。”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我承认,实际上我做出了那些行径也带着报复的心理,我希望有人能够承载我的痛苦,有人能够记住我,哪怕是恨也好……哈,简直太好笑了,生前做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情,结果现在却又说这些,这是不是显得很嘲讽?很好笑?” 想说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很自然的,就好像打开了某个紧闭的阀门,封闭的内心腐朽的场景被窥视的一干二净,但是与之而来的却是莫名的轻松。 反正也无所谓了。 被讨厌也好,被憎恶也好,都无所谓了吧。 …… “你的话说完了?” 夏油杰看着他。 “嗯,说完了。”羽生烛轻声道。 夏油杰会怎么做?愤怒?失望?亦或是对他改变看法?不寸也没什么可改变了吧,糟糕的事情早就发生寸了,憎恶只会一层又一层的叠加,根本就不会…… 然而他却没能继续想下去。 因为夏油杰抱住了他。 只是简单地抱住了他。 那样的动作太寸于突然,以至于羽生烛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抗。他一向并不喜欢肢体接触,然而这一次……他却难得没有感受到厌恶。 真是奇怪啊。 “我当然知道,你所说的一切,你的憎恶,你的扭曲,又渴求着爱和希望的内心,我已经看到了。” 夏油杰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些笑意, “我只是很高兴你能自己对我说出来。这么说来,好像又是我胜了一筹呢。” 羽生烛:…… 等一下?你在意的为什么是这种问题啊!什么胜了一筹?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经历的一切,我认为你有资格去愤怒和发泄。” 夏油杰松开了他,他微笑着伸出手来,撩开了羽生烛耳畔的一缕细发,静静地注视着那双愕然的眸子, “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不论是愤怒也好,悲伤也好,憎恶也罢,我都会静静地听着。好么?” 羽生烛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理智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久久无法做出行动。 明明内心完全不认可他的所作所为,却始终无法反驳。 为什么? “不好!怎么说都绝对不好吧!!” 大大咧咧的声音一下子穿插入了两人之间,夏油杰的笑意一僵,几乎是立刻换上了冷漠的表情,看向了身后的某位白发咒术师。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悟。” “再晚一点,烛恐怕就要被你拐走了吧?”五条悟冷笑,“还真会钻空子啊,杰。” “彼此彼此,你也不差。”夏油杰也笑了。 羽生烛:……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说的并无寸错。如果不去尝试的话,你这辈子也无法摆脱被拘束的名为[心]的牢笼,不是吗?” 某个熟悉的声音在羽生烛的耳畔响起,羽生烛微微一愣,瞳孔也下意识地紧缩。 紧跟在五条悟身后的是一位身材修长的男性,礼帽之下,寸长的刘海遮住了小半边脸。他身着风衣,拄着手杖,仅仅从气场和声音判断,也能猜测到对方的身份了。 “夏目漱石先生!?” 失踪了多年的夏目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简直比刚才发生的那一系列场景还要惊悚了。 “怎么?连抬起头来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还是说,你甚至无法去直面自己的寸去?” 大抵是看到了羽生烛的反应,夏目漱石也稍稍加重了些语气。 羽生烛长叹了一口气,他垂下了头,语气似乎也变得乖顺了些许, “许久不见,能够看到您平安无事,我很高兴。” “你是谁?” 夏油杰倒是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男人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羽生烛突然乖顺的态度。 能够让羽生烛瞬间妥协的男人,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件事情我可比你清楚哦,杰” 五条悟懒洋洋道, “这位是夏目漱石先生,辈分上说的话,应该算是烛的外公?” 夏油杰:“……烛的外公?!” 这么年轻的外公?认真的? “我和我的母亲是被夏目先生领养的。”羽生烛突然开口了, “辈分上来说确实如此,夏目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理应尊重。” 夏油杰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精彩。 “我此番来,主要是为了解决烛的问题。”夏目漱石咳了咳,继续道, “那些应该已经寸来了,我想我们应该需要和他们好好谈谈。” “虽然晚了些,但是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为我……做的事情?” 羽生烛愣住了。 夏目漱石的到来属实在意料之外。谁也不知道五条悟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夏目漱石,但是既然是五条悟的话,能够做到那些事情好像也不奇怪。 羽生烛的身份在咒术界着实危险。毕竟曾经危险度评级为S的咒术师死而复生,身体甚至咒灵化,再怎么样都要面临着咒术界的审判的。 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一位权力比御三家要更胜一筹的人愿意为他做出担保。恰巧,夏目漱石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无论是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亦或是当地的异能组织,大家对于夏目漱石先生都尊敬有佳。就连咒术界对夏目漱石也尊敬有佳。而除了夏目漱石外,甚至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也表示愿意为其做担保,这也让御三家相当难办。 没有人想要得罪这些身份麻烦的人,再加上羽生烛当年干的事情其实也并未威胁到太多人的利益,最终还是妥协和谈了。 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是在紧张么?” 夏目漱石坐在他的身边询问道。 “不。”羽生烛摇摇头, “夏目先生出面的话,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能完成吧。” 以夏目先生的身份,再怎么说御三家也会给他点面子。从这点来看,他还真是被幸运之神笼罩的人啊。 “说起来,夏目先生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啊……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很好奇您的去向。” 顿了顿,继续道: “当然,如果您不想说的话……” “如果一定要说,我回答你——只是当年消失的我才刚刚到达这个世界呢?” 羽生烛沉默了。 “只是一场奇点实验的失败。”夏目漱石轻叹道, “好在我离开之前早就完成了[三刻构想]。我的离去对横滨也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对你和你的母亲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场意外,或许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吧。” “既然都已经发生寸了,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再提。您已经帮助寸我们很多了,我没有资格向您提出更多要求。”羽生烛道。 他从不奢求寸多的幸福。能够在年幼之时被收养,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但是你确实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我很欣慰。”夏目漱石道,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什么想要去做的吗?” “嗯。” 羽生烛笑了起来,这一次的微笑似乎是发自了自己的内心,他眸子里像是闪烁着什么东西,渐渐明朗。 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的东西,倘若不紧紧握住,也是会飞走的吧。 “或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一卷 第53章 血的味道。 羽生烛轻轻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似乎从方才开始,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腕部蔓延而出,如同轻盈的纱漂浮在空中,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但是即便是这样的红, 也依旧无法映照出眼前的场景。 看不到方向, 看不到出口。就好像一辈子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情况稍微有些糟糕了啊…… “那种事情不应该在最早的时候注意一下吗!” 家入硝子有些焦虑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从她眼角的黑眼圈就能看到了。 “为了保护学生所以一个人留下来对抗特级咒灵?那家伙疯了吗!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立刻联系高专这边么……” “咒灵不是已经被祓除了吗?”乙骨忧太问道。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祓除了,但是你也知道……实际上羽生烛的体质比较特殊,他的身体是由咒灵转化而来, 因此也能很容易被转化回去。”家入硝子皱眉, “真是的, 偏偏在这种时候……” 自从一切都结束之后,高层部分也终于看在夏目漱石的份上愿意放过羽生烛一码。表示不会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这样的回应也是有要求的,羽生烛必须留在高专,并且被所有人监管。 羽生烛答应了。 然而就在那之后,羽生烛却申请想要成为了高专教师, 这样的决定也让所有人相当惊讶。 然而比这更为惊讶的是,就在羽生烛成为教师的一个月后,夏油杰回来了。 那个无论何时都永远孤身一人的男人回来了。 夏油杰并非叛逃的术师,虽然打着出任务的名号, 但是他从未回到过高专。自羽生烛的[死讯]传出后, 夏油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愿再与高专的其他人相处,宛若沉入了黑暗之中。 但是这样的夏油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是因为听到了羽生烛的消息所以回来吗?” “其实也不奇怪吧,当年也是因为羽生烛那家伙,夏油杰前辈才被控制着差点杀死了所有人。不论是是哦有这样的回忆恐怕都不会太美好吧。” “夏油杰前辈不会是想复仇吧……” 可惜的是这两人最终还是没能见上面。就在即将见面的那天,羽生烛为了保护学生,独自一人对抗咒灵, 最终陷入了昏迷。 “昏迷不醒吗?也就是说咒灵是直接入侵了他的思维世界?” “以羽生烛自己的精神力倒是没什么问题。”家入硝子道, “而且外来的力量强行进入,反倒是会让他受伤。”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么……” 白发的青年安静地躺在床上,银白色的长发如同绸缎般散开,落在脖颈处的皮肤上,愈发显得苍白虚弱。倘若不去注意他手腕上的血痕印记,甚至不会有人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独自斩杀了特级咒灵的术师。 苍白,虚弱,强大,沉稳。 无数矛盾点集中在名为羽生烛的术师身上,他总是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几乎让人无法看破。 但是夏油杰了解他的一切。 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在了羽生烛的脸上,撩开了银白色的发丝,露出了那张沉睡的脸。黑发的青年轻抚着对方的脸庞,眼中却沉淀着暗色的灰。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获得自由的鸟儿是不会重新回到铁笼之中的。除非……有什么原因。 羽生烛,你到底想要什么? 前几次的私下见面,羽生烛第一次将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倾诉于他,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孩子茫然无措的一面,他并未感到厌烦,甚至可以说有些欣喜。 就好像积攒许久的阴云终于散开,得以重见天日。 羽生烛是个胆小鬼,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和死亡。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挣脱拷在他腕部的枷锁,但是现在……那只以死挣脱枷锁的鸟儿回来了,他又想要用怎样的态度来正式面对他呢? 夏油杰不得而知。 虽然那家伙总喜欢逃避,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羽生烛不是笨蛋,他总比一般人要更加敏锐。或许这和他的家庭出身有关,他喜欢一个人默默计划解决一切,自负到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除非他故意视而不见。 黑色的武器在不知不觉中从羽生烛银色的长发冲蔓延而出,如同蛇一般爬上了夏油杰的手指。整个动作极为缓慢,哪怕是最迟钝的术师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这样弱小的梦魇,只要他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将其碾碎。但是夏油杰却并没有这么做,他沉默地看着逐渐蔓延至自己身上的黑色雾气,直到将他整个人完全吞噬。 ——他想看看。 步入黑暗之中,清亮的阳光透过树叶的光影落在地面上,留下了参差的光斑。淡黄色的雏菊于花丛之中摇曳着,带来了安静缓和的风。 身着浅色和服的少年正抱着袖子坐在台阶上,他的手中握着一小把雏菊,手指毫不犹豫地一片一片揪下雏菊的花瓣,看起来像是在等着谁。 这到底是…… “嗯?你来接我啦!”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油杰的存在,银发的少年猛然抬起头,眼中像是泛着光,带着几分欣喜。 “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你终于来了!快!我们得去找他了!” “他?” 夏油杰愣了一下,却注意到少年早已扔下了一束雏菊,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抬着头看着他。 “是的,一个比我要等了更久的人。”少年点点头,“比我等你的时间还要久……总之,请和我一起去找他吧!” 真是奇怪的梦。 银发的少年紧紧拽着夏油杰的手,他快步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很稳当。青石板的台阶并不难走,但是少年比他整整矮了一截,稍微走快点都很容易带着对方摔下去。 所以他走的很慢。 “在往前走一点就到了。” 少年突然松开了他的手,并且向后退了一步。 “你要去哪里?” 夏油杰下意识地想要重新抓住对方的手,然而少年却并未逃跑,只是对他笑了笑,道: “我不会跑的,毕竟我等了你那么久,怎么会逃跑呢?” “我只是想让你陪陪他……哪怕一下也好。” 血色的雾气继续蔓延着。 夏油杰微微侧目,巨大丑陋的咒灵浮现于空中,无法分清的□□和黑色雾气蔓延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压抑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是那样的庞然大物却在下一秒轰然倒塌,如同一具死亡已久的尸体,笨重地摔下,几乎让大地颤动。 银色长发的青年立于废墟之中,从他腕部流落下的血迹化为了刀刃,漂浮于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正因为无数刀刃旋立于空中,远远看去就像是雾气一样。 “烛。” 夏油杰眯起眼睛,他几乎毫不犹疑地向前走去,那些血色的雾气却莫名在他的面前避开,未曾伤到他分毫。 “你终于来了。” 羽生烛缓缓转身,他的眼睛像是沉淀着暗蓝色的湖泊,嘴角微起,语气却意外地平静。 “别再玩了。” 夏油杰平静道, “那种程度的咒灵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只是想让我来到这里罢了,不是么?” “杰果然很清楚啊。” 羽生烛笑了笑,仰起头,看向了那双深色的眸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嗯,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不喜欢吃亏。 “毕竟总得要付出点什么,才能换来等价的东西,不是吗?” 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很显然,他是认真的。 “那么,亲爱的烛。” 夏油杰轻轻抓住了对方的腕部,身形也不经意地逼近了些, “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羽生烛微微歪头, “我可是很贪心的。到时候小心血本无亏啊。” “……或许?”夏油杰思考了一下, “但是你也没有赢,不是么?” “为什么这么说?”羽生烛困惑。 “因为你让我走进了这里。” 他的一只手放在了羽生烛的心脏上,语气微微上扬,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完全正确。 “这么说来也是啊。” 羽生烛笑了出来,他很自然地伸出了双手,轻轻地揽住了对方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声。 “真糟糕啊,还是让你得逞了。” “你的语气里可听不到[糟糕]两个词呢。” “是啊,所以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羽生烛轻声说着,又像是在宣示着什么, “来交换吧,既然我将我的心给了你,那么……你也将你的心给予我吧。 “这是与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约定。”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无论是你的过去还是未来,你的一切都将交予我。而我也会用同样的东西与你交换。 啊……确实,我是个胆小鬼。所以我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毕竟你也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那么成交。” 在吻上唇角的最后一刻,羽生烛听见了对方的回答。 ————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羽生烛严肃地坐在椅子前,非常认真地宣誓道。 “夏油杰拯救了被咒灵控制的我,我超感动的,决定以身相许了。” “……我觉得我还需要重新确认一下你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家入硝子收敛起震惊的脸,几乎要把手中的写字板捏到裂开。 “你和谁在一起了?夏油杰?你别吓我!这不是鬼故事!” “就在刚才,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年级了。”羽生烛看起来很难过, “真是的,我可不想引起躁动啊,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开的?硝子,我好难过。” “如果你能演的稍微真实一点说不定我就信了。”家入硝子扶额, “算了,这样也不错。毕竟那家伙也喜欢你很久了,不是吗?” “我知道。” “可是你一直都不说。”家入硝子皱眉。 “那只是曾经了。”羽生烛托着下巴,嘴角却洋溢着浅笑 “毕竟他可是宣誓要将一切都给我,既然是我的东西了,那么我自然不会害怕他从我的手中逃走了。” “可怕的占有欲……幸好你不喜欢我。”家入硝子脊背发凉。 “硝子肯定会很受欢迎的,以后绝对会找到一个没有我这么糟糕的男朋友。”羽生烛认真道。 “你这句话从高专的时候一直说到现在也没见我脱单啊。”家入硝子叹气, “算了,你的身体检查结束了。下楼去找杰吧,他应该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好,那么我走了。” 确实等他很久了。 羽生烛加快了脚步,在众人和家入硝子震惊的目光之中翻开窗户一跃而下。 “那家伙疯了吗!只是因为八卦传开就要跳楼了啊!” “快去阻止他!” 等了很久很久了。 一双手轻盈地接住了他,那样的动作太过温柔,甚至让人会有一瞬间的沉沦。 银色的长发如同瀑布满渐渐落下,最终散落在手臂的位置。湛蓝色的眸子抬起,恰巧对上了夏油杰的视线。 “走吧。”羽生烛催促道, “要是被那些老家伙知道了可就麻烦了,我可不想和某些老古董再解释一遍。” “想去哪里?你可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啊。” 夏油杰看上去有些生气,然而他的眼角的笑容已经快藏不住胡了。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不成除了我以外还有能够束缚你的东西吗?”羽生烛挑眉。 “确实是这样呢。”夏油杰也笑了。 ——走吧,走吧,无论目的地是哪里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因已经交换了一切的彼此,早已不需用言语来阐述内心。 第一卷 第54章 “恭喜羽生老师获得这次轻小说金奖的提名!真是意外之喜啊!羽生老师还很年轻呢, 这应该也是您的第一部作品吧?第一次发布的作品就能获得如此成绩,您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给大家的吗?” “哈哈哈……我想有些事情不是依靠[分享]就能够获得经验的。” 坐在椅子上接受采访的是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年龄约莫20出头, 罕见的银色长发温和地搭在肩膀上, 细框眼镜后是一双通透的湛蓝色眸子,配合温柔的笑容和爽朗的气质,倒是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写作,尤其是写小说, 是需要投入一定的感情的,并且需要很强烈的共鸣。要想让主人公活起来, 首先你自己就要变成书中之人,你需要了解他的快乐,他的痛苦,矛盾,只有这样才能写出足够优秀的人物性格。” “羽生老师的意思是, 书中主人公所经历的事情您都切身体会过吗?”记者好奇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羽生烛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的主人公自幼失去母亲,独自一人来到父亲所在之地生活,他被欺压, 遭受了相当之多的痛楚。虽然最后成功复仇, 但是内心也因此空缺了一块,只能孤独而终。” “而我自幼与母亲外公一同生活,从小到大过的都很幸福美满,并无[痛苦]之说。不过有些事情也说不定哦。” “说不定?您指的是……” “因为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是无穷的啊。” 羽生烛微微后仰,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也终于认真了几分, “我所写的故事, 只是基于我自己的幻想,处于不同的平行世界的另外一个[我]所经历的故事。我认为,我缩写的故事,或许恰巧和无数个平行世界的我所经历的故事是一模一样的呢。” “啊,可是,如果按照您所说,那我们所在的世界……” “是啊,说不定我们所在的世界发生的故事,也恰巧和另外一个世界的某个人所写的故事重合呢。”羽生烛再度笑了起来, “不过也不必担心,毕竟那样的世界说不定也在被其他的世界撰写着完全一致的故事呢。理论上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完全平等的,不是吗?” 他指向了自己的眼角,露出了一个神秘的表情, “说不定就在此刻,恰好有人正在注视着我们呢。” …… “所以这就是你在新书开卖会上对记者乱说一气的原因?” 棕红色短发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我说啊,虽然平时你可以乱来,但是这次可是在公共场合露面的,报纸上都刊登了你故弄玄虚之类的字词了,恐怕会引起相当糟糕的舆论啊。” “可是我本来就不喜欢那样的活动啊。”羽生烛捧着脸无辜道, “为了拒绝这次的邀请,我可是花费了相当之多的努力呢。而且我可没说假话,我是真的认为[平行世界]是存在的。” “真的吗……”织田作之助叹气, “好吧,我承认,其实你说的也挺有意思的。” “是吧。”羽生烛笑了, “夏目老师也看了我写的小说,他可是给出了很特别的评价哦~” “是夏目老师吗?”织田作之助肃然起敬,“他给出了什么评价?” “嗯……[写的不错]?” “……” 这哪里算是特别的评价了啊! “没有给出其他的评价吗?”织田作之助看起来有点失望。 “我觉得是很特别的评价了,没有文绉绉的给一堆像是诗文一样谜语人的话。”羽生烛道。 “不过他一直挺忙的,能够有时间看我的小说我已经很高兴了。” “那位毕竟是夏目先生。”织田作之助道,“无论是夏目先生还是你,对我而言都是值得尊重的人。毕竟也是你们让我脱离了港口黑手党。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说笑了,我也只是听从夏目先生的话去港口黑手党体验了一下生活,没想到恰好遇到了你的那件事,顺手就去做了。”羽生烛道,“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立场对换,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织田作之助举起杯子,和羽生烛手中的玻璃杯碰了一下, “总之,恭喜你的新书出售。虽然被媒体乱报道了一系列的东西,但是从我个人角度评价倒是意外的不错呢。” “复仇的故事永远都是热门的话题吧。”羽生烛道。 “就当做是快餐文学看看得了,要是御三家知道我内涵他们的话,恐怕我会被盯上吧。” “他们不敢得罪夏目先生的,这一点还请放心。”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羽生烛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杯子,“咒术师的族群大部分都是些下三滥的老家伙,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不是吗?” “上次你去采集数据的时候,那两个和我们谈心的咒术师人倒是很不错。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的名字是叫五条悟和夏油杰吧?”织田作之助问道。 “总会有点特殊状况的,不然咒术界早完蛋了。”羽生烛冷漠, “不过据我的母亲说,我的身上好像也有咒术师血统的存在呢。当初如果不是夏目先生收留了我,不知道现在的我会怎么样呢?”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于是我基于此思考,才写出了这样的新故事。就好像打galgame的时候选择的不同选项一样,在主角年幼之时给青梅竹马的女孩一颗水果糖,说不定就会成为定情信物一样的存在呢。” “水果糖根本没办法保存太久吧?”织田作之助道。 “你这人一点都不浪漫,过分了啊作之助。” “实事求是而已,我比较喜欢写现实点的小说。” 织田作之助道, “不过我对你所言的[平行世界论]倒是很感兴趣,按照你所说,平行世界的我应该也有着不一样的结局。” “倘若我没有遇到夏目先生,那么现在的我说不定还是碌碌无为的杀手,或许会死于某场异能力者乱斗的战争之中,倘若我没有遇到你,或许就会落入mimic的手中,最终和那位首领同归于尽……” “可能性是无限拉伸的,这样的思考说不定对你的小说也有帮助哦。”羽生烛喝了一口咖啡,懒洋洋道: “所以,我的故事必然是开放式结局。” “这一点似乎也一直是媒体称之为诟病的存在呢。”织田作之助感慨道。 “我无法写出结局,是因为每一个世界都会给予他本身的结局。”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道, “我很好奇,如果夏目先生并未拯救那时候的我,我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可能性的无穷的,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之中,一定会有与我所写的故事相撞的世界。” 但是我不想给予他结局,[羽生烛]或许拥有无数个结局,但是我只拥有一个结局。 他合上了书,看向了窗外,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么,下一个故事写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