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叶藏的穿越》作者:浮云素 文案: 大庭叶藏在横滨 排雷: 1、主角出自文学作品《人间失格》,是无论走到哪都有人养他的超级万人迷叶藏 2、男主菟丝子性格,实际上谁也不爱 3、无cp,没有爱情 4、极度ooc 5、雷点很多,千万注意避雷 内容标签:综漫日韩文野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大庭叶藏┃配角:太宰,中也,晶子,乱步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庭叶藏的穿越 立意:寻找微光 vip强推奖章 大庭叶藏意外穿越到横滨,在这座异能力都市中他见到文豪的同位体,与文豪们缔结了各种各样的羁绊,在此过程中,他收获了友情、亲情,不再孤单一人。 本文主角大庭叶藏,性格怯懦、敏感,容易不安,可在朋友们的帮助下,他逐步成长,实现了自己成为画家的理想。这是一本书写人成长之旅的小说。 第1章 第零章 拙劣的故事往往有简单的开端。 十四岁时,我在成日里被海水冲刷的黑黢黢的沙滩上捡到了一本硬壳书。 它显然不是随波逐流从遥远的神奈川或横滨漂流至我所在的海滨小城,哪怕是做工再整洁,挺括的西洋纸张都无法抵挡住海水的侵蚀。 于是我判断这个某个路过的旅人故意抛下的书籍,不可能是无意的,当我捡起它时感受到了沉甸甸的份量,除非是毫无知觉的傻瓜,谁会抛弃这重量而不知。 我怀着近似于窃贼的心态将它收入怀中,带到寄住的远房亲戚的家中,心中充斥着隐秘的快感。 很难说这突然间的冲动从何而来,国中时代的我并不会做如此出格的事,倒不是说我平平无奇,实际上,我在班级里是不可或缺的逗趣人物,哪怕是再严苛不过的驻校军官,都会在我精妙的表演下捧腹大笑,那总是向下撇的,剃刀似的小胡子也会顽皮地翘起。 奇怪的是,我对落语毫无兴趣,也不想成为漫才艺人,逗趣的天性仅发于我性格中无比谄媚、讨好的一面。 ——我想被喜爱吗? ——我想要被不受尊敬地注视着。 总之,当我将那“明知被遗落”的书本藏在怀里,佝偻着身子躲进六块榻榻米大的房间时,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路上遇见了表妹家的女佣,她掐着矫揉造作的尖细的嗓子问:“少爷,您是不舒服吗?” 我体弱多病,大半个童年都是在床褥间度过的,国中时代到来前,人就像是抽条的杨柳,脱离了贫弱的小树苗时期,说是养活了也好,健壮了也罢,饶是只有副薄薄的胸膛,也像个瘦弱的少年人了。 我陪笑说:“是我肚子饿了,阿松姐。”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对身份低微的工作者,那些男佣、女佣怀抱着隐藏极深的恐惧感,而这胆怯之情呈现于面上,便是极端的尊敬。 女人们都以为我是个仁善的人,哪怕是对乡下丫头都能报以友好的微笑,我不得不说真是大错特错。 我只是恐惧她们而已,尤其恐惧长着两幅面孔的女仆。 我酷爱做那些夸张且逗趣的动作,积年的印象在这一刻叠加出善果,她相信了我拙劣的谎言,嘴角扯出更加让人恐怖的,近乎于谄媚的笑容。 “我帮您去拿一盘果子。”她自作聪明地说,“老爷捎来了京都虎像屋的生八乔,您一定会喜欢。” 我不得不作出讶然的,仿佛十分高兴的表情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活像我喜欢吃软烂黏糊的八桥。 进屋后,我盘腿坐在距离推拉门最远的位置,以一种神圣的、不知所云的严肃心境翻开了书。 结果令我大失所望。 它既不是记载人一生过往的日记本,也不像是未完的《唐璜》,是本空白的,一无是处的笔记本。 我准备合上它,甚至在心中乌七八糟地想:干脆扔回海岸边好了…… 书的第一页却浮现出浅淡的墨迹。 “我曾经看过三张那个男人的照片……”(注1) 惊喜、恐惧……没有言语能诉说我当时的心情。 我再也无法放下书。 …… “阿叶,你怎么了?”表妹雪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真是天大的失态,我竟没注意到她靠得如此之近。 我反射条件般的带上讨人喜欢的笑容说:“想到了学校的一件趣事……” 雪子的记忆时间与金鱼不相上下,她立刻忘记了想问我的事,开开心心听起了我口中不着四六的搞笑段子。 为了上国中,我离开了东北的乡下,寄住的远房亲戚家中有一对姐妹,雪子是妹妹,她的长相介乎于可爱与平庸之间。 我对这妹妹总是怀有十二万分的警惕,哪怕是没看见她,从踏入家门的瞬间起便会竖起雷达,原因无他,倘若你见过她正面以蜜糖般的语言赞美自己的朋友,背后又毫无顾忌地粗鲁地将其评为“没教养的不良少女”,也会同我一样诚惶诚恐。 更何况,打看那本书起,我就同惊弓之鸟一般,极端恐惧它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我认出来了,那颓废的、毫无救药的一生,不正是我的写照吗? …… 我恐惧那本书。 不敢打开第二次,却又不得不想着它。 人在知道自己的未来时,大底会怀抱着相似的情绪。 控制不住的好奇、对发生不幸事的否定、对结局的逃避…… 我的年纪并不大,若将心中所想告知他人,肯定会引起成年人的哄笑,被驳斥为青少年暧昧不清的遐想。 但我确定,自己的人生是不会幸福的。 从记事时起,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正相反,萦绕我童年的情感都是晦暗的,我比谁都要体味恐惧的滋味、羞耻的滋味,那些人,父亲、母亲、父亲的朋友、同学、男佣、女佣…… 他们为什么能够带着两幅面孔,表面对人阿谀奉承,背面又好不留情地唾弃鄙夷,为什么能够对世间不绝望,为什么能欢欣鼓舞地谈论战争…… 我一辈子也无法理解他们。 无论做什么都感到羞耻,时时刻刻都活在被厌弃的恐惧之中,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幸福的。 虽然这样想着,我对自己又不够坦诚,某一刻我确实期望,自己能够获得平淡的幸福。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娶温良纯洁的妻子,做一个……做一个表面上不错的人。 假设耶和华创造人时会打开一扇窗户,那我也能看见些许的微光。 我把书藏在从左往右数第三张榻榻米下面,伯父在木板底下挖了一个暗格,这是废弃的藏私房钱的隔板,我用它来藏匿我的赃物。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直到海岸边的野樱花开了,它在我心中只剩下一道诡谲的剪影时,我又鼓起勇气打开了书。 那是个错误。 …… 我没看完。 没有人比我一生更加失败。 …… 我翻到了最后一页,它就像是开头的第一张纸,是空白的,我等了一会儿,浮现出了逐渐浓烈的钢笔水迹。 “你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当我看见这行字时,心中产生了被救赎的快慰,像我这样的胆小鬼,从生来就不觉得自己活着有意义,而书中的前半生(我确定那是我),只是一个不断浪费粮食、难以形容的人。 可是现在的我甚至不如未来的我哩,连入水的气性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本妖怪书(我断定它是某种具有超越人类力量的东西)问我要不要离开,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以流畅的笔触写下。 “我想离开。” 那是我对世界最后的印象。 …… 【。】 …… 我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跟我长得很像。 他以后叫太宰治。 我知道,我是大庭叶藏。 注1:人间失格序章第一句话。 第2章 第一章 中原中也被叫进办公室时,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规模的叛乱已经平息,难不成高木会还有残党在流窜?’ ‘不,仔细想想,其他组织也有可能,最近横滨的局势不大太平,首领手下又没太多人可用。’ ‘总不至于去海里打捞那条干臭干臭的青花鱼,说起来,已经有两天没看见他了。’ 这时候的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不过一年,却已经成为干部候补,由他了结的敌对组织比黑蜥蜴还要多。 话虽如此,首领也很少直接对他发布任务,绝大多数的工作都由首领秘书传递,将他召进港黑大楼最深处的办公室,往往有重大事件。 走到门口时,他还下意识地瞥了走廊另一头。 ‘太宰那混蛋……没来吗?’ 若不跟太宰治放一起比较,中原中也算第二等的聪明人,他跟太宰治极不对盘是没错,可两人的异能力叠加在一起却起到1+1大于10的功效,森鸥外不会放过现成的战略组合,出任务时总让他俩做拍档。 磨合一年后,二人看互相不顺眼的等级加倍,却也磨磋出点聊胜于无的默契。 ‘所以这次的任务,跟太宰有关?’ 中原中也抬起右手,按了把帽子,这纯属下意识动作,每当他心情烦躁时总会如此。 推开首领办公室大门,他行脱帽里道:“首领。” “啊,是中也君啊。”森鸥外说,“不必多礼,记得把门带上。” 他虽然是组织的boss,说话声却与沉稳无关,尤其是跟爱丽丝酱说话时,一水的咸湿大叔感,喉咙里仿佛含了颗不会化的水果硬糖。 爱丽丝说:“中也、中也,抬起头,看谁来了。” 进门时中原中也就感觉到了,办公室内共有三道呼吸,他本以为最后一人是自己任务的协作者,结果……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你是!” 跟眼前的男人比起来,他至多被称为少年,眼下的中原中也才16岁,而对面的男人已经有二十年代前半的风采了,个子没怎么长,气势却成几何阶梯式地上升,精瘦的身体包裹在厚重的西服面料下,配上披在肩上的外套大衣,是典型的马龙.白兰度般的老派黑手党。 ‘他跟飞驰S还挺相配。’他在心中冷幽默一把。 飞驰S是日本老牌黑帮的必备座驾,哪怕是森鸥外与红叶大姐出行都会坐这辆车,没有一辆飞驰S就好像没排面似的,听说东京的山口组六代目出行也是飞驰。 他又转而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算了,如果是我的话,果然还是会买更加酷炫的跑车……’ 森鸥外打圆场道:“这位是平行时间的中也君,如你所见,他因为一点儿原因穿越到我们世界,当然,还是会回去的。” 【中原中也】打量自己的眼神谈不上挑剔,他不具备太宰治那样的嘲讽精神,哪怕是看见过去的自己,也不会羞耻得想要将脚趾都蜷缩起来。 森鸥外:“这位中也君希望借助港黑的力量寻找他的搭档,说也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卷入,一起带到了这世界,可惜的是,那位搭档君可不是什么会主动回港黑,寻找帮助的人,甚至还会有意无意地躲避我们的眼线。” “因此,只能拜托中也君帮忙一同寻找了。” 听见这句话,哪怕是在首领面前,中原中也都按捺不住心头的躁郁。 “搭档,难道是太宰那个混蛋?” 他脸上写满了“管他去死”。 森鸥外的表情却有点微妙。 “嘛,说是太宰君也没什么错,可他跟我们这里的太宰君差别有点大……” 【中原中也】终于说出了,见到更年轻自己的第一句话。 “是完全不同。” “我这里的太宰是个胆小鬼。” “他活着是为了赎罪。” …… 织田作之助想:我开门的方式不大对劲。 不得不介绍一下,他只是港口黑手党最底层,普普通通的小职员一名,甚至连那些参与火并的炮灰都不如。 但凡是炮灰都是要开枪伤人的,而他也不知是被下了降头还是邪术,从加入黑手党的那天起就对上司说:“我不杀人。” 小队长问:“那你加入个毛的黑手党?” 他又一五一十道:“我没有学历,没有正式身份,剩下的钱不够去新做假身份,除了格斗拆弹之类的事外又不会做别的,比起在港口当搬运工出卖劳动力,港口黑手党给的钱更多。” 听见他的话小队长都要无语了,会格斗拆弹,水平一流,这男人以前不是军警也起码是的雇佣兵杀手,在小队长眼中,织田作之助就像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ptsd患者,从某天开始不能杀人,不能工作。 这就让他显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又跟招人的hr商量一下,最后说:“那你就留下来好了,干点杂活。” 这杂活又分外多样,给官员做保镖当刀子也是杂活,拆弹也是杂活,调节高层原配跟小三的修罗场也是杂活,去酒吧收保护费还是杂活。 港黑线下的酒吧太多,大的就像是夜总会,养了不少女招待,而小的只有一风韵犹存的寡妇老板娘,推开半旧不新的门扉,听岩手风铃丁零零的脆响,便看见开阔的酒柜与三两聚集的醉汉。 女将的年纪谁也不知,织田作跟着其他食客一起叫她良子。 不过傍晚,吧台前便趴着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织田作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蓬松的头发有点眼熟。 ‘应该是错觉吧,反正多数青年都留着柔软蓬松的牛郎头。’ 良子点头压低声音说:“你来了。” 说着推上杯蒸馏酒。 她的小酒馆是独立的,往来的也是横滨的失意上班族,还有没钱去打夜总会的大学生,否则也轮不到织田作之助来收保护费。 靠滨港的大部分店铺都有其背后的组织,否则根本在这开不长。 织田作是良子经历过的最好说话的黑手党,前者又有种跟谁都能成朋友的平淡气质,混熟之后她常招待织田作,又唠嗑点家常话。 源头是…… “什么,你想当小说家?” “……是。” “既然是小说家的话,总要有素材吧,我没读过几天书却也知道文学源于生活,还是说你要写黑帮的故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写平凡的普通人。”织田作说,“描摹正常人的生活。” “那样的话,你就要多听听八卦了啊。”良子老神在在道,“老了,我明白了,你常来这里坐坐吧,我不收你教学费,但在我这里沦为末流的普通人太多了,喝得醉醺醺之前,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 织田作老实道:“那就麻烦你了。” 今天老板娘却说:“你声音小点。” 织田作:“?” “这小子才睡下没多久。”良子伸手指倒在吧台前的年轻人的后脑勺,话中充斥着再明显不过的怜惜之情,“真可怜啊,明明是这样年轻,却到了只有靠醉死过去才能睡着的地步了。” “我跟他说不要用安眠药,他就一杯杯地喝酒,醉过去后鼻子上染上一点红色,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感叹,真是惹人怜爱。” 织田作问:“是你这的新客?” “是的,看着像是学生,却说自己是落魄的画家。”良子点了根烟,“嘛,这世道,学生不算很多,肯定是从哪个私塾里出来的吧。” “无论是脸也好气质也好都很受女人迷恋,昨天夜里帮智下屋的纯子画了幅肖像,今天早上才跌跌撞撞地来我这。” 织田作:智下屋,是附近的妓馆吧? 他的思绪像一团越洗涤越薄的棉花,马上就要扩散开了,却看见给妓女画过肖像的青年不舒服地转身,换了个姿势。 这下,他的脸孔彻底暴露在织田作的眼前。 织田作:??? 织田作: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太宰什么时候会画画了?’ ‘太宰什么时候被惹人怜爱了?’ ‘太宰什么时候去妓女怀里过夜了?’ 就、就很玄幻。 …… 港黑大楼内,年长的【中原中也】与16岁的他退出首领办公室。 中原中也砸吧嘴,不爽地问道:“所以,要去哪里找那条青花鱼?” “酒馆、妓院、女人的公寓。”【中原中也】棒读似的说出以上三个词。 “……” “哈?!” 远处,才结束一场新火并的太宰治:阿嚏—— 第3章 第二章 “时至今日,就算是我也不能说什么‘不想跟人交往’‘不想见到女人’之类的空白话了,从很久以前起就明白,我这个人,是会给他人带来厄运的,光是站在那,就能破坏幸福的光景。” “出于各种原因,我还是在世上苟延残喘,想死却不曾死去。” “我造出了一副新面孔来面对他人,被人恐惧的话,就能离我远点吧,即便如此,我也没脱去大庭叶藏年代的讨好本能,总想说些俏皮话,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那些我深深恐惧着的人们,因为我的幽默而发抖。” “可戴着面具生活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我不得不佩服那些带着两幅三幅面具生活的人,他们是如何充满乐观地度过一天天?我光是离开了熟悉的横滨,便想缩回懦弱的本我之中,每日借酒消愁了。” “这里没人认识我,喝点酒也没关系吧。” …… “事情就是这样。”良子一边用抹布揩拭台面一边对窥探,“怎么说呢,阿叶的姿容真是可爱至极……” “阿叶?” “啊,他让我们这么叫的,肯定是假名啦。” “唔……”哪怕是织田作,都罕见地摆出沉思之态。 良子好奇地凑上去道:“怎么你认识阿叶?”她紧张道,“难道欠了黑手党钱……” “不、不是。”织田作下意识地否认。 “我就说,他这样的孩子,至多就赊赊酒钱罢了,是做不出太大坏事的。” 织田作困惑地想:若只看脸,眼前的男人毋庸置疑是太宰治,是天生的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候补,再凶恶的黑帮分子看见他,就像是老鼠看见猫,狡兔碰上蟒蛇,只有夹紧双腿瑟瑟发抖的份,于是“做不出太大坏事”,这点从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有人说,太宰治的血也是黑色的。 织田作又想:但他又不该是太宰,昨晚自己跟太宰、安吾三人一起喝酒,太宰好酒,却不会喝得醉醺醺的,时间上这青年有不在场证明,他必定不会是太宰治。 更何况,太宰从来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并不是说他做不到,以他的心性,有心的话能让任何人迷恋上他,爱上他。 ‘太宰骨子里,大概是很傲慢的。’ ‘他不屑于去迎合、讨好大多数人,于是他惹怒人的本事是第一流的。’ 良子还在絮絮叨叨。 “我准备把酒馆二楼的房间收拾出来。” “阿叶没有住的地方,那里给他住正好。” 织田作如梦初醒:“不,不用麻烦了。” 良子揩桌子的手一顿,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认识他的兄弟……”所谓的谎言,开头往往是最难的,织田作也不免遇见舌头打结的窘境,然而一旦开头,借口便被流畅地网罗出来。 “应该是同胞兄弟一类的,虽不知他们关系如何,他总不愿意让自己的亲戚像个流浪汉似的居无定所吧。” 良子将信将疑:“哈……” 该将太宰的照片拿给她看吗?倘若是看见了太宰的容貌,一定会相信我所言之语,可太宰是黑手党的干部,看见他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如果放任阿叶在这里,才会招来横祸,此处脱离滨港,红灯区内却有往来的黑手党成员,别的且不说,光是我认识的就有起码三位中层干部在那里有相好,如果他一直去给纯子之类的女性画肖像,很快就会被认出。 打定主意后织田作:“这样说未免有些突兀,您可以当作从来没见过他吗,女将。” 良子这才想起,眼前平淡如白水般的青年属于港口黑手党,她从迷恋之情中挣脱出来问:“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如说是他的兄弟,还算有名。” 他一五一十道:“倘若让他住在这里,您也会惹祸上身。” 话至于此,老道的女将应该然织田作将人带走才是,可不知怎么的,或许“阿叶”太像一个好人了,又或者他身上有诸多让女人喜欢的特质,让她在黑手党面前也表现出了侠义之心。 “哎呀,如果是您的话,可以保证阿叶的安全吗?” “这点请您放心。” “他是一定不会出事的。” …… 出于种种原因,织田作将太宰领回了自己位于滨港区边界线,只有二十平方米不到的出租屋内。 对成年男人来说,出租屋实在不算大,偶尔翻身起夜,瞥见墙头的深色污迹,织田作都会因逼仄产生窒息感。 而太宰治,不,还是叫他阿叶吧,当织田作将他的重量负担在自己身上时才发现,这个男人比太宰要高几厘米,他是多少岁?17、18还是20? 人过了少年的限度,就很难猜中真正年纪了。 话说回来,这样也没有醒来吗? 织田作将他放在榻榻米上,想了半天,还是用搓洗过的热毛巾给他擦脸。 衣服也皱巴巴的,像是在酒坛子里泡过,好在没有馊味,织田作想想,还是任劳任怨地帮忙擦洗了,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捡了个人回来,更像是从车轱辘底下抱回一只机敏的黑猫。 ‘啊,估计他今天也醒不了了,我还有些工作要做。’ ‘冰箱里有咖喱饭,既然太宰能吃的话,他也可以吧。’织田作将封好的咖喱饭放在台面上,还写了张便签条。 【昨天才做的,微波炉中火两分半】 ‘这样就可以了吧。’ 其实他还想知道大庭叶藏的身份,可织田作是社畜,而且是港黑最低等级的社畜,工作必须要完成,不完成就没有薪水拿。 他想了想,关上门走了。 躺在榻榻米上的人,睫毛颤了颤。 …… 说是工作,也不过是将剩下的保护费收完而已,最大的问题是店铺分散,绕完几家店所花的时间足够他往返东京三个来回。 此外,店铺营业的时间也不大统一…… 从智下屋出来时,哪怕是加班的社畜都步履蹒跚地赶往jr站,乘不了最后一班车只能回办公室过夜。 ‘这时候回去,不知道太宰,阿叶有没有离开。’ ‘应该不在吧,总觉得无法想象太宰住在别人家里。’ 在织田作的印象中,太宰治从未邀请他们,这些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回家里喝酒,他到底是住在港黑的员工宿舍,还是居无定所,织田作一概不知。 总之,太宰不像是个有家的人,但他的警惕心也没有下降到可以随随便便苏醒在不认识人家中的地步。 “哟,织田作。” 只听见这一声,太宰就像是八爪章鱼似的缠绕住他的四肢,他宛若少年人的姿态渲染出一股诡异的童真感,这与他清悦的嗓音格格不入。 安吾火急火燎地跟在后面,他不算很善于运动,也不知道追着太宰跑了几条街区,到织田作面前时累得气喘吁吁。 “才下班吗,真是辛苦啊。”他浑然天成地撒起娇来,“讷讷,织田作,听我说,我研究出来了一道新菜,名叫活力清炖鸡,最适合劳累了一天的上班族吃,好不容易我们三个凑齐了,一起去尝尝看吧,我都炖一天了。” 安吾:“说着好不容易凑齐,还不是拉着我来找织田作,这根本算不上碰巧吧。” 织田作:“啊,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太宰:“对吧对吧,一起试试吧织田作,可不要小瞧我的手艺哦。” 他才用开朗的声音说完,便唐突地凑近织田作,在他的领子周围嗅嗅。 “你喝酒了吗,织田作?” “一杯。” “唔……” “怎么了,太宰?” “不,没什么。”大概是在工作的途中被不知名的醉汉缠上了吧? 即便找到了借口,太宰心中还是极其少见地闪过一丝不悦之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股不悦是如何来的。 织田作没有立刻答应。 “怎么了?有什么事赶着回家吗,织田作?” “不。”他决定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阿叶肯定会离开吧。 “那就决定了,一起去吃我做的清炖鸡!” 安吾:谁跟你决定了?! …… 次日,织田作之助极其少有的产生了后悔之情。 怎么说呢,不愧是太宰吗,他的活力清炖鸡与其说是料理,不妨说进入了生化武器的领域,一口下去就连记忆都消失了。 织田作不知能否用昏过去或者食物中毒来形容自己,总之,他是三个人里最先醒来的,他们四仰八叉地躺在酒吧的沙发上,整只鸡都凉了,砂锅面上浮起一层油花冻,安吾就算是在睡梦中眉头都是紧皱的,太宰的睡颜却像是婴儿一样。 他挠了下头发,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回家了。 到家时已经是次日中午12点,织田作从便利店买了一人份的牛肉饭,当然是一人份的,家里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在。 然而,当他推门后…… “欢迎回来。”阿叶,事到如今织田作无法用太宰来形容这名青年,他脸上无意带着温驯的、近乎于讨好的笑容问道,“中午要吃什么?” “……牛肉饭。”他沉默地举起了7-11超商的塑料袋。 这是他们稀里糊涂同居生活的开端。 第4章 第三章 “唔。”比宿醉难受百倍的昏沉笼罩着太宰的大脑,他扶着额头摇摇晃晃从沙发上起来,光看动作,像一具滑稽的僵尸。 两点之后,阳光变得愈发强烈,它们汇聚成一束,穿透窗面上的玻璃板照射在他光洁的脸上,太宰感受着脸上的热度,甚至生出点关于放大镜点燃纸张的遐思来。 坂口安吾是情报人员,身体比他还要单薄,于是还在昏睡。 昨天做什么来着,对了,他吃了活力清炖鸡…… “织田作人呢?”他问正在擦高跟玻璃杯的老酒保。 “织田先生已经回去了。” “唔,真奇怪,难道他有什么工作吗?”从昨晚开始太宰就感受到织田作身上隐隐的违和感,真论述起来又觉得他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坂口安吾呻吟两句,也悠悠转醒。 “可恶……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太宰。” 他踉跄起来:“工作,我要回去工作……” 真像一具丧尸了。 太宰刚想嘲笑,兜里的手机发生震动,翻开盖子,他的表情也垮下来。 “森先生真讨厌。”他嘟囔道,“实在是太会指派人了。” “工作、工作,为什么我的工作就不能有趣点呢?” …… ‘这种情况,果然非常奇怪吧?’ 织田作盘腿坐在矮桌前,他屋子里有张足以放下两人份菜品的圆矮桌,一般情况下,这张桌子被收在壁橱内。 壁橱分两层,上半层放床铺被褥,下半层放桌子与小电器,需要的时候摆放出来,至于为什么不把家具摊放在外,不过是因为这房间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一份牛肉饭肯定不够两成年男人吃,织田作将它一分为二后才发现,这是份寒颤过分的午餐,于是对叶藏说:“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叶藏以不知该说是恭敬还是疏离的语调回话,客气得都不自然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吃了您一顿咖喱我就够感谢的了……” “真要说的话,什么都可以,只要您喜欢。” “若不嫌弃的话,我也是能做几道菜的,只是味道与珍馐远远搭不上边,充其量算是能入口的粗茶淡饭……” 织田作微蹙起眉头,困惑地想: ‘这样想或许有点失礼,当他提起能做几道菜时,浮现在我心头的却是昨晚吃过的活力清炖鸡,味道并未在脑海中留下印象,或许是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 ‘如果想起它的滋味,或许会对我的味蕾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吧。’ 于是织田作起身说:“不,不用了,我去买点菜就好。” “很快就回来,你先吃吧。” 话是这么说,除非再去7-11便超,我这里也很难买到什么东西。 拿钱包出门后,织田作才后知后觉住在老城区的不便之处,他这里还够不上贫民窟,可街头巷尾的废弃大楼也不少,监控摄像头都是2002年左右安置的,还坚守岗位起作用的十不存一。 唯一多的就是自动贩卖机,数字也远远少于都市圈内应有的量,食店不是没有,开门时间大多在傍晚五点以后,说白了就是居酒屋。 ‘要不再去便利店买盒饭吧。’ 无奈之下只能往7-11走,谁知在途中竟看见一家露天的寿司摊,织田作对寿司这种食物毫无评判,既没有喜欢,也不讨厌,两万日元一贯的寿司与两百一贯的在他这里毫无区别。 无论如何寿司总比便利店的冷饭好,他买了几贯蟹肉的并其他口味,一并带回去了。 回家后阿叶面前依旧放了吃到一半的牛肉饭,织田作才发现,他竟在自己出门后一口都没吃了,对旁人来说该算是礼貌吧,可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特质放在太宰身上,真让织田作奇怪不已。 “下次不用等我。”他将塑料袋放在桌面上,“你先吃就行了。” ”我买了点蟹肉的寿司。” 叶藏又用客气到不自然的语调说:“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很喜欢蟹肉。” 糟糕的是,路边买来的寿司味道一点也不好,甚至能用难吃来形容,面对这样难吃的寿司,拥有跟太宰一样长相的人却努力作出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太宰的话,应该会嚷嚷着好难吃,太难吃了,将他们留在桌子上吧。’ 餐后,叶藏主动将垃圾分类打包,变戏法似的从大衣里掏出随身的画本,趴在圆桌边用起功来,那模样活像是将这里当成自己家。 织田作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跟太宰有什么关系吗?” 他心里想:到现在才问也太迟了。 “啊,这……”叶藏的表情不自然一瞬,“关系确实是有的,可他应该是很不想见到我吧。” 织田作被他的说法误导了:果然是老家的兄弟,双胞胎之类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能请您不要将见到我的事情告诉他吗?” 织田作点头:“好。” 在绝大多数场合他都算是沉默寡言的男人,只说必须的话。 “你现在在横滨有住的地方吗?” “住的地方,是没有的……真要说的话,可能会搬到良子小姐酒吧的二楼,跟纯子小姐同居也不是没有可能。”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离开横滨,回老家吗?”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老家了,此次来横滨也是无奈之举,应该会在这座城市呆一段时间吧。” 也就是说,他居无定所,而且还要躲着太宰? 让他回酒吧是不可能的,会给良子女将带来麻烦,纯子又是哪一位?让他跟女人同居,无论是黑手党内的女人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会留下祸端,如果敌对组织的人把他当成太宰就糟糕了。 织田作又问:“那工作……” “我的话,勉强算是三流的漫画家,四流的文学家吧,前几日遇见《创设文刊》的女编辑,似乎有同我约稿的意向,如果顺利的话,能有一份工作,工钱也不过就够买酒罢了。” 也就是说,他身无分文。 怎么说呢,阿叶的境遇与他住下时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织田作产生了些许的疑惑,他就像是一只居无定所的温顺的猫咪,倘若给他一只罐头,就能随随便便跟人回家似的,又因为这只猫咪长相过于俏丽,不好好对待他哪怕是临时的饲主都会认为自己罪大恶极。 于是乎就连织田作都被这股“理所当然”给迷惑住了。 “不介意的话,就暂时住咱我家吧。”他说,“我因工作原因,回家次数并不是很多,这座公寓位于横滨老城区,周围居民不多,监控摄像头也都报废了,此外距离港口很有段距离。” “如果实在没地方住的话,比起去跟良子小姐或者其他女士同居,还是跟我比较安全。” 而叶藏也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好。” “我该怎么称呼你?” “叶藏,阿叶都可以。” “我叫织田作之助。” 几日后,织田作发出感慨。 嗯,该怎么说呢,跟叶藏同居的感觉。 与其说是同居,简直像是养了一名主妇在家一样。 …… 下午三点,太宰治准时出现在港黑大楼27层正中心的房间内,森鸥外少见地没跟爱丽丝玩什么换装游戏,反而以让他全身上下打颤的黏糊糊的眼神盯着他看。 他做出了仿佛被恶心到的呕吐表情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森先生,还是说你的下限又从十岁的幼女拉升至全年龄向呢,哇,那样的话真是……” 听见此言,就算森鸥外都不得不无奈地苦笑:“你在说什么啊,太宰君,这次找你来是有新的工作。” “这对话真是似曾相识,不会像去年一样要我去调查什么先代复活事件吧,如果那样的话我绝对不要,我可不要再找来一只黑漆漆的嚣张小矮子给自己添堵了,哎,真是累死了累死了……” “话说回来,既然是工作为什么不去找小矮人?” ——又出现了。 森鸥外依旧无法习惯,在某些时刻,太宰会突兀地展现出他远超常人的睿智与智慧,他的透彻足以让任何人产生“啊,被看透了”的错觉。 可身为组织的首领,他是绝对不能被手下看透的。 “嘛,中也君的话,有其他工作啊。” 他笑眯眯道:“而且,交给太宰君你的话更让人放心一点。” 说着便递上几张照片。 太宰接过来看:“这是……” “现在的干部,不,应该说是原本的干部吧。”森鸥外道,“小山智也,先代的遗留物之一,他给组织带来了足以扛过困难时期的财富而升任干部,当然了,他本人对先代也没什么尊敬之心。” 因此才能活到森当权的时代。 “他也不算是我的心腹,可毕竟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也算是我们的脸面吧,被大张旗鼓地刺杀在自己家中,还被判定是自杀——” “自杀?”太宰问道。 “很奇怪不是吗,像他这样贪生怕死、耽于享乐的人会自杀。”森鸥外道,“因为太奇怪了,只能交给你去调查了,太宰君。” 太宰“唔”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异能力作祟?” “不仅如此。” 森意味深长道:“多半是精神系的异能力吧。” …… 等太宰走后,森鸥外耗尽全身力气趴倒在桌上。 “啊,真是累死了,爱丽丝酱。”他控诉道,“跟太宰君对话总是这么劳累。” “还不是林太郎太笨了。”金发的小女孩儿双手插着腰,“你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啦!” “没办法啊,爱丽丝酱。”森鸥外说,“我啊,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乖巧听话的太宰君是什么样子啊。” 他喟叹道:“啊,真想拥有乖巧温顺的太宰君啊。” 第5章 第四章 ‘我也不是非要人养着不可。’ ‘哪怕是出于男子气,我也时常想着要离开其他人过自食其力的生活,脱离男人、女人、各式各样人的照顾,成为一个能自己立起来的人。’ ‘结果,与其说是没有足够的钱,不如说我是没有一个人生活下去的勇气吧,无论如何都不想孤单,无论如何都不想一个人。’ ‘那些滑稽的、菟丝子一般的举动多是出于以上缘故。’ …… 织田作把多余的公寓钥匙给了叶藏。 “无聊的话可以出去走走。”他停顿道,“尽量不要给黑手党人发现,也不要被拍到吧。” 时间转至同居的第二天,叶藏站在狭窄的水池台面前忙活,二十平方米不足的公寓屋里有间小小的开放式厨房,不,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油烟机、水池与台面的组合拼接,贴墙面的位置立着一座织田作收来的二手冰箱,到夏日的晚上它就会发出“轰隆隆”的嗡鸣声。 叶藏身上穿着买一扎朝日啤酒附赠的围裙。 围裙是浅黄色的,正中央映着啤酒杯。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白净的脸上,颜色太绮丽了,就连空气中都涌动着暧昧的气氛。 所谓淫邪的美貌,说的就是叶藏这样的人吧。 不知是昨天的寿司太难吃,还是想证明自己的“用处”,昨天晚上织田作回来时,小圆桌上放着再常见不过的晚食。 煎比目鱼、山药泥、厚蛋烧、味增汤还有小份的蔬菜沙拉。 本来是路过超市打折时候买的菜,都快被主人遗忘迎接丢弃的命运了,却在叶藏手上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它们的卖相不算太好,却有家常菜的正常朴实感,足以冲刷活力清炖鸡的阴影,织田作盘腿坐下来说“我开动了”。 围裙的绑带勾勒出叶藏纤细的腰肢。 他问:“怎么样。” 织田作那一刻想的是‘你还真会做饭啊’,到头来说出的却是:“很美味。” 是便利超市不会赋予的,毫无塑料与加工品滋味的美味。 等吃完后织田作把碗洗了,洗碗的时候叶藏慢吞吞地说:“你有钱吗?” ‘不知怎么的,我并未觉得奇怪。’ ‘放在普通人身上,战战兢兢生活着的人,除非必要是不会问其他人要钱的,人世间的龃龉如果不是基于爱恨情仇,就是钱带来的纷争,这我早就知道。’ 光是织田作金盆洗手钱接到的任务,超过一大半都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 ‘由叶藏问却有种奇妙的协调感。’ 他忽然想起来,太宰治也一直用中原的银行卡,他甚至在某次酒后同自己与安吾洋洋得意地炫耀过。 “需要多少?” 叶藏又慢吞吞地说:“谁知道呢,要买一套画具,先前绘画都是用铅笔与派克笔勾勒的,我想要一套水彩。” “还有酒钱,老板娘那里欠了不少,她允许我一日日赊下去,还有一些会所需要钱才能进去。” “此外还有菜金……” 织田作拿出皮夹,他抽了两张万元大钞出来,剩下的则都交给了叶藏。 “银行卡没有密码。”他说,“是储蓄卡,不能无限透支下去,里面的钱也有限。”他工资的大头都捐赠给孤儿院了。 织田作说了一个数字,又问叶藏:“够吗?” “等我的漫画跟小说能挣钱,姑且够吧。” “纯子那里将肖像画给她后也是会给我钱的。” 织田作说:“这样。” “等拿到后你就去买酒喝吧。” …… ‘话虽如此。’ 走在去港口的路上,织田作的心情难得沉重。 ‘还是要多做些工作啊,加班费是怎么算来着的。’ 森氏株式会社,且不论公司的内核是什么,它们不经常拖欠下属工资,织田作是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他的工资是由底薪与工作抽成合二为一构成的。 底薪很低,做杂事有抽成,参加火并也有抽成,拆弹之类的技术工作又有抽成,根据工种不同,最后工资也有三六九等的区别。 他对钱不算太执念,主要织田作自己没什么生活需求,除了房租之外只要能吃松屋的套餐,偶尔喝杯酒就足够了。 加上叶藏情况就不同了,他没读过几天书,却知道好的绘画工具,无论水彩也好、笔刷也好都很贵听说东京的漫画家还用种叫做数位板的工具,不知道价格跟电脑比起来怎样。 酒钱的话如果从晌午就喝一定是不低的,横滨某些会所的消费跟银座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粗略一算,织田作的肩膀都要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 “啊,织田作!” 身后传来快活的呼喊声,相同的声线随主人性格被赋予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含义,太宰的活力声音固然有故作生机的成分,但怎么说呢,雀跃是不作假的。 “正好,我有事要你帮我一起去做。” 太宰快活地说:“我们要一起工作了!” “啊。”与他不同,织田作只应了一声,随后问出古里古怪的问题,“有加班费吗?” 太宰愣了一下,稍即弯起眼睛:“那还用说,这可是首领下达的调查任务,肯定是有外快的。” 他看似不经意道:“最近很缺钱吗,织田作?” ‘不知怎么的,我并不想让他知道叶藏的事,而后者,阿叶也明确说过不想太宰知道,可我又不是那么会说谎的人,总会被找到蛛丝马迹吧。’ ‘若不挣扎一下,就完全成我的问题了。’ 织田作说:“冬天快到了,我想给孤儿院多捐点钱。” 太宰停顿一下道:“这样啊,真不愧是织田作呢。” 随后也没追问,可究竟有没有相信借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前干部小山智也的宅邸,这是一座气派的和式别院,庭院的花鸟山水明显是大家手笔。 外观看来古朴典雅的院落里却不乏现代科技的身影,地下一层有一间专门的监控室,厅堂内全部监控摄像头都投影在这。 “唯一没有摄像头的房间就是主卧。” 太宰嘴角边噙着微笑:“还真是会挑地方去死啊。” 织田作已经将卧室检查了了一遍,着重强调地面上的喷射状血迹,从血迹的扩散方向开来,小山智也应该是饮弹自尽的,也就是说毫无疑问的自杀。 太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并不担心自己的行为破坏了现场。 “小山宅的佣人说,当天晚上在他房间的只有一人。” “他们都进了红叶大姐的拷问班,不可能说假话,此外这间庭院被打造得如铁桶一般,方圆几里连低矮的灌木丛都没有,这贪生怕死的家伙还在附近安置了探照灯。” 太宰嗤笑一声:“就算是异能力者都没法进行毫无声息的暗杀,更别说他房间里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织田作:“所以是精神系?” “很有可能,但没人知道精神系的运作方式,为什么他会突然在前天晚上死去。”太宰兴致勃勃道,“是心理暗示吗?如果是心理暗示的话,暗示词是什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触发自杀?” “还是说是别的能力?” “先去看看,他最近都到了什么地方吧。” …… 织田作走后,叶藏拿着他的工资卡出门。 他先去买了套高档水彩,还有笔刷纸张等物,这些绘画用品被他小心翼翼地装在挎包里,随后便晃荡着身子往市内走。 他在白衬衫外套了件毛织衫,是织田作的,因此有点大,在穿着打扮上叶藏还挺追求时髦,可眼下手上的钱并不是很多,要紧着去买酒,只能用现有的资源随便搭搭了。 智下屋坐落在保古土区与港北区的分界线上,夜里灯红酒绿一片,白天则冷冷清清,偶尔有穿着暴露的风尘女子从格子间里走出来,满脸疲惫地给自己点根烟。 他在白天敲开了智下屋的大门。 开门的是纯子,她仿佛早遇见了叶藏的到来,用充满镇定之气的腔调说:“是先吃饭还是先到我房间。” 叶藏说:“到你房间里吃吧。” 他几乎有点吝啬地说:“我只有一万日元,你看着办吧。” 第6章 第五章 ‘所以说。’ 中原中也迈着六亲不认的螃蟹步,光从他的步伐中就能勘透本人的绝望。 ‘这任务还要持续多久啊!’ 时间回到三天前。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照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过了好半晌才纡尊降贵地点下巴道:“就这张吧。” “你这里的太宰跟我那的完全不同。” 他嫌弃道:“脸长得是很像没错,配合神态完全是两个人。” 本来太宰治被嫌弃,中原中也应该是很高兴的,可这男人话里话外都是“你们这里的太宰治不行,我那里的才可爱”。 太宰治?可爱?呕—— “总之,我们分两路,先去酒馆再去妓院,港口黑手党旗下的可以忽视,他逃跑的速度是一等一,不可能自投罗网。” 随后他就被【中原中也】打发出来寻找【太宰治】,除此之外还要完成森鸥外布置的其他工作,忙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 他完全不能理解,平行世界的自己怎么跟被下降头一样对太宰治备感上心,从他的一举一动中,中原中也甚至能够感觉到与他当年保护羊其他成员般相似的责任意识。 就好像他该对该死的青花鱼负责似的。 ‘说到底啊,会满世界喝酒,在女人怀里过夜,让他一个人就像是让他去死,这种特质会出现在好人身上吗?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吧,听起来比我们这里的混蛋太宰还要糟糕太多好吗?!’ 可首领的任务是绝对的,哪怕森鸥外的神态中透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矜矜业业的中原中也还是一家顺着一家地找。 终于,他来到了临近港北区的红灯接,眼下正是傍晚,橘色、粉色的暧昧灯光依次亮起,渲染出一片暧昧气氛。 这光打在纯情少年中原中也身上,让他脸部热度升温,赶紧下拽阔檐帽,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所以说,无论哪个太宰,都不是好东西。’ 任务还不能交给下属,否则不过两天港黑所有人就知道“太宰先生出入红灯区了”,而当事人,他对另一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太宰会有什么反应? 还是先不要知道为妙。 中也对搜查没抱太大希望,事实证明,无论哪个世界的太宰都很会捉迷藏,港口黑手党的监控探头从未拍到他的身影,他就像是一抹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幽灵。 他要债人似的走进第一家店,是叫智下屋吧,反正游仙馆的名字都差不多,这个屋那个屋的,老鸨站在前台,似乎在清点账单。 中原中也对外的名气远未到干部时期,除了港口黑手党内也就敌对帮派的人认识他了,而人脉下达三教九流的老鸨还不至于去记一毛头小子。 他深知自己的优势与弊端,故意做出强硬的口吻道:“老板娘——”说着便把照片往桌面上一拍,“看见过这人吗?” 老板娘眼神闪烁:“哎呀,客人这是做什么,当然是没见过的。” 说谎。 跟红叶大姐呆的时间长了,他多少学到了些拷问的妙招,连人说谎的神态也能分辨一二。 太宰,他的搭档,该死的青花鱼还不至于堕落到跟妓女寻求安慰的地步,所以…… “哎?中也——” 这恶心的、一波三折的调调,用小拇指判断也知道来的是谁。 想到这三天的附加任务,中原中也嘴角扯出一抹绝对狰狞的冷笑:“太宰——” …… ‘啊,该怎么说呢,这种情况。’ 织田作困惑地想:‘果然很混乱吧。’ 身为黑手党干部,小山智也培养了无数个足以让他葬身敌手的爱好,当太宰治清点外之后不免啧啧称叹:“果然,太容易死的人总是给敌人无数机会。” 他又转而以忧郁的语气道:“如果我的敌人更有骨气一点就好了,胆敢在密室中刺杀小山的勇士,倘若是这样的人,一定能够让我迎来完美的死亡吧。“ 织田作说:“大概不会吧。” “嗯?” “看见太宰你,他们就会失去勇气。” “哎呀,这说法……” 也不知道太宰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们结束了以上话题,太宰接着以优雅莫名的轻快口吻说:“先去看看他的N多位老相好吧。” “?” “织田作你应该听说过吧,战国时期,有不少人会将训练有素的女忍者送进吉原充当游女。” 织田作点头:“现代的话,吉原早就消失了,而且也没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喜欢找娼妇吧。” “错了、错了。”太宰笑嘻嘻地说,“小山先生就很喜欢。” “去智下屋吧。” “智下屋。”织田作重复一遍。 “没错哦。”太宰说,“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织田作想:不知怎么的,我心头涌上了不好的预感,叶藏在来我家住之前不就给智下屋的纯子画了肖像吗?无论如何,都有最少一个人看过他的相貌。 “他的相好叫什么名字?” 太宰说:“好像是叫纯子哦。” “啊。” “很讽刺对吧,明明是娼妇却取这作艺名。” 让织田作没想到的是,去那儿之后,剧情又有了新的发展,甫一拉开门,便看见中原先生熟悉的背影,他的年龄与太宰一般,已是港口黑手党内排名靠前的异能力者。 以织田作的视力,轻易看见他拍在桌上的相片。 “好奇怪啊,中也~”太宰治拖着招人厌恶的黏糊糊的调子说,“那是我的相片吧,难不成在你心中,我就是会来这里的人吗?” 中原中也乱暴地将相片踹回兜里:“不管你的事。” 他不是很会撒谎的人,又熟知太宰那玩弄天性的技艺,比起编织劣等的谎话,倒不如一言不发。 他又压了下帽子,肩膀在太宰的肩膀上撞了一下,出门而去。 太宰:“唔……” 他忽然说:“我就说你怎么怪怪的,果然你也看过他吧,织田作。”他问,“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织田作点头道:“是的。” “如果我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你,你果然会回答‘因为你没有发问吧’。” “是这样没错。” “哈,真不愧是织田作。” 太宰治心情很好似的询问老鸨:“那么,妈妈桑,请纯子小姐来一下好吗,顺便……” “跟我有相同长相的人,究竟来找了谁呢?” …… ‘即便回到家中,我也没忘记纯子小姐的长相。’ ‘坦白说来,我不算很能分辨美丑的人,相貌的好坏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我知道太宰的长相、中原先生的长相都能以‘好’来形容,本以为那就是相貌判定的全部。’ ‘可当我看见纯子小姐时,有一秒钟,的的确确被惊艳到了,那便是所谓的美人吧,大凡看见她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知如何,除了单纯的美丑外,我还感觉到了一丝更加深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不知该说是气质为好,还是其他。’ ‘她有点像叶藏。’ 织田作推开了公寓的大门。 “你回来了。” 叶藏没有起身,织田作逼仄、狭窄的公寓被挤得满满当当。 叶藏穿着一件白衬衫,是织田作的旧衣裳吧,领口被洗得很干净,袖口飘着洗衣露的清香。 画架、颜料、画板,都是今天才买的,织田作不知怎么的,感受到了难言的窒息,大概是压力吧,它们究竟花了多少钱? 他绕到叶藏的身后,本以为会看见一幅精巧的美人图,纯子小姐是再标志不过的女性,哪里想到显现在画板上的却是光怪陆离的图景,那人的样貌,与其说是人吧,不如说是孤独的妖怪。 织田作看得很专注,因此也凑得很近。 “这是纯子小姐吗?” “是的。”叶藏白净的脸上染上一点颜料,织田作顺手用大拇指一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养起叶藏一样。 红色的颜料,一次性擦不干净,那红点被无限延伸,暂留在叶藏的脸上,你不能说那是丑的。 他这样的男人,无论脸上出现怎样的颜色,都只能说是对美貌的点缀。 “啊,谢谢……” 或许是谈到自己兴趣之所在,叶藏终于不是那么战战兢兢的模样,反倒是以行家的身份,颇有自豪感地大谈特谈起来。 “与其说是肖像,不如说是妖怪的画像吧。”他说,“那些描摹人外观的图像不过是庸才的笔触,只有反应人心灵的才是真正优秀的作品。”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与太宰无限相似的,不知该说是讽刺还是傲慢的笑容,我一时间竟难以判断,究竟是他看破了纯子的本性,还是先前胆小而温驯的人,是他的伪装。’ ‘可我确实是被他迷惑了,我难以判断叶藏是怎样的人,就像是难以判断纯子背后隐藏了什么一样。’ “啊,对了。” 织田作忽然反应过来:“太宰他,发现你了。” 叶藏持笔的手顿了一下。 第7章 第六章 【叶藏视角】 睡不着。 我睁大眼睛,依稀能看见老旧天花板上的木质纹路,它们让我联想到了津轻乡下的老家,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织田作,我本应称他为织田先生,不知怎么的他告诉我“叫织田作就行了”。 他正躺在我身边。 这间公寓实在是太小了,人的活动空间不足15个平方米,话虽如此,却也能容纳两床被褥,眼下织田作先生正躺在我身旁,我翻转身躯,用脸对他。 熟悉夜晚晦涩的光线后,眼睛勉强得以描摹出他的状貌。 这是一张可以说是周正、硬朗,却与美、丑无关的脸,换句话说,他的长相并无特色,那点儿独属于他的对任何离奇事件都可以包容下来的气质与脸没有关系。 对于被他捡回家这件事,我并没什么怨言,又或者说我已经很习惯这种生活,但与他的生活却安逸到无法形容的地步,跟他在一起时,那从小便纠缠着我的根深蒂固的不安消失了,我拿出了平时的方案讨好他,却没有什么回应。 这本应该让我惶惑,可织田作的身上带着股奇妙的镇定,这股镇定甚至感染了我,以至于换来两个晚上的安眠。 可今日,在得知了“太宰”后,我又无法入睡。 看见他是一定不想看见的,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一听见“太宰”这俩字就想逃离,我现在的长相与叶藏时有相似之处,可无论是俊俏的程度亦或是头脑,都好得出奇。 我不得不想,这一切都是夺取了某人之后才获得的,于是我从生下来开始就带着“罪”,太宰治,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了。 不想看见他,想要逃开。 明天就要换个地方住了吧。 这样想着,织田作忽然睁开眼睛,他睡着了吗?还是突然醒了。 “睡不着?”他问我。 “嗯……” “是在想太宰的事吗?” “嗯。” 织田作并没有搞清会发生什么,就像他没有搞清楚我跟太宰的关系一样,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流水一样,既没有让我厌恶惊惧的咄咄逼人,又没有过分的善意。 “他暂时应该发现不了吧。”织田作说,“你在我这里的事。” “先睡觉吧。”他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不知怎么的,当他闭眼后,我的心也放空起来,除去伪装后剩下的只有天性的落落寡语跟刻在骨头上的阴郁,我又转回身,看着天花板。 身旁织田作的气息很近,他的呼吸声十分清浅,我看过他的手指,指腹上有两层厚厚的枪茧,可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太近了,以至于一点儿微小的动静都能听见。 很多未完的事情在脑海中萦绕,原本世界的事,一起来的中原的事,太宰的情况,还有要交给纯子的画作…… “明天会怎么样。”我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的钱,快用完了。” “这样。”织田作说,“那要去挣钱了啊。” …… 第二天早上,我郁郁寡欢地起床。 织田作早就走了,我勉强换上外衣。 ——说是外衣,也不过是件针织外套罢了。 织田作比我高,衣服肩膀过于宽阔了,它总耷拉在我的肩头,摆出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冰箱里有便利店的饭团,就是团冷冷的米饭吧,无论包裹梅子、肉松还是明太子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用盐把蚕豆煮了,又拿出两听冷冰冰的啤酒。 啤酒这种东西根本不算酒,话虽如此,一会儿还要工作,也只能喝它了。 如您所见,我正是这样一个无论遭受怎样对待,都能从善如流的草芥一样的人,可对工作,我是说绘画,还算认真。 醉醺醺的人成不了漫画家,就连手指在握笔的刹那都会颤抖,然而今天的工作,也就是纯子的画像,并不在此范围内。 我静静站着,看着她的肖像画,与其说是她,不如说“它”更合适点吧,织田作说我画了一副妖怪,我听后不仅没失望,反而还沾沾自喜。 我想展现的,不就是妖怪一类的东西吗。 ——孤独寂寞的妖怪。 …… 认识纯子并非意外。 倒不是说我刻意结识她,只是我这个人女人缘(或许还有男人缘吧,一些男人痛恨我,还有一些……)实在是好得出奇,童年时不说了,念书时,隔壁女校的女学生会成群结队地堆在警校门口,我一出来就噗嗤噗嗤笑;羊里的小姑娘会用丝巾扎头,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拉面店的看板娘偷偷塞和果子给我;进入黑手党后,那些女组员也会…… 我随便走进一家酒馆,喝酒,女招待便像是感受到了玄妙的气场,端着酒壶来到我身边,良子女将人很好,她是那种有豪侠之心的女人,于是我在她店里喝得醉醺醺的,还赊了许多酒钱。 往来酒馆的都是失意中年人,跌在酒桌前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时至今日,我已经能够看透他们大半,因此也不会恐惧与他们交谈,相反,我称自己是画家,大谈特谈艺术创作的理念。 谁能想到我根本不是什么画家,也不是他们臆测中画室的学生。 我不曾念过一天绘画私塾。 虽如此,我却认为自己比那些画家要高明多了,尤其是作肖像画的时候。 “画皮肉的那群家伙,不过是庸才罢了,真正的画家当然是要画人类的灵魂。” 有人哄笑道:“你这家伙,人怎么能看见灵魂呢。” 我说什么自己都不大记得了,大概是醉醺醺地反驳“我就能看到”,诸如此类的话吧。 纯子就是那时候走进店里的,男人们吹口哨起哄,我喝得太多了,眼前迷蒙一片,却也能透过水雾看见她妖邪的美貌,良子轻声告诉我她是附近的妓女。 她欲言又止:“不是我说,阿叶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这女人,怎么说呢,太脆弱了。” “她自杀过好几次,没有一次成功的。” 那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之后几天她又坐在那,我颠来倒去地说自己的绘画技艺,大概到了第三天时她问我能不能给她画张肖像。 我其实是能感觉到她看我的脉脉情谊,妓女这种东西,文学作品中偶尔会描述她们的苦痛,可在我看来,大部分妓女都是没有心的,确实耽于享乐的,尤其是战争之后,这种年头,街头游走着流浪儿,城市大半地都是烂尾楼贫民窟,连工作都找不到,对出卖身体这种事,也就无关痛痒了。 我敢说部分妓女都是快活的,纯子又算哪种? 她肯定是贪恋人体温的,说白了就是很寂寞吧,我能感觉到她在想什么,我也是一样。 我来到了智下屋,她住在工作的地方,我躺在被褥上听她问:“你想把我画成什么样。” “哎呀,千万不要在画家动笔前问。”我说,“笔这种东西并不是属于我的,手自然而然动起来,画作就一气呵成了。” 她被我逗笑了,也躺下来,跟我絮絮叨叨说自己的身世。 她是在97年被从北海道卖到东京的,也就前几年才流落到横滨,我见怪不怪,那几年一直在打仗,许多适龄儿童都失学了,直到现在,战后经济复苏的时代,还有大批量的童工。 “两年前回过一次老家,什么人都没有,听说函馆是第一批被轰炸的,那些人,我是说家里人是死了还是活着没有人知道。” “到头来竟要感谢把我卖过来的人了。” 她又说自己识人不清,说她一直在流浪,说希望人能理解她。 “想要家”“想要被爱”“好寂寞啊”,这些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 这些话应该是能引起我深深共鸣的,可不知怎么,因为是纯子说出来的,我却难免有点胆寒,可能是她看我的眼神太过多情了,于是我问:“那您想要怎么样呢?” 她说:“有的时候我想去死。” “但一个人死,实在是太孤单了。” 我说:“哎呀,这年头活着,又有谁没有想要死的瞬间呢。” 她伸出胳膊抱着我,我看见盘踞在她手臂上的痕迹,长长的,狰狞的,像条盘旋的蜈蚣。 那些“蜈蚣们”纵横交错,有一条还浅浅地渗着血。 于是我推开了她,跟她说:“过两天吧,过两天等画完后再告诉你。” 她很失望似的,可那时的我宁可冒着触怒她的风险都不想跟她共处一室了,或许是纯子的爱与恨都太过鲜明了,让我很恐惧。 我是个很懦弱的人,像是杀人,原本是没有勇气的,可比起杀人,憎恨这种情感更让我想逃离。 人活在世界上,活在这座城市,是很容易杀死其他人的,如果你不知道他的背景、他的生平、他是怎样的人,就可以告诉自己,我只是在FPS游戏里射死了一名角色。 人命等于没有生命的数字,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旦在“杀死”这个命题上附加了“爱”与“憎恨”,行为就有了动机,死去的人的样貌、性格、生平都能被描述出来,这样的话,只能说是“激情杀人”“蓄谋杀人”了吧。 真可怕啊。 我逃跑了,从她的怀里。 …… 织田作回来得有点晚。 纯子的肖像画已经完成了,如我预料中的一样,是副光怪陆离的妖怪化,可比起寂寞的女人,怎么说呢,它更像是被爱欲跟憎恨紧紧包裹住的一样。 我用红色点缀渲染,又画了黑色的荆棘。 织田作关上门说:“我回来了。” 我:“欢迎回来。” 我放下笔,帮他脱下外套。 而织田作,他用毫不困惑,几乎有点了然的眼神看着我说:“你知道吧,纯子小姐的异能力。”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猜到了。” 所以我逃跑了。 第8章 第七章 叶藏的肖像画注定交不到纯子手里。 原因很简单,叶藏前脚从智下屋出来,太宰就兴致勃勃地将她带走了。 事情发生在11月3号,就是叶藏拿了织田作的钱买水彩的那一天,他走过场似看了纯子几眼,又拍了几张照片,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就连纯子都奇怪,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傍晚时分,中原中也先找了过来,是寻找叶藏的,随后太宰治带着织田作来了,两方人马正面撞上。 到这里为止,中原中也的任务终于有了突破口,可他又不愿意让太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记下纯子的名字,压着帽子走了。 ‘中原不大会说谎。’织田作看看他僵硬的背影,又看看太宰。 ‘太宰什么都知道了。’ 织田作站在太宰身后,不近不远地缀着,从站位来看,他像太宰的保镖,可这游离于二者之外的位置足以他将场上的一切收入眼底。 果然,等中原中也出门后,他就回头,用比鸟雀还要轻盈的步子,三步并作两步蹦到织田作面前,他的说话声也是,叽叽喳喳,那近乎于天真的愉悦口吻并不是装出来的。 “我越来越感兴趣了。”他说,“决定了,我要比中也先找到另一个‘我’。” “另一个‘我’?”织田作问,“不是亲戚一类的吗?” “就算是直系的兄弟,也不会这么像。”太宰笃定地说。 “啊……” “嗯?” “没什么,一模一样的话,不就是二重身吗?” 太宰笑了:“如果是二重身就太好了。”他轻柔地说,“就算是为了毫无痛楚地死,我也要看见他才行。” 在日本的传说中,人死之前是会看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那叫二重身。 太宰又切换成公事公办的口吻:“无论如何我都要见见这名小姐了,织田作你等我一下。” 织田作想:‘我是明白他意思的,假设说纯子是杀死前干部的人,那她就是异能力者,还极有可能是精神系的异能力者,假设我跟太宰一起进去,中了异能力,不仅没法保护太宰,还有可能伤害他,相较之下他一个人进去更轻松些。’ 织田作点点头道:“好。” 纯子就在智下屋内,太宰找她就像是瓮中捉鳖,织田作守在门口,听见屋内传来些声音,窸窸窣窣的,两人是在对话吧。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了重物坠落的声音,女人的喊声,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像是一出蹩脚嘈杂的乐章。 太宰说:“搞定了,织田作。” 他神清气爽地出来,拖着纯子,那姿势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总体说来,太宰的年纪只能说是少年,可他作为一个男人已经很有吸引女人的资本了,织田作看过他跟女性搭讪的样子,轻佻而惹人喜爱,恐怕过不了几年,他就会成为一个被女人迷恋的人。 话虽如此,他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纯子几乎是织田作看过最漂亮的女人了,可太宰拖着她就像是拖着一块抹布。 他大失所望:“我还以为她跟那个我会有什么交集,结果,果然是‘我’自己吗,立刻就把她推开了,到头来什么都不知道。” “啊,对了,先把她关进红叶大姐的刑讯室吧,我亲自来审问,她确实是精神系的异能力者哦。” 任务跟进到这里,除了像运输工似的将纯子送到港口黑手党之外,织田作就没什么事了,太宰也像一开始承诺的那样给织田作批了任务金。 后者怀揣着薪水,似一如既往,实际上他的脑子完全被各种念头填满了。 他思绪的纷乱,就算是太宰都没看出来。 ‘叶藏就是太宰吗?’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消化这件事,如果将叶藏跟太宰放在一起,他们俩无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个体,可织田作想想,却立刻接受了这件事。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阿叶是从平行世界过来的吗?有点好奇,那世界是什么样的。’ 11月3日,晚。 正如织田作没有告诉太宰“叶藏在我这里”一样,他也只是说“太宰发现你了”。 叶藏的表情值得玩味,很难说他是早就猜到了,还是根本不在乎。 11月4日,午。 织田作前往港口黑手党上班。 他撞见了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太宰。 “哟,织田作。”他蔫蔫地招呼着。 “昨晚没睡好吗?” “啊,昨晚,与其说是没睡好不如说是根本没睡吧,我啊,对那位纯子小姐可是好奇得不行,一直在等着她醒来,跟她聊聊呢。” 太宰勉强提起兴趣:“可是干等着又未免太无聊了,于是我就委托人好好查了一下她的人际关系,结果你猜我查到什么了,织田作。” “猜不到。” 太宰撅起嘴:“就是她的嫖客啦、嫖客,嘛,智下屋毕竟是那种地方,背后又不是港口黑手党,妈妈桑的嘴巴很严实哦,可就算是她也不敢不卖黑手党的面子,今天早上终于从她手上将嫖客的名单搜出来了。” “我马不停蹄地派人去调查,也就是你来之前十分钟吧,第一个人的消息已经传递过来了哦。” 他压低声音说:“你猜怎么样了?” 织田作顿了一下道:“自杀了。” 太宰本想夸张地说“真不愧是织田作”,可想想,他做到一半的表情又垂了下来,努努嘴道:“超级好猜对吧。” 织田作一五一十道:“比起之前那个,好猜多了。” “然后呢,因为是刑讯,你知道的织田作,刑讯的时候男人和女人是没有区别的,正好那位小姐手上有几道让人在意的伤口。” 太宰老练地说:“一看就是自杀的伤口啦。” “她的异能力与自杀相关吗?” “是吧,暗示或者是更加浪漫的殉情,可死的只有男方,就不大有意思了。”太宰说,“而且她跟小山的关系还不止是这些。” “小山,就是死掉的干部,哎,他的姓氏真是太大众了,反正在97年的时候,他还是其他帮派的小喽啰,在做人口买卖,纯子就被他从北海道卖到了东京。” “如此看来保养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啊,纯子小姐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时隔多年还对小山恨之入骨呢。” 织田作说:“这样的话,就不是什么殉情了吧。”他说,“蓄意杀人,满怀恨意的报仇。” 太宰的肩膀都垮下来了:“是啊,所以我才感叹,明明是那么棒的异能力,却被用成这样。” 他嘟囔着:“实在是太讨厌了。” 话说到这,太宰就走了,他还要去工作,虽然搞清楚干部死亡事件的前因后果,可纯子的异能力还没有搞清楚。 她也算是奇女子了,竟然能在太宰手下挨这么久,听说就算是再凶神恶煞的黑手党,都无法在他手中撑过三天。 等到晚上的时候,织田作听见了关于这件事的后续。 大意就是,纯子小姐的能力是“共情”,其实就是将她的情感传递给对方,当她痛苦的时候对方也痛苦,当她高兴的时候对方也高兴。 也就是说,在小山自杀时,纯子是发自内心想要死亡的。 不知是不是幸运,她就像被死神所厌弃一样,活了下来。 太宰在电话里说:“那个女人,一直在说‘好寂寞啊。” 当听说这消息时候,织田作已经要回到家了,他进门后问叶藏“你知道吧,纯子小姐的异能力”。 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或者叫“阿叶”吧,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吃晚饭时,阿叶开了一瓶啤酒,不是什么好啤酒,朝日产的。 织田作盘腿坐在圆桌前,看下酒的水煮毛豆。 除了水煮毛豆外,桌上还有盘唐扬鸡块,焦黄色的鸡块下面铺着切成丝的高丽菜,他这才发现,阿叶有一手好刀工。 他坐在织田作边上,给他满上大麦色的啤酒。 织田作想了想,将老旧的皮夹体贴地放在桌面上:“今天领了任务薪酬。”他对叶藏说,“名头上是棘手的任务,所以给的钱多了些。” 叶藏低低地应了声。 “你拿去用吧。” “我晚上还有巡查赌场的工作,夜里就不回来了。” 他顿了顿说:“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 ‘跟太宰、安吾他们比起来,我不算是聪明人,即便如此也能猜到,纯子与阿叶的初次相遇发生在良子女将的酒馆。’ ‘太宰的话,现在不过是被任务绊住了手脚,以他对叶藏的兴趣来看,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到那里,我不认为良子女将能够隐藏过他,于是他迟早会知道,阿叶住在我家里。’ …… 11月5日,清晨。 织田作踩着熹微回到家中,屋内老旧吊灯的灯光是熄灭的,洗净的窗帘卷在窗户两侧,不算明亮的光芒透进来,照亮一小方榻榻米。 他打开壁橱,矮桌左侧的空隙被全新的画架画板塞得满满当当;冰箱里有叶藏买来的蔬菜瓜果,还有才开封用过一次的炸鸡粉。 ——当他深呼吸时,甚至能捕捉到残留于空气中的,属于另一人的浅浅余温。 第9章 第八章 19岁的与谢野晶子已经是立派的职业女性了。 立派这个词,怎么说呢,比起优秀、出色之类的含义,更被赋予了气象恢弘、壮阔的意味,在男女不平等的时代(现在也没平等到哪里去),只用在男人身上。 可与谢野晶子,正如同说出立派时的爆破音一样,是个当之无愧的,能够配上这一词汇的女人。 当她穿着白衬衫,配套裙与长靴,提着医疗箱走在银座的街道上时,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优雅小洋裙套装的女人,身着和服迈优雅小碎步的贵妇,还有衣着暴露的陪酒女都不免侧目看她。 是怎样的眼神呢? 厌恶、嫉妒、羡慕、鄙夷……太难说清楚了。 她沐浴着众人的视线,当然能猜到她们在想什么,事实上,与谢野早就习惯了。 眼下可不比多年前,正是战争结束,百废待兴的时代,话虽如此,横滨、东京,这些城市还残留着战争后的创伤。 就比如说女人。 她走过东京街头的暗巷,路灯照射不进的巷道内传来淫靡的声响。 这个国家,男人跟女人一直很不平等,战争以前的职业女性就不多,战争后,更多年轻的女人沦为了妓女。 记得内陆战争那几年,女人出门都不那么安全。 想到这,与谢野晶子走到路边的抽烟亭,给自己点了根爆珠香烟。 据说抽这种牌子的人都很酷,很朋克,她朋不朋克很难说,酷是一定的。 连续抽完三根烟,她心中的郁气终于散了点。 从东京站坐jr前往横滨只需要20分钟,战后的东京是乌烟瘴气没错,公共交通却没被破坏。 与谢野晶子并不准备立刻离开,她在东京错综复杂的大道小巷中穿梭,最后走进了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的外观无比低调,在灰蒙蒙的、连星星都看不到的夜晚里,只有一块小灯牌倔强得亮着光。 与谢野晶子走到灯牌那,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阶梯笔直得向地下延伸,她的靴子后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跟无比低调的入口不同,酒吧内布置得挺有情调,高挑的女酒保站在吧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揩拭酒杯,看见与谢野晶子也只是挑眉道:“你来啦。” 与谢野往高脚凳上一坐说:“来杯清淡的。” 她不知怎么的又想抽烟了,可这家酒吧禁烟,即使抽她薄荷味浓重的爆珠也不行。 酒吧里的人不多,酒保取了个洋气的英文名叫内欧米,她们两个认识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 这酒吧里的男人与女人一样多,有附近的上班族,也有大学生,男大学生、女大学生。 他们在谈一些社会问题,与谢野晶子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她没能完成学业,98年青森县被轰炸后,她就离开了那座城市,随便到关西还是关东的某个地方当了看板娘,随后被森鸥外带进军队。 战争结束后,她凭借自学考取了医师执照,却没上过哪怕一天大学。 于是她的学历止步于国中,那还是她因跳级提早上的。 日本的女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在迈入社会前就学会了吹捧男性,无论他们说什么屁话都会睁着星星眼说“啊,好厉害啊”、“不愧是XX君”之类的。 好在那俩女大学生不是这一类的,她们挺有想法,虽然看社会福利问题看得不够深入,也没有去附和穿着学生服的男同学的话。 这一话题也不知怎么偏移的,又说到了女人的问题,说到了横滨租界的妓女。 跟东京不同,横滨作为日本最大的对外港口城市之一,战败后被划为租借,各国人注入其中,于是城市内的犯罪里飙升,帮派之间不断发生火并,还时不时有外国的商人死在暗巷内。 可偏生有些人找不出解决方法的途径,也没有办法“一展宏图”说出个收复城市的章程,偏把视线转移到沦为妓女的女性身上。 这些妓女有些是战争孤儿,长大后便成为了流莺,还有一些是丈夫死于战争或者死于火并或者因各种各样原因丈夫失踪的家庭主妇。 说起来,其实横滨市内的男妓也不少,怎么就不骂他们了。 与谢野晶子听了满耳朵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道德沦丧”“毫无向国心”,又说那些东京的主妇只能在宅院里做家务,结婚以前也只能做电话接线员,智商就比男子低下。 这些言论都是战争时期切切实实存在过,被鼓吹过的,战争结束后国家开始提倡男女平等,逐渐没有人谈这些话题了。 与谢野晶子一口把青瓜味的鸡尾酒喝完了,下一秒她钟爱的好伴侣短柴刀就砰的一声干脆利落地钉在酒吧的高桌上。 “抱歉了,手滑。”她没什么诚意地对内欧米说,“桌子的钱我会赔的。” 内欧米耸了耸肩,没说话,左脸写着“干得好”,右脸写着“看好戏。” 男大学生被唬了一跳,看逼近的与谢野晶子外强中干地吼道:“干、干什么啊!” 哪里知道与谢野手灵巧地在他衣摆处一拎,捻出包小白粉末来,她扭头又对一脸后怕的女学生说:“还好你们没喝酒。” 接下来就是打电话、扭送警察局一条龙服务,等事情结束后,酒吧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也就是逃过一劫的女学生强作镇定留下来道谢。 内欧米啧啧啧说:“你又破坏我生意。” 与谢野晶子有一搭没一搭道:“下次治疗帮你打六折。” 两人又唇枪舌战一番,终于把价格跟人情的兑换方式定下了,内欧米给与谢野多开了一瓶酒问:“你是不是厌男啊。” 与谢野哈了一声说:“这有什么可厌的。” “有人渣就有可爱的男孩子,我就想找个乖巧听话喜欢做家务的,我在外面工作,他柔柔弱弱地在家里呆着。”与谢野说,“谁不想雇十个八个漂亮男人围着我跳舞呢?” 内欧米给她竖起大拇指说:“有志气。” 因为是战后,牛郎的生意还没太起来,怎么说呢,全国上下都在喊着骨气复兴,这年头男人不能工作不能养家就是废物,总之男性是万万不能比女人弱的。 未来的异能侦探社中,男女职员的比例也很悬殊,多多少少证明了问题。 酒吧的指针指向三点,与谢野走了,这个点当然没有车开往横滨,她还神采奕奕,完全能再找一家喝。 第二家酒吧也是她常去的,推开门时,一个男人低着头垂泪,与谢野就看了一眼,视线就移不开了。 男人长得很俊俏,是毫无男性硬朗骨骼的、弱气而精致的俊俏,再具体形容点,他看上去有点女气,这点女气并不仅仅出于容貌。 你看着他,就能想象到传统日本家庭中低眉顺眼的妻子。 ‘又或者是一只精美的花瓶、一只漂亮而委屈的猫咪。’ 女老板正在安慰他,那语气就像是在跟一条高贵而美丽的流浪猫咪说话,偏偏这只猫的爪子被磨平了。 ‘不,应该说是给与某些原因流浪的家猫吧?’ 女老板问:“那怎么办,还要回横滨吗?” “应该是……要回的吧。” “不是才逃出来吗?” “但还有没做完的事……” “你有地方住吗?” “唔。” “那钱?” “……” 这样合眼缘的弱气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与谢野晶子毫不犹豫地坐到他边上,那气势,比男子还要有气概,简直像个英雄了。 凑近了,她甚至看清楚叶藏下垂的眼角。 “你要回横滨?”她问到。 叶藏忧郁地看她一眼,他眼睛睁大一瞬,随即又垂下脑袋说:“嗯,可我不能坐jr,回去的话,大概要走私家车吧……那里是不得不回去的……” “我没有钱……也没有住的地方……” 没人能看清叶藏的表情。 ‘不能坐jr,是没有身份吧,还是说在横滨有仇家等着他?’与谢野想,‘最多就是黑手党一类的人,那些罪犯,我得罪老多了。’ 这家酒吧是允许抽烟的,她有点了根爆珠,烟雾缭绕在她跟叶藏的周围。 “你叫什么名字。” “叶藏、叫我阿叶也行……”他似乎看出了点什么,柔顺地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姑且算是画家。” 阿叶,他用那双充满了忧郁之色,仿佛呼吸都会触痛他的眼神盯着与谢野,极其少有地主动询问:“您、您能帮帮我吗?” 与谢野无疑被他的眼神击中了,满脑子都是胡乱的思想。 ‘画家?艺术家?也难怪看上去这么纤细敏感了。’ ‘这眼神,真是……’ 她满脑子只有猫猫猫猫猫,漂亮的流浪猫,他瞪着双水汪汪的眼神看着你,咪呜咪呜地呜咽着。 她吐出一团烟雾,带有薄荷清香的白烟扑在叶藏旖旎的脸上。 “我公寓里还有几间空屋子。”她说。 “所以,你会做饭吗?” 第10章 第九章 我问良子,你为什么要收留我呢? 良子抿唇笑了一下,老练地说:“哎呀,这种问题,你只要用忧郁的眼神,多看那人几眼就好了。” “无论是男人、女人,没有谁能够把你丢在那儿,不为所动吧?” …… 05年时的武装侦探社与七年后并不相同,社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们的办公地点在晚香堂,几张桌子椅子一拼凑,俨然是再简易不过的工作间。 上门的委托并不多,说到底武装侦探社对横滨人而言,是都市传说一样的产物,警政界的官员偶尔会漏几个案子给江户川乱步,更多的是与谢野—— 她是少见的治愈系异能力者,说能活死人够白骨也不为过。 大人物们排着队,找她医治。 今天的与谢野跟以往不同,她先双腿优雅地交叠,拿锉刀修剪指甲,不知怎么的,修着修着越发烦躁,最后竟把尖头锉刀扔在桌上,双手托腮,半趴着作出沉思的姿态。 ‘我是被下降头了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 ‘否则怎么会把人领回家?’ 她是堂堂正正气概十足的大女子没错,可就算是性别倒错的海王,也不会把失足少女领回家吧。 不如说越是气概恢弘,越是注重个人空间。 想着想着就连她的表情也变成了Q版,眼睛呈现为倒半圆形,眼白很多,瞳仁就一点点。 ‘各种意义上都是被迷惑,不,是被诱惑了吧?’ ‘他的长相不用说,更重要的是那份弱气……’ 想着想着,就连她一向丝滑的黑紫色短发都蓬得炸开,实在是苦恼至极。 其他俩社员当然意识到了她的反常,江户川乱步还边哼着歌边吃他心爱的小零食,福泽谕吉秉持不苟言笑的人设,双手交叠插在和服大袖内不说话。 ‘啊啊啊啊,真是烦死了。’ 只听见腾的一声,与谢野晶子双手支撑办公桌边沿,站了起来。 她还没说话,江户川乱步就雀跃道:“今天没事了,你可以先回家看小野猫。” 福泽谕吉的眉头抽动一下:猫? 与谢野晶子点点头,高跟鞋踩在瓷砖地上,发出“哒哒哒”的脆响。 …… 与谢野的公寓与织田作的家截然不同。 倘若用现代的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与谢野小小年纪就实现了财富自由,等着她医治的权贵排成了一长串的名单,几日前才有医院在东京出了车祸,救护车马不停蹄将人运送至横滨。 你无法想象他们愿意为自己的生命付出多少日元,于是仅靠她一个人,武装侦探社便能富得流油,更不用说福泽谕吉光明磊落,根本不屑于提抽成。 她在横滨安保最好、保密性最高的富丽堂皇的公寓里拥有一整层,据说楼下是内阁高官,楼上住着某某国民企业老板家的公子。 在将叶藏带回来后,她阔气地一挥手说:“随便找间住进去。” 她习惯一周请两次家政,至于餐食,都在外面吃,与谢野晶子比织田作还有男子气概,冰箱里塞满了啤酒与速食,绝大多数情况下,横滨多种多样的外卖可以满足她的味蕾。 可厨房是最先进的,刀具也是德国产的,装修时一起配送进来,她至今没用过除微波炉以外的厨房电器。 “咔哒——” 钥匙在孔内转圈,发出轻巧的开锁声,与谢野将折磨她一天的高跟鞋甩在玄关扬声道:“我回来了。” 如果是织田作会干什么,怕是默默地将老旧男士皮鞋收在柜架上,朝迎面而来的叶藏点点头吧。 “啊,欢迎回来。” 叶藏从客厅出来,他穿着从织田家一并带出来的,换洗用的白衬衫,下半身一条西裤,当他说话时总是低垂着眉眼,与其说是客套,不如说带有异样的恭谦与柔顺。 仿佛下一秒就会念“旦那”似的。 “今天回来得真早,您是想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与谢野愣了一下。 ‘这种感觉是……’ 她含糊道:“唔,吃饭吧。” 她家是开放式厨房,流理台、吧桌一应俱全,在客厅与厨房的隔断处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白餐桌,能容纳六人一同吃饭。 此时桌上已放了一小台电磁炉,叶藏又从冰箱里拿出蔬菜。 “寿喜汁是我用味淋与白砂糖调的,您看合不合适。”说着又用黄油将洋葱炒开。 寿喜烧分关东关西两种吃法,横滨是东京圈内的城市,毫无疑问的关东,而与谢野,她出生在大阪,为躲避战乱早早去了东北,可就像是妈妈做的高丽菜包肉一样,寿喜烧的口味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 正当她晃神时,叶藏又给她满上了一杯梅酒,旁若无人地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来。 “牛肉……是宫崎牛,不知您吃不吃得惯……” 他用那双忧郁的,似乎包含关切与体贴的眼眸说:“它的口感应该是最柔嫩的……” 与谢野忽然想起,她走之前似乎给叶藏留了一笔钱。 寿喜锅这种东西,只要用得牛肉够好,都不会难吃,与谢野晶子走着神吃完了再满意不过的晚餐,又去泡澡。 浴盐是她喜欢的味道。 “浴盐的味道,您还适应吗?” “啊,嗯。” “水温正好吗?” 她含糊地说:“差不多吧。” 她心中另一个自己想:‘你堕落了,晶子。’ ‘明明是第一天才捡来的男人,就要被他的糖衣炸弹腐蚀了吗?’ ‘不过是长得可爱一点、人妻一点、做饭好吃了一点、又会放洗澡水罢了,你就要屈服了吗?’ 她忍不住向下潜,将大半张脸埋在水里,水面上咕噜噜、咕噜噜泛起一阵调皮的气泡。 显然,她要被这一套组合拳迷得找不到北了。 与谢野晶子痛心疾首地想:这谁顶得住啊! …… 公寓在22层,它拥有一间全封闭的阳台,站在那儿隔着玻璃能看见万家灯火,与横滨港的灯塔,一年365天,灯塔都照亮船只归来的道路。 晚上十点,与谢野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去阳台上抽烟,她只觉得今天一天都过得很莫名,不知该说是烦躁还是疑惑的想法充斥在她的胸膛中。 一方面想:这样也不错啊。 另一方面又在想: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可到了阳台才发现,那已经被占据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叶藏优雅的半张侧脸。 他纤长的手指缝间夹了一根香水烟。 是女士烟。 暧昧的橘色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忧郁而动人。 与谢野忽然不想去纠结,他为何能如此理所当然地做好饭菜,又贤惠得帮她放好洗澡水。 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得如同流水一般。 她走近说:“借个火。” 爆珠香烟的尖头凑向香水烟燃烧着的尾部,他们的脸挨得很近、很近。 那光点亮了叶藏白皙的下半张脸,蓬松柔软的头发盖在他的眉眼上,脆弱得仿佛呼出一口气,他就会顺着风飘走。 他温驯得低下头,仿佛被诱惑了一般,与谢野用指尖触碰他脖颈上的一小块皮。 他的眼睫毛颤抖了两下。 与谢野说:“明天我们出去一趟。” “出去……是要做什么呢?” “帮你买些衣服。”薄荷的清香窜进叶藏的鼻翼下。 她不容质疑得说:“而且,你总有些想要的东西吧。” “——去买你想要的东西,然后呆在家里,等我下班。” 每一天都如此。 第11章 第十章 “所谓的男妾,该怎么说呢,是像菟丝子一样寄居在女人身上,无所事事的男人的统称,无论做什么都要富有气概的女子帮衬,若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她们,就连最基本的生活也无法维持了。” “可若说是去独立生活,我又缺少那样的勇气。” “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忤逆晶子的。” “即使对她来说,我只是一只即兴收养的、可怜的流浪猫。” …… 与谢野晶子很少遇见柔弱的男人。 无论身材体格多么矮小、纤细,社会总会赋予男性普遍的性格,或许是真的刚强,又或者是外强中干。单纯的、需要依靠他人才能活下来的柔弱,与谢野晶子从未见识过。 可当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推开叶藏的房门时,却总觉得那躺在柔软蓬松羽绒被间,静谧的、眼睑轻微下垂的男人,只能用“柔弱”二字来形容。 更不肖说他还有嶙峋的蝴蝶骨。 她敲门,得到应许后进去,阿叶没有起来,就蜷缩在床上。 晶子说:“我不进来了。” 叶藏说:“请进来吧,这是您家。” 晶子只能进来,站在床边上。 乳胶床垫深深地陷下去,晶子这才发现,这客房的床实在是太柔软了,仿佛多用点力就有羽毛轻飘飘地扬起来。 她扬了扬手上的烟盒说:“介意吗?” 她看过叶藏抽烟。 叶藏甚至没有起身,就着深埋在被子间的动作说: “啊,没关系,请自便。” 床头有叶藏的烟盒,是甜腻的香水烟。 他毛茸茸的蓬松的黑发露在外面,依稀能看见藏在发间的雪白耳垂,耳垂上有点黑痣。 缭绕的烟雾蔓延开,她含糊不清地说:“你之前说,有想躲藏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叶藏犹豫道,“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或许年纪比我小点。” ‘好吧。’晶子想,‘他在躲着自己的弟弟。’ “还在上学吗?” “不,应该是在黑手党工作。” “港口黑手党?” “嗯……” 晶子道:“那就没关系了。” “我所在的会社跟黑手党,可以说势不两立吧,横滨这座城市你也是知道的,军警跟Mafia分治,他们的活动范围是租借那块,市内没什么话语权。” “出门时只要小心点就不用担心。” “唔,”叶藏说,“我就是这样想的。” 让他日日在家里,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你看,智下屋所在的港北区边界勉强算是港口黑手党的管辖范围,他却在那平安无事地混迹了好几日。 晶子问:“你想要什么?” 叶藏在心里想:这对话,不正是男妾的特质吗? 可晶子,她不像那些女人,她不要什么,只要叶藏在家里,赏心悦目地做着家事就够了。 可他又绝对不是佣人,说到底,只能归类为,晶子发了善心,将他从东京捡回横滨了。 ‘我比男妾还没有用。’ 叶藏惶恐极了。 这惶恐让他更加用力地讨好晶子。 他近乎谄媚地说:“晶子说要帮我买衣服呢。” 与谢野晶子的眉头皱在一起,她不是那种会顾及他脆弱自尊,夸个不停的普通女人,于是她直白地说:“不,不是那种,我说的是你想要的。” 她忽然想起来道:“你说你是画家对吧,那样的话,不需要画笔吗?还有数位板什么的。” 如果叶藏说,他甚至能给他报个画室私塾。 “家里还有空房间,你找采光好点的,布置成画室吧。” 晶子没所谓地说。 “这样……”叶藏缩了缩脑袋,他下意识地想将自己藏起来,“那我要买画笔画架、书,还有……” “还有?” “还有,您能直接给我钱吗?” 晶子甚至没问他想要钱干什么,也没问要多少,没所谓道:“好啊,等会我给你一张银行卡,没有密码的那种。” 她倒是暗地里想了下叶藏要钱做什么,资助自己的弟弟吗,不,他不是那样的男人,可能只是想买什么东西吧。 …… 今天武装侦探社没有工作,晶子不用去晚香堂。 话是这么说,如果有了临时案件,她还是得跑一趟的。 她知道哪几家商场是黑手党背后投资的,便直接将叶藏带到身世清白的购物商城内,说来也悲哀,这座城市最富丽堂皇的百货背后是英国人,无论是黑手党也好、军警也好都无力插手,战后随着世界力量的重新划分,日本本土的企业发展上处处受制。 她没用那些便宜的品牌糊弄人,一是根本不缺那钱,二是叶藏这人,通身散发着华族的气派,或者说是有钱少爷,看着不像是家道中落呢。 不将精致的华服堆砌在他身上,便好像辱没他似的。 于晶子而言,又有另一重意义。 如果她女气一点、年龄小一点,定会为了心爱的娃娃搭配各色发型、缝制衣服,装扮叶藏也是如此。 “有常穿的品牌吗?” “不,我不挑这些。” “那款式?” 叶藏想,如果再说随意的话,就算是神明都会不耐烦吧,更何况晶子从来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跟她说话要小心翼翼地把握尺度。 于是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西式的洋服。” 飞白和服之类的,一点都不想再穿上了。 晶子喜欢果断的对话:“明白了。” 洋服又有很多种,西装是洋服、衬衫风衣也是,晶子是女人,还是独身女性,当然不熟悉男装品牌,可她知道开在“国际名品”这一层的衣服都足够昂贵,还有设计感。 她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套审美的。 …… 沙耶香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百货公司的柜员。 若是在战前,日本经济蓬勃发展的时代,只有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才会将柜员当作终身职业,可战争爆发了,就连看板娘的工作都能让人抢破头,她还是凭着东大外语系的文凭才有这份工作。 听说横滨的外国人很多,精通英语是最基本的,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最好也涉猎。 她带着一如既往公式化且甜美的笑容守在门口,等待下一位客人,却不想遇见了这对有些奇怪的组合。 不,并不很奇怪,本国也有有钱的妇人会带心爱的男友来购物,可这对年轻人未免太年轻,姿容也未免太端丽。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感叹晶子的大气恢弘,还是该感叹叶藏淫靡的美貌。 晶子问:“有喜欢的衣服吗?” 叶藏:“我不太会挑选……” 晶子叹了口气,百货公司的人不算多,可当叶藏处于人群的漩涡中心时,那隐藏在他身体内的不适便展现出来,以至于他的笑容越发完美。 她意识到对方说的“不善于挑选”是真的,便包揽了工作道:“这件、这件、还有这件,”她随手指了一排衣服说,“尺码的话……” 沙耶香轻言细语道:“这位先生的骨骼纤细,36码应该足够了。” “是吗,那就试试吧。” 叶藏进了试衣间,沙耶香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挂在开放式衣架上,其他人为晶子端上冰凉凉的气泡水,她拧开盖子,透过绿色杯壁端详不断向上涌出的气泡。 过会儿叶藏出来了,他脸上还是带着那种脆弱的笑容,爱娇地问:“晶子、晶子,我穿了好看吗?” 晶子的视线贴在他的身上,斩钉截铁地说:“好看。” 好看极了。 …… 店铺的大门橱窗都是透明的,穿黑西装的坂口安吾匆匆走过。 百货公司下是珠宝古董一条街,他走得飞快,似乎在赶时间,圆眼镜都遮不住脸上的疲惫。 坂口安吾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啧啧的赞美声,似乎是有人在试衣服,可他真的太忙了,连看两边风景的空余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处理完了三宗交易,月上枝头时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Lupin。 不想却见到难得的奇景。 太宰治脸颊鼓鼓地大声抱怨:“真是的,织田作,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他住在你家里!” 他脸上写满了“我都没有住过”。 不给织田作辩解的机会他就噼里啪啦地攻击道:“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好不容易从那顽固的女人口中找到他的线索,兴致冲冲地跑到良子小姐的酒馆。” “她说的理由真是一听就知道是在推脱,更不要说那苍白的辩解与闪烁的眼神,为了知道‘那个我’跟谁离开了,我只能点杯酒,默默地坐着,观察来到酒馆的每一个人,花了那么多的时间。” 他越说越幽怨,声音也猛地拔高了:“谁知道他竟然是跟你一起离开的啊!说到底织田作干嘛要养那种不明人物!” 织田作:“啊,也不能说是不明人物,我一开始以为是太宰你的兄弟。” 坂口安吾终于理清楚了:“也就是说,那位平行世界的太宰,竟然是住在你那里吗?” 他眼中写满了同情之意:“真是辛苦啊,织田作。” “不,并没有。” 织田作想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并不麻烦。” “他在家里,就像是妻子一样。” 会做点家务什么的。 一点也不麻烦。 第12章 第十一章 静默。 坂口安吾眯着眼睛,几乎想看看自己耳道内是否生了蠕虫。 织田作,他刚才说什么了? 打破沉默的是太宰治,他用轻巧的,仿佛雀鸟在他舌尖上跳舞的声音道:“你是在说平行世界的我吗,织田作。” 织田作点点头:“嗯,会做饭等我回家,还会倒酒之类的,很温驯的一个人。” “总之就很像妻子吧。” 坂口安吾一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下意识看太宰,后者脸上带着让他毛骨悚然的笑意,那就像一张笑面具,眼睛弯弯的,笑容却不见底,就连轻飘飘的、宛若少女撒娇的语调,都被赋予了恐怖的意味。 “哎……”他拖长了调子说,“那听起来真不错呢。” “所以。”太宰单手托腮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织田作。” 尔后十五分钟,织田作用他一贯平实的语言描述了与叶藏相处的过程,“既然被发现了就老老实实说吧”“叶藏也不会再回来了”,他抱着如是想法。 太宰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总而言之,从他脸上你是无法看出不悦的,他那副姿态像是找到了一本有趣的小人书,又或者是在欣赏蹩脚的木偶戏。 坂口安吾就不一样了,随着织田作的描述,他的神色越发微妙起来,最后忍无可忍似的,打断了织田作的话。 “我必须提醒你。”他推了下圆框眼镜,眼睛微微眯起,挂在眼眶下的眼袋越发明显。 “假设说以女人相比,将你的钱全部卷走,逼迫你不得不出门打工的,绝对不是什么贤惠的好女人。”他吐槽道,“不如说是诈骗犯一样的行径,果然每个世界的太宰都是一样的吗……” “真是失礼啊,安吾。”太宰以抱怨的口吻道,“就算是我也不会对织田作干瘪的钱包下手啊。” 他停顿道:“真说的话,摸的肯定是黑漆漆小矮人的工资卡。”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道:“看吧,太宰就是这样的人。” 织田作的表情有些困惑,他说:“我并没有被诈骗。” “钱包是我主动给他的。” “是我愿意的。” 坂口安吾眼神死了。 ‘啊,这是什么新型的犯罪活动吗?’他想,‘人妻骗局之类的。’ ‘没想到你也会上当啊,织田作。’ 太宰治冷不丁地开口道:“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 坂口安吾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太宰叫的是自己。 “就是那个‘我’啊,我。”太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坂口安吾认真思考一会儿,怎么说呢,倘若排除太宰治的本性,但看他的外表,也称得上是姿容端方、秀美异常,可人这种东西,万万不能分开看,不是有很多五官单拎出来出色,混合在一起就惨不忍睹的例子吗? 同理,太宰治此人,你在看他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恶魔般的智慧,还有“天生黑手党”“血液里流淌着黑暗”之类的传言。 “完全不像。”坂口安吾斩钉截铁地说,“不如说是披着相同外壳的两个人。” 他露出了微妙的神色:“说到底,太宰你战战兢兢地讨好别人,这幅画面根本就无法想象。” 太宰笑眯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织田作唔了一声:“确实如此。” “在这点上,阿叶跟你完全不同。”他一五一十道,“但果然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吧。” “比如?”太宰好奇道。 “比如,阿叶他很聪明,跟太宰你一样聪明。” 坂口安吾:啊?! 太宰治却了然道:“我猜也是,但我就更不能理解了。” 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坂口安吾知道了,什么叫做“流淌着的恶意”,太宰治用他一贯优雅轻快,好比华族的口吻说:“假设说他跟我有相同的……说是智慧也好吧,那怎么会战战兢兢地活着呢?” “啊,难道说他天生就有强烈的罪恶意识,觉得自己诞生就是个错误,还是说他如同初生的雀鸟一样恐惧着人类?” 他凝视着桌上未尽的酒液,在等下它呈现出晶莹的琥珀色。 “可人这种生物,一旦看透了他们,就不会多害怕,说到底只是人类而已。” 他几乎是尖刻地说:“要是他像你说的一样,那真是胆小得连猫和狗都不如,简直像一只蟾蜍,在地上爬行的蟾蜍。” 织田作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太宰会对阿叶有如此强烈的敌意,好在他读了几本书,听懂了对方最后刻薄的嘲讽。 于是他不在线似地说:“蟾蜍,你是化用了查尔.克罗的诗吗?” 太宰愣了一下,眼中流淌出欣喜之意:“你也看过啊,织田作。” “嗯。”他说,“姑且看过吧。” 他又补充道:“阿叶也看过。” 坂口安吾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了,你别说了。 他已经不想看见太宰气鼓鼓的脸了。 “总之。”太宰宣布,“我非常非常讨厌他。” 织田作又露出不大能理解的表情:“怎么说呢,跟阿叶比起来的话,太宰你还保有孩子的心态吧。” “哈?!”太宰治浑身上下的毛都炸起来了。 “我倒是觉得,如果你们真见面的话,你应该会拿他没辙吧。” “不,绝对不可能。”太宰治宣布道:“我绝对会讨厌他。” “谁会喜欢这种卑微的、懦弱的,劣化版的自己呢?” …… 不管是讨厌也好,喜欢也好,织田作的一番话无疑更加激起了太宰治的好奇心,以至于他用自己所有的“课余活动时间”来寻找阿叶。 ‘动手之后才发现,他确实很聪明。’ 太宰一脸深沉地看着监控记录,他通过自己的准干部权限,调出了港口黑手党所有能查的监控,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如果太宰治想的话,他完全能让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找不到自己,即使范围限定在横滨市内。 叶藏无疑做到了这一点。 ‘说起来,黑漆漆的小矮人也在寻找他吧,既然有了平行世界的人,应该也有平行世界的他才对,但【中也】的行踪也没追踪到,不会离开横滨了吧。’ ‘他想要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没找到叶藏让太宰本不明媚的心情雪上加霜,干脆将那些视频记录一股脑地全部删除了。 等几天后,好不容易空出时间的中原中也找过来时,咬牙切齿地发现,好不容易的找到的线索全断了! 可恶,那条滑溜溜的青花鱼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果然,只要是太宰都那么让人讨厌! …… “阿嚏——” 叶藏轻轻打了个喷嚏,他是那种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纤细、优雅的男子,又因为正常厨房里,当他意识到自己要打喷嚏时,脚尖点地轻巧地转了个圈,倘若让欣赏艺术的评论家来看,说不定会以为他有芭蕾舞的功底。 这一个小喷嚏,将含在眶中的泪水全都挤了出来。 与谢野晶子正在看报纸,她是纸质读物的支持者,对e-book和电子新闻不感冒。 听见叶藏的声音,她抬起头,被两指捏着的再生报纸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怎么了?”她问,“怎么哭了?” 说着便走到叶藏身边,用手指揩拭他粘在一起的睫毛。 他的睫毛长而密,坠着泪水时,几根睫毛纠缠在一起,飞上嫣红的眼尾。 晶子冰凉凉的、修剪得当的手指刮过他的眼眶,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按在眼尾的力道有些重了。 她很喜欢叶藏嫣红的眼尾,所以下意识用力了。 真可爱。 他哭起来真可爱。 叶藏眼睛红红的,用惹人怜爱的鼻音说:“刚才在切洋葱。” 他要做罗宋汤来着。 第13章 第十二章 ‘就算是我,在推开酒馆门的刹那,也感受到了何谓缘分。’ 织田作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推开那扇门,他只是来市区办事,哪怕是住在旧城区的黑手党人员,也是有衣食需求的。 市区某家泰国咖喱店的青咖喱十分美味,偶有的假日,他宁可花两个小时在通勤上,也要吃到青咖喱。 吃完咖喱后本应直接回家,却看到一家不错的酒馆,想着哪里的蒸馏酒味道都差不多,便走进去。 下午三点,不是酒馆应开门的时间,哪怕是再沉溺于酒精醉醺醺的酒鬼,这时间也应该在吃午食吧,大多酒馆中午都提供简餐,是为上班族开的。 可这家店不知怎么的,确实有从正午开始喝酒的客人,那人,该说是男人还是少年呢,总之他的身形比多数少年都纤细。 叶藏坐在吧台前,女招待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 这幅画面对织田作来说,无疑是富有冲击力的,他只见过叶藏两幅面貌,喝得醉醺醺的、趴在吧台上的一面,还有在家里战战兢兢努力讨好他的模样。 ‘仔细想想,又再正常不过了。’ 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不多喝一点吗,阿叶,今朝有酒今朝醉嚯,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吗?” 叶藏摆摆手,有些勉强地推脱道:“今天不行,要回家的,”他小声说,“我不想被晶子闻到味道。” “晶子……你住在她家吗?” “嗯,是的。” “真讨厌呀,她不让你喝酒吗?” 叶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织田作忽然发现,他这一刻的表情跟太宰一模一样,无论是不达眼底的笑容也好,还是悬挂在嘴角微妙的厌恶也好。 女招待没有感受到他的不满,还说:“我陪你喝酒吧。” “不,不用。”叶藏腾得一声站起来,他用极其难得的,认真的口吻,慢慢说,“晶子的想法,是一定要顾忌的。” ‘她不仅仅是饲主。’ ‘朋友?曾经的同学?长姐?她对我来说是什么?’ ‘不知道,太难说了,总之我是亏欠她的,因为亏欠她,无论如何都想讨好她。’ 叶藏语气依旧是弱的,哪怕是不容置疑的力道从他口中说出来,其中蕴含的气力都会减半,宣言、推拒说得像是欲拒还迎的呓语。 就像是惧怕惹怒女招待,他缩了下脖子,用强作镇定的口吻说:“我要走啦,要回家了。” 这一系列表演无疑是精妙的,除了织田作,他有天性赋予的直觉,这层灵性的直觉足以过滤掉一切伪装的假象。 他说太宰治像个孩子,也能发现叶藏的孱弱、惊惧、惶恐。 无论如何都不该去惊吓颤抖的鹧鸪,对阿叶若有若无的照顾,或许就出于这点吧。 叶藏转身,差点撞在织田作的胸膛上,待看清楚人后,他略显错愕道:“织田作先生……” 那语调怎么说呢,客气到了惹人怜爱的地步,而底色是隐藏得极深的惶恐。 “我今天休息。”织田作说,“到隔壁去吃青咖喱。” “是这样啊……” “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 “有的。” “她……对你怎么样?” 叶藏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下小拇指,织田作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那看起来真的十分可爱。 ‘就像是从家里溜走的、美丽的流浪猫,即便是离开了,看着空荡荡的食碗时总会想起他甜腻的呼声,以至于无法将他从注意力中摘出来。’织田作困惑地想,‘阿叶就是这样吧。’ 叶藏小声说:“晶子对我很好。” “是嘛。”织田作点头,“偶尔……” 他突然顿住了。 ‘偶尔什么呢,来我家里坐坐吗,可太宰,他应该是会上门的,从上次过后就吵闹着要来我家看,于是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没什么。”织田作说,“你要保重啊。” “嗯。” 短暂的相逢好比投入低洼处池塘的小石子,涟漪一层一层地荡漾开,织田作对酒保说:“要一杯蒸馏酒。” 那女招待坐在他身边,没有毫无顾忌地贴上去,她用被层层叠叠眼影覆盖着的双眼盯着织田作看。 “你是他前夫吗?” 女招待问道。 “不、不是。” 织田作说。 女招待不依不饶地问道:“那是什么关系。” “哎呀,我总觉得你们不大一般。” “……”织田作顿了一下。 他说:“应该是朋友吧。” 虽然无人承认。 “朋友。”女招待露出了骗鬼似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家朋友是这样的吗?” “嗯。” 织田作说: “他的话,应该很难交朋友吧。” 因为稀少,才更令人手足无措。 …… 下午一点。 与谢野晶子拿出便当盒。 不是7-11里廉价的定食便当,是家中主妇一早起来烹制的营养餐,说是色香味俱全未免太超过了,可那小小的餐盒中,也有开花的章鱼香肠,码得整齐的厚蛋烧,还有胡萝卜丁、玉米粒、芹菜丁搅拌的蔬菜沙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养成了带便当的习惯。 江户川乱步凑上去,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便当盒,恶作剧似的说:“乱步大人要吃香肠!” “哈?”晶子才不会跟福泽谕吉一样惯着乱步,她翻了个白眼道,“不给。”说着双手合十迅速念了一句“我开动了”,将章鱼香肠塞进腮帮中,咀嚼时脸颊鼓鼓囊囊的。 真要说味道并不比定食强多少,可所谓家的味道、妻子的味道,说到底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江户川乱步做了个鬼脸说:“小气!”好吧,他早预料到晶子的反应了。 他蹭到福泽谕吉身边扯着嗓子问:“社长,今天吃什么?” 福泽谕吉隐晦地看了晶子好几眼。 “茶泡饭。” 还是端正的武士模样。 江户川乱步冷不丁说:“是与谢野家的猫做的。” 猫? 晶子脑海中浮现出叶藏的模样,穿着粉红色的围裙,蓬松的脑袋上立起黑色的猫耳。 怎么说……真合适啊。 ‘要不下次让他戴戴看好了。’ ‘怎么想都很合适。’ “我吃饱了。”晶子合上空空的食盒,“下午有个访谈,我先去咖啡厅了。” …… 武装侦探社,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社团,他们是官方的异能者组织,手持异能许可证,是异能者与普通人的桥梁。 山野贵未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地得到了采访他们的机会。 这说来也巧,她不是是带着上大学的小妹到东京银座附近的酒吧朝恩人道谢,恩人是与谢野,她举手之劳将那俩人渣扭送进警局。 日本人总有些恩情啊、义理之类的往来,山野贵未无论如何都想亲自感谢她,就同酒保说了,等与谢野来时务必通知她们。 酒保说:“这我可不敢保证,这样,我跟晶子说说,如果她同意的话,你们就来吧。” 与谢野晶子同意了,于是山野贵未带着小妹去道谢,她跟与谢野都是新时代的职业女性,说着说着,竟派生出许多共同话题来。 山野贵未是杂志社的记者,严肃杂志、新锐杂志,销量不低,谈论事实,她说:“我一直想做异能者相关的访谈。” 晶子晃荡着酒杯:“异能力者?” “没错。”山野贵未说,“怎么说呢,战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人们却还没从后遗症中走出来,常暗岛战役,与其说是最后一场大战,不如说是转嫁吧,将人民的苦痛转移到少数人头上。” “可社会上依旧有许多不良的言论,应该说是大趋势,总觉得异能力者是需要驱逐的小部分对象之类的,还有人说他们是战争的源头。” “这么说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可我们不应该单独将问题归咎在几个人身上,到现在,除非是官方的异能力者,军警,其他人越来越不敢声称自己是能力者了。” “还是要互相理解的吧,因为都是人类,所以得在二者之间搭建起沟通桥梁才行。” 山野贵未笑笑说:“抱歉,跟你发了这么一大通牢骚。” “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对吧。” 她还没见过现实中的异能力者呢,采访什么的,太超过了。 与谢野晶子却吞咽一小口酒液说:“我同意了。” “嗯?” “就是采访啊。”她说,“我同意了。” …… 晶子跟福泽谕吉他们说,要直接去赴约接受采访,事实上她回了家一趟,准备换套衣服。 进门时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可就算是在孔洞里拧钥匙的声音都被叶藏捕捉到了,他放下手中的画笔说:“您回来了。” 他在画漫画。 叶藏说自己是画家,除了肖像画之外,他还画漫画,之前给晶子看过,是惹人发笑的四格漫画,有点子供向。 他挑了晶子洗漱完的时间拿给她看,小心翼翼地趴在床沿上,他的脚下、屁股底下是柔软的雪白的毛毯子,这毯子实在太不容易打理,所以是消耗品,过段时间就要换一张。 叶藏某一天发现,晶子实在是很喜欢看自己陷入雪白毛绒毯里的姿态。 趴在床沿边上的实现实在是太低太低了,他的脑袋靠近晶子的腿,不,更加靠近她的手,晶子冰凉凉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脑袋上,陷入漆黑而蓬松的发间。 她有意识无意识的地竖立着叶藏的头发,那模样就像是在抚摸一只黑猫,黑色的头发丝暧昧地缠绕在晶子的指尖。 两种反差极大的颜色纠缠在一起。 好冰啊。 叶藏几乎想要瑟缩了:好冰啊。 晶子说:“要不要投儿童杂志看看。” 晶子的话忽然将他从夜晚的遐思中拉出来,叶藏激灵了一下。 “如果是其他题材的话,也能往别的漫画社投递吧。” “哎,可以吗?”他问道。 在说这话时,叶藏是坐着的,他必须抬起头才能看见晶子,亮晶晶的双眼、挺翘的鼻梁还有写满期待又怀揣着小心翼翼的眼神,一下子撞进与谢野晶子的眼里。 后者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人总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不,那并非是男女之情。’ 晶子很难说明,阿叶究竟该说是会激起人母性,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她确定,那绝非是恋心,更像是她对弱者高高在上、大包大揽地保护。 想要帮助他,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应该是可以的吧。”晶子含糊不清地说。 叶藏帮她将大衣挂在门厅前,又接过空餐盒,在他面对晶子时永远是半低着头的,露出半边优雅的耳廓与耳珠上的一点黑痣。 还有充满诱惑力的脖颈。 晶子想‘那姿态活像是艺妓,恰似一低头的温柔什么的。’ 于是晶子,她大大方方地欣赏着叶藏的姿态 “午饭很好吃。”她说。 “您喜欢就好。”他柔声道,“我的新漫画,要画好了。” “是嘛。”晶子对此不算是太在意,但也不是不在意,她不是很喜欢漫画,可叶藏画得还挺有趣。 “那要给我第一个看才行啊。” 她模模糊糊地想道:‘山野小姐,是杂志社的对吧。’ ‘让她给我推荐几个审阅漫画的同僚吧。’ ‘阿叶他不是一直想当漫画家吗?’ 因为是叶藏的梦想,有机会的话就帮他实现好了。 作为饲主,就是该这么做的。 第14章 第十三章 “今天出门时候,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怀里抱满了柠檬。” …… 【横滨车站,12:04】 从东京到横滨坐JR只要二十分钟,只听见机械女音播报“横滨站到了、横滨站到了”,背着双肩包的小庄速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挤下车。 他躲在站台的角落,先抚平衣角上的褶皱,稍即看手表。 12:04。 与上司几太老师约定13:00在横滨站附近某咖啡馆见面。 小庄速是东京大学文学系毕业生,志愿本是进入某大型出版公司做文学杂志编辑,最后几经调停进入漫画杂志部。 平心而论,在这年头漫画的销量比严肃文学强不知多少倍,小庄虽有些遗憾,却也没太大怨言,战后经济萧条,东大生的金字招牌不过能找份糊口的工作,不能要求太多。 因是新人编辑,他还没有自己的专属作者,平日里一边帮前辈打下手,一边在投稿堆里大海捞针。 前些日子,很照顾他的治村前辈推来一份稿件。 小庄看后惊道:“画技很成熟啊,而且叙事结构也很完整。” 虽是短篇,跟连载小说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对吧对吧。”治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有这技术完全能够从新人赏中冲出来,正式出道,成为漫画家吧。” 小庄速:“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弥勒佛式笑眯眯的治村前辈说,“就交给你了,小庄君。” “哎?” “怎么说,大家都很忙碌,手下也没有空位了,你还没有自己带过人呢,小庄君,要加油啊。” 跟投稿人上司几太老师联系过后,他便来到东京,对方听说自己的短篇漫画受到编辑部的一致好评,还怪震惊的。 值得推敲的是,明明是打给上司几太老师的电话,却是一年轻女人接的。 “啊,真被看中了啊。”那女人感叹,“果然,阿叶还是有才华的。” ‘阿叶,是老师的本名吗?’ 小庄速模模糊糊想着,而后又说:“是的,从投稿作来看,老师的才华毋庸置疑。” 晶子手持电话:“怎么办,阿叶。”她说,“编辑打来的电话,你总要接的吧。” 叶藏凝视听筒,与其说是欣喜,那作态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他眼中有隐藏极深的惶恐,又有谁知道他究竟在恐惧什么。 “好的。”他又看看晶子的脸,接过电话。 “嗯,是的,我人在横滨。” “面对面谈话吗……方便的话……也行。” “横滨站附近的XX咖啡厅,下午一点,我有时间的……” “好的。” “嘟嘟嘟——”电话另一头传来忙音,晶子早就走了,她正在客厅为自己倒一杯咖啡,她不是控制欲强盛的女人,对叶藏的私事不感兴趣。 她看见那柔弱的男人抬着头,似乎是怯怯地盯着自己看,好像在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好事啊。”晶子道,“你不是说自己是画家漫画家吗?” “有机会的话,就努力去做吧。” 叶藏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小声喊着:“晶子、晶子、晶子。” 那语调,该怎么形容呢,简直像一只可怜可爱的小猫咪,在你脚边咪呜咪呜地叫着,爱娇地蹭蹭裤腿管,于是无论怎样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拒绝抚摸他的诱惑。 与谢野晶子也是如此,她心里想:怎么这么会撒娇啊。 “怎么了?”她忍不住触碰了叶藏瓷白的脸颊。 而叶藏,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是欢喜吗,可能不是,但他是那种知道怎样会更加惹人怜爱的男人。 叶藏小声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当画家,肖像画也好、漫画也好,都是以前的梦想了。’ 他的声音连骨髓都能融化。 …… ‘上司几太老师来了。’ ‘他出乎意料的年轻俊秀,有这一张脸,倘若愿意参加签售会,一定会成为远近闻名的美男画家吧?’ 心里虽冒出许多想法,甚至规划到上司几太老师辉煌灿烂的未来,小庄速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公事公办地分析投稿漫画。 “上司老师,是想画搞笑漫画吗?”他寄来的作品就把编辑部的人逗乐了,主人公幽默风趣,说话俏皮,吐出连串的妙语连珠,总的说来是个人人都会喜欢却没有太大个人特色的主角。 对新人来说很不错了,完成度极高。 ‘可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小庄速想。 叶藏在走神,小庄速没看出来,他听见对方的问题,回过神立马回应道:“我只画过这种类型的漫画。” 他在家里画漫画,一开始是为了让晶子笑出来,那个世界的晶子喜欢看他画画,这里的晶子肯定也同样。 叶藏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没尝试过其他类型吗?”小庄速思考片刻,说了很形而上的一句话,“这样说未免有些奇怪,但老师,您要顺从本心画画看吗,不拘泥题材,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就行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小庄犹豫了一会儿,‘这么说会失礼吗?’ ‘算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成为上司老师的直属编辑吧,治村前辈说过,编辑与作者之间应该要互相信任,编辑得为老师指明方向,成为路标,我的想法更不应该藏着掖着,要传递给老师才行。’ “老师的漫画非常精彩,也很能逗人笑,但怎么说呢……” 他说:“我总觉得老师是为了逗了其他人才画的,自己并不觉得很有趣。” 咔哒—— 叶藏几乎听见了,笑面具破碎的声音。 他知道了他发现了他看出我在假装我的表演失败了怎么会这样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上司老师?上司老师?” 叶藏虚弱地说:“我明白了。” 他极度厌恶这种情况,讨厌被看透,这种表演失败的感觉让他羞耻,让他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让他恨不得回到几日前拒绝邀请。 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不想被看见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差点被看透,所以要加倍地讨好小庄,要表演出他心中的样子。’ 叶藏说:“自己喜欢的漫画吗?我回去努力试试看吧。” 当他说这句话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斜,小庄看见了叶藏的脖颈,纤细的、雪白的,像仙鹤、像天鹅。 他欢喜道:“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上司老师。” “嗯。” …… 【13:58】 小庄离开后,叶藏在咖啡厅坐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指尖不规律地点动着,不知想要些什么。 是香烟,还是酒精? 最后他拨通了与谢野晶子的电话。 “晶子。”叶藏说,“我这里结束了,你在哪里?” 他们说要一起回去的。 与谢野晶子才从武装侦探社出来,她说:“这么快吗,你得等一会儿。”她说,“我要去趟百货大楼,西野小姐在那里等我。” 西野小姐是采访她的女记者、职业女性、对异能力者怀有好感的普通人,致力于推动普通人与异能力者的交往。 与谢野晶子很欣赏她。 百货……大楼? 叶藏的手指又不受神经控制地抽搐两下。 ‘今天出门时候,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怀里抱满了柠檬。’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询问、请求与谢野晶子:“你能不去吗?” …… 【14:08】 与此同时,港口黑手党内。 “十分抱歉,Boss。”中原中也单膝跪地,对森鸥外诉说自己的无力。 寻找【太宰治】的任务拖欠多天,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线索被掐死在良子女将的酒馆,之后就好像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太宰治似的,他完全人间蒸发了。 可以现代的电子信息技术来看,除非了刻意抹去自己的痕迹,无论如何都是能找到破绽的。 ‘不,不对,如果是太宰的话,只要他想,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想到这,中原中也恨得牙都痒痒了,世界上有第二个太宰,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更不要说那个好似被下降头的自己还对他说“我那的太宰跟你这的不一样”。 哈?“我那的太宰”开什么玩笑,说到底那种东西不就是青花鱼吗?他说那话的神态恶心得让人想呕吐。 中也中也对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完全丧失好奇心,厌恶指数满点。 森鸥外却笑眯眯说:“嘛、嘛,毕竟是太宰君,这种情况也情有可原,”他话锋一转道,“话说回来,中也君之前说过,我们这里的太宰君早就知道另一个他的存在了对吧。” “是这样的。”中原中也点头。 “唔,那他应该也知道,那是一个非常乖巧可爱的太宰君了。” 中原中也的表情隐现出崩溃之色。 “抱歉、抱歉。”森鸥外没什么良心地说道,“只不过这样的话,删除资料,将他从世界上消抹掉,不一定是【太宰君】动手的哦。” 他意味深长地说:“毕竟,现在世界上最想见到他的人,说不定反而是太宰君哦。” ‘说起来……’ 中原中也忽然想:‘太宰那混蛋跑哪里去了,下午都没看见他,不会又去入水躲懒了吧?’ 森鸥外看出他的想法说:“是我派太宰君出去了。” “他去帮组织招揽人才了。” …… 【14:16】 “唔唔唔——” 刺耳的警笛声穿透太宰治的耳膜,那蓝红相间的灯光与正午刺眼阳光交相辉映,让他几乎想闭上裸露在外的一只眼睛。 警车的车壁上贴着代表日本警方的樱花图案,行驶在横滨的街道上畅通无阻。 他占据了极好的视野,自上而下凝视那些姗姗来迟的警车,他们甚至还没有到预定地点。 帝国大厦的对面是横滨百货公司,也是警车们最后的目的地。 “真讨厌啊。”他发出轻快的呓语。 “实在是太会指使人了,森先生。” 第15章 第十四章 【14:48】 “东京站就要到了,东京站就要到了。” 列车由地上部分进入地下,隧道内黑漆漆一片,小庄速望着投影在玻璃面上的自己出神,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上司几太老师的影子。 不,本名的话应该是大庭叶藏才对,谈话中涉及到了签约成为作者部分,需要用到证件。 怎么说呢,能够进入大会社,小庄的社会经验并不少,可他以往遇见的人中不曾有谁跟叶藏一样。 ‘怎么说呢,敏感纤细是肯定的,可那样的话为什么要画搞笑漫画呢?’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在咖啡厅的时候,某一瞬间,老师露出了非常恐怖的表情……’ 想着想着,头顶上的电子屏幕忽然投送出一条新闻。 “紧急新闻:横滨百货大楼惊现炸弹魔。” “紧急新闻:横滨百货大楼惊现炸弹魔。” 这班列车的始发站是横滨,而百货大楼则是当地的地标性建筑之一,车上人有不少都是横滨本地人,当新闻闪过时,部分乘客表情一变,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分明是到了紧急关头,直接拨通电话的人也很少,公共交通上打电话会打扰别人,这样的信条铭刻在日本人心中,多少有点变态了。 而小庄,他是热血青年,这时候才不想去管那些条条框框,直接拨打叶藏的电话。 结果…… “————” 占线。 他忧心忡忡地想:‘没事吧,上司老师。’ …… 【14:00】 “你能不去吗?” “哈?”晶子疑惑道:“什么不去?”她难以理解叶藏的想法。 在与谢野晶子的眼中,叶藏并不是个难以解读的人,或者他有这样那样的忧愁,有自己的心思,可他胆小、脆弱、爱娇,有了想要的东西会小心翼翼地告诉自己,喝酒之后也会把酒味去除了再回来。 是的,没错,她当然知道叶藏喝酒,可只要不那么多,到不了酗酒的程度,只算个爱好而已,晶子家的冰箱里全是啤酒,不是叶藏买的,是她自己的。 他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可那又怎么样,她对自己的过去也是从来不说的。 ‘怎么办?’听筒另一边,叶藏胆怯了,迟疑了,他该怎么说才能让晶子打消念头,不,不可能,她是不会打消念头的,她就是那样的人。 说是知行合一也好,说是善良到近乎愚蠢也罢,她对别人的生命似乎抱有某种责任意识,这种责任意识贯穿她的血缘,从降生的第一天起就随着与谢野晶子一同成长。 很小的时候叶藏思考过责任意识的来源,在他还是大庭叶藏而不是太宰治的那个世界,谢野晶子是一位了不起的诗人,立派的作家,是他难以想象的有才华的女性,她在日本文坛上闪烁着光芒的明珠。 (大庭叶藏看书很多,顺便一提他最喜欢的作者是芥川龙之介,与谢野晶子的诗歌也读过。) 在长久的、小心翼翼的观察之后,叶藏得出了结论,晶子对生命的爱重,正如同自己与生俱来的罪恶感一样。 她跟一般人类是不同的。 于是她成了叶藏童年时代真善美的化身,在那样的战争年代,立志于拯救他人、想要成为医者的人是非常少见的。 于是她觉醒了那样的异能力也让叶藏半点也不稀奇。 出于对另一个世界的与谢野晶子的了解,他几乎能够断定对方的反应。 抓炸弹魔,那是警察的事,可人质中有她认识的人,与谢野晶子绝对不会放下不管。 这几乎让叶藏有些困惑,他是否应该说实话,又是否应该阻止与谢野晶子。 ‘若往深里说,她与我认识的晶子又或者是作家与谢野老师并不是同一个人,哪怕是为了过安定的生活,我也是应该乖乖地呆在家里一言不发。’ ‘可身为男性,倘若让女人一直供养着,外人也会说不知羞耻,更何况她是晶子,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受到尊重的女性。’ 想到这,他竟然忽然有些诚惶诚恐了。 ‘会是因为我在她身边,晶子才会遇见这种事情吗?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我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了东京,所以她才会遭遇不算幸运的事。’ 想着想着,他竟然越发恐惧了,连带着有关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觉得自己就是臭虫是癞蛤蟆,是耽误了晶子的人,竟然还恬不知耻地住在她的家里。 “晶子。” 听筒另一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与谢野晶子忽然听见了叶藏飘忽的,夜色下摇曳火烛一般的声音。 “听我说,晶子。” 叶藏的声音还是弱气的,可似乎是在话语间注入了力量,咬字间有股奇妙的韵律。 “你划开手机屏幕,紧急新闻推送快要发过来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 与谢野晶子才连上耳机,手机界面就跳出了政府推送的短消息,大体上是说横滨百货公司惊现炸弹客,警方已经前往现场,请各位市民迅速离开。 “!”与谢野晶子几乎要骂脏话了,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西野贵未,稍后疑惑浮上心头。 ‘阿叶怎么知道。’ 叶藏还在不急不慢地解说着:“犯人是异能力者,能力与炸弹有关,炸弹的载体是柠檬,他并未有预谋杀人,而是激情杀人犯,一般情况下他所选取的地点应该是商场大楼内光感最好的区域。” “横滨百货公司的最高层用复合玻璃镶嵌天顶,今天日照很好,他应该在最高层,不幸的是西野小姐约你见面的咖啡馆也在那里。” “她成为人质了。” 与谢野晶子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太快了,也太有力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能从喉咙口里飞出来。 “目前她应该是安全的,三个月内在北海道东京等地都有不知名爆破事件,有九成以上的机率是炸弹魔实验自己的能力,从中推断他的柠檬炸弹爆破力几近于M39。” 他停顿一下说:“照之前爆破的杀伤力范围来看,他的异能力应该是免受炸弹的波及,而那些柠檬炸弹则是他生产制造出来的。” “等你突破进入百货公司大楼后走右侧HN店的员工通道,可以直接通上八楼,这条通道的监控摄像头尚未修好,不会被炸弹魔发现。” “请格外注意这点。” “晶子的异能力非常适合治疗,考虑到罪犯具有反社会人格,并不会布置瞬间致死量的炸弹,所以最重要的是结合你的异能力打倒他,人质稍后进行救治。” “那么——” “祝您武运昌隆。” 与谢野晶子说不出话。 ‘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展现出一副不合时宜的,堪称是绮丽的画面,大概是叶藏穿着和服,不知道是鼠灰色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非常漂亮的夏季浴衣,他束带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瓷白色的、眩目的肌肤。’ ‘他从来没有穿过和服,于是我也不知道记忆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跪坐在地上,上半身俯下去,脸上带着让人无法想象的,哪怕是京都艺妓也不曾拥有的风情。’ ‘像是送人出征时的女子吗?不、并不是女子,只能说是叶藏吧。’ ‘我看得最清楚的是他的表情,表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却怕得要哭了。’ 因为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无论如何晶子也问不出其他的问题,比如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又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是说。 “听着,叶藏。”用强硬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现在给我回家,冰箱里有酒,如果吓到了就喝一点,洗个澡,将全身上下泡得通红。” “我很快就回来,”她用力的、发狠地说道,“乖乖呆在家里,不允许乱跑。” “等我回来。” 第16章 第十五章 【14:27】 “接下来要怎么做,太宰先生?”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毕恭毕敬地缀在太宰治的身后,这名年轻的准干部对炸弹魔兴致缺缺,明明是首领点名要的人才、异能力者,在他眼中却还没有游戏来得重要。 他双手持着掌机,似乎是赛车游戏吧,为了配合屏幕中横冲直撞的卡丁车,他大幅度左右摇摆身躯。 “啊啊啊啊啊,左边左边。” “要撞上护栏了!” 只听见游戏机内传来“嘭”的一声,太宰驾驶的卡丁车迎来了惨烈的结局。 他不大高兴地对下属说:“啊,我都说了让你们小声点。” 冷汗顺着刚硬的脸部轮廓向下滑:“抱歉——” “算了算了。”太宰说,“反正只是最简单的工作而已,之后就什么都不用做。” 他兴致缺缺:“那家伙可不是无能警察能够对付的,说到底他只是个沉迷爆炸的疯子罢了,哦不,他还有比大猩猩进化了一度的智慧,记得给自己留下逃生的后路。” “我刚才的一番布置呢,不过是在他的逃跑口等着罢了,打个比方的话,就是瓮中捉鳖。” 他仰天,看在秋风吹拂下变化多端的白云。 “真无聊啊。” ‘不愧是太宰先生。’ 西装男内心尽是对他智慧的崇拜与恐惧。 谁都知道,太宰治的瓮中捉鳖,就像是将大象关进冰箱的命题一样,没有恶魔一般的智慧与洞察力,怎么能勘破梶井基次郎的意图与后路? 太宰根本不在意下属想了什么,他还在玩游戏。 卡丁车游戏,这种玩意儿毫无技术含量可言,考验得不过是熟练度,用来杀死时间绰绰有余。 ‘再怎么说也比发生在百货大楼中的无聊剧目有趣。’ 本抱着如上想法,却突然发生了就算是太宰都没想到的惊人转折。 他眯起眼睛,超越常人的目力极其精准地锁定在“意外插曲”身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与谢野晶子的一举一动都不该被注意到,她正处于人视觉死角,哪怕是居高临下地看,车马人流,一只只小得像是草丛里蜿蜒前行的蚂蚁。 太宰治本不应该看见她,哪怕是当事人自己,也只觉得是出于某种玄妙的灵性直觉,才发现了与谢野。 “望远镜。”他说。 下属诚惶诚恐地将高倍望远镜递给太宰。 镜头描摹出与谢野晶子的面貌。 ‘武装侦探社的异能力者?森先生心心念念的天使?’太宰迅速分析,‘重点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武装侦探社的侦探吗?不,这是临时案件,警视厅的人来不及寻找外援,贸然插手横滨的恐怖袭击事件不符合他们的规矩,也就是说自发性行动,原因的话,啊,看她这正义感过剩的模样,果然是有熟人被挟持为人质了吧?’ ‘有意思的是,究竟是谁帮她出谋划策,天才侦探吗?不可能,听说警视厅的人将他借调至东京破案,哪怕他的智商再高,东京的信息传播速度与横滨的信息传递速度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天使小姐的行动很耐人寻味。’ ‘有人推断出梶井基次郎的异能力。’ 想到这,太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与脸颊肌肉,他的眼眶微微睁大,嘴角却不合时宜地上扬,那上扬的幅度与其说是发自内心的善意微笑,不如说是恶意满满的、神经质的笑容。 太宰治的心中极其醒目地打出一行大字: ‘找到你了。’ …… 【14:33】 ‘我不是什么天才。’ ‘想要成功的话,一段时间只能做一件事,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方才能成功。’ ‘我早就知道了。’ ‘想要救出西野,就必须打倒那该死的异能力者,在此期间关于阿叶的种种疑问都要封印在心中,他在想什么,他会不会离开,为什么要帮助我,他有怎样的能力……’ ‘这些都不能想。’ 与谢野晶子心中默念道:‘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育阿叶,一向爱娇的人忽打那么一通电话,真是吓死人了,以后绝对不能这样。’ 从一楼爬到八楼总共花了四分钟,晶子抡得动柴刀的女人,锻炼得当,很有力气,奔跑的过程中她将叶藏的话在心中梳理了好几遍。 炸弹魔是个以他人悲伤为乐的彻彻底底的变态,一定很难对付。 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在直面最高层的人间地狱时,她还是窒息了,血、硝烟、男人的精液、求救、涂抹在人脸上的黑灰、飞扬的石粒子,那些被封存在战争年代,与常暗岛一同消失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把晶子给淹没了。 她看到了无数灰黑色的雪花片、一帧一帧,疯狂逼近她,凑近之后点开一看,是人的脸,是试图杀死她的士兵的脸,是士兵死去的眼神,是断臂、是残肢、是她的罪孽。 晶子的瞳孔如同猫一样收缩着,如果是三五年后看见这场景,她必然不会动摇,年龄会赋予她更加强大的内心,可惜的是,现在的晶子并非坚不可摧,虽然时间很短,她还是犹豫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足够梶井基次郎发现她。 打扮得像个科学怪人的青年,从堆叠在一起的、椅子搭建成的王座上跃下,行了一个滑稽的囫囵礼:“勇敢而果断的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你是想来配合我进行小小的物理实验吗?” “实验的题目是,论静态爆破发生时受害者感知体验。” 他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请务必完完整整告诉我,在血流干净之后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与谢野看见他除了冷笑还是冷笑,叶藏说的竟然全对了,这家伙就是个疯狂的炸弹魔,低级的科学狂人。 “那你就试试啊。” …… 【14:41】 ‘好痛啊。’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人往往是这样的,因吃饱了饭可以探讨理想与信仰,没有受过伤害的人天天苦思冥想着战争与和平,没有碰见过异能力者,只看过停留在纸面上批驳他们或者赞美他们的文字,无可避免地被这一群与人类不同,似乎更为“高等”的存在吸引住视线。 西野贵未躺在地上,说是躺着,其实是不自然、毫无余地地摔倒在地上,她被炸弹炸伤了,右腿、左手毫无知觉,闭着眼睛只能听见耳中的嗡鸣与自身上传递而来的火辣辣的疼痛。 #炸弹魔是异能力者# #我要死在这里了# 那一瞬间,她发自内心地痛恨这群曾经喜爱过的,想要帮助的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傲慢,就像是蚂蚁想要帮助大象,却被大象不经意间的踏步踩死了。 为什么我要来横滨为什么我要来写杂志异能力者有什么好的真想杀死过去的自己与谢野晶子在干什么她知道我快要死了吗…… “西野、西野、西野小姐。” 耳边传来影影约约的呼唤,那呼声穿过浅浅的膜,她只能听个大概,还以为是死去的妈妈来迎接自己了。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上下胶粘着。 “这种伤势,应该差不多了,不用直接……” 她又听见了内容古怪的碎碎念,不像是死去母亲会说出来的话。 “!” 西野贵未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晶子的脸。 衣服破破烂烂,脸上犹带伤痕,精神却很不错,她说:“你没事就好。”随后治疗下一位人质。 ‘这是走马灯吗?’ 西野想:‘不,并不是。’ 她看见那该死的炸弹魔倒在地上,应该没死吧,但总之他被打败了,正义的主角登场,反派消失,皆大欢喜。 回头,看见正在忙碌着的晶子的背影,她举起一把柴刀,手起刀落地砍下一名人质的腿。 “!” 晶子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没太所谓地说:“别盯着看了,这是我的异能力,只有濒死重伤才能治疗,他的伤势不够重,可直接送医院的话又会恶化到有生命危险的地步,只能这样。” “……与谢野小姐。” “嗯?干嘛。” “谢谢你救了我。”西野犹犹豫豫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无法为异能力者发声,无法成为沟通他们间的桥梁了。 与谢野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没事。”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被人感谢、被人理解而救人的。’ ‘想救人就救了,哪有那么多的事。’ 她开口说:“如果没有你的推荐,阿叶也没法出道成为作家。” “哎?” 与谢野说:“所以啊,人情上就当扯平了吧。” …… 【14:45】 叶藏在大街上游荡。 ‘绝对不能回去。’ 晶子那段“乖乖回家”的宣言甚至没在他的心上掀起半分波澜,“如果回去的话一定会给晶子带来厄运”他是这么想的,如此无所事事的,只会给人增添负担的自己住在她的家里,一定会再度带来不幸,我必须要远离她。 这已经是能为晶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可是离开了晶子的家能去哪里,重新找个地方住吗?随便去哪家小酒馆吧,或者去找讨人厌的女招待也行,无论是谁都是愿意将他揽入怀中,提供暂时的安身之所的…… 如果是几年前,他或许还挣扎着想要成为能供养自己的男子,现在的话,已经没所谓了,就让我随意找个住的地方吧。 有酒、有女人就可以了,哪里都可以。 对自己,叶藏抱有极其随便,甚至是轻贱的态度。 轻贱自己能让他感到愉快,不如说越是处在难看的、只有看他人脸色才能过活的生活中,才会让他与生俱来的负罪感降低吧。 ‘可无论如何,我也有不想见到的、害怕的人。’ “你可真会躲的。” 他在大街上,被人用金属手铐冷不丁地铐住手腕,那模样,活像是被项圈牵住脖子的猫。 叶藏用湿漉漉的、惊惧的、乃至有些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我找了你好久。”太宰治露出了瘆人的、与欢喜毫不相关的微笑。 那轻快的语气,好像他们是兄弟、是双胞胎、是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共同体。 他野蛮而粗鲁地拉着手铐,直接将叶藏拽得一个踉跄,半跪在他的身前。 “现在,跟我回去吧。” 他宣布了审判结果。 第17章 第十六章 “嘎哒、嘎哒、嘎哒——” “嘎哒、嘎哒、嘎哒——” 赤红少年magazine的编辑室内,小庄速站在传真机前双手抱臂,焦急地等待着。 两周以前,他与上司几太老师,或者说是大庭叶藏老师在横滨站附近的咖啡厅内见过一面,探讨了漫画创作与未来漫画的发展路线。 漫画家与编辑之间的关系本应是无比亲密的,漫画周刊《VIBES》的黑泽心前辈曾在同行交流会上指导过他。 “一定要将信念传递给漫画家才行。” 除此之外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比方出重版出来舞蹈之类的,小庄速自认为在工作方式上无法借鉴黑泽前辈,可她对漫画家关心的态度与坚定的信念值得学习。 叶藏老师是他手下的第一名漫画家,更要好好照看才是。 然而…… “出门?不、不太方便。” 分离后的三天一通电话打至小庄速的手上,本以为是推销电话或是不曾联系过的同行、出版社的同事,哪里知道是叶藏老师打来的。 “这是新手机号码,小庄先生。”他又用那种完全不似对编辑的、毫无亲昵之气的口吻说,“请……用它联系我。” 他觉得有些奇怪,可更多,似乎又不方便问了,只能谈谈漫画创作,叶藏老师也不愿意多说,他只用含糊的言语搪塞着。 ‘也对,老师性格似乎有点敏感,再加上电话交流又有距离,还是面对面讨论来得更快。’ 于是他问:“我们可以再见几次面吗,老师。”他说,“不用老师来东京,那太不方便了,我来横滨就可以。” “不行!”那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让小庄联想到受到惊吓的、簌簌发抖的鹧鸪。 “我、我最近不方便出来……” 小庄僭越道:“是上次的那位女士……” 他大体上知道叶藏老师正在与一名女性同居,他这样性格的男人,身边的女人往往是强势的、有攻击性的。 “不,跟晶子没有关系。”叶藏恳求道,“我已经离开她了,请不要再谈论她,拜托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虚弱了,当他提出请求时,叶藏老师的表情浮现于小庄的脑海里。 定是一副柔弱的,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态。 ‘是分手了吧。’ 他同情地想到。 不管是主动分手还是被动分手,听他的语气,过程一定是惨烈的,让他身体、精神受损的。小庄速是社会人,绝对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说:“如果晶子小姐问到我这里来,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小庄记得,自己能联系上叶藏老师,还是出于晶子小姐的牵线。 “真是……太感谢您了……” 小庄又问:“那您现在有住的地方吗?” 握着听筒的叶藏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有。” “我住在……住在家里。” 回忆到此为止,直到最后叶藏老师也没透露自己的住所,他们只用电话交流。 两星期以后的现在,叶藏老师的作品通过传真复制传送至编辑部,见他还能正常工作,小庄速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日本的经济在战后无限衰退,连带着科技也停滞不前,传真机的价格较为昂贵,再说来普通人家也用不到传真设备,用能上它,起码证明叶藏老师同居人的财力水平较高,或者对他很好。 是的,“对他很好”。 大凡是有眼睛的人总能看出,叶藏老师如同男妾一般的生活态度,他那纤细、敏感、柔弱的姿态,可不是肩负养家重任之人会有的。 不知怎么的,在意识到他与晶子小姐分道扬镳之后,小庄速确确实实产生了如上想法: ‘如果老师没有地方去的话,由我供养也可以啊。’ ‘过去不常有这种情况吗?编辑在作家成名之前负担起他的生活,我在东京的公寓并不算小,能养得下叶藏老师。’ 漫画编辑的薪水不算低,再加上小庄家境富裕,他租住的并非简单的2kd居室,而是上下两层的loft,层高也不低,生活两男人绰绰有余。 “嘎哒、嘎哒、嘎哒——” 传真机还在运作。 同为编辑的治村前辈路过:“啊,是上司几太老师吗?” 叶藏老师的笔名是上司几太。 小庄:“是的,老师将新作传来了。” “新作?”治村重复一遍,“他的投稿作不才获得新人奖吗?这周刚刚刊登?” ‘上司几太老师的定位,应该是搞笑漫画作者吧,这两周小庄也没有去横滨,还是说他灵感源源不断,已经知道中长篇要画什么了,甚至不用与编辑商量?’ 治村试探性问道:“你与上司几太老师,讨论过吗?” “不,没有。”小庄回答,“老师、老师不愿意透露自己住在哪里,而且这可能不是长篇连载。” 他说:“我也不知道老师真正想画的漫画到底是什么。” “?”治村想:意义不明。 “嘎哒、嘎哒、嗡——” 治村:“啊,传完了。” 小庄:“一共46页。” 他可是忍耐着等全传送来才看。 治村凑上来说:“我能一起看吗?” “当然、当然,没问题。” 让二者没想到的是,光是第一页的张力,就震撼地将他们盯死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巨大的、有十人高的骸骨弯曲着脊骨、似乎在低头看衣衫褴褛的老妪、穿短打的家仆、光鲜亮丽的华族、衣着时髦的男女。 这幅彩绘堪称鲜艳亮丽,底色是漆黑色的,男男女女的衣着打扮横跨时空,有古代的有现代的,巨大的骷髅一视同仁的俯视着他们。 无论是艳丽的颜色也好,构图也好,意境也好,早已超过了漫画的境界。 “有没有觉得……”治村前辈斟酌用词道,“像是歌川国芳的浮世绘作品。” 歌川国芳是画浮世绘的大家,他用笔刷构建出奇幻的世界,画讽刺画、画鬼神、画妖魔、画鬼怪、画人。 “嗯。” 小庄速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首页的标题。 ——《饿者骷髅》。 …… ‘我是废物。’ ‘是蟾蜍是臭虫是下水道里的癞蛤蟆是没有创造力的废物是蠕虫是蟑螂是……是一切恶心的丑恶的东西。’ ‘就连画画也好,到最后只能拙劣的模仿,说什么画自己内心想法还不是投身古典,就连技巧都是模仿的歌川国芳。’ 叶藏趴在矮桌上,双手忍不住撕扯自己棕黑色的头发。 ‘不学做别人就要死了。’ 他正处在一间和洋结合的、奇妙的屋内,看装修,设计者原先恐怕是想做西式的、现代化平层,于是屋内有巨大的正面海洋的落地窗,有高桌吧台酒凳,可住在这里的人实在是太随心所欲了,他搬来了被炉,榻榻米上才会出现的蒲团,维纳斯的小像,西欧的座钟,没有鸟的金灿灿的鸟笼。 和与洋的成分达成了完美的和谐统一,他们相互融合,却又相互独立。 叶藏是两周以前来到这栋房屋内的。 两周前。 他跪在地上,手指痉挛、抽搐。 ‘这种手铐,甚至不需要一根钢丝,如果想要逃脱的话,十几秒,不,几秒就能打开。’ “原来如此。”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看着他:“你也会开手铐吗?”他像个孩子似的拍手,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之物,“那连开锁也很精通了?” 从他形状完美的、秀丽的双唇中突出恶魔似的话语,那话就像是利刃一样,穿透了叶藏的心脏、灵魂。 “看来不仅仅是身体,连智慧都一并继承了。”太宰半蹲下来,像是摸小狗毛是的揉搓叶藏蓬松的头发,可他眼睛大睁着,嘴角是上扬的,眼底却没有笑意。 “你到底是怎样成为我的,大庭叶藏先生?” 他变戏法似的从他兜里摸出了叶藏新的身份证。 “大庭叶藏,真是了不起的气派名字,充满了新气象——” “跟你一点都不搭,阿叶。” 没有谁带给叶藏的恐惧来的比太宰治更深,他难以想象,自己甚至还没有开始表演,就被看透了,连最深的想要隐藏的秘密也无从遁形,更何况太宰这个人,他是没有温柔可言的,毫不犹豫地戳穿了他。 “不,我不是……” “是什么异能力吗?”太宰治打断他,“不,不是,你也有人间失格吧,对你不起作用,也就是说,啊,难道是转世之类的,那实在是太恶心了,我可不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他又蹲下来,与叶藏对视着,双手可爱地贴着脸颊。 “胆小怕事、懦弱可欺,你以为自己表演得很好吗,那种懦弱的、小心翼翼的、可以逗趣其他人的姿态。”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要死了。 叶藏在心里尖叫、呐喊。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被他人看透,被他人摸清楚底细,比被知道是怎样的人更让他恐惧,想要尖叫的,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阴郁的没有爱人能力的臭虫。 “就是说。”太宰治拽着他的头发,他又站起来,于是阿叶不得不抬头,感受着头皮被撕扯的力度。 他忽然从太宰的眼中看见了强烈的阴郁色彩与自毁。 “就是说,你不要伪装了,你是什么样的东西,我比你清楚多了。”他说,“就这样还能迷惑住织田作吗,真是太奇怪了。” ——他甚至认为你比我成熟,我还是个孩子。 “跟我回去吧。”他说,“看见你的样子,我真是想呕吐,可比起让你顶着我的脸,在外畏畏缩缩,还不如将你用镣铐拴起来,锁在家里。” “我知道你可以开锁。” “可比起与谢野晶子,是这个名字对吧,我已经全部调查出来了。”他说,“我可没有他们那么好摆脱哦。” “所以,绝对绝对不要想着逃跑。”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对了。”他突然问,“你是怎么讨好他们的。” “哎?”叶藏惊惧地发出气音。 “展示给我看吧。” …… “我回来了~” 门口传来昂扬的声音,像是新婚不久的丈夫,每当回家时都要高高声地宣扬自己的存在。 他立即腾得一下站起来,带着矫饰的表情说:“您回来了。”说着低下头,明明是比太宰治更加高挑,却蜷缩着帮他脱下厚重的大衣外套。 浓烈的血腥味冲入叶藏的鼻尖。 他看见太宰瓷白的脸上缀着一滴血。 “今天过得怎么样啊,阿叶。”他问。 “我、我把漫画画完了。” “啊,是你讨好与谢野小姐的那一套吗。” 太宰轻巧地说。 “……” “帮我把血擦干净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第18章 第十七章 晶子买了本漫画。 到底跟叶藏住了一段时日,他投稿的漫画杂志晶子也一清二楚,哪怕是出于当时培养的情谊,在他成为新人漫画家后也是要支持销量的。 更何况…… 晶子快步走进吸烟亭,嘴角含了跟叶藏最喜欢的女士香水烟,甜腻腻的味道几乎盖住烟草本身。 ‘那家伙,果然没回来啊。’ 她几乎有点不爽地想道。 ‘玩了大自爆后就一走了之,啧,都说了我不在意让他好好回家,结果还是跑掉了。’ 想到这,与谢野晶子的额头上爆出几道青筋,她多多少少能猜到,对叶藏来说透露那么多消息,暴露自己是怎样的人是多么困难且羞耻的一件事,换个角度来说,他能为自己做到这程度,反而让晶子有点诧异。 ‘但是、但是啊!’晶子想:‘果然还是非常不爽。’ 她加大吸烟的力度,三两口那香水烟便燃烧到极致,裹挟着一身甜腻腻的味道,走进武装侦探社的大门,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坐下,优雅地翘起腿。 新印的短篇,也就是开篇巨幅《饿者骷髅》的那一幅,虽有邪典小说的味道,大体说来还能与少年漫搭边,主题不过是简单的除妖故事。 可这主角,怎么说呢? 与谢野晶子哗啦啦地翻着书页,46页纸并不长,最多不过看几分钟,超越寻常漫画家的画技让人震撼,除此之外…… ‘怯懦、谦卑、虚伪,还有悲惨的遭遇……’ 她不由想:‘现在的漫画都这么硬核了吗?主角是真正意义上的流血又流泪啊。’ ‘可换个途径想想,他竟然还有时间完成新作品,无论如何,那个人……养着他的人对他都很不错吧。’ 怀揣着如此想法,晶子稍微镇定了些。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福泽谕吉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与谢野晶子方向,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她短靴的高跟一直在地上“哒哒哒哒哒”地点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晶子只要一焦虑,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好在刚才,终于平息了。 “啊,那个啊。”江户川乱步说,“晶子在看漫画。” 漫画?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就是从她家逃走的流浪猫画的漫画。” 流浪猫画漫画? 福泽谕吉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拖拽着长长尾巴,披着打卷黑毛的猫猫用柔软的肉球在白纸上留下梅花印。 他的左半部眉毛抖了一下。 完蛋,有点可爱。 “啊,不过。”江户川乱步单手抵着脸颊,他边说话边往嘴里塞糖果,是葡萄味的软糖。 “他的处境可不太妙啊。” 与其说是告诉其他人,江户川乱步的呓语更是说给自己听的,除了他以为,谁又知道他从漫画中看到了什么,又得出什么结论? 江户川乱步说:“他现在,还挺可怜的。” …… ‘我推开了Lupin的大门。’ ‘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觉得今天能看见安吾跟太宰而已,我还想喝一杯蒸馏酒。’ 抱着以上想法,织田作之助推开了地下酒吧的门,果然,安吾跟太宰已经在了,太宰手上拿着一卷书,可能是漫画吧,或者杂志,周刊少年jump之类的。 他对那本书很不爱惜,它页脚卷边、伤痕累累,被他窝成了一个筒。 “啊,你来了,织田作。” 太宰精神百倍地招呼道。 “啊。” 织田作在他身边坐下,对老板说:“一杯蒸馏酒。” “讷讷,织田作。”太宰凑上来,“我发现了一部很有意思的作品哦。” “啊。”织田作说,“那真是太好了。” 安吾无语地说:“你已经展示无数次了。” 看见织田作望过来,坂口安吾说:“就是一篇漫画啊,漫画,你不知道,太宰非常喜欢,缠着我看,说读后感。” “不是非常喜欢。”太宰打断道,“是很感兴趣而已。” 织田作问:“是怎样的漫画。” 太宰做出了思考的姿态道:“我想想。” “有了,应该是很绝望的一部漫画吧。”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太宰嘴角挂着笑容,是能让敌对组织成员在看见他时立刻丧失战斗意志的笑容。’ “漫画啊、文学啊,这种东西都是情感的载体吧。” “嗯。” 他手舞足蹈地说:“我们常说人在极端苦难之后能够创造出优秀的作品,就是这个意思吧。” 织田作点头道:“我承认。” “然后啊,苦难这种东西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有的人是从战争与死亡中感受到苦难,有的人活着就很痛苦。” 织田作想:‘那一瞬间,我确实产生了奇妙的想法,活着就很痛苦,他是在说自己吗,不,好像又不是,比起痛苦,太宰活着更多是无所谓而已。’ ‘于是我问了。’ “太宰。”织田作说,“你那么痛恨那个作者吗?” ‘他的感慨、不爱惜、以及在说到绝望时眼角跳动的神经只能让我想到痛恨。’ “痛恨?”他笑着说,“不,不是那么激烈的情感。” “只是看到他的画就恶心得想吐而已。” 静默—— 打破静默的是坂口安吾。 “最近。”他斟酌着开口,“完成任务之后很少见到你,是有什么新的活动吗,太宰。” “新活动?”他轻巧得说。 “啊,我只是回家而已。” 他看向织田作:“我要更正我过去的说法,你说得很对,织田作。” “家里有个人等着,实在是太好了哟。” …… 港口黑手党办公室。 “爱丽丝酱。”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森鸥外以疑惑的、拖长的语调说,“最近太宰君的行动有些奇怪哦。” “没有动不动就跑到敌人的地盘上闹得一团糟,也没有找我要高血压药低血压药混合,手段……啊,手段并没有变得怀柔,怎么说呢,好像整个人都镇静下来一样。” “笨蛋林太郎。”他的人型异能力说,“这不是好事吗?那担心什么?” 森鸥外还在兀自碎碎念道:“晚上工作结束后也不见人影,说到底我这个首领真失败啊,连他到底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且对太宰君来说,想要在生死一线寻找刺激的欲望是不可能转嫁的吧,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根本连什么是活着都感受不到。” “所以……”他眼中闪过一道光,“太宰君究竟在做什么呢?” 他究竟是在哪里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毁灭欲呢? 爱丽丝努努嘴:什么嘛,明明笨蛋林太郎已经有结论了,还要拿出来念叨,真是大笨蛋、白痴、自言自语的变态! “真是糟糕啊。”他还在说着。 “那个【中也君】快要完成任务回来了,希望到时候不会闹得一团乱吧。” “要不然,还是稍微提示一下太宰君好了。” “人身体上还是要完整地交出来吧。” …… “咔哒——” 钥匙孔又被转动了。 叶藏静静地跪坐在边角桌上,不想动,也不想起来,可他的腿……就好像听见什么指令似的,因为“他”要回来了,而反射条件地直起身。 人害怕什么,如何感觉到痛苦,没有谁比另一个自己更了解的了。 他衬衫外套着围裙,围裙是鹅黄色的,刚才做了蟹料理。 本来他的料理技术只是平平,却因为不得不讨好他而去学习。 “您回来了。”他低眉顺眼地,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天性的寡言已经无法用面具外壳掩饰了,叶藏什么都不想说。 “嗯,我回来了。”太宰治笑着回应。 他说:“什么嘛,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做‘妻子’的话,你还真不称职啊。”他说,“我今天可是遇见织田作了,他之前说你温驯得像妻子。” 叶藏没说话。 “真讨厌啊。”太宰治兀自说着,“森先生已经发现你了,明明我藏着你没多久,还让我不要太过分什么的,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对了。”他转动眼球,盯着叶藏看。 “我们一起去执行任务吧。”在说这话时他脸上绽放出让叶藏恨不得浑身颤抖的笑容。 “你啊,很少亲临现场对吧,就算是去了,黑漆漆的小矮人也会如同绅士一般体贴,什么都不让你看见,要不然怎么会产生仿佛在打战略游戏一样的错觉呢?” “死人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杀死人的概念对吧。” 他亲切地钳住叶藏的手。 “这样可不行。” “黑手党里可不能有胆小鬼。”太宰说。 “既然下命令了,就要好好感受下杀死人的,生命的沉重感才行哦。” “这些没人教你吧,没关系,其他人无法教给你的,全部由我帮助你学会好了。” “毕竟我们是同一个人嘛。” 第19章 第十八章 ‘真恶心啊。’ 太宰治躺在天台上,恹恹地想着。 ‘真恶心啊。’ ‘叶藏站在那里就很恶心,看见他的脸露出胆怯的神情也很恶心,胆小鬼,蹩脚的演技可骗不了我,人心这种东西,虽说不能百分之一百看透,但既然是我自己的话,无论如何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啊……’ 太宰治活跃的、不曾停歇一刻的思维顿了一下。 ‘天天看着他的我、为难他的我、也很恶心。’ ‘怎么说呢,无论是他也好我也好,每天都过得很想吐。’ 他实在是太困惑了,以至于明明是在脑内浮现出的呓语,却按捺不住说出声来。 “这样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的。”他小声说,“织田作真是笨蛋。” …… 12月1日。 晚。 看似随意地说了“我们一起去执行任务吧”,太宰治便像是把刚才说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似的,对着满满一桌蟹料理露出了Q版时特有的可爱之色,圆乎乎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两坨红晕,他欢呼一声,盘腿坐在矮桌前。 叶藏看他的神色,强行收敛心中的怯弱、恐惧,拿了一支极小的酒杯出来,双手捧着“大吟酿”或者诸如此类的日本酒,稳稳地给太宰治斟酒。 “你也来吃啊。”太宰招呼着,“难道不喜欢蟹料理吗?” “……” 与太宰相处近一个月,叶藏早就明白,在他面前一切伪装都是无效的,因此除非是对方很想看见他小丑般的讨好神态,他天性中的安静与寡言都会占主导。 不说没有用的话,不做没有用的事。 ‘话虽如此,哪怕是太宰……先生?也不会想多看见我讨好的神色,我的表演失败太多次了,不,应该说在他这里根本没有成功过,事已至此,就连我也到了不会感到羞愤屈辱的地步,麻木,不错,剩下的只有麻木而已。’ ‘跟他表演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如果说有什么能够称之为乐趣或者特殊之处的东西,就是当他看见我讨好的笑容时,会露出比吃到蟾蜍更加恶心的表情吧。’ 叶藏说:“不,蟹料理,还是喜欢的。” “喜欢吗?”太宰用筷子尖无理地戳着刨出来的肥美蟹腿肉,他露出开心到夸张的笑容说,“啊,对了,你不会是那种人吧,传说中吃珍馐也感觉不到美味的人。” “……” 他说:“真可怜啊,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不是成为了我,成为了太宰治,怕是连螃蟹的美味也感觉不到吧。” 叶藏:“嗯……” 太宰忽然问:“那你是为什么会成为黑手党?” 他飞快地说:“不要跟我说是命运一类的东西让你跟我越来越像,我可没有你这么胆怯……不,是我可没有你这么恶心。” 叶藏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是森先生……”他低眉顺眼地说,“因为看见了森先生,所以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他讲得含糊不清,太宰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无非就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森先生的共犯。 太宰冷漠地想:啊,如果是森先生的话,应该会很喜欢他吧。 他用装出来的充满柔情的语调说:“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工作就要好好完成啊,明明是下着夺取无数人性命的命令,却装出一副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伪善者姿态,太让人想吐了。” “……” “我啊,可是在15岁的时候就杀第一个人了。” “试试看吧,对人的胸膛连续开五枪什么的……” “非常有意思哦。’ 叶藏捏紧了筷子,手指节不正常地突出着,他想到了那幅场景,浑身上下都要害怕得抖起来了,沾着柚子醋的蟹脚不是什么美味,让他想吐。 ‘我是无法杀人的。’他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却不能鼓起勇气对太宰治说。 此外,在那一瞬间,他心中却是产生了模糊的质疑。 ‘真的非常有意思吗?’ ‘杀人对你来说应该什么都不算吧。’ 不敢问、不能问。 他们坐在同张桌上静静地吃着蟹肉。 太宰:“啊……” “吃完饭要泡澡来着。” 他扭头笑道:“来帮我搓背吧,阿叶。” “嗯……” …… 12月2日。 上午十时。 叶藏将一株菖蒲插入花盆中。 他本是没有插花习惯的,可阿叶算半个画家,因为是画家,便被赋予了天性的灵敏,知道怎样搭配色彩更加艳丽。 太宰家中有一支花瓶,第一回 来时插满了垂着脑袋的向日葵。 不是那种花店买来的轮盘,而是田地里随意采撷的、沉甸甸的花盘。 叶藏多看了一眼,太宰治就说:“啊,这个,是织田作给我的。” 织田作…… “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对吧。”太宰治问道。 “嗯。”叶藏低低地应了声,他还没有遇见第二个织田作那样的人。 “你的世界里有织田作吗?” 叶藏还没有摇头太宰治就说:“应该是没有的,以你的性格根本就不会跟底层成员接触啊。” 为了装织田作送的葵花而买了花瓶,之后哪怕是葵花枯萎了,瓜子炒熟了,也要弄点什么点缀花瓶才行,于是叶藏想起了插花。 ‘既然是住在别人家里,就算是喝酒也好、画画也罢,总不能把家里搞得一团乱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甚至能把主家的孩子带得很好。 昨天下午喝酒回来时,路过的花店正好有卖菖蒲,他将其在冰箱里冻了一夜,并其他花草,今天拿出来点缀花瓶。 说来有趣,叶藏现在说是笼中鸟也不为过,可太宰并没有禁止他外出,附近的小酒馆他还是天天去的,料理好家事后上中午就去买醉,傍晚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家,还能路过八百屋买蔬菜,回家做晚饭之类的。 太宰甚至问他:“你为什么不邀请小庄先生来我们家呢。” 叶藏说:“不、那还是算了……” 他缩着脖子,说出太宰想听的话来:“我不想、不想让别人进我们家。” “哎呀。”太宰看似抱怨道,“虽然知道是恶心的假话,但你这家伙,还真是会讨人喜欢。” “好吧,那我出门上班了。”明明是不大的少年,却像模像样地说道。 “过两天带你出去一起工作。”他以轻柔的口吻道,“不要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啊。” …… 上午十时三十分。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被按得叮铃铃直响。 叶藏想:‘是物业吗?还是邻委会什么的?’ 他跟太宰未住在港口黑手党旗下的公寓,这只是横滨的普通高级住宅罢了,也不知太宰如何做到的,邻里竟一次没有看见过他,只知道这挂着“津岛”名牌的家中有一名家庭主夫。 “来了。” 叶藏打开门。 他睁大眼睛。 门外的中年人露出略带些疲惫的、毫无锐气的笑容,跟在他身后的金发小女孩好奇地打量叶藏。 “打扰了。” 他看似尴尬地笑了一下:“怎么说呢,无论如何都很想见到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君,即使我们这里的太宰会生气,也很想见到。” “初次见面,我是……” “森先生。”叶藏后退了两步。 “哐——” 他关上了大门。 ——不要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啊。 第20章 第十九章 “爱丽丝酱。”森鸥外哭丧着脸,“我是被讨厌了吗?” “笨蛋林太郎。”爱丽丝老气横秋道,“你吓到太宰了。” 森鸥外叹了口气:“从中也君那里大概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太宰君】有点敏感,却没想到会这样。”他露出了有点奇怪的表情道,“看见那样的神色从太宰脸上出现,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又用手指关节敲门道:“太宰君、太宰君,可以出来聊聊吗?” 咚咚咚、咚咚咚的。 门开了一条小缝。 …… ‘森先生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人呢?’ 叶藏背倚靠着门扉,全神贯注地想着。 ‘各种意义上是父亲一般的人物吧,权威、充满了力量,不能被森先生偶尔的幽默所欺骗,大体说来他就是那样的人。’ ‘忤逆他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说我恐惧见到森先生,如果他要我做什么,必须花出十二万分的力量讨好他,就像是以前对着父亲扮丑,在笔记本上写下狮子舞一样。’ ‘他跟父亲又有些不同,森先生警惕而多疑,因此在他面前必须表现得足够孱弱。’想到这里的时候叶藏皱了下眉头,很为难似的,展露出他天性中的羞怯与懦弱让叶藏不是那么高兴,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成为一个负担得起生活的男人? ‘我得让森先生放下心来,只有让他放下心来我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正是出于这样卑微扭曲的服务讨好心态,他在森先生那里成为了一个不健全的人,或许有点能力却怯懦有弱小,很难跟下属相处,以至于被误会成了冷酷的、不讲情面的人,一方面就算是森先生都产生了“啊,这样的太宰离开其他人是活不下去的”,一方面让他产生了“不可能逃跑,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的想法。 ‘讨好的策略出乎意料得大成功了。’ 那么面对另一个世界的森先生该怎么办?果然还是应该那么做吧。 叶藏探出头来,从那一条小缝中。 森鸥外先看见了他柔软而蓬松的头发,明明是跟太宰相同的头发,却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定义,总之你无法想象刚健质朴的短发出现在他的脑袋上。 “叫我叶藏就可以了。”他踟蹰着说,“森先生你不可以进这间房子。” “嗷嗷,我明白的。”他出乎意料展现出老好人的一面,“是太宰君说了什么吧。” “他那个孩子偶尔会展现出霸道的一面。” 叶藏只是露出虚弱的笑容,不说话了。 森鸥外满意了,他认识的太宰君是不会这样的,眼前的这位无疑更加年长、更加孱弱、更加得不太宰,他似乎没什么骄傲可言。 究竟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性格,森鸥外并不想多谈。 ‘另一个我,真是好运啊。’ 心里会浅浅冒出如此的想法。 “你的【中也君】快回来了哦。”森鸥外说到,“啊,他跟我们这里的中也君一样是非常有能力的人啊,不,怎么说呢,似乎是不得不做一些策略类的工作,以至于他变得更加老练、成熟,我至今为止都没搞清楚横滨未登记异能力者的总数,他却连分布地点以及数量都整理出来了,现在正在满世界地出差,打听那人的踪迹。” “真是非常好的下属。” 森鸥外看见叶藏的眼眸亮了亮,似阻止不了内心深处的欢愉道:“中原先生,要回来了吗?” ‘中原先生?真是客气而又陌生的称呼。’ 他难以抑制地说:“还有一段时间吧,倒是你……” “如果真是【中也君】说得那样,倒也不至于被太宰君困在家里吧。” 静默—— 在森鸥外的眼中,眼前的太宰、不、是叶藏君,他脸上绽放出了美得惊人的笑容,就像是在夜空中静谧绽放的夜樱。 生如死般美丽。 “那是没办法的。” ‘他喝了烈性的酒,我站在这都能闻到从他鼻腔中传递而来的酒气。’ 森鸥外想。 “啊,原来如此。”他说,“好了,我只是来拜访一下,顺便来看看你,再呆下去的话太宰君要不高兴了。”森鸥外舒展眉头,他的背微微向下倾斜,就像是慈祥的四十代男子。 “再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君。” …… ‘现在是晚上八点。’ ‘15分钟前接到了太宰的短消息,他说工作完成了顺路去Lupin喝一杯。’ ‘我同意了。’ ‘安吾在加班,说是要迟点到,喝完酒后还要回去接着上班。’ 才到时就看见太宰兴奋地对我挥手:“织田作。” “啊。” 他凑上来问:“最近过得怎么样,钱还够花吗?” 我说:“做了些任务,勉勉强强够吧。” 这就是后遗症了,因为叶藏花了太多的钱,存款都一分钱不剩,因此之后扣着一天天过日子,可无论怎样,咖喱不可以不吃,从横滨到东京的资费更不少,多参与些任务是肯定的。 太宰这如果有调查类的任务也会分配给我,然而他经手的绝大多数任务大多时为负责剿灭敌对组织、灭口等等,并不是那么适合。 “总之,这个月过完就好了,马上就要发月薪。” 太宰用巧妙而有絮絮叨叨的口吻抱怨道:“所以说,那个我有什么好的,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 “太宰。” 我说:“不要欺负他太过啊。” 笑容凝固在太宰的脸上:“啊,真是讨厌。” 他小声说:“我才没有欺负他。” “明明他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 12月2日那天,太宰回来得很晚,哪怕是对海洋性气候的横滨来说,12月也是冬天了,当他回家时,厚重的大衣上裹挟着冬日的寒流。 叶藏早已开了暖气,屋内温度适宜,是穿着一件单衣就能走动的温度。 他在11点半时睡下,大约凌晨一点听见钥匙孔那发出声响,便披了件单衣走出去。 正好接住了一身酒气、喝得醉醺醺的太宰。 说是喝得醉醺醺也不对,他神智还是清醒的。 大概吧…… 叶藏有些为难,他终于知道中原先生在看见醉醺醺的自己时有多苦恼了,不得不将太宰拖至玄关放下,反手去洗了块热毛巾,帮他擦脸。 还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啊。”太宰似乎是想了会儿,才慢半拍地回答道,“你不是很清楚吗?” “……” ‘这回答难免让我有些难堪。’ “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真有意思。” 他盯着叶藏的脸看,他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忧郁、甚至是有些忧愁的表情,这神色让太宰内心忽然腾升起一股怒火,他伸出手,狠狠地钳着叶藏的下巴,几乎将他捏成了小鸡嘴。 “森先生来过了吧,进门时就闻到了狐狸一样的味道。” “嗯……” “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乖巧温顺的太宰君什么的。” 叶藏不说话了。 不知怎么的,似乎是被太宰治的怒意感染了,他在心中充斥着一些思想,一些带着怒火的、严厉而又苛刻的句子。 ‘你不也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每天用言语日复一日地折磨我,再看我战战兢兢地折磨你。’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可这些句子只能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转来转去,却又不敢说出来,他很早就知道,倘若太宰希望的话,他们多是能成为熟悉的陌生人,根本不与对方见面,可那是完全不行的、做不到的。 他们俩都是自我折磨的天才,因此明明有更加好的途径、比如说再也不见什么的,却又凑在一起。 而太宰,可能是喝多了,他比平常更加坦白,他直视叶藏哼了一声:“你一定是在心中骂我。” “可你这样的话,不就是以此为乐吗?” 他说:“跟我住在一起,也不逃跑,你是在赎罪吗?还是说这样跟我相互搓磨着,能让你更加好受一点?” 他意味不明地说:“你就是以为跟我在一起,是种赎罪吧。” “真讨厌,你觉得我会喜欢你战战兢兢、胆小如鼠的拙劣表演吗?”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叶藏难得鼓起勇气说:“你喝多了。” 似乎是被太宰剖析了太多次,以至于他产生了错觉,跟太宰相处时他们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一个人在看自己阴暗的脆弱的内心,一个人在不断地铐问自己,直面最脆弱的部分。 想到这里,他似乎也不得不接受,以至于坦然了起来。 “你明天跟我一起出门执行任务。”太宰治说。 “有一伙胆大包天的走私犯,竟然敢在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上偷运钻石,真不知道该说是他们愚勇也好,还是别的,总之,我们得去清剿他们,然后夺取胜利的果实。” “顺便,那里有个孩子,让人在意,我要将他带到港口黑手党。”太宰是这么宣布的。 “你跟我一起去吧。” 第21章 第二十章 ‘早上起来时,我忽然发现,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太宰了。’ 中原中也走在港口黑手党大厦宽阔而明亮的走道上,他与太宰治都是组织内的准干部,这意味着两人有无限的工作以及格外忙碌。 再加上他与太宰两看相厌,除非是必要的合作任务不会主动凑在一起,而随着港黑势力的扩大,需要他们共同出马的剿灭任务也变少了。 这就导致他在某一天忽然意识道:最近似乎没看见太宰? 对中原中也来说这绝对算是个好消息,让他嘴角疯狂上扬的那种,可人不会一直好运气下去,刚准备去完成一个小任务,他就接到了首领传唤。 上次传唤就是让他协助另一个自己寻找【太宰治】。 说起来,另一个自己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中也可以确定,他不在横滨市了。 “你来了啊,中也君。” 今日的森鸥外还算正常,爱丽丝躲在森鸥外身后,盯着中也噗嗤噗嗤笑。 “是,Boss。” “有一项工作要交给你。” 他神神秘秘地在纸上写下一长串地址跟一个数字。 “在这个时间到达河岸滩。”森鸥外小声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在说话道,“应该没搞错吧。” 他看上去有点苦哈哈的,语气也不那么确定,爱丽丝在他身后大声地嘲笑着。 “笨蛋森太郎,这么点小事都猜不到吗?” 他苦笑着说:“我可不是太宰君啊。” 除却剧本组,森鸥外绝对算是第一流的聪明人了,所谓不确定河滩在哪里不过是自谦罢了,以他的智慧甚至能够找到叶藏的去处,这可是被太宰藏匿的人,放其他人身上可是了不得的伟业了。 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一见叶藏,这是警告、也是提醒,告诉他“人要回来了,你无法一个人独占叶藏”,之前行为所传递的,无非就是这样的信息。 “是。”中也什么都没有问。 森鸥外说:“你应该能在那儿见到太宰君还有另一个【中也君】。”他露出了有点看好戏的表情说,‘如果另一个【中也君】对太宰动手,太过分的话一定要阻止。” “这就是我交给你的任务。” …… 太宰治挑剔地看着柜台。 这栋大楼隶属于港口黑手党,四楼男装充斥着国际精品,论大牌程度与价位跟洋人开的横滨百货公司有的一拼。 他是准干部,虽不至于手一挥便大咧咧地包下整一层楼,可当他穿着森鸥外赠送的黑色风衣外套走进某品牌时,沙耶香便低下头颅,噤若寒蝉。 她日前从横滨百货跳槽至此,原因当然是那突如其来的炸弹魔事件,前辈煞有其事地教育她: “你明白了吧,这年头,尤其是在横滨,欧美人开的店是最没有安全保障的。” “你想想看,哪怕是租界,他们的军队也开不进来,最多就派点异能力者维持秩序,可论异能力者,他们有战争年代就驻扎在这的港口黑手党势大吗?横滨又不是没有军警……” “哪怕是炸弹魔也是日本人,不找英国人的店铺搞恐怖活动,难道去找本国人的麻烦吗?” 沙耶香在心里默默想道:对他来说找那家店都一样吧?要不然干嘛不专门绑架外国人? 可她面上还是虚心求教道:“那应该去哪里?” 前辈挥斥方遒道:“当然是港口黑手党的店,肯定安全。” 她上任不到一星期,就有干部莅临,店长在太宰踏入大厦前三分钟才对他们耳提面命黑手党的恐怖,不要因为对方年纪小就轻视,不想三分钟后太宰治就来了。 看着太宰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沙耶香有点窒息。 #我知道得太多了# 立刻就想到了服务过的、被包养的叶藏先生。 太宰盯着一排黑西装思忖许久,伸手指向其中之一,沙耶香刚诚惶诚恐地迎上去就听他说。 “他的尺码,你知道的吧。” 沙耶香:“哎?” 店长疯狂对她使眼色,沙耶香赶忙改口:“是的,我知道。” “拿一件新的。” 他又问:“上次带他来的是谁?” 沙耶香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太宰飞快地说:“算了,我没兴趣。” “以后要是有谁带他来,记得告诉我。” “是、是的、当然。” 沙耶香:这么说未免有点胆大包天了,可我真在心中脑补了十万字的大戏。 …… “哗啦——” 装衣服的包装纸袋被扔至沙发上,硬纸边与包裹衣服的卡其色薄膜纸相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穿上。”太宰言简意赅地命令着。 叶藏当然不会忤逆太宰,他脱下围裙,当着太宰的面套上了新西装,太宰意味不明地说:“按照港口黑手党的传统,领路人会送给下属一件衣物。” “是的。”他柔顺地说。 “你的也是森先生送的吗?”太宰问。 “嗯……” “是什么?” “大衣。”叶藏小声说,“跟你身上一样的黑色大衣。” 太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更接近于冷笑、皮笑肉不笑,叶藏胡思乱想道:他是不高兴了吗?觉得耻辱了吗?我跟他有相同的礼物…… 就连他自己都要惶惑起来。 可太宰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说:“现在我送了你新西装。”他上前两步,将比他更加高挑、也更加瘦削的叶藏按进沙发里,双手死死地钳在他的肩膀上。 俯下身,叶藏能感觉到热气喷薄上脸颊。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是你进入黑手党的领路人呢?”他说。 “他们不会教给你的,不想教给你的,通通由我来告诉你。” 叶藏的手指紧张地蜷缩着,那点套在沙发垫上的布料被他拽起来,夹在指缝间,皱巴巴拧成一团。 “是、是的……” 太宰居高临下地询问:“这时候你要说什么?” “……谢谢。” “这就对了。” 太宰又看了叶藏一会儿说:“你站起来。” 他顺从地站了起来。 倘若只看面相,他们二者的面庞宛若一对双生子,可细节之处的不同又太多了,叶藏他比太宰更加瘦削、更加高挑、更加忧郁、眉眼间沉淀着一团化不开的怯懦与忧愁。 可同时,他似乎有更加健康,当然,这种健康不是说面色红润,他营养不良又成日里泡在酒精中,面色苍白。 但叶藏身上没有密密麻麻的伤口,也就没有那些绷带。 太宰突然说:“你戴上口罩。”他变戏法似的捏出一块黑口罩来。 叶藏带上了。 “行了。”太宰宣布道,“这样就差不多了。” “如果有人问,我就说我不喜欢你的脸,但又容不得别人破坏。” 他的手贴在叶藏裸露在外的、苍白的额头上。 …… ‘出大事了。’ 山田在心中重复一遍。 ‘出大事了。’ 他不过是港口黑手党中平平无奇的一员,既没有优秀到能够加入黑蜥蜴的身手,也无天赐的异能力,若有什么不同的,便是他所在的部队常受到太宰准干部的调遣。 这是件辛苦的差事,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更愿意去中原准干部麾下,中原准干部更加体贴下属,伤亡率也似乎更低。 但没人敢打转调申请,只要与太宰准干部搭档一次,就会恐惧于他恶魔般的智慧,说到底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相较于中原干部,他们有与高伤亡率媲美的高回报。 黑蜥蜴的广津柳浪用眼角偷偷瞟向站在太宰身后的男人。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他了,虚弱地笑了一下。 说是笑,也不过是眼角弯曲罢了,谁知道他口罩下的嘴角有没有上扬? ‘他跟太宰大人很像,却又一点都不像。’ 广津想:他实在是……太弱气了,几乎说得上柔弱。 “广津先生。”太宰忽然开口了。 “是的。” “怎么样。”他伸手勾了把叶藏的肩膀,将他向下压,于是两人处在同一水平面,脸颊贴着脸颊。 “是不是一模一样。”太宰笑着问。 广津的冷汗遍布后背、簌簌直下:“是的。” “我啊……可喜欢阿叶这张脸了。”他用婉转的声音说道。 “但是,盯着我看没关系,总是盯着阿叶的话,就算是我也会不高兴的。” ——他仿佛用全身在诉说“阿叶是我的”。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山田乱七八糟地想:‘我见证了一场秘密。’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与太宰准干部有怎样的关系,都是个迷。’ …… 有些黑手党干部会给自己准备替身。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战国时代的大名跟他的影武士家臣,洽谈或进行危险活动时让替身前往。 可一旦隐武士为人所知,就不具备成为替身的效力,甚至会成为一个破绽、一个突破口、一个靶子。 就连广津都迷惑于太宰治的行为。 他首先跟太宰治叙述了事件,大体上来说就是有个小组织突破了黑手党的港口防线,从东非还是不知道什么地方进走私了一批纯度极高的钻石,当港口黑手党发现这件事情时,钻石已经被运送到了横滨的某个角落。 可因为信息不齐全,人是在哪里上岸的,小组织的人究竟有几个,都无人知晓,根据线人来报,那批钻石的金额大约等于港口黑手党一周活动的总和。 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值得让准干部太宰来追回。 广津目不斜视地汇报完后就看见太宰一脸兴致缺缺道:“明白了,果然跟以往一样,是毫无挑战性与难度的任务。” “森先生越来越会压榨人了。” 他对身边的阿叶(?)说:“这么简单的任务,我可是一点处理的心情都没有,就由你来做吧,你不是那种对任务毫无挑剔,只要坐在办公室里森先生一声令下,就会战战兢兢工作的人嘛?” 他轻柔地说:“所以就由你来做吧,阿叶。” “广津。”阿叶还没有说话,太宰就又说道,“你的手机上载有横滨的卫星云图对吧。” “啊、是。” “拿给阿叶吧。” 太宰的命令得意让广津近距离接触叶藏,可他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太宰准干部一定在旁边看着,广津不合时宜地想,他的目光刺得我背发痛。 他管住自己的眼睛,只看叶藏皓白的手腕。 ‘没有枪茧。’ 这是一双属于文职人员的手。 而叶藏,在接过手机时松了口气。 他熟练地划开屏幕,广津甚至没有报密码。 太宰凑上去问:“怎么样?” “嗯……跟我们那没什么区别。” “是嘛,那你还真厉害啊。” 现在港口黑手党能够发展至如此地步,与太宰治有密切关联,将近三分之一的地盘扩张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叶藏的眼睛又弯了一下,他就算是笑起来都诚惶诚恐的。 “不,并没有,是中原先生跟森先生……他们比较努力。” “啊。”太宰的脸挂下来,“一味的自谦可没什么意思。” 叶藏不说话了。 他埋着脑袋放大横滨口岸的地图。 “这里、这里跟这里。”熟练地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圈,“如要脱离黑手党的追踪,只能从这几个小口上岸。”他的手指关节点在下颚上,“三天前才下了一场冬雨,河岸旁的泥地松软,仔细观测的话应该会留下痕迹。” “就算没有,二号口与三号口也是目击证人高发的地方,雷钵街附近流落大量未成年人,为了搜刮河岸浅滩冲上来的废弃垃圾与金属,他们会沿着河道搜索,再加上小孩的身高,躲在灌木丛后不会被注意,可以让人重点搜索低矮树丛后是否有小孩子凌乱的脚步,或者是身体拖拽痕迹。” “以上。”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样。” 太宰问:“听见了吗,广津先生。” “是。” 叶藏将手机还给广津柳浪,随即蜷缩回太宰身边。 仿佛刚才三言两语间表现出的超绝智慧被抹除了,只剩下孱弱的皮囊。 太宰看他说:“你的工作结束了吗?” 叶藏赔笑。 “也是。”太宰用指节摩挲下巴,那动作跟叶藏刚才一模一样,“如果是森先生跟黑漆漆的小矮人,让你做到这样就差不多了吧,最多不过是在他异能力暴走时作为控制器投放?” “这样可不行,阿叶。”太宰说。 “我啊,可是很难讨好的。” “而且……”他用不知道是挑剔还是欣赏的眼神打量叶藏,他纤长的身躯包裹在自己赠送的黑西装内,那绝非黑手党普遍穿的,有宽阔垫肩的笨重西装。 “我可是你的领路人啊。”他的语调怎么说呢,像是飘在云端上。 “因此,帮你克服杀人的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黑手党怎么能不会杀人呢。” “我不会那么宠你的,阿叶。” …… ‘我是无法夺去他人生命的。’ ‘事已至此,这句话已经不能安慰自己。’ ‘坦白来说我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出谋划策都会造成大量人员的死亡,可怎么说呢,出于鸵鸟似的逃避本性,只要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就能当作不存在,没有亲手按下板机就没有杀过人。’ ‘所抱着的就是如此的心态。’ ‘森先生说没有关系,阿叶不想杀人就不杀好了,中原先生更是不会说话,我会弯下腰,让他将我的头发揉成乱蓬蓬的一团。’ ‘现在想来,即使我打心眼里恐惧着他们,不想跟他们相处,他们所给予我的,也是超乎规格的宠爱与爱怜。’ ‘我是应该感谢他们的。’ 叶藏被太宰牵着,光明正大地走着神,后者完全不在乎将他们无比相似的脸庞展现给众人看,不,应该说太宰是故意的。 他要叶藏成为靶子,成为太宰治的破绽。 ‘以森先生的个性不可能不使用他,这样的话,倒不如宣告一下阿叶的存在好了。’ ‘如果出了什么事,那群愚笨的下属与不会去找老母鸡似的【中也】。’ 一想到另一个【中原中也】会接过照顾阿叶的重任,他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到了。” 太宰说。 叶藏猜测得完全没错,半小时之后他们不仅找到了走私人员的上岸口,连他们的残党都被围住了,根据准干部太宰的吩咐,现场已被清洗得血流成河,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叶藏嗅到了浓重的、扑鼻的血腥味。 他竟然有点熟悉。 太宰经常带着这身味道回家。 地狱般的场景,在现实中看与隔着屏幕观望是不同的…… “我可不是温柔的好老师。”太宰拍了拍叶藏的手,“更何况,你早就知道我们的教学内容是什么对吧。” “现在剩两个男人,A是首领需要带回去审问,而B是作恶多端的小喽啰,并且中了一枪,子弹穿过他的肺部,活着只是徒增痛苦的苟延残喘。” 他到底是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枪? 沉甸甸的分量被交到了叶藏的手上。 叶藏浑浑噩噩,只能听见太宰温柔的语气。 “你想他再痛苦下去吗?” ‘那是当然的了。’ ‘他既然能够活在世界上坚持着不死,现在还想苟延残喘下去,不就应该让他活着吗?’ ‘换个想要了结他的人去做吧,为什么偏偏要我……’ ‘说到底,帮助不想死的人死,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吧。’ 以上念头与抱怨的话语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总之叶藏僵住了,像一尊蜡像,他难得、首次违背了太宰的话,哪怕后者用了安抚人的最温柔的语气,还是僵持在原地不肯动。 这幅模样在其他黑手党人眼中未免太可笑了。 在年轻的、本世界的中原中也眼中也是如此。 他瞠目结舌,看着两个太宰,大的那个竟然不肯杀人,而自己熟悉的那个,用恶心人的语调说:“没办法,你一定要我帮你吗?” 中原中也的表情实在是太古怪了:喂喂,开什么玩笑?! 他不由想到了十五岁一起去兰堂家的那次,太宰治,不就是往人胸膛上开了不知道多少枪,脸上还带着令人生厌的病态笑容吗? 叶藏被胁迫着转身、被胁迫着抬起手,太宰治的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上,有点温暖。 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 什么都没发想,什么都看不见,耳内似乎是在嗡鸣的,只能听见太宰的呼吸声跟耳语;眼前、眼前是什么,是隔着屏幕的人吗? 背后的温度太高了,高到几乎将身体烧灼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想:太宰、太宰治、他的体温有这么高吗?’ 平时似乎是冰冰凉凉的。 “准备好了吗?” ‘他的嘴唇几乎贴在我的耳朵上,我看不见那个人,那个即将死去的人,只能感觉到太宰。’ “砰——” 第一枪正中额心。 “砰——” 第二枪正中心脏。 “砰——” 第三枪凝固在空气中。 ‘我可耻地想,事情发展成这样,到底是我太怯懦的错,哪怕是杀人,当他抬起我的手按下板机我都没办法拒绝,甚至可以说我没有办法拒绝太宰治让我做的任何事。’ 于是我自暴自弃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小声地说:“太宰比较重要一点。” 讨好他比较重要一点。 杀人什么的……就这样吧。 他握着我的手僵住了。 “啧——” 空气中传来响亮的啧声。 “喂。”身上闪着红光的【中原中也】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家叶藏,承蒙你照顾了。”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中原中也】是个好上司。 他强大、沉稳、坚韧、充满了保护欲。 但同时,黑手党也给予他些许的暴力与强硬,多数情况下,他只对自己的敌人使用暴力,而强硬—— “跟我回家吧,阿叶。”【中原中也】禁锢着叶藏纤细的手腕,“你必须跟我走。” …… 才到异世界的横滨市,【中原中也】便找到了森鸥外,他给森鸥外提供了一些计策与未来发展的方向,解决了棘手的问题,森鸥外对自己平行空间的下属十分满意,便询问他:“你想住在哪里,中也君?” “看样子你们在这里要停留一段时间,总要有个住处吧。” 森鸥外以为他会想住在高层公寓,他们世界的中原中也便如此,空荡荡的海滨平层,内里的装修无比时髦,甚至有点西化。 这很难说是不是他贪图享受,众所周知,中原中也喜欢豪车、帅气的哈雷摩托、美酒,还有手工皮鞋、雪茄,他的生活奢华且现代化,跟古旧没什么关系。 但当森鸥外问起时,平行世界的【中原中也】却选择了花园洋房别墅,跟兰堂当年的住所颇有些相似之处,森鸥外问要在里面放些什么,【中原中也】说:“朝阳的房间要修出一个大画室,颜料和画具用……算了,我下次自己去买,至于装饰,昭和时代和洋结合的最好,有英国的座钟、法国进口绣着蕾丝边的沙发,还有日本的被炉。”他比划一下说,“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森鸥外挑了下眉头,【中原中也】立刻不失有礼地问道:“怎么了?” ‘啊,这方面也是,比我们这里的中也君更加敏锐。’ 森鸥外想:‘是因为年龄差吗?好像不是。’ “不,只是没想到中也君喜欢这种风格。”他说,“跟我们这的中也君完全不同。” “是阿叶喜欢。”他言简意赅地说。 ‘阿叶……’ ”中也君为什么叫太宰君阿叶?” 提起这,【中原中也】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 “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他湛蓝色的、宛若大海般的眼睛中涤荡着某种情感。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让我叫他阿叶。” 这习惯,持续了很多、很多年。 …… 他想过再跟阿叶见面时会是怎样。 ‘总归是不情愿的,如果他想跟我在一起,早就眼巴巴地跑过来了。’ 相处这么多年后,他也摸到了些叶藏性格的边边角,大体说来,他是那种恐惧于幸福,认为自己会为他人带来不幸的男人,一旦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就想逃跑。 所以在羊的那次他逃跑了,在港口黑手党时,当他发现自己的计策使得冲锋陷阵的【中原中也】受伤时,就会难以承受地从他们家里跑出来。 会去哪里?红叶大姐那里是有可能的,首领……不,总归不会去首领那里,他敬畏于森先生。 反正横滨的女人,酒馆的女人也好,在租界里出卖身体的唐楼小姐也罢,没有人是不愿意养着他的,而在这方面,叶藏又表现出了苇草般的韧性,只要给他三块榻榻米大的逼仄空间,还有买劣质酒的钱,他就能一直一直活下去。 绘画的话,有铅笔就行了,即便【中原中也】给他建了一间空荡荡的、采光良好的大画室,他甚至因为叶藏熟知了各色水彩的品牌。 ‘偶尔出去放放风也无所谓。’ 【中原中也】想: ‘反正他最后是要回来的。’ ‘哪怕他不情愿。’ 像今天也是,【中原中也】风尘仆仆绕着世界走了一大圈,终于在法国捕捉到涩泽龙彦的痕迹,等到回来跟森鸥外交差时,心有灵犀似的路过了河岸滩,就看见太宰治圈着叶藏,逼迫他直视鲜血淋漓的场景,要他杀人。 这让他心里猛地窜起一阵怒火,别说是他,哪怕是他们世界的森鸥外看见这幅场景,心中窃喜的同时也会不由自主恼怒。 哪怕是知道,这对叶藏有好处。 ‘怪不得这里的我说,太宰治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他咬牙切齿地想:真是让人讨厌到骨子里了。 在心中隐秘的角落,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平行世界太宰治的厌恶,除了他对叶藏的逼迫之外,更多还有叶藏那毫不掩饰的顺从与温驯。 就像是一匹牝马,谄媚而讨好。 他会讨好很多人,可到这份上,还是第一次。 当看见太宰治的作为时,【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就是揍他一顿,可叶藏挡在太宰身前,用他单薄的胸膛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叶藏不精于体术,与这里位于“黑手党中下游”的太宰治不同,他是完完全全的柔弱的普通人,可他会寻找破绽,知道怎样的站位能把人保护得丝毫不漏。 于是他就面临了窘状,如果要打太宰,就势必会伤到叶藏。 “不行。”阿叶几乎是对他哀求道,“不行。” 【中原中也】:“……” 而那小鬼,是的,没错,他说的就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他用让人不愉快的没有光的眼神阴测测地看了自己一眼,随后笑开了。 “我们回家吧,阿叶。” 甚至还在他面前把阿叶揽在怀里。 ‘我不想这么说,可他真是像极了那些把叶藏揽在怀里耀武扬威的女人。’ ‘仿佛阿叶是他们的东西。’ ‘可他们不就是一个人嘛?’ ‘实在是太让人不爽了。’ 而【中原中也】,他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怒气蓬勃。 “啧,抱歉了。”早被森鸥外安排好了,这里的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走出来道。 “这家伙,这条青花鱼,这混蛋是很讨厌没错,我比你更想把他打一顿。”他说,“可他姑且也算我们这的准干部,首领也要我保护他。” “哎,真讨厌,我可不要黑漆漆的小矮人保护。” 太宰还在后面添油加醋配背景音。 中原中也的额头上爆出几枚十字,他不爽地回头喊道:“闭嘴,青花鱼!” “你是怎么想的。”该死的太宰治还装模作样地问叶藏,“是想跟暴力的小矮子回去,还是跟我走?” 叶藏抬头飞快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这是他一贯的抱歉表情,当他这样看我时,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无法拒绝。’ ‘话虽如此,他很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刻。’ 想到这,【中原中也】的嘴唇不愉快地抿在一起,眼中沉淀着怒意,他伸手将自己的帽子向下压。 叶藏小声的、飞快地说:“想跟太宰在一起。” “哈?”【中原中也】气笑了。 “你在想什么东西,这家伙可是让你干掉了那个人。”【中原中也】说,“亲手持枪干掉。” “……” 他低着头不说话,仿佛脚底下生出了花。 比起气恼,【中原中也】感受到了更熟悉的头疼。 ‘行吧,又成了这样,这家伙啊,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他也在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为了阿叶的心理问题也要把他带走,更何况那该死的小鬼还在耀武扬威,反正阿叶嘴上说着想要跟他呆在一起,也是不会反抗、对我动手的,也就是说我的对手只有年轻点的自己跟太宰治吗?’ ‘人间失格的能力还挺难处理的,再加上这小鬼不讨喜的性格……’ 中原中也突然开口了:“首领说,如果‘我’只是想带走另一个太宰的话,请自便。” “啊。”太宰治的脸一下子变成了Q版包子脸,他相当不愉快地甩着手臂说,“可恶,果然是森先生会说的话,他早就打好主意了……” 中原中也没什么表情地说:“如果只是带走他的话,请自便。” 【中原中也】的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谢了啊,小子。”他对年轻的自己说。 随后就越过“自己”,无视太宰治,毫不犹豫地拉住瑟缩青年的手腕。 “跟我回家吧,阿叶。” “你必须跟我走。”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丁零零、丁零零——” “您好,这里是小庄。” “叶藏老师?您说。” “啊,更换地址对吗,我明白了。” “不不不,并不影响。” “请加油。” 电话挂断了。 前桌的治村前辈坐在电脑椅上,他腿微微用力,座椅便转了一面:“怎么了,小庄?” 小庄速回道自己的座位上:“叶藏老师换地址了。” “又换?”不止是治村,编辑室内的其他人也露出八卦的神色,漫画家不会经常跟换地址,这就像是业内共识,总的说来,想要创造出优秀的作品,必须有稳定的绘画环境,房间对采光之类的也有要求,尤其叶藏老师跟其他新人画家不同,无论是画技也好,用的颜料也罢,甚至是他的水笔上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嗯。” 小庄没有接话的意思。 治村他们只好接着做自己的工作,不再探究了。 ‘又搬家了吗……’ 与仅出于八卦之心询问的同僚不同,更加清楚叶藏情况的小庄实打实的忧心忡忡。 ‘某种意义上,叶藏老师与居无定所的流浪猫并无区别。’ ‘倘若说有什么不同,无非是饲主更独宠他一些,在他身上花的钱也更多。’ 他还记得在坐在横滨站咖啡厅落地窗旁的叶藏老师,哪怕是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被精心呵护,被爱着的气息。 ‘不。’ 小庄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又为什么会频繁地更换地址?’ 他记得第二个人,治村前辈说那地址是某栋安保很好的高档住宅楼,从老师的电话中听见过年轻而顺滑的男音。 现在是第三个。 他将新地址输入网路搜索。 结果很快就跳出来,是临近海边的豪华别墅,占地面积与它的价格一样夸张。 ‘我得去看看叶藏老师。’ 在接下来的一天中,这个念头在小庄速的脑海中盘桓不断绝。 ‘我得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他成为编辑的时间很短,读恋爱小说的时间却很长,文豪野犬世界的文坛凋敝,市面上流传的多是饮食男女爱恨情仇的小说。 每一本小说都讲像叶藏老师这样在双人床上流浪的猫猫是没有好下场的。 编辑不应该对作家的生活太过干涉,可稍微关心一下还是可以的,如果说真有一天叶藏老师没有地方可去,他也能当作对方的后盾,生活的港湾啊! 在进行以上思索时,小庄速只含着一腔热血,绝无其他心思。 他又拨通了叶藏老师的电话。 …… “丁零零、丁零零——” 手机响了。 叶藏回头看了【中原中也】一眼,后者没穿西装外套,甚至没有戴兰堂先生赠予的帽子,他只穿贴身衬衫与小马甲,袖口向上叠起,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 【中原中也】正在走神,他或许是在对比货架上哪一种甜玉米罐头更好吃,可当叶藏视线黏在他身上的瞬间,或许是经年如此而产生的条件反射,他立刻就感觉到了,对叶藏说:“你接电话吧。” 叶藏安心地转过头,按下接听键。 【中原中也】心中跳出不合时宜的点评。 “阿叶可真像个女人。” 这句话并非是由他首创的,而是当时在羊里的同伴说的。 是谁说的,白濑吗?还是幸一? 当他回忆时才发现,对当时同伴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可那句话却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喂,你们说什么?!” 当时的横滨,东京也是,因为是战后,又鼓吹起江户时代男权的那一套,总的来说男人就是要顶天立地的,他们又是生活在镭钵街的孤儿,女孩儿尚且要坚强,更别说是负责武斗与反击的男性。 白濑被训斥后很不服气道:“我有说错吗?” 幸一也在旁边说:“跟他比起来柚杏都是男人婆。” ‘其实他说得没错。’ 【中原中也】承认,自己当时的训斥,只是出于情面上的,而他内心所思,与白濑、幸一他们并没有区别。 打他们认识起,阿叶就是那幅腼腆的模样,他不懂得拒绝人,又或者是害怕吧,当他在你身边时,打一通电话、挑选一个罐头,都要得到你的应许。 他双手抱着手机,用微弱的气音跟对方说了几句话,从他背对着【中原中也】的姿势,与脊背向下倾斜的优雅弧度中,似乎能看出小妇人的影子。 突然,阿叶捂着听筒转身,【中也】不自在地别过视线道:“怎么?” “小庄先生。”他低声且迅速地说,“小庄先生说想来我们家看看。” ‘小庄?啊,是他的编辑。’ 【中原中也】复杂地想:‘阿叶,竟然出道成漫画家了。’ 如果对象是太宰治,甚至是与谢野晶子,叶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驳回对方的要求,可换成了【中原中也】,说实在的,当面对【中也】时他多多少少有些任性,可能是相处太久,已经充分把握住拿捏【中也】的尺度。 他知道,怎样让【中也】更高兴。 “来我们家。”【中也】又重复了一遍。 阿叶低声解释:“我最近的地址换得太频繁了。” 这话激起了男人心中微妙的胜负欲,他说:“那好啊,反正你之后不会换地址了,就让他来吧。”他又说,“听说漫画家跟编辑的关系都很紧密,就让他来吧,以后还能上门收稿件。” 叶藏又转头说了些什么,可能是约定时间吧,随即挂断电话。 他不大好意思地道谢:“谢谢你,中原先生。” 【中也】挑眉头道:“这时候还喊我中原先生?” 叶藏靠近他,脸上犹带腼腆的微笑。 小气音打在【中原中也】的耳廓上: “谢谢你,中也。” 还不等【中原中也】说什么,他嗖的一声窜了回去,比猫还灵活。 他蹲在一排货架前,拿起两罐番茄罐头。 “晚上要喝罗宋汤吗,中也?” …… 从大型连锁超市AEON出来后,【中原中也】一股脑儿地将大购物袋塞入车后备箱,他自己更喜欢超跑,可跟叶藏出来时往往开的是suv,后备箱能够装下更多东西,底盘不那么低。 拉开车门,叶藏已系好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上,【中原中也】腿一跨进了驾驶座。 距离他强行带走叶藏已经过了24小时,后者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健忘,就好像在跟他住进别墅的瞬间就将太宰治抛在脑后,从不跟他说哪怕与太宰相关的任何事。 就连为什么选择太宰,即便他逼迫自己杀人也要在他身边也没解释。 剩下的只有: “要跟我一起去超市吗?” “嗯……冰箱里没有牛排了。” 【中原中也】经常吃牛排,相对的,叶藏只要清粥小菜就能过活。 “想要买薄荷味的牙膏。” 是【中也】的惯用款式。 “晚上要喝罗宋汤吗?” 龙头战争结束的夜晚,更加年少的【中原中也】带着一身血腥味与硝烟走入叶藏所在的公寓,他对叶藏说:“我想喝罗宋汤。” 光是想到这些,他除了无奈地啧一声,还能说什么? ‘指责他吗?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蓦地开腔了:“距离龙头战争开始还有半个月,我将横滨内异能力者的分布情况调查过一遍。” “……涩泽龙彦目前还隶属于涩泽家族,受到异能特务科的保护,港口黑手党想动他难上加难,他正在法国,他进入横滨恐怕要等到龙头战争后期,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去,给你创造展开异能特意点的机会。”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即便动用了黑手党的情报网络,坪内逍遥的踪迹也没人知道……” “龙头战争”是各大组织围绕异能力者坪内逍遥的五千亿遗产进行的争夺战,开始节点是在2006年1月,眼下已经是2005年12月了。 战争开始三个月后局势不断升温,为了终止龙头战争,政府派出了异能力者涩泽龙彦前来横滨,本意是为了终结龙头战争,可他无差别使用异能力“龙彦之间”最终将横滨推向更深的战火中。 若是太宰治在这里,听见【中原中也】的一通分析,定然会做出夸张的惊讶嘴脸,说什么“没想到小矮人也会用脑子了“诸如此类的话。 他比另一个中原中也更加沉稳、威严、深思熟虑。 “……这样。”叶藏低声念叨。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同样,放任龙头战争展开是必须的,只有战火进一步扩大涩泽龙彦才会出现,龙彦之间在横滨展开后哪怕是政府人员都无法在此保护他,而已经犯众怒的涩泽被哪放人杀死都不奇怪,只要布置得当,港口黑手党的嫌疑就能被完美摘除。” 这条是考虑到政府与港口黑手党之间微妙的关系,跟未来不同,现在的涩泽龙彦还是政府、异能特务科的珍宝。 “重点是坪内逍遥的具体逝世时间,与他究竟死在横滨何处……”当叶藏聚精会神思考时,会用指尖点住下巴,“想要找到他或许要借助外人帮助……” “什么?”【中原中也】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是你挂在嘴边上、心心念念的乱步吗?”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我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问的。’ ‘我在说什么啊,我是白痴吗?!’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后,他几乎想要给自己一拳。 叶藏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他的脸映在透视镜上,挂着害怕到不行的笑容,嘴角牵强地提起来。 “不、不是。” 【中原中也】抿了下嘴道:“……抱歉。” 叶藏低低地说:“没关系的,中也。” ——因为是中也,无论说什么都是没关系的。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一更】 关于叶藏跟江户川乱步的破事,【中原中也】知道得不多。 就他知道的一点点,还是在精心调查后拼凑出来的。 大体说来,【中原中也】是个宽容的人,也很少评价叶藏跟男男女女间的关系,经过长期的磨合之后,他终于意识到,那对叶藏来说是必要的,是他选定的生存方式。 就是说他在妓女怀里会感到安心,这点【中原中也】全然无法理解,可他看过叶藏酣睡在比他年长女性怀里的模样,就连常年微蹙的眉眼都被抚平了。 于是他沉默了,当作不知,只在他过分酗酒,或者试图服用安眠药时将人从药房、酒馆里提出来。 因为他是独立的人,任何人都不应该对他独立的人格、生活进行侵犯,不去干涉他交朋友的权利。 这一线的距离,【中原中也】始终维持得很好。 可是江户川乱步,很难说是否为【中原中也】的偏见,当他知道叶藏是怎样从前途无量的警校出走,又流落到镭钵街之后,就怎么都无法对他升起好感。 他俩剪不断理还乱的友谊,便只能冠上“破事”的名头。 …… 他们那年代,大概是2005年前后吧,日本已经战败了,可军警作为本国人唯一的自我保护手段,还把握着权利,你无法说是议员更有力量,还有军警的高官更有力量。 彼时的太宰治、大庭叶藏还叫津岛修治,当然,这些【中原中也】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出于各方面考虑:比如津岛家的长男即将从帝大法律系毕业成为国会议员,小儿子虽纤弱不堪,却格外聪明…… 总之他做出了决定,将津岛修治送进警校。 “学校靠近神奈川,建在海边,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日本人依旧相信,大海跟温泉能够疗养人的身体。 “军警除了武装派,也有脑力文员,争气点,以首席名头毕业。” 这件事就定下来了,孱弱的津岛修治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反抗父亲,所以他去了神奈川,跟江户川乱步一届。 说是一届,其实他入学要早很多,又因为受不了同辈人的粗鲁与愚蠢,连续跳级,来上警校的多是刚毅质朴的男性,小小年纪就锻炼出结实的体魄,又把皮肤晒得黝黑。 总而言之,叶藏没法跟他们相处,好在学校允许学力有益的学生直接升级,所以他很快就读到了最高年级。 江户川乱步就是那时候插班进来的。 …… 【中原中也】对江户川乱步最初的印象,是伴随他对大庭叶藏的初识一起出现的。 他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废旧筒子楼的屋檐下躲雨,就像一只畏惧毛皮被淋湿的流浪猫。 羊的伙伴对【中原中也】说:“你应该把他送回去,还能勒索一笔钱,他看上去就像个大少爷。” 于是【中也】问他:“你是从哪里跑来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神奈川……”叶藏缩了下脖子。 “你是神奈川人吗?” “不。”他停顿了一下,“我在那里念书。” 仔细想来,这是阿叶少有的,一切都说实话的时刻,至于为什么,可能是他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大打击。 “不用送我回去。”他用游丝般的气音说,“我从学校逃跑了。” 【中原中也】的天性中似乎被写入了对弱者的怜悯,单看叶藏的样子,你又很难拽着他的领口大喊“你是不是个男人”。 他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为什么逃跑?” “因为呆在那里没什么意义。”叶藏说,“我无法忍受再跟那群人呆在一起了。” ‘那群蠢货、丑陋的人。’ 他说:“我的好朋友,被从学校里赶出去了。” 可能是唯一的好朋友。 他的嘴巴变成了蚌,再也撬不出一个字。 故事到这里似乎有点无厘头,等【中原中也】更了解叶藏之后又觉得,“因为朋友被从学校赶出去他就逃跑”这件事,似乎只是个诱因,应该有更多的刺激点让叶藏做出了这件事。 毕竟他是那种出于父亲嘱托能够一直念书的人。 【中也】形成了一个印象:叶藏因江户川乱步,从警校辍学了。 光是这点就足够让他不愉快,不是说黑手党有什么不好,像他自己就很合适黑手党,可对叶藏来说,这简直是个禁区。 很简单,你见过不愿意杀人的黑手党吗?森鸥外时常长吁短叹,说如果太宰君、阿叶能够站到台前,港口黑手党绝不局限于现在的模样。 【中也】想:可他就是不愿意啊。 他不愿意,你就不能强迫他。 从羊时代对叶藏的过分偏爱,终于绵延至黑手党时期,他们成为了搭档,并非一个负责文戏一个负责武斗,叶藏几乎是坐在电脑后操纵全局,【中原中也】承担的必须更多。 有的时候他会想起初见时的事儿,往往是在他开了污浊之后。 叶藏只有一种情况会走到台前。 ——动用他的异能力时。 森鸥外信守承诺,不用他去抵御外敌,他是【中原中也】鞘,是他的保险装置,是唯一能使他停下来、结束异能力暴走的人。 可当他决定开启污浊,情况往往就很糟糕了。 他恢复神智时总能看见阿叶,还好他穿着首领送的黑大衣,这种颜色最具有包容性,不会受到别色的浸润,至于白衬衫已经变成红色的了。 至于头发,蓬松而柔软的头发也定格为湿漉漉、粘哒哒的一团。 他不会坚持喊中原先生,而是亲昵又紧张地询问:“你没事吧,中也?” 那时候【中原中也】在想什么? ‘啧,他要是还在念警校就好了。’ ‘念书的话,阿叶的人生会驶向另一条轨道吧?’ 他看江户川乱步不爽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 还有一次,阿叶拎了一盒红豆大福回家。 他很高兴,这挺难得的,要知道,叶藏这个人,哪怕是在笑着,心中都不会有太多愉快的情绪,他总是为了讨好其他人而笑着。 【中原中也】对他的解读还到不了这一层,只知道阿叶经常勉强自己笑。 可那天他真的很高兴,而高兴的源头是手上的一盒红豆大福,这就更奇怪了,他除了蟹肉,是没什么喜欢的。 ‘不如说,阿叶有轻微的厌食倾向。’ 他有段时间致力于将他喂胖。 疑问从【中也】嘴里脱口而出: “遇见什么好事了吗?” 叶藏眉眼舒展道:“遇见了一个人。” 他说:“一个朋友。” 一般情况下叶藏记得自己说得每一句话,可当他被【中原中也】捡到时,处于巨大的混乱之中,以至于对当时的所有印象都被他封印在记忆深处。 他也猜不到,神经坚韧的【中也】能把当时的话记那么久。 “江户川乱步?”他蓦地、古怪地问道。 叶藏愣了一下,他脸上露出了【中也】熟悉的惶惑与小心翼翼,就像是华族不小心触怒一家之主的夫人。 华族的夫人大多一个模样,恪守礼节、白皙、柔顺。 “您不高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至于是否是江户川乱步,则被一带而过。 【中原中也】生硬地回答:“没有。” “……是吗。” 他将那盒红豆大福收了起来。 自此,【中原中也】再也没从叶藏口中听见关于江户川乱步的任何消息。 …… 车正缓步驶向海滨别墅。 “我们家”,叶藏是这样称呼的。 “我准备去找田山花袋。”他怯怯地说。 “田山花袋?” 【中也】重复了一遍。 “嗯。”叶藏说,“他的异能力很有用,应该能找到坪内逍遥。” “这样。”【中也】沉吟片刻道,“那就交给你了。” 叶藏说:“……我会努力的。” 红灯亮了。 【中也】他们的车被挤压在茫茫车海之中,以至于除了头顶上的红灯外什么都看不见,斑马线后,江户川乱步双手抱在脑后,明明是二十岁的人了,步履中还充斥着孩童特有的轻松愉快,与谢野跟在他身后,皮质鞋跟哒哒哒踩在平实的水泥地面上。 绿灯亮了。 【中也】踩踏油门,叶藏望着窗外,呆呆地出神。 属于侦探的披风衣角,几乎要撞入他的视线了。 “阿叶。” 【中也】的嗓音,在他心上撞了一下。 “嗯?”他扭头,错过了江户川乱步与晶子。 【中也】斟酌道:“你想要见谁,想要找谁,不用顾及我。” 他别别扭扭地说:“想做就去做吧。” “别勉强自己。” “任性一点也无所谓。” ——反正,你总归是要回来的。 …… “怎么了,乱步先生。”晶子见江户川乱步的脚步一顿,回头张望着。 “唔,没什么。”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说。 “乱步大人要看漫画。” “啊?” 与谢野晶子百思不得其解。 “就要你看过的那本。”他任性地伸出手道,“借乱步大人看看吧。”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二更】 田山花袋趴在被窝里。 两天前江户川乱步并福泽谕吉邀请他加入武装侦探社,似乎是考虑到他的性格,给出了漫长的思索期。 邀请他加入也无可厚非,目前侦探社只有三人而已,哪怕是最聪明的江户川乱步都电器操作苦手。 新世纪到来之后,电脑已取代其他手段,成了搜集情报的最快捷方式,田山花袋的异能力是操控视视野内的电子器械。 假设说他所在的房间堆满了电脑,信息处理能力甚至比军部的大型情报组还高。 他本人与福泽谕吉是旧识,哪怕是为了偿还恩情,也是愿意帮助对方的,唯一阻碍他的就是“离开家”这个命题而已。 他是情节最严重的家里蹲来着。 好在黑客手艺出众,并不缺生意。 “————” 三号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他窝在被子里挪动一下,手机屏幕上的短消息投射在他的脑海里。 委托——焉岛众二 这有点怪,三号手机是他的私人机,号码并未公之于众。 至于焉岛众二这个名字,也没听说过。 任务内容? 寻找坪内逍遥。 请阁下另请高明。 打下这行字后,他在被窝里蜷缩得更深了些。 ‘寻找坪内逍遥?传说中的大富豪、异能力者?’ ‘不行不行,做不到的,并不是说找不到人,而是一定会被卷入麻烦之中。’ ‘我可不想做这种工作。’ 只可惜对方还在不依不饶地输入短消息。 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什么?’ 稍稍谈一下吧。 一会会儿就好了。 …… 【中原中也】在工作。 自打他从法国回来之后,森鸥外就堂而皇之地宣布了他的存在。 “啊,是异能力没有错,总之,现在我们有两个中也君的。”他是这么对干部层、领导层说的,“就当是我们中也君的哥哥好了,他当然能胜任工作。” ‘多一个中也君可不是坏事。’ ‘他象征着港口黑手党毋庸置疑的强盛。’ 暴力镇压、势力清剿,诸如此类的工作被交给【中原中也】,至于他率领的下属部队则是从原本中也与太宰的队伍中拼凑出来的独立部队。 这些人都认识中原准干部,因此看向【中原中也】时,眼中总带有好奇与小心翼翼的打量。 今天他与广津柳浪一起袭击高濑会的军火库。 本来港口黑手党与高濑会处于偶有摩擦,但大多数情况下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最近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龙头战争做打算,摩擦一步步升级。 “可不能给他们在战争中对我们造成打击的机会。”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颌下,命令道:“距离龙头战争还有三个月,我们必须占据先手。” “结下仇怨也无所谓,你能处理的吧,【中也君】?” 【中原中也】对森鸥外行脱帽礼。 “当然,Boss。” …… ‘他跟中原准干部很像。’ 广津柳浪双手背在身后,平视前方,只用眼角悄悄记录【中原中也】的一举一动。 ‘也有不同之处。’ 【中原中也】正对下属事无巨细地介绍布置。 “红砖仓库是高濑会最重要的军火库之一,他们的人手均匀分布在六个出口,异能力者大概率守在C口,我也会去支援,A口的部队……” ‘这种风格,与其说是中原准干部,反倒是像太宰准干部更多一点。’ 广津身为黑蜥蜴的百人长,时常与两位准干部合作。 中原中也的战斗风格是平推,倒不是说他不会下达命令,他往往更加言简意赅。 “大部队集中在A口!” “保住交通网!” 都是诸如此类的话。 太宰准干部的话会布置得更细,当然他不会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下属只会感觉,不费吹灰之力敌人就落入渔网中。 ‘这是一点不同。’ ‘还有就是……’ 午餐时间,劳苦一天的黑手党们纷纷前往附近的超商购买饭团与大麦茶,最多不过是去松屋吃份定食。 他们下午还有工作,只能速战速决。 “辛苦了。” 广津正撕开装热腾腾可颂的牛皮纸袋,便看见【中原中也】向自己走来,两人点头打过招呼。 【中原中也】的手上变魔术似的提着一个小包袱。 像是在校DK带到学校享用的便当盒。 “辛苦了。”他也点点头,解开了小包裹。 ‘啊,果然是手制便当。’ 两层的便当,其中一盒装着满满的白米饭,米饭上铺成着撕碎的海苔条,正中间镶嵌着一颗腌制得当的、红艳艳的酸梅。 至于另一层菜盒,可就丰盛多了,无论是菜色也好摆盘也好,都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品。 便当盒左侧最夺人眼球的绝对是沾染酱汁、煎得焦黄的汉堡肉,底下似乎铺成翠绿色的蔬菜,侧面放了小番茄与绿油油的西兰花做点缀。 中段是切开的水煮蛋,浅黄色的蛋面上撒着诱人的黑芝麻粒,再往右是美味的唐扬鸡块,越是冷食,外皮就越焦香酥脆;唐扬鸡块的上面见缝插针似的填了一小撮甜玉米。 至于最右边则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切开的竹轮,最高妙的是,这竹轮一看就不是超市里买来的半成品,而是亲手做成的。 广津:“……” 他无疑被震撼到了:这、这是! “是爱妻便当吗?” 有人说出了他的心声,抬头一看,下属们已经提着便利袋从超商回来了,他们一个个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盯着【中原中也】的便当盒,目露震惊之色。 【中原中也】对下属很好,没什么上司的架子,基层成员也能跟他打成一片,此外,这一刻从他们眼中流露出的羡慕嫉妒恨,已经能够超越对中原干部的畏惧了。 “啊?” 【中原中也】的表情除了无语就是无语。 “绝对是吧!” 嗡的一声,下属们炸了。 “而且还是超级贤惠那种,对吧,山田也有便当,可怎么说呢,就是昨天做多的冰冷冷的剩饭啊。” “这年头就算是成家立业,妻子会做便当的也不多吧。” “嗯,因为有职业女性,而且我们这种人三天两头不着家,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要求不能太高。” “能做出这种便当,人也一定是大美女吧……” 【中也】额头上挂下几道黑线: “喂喂,怎么回事,越说越离谱了!”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决了,并思考如何解释自己跟阿叶的关系。 ‘应该说是同伴、搭档吧,可为什么搭档会给自己做饭,这又很难说明。’ 他胡思乱想道:‘说到底是阿叶闲不住,想要自己更有价值一点,我得让他那么做。’ ‘他会高兴,因为自己更有用处了,哪怕是做点微小的家务。’ 想着想着,他又不爽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阿叶以前的厨艺也没这么好啊!可恶,他最近到底遭遇了什么!’ 叶藏的厨艺是从羊里练习出来的。 镭钵街的孩子,想要生活下去,就得付出点什么,有一段时间,叶藏负责煮饭。 他学会了捏饭团,做杂煮,美味却实惠,卖相上不大精致。 之后哪怕是住在一起餐食上也多有家政负责,黑手党的准干部又怎么会做杂活呢。 偶尔下厨,多半是太晚了,【中也】加班回来,他煮点意面之类的。 总之,精致至此便当不曾有过,倒不是说他学习能力不足,是没必要。 【中原中也】恨恨想:是不是那个小鬼,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逼他学的? ‘这小鬼满脑子究竟在想什么?’ 太宰:没想什么,只是织田作说他像妻子,便尝试看看而已。 【中也】拿出筷子盒道:“好了好了,快点去吃饭吧。” 下属们可没这么容易被打发走。 “不是爱妻,那是女朋友吗?” “人一定很漂亮吧。” “中原先生也很帅气,这是当然的吧。” 【中原中也】夹了块唐扬鸡块的,鸡肉紧实、外皮酥嫩,调料恰到好处,美食足以滋养他上午的劳苦。 他含糊不清地打发下属道:“不是、不是、都不是。” “一个个的,别八卦了,下午还有工作要做。” …… 真正坐实“爱妻便当”的,还有他工作后的反应。 “辛苦了。” 与高濑会的交火持续到了晚上七点,仓库区的枪炮火光几乎点燃了黑夜。 晚上七点半,打扫完现场后,完好无损,或者有轻微擦伤的下属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广津邀请道:“要一起去居酒屋吗,【中原先生】。” 以往这种活动,小一点的中原准干部是一定会参加的,他还处于为了美酒、跑车而躁动的年纪,又生性豪爽,爱跟下属打成一团。 工作后的庆功酒会,是一定会去的。 可【中原中也】,他只是掀开袖子,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针,对广津说:“抱歉,我就不去了。” “家里有人等我吃饭。” ‘太迟会去的话,阿叶就不会回来了。’ ‘我得看着他,不让他吃安眠药,至于喝酒、睡在妓女的怀里……’ 【中也】捏紧了帽子的边沿。 ‘还是算了吧,那对他没什么好处。’ “……” 这一刻,就算是广津都发自内心地想道: 绝对是有爱妻吧! 绝对! …… “我回来了。” 别墅很大,很宽敞,如果是一个人住着,定会显得空荡荡的。 可叶藏他喜欢那些装饰品,什么法兰西的天鹅绒枕头,日式连串的风铃,当他路过橱窗时会用心动的、渴望的眼神看向那些东西,而【中原中也】会不由分说买下来,挂在家里。 久而久之,这家里就有了“人”的味道。 “欢迎回来。” 他小跑着来到玄关,接过中也的外套与公文包,在他耳边小声说:“您辛苦了。” “晚饭已经做好了。” 【中也】问:“你没提前吃吗?” 他看了眼座钟:已经八点了。 叶藏小幅度地摇摇头:“想跟中原先生一起吃。” ‘当我听见这句话时,无论如何,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还是有同伴的,我不是一个人,多少有这样的想法。’ ‘人会抱团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他心中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也只有这一张好牌而已,到最后也只保护好了阿叶。’ ‘我得保护好他。’ “这样啊。”【中也】说,“下次,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嗯。” “对了,”【中原中也】说,“得找首领安排一个家政。” “这些工作,你就别做了。” “……好。” 餐桌上,阿叶看似无意地说道:“田山花袋我已经找到了,他答应帮我们找坪内逍遥。” “这样。” 【中也】含糊不清地称赞道:“帮大忙了,阿叶。”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三更】 “我要出个短差。”那天【中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一边挽起袖子,将餐后的碗碟摆放入洗碗机中一边跟我说。 “两三天左右,在静冈。” 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遍布日本,甚至拓展到海外,静冈位于东京与大阪之间,是他们第二大的基地。 “静冈。”叶藏思索道,“原来如此,是高濑会的人吗,因为红砖仓库的事情而报复,可如果是你们俩一起去的话,他们应该安排了组织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手前往静冈。” “剩下三分之一的人恐怕在横滨寻找奇袭的机会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中也】站在流理台前,“可是首领说……” * “【中也君】。”彼时的森鸥外穿着一袭白大褂,他没坐在港口黑手党的办公室内,而是在街上采购爱丽丝的小裙子。 人形异能力跟在他的身后,凝视【中原中也】,嘴角带着这年纪小女孩儿不曾有的笑意。 “正如我跟你说我想要乖巧柔顺的太宰君一样,我们的世界跟你们的世界,可是有着巨大的不同啊。” “……” “你没有见过太宰君的手段对吧。” “没有。”【中原中也】诚实地说。 “诚然,你的异能力已经站在了暴力的顶端,轻而易举就能对敌人造成重创,可对那些丧家之犬来说,【中也君】你的异能力尚且比不过太宰君的暴虐手段。” “只要他还在横滨,高濑会的那些蛀虫无论如何也不敢袭击黑手党的仓库,不如说就算他们想要做什么也会被轻而易举地瓦解,并杀鸡儆猴吧。” 【中原中也】压了下他的帽子。 ‘那小鬼不是个好人,当然能猜到,别的不说,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还有他揽住叶藏时大开大合的动作。’ ‘仿佛就在说,阿叶是我的一样。’ ‘可暴虐的手段……说实在的,只要想到他跟阿叶有相同的皮囊,就无法想象这一点,说到底,阿叶只能隔着电脑屏幕工作,让他亲临现场都很勉强,更不用说是使用不曾言说的、黑手党的漆黑手段了。’ 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果然,你对我们这里的太宰君缺乏深刻认知。” “这样好了。”他说,“你们一起工作一次怎么样,【中也君】?” 森鸥外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也就是【中原中也】回家之前,他就见到了太宰治。 对方看他的眼神中带有难以言喻的嫌弃:“啊,是黑漆漆的小矮人啊。” 【中原中也】的额头上爆出一个十字。 ‘这小鬼,也太欠揍了吧!’ 他又兴致缺缺地说:“果然,无论哪个世界的中也都逃不了无法长高的诅咒,阿叶他已经比你高好多了对吧。” “说起来,什么时候把阿叶还给我?那天你听到了吧,他可是愿意跟我在一起哦。” 【中原中也】不爽极了:“说什么还给你,他是个人,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吗?”太宰似笑非笑道,“你问问他,他的这具身躯,他的全部,是不是我的?” 他说得很轻很轻,那带着暧昧不明语调的句子几乎是飘进【中原中也】的耳道,让他难以压抑住骨髓中的躁动与烦闷。 ‘这家伙……’ “算了。”太宰又忽然说,“开始工作吧。” “这不是森先生的目的吗?让你看看我跟阿叶有什么不同。”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就让你看看好了。” “阿叶他啊,说不定也有这样的潜力哦。” * ‘那是人间地狱。’ 【中也】的动作不由地慢了下来。 他倏地想起太宰治的手段,无论是他的拷问方式也好,还是诡异操纵人心的手段也罢。 【中原中也】自己是不喜欢玩弄敌人的,对他来说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欺凌败者没有意义,而太宰的手段……该说是欺凌吗?好像又不是,他只是看破了敌人的一切手段,给他们留下一线光阴,却又在最后狠狠地粉碎希望。 简单来说就是恶魔般的手段吧,而且他这个人对死亡与流血场景是没有哪怕丁点的厌恶,不如说他追求那些。 就【中原中也】看来,他开枪时的笑容堪称是病态了。 “中原先生?”身后传来叶藏疑惑的呼声。 他立刻回过神来道:“什么事,阿叶?” “我做了几份计划。”他跪坐在矮桌旁,“高濑会的势力范围与我们世界的不是很一样,我向情报部的人要了资料。” “因为有您和另一位中原先生,我方的力量大大增强,可以在短时间内不耗费任何兵力起到强烈威慑作用,甚至能将敌人全部歼灭。” “这样的话,港口黑手党的剩余三分之一人就会不成气候,而且这里有……”他顿了一下说,“有那位太宰先生。” 他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打几下,将仓库的透视图、周边狙击点布置等资料一股脑地传进【中原中也】的个人端内。” “大体上就是这样,如果地方的兵力或者异能力者临时有变动,可以再告诉我,我会保持手机24小时通畅的。” ‘也就在这时候,阿叶才会表现出一点黑手党的样子。’ ‘威慑、歼灭,看不见真人做计划时,他身上的孱弱全部退去了,只剩下冷酷的理智而已。’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了太宰玩笑似的话: “阿叶他啊,说不定也有这样的潜力哦。” “辛苦你了。”他走过去,宽厚的手掌在叶藏的脑袋上揉几下。 “中、中原先生。” 他小声地抗议着。 【中也】忽然问道:“静冈的特产,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藏的身体僵了一下。 “听说东部道南伊豆的温泉馒头很不错。”【中也】接着说,“你上回去疗养时有说过那里的温泉馒头很好吃对吧,要不要我带一些回来。” ‘如果我说不要的话,中原先生一定会很失望。’ “那真是太好了。”他脸上绽放出笑容,“那里的温泉馒头非常美味。” “等您带回来,我们一起吃吧。” …… ‘出门前,中原先生告诫我。’ “喝酒就算了,安眠药绝对不能吃。” ‘他拎着小手提箱告诫我,皮箱里是中原先生的衣物,我昨晚亲手收拾的。’ “我、我尽量。”叶藏小声说。 “不是尽量,安眠药是一定不能吃。”他是这么说的,“你如果不能答应我,我就让首领监督你。” 森先生……? “好吧。”我只能说,“最多、我最多只喝烧酒而已。” “这就对了。”中原先生松了口气,连眉宇间的褶皱都舒展了,他奖励似的摸摸我的脑袋,我只能低下头。 “我走了。”他站在玄关与外界的狭缝处,临海的阳光投进来,像一线天,那阳光打上他的侧脸。 “我走了。”他说。 “嗯。” 我又说了那句话:“祝您武运昌隆。” 像是我过去送他离开的无数个白天。 …… 沙耶香今日轮休。 其实她昨天也休息,可昨天一整天都用来搬家了。 横滨的治安实在太差,她之前住的公寓被新划为了高濑会与港口黑手党的交火处,毕竟她才来横滨,做不到面对枪声火光还宠辱不惊,只能逃命似的换了个住处。 ‘感谢小苍君。’她在心中默默想道,‘是他提醒我别签长期合同。’ 小苍君是在横滨工作了三年的前辈,在她调来时苦口婆心地教育她,哪怕贵一点也要短租,这条经验中凝结着横滨新住户的血泪。 为了安全,她干脆咬咬牙,住到了临近海滨的高级公寓。 工资的话当然是够的,横滨这地方因为治安太差,哪怕是高档公寓的租金跟东京都隔着一道鸿沟。 上午十一点,她彻底搞定搬家事宜,出门游荡着寻找酒馆。 日本人有下班后来一杯的习惯,她喜欢啤酒。 可在横滨,晚上出门的话总会遇见黑手党人,运气差点的还会碰上枪战,无奈之下,她只能调整时间,趁着轮休的上午去喝。 当地的上班族多抱有与她相同的心态,十一点半时,小酒馆内就挤挤攘攘,塞满了人。 “——” 她推开门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高谈阔论。 “绘画这种东西,怎么说呢,技巧上能够模仿,灵魂上却不尽然……” “重点是画心,该这么说吧。” “哎呀。”有男人在应和,更有女人,打扮风尘的女子、与沙耶香一样疲惫的都市丽人、酒馆的女招待,坐在那人身边。 他点了根烟(这家店竟然是不禁烟酒馆吗?) 店的帘子拉下来,光线昏昏。 厌恶萦绕在他的眼周,那点烟头的小橘光明灭不定。 她赶紧找了个座位,对老板拘谨得比划“来一杯1号”。 老板给她上酒时注意到沙耶香在偷瞄阿叶,这老板是个老头,一位阅历丰富的老头,他笑笑说:“阿叶很受欢迎吧。” “嗯……嗯。” 沙耶香只能胡乱迎合着。 她忽然发现,人是有千面的,那些沉淀在男人眼角的惊惧、怯懦,不,还是存在的,没有褪去,可在这小酒馆中,他的浪荡、颓唐、淫靡,那些绮丽的美感被放大了。 ——以至于他看上去惊人的美丽。 不知不觉间,沙耶香都看入迷了。 直到…… “嘎吱——”门又被推开了。 叶藏的高谈阔论停了下来。 “啊。”织田作看见他,似乎有点惊讶。 他抬起手,就那么自然的、恰到好处地打了个招呼。 “又见面了。”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又遇见了。’ 每当想进小酒馆喝上一杯,就仿佛被命运牵引着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见他,事已至此,哪怕是织田作也只能用“缘分”来形容了。 “请……坐到我的身边来。” 叶藏难得主动发出了邀请。 而他身边的女性则理所当然地挪动,给织田作空出位置。 ‘我忽然意识到,阿叶他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织田作跟以往的相处做对比。 他问:“你最近还好吗?” 叶藏回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怎么说呢……总归还是不错的吧。” 他对身边的女人们介绍道:“他叫织田作,是个了不起的小说家哦。” 惊叹声此起彼伏,很难说发自内心还是给阿叶面子。 “哎?小说家,好厉害!” “阿叶你是画家,跟小说家不正好能搭配吗?” 织田作想说:‘不,只是立志成为小说家而已。’可那些女人们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叶藏那边去了,听他说什么‘啊,这是当然的’、‘我也想要帮他画插画啊’。 他竟然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找到,只能一边喝着蒸馏酒一边看阿叶游刃有余地应付那些人,让她们露出欢笑。 ‘这幅场景,按理说来跟他在家里的样子大不相同,可我不知怎么的,又觉得叶藏毫无变化。’ 等又过了一小时,叶藏已经喝得有些飘飘然了,他站起身说:“我要走了。” 而他身边的女人也离开了一小半。 织田作问:“要去我家吗?”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家只有啤酒跟烧酒。” 有一部分还是叶藏走之前买的。 他笑了笑说:“好啊。” …… 织田作家里毫无变化。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或许是喝了酒,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欢愉起来,阿叶脑子里充斥着古怪的神思,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织田作回家。 ‘总觉得没什么意义,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开始回忆。 ‘说起来,为什么我要在他面前跟那些女人调情呢?’ 那种堪称是轻佻的调情,浪荡子的说话方式,他是绝对不会让【中原中也】他们看见的,太宰治不用说,他是个占有欲强盛的家伙,而晶子……晶子也不行,她是比男人还要强大的女性,只要乖乖听她话就够了。’ ‘柔顺而谄媚,在他们面前只要表现出怯懦的一面就够了。’ ‘说到底,画漫画也好,为黑手党工作也罢,似乎成为了附加价值,没有人需要我独立啊。’ 他脱下鞋子,进到织田作家里,后者从冰箱里拿出一碗煮好的蚕豆,放进微波炉里转。 微波炉太老了,发出“嗡——嗡——”的声音,远看着,透出橘色的、温暖的光。 织田作跪坐下来,又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因为换了个地方,他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就……那样吧……”阿叶酒喝多了,说话都慢吞吞的,“跟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样。” “啊。”织田作将蚕豆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放在阿叶身前道,“那不会很辛苦吗?” “……” 这一瞬间叶藏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完全看透了,他针对不同人做出来的姿态,那些让他战战兢兢的滑稽的讨好,统统被织田作看透了。 可又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被乱步说“你笑容真难看”时他感受到了针扎一般的痛感,在太宰治那里羞愧得无地自容,可当说出这句话的是织田作时…… “又怎么办呢。”他沉下来,疲惫感从眼角倾泻出来,竟有点寡言的味道。 “就算是辛苦,也要继续啊。” 他们俩跪坐在小圆桌的两边,桌上只有水煮蚕豆与酒,像一对赤诚的贫贱夫妻。 叶藏不想说话了。 织田作想想道:“太宰跟我说,你作为漫画家出道了。” “嗯。” “我看过你的作品,比我那三流的未诞生的小说好多了。” “……只是拙劣的模仿而已。” “可既然是作品,多少还是能表现出一点东西吧。” “……” 织田作又问:“你要看我的小说吗。” 叶藏轻轻点头。 厚厚的一层稿纸被塞在他的手上。 阿叶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起来。 正如同织田作说的那样,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小说,应该说文字本人就像是织田作吧,主人公是退役杀手,他收养了一个孩子,说些家长里短的琐屑日常,这让他想起了外国的片子《这个杀手不太冷》,可故事又不是那样。 怎么说呢,太日本了,又太平淡了,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不知怎么的,冲动积郁在叶藏的胸膛间,他忽然说:“我想画插画。” “如果这篇小说出版的话,我想为你画插画。” 织田作顿了一下说:“那真是太好了。”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想,并不是说我想靠画插画来讨好他,因为织田作是个大善人,他是跟我截然不同的,发自内心想要帮助其他人而行动的家伙,跟我这种拙劣的讨好、虚假的动机完全不同,他不需要来自他人的优待,阿谀奉承,在他眼中我只是自己,不是别人。’ ‘在他面前,多少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行事了。’ 他们几乎是沉默着面面相觑了一个下午,阿叶喝了两杯酒,把水煮蚕豆吃完了。 又因为夕阳的余晖太让人渴睡,他躺在擦洗干净的榻榻米上,闻着萱草的芳香,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就看见织田作穿着那条滑稽的围裙,往锅里扔凝固的咖喱块。 “你醒了。” 他回头看了阿叶一眼,继续煮咖喱。 半晌,听见身后传来小声的询问: “在我的世界,能遇到你吗?” “这我不知道啊,”他一五一十说,“大概是可以的吧。” “如果是我的话,无论你怎么样,都是能成为朋友的吧。” 背后传来蚊讷般的哼哼声: “……嗯。” “太累的话。”织田作说,“来我这里休息也无所谓。” …… 12月15日 中午12时 ‘两个小矮人都走了。’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趴在天台栏杆旁,黑风衣的衣摆内灌满了列列的风,进入十二月中段后,横滨已经很冷了,可他像是感觉不到温差似的,还穿着大衣。 如果有人能捂住他的手心,定会发现是冰冷的。 由于靠近大海,天空显得格外晴朗,太宰治叹息一声,哈出一团白雾。 “真想去找阿叶玩啊。” 在【中原中也】回归港口黑手党之后,森鸥外进行了一系列的新布局,他暂且未跟双黑说明,可太宰就现在的局势推测出不少。 大概在未来二到三月间会出现一场席卷横滨的大型战争,目前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占据先手。 ‘【中也】不用说,以他的脑容量,就算是升级了也只是充当暴力输出的打手,可战争中暴力是不够的,前期的情报官,布局参谋,这些工作都要有人来完成。’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既然我还没有接手的话,完成这些工作的是阿叶?他在那里的港黑内充当参谋?’ ‘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 他跳跃性的思维又一转,跃跃欲试 ‘反正【中也】不在家。’ ‘等料理完高濑会的残渣之后,就去偷家好了。’ 他想: ‘我啊,有点想念阿叶了。’ …… 12月15日 下午6时 ‘去拜访人前,要带上门礼品。’ 抱着这样的想法,太宰走进上次帮阿叶买西装的店铺,沙耶香跟自己的同事一起躬身迎接来客,看见他时,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不是吧。’ 她的心情无比沉郁,脑子里装满了叶藏周身烟雾缭绕的颓靡模样,还有坐在他身边的红棕色头发男人。 太宰看见她,眼睛都亮起来。 他伸手指明道:“就你来服务好了。” “好的,请问客人想看些什么。” “最近天气不是降温了吗?”他发出可爱的嘟囔声,“阿叶他的身体可不太健康,这种天可不能穿单纯的黑西装,毛衫也行、厚重的呢子大衣也可以,羽绒服……”他嫌弃道,“那看上去太丑了,除非有好看点的。” “总之,看什么适合阿叶,推荐给我就行了。” 沙耶香听他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 ‘应该蒙混过去了对吧。’ “另外。” 哪里知道太宰话锋一转。 他嘴角向下撇,很不情愿似的。 “明明阿叶选择我了,黑漆漆的小矮人竟然害横刀夺爱,真是下品。” “不过看你的样子,果然在那之后,还遇见阿叶对吧。” “啊,他也真是,太好被拐带了,小矮人肯定不知道吧。” “所以……” 他黑洞洞的眼神看向沙耶香:“他跟谁在一起了。” 沙耶香:“……” #明明是你们N个人的故事,为什么我一定要拥有姓名呢?# #我可真是太难了# …… 12月15日 晚10时 中也住在【中原中也】的隔壁。 准干部的房间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他们俩都住在行政楼层,也不知后勤的人是怎么想的,或许觉得住在一起更方便沟通,商量计策吧,他们的房间相毗邻。 十点时,中原中也洗去一早上奔波带来的风尘,敲响了【中原中也】的大门。 跟叶藏与太宰不同,他对平行世界年纪更大的自己充满了好感,本来,他就是宽容的人,而且那个【中原中也】,除了身高不够外,几乎满足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成熟、稳重、浑身上下散发着大人的气势,厚重得没什么能击倒。 是他想象中的,立派的大人。 只是有一点…… “咚咚咚。” 他曲起指关节,轻敲三下门。 “嘎吱——” 门开了一条缝。 中也小声说:“打扰了。” 便推门进去。 等他看清【中原中也】时,立刻噤声,后者正在打电话。 他对小中也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表情沉静。 “……在床上了吗?” “冰箱里有牛奶,记得喝一杯再睡觉。” “天气冷了,用微波炉转一分半钟。” “嗯,我工作很顺利,后天就能回来了。” 他严格地说:“哪怕是睡不着也不能吃安眠药。” “……是吗,那就好。” “等我回来。”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中原中也】紧绷的表情松弛了一点,喉咙里几乎发出咕噜噜的嘟囔声,就像是被顺毛的狮子或老虎。 “晚安,阿叶。” 他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电话挂断了。 【中原中也】问:“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温和,对年轻点的自己,【中原中也】是愿意教导的,在他看来,这中也与其说是16岁的他,更像是14岁、15岁时的自己。 总的说来,仗着天赐的异能力保持赤诚的心肠,遇上械斗之类的事,虽然会用下属,却称不上活用,最常见的方法是平推。 也就是用异能力碾压过去。 他花了几分钟琢磨,觉得是太宰治的功劳,这里的太宰治热衷于在前线奋斗,双黑锋线所向披靡,中原中也能随便开污浊,反正有人能阻止。 而在他的世界,叶藏的真实定位是“港口黑手党的参谋”。 所谓的参谋,就像是“组合”菲茨杰拉德身边的小妇人,负责端坐在办公室内出谋划策。 他是一个组织的脑,是计划的制订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人员,与【中原中也】居住在一起,更多并非考虑二者的渊源,而是浮于表面的最简单的作用。 保护。 【中原中也】是他的保镖。 而任何有理智的决策人,都不会让参谋上战场,除非特殊情况。 森鸥外考虑到叶藏的性格,含恨放弃了双黑计划,武力上打了折扣,好在叶藏工作起来兢兢业业,比起太宰治还算负责。 否则他们那边港口黑手党绝对发展不成现在的模样。 【中原中也】的异能力有了限制,开污浊前必须向总部申请叶藏到位,为了弥补武力值上的缺陷,他得拥有更加出色的大局观与调度能力。 这让他变得比本世界的自己更加成熟。 小中也皱着一张脸说:“有些问题没搞清楚。” 他拿着平板电脑,上面印着【中原中也】发过来的图纸。 中也无疑是好学的,他询问道:“这里,为什么要布置一个小分队?” 以往情况下正面战场为了减少人员伤亡,都是他一个人平过去的,现在是他们两个人,就更没有事了。 “静冈仓库附近的地下管道口开在这方,他们潜入时人员受限,无法一齐登陆,需要人掩护接应,掩护人员会路过你守备的区域,需要有人在下水管道周围守株待兔。” “原来如此。” “那这里、这里……” 【中原中也】一一解释了。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分外融洽,时针不知不觉间迈过11点半。 小中也似乎又想起什么,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中也】淡淡说:“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 “啊……你刚才是在跟太宰打电话吧。” 【中也】不置可否:“我在跟阿叶打电话。” 中原中也烦躁地扒拉一下头发:“你……跟他,就这么相处的?” 不觉得太事无巨细了吗?连睡觉前喝杯牛奶都要提醒,你是他妈妈吗?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怎么婆妈的人啊! 至于保护欲过度这点…… 暂且按下不表,他总觉得这点有些熟悉。 “他跟你这的太宰治不同。” 中也:“看出来了,太宰才不会露出那么懦弱的表情。” 【中原中也】没反驳,甚至没有生气,毕竟阿叶的孱弱有目共睹。 “定位也不一样,你得明白,他不是游走在钢丝上的武装人员,是港口黑手党的参谋、情报官、大脑,我与他说是搭档,也是守备他的保镖。” “是保镖的话……”中也脱口而出,“也不用那么亲密吧。”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决定不绕弯子了,直接道:“往前推两三年,如果你晚上回到基地,发现白濑跟柚杏他们人不在,可能去喝酒了,会不会去找人。” “那肯定……”会去啊。 中也忽然愣住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是说……” 羊对他来说是个禁区,就算是太宰治都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所谓的往事不可追,就是这道理。 可让中原中也自己来看,那并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起码在最初,是羊捡到了没有记忆的他,给了他一处栖息地,至于最后为什么会发展成那样…… “他是我带回羊的。”【中原中也】说,“在我13岁的时候。” “到最后他都不曾背叛我。” ——他是我过度保护时代的遗物。 ——是我天真的最后残留。 …… 12月15日 下午6时45分 在织田作那里睡了一会儿,叶藏的心久违地放松了,连带着工作效率也高了不少。 回到家、推开门,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冰箱里,杂煮、下酒菜、毛豆蚕豆泡菜唐扬鸡块等等塞满了冰箱一隔,下层则是各色饭团。 港口黑手党的效率很高,【中原中也】才说需要一位家政妇,后勤部门的人就派发下来,她老练而讨人喜欢,似乎是听说了户主不愿见人的敏感性格,特意趁外出时做家务。 想到不用与之见面,叶藏松了口气。 ‘这都是那豪华便当的功劳’。 偶尔,少数情况下,他也会玩弄自己的小心思,换个说法,便是不着痕迹的诱导。 更加精进的厨艺是在太宰那里学的,跟自己不同,他长了条精巧的舌头,最爱蟹肉,这就像是身体本能,叶藏原本是尝不出珍馐的人,托了太宰的福气,也终于感受到美食所带来的幸福。 也不知他是听了什么……可能是“我很像贤惠妻子”之类的吧,话是谁说的,织田作先生吗? 总之,跟他住在一起时,格外热衷于考察叶藏的家务能力,当他意识到做不出精致的餐食时会施加辛辣的鞭挞与嘲讽,可当他发现叶藏擅长蟹料理时,又会用让人心惊胆战的语气阴阳怪气地称赞着。 在双重压迫的地狱之下,厨艺不得不精进了。 ‘跟中原先生回家的时候,老实说,我松了口气。’ 果然,当他看见精美的便当时陡然意识到,阿叶是不该做这些事的,于是立刻找了家政妇来,让叶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胡乱吃了一个鲑鱼子饭团后,阿叶带上平光眼镜,蜷缩在沙发上。 最近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他得画漫画,得寻找坪内逍遥的下落,得……在龙头战争中抢占先机。 后者分为两部分,首先,他得复盘自己世界龙头战争的局势。 这是最简单的部分,叶藏打一开始就参与了战争,他只需要将自己脑海里的知识、过往复制下来,形成完美的书面报告。 最先动手的组织是谁,有哪些地盘属于他们,在港口黑手党内的线人又是谁。 两世界的港黑局势大致相同,无论是哪个森先生,指定的发展路线都差不多,他只需要进行细节微调。 这其实是份辛苦的工作,只是对叶藏来说不太难。 前日将机密文件#龙头战争.极#传送给森鸥外,得到了对方的褒扬。 * “啊,真不愧是【太宰】君。” 森只传送了短消息,可办公室内,他跟爱丽丝凑在一起,对着电脑屏幕啧啧称叹。 爱丽丝睁大了眼睛,明明她见到太宰就要号啕大哭的。 森鸥外问:“啊……我们这里的太宰君,写过这么多字吗?” 爱丽丝猛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他文书报告都是让下属做的。” 而叶藏,他的笔杆子很有一套,文件内容的描述介于“不多一个字”与“笨蛋都能看懂”之间。 爱丽丝忽然问:“你是不是很羡慕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林太郎。” 森艰难点头:“是啊。” 他这里的太宰君也很好没错,可他实在是……太聪明,不、不。 是威胁太盛了,跟他相互,就像是在料峭的悬崖上战战兢兢地独行着,不知何时就会一脚踏空。 他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就算无法与【中也】君组成锋线也无所谓,大部分场合都不需要【中也】君的“污浊”出马,以【太宰】君的预测能力也看,住在办公室也足够了。 “……爱丽丝酱。” “你的声音好恶心哦,林太郎。” “你说。” 他问道:“我们能留下【太宰】君跟【中也】君吗?” * 办公室内发生的对话叶藏不得而知,他或许能猜到,只是不想去猜。 田山花袋传递来了一些情报,坪内逍遥在哪儿无人得知,只晓得他的养女满世界寻找他的下落。 叶藏陷入深思,手指抵住下颚。 当年龙头战争开始得莫名其妙,某一天,各大组织接到坪内逍遥公证人的消息,不仅展示了他的五千亿遗产,还告知他们遗言。 “在横滨占据最多地盘的组织,能够继承我的遗产。” ——像是别有用心的圈套。 ‘可组织最后确实获得了遗产。’ 他想: ‘与其说是圈套,不如说,留下遗言的人只想看到一场混乱?’ ‘制定遗言的人真是坪内逍遥吗?’ 这些念头在他脑袋里逡巡着、转悠着。 “咔嚓——” 大门把手被转动了。 “……” 太宰的身子自门缝里挤进来。 他轻缓地打个招呼:“最近过的怎么样啊,阿叶。” 视线则是在【中原中也】的房内不住地打量着,脸上带着毫不犹豫的嫌弃:“这品味……果然不愧是黑漆漆的小矮人吗,哪怕是阿叶你的趣味都救不过来。” “太宰、太宰先生。” 他小声而怯怯地呼唤着。 “哎呀,别露出这样的神色啊。”太宰说,“就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明明可以不见我的不是吗?躲藏起来,随便找间什么屋子,寄居在哪个人的家里,比如说织田作?”他歪着脑袋说。 “你知道的吧,我是一定会来找你的。” “……” “所以现在再做出这幅模样,不觉得有点没意思吗?” 叶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在他面前,我完全无法掩饰天生的少言寡语与落落寡合。’ ‘难以讨好,立刻就被看透了,这种羞耻感,仿佛连灵魂都被从皮囊中扯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 ‘都说人对疼痛是有耐受度的,耻辱可能也一样,与他相处久了之后,即便依旧不知道怎么应对,也能麻木地被他挖出来了。’ ‘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叶藏想:‘因为我的诞生就剥夺了太宰先生出生的权利,我是伪造的他,占据了他人皮囊的妖怪、臭虫、小偷,所以无论他怎样对我,都是应该受的。’ ‘人生下来就是原罪,我终于能理解这句话了。’ “别那么无趣。”太宰一句接着一句说着,“难得【中也】不在了,啊,如果他回来的话,一定会像是看着羊群的牧羊犬一样,贴着你寸步不离吧。” “让人难过的是,森先生也站在他那边,还有小矮人,似乎每个人都在阻止我们相见。” 他把叶藏从沙发上拉起来。 “走吧。” “我的教导课程才刚刚开始而已。” “你既然杀了一个人、就能杀第二个、第三个对吧。” “都说了没办法拒绝我。” 他露出了神佛般的笑容道:“做个好孩子,阿叶。”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二更】 ‘我希望他怎样。’ ‘柔顺的、谄媚地对待我?’ ‘恶心。’ ‘顶着那幅面貌战战兢兢地恐惧其他人?使尽浑身解数地讨好其他人?’ 太宰恹恹地想:‘更恶心了。’ 那到底该怎么做?他思来想去,总是得不到答案,此问题的艰难堪比形而上的哲学,比如说如何自杀,如何去死——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知道做些什么,就先随心而动好了。 首先。 “我讨厌他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太宰对自己小声说道,“对我就算了,他畏惧我、亏欠我,似乎是有道理的,可是对别人。” 面上的厌恶更盛了。 ‘拜托,你可是太宰治,无论是出于罪恶意识也好,其他什么也好,都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与通透,觉得生活无聊什么的无所谓,那是理所当然的,自轻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的生命没什么价值。’ ‘可既然你是太宰治,总要是骄傲的吧。’ ‘必须要是骄傲的。’ ‘真要有畏惧的对象,那也只该是我而已。’ …… “上回我们说道。”太宰跟叶藏坐在轿车后座,他用清悦的声音道,“我找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年轻人。” 他又摆出了思考着的姿态说:“不,不对,应该说是部下预备役吧,用得好的话,是把尖利的刀子哦。” “你那世界有这个人吗?” 他说:“芥川龙之介。” 阿叶低垂着眼眸,将一切想法都藏在心中。 “有的。” 他低声且快速地说道:“是年轻的武斗派,组织里仅次于中原先生的强大异能力者,目前的话已经成为了黑蜥蜴的直属上司,想来再过几年就会被提拔成准干部吧。” “唔,再过几年……” 太宰忽然问:“阿叶你成为准干部用了几年。” “……半年。” “那当干部呢。” “17岁的时候。” “哎呀。”太宰夸张地耸肩,“那不是从未出现过的丰功伟绩吗?先前最年轻的干部是多少岁,20?阿叶也是港口黑手党历届最年轻的干部吧,明明是在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却得到了此桂冠,你是策划了多少计谋,又在敌人与内部组织人员心中留下了多少赫赫威名?” 阿叶抿唇不说话。 “话说回来,明明是堪比中也的强大异能力者,却一直没有被提拔,这速度未免也太慢了。”太宰说,“看他莽撞的样子,似乎是个没什么计谋的直肠子,真让人遗憾。” 叶藏难得辩解道:“芥川君很有能力,用得好的话,能够成为插入敌人腹地的一柄利刃。” 太宰笑了:“你很喜欢他啊。” “有收成直属部下吗?” “……” 当然是没有的,叶藏想。 他可是芥川龙之介,那个芥川大老师。 在国小时期,他说的是自己还叫大庭叶藏的时候,就已经听了太多有关芥川大老师的事情,读了太多他的作品,如果说与谢野晶子是值得尊敬的前辈、女性作家、诗人,那芥川大老师就是他创作的领路人,是他的灯塔。 他画自画像的时候想到了妖怪,什么是妖怪,是芥川大老师笔下阿鼻地狱里的夜叉,是地狱变屏风上的鬼怪。 叶藏早就发现了,原本世界的文豪在这世界有了新的身份,不管是同一个人还是不是,总归有相似的地方吧? ‘我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去打扰芥川大老师的,崇敬、仰慕、想要被认同的心情都要被收纳在胸膛里。’ ‘又怎么能去打扰芥川大老师呢?’ ‘最多就是不知羞耻地在本子上写满芥川大老师的名字而已。’ 太宰治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叶藏下意识地辩解:“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森先生布置的事。” ‘谎话——’ 太宰眯起眼睛。 ‘算了。’ 就连是他也想不到,另一个自己,这个自称为大庭叶藏的男人,对他年轻气盛的下属,那个愣头青抱着怎样狂热的仰慕之情,他在原世界的时候甚至想去问问混迹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你想过写文章吗?” 结果当然是没有做的,因为他是胆小鬼啊,哪怕是如此喜爱芥川大老师的文字,将其当作自己画心的基石,也不敢到正主面前,或许之后他死了,再也见不到面了,才能吐露出自己对其文字的热爱吧。 车还在行驶着。 “我们马上去刑讯室。”太宰说,“红叶大姐的刑讯室。” “你去那里看过吗?” “没有,红叶前辈很照顾我。” ‘我故意小声回答道。’ “那就没办法了。”太宰说,“她应该很怜惜你吧,对我就不是了,红叶大姐要更喜欢中也。” “可中也,他在刑讯上是没法派上用场的,有些可怜人,明明已经失败了却还保持着钢铁般的意志,如果红叶大姐手下的人太没用,就只有我能去了。”他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说这话? ‘总归不是得意洋洋的,对太宰来说就是描述吧。’ ‘平铺直叙的描述。’ “现在我决定将这手技术交给你,”太宰说,“也不是什么得意技艺,只是你的话,很快就能学会吧,跟那愚笨的直肠子不一样。” “我说了要将自己会的全部交给你,可不是玩笑哦。” 我鼓足勇气询问:“你口中愚笨的直肠子是……” “是芥川啊、芥川。”太宰说,“你不是对他很有好感吗,我安排你们一起教学,可要争点气啊。”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惧怕什么,是惧怕与芥川大老师见面,还是惧怕进刑讯室?’ ‘如果进刑讯室,就一定要打人或者杀人吧,不,用折磨人来形容更为恰当,事已至此,我不能说自己无法伤害其他人,只是我不想那么做,看人露出扭曲的、求饶的表情……’ ‘而芥川大老师……我真的要见到他了吗?’ 太宰冷酷无情地宣布:“做好准备吧。” …… 12月15日 晚上9点 尾崎红叶守在黑手党地下监狱的入口。 这是座潮湿、黑暗的监牢,倘若不是勤于打扫,地底缝隙中都会生出蘑菇,入秋之后,夜晚的石壁上会铺着一层浅浅的露水,昏暗的灯光仅能照亮一两块地砖。 似乎是刻意营造阴森恐怖的气氛,他们甚至用着早该被淘汰的、20年前的电灯泡,每到夏日,小飞虫就会绕着扇青光的灯泡拍打翅膀。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被清水冲刷过一遍遍的血腥味。 太宰领回来的直属部下——芥川龙之介,已经在楼下了。 这是他被丢入刑讯室的第三天,他的适应力极强,对血肉横飞的场面不为所动,红叶心喜,以为他是条好苗子。 可紧接着,在审讯一途上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愚钝。 ‘就是不开窍吧。’ 红叶想:‘大开大合,比起折磨人这种细巧功夫,更擅长于用牙齿将人撕碎。’ 像是乞生的野兽。 她正在这等太宰,又或者说,等太宰带来的人。 ——平行世界的太宰治。 森鸥外说:“你应该去见见他,红叶君。” “你会喜欢他的。” 尾崎红叶嗤之以鼻,她对太宰是说不上喜欢的,当然也说不上讨厌。 真说的话,她喜欢中原中也那样赤诚的孩子。 太宰……有人会觉得他是披着少年外壳的妖魔。 ‘这或许是真的。’ 红叶想。 “哒、哒、哒——” 皮鞋后跟点在石壁上,一声重一声轻,前者走路时带点雀跃的色彩,心情很好似的,而后者则像是猫,刻意放轻,不留痕迹。 ‘后面的是【太宰】。’ “红叶大姐。”太宰单手抬起,跟她打个招呼,那故作童趣的语调一点也不有趣。 “看来我愚钝的下属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也不否认:“倘若你再不教育她,妾身这里的俘虏就不够他消耗的了。”说完这句话后,她目光射向太宰背后的叶藏。 “他就是平行世界的你?” 太宰说:“显然。” ‘真的完全不同。’ 这是尾崎红叶的第一反应。 叶藏轻轻颔首道:“红叶前辈。” 红叶说:“首领说得没错,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 这评价未免让叶藏有些难堪,他脸上一下子流露出了赧然之色。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他想,‘浮于表面的讨人喜欢,说到底就是浪荡的、花花公子般的气质吧,只要世故点的女人都能看出,那种故意的、做作的、烟花堆里染上的忧郁与轻浮。’ ‘如果是旁人评价倒也罢了,换成了对我关切有加的红叶前辈,真是让人恨不得把脸埋进地底。’ 太宰说:“好了,你看他的样子,恐怕要为了红叶前辈你的评价羞愧不已。” 尾崎红叶说:“如果你也能像他一样,就好多了。” 她想想又说:“你要教他刑讯吗?” 太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道:“显然。” 红叶说:“真可怜啊。”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太宰对噤若寒蝉的叶藏说:“我们下去吧。” …… “太宰先生?!” ‘好小。’ 叶藏在心里想。 他面前的芥川龙之介,实在是太瘦也太小了,他的身躯包裹在不合身的黑色大衣中,当看见太宰治时眼中迸溅出难以形容的光芒。 ‘那并不是欣喜。’叶藏想。 ‘只是太专注、太专注了,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瞪,是恶狠狠地盯着。’ ‘但无论如何这可是芥川大老师啊,他咳嗽了,果然地下牢笼实在是太阴冷了,对他脆弱的肺部并没有什么好处,应该将他带出去才对。’ ‘而且芥川老师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喜欢刑讯吧。’ 他从心底猛地腾生出一丝不满来,这种不满哪怕太宰再揭露他,再嘲讽他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可今天却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甚至想问:你难道不知道芥川老师的性格不适合刑讯吗?让他在这里才是暴殄天物才对。 而芥川,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叶藏。 ‘芥川、芥川老师他看我了。’ 太宰却问:“你在干什么啊,芥川。” 他们面前共有四人,有两人拷在墙壁上,用视死如归的眼神看向芥川龙之介,剩下两人……与其说是两人不如说是两具尸体吧,他们已经没气了,被捅了个透心凉。 芥川说:“他们试图攻击……” 芥川身后还有三位瑟瑟发抖,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审讯者。 太宰笑眯眯的,他点头道:“所以,是你应用地保护了在场其他人?” “是……” “的”还没有说出口,太宰的拳头就毫不犹豫地落在了芥川的胃部。 “!” 叶藏睁大眼睛:他怎么能这么做! 这可是身体虚弱的芥川老师! 芥川倒在地上。 “真是愚钝,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掏出来,竟然还敢以英雄的姿态跟我邀功,你以为我会赞美你吗?”太宰说,“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不得不怀疑,将你从那儿带出来是一个错误,根本就是没有被驯化过的野兽啊。” “算了,你在这里等着吧,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阿叶。” 他回头,叫了叶藏的名字,后者赶快在他察觉到之前作出低眉顺眼的姿态。 ‘如果被发现我对芥川老师的……尊敬,太宰他一定会暴怒的。’ ‘折磨我到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那都是我应该得的,我甚至会因为被拷着、被侮辱着而产生近乎于松快的解脱感,可如果是对芥川老师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只会让我身上的枷锁、罪恶来得更加深刻。’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让芥川老师蒙受伤害。’ “你知道怎么做吗,阿叶?” “我……不知道。” ‘我故意摆出祈求的姿态,只用眼角瞥了眼芥川老师,随后更加惊恐,仿佛担心自己也落得一样的下场,果然,太宰他也被我骗过去了,这真是一次完美的表演。’ “那就没办法了,记得看好了。”太宰治说。 接下来的半小时,或许能冠以教学之名吧,可在他人眼中,即便是老练的审讯人员的心中也是绝对的地狱。 他们甚至都不敢直视太宰。 而叶藏,他就那样站着,任凭血液溅在他的脸上。 太宰问:“会了吗?” “……” “来试试看吧。” 钳子被塞进了叶藏手中。 “……”他嘴巴蠕动着。 “什么?” “我能……”叶藏说,“我能喝点酒吧。” 太宰笑了:“好吧、好吧,是那句老话‘酒壮怂人胆‘吗,哪怕是教学也是要循序渐进的,我对你一向有着更为充沛的耐心。” “你就喝吧,想要什么。” “白兰地。” 想要最快醉倒,就喝白兰地。 ‘一杯酒下去,很快就变得晕乎乎的了,就连眼前都像是蒙着一层雾,我得身体与心情都变得轻飘飘的,脑子却很清醒,太宰刚才所做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着,就像是慢动作。’ ‘于是便畅快无比地将从他手上学到的那一套演练了出来。’ “真不错啊。”太宰拍着手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等问出情报后,我就不堪重负似的将老虎钳扔在地上,用对着年长女性的脆弱声音问道:“可以了吗?” “今天就到这样吧。”太宰说,“都快十点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下意识看了眼芥川老师,他早就爬起来了,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充满了憎恨。’ …… ‘夜风太冷了。’ ‘一阵风灌入我的衣领中,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脸上发烫的温度都下去了,酒醒了大半。’ ‘忽然,脖子感到了一阵温暖,毛茸茸的、温暖的羊绒紧贴冰冷的皮肤。’ 太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是奖励。”太宰说,“沙耶香小姐推荐我买的,你喜欢吗?” “沙耶香?” 他用甜腻的声音说:“就是横滨百货的小姐,听说你们又遇见了。” 我含糊不清道:“好像吧、我们没说过话。” 太宰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却响了,他说:“你快点接电话吧。” 打开一看,是中原先生打来的。 他手伸出来,穿过我的腰侧,按下接听键。 “喂。”我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小声道,“中原先生?” 第31章 第三十章 12月16日 上午10时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他看见【中原中也】位于海滨边沿的洋房时,小庄速还是吓了一跳。 ‘好大、好高、好豪华。’ 这占地面积堪比实业大亨涩泽荣一位于东京的豪宅。横滨的房价比之东京确实要便宜得多,可他们附近的邻居——也就是说洋房周围同一个开发商的产品,听说都属于别国的高官、大使,也就是说叶藏老师无疑是居住在最安全的租界之中。 小庄不知道的是,这房产证上的名字可不只有“中原中也”、“大庭叶藏”紧随他名字后。 小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他走到铁栅栏前,按下门铃。 “您好。” 叶藏老师熟悉的声音从电子锁中传出。 “叶藏老师,鄙人小庄。” 不知怎么的,就用上了敬语。 “啊,小庄先生,进来吧。” 这话才说完,黑铁栅栏拧成的大门便向外徐徐展开,等他走完了不远一段路后,叶藏正巧推开大门。 ‘他看上去比上回轻松愉快得多。’ 小庄想:甚至还挺……游刃有余。 凑近后,甚至能嗅到叶藏老师身上的一丝酒味。 “打扰了。”他说了一声。 本以为进门能看见排排站的家具似的仆人,没想到却只有叶藏老师一人。 “中原先生他去出差了。”他解释道,“我跟他住在一起。” “他说:既然是阿叶你的客人,我出面不合适吧,于是便将日子安排到了今天。”叶藏看了眼日历,“他是17号晚上十点后回来,快一点的话要八点吧,我将今天的日程空出来了,要聊什么都可以。” 小庄一板一眼道:“不,不用花那么长时间。” ‘主要是来看看叶藏老师的状态……应该不错吧……’ 他其实有点难判断,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叶藏老师无疑过得很好,首先他住在豪华宅邸中,而他的同居人十分体谅叶藏老师的性格,又给予他充分的自由。 像他这样的人,或者说绝大多数艺术家,都不喜欢私人空间被侵犯,于是他们只会找来无影去无踪的家政,没有仆人就是明显的表象。 而他甚至显得不那么痛苦、不那么战战兢兢。 这是更换居住场地带来的吗?小庄速不知道。 可他又是直觉生物,于是深埋于天性的灵敏雷达又告诉他,可能有什么不同于自己的想象。 “小庄先生。”他呼唤道,“你要咖啡、茶还是冷水?” “水就好。” 坐那儿犹豫的功夫,叶藏端着透明水杯出来,大杯子里晃荡着冰块。 ‘这下犹豫的功夫没有了。’ 不知怎么的,小庄速泄起气来。 ‘还是先聊工作吧。’ 他问:“以《饿者骷髅》为基地的短篇漫画要连载结束了,叶藏老师还是按照一开始的打算,准备开长篇吗?” 他的问题很明确,不包含成年人特有的弯弯绕的话术,这让叶藏舒展了眉宇。 《赤红少年magazine》是两周刊,每期漫画篇幅在49页左右,《饿者骷髅》第一期篇幅较长,有足足79页。 连载了将近一个半月后,四话的短篇故事迎来了尾声。 “内容来说是绝对的大受好评,主编甚至提议将其拓展成长篇漫画,我个人倒是无所谓,主要看老师您的意愿,拓展或者开新篇都没问题。” “按照原定计划,下一部应该是连载您一开始投稿的搞笑漫画,不知道您的想法现在有没有改变。” 叶藏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大早上就喝过白兰地,这让他的心飘飘然起来,可当提及长篇漫画,他的大脑就好像猛地被拽出温水浸泡的舒适圈,迎头浇上了一桶冰水。 ‘长篇漫画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胡乱地计算着: ‘哪怕篇幅再短,也需要150话吧,150话就是300周,就是六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里留下六年的,假设说因离开而开了天窗,读者又会有什么反应……” ‘漫画家这种职业,出了鼓吹自身的艺术观之外,说到底还是服务性质的吧,需要被认同,需要被读者品鉴,需要被品头论足,我对自己的画……多多少少是有点信心的,可如果是因为突然离开,开了天窗,让那么多人对着漫画愤怒,在心中咒骂我……’ ‘我那点服务意识又冒出头来。’ 于是我说:“那就先把长篇搁置吧。” ‘《饿者骷髅》那种东西,是日本民间的传统妖怪,画技上带着浮世绘的影子,听说人做出的画中多多少少带着人的灵魂,我确实是在极端痛苦中把那玩意儿画了出来……’ ‘不过,若说是极端痛苦的话,每隔段日子都有那么一天,不,应该说每天都是差不多的。’ ‘将情感灌注在其中,就能画出差不多的仿制品了,甚至还能添加点妖怪的画像……’ ‘因为做出了决定,白兰地的醉意又上头了,让我禁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小庄编辑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他似乎就是很平淡地接受了,也没有准备劝说一二。 “好的,没有问题。”他报以完全信赖地说道。 于是我又问:“你要参观我的画室吗?” “啊……好,麻烦叶藏老师了。” 他受宠若惊。 我不合时宜地想:白兰地真是好东西。 …… 12月16日 晚10时 【织田作视角】 ‘太宰走进来时,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安吾已经到了,他虽是情报官,却有点洁癖,鼻子又灵敏得惊人。 他皱皱眉头说:“你又去刑讯室了。” 太宰他有些疲懒地蹭上吧台凳,对老板说:“要一个蟹肉罐头。”等用开罐器划了个漂亮的圆圈后再说,“来点烧酒。” 老板若有若无地抱怨道:“我这里可不是路边的居酒屋啊。” 太宰这才转过身回答安吾的问题:“是啊,现场教学。” 他说:“学生太愚钝的话,真是让人劳累。”他絮絮叨叨地抱怨道,“真是受够了,你们能想象吗,那个笨蛋、呆瓜、钝物,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刑讯的念头,估计只有生与死吧,情报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他夸张地趴在桌子上说,“我怎么就收了这莽夫做下属呢?” ‘他虽然这么说,可无论是我还是安吾都知道,能成为太宰的下属,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大概是全世界的人与他相对比,都会从聪明人变成平庸甚至愚钝的蠢货吧。’ 织田作想:‘因此就算是我,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安吾说:“那就把他当武斗派培养好了。” 太宰说:“不行,我可不能纵容他偏科发展。” 他小声说:“我跟他可不一样。” 安吾脸上写道:你这人没救了。 太宰一摊手道:“特别是跟聪明的学生一对比,芥川显得更顿了。” 安吾:“还有人能被你称作聪明吗?” “有啊。”太宰回头问道,“织田作,你猜是谁。” 织田作一五一十道:“肯定是阿叶吧。” “阿叶。”安吾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是你说很像妻子的阿叶。” 织田作点头道:“是。” 他又问太宰:“是你说孱弱、战战兢兢、卑微、怯懦的叶藏?” 太宰歪头:“我好像说过。” 安吾:“……” #不是很懂你们宰科生物。# #可能我理解中的怯懦跟你们定义中的不太一样。# 织田作想了一下对太宰说:“你看,我说你会拿他没辙。” “哈?!”太宰好像被冒犯到似的,竖起了全身的尖刺,连他风衣的下摆都要扬起来似的。 “我哪里拿他没辙?!”他大声地抗议道,“我只是看不顺眼他的模样而已。” “是个人都会看更加糟糕的自己不顺眼吧,你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竟然还用那幅面貌对遇见的任何一个人,我实在是太想吐了,就……” 安吾也吐槽道:“太宰的刑讯手段我也听说过,据说是让尾崎干部手下最老练的刑讯官看一眼就两股战战、脸色发白、要吐出来的程度,如果没有足够坚定的心性,一定会崩溃的吧。” 织田作说:“可跟我这样黑手党最底层的跑腿不同,阿叶是干部。” 干部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有与头衔相媲美的暴虐,太宰他甚至还不是干部,而阿叶他看上去不比太宰年长多少岁,在这年龄积累下功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鹧鸪一样。 安吾哑然。 太宰也不说话了。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最后赌气说道,“难得体现出少年人的姿态。 织田作平静地说:“太宰你说过,人都是奔着死而去的对吧。” “……对。” “这样的话,怎样活着都无所谓吧。” “……” 即便是运用乱暴的手段,追究这件事的本意,反倒是“你怎么能活得这么烂,你要稍微好一点。” ——简直就像是,对另一个更加糟糕的自己说,你能变得更好一样。 ‘太宰他,也成熟一点了啊。’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17日下午五点,【中原中也】回来了。 预计回归时间是晚上八点后,他却早了足足三个小时。 这事儿很常见,你可以说是【中原中也】工作能力出色,更多则是他归心似箭。 从机场出来后,混熟了的下属帮他将大包小包装进汽车后备箱,【中也】有重力异能,论理说来能自己做,可为这种小事动用能力实在太不值当。 年少点的中原中也凑过头去:“买了这么多啊。” 他就记得对方说要买伊豆的温泉馒头,总不能买了一箱子吧。 【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说:“看见有意思的东西就随手买了。” 下属里有静冈人,【中原中也】遇见他时把人叫住了:“川前——” “中原……中原先生!”他原地立正道,“请问有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中也】说,“你是静冈人吧,这里有什么特产吗?” “您是说……” “吃的、玩的、可以送人的东西。” “我想想,最有名的果然是鳗鱼酥吧,跟北海道的白色恋人驰名……还有茶叶、蜜瓜。”又说,“您要的话我可以帮您送来。” 【中原中也】看了眼手表道:“不用,时间来得及我自己去挑。” ‘包装漂亮的话,他应该会更高兴点。’ 【中原中也】是这么想的。 去买绿茶的路上遇见了另一名年轻的下属,对方拿着一大叠明信片,【中也】多问了一句:“你买这个做什么。” 对方腼腆地说:“我女朋友是东京艺术大学的,她就喜欢这种东西,每到一个新地方出差,就让我带当地的明信片给他。” “我不太懂这种东西,什么画风啊、技法之类的,她喜欢就行了。”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道:“明信片嘛……” 他对老板说:“给我也来一打吧。” …… “我回来了。” 【中也】将大包小包怀揣着,侧身推开大门。 阿叶已经在玄关等着了,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丁点儿的酒味,【中也】鼻尖微动,嗅到一丝氤氲的水汽,他湿软的头发上散发着薄荷草的芳香。 头发只吹了半干,因此他将头发向后撸,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姣好的眉眼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中也】愣了一下。 “欢迎回来。”叶藏主动提过比较轻的袋子,抬头看向微怔的中也说,“您怎么了?” 尖锐的美感转瞬即逝,他看向【中原中也】的眼角依旧是向下撇的,那是幅一点都不任性的,全然柔顺的姿态。 【中也】想:错觉吧,还是说因为他换了发型? “不,没有。”【中原中也】道,“只是头一次看见你把头发向上撩。 阿叶用略带些小抱怨的气音道:“那是因为中原先生回来得太早了,我还没有把头发完全吹干。” “可因为您回来了,无论如何都想先出来见你,只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 【中原中也】完全说不出话来。 如果换个其他人,说这么肉麻的话,他一定会说“你这家伙说什么啊”,可换成阿叶,就只会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继而支支吾吾,无法对他讨好的话语做出回应。 ‘他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就算是他这样豪气的男人都会想到。 于是他只能词穷地说:“很好看。” “你无论发型怎样都很好看。” 阿叶松了口气道:“您喜欢就好啦。” 【中也】赶快把那些土产拎到厨房,在流理台上依次展开,他干巴巴地介绍他们的名字:“除了道南伊豆的温泉馒头之外,我还买了别的东西,这是鳗鱼酥、这是蜜瓜、绿茶……”他依次指过去,竟然不会说更漂亮的话。 而阿叶的眼睛则粘在最后的小铁皮盒子上。 “这是?” 【中也】打开铁盒盖子:“是静冈的明信片,除了照片风景画外还有手绘画,”他打开给阿叶展示,那模样竟然有点笨拙。 ‘中原先生总是这样。’ 他在心里想着:‘哪怕是讨好都如此的笨拙,几年下来没有丝毫长进。’ 相较于他畏惧着的那些人,叶藏对中原中也是很有好感的,并不是说【中原中也】对他毫无所求,而是他实在是太好懂了,还保留着孩童式表里如一的天真与优秀的美德。 (后来才知道,以他诞生的时间来看,还真是小孩子。) 而他相当喜欢还没学会虚伪的小孩子。 “手绘画听说是大师画的。”【中原中也】接着说。 因为叶藏的缘故,他勉强知道点绘画知识,可也只到将莫奈与日出印象连上线的等级,还认识日本有名望的作家。 他说:“是叫藤原近卫门吧……” 真是富有时代气息的名字,画技却令人眼花缭乱。 “谢谢。”阿叶露出了难得真切的微笑。 “我很喜欢,中原先生。” 【中也】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喜欢就好。” …… 日本人很喜欢泡澡。 哪怕【中原中也】长了幅近乎于混血儿的面貌也不例外。 等他洗好澡出来,阿叶已经外在面等着了。 他这人是很有情调的。 也不能说是情调,就是当你看见他时,第一反应是这人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归根结底这是种气质,没有足够的钱,深厚的文化底蕴,人就养不成这样子。 他是能住在八块榻榻米拼接而成的房间里没错,可一旦你给他机会,喝的酒就会是好酒,香烟也要挑自己喜欢的牌子,家里只有高档的奶酪进口硬糖,出去吃荞麦面跟天妇罗盖饭时还会赊账。 白兰地要坐在高脚凳上喝,烧酒则配盘腿坐的小矮桌。 他在【中也】泡澡时问:“今天喝什么。” 【中也】浸泡在热腾腾的水中,浴盐给清透的水染上颜色,几乎像是在温泉里,鼻尖甚至能嗅到硫磺的味道。 “喝烧酒吧。” 他比较喜欢洋酒,可泡着澡,怎么都要喝日本酒了。 等他出时,烧酒已经温好了,阿叶还拌了茄子。 【中也】问:“家政阿姨来了吗?” “来了,她打扫起来很利索。”阿叶又说,“森先生还请了两位煮饭的,一人擅长做日本料理,一人擅长做西餐。” “我让她们就中午傍晚来,我在二楼,她们在一楼。” “不过。”他又噙着笑容道,“下酒菜这种东西,只要撒点盐煮一下,或者拌点调料就行了,我就现做了。” 【中也】却用筷子尖戳了一下烤花鲫鱼的肉道:“这可不像是撒点盐就能煮出来的。”他说话时抱着玩笑的口吻。 阿叶也笑了:“统共就花了点时间,做起来很容易。” 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中也】边用小口杯喝着烧酒,边跟阿叶说这次的任务流程,总的说来阿叶的布置很得当,高濑会的人手全军覆没,港黑的人缴获了一大批的武器、装甲车之类的。 反抗的人被两位重力使以雷霆万钧之势清剿了,之后就是文职人员的事,听说财政部的人已经组成一个小队进驻静冈,就是为了收拢高濑会的遗产。 从战前时代经营至今的组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阿叶轻声说:“横滨这里也没翻起什么水花,剩下的三分之一人别别扭扭、畏畏缩缩,都被这里太宰治的威名给吓到了,而太宰君,他动作很迅速,又暴戾,还不用我制定计策,等我知道的时候,高濑会已经没有人了。” 撒谎。 他不仅帮忙制定了策略,还参与了拷问,经过了鲜血淋漓的拷问之后还要给他们的胸膛来上三枪。 每次结束后阿叶都会谨慎无比地洗澡,精细地洗过每一个角落,将血腥味跟硝烟的味道一起洗掉。 ‘中原先生的鼻子很灵敏,不能被他发现。’ 为此,他换了种新牌子的香波。 【中也】啧了一声,一方面看不顺眼太宰治,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 他问:“那家伙没来骚扰你吧。” 阿叶眉眼低垂,含糊道:“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 【中也】烦躁且仔细地将叶藏从上到下打量好几个来回,皮外伤当然没有,至于精神萎靡不振什么的,好像也没有,可阿叶又很会伪装出精神百倍的样子,如果他有心的话,自己也看不太出来。 他将小口酒杯里的烧酒一饮而尽。 ‘这样不行。’ 他想:‘下次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找个人护着阿叶,免得那讨人厌的家伙上门打扰。’ ‘能够安心托付的人只有……’ …… 餐后,阿叶将托盘、碗碟放进流理台中,他在【中也】旁坐下时,发现他耳朵上有一道凝固的血痂。 “这里是怎么回事?” 【中也】说:“啊,战斗时不小心弄伤的。” 阿叶说:“请等一下。” 他拿来了医药箱,还有一小根挖耳勺。 “我帮您清理一下吧。” 阿叶跪坐在菖蒲色的软垫上。 【中也】躺下,枕着他的膝盖道:“啊,拜托你了。”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二更】 一月很快就来了。 哪怕是黑手党,都有过新年的需求,【中原中也】多出几天年假,新年第一天就跟叶藏一起来到东京的神社参拜。 他还是作西装打扮,倒是阿叶穿上了久违的和服,当他从更衣室里出来时,【中也】正在外面开红酒。 他抬头看了阿叶一眼,脑子里嗡一声就炸开了。 阿叶没穿黑色的正装,鼠尾色和服的领口附近绕了条毛茸茸的毛围巾。 他问:“怎么样?” “很合适。” 是非常合适才对,抓着红酒瓶子的【中原中也】沉默了。 阿叶松了口气:“那就好。” 【中也】不是什么风雅的人,他那点文化气息还是被红叶大姐带着学习后染上的,可你知道,红叶大姐一年四季都是艺妓打扮,【中原中也】自己穿西装,却也耳濡目染学会了品鉴东洋的风花雪月。 当然是浮于表面的那些。 但无论如何,叶藏身上都有种物哀的美感,他本人也不讨厌穿和服,为什么平时不穿,只是因为麻烦,而不是厌恶。 他对【中也】说:“走吧。” 在浅草寺求了签后,他们回家吃御节料理,是家政妇做的,味道还不错,重点是有节日气氛。 浅草寺求来的签都是“上吉”,【中也】还挺愿意相信的。 希望来年能有好运;希望来年能回到他们的世界。 ——希望阿叶,一切都好。 …… 第二天,也就是1月2日,【中原中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原来他应该4号再回去,可近期港口黑手党忙得让他抽不开身。 距离坪内逍遥死亡消息流出的3月1日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也就是说他们距离龙头战争只有两个月。 森鸥外对龙头战争是否会发生采取将信将疑的态度,可就算叶藏会欺骗他,【中原中也】却不是高明的说谎者,尤其他们最近扩张的速度并不算很快,在叶藏他们的加入后,港口黑手党的每一次拓宽都显得稳扎稳打。 2号时【中也】接了一通电话。 当时他跟叶藏窝在沙发上看红白歌会的重播,叶藏的心思不在电视上,他带着平光眼镜,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中也】比他认真点。 看到中途时,电话打进来了,他走到二楼的露台接电话,一会儿回来抱歉地看着叶藏说:“我得回去工作了。” 阿叶充满理解地点头说:“没事。” “我在家里工作。”他抬起放在膝头上的电脑。 十分钟后【中原中也】驱车离开,三十分钟后阿叶的手机就被拨通了。 他以一种奇妙镇定的姿态按下接听键道:“喂——” “恭贺新禧。” 太宰治略显甜腻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现在叶藏已经不会颤抖了,尤其太宰不在他的面前,他只是以冷静而轻柔的口吻道:“新年快乐,太宰先生。” 某种意义上,他自己也姓太宰,可那并不是阿叶认同的姓氏,当用其称呼姓名真正的主人时,他格外舒适。 “有工作了哦,阿叶。” “新年第一天,要好好表现啊。” …… ‘我跟中原先生的生活,简直像是电影里的史密斯夫妇。’ 走进地下监牢时,阿叶不无嘲弄地想到。 叶藏此人,是极度擅长扮演滑稽小丑的,他肚子里装满了知识与无数的笑料、调皮话,他看笑话书、故事集、国外的电影、喜剧表演。 用史密斯夫妇来比较他与【中原中也】的关系不算很合适,他们都是港口黑手党,而且隐瞒是单向的。 【中原中也】以为他在家里或在办公室里做文职,谁知道他却跟着太宰治一起血洗敌对势力。 芥川龙之介也在。 他用那种近似于仇恨的、恶狠狠地眼神盯着叶藏看,让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摇摇欲坠。 他一言不发地从芥川龙之介身边挤过去,畏畏缩缩的。 芥川的眼神写满了“你竟然也是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你这样太宰先生还看重你?” 简直就是地狱。 太宰的脑子里怕是安了一座钟,叶藏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太宰说:“第一步工作是从他们口中撬出那群勇士的基地。”他说话时候还配有动人的背景音,叶藏竖起耳朵听了,是枪炮声。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给你10分钟,让芥川那个蠢货不要插手。” “拷问出基地后,让芥川带人突入,你来找我。” 他是这么说的。 叶藏低低应了,顶着芥川大老师的杀人视线,将太宰教给他的拷问手段一一用在敌人身上。 在做这些事时,他的脸上带着神佛般的平静表情,就好像意志力超脱于身体之外。 他喝了点酒,不算多,喝太多【中原中也】会询问原因,那一点儿量正好够他飘飘然。 他顶着一头脸的血对芥川说出情报,后者带着一身煞气出去了,而叶藏则马不停蹄赶到太宰治那里。 到的时候枪战还没有结束,黑蜥蜴的精锐部队堵在最前方,太宰治则对叶藏招手,他喊着:“来这里来这里。” 广津柳浪无疑看见了叶藏,他负责的区域已在打扫战场,看着怯懦的,却未在脸上流露不适之色的青年,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宰一把钳住叶藏的胳膊,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手则抚上他的脸颊。 “这张脸比之前好看多了。”他宣布道。 “我可不是那个小矮子,怯懦的模样让我恶心得想吐。”他说,“终于有点黑手党的样子了,这不是很好吗,阿叶。” 在说阿叶时,那语调又千回百折起来,颇有点捏着嗓子故作温柔的样子。 阿叶用比他更加轻柔的嗓音说:“是的。” 太宰捏着他的脸颊肉说:“再多讨好我一点啊。” 阿叶露出了讨人喜欢的笑容。 当他俩做这亲密之姿时,没有避讳任何人,广津柳浪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衬衫几乎被后背的汗濡湿了。 他是异能力者,是高层,当然知道了叶藏的来历,也知道【中原中也】爱妻便当的来处,知道【中原】把阿叶当作捧在手掌心上的眼珠子。 可他又无法忽视太宰治与阿叶的暧昧,不得不撞见两人凑在一起的亲密姿态,他偶尔还会想起太宰将叶藏揽着的模样,用全身心诉说着:阿叶是我的。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广津柳浪想:‘我什么都不会说。’ …… 枪战结束后,太宰与叶藏衣摆染上血色,太宰有一身伤,但那些伤口都不是在战场上得到的,而阿叶的身躯干干净净,宛若一尊白玉雕像。 “辛苦了。”太宰的手放在阿叶身上。 “可以回去了。” “回去讨好那小矮子。” 他的声音里夹着黏稠的恶意。 阿叶小声说:“我想、我想洗个澡。” “什么?”他拖长音问道。 “可以、可以把浴室借给我吗,太宰先生?” …… 八点钟。 古旧的座钟发出“哐哐哐哐”的声响,【中也】推开门时恰好听见这声音。 他往里走了段路,看见叶藏穿着干净的、散发着肥皂清香的大白衬衫,蜷缩在沙发上。 看见他这模样,不知怎么的,【中也】的心一下子就放回原处,他或多或少理解了那些在外打拼的职业男性,晚上回家时有个人等自己,不是很好吗? 可是…… 他靠着叶藏坐在沙发上。 “首领说有任务要交给你。”他眉头拧成一团,“得去北海道出个差。” “出差?”叶藏侧头看他,下颌线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划出优雅的弧度,“我吗?” “嗯。”中也说,“一周、或者两周。” 这件事归根结底要追溯到阿叶拷问出来的情报,今日登陆横滨的势力并非来自于本土,而是从俄罗斯远渡重洋而来。 他们来到横滨就像是蝗虫进了麦田,肆意破坏,甚至看不清他们的目的、方向。 拷问出来的情报说他们从北海道入境,北海道是距离俄罗斯最近的本土,港口黑手党在那里有基地。 这一来自远洋的组织在龙头战争中充分昭显了存在感。 森鸥外对【中原中也】苦恼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叶藏君出马,他可是我爱重的部下,黑手党重要的脑力工作者,可北海道的事……没人知道那里什么样,而传输消息回来又太慢,果然还是要让他亲自走一趟才行。” 【中原中也】的眉头可以夹死苍蝇:“我下两周得去……” “大阪。”森鸥外从善如流地接道,“所以,我正在考虑给他的保镖名单。” 【中原中也】道:“既然这样的话……” …… “你跟我一起去。”【中也】说,“更年轻的那个我。” “其他人我都信不太过。”他看着叶藏扣得松松垮垮的领口,干脆倾身上前,帮他把扣子扣上了。 他闻到了香味,是薄荷的香味,源自阿叶身上。 “他会代替我保护好你的。” 【中原中也】的额头还差几毫米,就抵在阿叶的额头上了,他能看见阿叶紧缩的瞳孔,神经上跳动的微不可查的惶恐。 “别担心。” 他说:“只要是我,就一定会保护好你。”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叶藏视角】 ‘去北海道之前,我找了一次织田作。’ ‘太宰知道这件事,可他从未对我与织田作的交往提出什么,该说是放任还是视而不见,他会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抱怨【中原先生】,念叨这里的中原中也,却闭口不谈织田作。’ ‘最多就是:啊,你昨天去找织田作了,我回答嗯,他也就不说话了。’ ‘就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织田作,可能是把他的话当真了吧,太疲惫的话就到他那里去休息一会儿,我试过一两次,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就连困扰我多时的失眠症都解决了,不需要我在深夜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对天花板上的纹路发呆。’ ‘于是在我去北海道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找他一次。’ …… 织田作进门之前,闻到了非常浓郁的、咖喱的芳香。 他住的公寓楼年龄颇高,也伴随着管道老化等一系列的问题,每到饭点,楼道里便飘散着餐饭的芬芳。 据说有邻居跟公寓管理员提过,希望能修一下排气风扇,结果不了了之。 他推开门说:“我回来了。” 穿着鹅黄色围裙的叶藏左手端着试味的小碟子,右手则提着柄勺。 他在织田作这里很自如。 这是说,他不会慌乱的,急急忙忙地放下碟子,跟织田作打招呼,露出讨好而谄媚的笑容说:“你回来了。” 而是气定神闲地尝过味道,慢条斯理地将小碟子放回水槽,再漫不经心地说:“欢迎回来。” “嗯。”织田作说。 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今天烧的是哪家?” 叶藏说:“市区那家的泰国青咖喱。” 叶藏的聪慧是全方位的,他嗅觉足够灵敏,如果他想,能够从万千香料中挑出合适的配比,完美还原咖喱的味道。 光是凭借他的舌头,就能成为不得了的厨艺匠人。 其实太宰也能做到这点,可他很少做正经料理,硬且好吃的豆腐、还有让人失去意识的活力清炖鸡都是他的大作。 “啊。”织田作说,“那家很好吃。” 叶藏笑了一下,不算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却也在脸颊边上挤出小梨涡。 “我知道。” 他说:“来吧,已经煮入味了,可以吃了。” 他从碗橱柜里拿出洗得干净的雪白的盘子(碗橱柜跟水槽连为一体),给织田作盛上一盘热腾腾的米饭,再浇上咖喱汁。 剩下的则塞进一格一格的小玻璃盒中,等到咖喱放凉了就送进冰箱的冷冻柜,一大锅咖喱如果每天吃一盘,也能吃一周以上。 在他盛咖喱的时候,织田作就把小圆桌拿出来了,他还拿了床被褥,放在狭窄房间的另一侧,距离吃饭的小圆桌有点距离。 他不问阿叶吃不吃,后者并未表现出对咖喱的喜爱,但你如果问他,他一定会露出惊喜的表情说:“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然后故作欢欣地吃起来。 ‘他来这里是想休息的。’ 织田作很明白这点。 等阿叶忙完料理台上的事情后,便把手洗干净,将围裙挂在粘在冰箱侧面的挂钩上,织田作正在一口一口,认真无比地吃着咖喱,他看向床褥称赞道:“你实在是太贴心了。” 随即背对着他换上了睡衣。 他在织田作这里有两套换洗的睡衣。 躺进柔软的被褥后,阿叶闻到了棉被上太阳的味道,他突然翻了个身说:“明天我要出差。” 织田作顿了一下:“去哪里?” “北海道。” 阿叶补充道:“一星期、或者两星期。” “唔。”织田作想了一下说,“北海道现在很冷吧。” “好像是的。” “那样。”他用种不可思议的、带着奇妙镇定的口吻说,“要多穿点衣服啊。” 叶藏将头埋在被褥中。 “好的。” 他小声回答道。 …… 1月5日 晚。 2号晚中原中也接到了森鸥外的消息,他要跟叶藏一起前往北海道出差,几乎是才挂断电话,手机铃又丁零零地响起来。 第二个访问者是【中原中也】,他信赖、甚至有点崇敬的对象,他只郑重地说了一句话: “阿叶就交给你了。” 中原中也还能说什么,他原本想说“我尽量”,到嘴边话却变成“我会保护好他的”。 这改变让他无端有些烦躁,好像将什么不想触碰的重担子挑在身上,【中原中也】似乎料想到了他的反应,没多说什么,只讲了“拜托了”“谢谢”就又挂断了电话。 中原中也完全没有被安抚到。 他不大想去回忆叶藏,他们实在是不熟,唯一的照面就是那次,【中原中也】将他从太宰手上带走了,他留下的印象是,那是个跟太宰毫无相像之处的孱弱的男人。 一点都不黑手党。 可【中原中也】告诉他,阿叶是羊时代的遗物,是唯一站在他身后的人,这又给叶藏赋予了奇妙的定义。 ‘就当是个没见过面的人好了。’ 中原中也决定:‘他是个没什么武力的、聪明的文职人员,可能有点懦弱。’ ‘我保证他在北海道时期的安全,这就够了。’ …… 1月6日 叶藏是坐【中原中也】的车子来港口黑手党的。 这里的中也还停留在仓促的16岁,比起四轮驱动车,更加热爱他灵巧且酷炫的哈雷,而更大些的,也就是十八九岁的【中原中也】则将他的两轮摩托换成了跑车。 原因比较多,包括哈雷只能让叶藏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速度跟体感不错,可偶尔也会担心夜风把阿叶的头发吹成乱蓬蓬一团。 17岁之后他就没带叶藏坐过摩托,而是喜欢开着跑车带他兜风。 他看着叶藏收拾出一只行李箱,装入满满的冬装,北海道的冬天很冷。 等到停机坪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在那儿等待了。 【中也】慎重地说:“交给你了。” 阿叶在他身后,没有说话,他眼睑下垂,旁人只能看见细密的睫毛,各种意义上都是个腼腆的美男子。 “啊。” 九点的时候商务飞机起飞了,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北海道,阿叶则打开他的电脑,办了会儿工。 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凝固的气氛在商务机内弥漫着。 中也还好,他觉得有些尴尬,可还能忍受,毕竟他有大和男子粗壮的神经,可这对阿叶来说就是煎熬了。 他难堪地动了动身子,决定找些话题。 “我对情报进行了梳理。”他将工作上的事作为开头。 “森先生应该告诉你即将发生的龙头战争,在我们的世界,进行了四个月的消耗战后局势逐渐明朗,横滨本土势力中港口黑手党最为强势,而外来势力中最让人在意的就是俄罗斯的‘坏鼠’。” 他尽量叙述得公事公办,从阿叶对中原中也的了解来看,他是个认真的人,总归不喜欢听笑话。 果然,中也被吸引住了。 ‘首领没跟我说那么多。’他心想,‘他让我直接问【太宰】。’ 可他在座位上呆坐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口的由头。 “坏鼠是怎么回事?”中也问道。 叶藏将电脑放在桌面上,他调整了下位置,可无论怎么看,让俩成年男人同时观摩屏幕,姿势都太别扭了,于是他为难地对中也说: “请,坐到我的身边来。” 他身边还有一张单人沙发,两沙发的扶手挨在一块。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阿叶说:“跟英法美不同,俄罗斯并不算是战胜国之一,2000年时候他们因为沙皇与国内其他贵族爆发矛盾,国家陷入内乱,因此过早退出了战争。” “那场内乱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就是俄罗斯对异能者的政策。” 中原中也好像听说过这些:“他们似乎不大喜欢异能者。” 叶藏点头道:“没错。”他点开了几张图片。 “官方政府对异能力者采取严格监管政策,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一定被确定有异能力就会收监入位于西伯利亚的监狱。”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普通的监狱困不住异能力者。” 叶藏补充道:“是强大的异能力者。” “但你说的没错,一些异能力者觉醒后就拥有对城武器的力量,且国内也有一些人同情甚至崇拜异能力者,因此创设了不少与官方组织相左的机构。” “总体上说,俄罗斯目前的状况并不比日本更好。” 中原中也凝视着屏幕。 “坏鼠是受到官方通缉的组织之一。”阿叶一顿,“在俄罗斯内的异能力组织中排名相当靠前。”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进入日本,在如此敏感的时刻。” 他轻声说:“就好像……预见了坪内逍遥的死亡一样。” “哐当——”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强劲的气流拍打着商务机的机翼,舱内猛地一震颠簸,阿叶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原本停在他膝头的电脑几乎是飞了出去。 而他的人,也要离开座位了。 他没系安全带。 “!” 不算纤细却又充满力量感的臂膀挡在他的面前,年轻的中原中也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挡住了阿叶前倾的趋势。 他整个人,几乎撞入中也的怀里了。 “没事吧?”中也问道。 “我……”阿叶恍惚了一下,“没事。” 他看似轻巧地退回了座位上。 “……” 中也压了下帽子。 他的衣领上沾染了薄荷的余香。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二更】 北海道的冬天很冷。 甫一走下飞机,阿叶就被冷风扑个正着,他打了个哆嗦,差点被吹进机舱里头。 一件羽绒服大衣披在阿叶身上。 “穿上。”中也僵着一张脸道,听他说话的内容,似乎带有命令的口吻,可语调又很僵。 就好像不想说得那么生硬。 叶藏将脸缩进毛茸茸一圈领口内。 “谢谢。” 北海道当地的接应人员在黑西装外套着大羽绒服,见到两人后匆匆行了个礼,便开来了可在雪地里驱动的商务车,中也催促着把阿叶塞进车厢内,又往他怀里揣了罐热腾腾的红豆年糕饮。 他刚才路过一座自动贩卖机,有热的奶茶、奶茶与红豆年糕。 易拉罐是烫的,捂在手心里正合适。 在车上,中也跟叶藏都没讲话,前者有些尴尬似的,扭头看向窗外飞扬的雪花,后者慢腾腾地喝着饮料。 …… 港口黑手党在北海道的基地不算很大。 这很正常,事实上能在北海道有基地,已经证明港口黑手党发展得不错,这块岛屿毗邻俄罗斯,远离本土,以农业在本国著称,除非是跟俄罗斯的黑帮有联系,本土黑手党基本不会在北海道有什么发展。 港口黑手党在这里做的生意是武器出口,帮助俄罗斯的地下帮派、独立组织、异能力者协会反抗官方组织,每年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由于北海道基地的发展跟叶藏世界持平,他甚至不用更新资料库。 中原中也问叶藏:“我们要怎么做。” “最简单的说法是,找出‘坏鼠’的大本营,将他们歼灭。”阿叶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下一秒,几张照片被投射在白屏幕上。 不,与其说是照片,不如说是在现代科技下捏出的复原图,让人心惊的是,图片下面不仅写了当事人的姓名,还有他们的异能力。 驻扎在北海道地区的武斗队长哑口无言:这情报也太…… “话虽如此。”阿叶话锋一转,“我们并不能确定这几名异能力者是否停留在北海道本土,或许他们已经前往横滨。” “为了做出更加精准的判断,我们得加深对北海道地盘的控制。”阿叶问,“这里的帮派最近有什么异动?” 情报官连忙说:“俄罗斯的毛子挑起不少争端……” 之后便是汇报工作,期间中原中也一句话都插不上嘴,他是挺聪明的没错,可分析情报绝非他的强项,在这方便他逊色【中原中也】太多,更不要说同叶藏比了。 他只是尽可能认真地聆听叶藏的话,脑子里不时飘过几句胡思乱想。 ‘他这人,根本不需要保护啊。’ ‘孱弱什么的,跟太宰完全不同没错,可就凭他的脑子,便能在黑手党内坐稳一席之地了。’ 他暂时修改了评价,认为叶藏是温和的脑力派。 ‘不,不对,脑力派的话也会点体术。’ ‘啊啊,麻烦死了,总之保护好他就行了吧。’ 他始终摸不清楚叶藏是怎样的人,说他柔弱也是柔弱,说他温和也是温和,可聪明与冷静又为他所具备。 他是多变的,飘忽不定的,形象不统一的。 “中原先生?” 耳边传来小声的呼唤:“中原先生?” “什么?”中原中也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向叶藏,明明他已经是干部了,年纪比自己还大,可看着小辈,却露出了惶恐的、小心翼翼的神色,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次序颠倒了一般。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叶藏询问时总小心翼翼的,他睁着眼睛惶恐地盯着你,那眼神就像是小鹿,于是中原中也又产生了他很孱弱的错觉。 而像他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对弱者红脸的。 “不,没有,完全没有问题。”为了让叶藏安下心来,他还称赞道,“你的计划很全面,比太宰好多了。” “您、您说笑了。”他低下头,一小块耳垂藏在蜷曲而蓬松的发丝内。 就是这样腼腆的,宛若端庄少女的反应,才是中原中也坐立不安的源泉。 他别过眼去,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要安排我做什么?”中原中也问。 “那……请协助武斗盘成员针对‘坏鼠’的攻击进行防卫反击。”他是这么说的。 “如果可以的话,请留几个活口。”叶藏在说这话时,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我想审讯他们,说不定能得到一点消息。” …… 比活口来的更快的,是田山花袋的消息。 彼时叶藏正坐在北海道温暖的小窝内办公,除了挪个地方外,他的生活与在横滨没什么区别,下属为他送上本地精酿的啤酒。 他正在进行精细工作,不大能喝让他晕晕乎乎的白兰地,北海道精酿的啤酒就足够了。 更何况喝啤酒不算酗酒,没人会跟【中原中也】告状。 手机就是在那时候响的。 它震动了好几下,随后收件箱就被田山花袋的消息填满了。 我没找到坪内逍遥所在地,只查到了别的情报。 叶藏一目十行地看起来,只要是关于坪内逍遥的,其他情报也难能可贵。 坪内逍遥得了某种绝症,听说是高度扩散的癌症。 看到这里,他或许会想找异能力者治好自己,人年纪越大越恐惧死亡,港口黑手党的前首领说明了这件事。 可田山花袋又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放弃了放射疗法,选用安慰法,也就是用吗啡以及异能力抑制痛感,解密消息表明,坪内逍遥对延长自己的生命并无想法。 可在一件事情上,他展现出了惊人的热情。 他迫切地寻找能力者,希望将自己的异能力传递给其他人。 “传递异能力?”叶藏小声念叨一遍。 他听说过这事,日本内流传着传递异能力的密法,据说能够将异能力送给直系亲属。 可这就像是个传说,不少人听说过,却无人实践,或者真正成功过。 叶藏想了一下发消息过去: 他想将异能力传递给谁? 田山花袋很快回话了。 不知道。 叶藏又发: 尽量探清楚这一谜题。 对话结束了。 叶藏陷入思考,他始终认为,坪内逍遥是非正常死亡,起码有人篡改了他的遗书,那么,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样,逍遥死亡背后有人为操纵的痕迹,那究竟是谁? “咚咚咚——”打断他思考的是下属的敲门声。 “中原先生回来了。”对方是那么说的。 “带来了一大堆俘虏。” …… 叶藏不在的日子里,横滨依旧混乱,港口黑手党的武斗盘成员永远都打不完的架,而武装侦探社也在照常运营。 今天,武装侦探社迎来了一位姿容端丽的小姐,或许是保养得太好,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 开门后,这位小姐直接说:“我要找江户川侦探。” 某些行业中,江户川乱步的绝对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乱步立刻从椅子上一跃而下。 “有什么委托要找乱步大人?” 她说:“我要委托您。” “委托你寻找我的父亲,坪内逍遥。” …… 港口黑手党。 ‘不知道阿叶怎么样了。’ 【中原中也】是一个成熟的、富有责任心的男人。 但就算是他,也难免挂念远在北海道的叶藏。 ‘阿叶的工作能力不用说,我更担心的是北海道的气温,他回来不会感冒吧?’ 他今天的工作非常简单,平推某一中型组织,除了常用的下属之外,森鸥外还给他分配了另一名异能力者。 不,与其说是分配,倒不如说是…… “练手?”【中原中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错。”森的眉毛向下耷拉着,“这孩子还是太宰招进来的,如果他成为干部的话,芥川就会成为他的直属部下。” “可我听说,芥川就像是一头不服管教的野兽,希望用自己的异能力造出大场面。” “可他到底没有经历过一人杀进千军万马的经验,正好【中也君】你也不能随心使用污浊……” 不管怎么说,他最后还是被说服了,矜矜业业地去找芥川,后者正在刑讯室。 【中也】才下楼梯,就看见芥川无比硬核地用异能力将活口捅了个对穿。 【中原中也】:“……” “你就是这样搞刑讯的?”他难以置信极了。 这搞个屁的刑讯啊。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们世界的芥川龙之介也有点莽没错,可亲自看到少年芥川的做法,他还是很窒息。 说到底为什么要芥川干这事儿。 芥川龙之介上下打量【中原中也】好几遍,等他将人彻底认出来时,表情都变得冷冰冰的。 “你是另一位中原先生。”他说,“对在下的行为有什么不满吗?” “虽然我在刑讯一途是是不如平行世界的懦弱的太宰先生,但……” “你等等。”【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你说了什么?” 阿叶、刑讯,开什么玩笑?! 心头猛地燃起烦躁,手指关节紧握着,嘎吱嘎吱直接响,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太宰治那个混蛋!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中村、山下。”中原中也点了两名随行而来的刑讯班成员。 “俘虏就交给你们了。” 北海道分部不算太大,内部成员身兼数职,换句话说他们没有专业的刑讯人员,这次的随行人员中专门抽调了红叶的老部下,就是为了盘问出更多情报。 可不知怎么的,当中也嘱咐两人,让他们尽可能获得更多情报时,那两名老手却频频看向某一方向。 “还是我来吧。” 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中原中也睁大眼睛猛地一回头,便见到带着腼腆笑容的阿叶。 “交给你来?” 他重复了一遍。 【中原中也】跟年轻点的自己提过阿叶的事,聪明、谨慎,是良好的辅助,同时胆小、怯懦,不愿意杀人。 “他一点都不适合黑手党。”【中原中也】说。 “我跟着这里的太宰先生学过一些。”他轻言细语道,“熟悉之后也不是那么可怕,而且比起他们,我在这方面还算有点天赋。”让他承认自己有天赋,本来是很羞耻的事,可放眼下这情况,不免有些悲哀。 “‘坏鼠’是很棘手的组织,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控制住,工作需更具有效率。”他在说这事时,声音很轻,带着点女人的温柔腔调。 室内循环的空气将酒味带进中原中也的鼻子里,他脱口而出问道:“你喝酒了?” 阿叶“嗯”了一声。 中原中也想了一下说:“【太宰】确实很擅长刑讯,行吧,就交给你好了。”他又多问一遍,“你确定可以吗?” 阿叶撑着他单薄的身躯道:“没有问题。” 他披上了羽绒服外套,略显臃肿,从背后看像一只企鹅。 中原中也点了山下,等叶藏走远之后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挺烦躁的。 “就是……”山下苦着一张脸,他们这群人都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叶藏被太宰强拉来时苍白的脸色还历历在目,更何况他每次干活前都要喝杯烈酒,怎么看都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样子。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叶藏报以同情的态度,将他与太宰治完全割裂开了。 中原中也扒拉着头发道:“你就说吧。” 山下倒豆子似的说出来,他的描述还算客观,却显得叶藏无比可怜,中原中也打消了“他善于伪装,欺骗了另一个自己”的想法,发自内心地对叶藏同情起来。 ‘我该告诉他吗?’他胡思乱想着,‘他’当然是指【中原中也】。 同时又在心里生出一股对叶藏的,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怜悯的心情来。 ‘那家伙,也怪可怜的。’ …… 横滨一天的喧嚣是从【中原中也】的拳头开始的。 他在跟芥川龙之介完成任务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太宰治所负责的区域,火拼告一段落,下属们正在打扫现场,广津柳浪站在太宰身前,指挥黑蜥蜴的武装人员行动,太宰一个人坐在废弃的汽油桶上,双手抓着掌机。 音乐声从掌机里传来,谁知道是赛车游戏还是超级马里奥,【中原中也】看他这样更是来火,直接一拳上去。 ——太宰脸颊侧的墙壁龟裂了。 “是暴力的小矮子啊。”他气定神闲,甚至没有抬头看【中原中也】一眼。 “看你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啊,我明白了,果然是我不成器的下属泄漏了情报,连上司的眼色都不会看,作为黑手党他还是完全不行啊。” “回去要好好惩罚芥川才行。” 他抬头对【中原中也】微笑。 【中原中也】当然被激怒了,他发出饱含怒气的低音,像一头狮子,他问太宰治: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太宰治重复了一遍,用有点滑稽的语气。 ‘这语气阿叶用过。’他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在羊里,他跟柚杏他们说笑话时,当时的我觉得阿叶真的是太聪明了,知识又丰富,跟擂钵街的人完全不同。’ 他用滑稽的语气把同伴们逗得哈哈大笑。 太宰治用滑稽的语气嘲讽他。 “我没想做什么。”太宰洋派地耸肩,用阿叶常用的温柔口吻道,“你知道的,我只是在教他黑手党的生存方式。” “你看,等你们回去之后,森先生一定很高兴,”他说,“阿叶成长了不好吗?他终于不自欺欺人,想着没有亲手导致人死亡就什么都没做的鬼话了,只要他想,就能跟我一样,刑讯、逼供、剿灭,什么都能做到。” “可喜可贺。”他说,“黑手党又增添一名大将。” “你不也很清楚这点吗,如果不能脱离黑手党,就要融入它,一直像他那样逃避,不会有好的结果。”太宰治说,“知道这一点还来质问我,不很虚伪吗?” “真讨厌啊,黑漆漆的小矮人也变成肮脏的大人了。” 可【中原中也】没有被他绕进去,从这点来看,他比年轻的自己聪明多了。 “说了这么多。”他说,“不就是想让阿叶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吗?” 太宰治一顿,脸上虚伪的笑容也褪色了。 “他离不开黑手党是事实。”【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他能够最大限度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他不能亲手杀人,就由我替他动手,他拒绝看到人的尸体,就由我来毁尸灭迹。” “他不想做的,无法接受的一切,由我来代劳。” 【中原中也】嘲笑道:“你也不过是个任性的小鬼而已。” “记住了。”他居高临下地宣布道。 “再让我知道你抓阿叶去刑讯,刚才那拳头就会落在你的脸上。” 太宰身后的墙壁下,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深深的坑洞。 …… 叶藏伸出手,中村连忙递给他一条搓洗过的干净毛巾。 前者的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撑着用毛巾细细擦过每一根手指缝。 “任务报告……直接送给中也君就可以了。”他撑着说道。 “是、是的。” 中村连忙低下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叶藏的脚步,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道:“您、【太宰先生】,您没事吧。” 这是他觉得最怪的一点,称叶藏为【太宰先生】。 “没什么大问题。”他忧郁地说,“我只是需要一点酒。” 他说得是实话,经历过太宰的一番砥砺之后,他多少也有点能够面对自己酿造的罪恶了,让阿叶自己说,当那些被他苦苦折磨的人,用憎恨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甚至能感受到一点小小的释怀、安慰。 ‘像我这样的罪人,当然是要被人憎恨的。’ 就连恶心的心情也松快了起来,自然而然接受了他就是十恶不赦,被人憎恨的。 可更多时候,这种憎恨并不能化解他的自厌意识。 刑讯的过程中他无数次想到要死,可最终也没有死去。 这时候得喝点烧酒,缓解他的心情。 从据点出来时,门口的保镖要跟上阿叶,保护他的安全,他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只是喝点酒而已。” 他又问:“这附近有什么酒吧吗?” 一名保镖说:“前面有一家叫做‘the one’的酒吧,受到港口黑手党保护。” “这样,那我就去那家好了。” “the one”不是日本式的居酒屋,是一家洋酒吧,酒吧的角落里放了一架大提琴,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叶藏会弹钢琴,津岛家供养了钢琴师,确保家里的孩子掌握来自西方的高贵艺术。 要他自己来说,弹得还算马马虎虎。 酒保站在吧台后擦拭杯子,见叶藏来了问道:“想要什么。” 他说:“白兰地。” 所有的酒中,白兰地醉得最快。 对方又问:“要兑什么?” “苏打水。” 他坐在吧台前,跟酒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两杯酒下肚后,门又忽然被推开了。 “阿嚏——”戴着毛帽子的客人打了个小喷嚏。 是个外国人。 酒保问:“您要喝什么?”他是用英语问的。 哪里知道来人用流利的日语回答道:“喝点暖和的东西。” 这就让人有点为难了,酒保想了一下,心说要不然做热葡萄酒吧,却听见先来的有点醉醺醺的客人说:“烧酒,暖身子的话,烧酒最好了。” 叶藏喝的有点多,当他喝多了之后,体感上与世界就隔了一层雾,这让他更加地胆大,也更加地任性。 就好像受到了叶藏的感召似的,新来的俄罗斯客人坐到他边上,酒保热烧酒的空档,他们已经聊了起来。 他们两的话题是极跳跃的,刚才叶藏还在鼓吹自己的艺术论,说他是画家,这一会儿新来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就说自己的能进行大提琴演奏。 他突然问叶藏:“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他晕乎乎地说。 他又问:“那你想给我伴奏吗?” ‘想伴奏吗?’叶藏迷迷糊糊的地想:那肯定是不想的,我可不是什么音乐家,甚至连蹩脚的三流琴师都算不上,可这个人既然问我了,那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拒绝的。 说白了,他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不能忤逆其他人,要讨好别人的服务意识,就算是自己再不情愿,当有人问向自己时都不得不回答。 “当然、当然。” 哪怕是在酒中,他都是如此谄媚而柔顺地回答着:“当然是愿意的。” “嗯——”戴着帽子的俄罗斯人也不知想到什么,略显狭长的眼角向上挑了一下,他似乎是笑了,又好像没有。 紧接着他坐到了大提琴后的凳子上,又牵引醉酒的阿叶过来。 “来试试看吧。” 他用平静的,好像在陈述着什么的口吻说:“帮我伴奏看看。” ‘他完全不会拒绝。’ ‘你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拥有了他。’ …… ——当中原中也走进酒吧前,听见了悠扬合奏的尾音。 他推门进去,看见阿叶趴在钢琴键上。 “他怎么了?”中原中也对酒保问道。 “他喝多了。”酒保回答。 中也站在阿叶身旁,居高临下地描摹他脸上的每一条纹理,每一块部件,他看见了阿叶高挺的鼻梁、苍白的皮肤、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有眉眼中化不开的忧郁。 “啧。” 他发出一道响亮的啧声,然后将阿叶揽在怀里,回去了。 “不要到处乱跑啊。”他对醉倒的阿叶说。 ‘他这样,还怪可怜的。’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中原中也无法解释,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叶藏挖出来的内幕直接用手机发送给他,中原中也带着人马不停蹄端了“坏鼠”两个据点,他们因此有了更多的俘虏,在这这群俘虏中,有异能力者。 “坏鼠”是个以异能力者为绝对核心的组织,这证明他们抓了个干部。 赶回去后,他问:“阿叶在哪里?” 倒不是说他跟叶藏亲昵道能用名字来称呼,只是叫他太宰实在是太奇怪了,中原中也宁可叫他阿叶。 北海道的下属福至心灵道:“是太宰先生吧?” 他诚惶诚恐地低下头道:“他去喝酒了。” “喝酒?”中原中也疑惑了一瞬间道,“去哪里?” “很安全,是受港口黑手党保护的酒馆。” “他一个人去的?” “是。” 中原中也不爽了:“你们怎么不跟着他。” 下属委屈:“太宰先生说……想一个人去。” 他们身上甚至有森鸥外给的银之神谕,也就是说叶藏的权限高于干部,他们怎么可能违背对方的话! 中原中也被噎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道:“行吧,交给我处理。” 他又赶到酒馆,当他离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似乎听见了音乐,大提琴与钢琴合奏?还是小提琴? 等推门的瞬间,只听见哐当一声,琴键被砸了个彻底。 阿叶醉死在钢琴键上。 他问酒保人之前喝了什么,酒保给他展示了一大堆空杯子,说不仅喝了洋酒还喝了日本酒。 “他跟另外一位客人才进行完合奏,合奏结束后,那位客人就从后门离开了。”酒保颇具艺术欣赏力量力,唏嘘道,“这两位都有专业水平,他喝了不少酒,弹得却相当好。” 中也问:“他酒量很好?” 酒保说:“是的。”他感叹道,“应该是一杯一杯练出来的。” 中原中也想:嚯,还酗酒,另一个我可没说啊。 他自己也喝酒,可他那叫品酒,是普通地喝,哪里像是叶藏,几乎想把自己淹死在酒缸里。 可你看他的样子,又不得不管,于是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双手用力,直接将他抱起来,对他来说,无论是扛还是架着,都没有抱起来更合适。 扛得话会顶到阿叶的胃,架着的话……他身高不够。 入手的重量对男人来说轻得有些过分,他一路将人抱到卧室里,又搓了块热毛巾给阿叶擦脸。 中也想了一分钟:我怎么在干这事,我怎么就照顾起他来了? 他凝视了会儿叶藏的睡颜,泄气了。 算了,照顾就照顾吧。 …… 晚上十点,【中原中也】率先接到了另一个自己的电话。 上来就是:“你没跟我说他酗酒。” 【中原中也】带着点冷幽默地想:这就照顾起来了? 算了,他很了解自己,无论有没有经历过羊时代,对叶藏都不可能彻底撒手,归根究底,叶藏身上弥散着让“中原中也”无法忽视、想要去保护的弱者气息。 尤其是当他羞怯地看着你时,仿佛用全身心诉说“能不能帮帮我”一样。 这种求救信号,根本无法忽视。 【中原中也】问:“他喝了多少?” 中也说了个数字。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这啧声听起来跟中也看见阿叶醉倒在钢琴键上时发出的一模一样。 “他工作时都会克制自己饮酒的欲望,除非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他去刑讯了?” “你知道?”中也都要跳起来了。 “现在知道了。”【中也】说。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北海道差旅期间,你就看着他吧,阿叶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组织的利益,他比较善于勉强自己,喝酒的话,量不是太大就让他喝吧。” “拜托你了。” 中也回答:“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会照顾好他的。”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他又补充道,“这是为了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跟他道了声谢,想挂断电话了,在那之前,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更年幼的自己说:“对了,别跟阿叶说我的事。” “别告诉他,我知道他参与刑讯了。” …… 醒来时是晚上12点。 阿叶看了眼手机,12:03。 喝得太多,他有些头疼,阿叶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扶着额头。 他回忆跟陀思妥耶夫斯基见面的过程,奇妙得没感到惶恐不安,相较于太宰治,陀思带给他的压迫感要小很多。 ‘原因很简单,我知道他要什么。’阿叶想道,‘他要的东西很平常,也很浮于表面,服务好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相较之下,心思莫测的太宰才更加难搞。 等头疼减轻了一点儿后他又想:‘这个时间点,【中原先生】一定没有睡觉。’ 他发了条短信:工作结束了。 没说是自己工作结束,还是慰问【中原中也】工作得怎么样。 消息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样?北海道冷吗? 推进得还算顺利,小中原先生给了我很多帮助。他蜷缩在被褥间,柔软的鹅绒被堆成一座小山,手机屏幕莹莹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北海道很冷。他写道:还是横滨温暖一点。 远在横滨,坐在沙发上的【中原中也】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手机上输入文字: 再过一两周,马上就能回来了。 “咔哒——” 随着开关键被按下,卧室里一下子来亮堂起来,中原中也不大赞同地问:“怎么不开灯?”他又觉得自己的问法太强硬,补充道:“黑夜里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阿叶缩了一下脖子说:“抱歉,外面太冷了,我不想从被窝里钻出来。” 他意外地直白,说着抱歉,语调里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中原中也看着他,只觉得“都这样说了,真没办法”。 他将温热的易拉罐放在床头柜上:“给。” 阿叶用水汪汪的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中也说:“是麦茶。” 他不大自在似的别过头去,似乎叶藏的眼神充满了杀伤力,而后者将麦茶接了过去,以一种不知道该说是包容还是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更小的中原中也。 阿叶不合时宜地想道:‘以诞生的时间来看,现在的中也君还不到十岁啊。’ 而他对小孩子向来是很有耐心的,真要说的话,孩童身上有种因经验不够多而导致的纯洁的天真,叶藏在面对他们时恐惧感大减,甚至不用战战兢兢地刻意讨好,他们的心思天真又直白,只要温柔地应对、引导,就足够了。 “谢谢。”他柔声道谢道,“下午也是中也君将我带回来的吧,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因为我的失态,工作上的事情也耽搁许久,是有什么要嘱托的吗?正好下午睡多了,晚上我也睡不着,可以处理点工作上的事。” 中也说:“没什么大事,你给出的情报很正确,制定的计划也合适,我们已经把坏鼠的两个小据点一锅端了,中村他们在审问抓到的干部。” “那家伙异能力不强,带几把枪就能搞定。”他飞快地说,“等明天情报出来,你再工作好了。” 他忍耐了半天还是说:“刑讯这种东西,又不是没有带人来,如果不是死犟着不开口,根本不需要干部亲自下场,你交给他们就行了。” 阿叶说了声好。 中也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只觉得他看上去都变小了,尤其是在蓬松被褥的映衬下。 “对了,中原君。”阿叶忽然开口道。 “什么?” “刑讯的事情,能不告诉【中原先生】吗?” 他小声说:“我不想让他担心。” 中原中也的表情变得格外复杂。 他想:可恶,你别这么温柔啊。 他将叶藏跟太宰完全分开了。 中原中也说:“啊,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他的。” 他顿了一下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找我就行了。” “我总能帮你解决的,不用一个人死扛着。” 阿叶:“嗯。”声音很轻很轻。 床头柜上放着倒扣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中原中也】:睡不着的话喝一杯牛奶。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二更】 1月6日 晚8时 “坏鼠”基地 萨沙在狭窄的办公室内走来走去。 他身材魁梧,从远处看像一头棕熊,毛发茂盛得如同棕熊的外皮。 他很焦躁,因此步子也很沉重,在地上“哐哐哐”的。 门忽然打开了,轻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闪了进来。 这办公室不大,靠近墙壁的部分放了一架大提琴。 “你回来了。”萨沙粗声粗气道,他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缩进高背椅中,像尊沉思者,一句话都不说,这让萨沙更加烦躁了,但他知道陀思的智谋,不敢对他抱怨,只能言简意赅道: “我们位于札幌东部的两个小基地被一锅端了,一个活口没留,甚至不知道是谁出手,现在没有伊万他们的尸体……” “是港口黑手党。”陀思忽然说到。 “港口黑手党。”萨沙眼珠子转了一圈,“是你之前说的,横滨的组织之一?” 陀思妥耶夫斯基甚至没有回他的话,他无视了萨沙,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大提琴前。 他拉了一首曲子。 乐声悠扬,萨沙却毫无欣赏的意思,他在脑子里不断回忆着港口黑手党的事。 他当然知道横滨,他们这次来日本,就是为了五千亿的遗产。 可正因此,他才不敢忤逆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看上去病弱没错,可“坏鼠”能发展至今,包括遗产的消息,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带来的。 按着他的说法做,就能得到你需要的一切,组织也能发展,不按照他说的做,你怎么样死都不知道。 他不敢打扰陀思妥耶夫斯基。 萨沙没有太多音乐鉴赏力,他受教育程度不高,能发展至此全靠强大的异能力与还算活络的脑子,可音乐语言是共通的,他能感觉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情非常好。 好到他从来没有见过。 “养猫需要什么?” 萨沙:‘他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话用的是敬语。 “一间还算宽敞的屋子。”他谨慎回答道,“干净的水与食物。” 猫笼子、猫窝、华丽的玩具,那都是更高等级的需求,以萨沙朴实的思想,只要有那些东西就足够了。 “那些不够。”陀思妥耶夫斯基将大提琴收回去,喃喃自语道,“他需要更好、更严密的看守……” ‘看守?’ 这个词让萨沙毛骨悚然。 “他很乖顺、但只是表面上的,如果逃跑的话……” 他又坐回位置上,蜷缩起来,下意识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甲,他咬的时候用力很轻,没有将指甲咬断,咯吱咯吱、咯吱咯吱的。 像是悉悉索索的老鼠。 “我得建一座金笼子。”他喃喃自语,“将他关进去。” 萨沙毛骨悚然。 …… 1月8日 7号时港口黑手党的队伍又出动了,试图捣毁“坏鼠”的新据点,后者早有准备,采取激烈抵抗。 最后中原中也出动,才得以平息,北海道机动部队也有损伤。 叶藏坐在大后方,实时监控战局,他并没有太慌张,对下属人员进行调整。 他的脸倒映在屏幕上,不喜不悲。 “围堵住A点。”他对着耳麦命令道,“突破后注意右侧,寻找敌人的狙击点。” “B处直接前进。” 战况越发激烈,下午四点后才结束,总体说来港口黑手党取得了微弱的胜利,叶藏却知道,这点胜利还是对方让给他的。 他与陀思妥耶夫斯基本应该势均力敌。 ‘还是老样子。’他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右手转着一支笔。 ‘他在确定我的能力。’叶藏想,‘等到发现我的能力与他相同时,就会采取行动。’ ‘我不是看不出来。’他忧郁地想,‘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知道,这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看出来了又怎么样,他知道,我会保持沉默,会什么都不做。’ 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他人行为而激烈反抗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能感觉到。 只要不受到折磨,就不会逃跑,不会主动去,也不会主动离开…… 实在是太难说了,即便到现在,叶藏对港口黑手党也没什么归属感,要不是如此,当年他世界的陀思动手时,也不会如此顺畅。 他是被陀思带走过一次的。 ‘就这样吧。’叶藏恹恹地想,‘总归快要离开了,涩泽很快就会出现了,然后我跟【中原先生】就能回去,不管怎么样,自己的世界似乎比这里要好一点。’ ‘更何况,他出现在这里肯定了我的一些猜测……’ ‘顺其自然发展吧。’ …… 9号、10号依旧在持续争端,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再出现过,港口黑手党的战线往前推进。 横滨频频接到北海道传来的捷报,森鸥外叫来【中原中也】说:“叶藏君很快就要回来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说:“这么快?” 在他们的世界,“坏鼠”成为了挺立到最后与港口黑手党决战的组织,他们进退有度,间或表现出对战局的惊人控制力,仿佛有一名不可捉摸的智者,操控者全局。 甚至连叶藏都在某段时间落入劣势。 森鸥外微笑着询问:“怎么了,【中也君】?” “是这样的……”他将自己的想法报告给森鸥外。 森鸥外陷入沉思:“原来如此,叶藏君并没有对此作出报告,也就是说,那名看不清真面貌的智者可能还没有出现,也有可能是被叶藏君清剿了?” “应该是前者。”【中也】确定道,“他的智慧与阿叶相似。” 他说:“阿叶一直认为,这场战争是有人主导的,他曾经说过,龙头战争像是试验场。” “试验场。”森鸥外重复了一遍。 【中原中也】道:“那名看不见的智者,或许就是幕后黑手。” “这是个很好的想法。” 森鸥外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那么【中也君】,”他说,“你觉得,叶藏君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对他进行报告。” 【中原中也】坦荡而镇定地回答:“我不知道。” “但他总不会背叛港口黑手党的。” …… 12日时,针对“坏鼠”的剿灭已经结束了。 在叶藏的部署下,敌方的异能力者节节败退,港口黑手党很快占领了他们的武器库、安全点。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坏鼠”的干部逃走了一批,首领萨沙等人消失不见了。 中原中也把札幌的地皮都要翻过来了,他问叶藏:“你发现他们了吗?” 叶藏摇摇头说:“很抱歉。” 他还是那副孱弱忧郁的模样,仿佛将所有的罪孽拦在自己身上,正因为如此,你反而不忍心斥责他。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说:“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叶藏看似不解地抬头看他。 中也别过脸去:“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成功。” “所以,稍微骄傲一点也没关系。” 他是这么说的。 或许是见多了阿叶,中也总算是培育出点免疫力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看不上阿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有能力就应该表扬,明明是大功臣却还在自责,不是很奇怪吗? 中原中也的世界中多少残留这些孩童式的天真,他喜欢谁就要表现出来,就要说出来。 在他心中阿叶应该是什么样的? 自信点、骄傲点。 ‘不像太宰那样讨人厌。’中也心说,‘要是跟他一样肆意,倒不是坏事。’ 在这一刻,他不成熟的想法似乎与太宰治同调了。 阿叶依旧笑得温温柔柔: “谢谢。” 他说:“谢谢你,中原君。” 中原中也发现,他对不同人的称呼也不同,另一个自己被叫做“先生”,太宰也被叫做“先生”,就自己是代表晚辈的“君”。 他说:“我可不是小孩啊。” 叶藏顺着说:“你当然不是,我还得靠中原君保护。” 这顺着他的,几乎是安慰的说法,让中原中也更不愉快了。 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可隐藏着的火气,对着叶藏又发不出。 “……” 他甚至想道:我得找点方法。 成为立派的大人,让他更加…… 中也一愣:更加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好这个问题,就听见下属毕恭毕敬道:“飞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起飞。” 中也回头看向阿叶。 后者似乎想说“随时都能走”,可神差鬼使之下中也问:“要不要逛逛。” 叶藏:“哎?” “上次去静冈就是。”他解释说,“一般出差最后一天,如果当地风波都平息的话,会给下属时间在当地逛逛,带点伴手礼之类的。” 黑手党说到底只是特殊点的一般社员,他们的工作是暴力输出,除此之外跟寻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会买静冈的蜜瓜、北海道的白色恋人、小樽的八音盒,带给自己的朋友亲人。 叶藏犹豫着说:“伴手礼……也是,有要送的人,而且……”他声音很小,“我想到当地的酒馆看看。” 又是酒馆。 中也想说我跟着你去,可他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保护欲,叶藏是很孱弱没错,可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是能够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 ‘以他的智谋,保护自己是绰绰有余。’中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点头说:“好吧,但你得给我发定位。”他老气横秋道,“你要是喝多了,我得把你扛回来。” 他至今都记得,在离别之前,阿叶露出的小小的、带着点欣喜的微笑。 ——他也无数次后悔过,那天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去。 如果去的话,阿叶就不会失踪了。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2007年前后,叶藏曾短暂地崩溃过一段时间。 不是文豪野犬主线世界,而是他们的世界。 龙头战争开始得猝不及防,整座横滨都卷入战火之中,当时的港口黑手党并没有发展至后来地步,异能力者是很强大没错,其他组织的异能力者也很强大,森鸥外勉强稳住了组织,可他们无论是金钱也好、武器装备也好,都远远称不上充裕,再加上叶藏策划计谋时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怜悯之心,他的手段称不上暴虐,而被他掠夺的敌对组织的下场,也不算太难看。 以上一系列原因导致,港口黑手党的发展并不如太宰治所在世界的发展,唯一的好处就是党内有强大的异能力者坐镇,不至于毫无还手的余地。 可在龙头战争中,作为本地几大组织之一,港口黑手党或被动或主动地被卷入其中,叶藏作为总参谋,无效化异能力的拥有者,不得不一改自己过去的作风,手段越发暴虐,同时他也开始出入战场,为【中原中也】停下异能力。 高强度的工作使他痛苦不堪,这种痛苦不仅针对于肉体。 他甚至不如主世界的太宰治,由于长期伏案办公,再加上酗酒,身体孱弱,哪怕有森鸥外并港口黑手党内其他医师的调理,也处于亚健康状态。 精神上他又是自我折磨的天才,罪恶意识时时刻刻缠绕在他的心上,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只毒虫、癞蛤蟆,或者诸如此类的生物。 在龙头战争勉强结束后,他就有点一蹶不振了。 【中也】耐心地照料他,尾崎红叶也上门看了他好几次,森鸥外更是长吁短叹。 那时候【中原中也】终于忍不住了,询问他:“你想脱离港口黑手党吗?” 这当然是冲动下的询问。 他是怎么回答的:“脱离的话,能去哪里……” 因为身体与精神的原因,他的声音很是虚弱,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晕过去。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横滨以外的地方。” “那是叛逃吧。”阿叶轻轻说。 【中原中也】不说话了。 他可能是在犹豫,可能是在思考,可能是在权衡自己能否做到,毕竟港口黑手党对他来说是值得效忠且为之奋斗的组织。 “如果……”他咬牙道,“如果你想离开的话。” “到外面去,独自生活吧。” 当时的叶藏想了什么。 ‘到外面去?独自生活?’他凄惨地想,‘光是独自生活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不可能的,不是说不想自立,可一个人住在六块榻榻米大的屋子,实在是太寂寞了,去妓女的怀里吗?那也不错,可居无定所的生活实在是……’ ‘说到底我身上还是有点富裕人家少爷的烙印,无法接受居无定所、没有钱财……’ 光是意识到上面这点,就让他有点想去死了。 他忽然用幽灵似的声音问道:“如果我叛逃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中原中也】没说话。 阿叶蜷缩在沙发上,他身后是蓬松的、柔软的枕头,身上还改了条毯子,【中原中也】怕他冻着,他照顾人的方式很朴实,喜欢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免受风寒。 叶藏诚惶诚恐地说:“哪怕森先生不可能对你做什么,只要我离开了,【中原先生】就一定会被追责,为了黑手党的稳定还要被惩罚,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你添麻烦的……” 【中原中也】动了动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没办法说,阿叶将一切话头都堵死了。 服务意识依旧占据主导,让他主动离开【中也】只有一种可能,他离开能给【中原中也】带来幸运。 他是【中原中也】的限制器,掌握无效化异能力,他离开【中原中也】会死,因此叶藏不会离开。 在明白这点后,【中原中也】沉默了。 ——是我限制住了他。 折磨他的人很多。 我是其中之一。 …… 正因如此,当叶藏无故失踪后,【中原中也】否认他是叛逃出黑手党,认为他是被绑架了。 干部A嘲讽道:“你是在逃避责任吗,中原准干部?” “你跟太宰干部住在一起,他叛逃可是你的责任。”他说,“你不是他的保镖,他的狗吗?连主人的味道都嗅不到?” 【中原中也】脖子上的choker是叶藏送的,这不就是项圈,是狗吗? 森鸥外没说话,尾崎红叶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中原中也】,他也没说话。 “【中也君】,”森鸥外最后说,“情理上说来,我也不愿意相信【太宰君】会叛逃,可我们有目共睹的是,他最近状态不佳。” 尾崎红叶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如果认为他失踪的话,就去寻找他吧。”森鸥外说,“在此期间可以调动港口黑手党的下属人员,他可是我们港口黑手党的瑰宝,被绑架的话,是对组织的挑衅。” “唯一的问题是。”他双手交叉,垫在颌下。 “你真能找到,神不知鬼不觉,绑走【太宰君】的凶手吗?” …… 【叶藏视角】 ‘不存在什么绑架。’ 我近乎于羞愧地想道:‘根本不存在什么绑架,被强迫带走,这种话只是用来麻痹自我、欺骗自我的托词,自从卑劣地掠夺了这具身体,我就再也不能迷迷糊糊过了。’ ‘只能假装迷糊。’ ‘说句不知廉耻的话,我、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聪明了,以至于无人能够强迫我,活成现在这样,说到底还是根深蒂固的服务意识在作祟。’ ‘下意识地讨好人,满足其他人,就像是一面反射欲望的镜子。’ 【中原先生】不再提叛逃的话了,他帮我请了个长假,得以在家休养。 说是修养,其实就是成天呆在画室里画点拙作,还有出去喝酒而已。 周末的时候他会驱车带我往东京看画展,可明明【中原先生】对那些艺术毫无兴趣,强迫他陪伴的我真是癞蛤蟆。 龙头战争后港口黑手党急速扩张,部分方针是我前期制定的,森先生补全了后段计划,【中原先生】身为武斗派的准干部忙碌异常,很快就不能陪我到处走走了。 于是我迷恋上了横滨的酒馆,有的时候还一个人坐jr去东京喝酒。 他一开始很担心我的安慰,后来看我能好好回来,也就不管了。 只是偶尔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担忧的神色。 (让他露出那样表情的我果然是劣等动物。) 我最近常去的酒吧是位于横滨站附近的一家,是俄罗斯人开的。 俄罗斯人开的酒馆少有日本人光顾,归根究底是酒太烈,这家在开的时候做出了改良,有漂亮的白俄女招待,还有烧酒卖。 那段时间我急切地追求醉倒,普通的烧酒已经不能满足我了,如果是寻常人,这样疯狂地酗酒,准已长出了酒糟鼻,牙齿也掉了好几颗。 感谢“太宰治”的身体,我成日里迷迷糊糊,却没有染病。 (虽然醉死在酒里,我却不觉得高兴,醒来时反而更痛苦了。) 我跟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在此之前他可能知道我,而我则听说过写出《罪与罚》的大作家,也看过他的书。 当然,在这离奇的世界中,我并不知道他。 他找上我时,我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我能感觉到,有人看着我,他还走到了我身边。 他说我:“你真可怜。” 那种语气,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在此之前很多人觉得我可怜,但那都是带着怜爱之情的,因为我战战兢兢又孤独而觉得我可怜,继而想帮助我,揽我入怀中,这没什么不好的。 可他的语气是居高临下的,或者说没有人性的,他看我的眼神也像是看人类之外的某种东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太敏感了。) 我勉强睁开眼睛,他已经坐在我边上了,穿着大毛毡,双腿规矩地勾着吧台凳的杠子,双手托腮,就那样看我。 我觉得他跟我长得有点像。 我问他:“你是谁。” 他竟然告诉我了:“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这个名字让我发自内心地惊恐起来。 ‘原来太宰治竟然是未来与陀思妥耶夫斯基齐名的文豪吗?’我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都干了什么,我这样的人,不,我根本不算人了。’ 他早就发现了,过去世界的文豪都成为了异能力者,包括与谢野晶子、森鸥外等人,叶藏也想过,身体的主人,津岛修治、太宰治,是不是他那时代还未诞生的文豪,毕竟“消除所有异能力”实在是太特殊的。 说句不像样的,他的智力也超出人类的界限。 他经常觉得孤独,不仅仅是以前不被人理解的、恐惧人类导致的孤独感,而是因为拥有更高智力,不像人类而产生的孤独感。 ‘可我从没想过,我的同类竟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出了《罪与罚》名篇的大文豪。’ 他痛苦极了:‘我剥夺了文学上天才诞生的权利,我都干了什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出了他的痛苦,却没有追究来源,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与他智力相同的人,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同时他为此罪孽而苦苦挣扎。 ‘他确实是有罪的。’ ‘可他身上拥有某种至高的神性。’ ‘那可以称之为神明的善念吗?不求回报地反射着人类的欲望,压榨自身去满足其他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观察叶藏很久了,他看这人,比所有人都要更加透彻,甚至触及到了最深处的,灵魂层面的东西。 他对叶藏说:“我得把你带走。” 神明的善与恶、罪与罚,本来就是一体双面的。 ‘当他深陷泥淖时,我得拯救他。’ 那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确实只有这一个想法。 …… 时间跳转至平行世界,北海道,龙头战争开始之前。 完成任务后,阿叶并没有去买伴手礼,而是去附近的酒吧里喝烧酒,当他推门进去时,大提琴还靠着墙而立,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椅子上,他很怕冷似的,双手蜷缩在毛毡里。 陀思妥耶夫斯基问他:“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阿叶极其轻微的,点了点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叶藏的世界】 “哗啦啦——” 水流自花洒倾斜而下,将他蓬松乌发打落,鬓边发可怜兮兮地贴在脸颊上。 陀思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是上香波吧。’ 他看身前的叶藏,他的酒还没完全醒,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浴缸中,双手抱着自己的腿。 他全身上下没什么脂肪,胳膊也好、腿也好,细瘦得可怜,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的身材跟叶藏十分相似。 他们所在的浴室并不算小,室内装潢更是夸张得过分,金碧辉煌,充满了沙皇俄国时代的风采。 这当然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做的,他对生存环境几乎没有要求,甚至能蜷缩在下水管道内。位于东京的这处安全屋是伊万.冈察洛夫布置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过往的生活中,陀思并没有照顾另一个生命的经历,他不曾养过宠物(小猫小狗对他来说意义不大),而人类,伊万在生活上经常照顾他。 ‘好像也没什么难的。’ 他的大氅落在外面,可能是摊在沙发上吧,陀思穿着单薄的里衣帮醉醺醺的阿叶洗头,手指缝间细软的头发在流动,叶藏蜷缩着,昏昏欲睡。 陀思妥耶夫斯基又打开水流,冲散泡沫,没有提醒叶藏闭眼,也没有帮他捂住耳朵,后者被香波泡沫迷了眼睛。 等用大白毛巾帮他胡乱揉头发时,陀思才发现阿叶的眼睛有点红。 他立刻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却没说话,等到阿叶洗完澡后,直接拉着人的胳膊,推开客房门。 阿叶像个孩子似的,亦步亦趋跟随着他。 “这里。” 陀思的脸几乎变成Q版的了,他伸出手指指了下华丽的大床,又抬起另一只手,对阿叶挥挥,表示晚安。 后者也没怎么说话,爬上了高脚床,被褥严严实实盖在身上。 “晚安。”他小声说。 …… 之后几天,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没有回来,这间屋子里只有叶藏一人。 他从未过独居生活,倒不是说他是社交生物,事实上,叶藏非常恐惧与人交流,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活在完全没有人类的地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可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安全屋中,他却过上这种日子,酒水统一藏在一楼的酒柜中,涵盖他喜欢的所有品牌。 而他常读的书籍也整齐排列在书房的架子上,杂志则按照发售日期被悄悄塞在门缝里。 陀思妥耶夫斯基甚至给他准备了一间画室,水彩颜料等都是他常用的品牌,他都懒得想陀思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他就是知道。 当他住这里时不用与外界交流,没有任何人打扰他,想要的一切会主动送到他的面前。 在温水般的保护层中,叶藏奇妙地镇定了下来。 第六天的晚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回来了,他跟叶藏说:“东京国立美术馆更换了一批展览。” “是梵高的画作。” 当时阿叶正在画室里做妖怪的自画像,他听后手指微动一下,嘴角扯出笑容道:“哎呀,那真是……” 又是女人般轻巧的口吻。 陀思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看着叶藏与自己无比相似,却又不同的脸庞,偏了下脑袋。 ——想要使用他,就必须先修好他。 陀思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吗?”阿叶愣了一下。 ‘现在是几点?’他茫然了,在这与世隔绝的一周中,他几乎丧失了时间概念,与其说是丧失,不如说是根本不想知道,他在自我催眠、自我麻痹上是绝对的好手。 “晚上12点。”陀思妥耶夫斯基根本不需要听见他的问题。 “但你睡不着吧。”他说,“你睡不着,现在美术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刚好合适。” …… ‘说是寻找阿叶。’【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根本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搜索了叶藏去的所有酒馆,没发现对方的踪迹,若要说有什么是他才知道的,无非就是叶藏现在酗酒的量越来越大,简直就是泡在坛子里的酒鬼。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阿叶,不管后者有没有抵抗……应该是没有抵抗的……’【中也】想。 搜索三天后毫无进展,连红叶大姐手下的人都加入了。 “啧。” 【中原中也】不愉快地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翻出某个名字。 “摩西摩西,这里是武装侦探社……” “我找江户川乱步。”他是这么说的。 …… 东京国立美术馆 梵高画展 ‘第一次见到梵高的自画像,是在国中时代。’ 阿叶跟陀思妥耶夫斯基走在空无一人的美术展馆内,因为是东京国立美术馆,哪怕是深夜也是有警备巡逻的,各处的监控设备如期运转。 也不知陀思妥耶夫斯基做了什么(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不知道的话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他们踱着步在展览厅内走着,无人打扰。 陀思本人对美术无额外的兴趣,他喜欢音乐,会听大提琴演唱会。 阿叶则不同。 ‘我被深深地震撼住了。’ ‘被他的自画像。’ 他感受到了惬意,仔细说来,这种惬意来自两方面,一面是他不用与人类接触,直到现在叶藏都深深恐惧着人类。 另一方面则是深夜进入美术馆的,小小的不合法。 不是龙头战争那种直面鲜血所带着来的恐惧,一点不合法,会让他神清气爽,可港口黑手党,暴力太多了,他成日奔波,痛苦不堪。 “谢谢。”当站定在画像面前时,他发自内心的、真诚地对陀思妥耶夫斯基道谢,“我是说,谢谢。” 陀思正在看画,因阿叶出声了,他扭动头颅,脸上带着某种绝非快乐的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叶藏道:“没什么。” 他问:“你被修好了吗?” “哎?” 叶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笑容,仔细看来,那笑容深处还有隐藏得极深的恐惧。 陀思妥耶夫斯基充满耐心地询问:“我是说你被修好了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 叶藏不断推脱着:“不……” 陀思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他耐心而细致地解释道:“到了我们这份上,也只有跟对方说话才不会觉得有问题,你知道的,跟普通人说话,就像是跟金鱼或者蚂蚁,一眼过去什么都看透了。” “不正因为如此,你才变成这幅破破烂烂的样子吗?” 叶藏不说话了,他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难堪还是其他。 “跟我在一起怎么样?”陀思说,“那样的生活,怎么样。” 叶藏缓慢地说:“非常的……惬意。” 他下意识地说:“是我想要的。” ‘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他就像是浸泡在温水里,可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说不清楚,整个人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摸清除了,灵魂都被看透了。 ‘可我也看透了他。’ 他犹豫起来,这样的生活真是好的吗?当然是,某种意义上是他梦寐以求的,可就因为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怎样的人,他也胆怯了、恐惧了。 陀思逼近了他,在梵高的自画像面前。 梵高的眼睛,那双隐含着疯狂的眼睛看着他们,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距离我很近、非常近、我能看清楚他的瞳孔,那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他跟我是一样的,我告诉自己。’ “你跟我在一起吧。”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会修复你、维护你、让你生活在舒适圈中,除了我你不用跟任何人类接触。” ‘你不用承担那些罪孽,罪孽是人类给予你的。’ 他没有说出口,叶藏却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要说什么。 他冰凉而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叶藏的发间,头皮是凉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额头也是凉的。 他们两的额头贴在一起,呼吸交融着呼吸。 “你想听马太受难曲吗?” 他问道。 …… 【文豪野犬世界】 “什么?!”【中原中也】问,“阿叶失踪了?!” “是的,”中也说,“抱歉。” 他压根没往叛逃的方向想,叶藏跟【中原中也】都是异世界的来客,对他们来说,叛逃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是太宰的话,忽然失踪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在意,可一旦换成阿叶……’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阿叶的模样,更具体说来,是他羞怯而腼腆的笑容。 ‘可恶,明明知道他跟太宰的智谋是一等级的,却不得不担心他。’ 远在横滨的【中原中也】却因对方的话陷入深思。 北海道、龙头战争、俄罗斯组织…… 他的额角猛地爆出几根青筋。 他深吸一口气道:“听着。” “我应该知道带他走的是谁了。” 第41章 第四十章 太宰治的心情很糟糕。 低气压徘徊在他身体周围。 他一周内的状态大抵如此,遇见敌人时下手愈发狠戾,哪怕是对自己人也绝不姑息,直属部队被整顿又整顿,最后除了芥川谁都不敢凑近触太宰的霉头。 在Lupin酒吧聚首时,安吾不客气地提出这事。 “就连我都听说了。”坂口安吾推眼镜,“太宰干部盛怒之下剿灭敌对组织……” 太宰治不高兴得说:“你当然听说了,安吾再怎么说也是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官,怎么可能消息不灵通。” 他扭头道:“你说对吧,织田作。” 织田作还未回话,他就看见了对方捏在手指缝里的“白色恋人”小饼干,这可好家伙,太宰治小声而惊呼:“你竟然在吃白色恋人?!” 北海道、又是北海道。 他身后的坂口安吾又推了记眼镜,白茫茫的光反射在眼镜面上。 织田作看似无厘头地回答道:“老板的儿子上周去北海道出差。” 太宰:“所以呢?” 他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他不喜欢吃甜食,这是伴手礼。” 听见织田作的回答,太宰也说不出话了,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被一套组合拳打得没有力气,只能趴在台面上。 “我讨厌北海道。”太宰治小声道。 坂口安吾:=。= 不是讨厌北海道,是讨厌出差吧。 织田作恰好将小饼干吃完了,他给出会心一击:“是被大一点的【中原先生】看破了吗?” “哈啊——”太宰拖长声音。 织田作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阿叶行事手段跟你完全不同,刑讯什么的,【中原先生】发脾气是理所当然的。”他以平静的口吻诉说暴言,“就算是我,看见阿叶那副模样,也想着,‘啊,太宰还是收敛点更好’。” 坂口安吾无声惊呼:哇—— 那什么阿叶,未免太有魅力了吧? 太宰趴在台面上:“可恶,竟然连织田作也这么说……” 话还没说完,插兜里的手机却响了,太宰刚嘟囔着:“森先生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歇着……”等接通电话后却神情为之一变。 “失踪?”他将这两字卷在舌尖上,品了又品。 “原来如此,那黑漆漆的矮子……不,年长些的【中也君】知道什么?” “我明白了,马上就到。” 电话打到这,他侧头看了眼织田作:“我认识一个人,对找人之类的杂务异常熟练。” “是,那我将他带来。” 随即挂断电话。 “走吧,织田作。” 太宰口中泄出轻柔之语:“我们去找阿叶。” …… “他被老鼠绑架过一段时间。”【中原中也】从牙缝里挤出名字,“俄罗斯的老鼠,陀思妥耶夫斯基。” “【中也君】。”森鸥外沉默了一会儿道,“叶藏君与太宰君的性格不同。” 【中也】用鼻子哼气:“是的。”显然易见。 “可他们的智谋……”森鸥外微笑了一下,“我想是位于同一层面上的。” 他喟叹着:“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聪明的人吗?” 【中原中也】明白他的意思,叶藏是不可能被绑架的,只要他露出点儿反抗的意思,根本没人能带他走,因此他必定是自愿离开的,往深里了说就是想脱离、背叛港口黑手党。 面对敬爱的组织首领,【中原中也】本不愿反驳,可他又不希望对方误解了阿叶的本性。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言简意赅道,“可情况不是那样。” “哦?” 【中原中也】的眉宇间染上一层难言的焦躁与无奈:“他根本不会拒绝人。” “这个人不是说他亲近的人,几乎称得上是全人类了。” 只要人类对他有需求,他就会努力满足对方,像一面反射欲望的镜子。 有时【中也】会想:他是圣人吗? 森鸥外愕然:“你的意思是……” “我就是那个意思。”【中原中也】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带他走,阿叶没有拒绝,仅此而已。”他补充道,“更何况,那段时间,他实在是太痛苦了。” “后来我委托江户川乱步找到阿叶,将他强行带了回来,他也就在港口黑手党扎根,没想着离开过。” “他这个人,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只要抓住他的根茎,他就属于谁。 ——暂时的。 ……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你跟我相处过。” 他们已经从北海道出来,驶向东京,下一步可能是横滨。 又北海道深入内陆,他们走的是水道,雪白色的尖尖的船头迎着北风,阿叶站在甲板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绒绒的皮,像一只轻松熊,他的脖子上戴着俄罗斯特产的、不知道是狐狸毛还是兔子毛制成的围巾,耳朵上戴着耳罩。 陀思妥耶夫斯基站在他身旁,身上穿得也多,他身体不好又畏寒,神出鬼没的伊万.冈察洛夫给他准备了厚实的冬装。 阿叶想他调教下属也算有一手,直到现在,自己都没见过伊万.冈察洛夫。 “嗯。” 阿叶鼻尖里喷出一小团白气。 “怎么样?” 他这话问的,没太多深意,真要说的话,像是一只猫猫伸出肉球,推搡另一只猫猫。 “……很舒服。” 阿叶犹豫着想:应该说很舒适吧…… 他能看破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可怕的、毫无人性的一面,却因为这面没有展现在自己面前,而能轻松自我欺骗。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是那种不像是人类的笑,阿叶打了个寒颤。 “那不是很好吗?” 他又问:“你想回你自己的世界吗?” “无论是塑造你的那个地方,还是平行世界,跟我相处过的平行世界。” 阿叶在颤抖,无论是什么人抱着怎样的心思跟他说话,一旦叫破了他的来历,通过他看到“大庭叶藏”所在的世界,他就忍不住想要颤抖。 “不,不想回去。” ‘撒谎。’他想道。 ‘大庭叶藏诞生世界,哪怕是对不起太宰君也好,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每当他产生如此念头时,都羞愧得想要去死。 文豪野犬的世界也带给他无尽的煎熬,可这里的成年人、异能力者,似乎有些比原世界的要聪明真挚得多。 不排除是他的错觉。 他又想:‘这里也不想多待,说到底能清楚感觉到太宰君是怎样优秀的人,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折磨了。’ 不要跟他住在相同的世界里。 阿叶将自己的心情半真半假地投射入话语中,哪怕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听来都真假难辨,后者在脑子里过一遍,最终还是相信了阿叶的话。 “你被修好了一半。”他说,“我会完全修好你的。” 完全修好,再投入使用,损坏,修复,使用…… 日复一日,重复着。 ‘还是将他先剔除在龙头战争之外好了。’陀思是这么想的。 ‘先去东京,将他在伊万布置的金屋子里养起来,随后送到俄罗斯本土,港口黑手党的势力绝对触及不到俄罗斯本土。’ ‘唯一的问题是,留在日本的航线暂且无法使用,港口黑手党的人一定在等着。’ 他的思考几乎具现化了。 海岸线越来越近。 阿叶抬头,能看见蔚蓝的天空,在干冷空气中迎风翱翔的海鸥,还有钢铁铸造的都市森林。 森林里有无数的车与人,像工蚁一样麻木不仁地在玻璃夹内行走着。 “别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冰冷的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远离你所恐惧的。’ 阿叶乖巧柔顺地点点头。 ‘可这样真的好吗?’ 他不免诚惶诚恐地想:‘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而他不能接受,成日泡在舒适的温水里的。 …… 坪内美纪,她委托的任务难得勾起了江户川乱步的兴趣。 委托内容是帮助她寻找养父坪内逍遥,江户川乱步没想到的是,即便用了超推理的能力,还是一筹莫展,就像是坪内逍遥身后跟了一名异能力者,随时随地会擦去他存在的痕迹一样。 “实在是太有趣了。” “乱步大人完全兴奋起来了。” 他戴着黑框眼镜,欢呼一声。 只有这样的推理介入了异能力者的交锋,才足够有意思。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忽然想了。 江户川乱步拿出手机,看也不看接通了电话。 “摩西摩西,这里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你可以叫我‘乱步大人’。” 电话另一边,【中原中也】的脸臭得不行。 他用恶鬼似的声音说道:“我想委托你帮我找一个人,他的名字是大庭叶藏。” 在这有太宰治的世界中,叶藏只会用这名字。 “哈?” 【中原中也】听见那本该火急火燎的声音,缓慢而带着一股天真的傲慢: “又是找人的工作。” “乱步大人兴趣没有那么大。” ——除非你拿出说服我的理由。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二更】 1月13日 江户川乱步回来时,食指勾了一大塑料袋的零食,他坐上旋转电脑椅,双腿交叉抵在桌面上,与谢野晶子听见“哗啦啦”的响,抬头发现,乱步正在看《少年magazine》的漫画。 是阿叶画的那本。 “晶子。”乱步忽然叫了她一声。 “什么事。”晶子放下锉到一半的指甲刀。 “你家的流浪猫。”乱步略作停顿,总觉得这话有语病。 “他叫什么名字。” 晶子:? 她满心疑问,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叶藏。” “大庭叶藏。” “唔。”乱步含糊地说,“果然。” 只听见“啪”的一声,他将漫画拍到桌面上,人又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是真的跃起,明明他的年纪比晶子还大,却保留着孩童般的天真,让人时常摸不透江户川乱步的性格。 与谢野晶子怪道:“你要去哪里,乱步先生。”零食不是才买来吗? “乱步大人要去工作了。”他向后摆摆手。 “是救助流浪猫咪的有趣工作。” …… 一个小时前。 说服江户川乱步? 【中原中也】不爽地抿着嘴,他就是看江户川乱步不顺眼,如果不是跟他混在一起,阿叶又怎么会流落到镭钵街,现在还摆出幅名侦探的嘴脸…… 好吧,他知道这世界的乱步跟阿叶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还是不愉快。 “如果你非要说的话。”【中原中也】道,“他在另一个世界跟你是很亲密的朋友。” 他补充道:“在我们那个世界,阿叶失踪时,你找他比谁都热衷。” 【中原中也】了解江户川乱步,直面过他超人的智慧,跟他扯谎打机锋毫无意义,不如直说。 “唔。” 哪怕是乱步也没想到这答案,他迅速将已知信息关联在一起道:“是什么时候的朋友?” 唯独这问题,是他想不通的。 【中原中也】:“我只知道你们是警校同学。” 去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便是真理,江户川乱步撅着嘴,很不高兴似的,他对着手机听筒发脾气,大声嚷嚷着:“乱步大人知道了。” 【中原中也】不依不饶:“那委托……” “知道了,真麻烦,乱步大人接下啦。” 挂断电话后【中原中也】松了口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情报他知道的不多,问起阿叶,他什么都不说,他们世界的【江户川乱步】只嘟囔着说:“是只讨厌的大老鼠。” 【中也】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了解都浮于表面,譬如他是全世界的通缉犯、暴徒,俄罗斯地下结社的会长,据说曾经流放西伯利亚。 他还是异能力者,可他的异能力是什么没人知道,这还是他精心搜索过的信息。 …… 太宰治阴着一张脸过来,【中原中也】很不要看他的样子:“有时间还不如去找找阿叶。”他对太宰说,“真要找到他,除了江户川乱步,也只有你能起作用。” “如果你跟阿叶一样聪明的话。” 他“哈”了一声,对【中原中也】的话嗤之以鼻:“黑漆漆的小矮人呢?” 【中原中也】说:“明天就从北海道回来,他留在那儿也没用,阿叶要不然就直接被带往俄罗斯,要不然就进入内陆。” “现在跟以往不同,他不会想留在这世界,肯定会回来。” 【中也】说:“最大的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比如龙头战争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 “……”太宰思索片刻道,“在去北海道之前,阿叶在做什么。” “帮黑手党工作。”【中也】说,“你可以去我们家,看他有什么遗留。” “除此之外……” 【中也】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从上个月起,他就在查一个人。” “坪内逍遥对吧。”太宰幽幽道,“五千亿遗产的主人。” “没错。” “他找谁调查的。” “好像是叫……田山花袋。” 太宰治眯起眼睛:“对了。” 他问:“阿叶的漫画,还在连载吗?” “目前在连载,他出差前留了好几话。”【中原中也】说,“可小庄,阿叶的编辑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出差前画的吗?’太宰若有所思,“我得看看它们。” “看看那些漫画。” …… 到1月20日为止,阿叶都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住在一块儿。 说是住一块也不大妥当,陀思妥耶夫斯基经常到深夜才会回来,阿叶独自一人守在豪华的沙俄风格别院内,没人告诉他这是在东京哪里,他也表现出了过去痛苦不堪的模样,成日里就消沉地绘画。 他是天生的表演者、欺骗家,由于比陀思妥耶夫斯基多了几年的智慧,当他模拟起过去自己的状态时,哪怕是陀思都真假难辨。 16日晚上时他邀请叶藏去听了大提琴独奏会,等回来时他拿出大提琴将曲目演奏了一遍。 独奏会的主题是宗教、信仰,阿叶能够欣赏音乐,他承认,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技巧胜过知名演奏者百倍。 他看着陀思闭眼演奏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冲劲。 “……我能……”他小声地哼哼着,“我能画你吗?” “……” 陀思妥耶夫斯基抬头看他。 阿叶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底,这很失礼,他当然知道。 可画家总会有冲动,他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某些时刻就像是在看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做妖怪的画像。 这种感觉很难诉说,就像是、就像是陀思对他释放的微小善念一般。 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美的、具有神性的,所以他想要将对方画下来。 陀思想了一会儿说:“当然可以。” “我不要那种庸俗的笔触。” 他说:“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画。” 阿叶:“好的、好的。” 这个晚上变得异常离奇,本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音乐欣赏会,等听完之后阿叶应该上床睡觉,可不知怎么的两人却簇拥在他狭窄的画室内。 人造光源代替自然光线,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位置上蜷缩一会儿,又跳下来,凑到阿叶身边道:“需要我摆姿势吗?” 他凑得太近,鼻息喷在叶藏的脖颈间,他收缩了下脖子道:“不用。” “你的样子,我已经记下来了。” “……” “而且,”他鼓起勇气说,“就算是记不下来也无所谓,我想画的,不是那样平庸的东西。” 一旦谈起自己的艺术论,他就获得了仿佛百倍的勇气。 “这样。”陀思妥耶夫斯基几乎是贴着叶藏,他看向还空白一片的画纸,无厘头地喊着: “阿叶。” “嗯?” “你的心脏,跳动得好快。” 阿叶小声说:“那是因为……” “因为你靠得太近了。” …… 短音、长音、长音、空、短音、短音—— 长音、长音、长音、长音、空、短音、长音—— 田山花袋拱在被窝里,他一边记录新传来的摩尔斯电码,一边为自己的凄惨命运落泪。 ‘说到底,我到底是怎样沦落到这一步的!’ 叶藏去北海道前一天,敲响了田山花袋家的大门。 他家并不好找,位于混乱的横滨旧城区内,但看外观,很难想象烂尾楼内住着一名黑客。 可阿叶,他却还是顶着张瑟缩且腼腆的脸,叫破了田山花袋的身份。 “我需要您帮我一个忙。”他低眉顺眼,用着境遇,倘若不知情况,还以为他是田山花袋的下属。 而对可怜的黑客先生来说,光是被客户找到住址,就足以让他吓破胆。 更不说叶藏的要求几乎离谱。 “我希望您能收下这个。”他递给对方一台小型监听装置。 “这是……” “接收器。”阿叶说,“能够收到摩尔斯电码。” “一些是再直接不过的消息。”他颤抖着眼睫毛,“可以帮您、帮助您找到坪内逍遥。” 田山花袋:“哈……” “还有一些在您看来应该是乱码,但在某些人眼中,应该是密码、钥匙吧。”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说,“只要记录下来就行了,拜托您。” 田山花袋:“等等、我可没说同意啊。” 阿叶为难地看着他,那纯然属于日本的,近似于大和抚子的风情让田山花袋恨不得倒退几步。 “……好吧,我知道了。”他咬牙说,“绝对不能将我的身份地址公布出去啊。” 阿叶眨眨眼睛道:“那真是拜托了。” ‘但你不就是喜欢这堪称是淫邪的美貌吗?’ 他在心里想着。 “对了。”田山花袋问,“你用什么发摩尔斯电码。” 阿叶:“……” 用心脏,他在心中小声地回答道,用心脏跳动的频率。 …… 1月22日 当江户川乱步找到田山花袋的住宅时,他右手还卷着一本才买的漫画。 《赤红少年magazine》,本期的封面是上司几太老师画的百鬼夜行。 他眯着眼睛向前走两步,扯着嗓子大喊:“有人吗?” 说着,便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叶藏穿着衬衫。 白色的衬衫,他将袖口向上卷起,露出一小节皓白的手腕。 画家作画时油彩难免溅到衣服上,就算是他也不能逃离此厄运,阿叶绘制的是之前冲动之下提出的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肖像画,光是出于对方“修补”他的感谢之意,他也拿出了自己作“妖怪画”的技术,全心全意地投入艺术创作之中。 可在绘画时,他脸上依旧没带着与“幸福”、“舒适”相关的神色。 正相反,忧郁似乎成了他生活的主基调。 ‘我当然是应该愧疚的。’他胡思乱想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对我很好,与他的行为相比,我这种利用稍多一点经验,影响他、控制他、甚至给他带来暂时牢狱之灾的行为,不恰恰就是恩将仇报吗?’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不控制住他,将他排除出局,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 想到这,阿叶就越发悲哀起来,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惶恐的可怜之气。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出现他一开始就料到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露出点“受伤颇多”的“可怜姿态”后,对方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不会拒绝带他走。 甚至比起挑起龙头战争,带他离开反而成了第一流的要务了。 如果让陀思得逞的话,他的计划就会出现偏差,阿叶所追求的无非是复制当年龙头战争的把戏,只不过在最后关头,等涩泽龙彦出场后,与他异能力产生共鸣,将自己跟【中原先生】带回去罢了。 ‘我要从这世界中逃走。’ 满心满眼都是这句话。 当阿叶想要逃走时,任何人都是无法阻止他的,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行为无法预料,想要完美复制龙头战争,那就必须先让他出局才行,对了,还要找到一切的源头坪内逍遥。 因此他才会早做准备,找到田山花袋,在漫画中留下那些咨询,柔顺又温驯地跟在陀思身边…… 最后那点谈不上什么伪装,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罢了。 “嘎吱——” 正当他在乱想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似乎大门被打开了,他连忙放下画笔,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下楼。 他的双手搭在二楼的金属栏杆上,它们都被雕琢成了女神柱的模样,金灿灿的,脚下是赤红色的地毯,一些拼凑在起的、具有宗教意味的布在地毯上。 江户川乱步逆光站在门口,阿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从能猜得到,大概是眯着眼睛,带点破案后的洋洋自得。 “乱步大人解开了你的密码。” 他在一楼宣布道:“所以,我找到你了。” …… 半个小时前。 “为什么我要做这样的工作啊。” 太宰小声而不耐烦地抱怨道。 眼下的局面十分诡异,他穿着代表港口黑手党身份的黑大衣,身后则跟着武装部队的下属,而他对面则是警惕盯着他,以及跪倒在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军警部队。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标准的投降动作,他半跪在地上,双手高抬背在脑后。 太宰笑道:“不要那么警惕啊,就当我是……对了,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帮助正义的军警抓到偷偷潜入国境内的通缉犯。” 军警们当然没有放下警惕,比起在日本国内尚未掀起风浪的陀思,他们更畏惧太宰。 “好吧好吧。” 太宰也没心情跟他们耗下去,他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那人就移交给你们了。”他摆摆手道,“毕竟是国际通缉犯嘛,对他要稍微小心点啊,还有注意别让他越狱了,最好立即遣送回国才好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全副武装的军警人员试图押解陀思妥耶夫斯基。 结果…… “哎呀。”太宰挑了挑眉头,略感兴趣。 “都说要小心了。”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名军警人员便倒在地上,头罩与衣服颈部的接缝中淌出一汪粘稠的血液。 “别直接触碰他!”军警的行动队长当机立断。 太宰撇撇嘴,也不管他们怎么对付陀思的,他踱步到那人身边,明明被太宰逮住了,却还是幅气定神闲的模样。 “就算是我也没想到,阿叶能做到如此地步。”他蹲下来,单手撑着脸颊道,“怎么样,你想到了吗?” 太宰心情很好。 陀思也不知怎么的,还挺有跟他交流的欲望。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他说。 “对吧。” 太宰微笑着说:“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做到的,毕竟他也算是我嘛。” “不过,还真是把我使唤得团团转啊。” 他又站起身道:“好了,我要去你金屋藏娇的地点了,按照他的逃跑技能,应该不在那里了吧。”太宰说,“没关系,反正阿叶最后还是会回来的,因为他还要找黑漆漆的小矮人。” 说到这,他的脸皱了一下,很不愉快似的。 “至于你。”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先出局啦。” “拜拜。” 说着便离开了。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看着晴朗的天空,无视身边战战兢兢的军警,呆呆地出神。 ‘真可惜啊。’ 他想: ‘阿叶给我画的那幅画,还没看到呢。’ ‘下次再一起玩吧。’ …… 三个小时前。 最先敲开田山花袋家门的是太宰治。 他像只横冲直撞的小怪兽,自进门起就随意破坏着。 “哇,这里真是,”他看着装满可回收垃圾的大塑料台,皱了皱眉头,还坏心眼地踢了一下,“叹为观止,这是什么小型垃圾回收厂吗?” 田山花袋裹着棉被瑟瑟发抖,除却异能力之外,他是最普通不过的宅男,恐惧外出的那种。 他极少与陌生人交流,不爱外出,更别说让陌生人闯进家中,对他评头论足了。 田山花袋虚弱地说:“请问你是……” “阿叶交代过吧。” 太宰直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法给你传讯的,摩尔斯电码吗?留下的解读密码给我看看?” 叶藏先生确实交代过。 不仅交代过,还将两人的照片都拿给田山花袋看了。 “都是花袋君不擅长对付的类型。”在说这话时,阿叶眼中流露出抱歉的、有点忧郁的神色,“真的没关系吗?” ‘他叫我花袋君!’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田山花袋却被叶藏的颜值给俘虏了,以至于迷迷糊糊什么都按照他的话做。 “如果是太宰君的话,麻烦将A计划的电码发给他,乱步君的话是B计划,连带着说服他们的理由都在编码中一一说明清楚。” 田花花袋晕乎乎道:“我明白了。” 结果先来一步的是太宰治。 等田山花袋将摩尔斯码递给他后,他便进入头脑风暴般的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如此。” “如果认真的话,阿叶是能做到的啊。”在说这话时,他甚至有些高兴。 田山花袋忍不住道:“请问,你是怎样找到叶藏君的?” “唔。”太宰说,“要跟这路人脸说吗,算了,反正也无所谓,就告诉他好了。” 路、路人脸?! “首先,你所在的地址,是藏在漫画书里的。”他说,“简单来说阿叶记住了与我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就我们两人的对话内容进行无序编码,用密码对他的漫画对白内容进行二次解读,就能得出你住所的地址。” “因为最新一期漫画直到今天才上传至编辑那里,为了让小庄先生真心实意地给我真是废了一番功夫。” 太宰说:“大概就是这样吧。” 将对话内容全部记住且进行编码? 田山花袋喃喃自语道:“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可以哦。”太宰轻快道,“我跟阿叶就可以。” “应该还有别人吧,比如说他口中‘只有我才能对付的魔人’。”太宰忽然抱怨道,“哎,既然阿叶都说到这份上,那就走一趟好了。” “暂时先将迎接他的任务,交给那侦探吧。” …… 话虽如此,在移送完陀思妥耶夫斯基后,太宰治还是来到了位于东京的三层洋楼。 从外观看来,这屋子实在没有值得人在意的地方,直到进门才发现别有洞天。 太宰治能够欣赏沙皇俄国的艺术,可将其同陀思妥耶夫斯基联系在一起,他只会因为不喜欢那人,而对金碧辉煌的室内装修产生厌恶之情。 “哇。”他小声说,“真是恶俗。” 同样是鸟笼,明明是他为阿叶搭建得更加华丽啊。 他走到二楼,果然有间画室,白板上的画已经完成了,等待晾干。 ‘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阿叶所画的可不是什么妖怪画,他完全以西方宗教油画的形式描绘出自己心中陀思的形象。 总体来说,一半脸是虔诚的信徒,另一半脸,该说是地狱的魔鬼还是什么,总之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太宰面无表情地看着。 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画点燃了。 …… 时间拉扯至现在。 阿叶在街口的粗点心店前排队,说是粗点心,其实就是单价一百日元前后就能买到的廉价零食罢了,本来不应该用这种东西作为谢礼,可比起高档的食物,还是美味棒、迷你甜甜圈更能得江户川乱步的心。 乱步在门口喊着:“还没好吗,乱步大人要吃零食。” 阿叶镇定地将从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儿拿来的钱交给粗点心店的欧巴桑,低声道:“马上就来了。” 他几乎是无底线地说道: “稍微再等一下吧,乱步君。”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叶藏与江户川乱步的关系一开始并不算太好。 主要是叶藏单方面恐惧、警惕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是插班进入横滨警校的,当时叶藏已经升上最高年级。 他上警校无非是家中吩咐,长兄从帝国大学法律系毕业,即将接班成为议员,他被安排进军警学校。 军警学校是男校,有别于叶藏以前读的男女混合制,至于其中的学生,一些是挺喜欢他没错,可那些人,在阿叶看来多少有点粗鲁,而他们那拙劣的好意与青春期喷薄的男性荷尔蒙也让他倍感不适。 总的说来,阿叶的性格跟踢足球、一起去澡堂或者古武术修行之类的事格格不入,入校第一年他十分痛苦。 为了减少折磨,他不得不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来,一年连续跳了好几级。 他是跟军警预备役们格格不入的小白脸,成绩又格外好,没有跟同学们亲近的意思,时间久了多少成为了校内独来独往的怪人。 倒不是没人准备修理他一番,表演校园霸凌的传统艺能,可在这方面阿叶又滑不溜手,没让人找到哪怕一次机会。 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叶藏迎来了警校的最后一年。 …… 吃了粗点心之后,阿叶带乱步来到横滨有名的和果子屋,这里有乱步喜欢的红豆麻薯。 乱步边走路边吃零食,以往喋喋不休的嘴被塞得满满的,他时不时打量叶藏,神色间带有猫咪似的好奇之色。 阿叶很熟悉他,等在店里找出坐下的地方后对乱步露出了近乎于谄媚的友好笑容道:“你看出什么了吗?乱步君。” “看出什么,唔,很多……”江户川乱步眼珠子转了一圈,机关枪似的啪啪啪道,“你来自平行世界,这不用说,在黑手党内从事文员类工作,不过最近有进行户外活动,可能是刑讯吧,看手指甲修剪程度就知道……按照帽子君的说法我们是警校同学,关于这点我没看出太多,可看你对2005年前后粗点心的熟悉程度,我们关系应该不错,从我离开学校起就没联系过了,可能近两年才联系上吧……” 他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基本都正确。 听见江户川乱步的话,不知怎么的,阿叶竟感到一股熟悉的安心。 这种安心的来源非常复杂,一方面是隐私被揭穿,毫无秘密的,在太阳下被打开的诡异暴露感,还有一方面则是欣慰。 ‘无论哪个世界的乱步君都这样。’阿叶欣慰地想到。 之前说了,他最开始单方面地敌视江户川乱步,因为他与自己甫一见面就看透了部分伪装,还不假思索地公之于众,在那之前阿叶从未见过这种人,他心中黑了脸,恨不得时时刻刻监视江户川乱步。 他担心对方将自己的面具扒下来,扔到众人面前极尽嘲讽之能。 可后来,叶藏忽然意识到:江户川乱步是有看破一切的洞察力没错,可他在人际方面是永远的孩子、笨蛋。 他只能推理出叶藏曾经做了什么,却看不破他肮脏龌龊懦弱的内心,甚至他比叶藏还不适合生存在人群中。 这让他大喜过望,竟产生出一种“就算是我也能照顾他”的隐秘的欣喜。 ‘我唯独不畏惧孩子。’叶藏是这样想的,‘我甚至很爱他们。’ 在阿叶笑眯眯回忆时,江户川乱步一直在说话,说自己的发现,他说得口干舌燥,自然没有注意到阿叶的走神。 他刚想喊着“乱步大人要喝茶水”,手边已经送上了温凉的麦茶。 “咕咚咕咚咕咚——”他没太多想,直接抓着杯子灌了大半杯。 “所以,”江户川乱步不渴了,他问叶藏,“为什么你还不离开?” 还没等江户川乱步说话,他就撇撇嘴道:“你不就是要我将你带跑吗,那个俄罗斯人,应该安排其他人去了吧,我看出来了,漫画里还有另一种暗语编码。” “是哦。”阿叶操着温柔的口音道,“乱步君做得非常好。” “那为什么要跟我走。”疑问脱口而出,“是因为另一个世界乱步大人跟你是朋友,现在就要做朋友吗?” 说到这,他诡异的得意洋洋起来:“你还真是小孩子啊。” 阿叶细致地解释说:“某方面来说,是这样的。” “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方面。” 江户川乱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不算很高兴。 不高兴的结果是撕开了包裹美味棒的塑料皮,狠狠咬下一口道:“什么?” “坪内逍遥。”偏生阿叶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乱步看不出笑容背后更深层次的意味,只觉得那是个好看的笑容。 “我实在是找不到他。”阿叶说着。 “只能靠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乱步大人了。” 世界第一的乱步大人心说巧了。 我也找不到他。 …… ‘啊,真惨。’ 与谢野晶子看手机推送新闻,大体是说东京某静谧富人宅不明原因引发火灾,发现时火势已旺,甚至波及了周边其他宅邸。 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员伤亡。 “咔哒——” 江户川乱步推门而入,他走进武装侦探社,意外地没有带任何东西,与谢野晶子看见乱步回来后抬头说了一声:“你回来了啊,乱步先生。” “唔、嗯。” 乱步瞥她一眼,或是她的手机?意味不明说: “哇,这也太狠了。” “什么?”与谢野晶子问。 “没什么,感叹一下而已。” “你没有买零食吗?”晶子决定放下乱步不明所以的碎碎念,她打量前者一眼,又问道。 “零食,买了。”江户川乱步嘟囔着,“在街上吃掉了。” “这样。”与谢野晶子点头,她总觉得有些怪,却不知道哪里奇怪了,只见江户川乱步走到办公桌前,推倒了粗点心堆砌成的小山,将底层的手机拿出来。 “你又要出去了?”与谢野晶子惊呆了。 “是啊。”他说,“乱步大人要出去调查。” ‘你上午不才出去调查了吗?’与谢野回忆道,‘不,等等,他没说自己出去干什么,也就是看完了最新的《赤红少年Magazzine》,喊着:啊,乱步大人都明白了,就冲了出去。’ ‘我当时还以为你找到坪内逍遥了。’ “要我跟你去吗?”她问。 社长出去办事了,总要有人跟着乱步先生保证安全。 “不不不不不不不。”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虽然我觉得无所谓啦,可都答应他了,无论如何就算是福泽先生去,晶子你都不能去。” 江户川乱步说出一大长串无厘头的话:“唔,要是福泽先生,也就是社长看见他的话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与谢野晶子:? “不管了。”他说,“我先出门了,晶子。” 说着便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 阿叶坐在晚香堂附近的咖啡厅里。 当江户川乱步推门进去时,就发现本只有一人的沙发被占满了。 穿着女仆制服的年轻女性坐在阿叶身边,她是比较年长的女性,对弱气的男人充满了怜爱之情。 “真是可怜。”她说,“要吃菜吗?” 桌上摆了一大桌精致的餐食点心。 阿叶摇头,露出了勉强,不,可以说是欲拒还迎的笑容说:“我没有胃口。” “那我陪你喝酒吧。” 这一幕在江户川乱步看来并不算太好看,于是他径直走到阿叶面前,看向姿容端丽的女招待说:“可你已经结过一次婚了,虽然在打工时会摘下婚戒,手上还有一圈如影若现的印子。” “应该是在考虑离婚吧,丈夫的情况……原来如此,竟然在监狱里面吗?” 女招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腾得一声站起来,很不愉快地瞪了江户川乱步一眼,而阿叶,则露出了轻微的“得救”表情。 江户川乱步在他身边大摇大摆地坐下了。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他说:“晶子找了你好久,如果你出面的话,她一定会把你领回家,甚至不会对你发脾气。” 阿叶小声说:“可我就是不想跟晶子回家啊。” “我跟她回去的话,一定会给她带来厄运的,因此不要见面最好了。” “你真奇怪。”江户川乱步探头说,“可如果她对你说‘跟我走吧’你会拒绝吗?” 叶藏缩着脑袋,没说话。 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小孩子般的江户川乱步,却对这样的阿叶产生了近乎于说教的保护心思。 他说:“你这样不行。” “喜欢就同意,不喜欢就拒绝,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阿叶说:“可我就是,不会拒绝人啊。” “……不会拒绝人的话,就不要露出那种‘我好讨厌’‘我不想那么做’的神色啦。” 江户川乱步的包子脸皱成一团。 “好吧,就当是特别服务。” 他不愉快地宣布道:“你不想做的事,就由乱步大人统统帮你拒绝掉好了。” ——因为他帮我买了粗点心,所以要帮他解决麻烦。 乱步不确定地想:所谓的朋友,就是要这么做吧。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二更】 或许是叶藏猫猫与乱步猫猫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他们俩前所未有的和谐起来。 乱步猫猫甚至分享了坪内美纪子的委托。 坪内美纪子是坪内逍遥的养女,对方希望他这位名侦探能找到自己的父亲,结果一筹莫展。 “这不可能。”江户川乱步撅着嘴道,“只要是存在过的人就必将留下痕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叶藏乖巧地回答:“可哪怕是乱步,都什么都没发现,对吧。” 乱步嚷嚷道:“怪就怪在这点。” 叶藏道:“果然是什么异能力吧,完美消除人存在痕迹什么的。” 乱步道:“应该是的。” 说到这,乱步又不高兴了:什么嘛,这种能力,不是专门克制他的超推理吗? 说是能看破一切真相,那也要有推理线索才行啊。 “那么。”叶藏说,“我这里掌握的一条小线索,就显得格外刻意起来。” 乱步眯着眼睛看他:“原来如此,是你拜托那个黑客……棉被君对吧,拜托他调查的。” 阿叶微笑着说:“我叫他花袋君。” “是什么消息。”乱步急切道。 “是转移异能力的消息。” …… “呜呜……” 田山花袋蜷缩在棉被里。 今天一天,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让他后悔起答应叶藏先生的委托。 ‘不,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他悲伤地想着,‘我本来就是被突破防火墙后找上门的黑客,连住在哪里都暴露了,对一名黑客来说,职业生涯已毁于一旦,除了哀求对方不要透露我的私人信息外,什么都做不了。’ ‘除此之外,叶藏先生……呜,只要看见他,就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在此之前田山花袋一直认为,自己是传统的日本男儿,只喜欢大和抚子,可抚子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女性吧,说到底为什么被叶藏先生迷住了。 他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件事就自然而然发生了,如果叶藏换个时间拜访,他还是会无底线同意对方的要求。 明明家中被两名暴徒(他指江户川乱步跟太宰治)凌辱过,却无法责怪叶藏,这是他最大的悲哀。 正当他埋在被子里自怨自艾时,门口又传来熟悉的喊话声。 “花袋君、花袋君。”阿叶问道,“你在吗?” 江户川乱步说:“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吧。” 田山花袋披着棉被,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门才拉开条小缝,便看见了阿叶隐含担忧的脸。 “没事吧,花袋君。”他说,“你的脸色好难看呀。” ‘最可怕的是,你能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担心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田山花袋格外抵抗不了这个。 “没、没关系。”他简直要唾弃自己了,“我还好。” 阿叶小小地笑了一下,甚至露出嘴角边一个小梨涡,在做这工作时他还羞怯地低了下头,露出一小段洁白的脖颈。 啊! 田山花袋受到暴击。 他太会了。 他太太太太太会了! 田山花袋甚至会混乱地想:他知道自己这样吗?他是故意的吗?不不不,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不对,他应该是…… 他的脑子彻底混乱了,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无法抵御阿叶的诱惑。 这就不是江户川乱步能够了解的了,在他眼中阿叶不过说了两句话,田山花袋就彻底宕机了,难以理解,也不想理解,他打断道:“所以,关于坪内逍遥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 听见这话田山花袋立刻就懂了,又因涉及他专业层面,多少有了点底气,对阿叶道:“先进来吧。” 进门没上次叶藏来的时候乱,田山花袋没错过一月一次的收垃圾日,可那十多台电脑的线还纠缠在一起,江户川乱步差点就被绊倒了。 田山花袋移步到最大的显示屏前:“就是这个。” “总体说来跟坪内逍遥一样,在某天这消息忽然隐秘地出现在网络之中,我尝试过追踪源头,当然是找不到的。”阿叶已经跟他说过关于消除异能力的猜测,田山花袋赞同。 江户川乱步说:“那具体出现的时间总知道吧。” 田山花袋点头道:“我已经确定了时间范围。” 他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移动:“11月1至3号间。”他笃定道,“这消息是当时流出的。” “唔,”江户川乱步道,“11月头。” 他陷入思考。 叶藏忽然道:“乱步君,你的委托人,美纪子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乱步顶着田山花袋惊恐的眼神倒出一大堆话,“她是坪内逍遥的女儿,不对,是养女,除此之外应该有个哥哥,哥哥也不是亲生子,她与对方关系糟糕,幼年时期在逍遥身边长大,当时很受宠爱,后因某种关系与他决裂,应该有三四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养父了,生活上经济状况不算很好,花了大把的钱养牛郎……” ‘等等等等,’田山花袋混乱了,‘他怎么知道的。’ “这样。”叶藏却接受良好地点点头道,“那样的话,她应该憎恨自己的父亲吧。” 江户川乱步撇嘴:“这我可不知道。” 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一向无法理解,也就是说江户川乱步只能推断出事件的前因后果,对其中人类微妙的情感一无所知。 可叶藏恰恰相反,他洞察力也很敏锐,大概有乱步的一半吧,可对人心的了解程度却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叶藏忽然说:“11月1日发生了什么吗?” 田山花袋道:“什么?” 叶藏笃定道:“坪内逍遥的养子。” 他说:“我想知道他的消息。” …… 江户川乱步约见坪内美纪子。 对其他侦探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可放在他身上,便有点奇怪。 在此之前坪内美纪子听说过有关江户川乱步的无数传说,说对方是异能力者,传世的奇才,能一眼看破真相。 她本以为江户川乱步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能够找到坪内逍遥。 结果…… “我什么都看不见。”带着眼镜的江户川乱步道,“他的存在毫无痕迹。” 坪内美纪子几乎绝望了。 “我之前找过许多侦探。”她双手不安地交叉着,手指勾在一起,“他们都说世界上像是没有他这个人。” “他一定是偷偷藏起来了,偷偷藏起来,担心我们找到他。” “这样吧。”她有些心灰意冷了,“我会付委托金的,如果有什么发现,请务必找到我。” 哪怕有一丝丝希望都要找到坪内逍遥,她是这样想的。 “委托金。”江户川乱步脱口而出,“你还有钱吗?” 坪内美纪子的笑容一僵。 “有的。”她说,“有的。” 初见时坪内美纪子并未对江户川乱步留下太好的印象,可她实在是走投无路,当对方约见她时马不停蹄从东京赶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江户川乱步身边竟然跟了一名助手。 一名年轻、俊秀的助手。 …… “我回来了。” ‘他的表情毫无变化。’【中原中也】从厨房中探出头来,家政妇还在为了螃蟹大餐忙碌。 他脑中难□□露出此想法,‘就是说,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又或者是回来那天就将离开的事全删除了,好像我们之间间隔的时间从未发生过,也从来不会解释为什么自己离开。’ 【中原中也】以无比宽容的、信赖的心态想:‘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你回来了。”因此,他也练出了一幅对阿叶的态度来。 “螃蟹锅烧好了。”【中原中也】说。 那次他与江户川乱步联手将阿叶从陀思妥耶夫斯基手里夺回来后,他蜷缩在座位上小声说:“我想吃螃蟹锅。” 他只要回家,就想吃螃蟹锅。 “嗯。”阿叶脱下了鞋子。 【中也】说:“明天去跟那个中也打个招呼吧,他很担心你。” “嗯。”他小声哼道。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隔天上午,叶藏先去森鸥外那汇报任务结果。 他说得远比中原中也详细,主要是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部分,为什么要跟他走,又为什么要将他暂时排除出横滨,这点得到了进一步的解释。 “陀思妥耶夫斯基,他非常讨厌异能力者。” 叶藏缓慢道:“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他想要清除所有的异能力者,而横滨,作为战败国的租界,这里鱼龙混杂,不仅本土异能力者众多,还混有许多国外的无牌照异能力者,光是出于这原因,他盯上横滨,就再正常不过。” “那么。”森鸥外双手交叠放于颌下,“几乎可以确定,龙头战争的导火索是他了。” “是的。”阿叶点头道。 “哎呀。”森鸥外看不出喜怒道,“将他碾出国境线外的话,龙头战争还会发生吗?” 无论发不发生,都有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是,横滨免于灾祸,可喜可贺,而坏的一面,首先如果没有拿到那五千亿,港口黑手党绝不可能发展为后期的庞然大物,其次,龙头战争短时间内给这座城市带来无数伤害没错,却因为黑帮同室操戈,覆灭了绝大多数小型中型组织,为港口黑手党分割当地权利奠定基础。 一家独大后,本地的治安从“危”直接跳入了摇摇欲坠的安全线内。 从长远角度来看,龙头战争是利大于弊的。 阿叶道:“应该还是会发生的。” “始作俑者虽被排除在外,他的党羽应还在地下活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势力莫测,更何况暂时还没找到坪内逍遥。” 他是这么说的。 “唔。”森鸥外又道,“坪内的话,叶藏君不正在寻找吗?” “是、是的。”阿叶缩了缩脖子,又变回以往气弱的模样。 “叶藏君。”森鸥外突然道: “你考虑,留在我们世界吗?” …… 从首领办公室出来后,叶藏去找了中原中也,他还带了手制点心作礼物。 中也正皱着眉头写任务报告,听说叶藏来了,立刻起身去开门。 昨天他就得到了消息,说叶藏回来了,至于他去了哪里,年长的【中原先生】说,是跟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一起。 “他果然被绑架了?”中也君急切而又担心地问道。 【中原中也】道:“不是,真要说的话,无非是将计就计吧。” 他含糊不清地解释。 而今天,从打开门看见中也的瞬间起,叶藏便弯垂头颅,鞠了九十度的躬。 “让中也君担心了,非常抱歉。” 他这因羞耻而道歉的模样,让中原中也慌神了,赶忙把他扶起来道:“这有什么,你安全回来就行。” “他跟我说了,你去执行机密任务了。” 这个他指的是【中原中也】。 “不,只是自作主张而已。”叶藏道,“没有跟您打过招呼的自作主张,真对不起啊……” 说着又按照社交辞令似的递上一盒亲手做的点心:“这是【中原先生】很喜欢吃的点心,我知道这点东西实在不算什么,只能用此聊表心意……” 他说话实在是太文绉绉了,以至于中原中也都变得礼貌起来,只能说些“一定很不错”之类的鬼话,随后将阿叶送出去。 他看着阿叶的背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 太宰治那则安静得有些过分。 首先,他没有再喊阿叶去刑讯班,用血腥的场景折磨后者脆弱的神经。 个中理由无非有二,一是【中原中也】警告过太宰了,二则是在发现阿叶掌握此技能,并在北海道精湛地表演出来后,他就丧失了兴趣。 其次,他似乎也陷入忙碌之中。 昨日叶藏留给他的最后消息是围堵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完美地达成了这一任务,却还没有从东京回来,按照叶藏对他的了解,应该是留在那儿围堵俄罗斯老鼠的党羽。 报纸上写,他住了几天的俄罗斯洋楼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肯定是太宰治的手笔。 可能还有点别的原因,让他没有来找自己。 叶藏惴惴想到:或许是我吧,我表现出了不那么孱弱,还算是黑手党人的一面,他的折腾之心便大减,很恶心吧,明明是冒牌货还这样…… 当然这是叶藏的想法,太宰怎么想的,他依旧不知。 他在港口黑手党内走了一圈后,便叫车前往市区,昨天才跟江户川乱步见了坪内美纪子小姐,今天他们准备去围堵坪内士行。 之前就说了,坪内逍遥没有亲生孩子,他的亲缘关系比较复杂,坪内美纪子是后来收养的朋友的孩子,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可在坪内美纪子之前,逍遥还过继了他兄长的孩子,那人叫做坪内士行。 在七年前,坪内逍遥也不知跟士行生出了什么龃龉,两人登报断绝了父子关系,而美纪子显然憎恨这兄长。 “他是无能的废物,一心只贪图父亲的家产。” 在说这话时,美纪子点了根烟,她抽烟的姿势跟晶子不大相同,如果说晶子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豪气,那她就是寻常三十后半富人家的小姐。 就是说也没当家作主的气势。 叶藏坐在她对面,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江户川乱步吧啦吧啦推理:“果然,是女性问题吧,因为跟女人的不正当交往被断绝关系之类的,除此之外还有赌博、是赛马吧、滥用药物……” 美纪子说:“好吧,从这方面来看你真是名侦探,是的,没错,士行就是败类。” “即便如此,他还是顶着坪内家的名头花天酒地,真是……” 厌恶、憎恨、还有些许的嫉妒…… 叶藏在心中清算着,美纪子对士行确实抱着这些想法。 但嫉妒…… “美纪子小姐家。”是坪内美纪子让他称呼自己的名字,说坪内都不知道是喊爸爸还是她。 “还是长子继承制吗……” 坪内美纪子不高兴极了:“爸爸那家伙,非常古板。” “还有他的弟弟,成日里打着让士行继承五千亿遗产的主意,甚至喊着一个子儿都不给我。” “这是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更何况士行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江户川乱步:“但你也呜呜呜呜呜呜呜……” 被叶藏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嘴。 他跟另一个世界的江户川乱步相处太久,以至于能做出这等僭越的动作了。 “情况大概明白了。” 阿叶说:“我和乱步先生,我们可能回去拜访一下坪内士行先生。” “啊。”美纪子说,“可就算是我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乱步道:“这种小事,看一眼就知道了。” 美纪子顿了一下道:“行吧。” 他又转头对阿叶说:“你要跟我一起吃顿饭吗?” …… 他们是在赌场找到坪内士行的。 跟美纪子差不多,一幅华族后裔的派头,他甚至不大胖,唯一的问题是脸色糟糕、皮肤松弛、眼下有青黑。 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江户川乱步远远看他一眼就说:“这对兄妹真是的,根本是一个样嘛,一个为了牛郎欠下惊天债务,还有一个是赌债,不过他也喜欢去六本木找陪酒女。” “真奇怪啊,坪内逍遥明明那么有钱,他的养子女却穷得响叮当。” 阿叶垂下眼眸:“从这角度来看,哪怕是他们为钱财绑架坪内也不为过。” 江户川乱步说:“因为遗嘱问题吧。” 目前他们能肯定的是:坪内逍遥的遗嘱受益人绝非他的养子女。 “那这两个人。”叶藏又问,“你觉得谁绑架逍遥的可能性更大?” “半半开……” 江户川乱步接着说:“关于逍遥的一切行为,都被特殊的异能力者删除了,乱步大人什么都看不见。” 他问叶藏:“你的想法?” “我吗?”叶藏缩了缩脖子,“我也觉得他们都有可能,哪怕是洞察力很强,也到不了乱步君的地步啊。” 江户川乱步仰头叉腰笑三声:“果然,乱步大人的异能力是最厉害的。” “对了。”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坪内美纪子的邀约,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叶藏点点头。 “这样啊。”江户川乱步说,“那你自己小心。” …… 沙耶香没想到,自己第四次见到叶藏先生,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某种意义上,完全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她几乎是混乱地想到。 事情是这样的,她终于凭借出色的能力升职了,沙耶香很注重仪式感,升职后总要有点特殊的庆祝,于是她想到跟朋友一起来吃高档西餐。 为了这顿饭,她们甚至穿上了最爱的套装,戴上珍珠项链与耳饰,活似优雅精致的名媛。 侍者将她们引至僻静角落。 “哇——”朋友小声感叹,“那个人,长得好帅。” 她才顺着对方的实现看过去,表情就斯巴达了:帅是很帅没错,但怎么又是你啊,叶藏先生! 而且又又又又又换人了! 她看着对面的美纪子,不知怎么的,还不大高兴,跟心中信仰被玷污似的。 ‘无论是与谢野小姐、太宰先生,还是酒吧的不知名男士,都比她好看很多啊!’ 与谢野跟太宰的名字她都能叫出来,因为是大客户。 “啊,又有人过去了。”朋友小声感叹着。 沙耶香睁大眼睛。 …… “你喜欢吗?” 美纪子点了一大桌菜。 “我……”阿叶踌躇似的点了点头,“是喜欢的。” ‘根本不喜欢。’他心想,‘除了蟹肉以外,再好的珍馐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不如说将一大桌子菜在面前,逼迫似的吃很多,对他人说喜欢、很喜欢,这个过程让我愈发想吐。’ 美纪子说:“我就知道你很喜欢。” 她开始盘问似的,问些东西,譬如“你是怎么跟江户川先生认识的”“你多少岁”之类的话。 阿叶一一回答了。 美纪子喟叹道:“你长的真好。” 她还给他叉菜吃。 “像你这样的男人,总让人不由想多照顾一点。” 阿叶:“是、是吗?我不知道……” ‘撒谎,我都是知道的。’ “阿叶。”正当他陷入自我厌恶的胡思乱想中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二更】 ‘我早知下次见面他会给自己找到新饲主。’ 与谢野晶子恨铁不成钢地想道: ‘但我没想到,他的眼光这么差。’ 与谢野晶子并不笨,她后来回过味了,与其说是自己将阿叶带回家,不如说是在那个时间节点,阿叶选择了自己。 选择自己的原因很多,她不要脸地猜测大概是自己比其他而年轻貌美,充满了大手笔总裁范,且对阿叶没有淫邪之心。 这里的淫邪特别对比美纪子,坐在阿叶对面恨不得用眼睛把人吞碎了咀嚼的中年女性。 她保养得确实不错,可在女人眼中,眼角的鱼尾纹是遮不住的,缺乏胶原蛋白的脸皮也是遮不住的,更让与谢野晶子不爽的是她的表情。 ——她看叶藏的眼神,跟看六本木的牛郎毫无区别。 这让晶子多少有点痛心,她也说不准是不是滤镜让阿叶在她心中美若天仙,成为了永远不忘的朱砂痣。 总之他跟牛郎完全不同,根本不是什么消费品,值得你全心全意对他。 要不是这缘故,她才不会走出来。 美纪子看见年轻高挑的晶子,脸色一下子就不对了:“叶藏君,这位是……” ‘哈,叶藏君。’晶子更不爽了,‘看你们的样子,明明没见几面吧。’ 叶藏立刻就想到了江户川乱步的话,“那你自己小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不对,晶子是不会带来什么危险的,也就是说他口中的小心是针对美纪子吗?’ 叶藏哑然:‘这真是……’ 他当然遇见过美纪子这样的女人,年长的、富有的,假设说其他女招待看他时有种同病相怜的爱惜,美纪子看他的眼神除了牛郎之外就没什么了。 ‘这样很好,反而没什么压力,更何况到最后,她们又变成了另一番模样……’叶藏想,‘真要说的话,好讨好多了。’ “这位是与谢野小姐,您应该见过。”叶藏说,“我之前……住在她家。” ‘你是笨蛋吗?’与谢野晶子痛心疾首地想,‘你这样说,这女人绝对会得寸进尺!’ 跟与谢野晶子想得一样,听见叶藏的话,美纪子的眼睛都亮了。 她甚至厚着脸皮说:“这样……”桌布地下的脚暧昧地勾上了叶藏的腿,“我家也很舒适,要来看看嘛?” 桌布盖住美纪子桌下的一切行动,可与谢野晶子猜得出,她现在不爽极了,可以她的正义感又不可能对美纪子动手,更何况她是武装侦探社的大客户来着。 刚想呛声,谁知道阿叶竟然开口了。 “抱歉。”声音还是弱气的,“今天晚上,我还有点别的工作,要协助乱步先生一起……” 美纪子并无什么不悦,或许是阿叶的反应太过惹人怜爱,她说:“没关系,那你就先去忙吧。” …… 晶子“打过招呼”后回到原位,还是气鼓鼓的,可她到底是社会人,今天来餐厅是跟委托人有饭局。 考虑到其特殊的异能力,她的委托人不比江户川乱步少。 跟委托人谈完后已至九点,她从包厢里出来,叶藏跟美纪子那桌没人了,她难免胡思乱想: ‘阿叶说是要协助乱步先生工作,不会改变主意吧。’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竟然没有告诉我他认识阿叶。’ 想到这晶子的心都凉了:‘应该是阿叶拜托的,他不想见我?’ 这让她前所未有地挫败起来。 晶子一挫败就想抽烟,她在门口跟客户道别后,从手提包里摸出了烟盒,边走边点上。 那一点温暖的火光在黑夜中明灭不定。 小橘光之能点亮一小片地,晶子决定从后门的小巷处穿过去,从那走能更快叫到计程车,可酒店的后门大多是在没有路灯的逼仄的小道上,大街上的霓虹灯穿透狭窄的巷道,勉强照亮了人的脸。 晶子看见叶藏,他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脖子周围有一圈小白毛。 “晶子。”白色的雾气萦绕在他嘴边。 他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小狗一样。 猫科生物露出犬系眼神,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了了。 晶子叹了口气:“回家再说吧。” …… 晶子家毫无变化。 与叶藏离开前毫无变化。 仔细想想,他已经从晶子家离开三个多月了,可房间内的一应陈设都没变过。 晶子先一步进门,将手拎包甩在沙发上,阿叶任劳任怨地跟在她身后,将包包挂在门厅前的衣架上。 所以说晶子是不常见的大女子,就像是在外上班的传统日本男人一样,回家后便瘫倒在沙发上成了一滩烂泥,偶尔还会饮酒过度。 阿叶晚上吃饭时没有喝酒,他先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在开放式厨房内忙碌了一小会儿,端出一碗年糕小豆汤来。 他好声好气道:“喝一点吧,晶子。” 晶子稍微坐正了一点,手持小木勺打转,她看着阿叶忙碌的背影,总觉得高档住宅里忽然就多了股烟火气。 等会儿叶藏过来温吞地说:“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他最厉害的一点是,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晶子却不会像织田作,或者【中原中也】一样什么都不问,她是个性格厉害的女人,如果什么都当没发生过,沉默地度过,就不是与谢野晶子了。 于是她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叶藏就说:“还可以。” 他想了想又改口道:“还不错。” 是还不错,太宰治、【中原先生】、中也君、陀思妥耶夫斯基,掰着手指头算过去,除了太宰君的手段激烈点外,其他都很好,且就算是太宰都没有在物质上苛待过他。 又想着刚才跟美纪子的事,他赶忙解释道:“美纪子小姐,我跟她是第二次见面,也没准备住到她那里去,我现在有住的地方。” 晶子心中暗松一口气,随即又点点头:“我看过你画的漫画,能够按时交稿的话,生活应该很稳定吧。” 她没有问江户川乱步的事情,为什么叶藏会跟乱步先生凑在一起,这晶子不想知道。 “嗯。”叶藏小声说,“这、多亏了晶子。” 他补充了一句:“我以前从没想过当漫画家。” 晶子一愣道:“你不是画家吗?” “可是,没有时间开画展,说到底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晶子又想:没人帮你想到这些啊。 这是当然的,他身边最熨帖的是【中原中也】,可【中原先生】到底是个男人,不具备女性的细腻,他知道阿叶喜欢什么,却不知道给他什么能让他高兴。 晶子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阿叶走之前做的事,短暂的对话中表现出了惊人的智慧。 “阿叶。” 她说:“不要太勉强自己。” 阿叶迷茫地抬起头:“您是说……” “我说,”她道,“你可以多任性一点。” “如果不想触碰危险的事情就别去触碰,帮助他人、服务他人什么的,没有你自己重要。”她不知道叶藏会不会听,可说总是要说的,她想告诉叶藏,你比其他人重要多了,比起讨好其他人,为什么不先好好对待自己呢。 可话又似乎不能说得那么明白,于是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 “——保护好自己。” 之能说这一句话。 “……嗯。” 阿叶脸上依旧带着温顺到羞怯的表情:“我会的。” “晶子也是。” 听见他的话,与谢野晶子几乎要泄气了,她话锋一转道:“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好。” …… 第二天上午,阿叶跟与谢野晶子一起上班。 他跟江户川乱步约好在晚香堂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晶子与其顺路,在第三个岔路口他们跟江户川乱步不期而遇,乱步身后还跟着福泽谕吉。 乱步跟福泽谕吉挥挥手,轻盈地跳到阿叶面前,不知怎么的,福泽谕吉晃眼了一瞬,总觉得那不是两个人亲热地贴在一起,而是两只猫猫在互相舔毛。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好了,视野清晰了。 “那我就先走了。”江户川乱步招呼道。 福泽谕吉严肃地点头,与谢野晶子说了声“拜”。 江户川乱步将叶藏拉进咖啡馆里,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怎么样?” 他问。 “美纪子女士。”阿叶说,“确实跟逍遥很久没见过了,她很憎恨坪内士行,也就是逍遥的养子,同样对坪内逍遥没什么好感。” “她似乎认为逍遥有一定程度的偏心,看重家庭血脉,重男轻女什么的,想找到坪内逍遥无非是让对方帮自己偿还债务。” “有个疑点是,她为牛郎一掷千金是今去年的事,在此之前似乎没那么昏聩。” 他跟美纪子当然没有聊这些内容,两人只分享生活,轻佻地调情而已,这些都是叶藏看出来的。 “唔。”乱步道,“那么接下来就要去找坪内士行吧。” 阿叶点点头道:“理论上是的。” 乱步猫猫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去东京的京王酒店。” …… 题外话。 前夜,叶藏的手机。 【23:11】中原中也:今晚回来吗? 【23:12】阿叶:有点事…… 【23:12】阿叶:有任务,明天也不回来。 【23:13】中原中也:最近降温,记得注意保暖。 【23:13】中原中也:回家前给我打通电话,我来接你。 【23:14】阿叶:好。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中原中也】是叶藏的同僚、搭档、保镖。 绝大多数情况下,叶藏都住在华丽的、海岸线旁的别墅内。 先前有人开玩笑,说那地方像是有巨龙镇守,叶藏干部是港口黑手党的宝藏。 ‘其实想说公主吧。’【中原中也】当时想,‘就他身体的孱弱程度来看,也就比豌豆公主好上一丁点儿。’ 可他回答道:“也不是。”【中原中也】说,“我这保镖不算称职,真要说的话,还挺鸡肋的。” 对方半是奉承半是笃定道:“怎么可能,中原干部您别自谦了,论异能力的强大,谁能超过您,就算是红叶干部……” 【中原中也】皱眉头:“强大跟弱小,这种东西可不能一味按照异能力划分,真要说的话,阿叶甚至比我强大,他……他帮了我很多,我对他提供的保护有限。” “如果他不想自己受到伤害,光是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就能躲过危险。” 根本不存在什么,只有在【中原干部】保护下才能小心翼翼出门,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哈……” 对方只能这样回答,一脸将信将疑。 【中原中也】根本不在乎对方相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那栋房子,说是自己跟阿叶的家也没错,可对方出于压力或者是私密任务等原因,时不时便夜不归宿。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毕竟叶藏是成年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 ‘他真的很喜欢,到处乱跑。’ …… 今天也一样,早上九点,【中也】去港口黑手党上班,最近黑手党停下了对外扩张的脚步,致力于将组织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还有就是搜集资料,敌对组织的资料,横滨未登记异能力者的资料,都要重新整合。 森鸥外因发现【大中也】有善于谋划的一面,干脆把他派遣去做调查,还给他安排了一名专属情报官。 “坂口安吾君。”森鸥外介绍道,“我的得力下属,港口黑手党最出色的情报官之一,听说是太宰君的朋友。” 太宰君的朋友那里加重。 【中原中也】看向坂口安吾的眼神变了,解读一下就是:看不出来啊。 坂口安吾目不斜视,作社畜模样。 “对了。”在他跟坂口安吾离开之前,森鸥外突然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叶藏君。” 他笑眯眯说:“你能留在我们的世界吗,【中也君】?” 坂口安吾:我什么都没听见。 “抱歉。”【中原中也】直接拒绝。 “啊,好无情。”森鸥外道。 “说起来,你知道叶藏君是怎么回答的吗?”他又说。 【中也】想了想道:“他应该是什么都没说吧。” 森鸥外:“哦?” “他一向不会当面拒绝别人。” 【中原中也】是这么说的。 ‘而且……’他在心中默默想道,‘别的暂且不谈,这一次,他确实感受到了阿叶急着想回去的意志。’ ‘或许是出于以上缘故,他的行动力才会变强吧。’ …… 对有才能的干部,森鸥外向来会表现成合格的首领,他民主且彬彬有礼地结束了对话。 【中原中也】随即转向坂口安吾,后者先说已对未登记异能力者的能力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又说港口黑手党内有哪些人对其异能力有克制作用,再不济还能用人海战术来应对什么的。 他做了很多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有合格社畜的帮助,工作便会进展得很快,等晚上时他们已经敲定了好几套方案。 坂口安吾半是摸清楚了【中也】的脾性,比他们世界的成熟一点,大体上还是个好人,他恰当地表现出一点青年残余的好奇问: “你们那世界,我也在港口黑手党吗?” 他早就猜到答案了。 “在啊。” 【中原中也】回答:“是超级有能力的情报官。” 他又补充道:“跟阿叶对接比较多吧。” 说话时手机起震动,一看是阿叶来的消息。 他有点很好,就是夜不归宿的时候总会报备一声,当然这是双向的,【中也】出差或者跟下属一家居酒屋连着一家居酒屋地接龙时,也会跟阿叶说。 为了让他养成这习惯,【中也】花了很长时间。 三分钟后,他又把手机揣回兜里,跟坂口安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他说太宰治。 “这几天好像都没有看到他。” 【中原中也】道。 坂口安吾:“应该是出去执行任务了吧。”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中也】很懂地点点头:“应该是去帮阿叶了吧。”他想了想加上一句,“可能还有江户川乱步。” “哎?”坂口安吾适时表现出惊讶。 【中也】笑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离开不就是他们仨的功效吗?以俄罗斯人的习惯来看,肯定会留下后手。” “哪怕是我们这种,参与其中也不过就是张好牌,疲于奔命,还是让他们动手更好。” “首领应该也知道。” 坂口安吾脑袋一啄一啄:“是的。” “话说回来。”【中原中也】扭头,好奇得问道,“你跟那个太宰,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坂口安吾的表情隐隐有些扭曲,仿佛吃到了一瓣酸牙的橘子。 “怎么成为朋友……” “就是,他看上去比阿叶难搞多了。”【中也】比划一下,“阿叶的话,想要跟他成为普通朋友不难,主动一点就足够了。” 太宰治怎么看怎么难搞吧。 坂口安吾摇摇欲坠,竟有点羡慕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了,当然,彼时的他并不知道叶藏的普通朋友与挚友间有道难以跨越的天堑,更不知道他能够敏感容易受伤到什么地步。 他只是说:“这是个有点漫长的故事……” 同时小声抱怨:“我有的时候还挺后悔的。” 【中也】点点头说:“我懂、我懂。” …… 坪内士行的行踪并不对外公开,可放在江户川乱步眼里,只要扫一眼,就能猜到他住在哪里。 他有居所没错,却常年住在京王酒店的总统套房。 乱步跟阿叶在一起头靠头道:“一般情况下,他会在京王的餐厅用餐……” 阿叶说:“那我到时候去搭话?” 乱步道:“可以,不过还有个问题……” “潜入房间对吧。”熟悉而雀跃的嗓音从叶藏身后传来,“不如让我来做?” 江户川乱步的眼睛睁开了,猫猫眼紧盯太宰治。 而阿叶则用温柔的腔调招呼道:“你来了啊,太宰君。” 他的眉宇间还藏着一股化不开的怯懦,要江户川乱步来说,仿佛刚才还在跟他说话的阿叶,一下子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说是另一个人也太绝对了,但是…… “真过分啊。”太宰干脆从身后扑上来,拦住阿叶的脖颈肩膀,仿佛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似的,跟强逼叶藏刑讯时不同,现在的他显得活泼又可爱。 “明明把我指挥得团团转不是吗?如果没有我的话,谁去帮你捉那只俄罗斯大老鼠?” 他若有若无地抱怨着:“明明我都这样努力了,你还去先找别人,真让我太伤心了。” 江户川乱步看太宰治这一幅唱念做打摆全了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从心底油然生出不愉快之情,眼见着阿叶的手还摆在桌面上,干脆伸长了爪子,像是猫咪一样,吧唧一声,把肉球搭在他的手背上。 乱步突然说:“我想吃零食了。” 阿叶刚想说什么,脖子就一歪,太宰的脑袋距离他脖颈贴得更近,还控诉道:“好偏心啊阿叶,明明在我家住了那么久,却一张画都没有留下,我难道不如西伯利亚的大老鼠吗?” 阿叶:“啊,不会,你当然是比他……” 乱步声音提高了一点:“乱步大人想吃零食。” 阿叶:“巧克力芭菲可以吗?” 太宰:“我也要。”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两人终于平静下来,倒是叶藏,久违地感到了劳累,明明就算是面对几名陪酒女同时献殷情都不至于此,谁知道两只争宠猫咪的杀伤力会有这么大。 特别是太宰,现在与之前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应该是被【中原先生】找过了吧。 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太宰,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太宰轻笑出声:“别这样看我呀,阿叶。” 他若有若无地抱怨道:“我承认,之前是对你严厉了一些,可那是有成效的不是吗,听黑漆漆的小矮人说,你在北海道大展身手,我听后真是高兴极了。” “更何况,除此之外我就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包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情也是,因为阿叶做得实在是太好了,终于有点年长人的色彩了。” 他微笑着说:“年幼的我对你撒娇,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听见他的话,阿叶眼中染上一丝诚惶诚恐来:“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 他对太宰治最没辙,在太宰面前,他的游刃有余,那点“社交的本领”根本实战不出来,说到底因为亏欠良多,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啪——” 乱步双手击掌,把两人的神智唤回来。 “巧克力芭菲吃完了。”他说。 太宰治看着江户川乱步,忽然笑了:“那么我们就开始讨论吧。” “等到京王酒店后,阿叶负责去搭话,我跟乱步先生潜入他的客房了。”他游刃有余道。 “这样的话,只要他稍微露出点马脚,或者蛛丝马迹之类的,就一定能够发现吧。” 他说了最关键的一句话:“正好也能验证你们的第二个猜想不是吗?” “关于,在外行走的坪内士行,是不是他本人这点。”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二更】 坪内逍遥习惯于离群索居的生活。 田山花袋追踪到他几年前的消息,除了养子女外,他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单纯靠邮件以及电话下达指令。 倘若阿叶能再穿两个平行世界,说不定会将其与迪亚波罗或者if线的首领宰联系在一块。 他跟江户川乱步分头将其他接触过坪内逍遥的人调查了一遍,有些人失踪了,有的则拿着大笔的遣散费回老家,一通操作后两人得出结论: 坪内逍遥是老派人士,只相信自己的子女、亲属。 比较例外的是养女美纪子,她是唯一与逍遥无血缘关系,却深受喜爱的人。 美纪子自己却不觉得,她或许有段时间很爱坪内逍遥,现在却爱憎难辨。 只可惜在场三人都对美纪子的内心世界毫无兴趣,哪怕是叶藏,对她都抱以消极的态度,吃饭应付后,就再也不跟美纪子联系了。 后者今天早上跟他发了好几条短信,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 上午十点,他们出发前往东京,有两种方式可以走,一是乘坐公共交通,二是由港口黑手党的轿车送过去。 太宰跟乱步异口同声道:“坐jr吧。” 阿叶是最无所谓的一个,甚至可以说,他窃喜于太宰与江户川乱步做出的决断。 比起童年时代他进步太多,哪怕生人,也只觉得他有些腼腆罢了,可归根究底,他对“独自做出判断”一事,还是很恐惧。 他没什么“自我意识”,恨不得由其他人牵引着做出所有决定。 等到东京后,太宰与乱步又出现了分歧。 乱步说:“我要去原宿吃忌廉。” 太宰说:“我要去银座吃蟹料理。” 两人当然不会在口味上达成统一,乱步说:“螃蟹在横滨还没吃够吗?横滨都是直接从港口边上捞出来的,跟东京的有什么区别。” 太宰反驳道:“东京湾的水质跟横滨港可不一样。” 至于忌廉,太宰直接说:“我对甜食不感兴趣,同理阿叶也不喜欢甜食。”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定律,应该先跟我们去吃螃蟹。” 乱步气鼓鼓的,可他不想在阿叶面前孩子似的发脾气。 不对,是因为太宰在这里,他才不想嚷嚷。 阿叶连忙说:“我其实……” 无所谓三个字还没出来,乱步就跟太宰达成共识般,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表示无论阿叶说什么都不会听。 “随便啦,就先去吃螃蟹好了,等到吃完螃蟹就要陪乱步大人吃忌廉。” 明明是来东京做任务,因有了太宰治跟江户川乱步的加入,倒像是来游玩似的。 从原宿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他们仨在街上打打闹闹。 准确说是太宰跟乱步打闹,阿叶被夹在最中间。 这两人要说不对盘也不是,换个外人来看,怕觉得像是争宠的猫咪。 忽然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上前,向看似较为年长的阿叶递上名片:“我是XXX事务所的,不知三位……” 又是星探。 在阿叶开口之前,乱步就将名片接过去了,太宰挡过来笑眯眯地说:“完全没有兴趣。” 这流程他们熟,光今天已经发生好几回了。 时间正逢jk妹补习结束下私塾,也有可能是参加社团活动到很晚。 东京的jk妹跟横滨不同,距离上只相差二十分钟,时髦程度却差了一大截。 出校门后年轻靓丽的学生便将校服裙子向上卷,制服包上还挂着精致小摆件,手指甲不敢太过分,于是涂上了亮晶晶的透明指甲油。 她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团,盯着阿叶等人窃窃私语,过会儿又推搡出一人来搭讪。 阿叶的心情奇妙地好起来,像这样几乎是轻松的、愉快地游览东京,在他身上从未出现过。 应对年轻可爱小姐的照旧是太宰,江户川乱步虽然可爱,在人际交往上却会说点不合时宜的话,阿叶当然也能出去,可他天性上并不喜欢跟人交流。 “能……能加个line吗?” 推搡出来的女生是长得最好看的,她面对三名帅哥有些羞涩,却还是大胆问道。 太宰嚼着轻柔的嗓子道:“抱歉啊,可爱的小姐,我平时不用line哦。” “哎?”那女生只当是自己被拒绝了,沮丧得可以。 太宰接着道:“因为我们不是东京人啦,说来有点害羞,其实我们是从横滨来的……” “横滨?” 不止是凑上来的学生妹,其他人也惊了,横滨距离东京不远,可因是租界的原因,治安相当差,东京本地人都不敢去横滨。 “横滨是什么样的?” “听说那里有很多外国人。” “有什么特别的料理吗?” 叶藏也跟她们聊了几句话,有jk捂着脸小声尖叫,至于江户川乱步就被“卡哇伊”“卡哇伊”的声音包围了。 叶藏作为男性,比太宰还要受女人欢迎。 说到底是有气质加成,他很容易被人“迷恋”。 太宰跟女子高中生们聊得很高兴,他还时不时点头,一行人找流动车买了可丽饼,等送走她们后太宰提议道:“我们一起去拍大头贴吧。” 这两年东京的娱乐设施越来越多,可能是战后经济逐步恢复吧,女高中生们说最近很流行及时拍摄及时出照片的大头贴,还能自己选边框什么的。 太宰听后很有兴趣,问了最有名的一家在哪里,女子高中生说就在原宿,还给他们指了路。 叶藏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当然他也不抗拒就是了,认真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深度游东京。 * 上次是【中也】带他来的,逛了浅草寺,看了天空树,跟游客一样。 【中也】紧张地问他:“怎么样?” 当时他们在晴空塔的云端餐厅吃创意料理,是【中原中也】喜欢的精致优雅西餐,他这人的口味十分西化,也能吃味增牛蒡、路边的鸡肉盖饭,可你让他选择,还是更喜欢早餐桌上的牛角面包。 阿叶微笑着说:“很好吃。” 他当时的笑容仅是漂亮而已,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以至于【中原中也】感到十分挫败,相处久了之后他忽然明白,当叶藏露出那样的笑容时就在说“没那么好吃”。 不是“好吃”也不是“不好吃”,就是食物而已。 * 可这次,他却是从游玩中获得乐趣。 “走吧走吧。”太宰治推搡着叶藏道,“一起去拍。” 叶藏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跳至七点半,坪内士行八点半前后会出现在餐厅。 可江户川乱步也怂恿他:“去吧去吧,乱步大人也很感兴趣。” 他们仨美少年美青年挤在报亭似的小隔间里,什么可爱的、搞怪的、惊悚的通通拍了一遍。 最后一版照片可以在框内镶嵌艺术字。 太宰扭头问阿叶:“你想打什么?” 乱步也看着他。 阿叶没有推辞,这时候推辞,未免也太不会说话了,于是他上前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字。 “东京一日。” …… 坪内士行用完餐后,总会在户外花园中呆一会儿。 京王酒店的五楼有供客人使用的健身房、活动室、小放映厅,楼上还有spa等项目,游泳池的露天的,附近有躺椅,往右侧走还有一环型花园。 环型花园的末端有一家小酒吧,从晚六点开门至第二天,部分酒水免费,当然了,免费的那部分算不上什么好酒。 他先绕花园走了两圈消食,后又进入酒吧。 每周的双数日期他都要在酒吧中喝上一杯。 偶尔会有些艳遇,都是冲着坪内的姓氏来的,那群人,根本不知道他早就跟坪内逍遥断了联系,哪怕是京王酒店,都未曾催促他欠下的一年住宿费。 坪内逍遥很富有,他是唯一的男性继承人。 今日的酒吧跟以往不同,真要说他说的话,略显躁动。 他也被激起好奇心,往人群漩涡的中心投以视线。 坪内士行一下子凝固了。 ‘他躺在缭绕的烟雾中。’ …… 19:58 【中原中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打开,阿叶传来了新消息。 ‘我记得,他是去东京了吧?’ 边想着他便划开界面。 【图片】 【中原中也】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他笑得真开心。’ 照片中,太宰治、叶藏与江户川乱步挤在一起,阿叶在最中间,照片加了特效,三人的脑袋上用稚嫩的笔画勾勒出猫耳朵的尖尖角。 阿叶嘴角的弧度弯进他的心里。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京王不愧是大财团旗下的连锁酒店,战后东京科技大倒退,许多酒店甚至停留在用钥匙开门的时代,他们早已用上了磁卡。 出发前田山花袋默默递给他们一张银白色的卡片,太宰持卡在感应器上拍了一下,门便应声而开。 至于此段时间内的走廊监控,当然会被替换成其他,除非是比花袋更高妙的黑客,否则谁也看不见他跟江户川乱步究竟做了什么。 门打开后,乱步迫不及待进门开始打量。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无数的信息被动涌入他的大脑。 坪内士行站立的姿势、在走廊上踱步的模样、签署的每一份文件等等,在他的脑海中一一呈现。 太宰的洞察力不如江户川乱步,他戴着白手套,顶着一张好奇的脸,在屋内摸来摸去,半晌回头对江户川乱步问:“怎么样?” 江户川乱步伸出一只手,摸摸下巴。 …… 叶藏那里又是另一副情景,他仰躺在沙发上,后背陷入松软的皮质靠垫中,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惊人的魅力。 当他不再掩饰时,魅力确实大到了惊人的地步,有人以为他具有相关的异能力。 坐在那儿的一会儿功夫,酒吧的女招待进进出出好几回,一会儿柔情地问他要不要喝酒,一会儿给他送来免费的下酒菜。 五楼做完spa后来放松的年轻女人坐在他对面,单手托腮听他高谈阔论,讲拙劣的艺术,有人甚至还将手放在…… 中间夹杂着几名男人,性向不明,可毫无疑问,他们被阿叶迷住了,西装革履的人士端着杯酒,得体地站在沙发后,还有人脱口而出说要帮阿叶投资画廊。 坪内士行挤进这群人中,他手上端着一杯樱桃鸡尾酒,据说士行很喜欢这种酒精饮料。 * “他喜欢喝樱桃鸡尾酒。”美纪子神色恹恹。 她在餐桌上跟叶藏讨论士行,只要听见那人的名字,眼前餐盘内的美味珍馐都不香了,她半是抱怨地撒娇道,“为什么我们要讨论这些,怪扫兴的。” 阿叶露出那样的表情道:“可我想,多听一些。” “这毕竟是工作来着,更专业的话,美纪子小姐也会开心不是吗……” “哎呀,你真是。”美纪子果然被逗乐了。 “真招人疼。” 她接着说道:“那个土包子,小时候没有吃过好东西,大战时期物价飞涨,东京的车厘几乎都是从外国进口的,价格更贵,从那时候起他就喜欢车厘,鸡尾酒也好、蛋糕也好,都会把车厘单独留到最后。” 坪内士行是逍遥哥哥的孩子,却是私生子,被认回来之前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苦日子,在他身上多少留有一点劳苦的痕迹。 美纪子则很小就被收养了,一直金尊玉贵的。 “说起来。”美纪子几乎是恶毒地笑了。 “在吃樱桃时他还有个习惯……” * 沙发上人的座位顺序调换了,女招待过来得太频繁,被店长看在眼里,他干脆把剩下的服务生招过来,吩咐他们不许坐在客人身边不动。 有人为叶藏开了名酒、香槟塔,让他移步去看看。 叶藏从来不会拒绝其他人,便站起身。 走路时与坪内士行侧身而过,士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两人的肩膀撞在一起,因此创造了对话的契机。 这也很正常,美纪子说她的养兄是色中饿鬼。 多少有点丑化他的嫌疑,可大体方向上没错,坪内士行是极端颜控。 阿叶还是聊那些话题,艺术论之类的,同时又要了杯樱桃鸡尾酒,士行看见了,跟他说他们喝的是一样的酒水。 阿叶笑了,说:“我喜欢它的颜色。” 他把酒水喝完了,点缀用的樱桃沉入杯子底端。 * 美纪子说:“你知道他有多小家子气吗?” “什么?” 美纪子:“如果同桌上有第二个人点樱桃鸡尾酒,且不吃樱桃,他一定会叫住对方,让人把车厘子给他。” 她幸灾乐祸:“是不是很丢脸?” “被父亲训斥了很多次,也没改掉这个习惯,不过酒水的选择越来越多,樱桃鸡尾酒本来就没什么人喝。” 她薄凉地说:“从这角度来看,也算能少丢人吧。” * 叶藏回到房间已是凌晨四点,此时衬衫皱巴巴地缠绕在他的身躯上,阿叶蓬松的发间萦绕着香水、烟与酒的气味,不知怎么的,本是不大好闻的三种气味,在他身上却达成了平衡,以至于除了让他显得颓唐外,倒无其他功效。 “啊!竟然超过去了!” “这狡猾。” “可恶,吃我一招回旋踢。” 屋内吵吵嚷嚷,没有半丝凌晨四点的寂静,定睛一看,太宰与乱步盘腿坐在地上,正打着电动。 “啊,你回来了。”听见门展开的声音,太宰回头,掐着嗓子,用跟阿叶有的一拼的温柔嗓音道,“要先洗澡还是吃饭。” 江户川乱步毫不做作地呕了一声,他批评道:“你模仿得真差。” 他都没问阿叶试探得怎么样,乱步大人靠推理就知道了! 阿叶可爱地嗅嗅鼻子,他在闻衬衫领口的味道:“还是先洗澡吧……” 他又问:“调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哦。”太宰抢白道,“房间内天衣无缝。” 阿叶点头:“我想也是。” 太宰问:“你呢?” 江户川乱步说:“这种事情还要阿叶说吗?看一眼就知道了吧。” 太宰:“哎,真讨厌,我最多只能看出一半。” 阿叶说:“几乎是天衣无缝。”他以太宰的话回复道,“如果我没有跟美纪子小姐商量过的话,应该会被满混过去吧。” 江户川乱步了然地点点头。 “当然了,其中也有美纪子小姐刻意丑化的嫌疑在,”阿叶回忆道,“我将喝完的樱桃鸡尾酒放在吧台桌上,按照美纪子小姐的说法,他应该会捻起樱桃梗。”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太宰:“什么都没有做,反而符合他的身份吧。” 阿叶:“这么想也没有错。”他脸上带着一贯腼腆的表情。 ‘可是人,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做出符合身份的最优化选择。’ 太宰接着道:“房间里很干净。” 他的干净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干净,是概念上的,因什么额外的痕迹都没留下,而概念上的干净。 江户川乱步道:“可能又用了什么异能,将额外的部分全都删除了吧。” “以至于除了酒店的服务人员以外,只留下了坪内士行的痕迹。” “而这些痕迹……”江户川乱步顿了一下,“都是两周以内留下的。” “哇哦——”太宰给乱步配音。 “因太过干净而古怪,更何况,坪内士行并不是禁欲的男性。”从江户川乱步口中听见“禁欲”这俩字,多少有些怪异,阿叶嘴角上扬了一下,到底没说别的。 太宰总结:“各种意义上,因做得太过完美而显得不真实了。” “没办法。”阿叶柔顺地补充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离开日本,哪怕是做小动作,也是在他指导下由下属完成的。” “多少有些下属顾及不了的漏洞……” 江户川乱步宣布最终结果:“所以,现在的坪内士行,很有可能是他人假扮的。” 太宰问:“现在要做什么,直接撕下他的面具吗?” 在说这话时,他脸上流露出冷冷的嘲讽之意,显然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了章程。 叶藏也早已想好了应对方法。 “没太大问题。”他说,“我已经拜托了花袋君。” “既然是冒牌货的话,多多少少要跟真正的坪内有接触,他们可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法流畅地传递情报,”阿叶说,“一直看着他的话,总会露出马脚。” “哇哦。” 太宰治说:“田山花袋君真可怜。” * “阿嚏——”远在横滨,蜷缩在棉被中田山花袋打了个喷嚏,他眼下挂着两坨醒目的青黑。 从被卷入坪内逍遥事件后,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可是、可是…… 想到叶藏先生用充满信赖的眼神看向他,请求自己帮助的模样,田山花袋的眼中就燃起熊熊火焰,几乎要一边“哦哦哦哦哦”地呐喊,一遍加快电脑运行速度了。 他工作的动力非常朴实。 只是想要叶藏先生说“真是麻烦你了”“花袋君好厉害啊”,仅此而已。 想到这,田山花袋吸了吸鼻子,近乎绝望地想: ‘我真是没救了。’ * “此外还有一点……” 阿叶说:“多数情况下,精通表演与易容的人不会在武力上有太多造诣,可毕竟是陀思妥也夫先生留下的后手,无论如何都要更提防些。” 他带着艺术家特有的、腼腆而不经事的表情,说道:“所以我要找【中原先生】。” “他应该能,提供一些帮助。” 太宰问:“黑漆漆的矮人啊……你联系他了吗?” “还没有。” 阿叶颤抖着睫毛。 他小声说:“这个点,【中原先生】在睡觉呢。” 第51章 第五十章【二更】 龙头战争相关任务由森鸥外直接负责,得出坪内士行并非本人的结论后,他直接用加密通道拨进首领办公室的座机。 “原来如此。”森鸥外道,“是要申请武力援助对吧。” 叶藏温声道:“不排除对方身怀攻击性异能的可能。” “既然这样的话,就让【中也君】去好了。”森鸥外顿了一下道,“更加年长的那一位。” “他的对敌经验更加丰富,与叶藏君你也搭档习惯了。” “是的。”阿叶说,“那就拜托了。” 森鸥外道:“叶藏君真是让人客气得不习惯,这可是为了组织的扩张,”他又轻声问道,“龙头战争一定会开始对吧。” 从叶藏的语气中实在听不出喜怒,他到底为了自己能够离开而雀跃,还是对一手挑起血腥战争充满羞愧之情?森鸥外实在揣测不出他的想法。 “是的。” 阿叶是这么说的:“一定会开始。” …… 叶藏打完电话后回到房间内,乱步跟太宰这次可没有玩游戏了,他们各占沙发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宰说:“那么我们接下里的任务应该是找到真正的坪内士行对吧。” 阿叶说:“应该没错。” 既然有人能伪装成坪内士行,证明他观察正品很久了,这里又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方是在隐蔽之处长期观察对方,以习得他的生活小习惯,还有一种可能是坪内士行主动告知,是对方的同谋。 叶藏认为是后者,原因也很简单。 前几天,江户川乱步曾经访问过坪内逍遥的律师,在过去十年中对方负责处理坪内逍遥财产等一系列事项,可前年他拿了高额遣散费后被辞退了。 律师对大顾客的事闭口不谈,江户川乱步只眈几眼便得出结论。 “那家伙不信任任何人。”他说的是坪内逍遥。 “他似乎找了什么异能力者,开启他的保险柜需要有血亲在场之类的,”江户川乱步撇撇嘴,“也不对,美智子是个例外,她的血液、DNA,随便什么都好,应该被单独输入了。” 说这话时太宰又换了个姿势,他趴在可容纳三人的沙发上,腿在半空中晃荡着,肘下压着一本漫画,江户川乱步哪怕用小拇指来思考都能笃定是阿叶画的漫画。 “嘛嘛,可以理解。”他嘴上这么说的,仿佛带着笑,眼中却只有一片空洞的讥讽。 “就连异能力都要通过血缘遗传,遗产什么的,很正常对吧。” 他显然是对血缘不屑一顾的。 阿叶听后缩了缩脖子,什么都没说,江户川乱步回头盯着他们俩,若有所思。 “说起来。”他道,“你们是平行世界不同的人对吧,你没去上警校。” 他说的是太宰。 “我早逃跑了。”太宰还是摇晃着小腿,他又问阿叶,“你一路读上来的吧,国中时代怎么样?” 他又改口:“不对,进警校前应该连高中都上完了吧,真奇怪,我还以为一年就能学完来着。” 阿叶:“我……我在学校旁边报了画室的课程。” 高中就没怎么去过,成日泡在画室里头,可因为他成绩好,没人跟父亲兄长说。 太宰微笑:“你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嘛。”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他们开始谈分工。 江户川乱步肯定要去找真的坪内士行,他受到美纪子女士的委托。 太宰还没说话,就听见叶藏难得鼓起勇气道:“我跟【中原先生】一起吧。” 太宰说:“哎?为什么,如果一定要二对二的话,我跟黑漆漆的……好吧,中原君,我跟他在一起搭档也是可以的吧。” 他说:“你看,我跟他也是才认识,跟中原君好歹还算是同一公司的同事呢。”他指的是江户川乱步。 ‘可你跟中原先生不是关系不好吗?’阿叶的心里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对上太宰那张笑眯眯的脸,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连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都像被戳洞的皮球。 太宰却穷追不舍,他带着那样莫名的、让叶藏畏惧的笑容道:“为什么不接着说,你有话想跟我说对吧。” 阿叶一直都知道,太宰对他的过于苛刻,或者说他逼迫着自己做什么,某种意义上是出于好心的。 好心,这词汇放在十五六岁的太宰治身上真是古怪极了。 * “就是说。”织田作站在开放式厨房台前煮咖啡。 但看公寓里的设施,他真是穷困之极,就连这台煮咖啡机都是二手的。 “太宰的话,还是小孩子啊。” 他补充一句:“尤其跟阿叶你比起来的话。” ‘那时我说了什么来着?’ ‘啊,好像是……’ “可太宰君很聪明吧。”阿叶坐在垫子上,没有盘腿坐,正相反,他抱着自己的双腿,这几乎是女人专用的坐姿。 “很聪明,又不像我这样怯懦。”在织田作面前他能够说点真话,比如说承认自己是胆小鬼,也不用掩饰天性的寡言少语。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像在跟自己对话了。 可织田作是前杀手,他的耳力实在是太好了,于是将阿叶的话全听进去了。 “该怎么说呢。”咖啡机嗡嗡嗡地响,却遮不住织田作的话语。 “你跟太宰,不太一样。”他说,“你应该知道吧,无论是他拉你刑讯也好,对你语言上的刺探也好。” “他希望我能变的更厉害一点。”阿叶小声道,他的脸颊几乎要埋在膝盖弯里。 “因为阿叶你是黑手党干部,想要生存下来的话,就不能像我一样。”嘀的一声,咖啡机停止运营,织田作将壶举起来。 “你要牛奶吗?”他甚至没回头看阿叶。 “要。”阿叶说,“还要方糖。” 织田作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道,“从动机来说,他甚至称得上好心,当然一开始他在想什么……”织田作没说话,他想一开始太宰对叶藏是有些厌恶的,可叶藏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他能轻易生长成他人喜爱的样子。 他住嘴了,略过这个话题。 “可就如我说的,太宰他还像个孩子。”他将马克杯放在阿叶身前的矮桌上。 “哪怕是出于好心,都会以暴戾的形式呈现。”织田作说,“就像是小孩子缺乏负罪感,男学童甚至会通过欺负女生来表达自己的好感。” 他没上过学,这些都是书上看来的。 “太宰也是一样。” 阿叶伸出双手,将马克杯捂在手心处,奇异地不觉得烫。 织田作宽厚的手掌压在他的脑袋上。 “可你大不必去原谅他,理解他。” 织田作说:“那样的话,你会很辛苦吧。” * ‘是很辛苦没错。’阿叶想,‘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就在此时,江户川乱步开口了:“你跟乱步大人一起去好了。” 他对太宰说:“就我们俩。” 他睁开眼睛认真地看向太宰治,后者不可能被乱步吓到,可他不知在想什么,先看了叶藏一眼。 ‘啊,他又露出了惊惶同鹧鸪一般的表情。’ “那好吧。”太宰治说。 江户川乱步抬起下巴,对叶藏点点头。 仿佛在说:你不喜欢的事,乱步大人都会帮你拒绝。 我很厉害吧?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三更】 叶藏睡到上午九点。 他睡得还算稳当,昨夜,失眠与神经衰弱并未困扰他,几乎是九点睁开眼时【中原中也】的消息就来了。 手机界面上,小标可爱地颤抖了一下。 我在楼下等你。 阿叶立刻回了行小字: 等我十分钟。 他飞快地洗漱,穿上衣服,洗漱的时候掩着卫生间的门,感谢京王酒店的隔音,一切都在静悄悄中进行,江户川乱步还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太宰用蓬松的羽绒被盖住自己的脑袋。 阿叶没有开灯、没有拉窗帘、没有发出声音,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哪怕是关门都悄无声息的。 可在大门闭合的瞬间,江户川乱步突然睁开眼睛,而太宰,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又江户川乱步率先对太宰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略略” 太宰也以同样幼稚的鬼脸回敬过去。 跟孩子似的。 …… “久等了。” 阿叶一路小跑步下楼,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每喘息一声,他的嘴边便萦绕着一层银白色的雾气,光是洗漱就花了不少时间,以至于他无心打理自己的头发,蓬松柔软的发丝相互缠绕着,随着他的步伐一跳一跳,真是可爱极了。 再看看衣服,跟太宰治不同,阿叶看上去更为病弱,哪怕是江户川乱步跟太宰都不会放任他在寒冷的冬天穿一件薄薄的黑风衣。 于是他裹了件臃肿的羽绒服,脖子处又围了一圈毛茸茸的围巾,那条围巾还是【中原中也】选的,毛皮制成,雪白而温暖。 京王酒店的门童、侍者目送他出门,说实在的,他们总下意识将阿叶与年轻的妻子、热恋中的女性相提并论,他实在是太纤细了,长得又足够精致,而且那雪白的毛皮领子…… 该用甜美来形容吗? 不,这样说一名男士,又太夸张了点。 直到目送阿叶跑向泊车地点,从十分钟前就有辆不得了的豪车停在那儿,当阿叶凑近时,反光玻璃车窗下降,露出【中原中也】同样俊秀却英气的脸。 “上车吧。”【中原中也】道。 阿叶乖巧地绕到副驾,扣上安全带。 那车窗又升了上去。 “……” 门童与侍者面面相觑,就是忘不了这一幕。 怎么说呢,京王酒店门口多少车辆来来往往,不乏豪车,俊男美女也不少,什么会社的社长与年轻貌美的女性,还有女上司跟男招待之类的,这行干久后哪种关系都能一眼道破。 可【中原中也】与阿叶,一是【中也】的车太好,在晃花人眼、玲琅满目的豪车中也很出挑,再加上二者的长相…… 由于冬日寒风太甚,值班的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喂。” “嗯?”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 “啧。” “你问我,那你知道吗?” “我说不准。” 那门童挠挠头道:“他们肯定很看重对方。” 在日本,“爱”的份量太重,“喜欢”又显得太轻佻,这里的夏目漱石又没当大学教师,所以也没有什么“今晚的月色真美”。 看重、爱重,是很高等级的赞誉。 “是吧。”另一人说,“我也觉得。” …… “吃吧。”【中也】空出来的手递给阿叶一个饭团。 饭团内塞满蟹肉丝馅料,是家政妇根据阿叶口味做的,每天【中也】都会让她做几个,用保鲜膜包起来,如果阿叶回来了,还有夜宵吃。 现在蟹肉饭团成了阿叶的早餐。 “谢谢。”阿叶念叨一声,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中也】说:“保温罐里是味增汤,你自己倒出来喝。” 安静地用完一顿早餐后,阿叶才开始讲解任务,无非就是要紧盯冒牌坪内士行,在合适的时候将其一举抓获。 “他会去东京湾海上赌场。”阿叶说,“我们得跟他一起上去。” 日本法律中赌博是不合法的,小钢珠与柏青哥只是“合法娱乐”,真刀真枪的赌场地到日本国境线之外,有商业头脑的人制定了海上航班,邮轮停泊在东京湾口,乘客们依次上船,客轮在无国界海域上漂荡三天再回程。 这就是一期海上赌博之旅。 坪内士行沉迷赌博,自然是海上游轮的常客。 “我们要上温莎公主号。” 阿叶说。 【中原中也】点头,表示没问题。 “怎么抓他,”他问,“静悄悄动手还是……” 用异能力大张旗鼓地抓他。 阿叶思索了一会道:“不用静悄悄的,他应该不是能让我们安静行事的类型,反正有【中原先生】你在,就算是轮船沉没也能脱离,话虽如此,到时候我会负责联络救援船。” 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航线图,还有在此时间段内有多少轮船会路过此海域,又能前往救援。 几个呼吸的功夫,阿叶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他对【中原中也】道,“后备方案都做好了。” “行。”他无比安心地答应道。 ‘只要相信阿叶就足够了。’ ‘在无数次的合作中,他都是这么做的。’ …… “咕噜——” 肠蠕动的声音响彻客房。 太宰治饿了,江户川乱步也饿了。 “怎么办。”太宰拖着声音懒洋洋道,“要去吃自助早餐吗?” 江户川乱步说:“笨蛋,早餐九点就结束了。” “出去吃吧。” “好麻烦啊。” “车站有家咖喱店。” “早饭吃咖喱太油腻了。” “还是去便利店买饭团吧。”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可他们并未从床上爬起来,反而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首先开腔的依旧是太宰:“所以说,明明在冒牌货的房间中什么都没有发现,到底该怎么调查啊。” “最快的方法果然是守着那个老太婆,说不定真假士行都会找上门。”太宰恶劣地说,“她不是打开保险箱的钥匙吗?” 他当然讨厌美纪子,光是听说阿叶跟她吃了顿饭就让太宰治恶心,她会用怎样黏糊糊的、垂涎的眼神看着阿叶? ‘真恶心。’ 江户川乱步道:“也有可能他不会去找美纪子。” 太宰叹了口气:“对啊。” “难不成要等阿叶给情报吗?”太宰沮地说,“可能完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嘱托,应该是精神无比强大的勇士吧,就凭借阿叶二半吊子的刑讯技术,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提供消息。” “说是要找坪内士行,真是大海捞针啊。” 江户川乱步忽然说:“11月3号。” 太宰:“啊,是坪内逍遥想要转移异能力消息放出的那天。” 乱步说:“消息是士行放出来的,没错吧。” “嗯哼。” 乱步:“他的目的肯定是引人出来,引美纪子?”毕竟这则消息是要将异能力转移到没有血缘的人身上,只有美纪子符合。 太宰说:“肯定吧,我们认为这是不可能踏入的陷阱,当事人却不会那么想,她可能会欣喜若狂。” “听说坪内逍遥的财富就是靠异能力积累下来的,话虽如此,我们没人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道:“也就是说他想要引诱美纪子,只可惜美纪子雇佣的人水平太差,连网络上的深层消息都无法破译。” 太宰嗤笑:“因祸得福。” 乱步正在分析消息为真士行还是假士行放出来的,太宰却说:“那样查3号以前他去哪里就是了,要不然直接打电话问美纪子那个老女人,他可能去哪里。” 太宰没等乱步看他就解释道:“这只是一个猜测,以他们的性格,士行会选择直接面对美纪子,炫耀也好嘲讽也好,他就是这样的人。” 乱步嘟囔着:“好吧,人心真难懂。” 他们直接敲了田山花袋,让他查坪内士行的行踪,哪里知道花袋没有加班,他只是淡定地传送一个文件夹过来,告诉两人是阿叶提早吩咐他调查的。 太宰&乱步:“……” 可恶,竟然被照顾了! …… 东京湾 上午11时 阿叶站在甲板上,看渐行渐远的东京港口,此时甲板上人不多,女士们穿着反季节的晚礼服在宴会厅内寒暄,至多披一层薄薄的羊绒披肩。 男士们穿着西装高谈阔论,只有少数几人在甲板上透气。 他本应该去加入那些人谈话的群体,这都是为了寻找坪内逍遥。 可【中原中也】说:“我去打个招呼,你就外面晃晃好了。”他说,“记得拉好羽绒服的拉链。” 阿叶:“嗯。” 他说:“我带着热滚滚的小豆年糕汤。” 【中也】点头:“那好。” 阿叶说:“你早点回来啊。” 他小声说:“我们能一起看海鸥、海浪,喝小豆年糕。” 【中也】:“……” 糟糕,我又被击中了。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12:00 温莎公主号行驶三天后终于进入公海,赌场大厅中午十二时准时开放。 【中原中也】十一点五十分就在门口排队,考虑到客轮的设计,占据三层之高的大厅共有六扇大门,以他的个头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群,每人脸上都带着近似野兽的兴奋之情。 他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耳机内传来叶藏的声音:“坪内士行从三层B口进入,现已到达中央赌场。” 【中也】言简意赅道:“了解。” * 视角切换至叶藏的房间,准确说来,他跟【中原中也】二人瓜分一间客房,以港口黑手党的财力自然会租下最豪华的一间。 上船之后,阿叶就将他常用的四台电脑屏幕拼凑在一起,全方位监控起船舱内各人动态。 现在的阿叶正戴着平光眼镜,十指在键盘上飞驰,在他的世界中,为了补全少出外勤的短板,他活生生将自己塑造为超一流的黑客,能力也就在田山花袋之下。 森鸥外曾经夸赞道:“阿叶的话,一个人就能媲美军警半座情报室。” 面对如此盛赞,他除了腼腆赔笑外,一句话都说不出。 客轮与其他地点不同,说白了是海上的密闭空间,是有迹可循的密室,只要监控摄像头放置得当,便无法错过任何一角落。 在过去的三天中,他确保“坪内士行”没有被替换掉的可能。 * 阿叶温柔的嗓音接连不断从耳机内传来,他有条不紊地确认消息。 “我已向周边客轮发出求救信号,三十分钟内救援便会到达。” “港口黑手党的直升机已经起飞,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温莎公主邮轮正上方。” “太宰先生与乱步君那里暂无消息传递,目前进度更新至他们去寻找坪内美纪子,我猜他俩应该进入了信号屏蔽区,目前以我们这里的进度为基准。” 【中原中也】道:“了解。” 阿叶略作停顿:“进去后不用犹豫,直接以镇压‘坪内士行’为第一要义。” “——最后” 他说:“请您保护好自己。” …… 坪内士行是温莎公主邮轮的常客,每一次海上放纵之旅都会如期参加,时间久了也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玩家。 竹下电器的忠太郎看见他便自来熟地挥挥手道:“坪内。” 他走近后定睛一看,只见平日里穿着板正西装的坪内不知怎么的,做怪里怪气的打扮,他几乎要捧腹大笑说:“坪内,你怎么披了件怪斗篷。” 是怪斗篷,既不像是欧洲那块的毛毡斗篷,也不像是明治时代常见的、披在军装外的雨伞布斗篷,更别说他斗篷里面穿西装,那块布料跟勾连在他肩膀上似的。 这般打招呼后,他就想上前拽坪内士行的衣服,而不远处的【中原中也】分明看见,坪内士行的脸上绽放出一诡异的笑容。 “啧。” 他咂巴嘴,随即暴呵一声道:“快躲开!” 只可惜【中原中也】距离竹下中太郎太远,他的声音也只警醒了周围人,其他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以至于忽视了“坪内士行”的异常举动。 “哎?” 竹下忠太郎呆住了,他胸膛前几公分处,漂浮着一把手枪,人的半截手断在虚空中,手指扣着板机。 “坪内士行”脸上带着诡异的面具笑容道:“拜拜~” 屏幕后的叶藏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喟叹似的说道:“空间异能力。” “提问~” 坪内士行,不,果戈里年轻而雀跃的声音在场内响起。 “我是怎么将手枪带入赌场的?” 进门前保镖会对来往宾客进行严密的搜身,别说是手枪了,管制刀具都带不进来。 说着便按动扳机,竹下忠太郎根本反应不过来,只听见“乒”的一声。 合金弹头在距离他胸膛几厘米处停了下来。 那合金弹头看上去古怪极了,周围包裹着一圈红光。 短暂的静默之后,以忠太郎为中心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内圈的人推搡着不断向外冲,外圈的人不明所以,却秉持着从众心理,开始逃亡。 阿叶不知怎么的,视线偏偏被空地上断裂的高跟鞋吸引住了,他又看着那些人,不分男女,脸上都带着惊恐到诡异的神色,疯狂地推搡着、咒骂着。 有女士倒在地上,被踩死了。 这幅场景让他恐惧,可更多的是胃仿佛被扭转似的恶心。 果戈里扬起斗篷,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等斗篷放下来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一件换装,坪内士行毫无特色的脸被他俊秀的脸庞取而代之,他依旧带着小丑般滑稽的笑容道:“提问,我到底是谁。” 还没等【中原中也】说话,他就自问自答道:“我叫做果戈理。” 他又夸张而滑稽地大叫道:“哎呀,我怎么说出来了。” 听见果戈理名字的阿叶则打了个机灵。 ‘又来了。’ 他若有若无地抱怨着。 ‘为什么文豪都去当异能力者了?’ 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些异世界的大人物。 【中原中也】看着他问:“坪内士行在哪里?” “哎呀,说到这个问题。” 果戈理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遥控板,肯定是用他异能力连接而来的。 “铛铛铛铛——” 随着他按下遥控板,赌场正中心,贴在墙壁上的大屏幕亮了起来,然而投影在屏幕上的画面并非赌场大厅内的场景,而是躺在病床上的坪内逍遥。 只要是见过逍遥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当然,比起他全盛时期,现在的逍遥太虚弱了。 阿叶眯起眼睛,同步打开其他网页,果然,现在全横滨的屏幕上都投影出了这幅画面,除横滨之外,东京也受到了些许辐射。 他立刻准备了打码程序。 “各位好。”镜头又对准果戈理,“你们知道躺在床上的人是谁吗?” “答案是:坪内逍遥。” 他又按了下遥控板,跳出新的窗口,竟然是坪内逍遥的遗嘱。 “哎呀,他竟然有五千亿遗产,竟然还没有署名呢。” 他以夸张的语调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这笔遗产在横滨哦。”他微妙地扭头道,“嘛,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藏匿宝藏的地点,因为某些人的加入不得不临时改换地点,作弊可是不好的行为哦。” 果戈理不知道的是,这段话,连同他的口型都被阿叶打了码,以至于观众只能听见“哔——”的长音。 下一句又恢复了。 “只要坪内逍遥死亡,这笔遗产就会成为真正的无主之才哦,真想要啊。”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同时,禁锢在坪内逍遥脖颈上的钢铁项圈的红灯就亮了亮,随即只听见“砰——”的一声,可怜老人的脸就炸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果戈理夸张地大笑着:“战争开始了。” 房间内,阿叶长呼一口气。 ‘龙头战争开始了。’ ‘终于能从这世界逃跑了。’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在坪内逍遥脑袋开花的同时,美纪子也经历了一生中最大的噩梦,那就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士行,脑袋在她面前开花了。 真的是“砰”的一声,恐怖得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压抑的无声的尖叫。 据说人恐惧到极致时,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她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想不起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对了,一开始她收到了那没用东西的短信。没用东西指士行,对方消失很久说要跟她见一面。 按照她平日里的脾性,根本不会施舍坪内士行哪怕一个眼神,可那家伙给她发了加密照片,看一眼后美纪子的眼神就变了。 照片里的人是逍遥,他昏迷着,戴着呼吸机面罩吸氧,左手边还有心电图监控,一幅病入膏肓的模样。 美纪子心头大恸,默默喊了声“爸爸”,二话不说拨通了士行的电话。 “爸爸怎么会在你这?” 她问。 士行阴郁地笑了,他的声音都让美纪子恶心,他说:“你现在肯接我电话了?是怕爸爸什么时候死了吗?死了就没有人为你的高额花销买单。” “那也是我爸爸。”她怼回去,“你早就被划清关系了。” “好吧、好吧。”他装模作样说,“是有这么一回事。” 之后又报出一系列地址说:“想见到爸爸,你就过来吧,记得一个人过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雇佣的侦探。” 挂断电话后,美纪子不分三七二十一先把江户川乱步在心底狠狠骂了一通,觉得对方名不副实,没有找到逍遥。 她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听士行的,干脆一个人去了。 还好她留了点心,给别人打了留言电话,说她要是没回来都是士行的问题。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好像那玩意儿跟她说:“逍遥其实很喜欢你美纪子,还想着要将异能力传给你,因此求到了俄罗斯人的头上,结果反而被逮住了,连遗产都要被夺走了……” 之后又说了什么美纪子没听清,又或者给她脑内自动删除了。 人在面对冲击时总是会下意识删除过载信息的,她宕机了。 * 看见满意的结局后,太宰治终于松开了江户川乱步的嘴,他体术不太行,只有黑手党中下游水平,可江户川乱步身娇体弱,足够太宰一只手捂住乱步的嘴,一只手钳住他的手臂。 “好了,没问题了。”太宰说,“你去帮她吧,她是你的委托人不是吗?” 江户川乱步整理了一下外套,才看向呆愣的美纪子。 跟美纪子想象中不同,太宰跟江户川乱步早就到了,以他俩的智慧看一眼就知道士行想做什么。 乱步出于正义感(是福泽谕吉教给他的),理所当然要阻止士行,可太宰把他禁锢得死死的,一点声音都泄不出来。 现在太宰治还笑眯眯地说:“没办法,‘让一切顺利发生’是阿叶的愿望啊。”他用天真的口吻说,“虽然时间上龙头战争早开启了两个月,可毕竟开始了,而且会搅局的人全部被踢回俄罗斯。” “接下来的话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了哦。” 江户川乱步冷眼看他半天,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话,反正士行死了,逍遥肯定也死了,大局已定。 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太宰治盯着他看了半天,只见江户川乱步向前走两步,对半跪在地上的美纪子说:“走吧,你不是要找坪内逍遥吗?” 美纪子还是呆呆的。 太宰从乱步身边蹿了过去,对着美纪子啧啧称叹,他看人的眼神像看老鼠、臭虫,或者更恶心的东西,末了还来一句“脏死了。” 实在是很刺激人。 江户川乱步越过士行与美纪子,在墙上一通摸索,很快墙壁面板就降下来,开辟出一条隐秘的通向地下的道路,是机关。 他先顺着楼梯向下走,太宰治紧随其后,最后是踉踉跄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美纪子。 楼梯不算太长,很快就看见亮光,太宰治看着床上同样被炸得不成人形的坪内逍遥说:“哎呀,真惨。” 事情到这为止就很清楚了,首先坪内士行脖子上的铁圈是炸弹,这铁圈与坪内逍遥脖子上的炸弹相连,俄罗斯老鼠的习惯手段时,跟着被害人说“你帮我完成了某某事就能摘下炸弹”,士行相信了这事,并在完成之后把自己跟养父一起炸死了。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要美纪子来。” 乱步接话道:“估计是异能力设定吧,只有同时感应到了美纪子跟士行,才能打开遗产保险库之类的。” 他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就是这样。” 太宰点评:“那真是更可悲了。” …… 果戈理宣布逍遥遗产在横滨时,织田作正随便找了家松屋吃定食,他头顶上吊着老旧电视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循环广告。 因中午十二点正值午间高峰期,松屋里塞满了人,有西装革履疲惫进食的上班族,也有建筑工地的工人。 他点的是厚款咖喱炸猪排饭,一份只要700日元。 关于厚款炸猪排与薄款的区别,还是阿叶告诉他的,当时哪怕织田作都很吃惊,对方实在不像是会在街头连锁店吃饭的样子。 后来想想,他甚至会去肮脏的小酒馆喝浊酒,去松屋也理所当然。 “厚款的炸猪排只比薄款多100日元,肉的厚度却增加了半公分。”阿叶小声介绍道,“这样来看,无论是营养价值还是量都大大提高。” “不仅花不了几个钱,生活也会奢侈起来。” “唔。”织田作说,“原来如此。”他老实记下了。 “阿叶你,懂得意外多啊。” “是……是以前的朋友告诉我的。”他在说朋友的时候脸上闪过不自然之色,应该是认识的人吧。 无论如何,织田作记下了阿叶教给他的生活小智慧,真要说的话,这简直像是主妇为了省6日元开支而诞生的生活妙招。 当然,主妇是不会去松屋吃饭的。 他一边咀嚼猪肉,一边喝了一大口啤酒,这时头顶上电视机的画面变了,果戈理尖锐的声音刺穿吵吵嚷嚷的松屋,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等他播报完,那场景又很像是爆炸的油锅,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他看见港口搬运货物的工人双手抱肩,仰头看着天花板道:“啊,那可是五千亿啊。” “五千亿,你不会再想怎么用吧,跟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你觉得最后会是哪家拿到?” “谁知道……” 猪排吃完了,他开始吃高丽菜沙拉。 松屋内的气氛急转直下起来。 “不管怎么样,横滨的治安会变得更差吧。” “啊,这是肯定的。” “真想去东京啊……” “能去的话,现在还能坐在这吗?” “怎么办?” “只能多注意点,不能不挣钱吧。” 最后将味增汤一饮而尽。 老实说,在吃完午餐后,织田作依旧没什么实感,说到底,五千亿这种大生意,是上头人应该操心的,与他这黑手党的底层员工并没什么关系。 真正让他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是下午陡然增加的工作量。 由于织田作是不杀人的黑手党,连持枪绑炸弹送死的炮灰都当不了,好在他还算有点技术,会被分配去拆弹。 正常情况下,一星期拆一到两颗炸弹是正常值,可一下午发现两枚、三枚,就不那么正常了。 剪短最后一根蓝线已至华灯初上,正常情况下他会去买份便当,在回公寓的一路上都伴随着绵延不绝的枪声,这种情况下,营业至凌晨五点的便当屋不开门,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后知后觉地想:战争真来了啊。 * 实在没买到便当,织田作只能回家吃冷冰冰的面包片,最多用面包机加热一下,冰箱隔层里还有三枚鸡蛋,荷包蛋他还是会做的。 走到巷口,便看见他那老旧公寓二楼第三间的窗户透出了暖橘色的灯光,这又让织田作陷入疑惑,他不大能分清楚,来的是太宰还是阿叶。 大约在一周半前,太宰嚷着想要到织田作家看看,安吾也在,他听着太宰的话,摆出一张“你不要随便打扰他人”的脸。 织田作不觉得有问题,他只是说:“我家很小,什么都没有。” 太宰却晃着头说:“没关系、没关系,有织田作的话,无论怎样简陋的居室都会变得有意思。” “而且,就连阿叶都三番五次地上门,我怎么会嫌弃。”他小声而快速地抱怨,“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尽心力地养他,不仅努力揣测阿叶的爱好,迎合他的审美……”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啦,我得承认,他跟我在喜欢的东西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说完后他又张开双手怀抱了一个大圈:“我还给他建了那么大一间画室、那么大一间。” 坂口安吾:=。= 他退了下眼镜,镜片一阵反光。 “三个月前你参加了横滨地下拍卖会。”坂口安吾说,“拍下了英国古座钟跟纯金鸟笼。” “对,我跟你们说过。”准确说来,是太宰得意洋洋地炫耀。 坂口安吾:“你把它们放在家里。” “没错。” “你把纯金的鸟笼放在家里,”坂口安吾说,“那是十七世纪的真货,誉为笼中之鸟,掌中美人。” 他说:“很适合阿叶对吧。” 坂口安吾一脸你没救了,他对织田作说:“你看,这就是原因所在。” 织田作:“你要来我家也可以,但我没有招待你的东西。” 太宰双手合十一拍:“啊,那真是太好了。” 坂口安吾疲惫地抗议:“喂,稍微听一下我的话。” 结果就是,当晚不仅太宰治来了,坂口安吾也来了。 坂口安吾还好,进门站老老实实说了声“打扰了”,太宰则两眼放光,投向公寓的怀抱。 坂口安吾心想:真是小公寓啊…… 太宰治说:“这是壁橱吗?” 织田作说:“对。” “哇——”太宰跟小孩子似的拉开壁橱门,映入他与坂口安吾眼帘的是上层的小矮桌、被褥、还有画架油彩等物。 坂口安吾因是港口黑手党的特属情报员,还负责倒卖古董等事宜,对绘画艺术作品,乃至于工具品牌都略有了解,他当即变了脸色道:“这些东西……相当贵啊。” 织田作说:“是吧。” “前段时间阿叶来借宿时又买了新的。” “自带的吗?” “不是。”织田作说,“我给他买的。” 坂口安吾的脸色转变为同情,他说:“难怪你吃了半个月的海苔便当。” 织田作啊了一声:“还好吧。” 当天晚上,太宰非说着要试试睡被褥的感觉,留了下来,坂口安吾当然不会,他吐槽道:“太宰你啊,到底是在羡慕叶藏先生,还是在羡慕织田作。” 情绪明显很不对劲嘛。 太宰蜷缩在被褥里,像一只春卷,他说:“你在说什么,安吾,我怎么听不懂。” 坂口安吾:“……” 行吧。 * 自那之后,太宰也隔三差五就来小住,时间上跟阿叶完美错开,可叫织田作说,他分不清来得到底是谁。 走上二楼,楼道内没传来饭菜的喷香,织田作想:那来的估计是太宰。 可等到他真打开门,酒气扑面而来,叶藏把小桌板搬出来了,他趴在小桌板上,可能是醉死了吧,桌面上,榻榻米上,歪七八扭地倒着些空酒瓶。 织田作走到他身边,把窝成一团的塑料袋捻起来,抖干净,从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单。 什么龙舌兰、伏特加、大吟酿,日本的酒西洋的酒应有尽有,织田作想,他喝了这么多啊。 由于叶藏已经完全成为了一滩烂糊糊的散发着酒精味的烂泥,成为了一名醉鬼,他说不出哪怕一句话,织田作问不出原因,干脆先去洗了一张热毛巾来帮他擦脸。 他的脸、阿叶的脸并未因酗酒而变得狰狞起来,相反,他陷入了不安的晕厥中,眼尾还带着醉后的微醺。 当织田作用毛巾细致地帮他擦脸时,门外传来了哒哒哒轻快的脚步声,仿佛一边走一边蹦跳着似的,太宰的声音响起:“怎么开着门,织田作你听我……” 说字还没有吐出,他的半具身体已挤入门内。 看见了躺在地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呜呜哭出来的阿叶,以及正扶着他的织田作。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二更】 “哎呀。”太宰夸张而做作地眨巴眼睛。 “我是不是要出去避嫌呀。” 织田作却淡定地说:“不用,直接进来就好。” 太宰撅嘴说:“你真没意思,织田作。” 织田作抬头看太宰一眼,从他空白的神情中能看出他根本没有听懂太宰的意思,更不晓得对方在打趣什么。 太宰叹口气,进门了,他还记得在上榻榻米前脱下鞋子。 别说是凑近阿叶了,光是开门便能闻到浓郁的酒气,织田作用洗过的温热毛巾,一遍一遍帮叶藏擦着脸,太宰托腮蹲在旁边看着,忽然说:“你这样子,倒也不知道谁才是妻子了。” 织田作:“?” “帮醉鬼丈夫擦脸,不正是妻子的职责吗?” 织田作想想说:“这种事情,没有男女之分吧。” “说起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喝这么醉吗,太宰。” 织田作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阿叶醉成这样。” 太宰说:“稍微能猜到一点吧。”他道,“无非是我那血气方刚的年轻下属,戳爆了阿叶敏感的心思。” 织田作:“啊,是叫芥川对吧。” “是啊。”太宰老神在在,“那家伙还以为自己宽宏大量地为自己所讨厌的人送上了绝好的祝福呢。” 织田作想:一般情况下,身为黑手党的底层员工,不应去探究上级的事,可阿叶是自己的朋友,因为是朋友,关心才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他问:“说了什么祝福。” 太宰:“说阿叶不愧是平行世界的我云云,虽性格上懦弱到令人生厌,偶尔还能有一两条好计谋,哪怕是我都没有亲手策划过战争,他却成功了,暴力性在黑手党中出类拔萃之类,芥川式的夸奖话。” 太宰摆出了苦恼的神色:“说到底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因为我让他跟阿叶好好相处,他才会冲上去说这一串莫名其妙的话。” 织田作忽然明白了:“啊,对阿叶来说,应该算是毒药吧。” ‘阿叶的性格,确实能贴上懦弱、自我逃避之类的关键词标签,他的神经很纤细,仿佛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露出惊恐之色。’ 太宰:“对吧,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主动、亲手造成了那么多人的死亡,他之前的状态,无非是不闻不问,像浸泡在温水中一样,忽然被芥川龙戳破,只会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耻辱与痛苦。” “以至于到了想用酒精将自己杀死的地步。” 织田作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所以你是担心阿叶才来的?” 他说:“你成长了啊,太宰。” 而太宰治的反应,怎么说呢,像是被踩中尾巴猛地弹跳起来的猫咪,他说:“哈?为什么我非要被你当成小孩子。” “而且……”他声音变小了,“我才没有担心他,我只是、只是恰好想要来你家。” 织田作:“。” 织田作说:“我要去重新洗一下毛巾,你先帮我照看一会儿阿叶。”他说,“我担心他喝太多了想吐。” 说着便起身,阿叶的姿势略有些转变,他原本是枕在织田作的膝盖上——听说人在醉酒时不能平躺,要垫高枕头。 太宰神色莫名,织田作硬生生从他身上看到了无措之意,于是他说:“你先托住他的后脑勺。” 太宰照做了。 “然后。”织田作宣布道,“把他的脑袋移到你的膝盖上。” 太宰小声地抱怨:“这不是膝枕吗?”他说,“就连我都没有享受过膝枕,真是可恶。” 织田作:“好像是吧。” 他安慰似的说:“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就关上了浴室门,太宰治只能听见哗啦啦、哗啦啦连绵不断的水声。 他又低头看着阿叶,对方俊秀的长相绝对与小老头没有半分关系,甚至可以说,醉酒后的阿叶展现出了惊人的美感,他不太舒服,或许是酒烧他的肠胃,又或者是心中不畅快,以至于在睡梦中眉头都是微蹙着的。 太宰伸出一根手指,不太愉快似的戳着阿叶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常皱眉头很快就会生出抬头纹。”他可能是在心中联想了一下叶藏额头有纹路的样子,恶劣地笑着说,“就像是小老头一样。” “唔——”阿叶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哪怕是酒后哭泣都无声无息,默默流泪,明明从太宰进门后止住了泣声,可能是被戳得不舒服了,又呜咽起来。 太宰又对他说:“你哭起来真好看。” 手指痒痒的,又想戳了。 恰好织田作洗好毛巾出来,看见太宰未缩回去的手指。 织田作:“。” 他小小地沉默一会儿道:“今天的话,你还是别欺负他了。” “欺负多了会哭。” 这下次沉默地变成了太宰治,他心中五味杂陈道:“织田作,你这么说真让人误会。” “?” “而且,这就算欺负吗?”太宰赌气似的又戳了两下。 织田作:“算吧。” …… 他们两人陪阿叶到半夜,算着酒差不多消化掉不会吐了,便准备睡觉,太宰治今天也要借宿织田作家。 这又出现了问题,织田作家只有两床被褥,供他跟阿叶睡,再加上一人就不太方便了。 太宰治贡献了他天才般的主意道:“只要把被子拼在一起好了,就像是旅馆的大通铺。” 织田作问:“你住过大通铺吗?” “看我那些愚钝的下属睡过。” 织田作想了一下,太宰跟叶藏都很纤细,他自己也不算很胖,说到底,织田作的年纪比起成年人,更多划分在青少年的等级。 他只是宠辱不惊,显得很成熟罢了。 “顺序怎么排?”他默默接受了太宰的提议。 “阿叶睡中间吧。”太宰说,“还要照顾他不是吗?” 织田作说:“毯子的话我还有一条,只是床垫不太够而已,盖没有问题,而且屋子里暖气也很足。” 太宰治小小地欢呼了一下。 最后是织田作没有枕枕头,他将一件内衫卷成团,垫在脖下面。 夜晚11时,熄灯。 织田作:“晚安。” 太宰:“好哦~” 阿叶已然熟睡了。 忽然,从阿叶的兜里透出点小光亮来。 太宰眼尖地看到了,将手机从他口袋里掏出来。 是一条短信,发信人【中原中也】,他问阿叶:“今晚去哪里了,还回来吗?” 太宰嗤之以鼻,他向来以捉弄黑漆漆的小矮人为乐,于是他用阿叶的手机发了一句道:“今晚他在我这里。”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中原中也】的回信。 …… 这一觉睡到了次日上午六点。 阿叶成了最早醒来的一个。 他浑浑噩噩,头痛欲裂,一半因为糟糕的心情,一半因为酒。 他晚上通常睡不好,原因很多,失眠症、罪恶感、惊人的压力,外界客观原因有体寒,尤其到了冬日,无论怎样都会很冷,【中原中也】跟他不住在一块,否则起码会察觉到,给他充上个热水袋,再插上电热毯插头。 可阿叶在虐待自己上是个行家,因为对方没有发现,他就能忍着不说,让【中也】以为自己把阿叶照顾得面面俱到。 昨天晚上睡得很温暖,这让他的精神好了那么一点。 可当叶藏睁开眼睛时,他却受到了惊吓,连最后酒醒前的浑浑噩噩,一同被吓醒了。 他与太宰治脸面对面,几乎贴在一起。 而身后是织田作。 织田作支起身说:“早上好。” “你感觉怎么样了?” 阿叶惊恐地睁大眼睛。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这事不对劲。’ 阿叶在心里说:‘很不对劲。’ 织田作接着询问他:“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昨天晚上……” 就像织田作昨晚不知道太宰为什么露出微妙的表情,现在他依旧不知道阿叶睁着惊恐的双眼在想些什么。在他们对话期间,太宰治叶睁开眼睛,好整以暇看阿叶如何面对织田作,他单手托腮,手肘撑在被褥上,几乎要笑出声来。 织田作:“你昨晚喝了很多酒。” 阿叶勉强笑道:“啊、是、是吗……” 织田作点头:“我担心你会吐,还好没有。” 阿叶呆呆地应道:“啊……” 织田作看着他的脸道:“果然还是不舒服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他起身,阿叶这才发现,他穿上了老爷爷才会穿的丑陋的保暖内衣。 房间只有几张榻榻米大小,无论织田作想干什么都一目了然,他干脆从冰箱里拿出一碗封保鲜膜的汤品,进微波炉里打了一会儿。 是织田作特制的汤品,不是醒酒汤,那玩意儿太难喝了,阿叶很抗拒,他是那种别人端上什么,都会称赞“很美味,实在是太美味”的人,且忍耐住呕吐的欲望,往胃里吞。 昨晚太宰听说要给阿叶准备第二天喝的汤,他活力满满地说:“交给我吧,我一定能做出比活力清炖鸡更加完美的菜品,取什么名字好呢,超人耐久锅怎么样……” 织田作说:“还是算了,阿叶吃那个的话,会直接晕厥见到三途川吧。” 太宰治撇嘴:“切……” 由于红豆、年糕以及鸡蛋都是现成的,最后他还是做打了鸡蛋的红豆年糕。 微波炉散发着暖橘色的灯光,玻璃托盘盛着碗,一圈一圈转着,发出了“呜——”的声响,红豆甜蜜的气息从中散逸而出。 阿叶终于放松下来。 他想:‘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嘛。’ 他难免陷入唾弃与自我厌恶之中:‘我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这可是织田作。’ 不就是因为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问,无论做了什么都能被包容下来,才会买一大堆酒跑到家里喝吗? ‘他甚至不会用隐含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太宰治从身后贴上了叶藏的脊背,他在阿叶耳朵边上吹起,问:“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隐秘而直接的一句话,让阿叶吓得魂不附体,以至于他又想到了跟太宰住在一起时,每日的心思不断被戳破,赤条条展开在太阳下的恐惧感。 他还没有回话,就听见织田作说:“太宰,别欺负阿叶。” 于是叶藏听见了今天早上的第二声“切”。 织田作问:“还要睡吗?” “我……因为昨天喝得太多了,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的,额头脸颊也很烫,可能要再休息一会儿。” 织田作点头:“那你睡我的被褥吧,我起来了。” 阿叶挪动着,移到了织田作暖和和的被窝中。 织田作打开壁橱,拿出那张小桌子,直接架在被子上。 太宰治也凑过去,他看阿叶用勺子舀起满满一勺的红豆,啊的一声张开嘴。 叶藏用勺子,将红豆塞进他嘴里。 …… 后来阿叶又睡下了,太宰陪着他,安静地躺下,织田作穿戴整齐出门,去挣新一天的工资。 叶藏闭着眼睛时,听见了点嘻嘻索索的声音,有夹克布料摩擦发出的滑溜溜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只言片语。 “你不去上班没问题吧。” “我把手机留在宿舍了。”太宰说,“除了安吾之外没有人知道我来找你。” “就算有什么,完全可以让黑漆漆的小矮人顶缸一阵子。” “……” “织田作?” “没什么。” 他第一千零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叹着:“真是不容易啊,中原先生。” “哎?为什么?” 伴随着如此具有烟火气的低声嚷嚷,叶藏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柔软的被褥中,因为织田作睡过,靠近枕头处的垫子染上他发丝间清爽薄荷香波的气味。 他很快就睡着了。 …… ‘彻底醒来是在下午。’ ‘精神上恢复得差不多了,当时我只觉得脸颊上痒痒的,便睁开眼睛,太宰在距离我非常近的地方,他专注得盯着我看,那眼神像是猫咪聚精会神地玩弄濒死的肮脏的老鼠。’ “啊,你终于醒了。”太宰治说,“我可没见你那么醉过,安心吧,我已经惩罚过芥川了,他真是不会看人脸色。” “看你熬过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太宰接着说,“森先生让我来通知你,晚上要开会。” “是五大干部会议,‘叶藏君是平行世界的干部吧,这样的话绝对有资格参加会议’,他是这么说的。” …… 太宰通知完叶藏后就离开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港口黑手党彻底进入了快速发展期,抢夺地盘、消灭敌对组织、寻找坪内逍遥的遗产,这几项工作同时进行,此外,森鸥外本人对横滨怀着保护之情,他提出要尽力维持城市的安定。 而这项工作被交给能力最为突出的太宰。 叶藏从织田作那里出来前给【中原中也】去了消息,说要回家了,没过两分钟【中也】的电话就来了,问他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阿叶说:“还……不错。”他隐去喝得烂醉的部分,他经常醉醺醺的,却是头一次喝到想吐。 【中也】说:“是吗。” “你昨天晚上……”【中也】才开了个头,便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大合适,阿叶昨晚跟谁在一起,这根本不用问,无非是纠缠他的女人,也只有她们会玩些无聊的把戏,对阿叶身边每个人都竖起尖刺。 【中原中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他是阿叶的友人,却被莫名其妙针对,‘可能是跟他住得近吧’,【中原中也】想道。 “嗯?”阿叶用小鼻音哼哼。 “不,没什么。” 【中也】说:“我已经到总部大楼了,抱歉,没办法去接你。” “啊,这没什么。”叶藏轻巧地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得小心点,现在街上不太平。” 【中也】说:“找个人送你来吧。” “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忙碌,不用为我多费心。”阿叶一边以单手锁上织田作公寓的大门一边说,“我正在老城区,这里哪有其他人。” “老城区?”【中原中也】竖起耳朵,他的感官十分敏锐,几乎突破人类的极限了,于是他捕捉到了门框上铁锈后特有的咯吱声。 “你跟织田作在一起啊。”他冷不丁问道。 “是、是的。”叶藏忽得想起来,昨日竟没接到【中原先生】的短信,早上划开手机界面还是空空如也。 于是他心有灵犀地补充道:“昨天太宰先生也来了。” 【中也】嗤笑:“那他有够像女人的。” “哎?” “算了,你先多等织田作一会儿,等他下班之后再问能不能送你过来吧,”【中也】嘀咕道,“更让人放心。” 让【中也】没想到的是,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同时,织田作就踩着钢板拼凑成的楼梯上来了,他问叶藏:“你还没走吗?” 随后拎起手边的塑料袋,晃荡两下:“海苔便当吃吗?” ‘不是吧。’手机另一边的【中也】皱眉头,哪怕是他在羊时,会买的便当也只有牛肉饭跟炸猪排饭,海苔便当这种庶民食品还真没接触过。 阿叶却高兴的,用几乎雀跃的语气道:“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织田作问:“你在打电话?” “对。”阿叶道,“跟中原先生。” 织田作哦了一声,想回到厨房,就被【中原中也】的陈述嗓音震动了个彻底。 “你先等一下。”中也说,“让我跟他直接说。” 阿叶用双手捧着手机递给织田作。 “喂。”织田作的第一声就没什么情绪,好在【中原中也】足够镇定。 可他讲的话都让织田作大跌眼镜。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他道,“我想你暂时成为阿叶的保镖。” “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我实在是太忙了。”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他只教过我一件事。” “离开前要好好道别。” …… 三月初的一个深夜,坂口安吾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Lupin,他眼眶下方坠着两坨厚重的青黑,这还是他三月以来, 第一次喝闲酒。 进门后不意外地看见了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太宰身前的吧台上规则地排列着三只空蟹肉罐头,织田作则打了个招呼。 “你看上去很不好啊,安吾。” 他顿了一下,诚恳地说:“像一具僵尸。” “哎呀。”太宰轻快道,“那你也太诋毁僵尸了,织田作,与安吾一比,吸血鬼、僵尸都要可爱多了。” 织田作问:“你一天睡几小时,安吾。” 坂口安吾摇摇晃晃至椅子前,艰难爬上高脚凳后幽默道:“不下班就能不上班。” 他还没有点饮品,上年纪的酒保便说:“您只能喝牛奶。” 温热的牛奶令安吾的脸颊染上一丝血色,他的说话声音也不复原本虚弱:“太宰就不说了,织田作。”他道,“听说你多了份有趣的新工作。” 织田作:“普通吧。” 坂口安吾:“……” 反应真是太打击人了。 太宰打岔道:“真是,太让人羡慕了织田作,”他玩弄空罐头,“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想要同你交换工作,那可是全天24小时同阿叶呆在一起呀,我可是羡慕得要死。” 坂口安吾吐槽:“也不知道你是嫉妒织田作还是嫉妒叶藏君。” 他实在不想卷入三人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中。 太宰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道:“嘛……” 织田作怎样获得这份新工作,还要从1月底说起。 * ‘这种情况,果然有点奇怪吧。’ 织田作与【中原中也】相会在横滨高档会所的酒吧,是港口黑手党旗下的会所,一杯鸡尾酒的价格就让他这种底层员工望尘莫及,或许是见多了大世面,织田作并未怯场,而是任【中原中也】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他也直视【中原中也】,只觉得这名【中原干部】不愧年长几岁,一举一动都诠释着成熟男士的气场,而这气场正是尚为少年的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所欠缺的。 ‘真要说的话,阿叶的气质也与成熟毫无联系。’ 他突兀地想道:‘实在要形容,也不过是可爱的男人,他身上让人想照顾,让人迷恋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早已模糊了年龄的界限。’ 【中原中也】的遣词也很正派,他精通敬语的用法与外交辞令。 “请你来的目的在电话中已说清楚,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织田作点头道:“我接受。” ‘无论是从港口黑手党干部命令底层人员的角度,还是就朋友间的关系来看,他都会接受“照顾叶藏”这份任务。 【中也】点头:“那么接下来,你曾参与的跑腿、调解邻里关系、拆弹等任务都会被取消,一切以阿叶需求为主。” 他显然调查了织田作的工作经历。 织田作接受。 【中原中也】略感惊讶,他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没什么好问的吧。”织田作困惑道,“您表现得很清楚,即将忙于工作,无空顾及阿叶,他又是那种无法独自生活的人,我作为朋友照顾他很正常。” 他一直自发性照顾阿叶,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中原】愣了一下,他说:“我开始知道阿叶为什么依恋你了。”他说得不仅仅是喜欢。 织田作:“?” “没什么。”他笑了一下,很难说着笑容中有几份洒脱,几分自嘲,“就是说,你是完全不会让他产生压力的类型。” “对他太差会被恐惧,对他太好也会让他不安,阿叶的生态相当不好掌握。”织田作身上仿佛套着“让人说实话”的光环,【中原中也】说,“我对他来说应该是过度保护的类型吧,经常会感到压力。”哪怕是陷入加班地狱,也会先找好储备陪伴阿叶,他的保护全面到了恐怖的地步。 织田作想想问:“那你会改正吗?” 【中也】说:“不会。” ——他就该被过度保护。 织田作说:“您是很坚定的人。” * “所以——”太宰治不满地晃荡着酒杯中的冰块,他听着【中原中也】与织田作唯一一次会面,不满地撅着嘴,“你竟然觉得黑漆漆的小矮人很酷?”他不满地说,“他明明、明明就是控制狂。” 坂口安吾在心里吐槽:你好意思说别人? 是不是忘记自己干过什么。 织田作说:“【中原先生】很成熟。” 太宰治抗议:“而你说我是小孩!” 织田作点头:“对。” 坂口安吾赶快打岔:“那之后你与叶藏先生发生了什么?” 织田作接着回忆:“没发生什么,就是很正常地搬进了他们家客房。”他感叹道,“那真是一栋大屋子。” * “织田作!” 当织田作按下门铃,穿越偌大的花园推门进玄关时,穿着高领打底衫的阿叶迈小步迎接他。 海滨别墅通了地暖,屋内的加湿器又24小时不间断地运作,织田作抬头,只见阿叶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打底衫,领子堆砌在他雪白的下巴尖处,下半身是条宽松舒适的运动裤,脚被温暖的棉鞋包裹着。 “嗯。”织田作说,“打扰了。” “千万别这么说。”阿叶脸上露出了常见的局促笑容,“中原先生和我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住在这,请别客气,当作自己家就好。” 他还没等到织田作的回话便慌忙道:“我带您去客房,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客房是阿叶亲手收拾的,并未交给家政妇,两辈子加在一起,织田作也是第一个在他家借宿的朋友,以他的服务精神来看,万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 织田作并不在意居住环境,让他看自然处处都顺心,于是他点头道:“谢谢你,阿叶,我很喜欢。” 阿叶捏着自己的衣角边道:“你喜欢就好。” 织田作问:“有什么工作要交给我吗?” 按官方解释,他成为了叶藏的专属跑腿,阿叶出门,他是对方的保镖,他想买什么,织田作是快递员。 阿叶:“哎呀,您、您好好休息就行了。”他低眉顺眼道,“横滨的局势不太平。” ‘敬语又冒出来了。’织田作想。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是【中原中也】跟他说的。 * “找你当保镖,除了你很会照顾阿叶外,还有另一重缘故。”他沉稳道,“你知道,现在的横滨很不太平,底层的员工沦为挡子弹的炮灰,很不幸,你属于炮灰之一。”他用写满认真的蓝眼睛凝视织田作,“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阿叶会难过一阵子,等回去后也不会忘记吧。” 他话锋一转:“我希望他除了经验,什么都不从这世界带走,为了让他心情平稳,你还是保护着他吧,别出外勤了。” ‘要真多出了白月光,还挺膈应的。’ * 织田作说:“没什么关系。”为了安慰阿叶,他说了平日里绝不会吐露的狂言,“我的话,哪怕有人想杀我,也不那么容易死。” 阿叶道:“是、是嘛。” “嗯。” “那你……”他苦思冥想了半天,“你帮我做模特吧。” …… “裸模?” 太宰冷不丁问。 “扑哧——”坂口安吾毫无征兆地喷出最后一口牛奶:“不、不会吧。”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织田作:“我对此无所谓。” 太宰:“所以你从了?” “不。” 织田作道:“他画穿衣服的我。”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织田作过了好几天轻松的日子。 是真的很轻松,几乎不用出去工作,唯一的工作就是给叶藏当模特。 ‘真要说的话,每天都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就连骨髓深处都传来一阵痒意,等到餐厅后有家政妇做好的热腾腾的早餐,最劳累的工作不过是帮阿叶做模特,以他的记忆力甚至不用我保持自姿势一动不动坐几个小时。’ ‘我可能是天生劳碌命。’在此之前织田作并未生出此感受,他自认是挺有生活情趣的人,工作之余还会在纸上写两笔,可真不让他做那些琐碎的工作——拆弹、调解家庭纠纷之类的,他便觉得空虚。 想此事时,他正呆坐在画室内对着书本发呆,阿叶在他对面聚精会神地作画。 听中原中也说,龙头战争开始后他就如此了,外面太危险,连酒馆都不能去,好在家里的酒够多,怎么喝都喝不完。 作画进行得并不顺利,织田作见识过叶藏神乎其技的“妖怪画法”,包括纯子那幅,包括他的漫画,都能给人以原始的恐惧感。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阿叶还给陀思妥耶夫斯基画了肖像,太宰只提了淡淡一句,但那一定是一副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织田作问:“不顺利吗?” “不……”阿叶在说这话时几乎有点痛苦了,如果说有什么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一定是“成为画家”这件事,简单说来,他对自己的绘画天赋是自傲的。 ‘太宰治不擅长绘画,甚至不会画。’ ‘这是属于大庭叶藏的三流能力。’ “就是说。”阿叶斟酌道,“那种妖怪的画法,画的是人灵魂的样子,我的话,果然更擅长画丑恶的、阴暗的人。” ‘就像我一样。’他在心中补充道。 “织田作的话……”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织田作的话,完全跟妖怪没有关系,说白了,就是那种大善人吧,连我都能包容下来的那种……” “因此,反而不知道如何画了。” 阿叶就是这样,当他表现出绝对真实的喜爱之意时,总会说出些让人出乎意料的奉承话,织田作吧,哪怕是平时跟阿叶相处,也是听不出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甚至不会去猜测,全当他说的是真的。 织田作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表情,他说:“啊……” “怎、怎么了。”阿叶有些紧张。 “不。”织田作思索着‘这时候该怎么说呢,我没那么好?还是说这只是你的臆想?无论如何都太不客气了,果然是要说……’ “谢谢你,阿叶。”他看上去老实极了,“我是说,谢谢。” “啊,不用感谢。”阿叶显然很高兴,他音调飘忽不定,“我说的都是真的。” …… 以上这段对话织田作没跟太宰他们说,只说了开始无事可做,太宰点头道:“我懂我懂,那样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 他向来认为织田作的工作有趣至极。 坂口安吾道:“之后怎么办的。” 织田作:“阿叶家的藏书很多,多少找到了点乐趣吧。”他以平淡的口吻道,“对了,我的短篇小说要在报刊上连载了,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能在《读卖新闻》上看见了。” “哎???” 坂口安吾跟太宰治都惊呆了。 …… 事情是这样的。 努力了很久,阿叶依旧没完成织田作的肖像画,他发现织田作在游神,便充满了服务精神地问道:“你要不要去书房。” “书房?” 他还没有彻底将叶藏家参观一遍,他跟【中原中也】的家实在是太大了。 叶藏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说:“织田作不是一直想成为小说家吗,小说这种东西,除了与众不同的经历外,还要有点文学积累才能进行再创造吧。” 而织田作他看过的书,不算少,也算不上太多。 织田作欣然同意了,他还是很喜欢读书的,各式各样的杂书、小说,都喜欢。 可当真进入叶藏的藏书间时,他还是愣了一下,明明他们猜到这世界几个月,购买的书足以堆满好几座书架。” 织田作问:“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阿叶局促地回答道:“差不多。” “真是厉害啊。”又是绝对发自内心的感慨。 因为有了平时看不到的书,织田作就不觉得无聊了,相反每一天都过得很有意义,闲暇时间过多,他有了大把构思小说写小说的时间,连续写了好几篇作品拿给叶藏看。 阿叶看过后说:“织田作的小说水平很高。” 上回在织田作家几张榻榻米大的公寓中读他的作品时,叶藏就是这么说的,可织田作也就是听过了,并没有额外的行动,叶藏也就没有提出版之类的事。 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简单说来就是”叶藏迫切地想要为织田作做些什么”,当与谢野晶子为自己找来小庄速做编辑时,他实实在在发自内心感谢晶子。 于是他询问织田作:“要我帮你找编辑看看吗?” 织田作问:“啊……” 第一反应是“这种随手写写的作品大抵没什么观赏价值”,再加上他是只不自觉的咕咕精,一直在写没错,却无投稿的动力。 “既然阿叶这么说的话,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他几乎是雀跃地说道。 结果当然是交给小庄速,怎么说他也是爱好为文学,以成为正统文学编辑为目标的男人,虽阴差阳错进入了漫画行业,水准还是不错的。 织田作的小说以传真的形式递到小庄速手里,叶藏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一通就是小庄速语速极快地询问:“最近怎么样,叶藏老师,横滨真的安全吗?还是先搬到东京来吧,听说那里治安不太好,我问过公司了,可以帮你申请租房,不行的话先住我这里也行……” “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阿叶轻飘飘地回答道,“我住的地方还挺安全的。” “是这样的,小庄君,我的一名朋友……”三言两语说了织田作的事。 小庄第n 1次未说动叶藏,也不气馁,先拿着传真看了起来,由于织田作的小说较多,约好明日给叶藏回话。 织田作本人很快将这件事忘在脑后,倒是阿叶记得很清楚,他的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比织田作还要担心他的作品呢。 第二天,小庄回了电话。 “我将它们给了东大的学长,他现在在《读卖新闻》的小说部。” 《读卖新闻》是日本发售量最大的报纸之一,大凡是纸媒,都要在版面上连载小说以吸引部分阅读群体,考虑到《读卖新闻》的官方地位,小说家想要在其上连载是难上加难。 几乎只有国民性的大文豪才有此殊荣。 可这世界,国民大文豪的水平也不怎么样,而织田作的短篇小说,以叶藏挑剔的眼光看来,也有佳作的水平。 果然,小庄接着说道: “学长说它们是难得有灵性的文字,就算是放在《读卖新闻》上也不奇怪,作者本人一定会走红……”说了一长串后,他道,“东田学长想与小说作者见一面,不知方便不方便。” 叶藏将这消息告诉织田作。 “啊……”后者愣住了。 “《读卖新闻》?”他看似冷静地问道,“是发售量最大的报刊吗?” 叶藏乖巧点头:“是的,是它。” 他又将小纸条递给织田作道:“这是东田编辑的电话号码,织田作可以跟他约见面时间,最近的话,让人来横滨有点强人所难,得亲自去东京才行。” 织田作问:“去东京的话,就没人保护你了。” “不,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阿叶说,“我会跟【中原先生】说的,你就当是……就当是放假好了。” …… 【中原中也】接到叶藏的电话也没多惊讶,不过感叹:“他文学天赋很高啊。”就没说别的什么,请假事宜自然也同意了。 接下来,他跟东田编辑约定下周见面,随后便签订了条约,等版面上的中篇小说完结后,就将位子挪给织田作。 织田作跟太宰他们说:“还算顺利,东田编辑要求了我其他的小说,据说加起来能攥出本小集子。” 太宰治:“……” 坂口安吾:“……” 这两人都有点后悔了,他们知道织田喜欢写小说,却不知道他写得怎么样。 太宰又撇着嘴说:“真羡慕啊。” 坂口安吾:“……” 所以说你羡慕得到底是谁啊。 织田作说:“等到连载开始,我会把报纸带到这里来。” 说着将杯子中的蒸馏酒一饮而尽。 坂口安吾:“这么早就走了?” 织田作点点头:“要回去给阿叶热牛奶。” “——是【中原先生】特意嘱咐过的。” 坂口安吾:“是、是吗?” 太宰:“真是够恶心的。” 他话锋一转道:“对了。” “如果小说真出版了,一定要给我一本。”太宰治眨巴着眼睛道,“我实在是太想看了,你的小说。” 织田作点头道:“好。” 他说:“应该还有阿叶的绘画作插图。” 太宰:“嗯?” “他帮我画了无数幅插画。” …… 【中原中也】是十点到家的。 说是家,这段时间也实在太忙碌了,一直没空回去,哪怕是睡觉也睡在给员工统一安排的宿舍里。 他对织田作基本放心,可无论是谁在照顾阿叶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他怎么都要回家看看。 ‘他应该在画室里。’ 推门进去后,【中也】看见阿叶正在画素描。 “啊,你回来了……”他白皙的脸上溅了点儿颜料,可能是画油画,画肖像画的遗留品 阿叶赶快放下笔道:“工作辛苦了,是想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家政妇不在,照顾家庭的重任又落在阿叶的肩膀上,他几乎要移步至餐厅所料理了。 【中原中也】道:“啊、谢谢,吃夜宵吧。” 他看着阿叶的画板,总觉得这人很眼熟。 于是他问:“这是谁?” “是织田作。”阿叶顿了下说,“我要帮他画小说插画了。” 【中原中也】点头:“这样啊。” 他顿了下问:“织田作帮你热牛奶了吗?” 叶藏小声地嗯了一下。 【中原中也】道:“那就行了。”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二更】 两天后,太宰治火拼途中翘班,从杂货铺买了《读卖新闻》。 本来横滨街头是有报亭的,然随着龙头战争的进一步发展,且别说是报亭,就算是松屋、八百屋都关了好几家,剩下的是基于各种原因,滞留在本地的人士,老板买来钢板罩在防弹玻璃上,不一定有用,却也聊胜于无。 卖杂志的小摊贩跟五金杂货铺合二为一。 太宰也不看新闻,直接翻到小说版,果然看见了织田作的《夫妇善哉》。 《夫妇善哉》是中篇小说,《读卖新闻》就给个小版面,准备分两星期连载完——报纸上连载作品不算少,织田作的作品隔一天发一次。 太宰治靠着集装箱,将一小段文字翻来覆去咀嚼了几十遍,不远处的机关枪声渐渐熄灭,下属手足无措地来报告,又不敢凑上前,最后还是广津柳浪喊了好几声“太宰大人”,才把他的神钩回来。 太宰:“火拼已经结束了?花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没有长进……”他恹恹道,“把战场打扫一下,奔赴下一个地点吧。” 广津柳浪才说了“是”,就听见太宰问他:“广津先生,阿叶他果然要比我敏感细心多吧。” 这问题让广津根本不知如何回答,他额角又要挂冷汗了。 以他来看,太宰治对大庭叶藏,也就是他异世界同位体的,怀抱的情感莫名,谈不上是爱是恨,占有欲是一定的。 广津:无论回答什么,都是送命题吧…… 太宰抱怨道:“织田作超级高兴,可恶啊,为什么我没想到帮他投稿呢?甚至可以用中也的钱建个空壳出版社都行啊。” 广津:啊,真惨啊,中原先生。 “阿叶真是会讨好人,真是的,他要是把放在织田作身上的注意力,放一半在我身上就好了……不对,真要说的话,他也很清楚如何讨我欢心。” 太宰陷入了碎碎念之中。 广津看他这样,忍不住感慨:你们的关系真复杂。 我一点都不想懂。 …… 《夫妇善哉》意外走红,日本文坛人才凋敝,就算是获奖作品也多是无病呻吟之作,织田作笔下的大阪夫妻生活真实、充满了烟火气,意外受到普通市民的好评。 本来《读卖新闻》就是面向普罗大众的,编辑室收到大量读者来信,多为称赞之词。 文学评论家对《夫妇善哉》也评价颇高,说它是现代文坛清流云云。 总而言之,织田作以小说家的身份出道了。 《读卖新闻》小说部的总编找到东田,把他剩下的稿子全搜罗过去看了一遍,啧啧称叹:“完成度很高啊,风格上也独树一帜。” 他对东田说:“这么多稿子,合在一起足够出本小说集了,你先把人签进来,到时候就在我们这出版。” 他又说:“最近国内有什么比赛吗?将他的作品送去啊,拿个最佳新人奖没问题。” 他说:“算了,也别舍近求远,就报‘读卖文学赏’好了,一篇作品报新人组别,一篇报成人组别。” “读卖文学赏”是读卖新闻设立的文学奖项,由于这世界文豪都去当黑手党、当侦探了,直木赏芥川赏之类的都不翼而飞,“读卖文学赏”一飞冲天,成为国内知名度最高,竞争力也最强的赛事。 东田之前还挺犹豫要不要让织田作参赛的,如果换个比赛,他一定能拿大奖,可这赛事就不好说了。 ‘毕竟新人奖一生只有一次,要不还是稳妥点……’ 他偶尔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既然马场主编都这么说了,东田便跟织田作打了通电话,确定他的参赛意向。 织田作说:“可以啊。” 非常随意。 东田有些无力吐槽,他又问:“那投递作品方面,织田先生有什么想法吗?”他交了十来篇手稿给东田,其中最好的是《夫妇善哉》除此之外《俗臭》《放浪》也都是很不错的作品。 如果为了保底,肯定是用《夫妇善哉》投新人赏的,得奖的可能性最大,而成人组只要能入围就很好了,挑次一级的作品就行。 织田作却说:“成年组比新人赏困难吧。” “是。” “那就《夫妇善哉》投成人组,《俗臭》投新人赏吧。”这是他最满意的两篇作品。 东田:“……” 半晌,东田挂断电话,马场主编看他很无语似的,就问“怎么了”,东田将织田作的回答转述一遍。 马场笑道:“真是有个性的作家。” “对了。”他又问,“织田作先生,是大阪人吗?”织田作之助的笔名干脆就是“织田作”。 “应该是。”东田说,“他现在住在横滨。” “横滨?!”马场主编惊讶极了,“安全吗?” “应该……”东田想起学弟小庄速苦哈哈的脸说,“安全吧。” …… 在港口黑手党内,织田作的出道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他是底层人员,关注他的也就太宰、坂口安吾,叶藏等人。 其中坂口安吾是最淡定的,他只说:“没想到真出版了啊,恭喜。” 他还问织田作:“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都在读卖新闻上连载作品了,绝对称得上是作家,且他浏览网络言论后发现,织田作的作品备受好评,只要接下来路走得稳当,说不定能以作家的身份养活自己。 织田作说:“东田打了我的电话,说有不少杂志想跟我约稿。” “他建议我先别应下,等作品激起更多的反响再做决定。” 坂口安吾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是黑手党方面的工作。” 他说:“你跟我们不一样,不是非要在黑手党工作不可吧。”这是侯安吾的间谍身份还未暴露,明面上他是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官,脑海里存着无数关于组织存亡的消息,是绝不可能退出的。 至于太宰治,他都被说成是“为了黑手党而生的男人了”,没人会想象他退出。 织田作说:“还没想好。” “最近的话应该不会,我接了【中原先生】的委托。” 坂口安吾道:“那等叶藏先生他们回去后,你可以好好考虑了。”他说,“叶藏先生跟太宰,在这方面的想法应该是相通的。” “他们都不希望你呆在港口黑手党内吧。” 织田作:“啊。” 坂口安吾道:“说起来,今天没有看见太宰。” “太宰啊。”织田作以相当平静的口吻道,“他在阿叶身边。” “什、什么?!” 坂口安吾瞳孔地震:“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微妙吗?” 微妙还是他调整过的说法,事实上,单是知道太宰治禁锢大庭叶藏过往,又见过他是怎样教导他刑讯,将他充满保护欲搂在怀里的模样,都会觉得这两人关系有问题。 “现在还好。”织田作说,“怎么说呢,太宰他也有在成长吧。” 坂口安吾:“……” 真不愧是你啊,织田作。 …… 自同游东京后,太宰与阿叶的关系便缓和下来,整体说来,阿叶对他的态度还是战战兢兢的,可太宰,他却没那么恶劣了。 这很正常,太宰的心思本就难测。 织田作对宰科生物有种奇妙的判断方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太宰稍微学会温柔地对待叶藏了,再加上阿叶本人并不是很排斥跟他相处,两人便一头扎进画室之中。 出于责任心织田作跟【中原中也】打了通电话。 【中原中也】沉吟道:“阿叶没有不高兴?真不是假装的?” 织田作说:“应该没有吧。” 【中原中也】道:“正好我晚上没什么事,回来看看好了,其他一切随阿叶高兴。” 织田作在的时候,太宰治跟叶藏两人头靠着头,像两只小动物似的,凑在一起发出嘻嘻索索的声响。 由于无论是太宰也好阿叶也好,眼中都有光,织田作就没太关注他们。 过了半小时,【中原中也】回来了,他就出去跟坂口安吾一起喝酒。 太宰治一看见【中原中也】就露出厌恶的怪表情说:“黑漆漆的小矮人又来了,你不觉得自己看阿叶看得太紧了吗?” 【中也】沉稳地说:“那是你有前车之鉴。” ‘真没意思。’太宰恹恹地想:‘这个中也真没意思。’ 阿叶鼓起勇气说:“我跟太宰先生,在谈论小说插画。” 【中也】:“插画。” “就是织田作的小说。” “啊。”【中也】恍然大悟,“他写的小说我看了,真不错。” 因发现太宰对织田作也很有好感,【中也】就没接着说了,于是他退了出去。 阿叶跟太宰讨论了好久,关于织田作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你别说,太宰平时不靠谱,可涉及到织田作时,说话便正经了许多。 聊着聊着,两人又说起工作上的事情来。 “你的计划相当顺利哦。”太宰轻飘飘道,“明明是龙头战争计划前作出的推测,直到现在还能按部就班地实施,真是完美的全局掌控力啊。” “也难怪最近能够日复一日躲在家里,像壳子里的乌龟。” 叶藏的表情以肉眼可见地惶恐起来。 “哎呀。”太宰看他画素描的速度都放慢了,说,“别误会,我今天可没有别的意思。” 他撇嘴道:“大体明白,你就是这样没法改变的人了。” ‘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像我一样骄傲,无论如何都从骨子里畏惧着人类。’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太宰想。 “只要你最对不起的、最害怕的是我就可以了。” 他是这么说的。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转眼间到了四月,横滨的安全问题进一步恶化,港口黑手党都显得力不从心起来。 叶藏前期制定的扩张计划几乎没有漏洞,只是在短期内吞并了大量地盘,接收来自各组织、鱼龙混杂的人手,同时还要火并,保护团派在横滨的企业…… 种种事务堆叠在一起,且别说活跃在一线的【中原中也】,阿叶也开始加班了。 好在他只是参谋,待各方数据汇总,再做谋划即可,还是有时间给织田作画插画的。 唯一不用参与黑手党事务的只有织田作,他也不闲,为了家政妇的安全着想,阿叶给她们放大假,他本人又很排斥外人居住在家中,原本打扫、洗衣、做饭等家务该落在他头上,阿叶还挺会做家事的,可织田作说: “交给我吧。” “哎?” 织田作说:“扫除的话,我看家政阿姨做过几次,应该没问题,做饭水准只是普通能吃,我可以出门帮你买蟹锅。” “阿叶与【中原先生】都在工作,我也要做力所能及的事。” 在他看来,扫除与调解妻子与小三间的矛盾都是工作。 阿叶又拿出了他客气到不自然的语气说:“哎呀,这怎么行……” 最后还是妥协了,将打扫的工作交给织田作,太宰治来串门时便看到了穿戴粉色围裙拖吸尘器的织田作,他愣住了。 “啊,你来了,太宰。”织田作理所当然地招呼道,“今天吃咖喱。” “哦、哦。” 太宰治晕晕乎乎地进来,刚要踏进玄关,织田作就说:“把风衣挂在门口。”他颇有主夫风范道,“外衣不进家门。” 他像只木偶人似的,同手同脚,穿着白衬衫西裤正襟危坐,织田作拖着与吸尘器管道连通的箱体,行至太宰身旁,对他说:“脚抬一下。” 太宰:“哦、哦。”随即抬脚。 叶藏听见太宰的声音,从二楼下来,他不大痛快似的,虽努力挤出讨好的、孱弱的笑容,太宰却能从他眉宇间判断出叶藏此时阴郁的心情。 “你现在的脸,就好像是牙疼的人。”他拍拍身边的沙发垫,示意阿叶坐到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 叶藏没有吭气。 ‘他多少变得有点任性了。’ ‘就不知道这任性是对着我——阿叶大抵知道我希望他骄傲点,这是他表达骄傲的方式吗?假设如此,不也是种另类的讨好?’ “是工作太辛苦了?”太宰问。 “不算太辛苦。”阿叶小声说,“只是……偶尔会觉得疲惫。” 他是那种会因疲惫而痛苦不堪的人,眼下的工作又是不可逃避的、必须去做的,出于以上原因不断强迫自己,当然会阴郁。 太宰近乎于温柔地开解道:“森先生给我安排大量工作时,我的心情也不大明朗。” 阿叶:“那您……是怎么做的?” 太宰笑道:“我会去炸了中也君的车,将森先生的办公室搅得一团糟,吓哭爱丽丝,让敌对组织持枪的小伙伴们连牙齿都害怕得打颤。” 从这听来,侵扰他人能给太宰带来快乐。 阿叶不置可否。 “对了对了。”太宰忽然冒出一连串快乐的小气音,“织田作是怎么回事。” “就是、”阿叶声音变得更小了,他苍白的脸颊上甚至飞上两抹绯红的轻云,“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哎——”太宰拖长音。 当织田作进客厅时,就看见他们俩小动物似的蜷缩在沙发上,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那模样,说实话,还怪可爱的。 “午饭做好了。”主夫织田作先生宣布,“要辣的咖喱还是不辣的。” “不辣——” “辣——” 异口同声,内容却截然不同。 太宰回头瞪了叶藏一眼,阿叶缩着脖子不懂了,眼神乱转,不敢看他。 太宰对织田作说:“给他不辣的就行了。” 织田作点头道:“好。” “不用陪我吃辣咖喱。”他对阿叶说。 “嗯。” 在织田作面前时,无论是太宰还是叶藏都乖巧极了,这种乖巧,让两人展现出惊人的相似度,当他们坐在餐桌后,用相似眼神盯着织田作看时,后者不由感叹: “这时候才发现,你们俩真像啊。” 换任何一种情况,他都不会弄混叶藏跟太宰,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他们盯着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 想着,便把盛满咖喱跟白米饭的盘子放在餐布上。 织田作又问:“要喝什么,水,味增汤,还有饮料?” “白水。” “白水。” 两人答案一致,织田作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冰水。 餐桌上三人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阿叶以前有,他向来恐惧那环境,太宰先说最近出任务时候遇见的情景,阿叶补充了团派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又谈到异能特务科最近对横滨监控加强。 “政府快要介入了吧?” 太宰说:“大概吧。” 他嫌弃都:“真不知道这世界政客的大脑是什么结构。” 叶藏对比了一下过去世界道貌岸然,戴着双重面具的政治家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很是赞同太宰治的话。 “说起来。”太宰话锋一转。 “织田作的小说是要出版了吗?” “还没那么快。”织田作说。 “我跟东田先生约了时间,三天后要去一趟东京。”他也坐下来,“谈论小说出版事宜。” “还有读卖文学赏相关的事。” “哇——”太宰小女生似的赞叹,眼中都要飙出小星星了,“好厉害啊,织田作,要成为大作家了。” 织田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说。”他又吃了口咖喱,“也不一定能得奖。” 阿叶小声说:“如果是织田作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太宰点头:“没错没错。” “对了。”吃完咖喱后,织田作将三餐盘收齐,说起另一件事。 “前天,东田先生将所有的读者来信都寄给我。”哗啦啦的水流声并未遮掩织田作的话语。 “太宰、阿叶。”他疑惑道,“你们究竟给我写了多少篇读者来信。” “!”两人浑身一僵。 跟惶恐到说不出话的叶藏不同,太宰甚是流畅地接话道:“也就是一两封吧。” “没办法,谁叫我跟织田作你是朋友呢,既然是朋友的初投稿,无论如何都要支持一下,又担心你不受欢迎,便是连载了也没什么读者来信,摆出张失落的脸。” “啊。”织田作拧上水龙头,“并不会失落。” ‘好厉害啊。’阿叶看向太宰,以往,他对扣在人脸上的假面,连篇的谎话都报以消极的恐惧的态度,即便自己也是那种不断捏造笑料,敷衍他人才能活下来的妖魔。 敷衍讨好别人,对他来说简直是喝凉水般地本能,可面对织田作,或说是被织田作触破的瞬间,他手足无措,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实在是太羞耻了。’ “这样。”织田作没追问下去。 ‘其实是,32封?’织田作在心中默默想道,‘太宰16封,阿叶16封。” 也不知他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织田作能在信件的海洋中一眼分辨出属于两人的究竟是哪封,真要说的话,太宰治的语言有太宰治的味道,阿叶的文字,那就是阿叶的文字啊。 如果让两人知道他的评价,叶藏肯定是会不安的,织田作竟然这么了解他吗?欣喜的同时一定会惶恐,太宰的话绝对会双手插入他头软的发丝间,崩溃地大喊:“可恶,什么叫做太宰治的味道,文字原来有味道吗?织田作你的形容太奇怪了!” “而且我可是变着法换了书写习惯跟口吻,为什么能看出来啊!” ‘就是可以看出来啊。’织田作擦干盘子,放回碗橱柜。 “对了。”饭后,太宰又打了什么鬼主意似的,转动眼珠。 “阿叶的话,要不要跟织田作一起去东京。”他说,“国立美术馆推出了新主题的画展,我是不大熟悉那些绘画技巧、流派之类的,可就算我都知道东海道五十三次,神奈川冲浪里。” 外国画家中叶藏最喜欢梵高,本国的画作中,他对浮世绘抱有极大好感。 看阿叶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动了,可嘴上还推脱着:“工作……” “工作的话,我帮你做一部分就是了。”太宰竟然有这么好心吗?“而且你在哪里工作都一样吧,我回去跟森先生说的。” “就算是压榨也不能太超过。” 织田作:“……” “太宰。”织田作在阿叶开口前道,“别打坏主意啊。” “可恶,”太宰抗议,“想要三人约会也是坏主意吗?” “而且我想帮阿叶买衣服啊,横滨的百货公司统统关门了,春天都来了,怎么能穿着黑漆漆小矮人买的,品味奇差的外套。” 织田作一个点一个点地吐槽:“如果说三人在一起就是约会的话,我们天天在约会。” “不一样!”太宰高举双手,“要去游乐园、电影院、去逛街!” 阿叶、阿叶就坐在沙发上,小媳妇似的揪着沙发上的线头。 太宰:对,没错,我已经想好了,为什么要去纠结嫉妒哪一个,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我都要!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 织田作道:“衣服的话,确实,百货公司都关门了。” 太宰欢喜道:“对吧对吧。” “那阿叶。”织田作转头,“你想去看画展吗?” 阿叶点头:“想去。” “到时候跟【中原先生】说一声好了。”织田作道,“一起去东京吧。” 第61章 第六十章【二更】 【中原中也】有个习惯。 本习惯开始的时间精确至2006年4月,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中原中也】与叶藏拥有了他们的第一部 手机。 ‘阿叶不是第一次用手机,他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少爷,准是在童年时代就用过那玩意儿了。’ 06年的手机只有巴掌大小,终于脱离了千禧世代的砖块设计,话虽如此,与10年后的新一代智能机相比,也是大大不如,屏幕只映出黑白二色,九宫格按键挤成一团,能玩的游戏不过贪吃蛇与超级马里奥,还是无色版的。 【中原中也】稀罕地把玩半天,艺妓打扮的尾崎红叶倚靠红伞,在他耳边轻言解释,倒有种古今倒错之感。 【中原中也】学会的第一个功能是发短消息,是他自己要求的。 下班了。 10点回来。 你先睡吧。 晚安。 出差时问: 牛奶喝了吗? 不要喝太多酒。 早点睡吧。 这个习惯维持了很多年。 阿叶是那种看见了消息,必须回话的人,除非他想逃跑了,逃跑后不想被任何人找到,就连自己的联系方式都会删除一空。 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离开时,他就是这么干的。 可他现在不准备逃跑,换言之,他是不会离开【中原中也】的,因此,倘若是早上出门吃酒,赶在对方晚下班前回来,不会跟对方说,可若是外出过夜,让半夜归来的【中也】扑空门,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龙头战争开始后【中原中也】常住在宿舍,短信内容又为之一变,倘若他回来,在下午三点前一定会告诉阿叶“我晚上回来”——三点后就要准备晚饭了。 因决定与织田作一同去东京,动身前两天他便发消息给【中也】。 3号要跟织田作一起去东京,暂定5号归。 半个小时后,【中原中也】回消息道: 好。 无论去哪里,出远么前都要发条短信。 这便是【中原中也】饲养阿叶多年后,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 …… 东京就是东京,是与横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从2月开始,横滨市进入半封城模式,说是半封城,是因为每天还是能有一定数量市民前往东京,无论是走新干线,地上铁路还是国道自驾,只是在进入东京前,这些横滨市民要经过无数道安检程序。 安检由军警携异能特务科共同负责,部分危险人物画像也对军警公示,织田作身为港口黑手党底层员工,又有《读卖新闻》开出的身份证明,当然能通过。 太宰治跟叶藏就没那么简单了,未来武侦宰是将身份洗得很干净没错,现在他还是“知名人物”,身上背负多重罪名,谋杀、绑架、爆炸案、恐吓案件…… 太宰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撅着嘴说:“哎呀,真讨厌。” “这样的话,只能开车去了。”港口黑手党当然留了空门,一路开到东京。 军警中也有他们的内应。 开车的是织田作,自驾由横滨前往东京花了近两小时,织田作车开得很稳,阿叶戴着平光眼镜坐后排工作,竟没觉得头晕,太宰治百无聊赖,打超级马里奥,还附赠配音。 “可恶,这关实在是太难过了。” “要死了要死了。” 等开到东京,织田作直接去了太宰治在东京的公寓,其实房子是中原中也的。 说来也怪,太宰治为港口黑手党立下赫赫功劳,工资早已飙升至底层员工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听说有时还分他抽成。 可在织田作记忆里,太宰用的永远是别人的钱。 谈到住房问题,他便对叶藏问起来。 得到的回答是:“几乎没用过自己的钱。” 太宰笑着拍手道:“果然。” “横滨的房子、东京的公寓,北海道的别墅,都是【中原先生】购置的,我这个人不太会攒钱,就干脆将账户交给他打理。” 他乖巧地回答道:“【中原先生】好像很会投资。” “红叶姐、森先生他们,似乎也没跟我提过钱的问题,问他们要就会给我……” ‘啊,懂了。’ 阿叶绝不是没有钱,他是——没有金钱观念。 …… 中原中也东京的公寓充满个人风格,以叶藏来看,就是简约的、现代化的。 跟他们家完全不同。 所以说,叶藏这人是有点少爷脾性的,他说是随遇而安,有条件又会去买最昂贵的画具,十九世纪的西洋座钟、法国的雕塑,还有历史上著名画家的真迹。 多数画他不会钉在墙上,裱框后蒙上白布,堆叠在储藏间内。 这爱好堪称奢华,都是【中原中也】惯出来的,反正去参与那些拍卖会落槌的肯定是【中也】。 安置好后太宰嚷嚷着先帮阿叶买春季的时装,又说:“织田作也是大作家了,也需要一两身正装吧,别看我这样,挑领带的眼光不错,阿叶会打各种各样的领带结。” 阿叶紧张地点头,似乎在说“是的,我精通于此”。 “啊……”织田作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其实他觉得穿什么都一样,眼下与其说是“他需要正装”不如说是满足太宰的换装癖好吧。 阿叶也很支持的样子。 “那就去吧。” …… 银座。 沙耶香今日是晚班,为了迎接大客户,她与前辈换班。 她的命运也是多舛,好不容易咬牙在港北区安定下来,龙头战争就爆发了,公司还是挺讲人情的,倒不至于关店了还将他们留在原地送死,于是工作又调回银座。 ‘感谢多金的太宰先生……不对,感谢叶藏先生。’ 她在心中悄悄双手合十,真是铁打的叶藏先生,流水的……,嗯,反正就是那意思。 昨晚接到太宰先生久违的line,说要带叶藏先生来挑新一季的衣服,还要带自己另一位朋友。 “这么高兴啊,沙耶香。”交好的女同事笑着打趣。 “嗯。”沙耶香道,“因为是很好的客人嘛,人也帅气。” “哎——”女同事说,“这种客人可不常见。” 哪里知道约定的一点半没到,12点店长就急匆匆来了,让他们端正仪表,有贵客要来。 涩泽龙彦进店时带了八位保镖,以他的实力来看,大不必如此,这些保镖中,只有俩是涩泽荣一派来的,剩下都三位出自军警,三位来自异能特务科。 涩泽荣一是大实业家,掌握日本经济的命脉,按理来说龙彦是分家人,与荣一的交集不过是小时候摸过龙彦的脑袋。 在涩泽龙彦觉醒异能力后,二人关系才亲密起来。 至于军警,还是异能特务科对他不信任,一方面政府因涩泽龙彦表现出的强悍异能,将他当成眼珠子,另一方面,异能特务科的上司对龙彦的心理状态很是忌惮。 无论如何,涩泽生活质量很高,沙耶香所在的品牌能受太宰跟与谢野青睐,证明其有过人之处,龙彦对它也较为偏爱,每次来银座都会下大笔订单。 涩泽龙彦挑选速度较快,一点前后便起身准备离开,甚至没抿口店内提供的巴黎水。 他出门时,听见远处传来少年人清悦的嗓音。 太宰说:“织田作穿一定很合适。” 阿叶怯怯道:“请您务必试试。” 也不知太宰出于何种心态,今日换上了跟阿叶相同的外套,还脸贴着阿叶脸颊问织田作“我们像不像”。 织田作回答“很像”,才满意地放下阿叶。 美少年本就能吸引足够多的视线,更别说是美少年X2,织田作一路上真是受尽了注目礼,灼人的视线自四面八方涌来,钉死在他的脊梁骨上。 太宰:“织田作织田作!”声音雀跃,干脆摇着他的手。 阿叶在另一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以堪称怯懦的姿势,拉拉他的衣摆。 “织田作。” 他轻声喊着名字。 织田作:“……” 哪怕是我,也觉得此幅画面略有不妥。 喧闹三人组与涩泽龙彦错身而过,涩泽多看了太宰他们一眼。 颜色姝丽至此的兄弟可不多见。 太宰回看了一眼,微笑。 …… 沙耶香礼貌微笑。 ‘啊……’ ‘叶藏先生的感情生活,不,不对,不是叶藏先生的问题。’ ‘这位织田作先生,真是……’ 太宰:“试试这件吧,阿叶,织田作的话……” 叶藏说:“我的已经差不多了,织田作比较缺衣服,这条领带直接帮我拿下来吧,沙耶香小姐。” 领带不可以试戴,阿叶直接刷【中也】给的卡,先结账,随后让织田作坐在沙发上,双手绕过他的脖颈,灵巧活动。 真是漂亮的温莎结。 太宰欢呼道:“不错,再来试试这件外套。” 织田作欲言又止:“太宰、阿叶……” “嗯?”X2。 两人同时回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织田作看。 他不为所动道:“差不多了,我的衣服足够了。” 沙耶香:“。” 啊,妈妈,我终于见到了,真正罪孽深重的男人。 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从店里出来时,沙耶香的身后罩着朦胧一层佛光,她用异常慈爱的眼神看着织田作,太宰治凭小拇指都晓得她在想什么。 阿叶也知道,他摆出那副羞涩腼腆的模样,可手指还攥着织田作的衣摆,怎么都不松开,像只沉溺于猫薄荷的黑猫。 也就是织田作本人宠辱不惊,他为难地看着勾手指上的纸袋,发自内心询问:“它们真会有用武之地吗?” 太宰道:“实在不行的话,新年参拜也能穿啊。” 阿叶:“那要穿和服吧。” 太宰:“对哦,哎呀,说起来织田作没买过和服吧。” 织田作想了想道:“与其说没买过,不如说从未穿过。”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太麻烦了。” 他心道:‘再加上和服又很贵,说到底,新年参拜穿便服去也没关系……’ 哪里知道阿叶拽了拽他的衣摆,用猫科动物特有的、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看。 “我想看织田作穿和服的样子。”他小声道,“您为我花了那么多钱,还买了画具,请让我帮你买一套和服吧。” 太宰在旁扇阴风点鬼火道:“织田作,我也想看。” 织田作:“……那好吧。” ‘说起来,男人送男人和服,又算什么呢,’他忽然想道,‘若是男人送女人,该是指求娶吧?’ ……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织田作扮演了冷酷无情的工具人、换装娃娃,让阿叶与太宰好好审美享受了番购物的乐趣。 阿叶平日里对这极女气的活动并无所爱,真让他说:‘穿戴的衣物就像是他分辨不出的珍馐,实在没什么意义’,他自认为是随遇而安的人,穿什么都一样。 可当从银座满载而归时,他脸红扑扑的,像是鲜嫩多汁的苹果。 晚上与【中原先生】打了通电话,他说:“我遇见涩泽龙彦了。” 【中也】没太紧张,老神在在问道:“怎么样。” “他完全没有发现。”阿叶小声说,“政府对他的管控加强了,上个月涩泽身边还只有六名保镖,两名来自军警,两名来自异能特务科。” 【中也】问:“政府对他不够信任?” “应该。”叶藏谨慎回答道,“而且,他没执行过大任务。” “在此之前涩泽龙彦参与的,无非是单独追杀穷凶极恶异能力者之流的任务,‘龙头战争’的规模与之相比,天差地别,据不完全统计,横滨市内异能力者数量在一百六十前后,一旦他展开雾区,无法判断异能力‘龙彦之间’能否正常维持。” 叶藏道:“毕竟,横滨是日本境内异能力者最多的地方。” 出于种种考虑,在执行重大任务前加强监视,相当正常。 他说出结论:“最多两个月,他一定会被投放横滨。” 【中原中也】称赞道:“不愧是阿叶。” “哎?没有……” “不过,涩泽龙彦竟然没有发现你吗。”【中也】说,“连那个太宰也没发现?” 在【中原中也】看来,太宰治的“异常”闪烁得像是黑夜中的指明灯。 “……没有。” 【中原中也】:“……” 他冷酷无情道:“难怪他那么容易被反杀。” 阿叶:“……涩泽先生还没成长起来呢。”他说话一向委婉。 阿叶跟【中也】分享了今日收获,【中也】跟他说自己出了几个任务。 “对了。”阿叶用他所有独有的、羞涩的、腼腆的语气道,“等回去之后,想跟【中原先生】一起逛街。” “哎?”【中原中也】愣住了。 “想帮【中原先生】买衣服。”他用堪比蚊呐的声音道,“【中原先生】照顾我这么久,我也应该答谢你啊。” “啊……”【中原中也】彻底傻了,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呆呆道,“任务上的话,绝对是你照顾我比较多吧,其实不用……”他知道,叶藏不那么喜欢跟人接触,而且仅有的几次,他们一起去东京,阿叶都不高兴。 ‘果然,我不太会做这种事,逗人开心什么的、我连阿叶真正想要什么都不那么清楚。’有时,【中原中也】确实会产生诸如此类的想法。 “不是。”阿叶急切地打断他道,“我是真的、真的想跟您一起到银座。” “……好。” 【中原中也】闷闷地回答道。 …… 挂断电话。 太宰说:“阿叶你啊,真是会讨人喜欢呢。” 叶藏:“……没有的事。” 太宰好奇道:“是本能吗?” 叶藏垂下眼睑想:大概吧。 ‘与生俱来的天赋,再加上日复一日的磨练,演变成刻入骨髓的本能。’ 织田作的声音从客厅遥传来,他道:“洗澡水放好了。” 太宰:“马上就来。” …… 第二天上午,织田作先去读卖新闻总部附近的咖啡厅,跟东田先生见面。 考虑到横滨的特殊情况,这还是二者第一次见面,东田权当织田作终于抢到来东京的车票。 二月之后,往返东京与横滨的JR只能以网络预约形式提前购票,购买之前要提交ID卡复印件、工作证明等等,手续及其繁琐,即便如此,多的是横滨人想要逃离这座城市,往邻近地避难。 出门前织田作换上昨日才买的衣服,不是打领带的正装,那未免太过正式,可一旦不穿新衣服,太宰跟叶藏就会盯着他看,可怜猫猫的眼神,哪怕是郎心如铁织田作都顶不住。 ‘穿哪件衣服都一样,不如遂了他们的愿。’ 织田作是这样想的。 * 东田的眼睛很尖。 出入读卖新闻总部的,不乏身价上亿的大作者、先生,倘若说日本这国度有什么好的,那就是学者、作家拥有与社会地位相媲美的酬劳。 与这类人打多教导,他也能认出些品牌。 织田作的年龄本比他想象中年轻得多,再加上学弟小庄对这位作者讳莫如深。 小庄想得也很简单,叶藏老师的私生活不可探究,他虽是能靠才华吃饭的大漫画家,却偏偏喜欢……,就他观察,老师的社交活动也很简单,只有饲养他的人跟正准备饲养他的人。 偏生叶藏身上萦绕着一股当代日本人欠缺的,若有若无的气质,让小庄说,就是一眼能看出他是华族,祖上是阔的。 就是斜阳族呗,叶藏就是那样的人。 他可不认为三尺半的房屋能容得下叶藏,更不觉得他随遇而安,华族的小少爷可不要过金尊玉贵的生活?那点稿费,畅销漫画家的酬劳,单行本发售挣得的金额,不过是杯水车薪,都不够他挥霍。 以此推断,能让老师贡献无数插画的织田作老师定然是身价不菲,背景高深莫测。 在听了学弟这一番推断后,东田早就戴上了“织田作滤镜”,再加上他身着太宰阿叶挑选的新衣,连那与年岁不符的淡然,都成了尊贵的象征。 不知不觉间,东田用上了最高规格的敬语。 织田作:“?” 倒也不必如此。 谈话比较顺利,织田作的参赛意向很明确,也不准备更改作品,至于出小说合集,出版社已经在准备了,插画也尽数上交,叶藏的作品被评价为“不可多得的佳作”“得花了多少钱才能让大师执笔”“简直就是艺术品”。 “顺利的话,5月前就能拿到成品样书。” 织田作问:“可不可以快一点。” 东田:“哎?” “有一个朋友。”织田作说,“他可能快要离开日本了,这本小说的诞生全倚仗于他,无论如何都希望将它送出去,当作临别的礼物。” “啊……这……”东田说,“我会去催出版社的。” …… 11点半,他们的谈话便已结束,东田问织田作怎么回去,织田作说:“朋友回来接我。” 东田正想着织田作的朋友是谁,就听见一阵响亮的嗡鸣,在东京街头少见的拉风跑车,压着限速条,风驰电掣,最终一个急刹停在他们面前。 东田:!! 车窗下移,是太宰治那种精致似妖的脸,坐在左边副驾的阿叶很羞愧似的,对织田作与东田抱歉地点点头道:“真是太打扰了,车库里只有这辆……” “真是的。”太宰撒娇似的抱怨地,“哪怕是在东京,小矮人的车库里都有不少好东西吗,我本准备开他才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好车,可惜阿叶死死攥着我的手,一声不吭地摇头,织田作你又知道,我是绝对不可能忤逆阿叶的意思,他都可怜兮兮地求我了。” “因此只能开这辆灰扑扑的车上来。” 他在发表长篇大论时,阿叶已从副驾上下来,对着东田微微欠身,似乎在说“真是抱歉了”。 东田浑身一个机灵,鞠躬还礼,织田作是唯一不在状态的那个,淡然地点点头,对太宰说:“要跟中原先生道谢啊。” 说着就回头对东田说:“今天很感谢,下次再见。” 他大声道:“不不不,是我感谢才对,下次再见,织田老师!” 阿叶也上了车,他本想着坐后排,太宰大声地抗议道:“跟我一起啦,阿叶。”于是只能做回副驾。 东田模模糊糊听见他们的对话。 “马上去哪儿?” “看画展吧,阿叶期待好久了。” “神奈川冲浪里?能买下来吗?小矮子知道的话,哪怕是散尽家财都会帮阿叶买下来吧。” 织田老师说:“大概不行吧,那是国宝来着。” “哎?真讨厌~” 阿叶:“不、千万不要这么说,太宰先生……” 啊…… 东田发自内心地感叹:织田作老师,果然是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啊。 织田作:???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东京的展览往往是扎堆的,哪怕是浮世绘展厅也只占美术馆的一层。 二层在开法国展,主题是什么,织田作不清楚,他只瞟了眼宣传手册,似是借来了法国作家的手稿,还有后现代主义画作。 织田作本想着陪叶藏进去一起看展,哪知道太宰推搡着他说:“还是算了,织田作,你能看懂那些奇妙的技巧、分辨出画派的不同吗?” 织田作思索道:“大概是不能的。” “我也不能。”太宰撅着嘴道,“你知道的,我的艺术创造力仅限于火柴人。” 他回头问阿叶:“你说是吧阿叶,你也不希望我们陪你去吧。” 其实叶藏无所谓,可他对上太宰的眼神,口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在说这话时,他竟没表现出孤独、寂寞之类的情绪。 织田作判断了一下道:“那好,我和太宰……”在门口等你还没说出口,太宰便拉着他说,“织田作,去买可丽饼吧。” “有咸味的,我要加蟹棒哦。” 织田作想:咸味的可丽饼,各种意义上,都过于鬼畜了。 不过…… 等目送阿叶进展馆后,织田作才问太宰:“有什么计划吗?” “哎?”太宰先回头,可丽饼车里的人问,“要几个可丽饼?” 太宰道:“一个,谢谢。” “啊呜——”他长大嘴,咬下一块蟹肉。 太宰治跟织田作来到展馆旁的街心花园,他们坐在木质长椅上,太宰晃荡着腿,像个小孩儿。 “其实也没什么计划。”太宰笑得微妙,“只是让阿叶去施展他的天性,仅此而已。” 织田作:“。” 阿叶的……天性吗? …… 涩泽龙彦兴致缺缺。 世人往往有此通病,太宰治因过于通透,丧失了对人世间争名逐利诸事之兴趣,开始向往游走在生死间的刺激,想看死生一瞬迸发出的力量。 涩泽龙彦虽说聪明,却也不到太宰的境界,他有个人爱好,诸如学习法语、读法国的文学著作。 东京都举办的法国展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可欣赏艺术时,他不希望身后跟着不解风情的跟屁虫,略施小技便甩开保镖。 ‘他们在做什么,没头苍蝇似的找我吗?真无聊。’ 以他的眼光看,这展办得不好,涩泽龙彦走的是安全通道,二楼的门洞开,他瞟了眼,也是个画展,似乎是浮世绘。 出口处支棱的墙壁上贴着巨幅的神奈川冲浪里图,他思忖着要不去看看。 涩泽龙彦对本土画派兴趣不大,可浮世绘画家中有符合他审美的,比如歌川国芳,专爱戏画,他描摹奇思怪想、书画鬼怪故事。 涩泽龙彦喜欢那些。 大庭叶藏是那时候映入他眼帘的。 你没法忽略大庭叶藏,即便是从审美的角度,他也出挑极了,五官上是无一不精致的,他的容貌介乎精致与女气之间,眉宇间又常拢着一股忧郁,抬眼看人时,涩泽龙彦望见他眼眸深处隐藏极深的怯懦,好像对人类、对这时间都很恐惧似的。 他身上穿了一袭白西装,勾勒出盈盈不堪握的细瘦腰肢。 * 叶藏不是一人出来的,他身侧跟了一名女子,她穿着入时,正在跟叶藏讨论歌川派的画技。 “叶藏君你是怎么看的?” 说到高兴时还手舞足蹈起来。 “我、哎呀,你当然说得很对。” ‘又是这样。’阿叶恹恹地想。 作为男性他孱弱又腼腆,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拥有让女人怜惜、迷恋的特质。酒吧的女招待给他写情意绵绵的书信、六本木的女社长不住地摩挲他的手、原宿的陪酒女对着他的脸吞云吐雾……甚至经常去的海鲜食堂、那儿的女将…… 女人缘对他来说近乎于诅咒了,哪怕是静观歌川广重的《江户名所吉原樱花》,百合子(是叫这名字吧)都像雀鸟似的凑上前来,叽叽喳喳不住地说着。 ‘其实她讲的都是粗鄙不堪的艺术理论,可她的神情好像在期待我说些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去讨好她,我是这么想的。’ ‘可若跟她说我的艺术理论,那不就拉到同样粗野的层面了吗?于是我只能打起精神,说些没错、你懂得真多啊,之类的鬼话,而看百合子的模样,光是听我回答就欣喜若狂了。’ ‘她其实根本不在乎我说了什么,只要我看着她就行了。’ 叶藏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 行至通道口百合子还不放过他,于是阿叶只能说:“能留个通讯方式吗?跟您交流真的很愉快……” 百合子欣喜若狂,恨不得在他脸上亲一口,加上了阿叶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当然是卑劣的计策,如果不说些什么,百合子就会不让他走,阿叶选择退让。 可等百合子离开后,他又立刻将line的状态设置为“消息免打扰”。 涩泽龙彦是那时开口的。 而他的第一个问题就玄之又玄。 “你是在害怕她吗?”他的用词非常精准,不是厌恶,而是害怕、恐惧。 “哎?” 叶藏适时扭头,强作镇定地看向涩泽龙彦,仿佛没听懂他的问题。 涩泽龙彦得承认,他被叶藏身上惊人的矛盾性给吸引住了。 原著中他的终极追求就是反抗自身异能、战胜命运的人性光辉,现阶段的涩泽龙彦还不像未来一样癫狂,可他对人性矛盾的迷恋已露出苗头。 就以叶藏来说,他像是被诅咒缠身了一般,越是恐惧人类就越想讨好人类,越是畏惧女性,就越跟那些女人们缠绕在一起,明明不想跟任何人接触,却无法独自一人生活。 倘若说,戴着面具生存是成年人利己的武器,那他的面具,他的怯懦与讨好,则像是分明反射人欲望的一面镜子——只想去服务他人。 短暂的对话,让涩泽龙彦摸清楚了叶藏矛盾性格的冰山一角,他,深深地为对方着迷着。 他邀请道: “你有地方可去吗?” 叶藏窘迫地缩头道:“大概……是有的,我有个兄弟……” 他不大确定。 而在谈起他的兄弟时,阿叶的眼中迸发出炫目的神采,那是混合着卑怯、羞耻,充满强烈自贬情绪人,才会有的神情。 涩泽龙彦说:“那么,一起吃顿饭吧。” …… 织田作跟太宰坐在街心花园最隐蔽的角落。 位置是太宰选的,他们能看见花园外往来的行人,而行人的视线则被一座塑像精妙地挡住了。 太宰没说原因,他拿出掌机,全身心投入超级马里奥中,织田作无所事事,只能仰头看变幻莫测的白云。 他将这动作维持了半小时,太宰几乎以为织田作睡着了,当时针指向十一点半时,织田作属地坐直身,扭头,看向街道。 最先出来的是涩泽龙彦,他不负昨日所见的漫不经心,抱着极大的热情同身边人说些什么,而阿叶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有些为难却又不得不复合的腼腆笑容,任涩泽龙彦抓着他的手。 “啊。” 织田作吐出了一串无意义的气泡。 “所以说。”太宰甚至没有抬头,“当阿叶想要施展自己魅力时根本没人能抵挡住。” 织田作道:“真辛苦啊,【中原先生】。” 他这一刻发自内心地敬佩起【中原中也】来。 “他有什么辛苦的。”太宰脸颊鼓鼓的,“好了,阿叶要等晚上才能回来,我们要去哪里呢,织田作。” 织田作说:“不知道啊,太宰你想去哪里。” “那就去……”他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道,“去游乐园好了!” 织田作点头道:“好。”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真像女子高中生啊,太宰。” “哎——”太宰大声地抗议道,“这跟女子高中生有什么关系!” …… 涩泽龙彦的洋馆极具个人风格。 光是客厅,就绮丽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叶藏想到自己跟【中原先生】的家,他个人偏好来自世界各地的洋古董,又出生于津轻乡下的华族,跟全日本的斜阳族一样,能穿着飞白和服出入酒馆,又带着卡基布做的学生帽去上学,分明是洋制式的服装,又要批件油布斗篷。 他身上具有强烈的、大正新风时代的浪漫主义美感。 涩泽家要过分得多,走进一楼大厅,便可看见钉满各色画作、面具的墙壁,端是错落有致。 他跟叶藏一一介绍道:“鸟山石燕画的玉藻前、威廉阿道夫画的但丁跟维吉尔,那是非洲土著面具,说具有诅咒的力量。” 到处都是诡谲的画作、妖怪的遗物、能咒杀人的小像、咒具,还有凤凰的雕塑、梧桐木之流。 他给阿叶倒了杯红茶,解释道:“我喜欢这些奇幻绚丽的东西,它们都是我引以为豪的藏品。” “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矛盾美感,异端、邪说,你不觉得他们充满了魅力吗?” 他看向阿叶道:“就像你一样。” 非常美丽。 合该被他收纳在藏品室内。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二更】 ‘俩男人一起逛游乐园。’ 织田作想:‘不管怎么说,都很奇怪吧。’ 偏偏太宰还摇摆着他的手道:“织田作织田作,你不是说逛游乐园像jk吗?”他抛了个wink给织田作,“那我穿高中女生的裙子给你看好不好啊。” “不,大可不必。”织田作坚定地拒绝了。 由于太宰治是池面,织田作勉强算是池面,再加上俩大男人的组合与游乐园的氛围格格不入,穿着入时的女子或逃课出来的不良女高中生,都若有若无往两人身边凑,讨论谁去搭讪。 ——直到听见太宰的话。 顶着“你是变态吗”的视线,织田作淡定往前走,太宰倒被自己的小恶作剧逗笑了,雀跃异常,走路时孩子似的一蹦一跳,满嘴都是“织田作、织田作”的。 织田作问太宰:“你想去玩什么。” 太宰秒答:“云霄飞车。” 他俩买了pass,十分钟不到便上了飞车。 这东京的游乐园堪比全球闻名的富士急,云霄飞车直上直下,胆小点的光凭看就被吓得两股战战。 太宰跟织田作坐第一排,过山车缓慢爬坡时还能抽空闲聊。 织田作说:“要跟阿叶再来一次吗?” 太宰道:“绝对不要,让他来游乐园,你是想杀了他吗,织田作。” 织田作想想道:“也是。” 他没头没尾,忽地说了一句:“所以你真变温柔了,太宰。” “发生了什么吗?” 或许是叶藏不在,太宰也不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咪,正相反,他回答织田作问题时语调平稳,心情就不为外人道也了。 “这就是温柔吗?如果是的话,也没什么。”太宰说,“只是我发现,让他学会刑讯,让他能够直面黑手党的罪孽,并不能改变什么。” “?” “就是说。”太宰难得露出了牙痛的表情道,“他是学会了,但他没因此变得哪怕有一丝骄傲。”至于坚强、某种意义上是挺坚强的,叶藏时常发出斜阳族特有的呻吟,也对人类战战兢兢。 可他就是活下去了。 “而且。”太宰治做出几欲呕吐的表情道,“折磨他……好吧,我承认,那就是折磨,没让我的心情变好,甚至变得更糟糕了。” 他不喜欢放过自己,可看叶藏看久了,不知怎么的心中就生出“放过他”的念头。 有的时候太宰想,这是不是证明他也变得像个活人了?据说人都应该对自己怀揣着“善意”,这又解释不通,叶藏跟他真的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哲学实在是太形而上了,只是在某一刻,太宰意识到,当他看见一个更加弱小、怯懦、卑微的自己时,褪去开端的厌恶与憎恨,他又希望对方能变得更好点。 ‘实在是……难以理解。’ 织田作却有自己一番理解,他说:“这不是很好吗?” 云霄飞车停顿在顶点。 “证明你……” 风、凛冽的风灌进太宰治的嘴里,他大声喊道:“织田作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可惜他也只听见了风声,喉咙干得发疼,连自己的话都听不见。 …… 涩泽龙彦将引以为豪的藏品都讲解了一遍,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一杯温热的茶水恰到好处地递送至涩泽龙彦的手边,他也过了几年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日子,不觉有什么问题。 向叶藏滔滔不绝地单方面输出,便让涩泽龙彦满足极了,正值午餐时间,他又带着阿叶去餐厅。 他其实不要叶藏做什么,只要他一直保持挣扎的状态,在与生俱来的罪孽感与对人类的恐惧之间不断挣扎,涩泽龙彦就能欣赏下去。 这是不同于异能力结晶的另一种美感,是活生生存在的。 中午吃法国菜,吃的时候涩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流利的法语跟大庭叶藏交流,后者未多发愣,熟练地完成了语言切换。 涩泽惊喜地发现,叶藏法语说得很好,跟他法国籍家庭教师说得一般流利。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从宠物店的橱窗里带回了一只心爱的猫,他不要这猫咪做些什么,只要观测它就心满意足,而现在,叶藏还给涩泽龙彦带来了额外的惊喜。 ‘如果他有异能力就好了。’涩泽不免想到,‘我希望看见他能够反抗自己的异能力,跟那些人不一样。’ “我是说,谢谢你的招待。”放下刀叉后叶藏说,“我该回去了。” 涩泽问:“你是东京人吗?” “不。”叶藏说,“我来自横滨。” “横滨。”涩泽将这二字放在舌尖上把玩,“听说那里治安不好。”第二句话立刻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有很多法外异能力者。” “可能吧。”叶藏局促地低下头,“我……不太熟悉这些事。” 他的情绪不大自然,涩泽龙彦想:换个人在这里,就要被瞒过去了,可因为在这儿的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欺骗。 想到这,他不免有些得意。 “是吗。”涩泽说,“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去横滨看你吧。” “哎?” 涩泽说:“叶藏君实在是太惹人喜爱了,无论如何都想跟你多多交流。” ‘说什么多多交流。’阿叶在心中抱怨,‘根本就是你喋喋不休在说啊,’他又不免将涩泽龙彦与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太宰治对比起来,只想说,‘他也算聪明人,可比起太宰先生实在是差太多,连我是在演戏都看不出来,说到底只是想看我为难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可涩泽说的话,正切中他的本意,所以叶藏只能摆出诚惶诚恐的表情道:“这……实在是太……” “没关系。”涩泽说,“我会主动去找你的。” ‘又一个。’ ‘上钩了。’ …… 下云霄飞车后,太宰治跟织田作闭口不谈那句被风冲散的话——太宰治是不想问,织田作是压根没发现。 太宰问:“怎么样,织田作,好玩吗?” 织田作点头:“还挺有意思的。” 他们又去玩了好几个项目,等叶藏进园时,太宰治正坐在旋转木马上,抱着高头大马对织田作比v,织田作像是合格的工具人,拿着手机“咔咔咔咔咔”拍照。 真跟女子高中生一样。 饶是阿叶见了,都倍感无语。 ‘什么啊,你是女子高中生吗?‘ 竟发出了跟织田作一样的感叹,可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此外,他都要怀疑之前见过的太宰治是不是真的了。 一开始叶藏认为太宰治憎恶自己,现在看来又不像那样。 “啊,阿叶。” 太宰治眼尖,一下子看见阿叶,孩子似的跟他挥手,阿叶刚准备回应,却被年轻女子团团围住,搭讪而已,若说有什么,不过围上来的人太多。 待到旋转木马停止,太宰立刻跳下来,劈开包围阿叶的人浪道:“请让让、请让让。” 他从善如流道:“让我把兄弟接出来好吗?” 织田作都比他慢上一步,那些女孩儿看见太宰治,又小声尖叫。 “兄弟吗?” “竟然是双胞胎。” 叶藏在那一刻,露出了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太宰治趁机一捞,攥住叶藏的手。 他说:“抓紧了啊。” 在港口黑手党内中下等级的体术,放普通人中已是上上层,他抓着阿叶就是一阵飞奔,原宿的肉食系女子愣住了,一些呆在原地,还有一些就像是发现了游乐园内的隐藏项目,追着他们跑起来。 阿叶跑得喘起来,恍惚间,他几乎听见了太宰的笑声。 还有他弥散在风中的宣告。 “我思考了很久。”是太宰一贯的装模作样调调,“看阿叶你苦恼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儿,看你对我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也是同理。” “我喜欢你盯着我看。” 真是莫名其妙的话。 阿叶:“哎?” 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太宰仿佛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一个急刹,停下脚步,叶藏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脱离人群很远了。 又因为惯性,他跟太宰撞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 “因为阿叶太胆小了,即便察觉到,也不敢往那处想,因此,必须我亲口告诉你才行。” 太宰说:“我不恨你。” “我从来都没恨过你。” 一开始,我只是不想放过“我自己”。 他在这么说这话时,眼中含着丁点儿微光。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三更】 次日上午,叶藏跟小庄编辑见了一面,将画稿尽数交付,小庄问道:“关于下一部作品,叶藏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问题……”叶藏很不好意思似的,示以抱歉的眼神,“这部作品后,我应该不会连载新作品了。” “哎?!”小庄一下紧张起来,“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不、不是。”叶藏道,“是我准备离开横滨、离开日本了。” “啊——”小庄速长舒一口气,“这是喜事啊,恭喜叶藏老师了。” 战败后的日本国势微弱,毫不夸张地讲,在欧美人看来这小小的东瀛不过是弹丸之地、乡下地方,横滨又是租界,东京人也看不起横滨,都说租界里的日本人是二等功公民。 小庄为使叶藏搬到东京,口水都说干了,也没说动他,哪里知道叶藏老师忽地就想通了,要搬到其他国家。 “是去哪国家呢?”他好奇道。 “英国。”叶藏胡诌道。 “啊,好地方。”异能战争后,英国正是国际论坛上的一号国。 怀揣着小庄速的祝福,叶藏走出编辑大楼,他心中弥漫着淡淡的羞耻之情。 ‘真论的话,我跟小庄先生说的无非是普世价值中善意的谎言,动机是全然善意的,不过是让他别担心我,顺便结束跟漫画社的契约。’ ‘可当他彻底地相信了我连篇的谎话,毫无怀疑之情时,我又感受到了自己的丑陋。’ ‘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摘下面具跟人交往,说实话了吧。’ 织田作在编辑大楼门口等叶藏,他站在树下,阳光穿透堆叠的、茂密的枝叶,照映在他的脸上,留下点点光斑,从远处看来,织田作的脊柱比唐津的阔叶松还要笔挺。 他问叶藏:“有好好道别吗?” 叶藏小声说:“我说我要去英国了。” “小庄先生为我高兴,他很真挚地祝福我。”阿叶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向织田作道,“这不算好道别吧,织田作,毕竟我说了谎话……” 织田作想想道:“英国吗,以后东田先生问起来,我也这么回答好了。” “哎?” “在我看来是很好的道别方式。”织田作说道,“因为阿叶你不想让他担心,才这么说的吧。” “……嗯。”他小声哼哼。 织田作道:“这就足够了。” 太宰的开车技术一如既往地狂野,中原中也分明将配置提到最高,可车一旦落他手里,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匹配,以至于老远就听见了引擎的哀鸣,他将轿车开出卡丁车横冲直撞的气魄,精准地刹在叶藏他们面前。 “上车吧。”他对叶藏说,“回去了哦,阿叶。” 阿叶轻微颔首,织田作说:“还是我来开吧,太宰。” …… 【中原中也】轻合上森鸥外办公室的大门。龙头战争发酵数月,黑手党从其中掘尽好处,人手、资金、地盘……用【中原中也】的话来说,森鸥外得的红利是他们世界首领的两倍。 “这可多亏了叶藏君的谋划,当然还有【中也君】,多亏了你们为港口黑手党的付出。”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笑眯眯的,像只狡猾的狐狸。 “言重了,boss。”【中也】摘下帽子行礼,“份内之职。” 因确定了两人不愿留在他们世界,森鸥外也不多试探,而是说起另一个问题:“涩泽龙彦,希望我没记错他的名字,叶藏君跟他有接触吗?” 【中原中也】谨慎道:“阿叶确定他会在预定时间到达横滨。” 森鸥外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中原中也】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涩泽龙彦会脱离异能特务科的控制,肆无忌惮地搜集异能力,将横滨搅得天翻地覆,把龙头战争推向最高峰。 然后,再由阿叶出面,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 “记得让太宰君远离现场。”森鸥外道,“要是太宰君跟你们一起回去,我可就得不偿失啦。” “毕竟,他实在不像是想回家的样子。” 【中原中也】道:“是。” …… 回家时【中原中也】路过一家关东煮小摊。 时近四月,寒冷的冬天早已结束,可春寒料峭,尤其到了深夜,车窗上依旧会凝结一层冰霜。 【中原中也】在这家小摊看过太宰治几次,他早就发现,叶藏跟太宰治的口味相近,太宰喜欢吃的他大抵都不排斥,也就是因此才能看出两人是同位体。 【中原中也】最惭愧的是,迄今为止除了知道阿叶爱吃蟹肉外,竟不知他有别的什么爱好,无论吃什么,他都会露出“好美味啊”“实在是太好吃”的笑脸,可看多了又知道,他对所有事物都一样。 他专程找了太宰治一趟,问他爱吃什么,常去哪几家店,以太宰治的聪慧,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说实在的,【中原中也】以为对方会恶作剧,跟他说几家自己讨厌的店之类的。 他可是揍过太宰的。 哪里知道太宰治除了嘲讽两句“你是男妈妈吗?”之外,乖乖地附上店名,就连中原中也都说:“这几家店,太宰那混蛋还真常去。” 【中原中也】多少有点诧异,可太宰治不是他的阿叶,不想多费心思。 他下车对老板说:“要鸡蛋、大根、鱼籽福袋、年糕、竹轮……” 一口气报了好几种食材,又变戏法似的从车内掏出保温桶,让老板将昆布竹荚鱼一同熬制的高汤灌入桶中。 “……” 穿黑西装的大喊簇拥在条凳上,凝视【中原中也】的背影,目瞪口呆。 “啊啊,果然是那个。” “爱妻便当吧。” “……真让人羡慕。” “你在羡慕谁啊?【中原干部】的太太?” “唔……这可难说了。” …… “我回来了。” 【中也】将保温桶放在玄关,坐在穿鞋凳上剔皮鞋,几乎下一秒就听见阿叶熟悉的回应声:“欢迎回来。” 【中也】没发现,他紧绷的下颌线立刻放松了。 “我买了关东煮。”他说,“盛出来吃吧。” 阿叶问:“要开两罐啤酒吗?” ‘他很放松。’ 【中也】想:‘不是佯装出来的,是真正的放松。’ “在东京,遇见好事了吗?” 【中也】自然而然地问道。 “好事……”阿叶露出了有点儿奇妙的表情,那一瞬间,【中原中也】从他背后看见了太宰治的影子,真要说的话,就是没那么战战兢兢,多少有点任性了。 可惜,他很快变回了以往的模样,【中也】并没有气馁,他想:‘让他跟太宰相处相处还是有好处的,对他暴虐的手段与为人处世的方式,我不想说什么,可他能让阿叶变得自如点。’ 光冲着这点,就是有好处的。 “也算是吧。”阿叶跪坐下来,他将【中也】的皮鞋收了起来,一缕蜷曲的黑发自耳后落在鬓边,【中也】自然而然地帮他勾了回去,差点触碰到阿叶冰凉的耳垂。 他小声道了谢,又说:“我去跟小庄先生道别了。” “嗯?” “我跟他说……说我去英国了。” 【中也】道:“那很好。” “还有……” “嗯?” “不,没什么。”阿叶原本想说太宰,可该说他什么呢,他跟太宰的关系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道清楚的,于是他问,“朝日的啤酒,可以吗?” 【中也】说:“好。” 他站在身,将跪坐在地上的阿叶一同拉了起来。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四月末,为终止龙头战争,政府决定将涩泽龙彦投放横滨。 说“投放”,大抵在政客们心中,涩泽比起当人,更像是核武器。 对此决策,异能特务科的种田提出强烈反对。 “涩泽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他谨慎道,“由于缺乏实践,我们并不确定龙彦之间的承受上限,更不确定短时间内拉入过量异能力者,对他是否会造成负面影响。” 无异能力的政客无法理解他心中的隐忧。 “解决横滨乱象才是当务之急。” “即便是租借,横滨也是日本面向海外的最大港口。” “这点小事闹成这样,如何在租借各国面前扬我国威……” 种田山头火听这些蠢话,只想冷笑,国威?成为异能战争的战败国后,他们还有什么国威可言。 租界内的外国人不是乘坐第一批政府派遣机撤离,就是在使馆内看猴戏,龙头战争中下场的外国组织是多,可明面上都是非政府的武装组织,管他们背后靠山是谁,正面挑不出一点儿错。 而且…… 他暗道:‘涩泽龙彦就是颗不定时炸弹。’ 就目前测试来看,涩泽龙彦各项指标皆在正常值,包括他的心理安全评分。 国家归属感是低点儿,却没到叛国的程度。 可…… 他就觉得涩泽哪里不对。 “意见驳回。” 仲裁官道:“维持原决策,在横滨投放涩泽龙彦。” 种田山头火叹口气。 出会议室后,他只能对助手吩咐:“提高涩泽龙彦的危险等级。” 意为再在他身边安插几名“保镖”。 ‘可以他的头脑与异能力,安插再多人,也毫无意义吧。’ …… 命令第一时间传递至龙彦耳中。 “去横滨?” 他正在吃餐后水果,红艳艳的苹果产自北海道,形状规整。洋馆的厨师精通各类烹饪手段,将苹果切成兔子或其他模样都很简单。 可涩泽龙彦就喜欢啃完整的苹果,连同果皮,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甚至会不体面地沾湿他的手指。 说起“横滨”,他便想起大庭叶藏,他在横滨过得怎么样?还活着吗? 涩泽龙彦的眼珠转了一圈,肯定是活着的,叶藏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差一点就瞒过他了。 政府布置下来的任务没有拒绝的余地,与命令一齐到达的,还有横滨各大组织的资料,港口黑手党也陈列其中。 根据异能特务科观测,港口黑手党很有可能成为龙头战争的最后胜利者。 他们的资料格外详细。 森鸥外很保护成员隐私,涩泽龙彦一页页翻过去,哪怕是干部级别,异能力那行也多打“不明”。 “!” 涩泽龙彦眼睛微眯,他盯着其中一页,不动了。 “港口黑手党——太宰治。” 太宰治隶属首领部队,级别与黑蜥蜴的百人长持平,可在暴力行动中,他甚至能调动武装部队,显然深得首领信赖。 恐过不了两年,就能平步青云,成为干部吧。 他忽然笑了:“真有意思。” 太宰治、大庭叶藏,完全相同的两张脸,却因神态差异而成为迥异的两人。 “我有一个兄弟……” 涩泽龙彦想起叶藏的话,他忍不住伸手,描摹太宰治的侧脸。 异能特务科只拍到了太宰的侧脸,还被当事人发现了,他甚至对拍照人勾唇,露出冷冰冰的微笑。 “天生的黑手党”,看见他笑容的人,很难不胆寒。 涩泽龙彦却高兴极了,他想:有这样的兄弟,难怪叶藏君会养成战战兢兢的性子。 太宰治的异能后坠着“不明”二字,涩泽龙彦放下被啃一口的苹果道:“走吧。” 他对异能特务科的官员道:“我迫不及待想去横滨了。” …… 4月19日晚,织田作接到了东田的电话,大意是说他的小说集《夫妇善哉》印出来了。 印刷小说分为两步骤,最先出的是试印本,给作者与编辑先看,若有问题可及时补救,织田作听后立刻道:“那我明天来东京拿好了。” “明天?”东田还愣了一下道,“这么赶的吗?” 织田作说:“嗯,因为不知朋友什么时候就要走了。” “那行。”东田编辑说,“老师来前跟我说一声。” 挂断电话后,织田作又盘腿看向矮桌上摆放着的文字稿。经过了两月的杂志连载,他已是正当红的新人作者,光是《读卖新闻》付给他的版费就远高于港口黑手党的工薪,东田编辑跟打了鸡血似地帮他宣传推广,连带着叶藏也来了推特,以漫画家“大庭叶藏”的身份帮他宣传。 叶藏对网络社区极度抗拒,相较于现实生活中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网络上的冲突、暴力、人性的丑恶要明显太多。 他无法接受那些。 先前小庄问他是否要开ins、维特,也被一口回绝了,眼下却为了织田作好好经营自己的网络身份。 他为《夫妇善哉》绘插画的消息,更是被拿出来念叨了无数次。 无法,阿叶认为自己是三流小说家,可他的画技分明已上升至学院派的等级,业界人常说他去画漫画就是屈才,谁知现在漫画都不画了,干了末流的行当。 随后,确定了作家身份的织田作就被太宰与叶藏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出了港口黑手党。 太宰笑眯眯地宣布道:“没办法,谁叫森先生常说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呢,中层及以上干部退出港口黑手党的方法只有叛逃一条路没错,可对底层员工还是挺人性化的。” 阿叶小声补充:“女性员工也有寿退社的手续流程,我们按照那个帮织田作你办了。” 太宰一唱一和:“没办法,男性员工除名大多是因阵亡,寿退社的话,甚至有一次性保障金能拿哦。” 织田作:“……啊。” 竟不知如何回应了。 “你们就这么不想我留在黑手党?” 太宰跟叶藏都点头三连。 织田作道:“可作家毕竟不是稳定工作……” 稿费什么的,写一笔是一笔吧? 太宰治机智道:“只要你不当咕咕精就行了,织田作。” 织田作:咕咕咕。 “关于这个问题。”叶藏小声道,“我应该能解决。” …… “啊?”与谢野晶子接到叶藏的电话,“新社员,你自己吗?” “不,当然不是。”见过乱步后,叶藏平行世界同位体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而他本人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晶子很快知道了一切,也明白叶藏对自己天性般的亲近与好感是从何而来,那是对“另一个自己”而去的。 晶子是个大度的人,犯不上妒忌自己,可当她见过太宰治后,也不免怀疑人生,还特意将叶藏拉倒一边询问:“平行世界的我,不会也那样吧?” 她所见的太宰治才与叶藏贴在一块儿,心情不错,总没拿出他面对敌人的“天生黑手党”的一面,可光是晶子知晓的,他所炮制的恐怖事件,就足以让她对此人敬谢不敏了。 “不、没有。”叶藏嗫嚅道,“晶子还是晶子,太宰先生……他……是个特例。” 自此以后,大凡提到太宰治,晶子就会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想推荐的新社员是我的……朋友。”朋友这俩字被他说得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嗯?” 晶子用鼻子哼道:“他会什么。” 阿叶罕见地紧张起来:“他、他原本是……” “杀手”还没说出口,夹在晶子下颌与肩膀间的听筒就被乱步抢了过去,他说:“有这种事为什么不找乱步大人。” “哎……”阿叶更慌乱了。 “好了好了,乱步大人什么都知道了,直接让……织田作对吧,直接让他来参加入社测试好了,”乱步嘟着嘴道,“反正社长也认识他,估计轻轻松松就能过吧。”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今天……不行,今天织田作去东京了,明天也有事情,这样好了,后天、让他后天上午十点来侦探社吧,应该没什么事。” “……乱步君。” “嗯?” 阿叶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以及帮我跟晶子说再见。” 江户川乱步像孩子般地吵闹起来:“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乱步大人说啊,告别的话,自己跟晶子说啊。” 与谢野晶子插嘴道:“我已经听见了。” 在阿叶说出那句话前,江户川乱步奖听筒精准地切换成“外放”。 晶子说:“阿叶。” “嗯……” “照顾好自己。” 她用绝对大女子的口吻道:“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 4月20日,涩泽龙彦踏上横滨的土地。 异能特务科的直属上司对他说了一大通话,皆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最后他也就听见反复念叨的“适度”二字。 “就是说……”他慢条斯理地重复道,“放出雾区,重伤部分异能力者,让政府获得与各大组织谈判的机会?” “没错。”那身穿军警制服的人趾高气昂地回道,“简单说来,异能力者就是人质。” 实在无法谈妥,异能力者的大量死亡也会令武装组织陷入恐慌,以此来昭示政府的力量。 ‘无聊。’ 涩泽龙彦敷衍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那么……” 军警的身边萦绕着一层白雾。 “异能力。”他恹恹地看着脸上写满惊恐的男人。 “龙彦之间。”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4月20日 10:30 am 东京 看自己的小说由雪白的纸张,印刷、装帧,最后诞生,是件无比幸福的事。 织田作隔着薄薄一层玻璃,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夫妇善哉》。 东田说:“毕竟是作家的第一本,都是在内置的小工坊内印刷,我想着距离不远,就想带织田作老师一起来看看。”他入行几年,大体也明白首书印刷对作者的重要性。 “谢谢。”织田作郑重其事道。 等他出了读卖新闻大楼,织田作的手机叮铃铃奏响,接通电话,致电人为太宰治。 “织田作。”远在横滨的太宰正站在港黑大楼的顶端,眺望远处笼罩西区的蒙蒙白雾。 西区是横滨面积最小的行政划分区域,大约占横滨的120。 太宰治倒也没说“你就呆在东京别回来了”,就算那么说了织田作也不会听,他只是提醒织田作,“回程时注意躲避雾区,涩泽龙彦目前在……”他目测一会儿,看似随意地报出一串坐标,“(332.1893,875.2314)的位置吧。” 织田作道:“我明白了。” 几乎是挂断太宰电话的同时,叶藏的短信就来了,还有一通未接来电。 因为他在跟太宰通信,叶藏那儿便呈以“占线”状态。 织田作:我了解了,不必担心。 …… 4月20日 10:35 am 东京,异能特务科 涩泽龙彦失控了。 听见这一消息,种田山头火一点儿都不惊讶。 他反对“投入”使用涩泽龙彦,便被政府内的高官排挤到一边儿,最高权限不过是跟进龙头战争,毫无指挥权。 好在他于异能特务科经营多年,安插人手还是没问题的。 考虑到涩泽龙彦的异能力,跟在他身边的只有普通人,种田山头火早与手下定好通讯方式,从他们进入横滨起,每十分钟异能特务科总部就会向他们传递消息,收到后需即刻回讯。 现在距离涩泽龙彦进入横滨已有十分钟,他西区的下属各个都断了信,安置在神奈川区、港北区等区域的下属信号通畅。 种田山头火立刻点开电子地图,绘制出展开雾去的大小,并对比涩泽龙彦先前测试数据。 糟糕的是,西区大小甚至没达到涩泽龙彦先前测试的极限距离,谁又知道他在测试中有没有藏拙? 种田山头火都悲观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横滨内的观测人传来消息,只有寥寥几字。 “雾区持续扩大。” 看吧,他说什么来着。 办公室内的座机叮铃铃、叮铃铃响个不停,种田山头火接起道: “摩西摩西,这里是种田……”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对方用恭敬却又不掩急切的口吻道:“种田,我是筱圆……” 助手敲门进来,又通报道:“首相办公室来电。” 种田叹的气都练成串了。 看看,他之前还说了什么? 这都叫什么事哦。 …… 10:49 am 横滨,港黑大楼 “情况怎么样?” 【中原中也】火急火燎冲进叶藏的办公室,五天前起,叶藏便住进港黑大楼,迎击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涩泽龙彦。 阿叶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驰,他的回应是冷静而刻板的,当叶藏进入紧急状态时,他总能伪装出受人信赖的、长袖善舞的模样。 “一切正常。”他说,“政府投放涩泽龙彦的地点与预计中无偏差,涩泽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心急,展开雾区时间提早近一个小时。” “不过……”他捏了捏鼻梁,随即摘下平光眼镜,“西区内的异能力者已撤退完毕,至于无异能力者,雾区对其无效。” 【中原中也】长舒一口气,就听见阿叶说:“西区是格里高利兄弟会的大本营,他们组织内有13名异能力者,且都身居高位,如果这13人都死于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剩下的人便会群龙无首。” 【中也】道:“需要去接收他们吗?” 他想想又道:“不,不行,现在不能让我们的人前往西区冒险。” 阿叶不吭声了,他鸵鸟似的蜷缩着脖颈,徒留给【中原中也】一截弯曲的脊柱,从后侧方看,他佝偻着脊背,脑袋埋在电脑前。 【中原中也】不问了,他甚至没在心中叹气,而是开动脑筋,分析局势。 ‘格里高利兄弟会……他们就是一群莽夫,若无人接收整顿剩余人员,定会对平民动手,西区不说成为一片火海,陷入混乱是肯定的。’ ‘越混乱越证明涩泽龙彦的失职,想要将涩泽龙彦的死亡与港口黑手党彻底撇开关系,除了杀他个出其不意之外,还得任其在横滨肆虐一阵子……’ 他开口道:“我会让下属提前做好西区救援防范工作。” 救援对象是一般平民。 阿叶微微挪动身躯,闷声闷气道:“那就麻烦你了,【中原先生】。” “叫我【中也】就行了。” …… 11:12 am 横滨 ‘一个、两个、三个……’ 涩泽龙彦清点完异能力结晶,西区的收获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四十分钟内他共得到了二十一枚异能力结晶。 在此之前,涩泽龙彦获取结晶的速度较为缓慢,异能特务科对他看管严密,哪怕是出任务,也要在重重看守之下,他的对手无不经过政府机构的精挑细选。 迄今为止,最多也就一次性获取三颗异能力结晶,而且那些人…… 想到他们在异能力面前不堪一击的孱弱姿态,涩泽觉得非常无聊。 ‘我想看的不是他们。’ ‘在异能力面前近乎于丑陋的姿态。’ 他想:‘你们不是异能力者吗?脱离了异能力结晶,仅剩下的生命光辉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始终坚信,反抗力与矛盾才能让人短暂的生命焕发出光彩,他想见的与其说是异能力宝石的璀璨光辉,不如说是弱小人类在同强大力量抗争时所迸发出的、源于内心深处的力量。 当然了,现在的涩泽龙彦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认为,那些异能力者都很丑恶。 ‘没意思。’ 获得大量异能力结晶的喜悦很快就被冲淡了。 ‘哪里有让我打起精神的人呢?’ …… 11:30 am 东京到横滨,最快的交通工具是JR。 织田作提着帆布手拎袋,走出铁路站台,放眼望去,一片冷清,回程时列车车厢空空荡荡,他走过三节车厢,只看见两名乘客。 他俩一看就是横滨人,脸上挂着横滨人特有的处变不惊,让东京人说来就是身处危险之中,难免变得有点麻木不仁。 织田作觉得还好,他依旧认为横滨是一座多元化的、不错的现代化都市。 乘坐列车的27分钟内,他共收到太宰三条短信,实时播报涩泽龙彦的位置,涩泽龙彦正以缓慢却又不容置疑的速度向港北区缓慢移动。 “下雾了?” 出站后,同行人看着不远处白茫茫的天际喃喃自语,织田作听后好心提醒道:“最好避开雾区走。” “啊?”日本社会人情相当冷漠,尤其是年轻人,哪怕是邻居也不怎么打招呼,西装革履的工薪族听见织田作的话,狐疑地回头,用客气到不自然的语调道,“您有何指教。” 织田作道:“异能力者进入雾区应该会死吧。”他用平淡的口吻说这让人大跌眼镜的话,“普通人话,听说没什么问题,可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别进去了。” 他说:“要出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 …… 13:50 pm 东京,异能特务科总部 ‘感谢现代科技,让人足不出户地开会,我也终于不用切身体会来自四面八方的狂轰滥炸。’ 投影仪的蓝光照耀在种田山头火身上,他才从电话地狱中脱身,政府的人便通知他开紧急会议,种田山头火心中念叨“开开开开开,再开会还能有什么用”,嘴上却满口答应。 联络他的自然是政府高官,还是上回那几人,可他们的神色从不用睁眼看人变成了“战战兢兢”都用讨好姿态看向种田山头火。 “种田君。”其中一人姿态放得很低,“您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带回涩泽君吗?” ‘都到这份上还口口声声喊着涩泽君,肯定没少收涩泽家的好处。’ 实业大亨涩泽荣一,真是有钱得不行。 种田山头火只能说:“抱歉,异能特务科无能为力。” “可你手下的异能力者……” “某种意义上。”种田山头火打断道,“某种意义上,涩泽是异能力者的天敌,正因是异能力者,才无法靠近他,至于普通人,只要进入雾区就没了踪迹,除非拥有比‘龙彦之间’更强大的力量,且让异能力的主人打败他的能力,否则涩泽君的力量就是无解的。” “也就是说,涩泽龙彦的下场只有两种。”坐上首的内阁成员道,“其一,他在横滨大肆破坏,成为全日本的罪人;其二,死于龙头战争,我等无法与涩泽家族交代。” 种田山头火当然不能说“对、没错、就是这样”,他只是稳坐如山不说话了。 ‘就我个人来说,倒是希望有勇士出现,直接将涩泽解决的。’ 种田山头火心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以涩泽的心性绝无为日本奉献的可能,既如此,还是扼杀他成长的可能性来得更保险。’ “总之。”有人道,“无论涩泽下场如何,先将他的培养计划停止,将人从政府能力者的名单上隐去吧。” “横滨事件是我等的重大失职,发展至此,已无反悔的余地,所能做的,唯有遮掩二字。” “为了政府公信力着想,也不能让民众知道本次错误决策。” “无论结果如何,就让涩泽君‘消失’吧。” 权当做日本就没这个人。 …… 14:00 pm 横滨,港黑大楼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来。’织田作信步浏览横滨的地标建筑——港口黑手党大楼的内部陈设,他是最底层的炮灰,普通员工,哪里有进入港黑大楼的资格。 因他不愿杀人,连晋升述职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托了叶藏的福,哪里会有进入参观的机会? 叶藏的办公室位于大楼的39层,再往上便是首领办公室,他早就与前台打过招呼,自织田作踏入大厦内,便有专人引导。 上39层后,穿一步裙的年轻女性对他微俯身道:“叶藏先生恭候织田作先生多时。” 织田作来的时候啥都没带,就用右手小拇指勾只环保袋。 还不等他“扣扣扣”敲门,叶藏就推开办公室门道:“请……请进来吧。” 织田作刚说打扰了,就见叶藏以百十倍的热情贴上来,拉着他的手,将人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了好几个来回,断定没受伤后才长舒口气道:“没事就好。” 织田作道:“太宰给了我坐标,”他回忆道,“就是绕开雾区花了不少时间。” “对了。” 织田作立刻将样书掏出来道:“这是样书。” 他道:“我检查过了,没什么错误,与其说是样书,不如说是印刷出来的第一本。” “这本书如果没有阿叶你,也不可能诞生,想到你马上就要回去了,我也没什么好拿出手的东西,只能将它送给你,作为饯别礼。” 他直视叶藏的眼睛:“我之前说过,要好好道别,这是我的道别方式。” “……” 叶藏一言不发,将《夫妇善哉》接了过来。 封面就是他画的,叶藏一反常态,用蜡笔作画,穿和服的男女坐在矮桌前,女子单手端碗一手持筷,至于男子,则对桌上的煎秋刀鱼伸箸。 该怎么为织田作作插画,他想了无数次,光怪陆离的妖怪图肯定不合适,说是结合了浮世绘的画法,可到最后形成的,不过是一幅幅平淡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温馨的画面。 太宰治看后表情微妙,他被逗趣似的抬起一边眉毛道:“原来阿叶还能画出这种画啊。” 这对叶藏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高评价了。 他一页页,细致地、耐心地翻看着成品书,织田作的文字平淡中透露悠长韵味,他已品读无数次,至于文章的排版,插画顺序都是他跟太宰盯了无数遍的。 “谢谢,”叶藏小声说,“这本书,我会好好珍藏的。” 织田作耐心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我曾经想过,如果没有遇见阿叶你,我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织田作说,“写小说是肯定会写的,可一直没什么动力,也就想不起来投稿参赛,说不定到三四十岁,还是默默无闻的三流作家。” “要是在港口黑手党内的话,能不能活到这岁数还很难说吧。”他平静地探讨自己的死亡,“我一直觉得,自己寿终正寝的可能性不大来着。” “请、请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叶藏急切道,“织田作会长命百岁的。” 他说:“你已经离开黑手党了。” 还是前途无量的新人作家。 “嗯。”织田作说,“所以我要感谢你。” “如果没有阿叶的话,我什么时候会迈出这一步,究竟会不会迈出这一步,都说不定。” 他宽厚的手掌放在阿叶的头顶,压塌柔软蓬松的发丝。 “谢谢你,阿叶。” 织田作说:“谢谢你。” ‘你带来的改变,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多。’ …… 4月26日 横滨 涩泽龙彦的想法非常简单,从展开雾区便能看出,他根本没将日本政府、异能特务科放在眼里,他的一举一动受欲望的驱使。 对他来说横滨最具有吸引力的,是见过后念念不忘的大庭叶藏。 只可惜他在横滨的几天也没有遇见过大庭叶藏,更未审问出叶藏的相关消息。 说起来—— 涩泽龙彦坐在废弃大楼的天台之上,他视缠绕着红锈的铁丝网为无物,双脚探出网外。 这动作太宰也经常做,可比起太宰刻意表现出的俏皮,涩泽更像是“漫不经心”,对他来说,雾区内的景色还没有手中的苹果来得更可人。 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 开始还算有趣,但当搜集的异能力结晶越来越多,庞大数量带来的饱足感便不复存在,他又陷入极端空虚之中。 雾区的展开面积不断扩大,几次心血来潮的审问后,他发现,目前折损于手下的异能力者,没有一名来自于港口黑手党,这点非常有趣,就像是提前猜到了他的行动模式一般。 老实人涩泽龙彦表示,□□情报工作做得很好,他们甚至可能有与自己匹敌的,智商超绝的参谋。 他依旧不认为有人能比自己还聪明。 ‘他们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涩泽龙彦判断道,‘港口黑手党不准备放弃横滨的地盘,他们只能像阴沟洞里的老鼠东躲西藏。’ ‘可只要我雾区展开的面积足够大,能够覆盖大半横滨,便能逮住他们的老鼠尾巴。’ 他所想的,是最简单粗暴且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制定了新目标后,涩泽龙彦行动力提升,萦绕在他身边的白雾像只噬人的猛兽,无时不刻彰显着存在感,随时随地将异能力者啃噬殆尽。 横滨的野生异能力者也知道了涩泽龙彦这一号人物,当然了,他们付出了不少血与泪,这群异能力者中,对黑手党有用的被中原中也领着避难,剩下那群没用的,甚至对港黑充满敌意的,只能凭借才搜集到的,有关涩泽龙彦的丁点儿消息避走。 “嘛——”太宰嘟囔道,“真是的,对森先生来说可不是绝好的排除异己的机会吗?” 他是站在港口集装箱上说这句话的,广津柳浪自下而上仰视太宰治,何止是额头上布满冷汗,就连背后都汗湿透了。 “太宰——”他喊着,“太宰先生——”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太宰知道,“安心吧,广津先生,毕竟你也是港口黑手党的老人了,我也不能让你太为难。” 他说:“让我想想,你大概是接到了监视任务吧,防止我跑出去跟叶藏一起离开对吧,森先生真是的,想这么多的话,发际线会很快后退哦。” 他说话总是这样。 广津想:带着儿童特有的天真娇憨,可在他看来,太宰治的语言就像是是Q,关在禁闭室里的孩子,空有儿童的外壳,内里却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以至于他的话根本不可信。 “放心啦放心。”太宰摆摆手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会逃跑哦。” 他跟叶藏一样小声说道:“我可要留在这里,好好看织田作的小说。” “有了织田作的小说,我哪里都不想去。” …… ‘太宰先生,今天非常奇怪。’ 芥川龙之介的视线越过人群,钉死在太宰治身上,他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几乎能把人给烧化了。 ‘他竟然不让我出任务。’ 远处的太宰治身着森鸥外赠予他的黑风衣,左腿、右胳膊、脸,大面积缠绕绷带,由于距离太远,芥川龙之介并不能察觉他身形抑或是身高上的差别。 芥川龙之介认识叶藏,可以他的厨力是万万不会混淆太宰治跟大庭叶藏的,别说是他,任何一名团派成员都不会混淆。 ‘区分太宰先生与……的从来不是容貌那种肤浅的东西。’资深宰厨芥川龙之介心道,‘是二者的气质、决心与信念。’ “阿嚏——”吹海风的太宰治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我来着?” “是阿叶还是织田作,总不会是黑漆漆的小矮人吧。” 大庭叶藏伪装的“太宰治”被黑手党人簇拥着,浑身上下萦绕着跟太宰一模一样的危险气场。 “太宰对手的不幸在于,太宰是他们的对手”,光是看见他嘴角噙着的笑容,足以让胆子小点的敌对组织成员落荒而逃了。 “太宰先生……”下属颤巍巍开口。 “等等等等。”叶藏刻意掐尖了嗓子说话,发育程度不同导致他跟太宰声线上略有区别,“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稍微再等一会儿吧。” “还是说你迫不及待想要去送死呢?如果是这般英勇的小伙伴,就请自便,森先生一定会感动于你们的奋不顾身。” 没人敢说话了。 此时此刻,扮演着“太宰治”的叶藏内心戏却活跃得过分了。 ‘这绝对是我一生中献上的最精妙的表演。’他近乎悲观地想道,‘拙劣地模仿原版,还有比我更加不知羞耻的人吗?太宰先生见我这幅模样又露出了……的表情,那一瞬间我真是羞耻得想死。’ 他只能安慰自己,只要解决了涩泽龙彦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社会性死亡也会因为回到原本世界而消除。 是的,没错,在太宰治面前模仿太宰治,还有比这更社会性死亡的场景吗? 他做这番大半其实也情有可原,涩泽龙彦疯狂搜罗异能力结晶,他的力量源自于龙彦之间内存储的结晶体,数量越多,他的力量也越大,雾区半径数值节节攀升,也到港口黑手党无法躲避的时候了。 此外横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孤儿院塞不下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孩子,街上的焦尸日复一日地堆着,无人收殓。 听说织田作新捡了几个孩子,这完全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因为织田作就是大善人。 言归正传,涩泽龙彦想通过太宰治来寻找大庭叶藏,既如此,直接伪装成太宰好了。 …… 4月30日 龙彦之间雾区笼罩范围定格于横滨市的23,他将市内的野生异能力者打捞一空,剩下的只有对森鸥外有用的能力者。 涩泽龙彦用过晚餐,消食登上小楼,鞋底踩在年久失修的金属阶梯上,后者发出沉重不堪的呻吟声。 他是在这种情况下碰见【中原中也】的。 关于【中原中也】的异能力早已被涩泽龙彦背下,知道他是横滨最强大的异能力者之一,被称为重力使,就连他也有点好奇,这样的男人凭什么来送死呢? ‘难不成是希望他明杀我?“ 几乎是此想法腾升起的瞬间,涩泽龙彦便展开白雾区,下一秒,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中原中也】身体周围闪缩着红光,他的异能力,像是先前涩泽龙彦所见过的无数异能力者,差一点儿就要从【中原中也】身上分离出剔透的红宝石,可【中原中也】他就像是传统的江户男人,伸出手向脸颊两边种种拍去。 分离的异能力竟然被拍回去了?! 涩泽龙彦愣住了:这是什么操作。 就在他呆愣的瞬间,【中原中也】一个猛冲,将涩泽龙彦扑在地上。 他还说了堆让涩泽龙彦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只是想回去的话,早就该这么做了。”【中原中也】道,“可阿叶那家伙,是个老好人,他不希望因为你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这里的其他人特指港黑,就算不是自己世界的港口黑手党,叶藏也不希望森鸥外因涩泽龙彦于与异能特务科关系恶化。 涩泽龙彦:??? 你在说什么屁话??? 合在一起以他的高智商都听不懂了。 几乎是在【中原中也】话音刚落的同时,通向天台的门就被打开了,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是穿着风衣,卷绷带的叶藏。 他胸前鼓鼓囊囊,太宰治不离身的完全自杀手册到叶赞这里就被替换成了《夫妇善哉》。 是太宰治?涩泽龙彦想到,不,好像不是…… “很抱歉。”叶藏蹲了下来,他的表情依旧充斥着善意。 “我跟【中原先生】需要回家。” 他小声说,扬起攥在手心的匕首。 …… 叶藏的世界 “三天零四个小时五十三分。”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叠,优雅地放在颌下,他对中原中也道:“是你们失踪的时间。” “非常抱歉,首领。”中原中也单膝跪下。 至于阿叶,他站在中也身边,一声不吭,就像是被雨淋湿,连毛都不肯打理下的鹌鹑。 涩泽龙彦被叶藏背刺一刀后,异能特异点随之展开,跟他们来时一样,那特异点好似漩涡,将二人卷入其中。 等二者回过神来,已站在坑洞底端,这坑洞还是打涩泽龙彦时刚刚新鲜出炉的。 守在附近的黑手党人看见他们俩,大声呼喊道:“干部们回来了。”随即二人被载回总部,车开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叶藏原本弱弱地说:“先让我换个衣服。”也没换成。 哪里有时间啊! 这一系列事情后,才有了本段开头的一幕。 * 听见这时间差,中原中也并不惊讶,阿叶早说两世界流速胡同,可能是他们世界一天,太宰世界一个月之类的。 天晓得他怎么知道,既然阿叶说了,他就愿意相信。 森鸥外和颜悦色道:“不,没关系,回来就好。”他转而看向阿叶,视线精准的地扫过缠绕躯体各位置的绷带,关切道,“你还好吧,阿叶。” “……嗯” ‘他果然注意到了……所以我说,让我先换个衣服啊。’阿叶羞耻极了。 几乎是森鸥外话音刚落的同时,首领办公室的门就被啪一声撞开了,尾崎红叶难得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几乎忘记了上下尊卑。 “没事吧?”她将中也跟阿叶上下打量一番。 她亲手带大的孩子中也肯定也没有问题,中也向来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叶藏的话…… 她立刻便注意到阿叶身上的绷带,腿上、胳膊上、脸上。 尾崎红叶几乎要尖叫了,她迫不及待要拉叶藏去治疗,可是阿叶…… “……” “……” 这要我该怎么说?他凌乱极了,难道说说“我没有受伤‘,这些是做做样子的吗? 中也说:“他没有受伤,这些绷带……”他纠结了一下,并不想说阿叶在cos太宰,,就说,“只是做做样子。” 森鸥外:“……”他目光了然,仿佛在说“阿叶也到了这年纪啊”。 绷带什么的,不就是中二病吗? ‘不,我不是,我没有。’ 阿叶羞耻得快昏过去了。 真是‘大龄中二病,社会性死亡现场。’ 第68章 第六十七章 【叶藏的世界】 12月6日 早上织田作披上外套出门丢垃圾,一星期一次的可燃垃圾处理日不可错过。 出门时才发现,屋檐下挂了三根冰凌,冬日冷冰冰的阳光反射棱面,分解出红蓝紫的单色光。张嘴便呼出一团朦胧的雾气,织田作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叹:冬天,真的来了。 他出门太早,家里的孩子都在酣睡,年纪最小的咲乐还在上幼稚园,幸太他们则是国小学生。 若是寻常工薪族,养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定是巨大的负担,对织田作来说也如此。 两年前龙头战争结束时,他从遍布嶙峋碎石、残破不堪的街道上扒拉出了几个孩子,之后便以监护人的身份抚养其长大。 一开始幸太他们被寄存在咖喱店的二楼,老板忧心忡忡地抽着烟告诉他:你这样不行,织田作,这种年纪的孩子,大凡是住在横滨外都要上学。 织田作“啊”了一声,才意识到孩子是要上学的,他是组织训练出身的杀手,没上过哪怕一日学堂,也就缺乏相关意识。 咖喱店老板不觉有何问题,哪怕现在,擂钵街的横滨人也不知学校为何物,织田作又混迹港口黑手党,缺乏常识天经地义。 他问:“你要送幸太他们上学吗?” 织田作点头:“肯定的。” 这又诞生了新问题,织田作的工资只够承担衣食住行方面的开支,他试图多拆两枚炸弹补贴家用,不过杯水车薪。 倘若他愿意拾回老本行,港口黑手党定待他不薄,织田作是单枪匹马能覆灭一小型组织的杀手,可他偏偏不想那么做。 他行走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上,横滨的商业区与东京相比不遑多让,深目高鼻的欧洲人与黑发黑眼的亚洲人并排走,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他活半辈子,首次为钱苦恼,多少明白了小说里被一文钱难倒的英雄汉的感受。 读卖文学赏的海报,忽地撞入他眼中。 让织田作说,他也不觉得那海报有什么特殊的,大约是政府鼓吹战后复兴,除了推崇14小时工作制,经济上超欧赶美外,文化也得建立相应自信。 后者在横滨尤为重要,他们这是租界,居民普遍缺少文化认同感,流离失所的适龄学童太多,极需树立起一块牌子,证明横滨还有本土作家,日本的文学界有救。 当时织田作没想那么多,说实在的,他只看见了第一名200万日元的奖励。 读卖新闻为响应国家号召也算是下了血本,这年头日币的通货膨胀还没像后世搭乘火箭似的向上蹿,200万日元等于织田作辛劳工作一年半的薪水,他凝视贴在书屋玻璃橱窗上的海报,一秒都没犹豫地抄送投稿地址。 三个月后,来自读卖新闻总部的受赏通知与邀请函寄到织田作家中,他的《放浪》从几万中短篇小说中脱颖而出,一举博得新人赏桂冠。 织田作读完信后松了口气,他第一反应:教育基金够了。 稍后才慢悠悠想道:他是不是作为小说家出道了? 写小说本是他多年的梦想,一朝实现,却无他感。 织田作很平静。 之后一系列事发展得顺理成章,读卖出版社的东田编辑与他对接,询问他除了投稿作外有无其他作品。 编辑都生了双火眼金睛,只觉《放浪》作者文字老练,这已是篇成熟作品,织田作又将库存掏出来,几篇一装订,小说集新鲜出炉。 出版社力推,国家要树立本土典型作家,日本文坛凋敝已久,急需新鲜血液,多重因素持续发酵下,织田作稀里糊涂成为了日本青年文学家第一人。 得新人赏一年后,他的稿酬已经相当高了,没必要维持港口黑手党内的工作,便在横滨市内买了栋大面积洋房。 是美国人留下的房子,不同于上加下才100平的一户建,美国人的洋房足足有四五百平,还有与室内面积持平的小花园。 “以织田作的性格,以后家里的孩子会更多吧。”克己老气横秋道,“既然这样,房子就得大点,否则以后就住不开啦。” 织田作深以为然,因此背上高额负债,成为了还贷一族。 他再也不能“咕咕咕咕咕”了。 * 时间跳至12月6日清晨,丢完垃圾后,织田作沿住宅区慢悠悠地跑起来。 他的各项机能还维持在杀手的巅峰时期,织田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认为锻炼身体是必要的,谁能断定他不用再拾起老左轮为保护家人而奋斗? 他所购置的洋房位于横滨最安全的角落,邻居中金发碧眼者居多,在他们国家或许身份不显,可在这远东一隅却也称得上“非富即贵”。 社群内日本人较少,织田作记住他们所有人的脸。 ‘那是……’ 拐过角落,便见一团包裹在羽绒服内的青年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向前走。 他裹着羽绒服,靠近帽檐位置坠着一串雪白的绒毛,越发衬得他面色白皙,乌发蓬松。 织田作在社区里看过他两次,更是知道人名。 当他在港口黑手党时,曾受过中原中也干部的直接派遣,中原干部亲昵地称其为阿叶。 阿叶、叶藏君、太宰干部、大庭叶藏。 天知道哪个是他的名字。 织田作慢跑至叶藏身边,关切道:“你没事吧。” 他心说:‘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冲天的酒气与萦绕在身侧的冷空气混杂,不显浑浊,反被矫饰得韵味悠长,清冷的酒香钻进织田作的鼻间,他只见阿叶单手扶墙,勉强抬头,看了织田作一眼。 就那一眼,眼圈立刻红了,这模样不像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干部,反倒像只可怜的垂耳兔,泄漏出一丝腼腆的风情来。 “织田作。” 他对自己很熟稔似的,一声接着一声地叫道:“织田作。” 见织田作站着不理他,阿叶越发委屈了。 ‘我认识他吗?’织田作困惑地想着,‘我应该认识他吗?’ 考虑到叶藏干部的赫赫威名,他本应将这烫手的山芋丢在一旁,权当作未看过这人,可不知怎么的,对上叶藏湿漉漉的双眼,织田作无论如何都干不出这事。 ‘他甚至比咲乐还会撒娇。’织田作想道。 “我在这里。”从口中顺理成章地流淌出以上几字,织田作扶着叶藏的肩膀道,“我在这里。” …… “……他是谁啊。” “家里要来新人了吗?” “哎?可他看上去已经是个大人了。” “我是不是要叫他哥哥。”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儿童的嗓音里充斥着勃勃生机,这些细碎的声线汇成一束,劈开叶藏混沌的大脑,他勉强睁开眼睛,只看见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还有几张写满好奇的脸。 “他醒了,织田作。”幸太先扯着嗓子喊道,随即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不是被我们吵醒的,大概。” 或许是女孩儿早熟,咲乐年纪不大,却比国小生还要成熟,她奶声奶气道:“肯定是被幸太吵醒的,我看见他皱眉头了。” 幸太心虚地缩脖子。 “我这是……”阿叶眨巴眼睛,“我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哪里,说什么矫揉造作的无聊话。’ * 可阿叶确定,躺在织田作的床上并非他的本意。 和平行世界一样,织田作的笔名即织田作,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阿叶勾勾小手指便查到了他的生平与住址。 档案部的人都知道织田作,用他们的说法:“连首领都读过他的小说。”那人叹息一声道,“想不到我们港口黑手党还能孵出文豪来。” 织田作办退社时用的理由是“要出道当作家”,这在当时成为了一个梗,为人津津乐道。 阿叶:“原来如此……” 他还知道,织田作现在就跟自己住一个社区,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中原中也展开报纸,再生纸张抖动,发出“哗啦啦”的脆响,他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要去找他吗?” 他不大想问这句话,阿叶像株敏感的含羞草,戳一下便会蜷缩浑身的枝叶,可他看上去实在是……太不安了,焦躁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去……”阿叶先说了这句话,又很快改口道,“不,不行,像我这样的不配插入他们中间,会将他们幸福的生活搅弄得一塌糊涂……” 中原中也无语道:“我觉得不会。” 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织田作的形象。 “你跟他好好说,他会接受你的。” 这话实在不符合中原中也对叶藏的一贯态度,可他又比叶藏更清楚,如果错过织田作,他一定会后悔的。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在他背后,强力地推上一把,促使他做出决定。’ 中也是这么想的。 “首领派我去北美执行一个长期任务,可能要在那里呆三个月吧。”中也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啊,阿叶。” * 叶藏不安着不安着,又犯了老毛病,他跑到临近熟悉的酒铺,伴随良子女将温柔的嗓音,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最后烂醉如泥,踏着熹微跌冲跌冲地走出去。 他干了什么来着。 抓着织田作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织田作”撒娇? 哈子卡西,实在是太羞耻了! 是让人恨不得蜷缩起脚趾头的羞耻。 织田作是那时候进来的,他未觉醒平行世界自己的技能——煮醒酒汤,见主卧里传来了未曾听的、陌生男子的嗓音,便端了杯热茶水过来。 幸太他们看见织田作,像看见了不大严肃的老爹,又因做错事噤若寒蝉,各个双手自然下垂紧贴大腿、梗着脖子等待织田作检阅。 织田作说:“你们吵醒他了。” 这话没什么情绪,可幸太、克己仿佛被霜打蔫的茄子,闷头闷脑道:“对不起。” 随即鱼贯而出,最后走的咲乐贴心地带上房门。 宽敞的卧室内只剩下织田作与阿叶两人,阿叶以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表情局促,手指下意识蜷缩着,床单被攥出纵横交错的勒痕。 “稍微喝一点吧。”他端着杯子凑到阿叶嘴边,阿叶接过后,低低道了声谢,随即一小口一小口嘬起茶水,那模样真是比咲乐还乖巧。 若要说织田作对叶藏没有一丝防备之心,那是绝不可能的,可当他将阿叶拖拽回家时,便认识到,他不仅身上无枪,也毫无训练的痕迹,自己一拳就能打翻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 因此才放任幸太围着他转。 屋内开了空调,与窗外严酷的寒冬相比,堪称花开春暖,茶水的温度又要再高出一线,杯口升腾起袅袅的白烟。 水蒸气一路上浮,濡湿了叶藏的睫毛,它们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悬挂在颤抖的睫毛扇上,比冬日里雪压青松枝的画面更雅致,也更加脆弱。 他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一点儿不像黑手党干部。 织田作不知该露出困惑还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他的思绪像一团越洗涤就越薄的棉花,像四周扩散。 ‘你认识我吗?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叫织田作,很熟稔似的。’ ‘我应该不认识你吧。’ 准备好的一肚子问题无用武之地,他看叶藏向下弯折的,一截白皙而优美的脖颈,再看他轻微颤动的,几根连成一束的黑密睫毛。 ‘说不出口。’ ‘完全说不出口。’ 他困惑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关于“为何会关注他的脖颈”:以文学家的角度来说,雪白而柔嫩的脖颈,诸如此类的描写总出现于吉原文学中,在大谈特谈艺妓的风情时,作者往往会在“恰似一低头的温柔”上着墨。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发现自己有与浪荡文人相似的意向。 “我叫织田作之助。”他笨拙而又顺理成章地介绍道,“笔名是织田作,第一份工作是杀手,第二份工作是港口黑手党的底层员工,近两年勉强算是不入流的作家。” 真是相亲介绍模板。 “啊……”叶藏也惊呆了。 他想了想道:“现在居民卡上认证的名字是太宰治,可我更喜欢化名大庭叶藏,上一张ID卡的姓名是津岛修治。” “叫我阿叶就好。” “那么……”织田作喊道,“阿叶。” “嗯。” …… 织田作很快就跟阿叶混熟了。 这里的混熟并不是“熟悉的朋友”,很快幸太他们就习惯家里时不时多出叶藏,俊秀的青年格外博孩子们喜欢,若要说原因—— “阿叶很会做饭!” “比目鱼煎得超级棒。” “还会做好看的便当。” “二元一次方程难不倒他。” “上周幸太国文考了第一名!” 咲乐最后总结:“阿叶身上香香的,就像是妈妈一样。” 在说这话时,阿叶正在厨房里忙活,冬天一定要吃寿喜锅,他用织田作的菜金买了三四盒飞弹牛肉,价格贵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织田作还负担了叶藏高昂的画具钱,甚至抠搜抠搜找人来装修一间采光良好的画室。 他跟叶藏一起呆在开放式厨房内,砂锅里高汤“咕噜咕噜”不断翻滚,木鱼花、昆布、味琳、砂糖,一锅汤内浓缩了以上几种调料,弥散出让人喉头滚动的鲜香。 黄油炒开切丝的红洋葱,下锅的瞬间便爆发出“滋啦”一声,霸道的香气糊了织田作一脸。 “经常来我家,真的没关系吗?”他问。 “最近的话,没问题。”阿叶盯着超过,用木柄铲翻炒洋葱,“森先生给我放了长假,让我好好休息一阵子,中原先生也去北美出差了,没有两三个月回不来。” “家里本就只有我一人,最多还有家政妇。” “……一个人住的话,实在是太寂寞了。” “啊——”织田作发出气泡音。 “原来如此。” “嗯。” 他想想又问:“平行世界的我,你认识更早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织田作有些好奇。 几天前,叶藏终于毫无保留地交代他们认识的经过,织田作听后并不显怪,这世上都有异能力了,穿越平行世界还不是轻轻松松,此外电击文库这几年相当流行穿越小说,都是主角满级穿越西幻世界之类的。 阿叶与平行世界的自己是朋友,回来后找到本世界的他。 ——真像是男女主角的限定桥段。 他甚至难以忘怀阿叶跟自己诉说时的模样。 “我问他‘我还会再遇到你吗?’” 他侧着脸,只留下一截勾着小巧耳畔的乌发,阿叶的脖颈线条柔美而修长。 “他跟我说‘可能不会’,我当时的心情真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呀,织田作。” 还会无意识地撒娇。 “但他告诉我‘你有可能遇见自己的织田作’。” “说来羞耻,看到你的时候我想‘你就是我的织田作吗?’” 织田作想:那一瞬间,我无疑是被阿叶打动的。 这谁顶得住啊! * “平行世界的织田作吗?”阿叶扬起头,“我想想,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咕咕精吧。” “……” “很穷,住在二十平不到的破公寓内,会把被褥晒得柔软蓬松,不怎么会做饭,喜欢吃7-11的唐扬鸡块便当,最熟悉的下酒菜是水煮毛豆。”他描绘的统统是鸡零狗碎的生活细节,“是个豪气的大阪人,领着港口黑手党的最低薪水还会帮我买画具。” 织田作:“。”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最后阿叶说:“织田作是非常非常温柔的大善人。” …… 【黑时宰的世界】 “阿嚏——”织田作狂打一个喷嚏。 他正坐在宽敞而明亮的书房内,此书房隔音效果良好,即便如此也能听见门外传来青年与孩童的笑闹声。 去年6月,他在太宰治的帮助下搬入这间公寓,无论是占地面积、抑或是安保物业都很良好,用太宰治的话说:“黑漆漆的小矮人别的不行,投资眼光倒不错,买来的房子各个值钱。”他嫌弃地补充一句,“真是贪图享受。” 龙头战争收尾阶段,也就是叶藏他们回去后,织田作收养了几名战争遗孤,由于太宰跟阿叶强行为他办理了寿退社,织田作不得不拿着自己的高额保障金与稿费,另在横滨租房。 要距离武装侦探社不远、面积够大,足以塞下五个孩子,还要窗明几净、通风良好。 最重要的是,租金不能太贵。 太宰是这么说的:“开孤儿院的话,买别墅好点,可织田作现在没有开孤儿院的启动资金吧。” 他说:“嘛嘛,一步一步慢慢来好了。” 因生活所迫,织田作当不成咸鱼咕咕精,隔三差五就要写篇稿子,但他的工作量比起叶藏世界的“全职小说家织田作”还是低上太多。 原因很简单,除作家外,他还有第二重身份,即武装侦探社的编外成员,织田作的杀手功夫一直没有丢下,拆得了炸弹、做得来保镖,某种意义上比福泽谕吉还要全能,偶尔护送江户川乱步外出,或者做高官的保护者,拆出可能威胁横滨市安全的地下炸弹,这些工作都能给他带来高额佣金。 实在写不出来又没钱,就去武装侦探社挣点外快好了。 织田作发出了咕咕精的声音。 “哎呀,织田作。”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道,回忆到这,太宰治推开书房门,将他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东田编辑又打电话了。” 织田作:“咕咕咕。” 太宰变成了豆豆眼,身后飘起一阵阵红色的小花花。 牙白,织田作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吗? 织田作道:“不,没什么。”他若无其事道,“东田先生说了什么。” “是声泪俱下的控诉呢。”太宰治捏着鼻子模仿道,“‘这回真不能开天窗了啊织田作老师,读者们正等着您的新作品呢,上回你说本周就能交稿,写多少了?什么,是太宰先生,啊,抱歉,请问织田作老师在哪里,啊,我明白了,他不肯接电话是吗?’” 听到这,织田作心虚极了,是他让太宰接东田电话来着。 就是很不想面对编辑先生。 太宰治道:“东田先生现在应该夺门而出,奔上前往横滨的列车了吧?” 织田作:“。” 太宰:“怎么办织田作?稿子写完了吗。” 织田作:“快了快了。” 他左思右想还是道:“太宰。” “嗯?” “你位于港黑大楼内的宿舍还能住人吗?” 太宰噗嗤一声笑了:“我的宿舍?我都不知道是哪一间,这样好了,我可以将小矮人公寓的钥匙给你,反正他居所多,再不行的话,你还可以住到那间屋子去。” 那间屋子,便是阿叶住过的,太宰治精心布置的鸟笼。 织田作:“。” 要不还是努力赶稿吧,东田编辑杀过来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对了。” 太宰忽然说:“织田作,你觉得我从港口黑手党跳槽怎么样?” ?这么突然的吗? 织田作愣了一下,又说:“我觉得很好。” “对太宰你来说,无论是站在白方还是黑方都无所谓吧。”织田作道,“既然这样,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太宰笑道:“还真是你会说的话啊,织田作。” 他又道:“阿叶的话,现在会怎么样呢?他世界的中也,好吧,勉强用上敬称,中也君,一幅希望他退出港口黑手党的模样,可以阿叶的性格,那实在是太难了。森先生肯定很喜欢阿叶,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织田作点头道:“没错。” 太宰治的思维跳跃速度非常之快,他又说:“你觉得他回去后会找你吗?” 他真正想问地是:你们还会成为朋友吗? 织田作想想道:“会的吧,就算不会,中原先生也会把那个我揪出来。” “而且……” 他说:“只要是我的话,一定会跟阿叶成为朋友的。” 织田作如此坚信着。 …… 【另一个世界】 “真是幸福的结局。” “什么?”中原中也回头,看向蜷缩在宽椅内阅读的太宰治。 这名太宰治,他看上去更年长,也更加阴郁,无论是叶藏世界的森先生还是黑时宰世界的森鸥外,都不会一天24小时蜷缩在乌漆麻黑的办公室内。 森鸥外相信自己内心的坚韧程度不会被这点小事逼疯,可他身为医生也知道长期过着这样的生活,会对脾气乃至性格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因此,港口黑手党大楼顶层面向海的方向仍保留落地天窗,他还会穿着白大褂时不时外出溜达几圈,可等进入首领太宰治时代,落地窗被漆黑的防弹墙壁所代替,哪怕是会谈,都只有他人进入港黑领地的份。 太宰治成了真正扎根于此的偶人、组织的奴隶。 中原中也其实想劝他出去走走,可想到太宰所遭遇的暗杀,他在暗网上悬挂的高额赏金,又觉得这一想法实在是太不现实,到最后只能闭上嘴,像是不开口的蚌,寸步不离地守在太宰治的身边。 他还得负责外务,做首领与其他组织的桥梁,港口黑手党的门面。 15岁时,中原中也尚为稚嫩的羊之王,18岁时却拥有了成熟男人的气度。 漆黑的办公室内唯一的光源便是办公桌上照明的台灯,灯是橘黄色的,太宰借此微弱的、摇曳的灯光批复文件,偶尔阅读。 中原中也眯眼看他手上的书,要是他没记错的话,15、6岁的太宰治钟爱一本叫做《完全自杀手册》的书,几乎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可不知从何时起,那本书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上的黑封皮书。 中原中也问过太宰两次,问他:“内容是什么,你怎么这么喜欢。” 太宰治轻飘飘地回应道:“是小说哦。” “无数个小故事粘合在一起的小说总集。” 中原中也心道扯淡,这本书才有几页纸啊。 他又问:“你喜欢看小说?” 太宰:“不讨厌,毕竟全是悲剧嘛。” 中也说:“糟糕的爱好。” 太宰治对他笑笑,是常见的皮笑肉不笑。 中原中也看见他写满疲惫与冷漠的脸,又看他眼下常年挂着的黑青,不知怎么的,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有的时候,就连他都觉得太宰治很……可怜,了无生气,不像是活人。 可今天,他却不大一样。 “哐——”中原中也最先听见的,是椅子后撤,随即倒地的声音,这让他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敌袭? 他猛地回头,全身肌肉紧绷,像是猎食中的大型猛兽,霎那间便向太宰治扑了过去,将他护在身下,将自身的脊背化作抵挡子弹的最后一层屏障。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只得到了身下太宰若有若无的抱怨:“做什么啊,中也,你打扰我看书了。” 他调笑道:“想不到黑漆漆的小矮人这么点儿高度,却重得像头猪。” 中原中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如此轻巧的打趣,在太宰治当上首领后就再也没听过了,这几乎像是十五六岁肆意张扬的太宰治。 他的疑问脱口而出:“你磕到脑子了?” “哈?”太宰治道,“这是你对首领说话的态度吗,中原干部?” 中原中也一僵道:“不……” “我只是。”太宰爬起身,手指紧紧攥着黑封皮书的书脊。 “我只是看到了奇迹。” 他喃喃道:“概率大概是四兆分之一的奇迹。” 第69章 第六十八章 太宰治,这里可以将其称之为首领宰,他已通过“书”窥伺过无数世界太宰治的命运,几乎是无一例外,不管他们出身如何,成长过程中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在某个时间段遇见织田作,遇见自己的心灵救赎,随即与之成为朋友,等纪德的一声枪响后—— 不,也不全是如此。太宰治神色恹恹道:有几个世界杀死织田作的并不是纪德,可能是歌德或者德尔曼之类的名字,总之织田作会死,这点毋庸置疑。 只有两个世界的织田作免此厄运,一个是他的世界:早早获得了书,避免了与织田作相遇相知的可能。 还有就是叶藏的世界,他根本与织田作不认识。 啊,叶藏。 太宰将这名字点在舌尖,不住地把玩,他最知道叶藏是怎么回事,他也是太宰治的化身,可跟他们这群不大一样。 他认为叶藏的性格不够太宰,因此,他的经历不具有参考性,便匆匆翻过代表他过往的那几页纸,看其他太宰去了。 不曾想到,竟然是这家伙,他改写了太宰治尝试过无数次,却又失败无数次的结局。 ‘我得好好看看他。’ ‘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人,说不定我也能改写织田作的结局呢。’ 怀抱着如上心情,他翻开了属于叶藏的薄薄几页。 …… 1990年。 1990年6月19日,津岛修治出生,津岛家为公卿之后,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他上面有三位兄长四位长姊。 华族有诸多讲究,便是落魄了都与市井小民不同,更不肖说津岛家有连排的木质回廊,枯山水庭院,屋檐上肃立昂首的乌鸦像,后院青石白砖围墙外还有青森常见的针叶松林。 家里男仆女佣或穿短打或将和服袖用白麻绳系在后背。 光看家内忙碌之景,说是二十世纪初期才有人信。 很长一段时间内,叶藏都认为自己不过从大正时代跳到了十几年、二十年后,直到他看见了笔记本电脑与液晶彩电。 【“书”跟现实中的书籍不同,每页纸上都藏有大量的文字信息,太宰治只看了几行就兴致缺缺,大庭叶藏的童年时代跟每一位太宰治相同,没见有何特殊之处,他甚至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最强干部中原中也守着他,回头硬邦邦问了句:“困了?” 太宰治拖长了音道:“中也君,我看了篇新小说。” 中原中也心道:你他妈鬼扯,你不就在看你翻烂的黑封皮书吗? 嘴上却道:“所以?” 太宰治道:“小说的开头好无聊,我都打哈欠了。” 中原中也无语道:“那你就跳过。”他又追问,“今天的文件批改完了吗?” 按理说下属不该僭越首领,可太宰治跟中原中也的关系偏偏不能用普通的“上下级”来涵盖。 中原中也发现太宰治不大对劲,就从上次那一摔——被他从椅子上扑倒在地,他就像是磕坏了脑子,批改文件时百无聊赖,拖延症爆发,不那么像是醉心组织发展的首领了。 对此情景,中原中也不知是好是坏,可他内心深处,大抵是有些高兴的。 太宰治撅起嘴道:“中也君。” “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中原中也:“……” 你可闭嘴吧。】 …… 太宰治吸取了中原中也的意见,决定跳过苍白而千篇一律的童年时代,可他很快就发现,叶藏童年的轨迹与自己略有区别。 与叶藏不同,太宰治并非生而知之,他妖魔般的智慧在童年时代便初露端倪,津岛家的孩子个个聪明没错,太宰治却是天才,东京的议员父亲听说此事,倒也没太在意,不过大手一挥给他请了帝大的家庭教师,从国文到数理化、俄语到汉文通通补了一遍,太宰治学得飞快。 见他有此天赋后,家里人便歇了上学之心,让他接受家庭教育。 叶藏又是另一种样子,他惯会藏拙,又知道自己头脑好得不正常,成日里像樽沉默的净琉璃人偶,母亲还曾担心过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以至于两三岁还不怎么开口。 ——后来叶藏证明自己说话利索,才打消家人带他去看病的念头。 幼子如此,不可能对他有更高的要求,六岁之后,叶藏按部就班升入津轻第一实验学校,在那里遇见了与谢野晶子。 【看到这,太宰治直起腰,略感不可思议,中原中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 与谢野晶子是大阪人。 说大阪人倒也不准确,她出生在大阪,三岁之后就跟父母来东北乡下避难。 战争一开始,大阪就经历了全面轰炸,木质建筑通通付诸一炬,钢筋水泥大楼被炸得只剩个缺儿。 与谢野晶子还没练出口纯正的大阪腔,就被津轻方言洗脑了。 她是商人家庭的孩子,父亲是老字号和果子店骏河屋的第八代传人,这家骏河屋在大阪有多有名?大体到了全国上下都有分店,外地游客到大阪都会去打卡的地步。 搬迁前父亲盘算了一番:大阪的店铺是不行了,英国人再来一轮轰炸,怕是命都要没了,谁会来买和果子。 东京的店经营良好,可那毕竟是都城,又靠港口,听闻东京都市圈内的横滨已成了洋人的领地,天知道他们何时会打进东京,到时候若成了亡国奴—— 因此东京也是去不得的。 北海道和东北,在当时的日本人眼中,北海道是新干线都没通的乡下,大农村,只靠着白色恋人在日本零食界占有一席之地。 几番权衡之下,他带家人迁至东北的青森。 “这可是好地方。”九岁的与谢野晶子牵着幼弟的手,听父亲淳淳教诲。 “哪怕是东京京都陷入火海,青森都会好好的,你们就安心在这里读书吧。” 其实与谢野晶子并不觉得这里有多好,说到底父亲认为战争不会波及内陆的想法便是错误的。 成年人时常以为孩童的记忆都很短暂,这是对他们的低估,实际上,与谢野晶子从未忘记过三岁时的阪神轰炸,飞艇与战机堂而皇之地在大阪明朗的天空中翱翔,一开始,孩子们还兴奋地喊着“飞机来了、飞机来了”。 只听见嗡嗡嗡(后来知道,那是引擎发动的声音),从机上接连不断地投下榴弹。 “轰隆——” 高岛屋金碧辉煌的百货大楼倒映在与谢野晶子清澈瞳孔中,榴弹与百货公司的屋檐擦肩而过,直接轰塌半座厦体。 那情景就像是放映机按下慢动作键,在她眼中一帧一帧地分解开,后续还自动配上了女人孩子的尖啸声,男人的怒吼声,猫在嘶叫,柴犬不断地扒拉炸粉碎的瓦砾、断裂的混凝土石板。 这便是她对战争的全部记忆。 多亏了那点儿父母都不知道的、对战争的忧患意识,让她在津轻实验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当小女孩儿们叽叽喳喳讨论着妆发,男生梦想在五月五收到任天堂掌机时,她就捧着医书看了。 当然,与谢野晶子的成绩很好,于是她连跳好几级,九岁时顺利升上了国中部。 升上国中部,她就更格格不入了,十几岁的男生身高不一,高的有一米六一米七,矮得也有一米五。 女生矮小些,多见一米五前后,这是日本女性的常见身高,有几个抽条快的,逼近一米六,她就到人家肩膀。 国中部的女性认为她是小豆丁,不愿意与他说话,再皮的男孩儿也不想欺负小孩,与谢野晶子越发形单影只。 好在升入国中第一个月,她就有了伴儿,某天上学,女班长找到她,用对孩子的口吻道:“与谢野,你要有同伴了。” 她说:“国小部升上来一名小学生,比你还小三岁,编入我们班,老师安排他坐你旁边。” 与谢野晶子个子太矮,只能坐第一排。 升上来的自然是叶藏,他在小一呆几天就受不住了,才不愿意跟拖着鼻涕龙的小鬼一起学片假名、平假名。 他称病回家,盘腿坐在鹅毛坐垫上看杂志,恰好大哥文治从东京回来,问他在做什么。 叶藏乖巧回答道:“在看书呢。” 文治逗他:“这么多汉字你看得懂吗?” 叶藏是家里生得最好看的,爱美之心人人皆有,除了根本不关心儿子的父亲外,其他兄弟姐妹都很喜欢带叶藏一起玩,或者说玩叶藏。 后者也乐得配合。 当时的叶藏实在是懒得装出一副看不懂汉字的弱智模样,那对他来说比进行矫揉造作的讨好表演还要煎熬,再加上家里人成绩都很好,于是他直接说“看得懂”。 文治考了他几个问题,叶藏都答上来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弟弟也很聪明。 文治伸手摸着下巴,心道:在叶藏这年纪,他自己已经升上国中了,其他几人,英华子她们也差不多,都是一年便读到国小五年级、六年级的水平。 他回忆自己当年不愿跟小屁孩儿共处一室的心情,对长相俊秀的小弟弟越发和善:“你想直接升上国中吗?阿叶?” 叶藏就猜到文治会说这话,事实上,无论在这里看书也好、乖巧回答文治问题也好,都是他提前演练好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摆脱在学校的窘境。 隐秘的计划得以实施,让他心中腾升出喜悦之情,不免摆出了一幅滑稽的怪模样。 当他还是大庭叶藏时,就靠着滑稽的面具讨好家中所有人。 可文治却没被他拙劣的表演收买,反而说:“修治你别这样。”他伸手拽了下叶藏的脸颊,“好好一张脸,摆怪表情可就不好看咯。”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冷得像是坠入寒冰地狱。’ ‘这么说可太无病呻吟了,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花了多年精雕细琢出的面具不能用了,这可怎么办,原因还是滑稽的——因容颜太盛不适合扮丑。’ ‘当时还义愤填膺了一阵子——长得好就不能成为喜剧演员吗?’ 【首领办公室内,太宰治爆笑出声。 太宰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实在是受不了了,他被吓了一大跳,额角的青筋鼓鼓囊囊,甚至还随太宰笑声的高低起伏直跳弹。 他忍无可忍,低声怒吼道:“你什么毛病!” 从昨天开始就相当不正常! 太宰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真的是太好笑了,书上的内容太有灵性。 绝大多数情况下,“书”中内容不会涉及到主人公的心理描写、情感活动,可到了叶藏这里,偶尔会冒出几句打引号的独白。 太宰治问:“中也中也。” 又是撒娇似的口吻,中原中也打了个激灵,卷起左胳膊的衬衫,果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宰治当自己没看见中原中也的动作,问他:“你看,我能当喜剧演员吗?” 还好他周身属于首领宰的阴郁尚未消散,不至于跟武侦宰一样没脸没皮,否则说不定会把手掌摆在脸颊两侧,挤出嘟嘟唇。 中原中也:呵呵。 根本不想说话。】 …… 10月3日,与谢野晶子见到了自己的新同桌。 小小的一团,,比她还要矮,精致得像是大号弗朗斯人偶。 精致是对叶藏五官的形容,与他相比,尚能被称作漂亮的与谢野晶子真是粗糙得可以,她不由想到还在读国小四年级的弟弟,对方跟叶藏同岁,也算聪明。 ‘文太像一块黑炭,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是白的。’ 与谢野晶子过于早慧,再加上国小学生便会对异性产生朦胧的好感,她从看见叶藏起,便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了。 当然,绝对不是爱情,更不是早恋,与谢野晶子喊着“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比我小的男孩,他才那么小一团”。 “但他实在是太好看了,我一定要跟他做朋友。” 以上几句话是她在家里说的,当时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文太绕饭桌而坐。 父亲听了她的话后直接喷饭,被妻子嫌弃的地捶了一顿,还被抱怨道:“脏死了,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阿娜塔。” “抱歉抱歉抱歉——”父亲赶快道歉。 倒是文太,元气十足地扒了两碗饭下去后,好奇道:“他真有那么好看吗?” 与谢野晶子一脸深沉的地点头:“有。”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 文太“哇——”了一声。 “我要去国中部玩。”他举手道。 远在家中的叶藏:“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困惑道:究竟是谁在想我。” 【太宰:“。” “中也君。” 他幽幽地问道:“你觉得我好看吗?” 中也:“哈?????” “你脑子彻底坏掉了吗,太宰。”他忍无可忍,“你今天到底有什么毛病。” “对首领恭敬一点,中也君。”太宰皮笑肉不笑,“这是你对首领的态度吗?” “明明还教导着敦君让他喊首领,不要叫我太宰先生,明明自己还在一口一个太宰得喊着。” “真是双标啊,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好吧,太宰治作为首领还是值得信赖的,某种意义上,他相当佩服太宰治。 可这绝对不是他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用无聊问题骚扰自己的理由! “就那样吧。”他冷酷无情地说道。 太宰说:“……你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中也难以置信:“啊?” 你能要点脸吗? 太宰认真思考:如果某个世界的自己先认识了与谢野晶子,是不是能靠刷脸博得好感,让她把奄奄一息的织田作救回来? 一定可以,计划通,那就有了新的织田作存活世界了!】 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因友谊而获得的快乐没有那么大,但其后降临的悲哀却足以用凄惨来形容。” …… 10月4日 ‘文治的反应让我意识到,现在的我不适合扮丑,不适合耍活宝,也难怪我说调皮话时只有女人会笑作一团,恐怕在她们眼中我是浪荡男的预备役吧?’ ‘不能耍活宝后该怎么面对人们,该怎么活下去,这种事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故编入中等班级后只能腼腆地坐在第一排,无所事事翻看杂志集。’ 叶藏保持前世的习惯,订阅了大量的杂志,战时经济兴起后,文娱上的投入削减(这又是个奇怪点,叶藏以为战备状态会养活更多鼓吹民族主义的杂志社),订阅量较低的青年杂志干脆与成人杂志合并,他订的那些,无论是讲五花八门的乡间怪谈也好,还是风花雪月诗的爱情故事也好,都含有成人情节。 这些叶藏并不在意,家里除他没人爱看杂志,只要不以春画作配图,又被仆人看见了,没人在意他看什么杂志。 言归正传,专门提到杂志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世界的人,真是太不会写作了。 ‘与谢野老师呢?夏目老师呢?芥川大老师呢?’ 读着学校的国门课本,叶藏陷入怀疑,他认识的那些文豪都到哪里去了?! ‘也难怪这世界文学发展如此之缓慢,没有芥川大老师的世界,是没有文学价值的!’ 【太宰治:“。” 他几根手指捏着书页,因太过用力而指尖发白,太宰治算是明白了,如果是其他“太宰治”的生平是小说版,那叶藏的人生就是弹幕版,当他有什么过激情感时,内心的想法会被投射到“书”中。 他开始还坏心眼地想:假设他能见到叶藏,告诉他这件事时,对方会露出多惊慌失措的表情呢? 一定会蜷曲脚趾,害羞得浑身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吧? 可是…… ‘你难不成是过激芥川厨吗?’ 太宰治喃喃自语道:“这可太刺激了。” 中原中也警觉抬头。 “啊?”】 …… 与谢野晶子,也就是叶藏的同桌,在正大光明地看了叶藏一天后,终于决定与他搭话了。 倒不是说叶藏没在意到晶子的视线,那么炽热,没注意到也很难吧? 可对他来说,晶子的视线只是无数条炽热视线之一,但他还在国小部时,班上拖着鼻涕的女孩会因为争坐他身边而大打出手。 编入中等班后,国中生视自己为孩童,不会变态至此,但他身上套有“可爱”与“聪慧”的双重光环,多看两眼也不奇怪。 晶子用套了笔盖帽的铅笔戳了戳叶藏的胳膊肘。 只见腼腆而柔弱的同桌转头,投以疑惑的视线,仿佛在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晶子心中倒吸一口冷气:看!这!无!敌!的!美!貌! 真是想一个字便打上一个感叹号。 “津岛同学。”她先自我介绍道,“我叫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 叶藏瞳孔地震:是他知道的与谢野晶子吗?! 叶藏世界的文坛是正常发展的,至多就差了个太宰治,与谢野晶子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从明治时代就活跃在文坛,到昭和时代依旧屹立不倒的大诗人、文学评论家啊!而且当时的文坛基本上还是男人的一言堂,能够在恶劣的大环境下杀出来,足以证明与谢野晶子的能力。 这可是少有的,将自己作为文人的丈夫名气压得死死的先锋女性,只要想到近代女性文化家,第一个脱口而出的名字绝对是与谢野晶子。 原来如此,并不是文豪都消失了,而是他们诞生时代不同了吗? 想到这,哪怕是叶藏都生出隐秘的兴奋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穿越到古代的人,发现自己的同窗是王侯将相一样,再加上叶藏虽立志成为画家,可在文学上也多有涉猎。 他最喜欢的作家是芥川龙之介、芥川大老师,喜爱到了狂热的地步。 ‘可像我这样的人,也能跟与谢野老师成为同窗吗?’ 埋藏于心的自厌想法再度上头,以至于他眼神才闪烁两秒就黯淡下来。 与谢野晶子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是个豪气的人,或许未来会变得更加体察人心思,现在却不大可。 好在她的观察力在线,昨天便偷瞄到叶藏阅读的课外书,是国外畅销的连环画书,作为主人公的斑点小狗已经跨越了国籍,即便在战争愈演愈烈的当下,也深受日本国民的喜爱。 说来奇怪,现在的日本虽陷入战争的泥淖,风气上却极似大庭叶藏熟悉的大正时代,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激烈碰撞,和服与洋装并行,可乐饼与咖喱作为洋人的健康食品进入本国不过二十年,电视进入千家万户,可学生们还热衷于露天电影。 与谢野晶子提议道:“青森县正在举办史莱德的画展,坐jr过去只要20分钟,要一起去吗?” 叶藏可耻得心动了。 他在津轻住了这么久,甚至没去过上属的青森县呢。 叶藏小时候身体是比较弱的,可他生命力顽强,小病不断却死不掉,上国小前时常缠绵病榻,你看他纤细的身子骨,跟强壮毫无联系。 再加上津岛家较为老派,新潮的文治他们都去东京求学了,宅邸里只有仆人、妇人,他家是当地豪族,别看老宅有九十九间半,内里什么新鲜东西没有,连钢琴都是施坦威。 叶藏不喜欢外出,准确说他不大敢独立外出,与陌生人交往,干脆就不出门了。 但与谢野晶子不是外人,从得知她姓名起,叶藏就对未来的文豪怀揣着天然的信任之情,再加上他又真喜欢史莱德。 “就我们两个去吗?”他委婉地问道,“没关系吧?” 晶子道:“这有什么关系,那条线我可熟了。” 叶藏大喜,史莱德的画展他也听说过,是巡回展,从东京开始绕过关西,直接来到东北,如果不是他无法一人前往青森,怕早就去了。 叶藏问:“什么时候呢。” 晶子:“周末?”她想想道,“你周末有事吗?” “不,没有……” 她开心道:“那我们周末一起去吧。” 叶藏微颔首道:“好。” 晶子内心握拳:我跟津岛搭上话了! 【太宰治打开电脑。 中原中也暂时出去了,他是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保护太宰霸占了他三分之一的时间,至于剩下的时间,统帅下属、内政外交、武力压制,哪一样少得了他? 传说太宰治坐上首领之位后整整三年没睡过一次好觉,换算成中原中也怕也度过了两年半的不眠夜。 现在办公室内只有太宰一人。 他搜索的内容很简单,史莱德。 太宰依稀记得,小时候那玩意儿是流行了一阵,可他的童年是在家教中度过的,再加上他早熟得很,小时候可鄙夷那些漫画连环画。 从根本上说,太宰治这人就没什么艺术细胞,对绘画毫无兴趣,这可能是他与叶藏的最大区别。 ‘叶藏喜欢的话,应该有特殊之处吧。’ 他想:‘那可是唯一一个打出两个happy 第71章 第七十章 叶藏很久以前便听说过异能力者了。 与其说是听说,不如说这一名头反复出现在各种三流杂志上,这年头“异能力者”在小说中承担的重任就跟“职业杀手”差不多,是用来提升时髦值的,他可看了不少普通人跟异能力者虐恋情深的故事。 当然,小说是小说,现实生活中异能力者要惨很多。 首先日本是个保守的国家,现在到二十一世纪了,国人对异能力者的接受度高出许多,可到二十世纪为止,异能力者对他们来说还是妖怪,该被拔除的对象。 西方各国要好上很多,十六十七世纪的革命奠定了异能力者的阶层——与贵族并行。 二十世纪后,大量西方知识、礼仪涌入日本,和洋并行,上层有些人迫不及待脱亚入欧,差点将英语定为母语了,那大到政治制度,小至对异能力者的态度,自然也要跟欧美人统一,将异能力者视为妖魔拔除或活埋被看作是封建糟粕中的一部分,是万万留不得的。 于是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人权运动——保障异能力者人权。 若是发现了能力者,统统充公,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 一般情况下是进入军部,再根据能力强弱分配至各岗位,不得不承认,有的能力用于基建,那效果真是相当好啊。 到这为止,日本在对待异能力者的态度上还是落后于西欧一大截,人家已经将强大异能力者当核武器培养了,而他们还在种田。 也难怪世界战争格局为之一变,能力者介入战争时,他们会被打得猝不及防了。 总之,等叶藏和晶子听过战争宣讲后,国家又出台了一系列异能力者相关的政策,每一条都匪夷所思,让人瞠目结舌。 “啧。”与谢野晶子看完宣传单,这玩意儿还被打下来,每人一份,听说无论是私立学校还是公立学校都要发,确保新政策通知到每一个人,深入人心。 “竟然还有举报奖励。”她低声对叶藏说。 以前国家对异能力者还是比较佛系的,你要是藏得深点还没有人管,似乎是前段时间的宣传并不奏效,能力者并未踊跃报名加入军队,竟有人出了昏招,在民间搞举报活动。 一旦核实确实为能力者,举报人还能得到奖励。 ‘这不是排除异己的好法子吗?’叶藏在心中抱怨,他还是有点政治敏感度的,再加上本人特有的纤细内心,以及一切都往坏处想的消极精神,几乎立刻就想到道德沦丧、国家陷入黑暗的未来了。 “应该会有大动作吧。”他足够谨小慎微,即便父亲是议员,也从不谈论国事,因为是朋友晶子询问,才搭话的。 “听说太平洋岛上的战局很不利,战线又要被推回内陆了……” 上一次危及本土的战役便是阪神轰炸,关西受到严重波及。 “啧。”晶子又发出了响亮的啧声。 “真麻烦。” ‘东北也不安全了吗……’ “如果说安全的话。”叶藏小声却快速地说,“还是属横滨吧。” “横滨是租界,哪怕东京被轰炸,横滨也不会受波及。” 晶子:“可听说那里的国人活得像是二等公民。” 叶藏心说:‘这年头谁不像二等公民。’ 可他没说出口。 这件事似乎就不了了之了。 …… 【这段对话首领宰颇感兴趣,他未曾经历过学校生涯,也不知政府出过这昏招。 ‘我当时在哪里?’他托腮思考。 ‘阿叶这年纪,我早就从津岛家出来了,似乎是在大阪游荡吧。’ 想起那段日子,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太宰想:他似乎很早就表现出了求死的意识,当然,十岁以前这种意识不大明确,却在行动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具体表现是“热爱刺激”“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 大阪在当时是比横滨还要破败的法外之地,现在看似富丽堂皇的热闹新大阪是战后才建的,财政属不知往大窟窿里砸了多少钱。 代表关东的东京,代表关西的大阪,这一东一西两座城市是日本的门面,更是最后一层遮羞布,无论如何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像是任人涂抹的小姑娘。 可在战时,太平洋战线尚未崩溃,无人腾出手修复千疮百孔的国家,所以太宰治到大阪时,那里就像是扩大版的擂钵街。 他悠哉地想道:组织内成员不有很多是大阪人吗?他们的大阪口音啊,真是混杂得可以。 有一部分是父母带领下涌入横滨的难民,也有自己逃出来的,更多是直接被人口贩子卖进黑手党的。 他又想到:织田作不也是大阪人吗? 出于隐秘的憧憬,太宰治明明将身边所有人查个底朝天,却刻意漏掉了织田作。 越喜欢就越不敢触碰,他所抱着的,大抵就是这样的情绪。 太宰知不知道,织田作早就将自己的生平对叶藏交代彻底。 * “老家吗?”织田作抱着雪白的被褥,将其摊在天台的支撑架上。 他住的老公寓一共有三层,三层之上还有片低矮的天台,住户常将衣服与棉被晒在天台上,趁着阳光大好时用拍子拍拍。 织田作还是挺居家的,他格外喜欢晒棉被,每次叶藏来时都能从被褥中闻到晒焦螨虫的味道,说好听点儿便是太阳的味道。 他像个小媳妇,织田作到哪里便跟到哪里,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天台,不知怎么的就聊起了老家,织田作说阿叶跟太宰不一样,太宰说话时是全无口音的,念得是标准国语,让人听不出他住哪儿,阿叶则带点津轻地方口音。 阿叶轻快地说:“其实我也可以没口音。”说着就用标准国语念了两句。 织田作说:“听起来硬派了许多。” “是吗?”阿叶不好意思道,“在黑手党内下命令时,我都这么说话的。” “因为是跟织田作聊天,才会用津轻话。”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简单地叙述情况,实际上,饶是织田作听了都不由心中一动,像根羽毛轻飘飘扫在他心上。 “这种说话方式,真要命啊。”他语调毫无起伏地感叹道。 “哎?”阿叶发出了疑惑的气泡音。 “可织田作说的也是标准国语呀。” 织田作道:“以前不是。” “为了改掉大阪口音花了挺长时间。”他说,“杀手的话,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阿叶问:“织田作是大阪人吗?” “嗯。”他应了一声,“为了有口饭吃被杀手组织带回去了。” 阿叶:“真像是小说中的情节。” 织田作想想点头道:“好像是的。” * 太宰忽然想:他当年路过大阪时,有没有跟织田作错肩而过呢? 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印象了,说到底,那段在大阪东京的流窜生涯,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太宰的表情变得有点冷漠,他又翻了一页书。 随着情节的发展,他终于不复才看书时的欢快模样,凭他的智商自然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认识的与谢野晶子可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听说森先生捡到她时与谢野晶子正独自一人在东京的点心铺子打工,与无数的战争孤儿一样。 而且…… ‘就算我没留在老家,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呀。’ 他垂下眼眸。 ‘2001年,青森轰炸。’】 …… 战争气氛一日浓郁过一日。 报纸上成日里就没有利好消息,文治跟英子他们被父亲叫到东京,上面未毕业的姐姐则选择了寄宿,目前家里只有叶藏一个小孩子,他也成了唯一留在青森的子嗣。 仆人们也能识字看报,对留在本家,他们不仅没有不满,反倒异常庆幸,对他们来说大阪是是非之地,东京因为是都,被袭击的可能性反而比东北乡下要高很多,更不要说北海道,紧邻俄罗斯。 除了四国岛的乡下外,没哪儿比他们这更安全了,而四国岛,高松等地唯一出名的就是乌冬面,啊,还有九十九间寺庙的朝圣参拜之旅,可这年头,谁有闲心做那些活动?他们青森农业发达,就算切断了进口粮渠道,也能自给自足。 东北乡下就是最安全的。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占少数,包括经营骏河屋的与谢野一家。至于晶子,她本来就是个有宏愿的反战派,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拯救战场上士兵的性命,否则也不会想读医科成为军医。 政府举报异能力者的事情对他们没影响,这时不仅叶藏没发现自己是隐藏的异能力者,晶子也没觉醒“请君勿死”的能力。 两人凑在一起,按部就班地上学,叶藏的绘画技巧更精进了,开始创作四格漫画,不是藤子不二雄的那种,他的小故事有股浓浓的伊藤润二味。 按照晶子的性格,她应该更喜欢热血漫或者温暖人心的故事,可因为是叶藏画的,又很符合他本人的气质,晶子看了是没有不称赞的。 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她的情绪雷达终于上线,又或者她更加了解叶藏了,终于发现对方隐藏在腼腆笑容下的不安。 某天晶子忽然问:“阿叶在担心什么?” “不,并没有……”叶藏虚弱地解释。 晶子若有所思道:“是在考虑升学考试的事情吗?”她问,“成功升学的话,你就要去东京吧?” 叶藏说:“还没确定好,读哪间学校要看父亲。” “东京,这个节骨眼上挺危险的。”她说,“报刊上还在预测英方要在东京投放异能力者之类的。”她说,“据说只要混进来一人,东京就完了。” 她又问:“异能力者能像核武器一样吗?” 叶藏迟疑道:“应该不能吧……” “是吧。”晶子道,“我也这么觉得。” 他们当时,身边还真没异能力者,对这一专有名词的了解仅限于都市传说、花边新闻。 “你也别太担心了。”晶子说,“我反正是要去东京的,统观全国,最好的学府都在赤门一带,我升学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就一起去吧。”她说,“你去念帝大的法律系,我念医科,平日里没事干你去私塾学绘画,我下课了来接你。” “不管东京怎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哪怕日本战败了,他们也在一块。 “……嗯。” 叶藏想:‘我担心的是东京吗?不,并不是,东京是安全的,不知怎么我就是这么想的,可你说敌方没动作,又不可能。’ 他年纪不大,已经有看破战局的能力,这多亏了太宰治自带的天生智慧。 也正是这智慧,让叶藏惶恐不安起来。 ‘不管是异能力者还是轰炸,究竟哪座城市会被夷为平地?’这些日子里,他将日本地图翻看过无数遍,划出几大片区,青森无疑在标红区域内。 越快离开这越好,叶藏是这么想的。 说句实在的,他对老家的仆人们实在无甚感情,对女眷亦如是,可与谢野一家人很好,晶子是他的朋友,文太也能玩到一起去,更何况,哪怕是陌生人,没有侵害自己,也不能说就让他们去死吧。 他厌恶斗争,不畏惧死亡,可世人即便戴着假面都要努力活下去,他们应该是不能接受死的。 家里的仆人不用说,叶藏跟女性亲属提了几次,说想去东京找父亲(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那个男人,甚至惧怕他),女眷都说让他乖乖的,不要去打扰津岛议员,又说如果他完成升学考试,就能去东京的大学找父亲了。 叶藏忽然问:“如果晶子考上帝大,文太他们会送你去学校吗?” 晶子说:“这是当然的吧,东京是挺危险没错,可到底住着三千万人,往返几天又不会死。” 他们家人感情又很好,可不是要一起去吗? 叶藏听后松了口气道:“那我们一起申请考试吧。” 他说:“最近一次帝大的考试在五月底,六月中旬就能出成绩,我们一起考吧。” 晶子想想道:“时间有点赶,也不是不行。” 她要考的是理科三类,比文科录取线要高很多。 晚上回家时,叶藏难得跟东京的父亲打了通电话,不出所料,接电话的是文治,听说文治已进入国会,虽只做小小的秘书,在父亲的保驾护航下必会加入党派,成为议员,走上平步青云的升官路。 在子女问题上,津岛先生还是不拘一格的,他最喜欢的英子也在东京,作为文治与他的辅佐从事幕后工作,这年头日本政坛还是清一色的男性官员,女性天花板极低,能够接受女性智囊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举动了。 虽说他们还是家族集团。 文治道:“你要参加帝大的考试?” “嗯。”叶藏低低应了声。 对最小的弟弟,文治还是很关照的,叶藏长得可爱,性格又腼腆,他作为长兄还承担了部分属于父亲的职责,于是他问:“你想考什么专业?” 叶藏鼓起勇气道:“我想……成为画家。” “画家?”文治略显错愕,可他很快又想到,在家里时叶藏不就喜欢画些肖像画吗,还都怪好看的。 “也不是不行。”他想着家里人都进入政坛,倒也不用最小的弟弟帮衬,叶藏又过分安静,不像是能说会道的。 “但帝大的美术专业不算好,东京艺术大学名头又不好听。”文治想想道,“这样,你考帝大的国文,到时候再去隔壁找画室练习,等有空了我帮你找找国内的大师,看谁能收下你。” 日本格外讲究师承跟画派。 打电话时英子正好路过,听见文治的话哪里猜不到叶藏说了什么,她直道:“等毕业了,我出钱帮你办画展。” 文治说:“英子跟我会出资帮你办画展。”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我发自内心地感谢英子与文治,甚至到了感激涕零的地步。’ 其实在叶藏心中,这些兄长姐妹不过是符号,他对这些人甚至怀揣着畏惧之心。 不,应该说他对人类就很畏惧。 可英子与文治,在某些时刻他确实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涌动着的家人的温情。 “嗯。” 他小声说:“我会努力的。” …… 【太宰治:“。” ‘英子与文治,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他好不容易从记忆回廊中把几人扒拉出来,或许是他没心没肺,对家人真是少有印象。 难得有记忆的就是他威严到不近人情的父亲,对方多看他还是因为太宰天分过高。 文治跟英子很早就去了东京,对他这最小的弟弟不怎么关注,一年到头也就是吃御节料理时能见到人。 他跟家里人关系都不亲近。 ‘这又是阿叶的魅力。’ 他这么想时带着点抱怨的意味:‘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万人迷,怎么连英子他们都降服了?’ ‘果然,示弱就是有好处的吧。’ ‘决定了,等见到织田作时,我要柔弱地摔倒在他的面前。’ 刀之助:“???”】 …… 五月很快就来了,走出考场时叶藏看了眼晶子的脸色,发现她胸有成竹似的,才带上讨好人的笑容凑到晶子面前。 晶子说:“等去东京时,我要去看天空树、东京塔,游遍浅草寺。” “上一回去东京还是小时候,比起我,父亲对那熟悉太多。” 她说:“我可以带你去雷门,那里有几家洋果子店,味道很不错。” “当然,要看他们有没有倒闭。” 叶藏说:“我家兄长与长姊要来接我。”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你想见他们吗?” “当然了。”晶子说,“这有什么问题。” …… 【‘好家伙。’ 再度走进首领办公室的中原中也想:‘太宰这家伙,终于正常了。’ 他还挺怕进门再看见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太宰治,谁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会做出什么事。 他这回进来时,太宰终于披上了一贯高深莫测的面皮,处理堆积事务。 他批改文件速度很快,再难的问题呈现于纸面上,不出三秒便能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问题迎刃而解,秘书小银穿着干练的套装,高跟鞋底踏上毛刺刺的地毯,没发出丁点儿声响。 小银悄无声息地进门,又面无表情地出去,像一抹飘忽不定的幽魂。 中也不觉这气氛压抑,他早就习惯了。 “中也君。”突然,太宰呼唤他一声,中原中也立刻进入工作模式,“是,首领。” 他像个合格的守护者,微垂脖颈:“有何吩咐。” “不,跟工作无关。”太宰的声音很轻,“是只有你才能回答我的问题。” 他看似漫不经心道:“青森轰炸,你去看过遗址吧。” “有什么想法吗?” 青森轰炸,中原中也的思绪一路飘远,真是许久没听过的名词了。 青森轰炸发生在他出生之前,他一直没关注过,还是等兰堂死后,他得知了自己出生的奥秘,才专门去一趟青森看遗址。 原因是红叶大姐告诉他:“青森的巨坑遗址,像是放大数倍的擂钵街。” 她有意味深长道:“说是轰炸,那时可没人说看到炮弹呢,也检测不出核污染,不仅如此,青森的土壤变得更肥沃了。” “就像有生命能量,注入泥土一般。” 中原中也想:擂钵街也是那样,荒神的力量对人类来说很有破坏性,对植物来说截然相反,擂钵街的石缝里生出漂亮的小花,杂草顽强地生长在瓦砾间。 中也回过神道:“是异能力者导致的。”他笃定道,“是与我能力相似的异能力者。” 简单说来就是神明的力量,如果中原中也火力全开,也能葬送一座城市。 太宰治道:“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所以他是那时候意识到自己有异能力的。” “真是可怜啊。”他在说这话时,没有别的意思,真要说的话,恐怕是嘲讽居多。 “也难怪看见平行世界的与谢野晶子时会是那种态度了。” 中原中也:??? 看着高深莫测感叹的太宰治,中原中也脑子里除了问号就是问号。 不好意思你说谁可怜? 你真的很不对劲! 你这两天的心情比思春期的少女还要多变。 等等! 中原中也顿悟:不会是真谈恋爱了吧??? 太宰治:嗯? 他扭头对石化的中原中也道:“中也君。” “干、干什么。” 太宰说:“你是在cos世界名画吗?” “哈?”】 …… ‘遇见晶子后,我洋洋得意了一段时间。’ ‘这种得意并非说男女之情,而是说,如此害怕人类的我也能收获真挚的友谊,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人们与我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二者之间并非完全隔离的。’ ‘这样下去我也能收获幸福,我是这么想的。’ ‘可正如我过去认为的那样,我这个人,天生与厄运、不幸相伴,就是说即便过了几天幸福日子,到最后统统会化作不幸,在晶子身上这句话便应验了。’ ‘我与晶子短暂的友谊,并没带来好结果,相反,其后降临的悲痛大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 6月19日是叶藏的生日,这一天同样是帝大录取出结果的日子,录取结果首先通知到学校,再由学校转告个人,上午十点叶藏就接到电话,老师倒是挺激动的,可家里的仆人甚至没有为此多称赞叶藏两句。 也就是简单的祝贺吧,英子文治都是帝大的,家里的男主人女主人也是,如果叶藏没考上便成了让人唾弃的幼子,考上是理所当然的。 晶子的电话接踵而至,她比叶藏兴奋多了。 “我考上理科三类了。”惊喜之语透过听筒,传至叶藏耳中。 “恭喜、恭喜。”他说道,“我也考上了国文。” 他们说了点别的,比如到东京后邀晶子去津岛位于东京的洋房,听说那屋子气派得很,是英国人设计的,叶藏跟文治他们报备过了,长兄与长姊都欢迎弟弟的朋友。 说了一会儿后叶藏说:“我去骏河屋找你,一起去学校吧。” 骏河屋在津岛宅跟学校的中心点,叶藏已经能独自去晶子家拜访了。 12点前后他到了骏河屋,与谢野家的夫妻都在上班,晶子的弟弟文太被带去骏河屋观摩学习,他是下一代的继承人。 两人走时还怪高兴的,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主要是与谢野晶子在说,叶藏聆听,时不时微笑点头致意。 今天是叶藏的生日,他没跟晶子说,他总觉得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生日,活像是在索要礼物,尴尬极了。 ‘更何况,能跟晶子一起去东京已经是绝好的礼物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他是这样想的。 当时的阿叶像浸泡在蜜罐里,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晶子。” “嗯?”与谢野晶子回头。 在那瞬间,不知怎么的,叶藏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从哪里来的,并下意识抓住与谢野晶子的手腕。 晶子有点奇怪,开口说了什么。 “————”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排空的气浪从晶子身后涌来,裹挟着无尽的光与热,不断地扩散着、爆破着,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是英国人投下了炸弹吗?不知道,那样的话,为何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又迷瞪瞪地想道:我是要死了吗?被炸死的话会疼吗?可能不会,而且跟晶子一起死的话,也算是有朋友相伴,哪怕有三途川也不会寂寞。 ‘话虽如此,我实在不想下三途川了,让我老老实实地离开吧,一了百了,什么都不曾留下。’ 这样想着,叶藏甚至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热浪确实向他撞来,连带着错愕的晶子,可那些浪遇见他,就像是海水碰见摩西,被分为两半,最汹涌激烈的火花喷在叶藏的脸上,就像是清风温柔地抚过人脸,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30秒。 这是让日本人为之沉默的三十秒。 …… 【看到这,太宰治甚至不想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阿叶发现了自己的异能力,这很好,与谢野,恐怕请君勿死就是这次觉醒的吧。’ ‘她去帝大读书了吗?有可能,可就算是去帝大读书了,还不是要进森先生的碗里,他可是正经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部出生,现在进去的话,与谢野晶子正好是他的学妹。’ 想到这,太宰对剩下的故事越发不感兴趣,恨不得直接翻过几页,跳转至第二章 。 结尾只有一句话。 “他一个人,孤零零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太宰暂时合上书。 他对自己说:“要不去找织田作实践一下吧。” “像阿叶一样孤零零地倒在他的怀里。”】 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叶藏到东京时堪称声势浩大。 文治英子来了,嫁到神奈川的三姐美子来了,甚至连他常年在议院上下奔走、不见踪影的父亲也来了。 还有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摆出张凄哀的脸说吉祥话,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贵公子福泽深厚”之类的。 父亲伸出手,在他脑袋上囫囵摸了一圈道:“没事就好。” 他似乎要赶赴重要会议,说了那句话便匆匆离开了,倒是文治他们留下来,那些亲戚呼啦啦跟津岛议员一同离开了。 且别说是文治,英子都红了眼圈,已经是成年人的长兄将叶藏揽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满口都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藏轻声道:“不去参加会议没关系吗?”文治是冉冉上升的政坛新星,英子也是备受信重的智囊,论理来说,这两人都要跟着走。 英子说:“笨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 叶藏是青森轰炸的幸存者。 准确说他跟与谢野晶子都是。 青森轰炸来得不明不白,大半个县都被夷为平地,却未检测到炸弹的痕迹,政府用上十八般手段,得出毛骨悚然的结论——瞬间湮灭一城市的力量,出自异能力者。 更恐怖的是,这异能力者还未找到。 如此大的丑闻,政府自然要遮掩,原因有二,一是显得他们不那么无能,除此之外还要防止民众恐慌。 津轻地区不算爆炸中心,除了叶藏晶子还有别的幸存者,即便如此,他二人也显得格外突出。 他俩毫发无损。 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瞬间,文治他们都疯了似的往津轻老家打电话,当然没接通,津岛家上百年的历史都化为焦土,好在津岛先生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家产大头半数运至东京,此外他还给部分产品买了高额保险。 总的说来,损失不算太多。 想到家里的老妻幼子,他还感叹了句:“修治那孩子。可惜了。” 讽刺的是,他都没想起6月19是叶藏的生日。 文治与英子是最悲伤的,长兄如父、长姊如母,叶藏因对家中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讨好,战战兢兢地活着,没太感觉二人的与众不同,可他俩是真的喜欢叶藏。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对安静而美丽的幼弟都怀揣着好感与善意。 事情发生后文治疯了似的给搜救队打电话,希望他们去津岛家的遗址看看。 搜救队的人在确定没有异能力残留后,小心翼翼进入津轻,传回的照片让文治他们痛彻心扉。 人像是化石一般,残留的焦迹印在石壁上,简单说来,留下全尸都是奢望。 到这,英子跟文治都死心了,美子听说这消息后直接痛哭出声。 文治看似冷静道:“不,不能放弃,如果修治出去了呢?” 他说着眼眶红了:“他考上了东大的国文系,考上的年纪比我还小……” 6月19日,是喜讯日、诞生日、忌日。 无论如何,这结局也太悲惨了些。 当日晚九点,搜救队还在不眠不休地搜查着,津轻北部不用管了,就像是被岩浆吞没的庞贝,方圆几百里都无活物。 南部还好点儿,有失去意识重度烧伤生命垂危之人,能救回来一个是一个,远在东京的政客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黑炭中,找上门的两个孩子格外明显,他们的衣服跟受灾人群相似,破破烂烂的,脸上也全是黑灰,可精神还是好的,甚至能走路。 前头的孩子道:“劳驾,我想给东京的家人打通电话。” * 文治是在晚上九点四十九分接到叶藏电话的。 “喂。”他精神不好,语调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焦虑,“这里是津岛文治。” “文治哥。”听筒另一头传来怯怯的声音,很害怕似的,天知道他的害怕究竟出于对天灾的恐惧,是死里逃生的后遗症,还是单纯恐惧打电话。 文治的双眼一线一线地睁大了。 “是修治吗?!”他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热情,将家中妻子吓了一跳。 文治很早就结婚了,政治联姻,妻子是未曾见过的华族小姐。 “是的。”照旧是叶藏的声音。 “我……”他迟疑了一瞬间,似不知道如何表述语言。 “我还活着。” …… 叶藏跟晶子一直知道自己是津轻中部唯二的幸存者,换句话说他俩距离爆炸源相当近,爆炸后他要先安抚晶子的情绪,饶是叶藏,想到津岛家不在了,都会产生淡淡的惶恐与悲伤,那晶子更不用说,她几乎要崩溃了。 这种崩溃是双层的,幸福家庭毁于一旦的巨大痛苦,与熟悉城市化作焦土的惶恐。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外国投下核弹了吗? 为什么我还活着? 跟想通一切的叶藏不同,晶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能猜到晶子还活着的原因。 ‘毫无疑问,青森轰炸是异能力者的手笔。’他表现出了跟太宰治极为相似的冷酷,无论是在怎样危机的环境中都能进行冷峻而清晰的思考。 ‘而我的异能力,是抵消其他人的异能吗?晶子能够毫发无损也是出于这缘故,与我接触的人(或许还有物),同样会被赋予抵消异能的力量。’ ‘这种异能力看似无用,可在这等灾难面前……’ 想到这叶藏要苦笑了。 ‘真是作弊的能力啊。’ ‘眼下最关键是……’ “晶子。”按照叶藏平日里的性格,实在不该做警醒人的那个,可当时,这津轻可能就他们是活着的,这就像是常被提到的命题“地球上最后的两个人”,若是他不说话,晶子便愣在那。 “晶子。” 与谢野晶眼中终于焕发出光彩。 “……”她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能成功出声。 她以为自己还能说话,实际上连面皮都僵住了。 叶藏瑟缩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晶子的手。 “我们都还活着。” ‘其实我希望自己能死去。’ “我们都还活着,晶子。” “……修治。” 晶子终于成功出声了,可她的表情还是僵硬的,她实在做不出生动的仿佛活人一般的表情:“我要回家看看。” “好。” 两人的方向感都很强,在爆炸的冲击下,别说是防震的木质楼房,哪怕是学校的七层高楼都化作焦土,岩石碾碎成细小的颗粒,又在空气中分解,好在地皮被刮得不多,他们正处于浅坑的位置,越往北走,地面凹陷的幅度越来越大。 晶子突然问:“家在哪个方向。” 叶藏说:“东走八百米,右拐。” 他说得是实话,却在此时表现出惊人的冷漠与理智。 这与他一贯的性格不大符合,可以说他在此时说出的话、清晰的头脑都是依靠身体本能,也就是依靠他身上“太宰治”的一面。 他们凭着叶藏的感官到了晶子家的位置,骏河屋后的二层小楼。 当然什么都没有。 那时晶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终于提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们为什么好好的?” 她说这话时没有控诉的意思,可叶藏面对他早就猜到的、会出现的问题,依旧像是被重拳袭面,人摇摇欲坠,差点站不住了。 在他听来这绝不是普通的疑问,而是控诉。 我们为什么好好的,我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死。 在他心中这句话能被解读出多种含义,没有一种是利好的。 很奇怪的是,战争没有在叶藏的心中留下太深刻的痕迹,而这来自好友的质问却让他胆怯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回实在没法编造假话,于是叶藏说:“这并非是核战争,我猜是欧美方的异能力者……”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异能力冲击。” 晶子重复道:“异能力冲击。” “是的。” 叶藏又说:“而我们,或许有谁觉醒了相反的异能力,抵御了对方的攻击。” 那究竟是谁呢? 晶子没吭声。 大约三十秒后,她一声不吭地躺下来,在地上打滚,又对叶藏说:“你也快点,咱们得染些痕迹。” 叶藏:“哎?” 晶子用她惯常的,老气横秋的口吻道:“无论是谁有异能力,在当下也太显眼了。” 她看向叶藏的眼神让后者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就像是晶子已经看透,他的异能是无效化似的。 “你也做点伪装吧。” …… 他俩装成幸存者,一路南下,叶藏观测泥土的凹陷程度,判定南方会有其他幸存者。 两孩子走路速度不算快,但他们都憋着一股劲,最近青森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因此也没有雨可下,看城市的惨状又找不到能入口的东西,一旦遇不见搜救队,他们熬不过三天。 好在青森的搜救队伍比较给力,傍晚五点左右,他们就遇见活人了,叶藏不用说,就那幅性子,晶子看见那呻吟着求救的人,都咬咬牙接着向前走。 他们连自身都难保,别说他人了。 晶子跟叶藏统一意见,将自己打扮得破破烂烂,与受灾人群别无二致,至于受伤问题,确实强行搞了点伤口出来,但跟烧灼伤相去甚远。 叶藏偷偷对晶子说:“我大哥,他们应该不会放弃我们。” “估计跟搜救队打过招呼,到时候我跟他们说,应该不会泄漏私人信息。” 不会泄漏他们其实没怎么受伤的消息。 与谢野晶子点头,默认了。 * 再说文治,接到叶藏的电话后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对搜救人员吩咐道:“劳驾,请将他们送到东京。”他说,“要静悄悄的,别让记者知道。” 他常跟记者打交道,知道他们没什么底线,青森轰炸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找幸存者采访采访。 文治的脑子也聪明,比森鸥外就差一点儿,他猜“轰炸”发生时叶藏跟与谢野晶子在一块儿,这就有问题了,他俩学校那儿别说是人了,连建筑物都没留下一块砖、一块瓦。 多半是觉醒了异能力。 问题是觉醒异能力的是谁,又是什么能力。 文治猜是防御一类的,可“青森轰炸”的当量堪比两枚核弹一起爆炸,这冲击能抵得住,那是相当不得了,要是与谢野晶子觉醒了还好,如果是叶藏得藏严实。 否则他就要被当成防护罩,给大人物带在身边了。 不管怎么说…… 他长舒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与谢野晶子跟大庭叶藏被护送至东京。 这件事本该如此解决。 谁知道…… * 那件事发生时,叶藏也没反应过来。 津轻与临近县的接壤线上有不少幸存者,叶藏跟晶子虽被保护着即将送往东京,可在这大混乱中,哪怕是打过招呼的搜救员都不可能24小时盯着他们不放。 叶藏无法忍受呆在这种密闭、狭窄、充满悲戚之声,就跟晶子说:“我想出去走走。” 晶子看他说:“我也想出去走走。” 他们漫步在瓦砾废墟之中,什么废墟上开出雪白的、柔弱的花,是没有的。 青森的天一如既往地晴朗,异能力的冲击波冲散了云彩,以至于叶藏一抬头就能看见明亮的星星,依偎在明月身侧。 夜晚其实是很喧闹的,幸存者因疼痛不断呻吟着,可外面总是比由塑料板临时搭建起的避难屋开阔,叶藏舒了口气,笼罩在他心头的窒息感终于减轻了。 晶子忽然问:“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叶藏的心又紧绷起来,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好像有。” “在很近的地方。” 他们散步散得有点远,真要说的话,找搜救队的人来帮忙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晶子的情绪还是不够平稳,此时情感大于理智,已经开始搬碎砖了。 叶藏迟疑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总不能让晶子一个人吧。’ 还好那孩子埋得浅,等扒拉出来时,晶子指甲缝都被黑色填满了,小孩儿一阵接着一阵地哭,最大不超过三岁,叶藏在旁边站着,颇有点无措的味道,晶子一咬牙,干脆将孩子抱了起来。 奇迹是在那一刻发生的,这孩子身上算不得完好,有部分烧伤,这很正常,目前的幸存者都有大小面积不一的烧伤,可当晶子手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烧伤竟然好了。 不仅如此,原本他还发出猫儿似的、微弱的哭声,可蜷缩在晶子怀中后,哭声戛然而止,他舒适得睡了过去。 “……” 晶子跟叶藏面面相觑。 * 叶藏从未去过东京。 在认识晶子之前,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津轻火车站,之后地图一点点拓展,延伸至青森。 【太宰治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未阅读青森轰炸相关章节,若让中原中也知道这事,嗤之以鼻的同时定能看出,这是太宰仅剩的同情心作祟。 青森轰炸,姑且就用这名吧,给大庭叶藏带来的伤害难以用言语来衡量,如果没有这场变动,他或许会走上另一条道路,跟“太宰治”完全不同的道路。 总的说来,哪怕是太宰也不会用这事来打趣叶藏,他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丝余地,干脆就跳过了这片段。 中原中也可能会说:“那家伙也不是完全的恶人。” 可到东京后的故事,太宰治还是好奇的,他很想知道叶藏与家人的相处方式。 ‘我连文治跟英子的脸都想不起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怎么就喜欢阿叶呢?’ 他接着往下看。】 …… 叶藏的心情并不好。 与谢野晶子被东京的亲戚接走了,这是昨天的事,在发现了晶子的异能力后,叶藏鼓起勇气给文治打了通电话,他用上了自己看透人心的诡谲伎俩,知道兄长不会拒绝死里逃生的幼弟,交代了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 “这不好办啊。”文治说,“她这能力该有不少人垂涎吧。”他甚至听说过尚在孕育中的不死军团计划,毕竟是东京大学的森前辈提出来的,他们是校友。 叶藏弱弱道:“是……” “我知道你想保护自己的朋友……”文治本该坚定地拒绝叶藏,可他忽然想到,拒绝的话,听筒另一边的幼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眼圈一定会变红吧,还有他的小鼻尖儿。 光是联想起那幅画面,就无法拒绝他了。 “这样吧。”文治跟英子商量后道,“与谢野,她在东京还有亲戚对吧。” “是。”叶藏道,“听说与她父母关系很好,也常走动。” 文治说:“就让那对夫妇来接她好了,”他又说,“她要是公布自己的异能力,我就没办法了。” 如果她没有异能力,津岛家收留这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还是没问题的,可她现在不仅有异能,还如此得强大,这就有问题了。 留在家里若是被父亲发现了,少不得将她的能力开发利用至最大,可那样修治肯定不高兴,但你说白白收留异能力者,还没好处,文治又不愿意了。 他想来想去,现阶段以保护叶藏脆弱内心为主,干脆就把晶子送走,这样哪怕是她暴露异能力,遭遇了不幸,也不是津岛家的过错。 把他俩隔开最好了。 * 晶子联系上叔婶后,略感惊喜,几天内她的心情大喜大悲,起伏不断,临别前她圈着叶藏的脖子道:“上天赋予我请君勿死的异能,一定是让我救助更多人。” 在说这话时,她眼中燃烧着火焰。 叶藏的笑容勉强极了,他说:“这样的话,你会读医科吗?” “当然。”晶子说,“异能力只是锦上添花的外物,我终将凭借自己的知识成为出色的、救死扶伤的医生。”她的理想从来没动摇过。 可是…… 她问叶藏:“你一个人坐火车,真的没问题吗?” 以叶藏的社恐程度,上火车后他怕是头都不敢谈,惶惶不安地度过漫长的四小时吧。 阿叶小声道:“没关系。” 晶子不相信:“我早一天晚一天去都没事,我跟你一起走。” 不就是改个票吗? 叶藏只能说:“兄长派人来接我了。” 晶子反复确定了好几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叶藏松了口气,文治没有派人来接他,他跟晶子说得,是善意的谎言。 首先,青森轰炸对外宣传中投下的是核弹,政府的官员有知道内幕的,可他们个个都惜命。 ——核弹都是有核污染的,谁知道异能力有没有污染。 其次,他对阿叶还是挺了解的,知道阿叶不会与陌生人相处。 这种人并不少,讲白了,不就是极度社恐与自闭吗?文治正处于对叶藏爱心大爆发的关心时期,恨不得把小弟弟拴在裤腰带上。 他问叶藏:“你想怎么来?” 叶藏说:“我一个人就行了。” 文治:“这样,我给你买一等座的车票,让小野将你送上列车。”他还鼓励叶藏道,“只有三小时,你可以带本书,买份车站便当。” 叶藏瓮声说好。 …… 【看到这,太宰治先叹了口气。 他喃喃自语道:“我也想看社恐的阿叶呀。” 他拿到书的时候,隔壁平行世界的黑时宰都打出了happy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 【‘要去见织田作吗?’ ‘要用自己的脸孔去见织田作吗?’ 这两个问题困扰太宰治一段时间。 “织田作”“朋友”,这两个名词对太宰治有特殊含义,为何他从未见过织田作,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不敢”。 为什么不敢?因为太宰治这个名字跟“死亡”是连在一起的,从他认识织田作那天起,后者就走上死亡之路,这里的他坐上首领宝座,织田作不会死于纪德之手,可谁知道他会不会为别人所杀,想要报复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人一百张A4纸都列不全他们的姓名,杀不了他,杀死他的朋友总可以吧? 出于这缘故,在认真思索一番后,他含恨放弃了“去见织田作”这一美好想法。 为了自己的朋友,太宰治很有牺牲精神。 可抱怨还是要抱怨的,就比如现在,他在心中道:‘如果是阿叶的话,去见织田作没问题,目前看来,他的人生与幸运紧密相连。’ 叶藏万万不会想到有人如此评价自己的人生,当然咯,得出这一结论是因为太宰治衡量的方式比较畸形,他认定只要是大庭叶藏接触过的世界,织田作就能活。 对“太宰治”而言,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当然没有。 ‘我格外嫉妒那不知天高地厚的15岁小鬼。’ 他对15岁的黑时宰怀抱着相当大的恶意。 中原中也进门时便看见太宰治的高深莫测脸,如果太宰想遮掩自己的情绪,他根本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可时间久了,“首领”跟“最高干部”之间多少有点默契,他能感知到“太宰的心情很差”。 中原中也心中念着“麻烦”嘴上还是问:“出了什么事,首领?” “没什么。”太宰疲惫地摆摆手,“想到一个讨厌的人。” 中原中也呵呵,心说你讨厌的人也忒多了。 见不了织田作的太宰治兴致缺缺,处理起工作来便格外下狠手,干脆利落地签订回收藤田商会的指令,前段时间政府针对他的刺杀,背后就有藤田商会的影子。 藤田是藤原的分家,也算是实权贵族之一。 中原中也说着日语,却没有日本人对华族的崇拜情节,看见命令毫不意外,又准备去工作了。 去工作前他说:“今天中岛敦没事,我调他跟镜花来给你守门。” 太宰治嫌弃道:“哎——” 中原中也强硬道:“你别‘哎’,你的人身安全对组织来说是最重要的。” “中也君。”太宰突然叫到。 “什么?” “你怎么像老妈子一样啊。” 中原中也呵呵,他早就过了暴怒的年纪,可把太宰治的话当作过耳的穿堂风。 要是每一句话都当真,他得英年早逝,某种意义上,首领宰比黑时宰更让人头疼,中原中也有时会想:这人怎么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呢? 可他把太宰的命当回事啊。 一般情况下,中也不用将太宰治看护得这么严实,可谁叫他最近的表现很奇怪,似乎恋爱了,又似乎没有,中原中也担心他处理太多任务,精神错乱,又或者终究承受不住压力。 ——其实太宰治把首领的工作做得很好,可中原中也总觉得,对方的弦崩得很紧,一触碰就会断。 中岛敦跟泉镜花很快就来了,泉镜花畏惧太宰治,一句话不说,中岛敦跟小虎崽似的守在太宰身后,也一句话不说,二者门神似的守在他身后。 太宰叹了口气,颇有自娱精神地想:这样像不像囚犯? 随后又将书拿了出来。 太宰:这么无聊,让我来康康阿叶又在做什么吧。】 …… 阿叶被送到了横滨。 这与他考上东大国文系的剧情似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中间少不得有个几十页文字描述,可事实上,做出这决定没花津岛先生太久时间。 阿叶现在东京呆了一个月,文治英子给他请了无数的心理医生,挑时间带他看画展,拜入大师门下,爱子常从神奈川跑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可三人都很忙,前两者工作太多,爱子是家庭妇女有生活要兼顾,阿叶长时间泡在画室与绘画大师的家中。 他在另一个世界被众人称道的歌川派浮世绘画法,便是这段时期习得的,在文治的走动下,他拜入名门,学习浮世绘,同时还在学习油画。 老师们对他的天赋赞不绝口,说他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绘画界的新星。 按照预定,叶藏九月应该去东京大学报道,这没什么,八月家庭医生给他做了几轮心理测试,都说他能够回归正常社会了。 原本文治都吩咐人给他准备入学材料了,谁知道许久不见的津岛先生跑出来说:“帝大……最近的局势不太对,这样,送他去横滨读书吧。” 他口中的局势是野战势,帝大的学生本就行走在激进第一线,战争日益焦灼,政府愈发凸显其无能,学生也越来越不满。 国文系的热血青年向来是最多的,这是传统。 津岛担心叶藏被裹挟着卷进示威情事,那真是给政敌留下打一枪一个准的政治污点。 还不如将叶藏送得远远的。 文治:“横滨,是租界吗?” “没错。” “哪所学校?” “军警的分校就设在横滨,去那里。” 说到军警分校,智商在线的文治表示,他们的学校选址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时候的横滨是日本境内唯一不会落下炮弹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各个国家的大使馆都建在那儿,除此之外,横滨已经不是日本人的横滨了,日本人是二等公民,洋人才是一等。 这地方还不容易进去,随着战局进一步推进,外国人对横滨的把控越发严厉,有许多战争流民想要涌入横滨,那外国人自然是不允许的。 至于军警的培训学校,又是另一则笑话,当然,那里的不是总校,总校在东京都呢。 可这也不是说横滨的分校就不行,多得是想要买命的权贵子弟,听说还有稀少的异能力者。 文治从听说这件事起就思忖着:这不是脑子有病,把人质送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吗?说是租界安全租界安全,战争一开始没地方是安全的。 可从人身体角度来看,横滨又是个不错的地方,津轻才被轰炸过,他大有“哪怕是做人质,也要把幼弟塞进安全地界”的想法。 文治又说:“军校的话,我担心修治与他们处不好……” 他委婉道:“修治的神经比较纤细。” 津岛不高兴道:“就是因为他一点江户儿的样子都没有,才更要送他去历练。” 文治闭嘴了,心道:你这不就在折磨人吗? 可目前津岛先生是他们家的掌权者,哪怕是文治都不能反驳对方。 这事就被定下来了,他下班后头秃地转告叶藏:你要去横滨了。 叶藏不出所料露出了惶惑不安的表情,他心中惴惴道:“不是去帝大吗?” 晶子也要去帝大呀。 文治:“……嗯,父亲觉得横滨更安全。” “我、我不想念军校。” 文治为难道:“实在不行的话……我找人给你开病例单。” 去是一定要去的,最多只能钻空子。 叶藏缺乏拒绝人的能力,他只说:“我想给晶子写一封信……”说的时候声音很小。 文治心疼他说:“当然可以。” * 叶藏用简单的笔墨描写自己即将失约,前往横滨的事,晶子的回信也来得很快,三四天就到了他手中,不仅没有斥责叶藏,还说横滨是个很好的地方,临海、繁华、空气清新,安全也有保障,是座美好的城市,她还写道: 我会去横滨找你。 晶子是这么说的。 叶藏知道晶子收到这封信一定非常失望,可考虑到自己的情绪,她并不会将失望表现出来,这一份体贴让叶藏更加自责,几乎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 信看至最后,晶子邀请他一起去浅草寺玩,说她打听过了,曾爱去的洋果子店还开着,问叶藏要不要去。 叶藏没感自己答应,他先去问了文治,文治说:“当然没问题,好好玩。” ‘纯当是跟那孩子道别了。’ 他其实一直派人盯着与谢野晶子,跟设想中将自己异能力捂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不同,与谢野晶子大张旗鼓救治那些在战争中失去腿脚的士兵,文治不仅没有感叹于她的善心,还在心里一个劲骂与谢野晶子傻。 他愿意将叶藏送走的重要原因是,不希望他跟与谢野再有瓜葛。 可与谢野晶子跟叶藏又是朋友,他要考虑幼弟脆弱的心理,便鼓励他们告别,也算是为上一段友谊划下圆满的句号吧。 文治将这些想法掩饰得很好,可叶藏早就猜到他的小心思了,后者乐得装傻。 ‘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能力啊!’ 他在心中不住地抱怨着,这可能是他在大愧疚下对太宰治唯一的抱怨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原来的话,我还能说看不懂人心,无法揣测他们在想什么,现在的话,只能不懂装懂,那么多的人心思都很可怕,甚至到了丑恶的地步。’ 【太宰治看到这行,心道:呵呵,怪我咯。】 【叶藏的抱怨跟我太宰又有什么关系呢?】 …… 8月20日,晴,微风。 2000年的浅草寺不如20年后,一年四季都人流汹涌,游客接踵而至。可即便是在战时,这里都比其他地方更繁华,小贩守在道路两旁的店铺里拼命叫卖,卖三色丸子、唐扬鸡块、冰沙等等,正门外甚至有卖可丽饼的面包车,还有什么韩国最火吐司面包,浅草寺附近都有。 价格稍微高点,比东京市面贵200日元前后。 叶藏早到了10分钟,靠着柱子等晶子,文治派来的保镖不远不近地缀着,与人海融为一体,绝不会让晶子发现踪迹。 过了十分钟,与谢野晶子来了,她精神状态不错,东京的亲戚对她很好,此外也没将对叶藏的不舍表现出来,两人一起逛了寺庙,求过灵验的御守,求的都是学习御守,听说浅草寺的御守很灵验。 下午三点一起去吃了晶子喜欢的甜品屋,是很美味,他们用的应该是伊藤园的高级抹茶粉,阿叶吃得出来。 分别时晶子说:“等去了横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要给我写信。” “好。” “晶子你……”叶藏欲言又止。 “什么?” 叶藏说:“进东大之后,保护好自己。”他说,“你的异能力太珍贵了,会遭人觊觎。” 与谢野晶子道:“这又有什么,哪怕是受到袭击,我都能治好自己。” 叶藏:“嗯……” 可有些事情,比肉体上的伤害更恐怖呀。 “倒是你,是去军校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晶子的双手放在叶藏肩膀上,无比慎重地说,“如果觉得那些男人粗鲁,就离他们远一点,开张肺浸润的单子,去考试就行了。” 阿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就是这么想的。” …… 9月1日,叶藏来到临近海滨、风景秀丽的横滨。 军警学校是住宿制,叶藏因此带了大量行李,文治看看,觉得将大包小包提上jr很不方便,直接划了两三个人开车送叶藏到校。 “本来应该跟你一起去参加开学典礼的,可我最近太忙了,英子也是,爱子代表夫家去参加婚礼,你只能一个人去。”他眼中写满了“悔恨”,似乎在说“我应该早点工作,这就能送阿叶了”。 所有事情都堆积在开学前后的一周中,等想起来要陪伴家人,却发现忙碌的工作呈井喷式爆发,怎么也拦不住了。 文治郑重道歉,阿叶自是摆摆手说:“没关系的,无所谓。”他故作轻松道,“这段时间能跟文治哥在一起已经非常愉快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以后补上就行了。” 文治:!!! 这是什么品种的小天使?! 爱了爱了。 【太宰另找了本笔记本,在封面上恶趣味地写着《阿叶饲养手册》,至于内容像是国小学生的牵牛花观察日记。 特征7:很会哄人。 要警惕阿叶的甜言蜜语。】 …… 横滨的建筑也很有特色,制式自由,和洋并行,军警学校是由钢筋水泥土建成的,气派非常,据说这里曾经是英国某银行的总部,前几年世界经济危机席卷而来,那家可怜的英国银行也在倒闭名单内,恰好当时军警财大气粗,直接将最好的房子买下来了。 保镖司机都在东京打拼,见过东京的其他建筑,看见军警学校后还是赞不绝口,又说这里的海漂亮,应景,衬托得军警学校更好了。 阿叶运气不错,军警学校有2人间4人间6人间,他选择两人间,又抽中了只有自己的上上签,连舍友都无。 这多少给了阿叶一点安慰,进门时高年级的学生正一边喊着热血的口号一边跑步,一二一二的,在操场上挥洒青春与汗水。 阿叶看得胆战心惊,他与热血青春、男子高中生、足球部等名词格格不入,尤其现在倡导男人要具有血性,一想到他要跟男性荷尔蒙最旺盛的青年共度三年,几乎就要崩溃了。 好在舍监看见年纪小,来的派头又足够大——津岛议员的升迁速度如同坐了火箭,文治也格外争气,已成为内阁秘书一类的人物,只要不出站队问题,他们家就是下一个政治世家,送来的小公子必须好好对待。 他客气道:“津岛君跟那些蠢物不同,是跳级上来的天才,军警部门珍贵的大脑、指挥性人才,日课不用太做。”他说,“孩子跟成年人的运动量还是很不同的。” 叶藏顶着他那张写满柔弱的脸道:“谢谢您的提醒。” …… 头两年叶藏还是很顺的,军警学校也不知怎么回事,六年学习制,高中跟大学一并包圆了。 校内欺凌现象屡见不鲜,可欺负同龄男生是弱肉强食,欺负年纪小太多的叶藏就是不要脸了,那些青年又觉得他是个小毛头,不能理解“成年人的话题”,聚众看片,讨论杂志模特时都不带上叶藏,他过得好似隐形人。 叶藏也乐得清闲,文治如他说的那样,给叶藏开了“肺浸润”的单子,就连叶藏也不知道“肺浸润”究竟是什么毛病,可他因为这张轻飘飘的病例不用上体育课是真的。 他非常感谢文治。 总之阿叶的日常就是阅读与考试,感谢横滨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不少画家都搬迁到租界内,他借由歌川光记名弟子的身份混迹在各大画室内,此外,为了满足欧美人的思乡之情,他们还会将艺术品从本国运来,隔三差五开个画展,阿叶更是如鱼得水。 除却要跟龌龊的、思想不比下水道干净的青年男子相处,他的生活算得上快乐,此外还跟晶子保持定期通讯。 晶子按照预定进入东京大学,她足够刻苦,即便在最难的医科内也名列前茅,让叶藏担心的是她的异能力。 她的“请君勿死”在小范围内传播甚远。 对了,晶子还在大学内遇见了其他文豪。 森前辈学识渊博,目前正任军部少佐一职…… 收到这封信时,叶藏吃了一惊,森少佐,森鸥外?不正是与福泽谕吉并称的文学家吗? 他们在文坛上的地位真的是非常之高,要知道,福泽谕吉可是将头像印在钞票上的人物,虽然在新日币发布会上,福泽谕吉的头像被涩泽荣一取代了。 不过…… 叶藏的心情有点微妙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森先生的医术,不怎么高明吧。’ ‘说是庸医也不为过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跟与谢野晶子写了封信,隐晦地表示:森先生品格还是不错的,可医术,实在不精进,别看他考试考得高,理论与现实是有很大区别的,且这个人盲目崇拜德国医术…… 通篇写满了不要跟他学医,千万不要跟他学医。 这封信看得与谢野晶子一头雾水,心中嘀咕:他这么抗拒,不会森前辈误诊了津岛家的人吧。 真可惜,森前辈的成绩很好来着,是两年就攻克下医科的天才,原来只是理论上的天才,实操不行吗…… 她的脑子转了又转:但森前辈想要帮助民众的心是真的…… 再看看吧。 割喉医生森鸥外:??? 就很冤。 …… 【太宰治看到这段:“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竟不知道该吐槽“森先生品格不错”还是他“医术垃圾了”。 他可好奇了,你说叶藏现在就知道森鸥外,未来肯定知道他把晶子带走去搞什么“不死军团计划”,以叶藏的胆小与敏感程度,在被森先生饲养时应该会战战兢兢、鹌鹑似的蜷缩着,度过每一天吧。 ‘真是可惜了。’ 他想:‘我养阿叶,一定会比森先生养得好呀。’ * 中岛敦站在太宰治的身后,先被笑容给吓到了,差点儿以为发生敌袭,镜花更是召唤出了夜叉白雪。 “没事没事。” 太宰治对两人道:“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中岛敦干笑:“是这样啊……” “嗯嗯。”太宰小鸡啄米点头,还怪可爱的。 这时,中岛敦忽然想起,最高干部中原中先生对他的叮嘱。 “首领他,最近很不对劲……”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这表情放在豪气的中也先生身上,实在是太奇怪了。 中岛敦想:难道出了什么大事?表情也变得分外严肃。 中原中也吞吞吐吐:“首领他,极有可能……”他压低声音,做神秘状,“谈恋爱了。” “……” 不知怎么的,中岛敦没有太惊讶,他也同样压低声音道:“是不是那个‘他’。” 中也:“……你小子怎么知道。” 中岛敦支支吾吾:“太宰先生提到过。” “叫首领,小鬼。” “是。” 这二者一交流情报,心头大惊:果然,不止是我这么想的,太宰太宰先生果然谈恋爱了。 中原中也又想:还是那个老问题,他哪里来的时间。 他又一惊:不会是单恋吧? 天呐,那人实在是太惨了。 以上就是他的心理活动,可悲的是,就连中岛敦也不认为,被太宰先生喜欢上是件好事,只能默默在心中为那个“他”点亮一盏蜡烛。 阿叶:阿嚏——】 …… 时间跳转至第二年下,叶藏差不多11岁了,不出意外的话,在读完今年后,他就能从军警学校毕业,成为一名军官。 家里人对他照旧没什么要求,津岛先生本看他成绩不错,一幅能进军队打拼的模样,还挺高兴,可叶藏的性格随着时间推移,并未变坚毅,每年暑假回家时,都摆着张畏畏缩缩的脸。 津岛跟军部的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喜欢“男儿坚毅不屈的品格”,叶藏这副模样,根本带不出去,塞进军部有辱家风。 他问文治:“你怎么看。” 文治想想道:“辅佐有英子在就够了,家里出一名社会活动家也不错。” “社会活动?”津岛先生挑眉。 “就是画家,搞艺术的。” 津岛先生想想,觉得也不失一项好提议,首先,叶藏在绘画一途上是有天赋的,其次,但凡哪家能供出一名艺术家,都证明家资颇丰,再加上一些古董拍卖会,他们这些做政客的去不了,身为艺术家的叶藏却能去,还能给家里带来贡献。 “就这样吧。”津岛说,“等他毕业后你告诉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文治高兴极了。 * 叶藏的生活还是老样子,偶尔去上课考试,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泡在画室、美术馆里,直到某一天,他回到宿舍,突然发现整洁的房间中多出了第二人的生活痕迹。 说生活痕迹也太过,后者明明才搬进来,地上摊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就没见过如此糟糕的打包技巧,衣服都不折叠,窝成一团,他的新舍友生活技能为0。 叶藏懵了,像他这样的社恐,睡觉都要锁门,一定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搬进来第二个人,对他的来说真太恐怖了。 ‘我得去买床帘,把床封起来。 恰好有人推门进来——江户川乱步,他的新舍友。 江户川乱步定定地看了叶藏一会儿道:“乱步大人果然没有选错。” “哎?” 这奇怪的自称,他是小孩子吗,还是女子高中生?不对不对,果然还是,中二病? 江户川乱步越过叶藏,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挪到房间另一边,他将房间一分为二,精准地辟出一条线,同时嘟囔道:“好了好了好了,乱步大人将自己的东西移走了,这样你能好好呼吸了对吧。” 叶藏何止是心头一紧,他害怕得要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为什么他能猜到我在想什么,这……难道他能看透人心吗?还是说有诸如此类的异能力?好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他这样丑恶的人,怎么能被其他人看透呢? 江户川乱步唧唧呱呱,一刻也不停:“歌川派,原来如此,看样子你绘画不错啊,真奇怪,这样的话还来这所学校,果然是父亲的要求吗?我也是,父亲生前就说过,没地方去的话就来横滨投奔他的朋友。” 叶藏心头一动,又露出惯常的笑脸道:“江户川同学是怎么知道我学绘画的?” 江户川乱步突兀地不高兴起来:“什么嘛,你早就推理出来了对吧,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要让乱步先生再回答一遍啊,我今天什么都没吃,又累又饿……” 叶藏当然说:“我请您吃,只要在桌上跟我说说就好了。” “行。”江户川乱步还是很好收买的,第一天就跟着叶藏一起快乐吃饭了。 * 叶藏并不知道有个文豪叫江户川乱步,这还挺正常的,他穿越时间节点是1920年前后,可江户川乱步是在1925年以后才出名的,他暂时就把乱步当作是聪明的新舍友,推理能力很强,堪比福尔摩斯。 这有利有弊,首先他并不是故意拆穿自己的面具,这对江户川乱步来说是本能,他就有一双能够看透人世间诸事的眼睛。 即便如此,三番两次被点明心思,依旧是叶藏无法忍受的,他在乱步面前总觉得自己是赤身裸体站在北极冰面上。 但很快叶藏就发现,比起自己这个军警学校的隐身人,江户川乱步的处境要糟糕多了,为什么他知道这一点,因为针对江户川乱步的霸凌愈演愈烈,已经蔓延至叶藏宿舍门口了。 他从外面好不容易回来,还没推开门就被吓一跳,门板上写满了“江户川乱步去死”之类的话,叶藏在门口呆站了半天,根本不敢进去,也不敢旋转门把手。 偶尔有一两个过路学生,看他了愣在那里还挺可怜的,就主动说:“没关系,你进去吧,你是被牵连的,不关你的事。” 叶藏虚弱地说:“劳驾,请问江户川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学生道:“你不知道啊。” “也对,你身体不太好,平时很少上课,我跟你说说吧。” 他还颇为热心科普江户川乱步的壮举,大概就是暴露A同学的妈妈有外遇,C同学交往的女朋友说是女大学生其实是应召女,老师学术造假等等等等。 那人撇撇嘴道:“都是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炫耀自己的高明吗?” “你别被他带偏了。” 叶藏点头道:“好。” 但他心中始终存在着疑问,为什么江户川乱步要说出这种话,他就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让自己成为集体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难不成他有什么高妙的见解? 晚上八点,江户川乱步回来了,他衣服皱巴巴的,不是被揍,单纯是他不会洗衣服,不会熨烫。乱步看见门口的字傻了一会儿,去打了一桶水,蹲下来吭吱坑吱擦房门。 叶藏听见门口的声音,悄咪咪把门打开,他比猫更大的眼睛从门缝中透出道:“需要我帮你吗?” 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他脑子里根本没有那根弦,直接道:“好啊好啊。” 深夜,两人一起蹲着擦起来门来,远远看去,像两只头靠头互相舔毛的小猫咪。 叶藏忽然问道:“江户川同学是为什么做那些事呢?” “哪些事?” “就是暴露同学隐私之类的……”叶藏嗫嚅着,也说不出话了。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隐藏隐私啊。”江户川乱步认真回答道,“信息都记在脸上、身上、手指缝间、一举一动中,怎么可能有隐私。” 叶藏:“……” 我好像意识到症结之所在了。 他重复道:“那些消息,都是你‘看’到的吗?” 江户川乱步撇撇嘴:“当然了,这还用说,为什么你都问这种怪话。” 他觉得叶藏是军警学校里唯一的正常人,只有他跟父亲母亲一样,跟得上自己的思维速度。 那一瞬间,也不知怎么的,叶藏忽然萌生出对江户川乱步莫大的同情之心,这种同情心在他身上还是相当常见的,从很小的时候起,叶藏对比自己更小的孩子都很好。 ‘江户川先生,还是一个孩子呀。’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恐惧江户川乱步了。 或许是他觉得,乱步比自己更可怜,处境更糟糕吧。 “江户川先生。” “什么江户川先生,我怎么知道你在说我爸爸还是我,叫我乱步就行了。” “那么,乱步……”叶藏想,‘该怎么说呢,请跟我一起去看美术作品?他肯定是不喜欢艺术的,一点儿艺术细胞都没有,那如何约出去让他稍微远离这里?’ 最后他说:“要一起去吃碗红豆麻薯吗?” …… 【太宰治单手托腮。 ‘原来如此,阿叶他这么喜欢小孩子吗?’ ‘红豆麻薯,那是江户川乱步最喜欢的食物吧?’ ‘阿叶世界的乱步,究竟是原来就很喜欢这道点心,还是因为阿叶才喜欢上的呢?’ ‘真让人好奇。’ 想着想着,他又在《阿叶饲养手册》上写下几个字。 ”8.对幼崽非常温柔,喜欢小孩子。” 批注:这不正是温柔主妇的特性吗?】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我才知道,他已经许久未吃红豆麻薯了。’ 津岛家每月都会给叶藏打高额的零用钱,爱子以“神奈川毗邻横滨”为由,隔三差五便往学校跑,静冈的梅陇、京都两口屋的御题果、进口的曲奇饼安、奶酪等等,都被爱子源源不断送入校中,他不缺钱,也不缺零食,和果子的赏味期短,他就将其送给常去的天妇罗盖饭家的老板。 画室的同学、军警学校的后辈收不到这些玩意儿,叶藏甚至不跟他们说话,别说给送礼了。 江户川乱步搬进来时,叶藏还感慨过他的行李真少,可他住得又是两人间,说明白点,已经是最高档的宿舍了,因此叶藏又不能说他家境贫寒,再加上江户川乱步毫无自理能力可言,一看就是被精心养大的…… 今天叶藏才知道,江户川乱步曾经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可那是过去时;他的父亲是名噪一时的神探千里眼,可他这儿子不知怎的,半分遗产都没继承到,天知道是被恶心亲戚夺走了还是怎的。 叶藏又想:不,以江户川、以乱步的性格来看,恐怕会对金钱财产不屑一顾吧。 总之,他搬进警校宿舍时,除了随身行李外,堪称一贫如洗,每天只能吃食堂饭菜(警校免费提供饭菜,可学生嫌弃食堂做得不好吃,都会外食),更不要说红豆麻薯了。 叶藏说请江户川乱步吃红豆麻薯,后者就毫不客气地点了十碗,叶藏一惊,心说他饿成这样? 十碗点心在他俩面前铺开,哪里知道江户川乱步只吃红豆,落下大头的麻薯。 “……乱步君。” “什么?”他单手持勺,大快朵颐。 叶藏虚弱道:“麻薯……” “那个啊。”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道,“我只想吃红豆啊。” 说到这阿叶应该闭嘴了,可他怀着巨大的疑惑道:“这样,那为什么不直接点红豆汤呢?” “因为红豆汤里的红豆没有红豆麻薯里的红豆甜啊。” 【太宰治双手扯书页,又“噗嗤噗嗤”地笑起来,原因很简单,面对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的态度,就算是叶藏都崩溃地吐槽,心音在书页上实体化了。 ‘什么叫做红豆不够甜啊,多加点糖就好了啊!’ ‘说到底,以乱步君这样孩子似的态度,除了保父之外很少有人能接受吧,果然天才都是特立独行的吗?’ ‘剩下来的麻薯要怎么办啊……’ 太宰治心道:果然。 江户川乱步此人,推理能力世间独一无二,可无论是他世界的江户川乱步也好,还是武侦的乱步也好,那都是被福泽谕吉带了一段时间,开始逐步拥抱这个世界的乱步。 可叶藏遇见的是最愤怒也最彷徨时刻的江户川乱步,世界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想到这,太宰治越发感兴趣。 他真想看叶藏是怎样与这样的江户川乱步成为朋友的。 ‘不,其实能猜到吧。’ 太宰治想:‘如果是阿叶的话,一定用那个方法吧。’ 他露出了相当微妙的笑容,该怎么形容呢,反正中岛敦无意下撇了太宰治一眼,被激得打了个寒颤,又迅速将视线移走了。 ‘用他那无底线的讨好,包容江户川乱步的一切吧。’】 …… ‘乱步君还是个孩子。’ 这是叶藏的第一反应。 他对孩子一向很好,加上对方又跟他住在一起。 看见江户川乱步胡乱洗着衣服的背影,叶藏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来吧。” 其实学校里有滚筒洗衣机,投币即用,一次300日元,学校的大部分男生都是积攒一周的脏衣服再去洗,在叶藏看来,公共洗衣机非常脏。 他家的条件足够好,便自行购置了一台小洗衣机,放在阳台上,江户川乱步的家教很好,不会擅自用舍友的东西,便从来没用过叶藏的洗衣机。 一开始江户川乱步还用过学校公用的,一个月后就不曾用了,一个是他意识到生活费告罄,还有就是那群无聊的男子高中生开始针对性欺负他。 以他的推理能力能逃掉每一次的围堵,他的衣服却不行,为了保住剩下的衣服,乱步开始手洗。 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 叶藏说:“乱步君,到我这里洗吧。” 江户川乱步到处乱翘的发丝一跳道:“好啊!” ‘啊,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了。’ 阿叶心中的小人捂住了自己的脸。 接下来的开展便顺理成章起来,简单来说就是阿叶开始帮乱步熨衣服,帮他带外食,家里送来的水果跟点心礼盒也有了解决的地方。 短短半个月内,江户川乱步胖了三斤,到横滨后逐步枯瘦的脸颊也丰盈起来。 很难说他将叶藏当成是什么,是可以依靠撒娇的母亲,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位朋友,他俩的关系迅速亲近起来,叶藏也知道了更多关于江户川乱步的事。 就比如说,他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能瞬间看透真相。 “真是不明白那些大人。”他晃荡着双腿。 “嗯?”阿叶正在专心致志地熨烫衣服,他有点少爷的脾性,并非说他不愿意干家务,而是外出穿的衣服必须格格正正,连一丝褶皱都不能有。 在家里,诸如此类的工作是女佣做的,可这里是军警学校,再大牌的少爷都不能带佣人,他又忍不了脏衣服积攒一周,干脆买了蒸汽熨斗,学着做家务。 发展到后来,甚至能用小电磁炉煎厚蛋烧之类的小物了。 江户川乱步说他做得厚蛋烧有母亲的味道。 阿叶:“……” * 乱步说:“他们为什么要不懂装懂,这是大人的恶趣味吗?” 叶藏小心翼翼道:“乱步君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他思来想去还是说:“他们没有你那么聪明。”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户川乱步急切地打断了:“这不可能,父亲能看透、母亲能看透、阿叶你也能看透。” 叶藏心说:这在庞大无法理解你的人口基数面前,我们三实在是太渺小了啊。 坐床上的江户川乱步又露出了“不听不听我就不听”的模样,叶藏悄悄叹了口气,以乱步的头脑肯定能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但他……该怎么说呢,暂时无法接受。 有的时候叶藏会想,乱步眼中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是比他眼中的世界更残酷,还是好一点? 叶藏自己也活得很辛苦,他最恐惧人心,偏偏太宰治的身体赋予他看透人心的智慧,故此每天都备受折磨。 以他的性格,在乱步流露出抗拒之色后,是万万不会追下去的,于是他安静如鸡地烫完衣服,对乱步说:“好了。” 小孩子的脸就像是晴雨表,他好似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快快乐乐地接过衣服,对叶藏说:“谢谢你,阿叶。” 叶藏轻声道:“嗯。” 江户川乱步,是世界上唯一会叫他阿叶的人。 当时是这样的。 * 事情发生在他们熟悉之后。 某天,乱步忽然对叶藏说:“你是不是不叫那个名字。” “哎?” 叶藏何止是慌乱,他心中惊慌失措,怕得要死,当然他没有表现在脸上,那时候叶藏已经将面具锤炼得很坚固了,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什么意思?” 乱步烦躁地扒拉头发,当叶藏撒些在他眼中显而易见的谎时,他总会如此烦躁。 “那是曾用名吗?” 江户川乱步道:“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说老实话,那一瞬间,除了被看透的恐惧外,我还感到了一丝丝的窃喜。’ ‘可能在潜意识里,我就不是津岛修治,他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是被我夺取一切的苦主,用着他人的身体,再不知廉耻地称呼自己就是原主,对我来说根本无法接受。’ ‘而且,就算是我,也是希望被人看着的。’ 当时的叶藏确实有“自己在被凝视着”的感觉,江户川乱步是唯一一个真正看着他的人。 很难形容他当时的感受,就是他确实被乱步感动了,以至于吐露出保存了很久,准备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你叫我叶藏吧。”他是这么说的,“也不是曾用名,总之很难解释,我以前……好像是叫大庭叶藏来着。” 他局促地扯着自己的衣摆,坐立不安。 江户川乱步完全没读到叶藏的焦躁,他很开心,脸上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转而又抱着点心盒,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要叫你阿叶。”他宣布道。 “哎?” 乱步说:“叫你阿叶你会很开心。” “于是我决定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 叶藏在那一瞬间被打动了。 …… 【“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 太宰治念咒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叶藏的名字。 他当然不在说魔咒,只是,该怎么说呢? ‘真是太狡猾了!’ 他抱怨的是江户川乱步。 ‘明明又要阿叶接济、又要他帮忙熨烫衣服、还要他做甜口玉子烧,为什么只叫了阿叶的名字后就沦陷了啊,那时候的叶藏君好感度这么容易提升的吗?’ 真的好气! 门外的中原中也:“……” 他5分钟前回来了,替换了中岛敦与泉镜花的岗位,刚才因一件小事暂时离开,现在又回来了。 可他陷入了是否该推门的踟蹰。 ‘阿叶,不会是他的恋爱对象吧?’ 他心头大恸:‘不,不对,听他这样喋喋不休地念叨名字,怕不是单恋。’ 他还不了解太宰治吗,这家伙在感情上要多怂就有多怂,对真正喜欢的人只敢在背后念叨,根本不敢冲到对方面前。 所以应该推翻之前的猜想,他不是谈恋爱了,他是陷入了无止尽的单恋。 话说回来“阿叶阿叶”地叫着…… 最高干部想:你确定这真不是什么诅咒吗?】 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帮助江户川乱步给叶藏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那群盯着乱步欺负的青年学生发现,以往穿得乱糟糟的江户川乱步忽然换上了整洁笔挺的衣服,甚至还有不少是新裁的。 以往每到饭点,他就会出现在食堂里,吃那些猪都不愿意闻的食物,青年学生因此明面上嘲讽他为“穷鬼”,最近也找不到他了。 还有人说看乱步课间拿出了高档点心,跟啃麻薯团子一样地啃着。 “那可是京都的御题果……” 综上所述,瘦至皮包骨头的乱步被人精心饲养起来,怎么可能,他可是那个嘴贱的、气死人的江户川乱步! 唯一乐见其成的就是叶藏的家属,包括常从神奈川跑来的爱子,跟东京的文治、英子。 “这不是很好吗?”爱子领着叶藏跟乱步一起前往裁缝铺,量体裁衣,她单手抚弄自己的脸颊,身后飘荡着粉红色的小花花。 “既然是修治的朋友就千万别客气。”爱子是这么说的。 “哎呀……”叶藏还是垂眸道,“实在是太麻烦了……” * 他跟爱子是到横滨后才熟起来的。 在津轻老家时,叶藏跟谁都隔着一层,哪怕是对家人说话,都客气到不自然,仔细回忆,兄长姊妹在出嫁以前都很关照他。 这点跟上个世界完全不同,叶藏早就发现了,论老家的亲属配置,“太宰治”跟“大庭叶藏”几乎一模一样,文治爱子他们与当时的兄长姐姐也有相似之处。 大庭叶藏的亲属无视他,他以为“太宰治”的长辈也会如此。 “修治穿这件好。”爱子跟英子不同,英子剃着男人似的短发,穿垫肩西装、抽烟,几乎像俊朗的男子,爱子的话继承了母方精致温婉的美貌,哪怕是面部线条都是圆润的,毫无棱角,她比起洋装更爱穿和服,大和抚子这词汇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英子曾笃定道:“修治最像爱子。” 爱子自己也这么觉得的。 她比修治大十几岁,以半个母亲自居。 母亲看自家孩子自然哪里都好,更何况叶藏没有哪里不好,性格柔顺、眉眼精致,非说有什么不好,就是胆子太小了一点。 ‘修治君他,是不是没有朋友啊。’ 爱子担忧地想:‘在津轻时还跟晶子走得挺近,到横滨就完全没有朋友了,真让人担心啊。’ ‘而且晶子那个孩子……’ 爱子想到从文治哥那里听来的传言,更担心了。 ‘如果让修治知道,一定很受打击吧。’ * 这几年中叶藏跟晶子的通信就没断过,哪怕晶子再忙碌,一个月还是会往横滨寄一封信,文治他们也不是什么封建家长,不至于连叶藏的信件都没收。 晶子学习很刻苦,才两年,就快从东京大学的医科毕业了,理论知识异常扎实,同时她异能力的名头也越传越大。一开始还是在小范围内流传,这归功于收养晶子的那对夫妇,与她颇有良心的老师,都嘱咐她不可太暴露异能力。 可晶子自己想救人啊,哪怕数量少,救了一个就有两个,救了两个便有三个,听说她能力的人越来越多。 森鸥外一开始只把晶子当怀揣理想的后辈,他本人虽时不时回东大转转——为了寻找心怀理想的好苗子、后辈,但由于他在军部升官太快,回校的时间不多,再加上东大的教授有心维护,他是很早就认识晶子没错,却不知道她的能力。 可在一个月前,不知怎么的,森鸥外忽然听说晶子是具有异能力的。 这就坏菜了。 最后一封信写出时,晶子的心态平稳,彼时她已答应加入森鸥外的不死军团计划,可这计划比较反人类,属于军部的最高机密。 要不要加入这计划,晶子也思考了很久。 一方面,她确实有思考,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能让他们接受在战场上反复“死亡”;另一方面,如果不进行这计划,日本将面临彻底战败。 不死军团汇聚了军部剩下的绝大部分攻击力异能力者,可相较欧洲各国,日本对异能力的开发太晚,论质量是远远不够的,只能靠数量取胜。 晶子至今难以忘记,摧毁她第二故乡的“青森轰炸”。 大阪的沦陷在她心中埋下反战的种子,而单枪匹马摧毁青森、夺走她家人性命的不知名异能力者让她意识到日本战胜与否的重要性。 森鸥外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挣扎。” 不是“希望”,而是“挣扎”。 晶子问:“不断拯救那些士兵,我们能获得胜利吗?”她又问,“他们是自愿的吗?” 森鸥外说:“我可以给你看他们的宣誓书。” 他意味深长道:“起码在他们走上战场那一刻,都是自愿的。” 晶子第二天给了森鸥外答复,她说:“我答应你。” 她说出了颇为经典的宣言:“当我成为一名医生时,便郑重地保证过,要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为人类服务。” 森鸥外笑道:“现在,你要先服务自己的国家,再服务全人类。” * 修治敬启: 最近你过得怎样,浮世绘已出师了吗?还是说转到去学印象派画作?即便同你相交多年,我对绘画也不算了解,真说了什么令你啼笑皆非的外行话,直接无视。 上回说道你同你舍友的二三事,这很好,我一直担心你在军校里形单影只,现在看来,还是有朋友的,虽然我对你帮他熨烫衣服、做饭这种事颇有不满,但你就是这种不会拒绝人的脾性,真希望你能更加在意自己一点,该拒绝时就拒绝。 我偶尔会想,你这样的好人,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受欺负。 言归正传,我在东京大学的学生生涯快结束了,至于接下来的去处,也请你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是东大理科三类的毕业生,又是时下最热门的医生,无论是进公立也好、私立也好,总是不会缺工作的…… 虔请 康安 * “修治君、修治君。” 爱子一声接连一声的轻呼将叶藏从回忆的漩涡中拽出来,他看向爱子,下意识露出讨好人的笑容道:“什么事?” “你看这件。”爱子的双手搭在乱步的肩膀上,后者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江户川乱步对温柔的女性毫无抵抗力,除了撒娇竟什么都不会了。 尤其爱子对他只有善意,没有一丝其他情感。 “怎么样?”她让乱步转了个圈,“好看吗?” 叶藏发自内心道:“很好看。” 爱子高兴地拍手:“那你也来试试吧。” 说着又拿起另一件不同色同款的服饰。 叶藏乖乖上前,像只洋娃娃似的任凭爱子摆弄,对方高提着衣服架子,在他身前不断比划着。 江户川乱步磨蹭到他身边,小声道:“你在干嘛啊,别想糊涂心思了,爱子会担心。” 叶藏大惊道:“很明显?” 江户川乱步此人,智近似妖,可对人心、对人类情感的了解还不如三岁小孩,他都能看出叶藏在想糊涂心思,其他人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乱步道:“当然了,你从收到那封信开始就心神不宁,是那个吧,东京的朋友……”他又打量叶藏两眼笃定道,“原来如此,她要上战场了,是常暗岛吗?” 叶藏心中闪过一丝极轻微的不喜,哪怕是他,也不想被江户川乱步戳中心思啊,而且还是最不想为他人所知的心思。 可他不喜又有什么办法,正如前文说过那样,这时候的叶藏应对人的方式只有无底线的讨好,某种意义上,他害怕江户川乱步。 于是叶藏只能说:“爱子姐还在,别讨论这话题了。” 他轻哼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乱步果然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说“好吧”,又磨蹭走了。 爱子在不远处道:“换好了吗,修治君,出来让我看看吧。” 叶藏又扬起笑脸道:“我就来,爱子姐。” ‘当不知道好了。’ 他鸵鸟似的想到。 ‘当不知道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 【“哎呀。” 太宰想:竟然连信件都贴上来了,“书”可真是贴心啊。 他早就发现了,叶藏世界的记录跟其他太宰治的记录不一样,就好像“书”格外偏爱叶藏似的,不仅自带弹幕,偶尔还会有以上福利。 举个例子,换其他世界,假设说太宰治收到信件,最多就写“太宰治收到死亡威胁书”“太宰治收到情书”,多数情况下,书都不屑于写这种小事。 可与谢野也跟叶藏的最后一封信却被完完整整地贴了上来。 这情况之前不曾有过,书信的内容都是首领宰依托叶藏的心理活动推测出来的。 这最后一封,可能是有特殊含义吧。 这让首领宰越发有兴趣,他敢断言,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懂叶藏了,他的一切情感,一切波动,都被明明白白地记在书上。 偶尔太宰会觉得,自己不是在读一本小说,而是在伸手抚摸叶藏的灵魂。 ‘真可爱。’ 他想:‘真可爱啊,阿叶。’ 他对热衷于逃避的人,往往是没有兴趣的,甚至可以说是唾弃,可这人变成阿叶后,连鸵鸟似的性格都变得可爱起来。 ‘果然人都是视觉动物。’ 太宰治思考着:如果说喜欢脸,叶藏的脸就是自己的脸,牙白,喜欢上自己的脸实在是太自恋也太变态了吧。 他摇头,将上个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没错,他喜欢的明明是阿叶怯懦的、讨好人的性格。 谁能拒绝人妻的诱惑?他可不是黑时宰那种不懂风情的小鬼。 说到底,就算是最拧巴的黑时宰都被阿叶俘虏了,更不要说是他。 太宰想:光是他能让织田作活下来,就足以称为是活的奇迹了。】 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江户川乱步与同校学生的关系并为因叶藏而变好,相反,他的处境越发糟糕,惹怒人的本事也一日胜过一日。 并非他主动挑衅人,而是那些本就看他不爽的男青年,原本还能因江户川乱步生活落魄而多嘲笑他几下,等乱步跟叶藏成为朋友后,连这点快乐都不曾拥有了。 再加上乱步智商很高,几门课中也就国文不行,什么数学物理化学,除了因跳步骤而扣过程分之外,其余一切都能拿满,以至于他排名从未落于前二十。 成绩上比不过,生活质量也比不过,逮着人揍又堵不到人,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乐趣可言。 众人一合计,还是不准备放过乱步,便找上了他的“帮手”。 …… 叶藏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有被同辈找上门的机会。 ‘不,其实是想到的。’ 内心深处更为冷静的“自己”戳破他的鸵鸟心态:‘其实早就想到了,那群无能的,只会欺负小孩子的男子高中生,找不到发泄目标后,自会将全部的怒火集中在他身上。’ ‘或许没那么严重,江户川乱步无父无母,而自己则是津岛家受宠的幼子。’ 如果叶藏接触过太宰治,就会发现那段心里剖析极像是太宰治会产生的想法,大凡是聪慧到太宰的地步,对部分“世人”都怀揣蔑视之情,未来叶藏能够加入港口黑手党,为组织出谋划策,很难说与此无关。 现在,他面对来势汹汹的男青年们,露出友好、甚至是讨人喜欢的笑容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他的腼腆与怯懦也是分人的,只要叶藏想,他能成为人群中最逗趣、最讨人喜欢的那个。他深知怯懦只会让这群人更加来势汹汹,甚至会因为自己过于女气而成为下一个被群起而攻之的对象,便换了副姿态。 果然,面对他的笑容,哪怕是为首的人都愣了一下。 “津岛。”他开口道,“你最近在接济江户川乱步?” “这话说的……”叶藏说,“我跟乱步君是舍友,自然会走得近点。” 话说得滴水不漏。 换个人,换个家世差点儿的,一定会被勒令远离江户川乱步,否则就连同其一起欺负,可叶藏不一样,如果说乱步是全年级前二十,他就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否则也不会连跳几级,此外津岛家给警校捐了不少钱,这两年津岛议员又发展得很好,已经带着一双子女入驻内阁…… 如果不能上来就吓住叶藏,他们根本没有借题发挥的机会,可恶,是谁说这家伙是个神经纤细的画家,不应该被吓吓就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远离江户川乱步吗? 为首的人干巴巴说了几句,大体上是说乱步有多讨人厌,学校老师厌恶他,同学排挤他。 潜台词是:如果你接济他就会受到大团体的排斥。 叶藏含笑听着,没表态,就说“我明白了”,还相当好脾气地感谢了他们的提醒。 那就让这群军警预备役说,就像是重拳出击在软绵绵的棉花团上,连气都不知往哪里撒。 …… 【“哇——” 中原中也面不改色。 他今天可没跟保镖似的守护在太宰治身后,他坐在太宰对面的高背椅上,批改一大摞文件。 太宰治手边也有一摞,比中原中也得更高,厚度约有两倍,可他脑瓜转得足够快,这几年中又批了不知多少文件,早就练出来了。 他也没说帮中原中也,而将文件一推,神出鬼没的小银接过文件,整理后待下发。 太宰则慢条斯理掏出他那本该死的书,接着看起来。 他先没什么动静,至多是嘴角带着谜之微笑,后就看到了叶藏心里独白的那一段,一下子就兴致高昂起来。 “果然还是有影响的吗?”他喃喃自语。 “竟然不讨厌。” 甚至让他很愉悦。 太宰思考了一下,他的愉快取自哪儿。他这个人自厌情绪是相当重的,可按这想法,他肯定是很讨厌叶藏的,起码很讨厌叶藏此时的表现,可他意外发现,自己是真不讨厌叶藏像自己。 “他真可爱。” 中原中也的耳朵抖了一下。 ‘不行,我快撑不下去了。’最高干部死死捏着钢笔杆。 中原中也沉痛地想:‘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是个恋爱脑。’】 …… 叶藏回到宿舍。 江户川乱步正盘腿坐在床上,叼着美味棒啃。 美味棒属于粗点心,粗点心就是100日元一把的廉价零食,跟爱子送来的高级和果子截然不同。 粗点心也是以江户川乱步财力,唯一吃得起的点心了,诚然,他吃和果子时毫无心理负担,可买了粗点心,他也会跟叶藏分享。 并非说以便宜易贵,在进入军警学校前,乱步甚至没有金钱概念,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贵价与便宜的差别有多大。 他跟叶藏是朋友,叶藏帮助他,他也要帮助叶藏。 乱步的思维是直线式的。 “你回来了。” 江户川乱步抬头,可在他看清叶藏的瞬间,表情变了。 他变得充满攻击性,直直跳下床,踮着脚尖儿站在叶藏身边,乱步的语速很快,说起话来噼里啪啦的,他说:“没事吧?” “他们竟然去堵你了。” 他嘟嘟囔囔的,差点就要挥动拳头了。 可江户川乱步的拳头,攻击力跟叶藏差不多,叶藏也不可能让他出去跟那群人拼。 他心道:乱步怎么就生气了? 他自己被欺负围堵时,也只是嘲笑那几人很笨,仅此而已。 “没关系。”叶藏说,“他们没做什么。” 乱步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像只困兽:“那群笨蛋,我不过说出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为什么他们都当不知道,这就是城市的人吗?” “……” 叶藏张张嘴,没说话。 不知该说什么。 该戳破的不能戳破。 江户川乱步也不知想到什么,脚步猛地一顿,转过头看向叶藏道:“我想回家里看看,回父亲母亲在的家里看看。” “……可你父亲母亲家,不是被其他亲戚……” 乱步连忙打断道:“只是在东京的公寓罢了,根本不是家。” 叶藏才知道,江户川乱步不是什么都没要,他要了一点儿现金,跟乡下的老房子。 说是乡下的老房子,也只在东京郊区罢了,周围确实没什么人。 “跟我一起回去吧,叶藏。”他说,“乡下的话就没这种事了,大家都很诚实。” 他说:“我想带你去我家看看,我想请你吃粗点心。”他想跟你一起玩。 孩童表达歉意的方式无非就是江户川乱步这样,将珍视的东西分给对方。 自己喜欢,对方也会喜欢,很典型的儿童思维。 叶藏却想:其实他口中的“大家”也只有父母吧。 叶藏看着江户川乱步,说实话,他对江户川乱步并未怀揣着跟对晶子一样,朋友似的情感。 倒不是说乱步有什么坏心,只是在他这里,乱步君还是个孩子呢。 他对孩子一向很好,叶藏认为孩童是不需要恐惧的,他们表达喜欢与讨厌的方式很直白,不会戴虚伪的面具。 江户川乱步的不受欢迎,正是因为他完全不会掩饰自己,淳朴异常。 叶藏也乐得跟他交往。 ‘东京的乡下吗……’ 他在心中默念着:‘我还没去过呢。’ “正好,暑假就要到了。”叶藏说,“一起去看看吧,乱步君的老家。” 唯一的问题是…… “乱步君。”叶藏问,“你有委托人打理过家吗?” 江户川乱步道:“那是什么?” …… 【看见叶藏与江户川乱步的相处方式,太宰治一点儿都不奇怪,他一直就这么猜的。 ‘说到底就是乱步单方面将阿叶看作是朋友嘛。’ 太宰那叫一个酸柠檬,隔壁世界武侦宰佩服的是26岁的江户川乱步,遇见福泽谕吉之前,乱步只是个异常聪明的熊孩子,在他眼中也就比黑时宰好上一丢丢,首领宰是看不顺眼黑时宰的,让他看乱步顺眼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实阿叶对乡下生活根本不感兴趣。’ 他酸溜溜地想:‘东京的郊外算什么乡下,比东北差远了。’ 恰好中原中也改完了文件,他耸动肩膀,发出骨头错位的“嘎哒”声,一抬头便看见苦大仇深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什么鬼表情?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太宰治说说了,这家伙从单恋开始,整个人就不对劲,情绪波动大不说,还会发出怪声,还好他在决策重大事务时没出问题,组织发展得稳稳当当。 可中也又想,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啊,谁知道太宰以后会啥样,而且以最高干部对首领的了解,他总觉得太宰在打什么主意。 暗搓搓怀着小心思呢。 中也想到就问:“你在计划什么,首领。” 还问得挺恭敬。 太宰似笑非笑地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前者都要被看毛了,他打了个寒颤道:“你什么意思。” 太宰啧啧称叹:“不,没想到啊,中也你挺敏锐的。” 中原中也:哈? “放心。”太宰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总归不是什么坏事,能成功的话,说不定就能逃离既定的命运了。” ‘意义不明。’中原中也想,‘太宰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地神神叨叨,根本不想搞懂他的意思。’ 他的某些说法就好像是看破了命运一样。 太宰说了那句话后就开始故弄玄虚,接着看他的小说,搞得中原中也不上不下,只能闷头道:“还有别的工作吗?” “你真是积极。”太宰道,“这样吧,等会儿小银把新文件送来,你就再批一摞。” 他说:“权当是积攒经验。” “我要积攒什么经验。”中也道,“干部与首领的职责完全不同好吗?” 他会帮太宰一起批文件,其实是动了恻隐之心,太宰治的工作太多,睡眠太少,哪怕是当组织的奴隶也太夸张的,中原中也看他这么辛苦,情愿分担点。 听见中也的话,太宰治笑笑没说话。 ‘所以说,我把阿叶弄来,最高兴的应该是你啊,中也。’他心道,‘我可是将改变命运的筹码,都压在阿叶身上了。’ ‘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八兆分之一的奇迹。’】 …… ‘说是去东京郊外的老家,乱步还是犯了老毛病。’ 树上的蝉发出“知了——知了——”的鸣声,眼下正值七月,火辣得像一盆大火炉,在日照充沛的上午,太阳不间断地炙烤着大地。 拂面的风浸润夏日特有的炎热气,叶藏盯着柏油马路,总觉得光影都扭曲、模糊了。 乱步汗流浃背道:“好热啊、好热啊。” 他又扭头看叶藏,像只可怜兮兮的猫咪:“这些总没错了吧?” 叶藏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头发一缕一缕黏在额头上,太阳快把他给烤化了。 “没错,我们到了。” 乱步家说是在东京,与东京站的距离比横滨还要远,他们到东京后转了四趟列车,哪怕没有迷路也要花三个小时。 因为迷路了,折腾六小时才到地方。 乱步休息了一会儿定睛一看:“对,没错,就是这里,母亲经常到附近的八百屋买蔬菜。”他兴奋地挥手,“常吃的粗点心也在附近买的。” 到目前为止叶藏依旧不敢松口气,他们俩磕磕绊绊找到了乱步口中的“家”,不算大,外表还挺别致,看得出是精心建的。 见乱步开心地喊一句“我回来了”,随即开门,跟在他身后的叶藏缩脖子,倒退几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果然,屋内立刻传来了江户川乱步的呛咳声,咳嗽声中夹杂着抱怨“好多灰尘,乱步大人的喉咙……咳咳咳咳咳……” 根本没法住人。 叶藏这才说:“先去附近的城镇住吧。”他说,“我上来前看过了,有日租房。” 这地儿实在偏僻,连个像样的旅馆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的生活技能比叶藏还差,再加上他路痴,只能跟着叶藏走,后者虽生性胆怯,此时只能强撑着与户主电话交流。 交流很顺利,户主不住这,对方在收到叶藏的汇款后便告知两人钥匙藏在哪里,让他们自己去找。 叶藏比较财大气粗,花三万日元租了一个月,说实在的,哪怕是在东北乡下,三万日元一个月的公寓也相当便宜了。 他俩眺望公寓外观,老旧异常,这是栋双层公寓,楼龄起码在50年以上,没有物业,只有顺着墙壁向上蔓延的牵牛花。 叶藏拿到的钥匙是101,听户主说,他们房间大概有20平方米,有干湿分离的浴室、卫生间与开放式厨房柜。 屋内没装空调,有一台“或许能使用”的老冰箱。 其实叶藏完全能够选择回家,跟文治说下乱步家的情况,找人来打扫卫生,他照旧过着少爷生活。 可怎么说呢,哪怕是叶藏也是有叛逆期的,更何况,他不想与津岛先生共处一室,跟孩子似的乱步相处,比跟任何一人相处都让他轻松,因此决定与他前往东京郊外。 文治他们对此乐见其成。 * “咔嚓——”钥匙转动一圈,锁打开了,映在叶藏眼中的,是间朴实却干净的斗室,户主说他们运气很好,这房子三天前才找人打扫过,并非假话。 “累死了。”乱步喊了一声,直接倒在榻榻米上,他孩子气地翻滚两圈,深吸口气,不动了。 叶藏对这房间很好奇,他还从未看过单身公寓呢,现去看了眼卫生间,很干净,浴室也很干净,灶台虽然陈旧,却没长苔藓。 房间背面有座小阳台,大概有一平方米吧,他用力拉开窗,探身出去。 邻居也在阳台上乘凉,是烫爆炸头的女性,可不知怎么的,她长了张相当乖巧的脸。 新邻居也有点社恐,看见叶藏后一脸紧张地点点头道:“我叫大岛凪,您是新来的邻居吗,请多指教。” 叶藏只能点头说:“请多指教。” 两方人都迫不及待逃开似的,进屋,合上拉门。 “乱步、乱步君。”阿叶推了推倒在榻榻米上装死的江户川乱步道,“接下来怎么办,去买点清理用品,然后慢慢打扫房子吗?” 这话中的房子可不是小公寓,而是堆满灰尘的江户川家。 乱步家太偏远,家政不愿意跑到这来打扫,要叶藏说,其实加点儿钱还是能谈谈的,可乱步一听对方不愿意打扫后,就自告奋勇道:“我可以自己打扫。” 他说:“我看父亲与母亲打扫过。” 叶藏心说:你看过也不代表你会啊,可他对江户川乱步向来实行鼓励教育,看他这模样也不愿意扫面子,就说:“那我们明天去买扫帚、拖把跟抹布。” 乱步:猫猫警觉.jpg 阿叶:“怎么了吗,乱步君?” “没有。”江户川乱步认真道,“我是邀请阿叶你来我家玩的,那你就是客人,母亲以前就说,要好好招待客人才行,断没有让你一起干活的道理。” 他说:“我家我来打扫就行,阿叶你就坐着休息。” “这样啊……我明白了。” * 第二天上午,他们赶早去了附近的杂货铺,买了扫帚跟拖把,叶藏说:“走路到你家的话,要花半个多小时。” 他问:“我们骑脚踏车过去怎么样?” 是与谢野晶子教会他骑脚踏车的。 乱步理直气壮道:“我不会骑。” 阿叶早就想到了,他对乱步笑了一下道:“我教你。” …… 【“你也太滥好心了。” 书外的首领宰几乎要对阿叶指指点点了。 叶藏对江户川乱步的态度非常微妙,微妙到了太宰治都难以相信的地步,主要在此之前叶藏没有跟“大龄儿童”接触的机会,没法判断他怎么对乱步。 可叶藏毕竟是叶藏,是跟静子同居后能够每天带着5岁的小女孩儿繁子一起玩,为她画连环画逗乐孩子的家庭妇男,对大龄儿童的耐心与爱多到了让太宰叹为观止的地步。 无论江户川乱步想做什么都不去阻止,偶尔还有点教导他的小想法,就像是他会带着孩子学习绘画一样。 这是什么完美的柔弱男妈妈?! ‘明明都是对熊孩子,15岁黑时宰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太宰立刻想道:‘算了,那家伙只是个熊孩子,而且是以折磨人为乐的熊孩子。’ ‘所以说,在阿叶心中,什么样的孩子值得照顾?’ 太宰治单手托腮思考者:‘镜花酱是女孩子,肯定能博得他的喜爱,敦在面对世人时偶尔也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心性,他的性格也挺柔软的,应该没问题吧?’ ‘Q的话,说不定可以?他是实打实的小朋友。’ 他问中原中也:“你觉得Q怎么样?” “Q?”中也皱起眉头,“是那个才觉醒异能力的小鬼?” 他说:“那小鬼的异能力相当危险。” 首领宰的世界中,Q没机会在横滨引起大动乱,太宰靠书剧透直接在悲剧发生前把Q带了回来,而他的异能力也是经过测试后黑手党人才知道的。 Q的异能过于恐怖,只有太宰的无效化能抑制,可太宰本人对带小孩毫无兴趣,就做出了跟森鸥外一样的事,把Q关禁闭。 哪怕是一只家猫,长期关在封闭的笼子里,也会变焦躁,更别说是孩子了。 太宰治微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什么?” “找一个合适的人,不会受Q异能影响的人,带他一起生活。” 太宰道:“小孩子的好感是非常容易博得的,假设Q喜欢他,组织的手中就又多了张王牌。” 中原中也瘫着一张脸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克制Q的异能吗?” 太宰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同时他还对秘书小银下了新的命令:“小银,我隔壁的卧室装修得怎么样了?” 小银说:“大半已完成。” 太宰说:“加个儿童房吧。”他可不希望Q成天缠着叶藏,小孩子也要学会独立对吧。 小银:“是。” 好家伙。 中原中也表示:我直呼好家伙。 众所周知,能够解除梦野久作异能力的只有太宰治,可以中也对他的了解,此人绝无耐心带小孩。 看他养出来的小孩儿都是什么样,中岛敦,原本挺善良一孩子,现在不仅带着项圈,每天还活得战战兢兢,中原中也看了都觉得小孩儿可怜。 如果让太宰治养Q,后者绝对会歪到爪哇国去。 那是什么让他产生了养Q的欲望呢?中也清楚地记得,办公室旁的的休息室,是太宰单恋开始后开始装修的,提到Q又加儿童房,莫非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节奏? 中原中也打冷颤,他震惊,他用看禽兽的眼神看向太宰治,最高干部表示,自家首领的人设在短短几天内完全崩塌。 就离谱。 ‘而且你那单恋对象究竟在哪里,不会要把人绑过来吧?’ 中原中也:“……” 别让我绑就行,我仅剩的良心做不出这种事。 如果太宰治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让中也放心,跨世界绑架叶藏这事,哪怕是交给最高干部,他也做不到啊。 必须要手持“书”的太宰,亲自出马才行。】 …… 叶藏跟江户川乱步最后的暑期,过得分外充实。 他教会了乱步骑车、打扫,与别的一些生活小技能。 乱步是真的怀念过去的生活,他平日里是很吊儿郎当没错,可当他回到家中,跪在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清洁灰尘,那一瞬间,乱步脸上的神情,严肃得像是符合他年龄层的青年。 这让叶藏既欣慰又恐惧,他欣慰于乱步的成长,可同时,对成年人根深蒂固的恐惧让他担心乱步在成长后学会伪装,成为他最害怕的那种“大人”。 好在除在家的时间外,乱步还是那个喜欢吃粗点心与撒娇的熊孩子,并没太大改变。 他遵守了一开始立下的承诺,让叶藏一直休息,独立完成了房屋清扫工作。 花了乱步整整十天。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母亲这么辛苦吗?” 叶藏:“哎?” 乱步道:“我家只有我、父亲、母亲三人啦。” “我的话,只会跟母亲撒娇,父亲无论是推理也好、打扫也罢,完全没有母亲厉害,回家后只能呆呆地坐着,用母亲的话来说,让他打扫只会徒增工作量。” “所以家中事务,无论是料理还是打扫,都是母亲独立完成的。” 他越说话声音越好,似陷入回忆的漩涡中:“真厉害啊,母亲……” 叶藏坐在游廊上,踟蹰起身。 ‘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呢?’ ‘安慰的话……打断他的回忆,未免也太不识时务了,可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乱步很快给了叶藏台阶下,他自动接上话题道:“阿叶的话,跟母亲很像哦。” 叶藏:“哎?” 他是真惊讶了,完全没想到乱步会提起这茬。 “不,我没有,我比阿姨差远了……”除推辞之外想不出任何回应。 “是真的。” 乱步扒拉自己的头发道:“外面的大人跟阿叶都不一样,别说是大人了,哪怕是同辈的蠢货也是,我根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一副被惹怒的模样。”他声音提高了几度,“只有阿叶一人跟我说真话,还愿意陪我回家。” “家这种东西,只有朋友跟家人才能踏足,父亲是这么教导我的。” 他睁大猫瞳,细细的一小线中流淌着真挚的感谢之情:“谢谢你,阿叶。” “以后也继续当朋友吧。” …… 【“啊。” 太宰治感叹:“打出happy 第77章 第七十六章 叶藏还是相当严谨的,在冲入横滨旧城前,他先前往江户川乱步位于东京郊外的老家,结果不出所料。坐落于京畿郊外的宅院仿若一名安静的仕女,连接外围墙壁的木质门扉也纹丝未动,毫无人来往的痕迹。 闭上眼睛,甚至能回想起蒙在家具上的一块块浅绿色防尘布,阿叶跟乱步说,打扫好了要防止落灰,两人便一起去买了这些。 江户川乱步给叶藏配了钥匙,后者的分享意识还停留在孩童阶段,同情心旺盛起来甚至可以说”把我的妈妈分你一半”,在他心中自己跟阿叶是朋友,自己家就是阿叶的家,叶藏拒绝了半天,还是推辞不过,便收下他的钥匙。 屋内跟他们上次来时毫无区别,叶藏先拉开紧闭的窗帘,自然光照亮半间客厅,他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纸笔,给江户川乱步留言。 你在哪里,乱步,我很担心你,如果回家的话,记得告诉我,打我手机,如果没接通的话,就找文治哥。 我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希望能看见你的留言。 ——阿叶 他找了块磁铁,将这张便签儿贴在冰箱上,乱步家也是日本常见的开放式厨房,冰箱旁就是零食柜,零食柜里塞满了粗点心,保质期三年的那种。 以叶藏对乱步的了解,他回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找零食,到时候铁定能看见留言。 要是没看见,只能证明乱步没回来过,叶藏拒绝思考其背后的真相。 …… 打乱步家出来后,叶藏就开始思考了,首先,乱步有大概率是在横滨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叶藏并未在jr站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中找到乱步的脸。 军警学校是教电子技术的,由于太宰治的躯壳太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就透,再加上叶藏忽然对找人有了需求,恶补几天后便练成了一手还不错的黑客技术。 只是调摄像头而已,又不是盗取机密,防火墙还是挺好攻破的。 他根据江户川乱步的性格及行动模式,列出了好几条他可能走的线路,官方的摄像头一开始照到过他的脸,之后很快就没有踪迹了。 最后一次看到乱步,是在神奈川区附近。 这里的神奈川区,可不是神奈川县的神奈川,如果将横滨分为南北两大块,神奈川区属于北区。 南区,也就是横滨军警学校所在的区域,是治安良好的新城区,各国的大使馆都设在其中,诚然,日本政府在这城市的影响力是极小的,可问题是,南区起码够安全啊,街上有军警混着宪兵巡逻,也很少有人持枪上街爆发枪战。 北区就完全不同了,哪怕是英方的宪兵都不怎么敢到北区巡逻,更别说是本地的军警了。 哪怕是横滨警校的学生都有在北区遇袭的,还不断腿断胳膊,而是直接丧命。 * 这事儿大约发生在去年秋天,叶藏这人一向游离于集体之外,同学间的八卦也没人跟他说,以他的敏感程度肯定能发现气氛不对啊,可让他细问是不可能的。 他会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是因生活受到了直接影响。 之前就说过,到横滨之后,叶藏也没有放弃他的艺术之路,相反,这里的画家资源异常丰富,他开始辗转于多个画室之间。 军警学校是寄宿制,且文治英子一致认为,住在军警学校一定比住其他地方要安全,于是他就时不时请假外出,等到半夜才回来。 跟校方熟悉后,干脆连假都不请了。 学校的老师与舍监知道他的情况,管都不管,可那年秋天,叶藏被要求打报告。 “报告?” 他被舍监找上门时还愣了一下。 “是的。”舍监含糊道,“因某些事件,学校加强了对学生的管理,津岛君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可报告还是要打的,要写明去的地点,还有来去的时间。” 叶藏就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舍监惊讶道:“你没听说吗?” 叶藏露出了一个腼腆的,跟血气方刚男子格格不入的笑容道:“我的情况老师您是知道的,在校时间本来就不长,与其他同学交流甚少……” 舍监恍然大悟:“是这样。” 他说:“那你可千万要注意安全了,尤其是北区,绝对不能去,只能在南区内活动,知道吗?” 叶藏:“哎?” 说到这事,舍监还挺无语的:“很多年轻人都不肯听老人言,越说北区不太平越要去探险,啊,津岛君,我说的不是你,你是很规矩的。” “是上周末发生的事,九年级的森田他们被同宿舍的人撺掇着到北区探险,可能是听说了那里有黑手党,有异能力者,偏要试试自己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他们家你也是知道的,不知从哪儿花高价走私了管制枪,带着防身。” “然后就深入北区了。” “周一的时候他们没回来,舍友代请假说他们身体不舒服,那也就算了,等周二,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叶藏怯怯问道。 舍监露出那副不屑混杂着“谁叫他们说了不听”的成年人特有的表情,叶藏寻找半天,都没找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同情之色。 他没有惊讶,舍监才是他熟悉的“虚伪成年人”的模样。 “北区的军警打电话让校方来认领尸体。”他说,“从无名尸体上摸到了森田他们的名牌。” 这件事并没闹大,对横滨警校的声誉更无半分影响,森田他们可不是军政界大佬的孩子,只是小商人之子,家人光是将他们塞进这所学校就费劲手段。 像叶藏这样的学生,家里人都清楚横滨的情况,上学之前就耳提面命,跟他们说北区很危险,你得窝在安定区内。 会去北区的只有两种学生,一种是找死的,一种就是森田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 叶藏又想:大凡换个学生,舍监也不会明晃晃地流露出嘲讽之色,多少要有点哀戚的。 “我明白了,回去我就写报告。” 舍监松了口气道:“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说着又开始敲叶藏对面的门,那是个爱出入于声色场所的公子哥。 后来叶藏看见过一次森田的家长,他的父母来警校收拾森田的遗物。 他的母亲没有化妆,表情麻木,脸色青白。 几乎像个死人。 * 综上所述,在叶藏的了解中,横滨北区就是混乱的聚集地,就是屠宰场,即便如此,他也就带了点钞票,摸了部手机便走了。 手机里安装着文治放的定位,叶藏把定位拆了,留在宿舍里。 进入神奈川区,横滨的景色为之一变,林立的高楼不见了,放眼望去只有建龄15年以上的老喽,灰扑扑的电线杆,甚至还能看见砖石垒起来的小屋。 叶藏凑近道路两旁的围墙,看见一排弹孔。 假设说南区的建筑充满异国情调,富丽堂皇,北区的主基调就是灰黑色,他一脚踩进了贫民窟。 这幅景象对叶藏来说颇具震撼力,他看过最破败的地方是轰炸后的津轻,那又是种截然不同的景色,让他自己说,津轻的摧毁像天灾,哪怕是发生了也只能感叹“时运不济”,横滨的贫民窟让人感觉到战后绵长的阵痛感。 叶藏都要窒息了。 ‘来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这人从未放下过有钱人家少爷的自尊,说是住在什么地方都行,随遇而安,其实根本没见过什么叫做真正的贫困。’ 这想法让他分外羞耻。 从学校跑出来之前,叶藏换上了他眼中最低调的衣服——立领制服,可惜的是,哪怕穿上这衣服,他都显眼得不行,大凡走在街上的人,都要回头看他两眼。 小部分人是觉得他好看,大部分人觉得他是待宰的肥羊。 叶藏不得不含胸驼背,脸整个向下埋——为了让人不注意到自己。 …… 【‘真可爱。’ 观测叶藏的几天中,首领宰达成了完美的自我攻略,在他眼中,阿叶就像是金丝雀一样可爱。 毕竟他自己早从横滨家里跑出来了,之后周游日本各地,“照顾好自己的能力”肯定没有叶藏强,但“生存能力”则要高明不知多少倍。 太宰治开始回忆自己的生活,在关西是怎么过的,又怎么来到东京、横滨。 ‘交通工具的话,一路上都是顺风车吧。’他想,‘还曾经借用过走私犯的船只。’ 真要说的话不是借用,现在黑手党内许多年轻人,本不是横滨人,都是战争时期被拐卖至这里的,有的被拐卖后当炮灰用,甚至不会让他们识字,还有些更高级的,比方说织田作那样,会被培养成金牌杀手。 关西到关东最快的交通是新干线,但太宰治没有身份ID,又懒得去补办一张,干脆跑到了人家的偷渡船上,让对方把他带到关东。 想到那段岁月,他竟露出了微笑。 中原中也撇他一眼,压根不想理,也不打算知道太宰治想到了啥。 太宰治却不准备放过他,主动提问道:“你知道横滨的人口走私船吗,中也?” “哈?”中原中也不爽道,“你以为我才加入组织吗?” “上周才端掉一艘新的。”他说,“那群蛆虫真是源源不断。” 他有时真不懂,那些小组织的人哪来这么大胆子,走私船那么明显,还以为自己能逃得过。 太宰道:“我啊,第一次来横滨就是通过走私船哦。” “哈?” 中原中也惊呆了,他干了这么多年最高干部,能听出太宰话的第二层意思,从他认识太宰开始,对方就聪明得过分,铁不可能被拐卖,中原中也猜,他肯定是把走私船当成了顺风车。 真让他惊讶得另有其事。 ‘天要下红雨了吗,太宰竟跟我谈他的过去?’ 中也只觉得荒谬。 ‘开什么玩笑。’ 太宰又轻快道:“在此之前,可是把大半个日本都逛了一遍,包括重建之前的大阪。” “可就算大阪,论混乱程度比横滨次了好几倍。”太宰嘴角还是带着蜜汁微笑,“那里只是破败而已,大阪人,怎么说呢,就是乐观,无论处于何等境遇下都很乐观。” “轰炸后还保留着向上的精神。” 中原中也粗暴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太宰道,“打开笼子,将金丝雀放进横滨,一定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吧?” 中原中也:“……” 他面无表情地想:我就不应该跟这家伙交流。 “太宰?” “嗯?” 中也道:“你这家伙已经够阴郁,够不讨人喜欢了。” 太宰:“……胆子真大呀,中原干部。” 中也接着道:“所以,你就别变成一个糟糕的变态了。”】 …… 手机差点被偷走。 荷包也是。 叶藏愣了一会儿,心理落差很大。 这跟聪不聪明没有关系,单纯就是他缺少这一块的社会经验,他交往的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知道贫民窟有多脏乱差。 好在他足够聪明,小偷的意图一眼就能看破,对方凑近他就狼狈逃走,追着他,叶藏就往人少的巷子里跑。 他当然没被堵住,同时也越跑越深,越跑越远了。 ‘爱子姐跟丈夫一起去静冈泡温泉了,起码要四天后才能回来,文治跟英子正在为大选而忙碌,没空管我,舍监根本发现不了我离开。时间还很充裕。” 现在是晚六点,夏天要到七点前后太阳才会落山,白天的经历告诉叶藏横滨的治安有多差,他想着晚上一定要找个地方住。 露宿街头是不可能的,他根本没法睡,流浪汉也会撵着他跑,旅馆的话,肯定也不安全。 不如直接找小酒馆过夜。 画室生活教会了叶藏喝酒,他的老师有的年轻、有的年长,但艺术家都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他们会适度饮酒——不是酗酒,酗酒会让画家握不住笔。 叶藏是他们的得意门生,又长了张漂亮脸蛋,女招待都很迷恋叶藏,一来二去下,叶藏既锻炼了酒量,也通过女招待明白了女人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 他说是的跟与谢野晶子截然不同的女性。 打定主意后叶藏决定找间小酒馆,可谁知道,祸从天降,毫无征兆的,他身后猛地响起“轰隆”一声,紧随而来的是滔天巨浪。 他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枪战,或者其他,归纳一下就是黑手党与其他组织的争端。 叶藏的运气太差,第一次来北区就撞上枪战现场。 爆炸声太激烈,撞得他耳膜疼,叶藏强忍住疼痛,凭仅剩的意志力找出最佳逃生路线。 ‘我对世间毫无留恋没错,可谁知道死了之后会不会又莫名其妙顶了其他人身份?’ 关键时刻反而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 【太宰治:牙白,真可爱。】 ‘哪怕是死,我也不想用这种疼痛的死法。’他还在想,‘疼痛禁止,也千万不能损害躯体,谁想要拖着残缺的身体了此残生啊。’ 出于以上心理,从来没上过体育课的叶藏大爆发,一溜烟跑出战区。 等他跑到安全区,才发现自己喘得厉害,肺部有烧灼感,肚子又痛,原来他跑到岔气了。 耳朵还在嗡嗡嗡嗡地响。 ‘什么嘛,为什么日本有这种地方。’ ‘简直像是美国黑帮电影啊。’ ‘在这种地方乱步君真的能活下来吗?’ 其实他非常想逃跑,这出于人的恐惧本能,可叶藏又觉得,如果逃跑了,他不就成了那种弃朋友于不顾的虚伪大人了吗? ‘如果说是我的靠近给他们带来不幸,那不用对方吱声,我便会默默离开,可乱步君不是这种情况。’ ‘他比我还缺少独立生存的能力,如果我不去找他,要是乱步死在哪怎么办。’ ‘我是很恐惧人们没错,但我不恐惧乱步君,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绝对不能逃跑。’ 在叶藏做心理建设时,还有一人也跑到巷道里避难,跟身上都是飞灰的叶藏不同,对方精神很好,一边跑还一边不爽地嘀咕。 “这群家伙是疯了吗,竟然用了火箭炮,他们难道以为这座城市轰不塌吗?” “柚杏他们肯定没法跟我在这会和,算了,等他们停下再回去吧……” 中原中边自然自语边跑进来避难,正好撞见抱着头蹲在原地的叶藏。 中原中也:“!” 叶藏:“哎?” ……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很不愉快似的。 ‘这是什么罗曼蒂克的剧情啊。’他还挺不爽的,‘为什么黑漆漆小矮人拿到的是这种剧本。’ ‘什么吗,以小矮人的性格,看见这样可怜可爱的阿叶,当然会忍不住出手拯救他啊。’ 各种意义上,他都非常不爽。 在太宰看来,这个时期懵懂的阿叶,捡到就是赚到了,中原中也简直就是大赚嘛! “阿嚏——”还在埋头改文件的中也打了个喷嚏。 肯定是太宰在心里偷偷骂我!】 …… 在中原中也看来,自己与阿叶的初遇并不罗曼蒂克,真要说的话,就是有股子宿命的味儿。 后来羊的成员问他为什么要把一副大少爷模样的叶藏带回来,中也死犟着不肯说,但等阿叶亲自问后,中也终于说了。 “我有什么办法。”他扭过头,就是不肯看阿叶的脸。 “你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把你丢在那儿不管吧。” * 叶藏蹲在小巷的角落里,抱着头,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儿,自己的手机,唯一能够联通外界的工具,在刚才的爆炸中丢失了。 回头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在他被冲击波掀翻时甩了出去,哪怕是现在回头找,手机也肯定死无全尸了,但这样,江户川乱步就无法联系上他。 ‘等火拼结束后,回去找找电话卡吧。’ ‘希望电话卡还活着。’ 叶藏是个悲观主义者,想是这么想的,内心却不抱期望。 但今天晚上怎么过?叶藏决定走远点,再找愿意收留他的酒馆女将,这样的人一定能找到。 他今年才13岁,只能算是少年,又因为性格柔弱,面容姣好,格外能激起女人的同情心。 打定主意后叶藏才准备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模糊的声音:“你没事吧?” 中原中也对他伸出手。 叶藏:哎? 中原中也矮了点儿,但看年纪,跟叶藏自己差不多大。 ‘是北区的原住民吗?’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像你这样的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不等叶藏开口他就接着道,“你从哪里过来的,南区?这样吧,等他们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这里危险得要死,你们南边的大少爷离铁丝网远点。” 正像当年的东西柏林间隔着一堵,横滨的南北区也如此,一堵铁栅栏将城市分割为两半。 叶藏虚弱道:“谢谢……我不要回去。” “啊?”中原中也以为自己听岔了,不是吧,这大少爷在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他对叶藏道,“这里有多危险,你也看到了吧,多呆一天就会死。” 叶藏说:“但我的朋友,他可能在这,我想带他回去。” 中原中也对叶藏改观了,他有记忆以来便生活在擂钵街,这里也有很多孩子,但都是跟他一样天生天养的小孩儿,无父无母,生存能力极强,说白了他们都是战争孤儿。 叶藏的气质跟他们浑然不同,他比中原中也眺望过的,铁丝网对面的城市人要精致得多,挖掘中也贫瘠的词汇库,只能说叶藏是柔弱的、女气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书写优雅,衣服也很整洁,像学生。 擂钵街的少年对南区同龄人的情感微妙,说白了就是又卑又亢,表面上说着他们都是精致废物,是动手能力极弱的大少爷,对他们怀有假想敌意,实际上也羡慕他们能够上学,有安定的成长环境,有父母。 ‘是很柔弱没错,但也不是什么废物。’中原中也想。 光是阿叶为了朋友踏足擂钵街的觉悟,就足以打动他了。 “你朋友失踪多久了?”中原中也问。 “8天左右。”叶藏回答。 中原中也不大会安慰人,他想想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像你们这样的人,来擂钵街八天,应该是死了。” “要是没有死,就被拐卖了。” 他好心道:“你不肯放弃的话,可以给我看你朋友的照片,我出去时帮你留意一下,他要还活着,我就把他送出去。” 叶藏道:“我……” 甭管他想说什么,不知怎的,开口的瞬间,一段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中,就像是忽然打开了记忆的阀门,在他遇见中原中也前,记忆都是被封印的。 他想起了上辈子,他还叫大庭叶藏时在沙滩上捡到的书,书上记载了一些内容,似乎是一个人的生平经历,而这人名叫太宰治,曾用名是津岛修治。 “太宰治无论如何都要在横滨。” 叶藏迷迷瞪瞪,大脑快被暴涨的信息量给塞满了。 “嗯?” 中也感受到了一股拉力,他低下头。 叶藏拽着他的衣摆,水汪汪的眼神好似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 ‘我在做什么。’ 中也僵着一张脸,同手同脚地走路。 ‘我是笨蛋吗?’ ‘怎么就带他回来了?’ “中也。”美奈子睁大双眼,好奇地打量叶藏道,“这是谁。” 眼下,叶藏的打扮与刚才截然不同,他白皙的脸颊上蒙着一层浅色的烟灰,立领学生制服上破了好几个口子,外套仍能看出质地精良,正因此,更凸显出他受灾的落魄模样。 中也干巴巴道:“路上捡的人。” “叫……” 叶藏小声道:“太宰治。” 白濑走过来,羊的成员眼光都很毒辣,他挑剔地打量叶藏说:“你怎么什么人都捡回来,中也。”他说,“这家伙跟我们不同,他是小少爷。” 中也说:“放他在那儿只有等死的份,还不如做个好事。” 白濑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美奈子打哈哈道:“算了算了,羊组织成立的初衷不就是互相救助,互相取暖吗?” 她比中原中也他们要年长七岁,中也能够识字,都是托了美奈子的福。 战时日本没有童工的概念,美奈子原是关西人,是大阪轰炸的幸存者,之后辗转来到东京,成为了国际志愿组织的一名护士,擂钵街形成后,她到横滨义务救治伤者,之后便留在此地。 她是羊的元老之一。 由于美奈子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反对,都睁大双眼,好奇地盯着叶藏看,柚杏跟小姐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真好看。” 美奈子问叶藏:“受伤了吗?” 他小声道:“还好,只是擦伤。”话虽如此,伤口却火辣辣地疼。 美奈子点头道:“我们这里物资匮乏,常年缺少医疗用品,你就先将就一下,让中也带你用清水冲洗伤口。”又扭头看向中原中也道,“中也君?” “行。”中原中也应了一声,拉着叶藏走了。 …… 【“……” 首领办公室内静得可怕。 最高干部看向太宰治,他终于批改完文件,这并不意味着中原中也工作结束,他接下来还得护卫太宰治谈判,得出外勤,得击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冒犯港口黑手党的蠢货。 打10分钟前起,太宰嘴角带着的迷之笑容便消失了,他的眼睛暗得可怕,透不进一点儿亮光。 ‘他生气了。’ 没由来的,中也如是想道。 太宰治正如他想得一样,有些不愉快,本来,他小说看得好好的,还有弹幕可以阅读,可叶藏的宕机正如同小说中的败笔,转折得太过生硬,中间还略过了无数句话。 换另一个人看,都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放弃优渥的生活跟中也一起去“羊”了?怎么就自称太宰治了?太奇怪了。 好在“阅读”叶藏的是太宰,他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本以为书是阿叶的粉丝,没想到是毒唯。’ 他的手指摸上书脊,若书有灵魂,一定会害怕得打颤。 ‘阿叶就是阿叶,他是太宰治,又不是,他自己认可的名字是大庭叶藏。’ ‘怎么就非要让他成为太宰治呢?’ 当看到叶藏浑浑噩噩自称“太宰”时,首领宰恶心得想吐,恨不得将书撕成两半。 至于他为什么没做,一是需要书来接着观测叶藏,顺带着拯救世界,还有就是,他觉得自己也没资格撕书。 ‘跟中也不同,在阿叶的去留上,我也是有私心的。’太宰记得很清楚,在黑时宰世界中,中原中也对江户川乱步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之情,这很奇怪,在其他任何一个世界中,中也对智力天花板的乱步都挺尊敬。 他为什么讨厌乱步,很简单,中也认为,如果没有乱步,阿叶根本不会在那天踏进擂钵街,也不会成为黑手党成员,他会成为前途无量的画家,开画展,再不济也能画漫画,无论是以上哪种职业都黑手党成员更适合阿叶。 太宰却不能让他去当自由自在的画家。 ‘他得去拯救织田作。’ 冲着这理由,就不能放叶藏走。 ‘某种意义上,我跟书的恶心程度,并无差别。’ 意识到这一点后,太宰治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 津岛家发现叶藏失踪,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起因很简单,爱子从静冈旅游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前往横滨,她给叶藏带了一大堆纪念品,多是温泉馒头一类。 此外还有新裁的衣服、定制的皮鞋等等,她还贴心地给江户川乱步准备了一套。 以往来之前她会跟叶藏联络,这日不知怎么的,一直没打通叶藏的电话,她知道阿叶什么时候下课,便到宿舍等他。 男生宿舍女性止步,进门前爱子需跟舍监打招呼,谁知今日舍监见到她,像是看见了鬼,爱子说要进去看叶藏,舍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同意,直说:“那不好吧……” 到这再看不出问题,爱子怕是傻的,她拿出大家千金的气势呵责舍监,甚至还找来了校长教务主任等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叶藏已经一周没回宿舍了。 爱子头晕目眩,几乎要昏倒,她在一众教师的目光下打了画室的电话,还没开口对方就问她“津岛君最近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他最近都没来练习。” 挂断电话后,爱子的脸色极其难看,她说:“你们必须给我个解释!” “修治是怎样失踪的,他舍友去哪里了?” 舍监面若死灰。 很快,爱子就一通电话打到文治那,文治最近忙得不行,父亲正在选举的关键时期,他跟英子一天最多只能睡三小时。 看见爱子来电,他还有点诧异,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糟糕起来。 恰逢英子抱着文件堆进来,问他发生了什么,文治说:“我要跟父亲请假,”他进一步说明,“修治失踪了,可能去了横滨北区。” “啊?”英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文治表情非常难看:“北区,那孩子失踪了一周,有没有活着都不知道。” “怎么会……” 文治:“我要跟父亲请一天假去横滨。” 英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效率很高的两人下午五点坐上了通往横滨的jr,下车后直奔警校。 可谁知道…… 手机一直在想,在震动。 文治的舌头响亮地砸了一声,随后才接通电话道:“这里是津岛文治……” 话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头人火急火燎道:“津岛君,大事不妙。” 对方说:“津岛议员,被刺身亡。” “啊????” 津岛文治表示:世界也玄幻起来了。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津岛议员死后,无人感到悲伤。 哭得最凶的是他政治上的协作者、投资伙伴,哭也不是哭津岛这人,是哭在他身上打水漂的政治资源。 不,仔细想想,也没全打水漂,津岛可有一双好儿女,英子精明聪慧,文治俨然上升期的政坛明星,参选海报贴出去会有疯狂迷妹撕海报的那种。 津岛议员被刺当下,若推出这两人,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到英子,平权运动已如燎原之势般席卷东京,战后妇女不得不离开家庭,投身社会再就业,在此大环境下,职业女性与男性薪酬不同的议题被拎出来提了又提,此话题拓展,延伸至日本女性的职场天花板很低,又说内阁从无女性成员,是否证明了日本女性在政界也备受歧视? 英子之前一直作为幕僚活动,因能力强而为众人所知,在津岛议员的安排下开始为参加议员选举做准备,津岛的合作对象并不准备放弃这一计划,正相反,还有什么比在父亲的追悼会上声泪俱下,宣布参选更好的登场方式吗? 因此,无论是文治还是英子,手机都要被打爆了。 文治:“……” 英子:“……”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说呢,这还真是,猝不及防。 他俩并未感到悲伤,只是所有事积攒在一起,让他们窒息得说不出话来,更何况比起已死的父亲,还是生死未卜的小弟弟要更重要些。 文治许诺道:“明天上午我会回东京处理家父的后事,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哎?等等、等等、津岛君……”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英子跟文治面面相觑,几秒之后文治拉出苦笑道:“这真是……” 英子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 横滨警校的管理层听闻津岛议员被刺一事后,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本以为能借此躲过文治跟英子的问责。 哪怕最后躲不过去,能让他们逃避一天就是一天啊。 谁知道他俩没立即召开记者会,反倒是出现在了警校内,以冷脸对一众校方领导,保镖更是不给面子地将叶藏的宿舍搜索了无数遍。 叶藏离开前的监控也被找出来翻来覆去地看。 赶走江户川乱步的舍监跪在文治等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以最标准不过的土下座姿势,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实在非常抱歉!”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英子长得也很美,可她的美是骨骼硬朗的男相美,又剪了短发,几乎像是俊朗的青年。 “人品不端,滥用私权,赶走江户川乱步,修治失踪后还试图隐瞒我们。”她慢条斯理道,“是在想找什么借口来应对我们吗?” 每个字都敲在校领导的心上。 “这……” 校长哑口无言,他心中当然充满抱怨之词,比如“小山这蠢货,干得是什么事啊”“谁知道津岛家的小儿子神经纤细成这样,我们就不该收艺术家”“是谁把江户川乱步跟他排在一间房内的,蠢货”…… 心中有再多的想法,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鞠超过九十度的躬道:“抱歉。” “接下来,我们会联合横滨警方,大力搜寻津岛同学与江户川同学。”他的表情异常诚恳。 文治冷笑,心说,靠你们难不成找回尸体吗? …… 追责的结果是,横滨警校管理层调动,舍监不用说,下半生绝对凄惨无比,为了安抚津岛家,其他人的职位也大变动。 军警高层人员与津岛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当年也不会轻易将叶藏塞进来,相熟的高层听说在津岛议员遇刺当日,他们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也失踪了,只能给文治等人打慰问电话。 文治和英子在这情况下,当然要了不少好处,文治嘲讽地想:这就是政客的丑陋吧,哪怕担心修治担心得要死,却也不忘记讨好处。 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丑恶,甚至连对幼弟的关爱之心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英子挂断电话对文治说:“东京站附近的jr拍到了修治,他去了东京郊。” “东京郊?是江户川乱步家吗?” 他们都知道叶藏暑假跟江户川乱步回家了,还时不时给他们传来视频,一方面文治为叶藏交到新朋友而高兴,另一方面他又心疼叶藏,想他到底是个小少爷,怎么就跑到朋友家做家务了? 可爱子也喜欢做点家事(在文治心中做料理就属于家务了),她说做料理时会觉得很幸福,说不定叶藏也是这么觉得的? 因此文治跟英子都没干涉叶藏的交友情况。 从横滨出来后两人马不停蹄赶到江户川乱步家,他们当然不知道乱步家的钥匙在哪儿,可两人还是比较规矩的,带了开锁匠来,未破坏一物便打开家门。 屋内静悄悄的,家具上蒙着防尘布。 英子四处走着,在冰箱前停了下来。 “文治。”她说,“你来看这个。” “是修治给我们的留言。” 英子将内容念出来道:“我去找乱步了,等找到他后会回来的。” “不要担心我。” “修治留。” 文治:“这叫哪门子的不用担心。” 英子皱着眉头,不说话。 文治叹了口气道:“现阶段只能这样了,委托人在横滨找他吧,如果是北区的话,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寻找,听闻当地居民对政府十分抵触,军警那儿,以他们的效率别说是找人了……” 英子道:“另行委托人寻找?” 文治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 他说:“修治那孩子,父亲看不出,我是知道的,他非常聪明,比你、比我还要聪明得多。” “如果是他的话,哪怕是在混乱的北区,也能活得很好吧?” 他是这么猜测的,也是这么相信的。 ‘除了相信他之外,根本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啊。’ …… 叶藏一直很混乱。 从遇上中原中也,书将记忆倒灌入他大脑中起,就一直处于混乱状态。 这可不是说他没法接受那么多信息,其实书给的信息并不算多。 叶藏的混乱是强烈的罪恶意识引起的,他以前就觉得自己对不起津岛修治,要知道叶藏这还是胎穿呢,他可不是上人身的孤魂野鬼,在文豪野犬的世界中,我是从小婴儿成长起来的,换做别人一定觉得,我都婴儿穿了,那不就是身体的原主人吗? 换任何一个穿越者都不会像他一样,长到这么大还在纠结,叶藏时常认为自己不属于津岛家。 那现在,他确定了,这世界上本有另一个太宰治,比自己聪明很多,小时候就从家里跑出来,一直在外流浪,后来他到了横滨,加入黑手党,一直在此定居(书传递给他的只有这些内容)。 叶藏几乎要崩溃了。 ‘我是蟾蜍是臭虫是是阴沟洞里的老鼠,我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活在世界上的会是我,明明太宰治这么聪明,怎么会是我活在他的身体里……’ 他都想要自杀了,他觉得自己玷污了太宰治的身体。 可叶藏又不敢自杀,简单来说,如果是自己,是大庭叶藏的躯体,虽然他畏惧疼痛,却不畏惧死,可换成了“太宰治”的身体,他又觉得自杀是在杀死太宰治,这不又加重了他的罪孽了吗? 更何况书就像是叶藏的毒唯一样,除了倒灌信息,还表示,只要是“太宰治”就得活在横滨,这让叶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一方面他认为自己得接受太宰治的宿命,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么做不过是自己拙劣的模仿,是对太宰的进一层亵渎。 是进是退、是生是死,无论他做出哪一个选择都是有罪的,当时,叶藏的罪恶意识被放至最大,他在羊中过得每一天都浑浑噩噩。 这又不得不说另外一件事了,那就是中原中也真是个大善人。 * 羊基地环境并不好,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占据了一栋废弃大楼,美奈子带孩子们收拾出能住的房间,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孩子们住哪儿。 没人独立享有一间房,孩子是擂钵街最弱小的,他们光是抱团活下来就已经够艰难了,单独住的话,哪怕出事都没人发现。 可让叶藏跟谁住,又有了问题,美奈子头疼地想,一般情况下她秉持着男生跟男生住在一起,女生跟女生住在一起的原则,可羊中的男孩儿除了中也没谁看叶藏顺眼的,说到底他们对外面的小少爷,还是很抵触的。 女孩子们倒很喜欢叶藏,足够俊秀是一点,他好像天生就有种讨女孩子喜欢的气质。 ‘也不能真把他分到女生宿舍啊。’美奈子头疼道。 ‘出什么事,怎么办啊。’ 她倒不担心叶藏欺负羊里的女孩儿,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样子,连柚杏都打不过。 可是…… 中也突兀地开口了:“他跟我住吧。” 美奈子道:“那你要从现在的房间里搬出来?” 中也跟白濑他们住一块,四人间。 中也点头道:“上周不是才收拾出一间新房子吗,冬天还能烧火的那种,我打两张床,跟他住进去吧。” 美奈子松口气道:“行。” 她又说:“需要打张床吗?这孩子或许很快就会回去吧?” 中也想想道:“不碍事,打张床挺快的。” 他早就迫于生活,开发出了无数种异能力使用方式,所谓的床就是上下铺,用钉子把削平的木板钉在一起,羊的孩子独立生活久了,diy能力都很强,打出来的床都很结实,白濑在床上蹦迪都不会塌。 中也跟美奈子交流时避开了叶藏,后者正坐在中也的木板床上发呆。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白濑被柚杏拉出去了。 中也推门进去道:“你想睡多大的床?” “哎?”叶藏抬头。 中也指了指他身后的上下铺道:“这样的可以吗?” 叶藏怯怯道:“没问题,麻烦你了。” 中也看他一幅气弱的模样,忍了又忍说:“你真要呆在这里啊。” “回家不好吗,擂钵街的生活不像你想得那样。” 哪怕是为了找回朋友,也太拼了吧…… 中也想道:而且他的情绪不大对劲啊。 混沌中的叶藏不大会掩藏情绪,中也看出他心神动摇,却只以为是江户川乱步对叶藏太过重要,能让他抛下一切来寻找。 中也想:他是难得的好人啊。 …… 【“……” 太宰治嘴唇颤动几下。 说老实话,他原本看见叶藏被“书”牵着鼻子,还挺不愉快的,他承认自己也希望叶藏能够拯救织田作,可看着他脑子被搅晕,还是不爽啊。 但是!但是! ‘什么鬼啊中也,竟然想什么他是个难得的好人,你这么喜欢给人发好人卡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亏我之前还觉得你们的相遇很罗曼蒂克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小中原中也的想法太过有趣,太宰治看向最高干部的眼神都不对了,后者被他看得寒毛直竖,问太宰治:“什么事?” “没有。” 太宰说:“我只是觉得你傻得可爱?” 中原中也:???? 我有证据你在故意激怒我。 好在中也的脾气已经给首领宰磨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又有什么事?” 太宰眉眼弯弯,笑得很漂亮,他轻飘飘道:“中也君无论什么时候都这样啊。” “哈?” 太宰单手托腮道:“该怎么说呢,对非敌人,你应该算是难得的好人吧。” 中原中也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你时的事情了。”他说,可怜兮兮的中也君,被同伴所抛弃,像只小狗。” “说起来,你这个首领做得相当失败啊。”太宰轻飘飘地说出杀人诛心的话,“怎么就没人信赖中也你呢?” 过了这么多年,中原中也似乎能较为坦然地面对这问题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信赖我的人,早就离开了。” 这个离开似乎有双重含义。 中原中也沉静道:“很正常吧,那种不正常的畸形保护,一开始有人觉得我做的太多,可想要活在天朝下,过安稳日子的还是绝大多数,少数愿意为我说话的人很快就被他们集体排斥,不得不离开了。”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发现,以为他们真是自愿离开横滨,要去东京打工了。’ “最后就演变成了那副模样。”他对太宰说。 “唔。”太宰治道,“跟我想得差不多。” ‘所以未来,黑漆漆的小矮人才会对阿叶那种态度。’ ‘珍宝似的捧在手心,形影不离地带着。’ ‘有什么办法呢。’太宰想,‘谁能拒绝阿叶那水汪汪的,仿佛交付自己全部信任的眼神呢。’】 …… ‘无论如何都要在横滨生活下去。’ 叶藏是这样想的。 他简直像个赎罪之人,像个苦行僧,连自己的绘画梦想都能暂时放下,就为了能活得跟“太宰治”有相似之处。 可他从未出过家门,更别说是打工讨生活了,说到底,叶藏连工作都没有工作过,他一直被人养着的。 可到了羊,你不做事是绝对不行的,无论男女都会出去打工,白濑他们甚至还靠勒索其他组织的孩子,甚至偷窃。 目的只有一个,赚取生活费。 阿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让他出去工作,哪怕阿叶自己愿意,也会搞砸,可什么都不做,且别说是本就看他不顺眼的白濑,阿叶自己心理上都过不去。 ‘我只能在他人的庇护下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美奈子看叶藏换上了旧衣服,旧衣服洗得很干净,透着柠檬的清香,可深色布料给洗得发白,再加上衣服的原主人有点胖,叶藏穿上后松松垮垮的,领子那儿甚至露出一截凹陷的锁骨。 很漂亮,也很纤细。 ‘更像是瓷做得小少爷了。’ 美奈子问:“没问题吗,家务?” * 给所有人做料理原本是柚杏的活,还有其他几个女孩子也曾打过下手,可他们这么小的孩子,也没有在家政课上学过,哪怕调味料一应俱全,也烧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柚杏自己也觉得工作量太大,甚至不如去打工轻松,早就叫着不肯干了。 白濑他们讨论了好一会儿,关于叶藏的工作,最后一致认为,他除了呆在基地外什么都做不了,就他这小胳膊小腿,不给人打翻就不错了。 既然是在基地里,柚杏便对叶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问他:“料理会不会、洗衣服会不会还有打扫……” 她本没报期望,谁知道叶藏点点头道:“应该是会的。” 听见这句话,柚杏的眼睛都亮了,她说:“那太好了,这些就交给你了。” 中原中也听着觉得不对,皱眉道:“喂……” 家务工作本来是柚杏跟另俩女孩儿一起做的,她这话说的,大有全部交给叶藏的意思。 而且他说不定只是逞强说自己会做呢?都说大家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可不像是能做料理的样子。 叶藏却柔顺点头道:“没关系的,中原君能收留我已是额外的照顾,如果什么都不做,哪怕是我自己,也无颜呆下去。” 中原中也想:那你就快点回家啊。 他嘴上说:“那就麻烦你了。” ‘也好,等他觉得苦了,就愿意回家了,到时候我把他送回去。’ 他还心心念念想着送阿叶走呢。 【太宰治:真是好男人啊~中也~ 可以说是非常阴阳怪气了。】 * 情况跟中也想得也不大一样。 当他回基地时,空气中弥漫着味增汤的香味。 羊的女孩子,包括美奈子都不会做饭,添加调味料都是随性,什么用蛤蜊壳100日元一大把的干昆布熬汤,都是不可能的,味增料都是柚杏听说好用,从百元店里掏出来的,每次晚上就往清水锅里舀几勺,那味道实在称不上好。 不如说是难吃。 美奈子都惊了,她说:“太宰君手艺这么好?” 中原中也悄悄说:“你别叫他太宰。” “他一被人喊太宰就别扭。” 白濑冷笑:“那肯定是假名啊,谁被喊假名不别扭。” 柚杏对叶藏没有敌意,说到底,准确说,羊中的女性对他都没有敌意,她撒着娇说:“好香!我饿了。” 她向前蹦了几步,便看见阿叶,他还是一副小少爷的样子,哪怕是穿着旧衣服都熠熠生辉。 中原中也想:就他这样子,谁会觉得他是擂钵街的人呢。 如果给叶藏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讨好似的嗫嚅道。 ‘可中原君也在人群中闪着光啊。’ 中原中也回来时带了几份过期报纸,他还是挺好学的,美奈子教了他们片假名、平假名与汉字,还有点儿英语,掌握了最基础的阅读技能后,他便时不时找些什么来读。 叶藏收拾了碗筷后坐在废弃沙发上,瞥了眼报纸。 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津岛议员遇刺,政坛风云再起# 下配照片,是身穿黑西装的英子与文治。 家里,变天了。 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2003年,手机尚未普及,日本的上班族随身携带传呼机,待传呼机震动,便找附近的电话亭拨打公司座机。 因此,日本的电话亭非常多,附近随便一间便利店都有电话卡卖。 这天,津岛文治的手机上印出一则陌生号码,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猛地浮现出“说不定是修治打来”的想法。 才得知叶藏失踪时,他接到每一通电话都在心中暗暗祈祷是叶藏打来的,只可惜每次希望都落空,到最后不得不恢复平静之心。 他深吸一口气道:“喂,这里是津岛。” “……文治哥。” 文治屏住呼吸。 是修治的声音。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比如为什么玩失踪,你就不知道有人担心你吗,难道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在你心中就没有朋友重要吗? 就算是离开,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难道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等等,如果他说想要去北横滨,还真不会同意,宁愿将他关在家里都不会允许他跑出去。 文治在心中抱怨:‘说到底,哪个家长会允许孩子独立前往战区啊。’ 心中饶是有种种想法,最后脱口而出的也只有一句。 “你还好吗,修治。”他努力平稳颤抖的声线,“有受伤吗?有好好吃饭吗?”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 叶藏沉默。 “对不起。” 他又道歉了。 “对不起,文治哥。”叶藏说,“我有不能回来的理由。” “哈?”津岛文治给气了个仰倒,“你个小混蛋,能有什么理由,非让我们担心吗?你想找江户川乱步我可以理解,我派人帮你找,将横滨上下搜寻一圈,你一个人的效率怎么能比得上国家机器,你这么看不起成年人吗?” 叶藏:“……” 他其实不相信成年人的效率,很多时候个人的智慧能够抵过无数庸才,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叶藏低声道:“我看见了父亲遇刺的报道,你和英子姐还好吗?” 文治的大脑告诉运转,叶藏看见的八成是他跟英子穿黑西装召开记者会的照片,那天大小报刊的首页都被他俩的照片刷屏了,主要是津岛议员这两年发展的实在是好,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下次换届上位成首相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节骨眼上戏剧化地退场,英子又确认参选,实在是场政坛大戏,足以吸引大部分公民的视线。 当然,这跟文治与英子的容貌不无关系,之前就说过,叶藏是家里长得最好的,可这不代表其他人就不行了,文治与叶藏像了七分,英子作为女性过于英气俊秀,可当她穿上垫肩西装,展现出比男性更胜一筹的帅气时,完全少女都会为她尖叫。 宝冢的男役,是多少女性的梦想,出身华族的英子气度不凡,又高挑英俊,简直像是歌剧中的男主走到了众人面前。 她的支持率空前高涨。 此外,在父亲死亡的当下参选,还颇有王子复仇的戏剧性,估计有不少人希望他们抓住元凶吧。 文治说:“肯定比你好。” 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却让叶藏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就好。” 叶藏说:“我知道,文治哥肯定在委托警方的人寻找电话亭地址对吧,为了不被你们带回家,我要离开了。” 他语气越怯懦,却让文治生气,你真害怕的话就被乖乖抓回家啊!现在说什么说。 “我想告诉您,我过得很好,也没有受伤,以后时不时会打电话给你报备一下,来证明我还活着。” “喂!喂!”文治听到这,急了,“你不许挂电话,听见了吗,修治。” “再见了,文治哥。” 阿叶说:“代我向英子姐、爱子姐问好。” …… 当中也回过神来时,夏天已经结束了,横滨的秋天十分短暂,转眼间,日历翻入12月,对擂钵街居民来说最难熬的冬天来了。 困难是多方面的,食物还好,托中原中也的福,他们在进行地盘斗争时从来没输过,过冬之前他们就储存了大量的罐头与压缩饼干,当然,是不是过期食品都很难说了,反正他们也不在乎过期一两个月。 除此之外,他们还囤积了大量的巧克力,在擂钵街的孩子群体中,巧克力才是真正的通用货币,交换铅笔、本子,乃至衣服、磨利的小刀都能用巧克力。 “怎么说呢。”跟叶藏解释“汇率”时,中原中也还怪不好意思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 “我们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对擂钵街孩子来说保暖的衣服倒不是最重要的,反正冬天一年只有一次,相较之下,食物才是大问题。”中也撇嘴道,“你别看我们吃得好,换个小组织,很多孩子都吃不起饭。” 巧克力的饱腹感不强,但易于储存,热量高,还是甜的,是果腹的首选。 叶藏乖巧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说完之后便起身,将洗衣机打开,干净衣服放入箩筐中。 前几天叶藏在拾荒区发现了一台半旧的洗衣机,他同中也说,这台洗衣机应该还能用,中也听后便毫不犹豫地帮叶藏搬了回来。 也不知叶藏怎样捣鼓的,轻而易举修好了洗衣机。 这半年中,羊基地的变化不小,首先这栋大楼终于通上了电,阿叶真是diy小能手,他在外乱窜时找到了附近的电箱(没错,中也知道他偶尔会在外乱窜,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乖巧),竟然还通着电,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几天后整座大楼也通电了。 此外,叶藏还吭吱吭吱搬了台太阳能发电机作备用电源,横滨这座城市别的不行,阳光还是很好的,天气晴朗的日子,湛蓝的天空上只有丝絮状的云缕。 太阳能发电机中积攒了足够的电量,足以点亮小明灯,在冬日时多开几架电暖器。 哪怕是看叶藏不顺眼的白濑,看他维修电器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脑子还是挺好的。” 柚杏在旁边说:“你真不坦诚,明明他做饭也好吃。” 中也在心中附和:阿叶做料理也很好,头脑也很好。 他什么都是好的。 认识几个月后,中也再也忍不住了,他对叶藏说:“你不喜欢别人用那个名字称呼你吧。” “哎?”叶藏又露出了一贯的腼腆表情,用白濑的话来说就是“像个女人”。 * 头一次听见羊中的男生凑在一起说叶藏小话时,中原中也厉声呵斥:“喂,你们不要说同伴坏话啊!” 翔太撇撇嘴道:“他叫什么同伴啊。” “太宰的话,每天就当中也你的小跟屁虫吧。”翔太挑衅似的说道,“那家伙,就算扎到女人堆里都不愿跟我们在一起。” 这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不对吧,翔太,你想跟美奈子姐他们一起玩,都没有人愿意带你,”那人说,“你是不是在嫉妒啊。” 翔太跟被戳中心事般道:“啰嗦!” 白濑说:“这点我同意。” “那家伙一点也不像男人。”白濑撸起袖子,展示他不存在的肌肉,“男人的话当然要会打架,他别说是打架了,看见其他人动手都会吓哭吧。” “女孩儿的胆子都比他大。” 中原中也沉默不语,他不认为叶藏会被吓哭,可对他的柔弱也深有体会,某种意义上,他甚至无法反驳白濑他们说叶藏像个女人的论调。 ‘他很细致,很会生活……’ 恍惚间中原中也的思绪又回到上午。 * 叶藏要做早餐,他永远是起来最早的那一位,起床后会脱下睡衣,换上白衬衫。 在跟叶藏住之前,中也没有上床要脱外套的意识,他们以前合衣而眠的时间多了,哪怕是住进大楼,有了自己的床,除了很爱干净的女孩儿外,男生都不会在意外衣上的细菌与尘土。 但是叶藏在意,他不仅会换睡衣,还会将所有洗干净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会时不时趁着阳光正盛时晒棉被,将被子晒至蓬松。他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衣领散发着皂角的清香,有一次中原中也早上起来,看见他被布料包裹的白皙肌肤,跟凸出的蝴蝶骨。 【窥屏的太宰治:“!!!” 可恶,我酸柠檬了!】 中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之那一刻,他慌乱地别开眼睛,又将脑袋埋在松软的拼布枕头中。 说是拼布,其实是碎布缝成的枕头套,羊中的孩子每人都有,阿叶不知怎么回事,色感特别好,那布放在他人手中,就是一团烂布,可他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能拼出各种可爱的形状,色彩和谐。 女孩子们拿到自己的枕头套,“哇哇哇”哇个不停,个个都在赞美叶藏的巧手,甚至还有爱美的女孩子拽着他的衣服下摆说想学。 阿叶又说了什么,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轻柔的微笑,对女孩儿们说:“我只是学过绘画,对色彩还算敏感……” 又说如果女孩儿想学,他能用蜡笔教她们画画。 中也记得,女孩子们从废墟里刨出过蜡笔、彩色铅笔、甚至还有成套的刷子跟水粉。 果不其然,听说叶藏会画画后,女孩儿们都兴奋极了,将珍藏的绘画用品一股脑地翻出来,还有大白纸,让叶藏教她们画。 而阿叶,在看见画具时眼睛都亮了。 中也想:他是真的爱画画。 那天是上午,阳光透过缺角的玻璃窗,挥洒在基地的石膏地上。 阿叶单手扶着画板,是diy的木质画板,最多支撑一下软塌塌的纸张,画板上的倒刺都没清理干净。 可叶藏很感动,他在当时,真的是非常感动,到了要落泪的地步。 中也不记得他画了什么,只知道那是幅精妙绝伦的画作。 而静坐绘图的叶藏几乎能用“绮丽”来形容。 * “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中原中也无比耐心地询问叶藏。 “真名也好,假名也好,通通不用在意,只要是你认可的名字就足够了。” “我会用你认定的名字称呼你。”中原中也认真道,叶藏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有点害怕。 中原中也的眼睛非常漂亮,用诗意点的语言来形容,他的眼里盛了一片汪洋。 ‘真是的,中原君是我平生所见的大善人之一,他还有强大的异能力,说不定未来也是了不得的文豪呢,这样问我,我根本没法拒绝啊。’ 叶藏在心中小声抱怨,最后憋出几个字道:“叫我叶藏就行了。” “大庭叶藏。” “大庭叶藏。”中原中也默念了好几遍,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原本的名字,是他的真名,这些中也都不在乎,他只要知道称呼叶藏为阿叶,会让他高兴,这就足够了。 “我想叫你阿叶。”他商量般地问,“可以吗?” ‘这根本不是什么商量吧?’阿叶又在心中小声说,‘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能拒绝呢?’ 他只是露出了牝马似的柔顺的笑容道:“当然可以。” …… 【“哈?”太宰治发出不愉快之声,那声“哈”简直是从他鼻缝里挤出来的。 他酸溜溜地想:真是么想到,黑漆漆的小矮人原来这么会说话,他还以为他面对阿叶只会手足无措呢,在面对菟丝子一样的人时表现出适当强势,果然是小矮人的本能吗? 可恶,也难怪他跟阿叶会演变成那种行动模式,和着从一开始就是保护者与金丝雀吗? 还是根本不敢反抗的金丝雀、掌上明珠。 他越想越不爽,抱怨也就越多。 “中也君你。”他对身边的最高干部说,“真是狡猾啊。” 中原中也:??? 我怎么了我? “哈?”他额角爆着青筋,强行按捺住自己的脾气,看向太宰治道:“你又在说什么?” 太宰治根本没理他,还沉浸在想象的世界中:“糟糕啊,真糟糕,你跟小中也完全不同,真要说的话,身为最高干部的中也跟身为保护者的大中也相似性非常高吧?” 中原中也是他计划中的下一任首领,太宰有意培养他外交与处理内务的能力,再加上中也寸步不离守护他这么多年,除了性格还有点暴躁,没有大中也沉稳外,几乎一模一样。 他都能想象到阿叶对中也投以怯生生的、信赖眼神了。 “中也君。”他又恢复了属于首领的,从容优雅的声线,有时这样的太宰会让中原中也联想到先代首领森鸥外。 “请您吩咐。” “接下来,或许是三四天后吧。”太宰说,“我会带一个人回来。” 中也:“……” 他先为自己的龌龊思想忏悔一秒,说实话,听了太宰的话后,他第一反应是,对方要把自己求而不得的对象绑架来了。 不至于吧。 肯定不至于吧。 太宰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到时候你务必要同保护我一样保护他,不过要记住。” “不要跟他有过多接触,也先不要萌生出多余的同情心。” 中原中也瘫着行礼:“是。” 他想:啊,果然要绑架暗恋对象了。 不管是谁,真可怜啊。】 …… 半年中发生的事,说多也多,说少也少。 首先,英子如愿获得议员席位,而且成了被日本各年龄层女性所推崇的政治明星,津岛文治更不用说,年纪轻轻就出入内阁,成为了这一任首相的秘书。 如果执政党一直能保持强势,以他的履历,说不定能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首相,当然,那最早也是十五年、二十年以后的事了。 爱子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稳,自从知道叶藏还活着后,她就平静了许多,最多隔三差五帮带人去打扫江户川乱步位于东京郊外的宅院。 叶藏也像之前所承诺的那样,时不时会打一通电话回家。 当他真想逃避时,真是滑不溜手,像河流中的青花鱼,饶是文治布下天罗地网,也没摸到他的衣角。 英子看着气急败坏的文治冷笑道:“这不是好事吗?你都抓不到修治,其他人还能抓得到?”她说,“这恰恰证明,修治是有在横滨生存下来的能力的,说不定他天赋在此,过去是我们束缚了他。” 文治更暴躁了,他说:“什么天赋?逃跑的天赋?滑不溜手的天赋?还是混迹贫民窟的天赋?”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种性格,本来就不喜欢斗争,回家当个名满天下的艺术家不好吗?” 说到底,哪个家长不希望孩子能安全地呆在家里? 英子的性格较文治更加冷峻:“如果他希望的话,就不会跑到横滨一去不复返了。” 文治:“……” “江户川乱步也没找到,如果不是被沉海,就是也如鱼得水地活着吧。” 英子说:“我们做好修治的后盾就行了,当他需要我们时给他提供支援,所谓家长,起到的不正是这作用吗?” 文治艰难点头:“只能这样了。” …… 冬天到来时,叶藏已经将这一片都摸清楚了。 他穿得还算温暖,虽是旧衣服却足够厚实,远看来,像一头蹒跚走步的棕熊。 他呼一口气,空中便凝结出一小片白雾。 他说得摸清楚,可不是羊活动的区域,而是整片北横滨,商会的分布、黑手党码头归属、有多少异能力者、擂钵街的居民数、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等等……所有的一切他都搞清楚了。 叶藏甚至可以说,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北横滨,当他将太宰治的智慧运用到极致时确实能说这句话。 只可惜,他都这么努力了,江户川乱步依旧没找到,而对加入黑手党一事,叶藏也没什么头绪。 说实在的,与其说是没有头绪,不如说他还在逃避吧。 明明心中告诉自己,不加入黑手党便是对不起躯壳的主人,对不起太宰治,可行为上却像只鸵鸟,能拖一天就一天。 ‘明天、明天再说吧。’ 他是这样想的。 在春天来临之前,擂钵街又有点小变化,距离羊组织较远的街道上悄无声息地开了家小诊所。 这消息还是酒馆女招待告诉他的,如果说今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叶藏学会喝酒了,当然不是什么好酒,是底层黑手党人都消费得起的浊酒。 他开始拔高,修长得像株风中杨柳,女招待开始注意到他。 说是陪酒女、女招待,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罢了,这里的孩子普遍早熟,很早投入工作。 女招待稀罕阿叶,会请他喝酒,告诉他一些情报。 “好像叫……森鸥外?”常子皱着眉头回忆,“是很少见的名字对吧,真是的,他为什么要想不开来我们这儿开诊所。” 调酒师插嘴道:“也许是没有行医执照的庸医,正经医生谁来找我们这呢?” 叶藏听见这名字,耳朵却立起来。 “森鸥外?”他眼睛睁大了。 是那个森鸥外吗? 他对这世界森鸥外的认识是从与谢野晶子那里得到的,知道他从东大医科毕业,年轻时就是四里八乡了不起的神童,这部分消息跟“大庭叶藏”那世的记忆重叠了。 在大庭叶藏的世界,森鸥外除了是庸医外,还是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跟芥川龙之介、夏目漱石并称为日本近三大文豪。 这么多的光环磊在森鸥外的头上,再加上叶藏到现在都没听说过夏目老师还有他最崇拜的芥川大老师,自然对森鸥外也怀抱着一腔孺慕之情。 他当年能够跟与谢野晶子交往,而没有逃开,也有“对方是那个与谢野晶子,杰出女性诗人”的滤镜啊! 叶藏难得有些激动。 他想去拜见森先生。 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啊! 【“……” 太宰治觉得很淦。】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2003年对森鸥外来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 三月,常暗岛战役以失败告终,标志着日本在第一次异能力世界大战中成为战败国,政府启用他的“不死军团”计划,本就抱着孤注一掷的信念,说到底,愿意采用这反人性甚至是漏洞百出的计划,完全是因为日本政府没招了。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士兵的心性跟不择手段的森鸥外一样坚韧。 结果当然是没能成功,战争失败后,自然要找替罪羊,与谢野晶子被排除在外,一个是她年纪小,一个是她的精神状态比起幸存士兵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唯一能被找麻烦的,就是升任大佐的森鸥外。 官职被一撸到底是肯定的,除此之外森鸥外还得面对层出不穷的暗杀活动,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他本人够敏锐,又有爱丽丝保护,早就死在东京的犄角旮旯了。 森鸥外委实消沉了一段时间,他这个人是有点政治抱负的,可事情闹成这样,再走仕途想想就不可能啊,而且比起在东京死犟着给人背锅,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点。 抱着以上想法,他趁着月黑风高的晚上偷溜,来到了关东唯一的无政府区域,也就是彻底沦为租借的横滨。 森鸥外此人,大体说来,心性还是非常坚韧的,逃到横滨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驻擂钵街。 到底是前政府官员,他对擂钵街的了解远胜他人,森鸥外很明白,日本政府,包括军警部门,对北横滨的控制力非常低,他入其中宛若鱼入深海,只要小心点儿,没人能抓住他。 这里也不存在什么租房的憋憋窍,老城区内有太多无人居住的空房,不是每个人都能抵得住黑手党三天一火拼五天一轰炸的攻势,抵不住的居民不是搬走就是死了。 森鸥外很快就找到了一间合适的屋子,相对其它房屋来说还算隐蔽,周围地势复杂,不可能用重武器,至于冲锋枪,他是无所谓,森鸥外自己身手就不错,更何况还有爱丽丝。 “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啦,爱丽丝。” 他推开布满红锈的大门,果然,门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爱丽丝透过门缝看向内间,实在是太脏、太脏了,放眼望去,只见蜘蛛网与遍布灰尘的炉台。 “太糟糕了,林太郎。” 战争时期的爱丽丝并无情感波动,像是一尊最精巧的弗朗斯人偶,而在战后,也不知是怀念晶子还是别的,森鸥外重新“设置”了爱丽丝,她活泼太多,几乎像是真人,性格跟与谢野晶子像了八成。 爱丽丝曾吐槽过森鸥外:“自己跟自己说话,森太郎你是变态吗?” 森鸥外好脾气道:“没办法,我可是寂寞的中年男人啊,更何况,我只负责设计爱丽丝的性格,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会做怎样的反应,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他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跟你说话像是在跟晶子对话一样。” “也不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爱丽丝撇撇嘴道:“真是假惺惺的,林太郎,晶子现在这样,还不是给你逼迫的?” 森鸥外说:“嘛,错估了那孩子的承受力确实是我的问题。” “不过……” 爱丽丝多:“她已经比很多成年人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是的。”森鸥外点头,“如果能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林太郎。” “怎么了,爱丽丝?” 爱丽丝老气横秋道:“你真是糟糕的变态。” “哈、哈哈。”森鸥外摸后脑勺,发出了尴尬的成年人笑声,“没办法啊。” “为了达成目的,我连自己都能献祭。”他微笑道,“更别说是他者了。” …… 跟现实中不同,文豪野犬世界森鸥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只要他不是存心想切开人气管,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名医。 托他这一手医术的福,森鸥外很快在擂钵街打响名声,他帮黑帮处理伤口,帮贫民看病,只要你出得起钱,他都会治,没有三六九等之差别。 当然,以上绝非森鸥外出名的最主要原因。 常子跟叶藏说:“森医生除了医术高明,身手也很不错。” 叶藏:“哎?” 常子道:“有不长眼的黑帮试图绑架他,被森先生驱逐了。” “说是用了手术刀。” 叶藏:“……原来是这样。”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森先生当过军医吧,上没上过战场并不晓得,可在这儿,横滨的军医都要会拳脚功夫,森先生孩提时代便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会拳脚不是很正常吗?’ 叶藏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森鸥外比其他医生强很正常,他可是那个森鸥外! 【太宰治:“……” 我要没眼看了。 他现在的表情只能用“微妙”二字来形容。 太宰相信,书绝对偏爱叶藏,但这种偏爱究竟是好是坏,他还真说不上。 就像现在,叶藏对森鸥外的崇拜之情全部以心理活动的形式列于纸上,让他没眼看了。 太宰治:emmmmmm,大概明白阿叶世界的森先生是怎样的人了,总之跟我熟悉的变态大叔完全不同。 “什么嘛。” 他小声抱怨,姿态竟像极了阿叶:“这不是欺诈嘛?可恶,坏心眼的森先生看到阿叶自投罗网,别提会有多高兴了,说不定还是买一赠一的买卖,附送黑漆漆的小矮人呢。” 经过半年的磨合,叶藏与中原中也之间已经产生了未来的默契,中也对前者的保护欲显而易见,只是比不上未来的大中也而已。 他越想越不愉快,嘴中吐出一连串的“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来。 太宰治背后的中原中也强忍住“你叫魂啊”的嘲讽。 可他的视线朝太宰手中的书隐蔽地斜了斜。 果然,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大片的白纸。 * 中原中也常年跟在太宰身边,对他身边的一切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相当了解的,像是太宰手上的这本书,中也见了不下数次。 他记得,15岁时,太宰治形影不离的是一本叫做《完全自杀手册》的邪书,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那本书消失了,换成了他手上的无字封皮书。 最开始中也好奇过,问太宰:“你在看什么?” 太宰也很大方似的,对中也道:“你要来看看嘛?”说着还把书往中也所在的方向一推。 后者不客气地打开,翻页、翻页、翻页,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你真无聊。”最后他把书还给了太宰治。 “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 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不哦,中也。”太宰笑着接过书道,“他很有意思。” 听见太宰的话,中也略觉古怪,“他”这个限定词,应该是形容有生命的男性吧,“书”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生命的。 跟太宰相处的这么多年中,他还总结出了一条经验,太宰话中任何一条细节都值得关注。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看见书的内容。”太宰露出言语难以形容的微笑,中也确定,他的笑容与一切正面情绪都毫无关联。 “你很幸运,中也。”太宰说,“看不见那些。” 这段对话当然不了了之了,太宰不想主动说,中也没有追问。 ‘书中记载的,总不是什么好东西。’ 中也想:‘让太宰露出了那样的表情,能是什么好东西。’ * 可从就最近,也不知书中内容产生了什么变化,让太宰看书时像个活人,甚至像个恋爱脑了。 最高干部表示:每天看见这样的首领真的很淦。 ‘可怎么说呢。’ 中也想:他能这么高兴,倒不是什么坏事。 哪怕是他,在几个瞬间,也希望太宰能够好好的。】 …… 森鸥外正在写病例。 也不知他感觉到了什么,突兀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爱丽丝。” 他叫了下人型异能力。 “什么?” 穿护士装的女孩儿气鼓鼓地回头。 爱丽丝就是这种性格,傲娇得不行,林太郎喊她,都爱睬不睬的。 森鸥外右手摸着下巴,触到一手胡渣。 “怎么说呢。”他颇为苦恼似的,“有点奇怪啊。” “哈?”爱丽丝皱眉,“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别生气呀,爱丽丝。”他先好脾气地安抚两句,接着道,“最近总能感到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 像他这样警惕心max的动漫人物,哪怕是被有意看上一眼,都有感觉,敏锐程度堪比雷达。 爱丽丝更不愉快了:“你是觉得有人能躲过我的搜查吗,林太郎?” 这是对她能力的不信任。 森鸥外道:“当然不会,爱丽丝酱,正因如此,我才会觉得奇怪。” 爱丽丝道:“总不至于是东京那群人追到横滨来了吧?” 森鸥外道:“不会,那人没什么恶意。” 东京那群人,根本掩饰不住杀气,至于雇佣世界等级的杀手,或者让高级军警出动,森鸥外自认还未重要到这地步。 “算了算了。”他说,“没恶意的话,就先不关注了。” 说起来…… 他看向摆放病例的架子,森鸥外在这一片堪称良心医生,只要是来过他这的病人,都会拥有自己的病例。 森鸥外从他们的穿着以及火拼时间、甚至是伤口中判断他们属于哪一组织,又从伤员来源推断出当日是哪两个组织进行火拼。 ‘最近港口黑手党的动静有点大儿……’ ‘发生什么事了?’ …… ‘森老师果然是森老师。’ 正如同叶藏称芥川龙之介为芥川大老师一样,森鸥外这种国民作家当然也能被称一句老师了。 熟悉擂钵街后,叶藏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哪怕是黑手党严防死守的港口仓库,他也不是没去过。 很奇怪,在夜游这一事上,他展现出了惊人的胆识与天赋,哪里都能去,哪里都能呆。 只可惜他搜遍了横滨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见江户川乱步哪怕一次,两个月前他溜回东京看江户川乱步家,乱步没有回来,文治他们倒来过了。 爱子在壁橱里塞满了叶藏爱吃的蟹肉罐头,冰箱里甚至有新鲜的雪蟹刺身。 这房里装了监控,打扫的人两三天就来一次,叶藏进门前先黑了监控,确保没人抓得到他。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擂钵街的生活舒服吗,当然是不舒服的,他在那儿纯属为了“太宰治”,对叶藏来说,在横滨过辛苦的生活,是他自我折磨自我赎罪的方式。 话虽如此,当鲜美的蟹肉入口,他几乎落下泪来。 吃完蟹肉,留下一封信,他就回了横滨,先将晚上做饭的菜买了。 擂钵街也有便宜的食店,一百日元就能买一打鸡蛋,也不知是濒临过期的还是别国产的瘟鸡蛋,头一次吃叶藏只觉难以下咽,时间久后也适应了。 他买了块豆腐、昆布还有两打鸡蛋,叶藏想回去做厚蛋烧,一半咸口一半甜口。 走到半路时他听见了打砸声,还有枪声,叶藏熟门熟路地让开。 ‘最近,白日开火也变多了。’ 他跟森鸥外的想法同步:‘港口黑手党有什么新动态吗?’ ‘不,也不对,或许只是情绪波动。’ 他早就侧写出了港黑首领的性格,早年还算是英明君主,否则也不能在动荡的战争时代扩张组织,可随他年龄增长,人越发的……喜怒形于色。 叶藏模糊想道:‘他多少岁了?快到临近死亡的年纪了吧?’ 叶藏绕路回基地,上午,羊基地空荡荡的,大凡是能走路的孩子都出门打工了,以往,一栋大楼中只有叶藏一人,他也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刻。 今天却不同,阿叶蹑手蹑脚地进去,没走两步就听见中也嘶哑的呼声:“阿叶……” 紧随而来的是几声咳嗽。 “你别说话了,中原先生。”叶藏提高音量。 “好好休息吧。” 中原中也被一场风寒打败了。 叶藏放下菜后推门进屋,中也烧得脸都红了,叶藏先用冰凉的手背贴上他红彤彤的脸颊,随后又把冷毛巾浸水,换了块毛巾。 “要吃消炎药吗?”他问中也。 中原中也道:“不用。” 药物是稀缺资源,他就在这硬扛着。 以他的体质本不至于生病,毕竟中也的肉身是容纳荒吐霸的容器。 这场来势汹汹的疾病,看着像风寒,其实只是生长热罢了。 让太宰来解释,大概就是中也的肉体在成长期极速发展,体内本稳定的神明之力再度动荡起来,在他彻底长成起来,每几年就会有一次。 放着不管很快也能好,只要等他适应力量就行了,根本不用阿叶担心。 可这些叶藏都不知道啊,他也觉得中原中也空白的那段记忆有问题(没错,中也跟他说了),却没往神明上想。 照顾他就越发尽心尽力起来。 看他不舒服的样子,阿叶也很难过似的,只能用他冰凉地手贴着中也的脸,他的脖颈。 “那……”阿叶小声说,“我去帮你做点粥吧。” 他说:“多少要吃点。” 中也嘶哑道:“……行。” 阿叶想:‘这下糟糕了。’ ‘要不要带中原先生看医生呢?’ 第81章 第八十章 【盯—— 中也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盯—— 他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对太宰道:“你在看什么,首领?” “中也君啊。”太宰的嗓音幽幽响起。 ‘又出什么事了?’经过了几天的折磨后,中也对太宰一切奇妙举动都能泰然处之,他回看中也,目光笔直,似乎在问“什么?” 太宰道:“你是荒霸吐在人间的化身对吧。” 中也大咧咧道:“没错。” 这是属于他跟太宰的秘密。 太宰道:“那你会生病吗,我这些年都没见你生过病。” “哈?”中也道,“这是什么问题,我姑且还算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受伤,就会生病吧。”他说,“这几年似乎没生过病了,但小时候,我是说自我有记忆以来,每隔几年就会来势汹汹病上一场。” 太宰:“嗯……原来如此。” “生长热对吧?” “哈?”中也想,意义不明。 太宰毫无继续解释的意思,他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圆珠笔,尾端磕在办公桌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所以说,是意外?’ ‘在森先生名声最旺时中也生病了,高烧不退,令阿叶带他求医,恰逢先代身体衰弱,横滨风起云涌……’ 书这种东西虽有感染现实的能力,却无法安排个人的命运,太宰想想,正如同太宰治与织田作无法相容一样,活一个就要死一个,阿叶、中也与森鸥外的相遇又是另一种命中注定。 这一想法让他心情前所未有地糟糕起来,也懒得跟中也说话了,只摆着一张兴致缺缺的、阴郁的脸,接着看书。 中也只觉莫名其妙,但他早就熟悉了首领宰阴晴不定的性格,接受度非常之高,很快就无视他,做自己的事了。 而太宰,他的手指就没从书页上离开过,说实在的,他虽对叶藏的命运轨迹有怨言,却挺期待他看见森先生,梦想破灭的样子。 ‘一定很可爱吧。’ 他想:‘等他知道了与谢野晶子的事,一定会露出相当可爱的表情吧。’】 …… 叶藏给中也上了消炎药。 不是过期消炎药,是他从乱步家摸出来的消炎片,江户川乱步位于京郊的家园俨然成为了叶藏跟文治他们的沟通站,他是否还活着,在擂钵街安好与否只能通过出入这栋房屋传递给津岛家的其他人。 一开始叶藏会给文治他们打电话,后来不知是出于神秘主义色彩,还是单纯不敢面对家人,他干脆不通话了,只在江户川乱步家留下信件与录音。 录音还是因为爱子说:“想要听听修治的声音。” 爱子现在还坚持几天到一次东京,在叶藏这件事上,典型小女人的爱子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就连叶藏都感到奇怪,在津岛家时,文治与英子最喜欢他,爱子因早就出嫁了,又活在夫家,与叶藏的关系较淡。 叶藏估计,是因自己当年的失踪对英子造成了巨大冲击,她才会如此,想到这,他又陷入自我唾弃的循环中。 ‘像我这样的人,只会给爱子姐带来不幸。’ 光是活着,就让叶藏感到羞耻。 爱子很贴心,不仅在乱步家补充足够的食物,还会准备常用药品。 叶藏有一次在软垫与沙发的夹缝中摸到管制刀具与手枪,他看了半天,没塞回原处。 在擂钵街生活,他要有一定自保能力。 ‘中原君将我保护得很好。’ ‘可如果他不在了……总会有这样的时候。’ 叶藏可没想着将家里的东西尽数带出,他甚至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跟家人还有联系,除了不知谁准备的武器(他猜是英子)外,他只拿了点救命的消炎药,跟小沓现金。 按理来说,中也他们很少用药,叶藏带来的消炎药应格外有效,可他等了大半天,中也不仅没变好,情况还越发糟糕了。 美奈子跟柚杏她们晚上回来,问得第一句话就是:“中也怎么样了?” 阿叶才收拾完餐具,他给中也熬了营养粥,他连一碗都没吃完。 阿叶小声说:“不大好。” 他又问:“这种情况多吗?” 美奈子回忆道:“发生过两次,都很凶险。” 柚杏插嘴:“中也体质不错,每次都熬过去了。”她又道,“但那几天,他的额头甚至能煎鸡蛋。” “每次我都以为中也要熬不过去了。” 别说是发烧,就算是风邪感冒,放在擂钵街都是要人命的。 叶藏听了一耳朵,越想越害怕,再加上后回来的白濑等人还说:“真麻烦啊,中也偏偏这时候病了,最近港区那儿可不太平。” 美奈子皱眉道:“你去港区了?”港区距离擂钵街要过一条河,那里有电玩城、小酒馆跟黑手党组织,白濑年纪轻轻,却已学会喝酒了,不仅是他,羊中的青少年多有酗酒的习惯。 白濑心虚了一阵子,如果是中也问他“你怎么去喝酒了”,他肯定是不服气的,可美奈子地位不同,她是所有人的姐姐,实际抚养人。 “偶尔去一下有什么。”他嘟囔道,“更何况我也带来了情报。” 几人对话时,叶藏始终藏在美奈子身后,一言不发,他都到羊组织半年了,毫无融入的迹象,关系最好的是中也,因此他被称为“中也的跟班”,女孩子们单方面对他很好,叶藏却也爱理不理的,人抓着他的手说话,他也只会腼腆地笑。 从这方面看,他跟群体的关系是相当畸形的。 等人走了后,叶藏偷偷问美奈子:“要带中原君去看医生吗?” 美奈子迟疑道:“最好还是去看,可我们没有钱啊……” 叶藏不吭声了。 美奈子叹口气道:“你照顾好他吧,中也就交给你了。” …… 凌晨三点。 森鸥外诊所尚点着灯,冷白色的灯光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他的小屋同擂钵街其他住宅一样寂静无声。 只有病人推开半掩的门窗,才能听见冷冰医疗器械相接触的声音。 他这生意红火,尤其最近,哪天不忙到半夜,森鸥外时不时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爆破声。 “爱丽丝——”才下一台手术的他招呼门口的爱丽丝,“帮病人上一下点滴。” “知道了,林太郎。” 森鸥外坐在办公椅上,似被抽了全身的力气,佝偻着背,他眼底遍布血丝,下巴生出新的胡渣,连续四台手术消耗了他的精力,可你看森鸥外的表情,明显是冷静的,而他的眼神,是亢奋的。森鸥外的大脑高速运转,他已彻底确定,港口黑手党出乱子了,准确说来是老首领出了问题。 爱丽丝窃听到了黑手党成员间的对话,大体是说组织内传达下各种奇怪的、匪夷所思的命令,又听闻首领的身体每况愈下。 森鸥外见证过很多人的死亡,也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战争时期的人来说是句空话。 长此以往,横滨会变成人间地狱。 森鸥外心中蓦地冒出这一想法。 他多少有点不快,再不择手段,森鸥外心中还是有大义的,他打心底里渴望日本能够迎来长久的和平,在流落横滨后,他只能将自己的一腔志向寄托在横滨这座城市上。 森鸥外长叹一口气。 “真是多事之秋。” “扣扣扣。”铁皮门被敲响三记,这敲门声太过有礼,令森鸥外诧异,北横滨人都是怎么敲门的?“轰——”或者“哐——”。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踹门。 森鸥外叹口气,谁想得到,这敲门声竟让他梦回东京了。 “请进。” 他扬起职业化的微笑。 “吱啦——”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 …… 叶藏是被惊醒的。 他神经衰弱,觉浅,中也呼吸才变得急促,叶藏就醒了,他翻身下床摸了摸中也的额头。 下铺本是让给叶藏睡的,这两天中原中也没力气,叶藏就换到了本属于中也的上铺睡。 ‘烫得能煎鸡蛋了。’ 他心道。 “这样不行。”叶藏小声道,“得找个医生看看。” 他将北横滨的医生清点了一遍,可悲的是,竟没谁是能信任的。 这里的黑医都不是善茬,不是为了港黑服务,就是自己身手过硬,天知道他们有没有参与器官贩卖活动,叶藏跟中也没什么背景,病弱时送上门就是羊入虎口。 他悲哀地想:‘我只能信任森老师了。’ ‘森老师的人品值得信任,如果他会对未成年人下手,全日本就没有谁是君子了……’ 【看到这段话时,太宰治喷笑出声。 ‘对未成年人下手?君子?也太好笑了吧?’ 他想到了森鸥外身边的爱丽丝,那可不只是未成年人了,是幼女啊,如果看到爱丽丝,阿叶一定会露出世界观破碎的表情。 ‘还有君子什么的,开玩笑的吧,哪怕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好人,也绝对不是森先生呀。’ 太宰治心底响起的声音,能用“轻快”来形容,更具体形容的话,仿若《斜阳》中的落魄华族之女。 这很有意思。 从当上首领后,他几乎放弃了这种更富有童趣、更可爱的用词,遣词造句无限向森鸥外靠拢,也不知是被阿叶唤醒了本性,还是别的什么,他也变得“可爱”起来。 太宰笑过后接着往下看。】 ‘可森老师的医术……听闻他医术卓越,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不定是他在给自己造势?’ ‘不不不,我怎么能如此诋毁森老师。’ ‘中原君只是发热,就算医术不精,也知道开什么药吧……’ 他迟疑地想道:‘如果森老师建议施行放血疗法,我就带中原君离开。’ 想到这,叶藏打定主意,在中原中也耳边小声道:“中原君、中原君。” “……嗯?” 中也发出了黏着的鼻音。 “我带你去看医生。” 叶藏小声道:“我有钱,你别告诉柚杏他们。” …… 叶藏推开森诊所大门时,中也已烧得昏昏沉沉。 他意识不清,却很乖巧。 叶藏不想被羊的人发现,他就迷迷糊糊地操纵起异能力,让自己从窗口飘了出去。 至于阿叶则蹑手蹑脚从一楼走了,没惊醒任何人。 今晚的横滨依旧不太平,叶藏拉着中也熟门熟路地在小巷中流窜,避开一切火光。 如果中也还醒着,指不定会感叹:你什么时候对擂钵街这么熟了。 可他昏着,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森诊所昏暗的灯光穿透门缝,打在叶藏的脸颊上。 他看着森鸥外,这不是叶藏第一次看见森鸥外,他之前还感叹过,森老师不愧是森老师,看上去气度非凡。 说起来,他目前遇见过的两位文豪,与谢野晶子跟森鸥外都长得很好。 ‘晶子……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她的信了,从警校离开前,文治哥说她患了ptsd,正在进行治疗。’ 阿叶想去探望晶子,文治没同意,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说到底,晶子是否还活着,我都不知道。’ 他当时想:‘如果文治哥骗我的话,也只是善意的谎言,那我要揭穿他吗?揭穿了之后能做什么呢?’ 他抱着鸵鸟似的、自暴自弃的想法道:‘别问了、别问了吧。’ * 森鸥外招呼道:“晚上好。”他视线转移至中原中也是身上道,“他看上去不大好。” “他发烧了。” 叶藏别开眼神,只看地板:“今天是第三天,烧过了四十度。” “还有其他症状吗?” “呼吸急促,其他……没有。” 他们的对话让森鸥外颇感新奇,不得不提一下,横滨贫民窟的受教育者并不多,黑手党与其他各组织人员中超过50%的人只受过小学教育,他们前身是被拐卖来横滨的战争孤儿,组织只带他们上过扫盲课程。 高等教育者不是没有,他们都是各组织的高层,有私立医院可去,不至于来他的小诊所。 至于未成年人……说老实话,叶藏跟中原中也还是森鸥外的第一批未成年客人。 他以医技出名,收费却不低,再考虑森鸥外的身手,还真没人敢赖账。 来这里救命的成年人都薄有积蓄。 可孩子跟成年人又不同了,擂钵街的孩子很多,北横滨的童工价格也便宜,一个孩子打一天工,只能挣500日元。 这群孩子在冬天连棉服都买不起,更不要说是来看病了。 至于受教育,五十音图会背就不错了。 叶藏跟他们完全不同,仅瞥一眼,森鸥外就能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哪怕套着洗得发白的、宽大的卫衣,他都有股小少爷的风情。 ‘他有点眼熟。’ 森鸥外想。 “里面还空着张病床。”他说,“总之,先让他躺下吧。”说完还招呼道,“爱丽丝,来帮帮忙。” 爱丽丝? 叶藏竖起耳朵,要是他没记错,森鸥外老师的代表作《舞姬》中的女主角就叫爱丽丝。 穿着护士服的金发女孩儿走出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干什么啊,林太郎,你不知道我正忙着吗?” 让叶藏没想到的是,刚才还像个靠谱大人的森鸥外在看见爱丽丝时,整个人都融化了一样,他指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融化,本来,穿着白大褂的森像模像样,他是有点憔悴没错,可那不是因为熬夜吗?可当爱丽丝出现后,他…… “真是抱歉啊,爱丽丝酱。”他双手合十,对着小女孩儿伏低做小是的,整个人都咸湿大叔化了。 “但这两个孩子真的很紧急嘛,麻烦你先去准备退烧药啦,爱丽丝酱~” 声音还带着波浪线。 【平行世界中,首领宰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见这样的森先生,阿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会非常错愕吧?’】 让太宰没想到的是,叶藏仅仅惊讶了一秒,立刻就恢复原状。 他还低声询问森鸥外:“那是您的女儿吗?” 以他的性格,对陌生人不会说太多话,可因面前的是他所崇拜的大文豪森鸥外老师,话便多了些。 说到底,叶藏对自己崇拜的人,多多少少还是主动的,假设说让他看见这世界的芥川大老师,说不定会突破自己逃避的本性,往芥川大老师面前凑吧。 森鸥外目送爱丽丝进病房,转头微笑道:“是,小女很可爱对吧。” 叶藏松了一口气,这就对啦,森鸥外老师对他的女儿非常爱护,叶藏曾经看过一些花边新闻,说森鸥外买了一栋城堡养森茉莉,后者像是城堡里的贵公主,起居皆由仆人服侍,直到长大成年,森茉莉都不会自己洗头发。 想到这则轶闻,叶藏就觉得森鸥外对爱丽丝的宠爱很正常了,至于为什么爱丽丝不叫森茉莉,为什么她金发碧眼像是弗朗斯人偶,这些叶藏都拒绝深入思考。 ‘追问太多只会凭添痛苦。’ 他是这样想的。 …… 【太宰治:??? 不是吧,你怎么就接受了???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胡思乱想:‘莫非在阿叶的世界里,森先生也是变态,这可太糟糕了,为什么阿叶会崇拜他,因为他有才华吗?’ 太宰恨铁不成钢地想:‘阿叶实在是太宽容也太容易被蒙蔽了。’】 …… 森鸥外的诊所虽小,医疗设备却很齐全,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把德国的仪器偷偷运进横滨的。 中原中也做了全套检查,很奇怪,生长在擂钵街的他健壮得像一头小牛犊,甚至没有这里孩子普遍的毛病——贫血。 可他就是高烧不退,哪怕是森鸥外都有点奇怪。 最后他说:“只能再看看了,说不定是生长热呢。” 叶藏并没有松口气,他搬了张凳子坐在中原中也的病床边。 现在是凌晨五点,天边尚未冒出一缕熹微。 爱丽丝站在门外看了会儿叶藏,噔噔噔跑走了,五分钟过后她端了杯热咖啡过来。 咖啡还不是速溶的,是咖啡机磨出来的,森鸥外自己平时都喝速溶咖啡,爱丽丝不肯给他开咖啡机,说给他喝好的是暴殄天物。 森鸥外看着人型异能力的举动,心情略有些微妙。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爱丽丝的性格是由他设计没错,可对方究竟会干出什么事,那就不在森鸥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在重置爱丽丝时参照的模板是与谢野晶子。 ‘不管怎么说,爱丽丝很喜欢他。’ 森鸥外别扭地想:‘原来她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让人想不到的是,当爱丽丝捧着马克杯,将杯子递给叶藏的瞬间,她突兀地消失了。 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人型散成了红色的光点,彻底消散。 “!” 叶藏睁大了眼睛。 随即回头看中原中也。 好在中原中也已陷入不安稳的睡眠中,连之前急促的呼吸都轻缓不少,他不可能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就是…… 叶藏缓缓回头。 本在门外的森鸥外已走到他身后,两手搭在叶藏的肩膀上。 “我们来谈谈吧,太宰君。” 他刚才说自己叫太宰治。 “好的。” 叶藏的头颅深深地埋下去。 “好的,森老师。” 在日本,医生也被称为老师。 …… 【“哎呀。” 太宰的脸颊都鼓起来了,颇像是生气的女jk,他嘟囔道:“为什么要叫森先生森老师。” 他很清楚,叶藏口中的“老师”具有双关意味,一是在说森鸥外是医生,第二重则是在致敬身为文学家的大庭叶藏世界的森鸥外。 至于爱丽丝的事儿他倒没觉得奇怪,原因很简单,森鸥外一向将他的异能力隐瞒得很好,他当年知道爱丽丝是人型异能力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掉马的方式跟叶藏一模一样,都是无意间触碰爱丽丝,双方暴露异能力。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在那之后太宰就跟着森鸥外了,直到他见证先代首领死亡,两者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期。 但怎么说呢,他跟森鸥外当年也算是势均力敌,首先,首领宰世界津岛家的发展并不相同,跟叶藏世界地位不断上升的津岛家不同,太宰的“父亲”,姑且这么称呼吧,很早就从议员的位置上退下来了,回到老家休养。 文治发展得还算可以,却染上肺疾,很快就死了,他记得文治是在自己10岁前后死的,而叶藏现在已经快14岁了。 种种因素叠加下,森鸥外根本没看过津岛一系的人,自然也不知太宰治的身份。 而现在,文治跟英子可作为政治家活跃着,他们俩的照片隔三差五就会登上朝日的版面,有的时候还会上《文春》。 森鸥外在东京时肯定跟文治见过面,叶藏跟文治在五官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被摸清身份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 他想:‘阿叶就长了一张很好被控制的脸嘛。’ ‘森先生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太宰更不愉快了。】 …… 爱丽丝又出现了。 她受了惊吓似的,躲在森鸥外身后,距离叶藏要多远有多远。 森鸥外的诊所除了病房、手术室与前厅,还有隐秘的地下室。 地下室用于避难,还有存放森鸥外的医疗器具,轻易不会让他人踏足,可接下来森鸥外要跟叶藏聊的事情还挺重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其他人听到的。 他嘴角挂着迷人的笑容道:“我们好好谈谈吧,太宰君。” “前厅不大合适,去个更隐蔽的地方好了。”他嘴角的笑容拉大,“没问题吧。” 叶藏不是自信的人,在森鸥外的压迫下,他视线游移得更快,他知道自己勘破了森鸥外不想被他人知道的秘密,此时此刻除了点头没有别的办法。 即便如此,他也在心中忍不住抱怨起来。 ‘为什么我要遇见这种事啊!’ ‘这种情况,哪怕我对森老师发誓,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他也不会相信呀,成年人这种生物,哪怕是森老师都不会相信口头誓言的,根本就没有说服力嘛。’ ‘我是笨蛋吗,在听见她叫爱丽丝的时候竟然没有多想,明明就不叫森茉莉,晶子的异能力叫请君勿死,这不就是她的著名诗篇吗?《舞姬》这种脍炙人口的小说,我竟然没联想到,实在是太糟糕、太糟糕了。’ ‘现在除了跟森老师交换秘密,令他掌握我的把柄,完全没有其他方法,让森老师相信我……’ ‘可我有什么秘密跟他交换,还不会让他怀疑的?’ ‘等等,似乎有一个……’ 他们仨一前一后走到地下室,森鸥外在墙壁上摸索着,“咔嚓”一声打开电灯。 比之楼上,地下室无疑更有生活气息,或者说更有森鸥外的气息。 跟叶藏世界的文豪鸥外一样,这个森鸥外也是不折不扣的德吹,他不仅喜欢德国人严谨的态度,生活方式上也向德国人靠拢。 地下室的家具不多,红棕木桌,同质地的茶几,不够松软的沙发。 森鸥外问:“想吃点什么,太宰君?” 他说:“已经快要早上了,你饿了吧。” “刚才咖啡也没喝成。” 他说:“这要是我这里有的都可以哦。” 叶藏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要一份水果捞。” “水果捞?” 森鸥外重复了一遍。 叶藏看见了,大厅台面上摆放着果盘,森鸥外这里水果还是挺多的,这绝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森也没觉得有问题。 可如果是文治在这里,就会觉得大大的有问题了,叶藏这人根本不会向他人提要求,他只会摆出客气到不自然的笑容道:“哎呀,您真是太客气了,吃什么都可以,这样,您吃什么就给我来份一样的吧。” 说到底,除了蟹肉,他吃什么都是一个味。 “只要把水果切块,倒上牛奶就行了吗?”森鸥外问。 叶藏羞涩道:“劳驾,请帮我煮一下。” ‘更熟悉了。’森鸥外想,‘这种吃法,我一定在哪里听见过。’ 日本人中很少有这么讲究的,尤其他们的水果很贵,谁都知道,煮食过的水果维生素结构会被破坏,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一定会切开生吃。 森鸥外忽然想起来,这要求是谁提的。 他记得两年前,常暗岛战役没有失败时,他从战地匆匆回了一次本国,向政客们汇报工作。 那时他的不死军团计划取得了显著成果,总的说来,日本从必败的边缘被拉了回来,为了犒赏功臣,大臣们自然要摆宴会,也请了不少当时有名的高官。 其中有一位,不对,是两位,津岛议员跟他的儿子津岛文治。 他与两人坐在同一桌。 宴会最后上了果盘,有非常好的静冈蜜瓜,还有北海道的草莓等等,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特级水果,其他人都举起勺子享用起来,这就这对父子,他们同时招来了招待,请他们将水果切块,用牛奶煮一下。 别的议员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还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津岛议员还没有说话,就有人代替他回答道:“您这就不知道了,这是津岛议员的习惯,不吃剩的水果。”那人很熟悉文治跟英子,说完之后就打趣道,“英子跟爱子,其他孩子也是这么做的吧。” 津岛一板一眼道:“我们家人都是这么吃的,已经成习惯了。” 从来不吃剩的水果,哪怕没有牛奶也要在锅里用清水煮成水果捞。 森鸥外记得自己当时还说:“听闻南部的德国人也是这么做的。” “是吗?” * ‘放在日本,这是很少见的习惯。’ 森鸥外隐晦地打量叶藏,他让爱丽丝去煮了下水果,连同热腾腾的咖啡牛奶一同端上桌,甚至还给叶藏配了一把勺子。 他给自己准备了咖啡与面包,坐在叶藏对面。 “谢谢。” 叶藏小声地道谢,他依旧不愿意抬头直视森鸥外,眼神扑闪扑闪的,可他的背挺得很直,像用尺子丈量过。 叶藏右手持勺,先下意识地在小钵里荡了一圈,那姿势灵巧又可爱,手指微微翘着,甚至能说得上是优雅。 他的这幅姿态,与森鸥外心中的某个人物重合了,以至于他嘴角的笑容都扩大了好几分。 “太宰君。” 森鸥外放轻声音,可他话中的内容却同惊雷一般,炸得叶藏猛地抬头,人像是被捉住的,瑟瑟发抖的鹧鸪。 “还是说,应该称呼你为津岛君?” 叶藏的眼睛湿润了。 看他这副模样,森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验证了某个猜想。 叶藏支支吾吾道:“为什么会知道……” “哎呀。”森鸥外道,“因为我也见过您兄长嘛,你跟他长得不太像呀。” 叶藏的眼角红了。 ‘太好了。’ 他心想:‘真的太好了。’ ‘这样,森老师总不会提防我了吧。’ …… 【太宰治笑了。 他伸手,无比轻柔地在书页上抚弄着。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阿叶了。’】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中也睁眼时,电子闹钟屏幕上的数字跳转至6:21。 他愣了一下:‘我不在基地?’ 覆盖在他身上的被套是白色的,不是阿叶的手作拼布被套。 ‘这是哪里?’他警惕异常,为了逃跑便利,他先拔了手臂上的针管,随即环顾四周,试图判断在哪里。 这里就不得不说了,森鸥外的小诊所一点也不正规,空气中从未弥漫过让人厌恶的消毒水的气味。 至于房间内,最多拉上浅蓝色的窗帘表达男女隔开,除此之外看不出哪怕一丝跟医院的相似之处。 爱丽丝算准了时间推门而入,恰好与错愕的中原中也对上视线。 中也对女孩子还是很尊重的,看见爱丽丝,他脑子里关于武力逼迫对方讲实话的想法都被清空了,他张了张嘴,最后尴尬地别开视线,当什么人都没见到过。 爱丽丝就不同了,她身上从未被赋予“害怕之情”,几个呼吸间就反应过来,给中原中也一个眼神暗示,随即从哪儿来就到哪里去,呲溜一声蹿到门外。 “中原醒了!”她喊到,“林太郎,太宰君,你们能出来了。” ‘他们俩凑在一起不知谈些什么’。 爱丽丝远观着、认为绝不是好事,林太郎只要露出老狐狸似的笑容,肯定是打了坏主意。 再看看阿叶…… 他似乎是被逼迫狠了,脸颊飞上两抹绯红色的轻云,垂着脖颈,就是不愿意说话。 爱丽丝知道自己是异能力,可她到底是按照与谢野晶子捏的,性格跟晶子无比相似,对她来说,这样为难的叶藏简直就是他的理想型,柔顺到了可爱的地步。 因爱丽丝的话,两人暂停交谈,阿叶的眼睛亮了,他起身,马不停蹄地朝住病床那儿赶。 …… 叶藏到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从床上下来了,他在拉扯自己的衣摆,试图让自己的衣服更加整齐。 “你没事吧,中原君?” 阿叶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响。 中原中也猛地一抬头说:“我没什么事了。” 他说的是真话,本来,这场发烧就是生长热引起的,等生长热过去、中原中也立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他强大又可靠,能够将阿叶牢牢地守护在羽翼下。 中也:“所以,这里是哪?” 阿叶紧张道:“这里是医院。” 紧随而来的森鸥外补充道:“不是那么高级的场所,太宰君,准确说来是擂钵街的小诊所,只有一名大夫。” 中也立刻头疼起来:“我到医院了?医疗费怎么样?” 也不怪中也的问题太务实,之前就说过,擂钵街的孩子是没有钱看病的,对中原中也来说,吃消炎片都是奢侈的行为,更不要说看病了。 “没关系,”阿叶小声说,“用的不是自己的钱。” “哈?”中原中也不是很懂叶藏的意思,他以为是森鸥外帮他付了钱之类的。 阿叶道:“是以前遗留下来的钱。”他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将这问题直接带过去。 ‘我不想说这件事了,一定要快点将这个话题带过去。’他在心中祈求着。 叶藏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你是说……”中原中也缓慢地重复,“你用你一直藏好的钱,给我找了医生。” “……嗯。” “是多久以前的钱?不会是你从南横滨带过来的吧?” 叶藏听见了中也的问题,却一言不发; 回答是回答了,叶藏却连中原中也都不敢看了,他感受到了中原中也此刻的无奈。 ‘中原先生会说什么,一定会皱着眉头跟我说你下次不能这样吧!’ * 【场外的太宰治又看见了阿叶灵性的心理活动。 “真可爱。”他美滋滋地想道。 除了真可爱之外,没有第二个词能够用来形容叶藏。 首领宰甚至在想,一旦将叶藏拽进他所在的世界,是不是意味着书不能再对阿叶进行观测了?起码在这个世界不能看见他的心理活动。 光是想想,太宰就觉得人生中少了很多乐趣。】 * “……谢谢。” 让阿叶没想到的是,中也并没有直接说他不能这么做,反倒是认认真真地道谢了。 “哎?”叶藏惊讶抬头,看向中也的眼神略有些迷茫,似乎在说“你怎么不骂我”? 中也看他这样,更无奈了,他伸手压了下自己乱翘的橘色头发,也挡住了叶藏直勾勾的视线。 他说:“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我不感谢你应该感谢谁。” 叶藏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有做。” 中也话锋一转道:“这件事情,下不为例。”他咬了下嘴唇,很纠结似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不用找医生,实在是太浪费钱了。” 他又道:“你跟我说说,到底花了多少钱,我还是有一定积蓄的,回头把钱补给你。” 叶藏当然不会要,他说:“不用了,没花多少钱。” 一直作壁上观的森鸥外开口了:“确实没花多少钱。”他微笑着对中也说,“因为判断不出你发高烧的原因,我只敢用最便宜的生理盐水,以补充水分。” “至于其他的,既然你醒了,就不需要了。” 听见森鸥外的话,中原中也的心情更复杂了,他看了眼电子屏幕:六点四十五分。 一般情况下,羊的其他成员要挨到早上8点才会起床、洗漱、出门、打工,只有少数几人,包括他中原中也跟美奈子,是七点起床的。 中也问叶藏:“我晚上来医院,有人知道吗?” “没有。”叶藏小声而飞快地说,“你是凌晨后情况才变糟糕的,当时大家都睡了。” 情况跟中也猜得差不多。 中也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如果被发现阿叶带着中也去看病,一定会在羊里掀起风浪,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中原中也挪用公款。 中也不想在这方面落人口实,更不想让阿叶难做。 森鸥外看这两人商量得差不多了,对叶藏说:“今天我们授课就到这,你快点回去吧。” “授课?”中也疑惑。 阿叶:“嗯,森老师的知识十分渊博。” 他轻声道:“以后……说不定会常来跟他学点东西,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那个津岛家,也会养出这样的孩子啊。’ 森鸥外看着叶藏,不由萌生出此想法。 中原中也急病后,叶藏与森鸥外生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前者像森鸥外常见的医者学徒,有时间便到他的小诊所报道,做护士工作。 ‘他大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蜷缩起来,我握有他的把柄,他也知晓我的异能力,换个不那么体贴的人,肯定会与我井水不犯河水。’ 原本森鸥外以为叶藏有什么图谋,相处几日后却发现,主动送上来,不过是因为叶藏天性温顺,不愿意让森成日里疑神疑鬼。 ‘实在是太体贴了。’ “阿叶。”森鸥外听过中原中也对叶藏的称呼,发现叶藏不排斥别人这么叫他后,便“阿叶、阿叶”地喊了起来。 “什么事,森老师。” 叶藏回头,露出“年轻艺妓”一般羞涩的笑容。 年轻艺妓是森在心里加上的形容词,女气也好、腼腆也好,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叶藏的微笑,森的学识比一般人丰富,经历也是,他在京都流连过,不用递帖子便能去茶屋看艺妓的表演。 不知怎么的,这国家依旧保留着“吉原”这座象征着日本落后与野蛮的不夜城,议员政客遵循古制,酷爱将宴席设立于此,森为赴宴,不得不去。 他对吉原没有好感,却承认艺妓是日本美学的集大成者之一,可为了练成使人迷恋的、魔魅般的笑容,艺妓从五六岁就要开始训练,在真正上台表演前,还要进行层层删减与淘汰。 这就是说,想要练出艺妓的微笑,条件非常苛刻,而森鸥外也没在其他人身上见过京都艺妓的风采了。 ‘现在见到了。’ 他笑眯眯地想:‘在阿叶身上。’ 森鸥外露出了为难的、略带恳求的表情道:“可以帮我拿一下山田先生的病历吗?” 阿叶讨好似的说道:“交给我。” ‘他非常聪明,看过一次的病例就知道在哪里。’ 森鸥外又想:‘这样聪明的孩子,往往是恃才傲物的。’ 他接触过无数拥有特殊才能的人,都自有一股傲气,甚至还有救济天下的雄心,这是天性使然,人一旦在某些领域远超他人,不想傲气都不可能。 ‘不,可能性也是有的,过早被搓磨过,感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类的。’ 他甚至没往天性使然的方向想,生来就有罪恶感实在是太奇怪了,至于二次穿越什么的也很离奇,森鸥外只怀疑叶藏小时候受过挫折,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山田的病例很快就拿来了,他今天要来复诊,病症又很典型,森便跟好老师一样,对叶藏讲解起来:“这是横滨地区常见的疾病……” 真把他当作学徒看了。 叶藏也听得认真,起码表面上如此。 至于内心…… ‘森老师不愧是森老师,哪怕是对我这个新手都能潜心教导……’ * 【“……” “……” “……” 此时此刻,太宰的心情只能用以上三排省略号来形容,如果不是顾及形象,他就要双手抱头,十指插入浓密的发中,大喊着“你对他究竟有什么滤镜,竟然盲目成这样!” ‘那么聪明的阿叶,一撞上森先生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明明森先生的算计那么明显,却能给他扭曲成家国大义,等等、某种意义上他是为了横滨没错啦,但是……’ 总而言之,他完全不能接受叶藏对森鸥外的态度,真是太太太太太盲目了! 好在阿叶的下一段心里活动将他的心里防线拉回来了一点儿。】 * ‘话虽如此……’ 叶藏艰难地想:‘森老师的医术,真的没有问题吗……’ ‘理论知识肯定很扎实啦,毕竟他是十二岁就进入东大医科的神童嘛,但是、但是……’ ‘不是说越天才便越固执己见吗,听闻森老师坚持脚气病源自细菌说,他任军部少佐导致几千人死于脚气病……’ ‘不行不行,我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将他医学上的成就全否定掉。’ ‘可森老师医学上真的有成就吗,好像没有吧。’ 叶藏决心多看看森鸥外这儿的医学书,他对医学毫无兴趣,森鸥外教他就听着,可听都听了,总要学正确的吧? * 【看笑得前仰后合的太宰治,中原中也冷漠地想:‘这人怕不是疯了。’ 这么说不大贴切,中原中也更改道:‘不对,是这家伙更疯了。’ 太宰疯就疯,还非要打扰他,笑完后叫魂道:“中也、中也、中也君~” 中原中也僵着脸问:“干嘛?” “关于先代首领……” 中也浑身肌肉紧绷,先代首领,话题太敏感了! “……他的医术,你觉得怎样。” “啊?” ‘意义不明,这是什么问题?!’ 其实黑手党内大部分人都对先代没什么印象,只有几人能叫出森鸥外这名字,原因很简单,森鸥外当年上位蹊跷没错,可太宰治上位更蹊跷啊,而且相较于只在位两三年,没做出大成就的森鸥外,太宰可太有本事了,上位短短几年内就讲黑手党扩张成庞然大物,在他的影响下,森鸥外的功绩被无限弱化。 好在中原中也对森鸥外有印象,他仔细回忆道:“不知道。” 太宰:“哎~” 中也道:“先代是医生我是知道,可他坐在那位置上,根本没有施展医术的机会吧?” 看都没看过,也就谈不上好坏了。 太宰道:“真是中也能说出来的话。” “哈?” “没有哦。”太宰轻飘飘道,“相当中肯。” 谈话到这,中也本以为就此揭过,谁知太宰如此有兴致,不断跟他科普道:“其实森先生医术不错啦。” “不,应该说相当好才对。” “他知道他怎么上位的吗?”太宰神秘地勾了勾嘴角,“是先先代,姑且这么称呼吧,年老体弱,病入膏肓,森先生作为首领的私人医生被聘请至港口黑手党,就我个人更愿意将其称为绑架。” “他那时可救了很多人性命哦,凭借过人的医术。” “所以?”中也冷漠道,“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太宰治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 “就是科普嘛、科普。” 太宰是这么说的:“要是中也你也误会就不好了。” “对了。” 太宰又道:“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完成了。”中也干脆道。 昨天,太宰交给了他一项清场工作,确保从今晚零点到后天的24小时内横滨国立美术馆空无一人。 国立美术馆是政府出资建的公共设施,按理说来不会对外租借,可港口黑手党家大业大,威信比政府还高,再加上中原中也态度好,愿意给钱,租一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宰道:“那就行。” “等着看吧,中也。” 他说:“明天会发生相当有意思的事情哦。” 中也:“……” 我有不好的预感。】 …… 傍晚五点,叶藏结束了一天的打工。 “辛苦你了,阿叶。” 森鸥外递给叶藏一信封,里面装了一万日元。 这是他们说好的打工费,或者是森鸥外单方面定的,擂钵街童工的收入非常之低,五六个孩子干上一天才能拿2000日元。 叶藏知道行价,还是因为羊里的其他孩子每天下班都要抱怨,所以当森鸥外提出给他一万日元一天时,他诚惶诚恐极了,连忙摆手拒绝。 森当然不会同意,不仅不同意他还表示“阿叶你的劳动值得一万日元”、“我这人从不亏待童工”、“在擂钵街生活很辛苦吧,要好好照顾自己”。 叶藏感慨道:‘森老师真是难得的善人。” 【太宰是又隔着屏幕抗议了。 ‘他叫什么善人?不亏待童工?呵呵?’ ‘我难道不是童工吗?前期森先生没给我哪怕一分钱。’ ‘森先生就是屑屑!’】 可惜的是,太宰的呐喊无法传递入叶藏的耳中,他趁着太阳没落山赶快回到基地,又顺路买了点萝卜白菜,准备晚上做杂菜饼,萝卜能放好几天,就先存着。 经过大半年的磨练,他已经非常居家了,料理家务都是一把手。 大锅饭还是很好做的,六点后,羊里其他的孩子陆陆续续回来,推开门扑面而来都是饭菜的香味。 “哇——” 柚杏是最积极的,粉色头发的女孩儿行动间带着女性特有的娇憨,她看着身穿围裙的叶藏,一把扑了上去:“今天吃什么,阿叶?” 由中也带头,一个个都“阿叶”“阿叶”地喊了起来。 叶藏对女孩子自有一套,他放松道:“杂菜饼。”又说,“我做了点关东煮,有鸡蛋跟大根。” 大根就是白萝卜。 关东煮分两部分,一是木鱼花熬制的汤底,二则是食材。 竹轮、蟹棒之类的肉食在擂钵街不用想,也就昆布结之类的便宜蔬菜能吃得起,叶藏做过几次,都只放鸡蛋跟萝卜,却深受擂钵街孩子的好评,这群孩子在此之前都没吃过关东煮,对此的了解来源于黑手党大叔的闲谈。 “好棒!好棒!”柚杏小海豹似的拍起手来。 白濑他们也依次入座,半年下来,明面上没人对叶藏不好了,原因很简单,如果没有叶藏,他们就要回过头吃黑暗料理了,衣服也不可能跟现在一样干爽洁净。 还有基地里的电力、冬日靠太阳能发电的热水等等,不得不承认,来自外界的小少爷,是比他们多读了几本书,还会学以致用。 白濑偷偷问中也:“如果我们去上学,也会学这些吗?” 还没等中也回答,他就自嘲道:“算了,我在想什么,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离不开擂钵街,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打两份工,攒钱去买酒。” 中也皱眉,要他说,白濑这消极的态度肯定不对,可羊组织的其他人,想法都大同小异。 美奈子是国际红十字协会的护士,一开始抱着救助他们的想法,希望战争遗孤受到更好的教育,在看清横滨现状后也放弃了。 叶藏手上戴着做烘培用的隔热手套,将缺角的大砂锅端上桌。 羊共有17人,是擂钵街最大的未成年自卫组织。 “久等了。” 他揭开砂锅。 白雾向四周散开,木鱼花的咸香钻入鼻中。 中也吞了口口水。 可他还是先扬起勺子,帮阿叶盛了一碗。 “你辛苦了。”他是这么说的。 中也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知道叶藏打两份工的人,除了照顾孩子们的起居生活外,他还要去森鸥外那儿报道。 他看叶藏不准备跟别人说,便保持沉默。 ‘如果他想说,自己会说的。’ 中也是这样想的。 有女孩儿拖长音道:“中也偏心。” “每次都先帮阿叶盛饭。” 中原中也道:“是阿叶做的,先让他吃不是天经地义吗?” 白濑翻了个大白眼:“知道了中原君、中原先生。” 羊里只有阿叶对中原中也用敬称,其他孩子都“中也”“中也”地叫着。 善太挤眉弄眼道:“中也的保护欲是不是有点过度。” 叶藏倒是给闹了个大红脸。 中原中也不得不喝止他们道:“吃你们的吧。” …… 饭后,女孩儿们来帮叶藏一起洗完,中也自然而然地过去,抱着脏碗碟独占一水池。 这下叶藏反倒是没工作了,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看看左,又看看右,最后蹭到了中也身边。 “中原君。” 他清浅的温暖的呼吸喷在中原中也外露的耳廓上,中也只觉得热,热得连耳朵都红了。 他强作镇定道:“怎么了?” “森老师给我了一万日元。”他小声道。 “是吗,那很好啊,阿叶你喜欢吃蟹棒对吧,可以去买。” “可是……”阿叶支支吾吾道,“那些钱不用上缴吗?” 中也压低声音,他年纪不大,嗓音却很有磁性:“当然不用。” “只有集体打工,用于集体生活的钱才需要。”他说,“阿叶你已经负责了家务,剩下的打工钱自己收下就行。” ‘当然不是。’中也想,‘为了互帮互助地生活下去,理论上所有收入都要归集体统一分配,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他们采取的从来都是这样的抱团生活方式。’ 好在孩子们工作能力都差不多,突出的美奈子与中也,他们都是乐于为集体奉献的类型。 ‘掌握了一张好牌,就要好好使用。’中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比其他人更加强大,早些年承蒙其他孩子的照顾,现在正是反哺的时候。 可阿叶…… 他悄悄偏头,视线描摹过叶藏挺翘的鼻梁,含羞的双眼,还有颤抖的睫毛。 ‘阿叶是弱者。’ ‘是不折不扣需要保护的弱者。’ 很难形容他为何会在阿叶身上施展他过剩的、堪称磅礴的保护欲,真要找个理由,可能是阿叶太让人怜惜了。 中也社会经验不丰,想不到这一层。 他说:“你收好就行了。” “可是……” 叶藏颤抖着睫毛。 “我希望中原先生帮我收着。” 他咬着中原中也的耳朵:“我……不具备在擂钵街独自生活的能力,至于打理金钱,老实说我从来没有金钱观念。” 他羞涩地说:“我想把钱给你,等想买什么,就由中原先生帮我买。” “这样就不会乱花钱了吧?”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中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他最后还是收下了一万日元,并在心中暗暗发誓:要让叶藏过上更好的生活。 ‘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阿叶以前的日子。’前段时间中也捡到一本杂志,内容跟《文春》相似,它不探究明星绯闻,改挖富豪的私生活了。 中也看了一脑子的游艇派对、香车美人,他觉得叶藏不是这种家庭出来的,他肯定来自和洋结合的旧华族家庭,家大业大,有连绵的古宅与枯山水庭院,家里养了百位仆从,有九十九间半房屋与幽谧的松柏林。 不用怀疑,以上这些堪称具像化的想象也来自于杂志,中也无端认为跟叶藏很配。 他想想,眉头皱得更紧。 中也这人是没有私房钱的,他全部的积蓄都贡献给羊组织,又以保护者自居,尽力解决他们闯下的一切祸端,相较之下,他个人的生活水平很差。 一开始美奈子关心过他,可时间久了,大部分人都从诚惶诚恐到习惯于中也的过度保护,他们像是温水中的青蛙,已不会感到羞耻,所以中也承担了最困难的工作,也没有人说不好。 更何况他给予其他孩子开解自我的最好理由。 “中也有异能力,当然要承担更多。” 但是、但是…… 他翻了个身。 翻身时又担心动作太大,吵醒叶藏,转体的动作无比缓慢。 ‘阿叶从不这样。’ ‘他一直都,诚惶诚恐,我在他面前绝不是保护者,正相反,我麻烦他更多,是从他身上汲取力量的人。’ 老实说,阿叶将钱给他,让中也很感动,他觉得自己被完全信任了,第一次他如此想履行自己的责任。 ‘还有就是……’ 黑夜中,中也的脸颊隐隐泛红。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叶藏的微笑,他凑近时奇妙的神态,他喷在自己耳廓上的鼻息,甚至是他身上萦绕着的香气。 那绝对不是肥皂、洗衣粉的气息,中原中也想,他们用相同的洗衣粉,可阿叶身上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我是变态吗?我为什么要回想他身上的味道啊!你在想什么中原中也,你实在是太龌龊了!’中也几乎要抓狂了,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崩溃得不行,还好他心态调整得很快,最终决定将刚才的一切思想,一切堪称“艳丽”的画面都封印在心中,牢牢上一把锁,绝不回想。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没有亵渎阿叶。 ‘我一定要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最后发誓道。 …… 【“……” 首领宰酸了。 他吃柠檬了。 “呵呵。” 太宰表示,书实在是太懂了,不仅描述了叶藏将一万日元上交给中也的画面,还插播了夜里中也的辗转反侧。 ‘你是青春期的男子高中生吗?’太宰恶狠狠地想道,‘不对,这样子根本就是女子高中生吧,被胡思乱想填满大脑,夜不能寐,实在是太糟糕了,中也君。’ 他还挺会迁怒的,想完之后就用裹着微妙讽意的眼神打量最高干部,最高干部被此眼神盯死在原地,就是不回头。 中原中也对太宰很有一套,他表示:让太宰自己疯吧,疯完就没事了。 果然,由于中也迟迟不给反应,太宰很快就放弃了,他又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 “哎——” 中也身后传来了幽怨的叹息声,肯定是太宰发出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不愿回头。 ‘随便他好了。’最高干部想。 “哎——” 第二声叹息接踵而至。 太宰想:‘为什么不是我呢?’ 他不断抱怨着:‘竟然错过了阿叶如此美味可口的时期,让不解风情的小矮子捡了正着,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什么阿叶不能把钱交给我呢,哪怕是我也愿意养他的呀。’ 让太宰养人,难度实在太大,可在原著世界中,叶藏就完美打出了让黑时宰用自己的工资养他的成就,这在他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说白了,太宰这人惯会刷他人的银行卡,这是他的恶作剧,也是他的习惯。 用自己的工资养人,对他来说,就像是在自己的“东西”上戳了盖,打了标记。 “真可惜呀……”中也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快掉下来了。 “算了算了。”太宰喃喃自语,“还有一天,再忍耐一天就行了。” 看得见,吃不着,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折磨人的吗?】 …… 中也跟叶藏形成了默契。 叶藏每天工作,回家后将钱交给中也,而中也,他开始花更多时间在叶藏身上。羊组织外出采购都是两两配合,过去,阿叶不大常做外出的那一位,他只是写下自己需要什么,让其他人带回来。 其实他不想要什么,在随遇而安上,少有人比得上阿叶,正如同他说,阿叶分辨不出粗制滥造食物与珍馐的区别,而居所,散发着榻榻米清香的豪宅与两平方米大的床铺,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只要不让他觉得羞耻就行了,他只在乎“生活中的尊严”。 可阿叶的尊严,又很难判断,谁知道他会被哪个点触动,萌生出入水的冲动呢? 又是一个采购日,叶藏本想跟美奈子说:“我什么都不要,请你们路上小心。” 哪里知道中也突兀地咳嗽一声,打断了阿叶的陈述,他问:“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在说这话时略有些紧张,很怕被拒绝似的,躲闪着叶藏的目光,阿叶想:‘中原先生真是,一点也不会撒谎。’ 阿叶想:‘真可爱。’ ‘我恐惧戴面具的人,可谎话连篇的我又跟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底,我就连躯壳都是偷来的,人生是一出连篇的谎话,丑恶的、虚伪的我跟率真的、不会说谎的中原君简直像是对立的两面。’ ‘他有多好,便提醒我,自己有多糟。’ 叶藏腼腆笑道:“好呀。” …… 以往羊里的孩子只会逛二手商品店,买临近保质期的食物,这些亟待处理的便宜商品有独立的售卖区,以叶藏的眼光看,根本称不上店,只是堆满货物的小摊。 小摊位于南北横滨的交界线上,竹竿撑着防雨布,隔出一片片小天地,临时摊位只开至傍晚,这些小商人都住在安全区,他们比擂钵街居民更害怕夜晚降临,或者说害怕夜晚的火拼。 叶藏对二手衣物不感兴趣,要他说这是少爷病,是富家子弟的脆弱自尊,让他分辨哪件衣服更好,实在是太耻辱了,因此交给他人,只穿他们带来的衣服。 本以为中也会带自己前往摊贩区,哪里知道他们走着走着,却偏离了阿叶脑海中的地图,向擂钵街深处去了。 ‘我们要去哪儿?’ 阿叶想。 ‘算了,中原先生,是一定不会害我的。’ ‘他就是那样值得依靠的好人。’ 或许是他想东想西,精神不大集中,阿叶竟被脚下的碎石子绊了一记。 “!” 一只干燥的、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小心。” 中也说。 “啊。” 阿叶愣愣地张开嘴。 他嗫嚅道:“我是说,谢谢,中原先生。” 听见这称呼,中也露出了略显无奈的表情,可他没说什么,只对阿叶说:“最近晚上发生了好几期火并,这里的地很烂,对吧。” 他说:“我牵着你走,小心些。” 他一直紧紧地、紧紧地握着阿叶的手。 …… 【首领宰内心的小人疯狂咬手绢。 ‘可恶!’ ‘为什么黑漆漆的小矮人这么会啊!’ 完全忘记了之前说中也不解风情的也是他。】 …… 中也拉着叶藏的手,推开一栋旧房子的大门。 单看外观,很难想象这栋危房中还有人居住,甚至难以理解,在擂钵街怎会有人不关着门。 进门后果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中也对这很熟悉似的,终于放开阿叶的手,蹲下身,在地板上摸索了一会儿,手指终于摸到了地缝。 他一用力,掀起了整块石板。 阿叶望见了爬梯。 中也说:“下去就行。”他撑着大理石板。 阿叶道:“那怎么行,您先下去。” “你下去吧,我等会儿就来。”中也说,“我手很脏,撑着石板正好。”你就别弄脏手指了。 ‘阿叶的手很珍贵。’ 他想:‘那是画家的手。’ 阿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去了,他手脚并用攀爬了一会儿,中也紧随其后。 爬梯并不短,长约十米,到底层后向前走了一段,终于看见了火光,中也解释:“这里曾经是一个小型防空洞,后来被梅田改造成了他的屋子,目前没有组织找到这。” “梅田是……” 中也别扭道:“你上周看的诗集就是从他这拿来的。” 其实叶藏知道梅田是谁,他是擂钵街有名的二道贩子,长了张文化人的脸,鼻梁上架着斯文的无框眼镜。 他什么都能弄来,只要你提。 可叶藏当作不知道,推开门时,他佯装惊讶。 “哎呀——” 书、画、杂志,他仿佛进了杂货铺,这里什么都有,可最多的是书,满满当当,塞满书柜每一个角落的书。 中也熟门熟路地招呼道:“梅田。” “哎。”身披羽织的男人陷于书海中,只有中也喊到他时才微支起身。 他长得很高。 “我上周说的那些东西。”中也道,“拿出来让阿叶看看吧。” 梅田说:“早准备好了。”他也不看中原中也,反倒是打量叶藏,很有兴趣似的。 到现在,阿叶还能猜不出中也准备了什么吗? 可正如他推开房门时佯作出的惊讶,当看见那些半旧的颜料时,他依旧做出了惊喜不已的神色,甚至还对中也投以感激的眼神。 阿叶交的钱,中也一分钱都没用。 他只是做了更多的工作,攒出了颜料的钱,至于做了哪些事,他不准备跟叶藏说。 “阿叶你很喜欢绘画对吧。”他甚至避开了叶藏的眼神,不愿意跟他对视,仿佛这样就能掩住他的羞涩,“把这些东西放在卧室里,也没有人会发现,我听说画家在上午阳光充足的时候作画最好。” “有时间的话,可以用他们。”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些。” 哪怕是道歉都如此老实。 中原中也其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么不中原中也的事。 他其实没那么细心,也不存在讨好人的神经,他只会保护人,将所有人护在羽翼之下。 可当他看见阿叶时,确实产生了新的方法。 ‘想让他更高兴些。’ ‘想给他更好的。’ “中原先生。” 他听见阿叶凑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用你送的水彩,帮你画张画吧。” 他腼腆地说:“我想画我心中的中原先生。” 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说好给中原中也的画像,叶藏并未拖延。 他跟中也仿佛做了坏事,将半旧的颜料偷渡回家,藏在中也打的箱箧内。 初至时空荡荡的内室现已被各色家具填满,当有资格挑剔时,叶藏极具生活情调,别的暂且不论,东京的别馆内有价值几千万日元的施坦威钢琴,西洋座钟是二十世纪初远渡重洋来到日本的古董,津岛议员跟客人满怀自豪地介绍,说钟表制作人乃是弗朗斯王宫内的工匠…… 耳濡目染之下,叶藏养成了异常挑剔的眼光,他知道最繁复华丽的家具该长什么样,又知道怎样简洁的橱柜堪称极简之美。 现在他跟中原中也的卧室内多出简桌、抽屉柜、书柜等,不用怀疑,都是中也打出来的,后者diy能力本来就强,在叶藏的鞭策下甚至学会了挑选木材与抛光。 中也想,他挺喜欢做家具的。 怎么说呢,看着阿叶的笑颜,确实会产生种“我是在经营家”的感觉。 而阿叶,他擅长用生活中常见的小物件装点房屋,譬如在光秃秃的墙壁上画几笔,又或者找支玻璃瓶,插上中也带来的花。 羊里的孩子还是挺守礼的,女孩儿们老是来叶藏房间摆放没错——她们都说叶藏家好看,却也不会随意开中也跟叶藏的柜子。把颜料藏在箱底,一是没人发现,二是没人看得出价格,很保险。 几乎是在拿回颜料几天后,叶藏就开始画中也了。 其实中也不是第一次做模特,偶尔叶藏会用铅笔画他的素描肖像,中也每看一次,都会闹出害羞的大红脸,更别说是水彩画了。 “我……需要摆个姿势吗?”他站在原地,笔挺笔挺的,像棵柳树,又像根呆板的木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不用。”阿叶熟练地调色,“中原先生只要做自己就行了。” “您的一举一动、所有的表情我都记住了。”他害羞似的别过脸去,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这样的话他都信手拈来。 “我见过你微笑的样子。” 因此我也能画出来。 其实叶藏对谁都能这么说话,他很讨人喜欢,甚至令人迷恋,可中原中也不知道啊,当叶藏将这套用在中也身上时,后者心跳速度快到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啊、是、是吗?”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 【‘小矮子是不会说话了吗?’ 太宰治酸溜溜地想。 短短几天内,他早已完成了自我攻略,满心都是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 对叶藏世界的中原中也,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甚至因此要看兢兢业业的最高干部不爽了。 中原中也又收到了太宰的死亡视线,他毫无感觉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他早就习惯太宰治了,对方怎么作妖都无所谓。 太宰又胡思乱想道:‘真糟糕,中也对阿叶毫无抵抗力,而且比起让他充满愧疚感的我,阿叶一定更愿意跟中也相处吧。’ ‘虽然不想承认,可在港口黑手党内,中也绝对算是大好人了,以他的保护欲来看,肯定恨不得把阿叶别在裤腰带上啊。’ ‘真是的,怎样让阿叶多喜欢我一点呢……’ 他的心理活动如果让中也知道,肯定会被嘲笑,好好的首领宰,在知道了阿叶的事后,一路朝着恋爱脑的方向去了。 当然,他跟未来的武侦宰一样,这些内心活动在他心中都不是最重要的,只是暂时的自我调剂罢了。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 * 中也的肖像画很快就完成了。 阿叶日常生活中拖延症挺严重的,可一拿起画笔,他的动作就奇快无比,说到底画家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叶藏是真喜欢绘画。 他将薄薄一张纸交给中原中也,后者别提有多高兴了,几乎想装裱起来。 可擂钵街哪有装裱店?更何况中也不想给其他人看见这画。 他还找了个绝妙的理由:‘如果柚杏他们看见了,一定会吵着要,那阿叶的工作量也太大了。’ ‘他工作本来就多,怎么能再往上垒?’ 想了又想,他还是将画纸对折,放在旧御守的布袋里,旧御守是美奈子送给他的,中也戴好几年了。 “对不起。”他对叶藏说,“我只能用这方式,将它带在身边。”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看见自己的作品被如此爱护,阿叶当然高兴,可他又不想表现出来,只能对中也客气道:“你喜欢真的太好了。” 【太宰:他当然喜欢啊!别说是他,我都想要啊!】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横滨的治安不仅没变好,反变得更糟。 听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身体每况愈下,神经质也越发严重,他是典型的攻击性人格,自己痛苦也不想让别人好过,别说是夜晚,夕阳笼罩的街道都成了战场,甚至还有组织暴徒在警署安装炸弹。 最可怕的是,战场以港口为中心,不断向外拓展,本来和平的南横滨也受到波及,出现了多人遇袭事件。 如此下去,整座横滨都有可能变成战场。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叶藏从森鸥外那儿听说,南横滨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开始往东京回迁。 “阿叶怎么看?”他状似不经意道,“要回家吗?” “你家里人应该很担心你吧。” 说来有点不负责,他们正在给一名黑手党成员缝合创口,人高马大的西装男打了麻醉,昏死在手术台上,动手的甚至是叶藏,森鸥外只在一旁做指导。 ‘阿叶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森鸥外笑眯眯地想,‘学什么都很快,真的是太好了。’ 阿叶即使被问到了,手也没颤抖,稳稳地完成这台手术,他模棱两可道:“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我是不会回去的,哪怕回去,也是给文治哥他们增添烦恼,有我这样的弟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令人苦恼的事吧。” 森鸥外道:“我觉得不会哦,我巴不得有阿叶这样乖巧聪慧的孩子呢。” * 【“哇——” 太宰感叹:“真不愧是森先生,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 “哎呀。”叶藏温顺地说,“谢谢您,森老师,但我真没那么好。” 说着穿针而过,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完美。”森鸥外赞许道,“不要这么说自己,阿叶。” “你是个好孩子。” ‘说老实话。’阿叶想,‘森老师的神态,他说的话,不知怎么的,会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其实以叶藏的敏锐,很容易就能摸清森鸥外的性格,只可惜他是鸵鸟性格,对森有着厚厚的滤镜,哪怕身体发出警告,叶藏都会麻痹自己的神经,不断催眠自己,说森鸥外就是文豪,是心怀家国天下的伟人。 阿叶说:“好。” 他心想:‘可我就是那么恶心呀。’ “对了。”森鸥外道,“最近很不安全,当然,我不担心你阿叶,你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可跟你住在一起的孩子,让他们囤积点粮食,好好藏起来吧。”说着说着森鸥外又露出了迷之微笑,“我没记错的话,中也,是那个孩子吧,据说他有相当了不起的异能力,哪怕是资深黑手党成员,对上他都毫无招架之力。” 他分明是希望叶藏跟他介绍一下中也的异能力,可阿叶躲闪着目光就是不接茬。 “也不是……”他慢吞吞道,“大家只是有经验罢了。”有求生的经验。 森鸥外也没有逼他。 “这样啊。” 他又提起另一件事:“明天不来打工对吧。” “是的,得跟中原先生一起去买点东西。”他说,“夏天快来了。” 于是森鸥外给了叶藏两万日元道:“收下吧,阿叶。”他说,“这是今天做手术的提成哦,很快阿叶就会成为在擂钵街独当一面的医生了,打工费用上涨是肯定的吧。” “就别推辞了。” 回到家后,阿叶将两万日元悄悄地塞到了中原中也的枕头底下。 ‘打工的钱都要给中原先生。’ ‘再由中原先生来养我。’ 他很好贯彻了与中原中也的约定。 …… 次日,叶藏回到东京。 准确说是东京郊外、江户川乱步家。 他本以为今天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说老实话,看江户川乱步一年都没回家,换个人,怕是要给他判死刑了吧,只觉得乱步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角落。 可阿叶,与其说是相信乱步活着,不如说是没有见到他死亡,就没有停下的理由,而且他得留在横滨,无论如何都要找个理由,支撑自己留下去吧。 可今天…… ‘有人来过了。’ 他呼吸漏了一拍,脚步加快。 ‘不是爱子姐他们。’ 推开屋门,屋内一团乱,是有人生活过的乱。 薯片被吃完了,只余下包装袋,乱步将包装袋团成一团,一股脑地塞进垃圾桶内。 冰箱贴上留了一张贴纸,不是阿叶写的简明大白话,而是类似于密码的无厘头文字。 阿叶一看就笑了,这密码,不正是他跟乱步折腾出的暗语吗?只有两人知道的对话再用苏州码子加密,翻译出来后,是一排地址。 ‘晚香堂。’ ‘横滨神奈川区106-10的晚香堂。’ ‘乱步就在那里。’ …… 回家时叶藏也保持着好心情。 中原中也距离他最近,对阿叶的情绪也最敏感,他是大大咧咧的男性,论情感体悟,本不如身为女性的美奈子等人,可不知怎么的,中也好像形成了一套对叶藏的哲学,就是能读懂他的情绪。 什么时候是真的高兴,什么时候是客气的附和,只要阿叶不将应付那套用在自己身上,中也便能感觉到他情绪的真假。 ‘可不能跟阿叶说。’ 在这方面,中也的直觉异常强大。 ‘给他知道的话,会被我吓跑的吧。’ 说老实话,中也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怪变态的,一点都不男人,他怎么就对阿叶这么关注了? ‘因为阿叶是弱者吧?他实在是太柔弱了,不多看看他,他怎么在擂钵街活下来?’ ‘我只是握有一张好牌罢了,阿叶帮我那么多,我保护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甚至有保护阿叶一辈子的觉悟。 吃完饭后,阿叶回到房间,坐在床头,闲适地翻看着诗集,他看上去懒洋洋的,连骨头都像是水做的。 中也问:“你心情很好吗?” 阿叶心情是很好,他回答道:“也算吧。” 中也刚想问,就听见阿叶发出了可爱的小气音,听起来就像是呜咽着撒娇的小动物。 “中原先生、中原先生。” “嗯?” “我找到他了。” 阿叶将自己的高兴事分享给中也:“我终于找到乱步君了。” “他还没有死呢。” “……” ——那一瞬间,我无法因阿叶开心而开心。 我应该祝贺他的。 果然,我是个糟糕的人吧。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中原中也都快忘记,叶藏流落横滨的原因了。 等晚上他躺在床上,兴致依旧不高,中原中也反思一会:我怎么就不高兴呢? 他是叶藏的朋友,本该因叶藏高兴而高兴,心情随他摇摆,这回也大差不差,区别只是叶藏越高兴,他越不满。 ‘难不成我不希望阿叶离开?’中也琢磨半天,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不是,我比谁都希望他离开擂钵街,我只是……只是在迁怒而已。’想通后,他差点发出响亮的“啧”,可想到上铺入睡困难的阿叶,又赶快噤声。 故而,在见江户川乱步前,中也就对前者很不满了,一想到阿叶为乱步放弃小少爷的优渥生活,跟他们一起吃苦,他就非常不愉快。 ‘阿叶的手指是拿画笔的手指,捉料理刀时切到手指怎么办?晾衣服会不会让他手指触感变糙?’ ‘所幸,他那朋友终于找到了,这下阿叶能回家了吧?’ ‘不知道他回家后会不会记得我们,算了,还是别记得了,擂钵街的生活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以后去东京打工吧……’ 这天晚上,一向睡眠良好的中原中也辗转反侧到很晚才睡着,他想得实在是太多了,都想到十年以后自己跟叶藏在东京重逢,相见不相识的未来了。 如果给太宰治看到这段心理描写,一定会拍桌狂笑,还会在心中吐槽:‘什么嘛?你是女子高中生吗中也,竟然有这么多小心思,看不出来呀。’ ‘十年后的重逢,好浪漫哦,中也君~~’ 好在书还是比较有良心的,没有将中也的表现附上去,只说叶藏难得睡了个好觉,光是这段描述,就让太宰露出险恶的笑容。 * 【“哈?” 太宰想:‘真是太可惜了,竟然看不到中也的表情。’ ‘我记得他很不喜欢江户川乱步对吧。’ 跟中原中也不同,太宰反而对江户川乱步没什么嫉妒的,他看得很透,乱步对他一点威胁力都没有,真要说的话,与谢野晶子竞争力还强点。 不过是猫猫贴贴罢了。 而且…… “乱步先生”。 太宰将武装侦探社时期“自己”对江户川乱步的称呼含在唇齿间,不断咀嚼。 他一直有关注江户川乱步,也知道对方堪称异常的推理能力。 当他看见叶藏时会推理出什么? ‘真期待呀。’】 …… “我跟你一起去。” 羊里其他孩子都外出打工了,阿叶刚准备前往晚香堂,却见中也悄咪咪地回来。 他说:“最近局势不太平,我跟你一起去更加保险。” 中也之前还提出过护送阿叶上下班,原因很简单,在森鸥外诊所外徘徊的港黑人员实在是太多了,阿叶身娇体弱,长得还好看,真出问题怎么办? 可叶藏不断说着“太麻烦您了”,又搬出森鸥外的名头,说森先生在擂钵街很有名,谁都不想得罪他。 中也想想,确实,谁会想得罪医生呢?绑架医生的学徒,怎么看都吃力不讨好吧,最后艰难点头同意他一个人上下班。 晚香堂这事儿阿叶本准备拒绝中也,可不知怎么的,后者在陪伴他见乱步这件事上异常坚持,根本不给叶藏拒绝的机会,他也就同意了。 晚香堂靠近南横滨,坐落于一条繁华街道上,面上看,它不过是横滨常见的,能容纳两三僧侣的小寺庙,庙只有两层楼高,顶部排列青灰色的瓦片,八角尖尖,打扫得相当干净。 江户川乱步当然不可能居住在寺庙中,他办公地点是晚香堂的地下室,且别小看这地下室,它是银狼福泽谕吉多年剑士生涯中最常用的安全屋之一,哪怕是从政府退役后,也没有人找到这地儿究竟在哪。 乱步给阿叶的地址是晚香堂周围的甜品屋,可以叶藏的智商,凭其推断出晚香堂据点的位置,根本不是难事。 ‘阿叶也不会到处乱说啊。’ 乱步对他相当信任。 * “就是这儿?” 中原中也极少来南横滨。 主要原因是居住在擂钵街的孩子无法承受南横滨堪称东京的物价,但这不代表他会怯场。 事实上,中原中也是天生气场强大的人,他五官俊美而锋利,如果不是讲了口地地道道的日语,恐怕会被认作欧美人、混血儿。 再加上他还是个衣架子,擂钵街的二手衣服都能穿出模特的版,除了个子矮点之外,毫无缺点。 “对。” 阿叶抬头看和果子店的招牌:“是这里没错。” 晚香堂旁的和果子屋装成西式风格,透过玻璃橱窗能看见穿着女仆装往来的女招待,好在这里不是什么以卖肉为主题的店,女仆装下摆还是没过膝盖的。 中原中也对此接受良好,比起和服他更钟爱洋装,他又回头看阿叶,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小矮人就是小矮人。’ 太宰在书外吐槽:‘大脑面积果然只有指甲盖那点大,就心理层面而言,阿叶可以说是有厌食症,他还邀请阿叶吃点心。’ ‘都被邀请了,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拒绝。’】 果然,叶藏做出了惊喜的表情道:“可以吗?” 中也道:“当然可以。” 他又说:“想要什么你直接说就行。” 阿叶很能挣钱没错,可他也很能挣钱啊,毕竟中也是打架一把好手,异能力又如此便利。 最后叶藏点了红豆麻薯,中也点得跟他一样。 红豆麻薯刚刚上来,玻璃橱窗外就传来“哐哐哐”的拍击声,叶藏跟中也是靠窗坐的,中原中也一抬头便看见了黑发穿着小斗篷的少年。 玻璃层实在是太厚了,只能听见零星几句,江户川乱步眼睛很小,再加上他爱眯着眼睛,此时此刻,眼带笑意的乱步君眼缝弯成了一道月牙。 “阿叶、阿叶!” 他开心地拍着玻璃。 “等等,这位客人。” 女招待一脸为难地打开门,乱步就像只黑猫,灵巧地钻了进来。 “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蹦出一连串欢声。 听着他的称呼,中原中也的心情难以形容。 一方面他想:‘这么多人都叫他阿叶的吗?’ 另一方面又想:‘他告诉我的是自己认可的真正的姓名。’ 说实在的,这些心思不大气,总之不符合中原中也一贯的作风,到有点像是川端康成笔下的“江户儿”,典型的日本男性。 江户川乱步闯进店后一屁股坐在叶藏身旁,抱着他道:“我找到你了!” 阿叶心想:‘明明是我找到你才对。’可他这个人一向不会反驳他人,再加上阿叶此时也很高兴,就乖巧点头道:“没错,你找到我了,乱步君。” 【太宰治:“什么啊!”】 中也:‘……你怎么回事。’ 【“别那么乖啊。”】 ‘别顺着他的话说啊。’ 这一刻,太宰治跟中原中也的心思惊人地同步了。 江户川乱步看见了阿叶身前热腾腾的红豆麻薯,“啊”了一声道:“我要吃。” 叶藏立刻往他身前一推。 这画面在中原中也看来有点欺负人,他皱皱眉头,到底没有说话。 江户川乱步呼啦啦地吃着,又只吃了红豆,没有吃麻薯,他把勺子往碗里一扔道:“这家的红豆不够甜。” 叶藏把碗向旁边推推,显然不准备吃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了,他住在擂钵街,肯定不会浪费食物,擂钵街那么多孩子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挑食了。 他问江户川乱步:“麻薯不吃了吗?” 叶藏肯定不会吃的,中也知道,阿叶从来不吃人的剩饭,他跟阿叶两个人吃饭,自己都是负责清盘的那个,早年羊里的孩子甚至会去垃圾桶里刨食,哪有挑剔的余地。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道:“对啊?” 似乎看破了中也下一个问题,他说:“我只想吃红豆嘛。” 哈? 中原中也认为乱步不可理喻。 换个场景让他俩认识,中也虽会觉得乱步骄纵,却也不会多理,不管乱步什么样那都是他自己的事,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可涉及到叶藏,就有别的说法了,总归叶藏是弱势的那个,中也对他的保护欲又攀升到最高峰,那看江户川乱步就怎么也不对劲起来。 中也调整呼吸,终于没做出对乱步有意见的模样,他要考虑阿叶的感受,中也知道,如果阿叶发现自己不喜欢江户川乱步,一定会很自责,继而诚惶诚恐。 他发誓,自己的演技达到人生中的最高峰。 可惜的是,叶藏对人情感的敏锐是中原中也想象不到的,他早就感知到中原中也的心情,且更加棋高一着,他装成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心里活动倒是很多。 ‘中原先生不喜欢乱步吗?’ ‘这样的话……果然,还是不能让他们见面吧。’ 他在心中大喊:‘我竟然带中原先生来这里,明明一开始就猜到他们不会相处好的,原因我也知道,怎么会犯错呢,中原先生会很生气吧。’ 想到中也对他发怒的模样,叶藏就要瑟瑟发抖了。 * 【太宰治:“噗——” “我就是喜欢看阿叶胡思乱想的样子。” “非常、非常可爱。” 办公室内只有太宰一人,他自言自语也不显奇怪。 他抬头看了眼钟,还有24小时,还有整整24小时就能见到阿叶了。 太宰治完全不担心出问题,论对“书”的了解,平行世界中的太宰治没有一个比得过他的,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把叶藏拉过来完全没有问题。 看着书中的太宰,他脑子里充满了糟糕的幻想:‘如果阿叶能在我面前瑟瑟发抖就好了。’ 这种想法出现了太多次,果然,比起让阿叶笑着,现阶段他更想看其哭的样子。 ‘说起来,等知道那件事后,阿叶一定会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吧?’ 想到这太宰治露出了迷之微笑。 ‘真期待啊,江户川乱步君的推理。’】 * 江户川乱步才吃完麻薯,和果子店的大门就被推开了,穿女仆装的小姐姐上前迎接,“欢迎光临”还没说完,眼睛就变成了豆豆眼。 原因很简单,进来的男人无论如何都跟“和果子店”毫无关系,他严肃得像是一名老爹,但长得还算帅气,总体说来看不出年龄。 这男人实在是太复古了,竟然穿和服木屐,他严厉的、隐含不赞同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后,聚焦在江户川乱步的身上。 “乱步。” 大步大步走上前去。 江户川乱步很得意似的说道:“这是社长哦,阿叶。” “是我找的社长。” 他好像在说“是我亲自挑选的饲主”一样。 叶藏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话,中原先生不就是我给自己挑选的饲主吗? 他甩头:不对不对不对,这是什么糟糕的想法,中原先生是个大好人,我只是倒贴的拖累。 【“哈?” 太宰想:想被你倒贴的人多的是。】 “怎么样。”乱步腾地一声起来,哒哒哒跑到福泽谕吉身边,拽着他的和服袖子道,“比你的饲主好多了吧?” ‘他说出来了!’叶藏在心中惊恐地尖叫。 ‘他真的说出来了,饲主什么的!’ 不仅是叶藏,就连中原中也也自我代入,他终于露出了不爽的犬系脸,仿佛在说“你什么意思”。 【太宰治:呵。】 “不是啦。”乱步说,“我说的可不是你身边这位……”他飞快地说,“我可不承认你是阿叶的朋友,阿叶朋友只有我跟她啦,你最多就是保镖。” 这里的她特指与谢野晶子。 他对中原中也说:“不过你把阿叶养得还不错,乱步大人就勉为其难夸奖你好了。” 中也一愣,竟然拿不准是谢谢他还是接着生气。 * 福泽谕吉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他想着自己应该先跟叶藏打招呼,可江户川乱步完全没有给他机会。 没错,福泽谕吉是认识叶藏的,因为乱步自跟他认识起,每天都把“阿叶”挂在嘴边上,叶藏在福泽谕吉心中的形象变得高大异常。 他在跟乱步相处过后,早已领教过对方性格中任性的一面,而且这乱步还是经历过世间磨难的,更加懂事、想要证明自己的版本,按照他的说法,他跟在叶藏身后过着神仙日子,想做什么都有人帮他收拾,阿叶的忍耐力得多么强大。 后来他又跟着乱步一起去了他位于东京的老家,老家静悄悄的,非常干净,乱步从沙发缝里抽出了文治英子给他的联名信,又看了冰箱上叶藏贴的字。 福泽谕吉在乱步身旁看了,也感动与叶藏对朋友的真心,他自己是品性高洁、心怀家国大义的人,对另一个有责任心的善人抱有天然好感。 但是…… 福泽谕吉低头凝视叶藏。 好纤弱。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他真的能拉扯乱步,陪伴他生活下去吗?阿叶看上去实在是太怯懦了,全身上下萦绕着富家子特有的脂粉味,福泽谕吉难以想象他做家务的样子。 ‘他更适合被照顾。’福泽谕吉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 乱步接着道:“我的监护人叫做福泽谕吉。” “!” 叶藏瞳孔地震。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竟然是福泽谕吉老师,是全民老师,推动日本进步的福泽谕吉吗? 天呐,某种意义上他比森鸥外还要有名。 ‘我竟然能看到活的福泽谕吉。’ 乱步道:“社长是个非常好的人,所以阿叶,你要不要从医生手上跳出来,到我们这里啊。” 中原中也在旁边听着,大惊:他怎么知道阿叶跟着森先生学习? 其他人都没有惊讶,阿叶非常体贴地站到中也身边道:“乱步君的推理能力很强,像是异能力。” 这话几乎安抚到中原中也了,他得承认自己对江户川乱步产生了莫须有的攀比心,而在异能力上,他向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好像有哪点胜过乱步了# ‘森?’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姓氏让福泽谕吉愣了一下。 他先看看乱步,再看看跟乱步一起贴贴的叶藏。 “这样说森先生不太好吧。”叶藏委婉道,“他是收留我的大好人,还教了我不少……” “……” 这回就轮到福泽谕吉皱眉了。 你说的到底是什? 真的没问题吗? 江户川乱步说:“唔,他是不是想利用你,这我就不说了,你肯定知道。”乱步道,“但是与谢野晶子,你之前关系跟她超级无敌好对不对。” 阿叶笑容勉强:“为什么提这个。” 中也:又是我没听说过的知识盲区。 乱步道:“因为我知道她关在哪里,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所以我说你跟森在一起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晶子都那样了……” 阿叶:“……” 他陷入沉默,恨不得将脑袋埋在土里。 每当他被迫拉入现实时,总会这样,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知道,一辈子都将头埋在沙子里。 乱步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叶藏:“不,我没有。” 现在他俩的对话已经进入了只有两人能听懂的境界,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江户川乱步:“……唔。” “这样好了。”他伸手拍了拍阿叶的背,“你去看看他的抽屉吧,他应该把晶子的资料一起带走了,说不定没销毁。” “……” * 【‘哎呀。’ ‘实在是太惨了,阿叶。’ 太宰假惺惺地想:‘从自我逃避的舒适区中走出来,很难吧。’ ‘可是森先生,他就是这样的人啦,绝不是你滤镜中的大善人。’ ‘真是可怜呀。’ 一想到阿叶森老师森老师叫着的模样,太宰就发自内心深处对他产生了异样的怜爱之情。】 …… 中原中也本以为,在见过江户川乱步,知道他还活着后,叶藏就会乖乖离开擂钵街,回去过他少爷的生活。 哪里知道后者就像是打定主意要跟他们同甘共苦一样,还是该打工就打,家务也全部承包了,他劝说了好几回,可叶藏就是不愿意走。 “回家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啊。” 他是这么说的:“我也早就习惯跟中原先生一起生活了,您在的地方就是家。” 这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只听见“腾”的一声,中原中也的脑袋爆炸了,脸红了。 “你你你……我我我……”他的语言系统也当机了。 只有罪魁祸首叶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说不知道他的杀伤力能有多大。 “对了。”中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平复心情,他在叶藏离开之前道,“打工,最近要不先缓缓?” 他其实不清楚森鸥外做了什么,可听那天的对话,他似乎欺骗了阿叶?不管怎么说,只要待在家里就不会出问题吧? 可阿叶不愿意,他的笑容完美无缺,用小气泡音对中也说:“没关系,你就放心吧。” “哪怕是乱步君也有推理不打正确的时候——森先生就是森先生,怎么可能做出他说的事情呢?” ‘就是这样。’ 阿叶对自己说。 ‘森老师是文学的领袖、我医学上的导师、世界上最好的人之一。’ ‘他怎么会干出坑害晶子的事情呢。’ ‘一定是弄错了。’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你永远不知道,叶藏有多么会逃避。 江户川乱步把现实撕碎了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叶藏都能当作不知道,还是一日既往地去打工,一如既往地当森鸥外的学徒。 他甚至能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滴水不漏,森鸥外根本不知道叶藏想了什么。 中原中也劝了几次,他之前也听到了乱步的话,跟叶藏说:“要不你就别去了吧,我可以养你。” 阿叶勉强笑道:“没关系的,中原先生。” “我相信森老师。”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话,他只是更改了打工时间,每天送阿叶上班,又接他回家。 中也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跟叶藏不同,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干脆避开森鸥外,不与他打照面。 阿叶对森解释:“最近擂钵街周边治安很糟糕,中原先生有点担心我,就……” 当有必要时,阿叶很会利用自己容貌上的优势,他知道如何让自己更惹人怜爱,也知道如何示弱,森鸥外看着他,心里喊着“牙白牙白,阿叶实在是太可爱了”。 “原来如此。”他笑眯眯道,“中也君的担心可以理解。” “路上小心哦,阿叶。” …… 【‘啊——’ 太宰双手托腮:‘还真是阿叶的作风。’ ‘装鸵鸟、视而不见,怎么说呢,就是逃避吧,某种意义上,他的忍耐力几乎是无底线的,因为阿叶就是那种人,对他人无底线讨好、服务。’ ‘——像一面反射人欲望的镜子。’ ‘不对。’ 太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如说是能够承受一切欲望才对吧。’ 他其实很能理解黑时宰开始对叶藏的态度为什么会是那样,看见任何一个“自己”活成如此卑微、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定会怒其不争吧? 首领宰所看的、青年时代的叶藏可是比加入黑手党的叶藏更像是惊弓之鸟。 但怎么说呢,如果被讨好的对象是自己…… ‘如果有个人会全身心地关注着自己,满足自己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需求,他的性格又像是大和抚子一样柔顺,长相也出色……’ ‘牙白,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他放手。’ 首领宰想:‘阿叶魔性的美丽就出于此吧。’ ‘……对他更加乱暴一点也无所谓,只要不会逃跑就行了。’ 太宰还没想完,中原中也便推门而入,正巧看见了太宰微笑着思索的模样,他露出了相当一言难尽的表情道:“你在想什么,首领。” 这话未免对首领太不尊重,太宰回答道:“在想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哦,中也。”他眨巴眼睛,像女子高中生似的故作娇憨。 “……” 中原中也冷漠道:“哦。” 太宰举起双手抗议:“什么嘛,中也君的态度。” “没什么。”中原中也道,“你刚才的表情很像个变态。” “……这是对首领的态度吗,中也君。” “哦,抱歉,首领。” 更冷漠了。】 * 转折发生在半个月后。 首先是津岛文治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在永田町拥有了一间独立办公室,在他这年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日本的企业格外看重资历,更不肖说政坛,可他跟英子仿佛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家世清正,恰逢父丧,自身能力突出,长得又好,再加上现在日本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异能力战争失败给国家带来巨大的冲击,政坛需要注入更新的血液,种种因素之下他得以上位。 上位之后他能掌握的信息自然更多,包括常暗岛战役,几个月前他亲自前往神奈川一所精神病,看望一名特殊的病人。 “与谢野晶子。”穿白大褂的医生手持病例,毕恭毕敬地在津岛文治身前领路。 “314病房。” 打开房门时,保镖将文治护在身后,据医生所说与谢野晶子是没有攻击性的,但文治是大人物,哪怕是丁点儿的危机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上防护栏的铁窗。主治医生进门后柔声道:“怎么没开灯,晶子?”说着按下开关。 文治看见瘦弱的女孩儿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贴床头柜而坐,外人来了也毫无反应。 他能认出与谢野晶子,毕竟是幼弟的青梅竹马,晶子的模样在照片中看过无数回。 ‘没想到啊……’看见曾经骄傲的女孩儿饱受ptsd折磨,就算是他也要感叹两句,可文治也清楚,怀着“请君勿死”这种强力治愈系异能,还能安全从战场上下来,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主治医生询问文治:“津岛先生……” 熟悉的姓氏让晶子打了个激灵,勉强抬头看向文治。 奇怪的是,她哪怕是在“看”人,瞳孔焦距都不对。 主治医生低声道:“她现在思维混乱,无交流能力。” 抬头只是她对外界的应激反应。 文治点头道:“我明白了。”他飞快地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道,“好好照顾她吧。” “如果她恢复了,或者服刑结束,致电于我。” “是。” * 探望后,文治向英子爱子交代了与谢野晶子的情况,他们仨因年龄相仿,孩提时代是一同成长的,关系很好,后又照顾着叶藏,几乎担任了叶藏生命中父亲与母亲的角色。 爱子本来不知道与谢野晶子,英子他们给细细解释了。 爱子当机立断道:“不能告诉修治。” 她在这时表现出了“为母则强”的一面,当然,她并不是阿叶的妈妈,只是将母爱倾注在叶藏身上,同时,叶藏读横滨警校时,爱子是与他关系最亲近的家属,对阿叶的性格已经很了解了。 “他是个很敏感,也善于忍耐的孩子……”爱子说,“修治君很聪明,他一定猜到了什么,可在离开之前他都没有跟我们提过与谢野君,应该是不想知道吧。” 爱子喃喃自语:“只要不知道,就能当作不存在。” “而且他现在在横滨,又打定主意不想回来,告诉他有什么意义,让他牵挂吗?” 英子:“我同意爱子。” 文治:“那就隐瞒下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文治还时不时关心一下与谢野晶子,可后者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 随着文治与英子官位升高,二者手中的权利也越大,双双入住内阁后,文治干了一件特别吃力不讨好的事,就是洗清了与谢野晶子的档案。 准确说来,他是推动政府封存常暗岛战役的资料,首先对各大国来说,异能力战争以相当不光彩的方式结束了,他们本来就想忘记常暗岛上发生了一切,其次对日本来说,完全落败也是很丢脸的,最后,“不死军团”计划实在有违人权,事情过去后担心受到国际谴责的官员并不占少数。 封锁资料后,连与谢野晶子的档案也被洗干净了。 洗干净没多久,文治就接到了神奈川精神病院打来的电话,说与谢野晶子的监护人来了。 文治留了个心眼道:“与谢野,她的监护权在谁手上。” “哎?”医生急急忙忙开电脑调资料。 “好像是叫……太田丰太郎?” …… 如果给叶藏听见“太田丰太郎”这名字,他一定会惊呼出声,这不是森鸥外代表作《舞女》中男主人公的名字吗?继而猜出,这是森鸥外的化名。 可别人不知道啊,当主治医生急急忙忙追过去时,却发现与谢野晶子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对方跟监护人的影子。 神奈川毗邻横滨,几小时后,森便推着轮椅进入北横滨地界,他熟门熟路地绕过一切战乱之地,只在相对平缓的路段上行走,还时不时跟晶子说话,摆足了好先生的派头。 “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晶子。” 他还假惺惺道:“安心吧,有我保护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 就像不知道是谁把晶子逼到这一步的。 晶子这时候的状态不错,在文治插手后,各色好药都先供应她,晶子的神智终于在治疗中被逐步唤醒,看她外表还挺木然的,内里却恢复了思考能力。 所以当看见森时,她害怕到大脑宕机,根本做不出反抗他的举动。 晶子非常非常恐惧森鸥外。 森喋喋不休道:“爱丽丝现在很可爱哦,我按照晶子君的性格重置她,你们应该会相处得很好,此外,我这里新来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森不知道晶子跟叶藏认识,他是很神通广大没错,明明仓皇出逃横滨,政府里却有他的线人,否则也不会晶子资料才被洗干净,他就带人跑了。 可叶藏是文治珍视的弟弟,再加上津轻轰炸疑点颇多,为了藏匿叶藏的异能力,他们把叶藏的经历锁得死死的,森再探查都没找到痕迹,只能做罢。 这倒不是坏事,起码森鸥外确定,叶藏对津岛家非常重要,手握重权的文治与英子都很重视他。 ‘这不是很好吗?’他心情颇为愉悦。 ‘只要好好把握那孩子,跟政府的交流应该会很顺畅吧?’ 他当然知道文治他们会疯狂敌视自己,可只要把阿叶跟自己绑在一条战船上,他们也只能咬牙认了,说到底把握好阿叶才是重中之重。 ‘阿叶那孩子,按理说来,这种家庭背景不会养成他那般性格,是天生的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怎么样,他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孩子,又很信任我。’ 森鸥外微笑:‘我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呢?’ “!” 在他身边一蹦一跳的爱丽丝闪身出现在森鸥外身后,不知从哪儿抽出的巨型针筒挡住闪寒光的刀刃。 “你也在这里啊。”森鸥外道,“银狼先生。” 他熟稔地寒暄道:“最近还好吗,听说你脱离政府了?” 福泽谕吉冷着脸不说话,他向来看不惯森鸥外的言行,此时此刻又受到了江户川乱步难得慎重的委托,对森鸥外更没有好脸色。 “把那孩子放下。”福泽谕吉道,“诱拐犯。” …… 森诊所的座机丁零零作响。 森鸥外跟爱丽丝出去了,诊所里只剩下叶藏一人。 他才给新患者缝合好伤口,是老面孔,他前几次外伤也是叶藏处理的。 缝合之后便火急火燎地接电话:“您好,这里是森……”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户川乱步“哇哇哇”叫着打断了,他说:“你快点过来阿叶,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说着报出了一连串地址,根本不给叶藏反应机会便挂断电话。 阿叶:“……” 怎么办? 去还是不去? 叶藏小声说:“就去看看吧。” …… 是什么促使叶藏做出决定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猜得到江户川乱步要给自己看什么,乱步小孩子心性,他对人性人情的了解程度比中原中也还差很多,在他看来森鸥外不是个好人,叶藏就不应该呆在他身边,那如何让阿叶离开,只要证明森鸥外非常非常坏就行了。 他为此一凡平日里的任性,超高效地解决了众多案件,随后向福泽谕吉提出请求,请帮他一起揭穿森鸥外的真面目。 福泽谕吉当然不会拒绝,他甚至还有点诧异,乱步竟然学会交换条件了? 他对乱步说:“这是正义的事,哪怕你跟往常一样,我也会答应。” 福泽谕吉也是心中有大义的人,与森鸥外的剑走偏锋不同,他走得是“正道”。 于是乎,当叶藏赶到顶楼,推开门时,他的视线正好撞上与谢野晶子黯淡无光的眼瞳。 不,并非黯淡无光,晶子麻木许久的瞳仁正在一点一点被点亮。 被江户川乱步的话点亮。 “修治?!” 晶子太诧异了,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叶藏,他不应该在东京学绘画,开美术展吗? 跟晶子不同,叶藏看见她时,一点儿都不惊喜,他甚至想转身逃跑,嘴唇开开合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发出蚊呐似的声音。 “……晶子。” 看见这幅画面,尚在与福泽谕吉激战的森鸥外忽然就懂了。 ‘原来是这样啊。’ 颇有点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他脸上依旧带着斯文败类似的笑容,瑰丽的红瞳锁定与谢野晶子的面庞。 “他是你的收信对象吗,晶子?” 他似笑非笑道:“你在战场上的信,都是写给阿叶的吗?” 晶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叶藏,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现场的信息量对他来说太大,森鸥外滤镜的破碎,与谢野晶子的处境,福泽谕吉跟森鸥外的对立,江户川乱步的计划…… 一切信息都在涌向他,叶藏发自内心地崇拜、善待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而这堪称修罗场的局面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 他甚至要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为什么要告诉我啊,乱步君。’ ‘是我抛弃了晶子,我早知道她可能遭受了什么,却不闻不问,当作什么都没知道。’ ‘森老师,为什么森老师……’ ‘不,装什么装,你不早就知道了吗?太虚伪了。’ ‘真恶心,我真恶心。’ 叶藏倒退两步,关上通向天台的铁门。 他逃跑了。 …… 【“哇——” “出现了!” 看到这,太宰治非常兴奋,像是看见了什么名场面。 “修罗场还有阿叶的逃跑,我之前就在想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逃走,果然、果然!” 也不知道太宰治在高兴什么,他似乎很喜欢看叶藏承受不住现实崩溃逃跑的画面,真的是太恶趣味了。 而且,最让他感兴趣的是…… “果然。”太宰嘴角挂着一抹笑,这绝不是什么纯然欢喜的笑容,相反,若让中原中也看见了,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吐槽太宰“你看上去真像是反派中的反派”之类的。 “比起逃跑,阿叶的选择更有趣。” “关于他在知道森先生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却还是选择他这一点上。】 …… “阿叶?” 中原中也推开房门,他跟叶藏睡上下铺,此时下铺并非空荡荡,床正中央鼓鼓囊囊。 阿叶盖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今天中原中也没接到叶藏,森鸥外诊所的大门紧锁,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瘸一拐走回来的森,他一半的重量都架在爱丽丝身上,旁人看来简直是虐待儿童,中原中也也不例外。 他生硬地问道:“森医生,请问阿叶……” 森鸥外好脾气道:“阿叶的话,已经回去了哦。” “应该是回家了吧?” 他也不确定,天知道阿叶逃到哪里去了。 “对了,中也君。” 他叫住转身就走的中原中也说:“阿叶今天的心情很糟糕。” “记得要好好安慰他啊。” * 仿佛怕惊醒阿叶似的,中原中也先到楼下捏了几十个饭团,匆匆准备好了羊全员今天的伙食,再端着一碗味增汤并两个饭团蹑手蹑脚地上楼,推开房门。 他不知道阿叶有没有睡着,应该是没有的,被子蒙头怎么可能睡得舒服? 中也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他没安慰过人,又怕自己吵醒阿叶,只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阿叶。 ‘发生什么事了?’ ‘安慰……我该怎么安慰阿叶?’ 落日西沉,海平面没过最后一抹余晖,阿叶悄悄将被子向下拉,正好对上中原中也的双眼。 “!” “!” 他俩好像被什么刺痛似的,一下子避开对方的眼神。 中原中也结结巴巴道:“我、我捏了饭团。” 他放软语气:“味道肯定不怎么样,不管怎么样还是吃点吧。” “人总是要吃饭的。” 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这跟中也的本性有关,他赤忱而重情,不是会说漂亮话的花花公子,哪怕是关心之语也说得干巴巴的。 可能是叶藏今天受到太多的冲击,看见这样的中原中也,他竟奇妙地认为自己被治愈了。 原因很简答,“无论如何中原先生都不会欺骗他”,现阶段,中原中也的诚实是治愈阿叶的良方。 他小声说:“麻烦您了。” 说完后捧着饭团,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脸颊鼓鼓,像只仓鼠。 “……”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见阿叶的咀嚼声,那声音微弱极了。 中原中也甚至不会问“发生了什么”,阿叶如果想说的话一定会告诉他,如果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要逼迫他说了。 他僵硬地开启新话题:“你想不想看电影。” “哎?” 叶藏抬头。 “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去看电影。” 中原中也看向自己的鞋尖。 “我从没去过电影院。” 阿叶犹豫道:“但最近……大家过得都很艰难,如果这时候去看电影,中原君你……” 一定会被抱怨吧。 叶藏一直是沉默且敏锐的观察者,随着火并增多,羊的名气也与日俱增,没办法,在擂钵街,一支拥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军实在是太少见了,其他未成年人自卫组织对上黑手党都毫无反抗之力,哪怕他们手上握有枪支,纤细的胳膊也抵不过后坐力,对上成年人只有送菜的份。 在这一大前提下,有反抗力的羊实在是太少见了,上个月基地中的一名女孩儿被火并波及受伤,中原中也单枪匹马捣毁了伤到女孩儿的小组织,此类事件还发生了几次,现在横滨的绝大多数组织都知道,一旦侵犯到羊就会遭遇毫不留情的报复,而这报复甚至不比小武装组织的袭击来得弱。 能在战乱中获得安定是很好的,但阿叶发现,组织中的风向也因此产生了一些变化,首先孩子们都太过依赖中也了,这给中也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其次,由于中原中也毫无怨言,守护着羊的方方面面,又当矛又当盾,本对他心怀感激的孩子也习以为常起来,甚至将更多的属于自己的工作扔给中也做。 还有些孩子,尤其是男孩儿,似乎感受到了他人的“敬畏”——他们可来自于那个羊! 明明不是他们的功绩,却也狂妄起来,甚至敢在晚上出去乱晃了。 这些改变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叶藏都看见眼里。 他谁都没告诉,谁都没提醒,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但现在,或许是被中原中也感动了,他想要提醒对方。 ‘中原先生的处境很危险。’ 他想这么说。 可中原没理解他的意思,还笨拙道:“阿叶你不想看电影吗?这样的话,我们去看画展怎么样?” 画展这个词还是他从杂志上学到的,中原中也生活在擂钵街,对艺术的一切了解都来源于叶藏,他以为去博物馆看画就叫看画展,不知道画展是需要举办方,需要艺术家展示出自己的作品。 最近横滨这么乱,哪来的画展呢? 他只觉得如果叶藏想去,他哪怕翻边南横滨也要给找个画展出来。 ‘你不要这样啊!’ ‘你不要这样努力地讨好我啊!’ 叶藏都要尖叫了,他受不了中原中也来这一套,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是世界最龌龊的小人,中原先生这么好,怎么能讨好自己,这是对中原先生的侮辱! 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他能做的只有接受中也的好意,这样中也才会松一口气。 “去看电影吧。” “我已经好久没看电影了。” 阿叶偏过头,很不好意思似的,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颈边与耳后,中原中也只能看见蜷曲的鬓发,阿叶的耳廓红了吗?好像红了。 “我想跟中原先生一起看电影。” 他羞赧地说道。 …… 中原中也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翘班带阿叶看电影了。 羊里的其他孩子都不知道阿叶跟森鸥外产生龃龉,中也没让任何人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也走在前面,双手插兜里,看他走路的姿势还有点僵硬,阿叶在他身后一步,只要中也一扭头就能看见阿叶对他展露笑颜。 今天很古怪,一大清早的,就有黑手党成员在街上徘徊,叶藏听得只言片语,知道是港黑首领病重,他的私人医生不足以治疗,这群大汉准备去横滨病院“请”一名专家来。 中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若有若无地侧身子,挡住身后的叶藏,不让他暴露在黑手党的视线下。 中午十二点他们到了电影院,今天是平日,电影院里没什么人。 中也站在一群宣传牌前,问叶藏想看什么。 阿叶选择困难,但今天来得很巧,院线上有部电影是他看过上部的,而且还挺喜欢那一部。 他说:“看《阴阳师2》吧。” 中也知道阴阳师是什么,他问:“是安倍晴明的故事?” “嗯。”叶藏小幅度点头,“是野村万斋先生演的,我很喜欢他的狂言表演。” 中也明智地吞下了“什么是狂言”。 在擂钵街的未成年人,中原中也称得上博学,主要他爱看书,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吸收知识的速度也很快。 可他由各色书本杂志拼凑起来的知识网络有漏洞,再加上叶藏是华族少爷出生,他接触的高等艺术普通国民尚不清楚,更别说是中也了。 一部《阴阳师2》提起了叶藏的兴致,他拉着中也买票,选座位。 可容纳30人的小厅中只有他们俩。 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看电影,他本来就好奇,再加上万斋等人演得是好,《阴阳师2》的剧情跟上部也不是连在一块儿的,可以独立成篇。 很快,他就被电影吸引了全副心神。 阿叶见状,松了口气,他想:‘如果中原先生不喜欢看,我可太罪过了。’ 【“太体贴了。” 太宰治嘟囔:“阿叶实在是太体贴了。”】 等电影散场,中也跟叶藏却还坐在厅里,中也长舒一口气道:“很好看。” 他说:“这就是电影吗?确实……很伟大……” 阿叶道:“因为是电影嘛,即使娱乐又承载着教化人的作用。” 中也:“是这样啊。” “嗯。” 看着中也的侧脸,不知怎么的,阿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说:“如果能把中原先生的经历拍成电影就好了。” “哎?” 中原中也不解地回头。 “就是……中原先生很棒啊,生活也好,性格也好,是个大好人呢。”叶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通话。 “如果说电影起到教化人的总用,想要使人向善的话,还有什么比将中原先生的经历拍成电影更好的呢?” 中也听完叶藏的话,直接闹了个大红脸,他道:“太超过了,我只是很普通的人,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好。”他说,“而且说我是好人,那些被我暴揍得混蛋一定会哭的。” “中原先生都说他们是混蛋了,解决欺负弱者的混蛋,不正是好人的证明吗?”阿叶不知怎么的,难得较真。 中原中也道:“总之,比起我,你才是真正的好人吧,阿叶。” “哎?”叶藏愣住了。 “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一直在照顾我们,帮助我们,无论别人提多麻烦人的要求也会任劳任怨地完成。” 中原说:“不止我这么说,羊中的其他人,常去的蔬菜屋老板,甚至是诊所里的人,大家都觉得叶藏是世界上难得的好人。” 他无比认真地看向叶藏,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叶藏的影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能够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 你们被骗了。 被我拙劣的演技骗了,可恶,世上的人已经变成这样了吗,根本分不清好人、坏人,如果我是善人的话,那其他人是什么?其实我只是胆小鬼、自私鬼,是恶心的蟾蜍,明明我知道森先生不那么好,却跟他同流合污;明明我知道中原先生的处境,却也不点名;明明我能够救晶子,我一定可以救她,不行就求求文治哥,却视而不见,欺骗自己她还好好的…… 我这样的人到底哪里好了? 叶藏想吐,这股呕吐的欲望是针对自己的,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丑陋了。 ‘像我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呆在好人身边是会为他们带来不幸的。’ ‘我得离开他们。’ “中也君。”第一次,叶藏没有喊中原先生,正相反,他叫了中原中也的名字,以一种无比亲昵的方式。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任凭叶藏双手穿过他肩膀上端,在背后交叠。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西方的拥抱,有大量的肢体接触。 日本人生活中还是有点排斥接触的。 “谢谢你。”他双手交叠,盖在中也的后脑勺上,这动作本来是非常强势的,却因为叶藏下意识地屈膝,为了让自己跟中原中也位于同一水水平面上。 “啊,”中也说。“我才要谢谢你。” …… 看完电影后中原中也先把叶藏送到了羊基地,嘱咐他不要随便出来,自己则去打剩下的半天工。 叶藏穿着嫩霜色的围裙,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像是送走丈夫的小妻子。 可等中原中也离开后,他就松了口气,先以最快速度拾掇出六菜一汤,随后脱下围裙,将其叠放在桌面上。 “拜拜。” 叶藏双手合十:“如果神明能听见我的祈祷,请给中原先生带来好运。” “没了我他一定能过得更好。” * 那叶藏要去哪里呢? 森诊所内。 “来得正正好,阿叶。”森鸥外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看向叶藏,他身后跟着四名穿黑西装的大喊,但看抵在森鸥外后背的枪管,便能判断现在的局势不大乐观。 “森老师。”叶藏放下小手提箱,“你没事吧?” “还算康健。”森鸥外德国人似的耸耸肩道,“行李收拾好了吧,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 “要搬到港黑大楼哦。”森鸥外道,“首领大人聘我为家庭医生,我虽不才,却也愿尽绵薄之力。” ‘才怪。’ 可怎么说呢,听见森鸥外的话,叶藏竟松了口气,他说:“我能一起去吗?” “当然了。”森鸥外说,“你可是我的助手呀。” 他扭头对黑手党人说:“劳驾,他是我可爱的弟子,请你……”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道,“可以,你们一起去。” 他们巴不得人质多多益善,传说中被森鸥外宠爱的女儿爱丽丝与他的弟子叶藏,都是港口黑手党用来牵制森鸥外的人质。 ‘与其给好人带来不幸,不如到森老师身边。’ 叶藏提着手提箱,眼睑下垂,一会儿看森先生的白大褂下摆,一会儿看爱丽丝的金发。 ‘而且,港口黑手党……’ 他在心底给自己鼓气:‘太宰治一定要加入黑手党呀。’ ‘森老师需要我,我要进入黑手党,我不能拖累中也、乱步跟晶子他们。’ “森老师。”叶藏忽然小声叫森鸥外的名字。 “嗯?”森鸥外回头看他。 阿叶回望过去,眼中泛着粼粼波光。 “除了森老师身边,我没有容身之所了。” 森鸥外:! ‘牙白,不行,他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就留在我身边吧。”森鸥外说,“我为你展开的羽翼还不够吗?” “嗯。” 港口黑手党的人回头看森鸥外与叶藏,神色微妙。 ‘这对话未免也太糟糕了吧。’ ‘森医生,果然是变态吧?’ …… 【“他喜欢待在不那么好的人身边。” 太宰说:“那太好了,我们简直是天生一对。” 这世界上还有哪儿,比他身边更适合阿叶的吗?】 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再见到中原中也是一年后的事了。 这一年过得很快,前期叶藏像影子似的跟在森鸥外身后,治疗首领时搭一把手,黑手党内的其他成员只以为他是森鸥外的学徒或是子侄一类的人物,故将其带在身边。 思想不健康一点的,猜森鸥外是叶藏的长腿叔叔,来了个性转版的洛丽塔养成。 可直到森鸥外上位,这两人什么关系也没人搞得清,只听见叶藏“森老师”“森老师”地叫着,等后者成了港口黑手党的新首领,又改口叫“森先生”“首领”。 森鸥外的办公室在港黑大厦的37层,也是最高层,这间办公室由先代卧室改建而成——就是先代“病逝”的那间。 阿叶常出入这间办公室,不是不害怕,他时常感到心头在打颤,看着稳坐沙发椅,双手交叠置于颌下的森鸥外,阿叶想:‘他怎么就一点都不害怕呢?’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害怕吗?可能吧,我是绝对不可能伤害别人的,光是产生这念头,就让我想发抖。’ 他将自己的恐惧藏得很好,只留给森鸥外一个人看,森鸥外看到阿叶胆怯的样子还有点满意,在他看来,阿叶的胆子很小,他怕很多事很多人,也怕自己。 ‘不,不对,阿叶对我应该是恐惧混着崇敬。’森鸥外恬不知耻地想道,‘我也没做什么事,可他打一开始就用崇拜的眼神盯着我看。’ 阿叶这样好控制的钻石,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森鸥外早就发现他脑子很灵,便让叶藏帮自己处理文件,还有一些能在办公室内完成的策划类工作。 ‘为什么不出外勤……’ 想到这,森鸥外无奈地笑笑:‘他暂时无法胜任这样粗野的工作。’ 听话的孩子格外惹人怜爱,哪怕是森鸥外这样的屑也要考虑叶藏的身心健康与承受能力。 ‘不过这项任务……’ 森鸥外又拿起一份文件。 ‘阿叶肯定能完成吧。’ …… 尾崎红叶正欲向森鸥外汇报工作,迎面撞上了推门而出的叶藏。 叶藏身上披着森鸥外送的黑大衣,衣服尺码偏大,他人又纤细,近看都空荡荡的,红叶真担心他会被暴烈的海风吹倒。 “尾崎先生。” “桑”这个字眼在日本没有性别之分。 “是阿叶啊。”红叶的表情放柔,“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工作吃不吃得消?”她的声音也很轻柔,倘若让刑讯班的人听见,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尾崎红叶从小便在黑手党长大,她受过最正统的女间谍教育,穿上色无地,美貌堪比京都吉原的花魁,红褐色的纸伞尽显传承自平安京的风雅;可精致的伞柄内藏有白刃,金色夜叉更是强大的攻击性异能,她精通刑讯、暗杀、套取情报。 战国时期的日本有大量尾崎红叶式的女忍者,到现代,由于吉原游廊依旧盘踞在京都中央,各黑手党组织也会培养此类女性。 她们大多是普通人,让持有异能力的红叶扮游女,也太暴殄天物了。 成长于残酷的环境中,不能指望红叶的心肠有多柔软,她对女性还不错,可对男性,堪称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每每撞上森鸥外,都没什么好脸色。 可对叶藏,那又是另一种极端了,几乎是从第一次见到叶藏起,她就喜欢上了这孩子,不,用“爱怜”来形容更加贴切。 用红叶的话来说就是:“哪怕是游廊上的女孩儿,都没他这么战战兢兢。” 再加上阿叶温柔到不会拒绝人,长得又好看,总让红叶想为他做些什么。 “工作……还好。”叶藏小声道。 “等会儿要去办公室吗?” “不,今天有项外勤任务。” 叶藏局促不安地说。 “外勤?”红叶不大高兴道,“首领莫非要派你去前线打打杀杀吗?” 还没等叶藏说话,森鸥外就委屈大叫道:“饶了我吧,红叶君,我怎么可能让阿叶去做那种工作。” “我是让他去救人啊,救人,而且救的还是阿叶很看重的朋友。” 森鸥外哭唧唧道:“对吧,阿叶,你快帮我跟红叶君解释解释。” “……嗯。” 想到中原中也的遭遇,阿叶低下头,紧盯鞋尖儿。 ‘是我把不幸带给中原先生了吗?’ 森鸥外递给他的纸上,记录着羊组织衰败的过程。 中原中也,他几乎被所有人抛弃了。 …… 【这几页纸太宰翻得非常快,主要是森鸥外当私人医生的时期,叶藏根本什么都没做,他要不然就窝在屋子里看书,要不然就协助森给老首领看诊,偶尔借用森鸥外的手机给文治他们打个电话。 他知道中原中也肯定找他找疯了,便龟缩着不出门,直到中也放弃寻找他为止。 其实叶藏拿不准中也会找他多久,毕竟他是逃跑了,不告而别,就他自己来说,希望中也能早早放弃,可如果那么轻易放手,中原中也就不是中原中也了。 在此大前提下,叶藏除了蜷着,没别的事做。 ‘怎么说呢。’太宰手指微曲,顶着下巴尖儿。 ‘阿叶对中也还是挺了解的。’ 书没将全部视线聚焦在阿叶身上,它还是花了几行字的功夫交代擂钵街现状的,包括中原中也为了寻找叶藏,差点把擂钵街掀翻了。 最后还是羊里的其他成员劝住他,白濑酸溜溜地表示:“一定是回去当大少爷了,擂钵街这么危险,谁不想跑啊。” 美奈子也说:“离开是他的个人选择,中也你就别找了。” “找到你又想做什么,把他带回来吗?” 这句堪称灵魂发问,把中原中也问愣住了,之后他就安静许多,也不将“阿叶”挂在嘴上。 太宰治想:‘其实他还在寻找阿叶啦,看到有一样发色的少年都会多看两眼。’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书就这样写的。 从只言片语中能看出,叶藏的离开不仅没能给中也带来幸运,反之,就像是他离开时把中原中也的好运都带走了似的,后者的生活状况急转直下。 一是港口黑手党动作越来越大,擂钵街人生存艰难;二则是组织内备受敬爱的主心骨,美奈子小姐,因火并而受伤,用完了所有消炎药物后身体情况也没好转,很快就离开了。 之后伤到美奈子的组织遭到了中原中也的疯狂报复,堪称被血洗,羊的名头变得更响亮,人却回不来了。 羊的发展就跟太宰治世界的一样,很快,羊中的其他孩子抱团针对中原中也,先把所有杂事推到他头上——这时候森鸥外其实能接触中也了,可不知怎么的,兰波事件并未发生,再加上森鸥外知道中原中也跟叶藏的关系,有意放任事态发酵。 没有港口黑手党的提前插手,白濑他们却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说到底羊组织的孩子背叛中原中也,不过是发现自己安全荣辱全都系在他一人身上,当中也任劳任怨地保护他们时不觉得有什么,可中也一旦有了不愿庇护他们,想要离开羊的苗头,他们就惊慌失措,将对未来的恐惧和埋怨全部盖在“罪魁祸首”中原中也身上,以至于出昏招,要先下手为强。 孩童思维的局限性太大,他们受到中也的保护,其他组织的人不敢招惹他们,久而久之,羊里的孩子就真以为自己与其他人不同,拥有非凡的力量。 他们跟CSS合作,击杀中原中也。 森鸥外给阿叶的任务,就是收编逃窜中的中原中也。 他话说得非常漂亮:“我记得,这孩子与阿叶的关系很不错吧。” “……嗯。” “中也君的力量不用于黑手党实在是太可惜了,说老实话,我从那时候起就很希望他能来我身边。” “而且,阿叶你也需要一名保护者。”他露出了假惺惺的笑容,似乎在说“我是在为你考虑啊。” 阿叶很想反驳:你是在为我考虑没错,可更多是为自己考虑吧。 森又说:“看情报,中也君受了重伤,不及时救治,哪怕他也会死吧。” “怎么样,叶藏君。”昏黄的灯光下,森鸥外的红瞳亮得惊人,“要帮我出个外勤吗?” “……好。” * 看到这,太宰治撒娇似的“哎~”了一声,声音拖得老长。 “实在是太狡猾了。”太宰说,“跟我们世界完全不一样嘛~” 羊之王进入港口黑手党,很难说没有被太宰坑,在游戏厅内展现中原中也跟港口黑手党的亲昵之前,白濑他们对中也还是挺信赖的,说句不好听的,太宰治根本是让中也跟羊分道扬镳的港黑。 中也看他不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可换到阿叶这,中也被羊组织背叛竟然成为了水到渠成的事,这时候由曾经对他最好,展示出全部善意的叶藏将败犬一般的他带回港口黑手党,简直是救济行为,他在中也心中的形象一定会升华到某种高度吧。 “狡猾。”太宰治抗议,“森先生实在是太狡猾了。” “根本是什么都没做,就跟在阿叶身后捡便宜嘛!” 他干脆一头栽倒桌上,实木桌面不断挤压柔软的脸颊,他的脸肉在桌上磨来磨去。 “可恶,我也好想捡便宜啊,把阿叶送出去跟织田作打好关系,然后我跟在后面摘取胜利果实什么的……” “无论阿叶想不想,他都能轻易俘虏人。” 他又抬头看时钟,继而孩子似的抱怨:“还有六个小时,怎么还有六个小时啊!” “我真的、真的好想见到阿叶呀。”】 …… 叶藏首次外勤进展顺利。 森鸥外相信叶藏敏锐的洞察力,也清楚他的武力值,干脆将黑蜥蜴的广津柳浪及其下属分队派给他。 在叶藏的世界,广津是砚友社成员,名气比不上大文豪,却也是能载入文学史的作家。 阿叶向来将自己的分量看得非常轻,因此对他人,或者说文学界有名望的人物都怀有憧憬之心(他讨厌的庸俗作家除外),见到广津时,他客气到了过分的地步,以至于黑蜥蜴的武斗派成员被吓了一大跳。 “麻烦广津先生了。”他声音也很轻,像个小少爷,一点都不像黑手党。 广津看着他,无端想起了长腿叔叔的传言。 ‘首领身边的爱丽丝,不是亲女吧,既然这样……’ ‘不不不不不,想什么呢,别的且不说,森首领确实大局为重,太宰先生可是他的学徒……’ ’可他的笑容,确实有艺妓的风情……‘ ’我在想什么啊!‘ 旁人绝对猜不到,广津柳浪顶着英伦老绅士的皮子,内里却天人交战成什么样。 “广津先生。”阿叶拿着横滨地图,这是港口黑手党的内供地图,更新速度极快,隐秘的巷道、错综复杂的下水管道系统,都在图中一一绘制清楚。 “请派人到A4、C6、Y12三口搜寻,如果在A4口发现痕迹,就去B15、H6口……” 他一口气报出了无数地点,说实在的,广津柳浪拿到最新地图几天,都没弄清排序对应地点,他确定叶藏才拿到地图,听他汇报完情况,怎么就知道人在哪儿了? 当然了,作为下属广津非常优秀,不会问质疑叶藏的决定,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应下,发布指令,20分钟后下属传来回馈,在A4点发现踪迹。 广津才惊觉,叶藏报给他的一连串地址,也是按照人出现可能性高低顺位排序的。 下属将现场照片传给叶藏,这年头手机功能不行,好在email开始普及,叶藏细细看过后对广津道:“通知剩下人跟我去J8口。” 还是一句话没解释。 广津多问了一句:“不用去其他要口等待吗?” 只选一个,未免也太…… 叶藏慌忙看了广津一眼,真的是“慌忙”吗?广津不大确定,只能说阿叶的记忆力跟超强判断力震住他了,他现在看叶藏,对方与其头脑不符的怯懦都成了高深莫测,成了伪装。 他根本确定不了叶藏是怎样的人。 “但是……”阿叶是这么说的,“中原先生只会出现在那里啊。” 明明有确定答案,为什么要多费周折。 根本没必要吧。 …… 森鸥外笑眯眯地凝视着办公室座机。 他品味西化,再加上身为黑手党首领,总要弄些能彰显个人品味的“饰品”。 于是这台电话外观相当复古,仿佛从二十世纪穿越而来。 “你好恶心啊,林太郎。” 爱丽丝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哎,好过分啊爱丽丝酱。”他摆出哭唧唧脸,“我只不过是担心阿叶罢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出外勤,多担心点不是很正常吗?”他是这么说的。 “你的表情。”爱丽丝毫不留情道,“可不是担心的表情。” “像是炫耀珍宝的油腻大叔。” “没办法啊。”森还是顶着好好先生脸,“阿叶可不就是我的宝藏吗?” 爱丽丝道:“他才离开37分钟。” 森鸥外道:“你竟然还数时间吗,爱丽丝?” “哼!” 正当两人斗嘴时,电话铃响了。 “摩西摩西——” “这里是森。” “怎么样,广津君。” 他是这么说的。 “我的阿叶,干的怎么样?” 【太宰治:呸!】 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接下来的故事就那样。 中原中也将阿叶看成眼珠子,恨不得将人装进自己的躯壳内,仿佛这样才能保护好他。 森鸥外从不勉强叶藏出外勤,可其他工作——内务工作,他得做。 尾崎红叶对阿叶也很好。 就港口黑手党核心成员来看,叶藏几乎是过着团宠一般的生活,谁都想要照拂他一二,可对底层人员、中层人员,乃至于黑蜥蜴部队的武装分子来说,叶藏是神秘莫测的准干部,他天衣无缝的布局让人恐惧。 三年之后,叶藏在整个日本的黑道界都颇有名气。 “摩西摩西——”手机铃声响起时,叶藏正蜷缩在沙发角落,鼻梁上架着一副平框眼镜,两眼凝视着发光的屏幕。 “啊,是文治哥呀。” “最近?就那样吧,没怎么出去过。” “嗯对,住在中原先生这里。” 文治:“你还没搬出来?”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阿叶道:“暂时没有搬出来的打算,”他声音降了几度,“中原先生将我保护得很好……” 文治冷漠脸:“哦。” 你回家啊!你回家了我们也能将你保护得很好啊! 文治内心吃味:明明是他们家最受宠爱的幼弟,却偏要自讨苦吃,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有什么好的! 森鸥外且不用说,文治甚至担心中原中也欺负他。 * 一年前,江户川乱步给了叶藏一个大“惊喜”。 不如说是惊吓吧,他作为东道主给叶藏与津岛家的三人牵线,让他们在位于东京郊的住宅来了场猝不及防的相逢。 阿叶的反应非常“叶藏”,撞见人时愣了一下,转身就想跑,至于他的内心活动也很可爱,充满了叶藏式的、絮絮叨叨的抱怨。 ‘可恶,乱步君是怎么一回事,让我们遇见有什么好的,以我现在的身份,只会给文治哥他们丢脸罢了……森先生想要异能许可证对吧,哇唔,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让文治哥知道我在做什么,不是会给他们凭添负担吗?’ 文治看见撒腿就跑的叶藏,眯起眼睛,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英子,以前就说过,英子是津岛家最英气的一人,哪怕坐办公室,也没有一天放下对自己的锻炼,她常去射击场,又热爱巴西柔术,体能哪里是叶赞能比的。 几分钟后,她就拽着叶藏的衣领,将人提了回来,看叶藏的表情,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黑猫。 阿叶:不敢动、不敢动。 接下来就是三堂会审,阿叶这几年在擂钵街、港口黑手党内的生活被审了个遍。 后者支支吾吾,左言他顾,实在不想说就低着头,只看自己的脚尖儿,嘴巴跟合上的蚌一样,不肯开口。 英子他们还算镇定,擂钵街的职业就那么多,说实在的,他们还以为幼弟沦为了金丝雀,要不然以叶藏艺术家的脾性,如何在那儿生活下去? 加入黑手党组织是挺让人惊讶的,可也就普通惊讶吧。 ‘只要没丢掉性命,全须全尾地活着就行了。’ 爱子看向阿叶,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挑纤细,但他脸色不错,脸颊也没因穷苦的生活而凹陷,通身萦绕着艺术家特有的气质。 从这几个方面看,叶藏过得挺好。 “咳嗯——”文治故作威严地咳嗽一声道,“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你要回东京吗?” “我……”叶藏双拳松松地握着,放在肩头。 “我……暂时不想回东京。” “不回东京?还要在黑手党里呆着吗?” “嗯。” 没人知道这场对话是怎么结束的,起码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三天后在横滨的街头游荡,撞上了往小酒馆走的叶藏。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乱步不愉快地撅嘴,任性道:“切,你果然没有回东京。” 叶藏苦笑:“差一点就被带回去了。” “所以说,”乱步道,“他们都太宠你了,这下港口黑手党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吧。” “嗯。”叶藏回忆起森鸥外的微笑,那可真是极少数,绽放在他脸上的真实微笑。 ‘别人拿自己没有办法。’ 叶藏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拥有让人手足无措的力量。 ……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太宰治不屑地撇撇嘴。 距离叶藏来到他的世界还有三个小时,太宰认为这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值得他亲自去迎接。为了给叶藏留下良好的印象,他还特意在更衣室里晃了两圈。 西装、西装、黑西装、黑风衣。 所以的衣服都大同小异,太宰撇撇嘴,放弃更改形象。 他其实能跟武侦宰一样穿身沙色风衣,可那有什么意思,首领宰可不觉得平行世界的自己好,在他心中,所有的武侦宰都是loser,是连自己朋友都守护不住的人生失败者。 什么?武侦宰更温柔? 太宰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他们不过是继承了织田作遗志,游荡在世间的行尸走肉。 ‘连织田作都守护不住,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首领宰非常嫌弃他们。 想来想去他还是以自己戴着红围巾穿黑西装的经典形象见叶藏,既具有个人风格,又能跟任何一名太宰治区分开,不是很好吗? 他从更衣室出来,看了眼时钟,还有两个半小时。 距离他见到叶藏只有两个半小时了。 ”扣扣扣——扣扣扣——” 中原中也在窍门。 “请进,中也君。” 中原中也听见他甜腻腻的,仿佛两片食道管粘在一起的嗓音,脸都黑了。 ‘这声音未免太恶心了。’ 中也僵着脸说:“已经准备好了,首领。” “不愧是中也,效率真高。”太宰起身道,“真是久违的出行,上次离开办公室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今天会遇见多少次暗杀。” 中也腹诽:‘既然知道就好好打起精神来啊混蛋,保护你很费心力的好吧?’ 他早就知道太宰治拥有近似妖魔的智慧,除非是遇上势均力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根本没有人能真正伤到太宰治,他堪称是算无遗漏。 至于为什么会有暗杀,一方面,港口黑手党家大业大,不可能打造成铁桶,另一方面,自毁意识时时刻刻缠绕着太宰治,他早就做好为织田作牺牲的准备,从潜意识来看,他其实是非常轻贱自己性命的。 中原中也不知道太宰治轻视自己生命的原因,可他能意识到,这条青花鱼活下来的意愿相当弱。 因此才会放任蹩脚刺客靠近自己。 “哎呀。” 走出办公室,太宰治微笑着感叹道:“真是豪华的阵势,你们今天都没有任务吗,敦、小镜花?” 泉镜花对太宰治只有畏惧,当太宰治凝视她时,镜花只会拘紧地低下头,一言不发,手指紧紧攥着中岛敦的衣角。 中岛敦紧张道:“任务做完了……” “是我安排他们随行的。”中也赶紧插话道,“你出行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而且横滨国立美术馆,那种地方一点都不安全,到处都是狙击点。” 太宰道:“哎?中也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吗?” 这话几乎有点挑衅了。 中也眉头都不抬一下:“有了他们,安保系数更高。” “切。”太宰治道,“真没意思,最高干部先生果然没有年轻的中也君好玩。” 中岛敦惊呆了,他从来没有听过太宰先生这样说话,在他心中,太宰先生一直是高深莫测的,不仅带给他生存的意义,还教会他什么叫做疼痛。 可以说中岛敦一开始认识的就是成熟稳重的首领宰,现在听他如此孩子气的抱怨,眼睛都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了。 “走吧走吧,敦君。” 太宰治道:“一会儿要给你介绍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哦。” 中岛敦回过神来:难道说是…… 他猛地一个激灵:太宰先生的单恋对象?! 偏偏太宰治还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容说:“他可是我的珍宝、我的奇迹呢。” 可想而知,当中岛敦看见叶藏那跟太宰治一模一样的脸时,他的心情有多么微妙。 中岛敦:emmmmmmm 太宰先生真的好自恋哦。】 …… “酒对你来说可是穿肠的毒药。”尾崎红叶跪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阿叶柔顺的发丝,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倒在她的大腿上,隔着一层厚厚的和服面料。 膝枕,外人看来该是无比暧昧的,独属于情侣之间的动作,可当初现在红叶与叶藏之间时,只余下温柔与母性。 红叶对叶藏的态度,像是长辈提携晚辈,或是母亲关爱自己的孩子。 2006年,也就是叶藏十六岁那年,他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原因很简单——就是工作压力过大。前几年他已将自己压抑得很厉害,这些年随着港口黑手党规模扩大,叶藏经手的事件也越来越多。 叶藏虽没亲临现场(偶尔会去一两次,为了停下中原中也的污浊),却也清楚,他的计划会造成多少人的死亡,哪怕是抱着鸵鸟心态,眼不见为净,也不可能完全屏蔽外界信息。 他这人是非常胆小的,又畏惧活着,又害怕痛苦地死去,对自己尚如此,更不要说是承担他人的死亡了。 叶藏每天精神都高度紧绷,别说是中原中也了,哪怕是森鸥外、尾崎红叶,任何一个了解叶藏的人都感觉他精神状态不对,森鸥外这样的屑都琢磨着让他放假休息一会儿了,情况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男性解压的方式无非就那几种,为了叶藏身体考虑药物是肯定不能碰的,至于男女关系,阿叶已经够受女人欢迎了,他们什么都不用做。 烟草跟酒,叶藏早就尝试过,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可某一天他饮酒过量,体会到了神经被酒精麻痹,宛若泡在温水中、晕乎乎的感觉。 哪怕时间很短,在他醉死的那段时间里,叶藏确实能感觉到烦恼在离自己而去,他感觉很好。 森鸥外他们都知道酗酒没有好处,却也没办法阻止叶藏,只能更加关注他的身体,预防过量饮酒会带来的疾病。 尾崎红叶看他泡在酒坛子里的模样,对他又更加怜惜,有的时候叶藏酒醒了,头痛欲裂,她就让对方枕在自己的膝头,帮他按摩太阳穴,减轻痛苦。 “就不能少喝点吗?”红叶说。 “没办法啊,红叶姐。”阿叶小声道,“如果没有了酒,我怎么在这儿活下去?” 红叶这句话有些越界了,不像是黑手党成员说出来的话,可这真是她的肺腑之言。 “你本来就不该在这里,阿叶。” 她说:“回家去,当个画家,亦或是读完大学,难道不好吗?”她说,“你没有一定要在港口黑手党的理由吧。” 阿叶说:“有的。” “嗯?” 他声音很轻,仿佛不是在跟别人说话,而是在跟自己对话。 “我的一切行为,我承受的苦难,都是有理由的。” ‘我得代替太宰治活下去。’ ‘我想要赎罪。’ …… 之后的日子没什么起伏,津岛家的人在内阁发展很好,文治跟英子都稳步高升,他们十年如一日地关注叶藏的生活,并劝说他回家。 叶藏没有答应。 江户川乱步跟晶子、福泽谕吉组成武装侦探社,侦探社发展得很好,听说前段时间还取得了“异能许可证”。 港口黑手党也在不断壮大,叶藏成为了港口黑手党内神秘莫测的、令人恐惧的准干部,而中原中也,内政外交镇压敌人,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过量的工作让中原中也快速成长起来。 如果有什么让叶藏高兴的事,就是在他十七岁时港口黑手党来了一名强大的少年异能力者,对方叫做芥川龙之介。 第一次听说这事后,叶藏辗转反侧,兴奋得好几天都没有睡觉,随后他下定决心,做了一回斯托卡,去黑蜥蜴偷窥芥川龙之介。 不,说不上偷窥,他只是借工作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地探望芥川大老师,仅此而已。 ‘芥川大老师芥川大老师芥川大老师芥川大老师……’ 内心不断循环芥川龙之介的敬称。 广津柳浪看见最近越发深居简出的叶藏,吓了一跳,直以为有什么高难度任务或者需要叶藏出动的紧急事件,赶紧迎上来询问。 而叶藏,他也不希望年幼的芥川大老师误会自己是个变态,来之前就找好了理由,跟广津交代新工作。 等交代得差不多了他看似不经意地询问:“最近来了一名持有强大攻击性异能的成员?做过异能力测试了吗,锻炼到哪种地步,可以出任务吗?” 广津柳浪听后没多想,直接把芥川龙之介抓出来遛遛道:“这位是太宰准干部,他想知道你操控异能力的水平如何。” 芥川龙之介打量叶藏,他为了生存还有庇护妹妹才加入港口黑手党,跟原著中不大相同,现在的芥川龙之介还是没有心的野兽,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他对叶藏没什么尊重,可在擂钵街时就听说过对方的赫赫威名,广津让他在叶藏面前展示异能力,他就老老实实照做。 “异能力的名字叫罗生门。”他冷淡地介绍道。 芥川龙之介没想到的是,准干部叶藏竟然如此和蔼,听见自己的话,他硬是挤出了一个微笑来:“很不错的名字。” 之后又说了一通要好好开发异能力之类的话,叶藏跟芥川龙之介的初次见面就结束了。 前者倒是很满意,能够芥川大老师的同位题聊天聊这么久,真是赚到了! 话虽如此,由于叶藏的性格过于腼腆,不会自己主动出击,跟芥川龙之介的关系很快断了下来,现在只能说是“认识的人了”。 …… 叶藏十八岁那年,横滨出了件大事,就是涩泽龙彦事件。 涩泽龙彦原本属于政府管辖范围内,异能力科甚至将他视作心尖尖上的人物,就准备等他异能力成熟后,开始为日本政府卖命。 结果当然没那么美好,省略掉中间步骤,结果是涩泽龙彦在横滨全面展开自己的雾区异能,整个横滨变成了一座死城。 结果当然是中原中也与阿叶打配合击杀了涩泽龙彦,可他们也被卷入时空漩涡中,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叶藏有时会想:‘如果没有去过那个世界,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织田作了。’ ‘如果没有去过那个世界,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太宰治、太宰先生会是怎样的人。’ 总之,当叶藏他们平安归来后,森鸥外大手一挥给叶藏放了好几天的假,至于中原中也,那肯定是没有假期的,一回来就马不停蹄投入工作中。 森鸥外说:“回家看看也好,去逛逛美术馆也好,无论如何去休息一段时间吧,阿叶。” 他又摆出了好好先生标准脸:“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出事。” 能让森鸥外暂时放弃压榨叶藏,足以看出他对叶藏有多重视,还有叶藏有多敏感纤细了。 叶藏当然是应下了,他先回了一趟东京,爱子抱着他一顿揉搓。前年起爱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能是津岛家的基因太过强大,孩子跟爱子像了个十成十,又因为是个男孩儿,跟叶藏长得格相似。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没回来东京见叶藏,她都会把孩子带上。 名为“银吉”的孩子非常喜欢叶藏,他有股寻常孩子没有的伶俐劲儿,文治直说他肯定比英子聪明,家里的孩子中只有叶藏能与之相提并论。 叶藏回东京那天,才在家中坐定没一小时,爱子就带着银吉匆匆来访,一大一小在沙发上排排坐,还怪可爱的。 文治像中年妇女似的,喋喋不休地抱怨:“下次别吓我了,你都不知道,若没有我拦着,爱子都要调动军警部队搜寻横滨了……” 从这可以看出,津岛家的政治能量有多大。 叶藏当然是乖巧地应下。 文治又问:“所以,你有什么收获,另一个世界的我们跟你关系怎么样?” 叶藏说:“我没有问,他……跟我性格不大一样,也是独自在横滨生活。” 文治点点头道:“那估计跟我们家差不多。” ‘差得可太多了。’叶藏在心里抱怨,‘那里的文治哥,已经不在了啊。’ 这些扫兴的话他可不会说。 文治他们太忙了,抽了一小时见过叶藏后就匆匆离去,哪怕是爱子都跟出去应酬,华美的客厅中只剩下叶藏跟银吉。 叶藏问:“要去美术馆吗?” 银吉重重一点头道:“嗯!” 他是真的很喜欢叶藏。 接下来就是美术馆一日游,叶藏知道小孩子更喜欢游乐园,可让他去那儿,对叶藏来说实在是太折磨了。 好在银吉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小小年纪颇具鉴赏力,从美术馆出来后还挺高兴的。 当日叶藏没在东京留宿,晚七点他坐jr回到横滨,他没回跟中也同居的豪华别墅。 中原中也去北美出差了,要三个月才能回来,而他自己正在休假中,不用回港口黑手党报道。 叶藏像回自己家一样摸出钥匙,打开织田作家的门。 “啊。” “啊。” 打破一室平静的是咲乐幼嫩的嗓音,她宣布:“阿叶回来啦!” …… 哪怕是织田作,偶尔也会产生疑问。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几天前他在晨跑时捡到了醉醺醺的,粘人大猫一样的叶藏,由于大猫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像在叫饲主似的,便顺理成章将叶藏领回家中,随后被告知“我跟平行世界的你是朋友”“你愿意当我独一无二的织田作吗?” 要素过多,织田作的脑子宕机了。 当他理清思路时,叶藏已成为了家中一份子,且深受孩子们爱戴。 织田作:……啊,就这样吧。 他下午出门,跟编辑面谈,织田作又有新小说要出版了,可插画师的人选却迟迟未定,不是织田作觉得差点,就是编辑认为对方的笔力配不上国民作家。 下午又看了十几名画师的作品,依旧没找到合适的。 他今天回家迟,叶藏又不在,便跟孩子们说让他们叫外卖,再不行还能横跨小半个横滨去吃咖喱。 然而等他推门而入时,却闻到了一股家常菜的香气。 织田作深吸一口气。 精致而冰冷的外卖食品与家中开火所做的料理完全不同,用平实的语言来描述,那些未被吸油烟机卷走的菜香透着一股家的味道。 他到时克己他们正捧着大碗呲溜呲溜吸乌冬面,阿叶放下碗道:“我回来的太迟了,只来得及做牛肉乌冬与杂菜饼。” 小菜则是前几天拌好,用小玻璃盒分装后放在冰箱里的,拿出来就能吃。 织田作脱下外套,阿叶站起来,顺理成章地接过外套,掸掸,先横放在沙发扶手上。 织田作自己拿了个大碗,盛剩下的乌冬面。 咲乐已经吃完了,她托腮看两人互动,老气横秋道:“织田作跟阿叶,真像是爸爸妈妈。” 对这年纪的小孩儿来说,起哄是天性,她说完后几个小男孩儿跟着附和。 织田作没说话,平行世界的织田作会将叶藏比作是贤惠的妻子,这并非出于侮辱,而是确确实实这么觉得的。 无论是家务能力,还是叶藏害羞的性格,腼腆的笑容,放在日本只能用大和抚子来形容。 两个大人都没将童言童语往心里去,饭后织田作负责洗碗,而叶藏则拿出派克笔与纸,勾勒人物形象。 平行世界发生的一切给叶藏带来了好的影响,他不仅收获了独一无二的朋友织田作,还出道成为漫画家。 叶藏是真热爱绘画,虽然在他心中,西洋画、浮世绘之类的作品比漫画更高级些,可漫画也不差呀。 最重要的是,他在平行世界生活期间构思了一个小故事,不是那种两回一篇的单元剧,是大长篇,可以连载几百话的那种。 他在做大纲时心中充斥着隐秘的快乐,那一瞬间,叶藏是真觉得自己能成为漫画界的大人物。 这种快乐远胜于其他。 织田作从叶藏身边走过,瞟了眼他的话,当时就“啊”了一声。 “阿叶你能画漫画。” “嗯。” 织田作想想道:“我的新小说……” 话还没说完叶藏就懂了,他停笔无比认真地看向织田作,慢吞吞道:“是没找到合适的插画师吗?” “嗯。” 叶藏说:“是哪本小说?” 他看过织田作所有发行的未发行的小说,未发行小说是在织田作这里看的,叶藏的阅读速度很快,每两天就把他的手稿都看完了。 织田作道:“是《放浪》那本。” 叶藏道:“这样。”他思索一会儿,将素描本翻过一页,用派克笔速涂出人物,织田作在他身后看着叶藏画,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织田作说:“画得真好。” 阿叶道:“哎呀,毕竟我很熟悉织田作。” “?” 他小声道:“平行世界的织田作,小说都是我负责插画的。” “既然这样。”织田作道,“以后的作品,也拜托了。” 阿叶闻言,先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道:“嗯!” ‘好高兴啊。’ ‘能够被织田作信任,真的好高兴啊!’ …… 【“……” 哪怕是坐在车上,太宰治都不忘揣着他最爱的书。 司机是中原中也,太宰治坐在后座,中岛敦与泉镜花在他一左一右警戒。 但凡是太宰出行,司机都是中也,他的驾驶技术越发高超,该漂移时能漂移,该稳当时能稳当。 看完叶藏最新的心理活动之后,太宰的心情异常微妙。 ‘啊,真不知道是该羡慕阿叶,还是该羡慕织田作。’ 太宰猛地摇头。 ‘不不不不不,果然是羡慕阿叶吧,织田作那么信任他,哪怕在黑之时代都没发生过啊。’ ‘果然是因为我不会画画吗?可恶,绘画技能还真是阿叶特有的。’ ‘但是能被阿叶那等级的美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被他全心全意地依恋,也很令人羡慕吧?’ 资深织田作厨太宰治,可耻地动摇了。 中岛敦偷偷看太宰治。 ‘太宰先生的表情,好奇怪啊。’ ‘他在看什么,情书吗?还是心上人写给他的信?’ 中原中也看了眼后视镜说:“收收书吧,首领,快到了。” “哎呀。” 太宰治欢快地说:“时间过得真快。” “美术馆清场完成了吗?” 中原中也道:“早八点就完成了。” “嗯嗯。”太宰治道,“这样,一会儿敦君跟镜花酱在外间戒备,中也君跟我进去好了。” 中岛敦跟泉镜花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中原中也:“……行。” 他要亲眼见证太宰绑架意中人现场吗? 天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把人绑来。】 …… 叶藏进驻织田宅,为他们家带来了一些变化。 之前就说过,为防止织田作捡孩子捡上瘾,养一足球队的小孩,他干脆一步到位,买了几百平方米的洋房,目前只有几间屋子投入使用。 现在叶藏在这洋房内拥有了两间独属于他的屋子,一间是卧室,紧挨织田作房间,另一间是画室,挨着织田作的书房。 两家里蹲成日里形影不离,乐得自在。 叶藏作画速度还是很快的,半个月不到就交齐了插画,织田作的编辑惊喜异常,直问织田作“是从哪里找来的插画师,画作很有大家风范。” 织田作说:“似乎是歌川流派的弟子。” 编辑先生惊呆了:“是那个浮世绘的歌川流派吗?” “好像是吧。”织田作道,“还在什么米斯特、吉田的画室呆过。” 编辑对绘画还是挺了解的,他听后都斯巴达了:“这些不都是古典派的艺术家、大师吗?”能跟他们交往,不是笔杆子功夫够硬,就是非富即贵且有天赋,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寻常作家能请来的吧? 织田老师是国民作家没错,可出道时间也不算很长,请来大师什么的…… “花了多少钱,织田老师?”他压低声音问道。 织田作说:“免费。” “啊?” 织田作道:“是阿叶画的,他现在只算是籍籍无名的美术爱好者吧,当然以后一定会有名气的。”他又说,“阿叶喜欢我的书,我们又住在一块儿,他有时间就帮我画了,以后我书里的插画应该都是他来画吧。” “……” 要素过多不知从哪吐起。 要是他没记错,织田老师年纪轻轻就成了奶爸,拽了好几个孩子,在此大前提下竟然与名为阿叶的画家同居,对方还是他的书迷??? emmmmmmm 有点意思。 顺便一提,某日编辑先生上门收稿,阿叶给织田作他们贤惠地送来茶水跟点心,见过真人后编辑还感叹:“织田老师不愧是织田老师,文学家就是风流。” 又说:“看不出来,老师您的审美还挺传统的。” 织田作面无表情地吐金鱼泡泡。 * 编辑见到叶藏是很久之后的事,时间扭转回织田作交上新画,为了答谢阿叶,他决定带阿叶出去玩。 织田作只会哄小孩儿,他知道,只要宣布带咲乐去游乐园,哪怕是最人小鬼大的孩子都会兴奋地尖叫出声。 ‘让成年人快乐,方法也一样吧?’织田作想,‘充其量是改成去动物园、电影院或者……’他猛地顿悟了,‘美术馆?’ 横滨美术馆正巧举行了新画展,阿叶不知从哪儿摸来新画展的介绍海报,他饭后窝在沙发上看海报,眼睛发亮。 织田作就问他:“要一起去美术馆吗?” 阿叶:“哎?” “美术馆。”织田作露出了招牌式的,带着点困惑的表情道,“我也不知道带你去哪你会开心……” 话还没说完,阿叶就说:“不会,我很高兴能跟织田作去美术馆。” 他又补充道:“哪怕是跟你一起住在六块榻榻米大的陋室,我都很高兴。” 织田作想:‘真像是表白。’ 哪怕是他,听见阿叶如此急切地表露心迹,也是会高兴的。 “周一好了。”他说,“一起去吧。” …… 【‘把阿叶拽过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合适的时间,恰到好处的地点,还有书——’ 太宰在一副画前来回踱步,有了书,他便能清晰掌握阿叶的动态。 中也缀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他皱着眉头,完全无法理解太宰在做什么,只看他这里走走,那里碰碰,最后干脆将手掌贴在墙壁上。 “?” ‘他想干什么。’ 让中也无法理解的一幕出现了,被太宰贴着的墙壁泛起阵阵涟漪,壁面本应是平整的,可从被太宰触碰起,平实光滑的墙壁仿佛变成了沼泽,不断向下陷落。 中也一惊,第一反应是异能力,他差点就要动用“污浊”了,可转念一想,不管有多古怪,眼前的一切都是太宰造成的,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自己不用插手。 想通之后他只是离太宰近了一点,看他在做什么。 摸索摸索摸索…… 摸索摸索摸索…… 太宰治忽然笑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圈住了另一人纤细的手腕,也不知是直觉还是别的什么,他就是知道,那是叶藏。 “我抓到你了。”他微笑着轻轻说道。 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别人说。 “中也。”首领宰命令道,“抓住我的手,将我往后啦。” 太宰本人的体术在港口黑手党排中下游,比叶藏好是肯定的,可要是阿叶挣扎起来,能不能把他顺利拉过来还真不一定。 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织田作去上洗手间,不在阿叶身边的机会,现在不把他带来,还有别的机会吗? 当然没有。 中也应了一声,直接双手环抱住太宰治的腰,向后拔,非常有气势。 太宰这时也来不及抱怨了,只知道用力、用力,一定要把叶藏抓过来才行。 半分钟后,对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像是认命似的,太宰抓住这机会,猛地一拽。 穿着休闲服的叶藏踉踉跄跄穿过墙体,被拽倒在太宰治面前。 中原中也:“!” 还没等他感叹“真从墙里拽出个人啊”,就冷不丁看清了叶藏的脸。 中原中也:“……” 不、不是吧?! 他僵硬地扭头,却看见首领宰嘴角挂着按捺不住的、古怪笑容,将比他矮一个头的叶藏揽入怀中。 “我抓住你了。” 他说:“我抓住你了,阿叶。”】 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这种事,怎么总落在我头上啊。’ 叶藏的脑内活动一向丰富,被太宰治抓住手腕往另一个空间拽时就在脑内疯狂吐槽。 ‘好不容易才遇见了我的织田作,跟他成为朋友,哇唔,我可不想跟织田作分开……’ 话虽如此,钳住他手腕的人力道实在太大,以叶藏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而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忽视这里的怪象。 人间失格对所有异能起效,叶藏能确定作用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异能力,此外,叶藏曾见过圈住他腕关节的手。 毫无疑问,叶藏知道是谁,是谁在拽着自己。 他抱怨似的想道:‘这种力道,异世界的太宰先生是怎么回事,他是大力士吗?不不,一定是中原先生在帮助他……真是的,如果没有中原先生,哪怕是我也不可能被抓过去啊。’ ‘实在是太狡猾了,两个人什么的,我根本敌不过啊,而且只要是太宰先生的愿望,我怎么可能违抗?’他对太宰治的愧疚心从未消退,只要是太宰治希望他做的事,叶藏都难以逃避。 他总认为自己是有罪的,生下来便带着顶替太宰治的罪孽。 叶藏被拉进墙壁时,穿越平行时空的刹那脑子里尽是些古怪的念头,譬如:‘看见我不见了,织田作会不会担心?真希望早点回来呀。’ ‘平行世界对面的太宰先生是什么样的?看他的手,年龄该比我大,是小太宰先生长大后的样子吗……’ 可等真看见太宰治,看见成年的首领宰,这些想法却消散了。 ‘他就应该是这样的。’ ‘长大后的太宰先生,当然是这样。’ …… 首领宰比叶藏大上一点,叶藏18岁,而首领宰已经有23岁了。 20岁以后再长高的男性大有人在,首领宰就比叶藏高了4厘米。 “抓到你了~” 最先映入叶藏眼帘是暗红色的围巾,叶藏有个习惯,他生性羞涩,视线也是向下的,若给他选择的机会,宁愿看鞋尖都不会同他人对视。 太宰与他贴得太近,根本看不见脚,只能看见他的脖颈、胸膛。 太宰治本来抓着叶藏的胳膊,等人真拽过来,立马把人揽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叶藏的后颈。 “终于见到了你。”太宰微笑道,“终于抓到你了。” 到这,叶藏才有机会抬头。 太宰治在微笑,他的微笑有点像黑时宰,眼中没有丁点儿亮光,可叶藏分明记得,在他离开时,黑时宰的笑容还挺真切的。 至于首领宰的着装,叶藏倒不奇怪,假设说他面前出现的是穿沙色风衣的武侦宰,叶藏才会奇怪,截止目前他还没有跳槽的打算,准备一直呆在港口黑手党,而太宰治本人就更不用说了,任何见过太宰治的人都会觉得,这人就是为了黑手党而生的,他洗白,难以想象,森鸥外洗白了太宰治都不可能洗白。 “您好。”叶藏露出了有点虚弱的笑容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呀。”太宰高兴地揽着叶藏,毫无松手的打算,“这种事情,当然是之后再说啦,能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跟我回去吧,阿叶。”太宰兴高采烈道,“我早就把家布置好了。” “你一定会喜欢的。” 听到这就算是叶藏都觉得不对了,把他抓过来就算了,这幅自来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现在最觉得不对的另有他人。 * 中原中也:“……” “…………” “………………” 哈???? 最高干部要裂开了。 他是神明的安保装置,视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可现在,中原中也无比憎恨自己比5.0更好的视力。 ‘我都看到了什么啊!’ 本来吧,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太宰治是准备绑架心上人了,绑架就绑架吧,至于从墙里拉出来,说不定是什么异能力呢?反正太宰治身上谜团多多。 但是! 但是! 他拉过来的人是谁啊?!对方是比太宰矮一点没错,可那张脸,不是一模一样吗?! ‘他多少岁了?看这身高,18、19?太宰怎么回事,把18岁的自己拉过来,他有这么自恋吗?!’ ‘看他们的动作,说太宰对……没什么想法都不可能,抱得太紧了!’ 中也想着想着也是一噎,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18岁的太宰治! “中也、中也。”太宰仿佛最高干部肚子里的蛔虫,当他胡思乱想时便听见太宰治呼唤自己,抬头便看见太宰双手放在叶藏的肩膀上,将他强行转向面对中也。 “他是叶藏哦,”太宰微笑道,“很可爱吧?” 叶藏嘴角上扬,扯出一个违心的笑容。 中原中也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在太宰治脸上看见这表情。 ‘像被胁迫了。’ 太宰伏低身子,毛茸茸的脑袋凑在叶藏脖颈处:“稍微高兴点呀,阿叶,你看看中也,我的最高干部,是不是很像你的中也君。” 他也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两声道:“比汪汪叫着的小中也君好多了对吧,那个中也,简直像只可爱的小狗。” 中原中也:“……” 他额头上爆出几个十字,他是没搞懂太宰治究竟在说什么,但说他像是小狗,呵。 中原中也硬了,拳头硬了。 “那么接下来……”太宰治对最高干部笑道。 “就麻烦中也保护我跟阿叶回去啦。” …… 中岛敦三观刷新中。 是这样的,太宰先生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说是给予他生存理由的恩人也不为过,他对太宰治也是非常敬畏的。 可是、可是…… 中岛敦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看向前排的叶藏。 由于多加了一个人,中原中也干脆命令下属将车换成了七座的suv,中原中也坐在前排,太宰治跟叶藏坐在中段,中岛敦跟泉镜花坐在最后一排。 这群人中只有泉镜花不知道太宰治是去接自己梦中情人的,看见叶藏脸时虽诧异了一瞬,却也没多说什么,可中岛敦就不一样了,他被吓得尾巴都要冒出来了。 他他他、他难道就是太宰先生的暗恋对象吗?! 中岛敦扭头,求救似的看向中原中也,最高干部先生自己都在纠结,更别说给中岛敦提示了,只见中也机械性地打开车门,先让太宰他们坐进去。 中原中也正在游神。 中岛敦:“……”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 车辆平稳行驶在大道上,叶藏一言不发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他十指纠缠在一起,死活不肯看身旁的太宰治,车厢内的气氛相当尴尬。 太宰治问:“不看看我的城市吗,阿叶?跟你世界的横滨完全不同对吧。”他说,“科技发展迅速,身为港口城市的横滨自然一天一个样,除此之外,这里港口黑手党的产业面积远胜于其他世界。” 他微笑道:“我的城市,相当有意思哦。” 假话,都是假话。 太宰治根本不喜欢横滨,他对这座城市毫无爱意。 叶藏脖子缩了一下,按照太宰所说的看向窗外。 确实,与他的世界相比,横滨的现代化程度要更高,高楼的密集程度要多出好几倍,森氏株式会社的标签贴得到处都是。 太宰治这人比较“懒惰”,直接沿用了森时代的会社标志,毫无改成太宰氏的意思。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街道两旁的人迅速向后退,他们大多是西装革履的会社成员,西服有黑色、灰色、藏青色。 港口黑手党的人也穿黑西装,为了区别身份,他们的黑西装跟寻常上班族不大一样,真要说就是垫肩更高,腰掐得更紧,腰腹前扣子永远盘得严严实实,绝不会跟上班族似的敞开。 黑手党、黑手党、黑手党、上班族…… 黑手党、黑手党、黑手党…… 叶藏暗自心惊:这座城市,与其说是租借横滨,不如说是港口黑手党的横滨市。 “你一定在想,她堪称是黑手党的横滨市对吧。” 太宰治的声音蓦地在叶藏耳后响起。 “嘛,这么说也没错。”太宰只能看见叶藏被刘海遮住的额头,从两人见面起,叶藏就在躲闪着太宰的视线,若非必要,绝对不与他对视。 换做是中原中也,或是任何一个怜惜叶藏的人,一定会接受他这小小的逃避,可无论是黑时宰也好,首领宰也罢,都挺缺乏怜悯心的,甚至可以说,他们以玩弄叶藏为乐。 现在就如此,太宰从不惮于对阿叶做出任何暧昧的、过载的举动,就像现在,他双手捧起阿叶的脸,动作看似温柔,却让他避无可避。 连刘海都遮不住阿叶的双眼。 ‘真可爱。’ 太宰想:‘他就像只惊惶的雀鸟。’ 再扑棱翅膀,也只关在狭窄的笼子里。 “哪怕是去神奈川、东京,任何一座关东的城市,都能见到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哦。”太宰笑盈盈道,“关西可能还差点,据说异能特务科的大本营已经从东京移至大阪,安吾君成日穿梭于关东关西之间,非常辛苦。” 叶藏嘴角边的肌肉抽了一下。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阿叶。”太宰假惺惺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黑手党现在的首领是我,而不是森先生,拼尽全力去做的话,到这程度是理所当然的吧。” “哎呀,都说别露出这样的表情……” 太宰爱怜道:“别怕我呀,阿叶。” …… ‘什么情况。’ 中原中也烦躁地捋了把刘海。 他抬头看后视镜,后视镜忠实地倒映出太宰与叶藏的动作。 无比暧昧,以陌生人视角,绝对会将两人视为禁断的爱侣。 可中原中也不是陌生人,他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身后的独角戏。 是真的独角戏,绝无嘲讽的意思,从一开始说话的就只有太宰治,被称为阿叶的、18岁的太宰一句话都没有说,首领宰全替他说了。 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智近似妖,有看穿人心的力量,可他也知道,如果是自己给看透了,太宰这混蛋还要说出来,他一定会忍不住以下犯上,打爆太宰治的狗头。 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愿意被看破? 除此之外,那18岁的太宰治也不大正常。 中原中也想:起码太宰那混蛋,18岁时绝对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快被欺负哭了,还要勉强自己笑出来的表情。 “啧——” ‘他看上去,怪可怜的。’ ……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叶藏要崩溃了。 他完全被看透了。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被看透,被从内到外地摸清,被撕下面具,更让人惧怕了。 第91章 第九十章 前世,更精准点,大庭叶藏国中以前的时代里,他从未被人揭下过面具。 别看他恐惧于人类的虚伪、狡诈,叶藏自己也是戴着厚厚面具人群中的一份子,甚至可以说,他比绝大多数人都经验丰富。 孩童在长成矫揉造作的成年人前,尚且保持一份纯善,可叶藏,他的罪恶意识、对人的恐惧感与生俱来,为了躲藏在人群中,不让他人敌视自己,叶藏很早就戴上面具,做个逗趣的丑角。 ‘说到底,没有人会憎恨丑角吧,他们最多只会给予我轻蔑的嘲讽。’ 叶藏碎碎念道:‘那就可以了,就这样吧。’ 转世后他的伪装技巧越发成熟,首次挫折是在江户川乱步身上,阿叶仅慌乱了一小会儿,便恢复镇定。 ‘乱步君的话,没关系。’ ‘乱步君只能看清真相,他看不懂人心。’ ‘这样就够了。’ ‘没人知道我是怎样阴暗的小丑,就足够了。’ 真正被扒开一切伪装,袒露出怯懦阴暗的内在,放置于阳光下炙烤,是在平行世界里,用首领宰的话来说,黑时宰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小鬼,他的手段太粗劣,也太乱暴,遇见叶藏时只是一味地想要否定他,打压他。 黑时宰可太清楚对社恐该用怎样的打压手段,他不过是将自己的破坏欲倾泻在阿叶身上。 叶藏很怕黑时宰,可他又怀揣着深深的愧疚感,以至于只能将黑时宰一切辛辣的嘲讽全盘接受。 阿叶又擅长逆来顺受,也不知是他身上哪点打动了黑时宰,熟悉之后,后者竟不会那么对待叶藏——口述出叶藏想要隐藏的,在黑手党内犯下的一切恶事了。 ‘想当鸵鸟就当吧。’ 15岁的太宰治大抵是这样想的。 * ‘我可比那小鬼好多了。’ 首领宰嫌弃地想道:‘说到底我可是成熟的大人,怎么可能耍跟15岁小鬼一样的手段?’ 他看向宛若惊弓之鸟的叶藏,口中爱怜道:“不要怕呀,阿叶,我们要到家了。” 他说:“你会喜欢的,这可是我按照你喜好精心布置的房间。” 当然,这看似体贴的话不仅没成功安抚叶藏,反让他像只应激的猫咪,恨不得团成一团,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中原中也偶尔抬头,瞥眼后视镜,他心中“啧”了好几声。 如果说话的不是太宰,不是他的上司,中原中也一定会出声阻止这种欺负弱小的行径,可太宰治恰好是他的首领,无论两人私下如何,在众人面前,最高干部应尊重首领。 车内的气氛足够诡异,泉镜花对叶藏兴趣不大,兀自游神,中原中也跟中岛敦都挺好奇叶藏的来历,偷瞄着他却也不敢说什么,太宰治对叶藏热情得不正常,阿叶埋着头不肯说话,偶尔胡乱地摇头,拒绝太宰一切不正常要求。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车缓缓驶入港黑大楼的地下车库。 “阿叶的卧室在顶层哦。”太宰语气轻快道,“其实我也想弄一栋海滨别墅,那儿的光线更好不是吗?对画家来说,居所的光线与景致都很重要对吧。” “可以我现在的职位,住那儿就太不方便了,”太宰道,“哪怕是我,也要尊重一下中也君的劳动成果呀,别墅附近的可狙击点实在是太多。” “只能委屈阿叶了。”他是这么说的,“我已经尽可能布置成你习惯的样子了。” “……” 叶藏虚弱地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当然不会。”太宰笑眯眯道,“从很久以前起,我就在期待这一天了。” …… “中原先生。” “什么?”中原中也看向中岛敦。 从叶藏跟太宰治进办公室起,护卫任务就结束了,他们还有别的工作,便一起乘坐直达电梯下楼。 中岛敦年纪轻,憋不住事,纠结了老半天还是对中原中也道:“那个人,究竟是……” 他踟蹰一会儿道:“是太宰先生的亲属吗?还是说是他喜欢的……” 话还没有说完中原中也就瘫着脸打断道:“要叫他首领。” 中岛敦:“好……那太宰先生……” “首领。” “嗯。” “首领。” “……嗯。” 中原中也化身无情的阅读机,除了不断重复首领二字外什么都不说,中岛敦也不是蠢人,看他这样哪里猜不到中也的意思。 什么都不要问,无论是太宰的亲属关系也好,他错综复杂的情感修罗场也好,都不是中岛敦应该探究的。 大猫猫只能把好奇心吞回肚子里,委委屈屈地离开了。 中原中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得不行。 ‘就算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烦躁地扒拉头发:‘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到底是不是太宰,拉他过来是为了什么,我统统不知道。’ …… ‘他将我摸透了。’ 叶藏是最清楚的,年长太宰治对他的了解详细到不正常的地步。 ‘这句身体携带的人间失格能够屏蔽一切异能力,所以,他是通过书看我的吗?’ 想到这叶藏恨不得晕死过去,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生活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人眼中,他就羞耻地要死了,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他早就逃跑了,可这么做的是太宰治,是持有“书”的太宰治。 “就算逃跑了,也会被立刻抓回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太宰智慧的可怕之处。 首领宰心喜于叶藏的乖巧,他说:“阿叶就像一只被抱在怀里随意揉搓的猫咪,实在是太可爱了。”他铲屎官似的展示自己为叶藏打造的精巧“猫窝”。 “喜欢吗,阿叶。”太宰歪头道,“嘛,毕竟‘书’上没有插画,我只能通过文字想象你与中也君家中的景致,当然了,我还加了一点小小的改变,想着说不定你会喜欢。” 太宰摇摇头道:“哎呀,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愉快过了。” 如果中原中也在这一定会嘲讽道:‘哈?搭房子diy能让你快乐吗?’ 叶藏:“嗯……” “进来吧,阿叶。”太宰招呼道,“这就是你接下来的窝了。” …… 最高干部再次遇见叶藏是在三天后。 镇压了关西的组织后他马不停蹄回到横滨,只怕在自己离开的几天中,敌对组织又整出点幺蛾子。 由于港口黑手党势力极速扩张,不仅是敌对组织,政府也派出刺客行刺太宰,说实在的,以太宰本人的算无遗漏,想躲过暗杀不算太难,可他根深蒂固的自毁意识从未消散过。 ‘活着有意义吗?’ ‘人在死生之际绽放出的光芒吗,也就15岁的小鬼会喜欢那种东西吧……’ ‘我跟织田作只能活一个的话,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他的自毁意识甚至比平行时空的太宰治还要强,对首领宰来说,最不值一提的就是自己的性命,针对他的层出不穷的暗杀,便出自于此。 ‘完成使命前我是不会死的,可真要说,也没什么好活的,还不如让那些英勇的小伙伴们试试。’他兴致勃勃地想,‘要真能杀死我就太好了。’ 可在叶藏出现后,情况为之一变,最高干部回来时正好撞见了中岛敦。 他穿着毛领大衣,表情甚是乖巧,看见中原中也后还抹了一把脸口称:“中原先生。” 中岛敦身边的黑手党成员眼神越发畏惧。 中原中也:“……” 他从衣兜里摸了条手帕道:“擦擦吧。” 中岛敦“哦”了一声,血痂本呈半凝固状,经由他爪子一抹,整张脸都鲜血淋漓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中也问:“这两天是怎么回事?” 进门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这味道中原中也很熟,倘若是在楼道里清理了一批刺客,为冲刷他们残留的血迹与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味儿,保洁人员会喷洒消毒水。 话虽如此,这消毒水的味也太浓,都快赶得上横滨病院了。 中岛敦一五一十道:“是太宰先生。” “太宰?” “他又怎么了。” 中岛敦天真地说:“又有刺客混进来了吧,太宰先生下令进行大清洗。” 屁! 中原中也嗤之以鼻。 下令大清洗?他都提多少回了,可太宰都怎么回的?‘哎呀,你不觉得他们很有意思吗,中也君,努努力的话说不定真能送我去三途川,我真是期待呀。’ 中原中也比谁都清楚,太宰治是奔着死而去的。 他会做出改变,肯定跟“阿叶”有关。 最高干部对中岛敦说:“我要去述职,你呢?” “我也要去跟太宰先生汇报任务。”中岛敦还挺高兴的。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中岛敦道:“我这两天去找太宰先生、首领,都有看见叶藏先生。”他说,“首领对叶藏先生很好,要我像保护他一样地保护叶藏先生。” “是吗。”中叶很是沉稳。 中岛敦有点沉不住气,他道:“所以叶藏先生,真是平行世界的首领?” “他们一点都不像啊……” “喂。”中也猛地呵了一声,中岛敦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忽然听见中原中也问,“叶藏,他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叶藏这名字由他说来生疏又别扭。 “做什么……”中岛敦努力回忆道,“他在画画。” “哈?” 这答案是中也万万没想到的。 “嗯。”中岛敦小声道,“好像是在画漫画。” 中原中也的表情宛若世界名画。 ‘开什么玩笑?平行世界的青花鱼是画家?那家伙有艺术细胞吗?’ 可等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真不一样了。 最大的改变是,自太宰上任后从未升起的遮光板已升至顶端,横滨春日的柔光被挡在防弹玻璃之外,港黑大楼是滨港区最高的建筑,抬首望去,能看见伴随轻风舒张的云彩与湛蓝的天空。 “!”中原中也禁不住睁大双眼。 这是…… “你回来了,中也君。”太宰坐在高背椅上,“我还是第一次看这里的风景,相当不错吧?” “你疯了吗,太宰?!”让中岛敦没想到的是,中原中也不仅没高兴,反而暴走了,“你是嫌命不够长,想让人明杀吗?我甚至能制造无数个狙击点……” “暂时没人会那么做,中也君。”太宰笑眯眯道,颇有森鸥外的风采,“毕竟我才把人清洗过一遍,各大组织都自顾不暇了吧。” “对了。”太宰双手突然搭在坐他身旁的叶藏的肩膀上。 “这里的光和风景,很能激起阿叶的创作欲哦。”太宰笑道,“想要看看他的画吗,中也君?” 那副姿态,就好像叶藏是属于他的“东西”似的。 中原中也不吃这套,在看见太宰的种种离谱行为后,他强硬道:“好了,你告诉我,把他弄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最近太反常了,太宰。” 叶藏把头埋得更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干什么嘛……”太宰说,“这还看不出来吗,中也。” 他一手持着阿叶的下巴尖,将其强硬抬起,脸颊却温柔地贴上了阿叶的脸。 “我们是不是一模一样?”太宰问道。 “……” ——我的目的,当然是让他代替我去“认识”织田作。 只要是跟阿叶相遇的织田作,一定会获得幸运。 太宰是这么想的。 …… 【叶藏的世界】 从洗手间出来的织田作疑惑地看向只有三两人的,稀疏的走廊。 “阿叶?” 他去哪儿了? 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叶藏的世界】 织田作搜遍了横滨国立美术馆的每一个角落。 过道、卫生间、各区展馆……织田作的侦查能力本就是第一流的,他确定叶藏已不在美术馆内,想了想,便走进员工通道,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保安,潜入监控室。 监控室内只有一名上年纪的老警官在打瞌睡,他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挺困,织田作悄无声息地走到电脑屏幕前,熟练操作。 他是前杀手没错,可谁规定前杀手就得是体力笨蛋?到这时代,不懂点黑客技术,不会开直升机,如何成为排行考前的金牌杀手? 于是织田作必定是懂技术的,只见他熟门熟路地调监控,很快便找到了叶藏。 在织田作去洗手间的前一分钟内,叶藏还在画作前徘徊,他极喜欢那幅画,虽然以织田作拙劣的艺术鉴赏力,实在看不出画有什么好的。 ‘阿叶喜欢就行了,其他的无所谓。’ 他是这么想的。 可也不知怎么的,某一刻,原本正常的画面居然停滞,这诡异的停顿持续了十几秒,十几秒过后画面恢复原状。 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本站在画前欣赏的叶藏不见了。 不知处于何种心理,可能是前杀手的敏锐直觉,织田作用不够新潮的手机记录下这段视频,随后他倒回去又看了一遍,想要发现叶藏失踪的蛛丝马迹。 让他没想到的是,短短两分钟内,视频内容竟产生了变化。 “不见了。” 织田作之助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道。 ‘阿叶,不见了。’ …… “嗯……” 江户川乱步第一时间得到叶藏失踪的消息,其实织田作还将叶藏失踪的视频发给了中原中也,但考虑到北美与日本的时差,很难保证他第一时间看到。 而江户川乱步,也不知该说他算无遗漏还是别的什么,竟赶上了失踪视频的末班车。 织田作表示,跟江户川乱步打电话还挺奇妙的,哪怕是他,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见江户川乱步笃定地说“你就是阿叶的新朋友吧”还是挺诧异的。 江户川乱步:“所以,是阿叶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听完织田作的回答后江户川乱步嘟囔道:“我就知道,阿叶他实在是太容易吸引变态了。” 织田作深表赞同。 “你那里应该有证据吧,视频什么的,传给我……”话还没说完,江户川乱步又改口道,“不,不行,传输过程中说不定会出问题,这样,你在哪里,我直接过来。”说话间,江户川乱步脚步一顿,右手抬起帽檐,望向高楼密布的市中心区,视线似乎能穿透无数的障蔽,看向堪称建筑界一绝的横滨美术馆。 “横滨美术馆?我知道了。”说完,江户川乱步便挂断电话。 10分钟后,织田作看见江户川乱步大摇大摆走入监控中心。 为了其他人的健康考虑,织田作拿出他从未荒废的身手敲晕了警卫,确保没有人打扰他跟江户川乱步。 阿叶的乱步跟其他江户川乱步不同,某种意义上他更像是被娇宠着的无忧无虑的孩童,行动间带着股难以言喻的自在感,但另一方面他又更加成熟,早就学会为“他者”做些什么。 更准确地说,是为了阿叶做些什么。 “唔……” 织田作手机上的视频出现了与监控录像一模一样的情况,只容江户川乱步看了一次,那视频就消失了。 江户川乱步单手摸下巴,沉思着。 织田作问:“是异能力吗?” “不,不可能。”乱步说,“异能力无法作用于阿叶身上。” 织田作道:“我想也是。” “所以,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道:“果然,能够对叶藏下手的,应该是异世界的他吧。” “啊。”织田作略有些困扰地说道,“是太宰治吗?明明阿叶才回来。” 叶藏对织田作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当然他从来只说自己经历过的、好的、有趣的那一部分,至于糟糕的过往,他从来不跟别人说,可能是担心给他人带来负面能量吧。 “不能将自己的困扰带给他人”,日本人往往是这么做的。 织田作知道平行世界的自己跟阿叶成为了朋友,他们是以此为契机认识的。 而江户川乱步,叶藏可没跟他说那么多,可以他天才般的推理能力,当然什么都知道,他摇头道:“是也不是,准确说换了一个太宰治。” “这样。”织田作思索道,“另一个太宰治拥有能够颠覆世界的异能力?”他微抬眉头道,“将阿叶离开的记录删除,用小说术语几乎涉及到因果律什么的吧?” 别看织田作性格平淡如白开水,他文学素养还是相当不错的,古今中外的小说都看过,他很喜欢阅读。 再说,要是读的书不够多,又怎样成为小说家呢? 江户川乱步道:“是的。” 正当他们要继续说点什么时,织田作的手机响了,他甫一接听便听见中原中也沉稳的声音:“我是中原中也,阿叶出什么事了吗?” 真要说的话,那嗓音里还掺杂着极轻微的焦急,仿佛不愿让他人听出自己的焦虑似的。 各种意义上,阿叶的大中也都是靠谱的成年人。 “是这样的。”织田作说,“阿叶失踪了,据乱步先生分析,应该是被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带走了。” “哈???”中原中也发出难以置信的长音,他是该难以置信,阿叶才回来几天啊,怎么就又被捉走了,他是有什么女主角体质吗? 后面的吐槽当然不是中原中也想的,你哪怕是跟大中也说这句话,他也只会默认道:“对啊,他就是有女主角体质。” 还是玛丽苏那种。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可能是中也质疑的声音太大,连江户川乱步都听见了,他凑到织田作边上道,“都有办法将阿叶带走了,那肯定能够观测你们之前在平行世界的经历啊,不用猜乱步大人就知道,阿叶一定是改变了未来,这个未来多半跟织田作有关。” “总之,对很多太宰来说,阿叶就是钥匙啦、钥匙。” 江户川乱步解释道:“是通向happy 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叶藏的世界】 穿越的方法多种多样,最快无非就是通过书,此外还有让能力相近或者相克的异能力发生撞击,从而在瞬间打破通往平行世界的障蔽之类的。 无论是哪种方法,真论起来操作难度都不小。 ——如果没有江户川乱步的话。 “定位阿叶在的平行世界非常简单。”江户川乱步是这么说的,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难得睁圆了,先看看墙壁,又看看织田作。 天知道他从墙壁上看出了什么! 眼下横滨美术馆处于闭馆状态,那些三堂会审织田作的大人物跟着一同来了。森鸥外跟津岛文治他们是知道乱步本事的,甭管什么原理,他的推理能力放眼全日本都是数一数二的。 文治立刻道:“怎么做?” 江户川乱步努努嘴道:“阿叶他可是被拽过去的,不就证明了这儿两个世界的壁垒非常薄吗?也就是说一旦在这里产生异能力奇点,有大概率能够通向对面的世界。” 织田作冷静道:“所以……” “重点是异能力相撞?” 乱步猫猫点头道:“对啊、对啊。” “对你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了。”他饶有其是地点点头道,“换个人,还没这么容易。” 织田作道:“虽然没理解你的意思,但我能派上用场真是再好不过。”织田作顶着他人暧昧不明的眼神缓缓开口道,“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江户川乱步嘟囔着,似乎在跟自己说话:“真麻烦,用那个方法,一定能制造异能力奇点,毕竟他们的异能力几乎一模一样吗?但也不是没有风险……如果织田作出事,哪怕是阿叶也会发怒吧?” “不,等等,他才不会发怒,他只是会责怪自己,说‘如果不是我,织田作也不会出问题之类的话’……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得保全织田作……” “有点麻烦,可乱步大人在的话,一定能……” 嘟囔一番后,江户川江户川乱步又正戴狩猎帽,随即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他睁开眼睛对织田作道:“你知道那个人吗?” “安德烈.纪德。” …… “书”的力量非常强大。 即便如此,正如同“书”要求写在白纸上的故事自圆其说才能变无到有,其使用过程中依旧有种种限制。譬如首领宰带阿叶穿越时空,那关于叶藏的一页间隙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首领宰再也观测不到阿叶的世界。 以至于他不知叶藏世界与本世界间的流速,也不知平行世界中发生了什么。 “最好的情况是时间流速不同。”他坐在高脚凳上,身前是红棕色木料打磨而成的吧台,太宰治晃荡着双腿,他正处于本世界的Lupin酒吧内。 不知是否两世界走向不同,连他从书中认识的酒吧老板都换了一人,不是白发苍苍的老绅士,而是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他身旁坐着叶藏,两人的坐姿也截然不同。 太宰治,哪怕是首领宰,他的坐姿都是闲适的、肆意的,上半身随性向后仰去,两条大长腿一会儿勾在高脚凳的横梁上,一会儿又在半空中荡着。他的动作该怎么形容呢?总之就是弥漫着一股少年气,如果最高干部在场,怕是会被他现在的模样惊到吧? 没办法,太宰已经几年没做出如此有朝气的动作了,他向来是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办公室里,仿佛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非常得黑手党首领。 而叶藏,他跟太宰的坐姿截然不同,那是种上年纪的老人看后都会赞叹“有教养”的坐姿,看一眼便知是华族出生,连脖颈倾斜的弧度都像被丈量过。 “那只是最好情况。”太宰端起蒸馏酒道,“最糟糕不过是出现浦岛太郎那样的情况,龙宫一天,地上一百年。” 叶藏缩了一下脖子,很难说他是被太宰吓到了,还是配合他才这么做,总之太宰看见他的模样,心满意足道:“安啦安啦,那只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道:“蒸馏酒,织田作每次都会点它,”太宰抱怨似的说道,“真奇怪,它有什么好喝的。” 叶藏缩了下脖子道:“可能是……味道最纯粹?” “好吧好吧。”太宰勉强接受这答案。 首领宰从不掩饰自己能够窥伺平行世界这件事,他又问叶藏:“这里的Lupin跟你去过的一模一样吗?” 叶藏乖巧回答道:“我世界的Lupin,我没去过,织田作说以后带我去,平行世界的话……”他迟疑了一下说,“不大一样,酒保跟装修都变了。” 太宰点点头道:“我猜也是。” 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之前几天,以中原中也的眼光来看,叶藏被太宰关在办公室里,成日里不知做些什么,像只从异世界抓来的珍贵金丝雀。 实际上,叶藏却被告知了足够多的情报,太宰信任他如同信任自己,当上首领后,他经手了大大小小的事件,每件事都留下记录,前几天叶藏便忙于阅读记录报告。 截止今天上午,他终于补全了太宰相关的一切情报,也知道这世界发展成什么样。 ‘一个畸形的、支离破碎的世界。’ 叶藏如是想道。 在他足够了解本世界后,太宰治便将他带至Lupin酒吧,两人一边悠闲地喝着酒,一边聊天。 太宰道:“你现在知道,我拉你来是做什么了吗?” “不……很抱歉……” 他又露出了颇具风情的、不好意思似的神色。 太宰道:“哎?是吗,猜猜吧,阿叶,你能想到的。” 叶藏痛苦地想道:‘它想做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我对深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并不感兴趣,哪怕是小一点儿的太宰先生也不会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吧,这种活法,对人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是个不敢活在世上,又害怕疼痛,以至于不那么主动去死的人,让他体会太宰治这种自讨苦吃的生存状态,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叶藏是穿越到平行世界没错,可他穿越的世界是织田作还活着,黑时宰的世界,谁知道之后黑时宰会因为织田作死亡而变成武侦宰。 他完全不了解首领宰的动机。 首领宰忽地开口道:“是为了保护世界哦。” 叶藏一愣:“哎?” 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 怎么说呢,保护世界四个字从太宰先生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荒诞了。 首领宰道:“嘛,让阿叶你理解我看到什么,实在是太难了,总之,我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也算是被迫的,原因比较多,想要从纪德手下保护织田作算一个,想要让敦君成长以来,与芥川君进行灵魂与肉体的交流也是一个。” “……”阿叶小声说了什么。 首领宰:“你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叶藏:“……不,没什么。” 他习惯于将一切疑问藏于心中,哪怕对面是太宰治,都只会自己消化疑惑。 首领宰却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道:“保护世界的原因很简单。” 他看向叶藏,脸上的表情略有些诡异,说实在的,阿叶被他看得几乎要打个寒颤。 “在你的世界还有那小鬼的世界被我注意到之前……”他说,“这是唯一一个织田作能够活着写小说的世界。” “现在,因为阿叶你的出现,变成了唯三织田作能活着写小说的世界。” 首领宰道:“光是织田作活着,就足够我拼上全副气力好好守护这世界了。” 或许是叶藏的天性,又或者是太宰治壳子的后天加成,阿叶非常善于揣度人心,他悲哀地发现,甭管首领宰之前说了多少,最后一句话一定是真的。 他真的为了织田作在守护世界。 直面首领宰决绝行为带来的震撼,绝不比阿叶头一次看梵高自画像,决定走上绘画之路时来得少,通过与15岁太宰的相处,他还以为自己对太宰先生略有些了解,现在看来不过是杯水车薪。 ‘很了不起。’ 他在心中小声说:‘真的真的,非常了不起。’ 谁知道下一句话首领宰就露馅了,他说:“阿叶你的话绝对能够跟织田作成为朋友,更何况……” 他露出了有点微妙的笑容道。 “如果两边时间流速不同,阿叶你的失踪一定会引发海啸效应,你觉得来找你的人会是谁呢?” 首领宰心中几乎要唱起歌。 一定、一定是织田作吧! 是跟阿叶成为朋友的小说家织田作。 光是想到这点,首领宰就无法控制自己雀跃的心情,能拥有两个织田作,哪怕是暂时的,都让他愉快得不行,以至于嘴角的笑容越发变态。 ‘织田作!’阿叶要尖叫了,‘他那么有责任心,失踪前又是我俩在一起,来找我的一定是他。’ 但是…… 看着太宰治悬挂在嘴边上的笑容,阿叶脑内警钟叮铃铃作响。 呔!织田作快逃,这里有变态!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太宰说完那番话后就离开了,带着叶藏一起。 叶藏渴望独处,起码脱离首领宰,可惜的是,此世界港口黑手党势力扩张太快,早已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以至于脱离严密的保护,叶藏竟无法在横滨乱晃了。 ‘其实我可以易容呀。’他在心中抱怨着,‘我易容后的样子,还没人认得出来呢,可恶,真的好想一个人出去呀。’ 他跟太宰并排坐在轿车后座,开车人并非中原中也,他被首领宰派出去做任务了,叶藏与太宰占据座位两端,太宰倒无所谓,主要是叶藏,他真的不想离首领宰太近。 毫无疑问,他害怕首领宰,程度远高于对黑时宰。 ‘为了一个人扭转世界什么的,这种觉悟放在人类身上,本来就不正常吧?’他痛苦地想道,‘更别说是太宰先生了,他明明就是无论怎样活着都无所谓的那类人,织田作、织田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样?’ ‘难以理解,不……我不能说太宰先生莫名其妙,是我对不起他……’ ‘我的织田作?还有先前世界的织田作,他们会遭遇不幸吗?’ 以叶藏的智商完全能猜到,首领宰拉他过来,是因为他能够改变织田作的命运,这个宰分明是织田作的毒唯,还能因其他原因拉阿叶穿越时空吗? 可阿叶又是十足的悲观主义者,光是想到可能发生在织田作身上的悲剧,就能让他像樱花妹一样不安了。 而且…… ‘千万别来找我,织田作。’如果可以,他几乎想在高楼大厦顶端举写“快逃”两字的写字板,首领宰对织田作不正常的渴望实在是太太太太变态了。 阿叶犹豫了半天,或许是看腻了窗外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景象,低声问道:“让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呢?” 首领宰微笑道:“哎呀,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让世界变得更好吧,但从我的角度出发……” 他轻声道:“是让织田作获得幸福哦。” 阿叶难得追问道:“怎样才叫获得幸福呢?” “安稳地写小说,成为首屈一指的作家。”太宰是这么说的。 ‘很奇怪。’阿叶在心中默念,‘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这是太宰先生的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吧?我可是看到了,织田作拿了朝日新人赏……’ 从这一角度来看,首领宰的全部算计可以说是达成了90%,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根本不需要叶藏做什么,可对比隔壁世界15岁黑时宰与织田作相亲相爱,还有阿叶自己世界遇见“他的织田作”的情景,就知道首领宰想要做什么了。 想要认识织田作,想要成为朋友,想要一起在Lupin喝酒,想要跟织田作一起活下去…… ‘看着太宰先生的笑颜,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这想法只在阿叶脑海中划过一秒,又被他迅速甩了出去。 但怎么说,这一刻,他认为如果有什么是自己能做到的,就必须去帮助太宰先生。 阿叶本来就为讨好他人、满足他人欲望而行动,当驱使他的人变成太宰治时,叶藏不仅没感到痛苦,正相反,他竟觉得有些心安。 可以赎罪的心安。 “接下来。”他小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哎呀,我也不知道。”首领宰的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瑕的笑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哪怕无意识的,阿叶也能打出完美的happy 第95章 第九十四章 “哇唔……” 很多时候,人凭借一腔冲劲做了某件事,直到事件完成、发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挠心挠肺地想要挽回,恨不得乘坐时光机,捶死当时冲动的自己。 ——阿叶正处于这一状态中。 ‘哈子卡西,实在是太哈子卡西了!’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根本不敢看摊在桌面上的画稿,他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才能画出这样的漫画。 ‘当时我只有个模糊的念头,没想好怎么画,谁知道成稿会这样呀。’他抱怨的语气甚至有点可爱,几乎是在内心想法浮现的同时,叶藏就想起了画稿中的主人公,不是代表他自己的男主人公,而是红发三无美少女。 ‘原本只想画成友人,可那样指向不是太鲜明了吗?更何况谁想看友情故事?哪怕是漫画,都要有剧情吧?都需要跌宕起伏的剧情了,还有什么比异性情感发展更具张力的吗?’ 叶藏的想法还是比较保守的,再加上他有意隐瞒自己是谁身上取材,种种因素下,阿叶首部中长篇漫画中的女主角纱织小姐就诞生了 至于回到自己的世界后作品会不会A,有多少人在坑底嗷嗷待哺,那根本不是他会考虑的,相较于寻常人,阿叶的责任心十分薄弱,否则也做不出三番五次想要逃跑的事了。 更恐怖的还在后头,太宰治就像在他身上装了监控仪器,叶藏才将画稿复印件寄出,一身黑西装的首领宰就“啪”的一声推开画室大门,顶着他惊恐无比的眼神道:“画得怎么样了阿叶?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 随即又无视了阿叶微弱得不得了的拒绝,抢走原稿,扬长而去,到头来,留给叶藏的竟是画稿复印件。 这倒没什么,阿叶不是那么在意原画稿的人,他只是不想让熟人,尤其是太宰治看见自己的作品,其他人就算了,太宰治、首领宰,他可是织田作的毒唯啊,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而且自己的作品被熟人一页一页,无比认真地看过去,还要被评头论足…… “哇唔……” 真是羞耻得要死了。 哪怕是在黑时宰的世界,那群人也只是默默买了漫画,没人来告诉他呀。 …… 织田作瞳孔地震。 织田作恢复平静。 织田作沉默了。 瞳孔地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可是织田作啊,无论何时眼中都没有高光的男人,哪怕是看了夏目漱石的《明暗》,做出改变他一生的决定时,织田作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但只要是人,就有被触动的时刻,相较于文字,画与音乐无疑是更加直观、更加能在短时间内打动人的艺术形式。 就像是织田作,很难形容他看见月刊少年magazine封面时的情感,准确说应该是“这个画风我好喜”,后续还有“如果能请他帮我画插画就好了”之类堪称妄想的想法。 织田作当然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妄想,他是得奖了没错,却只是平平无奇新人赏,哪怕是日本最高新人赏也只是新人赏。 其他作家:一点都不平平无奇。 他问报亭老板拿了本漫画杂志,将其塞入环保袋中,并着大包小包的瓜果蔬菜,一齐拎回家中。 本世界的织田作没有隔壁的国民作家织田作富有,却也靠着武装侦探社的工资拉扯一大家子,让每个孩子都上了学。由于孩子太多,他发不出多少零用钱,也无法支付昂贵的学费,孩子们大多上公立学校,只有咲乐一人凭借超高的偏差值考上私立名门,每年还能赚取高额奖学金。 至于其他孩子为了让自己过得好点,都会出门打工。 咲乐刚推开家门,便闻到了熟悉的咖喱香,才在玄关存好鞋,就看见那几个刚上国小的毛毛头叠萝卜似的堆在一块儿,透过虚掩的门缝看织田作。 咲乐道:“怎么了?” “啊,是咲乐姐。” 见主心骨回来,他们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织田今天不太对。” “咖喱都烧糊了。” “也没有写小说。” “盯着漫画一动不动。” 最后他们异口同声道:“实在是太反常了!” 咲乐对此接受良好道:“说不定是有什么跟漫画相关的案件?”监护人是武装侦探社的一份子,总能碰上各种怪事。 话虽如此,咲乐还是推门道:“我进来了,织田。” 因没有太宰,本世界的人都成他为织田,织田作这名字暂时被封存了。 “啊,是咲乐。”织田作抬头道,“欢迎回来。” 咲乐小大人似的跪坐在他对面。 织田一大家子住在老日式平房中,别的不说,面积够大,足以塞下他一足球队数量的孩子们。 “他们觉得你很反常,很担心你。”咲乐说,“所以这本漫画有什么不同的吗?” 织田作一五一十道:“我想请他画插画。” 咲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说啥? 织田作仿佛能看见她脑门上实体化的问号道:“他是月刊少年新人赏得主,哪怕是我也很难形容发生了什么。” “我从八百屋出来时看见了它(指的是月刊少年magazine),立刻被吸引住了。”织田作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情感波动,他也很困惑。 “他的画很触动我,因此无论如何都想跟他见一面,”织田作说,“就像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看《明暗》的下部一样。” 他语气平平淡淡,却让咲乐吃了一惊,她心中划过一行字:这不对劲! “这样。”她不动声色地说,“那么喜欢的话,可以让东田先生去问问,这位老师接不接插画工作。”她说,“从咖位来说你们正相当吧?我听说许多漫画家都会接插画活计。” 织田作对此毫无了解,听了咲乐的话,他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咲乐:“准备找东田先生吗?” “嗯,无论结果怎样都要试试。” 织田作顿了一下说:“第一部 出版作品,可以再努力一下。” …… 第二天织田作照常去武装侦探社上班,今日并无外勤工作,他到岗时与谢野晶子正在锉指甲,江户川乱步双脚翘在桌上吃粗点心。 织田作思索一秒,决定摸鱼,拨通东田编辑的号码。 为了不惊扰他人,织田作是在门外过道间里打电话的。 东田作为编辑很负责,织田作是他一手挖掘出来的,与他沟通近一年,东田已很了解织田作的性格,知道织田作不会吐槽、近乎无欲无求。 听他有如此强烈的诉求,东田感叹自己一定要帮他把这件事办好了。 “放心,交给我。” 他说:“月刊少年magazine的副主编小庄是我的学弟,一般情况下,新人漫画家的经济情况都不太好,愿意接私活。” 他想:‘如果这位上司老师不愿意,他就要施展出日本职场人的拿手本领——特技.猛虎落地式土下座!’ ‘这可是织田老师难得的心愿,一定要帮他达成才行。’ 织田作挂断电话回办公室,一边走还一边思考叶藏的漫画究竟是哪点触动他,又思索自己无理的请求会不会被答应。 想着想着从不远处传来江户川乱步的嗓音。 “织田真是笨蛋。”江户川乱步嘴里塞满粗点心,他说话时含含糊糊,内容听着不大真切。 可织田作带惯了孩子,能屏蔽咀嚼食物时的杂音,他波澜不惊道:“怎么了?” 江户川乱步说:“他当然会答应啦。” 这话听来有些没头没尾,可无论是与谢野晶子还是国木田独步,亦或者谷崎润一趟都习惯了乱步的说话方式。 织田作说:“我没见过他。” 江户川乱步说:“那只是你单方面的,他早就见过你啦。”他又补充道,“而且他很喜欢你。” 喜欢,这一名词放在人与人之间,总会染上一丝旖旎之色,于是谷崎润一郎悄悄竖起耳朵,与谢野晶子放慢锉指甲的速度。 织田作沉吟片刻道:“他看过我的作品吗?” 江户川乱步嘟囔:“这么说也没错,可他与你的关系远比作者与读者来得深。” “关键信息太少,乱步大人推理不全,可他了解你的性格,了解你的一举一动,更知晓你喜欢的风格,说不定连你最爱的料理是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与谢野晶子忍不住插话:“这不是斯托卡吗?” 江户川乱步道:“不,只是单方面的友情而已。” 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 听起来怪怪的。 织田作却说:“就是说他拒绝我的概率不高。” 江户川乱步点头。 织田作道:“那真是太好了。”他只能用平淡的语调抒发所思所想,“我真的很喜欢他(的画风)。” 与谢野晶子等人:“……” 听上去更奇怪了。 …… 首领宰很喜欢纱织酱。 当然啦,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织田作的性转型,如果给首领宰选择的机会,他甚至愿意穿越到漫画中的世界,跟纱织酱来一段史密斯夫妇般的恋爱。 可他对叶藏漫画的理解也仅限于此,首领宰甚至不知道,织田作是否会买月刊少年magazine。 仔细想想,他对织田作的一切了解都来源于“书”,出于“只要靠近了织田作就会给他带来不幸”的想法,他甚至没有派人去调查本世界织田作的近况。 只知道他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养了一大堆孩子罢了。 哦,对了,还有咕咕咕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成为了小说家。 首领宰:‘画漫画,这方法真能接近织田作吗?还不如让阿叶柔弱地倒在织田作怀里,他与织田作不都是这么认识的吗?’ 可恶,想想竟有点嫉妒。 ‘还是说他想成为新作的插画师?不可能不可能,阿叶不过是才出道的新人漫画家,月刊少年magazine也不是jump,织田作他拿得可是文学界最高新人奖,足以配上小有名气的画家了。’ ‘阿叶失败的话,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呢……’ 怀揣着以上想法,太宰推开叶藏的房门,可怜的漫画家先生还被关在小黑屋里。 谁知道…… “您好,这里是大庭叶藏。” “插画,请问是……” “新人赏得主织田君?实在是太好了,啊,没错,我很爱织田君的作品,哎呀,能被他喜欢实在是太荣幸了……” “不不不,灵魂知己什么的实在是谬赞了,我只是……” 笑容僵在了首领宰的嘴角。 可恶,我也想跟织田作当灵魂知己啊! 第96章 第九十五章 中岛敦去汇报任务时,迎面撞上中原中也,中原干部很不愉快似的,眉宇间笼罩一团阴云,脚下生风,步伐间仿佛腾起阵阵黑色的烟雾。 中岛敦心中一咯噔,想:出什么事了。 好在中原中也是成熟靠谱的大人,看见中岛敦还不忘提醒道:“小鬼,你要去找首领?” 他对中岛敦的称呼很多,有较为亲昵的“小鬼”,有“中岛”,也有“敦”。 “是的,中原先生。”中岛敦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中也毕竟是二次元人物,文豪野犬的画风又偏向精致纤细,中岛敦无比清晰地看见中原中也的额角连爆两枚十字。 中岛敦:“。” 啊,太宰先生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相当灵性。 中原中也:“首领有些情绪上的小问题,你汇报任务时注意点儿。” “情绪问题……”中岛敦低声道,“是叶藏先生做什么了吗?”现在他们这些首领心腹都知道太宰治从平行世界拉来的另一个自己叫做叶藏,以及,虽然说起来有点变态,但太宰先生一定对这位叶藏君怀有这样那样诡异的情感。 仔细想想,从“暗恋”上叶藏开始,首领情绪丰富了许多,甚至打开了笼罩顶层已久的遮光板,让天光投满办公室。 “太宰先生像个活人了”,中岛敦是这样想的。 当然,太宰在重新拥有活力的同时也给众人带来了不小麻烦,他变得喜欢“开玩笑”以及会做“恶作剧”了,而那些“玩笑”足以吓得黑蜥蜴的广津先生冷汗簌簌,不住道歉,此外,看中原先生脸上的黑气也知道,太宰先生给他添了不小麻烦。 中原中也道:“我怎么知道。”他语气更不愉快,“比起不省心的首领,叶藏可要安分多了,每日窝在办公室内……”他也不知想到什么,画风一转道,“总之,跟他关系不大,你记住一会儿无论首领说什么,做什么都当没看见好了。” 他还小声嘟囔:“还好太宰工作上没出什么纰漏,否则……” 中岛敦心中发出尴尬的笑声。 某种意义上,中原先生真是太辛苦了。 “谢谢您的提醒,中原先生。”对可靠的大前辈,中岛敦还是很尊敬的,他说,“我会注意的。” 中原中也点点头,扬长而去。 做好心理建设后,中岛敦敲响办公室大门,隔着厚实的木门他听见嘻嘻索索的说话声。 中岛敦:我都能听到的话,里面声音还挺大的吧……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听太宰道:“是敦君吗,进来吧。” “……”中岛敦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道,“打扰了。” “所以说……”中岛敦的到来并没有止住太宰治与阿叶的争论,不,根本不是争论,准确说来是太宰酸柠檬,而叶藏小声辩驳罢了。 “为什么织田作会跟你是灵魂知己呀——”太宰在说这话时,全身上下的酸气喷涌而出,“这比柔弱地摔在他怀里过分太多了吧,可恶,我现在学画画还来得及吗?” 中岛敦:太宰先生的画技……会吓哭小孩吧? 阿叶拘谨地窝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头,他嗫嚅道:“大概来不及吧。” 心中已经在大声抱怨:‘不是你让我去认识织田作的吗?现在明明达成了,总要高兴点吧,而且比起在这里质问我,你自己去撩织田作呀!’ 明明是太宰治,却让阿叶生出这样的想法,首领宰有多过分可想而知。 当然,以上想法叶藏不过是在心中想想,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首领宰却蓦地道:“你一定是在心中偷偷骂我吧,阿叶。” 叶藏愣住了,他露出了手足无措的神色道:“怎么会……”声音还是软软的,想根羽毛,轻柔地挠在人心上。 中岛敦:。 牙白,虽然太宰先生是给予了他生存意义的恩人没错,可这一刻中岛敦都想替叶藏说话了。 说到底就是阿叶太会迷惑人了。 中岛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报完任务,关上门,正欲逃开时却被太宰治点了名。 “敦君,”太宰道,“再过几天阿叶要跟小庄先生见面,也不知道是约在横滨还是东京。”他偏偏头道,“这两座城市是在我掌控中没错,可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呢,毕竟胆大包天的小伙伴比我想象得要多太多。” “就麻烦你率领黑蜥蜴暗中保护阿叶了,如果他受伤,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首领宰:可恶,我真的好想去见织田作啊,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阿叶跟织田作贴贴,四舍五入就是我跟织田作贴贴了。 不行,这是什么没志气的想法…… 阿叶,虽然酸,还是保护好他吧。 如果阿叶受伤了,我…… 首领宰心中,各种念头像是线头一样缠绕在一起,挂在他这只黑猫的心上,其内心之纠结也只有敏感的叶藏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中岛敦:“……” 明白了,明白了,别塞我狗粮了。 他退出去时神色莫名,埋头走了一段路才轻声道:“保护叶藏先生吗……” …… 【叶藏的世界】 各方势力联手调查,纪德的行踪很快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Mimic作为被各个国家驱逐的佣兵组织,只能游荡在中东、北非地区的战场上。 可纪德毕竟是个法国人,而且是富裕阶层信奉新教的法国人,追随他的下属多出自于中产阶级之家,世界大战开始前期才离开校园成为军人,哪怕是战争将他们折磨得面目全非,法国人对舒适的追求,对浪漫的向往依旧在他们的骨血上留下烙印,让他们同印巴士兵一般,成日枕着硝烟入睡是绝不可能的。 上半年开始,脱离了非洲离乱地带的纪德一直在寻找能够接受他与手下士兵的国度,日本也在选择范围内。 日本最大的缺口便是租借城市横滨,因港口黑手党越做越大,外国势力与本土帮派之间的力量平衡早已被打破,目前走私航线被黑手党牢牢把控在手上,公海领域更有军警驻扎。 江户川乱步道:“只要撕一条小口子,他们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涌入日本。” 津岛文治对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能力很信任,但事关叶藏,了解再详细也不嫌多,他第N 1次地询问:“你确定安德烈.纪德能与这小子生成异能力奇点?” 乱步撇撇嘴道:“这种事情就算乱步大人也无法确定啊。” “除了阿叶跟涩泽龙彦,日本境内根本没产生过反应,一切都是基于推理的尝试。”他说,“最多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织田作却道:“足够了。” “百分之三十的概率就能尝试。”他说,“我搞丢了阿叶必须要将他找回来才行。” 津岛文治&津岛英子:呔! 听着好气人。 江户川乱步道:“你可别死了,你如果死了阿叶一定会哭鼻子。” 织田作道:“不会的。” 他说:“阿叶哭起来的样子……或许会好看,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中原中也、文治、英子:。 可恶,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可织田作这男人,即便说着虎狼之词,表情上都无丝毫的动摇,这家伙难道是死人脸吗?! ”丁零零、丁零零——”中原中也的手机响了。 “喂,您好,这里是中原。” “好,行,我明白了。” 他挂断电话,言简意赅道:“鱼入网了。” 他死死盯着织田作,低声道:“你一定要将他带回来。” 织田作:“嗯。” 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是人饮水才能存活一样,是生存本能般理所当然的事。 …… ‘如果有人能够窥探我的内心,应当会看见无数个问号,直至现在我依旧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不了的作家,真要说的话,不过是花费数年时间憋了本拙劣的作品出来罢了。’ ‘这样的我,被人表白说‘最喜欢的作家’‘异常崇拜’,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东田编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所以说,织田君你真是很了不起的当红作家,文坛冉冉上升的明星,不用再妄自菲薄了……” “上司先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你们的缘分吧,这可是你第一次同粉丝并合作画手见面,尽量表现出帅气的一面吧。” 东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说:“不对,粉丝的话还分三六九等,如果是斯托卡就不得了了,应该不会吧,如果对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织田君你千万不要答应。” 织田作先“啊”了一声,又一五一十道:“能画出那样画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吧,听说上司先生还很年轻。” 新人漫画家上司几太只是个20岁不到的青年,这还是小庄速说的。 东田为手下的作者操碎了心,年纪轻轻脑壳便趋向地中海,他说:“总之,警惕点还是没错的。” 织田作:。 他疑惑地想道:话题是怎样走向这一步的? 东田:我脑洞大开。 “见面地点约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东田絮絮叨叨说,“这真是个好地方,全横滨恐怕没有比漩涡咖啡馆更安全的地方了吧,距离织田君你上班的地方也近。” 织田作:“嗯。” ‘倘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可能是一举一动都在同僚们的眼中吧,听闻我要与热爱我的粉丝见面,与谢野医生他们都露出了挪揄的笑容,还说什么:你终于要有知名作家的知觉了呀,织田。’ ‘可我至今依旧没什么实感。’ ‘文字被人喜欢,应该说谢谢你的支持吧?’ 晶子他们虽打趣了织田作两句,也干不出偷窥他跟别人喝咖啡、讨论作品的事,织田作见的不过是读者,又不是爱慕者。 织田作走神时,东田替他推开了“漩涡”咖啡厅的大门。 他摆出社会人的姿态招呼道:“小庄,好久不见。” 织田作缓缓抬头,视线撞入一双隐含羞涩的眼眸中。 这个人…… ……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江户川乱步又在吃粗点心了。 粗点心是市面上所见最廉价的一种点心,100日元就能买一大把,膨化食品、油炸食品、廉价水果硬糖搭建起庞大的粗点心王国。 有的时候与谢野晶子会羡慕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无时不刻咀嚼着嘎嘣脆的高热量零食,却从未发胖,一直保持着纤细的身材。 她后来想想,又觉得乱步先生用脑过度,热量都被高速运转的大脑消耗去了。 “话说。” 乱步忽然道:“你们都不好奇织田吗?” 谷崎润一郎疑惑道:“他不是去谈工作吗?” 这有什么好奇的。 乱步扒拉头发道:“是谈工作,但除了谈工作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与谢野晶子道:“比如?” “比如他的插画家、灵魂知己……” 话还没说完,在场人包括国木田独步都一愣:灵魂知己? 这此听起来咋这么暧昧呢? “……是人妻类型来着,能把住院一大家子料理好的那种。” “咔嚓——” 众人看向发声源头,国木田独步的眼镜落地了。 “……您继续。”他拾起瘸腿眼镜道。 …… ‘织田作。’ 阿叶在心中小声欢呼着。 ‘又要见织田作了。’ 每个织田作都是对宰武器,哪怕是对阿叶,也有让他晕乎乎的效力。 因此,即使是半被迫着引起织田作的注意,阿叶却从来没有不愿意过。 小庄速道:“马上织田先生就要来了,上司老师。”他才跟东田前辈打了通电话。 阿叶颔首道:“麻烦您了,小庄先生。” 那姿态活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小庄认为叶藏可爱得像只仓鼠。 他表面冷静道:“份内之职。” 暗处,中岛敦密切关注着叶藏,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在听说他们约在漩涡咖啡馆见面时,中岛敦还松了口气,原因无他,他也认可武装侦探社的安保。 又过了五分钟,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遥遥便听见东田的问候。 阿叶同小庄连忙起身,动作略显局促。 “织田作……”他不由叫出自己最熟悉的称呼。 “织田作?那是在叫我吗?” “哎?”叶藏一愣,随即小心翼翼道,“没人那么叫你吗?” “他们都叫我织田。”织田作是这么说的。 “啊,这样……”阿叶略有些失落,“那,织田老师。” 不知怎么的,看见叶藏这样,织田作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他自然而然地越过东田编辑,坐到阿叶对面道: “叫我织田作也可以。” “如果你喜欢的话。” 他是这么说的。 第97章 第九十六章 小庄速:。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坐在叶藏身边,板着张对三十上半来说过于严肃的脸,近乎麻木地看着眼前的的局面,坐在他正对面的东田编辑也一脸懵逼,仿佛在说“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这也不怪东田编辑跟他,小庄速本人在成为叶藏的编辑后,与他打了不少通电话,在他看来,任何有才华的漫画家都是世界的瑰宝,像叶藏这样才华横溢的那就更珍贵了。 叶藏先生是新人漫画家,对小庄也怀有非同一般的信任,两人未曾见面,却已聊了不少,小庄内心也勾勒出叶藏的人物速写。 腼腆、羞涩、自贬、出身华族,或许是好人家的少爷…… 见面后小庄发现,他对叶藏的认知并没错,叶藏他俊秀、守礼,与任何人说话时都小心翼翼地用着敬词,唯一出乎小庄意料的,就是他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受欢迎男人的气场”。 由于叶藏长着张神经纤细的艺术家的脸,小庄也不敢过分热情,以免惊扰到叶藏老师。 所以,当他看见腼腆的叶藏跟织田作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全身心地喜爱(崇拜?)织田作时,小庄才会那么诧异。 他差点要怀疑是不是叶藏老师讨厌我了。 东田比他更懵,原因也很简单,东田与织田作太熟悉了,完全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说简单点就是“不会吐槽”,甚至到了情绪波动微弱的地步。 表现出明显的喜爱,也就是对咖喱吧。 东田: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 “政江夫人,她的话,您看配这图可以吗?” 政江夫人是织田作笔下的人物,某短篇小说的主人公。 叶藏随身携带速写本,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政江夫人的草图,织田作看着看着视线不由凝在叶藏皓白的手腕上。 ‘这是画家的手吗?’ 这句话换成“这是钢琴家的手吗”或是别的精巧职业也毫无违和感。 叶藏脩然出生道:“织田作先生?” 他还可怜兮兮地用着敬语,织田作不仅没感到生分,他根本就没这根神经,反倒是将叶藏联想成红着眼睛的小兔子,或者一切战战兢兢度日的生物。 织田作看了眼画道:“可以,不如说非常好。”他无比细致地描绘中究竟好在哪里,“不如说就连额头前滑落的发丝,发髻的高度,和服上花纹的样子都与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换个人,尤其是日本人,发现自己喜好被素昧平生的人摸清至如此地步,绝不会高兴,反倒会觉得“不适”“恶心”,谁叫绝大多数的日本公民都是“套中人”,最怕被看透。 可织田作恰巧是个异类,他是个不会吐槽的男人,简单说来,他对世间种种异事都怀着宽容之心,能够让他动肝火的,只有Mimic对孩子们做的事。 叶藏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敢无底线地贴近织田作的灵魂。 他沾沾自喜地想:那是当然啦,政江夫人也好,蝶子也罢,我可都按着织田作的要求改了无数遍,早已知道你想要什么了,能做到这地步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嘴角几乎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了:就这样,请将所有的插画都交给我,请再靠近我一点吧,织田作。 叶藏心中也是有隐秘的渴望的,跟太宰一样,他认为自己这人只会给他者带来不幸,因此极力躲避人与人之间的深入交往,但从听说他能够织田作带来幸运开始,他心中便燃起了一丝微小的希望。 ‘告诉我这件事的是太宰先生,他可是织田作的毒唯呀,无论他欺骗谁,在这件事情上是绝不可能骗我的。’ ‘我竟然有这种力量吗?我也能帮助别人吗?那个人还是织田作,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一下才行。’ 叶藏抱着以上堪称朴素的想法。 * 对织田作跟叶藏来说,这是一场愉快的对话,可对别人来说却不一定了。 中岛敦匍匐在距漩涡咖啡厅最近的狙击点上,双手持望远镜,盯着叶藏他们,入耳式耳机时不时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与人的对话声。 他与黑蜥蜴的成员、泉镜花分布在漩涡咖啡厅周围,从远近多个距离保护大厅叶藏,此外还派能力不大强的成员坐在叶藏隔壁位,实时转播两人的对话内容。 监听当然不是他提出的,中岛敦是对叶藏很好奇没错,却也没变态到这地步,他品性还是不错的。 能对织田作斯托卡到如此地步,却不敢出现在当事人面前,这样的人放全横滨也只有一个。 * “为什么呀!” 首领办公室内,太宰治不满而大声地抱怨着。 中原中也在他身后背着双手充耳不闻,全当没听见太宰治的喊声。 中原中也无数次思考,眼下这局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首先,在“暗恋”上叶藏之前,太宰治是只阴暗的黑泥怪,奉行神秘主义,满肚子坏水都不向他人倾倒,“专断独行”…… 中也一顿,也不能说太宰这样不好,起码港口黑手党发展得很快,没人能跟得上太宰天才的思维,只是,他有的时候会想,当年森首领每天忙得像陀螺,过得苦哈哈的,太宰做着先代数倍的工作量,难道会乐在其中吗? ‘当然不会,这家伙一点儿喜欢黑手党的样子都没有。’ 中也哲学家似的想道:‘擅长不代表喜欢。’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担心太宰的心理问题,谁叫他手下有心理崩溃后退出黑手党的,可每次看着太宰虚幻而令人厌恶的笑容,中也又觉得“他可是太宰啊,怎么会出问题”。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将对太宰那一丢丢的担心压在心底,随便他下达无人理解的命令了。 可在叶藏出现后,他多多少少开始跟其他人分享了,分享自己的想法,分享不知真假的调皮话。 中原中也第一次知道,太宰治关注叫织田作的新人作家,不,以他斯托卡般的行为来看,说“狂热”才更合适。 ‘也不对。’中原中也想,‘谁知道他是在看叶藏还是在看织田作啊。’ ‘谁搞得懂他。’ 太宰还在嚷嚷:“可恶,我要练画画,我也想跟织田作在一起聊天,阿叶真的是好狡猾,明明他有自己的织田作了,怎么还……” 中原中也:。 他的眼睛变成了死鱼眼: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说到底,不是你让他去找那作家的吗?’ 太宰又大声宣布:“可恶,我也好想加入他们啊,三个人一起贴贴什么的。” 中原中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想加入就加入吧。” 他“啧”了一声:“你也会易容吧,我看叶藏易容得就不错,实在想出去的话我陪着你就是了,总归不会遇见什么麻烦。” 太宰缓慢扭头道:“中也君?” “干嘛?” 太宰睁大眼睛,用女子高中生般的娇俏口吻道:“你是中也君吧?” “哈?” 中原中也怒了。 太宰扑哧一声笑了:“我开玩笑的,怎么说呢。”他托腮道,“真意外啊,你竟然会有这种少女一般的心思,担心我什么的……” 中原中也当然要反驳,我一点都不担心你,我有什么担心你的,可话才到嘴边上,太宰办公桌上的古董电话却丁零零作响,太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起听懂道:“摩西摩西——” 也不知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只见太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道:“啊,我明白了。” “不,不用,远远地跟着他就行了。” “不要做多余动作,他早就发现你了。” 又吩咐了几句后,太宰挂断电话,他对中原中也道:“机会来了,中也君。” “什么?”中也问道。 “你不说想跟我一起出门吗?见织田作。”他说,“一起去吧。” …… 【叶藏的世界】 ‘纪德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即便有中原先生帮助训练,打败他也耗费了一番功夫。’ 叶藏的大中也跟江户川乱步都知道织田作对叶藏来说有多重要,乱步制定好计划后把中也拖至一旁嘀嘀咕咕几分钟,便有了计划。 总的说来,现在的织田作对上纪德有风险,可只要中也以他超人的体术帮织田作恢复训练一阶段,再加上其他人协力辖制Mimic,肯定就没问题了啊。 中也想想,认为自己不能让叶藏失望,便逮着织田作往死里操练,织田作是数一数二的杀手没错啦,可他还是人类,再加上重力异能实在是太作弊了。 一言以蔽之,他被中原中也揍得很惨。 经过了中也的集训后,Mimic也被恰到好处地放入日本内,纪德在中东战场上从一日本佣兵口中听过织田作的异能,当年织田作可是杀手榜单上的红人,挺多人都认识他。 因异能力与自己太过相像,当时纪德就把织田作放在心上了,等他与横滨的地下暗桩联系上后,第一个打听的就是织田作。 那谍报人员眼神闪烁了半天,还是说了织田作的情报,却也说他弃武从文多年,现在是日本文学界的瑰宝,正当红的小说家,如果织田作死了,怕是会引起社会骚动。 纪德还真犹豫了一会儿,他毕竟是爱国军人,如果被发现是他“明杀”了织田作,法国方肯定要承担政治指责,可转念一想,他已经被开除法国国籍了,且他认为自己跟手下的士兵根本算不了“人类”,他们只是遗留在战场上的幽魂。 他们只是想要死亡而已,抛弃他们的国家与安详的死亡相比,纪德选择后者。 大作家的居所保密系数还挺高,再加上纪德联系的线人早已被乱步他们揪出来,在此基础上,无论是纪德找到织田作的时间,还是他们决斗的地点,都在众人的控制内。 最后织田作与纪德在横滨美术馆决斗,异能力碰撞打开通道,便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织田作被卷入隧道前的一瞬间还在思考江户川乱步跟他说的一段话。 他问:“找到阿叶后,该怎么回来?” 乱步雀跃道:“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对了。”他说,“记得对平行世界的阿叶,不对,记得对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好一点。” 织田作:? 他不大能理解,以织田作来看,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他都会跟叶藏成为朋友,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江户川乱步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如果你跟阿叶认识前就站在对立面呢?又或者所有人都告诉你,阿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织田作疑惑道:“但在我们这,不也是这么要谣传的吗?” 港口黑手党的阴谋家、诡诈的干部、天生的黑手党,这些词堆砌在叶藏的脑门上,可只需一眼,织田作便看破了叶藏惹人喜欢的本质。 他第一眼便很喜欢阿叶。 江户川乱步纠结了半天,差点都要挠他张牙舞爪的乱发了,最后骨气脸颊对织田作说:“算了,乱步大人也无法解释,就是说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他、他看上去就不像好人,还是个只会暗戳戳偷窥,见到真人只会说一堆莫名其妙话的社恐。” 织田作:?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真实困惑。 江户川乱步道:“不需要听懂,你看见就知道了。” “那个世界的太宰治,是社恐来着。” * ‘社恐吗?’ 织田作看着眼前的太宰,他比阿叶高不少,却一样纤细,苍白到不健康的皮肤包裹在黑风衣内,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笑容。 ‘他很高兴我出现,可这高兴的程度,未免有些不正常,以我贫瘠的词汇来形容,只能说是狂喜或者病态吧?’ 首领宰的笑容也病病的。 而他的开场白…… “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织田作。” 他说:“上周,我终于找到了一枚哑弹,并成功拆除了他。” 织田作:。 是不是社恐我不知道,不会聊天倒是真的。 不会吐槽的织田作想:我得包容他。 第98章 第九十七章 首领宰,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中的矮子,跟敌对组织谈判时一套一套的,看见【织田作】却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计划着要柔弱地倒在织田作怀里,像叶藏一样撒娇,碰上真人,却摆出张僵硬的社交脸,连该怎么笑都不知道了。 若是别人看了太宰治写满“似笑非笑”的脸,定会冷汗簌簌,可【织田作】看他僵硬的表情,暗自点头:果然是社恐。 见到生人时不知如何开口,表情僵硬,不正是社恐的典型表现吗? 【织田作】:我要体谅他。 所以他清了清喉咙道:“哑弹,我在港黑工作时也拆了一枚。” 太宰眼前一亮道:“是在滨港仓库拆的对吧?” “没错。” “我那一枚可是在中华街附近找到的哦,为拆除这枚哑弹真是大费周章,几百枚炸弹中才生出它……” “啊。”【织田作】发出无实际意义的赞叹声,“那可真厉害,”他问,“为什么要拆几百枚炸弹?”太宰脖子上的红围巾略显眼熟,【织田作】不难发现他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有一瞬间他想,难道港口黑手党困难至此,竟然要太宰去拆炸弹了?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估计是太宰的私人兴趣,就像叶藏喜欢画画一样。 【织田作】:不过是喜欢拆炸弹,正常正常。 话题又绕了回去,太宰说:“因为跟一个朋友单方面约定好,我想像他一样拆哑弹。” 【织田作】:“你们感情真好。” 换个会吐槽的,比如说坂口安吾,比如说叶藏在这里,一定会因为他们的对话感到窒息,叶藏绝对会在心中大声抱怨:‘这是什么见鬼的对话呀,真是尴尬到让人蜷缩脚趾的地步,太宰先生你不是很懂话术吗?怎么一到织田作面前就这样了?!’ 无论外人会怎样吐槽,首领宰自己却很满意,他可是一个只要在墙角鬼鬼祟祟盯着织田作就满足的共情超强的男人,能够跟织田作聊哑弹已经是他的毕生愿望,能达成这一点足够让他感到幸福了。 他发自内心地想道:‘果然,阿叶是奇迹。’ ‘是能带来好运的奇迹。’ 想到叶藏,太宰治又说:“如果是担心阿叶的话,织田作不用担心,他过得还算不错,”太宰絮絮叨叨的,“跟我住在一起,操起画笔干起了漫画的老本行,我可没让他接触黑手党内的工作。”这一番话说下来几乎像是辩白了,“今天他去见编辑了。” 江户川乱步早就跟【织田作】说过,无论平行世界的太宰如何,他是绝对不会亏待叶藏的,所以他点点头道:“好。” “等阿叶回来后,你们就能见面了。” “嗯。” 【织田作】想想又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首领宰恍惚道:“太宰,太宰治,都可以。” 【织田作】道:“太宰。” “你是个不错的人。” 太宰:“……” 我原地表演一个烟花绽放。 …… 叶藏并不知道,在他跟新【织田作】交友时,自己世界的织田作已经找来了,且跟首领宰聊得正欢。 叶藏是对首领宰将他拉过来颇有微词没错啦,但他对所有太宰治都怀着一视同仁的亏欠,总想帮对方做些什么,当他意识到首领宰是个共情能力超高的小可怜后,他也想着帮首领宰出击,让他早日拥有自己的织田作。 两人谈完工作上的事开始闲聊,叶藏便试探道:“我有一个很亲近的朋友,他也喜欢织田作的文字……” 织田作硬邦邦地回答道:“谢谢他的喜欢。”他终于有点作家的自觉了,说,“要签名吗?” 小庄速眼睁睁看叶藏从兜里掏出签字版,心里直呼好家伙,合着都准备好了! 其实叶藏恨不得带拍立得,让织田作在照片上签名,和两人才认识就这么干未免太夸张,而且东田编辑也在一旁盯着。 编辑相当忌讳手下的作者跟读者有亲密关系,那太容易出事。 织田作顶着叶藏亮晶晶的眼神大笔一挥,写了几行字: 祝你一生顺遂。 by织田 他问叶藏:“这样可以吗?” 叶藏忙点头道:“够了够了。” ‘别说够了,太宰先生看见的话,一定会欣喜若狂,恨不得把签名版裱起来悬挂在床头吧?’ …… 聊完后织田作直接上楼接着工作,一推开门便发现众人眼神发亮盯着他看,以织田作的迟钝程度只能表示:“有新工作了吗?” 谷崎润一郎:“不、不是……” 总不能说是乱步先生说了你的八卦我们都很好奇吧。 谷崎润一郎正思索着,便听见不解风情的国木田独步推门道:“是新工作。” 跟谷崎他们不同,武装侦探社中永远的社畜,国木田独步,是唯一不会对织田作经历好奇的男人,他太过严肃又坚持自己的理想,几乎把“爱情”“暧昧之情”从自己生活中分离出去。 三分钟前,国木田独步外出接了通电话,联络方是横滨军警,相关资料同时发送至邮箱中,他接完电话便看见了完美的执行任务对象织田作:“你接下来没什么事吧?” 织田作点头:“嗯。” “军警方求助,樱木町摩天轮附近被设置多枚炸弹,需我们派一名熟手协助。”国木田独步道,“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让乱步先生寻找犯人,指明藏匿炸弹的地点,但……” 江户川乱步接口道:“但我们这群人中最懂拆弹的明明是织田吧。” 国木田独步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织田作:“……” 哪怕是他也疑惑了一秒,关键应该是找到犯人吧?那无疑是江户川乱步的领域,此外他也不是那么擅长拆弹,不过是多做了几个相关工作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道:“我明白了。”说着便准备离开。 “织田。”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 “?”织田作回头看他。 只见江户川乱步双腿翘在桌面上,这分明是相当狂酷炫霸拽的动作,却因是他做出来的,而显得一团孩子气。 “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讶。” “你还能活很久,织田作,所以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瞎想。” 见到二重身也别觉得自己快死了。 织田作:“?谢谢,我也觉得自己不会死得很快。” 其他人:“……” 这是什么神经兮兮的对话哟。 …… 再说叶藏,离开漩涡咖啡厅后,小庄速陪他走到叶藏暂租的公寓,确定对方有采光良好的画室后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编辑与漫画家是一体的,合格的编辑不仅要给漫画家创意上的引导,还要关心他们的生活,家庭住址必须摸清楚,否则临近截稿日期时,他要去哪里堵叶藏老师呢? “辛苦你了,小庄先生。”直到进屋时,叶藏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小庄走后几分钟,公寓门又被敲响了,是一脸忐忑的中岛敦。 “敦君。”叶藏露出一贯温柔的笑容,中岛度的心思很好理解,对这样单纯的孩子,叶藏自有一套应对机制。 阿叶从来都知道,怎样让自己更受人喜欢。 “忙了一天,不介意进来坐坐吧。”他是这么说的,“太宰先生也没规定回去的时间,不是吗?” 中岛敦对温柔的人向来没辙,再加上太宰治确实没制定叶藏回去的时间,在门口僵持着也不像样子,他羞涩地点头道:“打扰了。” 市区的公寓叶藏还是第一次来,他不知道的是,这公寓的选址和装修,都与黑时宰世界织田作脱离港口黑手党后租的屋子无比相像,非要说有什么不同,无非是更宽敞罢了。 显然,首领宰早猜到【织田作】要来,并贴心地准备了住处。 叶藏可是跟织田作同居过的男人,即便不知道脱离黑时宰世界后,小太宰跟织田作怎么样了,却也能认出他们喜欢的、会选择的风格,于是在屋内转一圈后,他就意识到这究竟是给谁准备过的。 哪怕是他也在心中暗暗吃惊:‘这位太宰先生,究竟有多喜欢织田作呀?’ * 中岛敦如小学生般正襟危坐,不知手该放哪里。 他很不习惯这种环境,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能营造出家庭氛围。 浅木色的家具,暖橘色灯光,也不知是谁负责采买,这不曾住过人的公寓的冰箱里塞了满满当当的蔬菜点心。 叶藏先生刚才问他想要和茶还是咖啡,中岛敦喝不来苦的东西,只能局促不安地说“茶”。 今天之前,他没有跟叶藏接触过,他对叶藏处停留在“我知道他是谁,我对他充满了好奇心,却不敢去探究”的层面。 简单说来他一点都不了解叶藏。 即便如此,横在叶藏与太宰治之间的巨大差别让他不会认错太宰与叶藏,即便他们长得无比相似。 他乱七八糟地想道:‘难不成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是单纯的漫画家?那样的话也太镇定了,可他真是毫无黑手党的感觉……’ “敦君、敦君……” “是!”中岛敦猛地抬头。 “原来如此,敦君是孤儿院出生吗?” “嗯……”中岛敦不由自主说下去,“是神奈川附近的孤儿院,原本是在东京内的,因经营不善搬走了。” “那是为什么会加入港口黑手党?” “就……”中岛敦支支吾吾起来,“一开始是为了有份工作,这年头工作越来越难找了,被赶出孤儿院后始终找不到雇佣我的地方,快要饿死的时候进了组织。” “后来……是太宰先生给了我现在的工作,给予我生存的意义,我很感谢他。” 听到这叶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中岛敦之于首领宰,正如同其他世界的芥川龙之介,就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首领宰放弃了芥川大老师而选择他。 “这样啊。”叶藏以他惯常的,充满鼓励意味的笑容道,“请、继续努力吧,中岛君。” “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宰先生。”他是这么说的,“我能感觉到,他的神经绷得很紧,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好现象。” 他在说话时眉眼低垂,连同肖似女性的轻柔说话方式,让中岛敦只能想到“温柔”二字,再配上叶藏堪称直球攻击的话语,他完全被击倒了。 “无论如何,我希望他能获得幸福。”他虔诚而虚幻地说,“我来,不正是为了这一目的吗?” “啊。” 中岛敦愣住了。 他看着叶藏,横滨午后并不强烈的日光穿透玻璃,挥洒在叶藏的身上,他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想法,可中岛敦承认,自己受到了触动,甚至是被感动了。 “我也是……”他鬼使神差道,“我也希望太宰先生能获得幸福。” 叶藏只是笑笑,没说什么,等再开口时他提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对了,敦君。”他在便签上写下一串地址,“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中岛敦犹豫道:“这里……我不太清楚,应该是未开发的荒野吧?” “可能会有些人居住,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叶藏:“是吗,谢谢你,敦君。” …… 樱木町的摩天轮是横滨的地标。 相较于中华街这种只有观光客会去的景点,世界最大摩天轮的噱头无疑能为游乐场招揽更多的生意,尤其日本人年轻人还相信什么“午夜12点要在摩天轮到达顶端时接吻”的童话故事,便使樱木摩天轮更火了。 遇上【织田作】后,太宰治仿佛一只迫不及待开屏,展现自己能力的孔雀。 “这是港口黑手党旗下的游乐园哦,【织田作】。”他轻快道,“跟你们那儿不同,现在整个关东几乎都属于港口黑手党呢,横滨是大本营,这座城市的年产值几乎要跟大阪持平了。” “樱木的摩天轮很壮观吧?这座游乐园从建成第二年就开始盈利了。” 【织田作】夸奖道:“太宰你果然很有商业头脑。” 他跟叶藏相处这么久,早就知道对方拥有天才般的头脑,只要叶藏想的话,无论是黑手党、商业还是政治,没什么能够难道他的,如果说有什么阻碍叶藏更进一步,只会是他的性格,不愿意冒头的纤细而柔弱的性格。 这不是坏事,某种意义上,杰出的艺术家都会拥有纤细的神经。 想到这【织田作】又看向太宰治,身旁的太宰在头脑上一定能与叶藏相提并论,可他俩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不,也不能说完全不一样。’【织田作】想,‘只是太宰看上去更加开朗,但本质上,他们的内核是一样的,甚至他,眼前的太宰,他要更加小心翼翼。’ 叶藏世界的【织田作】是国民作家,时不时要接受采访,参加签售会的那种,同时,他也会常去优秀大学的国文系旁听,又或者是阅读先人作品,加深底蕴,因此他对“人”的了解要不其他的直觉系织田作来得更多。 他忽然想起来去年得某赏奖项的作家O君极度擅长描写一种人物,所谓用微笑面具扛下全部压力,最后在静默中灭亡的可怜人。 “明明他在微笑,侧过脸时却像哭着一样。” 这句话不知怎的,【织田作】记得很深,他原以为叶藏已神似作家O君笔下的主人公,没想到首领宰会更像。 就像现在,当太宰治因他的一句话,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时,【织田作】忍不住道:“太宰。” “嗯?”太宰治回头,用投不进光的纯黑眼眸盯着【织田作】看,嘴角还挂着微笑。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说说,”【织田作】道,“我也好,这个世界的‘我’也罢。” “求救的话,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前提是不要见面就说哑弹。 第99章 第九十八章 “轰隆——” 滔天的气浪掀翻首领宰座驾的底盘,【织田作】揽着太宰治在地上翻滚两圈,利落藏于墙角后。 街道陷入混乱,孩子的哭声、女性的叫喊声、军警维持秩序的口号……种种呼声冲不破爆炸带来的嗡鸣,好在【织田作】受过专业训练,先前与纪德的对决又好好刷了波杀手熟练度,才让他随机应变,保护好太宰。 联想到太宰港黑首领的身份,【织田作】还贴心地询问道:“刺客?” 太宰脸上的微笑已变成一张假面,在险境中也无法摘除,可与【织田作】相处的甜蜜时光中发生意外,足以破坏他一天的好心情。 “不。”太宰治笑着回应,说实在的,那笑容真有点病态。 “只是下三滥的恐怖分子而已。”他说,“我们只是被波及了哦。” 织田作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最好了。”太宰说起话来俏皮又可爱,“混入人群中,当无辜的被波及民众。” “要是被发现了,才是大麻烦吧。”他撅起嘴,挺苦恼似的,“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跟我出门的人也很少,而且对这种进行恐怖活动的杂鱼来说,我的相貌算是个谜吧,只要注意遮掩就行了。” 【织田作】点头道:“我明白了。” “姑且问一下,你的体术怎么样。” “唔,按照中也君的说法,处于黑手党中下等吧,肯定比阿叶好多了。” “我明白了。”【织田作】先点头,随后就像是感觉到危险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宰治拉起来,揽在怀里,以半抱着他的姿势冲向下一个安全点。 而被抱着的太宰治本人愣住了。 织、织田作!!! 脑内被织田作三个字疯狂刷屏。 说老实话,比起像女子高中生一样被保护着,他更想做的是跟【织田作】一起查案,两人并肩作战。 当、当然啦,他可不是贪婪的黑时宰,首领宰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只要能像现在一样跟【织田作】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啦,被保护而已,有什么不好的,在此之前他还天天被最高干部保护着呢。 首领宰在心中呐喊着:果然,织田作最棒了! …… 中岛敦本享受着与叶藏一起度过的悠闲时光,谁知他的手机忽然叮铃铃疯狂作响,接通便是下属强按焦躁的报告声。 “什么……太宰先生?!” 叶藏倒茶的手一顿。 叶藏是太宰的同位体,中岛敦打电话时也没有避开他。 “那中也先生……” “在出任务吗,没办法了。” “静悄悄地救援,我明白了,马上带人去。”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叶藏,此时终于有点像是黑手党的百人长了,浑身上下都浸着煞气。 叶藏也表现出了不同于神经纤细艺术家的镇定,倒也不是不怕,怎么说呢,就是比旁人平静些。他问:“太宰先生那儿出什么事了吗?” “太宰先生、首领被卷入了恐怖袭击中。” 叶藏了然道:“不是冲着他去的吧。” 中岛敦点头道:“目前身份还没暴露,但听说太宰先生身边只跟了一名保镖,连座驾都被气浪掀翻了。” 讲到这,中岛敦也露出了无法理解的崩溃表情:‘太宰先生哪一次出门不是带无数的保镖,今天是怎么回事,不仅让中原先生出任务了,还让我来保护叶藏先生。’ ‘是故意的吗?太宰先生有什么计划?’ ‘不,就像是太宰先生的计划,也太危险了,太宰先生的私人电话也拨不通,还是去看看吧,比起叶藏先生,太宰先生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而且他只让我在编辑会谈时间保护叶藏先生……’ ‘应该……没问题吧?’ 他还是有点心虚的,因为没接到太宰治的命令。 叶藏轻声道:“我猜你说得保镖应该不是中原先生吧。” 中岛敦道:“中原先生出差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敦君。”阿叶是这么说的,“太宰先生比起我重要多了,说到底我现在的作用不过是成为他的替身、影舞者而已,万千世界中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太宰只有一个。” “你应该到他身边去。” 这句话无疑给了中岛敦理由,他长舒一口道:“我会派心腹保护您的。”随即遁走,头都没回一下,当然也没看见叶藏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保镖吗?’ 叶藏垂眸想:‘连中也君都没有带,只有可能是【织田作】了吧,原来如此,他们已经见面了吗?’ ‘如果见到的是我的【织田作】倒不用担心,乱步君一定会他说了什么才能把人如此迅速地送过来,【织田作】一定会温柔对待他的,如此,HE的先决条件已完成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 * 中岛敦来见叶藏时本就带着下属,跟他不同,下属滞留于门外,一部分躲在楼梯道间,另一部分则守在公寓一楼或是方便远程保护的狙击点上。 无动静、无动静、无动静。 忠心耿耿的黑手党成员们并未放松警惕,可现场真是风平浪静,一点异常都没有。 显然他们对太宰治逃跑的本事并不熟悉,亦或者无人认为,叶藏在此道上与太宰手段相同。 某种意义上,说他更善于“逃走”也没错。 中岛敦离开20分钟后,叶藏已改换两次公车进入毗邻神奈川县的街区。与港口城市横滨不同,半座神奈川建立在田野上。 东部叶山附近有大量田地,一部分是开垦过的,而另一部分则未开荒,开垦过的那些部分属于蔬菜公司,此外则属于附近的孤儿院。 被太宰统治大半的关东条件胜过叶藏世界政府手中破破烂烂的关东,可物质条件也没高到给战争孤儿提供完备保障的地步,总体说来一年四季的口粮能够保证,但想吃新鲜蔬菜只能自己耕种,肉类则要用种蔬菜的盈利来购买。 作为交换条件会以低价出售孤儿院改造菜种,机械农具的租金也能打折。 “非常不错的政策吧?”谈到这一部分时,太宰治对叶藏炫耀道。 叶藏本人没有管理土地的经验,可他到底是政治世家出来的,对此还算敏感,再加上文野世界的政客(除了他们家的)智商忽高忽低,对比之下,太宰的政策算非常好的了。 他点头道:“是的。” “咚咚咚——” “咚咚咚——” 白天时院长先生会给孤儿们安排课程,只有结束了课程才会让他们耕作。 有了现代科技加成,哪怕是半大的孩子都能耕地。 开门的是一名金发少女,十六七岁的光景,拥有金灿灿的长发与雪白的皮肤,像一尊精致的弗朗斯人偶。 “请问……” 话还没说话,爱丽丝就僵住了,她是森鸥外的人型异能力没错,却有跟人类位于同一水平线上的智力,屋外的人是谁她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啊,原来是爱丽丝酱。” 叶藏用他特有的轻柔口吻打招呼,哪里知道这话听在爱丽丝耳中跟本世界的太宰治一模一样,直接吓得她瞳孔地震,把门哐当一关就冲进门,完全能想象到她喊着“大事不好了,林太郎”的样子。 事实证明,哪怕爱丽丝长大了,性格设定却没变,这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爱丽丝的年龄,比起说代表森老师的癖好,不如说是代表他的心理年龄吧。’阿叶悄咪咪地吐槽着,‘只喜欢14岁以下幼女的森老师,与其说是变态,不如说他的癖好中也寄托着某种理想主义情感,就像他坚定地认为不死军团计划能够成功一样,这点我完全无法理解。’ ‘爱丽丝长大,意味着他终于找到现实与理想间的平衡了吗?放弃了宏大的愿望,决定脚踏实地践行小小的理想?’ 阿叶想:‘那也很不错呀。’ 没过两分钟,森鸥外急急忙忙来开门,当然,急急忙忙只是他的外在表现而已,他推开门,一手持门把手,一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哎呀,真没想到你会来,好久不见,太宰君。” 下颌还有没刮干净的胡子。 他活像是叶藏熟悉的废柴大叔,甚至没脱下常年穿的白大卦,可叶藏又觉得森鸥外分明又不同了。 “好久不见,森先生。”叶藏用温柔的话语道,“本该这么说,可我与森先生分明是才见过的。” 森鸥外眼神闪烁:“你的意思是……” “还请您让我先进屋。”他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这堪称恭顺的模样与太宰治又不同了,要森鸥外论,太宰身上无疑保留着公卿特有的气度,可惜只留下了些许的傲慢与文雅,礼仪是全废弃的。 光从叶藏这进退有度的问候中,他便能看出,叶藏跟太宰是完全不同的两人。 完全不同。 “我没想到……”森鸥外意味不明道,“先进来吧,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君。” “请叫我叶藏。”他颤抖着睫毛,如是说道。 …… 15:11 pm 横滨,樱木町 织田作长腿一跨,熟门熟路地闯入军警的封锁线内。 “啊,是织田先生。”手足无措的军警辅警看见他,连忙喊了一声。 织田作道:“抱歉,我来得有些晚了。” “那里的话,只要看见织田先生就放心了。” 其实跟军警打交道最多的是江户川乱步,可江户川乱步的脾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乱步经常会让人额头青筋直爆,军警方也是如此,不说别的,光江户川乱步歧视他们智商都不知道歧视多少回了,哪怕是泥做的人也会不爽吧? 织田作就不同了,各种意义上他都非常好说话,与他相处很舒服,再加上织田作干活也卖力,帮军警不少回,却从来不居功,导致他的军警缘非常不错。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织田作可是能跟太宰做朋友的奇人,受欢迎也很正常吧。 “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妙。”对方一五一十道,“外围的炸弹已经拆除完毕了,可游乐园内部联同附近的街道还被港黑把持,他们劫持了园内游客做人质。” “我们尝试突破,结果不佳。”军警汇报道,“他们的外围火里极强,除非军警的后续部队赶到亦或是黑手党插手,否则……” 说来也挺黑色幽默的,在关东,港黑竟然会行使与军警同等的职责。 织田作道:“所以,我的工作是?” “是这样的。”军警用手机展示地图,“敌方所埋置炸弹并不算多,我们已经全探测出来,外围的是排除完毕了,可樱木游乐园大门附近的哨岗中还放置了一枚。” 他指了指地:“想要正面突破必经这门,敌人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哨岗附近的人手相当……”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这简直就是让织田作往枪林弹雨中冲啊。 “我们需要一名自身机动力就很强的拆弹人员协助,在短时间内突破封锁,拆除这一枚炸弹,为后续突破做铺垫。” 织田作道:“我明白了。” 他说:“领头人的脸拍到了吗?” “哎,领头人是……” “他是指本次恐怖袭击活动的领头人。”插嘴的是才敢来的警长,也是在场军警中等级最高的,“没错吧,织田先生。” 织田作点点头道:“是。” 警长道:“别看他这样,可也做过不少单枪匹马闯入敌阵,擒贼先擒王的事情。”说到这,警长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道,“还真是拥有与外貌不匹配的胆量与身手。” 织田作道:“能够早点抓住犯人,就能在事态发酵二次伤亡前解决这事件。” “话是这么说……” 织田作道:“那么,开始工作吧。” * 对织田作来说,一人匹敌一支都恐怖分子队伍并非难事。 很简单,平行世界的织田作曾经一人抗击纪德率领的Mimic,并达成同归于尽成就,这等丰功伟绩,还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假设说中原中也的体术是非人类等级的,那织田作基本上正处于人类的极限上,堪称超一流的战士、杀手,更恐怖的是,他还拥有能够规避死亡的异能力天衣无缝。 所以,目前武装侦探社的最高战力毫无疑问是织田作,他也完成了不少几乎是人类无法完成的任务。 就像今天,花了几秒钟拆弹后,他是真的带着自己的老左轮手枪,在枪林弹雨中冲进了樱木游乐园,出色的控制力让他将子弹打进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却不会死亡的部位。 然后则是将人员分布印在心中的图纸上,重组、分析,推理出幕后主使所在的位置,将其捉拿。 这本不应该花太多时间,但…… “!” “!” 鬼屋前,织田作与【织田作】面面相觑。 “二重身?”最后本世界的织田作打破僵局道。 他的枪管还迟疑地指着【织田作】的脑门,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忽然出现的织田作是异能力。 哪怕是对自己,前杀手的经验也没有让叶藏的【织田作】放下枪,此时此刻,枪管也钉在另一个自己的脑门上。 “不,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能活很久。”他是这么回答的。 “……” 隔着一堵薄墙忽然传来了织田作还挺熟悉的声音,说挺熟悉是因为这声音上午才听过。 “处理好了吗【织田作】?”太宰治撒娇似的说道,“我可以出来了吗?” 首领宰脚尖点地,闯进了两个织田作的修罗场中。 第100章 第九十九章 首领宰是个“对织田作社恐”没错,可叶藏世界【织田作】的友善已让他放平心态,表示自己能够以平和之心面对自己的织田作了。 ‘遇见他时要说什么话呢?’太宰绞尽脑汁。 ‘说一说哑弹?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织田作】不就接话了吗?’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拆哑弹这件事儿非常有趣。 【织田作】:? 哪里有趣了? 然而,遇见自己织田作的时间却让首领宰始料未及,且场合也有一丝丝的诡异。 他从墙壁后转出来,本想着对【织田作】撒撒娇,哪里想到会看见俩五官一模一样的男人。 太宰:啊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 太宰治停止了思考。 叶藏的【织田作】认定首领宰是社恐,便将他此时不正常的停顿看作是社恐对陌生人应有的反应,便对另一个自己道:“我的任务是保护他。” “我要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出樱木游乐园。” 织田作手腕微微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想要调转枪口,将其指向太宰治,没办法,之前叶藏跟他见面时经过易容,没顶着港黑首领的脸跟他聊天,因此他并未将叶藏跟太宰治联系在一起。 可身为武装侦探社的老员工,说他不知道港黑首领长什么样,绝对是不可能的。 织田作对“太宰治”的认知是需谨慎对待,此人绝非善类。 【织田作】熟悉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他安抚道:“他是个不错的人。”你就别用枪口指他了。 织田作:“好吧。” 他说:“我的任务是协助军警解救人质,捉捕幕后真凶,现首脑已失去行动力,接下来只要救下其他人就行了。” “按照先前的说法,你们都是被卷入其中的无辜人士,我理应保护你们。” 太宰治:!!! 果然,织田作是个大善人! 他看向织田作的眼神都快飙出星星了。 【织田作】:“……” 他迟疑地想道:‘太宰他,似乎很喜欢我?’ …… 与本世界织田作的会面不过是一场插曲,10分钟后,忠心耿耿的人虎赶到现场,看见完好无损的太宰时先松口气,随即才见立于太宰身侧的【织田作】,中岛敦小小的脑袋上布满大大的问号:“织田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套,速度也太快了吧。 还不等【织田作】回话,太宰便打断道:“真是失礼,敦君,他可不是你刚才看见的织田先生。” 中岛敦先一愣,迷茫地眨巴眼睛。 太宰提示道:“是同阿叶一样的情况哦。” 中岛敦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这位是阿叶的【织田作】。” 太宰又转头对【织田作】介绍道:“中岛敦,敦君,今天陪同阿叶参加了编辑面谈。” 【织田作】点头道:“阿叶受你照顾了。” 中岛敦赶快日式客套道:“没有没有,是叶藏先生关照我。” 太宰道:“对了,敦君在这的话,阿叶果然到公寓了吧,要跟他打一通电话吗,【织田作】?”首领宰真是非常温柔体贴呢。 其实早在【织田作】落地后,太宰就给他看了叶藏与小庄编辑还有其他人谈话的实况转播,并问【织田作】要不要跟叶藏通话来确定他的安危,是【织田作】自己拒绝了。 在日本,与他人进行工作会谈时手机都要静音,此时出去接电话还是挺失礼的,【织田作】本来就认识东田他们,在确定叶藏安好,且正在工作时,打一通电话似乎就很多此一举了。 “那就麻烦了。” 【织田作】接过了太宰治的手机。 …… “摩西摩西——” 接通手机的瞬间,叶藏对茶几另一端的森鸥外露出抱歉的笑容,并用手礼貌地捂住听筒。森鸥外则露出了理解的神色。 “摩西摩西——”听筒另一方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阿叶的神色一下子温柔起来。 不是那种对外人的,讨好般的温柔,真要森鸥外形容的话,他像一汪静谧的泉水。 “阿叶。”【织田作】说,“你还好吗?” 他说:“抱歉,我弄丢你了。” “没关系。”叶藏是什么回答的。 “因为你找到我了。” * 【织田作】用的手机是太宰治的,以首领宰那暗戳戳偷窥的性子,肯定会监听,啊,说不定还会检查叶藏手机定位来着,但这点阿叶已经做好了防御措施,论黑客技术阿叶只比田山花袋差一点点,他确定首领宰是找不到他的。 有些话他暂时不方便说给首领宰听,就干脆不说。 叶藏跟【织田作】只聊了一点儿平常事,比如叶藏来到这世界后做了什么,很快两人就结束了对话。 挂断电话后叶藏对森鸥外道:“久等了,森老师。” 没错,他还是老老实实称呼森鸥外为老师的,后者在听这称呼时表情扭曲了一瞬,稍后苦笑道:“头次被太宰君这么称呼,还真不习惯。” “那么,”叶藏说,“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再不走首领宰就要发现他去哪里了。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可森鸥外还觉得挺不真实的,无论是叶藏预测的未来走向,还是他话中的内容。 他只问阿叶:“叶藏君,你真认为,我能把太宰君留下的黑手党处理好吗?”他说,“今日不同以往,那可是以半个国家为单位的大型组织。” 阿叶说:“如果森老师做不到的话,我猜不到还有谁能做到了。” “该归还的归还,该治理的治理。”他用轻悦到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将自己变成献给组织的努力奴隶,爱丽丝已经长大了不是吗?以前的森老师能做到,现在的也一定可以。” 说老实话,哪怕是叶藏自己都为他说出的话感到吃惊,换做几年前的他听见眼下的话,一定认为他疯了。 对阿叶来说,光是拒绝别人都要费尽全副心神,拒绝对他来说,几乎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至于给他人添麻烦,用强权的语气“命令”着,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 ‘我会向神明乞求带给他幸运。’ 阿叶对自己说:‘太宰先生说,我能带来幸运,这是我没想到的,我这样的人,光是活着就会带给他人不幸。’ ‘可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幸福,这是我应该做的,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都应该补偿他。’负罪意识时时刻刻缠绕在叶藏的心头。 ‘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他一定会死吧。’ ‘他一定会为了织田作去死的。’ ‘如果神明不理会我的祈祷,不就只能自己努力了吗?’想到这,阿叶的心声几乎带上了一点儿抱怨的语气,‘哪怕是要变得不像我自己,去拒绝别人,请求森老师做事,我都不能让太宰先生去死。’ ‘只有他,是不能死在我之前的。’ 以上这些心理活动尚且不为人知晓,森鸥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叶藏,良久他说:“刚刚见到叶藏君时,我还有些奇怪。” 他微笑着说:“我在想,你跟太宰君真是一点也不像,真难想象平行世界的太宰君会这样,那个‘我’一定很幸福吧。” “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说:“果然,你就是太宰君。” …… “唔……” 织田作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陷入沉思,或者说是……发呆? 可织田作发呆并不是很显眼,他话不多,甚至连出任务时都是干活多于逼逼的人,闲下来时他会看,会写一点稿子,偶尔也会发呆。 因此无人注意到他的异状,除了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也没兴趣点出他人的故事,织田作不问,他就不说。 大约呆滞了15分钟后,织田作终于醒了过来,他说:“果然有点奇怪。” 国木田独步正在审核文件,他接口道:“什么?” 织田作:“果然,在街上遇见平行世界的自己,很奇怪吧。” “!” “!” “??” “你说什么?”最先作出反应的是与谢野晶子,“在街上看见什么了?” “平行世界的自己。”织田作一五一十道。 “啊,他真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谷崎润一郎弱弱举手:“跟你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不应该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或者克隆人之类的吗?” 国木田独步道:“也有可能是异能力。” 织田作皱眉道:“但他说他是平行世界的我。” 他说你就相信了吗?! 这一刻,众人内心想法大同步。 “而且。”织田作说,“他跟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在一起。” “太宰治?!” 织田作点头道:“没错。” ‘是异能力吧……’ ‘没错了。’ ‘织田先生毕竟是武装侦探社最强战力来着。’ ‘话虽如此,总觉得……’ 他们是真的在用眼神交流! 正好吃完一包粗点心的江户川乱步插嘴道:“所以你们想的都不对。” 众人:“?” 江户川乱步:“他说得没错,那是平行世界的他啦。”他又说,“更何况,港黑的重力使明显比织田异能力强大吧,首领由他保护就够了。” 众所周知,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能力堪比异能,他讲得不可能是假话。 织田作虚心求教道:“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 江户川乱步:“这你要去问港黑的首领。” “太宰治吗?” “嗯。”江户川乱步又说,“如果是你去问港黑首领的话,他应该什么都会告诉你。”他旁若无人地扔下一颗惊天地雷,“之前还不确定,现在的话,他应该很喜欢你吧。” 他说出了跟叶藏世界乱步一模一样的话:“可以对他好一点哦,织田。” “他不是敌人来着。” …… ‘他黏着【织田作】的样子,真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当看见贴着【织田作】的首领宰时,叶藏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太宰治居于港黑大楼内,他的房间是重新装修过的,首领房间的陈设自然不能寒酸,他甚至拥有一座小酒馆特有的吧台。 太宰对调酒并不精通,可蒸馏酒,无论谁都能做,叶藏进门时太宰正站在吧台后,不知说些什么,他弯着腰凑近吧台另一面的【织田作】,表情愉快极了。 ‘他的愉快甚至不同于那一位太宰先生。’叶藏想的是黑时宰。 黑时宰与织田作的关系也很好,前者在织田作的公寓中总是会露出轻松的、愉快的,仿佛餍足猫咪一般的神色,可那真不同于首领宰。 ‘他真容易满足。’ 阿叶想。 在过往的生活中,叶藏很难被触动,无论是男人、女人,可首领宰,光是他站在那儿,就像是被寂寞的气流包裹的。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好寂寞啊,想要去死,他无声地说自己是罪人。’ ‘说句恬不知耻的,他引起了我的共鸣,让我想要接近他,想要帮助他,想要……’ “我回来了。” 叶藏是这么说的。 【织田作】点头道:“回来就好。” ‘阿叶很好。’ ‘他没有受伤。’ 【织田作】的心放了下来。 “嗯。”阿叶轻微点头,他本想说‘织田作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可看着太宰又说不出来这话了。 于是他走进太宰治,从怀里掏出本世界新人小说家织田作的签名版。 祝你一生顺遂——by织田 太宰治说不出话了,他只是默默地、默默地将签名版收入怀里。 …… 他真可爱。 我怜惜他。 第101章 第一百章 最高干部中原中也感觉很呔。 真要说的话,从太宰治当上首领那天起,他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工作量不用说,比之森鸥外时代成倍递增,他不仅要负责拓展地盘,还要进行外交活动、批改文件、做首领的贴身保镖,偶尔还要担心太宰的精神状况,可以说是非常忙碌了。 等叶藏出现后,日子好了点,一是太宰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像个活人了,还有就是叶藏处理文件速度极快,把中也从文件海中解放出来。 最高干部想:‘若给其他人知道,会吓一大跳吧。’ ‘首领让他人代改机密文件什么的。’ 他“啧”了一声。 中原中也并不笨,相反,他是第一流的聪明人,玩不过太宰只是因为这世上没几个人能跟太宰相提并论,因此他早就注意到太宰异常的心理状态,与他仿佛托付后事一般的姿态。 ‘正常首领会让干部批改文件吗?’ ‘会逐步将权力移交吗?’ 中原中也嗤之以鼻。 他有时甚至挖苦似的想道:‘他认为我能凭一己之力镇守大半日本?也太看得起我了。’ 太宰正在迈向死亡,而中原中也是他的继任者。 这是最高干部与首领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叶藏来后,中原中也发现失态或多或少有了点变化,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太宰放弃“死”了。 ‘或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但是! 听完下属通报后,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想道:‘这才几天啊,你怎么又整幺蛾子了?’ 只带几个人偷偷出门?被卷入恐怖事件?还被武装侦探社的人发现了? 你怎么不上天啊,太宰! * 被质问的首领宰本人却对中原中也露出了安抚性的笑容:“最后也没出什么事呀。”他说,“我是有分寸的,中也君,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而且【织田作】能将我保护得很好哦。” 在说这话时,太宰周围几乎要冒出粉红色的泡泡,中原中也一直以为他先前跟叶藏的气氛已经非常“恋爱”了,哪知道又从犄角旮旯里冒出了【织田作】。 如果说首领宰对叶藏的态度还像是患得患失、占有欲超强的男子高中生,对上【织田作】他就变成揪着花瓣占卜“他究竟喜不喜欢我”的jk了。 中原中也打了一个寒颤。 在得知【织田作】追随叶藏而来,与叶藏正在绝赞同居中的“挚友”后,中原中也的怪异感达到了最高峰,并一股脑儿爆发出来。 “喂!”趁他跟太宰在办公室中独处的空,中原中也逼近窝在办公椅上的太宰治,双手狠狠拍在厚实的桌面上,上半身伏低。 他距离太宰实在是太近了,两人的鼻尖只间隔几厘米。 太宰眨眨眼睛,脸已变成Q版,他看似纯真地问道:“中也君?” ‘这家伙……’ 中也的额角又爆出俩十字,他压低声音,仿佛在谈论什么不堪入耳的事。 “你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太宰?” “嗯?”太宰治眨眨眼睛。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喜欢叶藏还是喜欢那【织田作】……”中也仿佛被噎住了,他在情感上还是挺纯洁的,因此无法评价太宰的行为。 ‘把疑似暗恋对象的叶藏从异世界抓来,与之同居,【织田作】紧随而来他又看上了【织田作】,同时恋上一对情侣,三人暂时住在一起什么的……’ 简直是对“一夫一妻制”的最好解释——同时拥有一位妻子跟一位丈夫。 中原中也:伦理不大对。 他憋了半天最后说:“如果你真喜欢【织田作】的话,我们世界也有这个人吧!”他恶狠狠道,“不就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吗?!” “去认识他就是了。” 太宰治又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中也君做了很糟糕的脑补呢。” 中原中也:“哈???” 难道我的脑补不对吗? 太宰又像他腹中的蛔虫:“不,某种意义上确实没问题。” 他柔弱笑道:“放心吧,中也君,我可不会破坏他们的关系。” “我只是想加入他们。” 中原中也:“。” …… 另一方面,叶藏与本世界织田作的关系突飞猛进。 他正式入住了横滨中心区的公寓,小庄速不时上门同叶藏谈论漫画情节,而织田作也在同叶藏认识半月后按响公寓门铃。 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门便被阿叶推开,他看向织田作,眼中盛满了欣喜。 “欢迎,织田作。”阿叶柔声道,“欢迎来我家。” 织田作带了曲奇礼盒,虽是初次拜访,他却不显笨拙,颇游刃有余地点头道:“打扰了。” 阿叶伏着身子,紧窄的西裤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他从玄关鞋柜中拎出新拆封的拖鞋,请织田作换上。 织田作看着他,心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拖鞋的尺寸刚刚好。’进门后阿叶自然而然地整理织田作斜挂的外套,待抚平每一丝褶皱后又端上了织田作最爱的辣味点心,连麦茶都是,不冷不热,刚是他喝惯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不是上门拜访的客人,而是一家之主。’ 吃完点心后,织田作浏览插画稿,一如既往地完美无缺,勾勒出他心中的人物形象。 “说起来。”叶藏道,“上次拜托您写的签名版已经交给对方了。”他轻快道,“兄长他感动得快哭出来了。” “兄长?” 织田作想:上次不还说是友人吗? 阿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似的睁大双眼,他略有些无措地看了眼织田作,又迅速别过眼去,小声道:“抱歉。” “不,这没什么。” “因为想要保全兄长的面子……啊,他不大喜欢让人知晓自己的喜好,才那么说的,”阿叶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了织田作一眼道,“能不能请您帮我保密……” 织田作只能点头说“好”。 有了这一插曲,两人似乎又多出了一份谈资,关于他们简单至极的家庭生活。 “稍稍有点复杂……”阿叶为难道,“真要说的话,祖上在津轻略有些资产,因为是公卿的后代,所以家系还算庞大……” 织田作:“津轻吗……” “嗯,轰炸确实对家族造成一定影响,不过那时兄长与姊妹都恰巧在东京。” “听起来是个很大的家族。”织田作是这么说的。 阿叶莞尔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说,“离家后便不曾与家人联系,现在的话,是连生死都不知晓的关系。” “那你的兄长。” “是双生兄弟。”叶藏说,“前不久联系上的,我们长得很像哦。” 假话,都是假话。 阿叶与文治英子的关系很好,可太宰离家出走后就不曾与他人联系了,至于双生兄弟,不过是为了解释他与太宰的关系而说的托词。 ‘织田作应该了解过平行世界理论了,可这时候跑到他面前贸然告诉他我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也太突兀了,不如以兄弟相称。’ 织田作说:“原来如此,只有一名兄弟的话,确实是简单至极的家庭关系。”换个人在这里,是一定会吐槽的,光是出生华族就一点都不简单了。 “我的话,除了收养的20个孩子外没有其他亲属。” 阿叶竟然没有被20这数量惊道,他说:“20个孩子吗,果然是织田作呀。” “嗯,不知不觉就收养这么多了。” “很辛苦吗?” “还好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针逼近五点时织田作准备离开了,阿叶拿出早已摆在手边的签名版道:“今天也拜托了。” 织田作:“还是给兄长的吗?” “是的。”阿叶道,“兄长他给了我很多。”他说,“就连住的公寓也都是他买下的,受了如此多的关照,无论如何都想回馈他,哪怕是借花献佛也行。”他略有些抱歉地看着织田作,“就是麻烦您了。” 织田作道:“不,就我个人来说,也很感谢有他这样的读者。” 伴随叶藏的描述,他早就在心中勾勒出社恐精英的形象,随随便便能在寸土寸金的横滨购置宅院,年纪轻轻却困死在办公室中,一天工作18小时以上的肝度,不愿意让他人知道自己喜欢读小说什么的,不是非常港区精英吗? 阿叶:“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小心翼翼道,“兄长他有时间写读者来信的话,可以将信件交给您吗?” 织田作:“我是没关系,如果他有时间写我一定会回信的。”他回忆东田对他耳提面命的“作家自我保护条例”道,“私下见面或者交换联系方式的话有些困难,书信交流则完全没问题。” 阿叶长舒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谢谢您。” “真的很感谢。” …… 小说家【织田作】是最清闲的。 “阿叶世界的【织田作】是职业小说家对吧,难得有不用管孩子专心创作的机会……”首领宰用饱含期待的语气道,“应该能多写点故事吧。” “阿叶的话,先前被关小黑屋时效率非常高哦,【织田作】你要试试吗?” 【织田作】:“……” 不了不了。 内心深处发出了想要“咕咕咕”的声音,他对太宰道:“小说并不是坐在书房里就会有灵感的。” 太宰好奇道:“那什么时候会有灵感?” “可能是东田编辑提刀上门前的三个小时吧。”【织田作】一五一十道,“难得没有赶稿压力,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穿越平行世界也是新奇的经历,难得有这机会我想到处走走、看看,积累更多的经验,后期或许能转换成新的故事。” 作家如果没有新的邂逅,不积累更多的知识,便无事可写,【织田作】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在遇见叶藏之前,他便将自己前半生的积累掏空了大半,即将陷入瓶颈期,可认识阿叶后,无论是从未接触过的人妻也好,温馨的家庭生活也好,与纪德的对决也好,还是穿越平行世界与首领宰相识,这些都是相当宝贵的经验。 【织田作】想:未来一定能变成不错的文字。 “唔。”首领宰思考一会儿道,“那【织田作】想要怎么做呢?” “我也没想好。” 他说:“应该就普通地生活下去吧。” “如果没什么目的的话,要不要跟敦君一起搭档看看。”太宰治也不知想到什么,“当然不是让做杀人的工作,只要给敦君还有镜花酱做辅助就行了。” “……” “那两个孩子,心理上都不太健康。”太宰摊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大擅长教导孩子,毕竟我就是个不健康的人,养出来的孩子只会变成那样,可毫无疑问,只要脱离了我,他们都前途无量的好孩子哦。” “【织田作】的话,很擅长养育孩子,肯定能给他们好的影响。” 【织田作】点头道:“虽然没问题……” “嗯?”太宰治头一歪。 “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他是真的不能理解,“明明在为了他们着想,却要诋毁自己。” “……” “稍微要相信一下你的能力。”【织田作】说,“哪怕是以我浅薄的见识来看,现阶段也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无论是给横滨带来和平,还是其他。” “太宰你的话,给很多人都带来了光明的未来。” “所以,不用自轻自贱。” 他说:“如果你做得不好,就没有人能以好相称。” “我是这么想的。” …… 阿叶再看见首领宰时,他身边弥漫着粉红色的泡泡。 气氛非常罗曼蒂克。 太宰治以甩动海带条的姿势甩手道:“你回来了呀,阿叶。” ‘他心情很好。’阿叶絮絮叨叨想道,‘原因……肯定是【织田作】。’ ‘他跟我发了短信,说要跟敦君一起工作,那很好不是吗,【织田作】会把敦君照顾好的。’ ‘说起来,太宰先生未免太在乎敦君了……’ “我回来了。”他看着太宰治,将千万思绪都埋入心底,露出漂亮而乖巧的笑容。 他在讨好太宰。 “这是今天的签名版。”阿叶主动将白板放在太宰面前,他知道对方喜欢这个,在等待这个。 ‘因为是织田作写的,只要是织田作,太宰先生就会喜欢。’ ‘这样博爱,简直就是神明的爱意嘛。’ “哎呀,辛苦了,阿叶。”首领宰几乎是迫不及待凑到签名版前。 多吃青椒,营养均衡。 ——织田 太宰:“……” 他小声抱怨着:“这是什么无厘头的祝福呀,真是的,织田作以为我是小孩子吗?” “对了。”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抬头,太宰治的耳廓几乎要划过叶藏的唇舌,后者依旧以温柔到言语难以形容的语气道,“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给织田先生写信?” “他说他一定会给忠实读者回信的。” 阿叶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上。 “太宰先生。” …… 【他被爱意所包围着】 第102章 第一百零一章 四天后织田作收到了读者来信。 并非寄至朝日文库再由东田编辑转交给他的信件,而是织田作早晨取报纸时从邮筒内一并取出来的信。 织田作从未将私人信息告知给其他读者,来信人的身份可想而知,多半是几日前从他这小心翼翼取得许可的叶藏的兄长。 若换一人,兴许会恼怒于叶藏的自来熟,说到底,绝大多数日本人都会将“写信成为笔友”当成客套话,真收到信件反而会觉得对方给自己添了麻烦。 可织田作跟其他人不一样,与他说话大可直白。 拆封信件后织田作一目十行地读完,叶藏的哥哥正如同他想象中的自律精英,他将织田作的小说读了个滚瓜烂熟。信件中多是对某某人物性格的讨论,以及探寻织田作为什么会设定某情节。 他有些吹彩虹屁的意思,可哪怕吹也吹得有理有据,此外,修治先生对人物的理解深入到织田作都要瞠目结舌的地步。 没错,叶藏的兄长署名修治。 织田作反复将信件咀嚼好几遍,又拿出一支笔,记下其中对自己有所启发的部分,稍后展开雪白的纸张,开始给对方回信。 ……首先感谢您对我小说的喜爱,关于政江这一人物…… 如此一来一往下,织田作竟多了一位忠实且充满思辨力的笔友,开头几次二人似未混熟,只就书中内容进行交流,对各自生活避而不谈,直到三月,两人进行第六次通信时,织田作终于写了一则生活中的烦恼事。 家里的孩子即将填公立大学志愿,可我对关东关西的各大高校毫无了解,完全帮不上忙。 这只是一件小事,连织田作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写在信上,他事后回想,只觉得修治似乎是某大企业的高层,妥妥的精英人士,在他印象中,现代想要在企业做至管理层,总需要高等学府的毕业证,再加上身为弟弟的叶藏学识渊博,一副受到良好教育的模样。 他偶尔会想,那位修治先生是毕业于东大还是京大还是私立的庆应? 华族的话,庆大的可能性更高吧? 织田作写这句话时,只将其作闲笔,并没想会得到对方的回应,哪里知道下次再通信时却见对方事无巨细地询问: 没想到织田老师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报考高校的话,目前偏差值如何,有什么心仪的专业吗?希望在哪里读书,未来就业…… 看这一连串的问题,织田作几乎要肃然起敬了,他自认不算很负责的家长,孩子们的成绩一律没管过,无论是去上短期大学的幸太,还是跳级进入私立的咲乐,他们的成绩都与织田作无关,他忙起来甚至无法陪孩子参加多种多样的校园活动。 此次问“修治”,还是因为由美临近毕业,压力巨大,竟然病急乱投医来询问织田作该怎么办,后者回道:“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没有上过大学,志愿只能交给你自己了。” 由美当时叹了口气,还握拳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织田作后来也想,如果自己能给她一点帮助就好了,因此才会将烦恼写在信中。 现在看见修治的回信,只认为对方专业得不行,织田作想一会儿干脆让由美看看修治的这段话吧。 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体贴,等读完信时,织田作发现了缀在末尾的一串数字,是修治的电话号码。 这么说略有些唐突,织田老师也不想与我进行线下见面对吧,可对毕业生填报志愿,我还算有些心得,若有什么问题,请直接打电话。 织田作:真是个贴心的人。 修治都做到这一步了,织田作便推开门问由美道:“由美,填报志愿的事情决定了吗?” 由美正在书桌前头悬梁锥刺股,以应对入学考试,听见织田作的话,秀丽的脸庞皱成一团道:“还没有。” 织田作将修治的话说给她听,由美立刻就精神了,对织田作道:“我可以跟他聊聊吗?” 织田作:“当然可以。” …… 叶藏跟首领宰的关系正式进入蜜月期。 原因很简单,叶藏在不断为他跟织田作打助攻。 不是阿叶的温柔版【织田作】,而是首领宰世界会用枪指太宰额头的织田作。 “想要做朋友的话,得从相互了解开始。”阿叶轻声细语地传授经验。 “织田作是很好相处的,可好相处的同时,他也是个敏锐的人。”阿叶委婉道,“跟他聊哑弹,并不是糟糕的主意,然而对他来说,拆哑弹、在Lupin共度的时光是不存在的,跟他谈平行世界的经历不大好。” 在“织田作学”上,叶藏是太宰治的老师,后者完全就是虚心求教的小学生,他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阿叶说:“先跟他互相了解。” “让织田作认识你,而太宰先生也要切切实实地去触摸织田作的灵魂才行。” “分享生活,交错理念,一点一点拼凑出他人物的图景,再揣测织田作的想法,以做出应对。”阿叶说,“太宰先生的话,不用去伪装什么,只要成为你自己就够了。” “织田作一定会跟太宰先生成为朋友。” 因为你是那么好的人。 阿叶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谁能为不曾相识的人付出如此之多。 ‘我甚至无法评价这一位太宰先生。’他半是抱怨半是恨铁不成钢地想,对,就是恨铁不成钢,阿叶还以为自己无法对他人产生诸如此类的情感,可首领宰,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他是个大善人,那是万万不够的,太宰先生流淌的血液都是黑色的,这可不是刻薄话,缔造黑手党帝国的过程中,他用了各种超规格的方法,谋杀、绑架都是家常便饭。’ ‘可再看看他如此做的原因,竟是为了不曾谋面的织田作创造一个能让他安心写小说的世界,可恶,这不是把自己绑在十字架上了吗?’ ‘说到底,就算是难以拒绝别人,想要为其他人做些什么,也到不了这地步呀。’ ‘能为织田作奉献自己,也太超过了吧?’ * 太宰治没听出叶藏更深层的意思,事实上光是能与织田作成为绝赞笔友,已经是他想不到的美梦了。 所以他真心实意地感谢叶藏。 “谢谢你,阿叶。” 这一刻,首领宰面孔上的笑容近似于神佛。 “将你带来,实在是太好了。” 然而,他神佛的笑容只维持了几秒钟,接下来便是首领宰打滚哀嚎时间:“所以说,偏差值、填志愿什么的,应该怎么做呀。” “阿叶阿叶阿叶……” 他仿佛jk一样在叶藏耳边嗲嗲地撒娇:“你不帮你‘亲爱的兄长大人’解决难题吗?我可是除家庭教育外什么正经学校都没上过,比起我,接受过军警教育的你显然更适应这一套吧?” 阿叶为难道:“不……事实上我在军警学校没学到什么,而且我们不参加全日统考来着。” “学生时代我经常请假去画室……” 太宰治跟叶藏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们俩一失学儿童一艺术生,根本没法给由美酱提供参考条件。 阿叶:“……黑手党的产业遍布日本各地,总会有不少东大京大的人才吧?问他们不就好了吗?” 太宰:“唔……是这样没错。” 他凑近叶藏,几乎要在他苍白的耳廓上咬一小口。 “谢谢你了,我可爱的弟弟。” 阿叶:“……” ‘这是什么羞耻play啊!’ …… 沙耶香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有被“大人物”召见的机会。 4月10日,她身着熨烫笔挺的制服,战战兢兢跟在黑西装男人身后,走进港黑大楼。 与寻常建筑不同,大楼每层在大理石地面上都铺有厚厚的地毯,高跟鞋的后跟点在地面上,不会发出一点儿声响。 沙耶香根本不敢乱看,视线凝聚在一个点儿上——黑西装男人的后背,她耳中嗡鸣,手心出汗。 上午10点,直属上司高桥先生伴着一张脸告诉沙耶香:“半个小时后你要去总部一趟。” 沙耶香迷糊道:“总部,银座的那一家吗?” “不,是集团总部。”对方表情越发凝重起来,“横滨的地标大厦,黑手党大楼。” 沙耶香:“。”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我们公司也被港黑收购了吗?’ ‘不,这很正常,那位黑手党首领难道不是关东的无冕之王吗?’ ‘问题是,为什么要找我这种小喽啰呀!’ 沙耶香:“……是有什么事吗?” 上司凝视着她,仿佛在说:‘我怎么知道。’ * 沙耶香,放在平行世界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柜员,若说有什么突出的,便是毕业于东大的简历,她进入社会时,正是日本战后经济困难时代,当时,哪怕是东大生,也只有很少一部分能成为正式社员。 在2009年时,她所在的百货正式被港黑旗下的某株式会社收购,而她也因出色的工作能力步步高升。 沙耶香家人口简单,除父母外还有妹妹,妹妹的课业是她一手辅导的,才升上高中时偏差值只有67左右,而在毕业季则提升至71,属于可以报考东大的那一批考生。 叶藏对太宰说:“织田作家的由美酱偏差值是70,跟她大差不差。” 首领宰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找她来问问吧。” 二者对话才告一段落,首领办公室的大门便被敲响了,下属毕恭毕敬道:“首领,人带到了。” 太宰道:“请她进来吧。” 叶藏本站在太宰身后,手肘搭在高背椅上,这种姿势让二者贴得极近,见沙耶香来了,阿叶本准备退坐另一旁的沙发上,太宰却伸手握住他窄细的胳膊。 “就在这里吧,阿叶。” 他脸上依旧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叶藏又抱怨似的想道:真是的,每个太宰先生都好喜欢恶作剧。 可他除了纵容还能做什么呢? * 于是,当沙耶香吞咽口水,走进传说中首领的办公室时就看见…… “叶藏先生?”她发出一阵惊愕的低呼。 沙耶香是认识叶藏的,阿叶不管怎么说都是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公子哥,在自己世界时,中原中也、尾崎红叶都会帮他购置各种衣物,前者是粗神经的男性,只会委托各品牌的负责人上门量体裁衣,而红叶,她帮叶藏买衣服时的心情肖似玩换装游戏的小女孩儿。 阿叶就是娃娃。 平行世界中,黑时宰也有相似的爱好。 首领宰相较之下好上许多,他日理万机,很难陪同阿叶出门。 于是他让最高干部代行,中原中也领着叶藏去包下一整天的百货购置衣物。 好巧不巧,本世界的沙耶香也服务了阿叶。 阿叶本就相信命运、神佛,看见沙耶香只觉得是妙不可言的缘分,因此多聊了几句,一来二去之下,也知道她家里有个备考的妹妹。 叶藏对沙耶香笑笑,没有说话,他半句身体依靠在高背椅的扶手上,那姿势实在是很暧昧。 沙耶香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她小心翼翼瞟了眼首领,却发现…… “!” 一模一样! 她惊呆了,叶藏先生竟然跟首领长得一模一样! 天呐天呐天呐! 沙耶香心中疯狂尖叫: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 * 他们店中没有人不认识阿叶,原因有很多:包场太有排面,叶藏长得实在很好,还有跟着他的中原中也。 有人认出来那是黑手党的干部,于是他们便传阿叶是干部藏在深闺的情人。 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作为男性,叶藏看上去实在是太柔弱了,再加上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的忧郁气、胭脂香。 “这样的男人,很难有人不喜欢。”店长私下里议论道。 “他就像是掌中玫瑰。” 沙耶香没说什么,私下未必不那么想。 ‘跟叶藏先生聊天很舒服。’ ‘连身心都被治愈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把叶藏与六本木的牛郎相提并论,可事实上,他比那群靠女色吃饭的人更懂抚慰人心,更加温柔体贴。 这似乎又成为了叶藏身份特殊的证明。 * ‘所以说,他是首领的兄弟,这谁猜得到啊!’ 沙耶香内心尖叫的同时,还分出耳朵听完了太宰治的话。 “……就是这样。”他看上去绅士极了,“阿叶跟我推荐了你,说你妹妹也是应考生,偏差值与我朋友家的孩子差不多,说起选校,你应该很有经验,能给我们不少帮助。” 沙耶香愣愣道:“啊、是……” 她内心继续暴漫脸:谁知道竟因这种事找我来啊! 阿叶对沙耶香勾唇笑笑,那笑容似有些羞赧。 他已经半坐到太宰的扶手上了。 而太宰,他的脸庞几乎靠在叶藏柔韧的腰肢上。 “那就拜托了。”太宰说。 沙耶香:“。” 是这样的,我总觉得气氛有点怪。 请问只有我一个人联想到德国骨科吗? 第103章 第一百零二章 上午十点,织田作才坐到工位上,就听见国木田独步询问:“由美的志愿怎么样了?” 加入武装侦探社之前,国木田独步是某重点高中的数学老师,织田作还请他帮由美补习过数学。 补习效果自然很好,由美的偏差值能够飙升,国木田独步功不可没。 只可惜国木田教一手好数学,对选校却没什么经验,他先前问织田作要不要他去问问过去的同僚,给由美参考经验,织田作说回去问问由美,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织田作:“已经下决心了。” 他说:“一位经验丰富的笔友指导了由美。” “她填了心仪的学校。” 国木田一愣:“笔友?” 织田作说:“原本是读者,来来往往通信好几回之后发展成了笔友,现在说是友人也不为过,”他说,“只差见面了。” 听到这,国木田独步依旧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织田作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他决定同笔友见面,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江户川乱步倒是抬头看了织田作一眼,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国木田独步在跟织田作闲聊的过程中又捕捉到一些关键信息,比方说他的笔友叫做“修治”,是庆大的学生,之前织田作挂在嘴边上的叶藏则是“修治”的弟弟。 知根知底的高材生,这重身份在国木田独步这加了不少印象分,他甚至说:“……平成年代,热心成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尤其他还是毕业于庆大。”庆大难道不是财阀的摇篮吗,学生大多数有钱有势的公子小姐。 对日本人来说,“不愿意麻烦别人”与“不愿意帮助别人”是相辅相成的,修治的作为十分可贵。 “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才行。”国木田独步说。 织田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请修治吃辣味咖喱吧。’ …… 太宰治,男,22岁。 饱受“约会前恐惧症”的困扰。 “阿叶、阿叶。”首领宰的局促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刚看外表他还挺游刃有余的,可听他与叶藏的对话内容,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该穿什么衣服去?” 只听见“刷”一声,太宰治推开了试衣间的大门。 他语速很快,旁人听来,多半会觉得他有点神经质。太宰三步并作两步走近衣架,先拿了件黑风衣比划,一会儿又变成了黑西装,最后不知怎么的竟拿了件沙色风衣。 叶藏发誓,从未看见太宰穿这颜色的衣服。 “……其实都一样。”阿叶小声说,“织田作不是在乎这种事情的人。” 太宰点点头道:“也是。” 他很相信织田作具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 叶藏露出困扰的神色道:“如果你那么不确定的话,就问问【织田作】好了,他不是跟敦君在一起吗?很快就能回来吧。” 想道许久未见的【织田作】,阿叶雀跃道:“已经好久没同他见面了。” 这段时间他光想着补偿首领宰,给他与本世界的织田作牵线搭桥,竟然那么久都没有放松过了。 每个“织田作”之于“太宰治”,都像是猫薄荷之于猫,哪怕阿叶都不能免俗。 他内心总是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想要躺在散发着芳草香气的榻榻米上,想要将脸颊陷入蓬松的被褥间,想要去织田作在的小公寓,想要埋在他的膝头。’ ‘无论抱怨什么织田作都会认真听完,他会给我做唯一拿手的辣味咖喱,给我买昂贵的水彩跟画具,让我在他的小屋子里好好睡上一觉。’ ‘有什么比跟织田作相处的时间更珍贵的?’ ‘哪怕是我也不想一天24小时都围着太宰先生转呀,他有太多奇思妙想了,我根本处理不过来。’ 听完叶藏的建议后,首领宰却说:“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把【织田作】喊过来吗?我听说他跟敦君过得还不错。” ‘什么嘛,那你不是一下子把我喊过来了吗?’ ‘不对,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和【织田作】相提并论……’ 阿叶当然不会让太宰治知道自己的腹诽,他只是瑟缩了一下,怕自己说错话似的:“我很想【织田作】。” “真的很想念他。” 太宰治的嘴角挂上一抹蜜汁微笑,他假模假样地抱怨道:“那就没办法了,真是的,阿叶还真离不开人呀。” “我想起来了,敦君今天要来汇报任务,【织田作】应该会跟他一起来吧。” 太宰治对叶藏眨了眨眼睛:“你要见到他了。” ’什么呀,明明你比我更想要见到他。’ ‘这是什么无聊的把戏吗?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似的,真是可耻至极。’ 话虽如此,叶藏却从未忤逆首领宰的意思。 “无论他有多么别扭,都要帮他达成愿望。” 叶藏一直是这么做的。 …… 跟【织田作】搭档一段时间后,中岛敦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太宰治不擅长教导人”,哪怕是叶藏都得承认这点。 就拿芥川龙之介举例,他自己世界的芥川大老师精神状态明显优于黑时宰世界的芥川龙之介,哪怕是叶藏也说不出“成为太宰先生毒唯很好”这句话。 而这世界的中岛敦……应该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文豪吧?就跟芥川大老师、晶子一样,或许他出生于我之后,我才没有机会拜读他的大作。 ‘敦君眼睛里没有光。’ 这句话实在是太老套了,仿佛扮演游戏里的台词,可阿叶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中岛敦。 他活得战战兢兢、毫无意义,仰慕太宰先生,又恐惧他。 ‘这不是什么好事吧?’ 然而,时隔多日,中岛敦迈入太宰治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时,哪怕太宰都询问道:“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敦君?” 中岛敦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太宰为何说这句话,最后只能吞吞吐吐道:“还好吧,就那样啊……” 正常地工作,正常地生活,下班后去居酒屋吃碗茶泡饭。 “唔——”太宰却有自己的判断似的,他说,“果然,【织田作】很擅长教导孩子。” “你也很喜欢他吧,敦君。” “啊,这……太宰先生。”中岛敦手足无措,几乎有点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太宰治摆摆手道,“就不逗你了,敦君。”他说,“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织田作】。”他的话放在这儿竟有点意味深长了,“以后也要保持哦。” ‘哪怕去了武装侦探社,也要跟另一个织田作好好相处。’ 坐在沙发上的叶藏手指抽动了一瞬。 他比谁都更清楚地意识到了太宰治的打算。 ‘真可怜啊。’ 这声感叹,真不知在说谁。 * 【织田作】被召见的时间较中岛敦更晚。 于是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心仪的咖喱店吃上一碗辣味咖喱,吹着海风,悠哉悠哉走向横滨的地标建筑——黑手党大楼。 与太宰治见面的地点也不太对,并非首领办公室,而是首领位于39层的卧室。 推门而入时,耳畔响起太宰治的脆声,雀跃得像是等待男友许久、一头扎入爱河的女子高中生。 “【织田作】、【织田作】”叽叽喳喳地,“你觉得这几件衣服,我穿哪件更好看?” 左手抓着两衣架,分别是黑西装与黑风衣,右手则是沙色风衣。 【织田作】的视线汇聚于沙色风衣上,太宰治提了提那衣架道:“这件?” “不。”【织田作】老实道,“只是没见你穿过而已。” “阿叶的话,也是黑色衣服居多,哪怕是浅色也不会穿沙色。” 他说到叶藏时,后者正从内室走出来,下半身穿了条窄细的黑裤,可能是西装裤吧,上半身则套了件白衬衫。 “嘛,阿叶穿衣服就像是法国人。”太宰半是抱怨道,“只有黑白灰三色。” 阿叶暗戳戳想:其实还有草萱色、鼠尾草色,而且,你不也只有黑白红三色吗? 这抱怨,他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织田作】却道:“那是西服吧,和服的话,阿叶会穿很多种颜色。” 太宰轻飘飘道:“啊,这倒是,我忘记阿叶是华族了。” 阿叶:‘你自己不也是吗?!’ “所以。”太宰治嘟着嘴,他现在真像一只嘟嘟怪,“穿哪件比较好看,【织田作】?” 【织田作】略有些困惑地问道:“为什么要问我?” 这下,就算是太宰治的笑容都收敛了,哪怕是他也说不出“因为我要跟你这世界的同位体见面,想要给他留下好印象,所以让你做参考”这样的话。 好在【织田作】没在这问题上多纠缠,他说:“我其实看不大出来区别,但如果是太宰的话,还是原来那身更好吧。” “原来那身?” “就是黑西装与红围巾。”【织田作】回忆道,“每个太宰都是不一样的吧,就像你跟阿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听起来你要赶赴重要的约会,既然这样的话,还是展现出自己本来的样子最好。” “太宰穿黑西装很合适。”意料之外的直球攻击,几乎要把太宰治的心脏都击穿了。 “很帅气。” 阿叶在心中小小地欢呼:‘真不愧是你呀【织田作】,太宰先生毫无还手之力。 “啊,是这样吗?”果然,太宰治轻飘飘地说,“那就穿黑西装好了。”随即又踩着飘忽的步子,走进房间。 太宰治的耳廓是否被染成了红色?叶藏不清楚,但他猜测,等进房间后,太宰说不定会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 太宰离开之后,偌大的客厅中只剩下【织田作】与叶藏了,【织田作】并不知道太宰喊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他先前一直跟中岛敦住在员工宿舍,客厅说太宰在自己独占的一层中也留下了房间,是给【织田作】的,于是他拿不准今天该住在哪里。 更何况,还有叶藏…… 他问阿叶:“最近怎么样?” 插画的工作完成了吗?漫画还有灵感吗?跟太宰治相处得如何?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包含了无数问题。 阿叶向前走了两步,他贴着【织田作】小声道:“都已经完成了,不需要担心。” “可我真的好累啊,【织田作】——” 并不是近乎崩溃的抱怨,当他说自己好累时,下意识拖长了音调,竟然有点像太宰治模仿女jk的样子了,换个人在这一定会吐槽:明明是个成年人却会对另一个成年人撒娇。 gaygay的。 【织田作】却接受良好,他说:“工作了就会劳累,尤其是创造性工作,”哪怕是他在写新连载时也会因绞尽脑汁而感到脑浆枯竭,完全无法思考,阿叶除了漫画家之外还要做许多工作,尤其以他的性格来看,光是让他跟其他人交往就算是勉强。 该怎么做?【织田作】想,他应该安抚劳累的阿叶,就像是抚摸爱娇的猫咪,可阿叶是人类,且他代行黑手党首领的工作,其内容之繁琐是他远不能理解的,怎样才能让他放松一点,这便成为了【织田作】的难题。 阿叶才撒了一会儿娇,补充【织田作】能量,便感觉到宽厚干燥的手掌盖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上。 他就连瞳孔都紧缩了一瞬。 “辛苦你了。”【织田作】揉揉他的脑袋。 “你已经很努力了,阿叶。” ——他抚摸阿叶,就像是抚摸丝滑的花瓣,抚摸婴儿柔软的脸颊。 第104章 第一百零三章 首领宰对叶藏还是很上心的,专门给叶藏修了画室,无论是采光性还是画具皆是上佳。【织田作】不是第一次参观叶藏的画室,他喜欢在这里阅读。 “抬头看见阿叶绘画,心也会静下来。”他面无表情说出恋爱番男主角话语,“阿叶身边有种氛围,非常宁静,我喜欢坐在你身边看书。” 阅尽千帆的叶藏偏偏被【织田作】的直球攻击打得找不着北,他露出虚弱的笑容道:“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直球选手【织田作】说:“阿叶最近,很高兴吧?” “哎呀,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感觉。”【织田作】回忆,“活泼了很多,以前阿叶不会主动做什么,别人的拜托倒是照单全收。” “可是帮助太宰,是你独自做的决定吧。”【织田作】说,“非常了不起哦,阿叶。” 跟其他世界的织田作不同,叶藏的织田作无疑是最成熟且最会包容人的那一个,黑时宰跟首领宰的织田作虽然会写小说,却停留在“以自己为主人公”上,他的文字朴实无华,连带着笔下的主角也都个个淡定。 但是叶藏世界的织田作,创作对象已不局限于男性,虽然写得还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又或者是失意杀手金盆洗手后求生的故事,但他已经开始进行多元创作,笔下的人物也各有千秋。 这证明【织田作】的社会经验,对人心的了解程度目前是高于其他同位体的,“优秀的作家都是敏锐的”,曾有先人如是说道,【织田作】能够成为国民作家,洞察力当然超出众人远矣。 此外,他还有自己一套生活哲学,知道对阿叶这样的害羞猫猫来说,没什么比打开天窗说话更有用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阿叶悄咪咪对上【织田作】波澜不惊的眼眸,又迅速转移视线,宛若一只害羞的猫猫。 “只是……”他说话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我不应该这么评价别人,可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怜到了人生中没有一点幸福事,就算我这种人靠近都不会给他带来厄运的程度,而且他都说了我能带来幸运,因为是能够看见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稍微还是能信任的吧。’ ‘跟神佛祈求是没有用的,能将我从平行世界拉过来,太宰先生已经跟神明无异了,我只要尽力就行了……’ ‘至少让他跟织田作成为朋友吧。’ 跟那种无意识展现自己美貌的天然美人不同,叶藏一直知道自己受欢迎,同时他善于运用自己的优势无意识捕获对象。 他从来都知道,怎样引起“织田作”的注意。 其实【织田作】也不知道叶藏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他也不是很在乎。 【织田作】思考了一秒是否该询问“太宰”究竟可怜在哪里。 ‘太宰他很骄傲,应该不希望我窥探他的隐私,可我们相处时明显能感觉到他将自己摆在了相当低的位置上,这对他来说是不正常的。’ ‘应该尊重他的隐私还是该询问……’ 【织田作】想不到的是,当他放空大脑思考时,叶藏竟然将答案喂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世界的太宰先生他,死志相当明显,达到了连痛苦死去都不在意的等级。” 【织田作】却歪楼道:“如果是不痛苦的死亡,阿叶你能接受吗?” 关注点完全错误。 阿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织田作】面不改色道:“这可不行,如果阿叶你死了,很多人都会伤心。” 【织田作】想:这句话无论如何都是在道德绑架,因为顾及他人而不去死,不过是利用阿叶的自我奉献精神罢了,可对他来说这是最有效果的。 叶藏神色莫名道:“我明白。”他咬了下嘴唇道,“其实我不大明白为什么这位太宰先生坚持去死,明明现在的世界很好。” “让织田作安心写小说”的世界已经建立起来了。 叶藏没有剧本,自然不会知道未来“组合”跟“天人五衰”会在横滨掀起战火,也不知道世界会因有太多人窥探未来而崩溃。 所以说他也不知道太宰浓重的死志源自哪儿,但这不妨碍他找到延缓太宰死亡的方法。 【织田作】问:“怎么做。” “很简单。”叶藏是这么说的,“在这世界上,他只在乎织田作,可以说太宰先生就是为了织田作活下去的。” “现在还好,织田老师并不认识他,就算认识,知道的也只是修治,对现在的太宰先生来说,每次跟织田老师通信的时间都像是偷来的。” “他实在是太在乎织田老师了,于是也很容易被诅咒。” 【织田作】道:“诅咒?” 阿叶问:“【织田作】知道临终托孤吧?” “听说过不少。” 叶藏露出了奇妙的神色道:“太宰先生对织田老师的看重程度已经到了,只要织田老师发自内心希望他能够活着,便不敢去死的程度了。” “假设说这里的织田老师让太宰先生跳槽到白道,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织田作】说:“听起来很恐怖。” ‘但确实是我会做的事情。’织田作想,‘明明知道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对阿叶来说是诅咒,假设我染上病快死了,一定会让他到床前,告诉他,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成为画家,到光明的一边来吧。’ 他有些困扰地想道:‘结果我跟那些索求阿叶的人毫无区别。’ ‘我还是会那么做的,哪怕让自身化为诅咒缠绕在阿叶身上。’ 叶藏对【织田作】糟糕的想法毫无感知,他接着说:“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让这世界的织田老师跟太宰先生成为挚友。” “成为不能让他死掉那等级的挚友。” 【织田作】说:“应该很容易吧,我就不会让阿叶你出事。” 叶藏眉眼染上一股忧郁之色:“太宰先生不擅长与人交往……” ‘啊,对了,他第一次见面时说的哑弹……’ 【织田作】沉痛道:“你说得对。” “我们应该帮助太宰。” 阿叶猫猫疯狂点头。 “对了。”【织田作】扭头看向叶藏。 “阿叶。” “什么?” “就算是毫无疼痛的死亡也不能去做。”在说这话时,【织田作】用他一如既往没有起伏的语调,可他没什么高光的双眼却黏在叶藏身上,那眼神中的分量足矣让任何人为之战栗。 “阿叶的话,无论如何都是活着更好。”他说,“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我对你的诅咒吧,当然说成沉甸甸的期待也没有问题。” “我无法想象你死去的样子。” …… 织田作与修治的初约会地点是漩涡咖啡厅。 太宰治还抗议了一阵“为什么不去Lupin”,被叶藏弱弱地挡了回来。 “正派商务人士、合格的大人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喊人到酒吧。”他是这么说的,“织田作不会在乎这种小事,可太宰先生您是以笔友身份同他见面的。” 而且还是年轻有为成为会社高管的笔友。 叶藏用眼神提醒他:请端好自己的人设,太宰先生,千万不要像个见到爱豆的jk。 于是,当织田作推开办公室门时,便看见了五官与叶藏肖似,身穿笔挺黑西装的男人。 他想:修治先生给人的感觉似曾相识。 首先要说,无论是叶藏还是太宰治出门时都会易容,没办法,太宰这张脸在横滨实在是太有名了,不做点伪装便出门,一定会被暗杀。 叶藏的易容技巧也不知从哪儿学的,异常高超,他看上去依旧是俊秀的青少年——毕竟用了另一个世界“大庭叶藏”的脸,决不会被认成太宰。 而首领宰就更简单了,既然叶藏给出了兄弟的人设,脸干脆易容得跟叶藏一模一样。 看见织田作,太宰眼中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兴奋,随即扯出一丝彬彬有礼的笑容道:“您好,织田老师。” 织田作是叶藏的合作作家,不认识才奇怪吧。 “啊,你好。”织田作也是社会人,上前两步跟太宰握手,那丝似曾相识感给他甩在脑后,他还是没想到,修治先生究竟跟谁像。 总的说来,织田作跟太宰治的第一次约会四平八稳,就像是之前叶藏一样,从小说作品入手,随后开始聊生活,不知怎么的,育儿方面两人竟然交换了不少心得,同事也让织田作确信“修治先生很不擅长养孩子”。 “阿叶那孩子,不是不是,他可不是我带大的……” “我自己是有收养孩子啦,但怎么说呢,沟通不太通畅吧,毕竟他有点怕我。” “阿叶其实也那样吧。”太宰轻飘飘道,“他很畏惧我。” 织田作困惑歪头道:“可我觉得,阿叶他很喜欢你。” “不仅是喜欢,甚至有点崇拜。” “啊,是吗。”太宰只是笑笑,没有反驳,可织田作知道他不认同,也没有放在心上。 礼尚往来,他也开始说自己的事情了。 “我家的话,就是普普通通。”织田作道,“由美、幸太……”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捡自己的工作跟开孩子家长会参加学校参观日等事情说,让织田作来看只是些平淡的小事,他甚至不会写进书里,可修治先生听着却如获至宝,嘴角一直噙着笑容,眼中也满含笑意。 织田作从来都不是个自恋的人,即便如此他却生出“修治先生真的很喜欢我”这种想法。 叶藏先前就给他打过预防针:“我兄长,也就是修治,非常喜欢织田作你。” “啊,喜欢什么的……”织田作实在没法作出反应,在他看来,自己是个非常无聊的人,说是喜欢他的书还好,粉人什么的大可不必,而且他也不讨人喜欢。 “只是看书的话,不可能吧。” “不哦。”叶藏轻轻地、轻轻地在织田作耳边道,“无论如何,就算是请求你,千万不要忽视修治的心意。” “你会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当时的织田作听完叶藏的话还有点莫名其妙,可现在他却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怎么说呢,以文学家的笔体来形容,修治看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星光。 旁人在接触到异常的好感时,说不定会迸发出樱花妹式不安,可织田作就不同了,他对此没有特殊反应,而且跟修治聊天很有意思,于是他们交换了line,准备发展成长期友人。 不管怎么说,这是相当完美的初见。 织田作跟太宰治都是这么认为的。 …… 太宰绝赞约会时,叶藏也没有闲着,从很久以前起,他就避开太宰治的盯梢,开始寻找一个人,也就是芥川大老师。 其实叶藏并不清楚太宰治的计划,但他可以推理。 首先,对方并不准备继续存活,但至今没有死亡,一定是没有达成某条件。 其次,中岛敦在黑时宰与自己的世界都没有出现过,他在跟敦君聊过后确定,对方是太宰专程从孤儿院里薅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人具有特殊性。此外中岛敦取代了谁呢,那当然是芥川龙之介,芥川大老师。 光是以上信息便能推断出太宰要完成的最后一件事跟中岛敦还有被替代的芥川大老师有关了,而且,参考黑时宰世界的双黑格局,叶藏也有些想法。 ‘啊,对了。’他忽然想到,‘说起来现在太宰先生常带在身边的秘书小姐,不是小银吗?’ ‘他的目的是创造出让织田作写小说的和平世界,光是从呕心沥血拓展港口黑手党来看就知道,未来太宰先生他们一定会面对强敌,所以中岛敦还有芥川大老师是他准备好面对敌人的秘密武器,按照太宰先生的自毁倾向来看,等到他们成为组合且成长起来,就会安心当甩手柜,然后去死吧。” “所以说,除了跟织田作成为朋友,还有一件事能够轻而易举延长太宰先生存活的时间。” “那就是找到芥川大老师,并将他藏起来。” 一想到自己要算计太宰先生,叶藏就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而且对芥川大老师不敬什么的,对他来说真的太难了。 ‘但没有办法啊,因为下定决心要让太宰先生活下去了。’ ‘他说我能给人带来幸福,就要努力去做。’ ‘让我想想,太宰先生应该有派人监视并寻找芥川大老师对吧,所以第一步,如何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偷走呢……’ ‘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这样想着,叶藏拨通了某号码。 …… 另一方面,太宰治与织田作的进展神速。 太宰这人别的不说,织田作的爱好研究得透透的,甚至连他最喜欢吃哪家的咖喱,其咖喱配方都一清二楚,此外织田作的阅读爱好,甚至他收养的孩子的性格以及暂时需求,太宰也一清二楚。 掌握了如此庞大的情报,想要讨对方喜欢不是很简单嘛? 于是织田作就发现,新上映了一步自己喜欢的电影,修治便找他讨论电影内容,孩子有什么问题便去询问修治先生,偶尔一起喝咖啡时,修治先生还能说出让他眼前一亮的语言,他们最喜欢的作家甚至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夏目漱石先生。 换个人,比如说与谢野晶子知道两人的同步率如此之高,一定会晃动织田作的肩膀告诉他:“你这家伙警惕一点啊,你就没想过会有人专门研究你,然后往你的爱好点上戳吗?” 织田作一是不觉得有人对自己花心思,第二点是他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问题。 总之,等武装侦探社的人回过神来就发现织田作最近总和特定人士参加文学展或者看电影了。 “织田作是在谈恋爱吗?”谷崎润一郎问。 “不,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emmmm,是先前的叶藏先生?”说这话的是直美,她相当喜欢叶藏,或者说喜欢叶藏的恋爱漫画,无论书剧情、人物还是画工都是第一流的,这部作品在日本都是大人气哦。 “不。”织田作说,“是叶藏先生的哥哥。” “……”啊这。 众人在听到这答案时都觉得不太对,就织田作跟叶藏哥哥的联系频率来说,换成姐妹完全就是恋爱中吧。 他们疯狂对眼神,听说叶藏先生对织田崇拜得不行。 不会吧不会吧。 偏偏织田作还用旁若无人的平和语气说:“叶藏说修治先生很喜欢我。” “喜欢……” “是喜欢作品的喜欢吗?”与谢野晶子谨慎道。 织田作想想回答道:“似乎不是,比那程度要深。” 喜欢这个词在日本实在是太微妙了,你可以说喜欢足球、喜欢料理、喜欢某位异性……可放在同性间,就像是谷崎润一郎与谷崎直美的关系一样不可言说。 如果说喜欢国木田独步倒不会想歪,毕竟他是板正的,有着理想女性的男青年,可是织田作…… ‘织田作的话,完全无法跟恋爱凑在一起,说到底他已经提前成为保父了。’ 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道:“你们别瞎想了。” “对方口中的喜欢是对挚友的喜欢。” “啊,是吗……”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 可江户川乱步的下一句话又把众人的心提了起来:“是为了织田作可以改变世界,让自己去死的等级。” “!!!” 那不是更夸张了吗? 世界上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听见江户川乱步的话后,就连织田作的表情都变得十分严肃,归根究底,所有人都相信乱步的话,将他的推理奉为圭臬。 织田作说:“可我才跟他认识不久。” “只是稍微好一点的朋友吧。” 江户川乱步咯吱咯吱咬着粗点心,脸颊鼓鼓的,像一只仓鼠,他含糊不清道:“所以说是对方的问题,你不用太担心。” “……” 织田作的表情还是平静的,可他的内心却因为江户川乱步说的话,而演化成一副火山蓬发似的场景,其跌宕起伏,无法用言语说明,最后织田作只是说了声“我知道了”,便拿着外套出门。 只剩下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有这种等级的朋友,应该算是好事吧。” “不,如果是无法解释来源的好意,不会让人觉得无法承受吗?” “说的也是,总觉得好像欠了对方什么一样。” “但感情的话,不存在欠不欠吧。”直美年轻的躯体紧紧贴着谷崎润一郎,“我可以为了哥哥做任何事。” 谷崎润一郎赶紧说:“直美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不过…… 与谢野晶子看了眼乱步,她是最早加入侦探社的成员之一,同时兼具女性的细腻与超越性别的坚毅,就她对乱步先生的了解来看,对方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那为什么会在今天跟织田作说这一番话? 多少有点奇怪吧。 …… “阿叶跟织田作,平时是如何相处的?” 太宰治曾问过叶藏,还未等后者回答,他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话,“另一个世界的我可不用说,不过是跟织田作一起做些黑手党的任务罢了,除此之外就是去Lupin聊天,这种心照不宣的聚会根本不适用于我跟织田作,说到底他已经是成功的作家了,难不成我要跳槽到武装侦探社跟他一起行动吗?” “所以,阿叶你就格外具有参考性了,你跟织田作可不在一起工作,一般情况下会去哪里?” 太宰眨巴着双眼,很虚心的样子。 “我吗?”叶藏迟疑道,“一般说来,我们会在织田作家里碰面。” “啊……”太宰想,是啊,阿叶从来都是做好美味的晚食,仿佛大和抚子一样询问”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的妻子人设吧。 ”但这点太宰先生无法效仿。”“对我来说暂时无法做到哦。” 两人异口同声道。 阿叶有些尴尬,他别过头去,用更轻微的声音说:“所以,我会找点共同的爱好。” “比如?” “一起逛书店,看文学展。” “偶尔看看电影。” “画展的话,其实织田作没有兴趣,但他会陪我去。” “还有一起去百货超市买东西。” 阿叶低眉顺眼道:“就是这样。” 太宰治嘟着嘴:“完全就是情侣的配置呀。” “嗯……” “算了算了,别说是横滨,哪怕是在关东,在东京,双人活动也就那么多,总不能一起去游乐园吧。”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明白了,好吧,我姑且有阅读的习惯,电影什么的,大多是拙作,可能受织田作喜欢,总有闪光之处,更何况一起吐槽某部电影也不是坏事。” 阿叶心说:织田作根本不可能吐槽电影吧。 他其实还有个好方法,就是让太宰扮演成所谓的“事故体质”,被卷入武装侦探社的委托案件中,这不也能跟织田作相处吗?可这方法实在太刻意,太宰也毫无受害者的模样,叶藏便没有说。 取完经后,太宰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阿叶:。 还真是用完就丢。 …… 织田作在展馆门口等待太宰治。 他们参加了一位小说家的个人展,展中不仅有小说家珍贵的手稿,还有他目前未公布的通讯集,织田作是实用主义者,对收藏用手稿不感兴趣,他想要看的是那些未公布的文字。 上回跟修治聊天时发现,对方对此也有了解,甚至表达出想观展的欲望,便相约一起去了。 织田作双手自然垂直,贴在西装裤两侧,看他表情似乎不曾动摇,可心里活动却一点都不少。 ‘我的工作,武装侦探社的工作,放在会社员眼中应该堪比无业游民。’ ‘修治先生是企业的高层,本应忙碌,可无论怎样的展览、电影都会与我一起去。’ ‘是请假来的还是他在公司已经成为了可以闲游的高层?’织田作想,‘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含在其中的心意都很沉重。’ 他到的时候,西装革履的修治正倚靠着墙壁,在展馆门附近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织田作说:“久等了。” 听见织田作的声音,修治猛的将手机收回来,他笑道:“也没有很久,织田作,我才刚刚到。” “……” 织田作停顿了一下。 太宰问:“怎么了?” “没什么。”织田作说。 ‘我只是忽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修治似曾相识了。’ 脑海中闪过好几幅画面,是他上回在游乐园救援时,港口黑手党首领太宰治看见他时的样子,明明当时还遇见了平行世界的自己,但对方的表情与当时说的话,织田作却记不真切了。 唤醒的记忆竟然是有关太宰治的记忆,他诡异的、不合时宜的熟稔,还有当时的眼神,他的微笑。 修治笑的模样,与太宰治一模一样。 …… 太宰治绝赞n次约会时,叶藏也没有闲着。 叶藏在这世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等他与织田作搭上线后,太宰治对他便采取放养政策,只要阿叶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至于他去哪里,在做什么,太宰并没什么兴趣。 他跟【织田作】在一起的时间说不定更长。 这也给了阿叶自主活动的空间,就像现在,他正根据线人的情报,独自一人漫步在擂钵街中。 明明横滨已经成了关东的知名贸易城市,擂钵街却依旧是那个擂钵街,倘若用航拍的方式俯视整座城市,便可看见高耸入云的横滨天空之塔与其周围的各色后现代化建筑。 可谁能想到,仅仅是天空之塔的三街道开外,便是战争遗迹——擂钵街深坑,贫民街依旧存在于这座城市,大量没有身份的人如老鼠一般在贫民街中流窜,军警似乎尝试过整顿此地的治安,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叶藏查过,本地的合法公民中并没有芥川龙之介,也就是说他崇拜的芥川大老师到现在都是黑户,那么他住在贫民窟中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芥川大老师应该有肺结核吧。’ ‘贫民窟环境这么差,病情严重了怎么办,而且这次没有细心的小银陪在芥川大老师身旁。’ 在叶藏的世界,芥川银与芥川龙之介的关系相当好,几乎是形影不离。 ‘听说芥川老师的肺病也是在小银的帮助下养好的。’ 擂钵街不同于横滨任何一处角落,这里仿佛是被遗忘的地方,连带这里的人也被遗忘了,左边并着几排黑乎乎的大楼。 窗户是不可能有的,哪怕过去有窗户,也被机枪的响声给击碎了,子弹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不可消除的弹痕。 这些大是孩子们的领地,他们有可能是被招揽入家族的孩子,有些是没找到工作的人。 叶藏的右手边则是断壁残垣,有歪斜的电线杆,有从光纤维断裂滋啦滋啦冒着紫色点电火花。 他并不喜欢贫民窟的环境,可为了工作不得不去做。 线人告诉阿叶,他们才看过芥川龙之介,后者很不好的样子,咳得那叫上一个撕心裂肺。 阿叶想:在他恢复力量前,芥川大老师应该在蜷缩在安全的角落里调整。 他又在心中勾勒了一遍擂钵街的地图,并标注出几个重点区域。 ‘芥川大老师就在那儿。’ 阿叶心中对芥川龙之介的喜爱与崇敬又冒头了。 ‘能看见怎样的芥川大老师?’ ‘我真的好期待!’ 然而…… 当叶藏找到蜷缩在角落中,一身白衣的芥川龙之介时,对方的反应却是…… “你这家伙。”他恶狠狠地看向叶藏,几乎要将他身上的肉咬下来。 “我找了你好久。” “银在哪里,你将她带到哪里去了!” 甚至连白色的罗生门都野兽似的咆哮着向他冲了过来。 阿叶:“。” 芥川大老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追星族阿叶痛苦得不行。 “我喜欢的作家不喜欢我”,真是杀人诛心。 第105章 第一百零四章 横滨 国立美术馆 5月12日 11:30 pm “……他是二十世纪初期的浪漫主义文学先锋,私小说的发起者,我相当喜欢他的《芳子》……”太宰治立于织田作身侧,轻声细语地讲述自身的文学见解。 别看太宰天天捧着《完全自杀手册》,他知识渊博程度已超出一众学者,光是对文学的了解,哪怕是东京大学国文系的教授也不一定比他强。 织田作虽是野路子出身,也曾去赤门内的校园听过讲座,他做过一阵子东大的旁听生,最后认为只有经验才能给予自己写作素材。 当他听太宰治发表文学见解时,从来都全神贯注,他喜欢听太宰说话,喜欢听他说文学,喜欢同他探讨。 ‘能获得新的知识、新的灵感。’ ‘每次同修治见面,都是全新的体验。’ 太宰正讲到高潮时刻,哪里知道衣兜里的手机震动,嗡嗡作响,他愣了一下,随即对织田作道:“抱歉”,便解锁屏幕。 可这一看,他本悬挂在嘴角旁的笑容却退得干干净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倒有些惹人敬畏的味道了。 织田作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不省心的下属给我增添了意料之外的麻烦吧。”织田作的声音惊醒了太宰,他终于流露了点真实情感,撒娇式絮絮叨叨抱怨道,“真是的,明明早已交代过他们,要好好做事,甚至连方案都告诉他们了,可那些不聪明的小伙伴总会给人趁虚而入,带来麻烦。” 他发自内心,却又用甜腻的语调遮掩实际的疲惫: “我好累啊,织田作。” 我真的好累啊。 将港口黑手党拓展至关东很累,独自一人为了未来谋划很累,不断躲避暗杀很累,不停不停地寻找着能让你存活的世界也很累…… “如果很累的话。”织田作直视太宰治的双眼,他似乎听出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哪怕是太宰治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很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吧。” “修治。” 修治,太宰有些恍惚。 津岛修治是他曾用的名字,也是他的本名,可津岛本家早在平津轰炸中消失了,至于东京的政治豪门,在下议院奋斗的兄长、姊姊也早已跟他断了联系,爱子嫁入神奈川前他便已离家出走…… 早就没有人叫他修治,可织田作这一声、两声,却勾起他的回忆。 “不能休息。”他这话是对谁说?织田作想,应该不是跟自己说的,这一两声低喃更像是说服自己的呓语。 “我没有时间休息。” “可是。”织田作面无表情道,“修治你花了很长时间来陪伴我,陪我看电影、看书、逛展览。”他以平淡的语调询问,“都如此忙碌了,还要在我身上花大量时间,这样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 他甚至用了陈述句。 太宰哑火了,他只是低声道:“因为你是织田作啊。” “你值得我这么做。” 织田作说:“有的时候我会认为我们俩认识了很久,是可以交付彼此性命的好友。” 太宰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可实际上,我们才认识一两个月,虽说是朋友,却也没有共同经历过生死。”织田作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总是被人评价为“天然”“不会吐槽”,他的洞察力其实很强。 “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现在就是。”他对太宰治说,“可朋友也不意味着要将全部精力放在另一人身上,修治是出色的会社管理者,是大人物,为了陪伴我看展览而放弃公司的事务,就像是让总统帮我遛狗一样小题大做。” “我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人。” 织田作本意让修治放弃,他认为自己只是最微末的普通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不值得任何人过度喜欢,可谁知道听了他的话之后,表情管理大师修治先生的脸却变得非常扭曲,映入织田作眼帘的是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脸。 他的情绪太复杂,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你实在是太看轻自己了,织田作。” 他是这么说的。 “你根本不知道,对我来说你究竟意味着什么。” …… 横滨 world公寓 5月12日 12:00 pm 当【织田作】转动钥匙,走进叶藏的公寓时,几乎听见了“呜呜”的呜咽声。 不,并不是几乎,是真的听到了。 他秉持着杀手时期的习惯,走起路来毫无声响,而叶藏,他的身体素质与普通人相比不遑多让,体术一道毫无建树,自然不可能发现【织田作】。 当【织田作】推开房门时,看见叶藏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底下,是在呜呜地哭吗? 【织田作】的眼皮撑大了一点儿。 好在叶藏对人的视线还是挺敏感的,虽没听见织田作的脚步声,可在他推开房门的刹那,他还是做出了反应,强行压抑自己的情感,磨磨蹭蹭从枕头下钻了出来。 【织田作】看他白皙的脸,视线定格在阿叶眼尾的一抹嫣红上。 “……” 他斟酌道:“发生什么事了?” “真要说的话,也没什么。”阿叶小声道。 叶藏的性格有一部分与平行世界文豪太宰治重叠,文豪太宰尚且会被中原中也骂哭,更不要说是被白衣芥川大老师用罗生门招呼,被最崇拜的作者厌恶到极致的他了。直面“芥川龙之介的厌恶”的叶藏,感觉天都要塌了。 【织田作】静静地看着叶藏,眼神静谧,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幸太,看他收养的孩子。 阿叶再也顶不住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咕噜咕噜,冒出一阵一阵的酸水,而这些酸水向上蔓延,浸润他的五脏六腑。 “我……像之前计划的一样,去找芥川大老师。” 【织田作】道:“找到了吗?” 阿叶小声地吸了下鼻子:“找到了,但是……” 他控诉道:“芥川大老师非常非常讨厌我,上来就用罗生门攻击,如果没有人间失格的话我一定会被芥川大老师在身上开出无数个小洞。” 说着说着,他悲愤道:“为什么芥川大老师这么讨厌我!” ‘我不该这么想。’【织田作】默默念叨:‘可如此有活力的阿叶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芥川吗?哪怕是讨厌,他针对的也不会是你,应该是这世界的太宰。” 阿叶:“可恶,太宰先生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芥川大老师如此讨厌,难不成是小银……” 说着说着,叶藏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陷入了思考的世界中,【织田作】静静等了一会儿,他知道阿叶智商卓绝,等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后才开口道:“所以,芥川现在在哪里?” 阿叶前几天告诉他要“绑架”芥川。 “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阿叶脸上浮现出一点也不可靠的柔弱神色: “哪怕是太宰先生也一定找不到。” …… 横滨 港口黑手党大楼 12:00 pm 与织田作的约会不了了之后,太宰治便回到了办公室。 他的心情不大美妙,太宰反复揣摩:织田作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生气了吗?是在警告我?他发现了什么?我跟他还算是朋友吗?我应该怎么做? 无数疑问淹没他的大脑,太宰无疑是聪明的,可当对上织田作,他引以为豪的、超出众人远矣的智慧却派不上用场,他就像是一个惶惑的孩子,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无意间触怒对方。 更糟糕的是,在他大脑一团乱麻的当下,还不得不处理擂钵街的爆炸事件。 太宰先找来了黑蜥蜴的广津柳浪,出事区域在黑蜥蜴部队的管辖下,中岛敦出去做任务了,那能找到的直属官便是广津。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来我们地盘上挑衅的勇敢小伙伴究竟是谁?”他用词俏皮,连语气都是轻快的,可广津并不觉轻松,仔细看,他的额角已挂上几粒薄汗。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太宰治的表情。 “是高濑会与格林组织的残党,他们联手在擂钵街袭击我方成员。” 太宰说:“哎?原来老鼠的生命力有这么顽强吗?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个组织三年前就已经覆灭了。” “是,大部队已被当年的黑蜥蜴成员绞杀完毕。” 太宰单手托腮:“主谋是谁知道吗?” “抱歉,趁我们不注意时,他用藏在后槽牙的胶囊结束了生命。” 太宰:“唔……真是熟悉的方法……”他转念道,“可能够深腹地,避开大部队的探查进入擂钵街,起码证明我们中有内鬼。” 广津猛地抬头。 “哎呀哎呀,放轻松,只是说说罢了。”太宰脸上依旧带着让人压力山大的笑容道,“特别是广津先生,听说深受下属的信赖,我相信有您这样的上司,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有二心的下属。” “不过……” 太宰头歪着,这模样只能说故作可爱:“还是要上点心啊,广津先生。” “擂钵街距离黑手党大厦并不远,今日可能在那里燃烧起红色的火焰,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管辖不好自己地区的人,可是会被取代的哦。 汗水顺着广津的下颚线一路向下,最后没入脖颈之中。 “好了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太宰道,“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广津先生。” “工作要加油哦。”不要给我抓到把柄。 广津倒吸一口凉气,他听懂了太宰话中的深层含义,因此急匆匆地弯腰行礼后就离开了,他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比如重新梳理下属的个人信息,“填补漏洞”。 门关上后,太宰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此时他的动作跟曾经坐这的森鸥外一模一样。 擂钵街、爆炸、高濑会…… 诚然,黑手党的急速扩张带来了许多问题,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在平静的水面下却暗潮汹涌,每天横滨的角落都会发生小型暴动与抗争事件,可其中绝大多数火并都被镇压在一开始,根本不会递上太宰治的台面。 这回会惊扰到太宰治,无非是动静太大,损失太多。 人头、经济、建筑这些都是小事…… 太宰治看着那些情报,随即也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拨通某号码。 “遗留在擂钵街内的四号摄像头……” “是吗,停止运作了。” “先前让你关注的白衣少年,对,他名叫芥川。” “因为太过谨慎而脱离了黑蜥蜴小队的盯梢?”太宰再一次重复这句话。 他虽安排人盯梢芥川龙之介,却早知不可能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异能力者,或者说是强大的异能力者,对环境都很警惕,“人被注视就会有所感知”,这是人类在远古时代为躲避灾祸与猛兽而诞生的能力,越是在危险中挣扎,人就会变得越敏锐。 芥川龙之介不用多说,能在贫民窟存活至今,感知力自然不弱,于是太宰也不去过分关注他,只在需要时发动人手寻找他。 ‘找不到芥川是常态,可是……’ 他单手托腮:‘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阿叶?’ …… 5月14日 18:00pm 上午叶藏去了一趟东京,参加漫画家间的集会。 月刊少年magazine编辑部会定期举办集会,方便各位老师认识,拓展社交空间。 漫画家是孤独的职业,除与编辑接触外,见到最多的外人是助手,可人是社会性动物,哪怕是孤独的日本人,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成日憋在房间中,与精力药剂作伴,因此便生出各式各样的聚会,供老师们认识同僚。 阿叶虽有自己的艺术主张,却也不是不看漫画的,正相反,他有欣赏的漫画家,也想同擅长画分镜的老师取取经。 今天的时间档还算空,此次机会难得,叶藏便去了东京。 横滨属于东京圈,JR将东京附近的城市圈连成一体,住在镰仓的上班族尚且会往返东京动作,更别说阿叶了,晚十点,他踩着拖长的灯影,走进公寓大门。 “我回来了。” 声音回落的刹那,大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暖橘色的灯光从缝中挤了出来,阿叶动作停顿一秒,不置可否。 “你回来了。”一模一样的声线,倘若【织田作】在这,定会觉得似曾相识,太宰治与叶藏的声音完全相同,可前者讲了口听不出来地的东京腔,而叶藏咬字间却有股平津特有的风情。 太宰的模仿能力很强,他的童年又是在津轻度过的,只要他想,说起话来便同叶藏毫无区别。 太宰迈着轻快的步子迎上来,他将黑西装外套挂在悬挂处的衣架上,丝滑的面料压出道道褶皱,在温暖的室内中,他只穿了件白衬衫,外面套了阿叶的围裙。 他笑盈盈地看向叶藏,暧昧道:“您是要先吃饭,还是先吃我呢?” 阿叶吓了一跳,他眼睛蓦地睁大,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别打趣我了,太宰先生。” “哎呀。”太宰狡黠地挤了挤眼睛,“一直想这么说一次看看。” “来吧来吧,晚饭是来不及准备了,我实在弄不清该放几勺味霖,指甲盖大的味增究竟有多少,可做夜宵还是没问题的。” 阿叶被他推着来到饭桌前,横滨市中心的公寓格局与其他高档公寓肖似,开放式厨房与饭厅连成一线,叶藏瞟了眼惨不忍睹的料理台便迅速别过眼去,他内心抱怨:真不知把这打扫干净得花多长时间。 烧糊的锅底、打发到处都是的鸡蛋、四溅的奶油斑点,倒在台面上乌漆麻黑的酱油,以及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瓶瓶罐罐…… 现实世界中把厨房炸掉几乎是不可能的,太宰肆虐后的残局证明他是不折不扣的厨房杀手。 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而罪魁祸首,他对自己制造的一切毫无愧疚之心,他只是对阿叶双手合十道:“抱歉啦,弄得有点乱,之后我会派人来清扫的。” 因为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可以轻轻松松安排人来帮自己工作。 阿叶没有说话,如果坚持要自己做也太奇怪了不是吗?而且他又不是真的妻子,怎么可能喜欢打扫厨房。 太宰说:“料理实在是太难做了,谁知道我连厚蛋烧都煎不好呢,好在水煮小菜还是能做的,此外还有电饭煲。” 他看向冷白色的电饭煲道:“现代科技真是伟大,只要把食材梳理好按顺序下锅就可以了,哪怕是我这样的厨房新手都没问题哦。” “所以,我用最喜欢的蟹肉罐头煲了粥,还切了红姜丝。” “阿叶也很喜欢对吧。”太宰说,“我是说蟹肉。” “啊,没错。” 太宰殷勤地帮他拉开椅子,他在模仿叶藏,无论是柳条般纤细的身姿,还是他刻意露出一截的脖颈。 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旦那”。 阿叶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情坐到餐桌前,桌案布摆放着漆木碗,雪白的大米被泡发开,红白相间的蟹肉丝藏在米粒间,红姜被切的极细,堆叠在一起,像朵盛放的绣球花。 “请用。”太宰的躯体紧贴阿叶,他在为叶藏摆餐具似的,被白衬衫包裹的胳膊拂过叶藏的额发,带起。 几乎能闻到,沁透太宰肌肤的冷香。 那是种清爽的香味,介于薄荷香与洗涤剂的气味之间,总之是跟首领宰格格不入的气味。 忙完一切后,太宰伪装贤惠妻子似的坐在叶藏对面,他笑盈盈看着叶藏,似乎在欣赏他的手足无措,与他隐藏在腼腆表皮下的不安。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与餐具相接触发出的闷响。 “阿叶。” 太宰单手托腮,似乎在欣赏阿叶吃粥的模样,又或者是在打量他整个人。 “你把芥川藏哪儿去了?” 他微笑着询问。 第106章 第一百零五章 我是叶藏。 我失去了昨日的记忆。 …… 紧闭的双眼撑开一条小缝。 白炽灯光直接刺激眼球,阿叶赶紧闭上眼睛,还是淌出一小股生理泪水。 【织田作】注意到叶藏的情况,他说:“你醒了,阿叶。” 后者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叶藏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极少见地处于迷糊状态中,大脑运作停摆,甚至回忆不起自己先前在做什么。 ‘我好像在……在和谁吃夜宵吧……’ 【织田作】出去了一趟,给阿叶端来一杯冰水,当他回来时阿叶还乖巧地坐在床上,双手摆放在蓬松的被褥上,表情一片空白,看着竟有些可爱。 “是太宰打电话给我的。”【织田作】说,“你昨天晕倒了,太宰喊了家庭医生,我也不知道你晕倒的具体原因。”他停顿道,“现在还好吗?” ‘晕倒?’ 昨晚的记忆终于浮出水面,叶藏想起了太宰笑盈盈的脸,他强硬的问话,以及看似卖相绝佳的蟹肉粥。 阿叶:。 他内心一阵崩溃:‘原来人类的料理水平真的能到这种境界吗,吃下去之后直接失忆到第二天什么的,等等,说起来,在上一个世界时,确实听那里的织田作说过,太宰先生制作的“活力清炖鸡”能够让人消失一天的记忆。’ ‘明明是电饭煲煲出来的蟹肉粥,他究竟加了什么才会形成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啊,难以置信……’ 【织田作】问:“想起来了吗?” 叶藏虚弱地点点头道:“差不多吧。” “呜……” 【织田作】:“?” “织田作,”阿叶以难得慎重的语气道,“无论太宰先生做了什么料理,看上去卖相有多好,也绝对不能吃,知道吗。” 他头一次以如此激烈的语气道:“绝对,绝对不能吃!” 【织田作】点头称好。 阿叶看着他的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段时间【织田作】在港口黑手党内认真地生活着,其实也就是做点杂活,当一名底层人员,无论是阿叶也好太宰也好,都旁敲侧击过,表示如果他想退出或者过上专职作家的生活都完全没有问题。 可【织田作】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 “比起被东田先生催稿,疯狂码字,眼下的生活非常安逸。”他是这么说的,“更何况艺术来源于生活,文学作品也是,我前几年能写出像样的文字,是有过往的生活经验打底,毕竟是战后一代,还做过一段时间杀手什么的,这种经历对常人来说可望不可及,因此我笔下的平淡生活才对他们有吸引力。” “可连载了这么多作品,过去的经验也差不多要用完了,需要及时补充新的经验。” “之前就考虑过去武装侦探社兼职……” 听了【织田作】一番话,阿叶尚未说什么,太宰治却迫不及待地打断对方的发言。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去武装侦探社兼职吧。”他迫切到不同寻常的地步,“另一个织田作也在武装侦探社,听说那里还有一眼能推理出超难案件的名侦探,【织田作】去做兼职,一定会迅速被人接受。” 因此就不要留在黑手党了。 【织田作】摇头道:“你和阿叶都在这里。” 因为你们都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最终他成为了跟随中岛敦,处理杂事的黑手党底层员工。 * 直到最后叶藏也没跟【织田作】说什么,正如同他以往跟任何一位织田作的相处方法一样。 他们的相处毫无波澜,像一汪静谧的泉水,人与人的交往中只流淌着脉脉的温情。 那是无关于“工作”,无关于“黑手党”的另一种温度。 于是叶藏只会跟【织田作】抱怨太宰治糟糕的厨艺,而不会谈其他,也不会说他跟对方关于芥川龙之介的一通对话。 因看见叶藏没什么大碍,【织田作】便准备离开了,他下午被分配了一个小任务,调解某高官家正妻与小三之间的矛盾。 走之前阿叶突兀地开口。 “【织田作】”他说,“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织田作】回答道:“你的话,快大半年了吧。” 两世界间的流速、回程的方法、太宰治找叶藏来的原因……以上种种问题,都没有解决。 “嗯。”阿叶应了一声。 “放心吧【织田作】。”他小声回应道,“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若有所感似的,【织田作】回头,看了叶藏一样。 映入织田作眼帘的,是叶藏与首领宰相似的半张脸。 太宰治与叶藏都很瘦,或许在白皙的皮肤下藏着一层薄薄的肌理,可单看外表,骨骼外只覆着一张清俊的皮。 因此,从【织田作】的角度,便能看见他分明的下颌骨以及高挺的鼻梁,还有较常人更加单薄的嘴唇。 那是一张无比冷漠的侧颜。 很像。 跟首领宰几乎一模一样。 …… “哎呀。”太宰治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出现在叶藏的面前。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日理万机,有的时候叶藏都想知道,他究竟是从哪儿挤出时间跟织田作出去约会。 “就算是我都没想到,料理竟然有这么大的破坏力,明明做得不是‘活力清炖鸡’,我竟然跟那小鬼有共通之处,真让人不愉快……”他嘟囔了一阵,又对叶藏说,“所以,让我们继续昨天的问题吧。” “你把芥川藏到哪里了?” 哪怕是在一众二次元画风的人中,太宰治也与众不同,他与其他人最大的区别是,所有人物瞳孔里都有光,只有他没有。因此被太宰盯着看时,他人的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集中在他的瞳孔上,他像眼中有漩涡,能轻而易举吸走人的魂魄。 这对阿叶没效果,他只是摆出一贯柔顺的姿态道:“我不清楚。” “我完全没有记忆了。” 太宰眯了眯眼睛:“我还真是给了你一个好借口啊,阿叶。”他抱怨道,“真是的,明明对那个小鬼,平行世界15岁的我那么恭顺,怎么在我这就如此叛逆?他软绵绵地说,“你是在看不起我吗,阿叶?” 阿叶受到了惊吓,他急忙辩解道:“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只可惜无论太宰说什么,阿叶都没有交代的意思,他只是柔顺地垂下脖颈,听太宰治滔滔不绝的话语,以至于后者只能单手托腮道:“算了,我一定能把芥川找出来的。” “真是的,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被设置了障碍,实在是太过分了,阿叶。” 阿叶沉默了一会儿,任凭太宰治在耳边吧吧吧吧吧。 “太宰先生。” “嗯?” 首领宰终于停下吧吧吧的小嘴,看向叶藏,似乎在等他说话。 “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你。” “把我拽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明这是一个可以让织田作好好写小说的世界对吧,用你的话来判断,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哪怕您说我可以带来幸运,可这幸运也是限定在‘能让织田作存活吧’。” 叶藏还是第一次这么说话,这种话让他人评价也多少有点任性,而阿叶又是一个极端在乎他人感受的人,他从来不会忤逆他人的意见,更不要说是对其怀有愧疚感的太宰治。 果然,太宰说:“你不觉得自己变得任性了吗,阿叶。”他还开玩笑似的说道,“真让我伤脑筋,难道是我对你太好了吗?”他眼中不含丝毫笑意。 阿叶不说话了。 他或许变得有些主动了,可这主动却不足以支撑他对太宰治说出内心的想法,说出那些抱怨,尤其是对方对他说“够了”时。 他恐惧触怒人们,而现在,太宰治显然发怒了,这隐晦的怒意让阿叶的心抖了好几下,他选择避开太宰的视线,选择一句话不说,只留给他静默而温驯的背影。 可心中的想法却一点不少,阿叶想:‘拉我到这世界后,太宰先生您让我做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工作、工作,我知晓您上位后每一次血腥事件的起因经过,清楚黑手党在关东甚至日本内的一切产业……’ ‘听说那曾经是最高干部中原先生的工作,可在我来了之后,中原先生却逐步放手了,他又回到了武斗派的岗位上。’ ‘您想做什么不是非常明显吗?’ 他真想这样质问太宰治,想要对他大声道出自己的不满。 时至今日,首领宰想要干什么哪怕用小手指来思考都想得出来。 ——我是下一代首领。 ——我被拉入这世界的使命,是成为太宰先生死后的下一代首领。 …… 在太宰治跟叶藏的僵持中,时间又溜过去两个月,太宰治看着日历上的日期久久无言。 原因很简单,今天理论上是异世界中岛敦来到横滨的日子,他应该在夜间变成月下兽,然后被太宰治使用人间失格,次日认识到自己的异能力,加入武装侦探社。 那么按照首领宰的剧本,今天应该是织田作捡到芥川龙之介的日子,可问题在于,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阿叶究竟把芥川藏哪里去了。 ‘实在是太失策了。’ 哪怕是他都会生出此类想法:‘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还不如不让阿叶过来呢,按照书中其他世界的走向,只要芥川跟敦君在一起,便足以抗击强大的外敌,有没有足以匹敌‘老鼠’的智慧根本无所谓,织田作应该能代替我活下去,履行职责。’ 让阿叶来不过是为了上最后一层保险,不让扩展至今的港口黑手党群龙无首,也堵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后路。 ‘让中也君当首领当然没有问题,可在我死后污浊便没有了开关装置,以他的性格很快就会被组织绑架,献上生命吧。巨轮沉船掀起的风浪远比一叶扁舟沉没来得大,那时候横滨会变成什么样?’ ‘以此来看,阿叶是远比他合适的人选,聪明又柔顺,而且会被我的遗嘱绑架,他对太宰治都很愧疚。’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想着想着,太宰治办公室的座机叮铃铃作响。 “摩西摩西,有什么事吗,中也君?”他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轻快,可接下来中原中也的回答却让太宰悬挂在嘴角的笑容一僵。 “美国guild的弗朗西斯科要求进入横滨。” 中也道:“他说有一笔大生意要谈。” …… 江户川乱步正在粗点心店吃零食。 这是距离武装侦探社最近的粗点心店,所谓的粗点心是指包括美味棒、廉价水果硬糖、代可可脂巧克力在内的100日元就能买一大把的点心。 这种店只可能开在学校周围,店里往往还卖常用文具以及肉包,与其说是粗点心店,不如说是小卖部。 粗点心店的老板认识江户川乱步,对方虽说长了张年轻的脸,却没有穿校服,你看他的打扮又不像是不良,于是老板将其认定成特殊一点的社会人。 社会人中吃粗点心的就不多,更不要说像江户川乱步一样,一次购买一大包。 他来的时候老板正在抽烟,这粗点心店从外观来看不过是一间平房,屋檐下悬挂着夏日的风铃,明明距离苦夏还有一月有余。 “你来了。”他对江户川乱步点头,随即吐出一连串的烟圈。 “今天你那个很帅的朋友还会来吗?” 平心而论,江户川乱步已经很清秀了,可他近几个月新结识的朋友,真的很帅,是那种可以吸引附近学校的女学生结伴来这围观的俊气。 乱步说:“他啊,当然会来,就是他让乱步大人在这里等他的。” 老板说:“啊,还没到女学生放学时间,就算被看见,也就那些不良女会看到吧。”他说,“会被要line号哦。” 江户川乱步嘟囔道:“不会,乱步大人都算好了。”说着便一屁股在店门口的长条凳上坐下来。 大约五分钟后,叶藏姗姗来迟,江户川乱步身边已经堆了一叠包装纸。 粗点心是零食中热量最高的一种,不是膨化食品就是油炸食品,偏偏乱步还是个不爱锻炼的,四肢堆满了软绵绵的泡泡肉,叶藏都比他精干许多,至今没发胖,也多亏了乱步不吃正餐的糟糕饮食习惯,还有就是他动脑过度,所有的能量都先提供给大脑。 “久等了,乱步君。”阿叶稍微有点喘,可能是他走得太快。 江户川乱步皱眉道:“果然,你的动作太大了,想要甩掉他的监视越来越难了。”他还不等叶藏说话就自顾自道,“不过监视不监视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毕竟太宰不可能一直盯着你,现在不就是吗,哪怕知道都是你做的,却没有证据,果然,把组织拓展那么大就是麻烦,很多事情都做不来。” 叶藏好脾气道:“是这样没错。” 乱步撇撇嘴,他还是不喜欢叶藏对他的态度,仿佛他就是个小孩子,只会给予他无尽的包容,他说:“芥川最近过得很不错,每天都活力满满,只有织田作才能让他安静一点,真是的,真不知道谁才是老虎。” “给你添麻烦了。”阿叶他从来不会抱怨,只会低头、感谢、道歉。 * 想要成功绑架芥川龙之介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怎样将他藏在太宰找不到的地方。 一方面太宰治实在是过于聪明了,再加上他手段通天,在关东地区港口黑手党的武装力量甚至超过了政府;另一方面,哪怕是白芥川也不是好相与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逮着敌人便疯狂撕咬的野狗,脖子上都没被套上项圈。 再加上芥川昏迷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人是叶藏,白芥川分不清叶藏跟太宰治之间的区别,对他来说叶藏就是带走他妹妹的罪魁祸首,醒来后定然会疯狂挣扎。 为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实行,阿叶不得不拜托了“智”在太宰治之上的江户川乱步。 阿叶根本没想过会被江户川乱步拒绝,那可是乱步啊,只要看见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能“看见”未来横滨会遭遇的灾难。 更妙的是,他可不会像太宰治一样,有“只要我活着大家就不能活得幸福”的迷障,乱步一定会选择让横滨顺利度过困难的优秀解法。 对此江户川乱步表示:“说实在的,比起他的话,还是你跟更值得信任,如果阿叶你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定会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吐槽道:“因为阿叶不敢反抗,会战战兢兢为他工作一辈子的。”这里的他指的是太宰治。 如果是叶藏的青梅竹马乱步君,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从这也能证明,首领宰世界的江户川乱步更加理智。 “是这样没错……” “但是。”乱步含了一颗水果硬糖,单边的腮帮子鼓鼓的,“阿叶根本不可能留在我们世界吧,毕竟你还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亲缘关系比太宰好多了。” “所以说能够支撑起我们世界一隅的只有他本人。”江户川乱步小声道,“什么寄希望于乱步大人,让我去处理那些人,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啊。” 显然,江户川乱步猜到了什么。 他随后又理直气壮地表示:“而且,那样实在是太累了,乱步大人才不要跟太宰一样!” 他又道:“说起来,guild没有问题吗,没有芥川的话迎战应该很困难吧,而且还有老鼠搅局。” 听到这里就明白了,guild的提前登场显然是叶藏做的,这件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书”的存在不必多说,知道它的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至于白虎异能力者跟书的踪迹息息相关,也是弗朗西斯科他们知道的。 那为什么中岛敦作为黑手党的游击队长而大放光彩却没被察觉,自然是有太宰在其背后小心翼翼地抹除他留下的每一丝痕迹。 整座关东都是太宰的一言堂。 而叶藏能冲破防火墙搞些小动作,还没有被太宰发现,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饶了我吧。”阿叶苦笑道,“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花袋君,帮我一起传递消息,如果没有他的话,一定会被太宰先生发现。” “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他的反应也非常快,几乎是瞬间就接上了线。” 听见这敬称,乱步却炸毛了,他说:“你竟然叫他先生!”那可是天人五衰的首领,要是他没猜错的话无论哪个世界费奥多尔跟横滨的势力都是对立的,对他用敬称也太微妙了。 可对阿叶来说费奥多尔不仅是天人五衰的□□,还是大文豪,写出《罪与罚》这样的不朽名篇,对这样的大作家用敬称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过分的。 “无论是guild也好,还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都是迟早要来横滨的,即便我通知了两方他们也不会结成同盟,至多是让老鼠趁机在城市中掀起混乱罢了。” “对方战力虽有所增强,我方因为有两名织田作,也能将总战斗力拉扯到相同等级,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叶藏停顿道,“同时我也希望让太宰先生意识到,这世界上只有织田作是不够的,横滨依旧处于劣势。” “他本来就不是非死亡不可,等意识到严峻的现实后就没办法去死了。” 江户川乱步又拆了根冰棍。 “你还蛮疯的。” 他说了句一点也不江户川乱步的话,而被他评价的人脸上照旧带着腼腆的笑容。 往后的日子中,乱步的话跟随了叶藏很久、很久。 …… guild的标志白鲸停靠在距离横滨最近的公海上。 弗朗西斯科坐在室内的沙发上,他无疑是美国梦的代名词,最成功的商人,眼光卓绝的投资天才,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进入日本,本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可因为他着陆的地点并不是东京,而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临近夏日,玛格丽特却依旧穿着繁复的洋装,她戴着蕾丝手套,撑着一把洋伞。 玛格丽特并非感觉不到温度,公海上的阳光似往往比城市中还要热烈三分,她被炙烤得相当炎热,心情也愈发暴躁:“还不能进入横滨吗?” “再耐心点,玛格丽特。”弗朗西斯科非常会享受,他穿着一袭接近于金色的西装,上半身陷在柔软的沙发中,右手还托着高跟酒杯。 “我们要进入的城市,非常不一样。”他说,“也只有远东的乡下地方才会存有无冕之王这种滑稽的名头,这里就像是二十世纪的意大利,黑手党的武装力量甚至超过了政府。” “恰好,我需要跟这位无冕之王谈一笔生意,只可惜他似乎并不待见我。”他啜了口红酒,“因此,我们需要等待。” 谁都知道,太宰只会把他们晾在这一会儿,就像是给进入自己领域的人一个下马威,实际上他无法阻止弗朗西斯科进入日本,后者年轻、富有,是美国悉心培育的对象,同时对“书”势在必得。 在太阳落山之前,“组合”得到了进入许可,白鲸依旧需要停在公海,而身为首领的弗朗西斯科则得到了“召见”。 最高干部板着一张脸从直升机上下来,他用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将金发美国人扫视一圈,对他说:“首领有请。” 与戒备的其他人不同,弗朗西斯科一点儿都不惊讶,他本来就想跟太宰见一面,谈一笔大生意,他也很自信,对方一定会来见他。 …… 弗朗西斯科的行为没有出乎太宰与叶藏的预料。 他失礼地提出要用金钱买走人虎。 “我寻找人虎的原因,你肯定知道。”他直视坐在办公桌后假笑的太宰治,“否则也不能把他的消息隐瞒得严严实实,我这无法理解这点,你既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那为什么要使用他,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给别人探究人虎的机会。” 他断定太宰肯定听说过书,否则也不会这么对待中岛敦。 “还是说,你已经获得书了?” 他还自顾自道:“如果说你已经拿到书了,买走人虎似乎是笔亏本买卖,可也无所谓。”说着弗朗西斯科道,“我要花多少钱才能买走他?” “哎呀。”太宰用让森鸥外听了都会打哆嗦的声音道,“敦君可是我看重的下属,无法用金钱来丈量的那种,倘若是想买走异能许可证,说不定还有机会,可敦君是非卖品哦。” 弗朗西斯科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你看他的模样,跟放弃毫无联系,似乎说着“那我就要明抢了”。 于是当人离开之后,太宰治猛地泄气,并未保持首领宰高深莫测的形象,而是像一条海带似的瘫倒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这动作似乎只有武侦宰才做得出来。 可最高干部看了,没被吓一跳,他脸上写满了抗拒,仿佛在说:太宰他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太宰软塌塌地抱怨道:“中也~” “……干嘛?” 非常不耐。 “阿叶他真的好过分呀。”太宰勉强翻身,让半张脸对着中原中也,他的脸颊受到了木板的挤压,嘴唇嘟嘟的,竟然有些可爱。 “这些好了,提前把弗朗西斯科他们抓来,我的计划完全脱产了,真是的,这原本是中也你的事情才对……” “哈?”中原中也只感觉莫名其妙,什么叫做是他的事情,更何况…… “比起叶藏,明明你才更过分吧。”最高干部说,“每天让他帮你批改首领的文件,还不打一声招呼地将人从平行世界抓过来,说起这个,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把他送走,而且按照你的说法,哪怕现在不来,之后弗朗西斯科也会来吧,为了敦。” 太宰道:“是这样没错。” “既然这样的话,现在不是刚刚好吗?”中原中也露出了带点血腥意味的笑容,他像一头漂亮而张扬的野兽,又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现在不正是港口黑手党最强盛的时期吗?”他说,“哪怕是美国的异能力者集团,也绝对敌不过在你统领下的黑手党,他们既然敢上门明抢黑蜥蜴的游击队长,就要做好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准备。” “这才是黑手党的作风。” “唔……”太宰治仿佛第一次认识中原中也似的,一动不动盯着他看,后者给看得发毛。 “有什么不对的?”他问太宰。 “不。”太宰治还是保持着他看珍稀生物的玄妙眼神,“只是忽然意识到,黑漆漆的小矮人你偶尔也会说点漂亮话嘛。” “哈?!”中也被太宰的话激怒了,这人也太会挑衅了吧?! “你说得没错哦,中也。”太宰治道,“不过,如果是迎战组合,只有我们还真不够,毕竟他们那儿的强力异能力真多,而且阿叶也不会允许我们独自迎战吧。” 中也吐槽:“这跟叶藏有什么关系,你这家伙每次都说着阿叶阿叶的,其实是你自己想这么做吧。” “不哦。”太宰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这件事情上,我完全被摆了一道呢。” “帮我联系武装侦探社吧,中也。” 他是这么说的。 “事关这座城市的安危,只有我们是不行的哦。” …… “……我们将与港口黑手党展开第一次全面合作,以上。”国木田独步将剩余文件叠成一摞,页边敲击着桌板,发出“咚咚咚”的声响,这几声宛若鼓点,敲在社员们的心上。 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出,除了江户川乱步,可出于不知名原因,他一直保持沉默,只嘎嘣嘎嘣地咀嚼着仙贝。 “也就是说。”谷崎润一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马上要见传说中的黑手党首领了?” 国木田独步眼镜片反光:“准确来说,他要见的并不是我们,而是社长。” “……差不多啦。” “由于对方提出的时间很赶,晚上八点黑手党首领就会跟舍长会晤,因此我们要决定出席会议的人选。” “这……是寻找保镖吗?” 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道:“其实没什么必要,如果要见面的话,就一起去好了。”他说,“反正见面地点定在武装侦探社,对方带的人不多,战斗力却有保障,担心社长的话就一起去见他好了。” “不会失礼吗?”有人问道。 江户川乱步又拿出了最新一块嘎嘣脆的仙贝:“不会,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用“今天天气真好”这样自然的语调对织田作说,“你说对吧,织田作。”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织田作点头道:“是啊。” “太宰他,脾气很好。” “哈?????” 侦探社成员疑惑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翻了。 …… 到了八点,侦探社的成员们才发现,江户川乱步的建议实在是过于正确,原因很简单,太宰随行人员虽然不多,武力值却都杠杠的。 横滨内的异能力组织有三,官方的异能特务科,足以威胁国家的武装组织港口黑手党,还有堪称民间组织的武装侦探社。 其中异能特务科承受不了黑手党的挤兑,已经在去年正式退出横滨了,而武装侦探社不知怎么回事,可能因为跟黑手党的业务没有冲突,再加上规模太小,竟然像模像样地运作下去,并且成了都市传说。 哪怕是为了避开黑手党成员,侦探社的员工们对那些“著名人物”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像是最高干部中原中也,黑蜥蜴的人虎以及三十五人斩的泉镜花…… 谁能想到这些人物竟然都出场了呢,而黑手党的首领也跟他们想象中大不一样,是一名看似俊秀的青年。 他有25岁吗?应该是没有的,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上位的,也太可怕了。 太宰治的时间很宝贵,他并没有卖关子,三言两语便说明了组合的来意并提出自己的要求:“所以接下来,麻烦大家跟我一起保护可爱的敦君了,毕竟他是敌人的目标嘛。” 这话一说,侦探社的人当然不会同意:“我们为什么要保护黑手党成员。”如果说是委托倒也罢了,可太宰的态度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吧,他们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两个组织。 “很简单哦。”太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弗朗西斯科那群人,完全能为了敦君在横滨掀起战火,如果普通人被波及,你们也会很伤脑筋对吧。” “至于让我交出心爱的下属,那是不可能的,把他送到其他城市避难也绝不可能。”他嘴角依旧挂着讨人厌的笑容,不少社员的拳头发痒,恨不得一拳轰在太宰治的脸上。 “只能绑架各位,跟我乘坐同一艘战车啦,没问题吧,福泽社长?”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福泽谕吉。 对方还是一副严肃武士的模样,根本不知他在想什么。 太宰却在心中默想:‘如果敦君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毋庸置疑会被保护,可因为我的关系他一开始就选错了阵营。’ 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是,从谈话一开始,他就下意识躲避着站在福泽谕吉身侧织田作的视线。 “织田。”福泽谕吉忽然道,“你怎么看?” 太宰治一愣,怎么…… 织田作说:“我觉得可以。” 他理所当然道:“太宰他是没有交代理由,可这场发生在横滨的战争是绝对不能避免的,对吧,既然这样的话,联手肯定比单打独斗好。” “我相信太宰。” 织田作看向笑容逐渐僵硬的太宰治道:“我相信你,修治。” …… 当太宰治在武装侦探社手足无措,不知摆出何种表情时,阿叶却位于横滨市中心一处露天咖啡馆中,欣赏音响中流淌而出的古典乐曲。 费奥多尔坐在他身边,在横滨十几度的天中披着大氅,头戴毡帽。 他的皮肤比叶藏还没有血色,此时此刻,费佳右手手指勾着马克杯的小耳朵,红茶的热度终于为他的手指增添一丝血色。 “神明是一面镜子,反映人的欲望与情绪。”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以为你疯狂,殊不知反射的只是其内心深处最深层的渴望。” “对吧,阿叶。” 叶藏只回了他一个无比虚弱,又略带点讨好的笑容。 【对我来说,那些大大方方、堂而皇之互相欺骗地活着的人才是最让人费解的。】 【可是,欺骗自己又是另一种情景了,我看着他们,只会给予他们深深的同情。可越是欺骗自己的人,就越难以讨好,他们嘴上说的未必是心中想的,究竟是照他们宣称的去做,还是直面这些骗子的欲望,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拿不准主意。】 【我思来想去,哪怕是怀着触怒大人的风险,也得去猜一猜他们真正的意图才行,我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情同这样的人交往,小心翼翼地吹捧他们,顺着他们的内心所想行事。】 【这里的太宰先生不也是吗?明明哭叫着希望织田作一起生活下去,却偏偏要追求死——】 “好累呀。”阿叶抱怨道。 “为了满足他无止尽的要求,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差不多也能打出结局了吧。” 第107章 第一百零六章 在费奥多尔耳中,乐曲不仅仅是乐曲,而是情报的载体,弗朗西斯科与他暂时结成同盟,可期望对方完全信任他是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对方只把他当成情报贩子,至于组合成员的异能力有哪些,他们准备在横滨做什么,一概没有挑明。 面对这情况,费奥多尔一点儿也不恼怒,他只是问叶藏:“你准备做什么呢,阿叶。” 语调亲昵,仿佛他跟叶藏认识很久似的。 “我没准备做什么。”阿叶道。 “太宰他会很生气吧。”费佳道。 阿叶像是只受惊的鸵鸟,缩了下脖子,他是想到了太宰生气时的样子吗?还是故作受惊,好用这幅面貌迷惑他人? “没关系。”叶藏轻声道,“哪怕是将你跟弗朗西斯科先生同时引进来,也不会掀起太大风浪。”他话中的内容与其弱气的外表严重不符。 费奥多尔偏了一下头,静待叶藏的答案。 “说到底,你们无法齐心协力不是吗?”他平静道,“现在您有我牵制,而guild面对的却是联手的武装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谁强谁弱根本不用考虑。” “太宰先生他一定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费奥多尔是剧本组的成员,可因为他手上没有“书”,天然弱了太宰治一筹,除此之外,哪怕是他也想不到太宰的自毁程度有多高,竟然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准备自杀。 由于一手情报不足,他也猜不出叶藏的打算,为什么将他们引入横滨。 ‘原本以为他跟太宰之间存在矛盾,现在看来应该……’ 费奥多尔端起咖啡杯。 坐他对面的叶藏脸上一直戴着端庄的笑面具,以旁人的视角只会觉得他腼腆娴静,可他内心在想什么,却不为人所知。 ‘差不多到芥川大老师出场的时刻了。’ …… 与此同时,靠近神奈川的孤儿院内。 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少女浑身上下散发着红光,违背重力地悬停在空中,人型异能力总能做些人类无法完成的奇事,此外少女的体型较之幼女更加纤长,在进行防御时也更多面。 而森鸥外,他指缝间塞着几把手术刀片,另一只手则持有枪支。 “真是的。”他抱怨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爱丽丝酱,明明我已经退出黑手党很多年了,连太宰君都没有来找过麻烦。” “在关东的土地上被外国佬袭击,怎么看都很不光彩吧。” 爱丽丝是长大了没错,性格还维持过去的傲娇设定,她甚至因为年龄增长而一步步向女王方向发展,对森鸥外摆出来弱气姿态嗤之以鼻:“笨蛋林太郎,明明不是首领了,却还维持着莫须有的尊严,与其想东想西,不如把这波扛过去再说吧。”说着还吐出舌头,发出一连串的“略略略略略略略”。 哪怕在战斗中森鸥外都游刃有余,证据就是他还能对身旁的【织田作】道:“抱歉,爱丽丝酱失礼了。” 【织田作】:说是失礼了,却没表现出丝毫抱歉的模样,不如说他正在像模像样地炫耀着爱丽丝。 叶藏在自己世界时也会跟【织田作】抱怨森鸥外,当然是极少数的情况,阿叶对森老师还是很尊敬的,可就连他都得承认,森鸥外对幼女表现出了堪称变态的嗜好,同时又很宠爱自己的“人型异能力”,至于过分压榨下属,心黑手黑什么的,暂且避开不谈。 “没关系。”【织田作】点点头道。 森鸥外关切道:“对了,芥川君,已经转移到合适的地方了吧?” 【织田作】道:“是这样没错。” 正如他们对话中所透露的一样,芥川龙之介先前在森鸥外这住了一段时间,森鸥外是被赶下首领之位洗心革面没错,可他体内还流淌着精英的血液,思想与其说是成熟,不如说只是没有过去那么偏激,他还是在追求最优解。 有心黑手黑的森鸥外,又有叶藏给他通风报信,江户川乱步帮助分析情报,想要把芥川藏起来不是很简单吗? 至于为什么guild会攻击这座不起眼的孤儿院,还不是费奥多尔提供了情报,别看关东是太宰治的一言堂,老鼠可是无孔不入的,那么多黑手党成员都没发现过森鸥外的踪迹,人却偏偏被他扒拉出来。 等击退敌人之后,森鸥外抹了把汗珠道:“如果没有你的话,靠我跟爱丽丝一定会手忙脚乱,说不定会落败。” 【织田作】是给叶藏特意叫来支援森鸥外的。 森又问:“那么接下来,我这复活的亡灵应该去哪里?”听他的自称,显然猜到了叶藏后续的安排。 “去横滨。” 【织田作】说:“去战火的中心。” …… 即便有了费奥多尔的情报,guild还是没有改变行动模式,他们的作法跟原著中一模一样,分批击破横滨的异能力者。而这在知晓未来的太宰治眼中就太小儿科了,他就像是西洋棋棋盘之外的国王,肆意挪动棋子,发出一声声命令。 “用原本世界线的战斗组合迎击他们,大致是没有问题的。”他在对自己说话,“可那不知是不是人类的外神,唔,如果是中也君一个人去的话,肯定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吧,开污浊的话我就必须在身边。” “可恶,游戏中主将是从来不会离开棋盘的,难道我要亲自下场吗?” 江户川乱步的嗓音忽然从身后插进来:“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他说,“亲自下场。” “哎呀。”太宰回头,仿造叶藏的嗓音温温柔柔道,“我毕竟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成为武斗派什么的,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很多人都想暗杀我哦。”他晃了晃脑袋,“如果被宵小趁虚而入,导致我迎来充满痛的死亡,就得不偿失了。” 江户川乱步不置可否:“那么担心的话,让织田保护你吧。” 太宰脸上游刃有余的微笑僵住了,他用相当恐怖的眼神盯着乱步。 后者却没有被干扰:“乱步大人说的可是最简单的方法。” “对织田来说,没什么能难得住他,论保镖任务的指名率,他可是最高的。” “让他保护你不是很好吗,你们也认识。” “真把那玩意儿晾在一旁不管,会出大问题吧。”他说的就是太宰治先前思考如何对付的克系生物,连太宰的人间失格都无法对外神起作用,可以说是非常bug了。 其实中原中也的荒霸吐也是了不得的神明,可本土神明与来自星空的外神多少有点区别,真说起来肯定是外神力量更强。 ‘没有太宰治就无法处理’,说的就是眼下这种。 “好吧、好吧。” 太宰治起身。 “稍微活动一下好了。” 他与乱步错身而过:“作为交换条件,别把织田作安排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江户川乱步:? 他惊讶极了,差点都没抱稳怀里的粗点心零食袋,在以往的生活中乱步从来都被各式各样的人包容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真要说的话,其实没有人比他更聪明,也更幼稚了。 简直就是高智商低情商的代表。 太宰治的智商或许比他差一点,但情商卓绝,两者交叠在一起,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超过太宰治。 因此,想看剧本组的人犯傻,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儿,可今天江户川乱步就看见了,他现在只想问太宰治“织田在你心中是什么形象”。 总不能是需要保护的,弱柳扶风一般的吧,可是在武装侦探社,除了社长以外真的没有人比织田作更强大了,而且那还是在几年前,现在他跟福泽谕吉打起来谁占上风,还真没人知道。 总结一下,织田作几乎是个完人了。 可在太宰治这里,织田作身上被贴满了“他需要保护”“我要给他创造美好的世界”“织田作的手只要能拿起笔杆就够了”等一系列奇妙的标签。 江户川乱步表情微妙:‘明明就连阿叶都认可织田作的战力。’ ‘所以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原来是恋爱脑吗?’ 当然,26岁的江户川乱步已经学会把吐槽憋在心中,他只是难得撑开了眼皮间的缝隙,看了眼太宰,随后道:“那还得织田愿意。” 他飞快道:“那么接下来,你就直接去七十五号口跟中原会和好了,但你说得没错,以你的显眼程度,前往预定地点的路上一定会被阻拦,guild的成员对你防备深重,还有俄罗斯人。” “阿叶只能看住他们的首领,剩下人的行动模式乱步大人当然能推理出来,可我们的人手不够,总会有漏网之鱼。” “所以,”他一锤定音,“你还是需要织田保护啊。” …… “……” “……” 太宰治与织田作并排坐着,表情僵硬,一言不发,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织田作,他坐驾驶位,太宰做副驾驶座。 ‘真是的。’太宰几乎在心中呐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黑时宰在织田作面前尚且能行动自如,表现自己的恶趣味,可首领宰却不得如此,在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中,他是唯一一个成为首领的太宰,也是唯一一个与织田作相见不相识的太宰。 ——说的是曾经,现在他跟织田作不仅认识,还成了朋友,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皮子是什么时候掉的。 织田作单手按方向盘,另一只手则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灵活姿势旋开水杯盖——杯里盛满了冰麦茶。 他还礼貌地问太宰:“要喝点吗。” 太宰道:“不用。” 他表情有点僵硬,连带着身体也是。 换个对象太宰一定能做到“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可对织田作就不同了,尴尬的还真是他。 叶藏在这一定会惊讶于首领宰的社恐等级,你说黑时宰跟织田作相处不是挺正常的吗?换成他怎么就成这样了,简直离谱。 织田作冷不丁说:“你今天很沉默,修治。”他顿了一下又道,“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太宰,抱歉,一时半会儿没有习惯。” 首领宰不得不接受现实,他轻声道:“织田作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织田作老实道:“具体什么时候记不清楚,只是某一天突然将你的身影跟先前游乐园中的影子重合在一起,自然而然认出来了。” 太宰笑道:“这种说法,你是野生动物吗……” 织田作道:“我是人类,直觉的话应该比野生动物要强一点。” 太宰喟叹道:“你还真是完全不会吐槽啊。” 织田作:“?” 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织田作本人自带“安定”属性,两人的死亡局硬生生被化解开,太宰也从一开始的社恐变回正常人模样,在织田作面前游刃有余起来。 “护送我去那里真没有问题吗?”太宰开玩笑道,“想暗杀我的人甚至能从横滨排到东京,中也君都感叹过做我保镖是难度最高的工作,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织田作思考道:“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会尽力去做。”他说,“而且想要保护自己的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太宰治:“……” 他快被朋友这个词戳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道:“真的没关系吗?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还不等织田作开始询问他就疯狂自爆,“为什么要在你面前隐藏身份,跟你做朋友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哪怕是织田作你都不能忽视吧?” “在合作之前武装侦探社跟港口黑手党绝对不是能够和平相处的关系,换任何一个人在看穿我的身份后都会觉得居心叵测吧?” 织田作眉头抽了一下,他面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困惑:“并不会觉得居心叵测。”他说,“这样说未免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可修治你是很喜欢我的小说,读了很多遍,基于此而想互相认识不是很正常吗?”他自己都想见见写出《明暗》的夏目漱石先生。 “交朋友是看性格合不合适,而摈弃身份。”他说,“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是黑手党的首领也只是一份工作。 “噗嗤。”也不知怎么的,太宰竟然笑出声来,跟以往做作的、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声不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笑声中染上一丝无奈。 “你真是个怪人。” 他笑着重复道:“织田作你真是个怪人。” 后者眉毛都不曾抖动一下道:“很多人都这么说。”他自己却不能理解怪在哪里。 “但无所谓。”太宰自顾自道,“我也是个怪人。” 织田作“啊”了一声道:“那不就是怪人同盟了?” 太宰:“听起来像是在说什么反派。” “是吧。”一边应着,织田作忽然双手打方向盘,本夹在冗长车流中的小轿车猛地一个甩尾,以寻常车辆不会做出的姿势灵巧地插入旁边车道,而不紧不慢缀在他们身后的几辆车,也像被刺激到一样,接二连三地杀出来。 是追杀太宰治的人。 “太宰。”织田作说。 “嗯?” “已经到五月了,昨天横滨花火大会的时间定下来,是在六月十五。”他是这么说的,“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看花火大会吧。” “……”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好啊。”他轻快地答道。 “等夏天时,一起去看吧。” …… 接下来的发展非常简单,本来,按照文豪野犬的原著内容,横滨一众人都不会在Lupin入侵的时候翻船,就算多了费奥多尔添堵,横滨这里不还有叶藏跟第二个织田作吗? 总的说来,被提前拽过来的费奥多尔就像个工具人,后者还跟叶藏抱怨了半天,表示这次他毫无用武之地,什么便宜都没有占到。 叶藏则说:“因为现在还没有到费佳真正该来的时候啊。”他对费奥多尔的态度很好,主要在另外两个世界,他们相处得都很不错,真说的话,阿叶简直是把费佳当作工具人用,而且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疯狂挖坑,费奥多尔也是默许了阿叶的行为。 他清楚地知道,大庭叶藏跟太宰治完全不同,他甚至没有多少想要守护横滨的主观意向,对异能力也无特殊之情。 只要运作得当把叶藏挖到他这边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算挖不走,能做到不敌对也很好。 基于以上原因,他俩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费奥多尔甚至能关切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 叶藏道:“这个……左右不过是回家而已。” “不准备留在我们的世界吗?” “哎呀,怎么说呢。”他腼腆道,“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是吗。”费奥多尔轻放下茶杯与托盘,姿态优雅,气质斐然,宛若从油画中走出的俄罗斯贵族。 “用日语应该说祝你武运昌隆吗?”这话几乎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过于温柔也过于守礼,在叶藏的心中费奥多尔说起话来应该跟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人物一样,如哲学家般深邃,语言甚至会显得晦涩难懂。 阿叶只能说:“啊,谢谢。” 费奥多尔瞳孔锁定在叶藏脸上。 “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只留下意味不明的话语:“在遥远的将来。” …… 在叶藏看来,不过是他陪费奥多尔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一切都结束了。 中岛敦跟芥川龙之介是第一次见面,却也遵循大宇宙规律打败了菲茨杰拉德,至于guild的外神则因为中原中也开了污浊而再次陷入沉睡。 太宰治更是一副被织田作攻略完成的样子,还跟阿叶挥舞着手臂打招呼。 “我们说要一起去看夏日的花火大会。” 叶藏:“……” 啊这。 太宰笑了一声,那笑中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是约会哦。” “约会吗?”阿叶说,“应该是多人约会吧。” 变任性后,他在太宰面前也多少能放开了,偶尔跟他开一两个玩笑也是没有问题的。 太宰:“嘛,如果是双人约会当然很有意思,可这次的话,估计是大家一起来吧。”他左手摊开,右手握拳,拳敲手掌,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说起来,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把他也叫来好了,在这条世界线中,他跟我根本就不认识嘛。” “阿叶你要来吗?”他轻飘飘道,“等看完花火大会就可以回家了哦。” …… 坂口安吾戴上痛苦面具。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即便是在首领宰的世界中,安吾也曾被安排做间谍任务,他走的是原著世界的老路子,先当黑客与其他人合伙从某银行中窃走巨款,然后被当时的同伙围堵追杀。 那还在森鸥外时代,森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用的下属,将他吸纳入港口黑手党,可惜的是,坂口安吾还没有成情报员,太宰治就先篡位了。 坂口安吾对太宰治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听过“天生黑手党”“连血都是黑色的”诸如此类的传闻,第一次被召见前,他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自己的身份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被新首领抓住小辫子。 可在打了一个照面后,他就知道自己被识破了。 明明太宰治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玩味的眼神、他的肢体动作无一不说明那个最糟糕的答案。 当时的坂口安吾就像是经历过十次冰桶挑战,浑身上下冰凉的,说句实在的,他还以为自己无法活着走出首领办公室,会被立刻处决呢。 “安吾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时首领宰这么说着,“可人才一旦不属于己方,反而会很伤脑筋不是吗?” “就连带来的伤害也是成倍的。” “对这样的烫手山芋,该怎么处理才好呢,安吾君?” “咕咚——” 坂口安吾吞咽了一口口水,走马灯似的,他脑海中竟然浮现出自己短暂却过分充实的一生,学生时代因是少见的神童早早地完成了大学课业,又觉醒方便的异能力,直接从东大特招入异能特务科,因成绩优秀而成为潜入黑手党内的间谍。 坂口安吾放空大脑:啊,真要说的话,我这一生根本什么成就都没有做出,真是平平无奇,毫无可取之处的一生。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全须全尾地从首领办公室离开了,而且也没有被身上开三枪,沉横滨港。 换个艺高人胆大的,或许会冒险留在港口黑手党,监看太宰治的动向,可坂口安吾是难得的慎重人,万万做不出这事儿,见自己还有一条命,就连夜从组织叛逃,回到异能特务科。 顶头上司种田山头火看见他也没什么意见,拍拍坂口安吾的肩膀说:“回来就好。” 之后的日子里,坂口安吾还跟太宰治打过几次照面,都作为协同人员跟在种田山头火身后,太宰每次看见他都会暧昧不明地笑笑,询问:“高升了吗,安吾?” 坂口安吾心想:我跟你有这么熟悉吗,我们有熟悉到能够称呼名字的地步吗?! 明面上只能一板一眼道:“借你吉言。” 其实他还被降职了,而且在异能特务科被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坂口安吾的能力实在是太出色了,且他年纪还小,爬得太快被无能前辈看不顺眼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坂口安吾失败后,还有不少人试图潜入黑手党,都被当作钉子拔除了。 但是!但是! 坂口安吾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瞳孔地震。 港口黑手党最近跟武装侦探社过蜜月期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们一起看花火大会为什么要喊上自己啊! 他们之间有别的关系吗?! 太宰治还偏偏对他熟稔地招手道:“啊,安吾。” 他身旁的,视角织田作之助,武装侦探社的成员,新锐小说家也抬头道:“安吾?你好。” 坂口安吾:????我们不认识吧?! 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这织田作之助竟然不止有一个,还有一个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另一旁,他身边跟着表情腼腆的太宰治。 坂口安吾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兄弟?替身?影武者? 绝对不可能是太宰治本人,那位首领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被观察的叶藏与【织田作】本人则凑在一起悉悉索索。 【织田作】问:“他就是坂口安吾?” 叶藏:“嗯,太宰先生说,他们三人是Lupin三剑客。” “可安吾,他看上去不大情愿。” “因为这世界的坂口先生并不认识织田作跟太宰先生吧。” 【织田作】一锤定音道:“太宰他,还真顽皮。” 叶藏笑道:“是……” 【织田作】看向叶藏,今天是花火大会,理论上穿普通的夏装来看烟花就没问题了,可不知是出于仪式感还是别的什么,除了临时被抓来的坂口安吾外,所有人,就连男子都穿上了浴衣。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向下扯衣摆,江户川乱步脸颊鼓鼓地咀嚼苹果糖,与谢野晶子一手持团扇一首夹着根女士烟…… 太宰治对坂口安吾不知在说些什么,后者除了生无可恋就是生无可恋。 不知怎么的,阿叶看着这幅场景,嘴角竟浮现出微笑。 他想,自己其实没做什么大事,但对太宰治个人来说,命运却被实实在在地改变了。 正当他想着时,太宰忽然说:“我们来拍一张照片吧。” 众人扭头看他。 太宰治不知从哪儿搬出拍立得与傻瓜相机,他肯定是早准备好了。 太宰说:“现在不拍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吧?” 这句话似曾相识,正如同原著世界线中太宰治在Lupin中说的话。 叶藏知道他的意思,如果现在不拍的话,他跟【织田作】就要离开了。 而且…… 他扫视在场人一眼,武装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合作,养老多年的森鸥外又被从孤儿院中挖来,无论是他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顾问,还是他上位太宰加入武装侦探社,又或者是有别的发展…… 这个世界也生出了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世界线了,不是吗? 江户川乱步一口吞下剩下的苹果糖道:“来拍照吧,随便找个路人帮我们拍一下。” “要集体合照。” 来河岸旁看花火大会的人很多,叶藏他们又因为长相出众身材高挑而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随随便便拜托一人便同意了。 对方喊:“1、2、3——” “茄子——” 伴随着“咔嚓”声的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花火大会开始了。 那轰隆声几乎要掩盖太宰治的耳语,他与叶藏并肩站着,姿态亲密,宛若一对双生兄弟。 “谢谢。” 他对叶藏说。 【夏天,开始了。】 …… 就这样,太宰终于决定放下自杀计划,在击退费奥多尔等人之前好好活着,同时把书的秘密带到坟墓里。 原本作为安全装置抓来的叶藏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太宰难得善心大发准备用书的力量将阿叶送回原本世界,让他接着过自己的生活。 皆大欢喜。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 1997年 日本青森县津轻市 与其他国家不太相同,哪怕是在现代社会,日本依旧保存了许多传承时间在百年以上的古旧建筑,倘若放在其他国家,这些建筑多半成为了博物馆、建筑殿堂之类的旅游胜地,可在日本,古旧的豪族依旧维持着过去的那套,住在轻便木材搭建而成的宅邸中。 青森这样的县更是如此。 且别说是东京,倘若与大阪、名古屋甚至是札幌之类的城市对比,青森都显得太过闭塞,日本境内封闭程度能与之相比的,怕只有产乌冬面的高松了吧。 这座城市,哪怕在2000年,森林覆盖面积都达到了80%,最有名的面向世界的产品是富士苹果。 农业大县、天然疗养地,也只有崇尚有机生活的都市人才会向往这城市,事实上,这里人口老龄化严重,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往东京去了。 津岛家便是津轻本地的豪族,当地居民无人不知的那种。 阿叶在津岛家醒来时,只慌乱了一会儿便迅速适应了,原因无他,这栋宅邸的陈设与文豪野犬世界的津岛家一模一样。 他只是身体变小了。 ‘或许是穿越世界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我来到了其他世界。’ 阿叶难免有些绝望,可他最近实在是习惯了突破世界屏障的旅行,与之于无论发生怎样的情况都能宠辱不惊。 ——本该如此。 * “修治少爷、修治少爷。” 足袋踩在打蜡的光洁木地板上,本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不知是仆人的脚步太过轻快,还是去年才修缮过的走廊足够结实,除了人的呼声外,阿叶竟什么都没听见。 不,还是有听见的,比如藏在角落处的小妖怪(老实说他们的样子真恶心,一点都不像是妖怪)蹦跶着发出“老土……真土……”之类的呼声。 真是意义不明,难不成这小妖怪不具有神智吗?可喊着“老土”又是什么意思。 奇奇怪怪。 当然了,现在叶藏无暇顾及这些事儿,因为他正穿着一身与日风宅院格格不入的洋服,站在层层叠叠、堆满书的高大书架前。 这是兄长文治的书房,他很宠爱幺弟修治,本人又出于求学之故身在东京,便把开书房的钥匙给了修治。 前天,阿叶在书房中看见了“太宰治”的名字,还有《人间失格》。 【我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事后叶藏是这么想的。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书页,很用力很用力,以至于指甲盖下的血肉泛白,至于叶藏的表情,贝齿无意识地厮磨嘴唇,他是在焦虑?是在无声地发怒?还是单纯地难以置信? 我只是小说里的人物吗? 那瞬间,这想法击中了他,可他所认识的太宰先生也分明不是历史中的文豪,可是…… 阿叶不知怎么的,对太宰难以直视起来。 “我应该称呼他什么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对于创造出自己这个人物的作者,最后还称呼他是“天使一样好孩子”的太宰先生。 “……我应该称他为……父亲吗?” 第108章 第一百零七章 《人间失格》很快就读完了。 太宰治的其他小说也都读完了。 家里的族谱也查过了。 阿叶呆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禁锢他灵魂的这具壳子是91年出生的,现在他不过六七岁的光景,又因为体弱无力而显得更加年幼,在此基础上他的一举一动却书写着何为早慧…… 仿佛人偶一般精致的外貌,仆人精心搭配的小洋装以及阿叶的神色,搭配在一起能够让任何人捂着脸内心呐喊“卡哇伊”。 至少他的大哥文治就是这么想的。 文治看着叶藏,内心充满了“我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可爱”之类的想法,可他到底是东大法律系出生,早就学会了政客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套,只是走进书房问叶藏,“你在想什么,修治。” 书房内的陈设与和风宅院格格不入,就连书柜都是用深棕色实木打造而成的,日本人偏爱浅原木色。文治甚至在屋内摆放了套蓝色法兰绒外壳的沙发,此外还有与书柜同色的办公桌,法式台灯等,打开书房门,仿佛走进了与东洋截然不同的异世界。 叶藏说:“我在想我的名字。”他说,“为什么会取跟太宰先生一样的名字呢?” 文治早猜到他会问这一问题,他小时候也纠结过,还因此去问了不敢冒犯的父亲。 “这其实不是父亲的意思。”文治与叶藏并排而坐,柔软的沙发垫深深地凹陷下去,“我们跟那位太宰先生,写出《人间失格》本名津岛修治的那位是同一支,你既然看过族谱,就应该知道。” “嗯。”阿叶乖巧点头。 “后代取优秀先祖的名字,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因为太宰先生过于有名,取名为津岛修治就像是有人叫德川家康一样难以理解对吧。”文治自顾自道,“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修治君的母亲,那可是位难得美丽温柔的夫人,听说她从小就非常崇拜太宰先生,在知道父亲是津岛的后人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冠上喜欢作者的名字,听说如果修治君是女孩儿就要叫津岛治子了。” 说到这文治的嘴角抽了一记:“就是这样。” 兄弟二者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这位“津岛修治”君的生母,还挺狂热。 “不过。”文治说,“我只希望你继承太宰先生的才华,至于缠绕在他一生的女人运以及痨病,一定会远离修治的。” “这时代肺结核已经绝种了,无论如何你都会健康地活下去。”他略作停顿道,“我是这么想的。” * 在这个世界里,文治是叶藏同父异母的兄长。 津岛家在二十世界初就是本地豪族,经营至今还没有败落,已能看出其能量,他们家是没有出过首相,议员的席位却也从未落入过他人之手,经历过百年更迭还如此,可以说是很了不得了。 越是豪族内部的关系就越混乱,比方说叶藏现在的父亲,他就一连结了好几次婚,文治的母亲是另一华族家的小姐,但跟那些从小读女校学习新娘课程的女人不同,她是正经京都大学的学生,还留了洋,在生下文治与英子后就跟津岛离婚了,听说现在在法国定居。 往后看爱子等人的母亲则是津岛的第二任太太与第三任太太,第四任太太没有所出,而叶藏的母亲已经是第五任了。 听说第五任太太长得相当好,本身也出自书香门第,她与津岛先生是有过一段爱情,但也不知怎么的,叶藏听家中仆人议论过好几次,说他母家有遗传的精神疾病,因各种原因在生下津岛修治后很快便香消玉殒了。 听文治说完之前的一通话后,叶藏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内心却戴上了痛苦面具,他抱怨道:这是什么古怪的偶像精神,如果换个其他名人,我或许还能接受,可让我叫修治,这不就跟创造我出来的太宰先生用一样的名字了吗?确实,欧美会有给儿子取与父亲相同名字的传统,可在东洋,我又怎么配跟他用相同的姓名…… “老土……老土……” “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 思考的时候,角落里的小妖怪又发出几声呓语,叶藏甚至没有往那角落看一眼。 在这生活了好几天,他意识到无论是仆人也好家里人也好,没人发现那些长在角落里的东西,阿叶索性不去管他们。 两方得以相安无事。 ‘真的好丑啊。’阿叶发自内心地感叹,‘他们真的好丑。’ “好想死啊……好想死啊……’ 跟伫立在原地的第一只咒灵不同,第二只咒灵,也就是“人类自杀怨念”的集合体,他会在房间内无序地走来走去,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往叶藏他们坐着的沙发走过来。 如果房间里只有叶藏一人,他当然能够避开咒灵,但是多了一个文治,他便不能做出古怪的举动。 “文治哥。”叶藏忽然道,“我去倒杯水。” 文治点头道:“好,帮我也倒一杯,要冰水。” 他站起身,避开迎面撞上来的咒灵。 理论上他避开得十分精巧,那咒灵甚至不会触碰到自己的衣角,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被刺激到了吧,喊着“好想死啊”的咒灵,精准地转向叶藏所在的位置,甚至还伸出手…… “。” 啪嗒。 如果给此场景配乐,出现的应是泡泡破碎时的声响,呈现在叶藏面前的是一副让他惊骇至极的画面。 咒灵最先触碰到阿叶的部位是手指尖儿,因此他也是从手指尖开始消散的,手指尖、胳膊、肩膀、瘦长的身躯。 他应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地向后退开,发出叽里哇啦的怪叫,可不可逆转的消失并没有停止,伴随古怪的尖叫声,咒灵彻底化为齑粉。 阿叶也愣住了,下一秒他若无其事地出门。 ‘人间失格。’ 阿叶在心中默念:太宰先生的异能力,跟过来了。 …… 之后阿叶趁无人时试验了好几次,果然,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依旧保留,可作用不是消除异能力,而是消除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妖。 叶藏大胆推测,自己到了一个世界观完全不同的地方,这里也许没有异能力,改成了妖怪。 对此,叶藏并不准备多管闲事,他对成为除妖师毫无兴趣,可让他在这里呆着,不回自己的世界,他又做不到。 ‘我想回去。’ 他想:‘我想帮织田作画插画,偶尔跟乱步君一起吃粗点心,如果我不在的话,中也先生能照顾好自己吗……’ 哪怕是他这样的人,也会留下羁绊,也会结交三两好友。 与其滞留在这没有熟人的古怪世界,当然更想回“家”。 糟糕的是,他在这世界滞留许久却一筹莫展,孩童的身体对他行动造成了一定限制,更重要的是津轻真是一个乡下地方…… ‘要不要去横滨呢。’ 叶藏想:‘或许那里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东京也很好,总归跟这乡下地方不一样。’ ‘问文治哥的话,他应该会同意吧,我说我想去东京上学也没有人会拒绝。’ ‘毕竟我现在是如此健康。’ 这跟叶藏之前两个世界的发展都不一样,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无论是大庭叶藏还是太宰治也好,小时候身体都不太好,可到这世界,他看上去还很纤细没错,可身体却非常健康。 就连感冒之类的小毛病都不会纠缠他,这种感觉叶藏还挺新奇的。 然而,还没等他决定去东京还是横滨,在东京千代田区居住许久,身为政治家的父亲却回家了。 不仅是父亲,在东京的其他兄弟姊妹也回家了。 文治跟阿叶说:“准备准备,我们要去一趟京都。” 叶藏家是典型的和风家庭,子女很多,父亲对他们这些次子女不闻不问,跟隔壁世界一样,最关注的只有文治跟英子,对身为幼子的叶藏不闻不问,文治才是他实际意义上的教养人。 可惜文治常年在东京,管叶藏的时间也不多,但他记得每周打几通电话关心阿叶的情况。 “嗯?”叶藏才到文治腰部高,他像小影子似的跟在文治身后,拽了拽对方上衣下摆,文治是真的很宠叶藏,立刻弯腰,贴着他耳廓询问,“怎么了,修治。” 阿叶怯怯道:“去京都是有什么事儿吗?” 文治了然:“对了,你还没去过。”他并不将之当一回事,“简单说来就是神社参拜。” “神社?”阿叶说,“在津轻参拜不可以吗?” 文治说:“有点区别,我们家祖上是公卿家庭,因此基地是在京都,只不过距离当时已经很久远了。”说到这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露出相当不情愿的神色道,“比起那些没落的家族,我们算过得还不错的,毕竟在政界颇有影响力,可京都的本家,似乎……”剩下的话隐没在唇齿间,叶藏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就是被轻视罢了。 就算是被轻视,还要去京都聚会,这让叶藏越发好奇,所谓的京都本家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多少猜到了一点,倘若能让津岛这样的政治世家低头,本家多半是拥有特殊的传承,他能够看到那些丑陋而奇特的妖怪,所以本家是往那方面去的吗? 他想到人间失格,心道:‘也不错,或许京都之行能够解除我的疑问,这个世界的本源究竟是什么,那些妖怪是什么,我该怎样打破次元壁回到原本的世界。’ …… 去京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明明从青森去京都最快的方式是新干线,却要顾及家族脸面选择轿车,阿叶内心介意,却不能说出来。 为出行方便,一家人都着洋服,可昂贵的和服早已叠好放在盒中。 傍晚之前一家人来到京都,他们在京都也有古雅的庭院,甚至常年有佣人打扫维持整洁。 奔波于路上消耗叶藏不少精力,他跟文治等人一间屋子,很快就睡去了,至于第二天早上,则在天不亮的清晨便被唤醒。 “修治、修治。”文治精神也不太好,他不耐烦繁琐的那一套,更穿不惯和服,现代化在他身上烙印下深深的痕迹,文治身上有着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那批留洋文人的影子——良好的教养、隐藏极深的典雅与新时代的文明开化的气息。 “打起精神来。”文治说,“我们要走了。” 他牵着叶藏手走出宅邸时才早上六点。 天还蒙蒙亮。 文治低声嘱咐:“你可以理解为他们还保持着僧侣的作息规律,五点起床,六点用早食,我们在本家人用过早饭后进入家族供奉的神社参拜,应该不会跟他们撞上。” 从他的话中能听出,文治并不想跟本家人碰面。 阿叶点头。 “本家人……”他踟蹰后问道,“大概是多久以前的本家。” 文治恹恹道:“听说千年前是同一支的,是学问之神菅原道真的后代。” 阿叶:“那么久以前的家谱都能追踪吗?” “可以。” 文治自嘲道:“我们也算是完成了先祖遗志,官运亨通了。” 阿叶扯起嘴角,笑了两声。 文治其实对本家不够了解,家中长辈没有告诉他的是,其实津岛要到京都参拜,是七八十年前起才有的传统,他们早就从本家独立出来了。 本来嘛,他们这一支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就算是天生携带术式,也没有谁咒力量高到能成为咒术师的。 真正将他们这一支带入京都人眼中的,其实是当年的大文豪,太宰治。 光看《人间失格》便能看出,他有一双能够看清人丑恶本相的眼睛,可丑恶的人到底是他的想象,还是真实存在的,他看见的那些近乎于梵高笔下自画像般古怪的妖物,是否是真的妖怪? 还有缠绕在他身上的,惊人的诅咒,听说是众多女性怨念集合而成的诅咒吧,威力很强,堪比特级,可与诅咒相处,他却好好地活了下来,过着跟普通人别无二致的生活。 总之,当年太宰治身侧的异状被京都的人观察到了,抱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津岛家跟本家又联系上了。 本家相当富裕,明面上也能为津岛家提供政治资金。 “到了。”文治停下脚步。 “五条”。 遒劲的毛笔字帖在木牌上,阿叶望着俩汉字,出了神。 第109章 第一百零八章 叶藏对五条这姓氏并无印象。 他回忆阅读过的正史、野史,千年前平安京的历史他不熟悉,更何况当时的公卿家庭多如过江之鲫,不秉持历史学家的严谨态度进行研究,谁知道它出自何处。 叶藏能确定的是,现代政治世家、商业大颚中绝对没有“五条”,可他们却能让“津岛”摆出分家的姿态,眼巴巴地送上门。 文治大手牵小手,木屐踩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每走一步便能听见咔哒一声脆响。 阿叶甚至没“敢”东张西望,只跟在文治身后,眼中有文治的半片衣角。自深入京都他便发现了,这里的街道上干干净净,妖邪全无。 * 哪怕是在津轻,他也不是天天宅在家里,阿叶是接受家庭教育没错,可津岛家也没有限制他出入啊。津岛宅附近有一条泛着粼粼波光的窄流,河流旁是日本常见的草坡地,再往前是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入学偏差值不过53。 叶藏无数次走过那条路,他看见过许多咒灵,有大的、有小的,有会动的,有不会动的,偶尔仆人身上也会附着小咒灵,过两天他们就说腰酸背痛,精神不济,于是叶藏便知道了,比起绘卷上画着的妖怪,这些小玩意儿更像是无意识的诅咒、人类怨念的集合体。 ‘学校跟医院里的怪物格外多。’叶藏想,‘还有证券公司,越是压力大、有人自杀的地方这些怪物就越多。’ 那相较于和平的津轻,拥有上千年历史,曾经妖怪横行的京都难道不该是怪物最多的地方吗?出乎叶藏意料的是,越靠近他们的目的地,那些怪物就越少。 ‘不,应该说是意料之中。’阿叶心头默念,‘恰好能够验证我的想法,本家——五条家的人拥有特殊的才能。’ 按照上一个世界类比,就是五条家是异能力者世家,家中子嗣多有能力。面对这种情况,阿叶只能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他比谁都清楚,“人间失格”无论是在哪种力量体系下,都是超规格的能力,涉及到“消抹”“删除”简直触碰到了因果律。 这样的能力被发现,他还是身在分家的幼童,难道会有好事吗?肯定是不会的。 可他因样本太少,对这世界的“异能力”还缺乏了解,也不清楚运作规律,只能小心谨慎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避开一切怪物。 五条家实在很大,除了被围墙圈起的本家宅邸外,他们还占据了大片的森林与山丘,听文治说他们即将参拜的神社就建在山坡上。 或许是本家人看不上他们,也或许是还没到见面的时候,叶藏被文治拉着,离青石白砖构筑而成的院落越来越远。 说老实话,阿叶松了口气,可看文治的模样,怎么都称不上高兴。 “那群家伙,不就是……”他甚至小声地嘟囔了几句,声音很轻,只有阿叶听见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听力也好了许多。’阿叶心想。 五条家的神社祭祀的是学问之神菅原道真,毕竟是老祖宗。叶藏对这位神明并没有什么敬意,道真能够追封学问之神并不是说他是什么不世出的奇才,而是因为他被政治迫害而死后化身怨灵,疯狂诅咒京都,听说在他枉死之后京都连续发生了洪水、瘟疫大火等灾害,而当年迫害他的政敌藤原氏英年早逝,据说还发生了陷害他的大臣在上朝时被晴天霹雳劈死的事件。 在知道信仰诞生的原因后,叶藏很难对这位神明保持敬意,尤其他从小没怎么用功读书,成绩就很好,对考试也缺少敬畏之情。 文治等人就是走过场的,一人一张垫子看神官作法,结束后文治将阿叶一把提起来,他怕叶藏跪坐得脚麻。 阿叶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文治:“能走了吗?” 文治低声道:“快了。”他又说,“去见几个人,他们不会留我们吃饭的,等走完这一过场就能离开了。”在说这话时他眉宇间笼罩着深深的不耐。 * 他们是从偏门进五条家的。 从进门开始,叶藏就知道文治到底在介意什么了,之前就说过了津岛家是地方豪族,在青森一带地位超然,而文治自己也足够优秀,年纪轻轻就从东京大学的法学专业毕业了,任何人看见他都会称赞一句青年才俊。 此外还有英子姐爱子姐等人……阿叶隐晦地看了眼跟在文治身后三步之外的爱子,今天早上英子称病,干脆没来。 他还挺惊讶的,以上一个世界的发展来看,英子的政治头脑在文治之上,未来不仅进入内阁,还会以女性身份出任大臣,打破日本政坛长期无女性高官的现状。这样的英子从来不会放过与大人物相交的机会,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大人物。 “这是哪家?” “青森的津岛。” “啊,太宰治的本家。” “难道出了跟太宰一样的孩子吗?” “真要说的话,当年的太宰也看不见咒灵吧,可听说那家伙不仅能会吸引各式各样的诅咒还能创造诅咒。” “话是这么说,得同时代有咒灵操使才有用吧,让他获得那能力,简直是暴殄天物。” “血脉都那么稀薄了,怎么可能觉醒。” 阿叶心中默念:他们的议论声太大了。 完全没有避开他们,肆意地评头论足,阿叶稍微抬头看声音的来源,都是些青年人与中年人,明明在这个时代,却穿得像是神社的神官,在这群人中女性很少,哪怕是有一两位,都埋头站在男性身后,用言行充分证明古老家族失衡的男女地位。 正当叶藏失神时,迎面却飞来几只放大版蚊蝇似的怪物,文治他们都看不见,只埋头向前走。 “……” 阿叶藏在文治的衣摆后。 至于他内心除了抱怨就是抱怨:‘什么吗,这本家怎么回事啊,明明到二十一世纪了,哪怕是我这样恐惧女人的胆小家伙,都不会对她们抱着如此轻视的态度,还有文治哥他们,哪怕看不见这些小怪物,又有何大不了的。’ 奇怪的是,他虽不喜欢这些人,却不至于像恐惧虚伪之人一样恐惧他们。 ‘快点结束吧。’他想着。 叶藏他们被安排至茶室等待,至于他们的父亲则跟五条家的老一辈攀谈,阿叶看了一眼,五条家长辈年纪都很大了,骨骼无法支撑起他们的面皮,松垮的肉一道道耷拉下来,像皱巴巴的烂橘子皮。 过了一会儿,有婢女来叫阿叶,文治他们前几年都确定过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现在唯一有可能使用咒术的是还没来过本家的叶藏,可听说他对低级咒灵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不具有才能的。 婢女被调教得很好,领着叶藏走在冗长幽深的回廊上,足袋踩在空心地板上,没发出丁点儿声响,她在一扇纸门前停下脚步,跪坐下来,阿叶连忙在她身后一同坐下。 “失礼了。” 得到屋内的回应后,婢女恭敬推开扇门。 “修治。”津岛原右卫门对他招手,“过来。” “就是这个孩子?”五条家的长辈很老了,可当他睁开眼时,精光几乎能让叶藏的心脏漏跳一拍。 “是的,我给他取名叫修治……” “太宰治的本名?” “是的。”津岛原右卫门道,“听说名字是最短的咒。” 老人嗤之以鼻,仿佛在说“外行人”。 “根本没有这种说法。”他说,“别以为看了几本安倍晴明的小说就知道什么是咒术了。” 梦枕貘的《阴阳师》中就有提到名字是最短的咒,咒术界的老头是很腐朽没错,却不代表他们老土,甚至还有老头的术式跟电音吉他有关。 津岛原右卫门尴尬地笑笑,不说话了。 “身上没有诅咒吗……” “太宰的话,听说也是少年时代过后身上才萦绕着各种诅咒的吧?” “记录是这样写得没错。” 阿叶静悄悄地站在那儿,却根据他们的对话分析出海量信息:首先自己会叫津岛修治并不是什么偶然,是故意而为之。 随着他们的深入讲解,叶藏对本世界太宰治的了解进一步加深。 本世界的太宰先生当年也是看不到咒灵的,可菅原道真的血统时隔多年终于在他们这一支身上显灵了,等他长到十四时就被各路咒灵苦苦纠缠着。 (是的,没错,叶藏终于知道那些小怪物官方名叫咒灵了) 如果是普通人,被咒灵纠缠成这样,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据说咒术师第一次看见太宰先生时,他被咒灵包裹得密不透风,却奇异地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唯一损害他健康的就是肺结核。 而在他成为知名作家之后,出现了更加奇怪的事,众所周知,太宰中后期的作品包括《人间失格》《斜阳》都带着丧感,美则美矣,却毫无正面能量,从他笔下流淌出的负面能量再加上众多读者的情绪浇灌汇聚在一起,形成了特殊的咒灵。 特级咒灵——女生徒。 虽说叫那名字,却毫无女人的样子,放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一团可怖的怪物罢了,却永远跟在太宰治的三步之外,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凝视他的背影,所有试图伤害太宰的咒灵都会遭到她的反击,几次入水没有成功听说也是女生徒阻止的。 是完全诞生自太宰治并且以他为中心活动的咒灵。 可悲的是,太宰治本人却不具有咒力,于是到他死亡之前都没有看见过咒灵,说起来他最后是怎么死的,特级咒灵女生徒有没有解咒根本不得而知。 八十年前的咒术师对这件事最后也没下定论,太宰治究竟是否算咒术师,他有什么能力,由于当时也没有完全觉醒的六眼,无人能看出他的术式到底是什么。 因为发生发生在他身上的现象太过离奇,便有人仔细调查了太宰,结果发现他竟然是御三家五条的血亲,与他们拥有共同的祖先。 太宰治之后津岛家很是没落了一段时间,为了探究出现在太宰身上的奇异现象,当时的五条家对他们施以援手,将其纳入分家,提供了不少政治资源、金钱上的援助。 等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津岛家依旧与五条家维持着联系。 津岛原右卫门娶的最后一任妻子,也就是叶藏的母亲,听说就是某家咒术师的后代。 五条家的长辈虽说有一双祖祖辈辈相传的蓝眼,可随着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眼睛已浑浊不堪了,她定定看了叶藏半天,后者不断瑟缩。 他挥手,身后人打开了津岛原右卫门眼中空空的鸟笼。 他问:“你能看到什么?” 阿叶缩了下脖子道:“我、我不知道。”他声音又轻,念得又快,似乎被吓到了。 成年人总会轻视孩童,尤其是活了越长的成年人越不相信孩童的智慧,阿叶的演技很好,他的外表又有足够的欺骗性,再加上他身上干干净净,一个诅咒都没有。 甚至不值得让五条悟看他,做最后的确认。 说到底,现在的五条家因为有了五条悟而今非昔比,对其他术式并不渴求。 “就这样吧。”老人说,“他没展现出做咒术师的潜力。” 津岛原右卫门听见这话,也没有失望,他虽在五条家摆出一副恭谦的嘴脸,实际上对咒术师并不尊敬。 “走吧,修治。” 他对阿叶的态度异常严厉。 …… 津岛原右卫门是政治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没在五条家多停留,立刻就坐上前往东京的新干线,剩下的文治也不愿意在这家多呆,用过饭后就准备带着一众兄弟姐妹离开了。 阿叶松了口气,想这一趟总该平安无事地度过。 他们离开时没走偏门,性格最软的爱子颇为不安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袖,至于文治他冷笑几声道:“客人从正门离开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又不是五条家的仆人,没有走偏门的必要。” 看不见咒灵有人把他们当麻瓜,那他们难道真是麻瓜吗? 阿叶一向知道文治性子如何,且心下也认为他说的没错,便跟小尾巴似的缀在文治身后。 他们向门那边走去,远远地竟有一队人迎面走来。 开路的是俩青年,文治记得他们是五条家的年轻才俊,说是什么一级咒术师,每次遇上他都恨不得用下巴磕看人,可此刻他们的姿态比奴婢还要柔顺。 两位一级咒术师之后夹着一名少年?儿童?文治听说过他的名字,五条家几百年不遇的天才,行走在地上的神子。 他暂时止步,对这种人物文治还算谨慎,不会因为五条家看不起他们而冒犯了下一代的当家,他甚至用手挡了一下,把叶藏护在身后。 他低声道:“那是五条家下一代的当主。” 阿叶顺着视线看去,对方思有所感,不知怎么的,也看了过来。 于是阿叶的视线撞进对方的瞳孔,那与其说是人的瞳孔,不如说是灌在玻璃球中的无尽苍穹。 “六眼”。 五条家的六眼。 不知怎么的,阿叶心中冒出相当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五条悟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110章 第一百零九章 “你这家伙,术式还挺有趣的。” ……这种语气,你是哪来的不良吗? …… ‘所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为什么厄运总会降临在我身上呢?’ 不错,阿叶将现在自己所面临的一切称之为厄运,按他原本的计划,苟过五条家族老的考验后,就可以回到青森,慢慢摸索咒术知识,哪知道出门时竟撞上了五条家的神子。 据说五条悟继承了最完整的六眼,是几百年不遇的天才,用文治的话来说,五条家自从他诞生开始,偌大的家族就是围绕五条悟转的,文治在跟叶藏介绍时,半不信半喟叹地说:“听说咒术界从他诞生开始平衡就被打破了,因为他太强大所以咒灵也进化什么的,确实,这几年因‘意外事故’死亡的人数节节攀升……” 他略作停顿道:“以一人之力打破世界平衡,也太中二病了。” 当时叶藏跟他的想法一样,只以为是有心人夸大其词,可在看见五条悟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传言说或许是真的。 让文豪野犬世界的人来说,叶藏身上是具有某种神性的,可这种神性就像是希腊的神明一样,是人与神的结合体,他有神明的心性,远超人类的头脑,可身体还是孱弱的,力量不算很突出。 ‘论力量强大近似神明,果然是中原先生吧。’阿叶才冒出这想法,就忍不住抱怨道,‘可就算是中原先生,也只是普通强大而已啊,按照他们的说法,五条悟的力量成熟后可以颠覆世界,这不是作弊吗?’ 话题扯回来,任何一个家族诞生了五条悟这样的人,家族一定会围绕着他运作,放在御三家也是一样,而旁支的人也会迫不及待地攀亲戚。 因此,在当天五条悟表现出对叶藏异样的兴趣后,他就被作为玩伴留了下来。 应该是,暂时停留吧? * 回忆那天的场景,就算是叶藏也不知道五条悟究竟从自己身上看见了什么。 其实对方也没有做什么,他不过是脱离了既定的道路,旁若无人地走到阿叶面前,然后定定地看了他好久,将他灵魂都看透了。那模样仿佛是高贵的长毛波斯猫盯着某只莫名侵入他领地的小黑猫,不只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心理,并没有伸出爪子挠挠,而是停留在最基础的互盯。 最后五条悟只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就离开了。 年幼的神子没说话,五条家的人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他们非要过度解读五条悟的举动,总觉得他从叶藏身上看出了什么非凡的术式,说不定跟几十年前的太宰治一样,有被诅咒所爱、创造诅咒的特殊能力,而津岛原右卫门听说了这件事后,也对“将修治留在五条家做客”的提议表现出了惊人的热情。 恨不得将他直接送给五条家。 津岛原右卫门跟隔壁世界的他一样,他做父亲的对叶藏不是很看重,不是说叶藏不聪明,只是这孩子从小就“气弱”,表现出近似于女性的纤细与敏感。津岛原右卫门是典型的日本男儿,不算是江户儿,却也受到武士道影响,他有些厌女,更讨厌女气的男子。 因此,就算叶藏再聪明,也不受他喜欢,对津岛原右卫门来说,与长子长女岁数相差悬殊的幼子可有可无,未来无论他是想做艺术家还是成为官员,都无所谓。 觉醒咒术师的天赋倒不错,他就能顺理成章跟咒术界搭上关系了。 津岛知道叶藏被留下后,特意打了一通电话给文治:“安排好修治,让他跟五条家的那位多玩玩。”他想法也单纯,“不管是不是神子,是不是咒术界的天才,论年龄的话也就比修治大两岁吧,他们还是同龄人呢,一定能好好相处。” 他就差说让叶藏讨好五条悟了。 文治当然知道父亲的意思,挂断电话后他眉头皱得死紧,似乎在想些什么,可面对修治又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安抚他道:“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我会尽早来接你的。” 等到五条家失去兴趣,父亲淡忘了叶藏的事儿,就能把人接回家了。 他知道,阿叶并不想在这儿。 阿叶还能怎么做,他怯生生地点头,又问:“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吗?” 文治心想:我也不希望你一个人在这儿啊。 可他只能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他停顿一秒,“照顾好自己,修治君。” “无论看见多奇怪的事,就当作没看见。” 他犹豫道:“保护好自己,离其他人远些。” 说着他就被五条家的人“请”出院子。 * ‘可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啊。’ ‘五条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阿叶甚至穿着五条家的常服,和服,袖子上绣家纹的那种。 最开始几天他还战战兢兢,就怕什么时候见到五条悟,点明自己的术式——没错,经过这些天的学习,他已经了解了咒术师使用咒术的常见原理。 在这世界上,诅咒甚至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隐瞒的事,许多诅咒事件相关的受害人,还有政府的官员都知道他们的存在,至于最基础的咒力、咒灵等名词含义,也不值得隐瞒。 言归正传,阿叶早就知道自己有当咒术师的天赋,因为他能看见咒灵,至于术式,多少也能猜到,无非就是“人间失格”。 在异能力的世界展现为能够消抹他人的异能力,而在这里则是能让咒力消散。 某种意义上,他不仅能够让咒术师的咒术失效,也能直接“擦除”咒力的集合体,咒灵。 运用得当的话,不是相当无敌的术式吗? 唯一的问题是,叶藏不知道自己的上限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能够消除多少咒力。 在文豪野犬的世界中,阿叶使用异能力人间失格是没有上限的,想要使用多少次就能用多少次,可咒术师的世界中,咒力似乎是有上限的,只是他还没有摸到自己的边界。 因为没有祓除过强大的咒灵,所以不清楚自己的能力。 可他在五条家的这几天,却一直没见到眼下局势的始作俑者,后来阿叶才知道,他在跟五条悟打了个照面后,后者就迅速离开了,应该是在年长者的陪同下去祓除强大的咒灵,对方应该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他的一句话暂时留在五条家了。 面对这一系列事故,除了感叹自己糟糕的运气外,阿叶说不出别的。 * 足袋踩在木质长廊上,叶藏的怀里抱着才从书库里记载来的书籍,并非什么写咒力运用方式的公式书,而是御三家收藏的咒术师眼中的历史。 大部分的书籍都是影印本,听说仓库的深处还藏有几百年前流传下的绘卷,那些是古董,叶藏现在知只是寄人篱下的尴尬小可怜,根本借不了。 没有人会给他讲解咒力的基础运作方式,阿叶身上穿的,是五条家给分家人、家仆穿的衣服,谈不上粗糙不堪,也没用好料子。 分家人中表现出咒术师天赋的,会被送至私塾,学习相关知识,而拥有术式咒力却不足的人只能打杂,成年之后做五条家的家仆、闲人。 昨晚阿叶在只有七块榻榻米大的房间中与文治打电话,他怯怯地问:“我以后也会成那样吗,文治哥?” 他描绘了五条家家仆的模样。 文治坚定道:“不会的,再等等,修治,很快就接你回来了。” 他说:“如果你不能成为咒术师的话,留在五条家毫无意义。” “津岛家的人还不至于赶着给人做仆役。” …… 五条家很大。 密集的宅邸群落外是一望无际的密林,想要在密林与围墙的夹角找到一方看书的安静地并非难事。 阿叶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确实有少爷习性,他能接受跟中原先生窝在空旷的废弃大楼里,与织田作依偎在温馨的公寓间,却不愿局限在几块榻榻米大的简陋和室中。 那显得他太不受重视,说到底,他不愿意自己像仆人一样活着。 “平安京是诅咒大盛行时代……” “安倍晴明的降生打破了人类与咒空间的关系,在他诞生前后出现了许多惊才绝艳的术士,京都的咒力浓度进一步提高,进入了咒术全盛时代……” “强大个体的诞生往往作为某种预兆,时代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改变……” 阿叶所看的手记诞生于五十年前,作者并未留下他的姓名,可在叶藏看来此人的知识量以及推断能力绝对算是人类中的上乘,他不仅将千百年前的平安京用文字形式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还将咒术浓度与时代发展联系在一起,此外还对一些有记载的强大术式进行细致描述。 阿叶的阅读速度很快,他将自己所能借阅的书全草草扫了一遍,才挑选出了这本,显然,这是一本值得他品味的良册。 然而,就算他找了块清净地阅读,也难免被人打扰。 在此不得不解释一下,五条家分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穿着完全相同的衣服。 简单说来就是白色的上衣与便于行动的袴,袴统一是藏青色,想要分辨男女完全靠头发长短与脸。 大部分的男孩儿都将头发留得很短,而阿叶那头文豪野犬风格的浓密短发甚至比禅院真希小时候的妹妹头发量还多。 再加上论画风,文野似乎要更加纤细。 这也是津岛原右卫门不喜欢叶藏的原因之一,他不仅性格女气,长相也更偏向俊俏女孩儿,毫无男性的英武。 在这情况下,被认成女孩儿很正常吧,谁叫他腼腆又温柔,走路时甚至会注意站在男人三步之后,还会露出代表优雅与顺从的洁白脖颈。 即便如此,叶藏也理解不了现在剧情的走向。 金发的禅院直哉出现在他面前,看年纪他跟五条悟也差不了多少,但是…… “五条家的人?” 阿叶下意识露出讨好人的腼腆笑容:“不,我姓津岛。” “分家?”禅院直哉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两下,他以打量货品的眼神扫视阿叶。 “长得还蛮可爱的。” 阿叶:“。” ‘如果说我是受女人迷恋的,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人长大后会是没有女性缘的人渣。’ 阿叶怜悯地想到。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章 说来惭愧,叶藏虽然腼腆,却从未否认过“自己惹人迷恋”这一事实。 惹人迷恋有各方面的因素,性格是一方面,长相是一方面,甚至在女人堆里练出的风流气都是一方面。 阿叶的灵魂正蜷缩在儿童的躯壳中,风流气自然不作为参考标准,剩下的只有讨好人的性格与俊秀的长相。 说实在的,在五条家的这几天中,他已经跟不少同龄人建立了联系,之前便说过,家仆与分家人中有咒力的都去上私塾,没有咒力的则像是幽灵一样蜷缩在角落里,在这批幽灵中,阿叶是过得最好的,原因也很简单,他长得是真好看。 男孩儿以为他是俊秀的女孩儿,皮一点的还凑上去拽阿叶的发丝,阿叶不想跟他们发生争执,有多远跑多远,以至于到现在他的性别在同龄人中都是个谜。 而眼前的禅院直哉。 ‘毫无疑问,他也认错了。’ 叶藏内心深处一阵绝望。 ‘比起成年人,我从来都更喜欢孩子,他们还没长成虚伪的大人,可是……’他光是瞟禅院直哉一眼,就能从他脸上看见“熊孩子”三字,简而言之就是会以欺负喜欢女生与扯人头发为乐的那一类小男孩儿,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气,他竟然在这里跟对方碰见了,显然,他还觉得自己长得可爱。 ‘如果说我是男性,对方一定会恼羞成怒吧,他人的怒火,我是万万不能承受的。’ 于是叶藏只是缩着脖子,怀抱书本,一幅受到惊吓不肯说话的模样。 禅院直哉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嘴贱的特点没错,但毕竟是在五条家,他跟随家里人来还是有正事的,也没有跟叶藏多耗时间,他只是心中感叹五条分家的女孩儿怪可爱的,就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阿叶:谁叫文野的画风更纤细呢? 强烈要求男女所穿的直袴颜色不同。 * 跟禅院直哉的相遇就像是乙女游戏中的过场,万人迷主人公总会在幕间碰见新人物。 可比起幕间人物,真正值得注意的还是攻略对象,对叶藏来说也是这样。 禅院家众人离开的第二天,五条悟终于回来了,阿叶听那些孩子说“悟大人祓除了一级咒灵”“好厉害,不愧是悟大人”之类的话。 他跟在一十岁上下的男孩儿身后,用稚童未变成的嗓音道:“接下来,悟大人会做什么?” “也会上私塾吗?” 那小男孩儿正处爱卖弄的年纪,他昂起下巴道:“当然不可能,悟大人一直接受家庭教育,听说他的老师都是特一级咒术师。”说完后还不甘地补充一句,“很快悟大人就会超越他们的。” 阿叶自然顺着说了几句好话,年幼的咒术师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说话间曝露了更多信息。 “……悟大人?他当然会锻炼术式,好像是在后山吧?” “可恶,我也好想去看看啊,可他的术式杀伤力太大了,族老不许我们去。” “尚太他们会在青石板路口等悟大人,其实悟大人根本不会理他们……”尚太的全名是五条尚太,本家人,术式还算强力,可与五条悟比起来又天差地别了。 是主角与炮灰间的区别。 阿叶还挺犹豫,关于自己应不应该去寻找五条悟。 他并不认为事情会如文治想得一般简单,哪怕五条家根本不在乎少了自己这闲人,他的父亲,津岛原右卫门也会希望自己留在五条家,从而与咒术师世家攀上亲戚。 文治现在羽翼未丰,忤逆父亲把自己接回家,他不就成罪人了吗?得罪父亲是万万不可的,那实在……太恐怖了。 因此,倘若他想堂堂正正,不给任何人带来不幸地离开,必须通过层层关卡,取得首肯才行,如此,哪怕是触怒父亲,被认为是无用之人,也比牵连文治哥来得好。 ‘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摆在面前。’ 不知怎么的,阿叶忽然想起手札中诅咒解咒方式的部分,一言以蔽之,解铃还须系铃人。 眼下的局面不正是如此吗? 而且…… 他心中默念:‘悟大人,他是不会忘记我的术式的。’ 叶藏脸上透出某种近乎于奇特的神色。 ‘我的术式可是人间失格啊。’ …… “是你啊。” 五条悟并没有忘记大庭叶藏。 六眼的能力包括看穿人的术式,术式这种东西,并不是咒术师特有的,而是从人诞生起就镌刻在肉体上,有的人虽咒力不足却拥有术式,有的人虽然咒力够上咒术师等级,却不具备术式。 此外,与用四级诅咒判断人是否为术式的族老不同,五条悟能够在瞬间看穿人是否为咒术师。 原因很简单,他能看见“咒力”。 那在他眼中,叶藏是什么样的? ——远超常人的咒力,“消抹”的术式。 随着时间增长,他的咒力量上限会越来越高,到无限逼近于“无限”的地步,更讽刺的是,拥有这样先天条件的人还摆出一副“怎样都好”的弱者脸。 不是很矛盾吗? 换成几年以后更加叛逆也更加成熟的高专悟,对这样的叶藏一定会百般捉弄,而现在,他还没那么不良少年。 一般普通问题儿童而已。 * ‘从阅读完那本手扎起,我就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六眼的使用者能够甄别术师与非术师,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悟大人并没有戳穿我,可是……’ 阿叶踮起脚尖,两手扒拉着窗框,五条家只有木屐,他甚至没有穿足袋,此时此刻他踮起脚尖站在打磨光滑的木底板上,微微仰头,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单手托腮,手肘也搭在窗框上,走近看后他身上依旧充斥着非人感,他的眼与其说是湛蓝,不如说是承载了天空或者大海,此类具有“无尽”含义的具体形象。 “打扰了。”阿叶脸上带着局促的笑容,他有点羞涩,面对兴致缺缺的五条悟只能礼貌地寒暄,“听闻悟大人去北海道祓除……” 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条悟打断了。 “你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 明明有一张堪比神明的脸,性格却非常不可爱:“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磨磨唧唧,你是老头子吗。” 阿叶:“。” 你是哪来的不良少年吗? 明明穿着御三家的和服,稍稍风雅一些吧。 叶藏几乎要戴上痛苦面具了,论说话方式,哪怕是对敌人放狠话的中原先生都比悟大人礼貌许多,更可怕的人,这人无论是长相也好穿着也好,都阐释着何为平安京时代的遗风,谁知道开口便是如此,这样大的反差,在叶藏看来几乎是难以忍受的。 好在他调节能力够好,几个呼吸间便平复了心情道:“我……想要拜托悟大人一件事。” ‘跟他直说吧。’阿叶心道,‘弯弯绕绕的话,他反而不喜欢。’ “什么?”五条悟眨巴眼睛,白色的睫毛上下飞舞。 阿叶:“我虽出身于五条的分家,却不想多打扰您,家兄也说好要将我接回,”他恭敬道,“但是父亲,实不相瞒,他是希望我做咒术师的,可我却……”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儿,按照设定,他是除了性格以外处处都完美的男人,包括他的智商、理解力等,结合阿叶的穿着打扮——仆役才会穿的最低等级的直袴,很容易就能猜到他的处境。 “也就是说,你不想被发现,自己是术师?” 阿叶颔首:“是这样没错。” 换个人一定会询问叶藏原因,他可不是低能力的四级咒术师,咒力量也好,术式也好,各个都拔尖,如果他愿意努力的话,甚至有成为“最强”的可能。 按照争论,强大的咒术师应该保护凡人,这就像是美漫中的经典台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仿佛诅咒一般缠绕在无数咒术师的道上。 是有人选择成为普通人没错,可强大的咒术师,比如五条悟,哪怕是此刻的他缺少责任意识,也不会去试图做普通人。 于是他问阿叶:“为什么?” 叶藏反问道:“悟大人为什么会成为咒术师,为什么会锻炼咒术?” “哈,这种问题。” 他偏了偏脑袋:“因为做咒术师可以成为最强。” 他用理所当然却又笃定的语气道:“我要成为最强,像鸟一样自由地翱翔,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耳。” 阿叶像小动物一样轻轻地点头道:“我也有原因。” 他嘴角微提,鼻子微微发红,那模样竟很惹人怜爱。 “我想成为弱者来着。” ——被保护着的、受人喜爱、被饲养着的弱者。 …… ‘悟大人,意外好说话。’ 虽因为叶藏的答案深受震撼,捧腹大笑,几乎岔气,却也同意帮他做伪证,落实了叶藏非咒术师的身份,因此在两天后,他就重新踏上了青森的土地。 此次回来后,文治英子他们松了口气,而津岛原右卫门则在电话中训斥了叶藏,为了他的“不努力”。 不错的,津岛原右卫门已经不在青森了,他早早便去了东京。 文治则坐新干线火急火燎的地赶回来一趟,交代人给阿叶办理入学手续,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并不希望叶藏天天在古旧的宅邸中窝着,接受家庭教育。 “有空的话,多出去走走吧。” 文治一边扒拉着饭一边对叶藏说。 阿叶:“好。” 文治猛灌一杯冰水:“说起来,你即将去的那所学校就在我们家周围不远处,可以每天步行上下学,唯一的问题是要冲破家斜侧面的松柏林。” “那里来了户新人家,阿重(女佣名)已经送上了恭贺乔迁之喜的荞麦面。”他强调说,“是我们自己家做得荞麦面。” 阿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他只是顺口问道:“那户人家,叫什么?” 文治思索了一会儿道:“夏油。” “叫夏油吧。” 第112章 第一百十一章 夏油一家是从东京来的。 家庭成员简单,在地方银行任职的父亲,家庭主妇的母亲,还有唯一的独生子夏油杰。 “要到新家了哦,杰。”搬家公司先于一家三口,将包括矮桌壁橱之类的大件送入一户建内,剩下的小件则装在家庭款SUV的后座。 夏油杰抬眼看她母亲。母亲本是四里八乡出挑的美人,皮肤白皙,又生了张极具亚洲特点的漂亮脸孔,她的美并不同于日本最主流的“可爱”,而是种无可挑剔的古典美,她走在银座街头会受到事务所邀请,被称为有昭和时代遗风的大美人。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从来都是从容的,一举一动称得上风雅,而他的父亲是银行的精英,毕业于庆应,之后进了国立中央银行。 ——可那是在他被降职前。 从东京至津轻,除非是追求有氧生活的健康人士,没有一位都市人会做出以上搬家决定,夏油杰的父亲也是如此,他很清楚要是不出意外,自己一辈子都回不了东京,母亲也是。 因此,他们才会显得如此憔悴。 “好的。”夏油杰点点头,他帮母亲拎起手提包,后者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哎呀,谢谢啦,杰,”之后又问,“有好好跟东京的朋友道别吗?等假期时,我们还是能回东京,让杰跟朋友一起玩的。” 夏油杰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无论是男性女性都爱跟他在一起,他长相俊秀,说话体贴,温柔又强大,成绩还优异。 几乎是个完人了。 夏油夫妇因此更觉对不起唯一的儿子,东京的教育资源跟乡下不可相提并论,哪怕他们帮夏油杰报了津轻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还是觉得会耽误儿子的天资。 搬家公司的人将大件按夏油夫妇的要求摆放好,剩下的小物被装在纸箱内,整整齐齐堆在房屋一角,至于蒙在地板上的灰尘等已经联系好专制的家政妇,很快就来协助打扫。 夏油先生介绍道:“这可是津轻环境最好的独栋,价格比不上东京,可总价放在青森已经非常高了。”他推开通向庭院的纸门,极目远眺,夏油杰凑上去。 远处是一片竹林,翠竹层层叠叠,干扰人的视线,他只能看见一条幽静的,仿佛通向远方的窄路。 视线的尽头是白围墙,青色瓦片覆盖屋檐,他只能看见那点儿漏出来的屋顶,还有无尽的围墙。 夏油先生注意到独子的视线说:“那是津岛家。” “津岛家?”有些耳熟。 “太宰治,你知道的。”对日本人来说,这位文豪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只要接受过教育的人就不可能没听说过。 “听说他就出自于这个津岛家。” 夏油杰愣怔道:“是吗?” 具体情况夏油先生也不清楚,他对杰说:“感兴趣的话,可以带着妈妈做的黄油曲奇一同上门拜访。” 在日本,入住当地后总要跟邻居“打招呼”,这其实是主妇社交的一部分,正常情况下都会送上手制点心跟毛巾等小物。 夏油杰点头应道:“好。” * 大约三四天后,夏油家正式安定下来,门口也挂上“夏油”的名牌。 夏油太太手艺很好,以往银行职员的太太会上,她都是中心人物,无论是西式餐点也好,日本料理也好,作品都深受人好评。 为了练就这一手厨艺,她报名了好几个料理教室,日夜钻研着。 夏油太太与她的先生一样,天性认真到了固执的地步,她结婚前在出版社工作,是王牌编辑,结婚后不顾主编的劝阻寿退社,成为了他人理想中的太太。 夏油先生也如此,否则不会年纪轻轻爬至中央银行高位,可他因某些原因犯了错误,被贬至乡下,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怎样,他们都得接受现状,那天早上,夏油太太起了个大早,烤了曲奇饼干与布朗尼,又做了日式点心,卖相与味道都达到了巅峰,她不知从哪儿整理出礼盒,将饼干等摆得整齐又漂亮。 “杰。”她招呼独子道,“可以走了。” 夏油杰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考虑津岛是当地的豪族,家中又出过不少人物,夏油太太光是挑选去他们家时的衣服就挑选了大半天,最后她选择做精致主妇打扮,脸上略施粉黛。 夏油杰穿着白衬衫与西装裤,不那么正式,却够挺拔。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管家奶奶,对方穿着一袭和服,不算贵,却也能看出这家的古老做派,对方先收下礼盒随后道:“实在是太感谢了,既然来了就用一杯茶吧。”她也要去准备回礼。 目前津岛家的人都在东京,只有叶藏留在老家,管家奶奶是这宅邸的实际掌权者,但她以津岛家的家仆自居,对小少爷小姐们都怀揣着同等的爱意,因此将屋子里的一切以及叶藏的生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除此之外,她也拥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她只觉得夏油杰是个靠谱的孩子,礼数周全又乖巧,不像是会欺负人的,就说:“家里的主人现在只有小少爷,贵公子跟小少爷年纪相当,可以让他们在一起聊聊。” 夏油太太拍手道:“那真是太好了。” * 夏油杰其实没什么想法,说白了,他愿意跟母亲来,不过是出于对名人的好奇,他还蛮喜欢太宰治的,能够来他的本家参观,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比逛博物馆还赞吗? 他的好奇心比一般孩童还重。 至于跟津岛家的小少爷相处就更没问题了,夏油杰在集体中从来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一个。 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博爱”。 简单来说,就是跟佛陀一样高高在上地护着许多人。 这性格就算是他的父母都不知道怎么养成的。 “以强者自居,保护弱者”,你同时能从夏油杰身上看见傲慢与谦逊。 他不拒绝与任何人相处。 可津岛家的小少爷,多少有点出乎夏油杰的预料。 之前就说过,他像佛陀一样地保护他人,这你要说众生在他心中平等,那又是万万不可能的,构成夏油的思想包括“不能恃强凌弱”“要保护弱小”。 可什么是弱小?性格弱气的人是弱小,身材纤细的人是弱小,男女性……这还是算了,哪怕是封建的日本明面上都在唱男女平等,女性是绝不弱小的。 抱着这样的心情,当他第一眼看见叶藏时,便在他脸上打上了弱小者的标签。 “你好,我叫津岛修治。”津岛家的幺子拥有比女子更精美的面庞,他说话声音并不大,显得腼腆而气弱,他只看了夏油杰一眼,眼睑就迅速垂下去了,不敢看他第二眼似的。 “你好,我叫夏油杰。”后者迷迷糊糊地回答完才意识到问题,“津岛修治?跟太宰先生一模一样的名字?” 阿叶腼腆笑笑:“是这样没错,家母十分喜欢太宰先生的书……” 夏油插话道:“我也很喜欢。” 两个十岁前后的小孩儿凑在一起讨论太宰治,怎么看怎么诡异,可夏油杰偏偏吃这一套,他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跟得上我思维的人了。 他想的太多,看的书也太多,没有人能讨论,偶尔来了一个叶藏,要好好把握。 * 夏油夫人留到了午饭时间,推脱说要回家准备晚饭所以下午再聊,夏油杰也一同离开。 他跟叶藏道别,不错的,明明只相处了一下午,他们的关系却突飞猛进,阿叶问夏油:“你还会再来玩吗?” 夏油:“你希望我来吗?” 阿叶点点头。 夏油杰说:“那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真好。”阿叶羞涩道,“兔子也会因为太寂寞而死,偌大的家中只有我一人,家里实在是太大太空,我一直希望有朋友能住进来。” 夏油看着他泛着流光的瞳孔想:我得多保护他一点。 强大的人不正应该保护弱小吗? 阿叶是他见过最弱小,最需要保护的人了,因此…… “后天吧。”夏油杰说,“后天我会过来的。” “嗯!”叶藏用力点头。 【我真超弱的。】 【夏油君,真可爱。】 【那种自以为强者,想要保护他人的心,真可爱呀。】 第113章 第一百十二章 三天前,叶藏发现夏油杰有咒力。 津轻的诅咒自比不过东京,乡下地方的人淳朴且愚昧,诅咒也是如此。 从京都回来后,叶藏去过一次东京,当然是文治叫他去的,他的兄长笃定幼弟寄宿五条家期间受到某种伤害——主要是心灵伤害。 听说让孩子忘记糟糕记忆的良方是玩闹,文治心下嘀咕,总觉这点在早熟的叶藏身上不适用。他干脆打通电话问:“想来东京玩吗,修治?” 他拿不准叶藏会说什么,只见听筒传来儿童稚嫩的嗓音:“好啊。”他怯生生说,“会不会太麻烦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叶藏不怎么哭,可他会用小心翼翼的、小动物似的眼神盯着你看,当你说了一两句重话,便屏住呼吸,做出受到惊吓却在忍耐的模样。 ‘太可爱了。’ ‘牙白,这幅模样,根本没人能拒绝他。’ 每次想起幼弟的模样,文治都要感叹,这小子长大了肯定会迷倒万千少女,偏偏他还摆出“好看却不自知”的神色,这不就更招人喜欢的吗,百炼钢都要被他迷成绕指柔。 在等待叶藏的过程中,文治询问自己的大学同学与同僚“该带十岁的孩子去哪里玩”,得到的答案多是“迪O尼”与“水族馆”。 文治:我是很希望阿叶带上米奇帽子没错,可他真的会喜欢迪O尼吗? 果然,叶藏来了之后他说:“我想去参观东京大学,浅草寺也行……”又小声补充道,“听说横滨的中华街很有趣,我想去那儿吃中华料理。” 文治还能说什么呢?文治只是充满自豪之情地想,再过不少年阿叶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校友,出入东大的赤门。 在游览的过程中阿叶将眼下的东京与记忆中的东京作比较,标志性建筑物没什么变化,细节上略有些改动,除此之外东京的诅咒实在是太多太多,不愧是容纳了三千万人的大都市。 ‘东京的诅咒要比青森的聪明。’阿叶用眼角的余光瞥他们,‘词汇量要丰富许多,还会用计谋,在选择附身人时也会挑软柿子。’ ‘除此之外……’小小的蚊虫模样的诅咒跌跌撞撞地冲向阿叶。 四级诅咒。 连阿叶的身体都没有触碰到,更准确说是在碰到他的刹那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化成齑粉,消散在风中。 其他诅咒……其实看见的诅咒并不多,否则叶藏根本不会让蚊蝇触碰自己的身躯,他只是想证明某个推论。 ‘东京的诅咒确实比乡下地方的聪明。’阿叶想,‘青森的诅咒哪怕看见同类中了人间失格,也会呆头呆脑地冲上来,真要说的话,就像是涓涓细流中的游鱼,因无人捕捞而毫无警惕心,东京却不一样。’ 藏匿于角落的诅咒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们的智商远逊人类,可对危险的感知堪比野兽,从叶藏身上他们感受到了某种深远的恐惧,这种恐惧随着蚊蝇的消逝进一步加深,让他们四处逃窜,离开阿叶的视线范围。 ‘这就是东京吗?’ 最后一天叶藏去了横滨,让他大失所望,黑手党的地标建筑楼被临港的住宅区所取代,武装侦探社租住的红楼改成低矮的便利店,整座城市“面目全非”,成了他认不得的模样,阿叶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咒术世界跟文豪野犬世界之间的区别,更糟糕的是,他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回原来的世界。 ‘连书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行动。’ 他几乎要不安地捂住脸:‘你在哪里呀,织田作。’ * 回青森后三天,夏油杰上门拜访,开启了他跟叶藏间的友谊,听说夏油杰入读本地的私立小学,阿叶去问了管家奶奶,又一层层将他的诉求上报,最后由文治拍板让阿叶去私立小学读书。 英子爱子举双手双脚赞成,彼时的英子走了平行世界的老路,以议员的身份加入党派,听文治说这件事时,她正在整理文件,一摞纸堆叠在一起跺桌面,发出“哐、哐”的声响。 “这不是很好吗?”英子扬起眉头,“我早就说家庭教育不好,与其说是顾及修治的敏感的情绪,不如说是会加重他现在的心理问题,人都是社会性动物,需要跟外界接触,哪怕是天才也一样。” “这能让他的性格更加健全。” 文治深以为然,他说:“修治与隔壁家新搬来的小儿子关系很好。” “小儿子?” “日本再常见不过的家庭配置,独生子与寿退社的母亲,在银行工作的父亲。” “那不是挺好的吗?” “但问题出现在孩子爸爸的身上,因为帝国大厦案子他被流放了。”帝国大厦案在政客中非常有名,所欠金额巨大,背后涉及到的政党议员也很多,最后这件案子冷处理,可不走运的相关人员全被一抹到底,夏油杰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英子又问:“性格怎么样?思维够活跃吗,能够跟得上修治吗?” 文治:“应该可以,听起来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他说:“夏油家的小孩儿非常照顾修治君。” 英子说:“那就没问题了。”她还嘀咕道,“修治君每次都能吸引一大堆人照顾他。” 文治点头道:“这也算是天赋吧。” 英子开玩笑道:“池面的天赋吗?” * ‘当我离开家,熟门熟路地穿过一片林海,凝视不远处的白墙时,内心惊觉有些惊喜。’ ‘连我本人都不知道在惊喜些什么,但我知道,修治一定在围墙后面,踮起脚尖儿,等待我的到来。’ 果然,等进院子后阿叶立马迎上来,他的速度很快,仿佛一直在那儿等着,看他湿漉漉的眼神,夏油杰都忍不住说:“久等了吧。” “没有。”阿叶瑟索脑袋,他很快就扯出一丝笑容,用雀跃的语气对夏油杰说,“阿杰,我要成为你的同学了。” 夏油杰:“?” “从下周开始不再接受家庭教育,而转成学校教育,你所在的私立又是当地人最耳熟能详的,一来二去之下就成了你的同学。” 他看向对方佛陀似的面孔,小心翼翼道:“你不高兴吗?” 夏油杰说:“不,怎么会,我实在是太惊喜了。” 说来有些可怜,夏油在东京时,朋友是很多,他温柔帅气擅长聊天,无论是在女人堆还是在同性中都很受欢迎。可那些朋友只能算是一般朋友,夏油杰的脑子很好,读书成绩也高,真能跟得上他思路的人寥寥无几,可阿叶就算一个。 阿叶问夏油杰:“出去玩吗?” 夏油杰无所谓道:“想出去的话,就出去玩玩吧。” * 于是他们去了河道旁,眼下正值初高中生放学时间,学生三三两两并排行走,是不是就有人感叹“自己最近学习太辛苦,所以要休息一会儿,找人揉揉肩膀。”叶藏分明看到她的肩膀上站了个小诅咒。 他只会当做没看见,夏油杰却不会,他跟叶藏说:“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自动贩卖机买听饮料,你想要喝什么?” 阿叶乖巧地点头,随后看见夏油杰向前走了几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一挥便凭空冒咒灵。 叶藏:! 夏油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去吧。更让阿叶难以理解的局面发生了,那小咒灵听从夏油杰的安排、向前、向前,直到将另一只咒灵撕成了碎片。 阿叶:“……” 夏油杰若有所感,回头道:“怎么了,修治君。” “没什么。”阿叶说,“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 悟大人: 敬启。 回归青森后日常较之以往并无区别,然而从本周开始我就要接受学校教育…… ……按照您上次所说的咒力控制方法训练,成效颇为显著…… ……最后想询问您,有什么咒术是可以驱使咒灵的?我新结识的朋友是神秘主义者,缠绕在他身上的故事颇多,我却不曾值得,对咒术界的一切了解都是来源于你。 ……如果只有你的话,想要再见到你。 您会给我回信吗? 津岛修治 第114章 第一百十三章 五条家是五条悟的一言堂。 这话听来多少有些古怪,五条悟年岁并不高,以虚岁计算才十岁前后,可咒术师的能力不以年龄衡量,六眼又是种过于特殊的术式。五条悟从出生起就接收了过大的知识量,这让他无论心智也好能力也罢都远超众人,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五条家没有比他更强大的咒术师了。 从他出生开始,想要取他性命的诅咒师就有很多,无人成功。 以上种种原因造就了他现在的地位,族老是还能压制他没错,可看现在这情形,也没几年了。 故叶藏的信件能直接摆在五条悟的案头,无人拆开。 再说叶藏与五条悟的通信,也颇具趣味,简单说来就是叶藏的术式与咒力量是可以跟他比肩的,尤其是咒力量,其实高过同年龄的五条悟,当然考虑到他有六眼可以对力量进行精细操作,而叶藏不能,两人都可以说咒力逼近“无限”。 ‘说起来,那家伙能够一直开着人间失格吧?’五条悟想。 ‘他的脑子真不会烧坏吗?’ ‘难不成他还会反转术式?’ 五条悟自己就没办法一直开着“无量空处”,咒力流通的线路经过大脑,哪怕是电脑CPU都会有过载的时候,人的大脑那么精密,一直让咒力流通肯定会烧坏,但他看叶藏,明明无意识地开着术式,却没有疯批的样子,难不成是掌握了反转术式? 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早就疯了。 五条悟越想越觉得可能,哪个强大的术师说自己想做弱者,难道不是想着成为最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 ‘是的,没错,肯定是他有问题。’ 别看五条悟一幅神子的模样,他可是除了性格以外哪里都完美的男人,而且跟猫猫一样喜欢在危险的边缘试探,怎么能不对叶藏好奇呢,所以他在叶藏回到青森后还跟后者保持联系。 至于为什么选择写信而不是直接发短信,还不是因为五条悟根本没给叶藏自己的电话,除了写信之外,根本没有第二种通讯方式。 好在日本邮政工作效率够高,第二天傍晚叶藏的信件就出现在五条悟的案头,后者还挺好奇叶藏会跟自己写什么,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牙酸的同时也思考起叶藏笔下的术式。 “咒灵操术?” 在历代出现过的术式中,它也算排得上号的,根据记载,咒灵操术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平安京。 越是混乱的时代便会诞生越强大的咒术师,诅咒也是同样,六眼诞生后接二连三出现拥有大咒力量、超强术式的新人,这也是时代正趋向混乱的证明。 倘若是满脑子正论的咒术师,读完叶藏的信后定会惶惑不安,急急忙忙去寻找夏油杰,可五条悟的性格本来就不完美,而且被五条家作为神子供奉长大的他,甚至没有形成一般人的价值观。 于是他洋洋洒洒地介绍了一番何谓咒灵操术后,又留下一行张牙舞爪的大字。 那是个怎样的家伙? …… ‘那是个怎样的家伙吗?’ 阿叶回头看了夏油杰一眼。 ‘温柔、早熟、善于压抑自己,以及奇怪的刘海?’ 夏油杰感觉到他的视线,和和气气地问道:“怎么了?” * 日本人的关系就是如此,他们是认识一个月的朋友,却已经到了能一起上下学的地步,但是叶藏称呼对方为“夏油”,而夏油杰称呼叶藏为“津岛”,相处起来亲密又克制,很多时候他们都凑在一起阅读,写作业,却不怎么说心里话。 叶藏私下认为夏油杰此人内心估计还挺狂野的,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利用术式祓除咒灵,做着仿佛无名英雄一样的事儿。 ‘日本人与其他国家人不一样,或许是日常生活中太压抑自己的情感,这些情感沉淀久了便会演变成无处安放的野望。’其实他想说中二病来着,可叶藏觉得说夏油杰有中二病不是那么贴切。 ‘他有异常的能力,人又早慧,肯定觉得自己是能够承担保护众人责任的强者。’ 以儿童来说,夏油杰的警惕心足够高,可叶藏在港口黑手党历练过,他潜伏的功夫很好,几次撞见过夏油杰一脸扭曲吞下咒灵核的模样。 ‘那是张怎么样的脸呢,五官皱在一起,像是吞了团呕吐物,一开始他甚至会在吞下咒灵玉后不断干呕,生理盐水打满脸,即便如此也会在把自己收拾干净、兜两圈风后才回家,他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叶藏想起了五条悟的回信,他字如其人,撇是撇捺是捺,一首字漂亮又劲道,就是看上去张牙舞爪,锋芒毕露。 五条悟将咒灵操术相关理论解释得非常透彻,此外还复制了古籍上关于平安京时代唯一一位在册的咒灵操术使用者的生平。 “自杀”。 相当不容乐观的死法。 * “不,没什么。”阿叶也客客气气道,“只是在想事情。” 夏油杰眉宇间染上冷峻之意:“志村那群人又做了什么?” 叶藏跟夏油杰已经入学了,两人分在同一班,他们外貌与性格都很突出,夏油杰还是东京来的,入学后便成了被女性追捧的对象。 男同学方面,大部分人对他们还是很友好的,但每个班都有刺头,以欺负人为乐,夏油杰非常会打架,一次过后便让小团体的志村等人对他敬而远之,可叶藏,光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是很好欺负的类型,且这年纪的不良少年对他这样略带女气的男人是毫无怜惜之心的,只想把他狠狠揍上一顿。 这里可别说叶藏出自当地的豪族,日本的校园霸凌实在是太严重了,连天皇的子女都会被欺负,甚至患上自闭症,可见世家光环有的时候根本不管用。 其实只要叶藏想的话,根本没有人会讨厌他,可不知怎么的,他即便知道志村他们想要做什么,却什么预防措施都没做。 于是乎夏油杰便撞上了志村他们抓着叶藏领口,想要揍人的场景。 结果他当然履行了强者的职责,将那群人赶走了,还体贴地询问叶藏:“没事吧。” 阿叶怯生生地点头:“嗯。” 从此以后夏油杰便笃定叶藏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人,确实,他是长了张受害者似的脸,女性以及少部分男性因此更怜惜他,对他充满了保护欲。 叶藏说:“不,不是他们的问题,从那次过后他们就再也不敢来找我了。” 夏油杰还是不信,可他不会反驳阿叶,因为叶藏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朋友。 他只是想:要找个时间再跟志村他们“谈谈”。 “回家吧。”他对叶藏说着,顺便捏死了空气中的蚊蝇。 “夏油君。”阿叶忽然小声道。 “什么?”他回头问。 “我可以叫你杰君吗?” 夏油杰微微一愣道:“当然可以。” 他看着叶藏,后者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像在看拯救他的英雄,夏油杰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是一块松软的海绵蛋糕,那些面包孔被某种晦涩的情感填满了,他泡在温水中,游动着、游动着。 阿叶松了口气:“太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杰君,要去我家吃荞麦面吗?” “嗯。” * ‘我生病了。’ 送走夏油杰后,阿叶倒在了榻榻米上,和室内只有他一人,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人看见,他双手抱着头,纤长的手指没入浓密的黑发,背拱起,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 ‘我不太正常。’ ‘之前的话明明会避开那些事,比起被人讨厌,我宁愿成为逗乐大家的那一个,被人憎恶会让我害怕得想去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觉得它们很有意思,想要看看杰君保护我的样子,想要成为弱者,这不应该是我的想法,我是不会干这些事情的。’ ‘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有趣,甚至会因为趣味做出不像自己的事情。’ ‘我一定是生病了。’ ‘呜,织田作……’ 阿叶翻身,即便以上想法在他脑中转悠着,他却没有露出仿佛要哭出来似的难过神色,如果认识太宰治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叶藏此刻眼中跃动着的某些情感像极了碰见危险事件的黑时宰。 很长一段时间内,15岁的太宰治都在寻找死生之间的人性光芒。 而现在的阿叶变得越来越像太宰,他本性中依附他人的方面被无限放大,而近乎诡诈的恶趣味则刚刚冒头。 咒术师都挺疯的,这并不是模糊的形容词,这句话甚至有科学意义,简单说来咒力是从悲伤愤怒等极端情绪中提炼出的力量,这种力量本身有很强的攻击性,咒术师在动用咒力时力量流经四肢百骸,也会流经人的大脑。 大脑是最精密的器官,一点点作用于大脑的刺激就会反映在人身上,因此咒术师的疯批具有一定科学依据。 文豪野犬世界的异能力几乎是没有使用限制的,转换到咒术回战的世界,就是说叶藏的咒力量堪称无底洞,而且他又一直在无意识地运用“人间失格”,这一定是有副作用的,咒力无时不刻刺激着他的大脑,出于某些原因阿叶的大脑并没有因为过载而烧坏,但咒力也对他的性格造成了一定影响,简而言之就是太宰化了。 现在的阿叶意识到自己有问题,可他却不想去改变,一边思念着织田作一边却想顺其自然,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没什么不好的。’ ‘因为杰君很可靠呀。’ …… 之后叶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的生活,每天就在青森上下学,偶尔跟夏油杰一块儿写作业,同学校的同学们参加社团活动。 他跟在之前几个世界中一样,报名了学习绘画的私塾,虽说是报了,却只是扯了个幌子,为自己成熟的画技打掩护罢了,学校加入的也是绘画社,他去那儿往往是给学姐学妹当麻豆,而不亲自作画。 报名画室后他跟夏油杰在一起的时间便少了,夏油杰问他:“修治很喜欢绘画吗?” 阿叶笑笑,难得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恶:“嗯,很喜欢。” “顶着津岛修治的名字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文坛上有所建树,稍有不慎就会被跟先祖比较吧。”他说,“可是当官员、学法律,那些我不太喜欢,我想要画画,我想要成为画家。”他做出一副鼓起勇气的模样道,“你会支持我吗,杰君。” 夏油杰没说什么,他只是问:“绘画的话,有想过走哪一流派吗?” “其实我比较喜欢印象派,浮世绘也很好……”这话可不得了,横跨了东洋西洋的流派,真正惊到夏油杰的则是下一句话。 “漫画也很好。” 阿叶是这么说的。 “漫画可不算流派。”夏油杰摇摇头道。 “嗯。”阿叶颔首,“可我很喜欢那种表达方式,一点一点地用画笔构造世界。” 夏油杰只会说:“那很好,要加油。” 他跟阿叶的对话永远是这样,三言两语,充满鼓励,不会出现朋友间的斗嘴,也不会指责阿叶什么,阿叶确实没有可指摘的地方,因此夏油杰对他只有保护,他永远以可靠同伴的姿态挡在他人面前。 就像普渡世人的佛陀一样。 阿叶最喜欢夏油杰的一点是他仿佛天生天养一般的慈悲心肠,明明夏油先生跟夏油太太只是普通的模范夫妇,也没有人教给他“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可不知道他成长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插曲,以至于叶藏见到他时人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说老实话,杰君这样很惹人怜爱。 “下个月。”叶藏说,“下个月我要去一趟东京,是社团的老师带队去东京参加书画交流展。”他们学校是私立贵族学校,文娱实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叶藏所在的绘画社团,资金充沛,常有观展活动。 “杰君要去东京参加文化竞赛对吧,日程应该排在一块。” 夏油杰跟叶藏的成绩都很好,二者因此成功跳级,夏油杰时不时会代表学校参加些高大上的竞赛项目,这回也一样。 夏油杰笑道:“差得有点远,说是在东京,比赛会场已经要接近神奈川了,而且修治你不是说本家的兄长也会去东京吗?” “不是兄长,是悟大人。”阿叶垂下眼眸,“我们应该是不会碰见的。” 叶藏在青森过着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外界的变化却是迅捷的,十四岁的五条悟进化成了完全体的鸡掰猫,如果说他小时候还有点冷漠神子的模样,现在便是活脱脱的不良少年,他早就嫌弃通信麻烦跟叶藏交换了line号,明明居住在古旧的京都宅邸,却是个实打实的潮流少年,任天堂的游戏玩了个遍,数码暴龙也从1追到3,之前还在跟叶藏骂东映的质量一年不如一年,却还会在晚上七点坐在电视机看,看子供向动画。 夏油杰笑笑,没说话。 “那就回头见了。”他对叶藏说。 “东京之行愉快。” …… 东京,会遇见什么人呢? 第115章 第一百十四章 “东京站就要到了,东京站就要到了——” 机械女音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津音私立国中的学生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他们身上都穿着挺括的西式制服,女生百褶裙的褶子锋利如纸页边缘,而男生的衬衫领也拉得平整,他们胸前别着金色的小徽章。 来自地方的学生会向往东京,连上周边都市圈,东京圈共有3700万人,日本四分之一的人口都集中于此,未来钉崎野蔷薇对东京的向往就代表了绝大部分日本其他城市青年的想法。 可津音私立国中的学生却不同,首先学校的费用并不逊于东京的私立学校,堪称天文数字,其次学校实行小班化教育,能进入这学校家长在人脉上肯定是有分量的。 以家世来看,任地方银行行长的夏油杰已经算是比较糟糕的了。 更不要说叶藏所在的是绘画社,他们社团不是那种一群同好聚在一起随便玩玩的三流社团,社团的顾问老师师从某一流派,算是小有名气的新锐画家,而学生用的水彩画笔等都是自备,考虑到校内盛行的攀比风气,自然是什么贵就招呼什么。 叶藏听闻,那些学习绘画的大小姐还时不时举办茶会,曾经也毕业于本校的爱子姐形容过那种茶会,“穿着昂贵的和服,小口品尝京都百年果子店的羊羹,切磋沏茶技艺”。 男性继承人不用学这些,英子姐从小便表现出不输长子的能力,也未上这些课程,盘算下来只有爱子姐是学过大小姐课程的。 此类课程的花销,以及小姐们身上的和服,都是天文数字,要这群青少年表现出对东京都的狂热,也太强人所难了。 某种意义上,乘坐新干线而不是包车前往东京,已算是体验生活。 绘画社的男女分布还是很平均的,近似1:1,等出新干线后,学生们并未嗡成一团,而是列成两队,旁人路过也会多看几眼,有些甚至还会议论。 “是私立学校吧……” “全是大小姐跟少爷……” “能拍照吗?” 绘画社的新田老师见惯了这一仗势说:“我们先去下榻的酒店,收拾好行李。” 酒店是京王酒店,叶藏早就打了申请,单独住一间。 绘画交流共持续五天,首日剩下的时间全给学生自由活动,叶藏思索一二,本觉得没什么好活动的,哪里知道14:30收到了五条悟的line短信。 他定了一家人均五万日元的铁板烧店,喊叶藏一起去。 …… 苹果年轮蛋糕、苹果派、苹果酒香巧克力…… 说起青森最有名的产物,谁都知道是苹果,因此也派生出大量跟苹果有关的伴手礼,叶藏带来的还不是那种观光店能买到的成品,而是出自名品店的礼盒套装。 果然,这份见面礼取悦了嗜甜的鸡掰猫,啊,不,是五条悟。 当看着他欢呼一声结果装伴手礼的袋子时,叶藏真怀疑他喊自己来是为了苹果点心还是为了别的。 不,他肯定是为了苹果点心。 叶藏的一切腹诽都不为人所知,倒是五条悟视几万日元的神户牛肉为粪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了礼盒,大快朵颐起来。 叶藏:“……” “哟,好久不见了,阿叶。”他嘟嘟囔囔嘟嘟囔囔,毫无御三家的礼仪,如果说有什么好的,就是叶藏没看见四处喷溅的饼干屑。 可叶藏的表情在某一瞬间还是变成了“==”样。 “……久疏问候,悟大人。” 最后吐出的还是敬语。 “哈?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满口礼仪,别说是现在,哪怕是那些老家伙都比你像个现代人吧。”五条悟对叶藏的姿态相当不满,“就算是京都校的老古董都比你潮流,你能想象吗,那老家伙的术式表现竟然是电音,真是笑死人了。” 叶藏:“……” 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五条悟的礼仪一点都不像是御三家教出来的。 准确说他根本不像日本人。 对日本人来说,称呼其他人的名字是很别扭的一件事,除非是成为很亲密的朋友,否则叫名字都显得过分亲近,让人不适。 五条悟却不按常理出牌,他叫人只叫名字,像是叶藏也获得此殊荣,前几年新年回本家时太宰治一声“修治”叫得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无比抗拒地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的眼力非常好,远远的他便看见阿叶的表情,眉头一挑道:“你讨厌别人叫你修治?” 叶藏道:“不……并不是。” 其实是的,他家里的兄弟姐妹都知道这点,叫他只喊“阿治”。 其实叫津岛修治没什么,在文豪野犬世界时他的学名也是津岛修治,可在这世界,创造出他的父亲就叫“津岛修治”,他再被人叫这名字不是很怪异吗? 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大人”的名字。 五条悟问:“那我叫你什么,你挑个自己喜欢的,只要不是津岛就行了。”他说,“那么多的津岛,谁知道哪个对哪个。”他自己就很烦别人叫他五条。 “……阿叶。”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阿叶?”五条悟的脑子很好,他更擅长理科没错,可《人间失格》这本书在日本的名气实在是太大,是个人就听说过,他立刻就懂了叶藏的意思,“怎么,你想用大庭叶藏当名字?”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你家里人取起名字简直是鬼才。” 叶藏:“……” “好吧好吧。”五条悟说,“我以后就叫你阿叶。” 他又问叶藏:“咒力运用得怎么样了,之前我跟你说的强化肉体的方法你试了吗?” “对了,还有你是怎么一直使用‘人间失格’的,反转术式?” 五条悟直接摘下墨镜,观察叶藏许久,他肯定地点头道:“没错,就是反转术式,你到底是怎么用的。” 他目前正处于摸索使用反转术式的阶段,当然,成功率非常之低,说是百不存一也不为过,因此很想听听叶藏关于反转术式的心得。 哪里知道当时的叶藏比他更加懵逼,他小声说:“反转术式,那是什么?” “就是将负能量的术式负负得正为正值,正极的咒力可以反向修复人的躯体。” “所以你是怎么变成正值的?” 叶藏:你真是难到我了。 文豪野犬的主人公都诞生自现实中的文豪,说白了他们一个个都是文科生,虽不是说文科生的数学就一定不好,但两者还是有点差异的,就像是现在,叶藏虽然明白五条悟的问题,却死活给不出答案,一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掌握了反转术式,二则是他也没有办法理解什么叫错咒力负负得正变成正值。 ‘难道是把咒力从两个方向对冲混合在一起吗,难以理解,我根本看不见咒力的流向啊。’ 于是他虚弱地问道:“原来我会反转术式吗?” 五条悟睁大眼睛:“你竟然是无意识使出来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最后还是五条悟“啧”了一声道:“好吧,你这家伙,真的不准备当咒术师吗?” 叶藏:“为什么要当咒术师?”他轻声道,“悟大人是为什么会成为咒术师的,总不是有人说请你去那么做,您就行动吧?” “哈?怎么可能是为了那种无聊的理由。”五条悟单手托腮,“只是看那些东西不爽罢了,你明白吧,诅咒大多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丑东西,还特别喜欢挑衅,看到他们就想将他们消灭了,否则我的眼睛就会被侮辱。” “我是抱着这种想法去做的,更何况偶尔还能遇见有趣的诅咒,稍稍能让我多快乐一会儿。”这话说得他仿佛像个反派。 叶藏则说:“我跟悟大人完全相反,诅咒什么的完全无所谓,青森跟东京不同,是座安全且宁静的城市,只要路上的诅咒不来骚扰我,他们怎么样都好,更何况……” 他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甚至是病态的笑容道:“根本没有诅咒能够接近我呀。” 五条悟道:“你也就这时候的模样有点像咒术师。” “哎?” 他说:“咒术师都挺疯的。” “你也挺疯的。” 叶藏遭到会心一击,几乎连他的宰化进度条都要停止,听了五条悟的话,他恨不得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默默地退回角落。 完全不能接受他变疯的事实。 五条悟又问:“话题撤回来,你咒力淬炼肉体怎么样了。”他跃跃欲试,“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这家伙打打看了。”看他神气活现的姿态,真像是一只跃跃欲试的银色大猫。 叶藏瑟缩脖子:“我的四肢非常瘦弱,算是力量很少的那一类。 五条悟说:“也就是说已经尝试过了?”他直接说,“我们去后山试试吧。” 叶藏推脱道:“不……” 结果还是趁着无人时被五条悟脱了过去,至于结果…… #咒术师的四肢瘦弱是可以单手抡车的# …… 五条悟把苹果派吃完了。 整整一盒苹果派顷刻间便光盘了,补充完糖分的他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咪,惬意地舔舐自己的爪爪。 阿叶跟他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准确说来是五条悟的工作。 “那些老家伙真会指派人。”他说,“我肯定不会去京都高校,谁要去那种地方,听说东京咒高也在山里,但不管怎么说东京有六本木,肯定比老到要坍塌的京都院落强。” 他又问:“你还没改变主意,真的不做咒术师,阿叶?”一般情况下,五条悟虽然磨叽磨叽,他还算尊重个人选择,可叶藏他一定要多问几遍,说实在的,听他说自己很弱小时的厌恶程度绝不亚于听老头子们满嘴的正论大道理。 叶藏柔柔弱弱地回答道:“暂时还不准备。” “我只要当被保护着的一般民众就可以了。” 五条悟被噎个半死,以前从来只有他噎别人的份,他从来没有被人噎过,最后嘟囔道:“真希望最后那个咒灵操使看见你的术式,看他被骗得团团转的样子,老子都要同情他了。” 叶藏却说:“没事,不会的。”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那是幅怎样的表情?温柔的、期待的、充满肯定的,还是说充斥着其他情感? “杰君他是绝对发现不了,我的术式到底是什么。” …… 吃完这顿饭后,五条悟跟叶藏一起漫步在东京街头,阿叶不知被什么字吸引了,抬起头,看24小时不间断滚动的led大屏幕。 “太宰治与三位女性?” 他轻轻将屏幕上的文字读了出来。 ‘是新电影吧?’ ‘父亲大人的……电影……’ …… 东京,港区 22:30 pm 一团黏糊糊、黏糊糊的诅咒顺着流动的水,一点一点地爬上岸。 “太宰先生……” 她无意识地扭动身躯。 “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第116章 第一百十五章 东京之行第2天 5月17日 10:00am 在京王酒店门口汇合后,新田老师向众人宣布了今天的行程。 “先去见我的一位老朋友。” 新田跟津音私立中的绝大多数老师都不同,学园里的老师大多冷静、克制、礼数周全,他们身穿一尘不变的套装,将西装外套换为藏青色已是非常出格的打扮,教员年龄多在三十年代前半,正是具备丰富经历以及沉稳性格的年岁。 但新田不是这样,他很年轻,正处二十后半,同时才华横溢,留一头长发,染黑甲,打扮足够朋克,插兜在过道上走时,总会吸引大量目光追随。 津音私立本不该招收这样一位老师,可他的简历太漂亮,又是优秀校友,每年还会带着绘画社为学院斩获多项奖项,此外他还是校董的儿子,于是一切特立独行都能被原谅。 “先去见我一位老朋友。”他漫不经心道,“她姓吉野,是这次展览的主策划人。” “对了。”新田点了叶藏的名字道,“到时候你去接待她吧,津岛。” “哎?”叶藏愣了一下,立刻道,“好的。” “嗯。”新田点点头,似乎在对自己道,“她应该挺喜欢你的。” * 吉野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这阿叶是早想到的,哪怕是他也从未否认过“自己惹女人迷恋”这点,在学校里也是一样,相较于同龄人他更加高挑,已经有了青年的风姿。 在班上也好,社团也好,他都很受女性欢迎,打开鞋柜时掉出一叠叠情书,抽屉里塞满本命巧克力…… 新田是位不拘一格的老师,他总对叶藏说:“既然你这么受欢迎,就帮我对付那些女人吧,他们一定愿意跟年轻英俊的美少年相处。”因此在外出研讨时总会带上叶藏,社团内也少有人不服。 抗议的那些往往是男生,他们跟新田说:“哪怕在社团活动中,津岛也是当模特的那一个,没人知道他画技如何,怎么能参与研讨?” 恰巧新田看过叶藏的作品,之前就说他报名了绘画私塾,即便去的次数不多,同时叶藏也在文治的引荐下参加过一些大师的沙龙。 新田就是在那情况下与叶藏相识的。 哪怕他自己也不敢说比叶藏技巧更高超,当然了,他们是从不同流派,本就不能放在一块儿比较,可说“不知他画技如何”,总归是比所有学生磊在一块都要好的,新田甚至认为,让叶藏去参加学生级别的竞赛是在欺负人。 于是他无情地打回了一切反对条件,对愤愤不平的男同学说:“他的技术,是十个你叠在一起也赶不上的。” 这些阿叶都知道,但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津音学园里,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夏油杰,后者也很受欢迎。 * 吉野女士本夹着一根女士香水烟,看见叶藏来了,她掐灭了橘红色的烟头道:“新田跟我大力夸奖过你。” “说你是了不起的天才,迟早闪烁在日本乃至国际画坛的人。”她用对待平辈的轻松口吻道,“现在看来果然很帅哦,身上还萦绕着艺术家特有的气质。” “哎,艺术家特有的气质是……” “怎么说呢,就是腼腆的美男子吧,像梦二一样……” 梦二说的是竹久梦二,大正浪漫的代名词,日本的文化符号,专画美人图,光看他留下的影像资料,便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浪漫气息。 哪怕是被这样夸了,叶藏也只是露出腼腆的笑容,并未多说些什么。 他客气道:“新田老师虽让我来了,我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到吉野老师您的吗?” 说到这,吉野女士露出个略带心虚的笑容,解读一下就是“啊这”“真是糟糕了”。 她干笑两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最近有点忙,就跟新田说希望借调个人,帮我个小忙。”她还说,“一开始我希望来个温柔的女孩子,不过你来了也很好。” 阿叶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要他做什么事儿…… 答案很快揭晓了,吉野女士穿着她凸显身材的皮衣,单手夹着未点火的香水烟,快步行走于过道上,到休息室前单手推门,门甫一打开便看见一团子滚进她怀里。 “妈妈。” 一个相当可爱的男孩儿。 “这是我儿子顺平。”吉野女士是这么说的,“这孩子对绘画、电影很感兴趣,我这次办的展览就与以上两主题相关,想着比起将他放在幼稚园做游戏,还不如跟在我身边看看他喜欢的东西,就把孩子带了过来。” 她双手一摊:“可我这两天太忙了,没办法陪着他,但将顺平一个人留在休息室他又会无聊。” 还未到人大腿的孩子小声抗议:“我可以看电影,或者看书也可以,我认识五十音图……” 吉野说:“你去哪里逛都无所谓啦,一会儿我会给你展馆的员工吊牌,不麻烦的话带上他就行,顺平他还挺乖的,不会添麻烦,你想在这休息也行。”她看了下腕表,“一个小时就好。” 叶藏哑然,不知是为她过于新潮的作派还是其他,比起日本常见的妇女,吉野夫人实在是太帅,又对孩子太放心,不,某种意义上她对叶藏这第一次见到的青少年也太放心了。 新田老师的推荐或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就拥有如此阔大宽宏的肚量,或许是缺乏对人的警惕之心? 叶藏想:应该不是的,她只是对人有自己一套判断方式,而现在她选择信任自己。 阿叶说:“当然没有问题。” 吉野女士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那就拜托你了。”说着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只留下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与她的母亲不同,顺平对陌生人怀有警惕之心,哪怕是叶藏都无法让他放下戒心,阿叶问他:“顺平君,你是想要去看展览,还是留在这里?” 顺平说:“留在这里就行了。” 他并不想跟陌生人出门,哪怕这陌生人是叶藏。 阿叶没有强求,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坐在顺平旁边,对这样的孩子,他有万全的对付手段,织田作家的孩子很多,且横跨各年龄段,此外横滨的孩子远远比其他城市的孩子有更高的警惕心,只要是跟阿叶接触过的孩子就没有不喜欢他的,更别说是顺平了。 于是当吉野女士再次走进休息间时,就看见一大一小或盘腿或站,贴着矮桌,准确说来坐着的是叶藏而站着的是顺平。 发生在两人间的对话,对孩子来说也太过老气横秋了,身为母亲她知道顺平是个早熟的孩子,可对最没有耐心的青年人来说,哪怕是早熟的孩子他们也没有耐心倾听对方零碎的语言,可叶藏不是的,他不仅能够听,还能理解顺平的意思,逗他笑。 “所以说,与其说是绘画,更喜欢会动的图画对吗?” “嗯,我喜欢电影……” “顺平以后想做什么呢?” “跟电影有关的动作。” “影评人或者导演吗?” “影评人,那是什么?” 吉野女士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那些细琐的、低浅的交谈声透过门缝传入她的耳道,不知不觉间吉野女士嘴角边挂起一抹温柔的笑。 “……你知道吗,顺平君,优秀的导演与影评人要有相当高的艺术鉴赏水平,这种艺术并不仅仅基于绘画,文学也是一样的……” 说着说着,叶藏拿着顺平的绘本,三两下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顺平眼睛睁大了,看得相当入神。 吉野女士就是这时候推开房门的,顺平喊了声“妈妈”又扑腾到她身边,讲了许多关于叶藏的好话:“津岛桑懂得真多……” 吉野女士跟儿子讲了一会儿话,又看见叶藏随手留下的线条,她略有些吃惊,稍后想到新田对他的评价,又觉得没什么了。 他的线条很有灵性,是脱离了死板,自成一派的灵性。 吉野女士将儿子安抚好后对叶藏点头道:“真是谢谢你了,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有空的话晚上请一起用顿便饭吧,新田也会来。” 叶藏顿了一下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 推辞来推辞去,到底还是答应了。 …… 观展过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新田是带队老师没错,一同前来的还有生活老师,从下午4:00开始又是自由观光时间,生活老师对学生们的要求是晚上9:00前回到酒店。 这日程怎么看怎么宽松,显然不是来带他们学习的,真要说就是社团福利,观光旅游。 新田带着叶藏一起去吃饭,吉野女士说是便饭,实际上到场的人并不算太少,都是些新锐画家、摄影家、导演。 最近日本的画家跟摄影家们也不知怎么的,一个两个竟然都去拍电影了,出来的成品往往是剧情不足,画面却一等一的漂亮,他们针对这情况开展讨论。 叶藏看上去太漂亮,这里的漂亮不仅指长相,还有他的气质,静谧典雅,不正是许多摄影家追求的华族靡丽气吗,再加上是新田跟吉野带来他的,二者对他又有很高的评价,等饭吃完后,他就收到了一堆line账号,还有导演说要让他在新片中客串的,又有人问他要不要来看新的画展,又或者是参加美术沙龙。 顺平是跟着吉野女士一起来的,可他只吃了前半场就昏昏欲睡,没过多久吉野女士就带着他离开了,剩下的年轻人们撺掇着去居酒屋喝第二轮,还说要带叶藏一起去。 新田替他拒绝了,说:“算了,他还是学生,未成年人不得饮酒。” 他跟叶藏说:“你回酒店吧。” 叶藏乖乖应了,可到底没有回酒店,他怀着雀跃的心情随意走进一家电影院。 太宰先生的电影海报贴在立牌上,摆放在电影院大厅,他刚才听那些人议论这部电影,说“又是画面浮华有余,剧情却不足”。 当时还有摄影师争辩道:“如果要贯彻美学的话,画面当然要足够精巧……” 叶藏对这些争论不感兴趣,他唯一想看的只是以太宰先生为主角的电影,无论好坏他都会看看。 这种行为完全出自于他对三次元中太宰治的敬仰,从发现他是自己的“父亲”“造物主”的瞬间起,叶藏就对太宰怀有难以言喻的情感。 ‘想要了解他,想要靠近他。’ * 买晚场票进电影院的什么人都有,三五成群的大学生、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亲亲我我的情侣,甚至还有才下补习社的高中生。 在太宰治身前的两人明摆着是才下补习班的国中生,其中有一人长得很高,又有一头金发,放在脸幼态的日本人中,说他是成年人都有人相信的。 他被人推搡着向前,同伴喊着:“娜娜米、娜娜米,这可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拜托了,我们一起看吧。” 叶藏多看了对方一眼,看着是不苟言笑的混血儿,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名字吗? nana读作七,他是知道对方的名字应该写作“七海”,可无论是“娜娜”也好“奈奈”也罢,都是相当可爱的女生名,放在这样一位严肃的男同学身上,竟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都已经到这里了,看就看吧。”那位娜娜米的回答也一板一眼的。 叶藏将座位选在后排,与他同排的只有一对“情侣”? 他看了眼身材高大肌肉紧实的男人,那眼神甚至没有打量的意思,只是普普通通地看,却被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 身旁的女性撒娇道:“甚尔,你不专心。” 那男人打了个哈欠,毫无诚意地说抱歉。 叶藏只需要一眼就知道对方是怎样的男人,论跟女人的关系,他与曾经的自己差不多,辗转在各类女性的双人床上,可叶藏从不认为自己是在欺骗女人。 他只是要靠依附人才能生存下去,仅此而已。 ‘我也想着要独立生活,可到那时候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一个人的话也太寂寞了。’ 而对方,那个男人,某种意义上却像是职业小白脸,吃软饭过活的那种。 由于叶藏不觉得自己比对方高级,正相反,他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最低劣的人之一,故他不会歧视甚尔的职业。 3、2、1…… 大荧幕上出现了倒计时,影院里的灯全熄灭了。 东京映画的标志浮现在叶藏面前。 他抱着近似于雀跃的心情等待第一帧画面浮现。 要开始了,描摹太宰先生一生的电影。 …… 影院外,那行走的怪诞游动着、游动着,她时而藏在路人的影子里,时而附着在路边的矮墙上,走着谁也不会走的小道,倘若忽视她堪称丑陋的姿态,论行走的路径,竟像是羞涩的,会躲避生人视线的俏皮女子高中生。 “太宰先生……” “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先生……” 她用不存在的眼眸深深凝视着电影院的招牌。 “最……喜欢……太宰先生。” 第117章 第一百十六章 坐最后一排的感官并不很好。 并非电影院的设计有问题,实际上这里的座位宽敞且舒适,真正困扰叶藏的反而是他以为不会出现在日本人身上的问题。 ‘可恶,在电影院这种公共场合打扰他人……’ ‘哪怕这部影片不是很好,也要对太宰先生抱有尊重之心吧?’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去斥责他们,假使惹怒了他们,一定会遭到百倍的报复……’ 没错,叶藏说的就是甚尔他们,伏黑甚尔且不用说了,大凡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人身上毫无文学细胞,对太宰治的一生肯定没有兴趣,他身边的女人或许是有兴趣的,但也不知是电影不够吸引人还是别的什么,叶藏隔壁几乎要上映成人动作片了,那动静传入他耳中,让他连连皱眉。 ‘可禅院先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他可是天与咒缚,听说几年未露面了,谁知道会在这里看见他……’ 这里就很微妙,没错,叶藏是认识甚尔的,真要说的话,御三家的知名人物,嫡系子孙他都认识,反而是五条悟对人脉家谱毫无常识,当然了,他也不需要这部分常识。 ‘因为悟大人是最强的,无论怎样都可以。’ * 七海他们坐得距叶藏很近,在倒数第二排,更不幸的是,两位糟糕的大人,伏黑甚尔与暂时包养他的富婆其中一人坐在七海正后方。 咒术师的五感都很灵敏,七海从觉醒术式到现在,咒力也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淌近十年了,此时此刻甚尔他们的动静传进耳中,让他露出了相当程度的不耐烦表情。 他是有一半丹麦血统没错,作风上却是实打实的日派青年,在大庭广众下指责他人也是不可能的。 ‘这群糟糕的大人……’ 好在不知是对方等不及了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甚尔忽然停下来了,他对年轻女人说:“回去吧,太无聊了。” 女人略带喘息的声音传入耳中:“哎?这就回家了,甚尔你好不容易陪我出来看电影。” 男人懒洋洋地说:“你是在看电影吗?” “嘛……” “走吧。”甚尔说,“我的预感很强,再呆下去的话会遭遇厄运哦。”他嗤笑一声道,“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厄运,可谁想过度劳动啊。”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以至于女人都没听见,对方问:“你在说什么,甚尔?” “预感什么的,你赌马从未赢过呀。” “走吧走吧。”他站起身,拦着身姿窈窕的女人离开了。 松了口气。 七海恢复面无表情,糟糕的大人离开了,他是真的松了口气。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甚尔离开十五分钟之内,更糟糕的事情降临了。 …… ‘我其实是有预感的。’ ‘拥有咒力后第六感较以前变强许多,倒不是说过去不好,警校的木下曾与他人说,我的敏感之心比女人都高上许多,我本就不喜与人争辩,而这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否认的。’ ‘咒力不仅让我身体强健,也放大这一特质,当危机到来之前我往往能有所感应,是这样没错。’ ‘无论是她靠近也好,还是放出生得领域也好,我都有所感应。’ ‘真要说的话,就像是猫狗在地震前能够听见异常的赫兹。’ ‘说来奇怪,我却没因此而恐惧,就像是第六感在告诉我,她不会伤害我一样。’ 以上这些都是叶藏被拉进生得领域之前的想法。 甚尔离开15分钟后,这部让看时让叶藏倍感煎熬的电影终于放映至尾声,正如同他想象得一样,以剧情架构来说不能说是部好电影,可画面足够优美,甚至连太宰先生的形象都得到了美化。 于是叶藏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部糟糕的电影。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太宰不好。 电影结束后,他本想跟其他观影者一样,听完片尾曲后有序离场——日本的观众大多如此,无论看怎样热血的电影都不会发出丁点儿声响,只有片尾曲放完才会离场,以表达对电影的尊重(甚尔是例外)。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一直潜伏在周围的咒灵也很有礼貌似的,几乎是在荧幕变成灰白色的刹那,便以深夜电影院为中心展开生得领域。 阿叶多少感觉到了咒灵的存在,但他没说话,甚至没提起离开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或许他不觉得那咒灵有敌意,还有一点就是…… ‘我还没见过特级咒灵呢。’ ‘无论如何都想见识看看,而且悟大人也在东京,前座的混血君似乎也看得见咒灵,他对影院里的四级咒灵有反应。哪怕出了什么问题,让他们处理不就行了吗?’ 没错,阿叶的精神状态已经异化到这种地步,真要形容的话,他就像是泡在酒缸中,脑袋晕乎乎的,身体却轻盈地不可思议,以至于会做些“危险的”“让自己暴露的”事。 而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不过是出于“有趣”。 这很不叶藏,可他感觉很好,甚至不因此而害怕。 前座两人低声交谈。 “走吧,娜娜米。” “嗯。” “啊!我忽然想到作业还没有写,能把国文作业借给我吗,娜娜米,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被称为娜娜米的金发少年还没说话,便有所感似的表情一凛,与此同时,黑色的波涛,不,准确说那场景就像是fate系列作品中的“此世之恶”。 无数黑泥从四面八方涌来,泥水组成的波涛围绕叶藏的脚边,他如同小小的摩西,黑泥紧贴他的身躯筑起一道隐形的防护墙,他本该被吞没,可此时此刻,叶藏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看“七海海”脸色大变,露出符合年级的惊慌失措表情。 ‘领域展开——寸屋九十九间半’ 在被关入生得领域的刹那,叶藏耳边飘过一缕风似的轻吟。 “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我也是。’ 他发自心底地应和。 ‘我也最喜欢……父亲大人了……’ …… ‘太糟糕了。’ 七海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口中的糟糕并不是刚才被甚尔打扰时的糟糕,而是某种更加深沉的,生命受威胁时才会脱口而出的抱怨。 他并不出生于咒术世家,可咒术师往往在觉醒的刹那就知道自己的术式是什么,也会无师自通地了解到怎样祓除诅咒。 此外,东京的“咒术星探”还是不错的,咒术协会的相关人员往往能找到些觉醒了术式的“外人”,并在他们进入咒术高专就读之前给他们提供些帮助,与进行知识科普。 七海就是这类学生,他在小学四年级时便被咒术协会的外围人员发现,随即有三级咒术师上门,帮他补习,现在的七海甚至用咒术祓除过咒灵。 当然了,多是四级咒灵,最强不过是三级。 与其他国家人不同,日本人兴许是社会太过压抑,再加上漫画为本国国粹,日本人无论多少岁,都是有点中二魂的。 哪怕是较同龄人更加早熟的七海,在某几个瞬间都会想:‘我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我应该去帮助其他人。’这种极具个人英雄主义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盘桓过很多次,却从未与他人提过。 当然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少年漫主角一般的人物,七海海对自己的定位精准:‘像我这样无趣的人,最多不过是少年漫中的炮灰,偶尔客串主角团队的那种。’ 但是…… 他环视周身,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娜娜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刚才翻涌的黑泥早已不见踪影,他站在平坦的木质地板上。 他知道这不是地板,娜娜米想:我刚才还在电影院。 除此之外…… 他凝视围绕在他身边,错落有致摆放的扇门,一扇扇一扇扇一扇扇的,几乎要把房间堆满了。 ’吉田跟我分开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咒术师所说的生得领域,当务之急有二,一是找到吉田,二则是离开这。’ 三级咒术师没跟他说太多关于领域的事,他或许觉得在七海入学前不可能遇见特级咒灵。 ……遇见的话,反正也没救了,是否知晓并无大碍。 七海站在原地,这可不是安全区域,可他需要短时间进行梳理,来复盘刚才遇见了那些人。 ‘除去离开的两人,现在应该在五人上下,前排坐的一对情侣,以及我身后的单身二十前半青年。’ 他没有刻意打量太宰,可后者不知怎么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长舒一口气。 ‘他们怎么样了。’ 眼下这情况本不应该去思考别人,但他还是想了。 ‘他们会怎么样?他们在哪里?普通人在领域中能够活下去吗?’ 无数个问题困扰着他。 ‘以及,这到底是怎样的领域。’ …… 【回忆】 98年,京都,五条家 “特级过咒怨灵——女生徒” “生得领域:寸屋九十九间半” 阿叶对一切与太宰先生有关的信息都很有兴趣,在他接触到咒术后,很快就听说了当年缠绕在太宰先生身上的诅咒女生徒。 五条悟吊儿郎当地晃荡着脚丫子,他跟叶藏介绍“女生徒”时也漫不经心的,脚趾夹着木屐的抽绳,那木屐掉在他的脚上,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飞出去了,会飞到哪儿。 “那可是特级咒灵。”开始他是这么说的,“听说一天能开两次领域。” 阿叶:“寻常情况下,只能展开一次领域吧。” “没错。” 五条悟接着说:“似乎有老头子为了弄清女生徒的谜团,进入过她的领域。” “哎?” “听说是个无底线迷宫哦。”五条悟道,“她的领域里藏了无数扇门,没有人知道门通向什么地方,原则上来说,哪怕是外星人都能见到哦。” 阿叶:“……拉开门的话,会通向什么地方?会遭遇什么?” “我怎么知道。”五条悟是这么说的。 阿叶:“……” “对了。”也不知怎么的,五条悟忽然道,“女生徒是失踪很多年没错,却不代表她被祓除了,只是说在太宰死亡后,她就销声匿迹了而已。” “毕竟女生徒是从他作品中诞生的咒灵,听说她很狂热地爱着太宰治。” 阿叶:“咒灵……也会爱吗?” 五条悟单手托腮,他似乎在眺望遥远而蔚蓝的天空:“会吧?” 第118章 第一百十七章 人的情感是复杂多变的。 特级过怨咒灵女生徒,与其说是从“人们对太宰治的诅咒”中诞生的咒灵,不如说是从“人们对太宰的情感”中诞生的咒灵。 自二十年代的太宰治诞生至今,已过了近一百余年,他的代表作《人间失格》仍能在日本每一家书屋的陈列柜上窥见其踪影,隔三差五就有太宰相关的影视作品、动画作品问世,相较于川端康成这种较为中正平和的作家,无论是太宰与女人的逸闻也好,他对芥川龙之介的狂热也好,他文中流露出的小布尔乔亚气息,那让女人怜爱的怯懦,都远比其他作家更能勾起人的心神。 按“正论”,减少咒灵的最好方法是保持心情平和,可太宰治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让人心情平和不起来。 “嘛,哪怕从这角度考虑,也到不了形成特级诅咒的地步吧?” 说这句话的依旧是五条悟,而且是几年前的五条悟。 之前就说过,叶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留着对太宰治近乎狂热的探究心,这种心情甚至延续到了今日。 五条悟就好多了,他只是在某段时间中对太宰抱有兴趣,这种兴趣的根源是叶藏。 “阿叶的术式相当强哦,包括你那扭曲的性格,说不定真是隔代遗传。” 当时的叶藏还能说什么呢,他脸上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仿佛被吓到似的说:“就算遗传也不可能隔100年吧。” 心里却在大声抱怨:‘可恶,我知道自己的本性阴郁,可扭曲什么的……唯独不想被你称为扭曲啊。’ ‘这种把唯我独尊写在脸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呀。’ 五条悟并没看出叶藏在心中偷偷骂他,在这方面阿叶掩藏得格外好,此外五条悟并不在意这种事,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所以说,单纯凭借他小说的影响力,根本无法支撑女生徒诞生啊。” “但是……”他话锋一转,“加上女人就不一定了。” “女人?”阿叶小声地询问。 五条悟当时的年纪并不大,却能说出振聋发聩的言论:“真要说的话,世界上没有比‘爱’更加强力的诅咒了。” 不知怎么的,叶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有人诅咒了太宰先生?” “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是试图诅咒吧。”五条悟说,“他的能力你也知道,仿佛被神明守护了一样,一生都没有受到侵扰,明明他被咒灵缠绕得密不透风来着。”他轻飘飘看了叶藏一眼,兴味甚浓,“真要说的话,是你能力的弱化版吧。” “……嗯。” “听说,当时有相当有名的女咒术师爱上了太宰。”五条悟兴致勃勃,“而且还不独一位。” 阿叶说:“太宰先生与咒术界的联系如此深远吗?” “不。”五条悟说,“源头是有人发现他身上的异状,于是派遣咒术师监视,”他拖长声音道,“那男人身上仿佛有魔力似的,对男性还好,听说去监视他的女咒术师无一不爱他的。” “就像是《人间失格》里的大庭叶藏一样。” 谈及此,叶藏却少有地辩解道:“……那是因为太宰先生有惹人迷恋的能力。” “咒术师与‘人’不同。”他静静地陈述着,“物种上并非隔离,但绝大多数的咒术师,啊,当然,不包括悟大人您……” “绝大多数的咒术师都非常孤独,因为他们是人群中的异类。” “太宰先生的话……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但根据史料以及《人间失格》来看,他身上确实有种吸引孤独之人的气质,一百年前女性的地位较之今天更低下,或许她们能与太宰先生引起共鸣。” 他说:“我是这么想的。” 五条悟发出一声悠长的“唔”,最后他点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说着他又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已经有了未来伪装jk悟得风范了,“接着说吧,总之,有一位咒术师,或许是几位,力量相当强大,她们都不约而同地诅咒了太宰治。”他笑道,“史料是这么写的。” “诅咒的内容是……” 五条悟说:“那谁知道,但有人说,她们诅咒的内容是拒绝太宰治的死亡。” “这……” 五条悟说:“那时候还没有女生徒哦,某种意义上这种说法还挺可靠的,毕竟太宰是一直想要自杀、一直被咒灵所喜欢却没有死去的男人嘛,不过谁知道那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许多强力咒术师对他的爱汇聚到一块儿,不知怎么的便跟来自四面八方的‘爱’‘诅咒’混合在一起,然后锵锵!”他打了个响指。 “女生徒就出现了。” “基底是诞生于小说的作品,哪怕斜阳族的哀怨再强烈,最多也不过能汇聚出二级咒灵吧,上来就是特级,哎,女人的爱,不对,爱这种东西可真可怕。” 他下了最终结论。 …… 因某些原因,叶藏对“女生徒”怀有相当程度的好感。 哪怕是女生徒将他拉进了生得领域,这好感都未破除,正相反,他的滤镜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他甚至认为女生徒的领域“寸屋九十九间半”都很风雅——其他咒灵的领域里会有绘制山吹波纹的屏风吗?他甚至看见了山茶花花纹。 那花纹的模样他很熟悉,原因无他,津岛家位于津轻的老宅就有如此模样的纸门、屏风,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曾疑惑过,为什么要用山茶花做花纹,这花朵在日本的寓意实在不好。 总之,这花色让他倍感熟悉,仿佛自己跟女生徒拥有相同的身份,相同的过去。 ‘说我们身份相同也没有错。’他定定地站在其中一扇门前欣赏着。 女生徒的领域是近乎无限的和室空间,而在这空间内凭空出现一扇扇门,照领域展开的特性来看,只要是被拉入领域内的人便很难从内部打破空间。 打破领域的方法有三种,一,从外部打破领域;二,展开更为强大的领域;三,则是跟领域的主人比拼咒术,然后从内部打破。 第三种的操作难度是最大的,而女生徒的特性使得这种方法难上加难,一层套一层的领域体现了她纠结的性格。 女生徒在某一扇门的空间中,只要她不出现咒术师永远离不开她的领域。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大杀器了。 ‘但这种以困住人为目的,注重构造的领域,攻击力应该会相应减弱。’叶藏是这样想的。 ‘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随机出现吗……’ ‘即便是太宰先生的衍生物,倘若出不去的话……’ 叶藏伫立在门前思索几秒,最后以种毫无防御的姿势触碰纸门。 当他手指触碰到纸门的瞬间,凭空出现的造物就如同他脚下的土地,同他接触到的任何领域一样,被从边角开始侵蚀着,突兀地消逝了。 这扇门是咒力构筑而成的,被叶藏触碰就会消失,只要他不断走下去,不断去破坏领域中咒力构成的部分,就一定能找到领域的边界,人为制造新的出口。 可叶藏并不想那么做,他对女生徒很好奇,而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泡在温热的酒中,脑袋晕乎乎的,预期避开这些麻烦,他更想去、更想去探知些什么。 叶藏心底响起轻悦之声。 ‘听说特级咒灵都有相当程度的智力。’ ‘她是来找我的吗?’ …… 特级咒灵具有相当的智力。 女生徒也是。 她不算太聪明,与未来喊着“在百年后荒野上奔跑的不一定是我们”的颇具大义的咒灵不属一类,她像祈本里香,成日里喊着“忧太、忧太”。 女生徒的口中只有“太宰、太宰”。 本来应该喊“修治”,可她的构成中有部分是人们对“太宰治”的狂热追捧,因此女生徒总是叫那从来看不见她的男人“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不可以欺负太宰先生……” “我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她看见最爱的太宰先生被中原中也骂哭了,便想要将对方捏成一团,使人的身体中迸溅出她最喜欢的红色,可在动手前女生徒又懵懵懂懂地想到,太宰先生喜欢安逸的生活,他不喜欢红色,也不喜欢疼痛。 于是女生徒按捺住了自己的渴望,乖巧地藏在太宰先生的影子里。 她不喜欢小山初代,不喜欢石原美知子,不喜欢小山清,不喜欢山崎富荣。 因为太宰先生喜欢她们,所以便用对待花草对待小动物的方式来爱护他们。 可是、可是…… “为什么太宰先生那么喜欢冰冷的河流?” “明明他很痛苦的样子。” “因为在水里太痛苦了,所以我将太宰先生捞了出来,但他有一次跟我说,‘不管你是谁,你在哪里,都不要救我了,让我去三途川吧。’” “因为那是太宰先生第一次跟我说话,我太高兴了,我以为他终于看见我了,便答应了太宰先生。” “然后,我把太宰先生弄丢了。” 想到这,女生徒竟然有点委屈,她怎么能把太宰先生弄丢了呢? 对她这样的咒灵来说,判断人活着与死亡是很简单的,可事关太宰先生,她就不那么聪明了,她拒绝对方的死亡——可那没什么办法,无论她怎么做,在往后的岁月中,从来没找到过太宰先生,她感觉不到太宰治了,感觉不到那时时刻刻吸引着她,让她迷恋的咒力。 这种情况持续到90年,从某一年开始(当然,她并不能精准感知时间),总之,从某一年开始,她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别的东西。 咒灵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在召唤她,让她前往某个地方,可到底是谁在召唤她,她又要去哪里,又真的说不出。 可当看见叶藏的瞬间,她终于知道召唤着自己的是什么了。 是对太宰先生的“爱意”。 “太宰先生……” 她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挪向叶藏。 “喜欢……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太宰先生”的脸上,露出了女生徒所不能理解的厌恶表情。 …… ‘她竟然叫我太宰先生。’ ‘我这种劣等品,怎么能与父亲大人相提并论?’ 这种念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是对女生徒的。 于是乎当那团不知该怎样形容的怪物(咒灵就没有好看的)试图凑近他时,叶藏完全没有躲闪,带着一脸虚幻的微笑看着女生徒,让她傻傻地伸出手,用过分细长尖锐的手指触碰自己。 跟叶藏想得一模一样,女生徒因为是特级咒灵,消散的进度比较慢,但她的手指也以肉眼可见化作齑粉。 可谁知道,明明她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消亡,却沉溺在叶藏的笑容中。 “太宰先生……喜欢……” “太宰先生……看见我了……” 这些话听入叶藏耳中显得无比刺耳,他本性还是很温柔的,让以前的他直接伤害别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大脑连续受到咒术刺激后情况好了许多,但看着女生徒这副模样,这副全心全意信任着自己的模样,他却没有办法再对其抱有巨大的恶意。 ‘如果我不制止的话,她一定会这样任凭自己消亡的。’这样想着,他又扭捏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脱离女生徒的触碰范围。 “啊。” 女生徒呆呆地张开嘴,露出两排尖牙,她可以去演恐怖电影了。 看女生徒还想上前,叶藏连忙说:“离我远点。” 女生徒止住了。 她变了表情,可能是变了,也有可能没有变,说起来,从她可怖的脸上怎么可能看得出变化,如果哭了说不定能看出来,可女生徒根本就没有眼睛,天知道她是用什么“盯”着叶藏的。 “太宰先生……” 阿叶问:“你只会说这句话吗?” “不是。” 阿叶说:“我不是父亲大人……啊不,我是说,我不是太宰治。” “将我跟他弄混实在是太失礼了,我只是劣等品,你的混淆简直是在玷污太宰先生。” 女生徒并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话,她断断续续说:“不要生气……” 说着又伸出手想要抚摸叶藏的头发,叶藏拒绝了,他说“不要碰我”,于是女生徒瑟缩了一下,一点不像是特级咒灵。 阿叶:“……” 这种情况,也是预料到的吧。 但是,该怎么说呢。 他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焦躁之中,正是因为女生徒是这种态度,他才没有办法祓除她,因为她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流露出诅咒的凶暴,正相反,她小心翼翼的,卑微地爱着太宰先生,更糟糕的是,在她眼中自己跟太宰先生划了等号。 ‘假设说我跟她都算是太宰先生的造物,那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动手,再加上她现在这样……’ ‘可恶,你为什么要来啊,为什么要找过来啊,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心中抱怨了许久,最后阿叶还是对女生徒道:“不管怎么样,先关闭领域吧。” 凶暴的咒灵像是再乖顺不过的绵羊,弯下头颅。 “好的,太宰先生……” “叫我阿叶。” “?”以女生徒的智力是弄不懂叶藏此举的用意,但她还是说,“好的,阿叶。” ——太宰先生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全部,全部要帮他实现才可以。 …… 七海的领域之旅不怎么顺利。 当然不顺利了,哪怕是未来成为可靠大人的他都不一定能够对付特级咒灵,更不要说没有进入高专学习的他了,说白了现在的七海只能祓除三级咒灵与四级咒灵,他只是国中生而已。 女生徒在构造领域时牺牲了一定的攻击力,可这牺牲也只是相对的,当七海推开一扇门时,涌现而来的是足以将人淹没的黑色泥土,其中还参杂着各种三级四级的咒灵,好在他随身带了咒具,即使不那么强力。 “……” 哪怕是他,都露出了代表“可恶”的表情,不祓除咒灵本体就会被困在空间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也不具备一扇一扇门搜阵的能力。 只能期待窗的人发现这里的异状,从外部破开领域了吗? 下了私塾应该直接回家才对,就不应该来看电影,明明电影院是诅咒高发地。 谁知道还没等他后悔一轮,那奇诡的领域又宛若潮水一样退去了,是真的主动退去,除了一闪而逝的,让他颤抖的强大气息之外什么都不剩。 退得干干净净。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眼前的景色便转移成了电影院,只不过他从刚才的位置移动到了接近门的地方。 “……” 什么情况? 若不是他自己还喘着气,校服变得破破烂烂,领子上的纽扣都崩开了,他真会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梦。 七海注意到,那些与他一同观影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些人还是完好无损的,至于有些人…… 哪怕是三级诅咒,都有相当程度的攻击性,足以致人于死地。 更不要说是大量的三级诅咒。 七海别过眼去。 他先确定了自己同学完好无损后,拨通了“窗”联系人的电话。 “这里是七海……” …… “毫无疑问。”现场勘探过后,咒术界的人表示,“就残秽来看,在此展开领域的一定是特级咒灵女生徒。” “女生徒……原来她还没有被祓除吗?” “前人都认为她是自然消散吧,不是说女生徒完全解放的几次都是因为太宰治遇袭吗?” “被咒灵爱上什么的,该说是幸运还是悲惨……” 特级咒灵的出现可是大事,再加上最近咒术界不算特别忙碌,由于缺少特级咒术师只能派几名一级咒术师联合来探查了。 除了他们之外,此次领域展开的亲历者七海也在现场,在听完他的描述之后其他人点头:“跟记载得一模一样。” 领头的一级咒术师询问道:“所以,你说当时你在看《太宰治的一生》?” 七海冷静点头:“是的。” “按照女生徒的秉性,看见太宰便陷入疯狂也不是不可能……”他是这么说的,可紧接着就有人提出,“那是为什么解除领域。”这名咒术师的问题比较犀利,“无论是怎样诞生的,诅咒就是诅咒,对他们来说猎杀人类是天性,女生徒既然展开领域,便证明她受到了某种刺激,我们都知道,在领域展开的情况下,除非受害者全部身亡,诅咒是不会结束的,可这一次,女生徒的行为却大大出乎人预料。” “现场仅有一名男性死亡。”那人一锤定音,“一定有什么阻止了女生徒。” 他扭头看七海:“有什么异常的吗?” 七海回忆道:“女生徒出现之前曾有一对情侣……” “嗯?” “男子带着女性提早离开了。”七海停顿道,“不同寻常的只有这处。” 他的年纪并不大,却已表现出可靠的天性了,一板一眼,真是平成年间少见的青年,一级咒术师想:他分明是混血儿,却像是昭和时代诞生的日本人。 “可以调监控吗?”有人询问。 “不行。”技术人员道,“完全被打坏了,摄像头。” “果然,还是得去慰问受害者吗……”领头人道,“他们情况怎么样?” “说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寻常人看不见咒灵,除了灵感强的那些,剩下的即便咒灵缠身都不会有什么反应,只觉得腰酸背痛、精神不济。 正当他们说话时,窗的一名工作人员拿着文件袋走来,他先被派遣去调查受害者身份,此时前来,当然是有了与众不同的发现。 “本次被拉入领域的人员,有一人身份值得在意。”窗的工作人员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在公民系统中登录的名字是津岛修治,听说是那位太宰先生的直系后人。” …… “哟。” 五条悟带来的探病手信是红豆吐司。 “新宿那边有家相当了不起的店哦,凭借各色吐司开了几十年,生意非常好,今天我去的时候排了足足半小时队,这还是在前排的小姐将序号让给我的情况下。” 他翘着二郎腿,吃自己带来的探病礼。 叶藏入住的是私立医院,从他昨晚遇袭到现在,五条悟是最后一位来探病的,甚至连吉野女士都来过了,泪眼汪汪的顺平也跟了过来。 文治他们更不用说,深夜轿车的嗡鸣声吵醒沉睡的街道,叶藏从未见文治英子他们如此失态的样子。 于是当五条悟来说,床头柜上堆满了各色昂贵的水果,五条悟找了最甜的草莓配合红豆吐司吃起来,他说草莓太酸了,不如混合蜂蜜的红豆泥。 他问叶藏要不要吃红豆吐司,叶藏露出了苦手的表情道:“我不擅长吃这么甜的点心。” 于是五条悟喜气洋洋道:“那我只能帮你吃掉了。” 那雀跃的语气实在很狗。 等吃完最后一片吐司,他甚至还用舌尖舔了下手指与嘟嘟唇,五条悟这才说起正事:“所以,女生徒去哪里了?” 阿叶缩起脖子,他话中的内容实在与怯懦的姿态不符:“在东京湾吧?” “不知怎么的,我不大想见到她。” “因为说了‘不要跟着我’就哭啼啼地入海了。” “唔。”五条悟单手捂住嘴,“你这家伙,是这种性格吗?难道不是每天都哭唧唧玩着伪装弱者的游戏,把其他人骗得团团转吗?” “这样的话欺骗女生徒很简单吧?”他又做出了女子jk一样的动作,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嘴唇,“是很厌恶女生徒?她把你跟太宰治弄混了?” 阿叶只是微笑着。 “因为你的名字太显眼了,所以立刻就被发现了端倪。”五条悟说,“本来,本家的老橘子们一定会欣喜若狂,女生徒愿意保护你,哪怕你是普通人,也有许多可利用之处吧。”说到这他突出一截舌头,做出“呕”的表情。 “谁叫我正好在这里,就立刻帮你撇清关系了。” “话是这么说,肯定还有人来问询你,你很会伪装弱者不是吗,把他们糊弄过去就可以了吧。” 他站起身道:“我都帮你打了这么多年掩护,一定要让我在某天看见,皱巴巴的老橘子们连眼球都脱眶得表情。” “……非常感谢,悟大人。” 阿叶只是柔顺地表达自己的感谢,那姿态,像是温驯的抚子。 五条悟说:“你还在坚持这恶心的称呼。” 说完他长腿一跨,旋即拉上了病房门。 ‘说到底,他是来做什么的?’ 阿叶想:‘吃完了红豆吐司手办,喵呜喵呜地说了一大堆。’ ‘就像是,来邀功的猫咪一样。’ …… 最先来看叶藏的是七海。 当事人并不知晓,这任务如何落在自己身上,“窗”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如果女生徒的异常与这位“津岛修治”有关,他就有看见诅咒的可能,那他与女生徒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显得异常耐人寻味了。 与其让他们这群合格的大人来接触他,不如让身为国中生的七海先去试探,同为受害者,他去看叶藏也很正常吧? 七海不认为这很正常,以日本人的秉性来看,哪怕是在同一场灾难中劫后余生之人,也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患难与共的情感,更何况他根本不曾正面看过这位津岛修治先生。 他曾萌生出的情感,不过是同情,因为他距离那对提早离开的情侣坐得很近,听见的动静或许比自己更多。 七海伴着一张脸走出电梯,脑海中回忆着叶藏的信息。 很快,他来到了病房前,门口已挂上了“津岛”的门牌。 “扣扣扣、扣扣扣——” “您好?”津岛的声音很年轻。 “你好,我是当晚同在电影院的七海。”他提着装有一颗静冈蜜瓜的礼盒。 “此番特来叨扰……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哎呀。”津岛惊呼一声,七海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波澜。 这反应,也未免太女气了。 “请……快点进来吧。” 弱气而柔软的声音。 七海推开门道:“那就打扰了。” * 【“你这个人,一定会被女人迷恋的。”】 ‘我的国文素养,也指达到了国民平均值。’七海自叙道,‘太宰治肯定是看过的,却不大喜欢,要我选择肯定是大江健三郎更好些,可《人间失格》若没看过,又不能算是日本人了。’ ‘当我看见他的瞬间,撞入脑中的,竟然是书本中竹一愚蠢的奉承话。’ 乌黑的、蜷曲的发鬓紧贴他苍白的脸颊。 “我是津岛。”与苍白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过分嫣红的嘴唇。 “很感谢……你来看我。” * line提示 我到东京了。 From杰君 第119章 第一百十八章 “失礼了。” 与五条悟不同,七海带了中规中矩的慰问礼品上门,是静冈产的梅陇,不大不小一只端正地摆在礼盒中,青黄色的网纹致密。梅陇这种水果,网纹越致密品质就高,七海带来的这只是特上等。 作为探病礼物略显贵重,更别说七海与叶藏八杆子打不到一边,能带这样的礼物上门,往往证明一方有所请求。 七海的坐姿也很端正,陪护椅没有靠背,因此他的背笔直如同钢板,双膝是打开的,手按在膝头上,那膝盖打开的弧度,多一分则显得粗野,少一分便女气,七海卡在那限度上,只让人觉得一丝不苟。 阿叶喜欢他这样的人,准确说来,他憧憬成为这样的人。 ‘哪怕是我,也不想像菟丝子一样依附其他人,我也像跟江户儿一样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呀。’ ‘可川端老师笔下的江户儿难免有些粗野,那种天天做体操的学生实在没什么好学的,跟他们在一起都我绝对会神经衰弱。’ 七海很微妙,他堂堂正正,却毫无粗野之气,阿叶认为他是清正的化身。 ‘……他的坐姿与谈吐都相当漂亮。’ 七海还说着一早就找好的借口,七分真三分假:“我此次来的目的,说来有些离奇,您可能不相信。”他一板一眼道,“电影院的事,官方说是恐怖袭击,但我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幻觉吧,却认为不是那么一回事,昏迷之前我分明看见电影院变成了和室,一些怪物从阴影中蹿了出来……” 这样的话,给普通人听见,肯定以为话者大脑不太清醒,七海比谁都清楚,但他却坚持这一套说辞。 ‘如果眼前的津岛能看见咒灵,定会露出错愕的表情。’ ‘他肯定看见了女生徒的领域。’ ‘如果他是普通人,横竖不过被认为是受到太多刺激得了臆想症。’这就能看出七海早熟的一面了,普通的国中生是万万不会想社会性死亡的,对他们来说别人的眼神与评价简直是支撑他们行为的立柱,可七海,他已经学会像个大人那样生活。 放弃一些无用的面子,以求得好的结果。 社畜不正是这样活着的吗? 果不其然,叶藏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他的表情毫无破绽,眼底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同情:“啊,您说的这些,我并不是很清楚。” 他委婉道:“事实上,被袭击的记忆都很模糊,当我回神时已经在医院了。” “抱歉,七海君,无法帮上忙的我实在是……” 当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只能用“惹人怜爱”来形容。 七海陷入了沉默。 他是为什么沉默?为叶藏的话,还是他的姿态? “原来如此。”最后他只是点头道,“这样的话,果然是我的问题,抱歉,今天实在是打扰了。”他站起身,还深深鞠了一躬,叶藏被他的大礼吓到,手足无措道,“不,这没什么……” 七海又寒暄了几句,向后退几步,做出要离开的姿态拉开门,就在开门的瞬间,四级咒灵飞蝇顺着门缝挤进来,直冲叶藏的面门。 阿叶脸上还带着局促的微笑,只见那无形的飞蝇擦过他的发丝,绕着叶藏飞舞着。 这诅咒像是被吸引了,几乎想要贴着叶藏的脸。 “……”七海板着张脸,若有所感似的碰了下口袋,他仿佛确定了什么,又走近叶藏道,“失礼了,刚才太过匆忙,落下了东西。” 叶藏愣愣的,似乎被他这一系列的操作给迷惑住了,说老实话,无论是七海自顾自地来拜访,他话中奇妙的内容,还是此时莫名其妙的行为,放在常人眼中绝对是异类吧。 “哎?” 叶藏发出了可爱的鼻音。 七海健人凑近他,手几乎拂过叶藏耳畔旁的发丝。 他抓住了飞蝇。 “失礼了。” 他退了了病房。 “……” 阿叶看似疑惑地凝视着七海离去的方向,嘴唇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真可爱呀。】 【真可靠呀,七海君。】 …… “怎样?” 窗的辅助监督坐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中,看七海健人推门进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 说实在的,七海虽还未入学高专,在他们辅助监督圈中已形成了好的口碑,究其原因,在怪胎疯批层出不穷的咒术师界中,能冒出这样一位靠谱的学生,让他们大为感动。 可别说疯批都是长大后才变疯的,大部分的咒术师在小时候便露出疯狂的端倪,相较于这些青年,七海健人品学兼优,为人靠谱,简直是个完人。 “应该没问题。”七海说,“他对咒灵有一定的吸引力,飞蝇直接奔着他的脸而去,但他确实看不见咒灵。” 辅助监督道:“应该是继承了曾经太宰治的血统,他不就有以上特质吗?” “女生徒或许是冲着他来的,但她的目的并不是将他拉入领域,而是保护他。”辅助监督道,“未来津岛同学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监管,当然,咒术师们会小心隐蔽,不打扰他的日常生活。” 七海健人表示理解,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叶藏是饵,是钓出特级咒灵的饵食,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便能通过他找到女生徒。 可是…… 他蓦地想起叶藏的模样,他坐在病床上,朝自己露出暧昧不明的微笑。 “……七海、七海君?” 耳边传来辅助监督的呼声。 七海从思考中惊醒似的,扭头看对方。 “要吃牛肉吗?”对方说,“为了答谢七海君,无论如何让我请你吃高档牛肉吧。” “……麻烦了。” …… 成功了。 当飞蝇划过耳边时,叶藏脑海中划过如是念头。 假设说五条悟正在学习“如何延长无下限的开启时间”,那叶藏的命题就是“如何关闭人间失格”。 两年前五条悟便问他:“一直开着术式,脑袋不会烧坏吗?” 阿叶说:“啊……我没什么感觉。” 五条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脑袋早就烧坏了。” 当时叶藏其实是想反驳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说“我很理智”“我很清醒”,那不是很古怪吗?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了“被欺负又不敢反抗”的姿态。 五条悟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啧”,却没说更多的话。 他觉得叶藏很有趣,可某些时候,当这术式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咒术师摆出真切的“我很柔弱”的姿态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捉弄别人很好玩是没错,可对他自己摆出这张脸,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将话题扯回来,也不知是五条悟话中的哪句话击中了叶藏的神经,他决定关闭“人间失格”,或者说寻找“关闭人间失格”的方法。 这对他来说并不简单,或许是穿越世界的馈赠,他的力量体系天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无时不刻地运转着术式人间失格,另一部分则在被动运行反转术式,让他的大脑不至于因咒力过负荷而损毁。 叶藏要研究的是如何打乱这一套机制,重新构建咒力平衡。 这并不简单,他摸索了很久。 来东京之前,他已找到了点小窍门,将抽象概念具体化,就是他只要向前伸出指尖,戳通最后一层膜便能掌握新的咒力运转方式,他似乎缺少一点儿契机。 而七海,他就成为了让叶藏更进一步的契机。 阿叶凝视自己微微颤动的指尖,略有些兴奋。 他的手指在神经质地颤抖着,就如同他钢丝线一般的精神。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完全崩裂。 ‘太好了。’ 他是这么想的:‘我可以完全骗过杰君了。’ 对了,说起夏油杰…… 阿叶的思维是跳跃式的,他忽然想到,夏油杰应该在神奈川参加完了竞赛,他们之前说好要同游东京,不知他现在到哪儿了。 心有灵犀般的,叶藏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他凑近一看,是夏油杰发来的line信息。 夏油杰提出要跟叶藏会和,询问他现在在哪里。 阿叶想了想,他被卷入恐怖袭击事件(这是普通人给电影院离奇死亡事件的定性)这件事在同学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否则他床头也不会有这么多花束了,全是同游的女同学送来的。 与其让他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一消息,不如我自己告诉他。 出了点小事。 现在在东京明治病院。 他还未放下手机,夏油杰的回答就来了。 夏油杰:! 夏油杰:等等,我马上就来。 【他很贴心,不是吗?】 …… 五条悟首次看见夏油杰是在明治神宫前站。 说是探望叶藏,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阿叶身体很好,他吃完了红豆吐司,又听闻女生徒沉入东京湾。 ‘暂时没什么事了。’他想,‘窗的人会持续关注叶藏,但五条家出面将任务揽过去也不是难事,真无聊,去买可丽饼吃好了。’ 他的思维似乎有点逻辑,又似乎断断续续的,事件与事件间跳跃得飞快。 列车驶入明治神宫前站时,他正站在月台上,此时才下午3点,地铁上的人并不很多,月台上更是如此,然而在疏松的人群中,他依旧显得过分高挑。 任何人都会一眼看见他,包括夏油杰。 可那一眼,不过是偶尔对上了视线,萍水相逢的一眼,很快夏油杰便别过眼去,往着通道口匆匆走了。 打五条悟认出了夏油杰,记住了夏油杰。 他长了奇怪的刘海,可以使用咒灵操术,他是叶藏身边的夏油杰。 【……原来是他。】 这是五条悟在见到夏油杰瞬间的全部想法。 第120章 第一百十九章 五条悟很出挑。 是走在路上,偶然间一抬头便会把他烙印在脑海中的出挑,身高也好长相也好,甚至连五条悟的一头白发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哪怕是火急火燎的夏油杰,也记住了他,以至于他坐在床边帮叶藏切梅陇时都会想起五条悟的模样。 他是很担心叶藏没错,可那是在路上,等到医院看见了本人,发现叶藏一点伤都没受,只是出于某种缘故留院观察之后,他的半颗心就归回原位,忙前忙后帮叶藏切水果。 哪怕是坐在无靠背的凳子上,他都显得优雅从容,比华族还像华族出身。 夏油杰也不是故意在探望叶藏时想起五条悟的,总的说来夏油杰是完美的朋友,他聪明、体贴、待人友善,又会审时度势。审时度势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见到说来,他从不踩人的痛点,当你痛苦时又会送上极具诚意的劝慰。 比起叶藏那种放弃自身幸福,无论如何都不敢打扰他人的、小心翼翼的讨好,夏油杰待人接物算得上健全,放眼国中部,竟也找不出一个人讨厌他的,从某种意义上这已说明了问题。 阿叶看着夏油杰的侧脸想:杰君,一直、一直在压抑自己。 为了别人压抑自己。 因叶藏无大碍,他又支支吾吾不肯告诉自己住院的具体原因,夏油杰只能叹口气,接受了现实,他不会逼迫叶藏,说到底他们虽然是幼驯染,两人间却总隔着一层膜。 追究隔膜的根源,是他跟叶藏的不对等关系,一名是板上钉钉的强者,一名是被庇护着的弱者,幼年时还缔结着庇护的契约,长大后,夏油杰还在履行着保护叶藏的职责,可正如同人处于不平等的位置上便无法互相理解一样,他跟叶藏正如此。 叶藏无法理解他的痛苦,看不见那些古怪的咒灵,更不知道仿佛呕吐物一样的咒灵玉是什么味道—— 当然无法理解夏油杰。 他们只能保持着不尴不尬的友人关系。 “……” 夏油杰想起五条悟没什么契机,他只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对方,又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对方的模样。 夏油杰不知那时种什么感觉,正如五条悟一眼从人群中看见了他,他也一眼就看见了对方。 他们之间有引力,又有股相似的气质,正是这气质让他们注意到对方。 “杰君、杰君。”一声声呼喊在他耳边炸响,将夏油杰从思绪的漩涡中抓了回来。 夏油杰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叶藏写满担心的眼。 “没事吧,杰君?” “我没事。”夏油杰深吸一口气。 “只是夏天快来了。” 阿叶:“杰君还是那么讨厌夏天。” …… 窗的人密切关注叶藏的一举一动。 七海是说了叶藏看不见咒灵,可津岛家祖上不还出过太宰治吗?想要找到女生徒除了跟着叶藏以外没别的方法。 好在他们是正规组织,没试图侵犯叶藏的人权,也就是说房间内是没有窃听器的,无人监听,他们只能关注出入病房的人。 话虽如此,之前也没有看见五条悟就是了。 夏油杰进房间是窗的人看见的,他们本不准备给他投以更多关注,哪知道忽然发现了问题。 木下是辅助监督,他跟小岩搭班,两人特务似的伪装成病人家属,坐在公共大厅的长条凳上。 医院跟学校一样,诅咒奇多,说到底诅咒这种生物源于人的负面情绪,还有什么地方负能量比时刻都发生生死离别的医院更多?光是那些散发着焦虑气息的亲属,就能制造一大堆四级咒灵了。 辅助监督也很不喜欢医院,没有谁希望自己的生存空间完全被低级咒灵占据吧?那些咒灵还长得奇形怪状。 “木下桑,木下桑。”小岩是才毕业的学生,他的咒力相当低微,木下正用眼角的余光锁定叶藏病房所在的那条走廊,却被小岩连捅了好几下。 “什么?”他不耐烦地别过脸去。 “那位同学。”小岩说,“他有些怪。” 有些怪是指…… 木下看过去,很快就明白小岩在说什么。 人往往是直线式行走的,在医院这种咒灵挤着咒灵的地方,绝对会撞上游荡的四级咒灵,这些咒灵往往会依附在人的身上,对他们造成负面影响。 当然了,负面影响的效果不强,正常就是失眠、腰酸背痛什么的,后续会不会有发展要看诅咒的效力,许多亲属从医院出来后胸闷、抑郁、焦躁多是诅咒的功劳。 夏油杰的奇妙在于,他看似直线行走,却精妙地避开了所有的诅咒,这样的走路方式,木下只在咒术师身上看见过。 也就是说夏油杰或许能看见咒灵。 木下对小岩说:“你在这里盯着,我去跟那同学聊聊。” 小岩很听前辈的话,立刻说好。他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之前说到太宰老师的时候,不还有前辈说,他也吸引了很多咒术师吗?会不会是相同的情况?”问得一板一眼。 木下露出“真受不了你”的表情道:“人又不是咒灵,怎么会被吸引,你小说看多了吧?” “没好好听之前的分析课吗,太宰老师周围的咒术师都是在发现他特殊体质之后被派遣去监视他的咒术师,吸引术式什么的是无稽之谈。” “……啊。”小岩一幅受教的模样。 “话虽如此。”哪里知道,刚才才纠正过他的木下又换了套说辞,“咒术师还有咒力什么的,本来就不能用科学来形容,说不定他们家的人真有这种体质。” “哎?前辈的话也太狡猾了吧?” “哈,我先走了,你好好看着津岛。” …… 在医院住一天后,叶藏终于出院了,他毫发无损,呆在医院不过是为了让文治他们安心罢了。 文治也好,英子也好,进入政坛的长兄长姊对幺弟都关怀备至,几乎到溺爱的程度,本来,叶藏是跟社团队伍前往东京游学的,可文治他们听说了咒灵袭击事件,怎么都不愿意叶藏先回东京了,非要等咒术师们把女生徒找出来、祓除掉才允许叶藏走。 对接的咒术师相当为难,你说特级咒灵也不是想祓除就祓除的不是?他们甚至没找到“女生徒”的踪迹。 文治犀利道:“那女生徒袭击了新干线怎么办,尾随阿叶回到津轻怎么办?”还没等对方开口,他就厌倦似的摆摆手道,“不用跟我说什么,咒灵的那套我明白,东京的咒灵比小地方多,比小地方聪明,我都听烂了,但我也知道,东京的咒术师是最多的,那所宗教学校,是叫咒术高专对吧,不也在东京吗?” “他在东京肯定要比在乡下安全,在这段时间中,就麻烦你们加油了。”他说,“你们应该也不希望特级咒灵到处乱窜吧,听说他们杀伤力相当大。” 不管咒术师在背后如何唾骂津岛议员,结果就是叶藏暂时留在东京,身边又常有咒术师陪同保护。 学校方英子已经打过招呼了,说他要在东京留一段时间,不回去,社团的新田听后也没太在意,一下子便同意了。 阿叶:杰君还没有回津轻吗? 杰:还没有,出了点事。 阿叶:要一起回去嘛? 杰:不……还不知道要处理多久。 阿叶:原来如此,加油杰君。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后,阿叶还贴了个小表情,那可爱的表情真的比女子高中生还要女子高中生。 此时此刻,叶藏正坐在开往津岛家东京宅邸的小轿车上,开车的司机就是咒术师,不是一级咒术师,是二级。 正常情况下,二级咒术师对上特级就是送菜的,可谁叫这两天一级有点忙呢?而且以文治他们的官位,想要强调一级还是很难得,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这名二级咒术师正通过后视镜偷偷打量叶藏。 她想:‘咒灵也有审美吗?’ ‘如果是这样的美少年,女生徒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 显然,这名二级咒术师是位可爱的女性。 ‘听说他跟太宰老师有相同的名字,难不成长得也一模一样吗?不不不不不,就算小说都不会这么写。’ ‘《人间失格》中说太宰老师的女性缘很好,多多少少可以理解了……’ 阿叶完全不在乎女性咒术师在想什么,他回了对方一个腼腆而秀气的微笑,便陷入思索,夏油杰很擅长保护隐私,也不怎么常说自己的事儿,可光看line传来的消息,叶藏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就是他终于被窗的人发现了,被带领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收获许多咒术师同类。 ‘这不是很好吗?’ 想着阿叶便把对话记录切换至跟五条悟聊天的界面,五条悟贴的表情包都是可爱的猫猫,哪怕是量产型女子的line对话界面都不会比他更花哨了。 五条悟遇见夏油杰之后便跟他刷了很多关于夏油的内容,天知道明明他们才见一面,他是如何衍生出这么多的。 鸡掰猫都这样。 他也发了条消息安抚五条悟。 你们很快就能成为同学了哟,悟大人。 他说:杰君他似乎被辅助监督发现了,你要去做他进入咒术杰的引路人吗? 五条悟立刻接上了梗:我要穿着斯内普的黑袍子,拿着小木棍去见杰,跟他说欢迎进对角巷。 “……到了。” 阿叶跟五条悟聊得正欢,轿车却停了下来,那位相当可爱的小姐先从另一边下车,叶藏担心对方还要帮自己拉开车门——那也太依靠女士了。 他连忙收起手机,推开车门道:“麻烦了。” “不,只是工作。”二级咒术师小姐姐内心疯狂吹美少年的彩虹屁,她真是超级吃叶藏颜的!可面上还是冷冰冰的,既然当了咒术师,那必须要端着不同于常人的架子,否则还叫咒术师吗? 文治跟英子住得很近,叶藏每次来东京就住在文治那栋别馆,两人想到幺弟才受到咒灵攻击,从百忙中抽出空来迎接他。 文治像妈妈似的,手按在叶藏的肩膀上,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后吐出两字:“瘦了。” 阿叶弱弱表示:“好像没有……” 英子明明是女性,却是兄弟姊妹中最具有威严的一位,她把文治撞到一边,询问叶藏:“没问题吧。” 阿叶说:“是的。”他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文治立刻说:“你不用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愤愤不平道,“可恶,我之前就觉得你的名字寓意很不好,编排自己的祖先是不对,可他,太宰老师分明将自己的厄运带给你了啊,果然是名字的问题吧,父亲已经回乡下过起退休生活,东京这里的事务皆由我跟英子处理,阿治你不想的话,就把名字改了吧,叫津岛治也行啊。” 英子难得没有说文治迷信,而是点点头道:“这点我赞成,说到底当年父亲给你取跟太宰老师一模一样的名字,本就动机不纯。” 阿叶说:“没关系。”他轻言细语道,“叫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父亲赐予的名字,改正的话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更何况我可不认为人会把厄运通过名字传递到另一人身上。” 文治恨铁不成钢道:“你如果任性一点该多好啊。” 阿叶只是笑,不说话。 由于文治跟英子的工作都很忙碌,关心了叶藏几句后他们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期间还嘱咐叶藏,有什么事情跟伊藤说。 伊藤就是女性二级咒术师。 “想去哪里玩也可以。”文治说,“五条家的人也很关注本次事件,听说今明就会派人来保护你,人身自由是有点限制没错,我会跟他们说尽量不打扰你。” “我是不想承认,可对上超自然的咒灵,还真要专业人士来解决。”说专业人士这四个字时,文治的表情宛若吃了苍蝇,他是真不喜欢咒术师! 尤其是五条本家,给他留下了相当不愉快的回忆。 阿叶乖巧地点头,将嘱托一一应下。 第二天五条家派来的人是旁系成员,其实五条悟在东京,可让他保护叶藏实在是太大材小用,那鸡掰猫宁愿活着line界面中,也不肯在叶藏身边晃荡。 他最近的新宠是夏油杰,没事便畅想未来的高专生活,他还总是问阿叶:你真的不来吗?高专很有趣哦! 阿叶拒绝三连:不了,谢谢,完全不用。 五条家的人看叶藏的眼神很中正,全无探究之意,伊藤倒是视线总黏在叶藏身上,每当后者快转头时她又立刻别过脸去。 阿叶接连在屋内看了好几天书,这几天中,女生徒照旧没出现,咒术界的人找得头都要秃了。 另一位秃头的是文治,他看盘腿坐沙发上的叶藏,后者右手边还垒着一叠书。 放在别人家,看见国中生如此好学,定会欣喜备至,可阿叶对书的热爱足以让任何家长头疼,再加上他抵制体育运动,连出门走走都不愿。 文治跟叶藏说:“最近阳光正好,出去玩玩吧,阿叶。”他说,“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我来出钱。” 就这样,叶藏被半“赶”了出来。 话虽如此,阿叶也没想好要去哪里玩,爬山或者去农场事万万不能够的,找家书屋坐下来看一天书也是不错的选择,可听说最近的书屋不让客人站在那里看书,文治也不会希望他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找项能让我一直休息的运动就行了,说起来,悟大人之前说的项目是什么来说,同时兼备了运气跟一定的经济性,还能一直坐在原地。’ 阿叶茅塞顿开说:“我准备去赛马会场。” “我准备去赌马来着……” 他眉头轻皱,很疑惑似的:“这也算运动吧?”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章 ‘咒术师与咒术师是互相吸引的吗?’ 并不怪叶藏生出此匪夷所思的想法,咒术师当然不可能吸引别的咒术师,要不然他在津轻呆这么多年能只遇见一个夏油杰吗? 且禅院甚尔也不是什么咒术师,他是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与咒术师八杆子打不到一边。 可当叶藏在赛马场看见无所事事趴在前排椅背上的甚尔时,他确实产生了以上想法,并坐到距离他较远的另一列。 叶藏并不想跟甚尔走太近,以前的他在看见这危险人物时,定避退甚远,换成现在半疯批状态的叶藏虽不至于此,却也不想跟他产生太多的交集,总的说来,甚尔非常极其难搞。 ‘哇唔,如果被他注意到的话,后期一定会很不顺遂吧,听说那时候甚尔将自己的兄弟揍得……’叶藏吞咽口水,照他人的说法,他几乎将自己的兄弟拍成了饼。 好在甚尔并未注意到叶藏,他将全副心神集中在马场上,右手心还攥着刚刚购买的马券。 叶藏入场前也买了券,用的是文治给他的零花钱。 他的父亲给的生活费并不是很高,但无所谓,居住在津轻老家根本用不到什么钱,吃住是家里的,校门口的小店,天妇罗盖饭、乌冬面店主之流都认得他这张脸,哪怕在现代社会,他吃碗盖饭都不用付钱,人家自会去津岛家收款。 画具是很贵没错,但只要跟管家奶奶说一声,便能购置最昂贵的套装,至于一年四季的衣裳,也有人上门量体裁衣…… 综上所述,叶藏是花不了什么钱的。 至于来东京后,文治跟英子像担心他钱不够花似的,给他塞了大量现金,还有不知上限为多少的银行副卡,叶藏看着一张张福泽谕吉,竟有些甜蜜的苦恼。 ‘完全没有花钱的途径,却要把钱用完。’ 这让他略感痛苦。 ‘因为不知道怎么用它们,干脆就赌博好了,听说赌博是花钱最快的方法之一,去掉的钱如同流水。’ 文治又要他运动,赌博跟运动结合,还有比观看赛马更好的活动吗?因此叶藏来到了赛马会场。 结果却让叶藏的心愿落空了,半个小时后,他捏着一堆赛马券。 赛马是政府允许的正规赌博活动,一般情况下,盈利的可能远低于其他,可叶藏就像是被神明庇护了,明明是随意选择的数字,却翻成了让人诧异的大金额。 ‘零花钱,变得更多了……’ 他带上了痛苦面具:‘呜,这数字根本花不完。’ 顺便一提,叶藏在兑换处遇见了甚尔,似乎没有赌赢哪怕一次,跟叶藏形成了极端。 他看见甚尔又换了张卡刷,他还要买新的号,可在划完卡那一刹那,他兜里的手机便丁零零作响。 “喂……是我。” “在做什么?当然是挣钱。” “赌马。” “好了好了,下次肯定会赢。”说着还点燃一根烟,日本这种社会,本没人会在大庭广众下抽烟,哪怕是渴求尼古丁也会去特别吸烟室,甚尔却完全没有顾忌,想在哪儿吸便在哪吸。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赛马场都不多见。 叶藏佝偻着背,从甚尔身边遛了过去。 ‘完完全全就是骗女人的渣男啊。’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慨。 女伴尖锐的哭声穿透狭窄的机箱,刺入叶藏的耳中。 …… 百合子是商社的代理部长。 以日本职场的女性天花板来说,她能够成为百强企业的代理部长,已经站在所有女性的顶端了,论社会地位的话,再往上只有英子这位热门内阁官员预选比她更高。 在日本,像百合子这样的职场女强人并不少见,可她们绝大多数都未婚,说到底,已婚女性在本国的职场上还是很不占优势的。 有钱并不是件糟糕的事,正相反,她可以去六本木与那些话语熨帖人心的牛郎相处,还可以同甚尔同居——后者的地位比牛郎还要低下,说到底牛郎也算正当的职业,而他完全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可这名小白脸,该怎么说呢,无论是长相也好身材也好,与常见的纤细派男子完全不同,对百合子这种成熟的大姐姐来说,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但是、但是…… 百合子看着银行发来的短信,嘴唇都在颤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天文数字也太过分了! 她同甚尔发生了争执,单方面的争执,百合子知道自己那样很难看,又哭又闹,喊着希望甚尔理解自己一些,而后者还是漫不经心的,她甚至能想象到对方说话时的模样,她的一切说辞都没有被放在心上,最多不过是过耳的清风。 ‘怎么办,我实在没有钱养甚尔了,对了,他还有放在家里的孩子……’ 百合子恍恍惚惚,她很难过,甚尔肯定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过是最底层的肉体关系,可她确实很喜欢甚尔,否则为什么让对方带着孩子上门,还送那孩子进了私立学校呢?可甚尔实在是太能花钱了,她很清楚,一旦自己无法提供给对方挥金如土的生活,他们就会彻底结束。 这种愁绪是没有办法排解的,她走进常去的酒馆,并非男性社员下班后一家一家喝过去的居酒屋,百合子常去的是一家啤酒店,人不算少,可环境雅致,她可以喝20度以上的精酿,一杯接着一杯。 她是这家的熟客,从店营业起便在了,店长见证她从普通社员到科长再到部长,时间久了,她几乎认识店内所有客人,平日来酒馆的客人。 可今天,推开门的瞬间,她便发现这里多了点新鲜气。 “……你到20岁了吗?”店长对做吧台上的青年道。 百合子看那青年,还是说少年?你实在看不出他多大,论身高的话,应该有170公分前后,日本的青年身高向来迷幻,170的完全无法判断年纪多少。 但你再看他的长相,无论是国中也好高中也好,哪怕是底子再好的学生都不会有多好看,百合子会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只觉得班上的男生都黑得像块碳,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热衷体育,下课便在操场上踢球,剩下的是轻小说社之类的社团成员,那些男孩儿还没有运动社团的人受欢迎呢。 可眼前的青年,他看上去太清瘦,又太精致,尤其是他周身的气质,像她这样的女人只要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是“那种”青年。 该说是浪荡还是风流,总之,他的女性经验一定是非常丰富的。 “或许……”她听那俊秀的青年停顿了大半天才道,他的表情不知该说腼腆还是别的,过了一会儿,叶藏慢吞吞从兜里摸出一张身份ID卡。 显示他才年满20。 店长松了口气。 * 叶藏早就发现了,以本世界的画风来看,自己长得相当超前。 并不只有他自己,比方说本家的悟大人,明明是国三的年纪,身高却超过了180,他的幼驯染夏油杰也是,身高在170公分以上,而他的脸,说是大学生都有人相信。 “杰君就像是寺庙里悲天悯人的佛陀。”叶藏是这么说的。 夏油杰无奈地笑笑。 经常有人这么说他。 细眉细眼,眼型狭长,看着他便感到一股禅意,穿上袈裟便是行走的坊主。 叶藏的长相也很早熟,放在文豪野犬世界中,他15岁与18岁与22岁的区别就不是很大,充其量就是身高长了几厘米,现在也是,在一群虎头虎脑的男子国中生中,他格外眨眼,仿佛国小结束便越过了稚嫩期,直接成为了青葱美少年。 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孩子有孩子的好处,青年人有青年的方便之举,在文豪野犬的世界中,根本无人在意饮酒年龄,横滨这种城市,光是能活下来就要竭尽全力,谁会限制未成年人买酒? 叶藏是有酗酒史的,哪怕是中原中也都不阻拦他,织田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看上去病弱,实则却健康得很,现在有了咒力的加持就更健康了。 他办了张证件,将自己的年龄前移了几岁,但津轻的酒吧并不接待他,主要是津岛家的名头太大,叶藏怕被认出来,再加上他也能从画室的艺术家那儿弄到酒水。 至于东京,他甚至成了六本木几家店的熟客。 这家精酿店是其他人推荐给他。 咒术师下午便将叶藏送回家,二者在见识了他的赌运后,都露出了相当不可思议的表情。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家,很轻松地遛了出来。 哪知道会在店里遇见百合子呢? 电影院的光是很暗,却不影响他看见百合子的脸。 可能是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恶趣味冒头,又或者是咒术师的疯批劲在影响着叶藏,他看着百合子,不知怎么的,心底却跟被猫抓了一样。 ‘很想探究。’ ‘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可是销声匿迹多年的天与咒缚啊,想要知道他隐退后在做什么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无论是前几天在电影院也好,今天早上也好,我都有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我都这么努力了,却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不去看一下也太可惜了吧。’ …… 惠,姓什么不知道,3岁或者4岁。 一开始姓什么已经不记得了,被老爹带着在各阿姨家辗转,所有的姓氏只会用一段时间,到最后只剩下惠这个名字。 最近是叫石川惠,新的阿姨叫做石川百合子。 百合子阿姨对他不错,会将他送进私立的幼稚园,也会委托人给他做一日三餐。 但惠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甚尔跟百合子阿姨是不可能长久的,很快他就会被带到另一个家庭。 可是今天…… “啊,原来你在家啊,惠。”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便从起居室跑了出来,石川不知怎么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尴尬地(其实惠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后退一步,与叶藏平行。 “家里来客人了。” 她是这么说的:“要跟他好好相处哦,惠。” 第122章 第一百二一章 甚尔没有回来。 百合子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因此才会带阿叶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百合子是肉食系女子,狩猎范围虽广却不包括在校学生。 大学生倒不是不可以,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出自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叶藏并没有20岁。 “石川……小姐?” 身后传来阿叶微弱的试探音,不用回头就能想到他此时手足无措的样子了。 百合子又吸了口气道:“先去洗个手吧。”她看向站在玄关处愣怔的惠,又回头看了看流浪猫似的叶藏说,“惠跟阿叶应该都饿了吧。” “我去做夜宵,你们先歇歇。” * 百合子还算是有原则的人,她看见叶藏后愣了一会儿,便坐到自己常坐的吧台前的位置,对老板说:“来一杯五号。”这家酒吧的酒水单是轮转的,一二三四五号,每种口味都不一样,她喜欢从五喝到一,心情不好就都喝高度数的精酿,等喝完大脑便晕晕乎乎,想不起那些糟糕事。 叶藏距离她并不是很远,隔两个座位,百合子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扫过他,她发现不止自己,店内所有的女性,无论年轻的还是年长的,都盯着叶藏。 ‘这可糟糕了。’她想,‘他会被人吞进肚子里。’ 她身为女性最清楚不过,叶藏他非常吸引人,无论是他俊秀的外表,还是他的气质——那种仿佛诉说着“我好寂寞啊”的气质,都能勾起人的怜爱之心,他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像是猫薄荷。 很快就有女人被猫薄荷勾了上来,并非百合子想的年轻的都市丽人,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坐到叶藏身边的竟然是男人! “要喝一杯吗?”青年打扮得还算时髦,他轻浮地对叶藏发出邀请。 不知是不是百合子的错觉,她只觉得阿叶求助似的看了她一眼,对青年道:“不……我……” 他小声说:“我已经点过了。” 他这么说时多少有点欲拒还迎的味儿,起码他身旁的男人是这么认为的,此外叶藏很明白如何勾起人的欲望,他的一举一动都像在邀请别人狠狠欺负他。 百合子甚至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她只记得叶藏看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像在求助,扑闪扑闪的。 阻止的话脱口而出:“你没看到他不愿意吗?” 之后的记忆是散装的,百合子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只存有些许印象,包括跟叶藏的对话。 “……回去的地方?暂时是没有的。” “是离家出走吗?” “……” “没有去的地方,要不要先来我家?” “哎?可以吗?” 然后,然后就成了眼下这幅局面。 看见惠懵逼的眼神后,百合子的酒醒了一大半,她只能在心中“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啊?!”继而藏入厨房。 ……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惠想到。 相较于同年龄的拖鼻涕小孩,惠非常早熟,甚尔在养他的过程中并未投入心血,某种意义上,惠可以说是野蛮生长起来的。 不停地换姓氏,不停地在各色女人间辗转,哪怕是保育园都是换了又换,偶尔碰见不大负责任的,都不给他安排学校,只让他在家自学,好在一日三餐还是有保障的,要不然惠恐怕会长成豆芽菜。 石川百合子在那群女人中算很好的,她挺负责,不仅让甚尔入籍,还给惠安排了学校,私立幼稚园的饭菜很好,至于家里,石川家的冰箱里永远冻着各式小菜,只要用微波炉一转就能吃。 他甚至能看出来,石川百合子是喜欢甚尔的。 ‘这是最糟糕的选项。’ 早熟的惠想:‘他在这方面是彻彻底底的人渣,喜欢什么的不仅没法动摇他,反会让他花钱更加肆无忌惮,很快百合子阿姨就会破产,他没有钱花了就会带我走。’ 他并不介意被带走,可让百合子破产,哪怕是善恶观尚未形成的惠也认为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经常祈祷百合子忽然醒悟,不再喜欢甚尔。 最近百合子经常一个人发呆,惠都看在眼里,他猜测:是不是百合子阿姨不喜欢甚尔了?终于从魔咒种解脱了? 受年龄限制,惠对情感的理解还是比较浅薄的。 像什么“你不爱我但我就是喜欢你”或者是“爱而成恨求而不得”超过了他的理解范畴。 不管怎么说,在他眼中,阿叶进门是百合子从泥淖中挣脱出来的证明,虽然他会因此更换姓氏,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各种意义上惠都是个过分善良的孩子,他已经习惯了四处漂泊的生活,再换一家完全能接受。 只不过…… “你是叫……惠是吧?”明明是被百合子阿姨带来的新叔叔,却能蹲下身耐心同他说话,惠这才发现,这新来的男人,应该不是男人吧,总之他看上去比自己的人渣老爹年轻不少,不像他印象中的“大人”。 “嗯。”惠点头,他海胆似的张扬的硬发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叶藏随他进屋,先前惠在做今天的家庭作业,叶藏瞅了一眼,除了四岁小孩做的练习题外还有绘图作业。 他才带着顺平做类似的作业,便问惠:“是郁金香养殖作业吗?” 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嗯一声。 叶藏凑过去道:“要这样画才行……” …… 等百合子出来时,就见着一大一小两人凑在一起,身旁散了好几支画笔,有水彩笔有蜡笔,还有彩色铅笔,见此情景她真是惊讶得不行。 她将金平牛蒡端上桌,还有撒了梅子碎与海苔,土佐产的茶壶内泡着热腾腾的茶水,那是吃茶泡饭的佐料。 她凑上去,尴尬地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叶藏没说话,他正在帮惠画郁金香呢,倒是惠,他从来不排斥跟人交流,虽说也不会多主动,百合子问了就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在画郁金香小姐。” 他还是会说“太阳公公”的可爱小朋友,称呼郁金香为小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百合子看见叶藏的画,对方笔触娴熟,笔下的郁金香像是从儿童画报中跳出来的,百合子惊讶道:“画得真好。” “是专门学过吗?” 叶藏虚弱地笑了笑:“在私塾学过一段时间,”他犹豫道,“原本想考艺大的。” ‘原本?是说最后也没上成咯?’叶藏实在是很会聊天,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勾起百合子的怜惜之情,现在也一样。 她招呼道:“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做功课都要等吃饭后再做呀,不把肚子吃的饱饱的,惠怎么能有精神呢?”她说,“对吧,惠酱,先来吃饭吧。” 惠乖乖地收起画笔,爬上儿童椅,而叶藏坐在百合子的正对面,这血缘上毫无交集的三人坐在同一张桌上,令百合子十分恍惚。 ‘好奇怪。’她是这么想的,‘但这种样,不是很像一家人吗?’ 哪怕是她跟甚尔跟惠,都鲜少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一般都是惠先吃,成年人后吃,吃的也多是定食屋的外卖。 饭后,叶藏无比主动地来帮她洗碗,又让百合子心思浮动。 ‘甚尔从来没有洗过碗。’她想,‘他也从未做过家务,没有辅导惠做功课。’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晚上十点后,惠的脑袋就一点一点了,他毕竟是小孩子,精力不济,能够挨到这么晚已经非常少见了,叶藏除了帮他做功课外,还画了些连环画给他,惠很喜欢画中的小人,盯了临时画册许久。 百合子也看见了,她除了感叹“阿叶真会跟小孩子相处”“阿叶真会疼人”之外,竟说不出别的话。 等惠蜷在沙发上睡着后,叶藏主动将他抱到儿童房内,百合子跟在他身后轻声道:“今晚,要留下来吗?” 先要说明一下,她在提出这点时,内心是不含一点邪念的,只是想到叶藏在酒吧里露出的表情—— 那种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惶惑表情时动了恻隐之心。 果然,叶藏还是回答道:“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太想回自己家……” 百合子问:“那要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吗?”她说,“家里还有客房。” 叶藏:“那实在是太好了。” 百合子是12点上床的,她看着天花板想:‘果然,甚尔没有回来。’ 他会在外面呆几天呢? …… 与此同时,东京另一片住宅区,津岛家却出现了家庭问题,原因是文治半夜归家想要寻找自己的亲亲弟弟阿叶,却忽然发现,阿叶根本就不在家。 这发现让文治急红了眼,本来,在日本这种全民族亚历山大的国家,大家外出排解痛苦还是挺正常的,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文治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从前几年到现在,文治都很担心他的外出,就怕他被人吃掉恨不得直接在他身上装监控装置。 总而言之,在文治心中叶藏比娇弱的女性还要娇弱。 他发现叶藏夜不归宿之后,先在家里翻箱倒柜一通,把所有的线索都找了一遍,随后通知了英子。 半个小时后,两人都沉默地看着叶藏的留书。 留书内容很简单,大体就是说天天闷在东京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因此不告而别,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他又会回来。 文治:“……” 英子:“……” 文治的嘴皮子抽了抽:“这是迟到的叛逆期?” 英子更加冷静道:“别管什么叛不叛逆期了,他真的安全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女生徒还在虎视眈眈。 文治:“……” “找!一定要找到阿叶!” …… 甚尔再回家是四天后的事情了。 正如同百合子猜的那样,他根本不缺居住的地方,也不缺愿意饲养他的女人,跟百合子吵架之后(其实是百合子单方面的崩溃),他就去了另一位女性家,那人还给了他大笔的赌资。 说实话,要不是忽然想起百合子那儿还抵押着惠,他都要乐不思蜀了。 然而…… 甚尔一把推开石川百合子大家的大门,懒洋洋喊了声我回来了,便大步向前走,等路过客厅时…… 看着其乐融融的叶藏与惠与百合子,他头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 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第123章 第一百二二章 甚尔对叶藏的加入毫无意见。 他理所当然地走到百合子身边,几人中唯一一个表情僵硬的就是百合子,阿叶只是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惠干脆抿了抿嘴,很不待见甚尔的样子。 甚尔根本不在乎,他只是看叶藏一眼,问百合子“换口味了?”又让后者添了一幅碗筷。 四人挤在餐厅的方桌前,并不拥挤,气氛却相当微妙。 这些天甚尔是在外留宿没错,可百合子也没有彻底停掉他的卡,赌马的钱另有人承担,他对回百合子家这件事毫无负担。 而且百合子对惠很好这件事,甚尔还是看在眼中的,比起那些连学籍都不给惠上的女人,有能送他上私立的人不是很好吗?只是家里多了一个人而已,他完全不在意。 就算玩三人行他都不介意。 这么想着,甚尔就问道:“要玩三人行吗,百合子?” 这话让叶藏睁大了眼睛,他眼眶圆溜溜的,像一只受惊的猫咪,而百合子,她则是慌乱地看了眼惠,发现小孩儿什么都没听懂之后才僵硬地摇头道:“我和阿叶不是那样的关系。” 甚尔不大相信,他可是职业小白脸,从叶藏身上他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可百合子不承认也没有逼迫她的必要,无论做什么都行,只要被养着,有钱去赌马就行了。 吃完还算可口的料理后,甚尔又进了百合子的卧室,女人坐在餐桌前,为难着,僵硬着。 阿叶小声道:“碗,我来洗吧。” 百合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没关系吗?” “没问题。”他说,“如果不是有你的话,我连去的地方都没有。”说着又露出了那样让人怜惜的表情,看着他腼腆的模样,无论是怎样铁石心肠的女人都会打心底泛起怜爱之意,那是种介乎女性之爱与母爱之间的情感。 “哎呀。”她呼了一声道,“真是麻烦你了。” “明天我做高丽菜封肉。”百合子说完这句话,抱歉地点点头,便追着甚尔去了。 高丽菜封肉是日本家常料理,在百合子儿时,一旦母亲有事外出忙碌便会做这道菜,相较于其他菜肴,比如土豆炖肉或者咖喱,高丽菜封肉要繁琐许多,在她心中,这道菜代表着歉意,因此当她成为半个母亲(饲养惠)时,也沿用了过去妈妈表达歉意的方式。 惠或许不能理解,可叶藏却太明白了,他站在水池前慢条斯理地洗着碗筷,比百合子更像这家的煮夫。 等惠慢悠悠地爬到小踩脚蹬上时又对他说:“百合子说明天做高丽菜封肉。” 惠小大人似的点点头道:“她偶尔会做那道菜。” “惠喜欢吃吗?”叶藏问。 “还可以。”小孩儿想想道,“做了高丽菜封肉,保姆阿姨就方便了。”他老气横秋道,“下锅煮开就行。” “还能放便当里带去保育园。”他是这么说的,“其他人说石川阿姨做的料理很好吃,有家的味道。” 其实保育园的其他人是说“惠妈妈做的料理很好吃”,石川百合子将自己的姓氏给了惠,同时也对保育园的老师们隐瞒了家庭情况,不少人以为他们就是一家人,因此惠在幼稚园中没有受到什么刁难,而小孩儿因为跟着不负责任的人渣父亲辗转于多家之间,就也没有硬核地说明他们家复杂的家庭情况,而是隐瞒下来。 叶藏说:“是吗?”他又说,“石川小姐很负责任。” 惠点头道:“她很好。” 这段对话后,两人静默了一段时间,竖起耳朵,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偶尔叶藏会教导惠,怎样能把碗洗得更干净,都是些实打实的家务小技巧。 惠也学得很认真,他很清楚,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自己做家务了。 等做完家务后他问惠:“今天还有家庭作业吗?” 小孩儿说有,从他的减重小书包里拿出了绘图本。 “昨天的作业被老师表扬了。”他说话时没点兴奋劲,可叶藏知道,惠很高兴,他又说,“老师给我贴了三朵小樱花,我留在本子上了。” 昨天的作业是他跟叶藏共同完成的。 9点时他们完成了作业,除了作业叶藏又接着画连环画给惠看,除了绘画以外,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逗孩子的方法。 说是绘画,其实是在跟孩子讲故事,速写出来的人物是故事中的配角,惠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末了等到上床睡觉时间他还问:“阿叶的梦想是什么。” 今天他们的作业是写一篇小文章,题目就是“我的梦想”,惠说自己的梦想是让好人阿姨生活顺遂。 叶藏当时说:“这可不能叫做梦想啊,惠酱。” “所谓的梦想,是指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大人,选一份你想要的职业。” 惠说:“那我只要成为跟人渣老爹相反的人就行了。” “想要做的事情,暂时没有。”他说,“可以的话,我想养条狗狗。” “哎?”叶藏做出一副想象的模样道,“那真是很不错的想法。” 当时惠没有追问,可现在他却突然想起来似的说:“石川阿姨说,阿叶的梦想是成为画家。” 叶藏嘴角的笑容有些微妙:“可以这么说吧。” 惠认真地问:“那你实现梦想了吗?” “哎呀。”叶藏牵着他来到自己的小房间,惠酱住在二楼,大人才住在三楼,他帮惠推开门道,“正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奔走。” 惠点点头道:“那你一定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阿叶忍俊不禁道:“我不会的。” 之后他又帮惠刷了牙,看他换上睡衣,等孩子躺在小床上,帮他掖起被角时惠忽然说:“明天保育园要开运动会。” “有亲子项目。” 叶藏惊讶道:“惠酱有跟石川小姐说吗?” “没有。”小大人冷静道,“百合子阿姨要工作。” ‘至于人渣老爹,就算一个人去,也不要喊他。’惠脸上写着以上的话。 阿叶问:“那我陪你去好吗?”他立刻明白了小朋友的心思,并且贴心地递上了台阶。 “嗯。”惠小声应了。 阿叶又陷入困惑:“那我该以怎样的身份去呢?” 惠说:“就说是哥哥吧。”小孩子的觉多,他说着说着,上下眼皮竟打起架来,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睡着了。 阿叶轻轻在被子上拍了拍,并不会打扰孩子,反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安抚。 这种安抚只有父亲或者母亲才能带给他,百合子虽说是合格的家长,但她这样的职场女强人,又是因为甚尔才养着惠,跟孩子是不会有太多亲密接触的,她不会给惠读床头故事,也没有做这事的概念。 论细心程度,她还真不如阿叶呢。 惠几乎是生来第一次,感受“被全方位地照顾着”。 …… 叶藏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才在书桌前坐下每两秒钟,便若有所感似的起身,脑袋贴着窗户,看向窗外。 路灯下,五条悟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戴着一幅小圆眼镜,叶藏曾在心中腹诽过无数次,他知道五条悟的墨镜非常贵,但为什么要买那样的墨镜?算了,以他的品味来看也不奇怪…… 至于五条悟有可能被甚尔发现什么的,叶藏却一点都不担心,百合子跟甚尔正在楼上进行成人运动,而且他很清楚,这些年甚尔根本就与咒术界脱节了,过着混吃混喝的小白脸生活,他的警惕心是没下降,可哪怕是甚尔也猜不到五条家的天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叶藏莞尔一笑,他对装成弱小者,还是挺有心得的。 总之,甚尔根本不会发现他。 叶藏蹑手蹑脚地出门,甚尔肯定知道,但他不会说。当叶藏推开一楼门时,五条悟正在灯光下无聊地踢石子,夜间的飞蛾绕着灯罩转悠,偶尔还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是飞蛾的翅膀被烤焦了吗?没有人知道。 五条悟抬头看叶藏,像只臭屁的鸡掰猫,他说:“你终于出来了,阿叶。” 叶藏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于是他们来到了只隔一条街的咖啡厅,大晚上的,还没打烊呢。 五条悟点了一杯巧克力,可可粉与糖都超标的那种。 他叽叽咕咕:“你是不知道,你家都闹翻天了,听说津岛文治甚至想要借助本家的力量,被驳回了。” 叶藏说:“咒术师找人还不如私家侦探。” 五条悟点头道:“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能找到叶藏很正常,咒力的流向在五条悟眼中无从遁形,只要他愿意从驳杂的咒力中分辨哪一支属于叶藏,这是项大工程,可他愿意这么做。 说白了,五条悟也有好奇心,他留在东京本来就是等“女生徒”的处理结果,他相信叶藏会把女生徒偷渡到青森,可谁知道那事儿还没结束,叶藏就来了出离家出走,这是五条悟没想到的。 听说他跟文治他们关系很好,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条悟的心痒得不行,他本来就像猫,好奇心一刻也不能停,干脆用六眼解读了磅礴的咒力,就为了找到叶藏。 谁知道他会在风马牛不相及的女人家。 他问叶藏:“你怎么在这?” 阿叶说:“因为发现了有意思的人,本来我是想避开的,但他总是三番五次撞入我的眼帘,也算是好奇心吧,就干脆到他家看看了。” 在说这话时,他眼中泛着奇妙的笑意,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能露出的笑,五条悟看了都要说一句“还挺疯”的,他早就清楚,叶藏这人不正常,是咒术界盛产的疯批美人,而且他还不是外放的疯批,是内敛的,你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很多时候五条悟都觉得自己没有他疯。 就像现在,鸡掰猫露出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他问叶藏:“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叶藏慢吞吞道:“说实在的,文治哥他们对我保护得有点过度,女生徒根本就不重要啊,非要把我压在东京什么的,哪怕是我也不想过被限制自由的生活。” “等这件事处理完我会回家的,暂时能当没看见我吗,悟大人?” 五条悟:哦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有意思嘛! 他当然答应了。 “所以。”五条悟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她家的。”这里的她指得当然是石川百合子。 阿叶道:“哎呀,是她把我从酒吧捡回家的呀。” 我什么都没有做。 …… 夏油杰认识了新朋友。 这新朋友不同于叶藏,不是需要他保护的朋友,是与他比肩的朋友。 与夏油杰比肩,并不是简单事,他被高专人挖掘后,官方人员立刻对他进行评级,结果惊人,夏油杰是毫无疑问的特级咒术师,而且是国中生年纪的特级咒术师。 这结果未免让人咋舌,日本的特级咒术师本就不多,剩下那一年轻的,不就是五条悟吗? 本以为挖掘到人才,哪里知道挖掘到的是钻石。 恰巧另一位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也在场,以他活泼的性格,干脆去“参观”了夏油杰,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等半天以后,他们已经是交换过line的好友了,而且一见如故。 仿佛他们相处了很多年,共同度过了几年的青春岁月,夏油杰本是沉稳的性格,可跟五条悟在一起时,他活泼了许多,会吵架会跟人斗嘴,他们甚至会打架。 叶藏看见了会说“这跟学校的杰君完全不同”,就是这种等级的转变吧。 上午夏油杰协助高专人员处理了几只一级咒灵,下午他去古籍库查阅术式相关资料,忙碌一天后回到高专帮他订的酒店,刚准备睡觉line就传来了轰炸。 发信人不必多说,当然是五条悟。 杰杰杰杰杰杰杰! 牛郎,不对,小白脸,你觉得这职业容易做吗? 夏油杰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什么鬼,悟在说什么?他又想干什么了? 考虑到五条悟是做什么都不违和的男人,夏油杰花了半分钟担心他误入歧途,便回道: 对别人来说容不容易我不知道,悟是绝对不可能的。 五条悟:…… 五条悟:是我长得不够帅吗?哪怕是杰的颜值也距离我好几个等级吧? 五条悟:世界上还有比我帅的DK吗? 不用照镜子夏油杰就知道,自己的额角定然爆出了一连串的十字。 他毫不留情地打字:因为小白脸是要考虑性格的职业。 你的性格实在是太烂了,悟,完全不会宽慰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牛郎的。 再帅气也不行! “哈???”另一边,走出咖啡厅的五条悟不屑地吐了吐舌头,开什么玩笑! 好吧,他承认,自己也只有性格不太完美,可是吧,难不成阿叶的性格就好了吗?那家伙可是以把人骗得团团转为乐。 难道女人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吗? 五条悟陷入沉思。 等等,就连杰也很喜欢那家伙吧,该说是对弱者的善意吗…… 阿叶他很会撒娇啊,女人能顶得住吗? 似乎、好像、不能吧? 五条悟:猫猫顿悟.jpg。 …… 从咖啡厅出来之后,叶藏径直走回石川百合子家,推开房门的刹那毫无心理负担,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中一样。 他跟五条悟聊了很长时间,叶藏口干舌燥,便来到餐厅,从冰箱里拿出啤酒,他对酒精向来是喜欢的,能喝得晕乎乎的就好了,世间的很多烦恼都会随之而去。 可让叶藏没想到的是,他正准备拉开易拉罐,那冷冰冰的朝日啤酒罐便被一只手从头顶上接过去,他只看见对方骨节分明的,遍布老茧的手指,与肌肉蓬勃的手臂。 甚尔说:“你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吧,小鬼。” 他只穿了条裤子,冰箱内投出莹莹的蓝光,接着微光,阿叶看见了甚尔分明的腹肌,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男性化的美与侵略性,当甚尔喉头滚动,一口口吞咽啤酒时,他脖颈上的肌肉,他的腹肌都随之抽动着。 没靠近他,便能感受到一股蒸腾的热意。 易拉罐被甚尔捏扁了,投掷入垃圾桶。 甚尔漫不经心道:“我不在的话你陪百合子玩玩吧,小鬼。” “想要加入我们也无所谓。” 第124章 第一百二三章 ‘可恶,我果然讨厌肉食系。’阿叶几乎要发出狼狈的呜咽声了。 ‘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逼迫,过去也是,酒馆打工的女招待,是叫芳子吧,不由分说就缠了上来,让人招架不住。’他别过眼去,无法直视甚尔热腾腾的躯体,这反应并非出自于害羞,而是单纯的对其侵略性的不适应。 “啊,我没有那意思……”他虚声道,“我很感谢百合子小姐……” “哈?”甚尔也不知在讥讽还是疑惑,多半是前者,“你身上的女人气比我还浓。”他说,“根本就是胭脂水粉堆里出来的。” “靠女人养的家伙,还说什么‘没有那意思’。” 这话多少有点触犯到叶藏,他愤愤不平地想:‘靠女人养什么的,我也希望能够自食其力啊,可让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某种意义上,无法反驳甚尔的话,他确实过着菟丝子一般的生活,只是绝大多数时候,养他的不仅仅是女人,还有男人。 “算了。”甚尔失去了兴趣,“本来我对男人就没太大好感,你这样的倒也能接受,明天我要去赌马,你跟百合子玩吧。” 叶藏嘴角还是挂着尴尬的笑,可他心中都要吐槽疯了,什么叫做“我这样的倒能接受”,哪怕是三个人在一起,也是他跟百合子呀。 他是什么意思? 阿叶:有被冒犯到。 …… 正如甚尔说的那样,早饭后他便不见人影。 百合子的大半颗心都拴在甚尔身上,哪怕吃早饭时她都神思不属,连纳豆掉在桌面上都没发现。 她其实知道甚尔要去哪儿,昨晚结束后甚尔问她要钱,说要去马场把钱挣回来,百合子清楚,他砸了不知多少钱在马上,却从未挣回一分。 “不行,甚尔。”她说,“你最近花得太多了。” 话还没说完,甚尔便起身,他说下去拿罐啤酒喝,百合子却怀疑他是不想听自己说话,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好在对方还是回来了。 他宣布说:“之后一周我都不回来。”未尽的话或许是“惠那小拖油瓶就交给你了”。 百合子听了他的话,心沉到谷底,可她没办法反驳,虽是她养着甚尔,两人在情感上却是不对等的,说白了,她喜欢甚尔,对方便成了她的暴君。 在百合子恍惚时,叶藏却穿上围裙,来到灶台前。 他们吃得早餐分和洋二式,甚尔吃的是饭团与味增汤,饭团是家政阿姨昨天早上捏的,百合子吃的是昨天买的可颂,太阳蛋与香肠是叶藏煎的。 百合子吃早饭时在想甚尔,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至于惠酱,他吃的是特制儿童餐,可可爱爱的蛋包饭上用番茄酱拼出“惠”的假名。 他的午餐便当是家政阿姨昨天做的,可叶藏想想,总觉得放了一日的便当不够新鲜,干脆帮他重做。 今天幼稚园里举办运动会,怎么说都要做得丰盛点。 七点半后百合子也拿着公文包上班了,阿叶穿着鹅黄色的围裙,温柔地将便当与公文包递给百合子,跟她说“路上小心”,她敷衍地应了一句,前往千代田区。 家里只剩下惠跟叶藏。 惠从儿童椅上跳下来,问叶藏:“便当里有什么?” 阿叶说:“厚蛋烧、章鱼小丸子、豌豆泥。”他拖长声音道,“还有惠酱最喜欢的红姜。” 先前就说过,阿叶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他才跟惠住了几天,就把小孩儿的一切喜好都记了下来,其他孩子避之不及的红姜是他的最爱。 腌制红姜偶尔会出现在石川家的餐桌上——作为配菜,惠每次都会把红姜留到最后再吃,百合子以为他不喜欢生姜的味道才会如此,可叶藏知道,那是因为他太喜欢了。 把最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惠正是这样的孩子。 果然,听说有红姜后,惠的眼神都亮了。 七点四十五,一切准备就绪,阿叶拧上瓶盖,水壶里盛着鲜榨橙汁。 “路上小心,惠酱。” 他牵着小孩儿的手,将他送上停靠在家附近的校车,幼稚园老师下车迎接惠,看见阿叶时愣了一秒,随后礼貌地点头。 或许她之心中充斥着疑惑的小泡泡,却没在表现在面上。 日本的幼稚园很守规矩,哪怕是运动会日,孩子都要先去学校,家长则在九点后陆陆续续到场,妈妈会穿套装,戴珍珠项链,而爸爸会穿着板正的西装。 惠戴着小黄帽,硬壳帽压下她张牙舞爪的头发,登车前回头,对叶藏挥了挥手。 “我走了,阿叶。” 叶藏微笑道:“等会儿见,惠酱。” …… ‘找到落脚处时,要同文治哥说一下。’ ‘就像当年在横滨离家出走一样,一点音讯不留,他跟英子姐会疯魔的。’ 某种意义上,叶藏也任性得可以,当他想要逃跑时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因此总会生出些祸端,又或者徒留人担心。 只要是被叶藏依附过的饲主多多少少都体验过猫猫走失的心焦感。 文治他们也是如此,内心知道叶藏不会出什么问题,甚至连他的“离家出走”都是出于本人意愿,可一想到叶藏俊秀的外表、柔弱的性格便对他充满了担忧之情。 担心他一人流落在外会受欺负什么的。 这种担心就像是对名贵的宠物猫,家中美丽娇弱的公主猫走丢了,主人肯定会急得发疯,担心他一身飘逸的毛皮无人打理,又担心吃惯了高级猫粮的猫咪无法适应路边的小鱼干之类的。 当然,还有可能被垂涎公主猫外貌的人偷走。 本着让文治哥他们稍微放心的念头,叶藏拨通了文治的私人电话。 “嘟、嘟”的盲音后便是熟悉的声音:“摩西摩西,这里是津岛。” 阿叶开腔道:“文治哥……” 话还没说话,就听文治声音抬高了八度:“阿叶?你在哪里!” 叶藏:“我还在东京,请不要担心,我很安全。”在说这话时,他嘴角带着奇妙的笑意,倘若叶藏面前摆放一张镜子,定会发现他的笑容与太宰治的笑容一模一样。 “……”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文治哥,暂时也没有回到津轻的打算。”他几乎嗔怪道,“难得来了东京,总要感受下大城市的文化,哪怕是我也想过段游衍的日子。” “咒灵的话也不用担心……”他说,“那就先这样吧,文治哥。”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 立教私立幼稚园 8:45 pm “惠酱、惠酱。”幼稚园的小孩子还是很可爱的,他们不像是成年人,恪守礼仪,一定要用姓氏称呼自己的同辈,无论男生也好女生也罢,都用本名称呼他人,还要在末尾加一个可爱的“酱”字。 石川惠是中A班里最受欢迎的孩子,原因非常简单,惠长得很好,对男生来说他的眼睫毛如同迪士尼公主一般长翘,面容也很精致,对女生来说,漂亮跟帅气是可以划等号的,更不用说惠君非常酷。 他们班有那种以欺负人为乐的小鬼,曾经试图欺负惠,究其原因可能是想引起惠的注意,谁知错估了小孩儿的武力值,到头来反被教训了一通。 从那之后,惠就成为了中A班的英雄,女生都很喜欢他。 “嗯?”惠扭头,看小声呼喊自己的同桌,她是梳西瓜头的女孩儿,相貌可爱。 “惠酱家里会来人吗?”她说着小话,“我家的话爸爸妈妈会一起来哦。” 日本的父母还是很重视亲子活动的,特别是运动会,很多父母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请假来观看。 名为向日葵的女孩儿天真道:“从来没见惠酱的妈妈呢。” 惠说:“她不会来。” 对石川百合子他叫不出妈妈,但对方是赋予他姓氏的人,惠思考片刻准备模糊处理,不提百合子跟他的关系,就让人误解好了。 向日葵恍然大悟:“那来的一定是惠酱的爸爸。” 惠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幼稚园的老师说:“小朋友们排队站好,大家的爸爸妈妈都来了哦。” 身旁的向日葵还没来及听他的解释,就欢呼一声插入队伍中,只留下惠徒劳地张开嘴,没发出声音,又闭上了。 ‘算了。’他想,‘这种事情,解不解释无所谓吧。’想罢,他慢悠悠地挪至队伍中。 一群小萝卜头被老师领着往操场走。 * 叶藏坐在人群中,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隐晦打量。 之前就说过,这世界的样貌体系与文豪野犬世界不太兼容,叶藏认识的人中,夏油杰跟五条悟都属于看不出年龄的,你说他们是dk也可以,说是童颜成年人也可以,重点是个子长得够高。 叶藏也差不多,他的年龄跨度很大,15到23皆可。 此外,他周身气质很吸引人,像是从平安京梦华录中走出来的贵公子,再不济也是平成年代最后的华族。 此时此刻,叶藏正像无数的全职妈妈一样,手边放着四层的便当盒,你再看他的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比起上班去略显不正式,却又不像学生,真要说的话,还挺适合运动会这种环境。 立教是从幼稚园到大学皆有的私立学校,与普通幼稚园不同,他们占地面积甚广,甚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操场与塑胶跑道,今天是运动日,教师与保安合作搭建简易观看台,家长坐在棚顶下,看小朋友们比赛。 阿叶知道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代表什么,跟别的国家不同,日本学生家长之间的联系是很紧密的,尤其是全职太太们,她们甚至会组建社交圈,时不时举办活动,交流孩子的情况,如果没有参加孩子妈妈们的集会,便会被永远地排斥出小团体,甚至连孩子都会受到其他孩子的排挤。 惠不用说,百合子是养他没错,却不会为了他跟其他女人虚与委蛇,当然她工作也挺忙的,那甚尔就更不可能了,他甚至不知道惠上的是哪间学校。 因此,哪怕是在太太圈中,惠的家庭都非常神秘。 现在那些太太们,正在思索叶藏是哪家的家长。 阿叶没有太多看法,比起长舌的妇人,他更愿意将注意力放在惠的身上。 九点前后,中A班终于出来了,带队老师像模像样地举着小牌子,阿叶眼尖地发现,惠跟一高个的小女孩儿挤在队伍中,位置靠后,他很快跟惠对上视线,在对方的眼下亲切地招了招手。 看起来惠的校园生活很不错。 与惠一同注意到叶藏的还有向日葵,她跟惠站同一排,十分好奇惠酱的爸爸是什么样的,等视线锁定在叶藏身上后,她哇了一声说:“惠酱的爸爸好帅呀!”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班上的女生们一一回头,眨眼间便闹腾起来。 “什么什么,惠酱的爸爸?!” “在哪里?” “哇,真的好帅!”这是终于看见阿叶的。 但也有孩子说:“为什么惠酱的爸爸看上去这么年轻?” 惠:“……” 那根本就不是我爸呀! 他长了张嘴,又要开口了,可惜的是,这回女生依旧没有给他机会,她们顺着上一个话题,机灵道:“既然惠酱的爸爸那么年轻,就叫小爸爸好了。” 其他孩子也不知怎么的,仿佛被这天才的主义给说服了,等快到看台时,喜欢惠酱的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惠酱的小爸爸,你好年轻呀!” “你长得真好看!” 阿叶听后无奈地笑了:小爸爸,这是什么称呼? 不过…… 他离开座位,半蹲着对惠张开双手,其他的孩子们已经乳燕投林一半钻进父母的怀抱中,人群中只剩下惠孤零零一个人。 “我来了哦惠酱。”他微笑道,“要来一个拥抱吗?” 他的笑容,深深地、深深地烙印在惠的脑海里。 以至于他不由自主上前几步,撞入温暖的怀抱中。 第125章 第一百二四章 小爸爸? 这称呼让叶藏停顿了一秒,也让本汇聚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加灼热,女人们自以为隐晦的打量逃不出他的感知,仔细分辨,甚至能找到每一道视线的来处。 “小爸爸”,这一词汇实在有太多含义,假设说惠酱真是叶藏的儿子——不是没有可能,他俩近乎黑发黑眼,睫毛还都很长,如果说是亲生子,石川百合子变成了老牛吃嫩草的那个。日本20岁成年,男性18岁结婚,众人又猜不到阿叶的具体年龄,结婚什么的也不犯法,最多就道两句闲话,酸不溜丢地说她“品味独特”。 可是、可是…… ‘好羡慕啊。’ 一声、两声、三声。 ‘真的好羡慕啊。’ 不止一名贵妇如是想道:‘跟这种年纪的美青年结婚什么的,可恶……我也好想这样啊!’ ‘他看上去体贴还惹人怜爱。’ ‘如果说不是原来的丈夫,能够正大光明的出现,肯定也是未婚夫之类的吧,情人是不可能的,根本摆不上台面……石川也不年轻,这样的美青年愿意跟着她,肯定是为了钱……” 酸柠檬的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说到底,谁不想要阿叶这样美貌体贴的伴侣呢? 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 成年人的想法孩子是猜不透的,早熟的惠也一样,他其实觉得小爸爸这称呼有点问题,可其他小孩根本不给他纠正的空间,随着幼稚园老师一声“去找各自的爸爸妈妈吧”,孩子们都欢呼着奔向观众席。 惠也是如此。 他被人流裹挟着前进,最后停在叶藏身旁,像一尾离群的鲑鱼终于潜入属于他的那道河流。 “……抱歉。”孩子站在叶藏身边,抿了抿嘴道。 阿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关于“那个”称呼,他又看四下里,此时此刻,每位母亲每位父亲都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没人注意他们这儿发生的事儿,于是他对惠说:“完全没关系。”他好心道,“就直接叫我阿叶吧,其他人说什么也用不着反驳。” 他贴着惠的耳朵小声叨叨:“不如说,反驳了才会给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这样就好了,我们一起度过运动日就可以了。” “我报了亲子项目。”阿叶含笑道。 小气音掀起的暖风刮过孩子的面庞,这让惠产生了一种难以用言语说明的情感,他在过去很少被当成孩子,父爱就不用谈了,纯粹的母爱也不曾感受过,叶藏对他的宽容、照顾与体贴介乎于父爱与母爱之间,阿叶的一颦一笑都诉说着在他面前惠可以做自己,可以做一个孩子。 完全不一样。 他心中浮现出模糊的念头:阿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其实他们相处时间并不长,惠酱却迅速地沦陷了,不得不说这也是阿叶的魅力。 * 老师给了孩子们一段时间,令其跟家长一块儿玩,小孩儿的兴奋劲过了后,家长也腾出时间做自己的事,贵妇们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往叶藏那飘,非想从叶藏跟惠的相处中推断出二者的关系。 结果…… ‘……’ ‘……’ ‘是亲生的吧?’ ‘应该是吧。’ ‘他养孩子也太太太熟练了吧?’ 无论是倒果汁的动作还是递上手帕的时机,甚至是带来的小风扇等用品充分说明阿叶是富有经验的全职奶爸。 在日本的大多数家庭,妈妈还承担着带孩子的重任,而出门养家糊口的父亲则是三不管,她们也曾让阿娜达带过孩子,结果惨不忍睹,看叶藏的动作,分明就是操持家事负责养育小孩的那一方啊,他的熟稔程度根本不是一两天能练出来的。 从这角度来看,惠是他亲生儿子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说到底,他可是美青年,让他这样的男人养育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也只有对自己的小孩会有耐心了。 确定了石川百合子老牛吃极品嫩草后,她们都有些不愉快,却只能忍着,温言鼓励自家孩子,很快,各自班级的老师吹响哨子,让小朋友们重新排队。 到底是私立幼稚园,运动会办得像模像样,大部分孩子都报了两到三个项目,日本还挺重视体育的,再加上私立幼儿园的竞争性又强,孩子们都很重视运动会。 阿叶问惠报了什么项目,结果是跑步与躲避球,还有一起参加的亲子接力跑项目。 果然,惠很轻松得取得了胜利。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惠酱不是天与咒缚,也是甚尔的孩子,肉体、或者说运动神经肯定发达,超过普通孩子轻轻松松。’ 他甚至想:‘这不是在欺负人吗?’ 想想欺负的是别人的家的孩子,又没什么了。 阿叶变坏了。 不管怎么说,惠都玩得很尽兴,亲子项目开始前,他的脸已经红扑扑的了,不是运动过量,他单纯是高兴。 因为高兴,一不小心就用了全力,将其他孩子狠狠甩在身后,好在惠不像未来的虎杖悠仁,跑得快是快却没有超过人类极限,旁人看了最多就感叹他体育很好。 但怎么说呢,爸爸帅气又年轻,儿子可爱,运动神经还好,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在二者身上。 忽然,广播响起。 “参加亲子三项的家长与孩子们,请到跑道起点集合,重复一遍,参加亲子三项的家长与孩子们,请到跑道起点集合……” 一些家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绝大部分的女性家长都是穿套装来的,自然要配高跟鞋,可穿那玩意儿跑步也太强人所难了,她们要去换运动装。 男家长还好,解开西装外套就能上阵,叶藏也属于他们中之一,为示尊重,他还特别挽起了衬衫袖口。 阿叶问惠:“想要什么样的名次?” 惠单个报名的两项都是第一。 惠无语地看着他说:“名次什么的无所谓。” 要能获得第一也不错。 他不算好胜心重的孩子,可叶藏既然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帮他实现愿望,说到底阿叶是很喜欢小孩子的,过去他恐惧除了小孩以外的一切人,在疯批状态的加持下,恐惧减弱了不少,甚至可以说,他能够用“太宰治”看人的眼光来看待平凡的大多数。 “一起加油吧,惠酱。”他是这么说的。 * 亲子三项其实没什么新意,叶藏读国小时学校也举办过类似活动,当时英子在家里,说如果他想的话,可以陪他一起参加。 叶藏这样的文系少年,对运动肯定不感兴趣,最后也没答应,他就单纯地当啦啦队成员,度过了无所事事的运动日。 津轻学校的亲子项目包括儿童障碍跑,儿童攀岩等,成年人的话多少要顾及体面,除了正常冲刺外只有跳起来咬面包的活动。 家长负责跑前一百米,至于之后的路程以及最后的冲线都是孩子完成的。 11点整,叶藏准时站在跑道上,私立学校的女性家长大多年轻且样貌精致,男性就不一定了,阿叶站在一群男人间,画风格格不入。 随着发令枪响起,家长们都奋力冲出,既然都来了,当然要全力以赴,日本人的竞争心还是很强的,尤其在私立院校,就更厉害了,谁都不愿意自家孩子被比下去。 叶藏甚至看到有家长换上跑鞋拉筋做准备活动,也太过正式了吧! ‘就我本人来说,对竞争啊、运动啊都避之不及,可很多时候人竞争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者,惠酱的话,值得我努力一番。’ ‘他是那么好的孩子……’ 先前就说过,咒力能够强化人的躯体,在叶藏身上也是的。 他当港口黑手党干部时是纯粹的脑力派,平行世界的太宰治算体术中下,阿叶干脆是体术白痴。 但在用咒力强化身体后,一切就不同了,有的时候叶藏觉得,自己是获得了与中原先生相似的、重力加持的身躯,他用力跺脚地板会碎裂,从28层一跃而下也能轻飘飘落地。 ‘获得奇妙的力量后多少产生了一些责任心,想着我是否应该学会控制这份力量,便将信将疑地买了些格斗类的书籍,跟着练习,偶尔回忆中原先生的动作,还有他跟我说过的,关于发力的话。’ ‘说起来,杰君对格斗也有些兴趣,我也陪他去过几次武馆。’ 叶藏的记忆力非常好,理解力也是,在有了不讲理的咒力加持后,他的体术日进千里,很快便到了常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境界,可惜的是,也只有五条悟跟他切磋过,而且是点到为止的切磋,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力量有多强大。 哪怕是五条悟也吐槽过:“真是暴殄天物。” 眼下,叶藏正用自己被咒力强化过的身躯进行比赛,在他的有意克制下,跑步速度虽快却到不了让人诧异的地步,等到咬面包处,叶藏不仅没有减速,反而还加速了,在步速的加持下轻轻松松一跃而起,咬下了面包的一个角落。 “哇哦……”观众台的贵妇小声惊呼,真的不怪她们,很多日本贵妇都有追星的习惯,至多是追的方式不同,有喜欢宝冢的,有追着运动员到处跑的,也有喜欢杰尼斯的,不管怎么说,她们都对美少年、美青年充满了好感,叶藏不仅人长的好看,运动神经还好,非常惹人喜爱。 ‘太帅了!’ ‘真的是太帅了!’ 咬下面包后,叶藏继续向前冲,最终将接力缎带递给惠,后者早就准备好了,拿到缎带的瞬间便冲了出去。 结果也很简单,惠包圆了所有参加比赛的第一名,包括新鲜出炉的亲子项目。 下午惠没有项目,阿叶带着他找了块草坪吃午餐,他甚至带了块浅蓝色格纹的桌布,天知道是从哪里薅出来的,百合子家不像有这种东西。 惠一边慢条斯理地咀嚼饭团一边猜:有可能是阿叶特意买的。 饭团、橙汁、红生姜、玉子烧、开花肠……阿叶做的都是家常料理,只是摆盘摆得相当精巧,别人家的主妇路过看一眼便知道做这便当的人是有“功底”的,总而言之,运动会过后关于百合子“小丈夫”的传闻估计会满天飞。 阿叶并不太在意这事儿,或者说他还挺愿意给人知道的。 “与年轻的丈夫结婚”跟“包养了筋肉派小白脸”,显然前者更好听吧? 幼稚园放学的时间本来就早,举办运动会就更早了,下午三点,阿叶牵着惠酱的手出学校。 他问惠酱:“怎么回家?” 如果是跟着他的话就是乘坐jr加步行,还有种方法是跟学校的班车走。 惠没多想就说:“跟你一起走。” 阿叶点点头,随机给百合子去了一通电话。 * 今天百合子并不是很忙,阿叶打了一次电话就成功接通了,她的语气也很温和:“摩西摩西,有什么事情吗,阿叶?” “嗯,是这样的,百合子……”随即将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诉说一通,听筒另一边的百合子都要傻了。 阿叶还柔柔弱弱地加上了一句:“那些太太,都以为我是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呢。” “……” 从个人角度来看,百合子应该是生气的,叶藏的出现肯定会衍生出一系列有关她的让她浮想联翩的传言,可事实上,从她给惠上户籍,并且命名为“石川惠”开始,关于她的传言变发酵不断,什么“肉食女”、被男情人抛弃什么的。 这些言论让她将甚尔藏得越发小心,按照日本社会的规律,像她这样的女强人不是没结婚,就是娶了一名家庭煮夫,可帮小白脸养了孩子,而且小白脸还是□□派什么的,完全是让她职场上的敌人可以指着她鼻尖狂笑好几声的传言,这点百合子非常清楚。 从大局来看,阿叶的出现是为她解了燃眉之急,但怎么说呢,像她这样身居高位的女性,很讨厌别人替她做出决定,哪怕是阿叶…… “我……很抱歉。”火还未从心头燃起,便听见叶藏小心翼翼的声音,“惠是临时告诉我的,原本想今天早上跟百合子小姐解释,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柔软了,又太脆弱,像是一串漂亮的肥皂泡泡,稍微伸手一戳就会破碎,百合子甚至能够想象到叶藏此时的表情,一定非常惶恐吧? 牙白,光是想到他的模样,就无法发火。 ‘因为叶藏太惹人怜爱了,多爱他一些也没关系,他来家之后从未添过麻烦,甚至将一地鸡毛的家料理得紧紧有条,我甚至不用再请家政阿姨上门……’ ‘甚尔接受他,惠也很喜欢他,说起来惠,他还是那么小的孩子,总是渴望有人陪伴的吧……’ 以上这些想法在百合子脑海中转了又转,最后她说:“我知道了,没关系。”她又问,“惠今天过得开心吗?” 阿叶用甜蜜的气泡音道:“惠酱很开心哦。” “他得了三块金牌。” 百合子眉宇间的褶皱都熨平了,她恍惚间想到:难怪那些男性高层喜欢炫耀家中有清秀可人又依赖自己的太太,说起来很多富家女去六本木找牛郎,不就是看重对方的熨帖与温柔小意吗? 阿叶长相俊秀,家务万能,温柔贤淑,还会开解人,这难道不是完美的大和抚子形象吗? 这样的女性本是身为女强人的百合子最不爱的,可看到性转版的叶藏后…… 百合子:真香! 她晕乎乎地挂断了电话。 * 另一方,叶藏也挂断电话。 “跟百合子说过了。”他说,“一起走吧,惠酱。” 回家的jr是西武池袋线,而距离立教幼稚园最近的站则是池袋站。 池袋站的人流量相当大,光是jr站内的店铺就数不胜数,过去惠也曾到过类似的商业街,可他一般情况下都扮演着可怜儿童的角色,哪怕是想要一块热腾腾的可乐饼都没有人买给他的那种。 阿叶原本牵着惠的手,在发现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后,干脆把惠抱了起来。 他的四肢并不有力,外人看来还很纤弱,但不知怎么的,惠却觉得他的手臂很稳,甚至比甚尔还要稳。 甚尔很少与他接触,更不用说是抱着他了。 “咚咚咚——” “咚咚咚——” 他的耳朵与叶藏的胸膛贴得很近,甚至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响。 阿叶问:“要吃可乐饼吗,惠酱?”他在一摊位前停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惠想叶藏是不是他的仙女教母,要不然怎会察觉到他每一个小念头,并且实现呢? 小孩儿瘫着一张脸说:“要。” 阿叶耐心道:“要什么口味的?” 惠说:“猪肉粒的就行。” * 可乐饼被炸得酥脆。 啊呜一口下去,便能听见面包糠断裂的“咯吱”声,随即露出冒着腾腾热气的猪肉馅,猪肉粒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油脂,亮晶晶的。 惠的嘴角沾上几粒面包糠,阿叶没给自己买可乐饼,他的口味比较清淡,只喜欢吃蟹肉海鲜,对猪肉与油炸食品的兴趣不大。 看惠吃可乐饼的样子,他也能想象出其中的滋味了。 ‘等吃完就能坐车回家了。’阿叶刚这么想着,身后却传来了惊诧的呼声。 “修治?” 回过头去,夏油杰看着他,那佛陀似的面容竟被巨大的惊讶感给撕裂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阿叶却轻点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杰君。” 他说:“现在的话,叫我阿叶就好。” 第126章 第一百二五章 夏油杰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 他长得实在有些乍眼,是行路上的女子大学生看过后会惊为天人的长相,夏油杰坐在那儿好一会儿便击退了几波热情的女子大学生,他不得不一遍遍解释,不交换line号,他只是高中生。 是的,没错,高中生,以前他还说自己是国中生,可被吸引来的狂蜂浪蝶都会露出“哈?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借口也太拙劣了”的表情,夏油杰也知道自己长得略显成熟,几番后便不解释了。 他看向窗外,神色莫名,至于心思早已飞到爪哇国去了。 修治、阿叶跟他说:“我要先把惠酱送回家,请等我一下,杰君。”便被撂在巷口的咖啡厅中,傻呆呆地等着。 ‘所以说……’ 夏油杰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 夏油杰不知道叶藏失踪的事儿。 这些日子,他作为窗吸纳的优秀人才,忙着吸收全新的关于咒术界的知识,术式、咒灵、咒力的精细操控还有咒术师等级评定等。 很长一段时间内,夏油杰致力于成为真正的英雄,他几乎剿灭了青森境内的每一只咒灵,乡下地方的咒灵是没有东京都内的狡猾没错,可越是闭塞之所,怪谈与恐怖故事就越多,青森也是如此,他在这收复过准特级咒灵、咒胎,甚至还有一只特级过怨咒灵。 在一一鉴定过他所持有的咒灵后,咒术协会的人得出惊人的结论,被发掘的人才夏油杰是特级咒术师。 现存的特级咒术师实在太少,除了九十九由基就是五条悟,夏油杰比五条悟小一岁,谁看了都得道一声前途无量。 只可惜这事流传不广,如果进了津岛文治的耳中,他定要将叶藏的遭遇说得无比凄惨,以让新晋特级夏油杰给他做贴身保镖。 叶藏失踪后,文治跟英子不是没想过找夏油杰,他是阿叶的朋友,两人才在医院见过,夏油杰本人又在东京没回去,指不定叶藏就跟他联系过。 可英子说:“修治不大可能联系夏油杰。” “只要他想,就能将自己的事隐瞒得很好,夏油君我见过,他很正派,以我看来,这年纪的孩子不应满嘴正论仁义道德,可他在修治面前就那样。” “这样的孩子是不会帮修治隐瞒的,也不会赞同他胡闹似的离家出走,因此修治不会跟他通气。” 文治想想,觉得英子说得太对了,干脆就把夏油杰忽略过去,直接找了五条家。 正是文治他们的一念之差,才造成了眼下的信息不对等,天知道夏油杰看见抱着孩子的叶藏时有多惊讶。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叶藏在他心中一直是柔弱的贵公子,他的手是用来握画笔的,羹汤、孩子、家务,一切都与他无关。 ‘太过离谱。’夏油杰想,‘修治抱着孩子,太奇怪了。’ 他出神地凝视着玻璃外的车水马龙,人与流动的车马都没映入他心中,蓦地,他的心被拨动了,眼神不断聚焦,钉在叶藏的身上。 他意识到夏油杰看着自己,露出小小的微笑,并从容地挥手。 那模样,是夏油杰从未见过的。 …… “抱歉,杰君。”他坐在夏油杰对面道,“久等了。” 不知是否为夏油杰的错觉,总觉得几日不见,他看上去开朗了许多,眉宇间少了股郁气。 在夏油杰心中,叶藏虽姿容端丽,看久了却总觉得他气弱,这是斜阳族的老毛病,可能是富贵乡里浸泡久了,很容易养出神经纤细的艺术家。 他跟叶藏相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对方是根深蒂固的“弱者”,不依赖人就活不下去的那种,有时候夏油杰也会喟叹道:像他这样的人,如何一个人生活下去。 现阶段还有自己帮他驱赶身边的诅咒,让他依靠着成长,未来呢?有人能够带他走下去吗? 尤其是他决定去东京读咒术高专后,更是想起了叶藏无数次。 ‘他无法独自存活。’ 这一事实不会让夏油杰生出隐秘的快感,本质上他像佛陀一样,非常体谅他人,可叶藏对他的小心翼翼的依赖,却足以让夏油杰产生古怪的念头,有的时候他觉得叶藏是藤蔓,是爬山虎,而他是与对方融为一体的顽石、岩壁。 他们本该是一体的。 今日却不大相同,坐在他对面的叶藏有了些变化,这种变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能感知。 夏油杰咽了口乌龙茶道:“出什么事了,那个孩子……” 话还没说话阿叶就轻快道:“是这样的。”他留给夏油杰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道,“我离家出走了。” 夏油杰愣住了,那口茶水都差点喷出来。 “什么?” “……发生了很多事,结果就是我从家里跑出来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只让夏油杰去浮想联翩。 果然,夏油杰的表情变得相当凝重,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你还准备回去吗?”他问道。 “暂时不准备。”阿叶补充道,“津轻也不会去的。” “生活怎么办?”夏油杰福至心灵,“是寄宿在那孩子家里吗?” 到这叶藏却吞吞吐吐起来:“可以这么说,但……那孩子家的问题并不少,啊,当然,我很感谢百合子小姐,如果不是她的话,我肯定要露宿街头了。”他眼中闪烁着星光,“杰君,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惠酱很可爱,百合子小姐也对我很好,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兄长我的事情,就让我这么生活下去吧。” “……”百合子小姐?惠酱?惠酱还好,应该是那孩子的名字,但是寄宿在独身带孩子女人的家中,还帮忙抚养孩子什么的…… 夏油杰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他在心中不住地呐喊:这不就是典型的小白脸吗? 偏偏叶藏还带着幸福的笑容道:“百合子小姐,她真的很好……” 那一瞬间,夏油杰脑中闪过了与叶藏一起度过的青春,明明是出生华族的少爷,生长在锦衣玉食之中,拿过最重的东西不过是书本和画笔,不依附其他人就活不下去,眼下却跟带着孩子的年长女性同居,甚至养育着四五岁的孩子…… 夏油杰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并不想看见这样的叶藏,哪怕他在离家出走追求自己的生活后变得开朗也一样。 ‘这不是阿叶应该走的道路。’ 他说服自己:‘他应该顺顺利利地从私立院校毕业,进入东京大学或者东京艺术大学,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在津岛先生的资助下举办个人展览……’ 这才是叶藏应有的生活。 “杰君。”阿叶的恳切之声却一遍遍灌入他的脑海中,“千万不要告诉文治哥,拜托了,我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 “哪怕多一天也好,就让我这样过下去吧。” 挣扎了许久后,夏油杰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好吧。”他说。 “暂时,先照顾好自己。”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更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同叶藏说出这句话: “我会来看你的。” …… 应付完夏油杰后,叶藏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今晚百合子加班,说是要住办公室,偌大的一户建中只有他跟惠酱两人。 阿叶带上围裙,在灶台前做凉拌裙带菜,他现在心情很好,恨不得一遍做饭一边哼歌,刚才杰君的表情让他很高兴,光是想想杰君因为他的话脑补了些什么,叶藏便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变得有些坏了。 ‘晚上吃什么呢?’阿叶想,‘果然还是茶泡饭吧,简单又好吃,惠酱才吃了可乐饼,要解解腻……’ 他还没想到,门口却传来“咔嚓”的关门声,有人回来了。 阿叶忙出门看,鹅黄色的围裙也没解下来。 回来的是甚尔,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坐在沙发上,随后按下遥控器按钮,电视屏幕定格在赛马频道。 甚尔仿佛一家之主般对匆匆赶来的阿叶说:“晚上我要吃唐扬鸡块,再给我煮点毛豆当下酒菜。” 他如此自然地吩咐道。 第127章 第一百二六章 ‘什么嘛,这种态度,未免也太过火了!’阿叶一边煮着毛豆一边在心中愤愤不平地抱怨,‘煮毛豆什么的,完全能去居酒屋吃啊,还有唐扬鸡块,不是说有事不回来吗,为什么晚上就回来了,指使得还这么自然,真是太奇怪了。’ 叶藏不介意做家务,可那是在等价交换的前提下,跟中也君住在羊时便是用料理家务换取了生存之所,跟织田作住一起时他干脆成了全职主夫,晶子也会负担他的全部费用…… ‘说到底,甚尔先生是小白脸啊,为什么我还要服侍他……’ 一边想着一边将清脆的生菜叶铺成至托盘底部,脆皮鸡块从锅中捞出来,沥干油,置放于翠叶上,煮毛豆的锅也咕咚咕咚直冒泡,快煮开了。 惠正好从二楼房间下来,还没走到一楼便听见电视机传来的赌马声,他眼皮子一跳,情绪立刻就不对了。 这声音他耳熟,只要甚尔打开电视,就一定播赌马频道,天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惠的嘴角立刻撇了下来,他还以为甚尔这几天都不回来了,又出现在家里是怎么一回事啊,就连百合子都没回来。 他摆着张臭脸来到餐厅,见叶藏在灶台前忙活,主食是茶泡饭,配菜因甚尔临时点菜而变成了唐扬鸡块,他还拌了沙拉做了小菜,至于那一碗水煮毛豆,则用大碗盛了放在甚尔位置前。 甚尔要吃饭了,他不仅没有关电视,还将声音调至最高,就为了听得更清楚,惠听那动静,眉头皱得死紧。 他还没爆发。 可等叶藏将菜端上,惠看见作为下酒菜的毛豆后,惠就炸了,那头发海胆似的张牙舞爪,他瞪着甚尔,“人渣老爹”四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甚尔偏偏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给我一听冰啤酒。”说着就大摇大摆坐上餐桌主位,又先喝了口木鱼花跟竹荚鱼熬制出的白味增汤。 甚尔咂巴嘴道:“还挺鲜。” 说句实在的,他在禅院家是不受重视,可禅院家到底是传承千年的豪族,御三家御三家,历史之长久堪比藤原氏,家底丰厚是肯定的,衣食住行也参照最高级。 他出来闯荡这么多年,在各式各样女人身边呆过,除非是高档日料店的成品,少有能与御三家相提并论的,可阿叶做的味增汤实在很好,程度跟当年在家族里喝的半径对八两,这样的人偏偏还会做唐扬鸡块这种平民家常菜,就更妙了。 甚尔又说:“你这家伙,还挺人妻的,难怪百合子收留你。” 阿叶露出了为难之色:“这种话……”看他表情,被冒犯是肯定有的,更多却是不敢发火的怯懦,两相抵消只能露出这般神色了。 惠酱深觉叶藏是个善人,可他这样的人却被自己的人渣老爹欺压,无论如何都“不正确”,可惠又没什么好办法,他深知孩童的弱小,自己无法与甚尔抗衡。 可他还是说:“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人渣老爹。”成熟得不似幼稚园小孩的口吻,“出去赌你的马吧,石川阿姨都没回来,你回来做什么。” 甚尔毫不留情地挖苦道:“怎么,你还想为他打抱不平吗?”他嘲笑惠道,“你也只能像败犬一样嚎叫了。” 惠气得脸都红了,阿叶夹在父子中间,左右为难,他看看甚尔,又看看脸涨红的惠酱,最后说:“没关系的,惠酱。”他低眉顺眼的,真有人妻的风采。 “甚尔先生……说得也是实话。”不自然的停顿,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不悦,惠完全接收到了。 甚尔也接收到了,他吃完正餐,悠哉悠哉拉开啤酒的拉环,阿叶将朝日啤酒赠送的大啤酒杯拿出来,帮他将易拉罐内的金黄色液体斟入玻璃杯中。 他斟酒的技术也好,一点儿都没漏出来。 甚尔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服侍,末了还说:“你跟小鬼头卖弄风情有什么用,这家伙距离长大还远着呢。” 他又说:“你的行情还真不错,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 这话听来多少有点无耻。 叶藏涨红了脸,不堪受辱似的,又不敢反驳他。 这顿饭看似只有甚尔是开心的,惠吃到最后简直难以下咽,光是看着甚尔的脸就气饱了,叶藏则扮演受气者角色,晚饭后把惠哄上二楼,自己留在厨房收拾,甚尔又躺回沙发上看赌马,活像是不通家务的上班族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到了10点,叶藏先把惠哄睡着了,其实不算哄,他只是给惠读了睡前故事,那孩子很吃这一套。 下楼时甚尔还在看电视,这日子可过得真无聊。 阿叶本想猫入自己房间,不想门口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门把手被转动了,百合子回来了。 本说在公司过夜的百合子,突发奇想回到家中,却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她从来都更愿意住在公司,家里根本没有人等他,如果自己不在,甚尔也不会在,惠,跟那孩子独处她都会觉得尴尬,晚上肚子饿了只能吃冰箱里的剩余饭团,或者去7-11买个海苔便当,洗了澡还要自己处理脏衣服…… 如此看来,回家倒显得吃力不讨好了。 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加完班后,回家的念头却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说老实话,她甚至不知道什么驱使自己做出这一决定。 百合子只知道,当她走进熟悉的巷道,看见道路尽头灯光穿透窗帘刺向黑夜,她着实松了口气。 家里有人。 这四个字的重量非同一般。 “我回来了。”在开门的瞬间她说。 “欢迎回来。” 映入眼帘的是叶藏的笑脸,那腼腆的笑容冲散了一整天的疲惫,她的心有力地跳动着,因为叶藏的笑容。 阿叶微微勾唇道:“是先吃饭还是洗澡?” …… 百合子选择先洗澡,这让叶藏松了口气,趁着对方洗澡的功夫,他快速做了份蛋包饭。 味增汤来不及煮,可配凉水吃饭又显得太寒酸,想来想去他榨了柳橙汁。 期间甚尔也没什么表示,就单纯看着他忙活,他是真不在意加入了一个叶藏。 不,或许还挺在意的,毕竟阿叶的料理水平很好,又能将他服侍得不错,哪怕是禅院家的妾室,那些“恪守本分”的女人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甚尔并不喜欢那些女人,他总认为那些人就像是驯化好的机器,像一具具行尸走肉,满脑袋都是教条,走路都要在男人身后三步。 这不是很搞笑吗? 他就不喜欢这种女人,可能是他自己从来没认命过,也不认为自己比咒术师差,当他看见那些被规矩压垮的女人时,打心底里不屑。 ‘叶藏,是这个名字吧。’没读过《人间失格》的甚尔单手撑着脑袋,胳膊肘抵沙发面,‘他跟那些女人像又不像。’ 当甚尔考虑哲学问题时,百合子从浴室里出来了,她穿了件浴袍,毛巾包裹着脑袋,她对叶藏以一家之主的口吻吩咐道:“我饿了,阿叶。” 叶藏还没说话,百合子就看见了热气腾腾的蛋包饭,她对这种食物有惊人的热情,叶藏注意到,前几天他给惠做蛋包饭时,百合子就盯着看,他因此推断——百合子很喜欢这种食物。 果然,话音刚落百合子就看见了桌案上的饭盘,她眼前一亮,拉开凳子道:“竟然是蛋包饭。”她小小地欢呼一声,“我最喜欢蛋包饭了。” 她今天心情不错,言语动作也变可爱了 阿叶问:“你要在蛋包饭上写字吗?”这还挺简单的。 百合子假咳一声道:“不,我就不用了。”她到底还是拉不下脸,跟孩子一样。 她吃夜宵期间,阿叶也给自己搬了张凳子,跟百合子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首先大书特书惠酱的英勇表现,稍后…… 他以叶藏特有的惴惴不安猫猫眼看向百合子,就像是认识到自己错误却抱着侥幸心理、妄图逃过惩罚的布偶猫。 百合子假咳一声:牙白,她要顶不住了。 本来百合子就对叶藏没辙,她是有点恋爱脑相当喜欢甚尔没错啦,可除去这点,她是实打实的女强人,没有任何容人质疑的地方。 她本以为自己喜欢肉食系小白脸,可下午对叶藏真香后,百合子就恍恍惚惚地想:其实大和抚子也很不错啊。 叶藏这样腼腆、乖顺、俊秀的男人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自己看,根本顶不住。 她吃饭的间隙,甚尔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吓了百合子一跳。 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问她“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的阿叶太蛊,百合子迷瞪瞪着了他的道,竟然连甚尔都没看见。 她咬着下嘴唇,似在反思自己的迟顿。 ‘明明赌马的声音那么大,为什么我会意识不到。’ ‘对啊,刚才甚尔一直在那儿,我怎么能对阿叶……’ 她想不下去了。 甚尔却走到叶藏身边,百合子看着这一幕,屏住呼吸。 甚尔将他宽厚的、小山似巍峨的身躯覆盖在叶藏身上,那模样仿佛狼王压住了猫咪,叶藏给压得抬不了头。 ‘太近了。’ 他发自内心地警惕起来,以至于有些抗拒。 纯男性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甚尔不用古龙水,可他的味道、该怎么说呢,那是种介乎麝香与其他香气之间的味道,并不难闻,可对他来说太过刺鼻,也太过辛辣。 甚尔的味道笼罩着他,不断侵犯他。 “他的味道不错吧,百合子。” 百合子愣愣道:“嗯……” 甚尔漫不经心道:“本来以为你换了口味,我还挺奇怪的,现在看来,这家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了的。” 他对叶藏说:“再给我拿一听啤酒。” 甚尔还是依靠在叶藏身上,他说话,他呼吸,男人鼻腔间的热气喷洒在他的后脖颈上,阿叶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在场人都发现了。 蛋包饭已经快被吃完了,百合子右手持勺子,勺柄悬停在半空中,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想些什么。 嫉妒?那又在嫉妒谁?不对,她根本不嫉妒。 她说不出自己的想法,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无比和谐,又触动了她心中隐秘的角落,以至于喉头干咳。 百合子将剩下的柳橙汁喝完了。 她跟叶藏说:“麻烦你帮我也拿一听啤酒,阿叶。” 声音有点沙哑。 阿叶说好,终于从甚尔的掌下逃离,他跑得飞快,像是受到了惊吓。 可当他背过所有人打开冰箱时,嘴角却带挂上了一抹神经质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就连阿叶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认为自己是无法反抗,想要不惹怒每个人才这么做的,他不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人吗?天与暴君的甚尔根本无法违抗,百合子又是他常见的强势女性,怎么能反抗他们两个?顺从不是应该的吗? 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从顺从中察觉到一丝隐秘的快感,似乎……没有人会拒绝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能轻易挑起人与人之间的争端。 ‘不,并不是争端,该怎么说呢,’他想,‘这样久了,百合子小姐应该会无法离开我吧?’ ‘我不该在心头窃喜的。’ 等转过身,阿叶的面部表情又定格在乖顺上,他小心翼翼道:“我去看下惠睡着了没。”说这便放下了两听冰啤酒。 “蹬蹬蹬、蹬蹬蹬——” 阿叶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 第128章 第一百二七章 ‘我究竟想做什么呢?’到这阶段,哪怕是叶藏都对自己的行为常怀疑惑。 眼下,他正在二楼书房里画画,有的时候叶藏会觉得,人生就是一个圈,他合该是成为三流画家的,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走上被人供养,画点作品维生的道路。 他也没对百合子做什么,可百合子,不知从何时起便对他很愧疚,问叶藏“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叶藏说:“你给我一个家,已经很好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百合子闻言,表情又是一变,最近月耀热播电视剧《宠物情人》,百合子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从头追到尾,越看越觉得阿叶像是剧中的“宠物”男主,她是大十岁的事业型女主角。 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他们的家庭更复杂,也更肉欲,谁叫家里还有个筋肉派的小白脸甚尔。 甚尔还是老样子,时不时出去赌马,一消失就消失好几天,他可能找到了供养他的新情人,赌运一如既往得差,却没找百合子要钱。 百合子因此惴惴不安,就怕甚尔跑了,可甚尔一直没有离开。 叶藏夹在两人间,身份微妙得不行,坦白说来,无论是甚尔还是百合子,都怀疑对方会跟叶藏发生点什么,甚至他们认为已经发生点什么了,阿叶则低眉顺眼,什么也不说,一副被欺负了也默不作声的样子。 百合子本就不相信甚尔的操守——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更何况阿叶确实可口。 就连她都想……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百合子心虚地说:“你应该有想要的东西吧?你不是说想要学艺术吗?听说港区有歌川家的私塾,还有什么印象派画作沙龙……” 她又说:“你想读大学吗?东京艺术大学,现在补习也来得及。” “不,不用了。”阿叶真心实意地推拒着。 百合子说:“那我给你装个画室吧。” 想不到用什么方法补偿叶藏,只能如此。 阿叶终于不拒绝了,他在百合子家中拥有了自己的画室,它不是最高级的,中原中也为阿叶建的画室正属顶配;也不是最简陋的,阿叶的画板还叠在织田作的壁橱里呢。 无论他住在哪儿,都会有画室,一家之主都愿意遂阿叶的愿。 有画室就能开始画漫画,叶藏想他终于能画长篇漫画了,可要画什么,他还不知道,以前是构思过作品,可对他来说,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更何况他性格有所改变,连带着会影响阿叶的艺术主张跟设置剧情的思路。 有那么几天他甚至想,画18禁的春画也不错啊,甚尔在家,就是活体模特。 惠酱看出叶藏在烦恼,就问他:“在想什么,阿叶?” 叶藏一五一十道:“在想漫画。” “漫画?”日本的孩子就没有不看漫画的,惠盯着叶藏,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叶藏道:“怎么说呢,就是想以漫画作载体讲故事吧,可到现在都不知道讲怎样的故事,总觉得按我自己的喜好,那不会是个太正义的故事,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好人。” 他是万万不会对成年人说这话的,他知道,在他者眼中,自己是弱者,是温柔的人,或许五条悟不那么想,但五条悟只是极少数人。 让他自己来看,他完全是个“坏东西”,是个只能用阴暗来形容的家伙,像他这样的人,假使不模仿别人,捏出来的故事一定是阴暗的,可阴暗的故事能够流行吗?叶藏不太清楚。 ‘会被讨厌吧。’他想,‘如果知道我的本性,人们一定会讨厌我。’ 惠却说:“阿叶很温柔。” “而且。”他停顿道,“这世界上有完全正义的人吗?” “善人的话,还是有的。”叶藏温言道,“惠以后一定会遇见的。” “比你还好的善人吗?”惠问。 “嗯,要比我好太多。”阿叶回答道。 “那不可能。”惠斩钉截铁道,“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你更加温柔的善人了。” 听见这话,阿叶止不住想笑,老气横秋的惠实在可爱,他才多大呀,就敢说一生了,而且这话的内容,也好笑极了,叶藏想,他叫什么善人呢,还有温柔,他可一点也不温柔,他只是不善于跟人争辩,更习惯按照他人的想法行动罢了,要说他的本性,简直比墙角的蘑菇还要阴暗。 于是叶藏说:“谢谢你,惠酱。”又不说别的事情了。 …… 最后叶藏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漫画,他在line上跟五条悟说了这事,当然是用小号。 五条悟听后发出了“哇哇哇哇哇哇——”的感叹,还在对话框里贴了无数的图。 女子高中生的图库都没他丰富。 “要画什么?要画什么?” “哇,阿叶竟然要出道了。” “老子就勉为其难帮你审稿吧。” “所以第一话在哪里?” 阿叶还没发别的,五条悟就狂轰乱炸,连发了十几条,看见“老子”叶藏还挺困惑,他的自称真是越来越张狂了。 最近发生了什么? “画个有意思的故事吧,老子最讨厌正论了。” “对了,主角还要够帅。” 阿叶看着他的消息,难以置信地想:他怎么这么自来熟啊,明明什么都没说,就提出了一大堆要求。 再想想,又觉得挺理所当然的,五条悟还真是这种性格。 阿叶斟酌再三后回了一条:“应该是反派拯救世界的故事。” 五条悟又吧啦吧啦吧啦。 “反派还不错。” “拯救世界,也太老套了吧?” 叶藏打字速度还挺快的,可他真跟不上五条悟的速度,也不想跟上,最后干脆放平心态,只看他输出,偶尔回两句,这回鸡掰猫又不满了,他认为阿叶太过敷衍,只会嗯啊的。 阿叶戴上痛苦面具:不嗯啊的,我跟你说什么呢?说到底我都没构思好漫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他开启了一个新话题,关于五条悟与夏油杰的相处情况。 离家出走期间,五条悟跟他的联系还是很频繁的,尤其是知道叶藏住在百合子家后,五条悟怎么说呢,各种意义上他都非常叛逆,对叶藏展现出的恶趣味的一面,他从来都是大加赞赏,并愿意帮他隐瞒所有人的,用五条悟的话来说,就是他期待那些蠢货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无论是叶藏的离家出走也好,还是他选择当小白脸也好,这在五条悟看来都很酷,他虽然做不出这样的事,但看着叶藏这么干也觉得很爽啊。 更何况前天杰回来时一脸怀疑人生,五条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了两句,夏油杰就委婉地倾诉了他的疑惑。 “我有个朋友……” 一般情况下着开头都是说自己,可五条悟知道,这回说的是叶藏。 “他是华族的公子,因为一切原因离家出走了。” 五条悟还挺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 “他出门时没带够钱,因此寄居在了比他大将近二十岁的女性的家中。”夏油杰说,“这是什么情况。” 五条悟一拍大腿道:“这是真爱啊!” 夏油杰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什么?” “就是你朋友啊。”五条悟瞎掰道,“显然是追求真爱,才会这么做的。”他又拿电视剧打比方,“你看过华丽一族吗?里面木村拓哉的妹妹不就跟钢铁厂的工人在一起了吗,这年头罗曼蒂克成这样的故事不多了,你要祝福他们啊。” 他又说:“你那个朋友跟女性同居时,幸福吗?” 夏油杰回想叶藏的样子,其实很想说,他看上去蛮幸福的,但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哽在他的喉咙口,怎么也倾吐不出来。 说老实话,他是不希望叶藏这样的,从哪个角度来看,他的行为都代表着堕落,是因为年长女性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吗? 他为什么这么做? 五条悟痛心疾首道:“你这样不行。” 他说:“你看你怎么能干涉其他人的人生呢,啧啧啧,没想到啊,杰你的控制欲这么强。” 他那夸张的,宛若唱戏一般的语调触怒了夏油杰,于是他黑着脸放出咒灵,准备跟五条悟打一架,五条悟当然奉陪。 他还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道:“恼羞成怒了?” “你这是被蛊住了啊,杰。” * “事情就是这样。”五条悟说,“魅力无限哦,阿叶。” 他转而抱怨道:“但你说杰看上去那么聪明,怎么就被你欺骗了呢?难以理解,果然是我太聪明帅气玉树临风,所以你瞒不过我?” 五条悟断言道:“杰不应该被你欺骗的。” 叶藏:“……” ‘已、已经叫杰了吗?’ ‘我可是过了好多年才叫杰君呢。’ 不知怎么的,叶藏有些微妙,他不是很在乎跟杰君的友谊,不,不该这么说,准确说来是他在乎跟杰的关系,毕竟对方可是他钦定的保护者呢。 但也不知是不是他变坏了,多少生出点占有欲,当意识到五条悟跟夏油杰的关系突飞猛进,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后,叶藏多少有些不适应。 ‘但是悟大人也不喜欢杰君护着我啊!’ 阿叶想。 他们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指针滑至12点后,叶藏便停止了跟五条悟的聊天,明天百合子要带他去买衣服,他得养精蓄锐才行。 …… 百合子喜欢给叶藏买衣服。 这种欲望甚至超过了给甚尔添置衣服。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甚尔这个男人,一是他不在乎穿着,其次以他暴力的身材,许多衣服根本套不上吗,他是典型的,脱了上衣最好看的男人,给他购置衣物完全是暴殄天物,他只需要一件贴身黑背心就够了。 叶藏就不同了,他是衣架子、小王子,合该用绫罗绸缎装点,再加上百合子对他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心,修建画室的钱并不足以填满她的愧疚,于是身为工作狂的百合子愿意拿假期带叶藏出门逛街。 至于买什么,那看他,阿叶不太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也是。’百合子想,‘会有源源不断的女人帮他搭衣服的。’ 她与叶藏并排行走于新宿的街道上,银座是东京的购物天堂没错,可那儿有的店铺银座都有,最多修建得不够气派,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阿叶拉着她的袖子撒娇,说不愿意去银座,百合子哪里能拒绝他呢。 就像现在,身材高挑的青年像怯生生的鸟雀一样,攥着她袖子上的一小块布料,温温柔柔地问:“接下来去哪里呢,百合子?” 他声音是酥软的。 一时间,百合子对他生不出怜爱以外的情感,她看着叶藏。 ——叶藏比百合子高出太多,于是当他同百合子说话时总是垂首、佝偻着背,这让他看上去越发可怜了,也不知是看错了还是什么,她几乎在叶藏的眼中看见了粼粼波光。 “去帮你买双鞋吧。”百合子说,“阿叶喜欢什么样的鞋子。” “我……我喜欢百合子为我挑选的。” 太可爱了。 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阿叶的奇特之处在于,明明是低级情话,听起来却无比真诚,他垂眸看向自己,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百合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当她察觉到时,柔软的手掌已经贴上叶藏的脸颊,那孩子小狗似的蹭了蹭,眯着眼睛,很舒服似的。 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属于你”的弱气。 百合子喉头滚动,她忽然感到一阵干渴。 “走吧。”最后只能失态地别过脸。 阿叶又笑了。 * 而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有心之人收于眼底。 七海健人迈出左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本想跟叶藏打个招呼,两人曾在医院里见过,不打招呼不合日本人的礼仪。 可是现在…… 七海健人深吸一口气。 他满脑子都是“援助交际”四个大字。 第129章 第一百二八章 遇见援助交际该怎么做? 漠视便好。 在日本,援助交际与其说是犯罪,不如说是自由挣钱的方式,新宿街头多的是靓丽的jk少女,用低劳动换取高额零花钱。 法律上来看,买春是违法的,可日本对此管理宽松,再加上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个人选择”“隐私”以至于援助交际在日本迅速泛滥化了。 七海有一半的丹麦血统,行为模式却是十足的日本人,以往见到角色扮演俱乐部的广告,他都目不斜视,可不知怎么的,当意识到叶藏在进行不正当交易时,他却心神不属起来。 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认识的人误入歧途,撞见后多少会有点难以言喻。 “七海?七海?” “娜娜明!” “什么?” 七海终于回过神来。 身边同学半是抱怨道:“什么什么啊,刚才怎么喊你都不回应,已经过了两个红绿灯了。” 他们站在新宿的街口,这里的人流量在东京都是排得上号的,因七海杵在那儿,他们都吃好几个白眼了,他的同学也是那种容易不安的日本人,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暴露在众人目光下。 “抱歉。”七海说,“看见了让人在意的景象。” 同学表示理解道:“遇见熟人了吗?” “不,并不算。”七海说,“走吧,补习要迟到了。”他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同学看出他不想说,哦了一声也走了。 七海读得是私立精英学校,他家是日本常见的中上产家庭,父亲是律师,目前是北欧人,现在在国内从事对外教育事业,按照家世他本就能读好学校,七海本人也异常争气,偏差值高到不行,因此考上了相当好的中学。 这种学校压力颇大,学生放学后都会去各种各样的私塾参与补习,除此之外还得掌握运动或音乐类的技能。 七海倒是适应良好,他可是天生的社畜,认真得不像是宽松世代青年,这种竞争对他来说是小儿科,在校内,他外国人的长相甚至没有给他招来祸端,就知道他学力有多强了。 私塾从6点上到10点,以往七海都会非常认真,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上着上着总是走神,脑海中总是混入叶藏的脸。 这其实非常娜娜明,他的善良程度还挺超标的,常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心中还会留下阴影。 叶藏成为了阴影之一。 这种阴影往往能随时间消散,谁知道晚上九点下私塾时他又遇见了叶藏。 娜娜明:“……” 这幅场景显得更奇怪了,他并不仅跟着先前的女人,而是夹在一男一女之间,那男人身材高大,跟穿套装的女性姿态亲昵,可当他跟叶藏说话时,距离又近得不正常。 娜娜明几乎要裂开了:这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 叶藏没想到会遇见甚尔。 百合子帮他买了许多衣服,都是昂贵的牌子,她想要将自己打扮成小王子,阿叶了解他的想法,自己之于百合子就像是装在玻璃罩子里的玫瑰花。 与甚尔相比,他几乎无欲无求,不怎么花钱。 出于某些莫名的心理——百合子认为花钱是表现爱的方式,她在自己身上投入不少。 8点时他们从店铺出来,百合子踩着高跟鞋,尖细的鞋跟踩在新宿修建平整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她是常胜将军,是发号指令的君主,是值得依靠的对象。 衣袋由商场统一配送至家中,崇光百货的服务还是很贴心的,百合子本想着带叶藏找一家格调高雅的店吃饭,谁知路过小酒馆时叶藏却说:“能进去吗,百合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叫百合子小姐了,而是直呼其名,说来也怪,当他直接称呼百合子姓名时,总让女人觉得他在撒娇。 声音酥酥的,连骨头都泡软了。 百合子语气缓和,她几乎是在商量、恳求:“可阿叶你,真到了能喝酒的年龄吗?”日本到二十岁才能合法饮酒。 阿叶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百合子:“身份卡上的年龄已经到了,而且……”他眨巴眼睛道,“百合子你二十岁以前没有喝过酒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百合子心想,她可是十四五岁就喝过父亲藏在家中大吟酿的人。 二十岁才能合法买酒,既如此,只要喝他人买的酒就可以了啊,不少高中生甚至国中生就是这么干的,可劝说还是要全说的,百合子说:“阿叶你要绘画吧,喝多酒手不会不稳吗?” 阿叶:“啊,并没有到那地步,相反,喝点酒还能让我有灵感。” “这样啊,那就喝一点吧。”百合子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 新宿的大酒吧跟百合子常去的不同,酒是好酒,灯光也昏暗,可里面的人却不大相同,穿着暴露的年轻男女很多,台上的人不至于唱摇滚,旋律感也很强。 百合子要了卡座,距离舞台还是挺远的,这里挺清净。 她看着一点儿也不拘谨的叶藏,不知怎么的,心中升起奇妙的想法。 ‘其他人该怎么看我们?’ 她自嘲道:‘恐怕是不知廉耻的有钱女人与年轻的大学生吧,她们多半会羡慕我,像阿叶这样的人实在不多见,他未免长得太好,性格也太体贴。’ 百合子又想,自己根本不知道阿叶的身世,他告诉所有人自己叫叶藏,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假名,日本叫叶藏的人实在不少,最有名的那个是文学人物,《人间失格》里的大庭叶藏。 日本少有人没读过《人间失格》,说白了,这本书也能体现日本人的民族性,百合子对太宰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她看这本书的时候想,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有叶藏这样的人,那么好的女人缘真的能存在吗? 女人可不是白痴,相反,大家都很聪明,比男性聪明多了,哪怕是愿意温柔小意,也不过是一种策略,她不相信男性万人迷会存在。 ——在叶藏出现之前。 她将酒水单递给叶藏,问他:“介意我抽根烟吗?” 阿叶当然不介意,他自己也会抽烟,曾经过过游衍生活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抽烟?他抽的是香水烟,味道清醒,而百合子在他面前是个大女人,她不抽万宝路,抽的是七星。 只有甚尔才会抽万宝路。 百合子抽烟的姿势也很优雅,她问叶藏:“看好要什么了吗?” 叶藏说:“能喝醉就行,我想让自己轻飘飘的。” 百合子被逗笑了。 她说:“那好吧。” 酒水上来得很快,百合子注意到,总有年轻女孩儿露出他们这桌,有的人甚至路过两三次了,昏暗的灯光罩不住女孩儿们亮晶晶的眼神,她们都是被叶藏吸引过来的。 百合子不置可否,她慵懒地依靠在真皮沙发上,终于有人过来大胆道:“要一起玩吗?”问的是叶藏,“给我你的line号也可以啊。” 阿叶说:“抱歉。”他敛眉道,“你要问百合子才行。” “我是跟她一起来的。” 那女孩儿不太情愿,她看了眼百合子,恨恨的,跟她不同,百合子穿得很正式,一看就是商务人士,但她用的包很贵,发型很精致,全身上下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场,显然是能养得起小白脸的富婆。 哦不对,叶藏不是小白脸,起码没有人会将他跟牛郎一类的人相提并论,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明摆着是散发着忧郁气质的贵公子。 “你还是走吧。”阿叶认真道,“我不想惹百合子生气。” 在说这话时,他的脸颊一股一股,就百合子所在位置看来,他像一只可爱的仓鼠。 ‘真可爱。’ 她就是这样想的。 百合子这个人,在恋爱上是具有两面性的,或者说现在割裂成了两面,总的说来,她最喜欢的是甚尔那种类型的,在甚尔面前她显得异常弱势,毫无公司里的上位者形象,这跟百合子的审美有关,她就喜欢对方精干的身躯,与全男性的性格,在遇见叶藏之前,她对女气的男性毫无兴趣。 可叶藏仿佛是为了打破人的喜好而生的,你看见她,无论是出于母性还是保护欲,都会被他深深地吸引,百合子有的时候会产生错觉,在叶藏面前,她才是丈夫,她是当家作主的人,叶藏不依附她就没办法生活,这让她不由自主地为叶藏达成一切愿望。 她不舍得让阿叶做任何事。 此外,阿叶的依赖她很受用,就像现在。 她对那女孩儿说:“你可以走了。”她说,“阿叶说,他不想惹我生气。” 这句话宣誓主权的意味太浓烈,年轻女性离开时还愣愣的,很不甘心。 暗橘色的灯光打在叶藏的脸上,百合子夹着跟烟,任凭烟雾缭绕,她透过朦胧的雾纱打量叶藏的侧脸,看见他洁白的面庞,柔软的耳垂,以及耳垂上的一点黑痣。 那一瞬间,她被蛊惑了,阿叶耳垂上的痣过于性感。 不知不觉间,她跟叶藏的距离变近了。 “百合子……”阿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没有阻止,那腼腆的声音仿佛在催促着百合子“快一点、再快一点”。 还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 “哟。” “趁我不在时,你们在做什么?” …… ‘太糟糕了。’ 阿叶想:‘真是太糟糕了。’ 就算是他都没想到眼下的局面,百合子沉默地点着烟,甚尔大马金刀地坐在他们中间,阿叶剥水果皮,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不用怀疑,这当然是叶藏装出来的,无论是他们三在家中表现出的成年人张力也好,还是他跟二人莫名的关系也罢,都是阿叶刻意放任的,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叶藏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个人魅力,在文豪野犬世界时,他都没有收敛,更不要说现在了。 可即便是他,都没想到甚尔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让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如此之尴尬。 最恐怖的是,甚尔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也没觉得自己打扰了任何人,甚至还提出,他们可以继续,自己等一会儿再加入这种可怕的结论。 阿叶光是想想那副场景,都要头疼欲裂。 ‘什么嘛,同时应付两个人,实在是太出格了,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会坏掉的。’ 他希望三人一直能维持摇摇欲坠的平衡,这对哪个人都好。 跟甚尔不同,百合子蒙受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她不太能接受被甚尔看见自己差点犯错的事儿,为了排解压力,她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等百合子抽完了一包七星后,甚尔跟叶藏也把酒喝得差不多了,百合子僵硬地说:“回家吧。” 甚尔:“哈?这也太早了?” 阿叶就忙慌不迭地站了起来,低低对甚尔道:“走吧。” 按照正常情况,甚尔估计会找个地方喝下一场,反正他很受富婆喜欢,可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一同站起来道:“真扫兴。” “走吧。”他的胸膛贴着叶藏的后背,薄薄一层棉布料勾勒出他胸肌的形状。 他说:“回家后我要吃酒蒸蛤蜊。” 阿叶:“……家里没有蛤蜊。” “啧,那就金平牛蒡吧。” 百合子:“……” 她恍惚地想:我们三人,究竟算什么关系呢? …… 再度遇见叶藏、甚尔、百合子的娜娜明:“……” 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七海健人,大崩溃。 第130章 第一百二九章 在喜欢的面包房遇见熟人本不是让人尴尬的事。 七海凝视着货架上最后一个炒面面包。 炒面面包,是日本国中生常吃食物,各大高校的小卖部都有卖,可七海的学校却没有,原因很简单,他们是私立学校,小卖部那种东西,是公立特供的,好在他们的校风没有不良到“鄙夷炒面面包这种庶民食物”的地步,七海能自由地吃炒面面包。 除了学校小卖部外,各大面包坊甚至超市也有卖,面对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他必须做出选择。 目前七海最青睐的,是新宿一家网红面包坊。 倒不是他追求时髦,七海是最踏实不过的日本人,他喜欢这家的炒面不过因为它最适合自己的口味。 今天他来得有点晚,货架上只剩下一个面包,在确定外观完好无损后,他正准备拿—— 从另一方向插来一只手,似乎也准备取面包。 七海顿住了,他本能看向那人,不想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叶藏。 七海:“……” 还真有缘分。 从跟叶藏在电影院见过后,他们就老碰面,他都要说出“人跟人之间是有引力”这种话了。 叶藏也很惊讶似的,当然了,他控制得不错,只在眼中流露出惊讶之意,很快他就说:“太巧了,七海君。” 同时也收回了手,寒暄道:“七海君也喜欢这家的面包吗?他们家的口味相当不错吧。”这口吻,活像是超市碰见的邻居家的主妇。 七海拘谨道:“是这样没错。” 阿叶主动给七海递上台阶:“比起炒面面包,我更喜欢蟹肉包。”说着就伸手拿了炒面面包边上的咸味包,非常善解人意。 众所周知,日本人是非常容易纠结,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欠人人情的,像是川端康成在《江户儿》中写得那样,五分钱的冰水就能让他们麻瓜很久很久了,七海也差不多,他本能觉得自己欠了叶藏人情,这在交往中是很不利的,因此想要还上人情。 可还没等他想好礼貌的措辞,就听见叶藏直球攻击道:“说起来,这两天跟七海君还真有缘分。” 娜娜明的心一跳。 叶藏轻声道:“昨天,七海君在,对吧。” “你,看到了吧。” …… 遇见七海是意外。 十分钟后,叶藏与娜娜明站在巷口的自动贩卖机旁,叶藏问七海要喝什么,七海说大麦茶就好,阿叶买了两罐大麦茶,给七海的那罐是冰的。 未成为社畜的好学生娜娜明浑身僵硬,叶藏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秘密”被戳穿,尴尬得不行。 学生较之成年人都显得很“理想主义”,那些善良的总认为人应该给他人留下余地,不戳穿虚伪的假象,娜娜明自觉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叶藏也不会过问,他俩会心照不宣地略过这问题。 可叶藏提了,娜娜明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僵硬着身子,嘴巴抿得死紧,一句话不说,以叶藏的视角来看,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真可爱。 阿叶想。 他喜欢正经人,而娜娜明,他看上去再严肃不过了,正经又善良,明明具有北欧人的血统却把日本男性值得称道的品质继承了个遍。 ‘这样的人,逗起来,应该很有意思吧……’ ‘太宰先生面对中原先生时,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 ‘多少能理解一点了。’ 叶藏轻声道:“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七海君?”看七海还不准备说话,他提示道,“为什么会在那里,跟什么人在一起,过着怎样的日子……就没有想知道答案的吗,七海君?” 娜娜明生硬地说:“那是你的事,津岛。” 某种意义上,日本人是相当冷漠的,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不打扰其他人,那别人对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过度干涉。 ——一般情况下,都会这样。 “哎?”叶藏却露出了相当无辜的表情道,“是这样吗,如果这样的话就太好了,我之前还总是担心,七海君会去找文治哥之类的,他们之前差点把东京翻遍了,还好这座城市的人口密度过大,想要从几千万人中找到离家出走人士,哪怕是首相秘书,也无法轻易做到。”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七海说,“特意找津岛文治先生。” 阿叶略显无奈地看了娜娜明一眼:“因为七海君是好人啊。” “是那种看上去就会为陌生人担心的好人。” 娜娜明:“……” 他向叶藏所在地方走了好几步,有一半北欧血统的娜娜明非常高大,甚至高过了叶藏一头,他的肩膀也很宽阔,再加上他的颧骨外突—— 当娜娜明扳起脸时,没人会觉得他好说话。 叶藏只感觉有一阵风划过他的脸颊,绝不是轻柔的风,那是拳头带来的劲风,娜娜明以咒术师特有的利索拳脚,对他脑袋旁的空气挥拳,换个人定认为自己被威胁了,可叶藏清楚,完全不是那样。 偏偏娜娜明还在放狠话道:“我想你搞错了,我只是正常的国中生而已,对你的生活不感兴趣。” 被他拳风带跑的四级咒灵,湮灭在空气中。 …… 之前便说过叶藏从某一天开始,能够控制“人间失格”的开闭。 更换世界后,能力的产生方式有了些许变化,曾经叶藏跟五条悟提到过,自己无时不刻开着人间失格的事,五条悟表示“你是会反转术式吗,还是你的脑子早就烧坏掉了?” 阿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微笑,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但那让他愉快,每天每天,他都像浸泡在酒水中,昏昏沉沉。 在加深对术式的理解后,他能够主动使用反转术式——叶藏的反转术式有限,只能对自己使用。 此外,他也能关闭人间失格。 这具身体除了人间失格外,继承了菅原道真的血脉,更准确说是历史上那位“津岛修治”也就是太宰治的血,阿叶抽中了小概率鬼牌,当人间失格失效时,他便展现出相似的特质。 他非常非常,受咒灵的欢迎。 * ‘稍稍有点苦恼。’ 为了测试,阿叶主动消除了人间失格,几乎是瞬间,咒灵们就像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似的,从房梁的阴影中、十字街口的人流中、仓库的夹角中,慢吞吞、慢吞吞地爬了出来。 这些隐藏在角落里的,都是非常弱小的四级咒灵,蜷缩在角落里,都不会刷存在感的那种,完全能说是惰性咒灵,可即便是他们,都被叶藏吸引了出来,而在更远方的强大的咒灵,在嗅到叶藏气息的刹那,便像是奔涌的潮水,裹挟着千钧之势冲向阿叶的所在之地。 叶藏很敏感,他当然发现了问题,又运转起人间失格,无形的屏障遮蔽住他的气息,智商较低的四级咒灵无所适从,在原地打转,而那些一级咒灵,甚至准特级咒灵却记住了他的定位,连速度都没放慢。 让大量咒灵聚集于此,怎么想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吧? 说起来,以前的太宰先生,以前的“父亲大人”,是怎么在咒灵堆中活下来的呢…… 叶藏对此略有些好奇,但他是个还算善良的人,自己又不是在四下无人的旷野,如果缔造出高密度咒灵区,怎么看都会对附近的人造成影响,这是万万不可的。 ‘再试验的话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喊上悟君吧,对这种有意思的活动,他应该会兴致勃勃。’ 不知不觉间,他对五条悟的称呼从“大人”变成了“君”,原因也很简单,五条悟真是没有“大人”的样子。 叶藏是在静室内进行试验的,这是一间四四方方又足够空荡的房间,唯二的装饰物是墙上挂着的巨大“静”字画,还有案上的武士刀。 能供奉在这里的武士刀自然来头不小,可这“来头”让文治深恶痛绝。 这把刀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它的学名是咒具,黑市价值在5000万前后,算得上是不错的咒具。 问题是现在津岛家的家主津岛文治对咒术师向来不给好脸色,再加上他深知普通人不能用咒具的道理,当然不会买这种东西,更不会把它堂而皇之地摆出来。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这咒具是大人物送的,而且是无法拒绝的大人物。 ——津岛家的咒具源于五条家的馈赠,文治的父亲勒令将其摆放在家中显眼的位置。 阿叶接下来的动作,表明他对五条家毫无敬畏之心,他轻巧地将武士刀从刀鞘中抽出来,以标准姿势双手持握,在半空中挥了挥。 手臂看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挥刀时带起的风,几乎能够劈裂不远处的屏风。 咒力无时无刻温养着他的身躯,有了咒力的加持,叶藏能获得跟中原中也不相上下的力量。 ‘将部分咒力压缩在刀刃中,随后……’ 他在心中默念五条悟教给自己的方法,对着迎面冲撞的咒灵轻飘飘地一挥刀。 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看见发生了什么,咒灵挨得紧凑,团成了足以遮蔽天日的乌云,正在庭院里扫地的仆人缩了缩脖子,连他都感觉到心悸。 他想:是要下雨了吗,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一抬头,却看见了站在木质游廊上的叶藏,他穿着国中校服,青森的学校不搞花里胡哨的西式校服,他穿着立领,扣子扣到最上面那一颗,仆人看着他几乎认为自己穿越到了明治时代,他又想少爷真适合这打扮,略长的、柔软的发丝贴着脖颈与脸颊,真是漂亮极了。 可他很快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叶藏手上的是什么?雪白的刀刃反着光。 “修治少爷!”他大惊失色,几乎拿不稳扫帚。 “没事。”叶藏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他温柔的笑意与刀刃形成强烈对比,换个有艺术细胞的人在这里说不定会将其比作佛陀与阿鼻地狱中的夜叉。 叶藏身上有强烈的割裂感,这种割裂感给他带来了异样的美丽,却也有些人因此心生恐惧。 阿叶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属于诅咒的腐臭气味消失了,只剩下青森湿润的香草气,这种空气对他脆弱的肺部很有好处。 “我马上就将它放回去了。”他说。 “这是一把相当不错的刀。” * 之后叶藏又对自己的能力进行反复尝试,当然是在五条悟的帮助下,正如同他想得那样,五条悟对他的体质非常好奇,愿意怀着科学之心探索。 他们试了很多种方法,最后叶藏甚至能对自身的“魅力”进行分级。 五条悟说:“你这根本就不是术式啊,啊啊,准确说来是体质一类的东西吧。” 阿叶:“哎?” 五条悟说:“每个人咒力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他说,“举个例子,就像火影忍者里有各种属性的查克拉,风火水什么的,每个人咒力的属性也会不同,当然没有火影忍者里那么细,人跟人之间有细微的差别。” “你的咒力性质特殊,对诅咒来说像是猫薄荷,呕呕呕,怎么能把他们比作可爱的猫咪呢?” 叶藏:“……” 不是你自己比喻的吗? 五条悟:“你要不控制一下泄漏的咒力量?哦不对,就算是一点点都足以大型诅咒找上门来了。” 他不负责任地说:“你看着办吧,反正你应对那些玩意儿没什么问题。” …… 等到跟娜娜明对话时,叶藏对这一手已经很熟悉了,他一早就注意到角落里有只四级的蝇头,这种小诅咒笨得很,稍微勾一下就上来了,阿叶将自己的咒力控制得很好,那蝇头本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却被莫名的气息牵制住了,往叶藏身上爬。 贴着他肩膀的感觉太明显,阿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没有被娜娜明发现。 至于娜娜明的举动,是叶藏早就猜到的。 他看着扮演坏人的七海快步离去,似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迅速追上他喊道: “谢谢你,娜娜明君。” 叶藏的声音乘着风,钻进七海的耳中。 “谢谢!” …… 直到七海回家,都在想叶藏的事。 之前在接触叶藏的时候,他就听闻了“津岛修治”相关的传言,当然是过去的文豪太宰治,窗的人给他科普得很彻底,关于太宰治的特殊能力,能够吸引咒灵什么的。 七海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他看得出来,蝇头是突然贴在叶藏肩膀上的,这多少有点怪,蝇头这种诅咒,其实是非常胆小的,他们是会贴着人没错,却喜欢找落单的人,大凡有两到三人在一块儿,便少有找上门的。 越是低级的诅咒行事就越发机械。 七海想,这本是一件小事,不知怎么的,却总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为太纠结了,他打通了监督的电话,窗的监督都是24小时待命,尤其诅咒常出现在夜晚,他们都是昼夜生活颠倒的夜猫子。 “摩西摩西,打扰了,我是七海。” “啊,七海君,有什么事吗?”监督也很疑惑。 “是这样的,”七海说,“请问您对历史上的太宰治先生,他的能力有了解吗?” “遇见了很在意的事情,有蝇头违背规律贴在他人身上,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您说的太宰先生的体质,便像再问了解一下。”他想,这理由够牵强的,希望窗的监督不要多想。 他记得,叶藏并不想被找到。 好在七海在他们这一直是靠谱未成年人,监督也没有神通广大到听说叶藏离家出走的消息,就没有多想,反而跟七海说:“啊,抱歉,七海君,我对此了解也不是很多,但我知道,高专的书库里记载异常术式的手札影印本,你知道的,太宰先生那么有名,研究他的咒术师学者可多了。” “你可以去高专的藏书间找找。” 七海是预定入学的学生,高专的很多设施都对他开放。 七海道:“我明白了,谢谢。” 挂断电话后他还没停歇一秒,便看见手机屏幕上弹出提示框,绿色的提示,估计是line信息吧? 打开后才发现是好友申请。 阿叶 七海:“……”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line账号的! …… 新朋友 娜娜明君 阿叶缩在百合子家蓬松的沙发上,摆弄手机,娜娜明通过验证让他嘴角上扬了几个百分点,外人看了定认为他心情很好。 甚尔也是这么想的,他才从外面回来,天知道去哪里混了,有的时候他几天几夜都见不到人。 他注意到叶藏的笑容随口问道:“怎么,又找到新饲主了?” 叶藏看着他,露出了惊弓之鸟的表情道:“哎?当然没有……” 甚尔兴致缺缺,看身份的话,他自恃跟叶藏差不多。 “你那种表情,还是留给百合子看吧。” 他说:“还是说,你指望我也会疼爱你?”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章 阿叶要因为甚尔的话戴上痛苦面具了。 ‘这家伙,根本没办法交流。’ 他最擅长的是日式朦胧情感,就是夏目漱石那种将“我爱你”说成“今天夜色真美”的氛围,非常不擅长对付肉食系。 在第一世时,他就疲于应付直白的女子,等到文豪野犬世界时,大家都比较文雅,毕竟是文豪嘛,就连黑时宰也喜欢咬文嚼字,说话一点儿都不直白。 说实在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文豪野犬世界的人都非常纯情,而且他们的画风都是纤细美少年,再不济也是美青年,织田作都称得上是清秀,他们的肌肉都是很亚洲人的,线条流畅,穿衣显瘦。 可是咒回世界明显不一样啊!身材巨高挑却童颜的五条悟,面似佛陀又老成的夏油杰,还有筋肉派的甚尔,再看他的肉食系小白脸作风,这个世界超级多样也超级赤、裸啊!其成年人画风根本不是上一个世界可比的。 阿叶会留在百合子身边,一方面是对她此类温柔的女性毫无抵抗力,说白了阿叶就是喜欢女强人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惠酱——他很喜欢小孩子。 而甚尔,该怎么说呢,他对天与暴君很感兴趣,甚至以潜伏在他身边为乐,这甚至能给叶藏游走在钢丝线上的快感,十五岁的太宰治喜欢走在生与死的界限上,现在的阿叶也一样。 他继承了超标的恶趣味。 但是!但是! ‘被问到要不要做些什么,我的身体只是未成年人啊,而且谁想跟硬邦邦的男人做什么,再说了他的体格也太过分了!会死的吧,一定会死的……’ 叶藏喵喵喵地推拒了,甚尔当然不会强求,他只是很无所谓地说“好吧”然后问叶藏“你只对女人下手是吗?” 这话让叶藏皱起眉头,他从未对女人下手过。 “我没那么做。”他头一次强硬地对甚尔说话,“从来没有过。” 甚尔不在乎他的愤怒,他什么都不在乎,对叶藏难得的愤怒他就挖挖耳朵,略过去了。 阿叶看他的背影,心头升起一丝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情绪。 ‘啊,该怎么说呢。’ ‘也不是什么可怜人,只是……’ 他的表情非常微妙,像是怜悯,又像是在幸灾乐祸:‘说到底,是禅院家太愚昧了吧,正是因为他们的愚昧才会放弃如此强大的天与咒缚,只要能消灭咒灵就好了吧,正统术式到底有什么意义,说到底十种影法术被他们期待,不就因为最强吗?’ ‘难以理解,完全难以理解。’ …… 百合子今天又不回来,说是在公司加班,甚尔晚上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家里只有叶藏跟惠。 阿叶辅导惠写作业,百合子家的灯光是暖色调的,橘色的灯光打在二人脸上,温馨异常。 这幅画面多少有点奇怪,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都是摇摇欲坠的一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分崩离析,却偏偏吊着一口气。 惠完成了今天的《向日葵观察日记》,他负责打理幼稚园苗圃里的向日葵。在阿叶的指导下,他给向日葵每一片花瓣都涂上颜色,等涂完后惠问叶藏:“你的漫画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记得叶藏的漫画呢。 阿叶说:“大致上,知道要画怎样的故事了。” “什么样的?”惠支起耳朵。 阿叶说:“可能是少年漫吧,黑手党的故事之类的。” 惠问:“黑手党是什么?” 他是很早熟没错,可词汇量还没拓展至黑手党这种专有名词呢。 叶藏思索一会儿道:“就是……一种团体。”他不确定道,“算是暴力团体吧。” 惠又哦了一声道:“是不良少年吗?” “比那要严重一点。” 惠的三观非常稳固,即使被甚尔带着在各种女子家辗转流浪也没有被带偏,他问叶藏:“会有欺负弱小的情节吗?” 阿叶说:“不会。” “虽然是黑手党,却在暗中保护了城市的安危,大体上是这种故事。”他说,“主人公的话,是杀手转职的黑手党成员,立志不杀人的那种。” 在画什么上,叶藏纠结了非常久,他认为自己是糟糕的漫画家,或许有艺术上的才华,但一涉及编故事,只有自己的过去能拿出手了,先前写的故事主人公身上往往有叶藏自己的影子,他觉得这相当不好,叶藏的自贬倾向非常严重,他觉得自己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之前能取得成功只是运气好罢了。 比起他自己,难道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其他人更具有吸引力吗,中原先生跟织田作拥有温暖人心的力量,毫无疑问,他们有帮助弱小之心,太宰先生他们更不用说,充满了魅力。 关于是否要将他人的生活进行改编这点,他是犹豫过,可想到他们都在别的世界,叶藏就奇异地释然了。 ‘一开始回去的想法是很迫切没错,可随着时间推移,可能像悟君说得那样,我的大脑已经被咒力搅得一团乱了吧,到现在回去的念头竟然没有很强烈,反倒觉得,看他们能成长为什么样很有趣,有这样想法的我,果然是坏掉了吧?’ ‘与此同时,内心却冒出了虚伪的想法,想着要通过某种方式让自己将织田作他们记忆得更加深刻,于是便对自己说,把他们画进漫画不就行了吗,织田作那么好的人,我要让全日本人都知道。’ ‘这恶心的想法,是新作的基准点。’ 惠听完叶藏的话,非常认真地点头道:“是个很棒的故事。” 阿叶笑道:“你还没看到,评价也太早了。” 他对惠说:“早点睡觉吧,惠酱,已经十点了,迟睡觉的孩子长不高哦。” 惠点了点头。 …… 让阿叶没想到的是,今晚却出现了问题。 他是个非常细心的人,自己睡觉前总是会去看一眼惠,看他睡得好不好,今天却出了问题。 12点,他推开惠的房门,不知怎么的,却听见了不同以往的急促的呼吸声。 “惠?”阿叶一愣,立刻走到他床边,孩子毫无意识,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一下接着一下。 叶藏将手背放在惠的额头上,有些烫,一定是发烧了。 他立刻拨通了百合子的电话。 可百合子在加班,并没有接通电话,叶藏又打给甚尔,还是没有声音。 这让他很紧张,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发烧了?一点征兆都没有,难不成是受凉了?今天一点都不冷呀。 好在他很快就感觉到了,空气中超标的咒力浓度。 这让他多少产生了点猜测,但叶藏还是给惠贴了退热贴,并给他穿上保暖的衣服,半夜抱着孩子上医院,去医院的方法是开车,他在港口黑手党多年,当然会开,不仅会开车,叶藏的技术还很好,能同时兼备风驰电掣与平稳,比太宰治那能把人开吐的技术好多了。 惠半躺在儿童椅中,处于半睡半醒中,阿叶看了他一眼,还是连同了五条悟的line电话。 …… game boy五条悟,今天也跟新鲜出炉的挚友夏油杰绝赞熬夜中。 他们的熬夜活动非常统一,就是打游戏,这段时间夏油杰魂不守舍的,主要是看见堕落成小白脸的叶藏,这让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五条悟看他这样,找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帮他提精神,最后拉着好好学生夏油杰一起半夜打游戏。 在认识五条悟之前,夏油杰还算循规蹈矩,倒不是他真乖巧,主要是没有陪同他一起玩闹的伙伴,叶藏不是那样的人,可在私立中学里,他还真没有比叶藏更好的朋友了,再加上父母对他期待很高,希望他能以绝高的偏差值进入高中,仅剩的一点时间夏油杰还到处收集咒灵…… 以上种种原因导致他没打过几次游戏。 五条悟就不同了,他该玩的什么都玩过,小小年纪就敢混进六本木的酒吧了,像他这样跟规矩无关的学生买一大堆任天堂的游戏卡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一开始,五条悟还用那种“我教你玩”的姿态领着夏油杰,可谁知道夏油杰在做一个“坏学生”上颇具天赋,很快他就跟五条悟玩得势均力敌,五条悟难得有了玩伴,也挺高兴的,这两人一来一往,打着打着就1点了。 “嗯?”五条悟看了眼不断震动的手机,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么晚了,叶藏竟然给他来电话! 五条悟想:必定有大事发生! 这让他跃跃欲试起来,连操纵的人物血条清零也没有消磨他的兴致。 夏油杰问:“谁啊,悟,这么晚了。” 五条悟捂着手机界面上:“嘛,是家里的一个小辈,有点事情要处理。”他说,“我先出去一下,杰。” 心里却想着:现在可不能让杰知道阿叶,否则就不好玩了。 他差点就要露出鸡掰猫得意洋洋的表情了。 五条悟闪出去接通电话道:“摩西摩西,找帅气的悟大人有什么事啊?” “悟君。”阿叶开门见山道,“咒术师的孩子会因为咒力增长而发热吗?” 这问题有些犀利,五条悟还是很看重咒术师的苗苗的,他飞快道:“会,尤其是咒力越强大的孩子,发热症状会更加来势汹汹。”他话锋一转又说,“不用担心,咒力在冲刷身体的同时,也会让他的筋骨变得更加强韧,这种孩子一旦发烧,他的身体就好像一座战场,一半在毁灭,一半在重生,只要等到身体被咒术淬炼,变得更加强大,体温就会恢复正常。” 他又说:“你要实在担心就贴冰贴,让他稍微舒服点。” “我明白了。”说完叶藏就挂断了电话。 五条悟:??? 不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微妙地产生了被用完就丢的感觉。 这让他直到盘腿坐到夏油杰身边时都气呼呼的。 夏油杰问他:“怎么了,悟。”他诚恳地说,“你现在的脸就像一只河豚。” 五条悟听见这话自然是不认的,他张牙舞爪,甚至扑上去捏夏油杰的脸道:“你才是河豚。” 闹了一通后,两人退化成小学生,双手交叉着,疯狂扯对方的脸颊,五条悟含糊不清道:“就是感觉自己是个工具人,被用完就丢,有点微妙。” 夏油杰表示:“你也有今天啊。” 除了嘲笑就是嘲笑。 五条悟看着他佛陀似的脸,心中除了呵呵就是呵呵,他心说:你懂什么,你以为被阿叶用的只有我一个人吗?你不是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吗?还天天担心他被吃掉什么的,呵。 真实的工具人.夏油杰。 等嘲讽完之后,五条悟又神清气爽起来。 旁观了他变脸的夏油杰;“……” 他诚恳地说:“你是眼角抽筋了吗,悟?” 那表情要多无辜就多无辜,想来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被他的表情迷惑吧? 除了叶藏。 第132章 第一百三一章 正如五条悟说得那样,后半夜,惠逐渐退烧,到凌晨五点时呼吸就平稳了。 叶藏松了口气,却没睡,还是陪着惠酱。他天性温柔,对孩子更好,叶藏看过《人间失格》,知道按照正常轨迹,他会在很年轻的时候成为一个哄着5岁小女孩儿的家庭主夫,虽然他还是逃跑了,但也证明,他对孩子真的很好。 熬夜对阿叶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一夜不睡连黑眼圈都不会出,他陪着惠,连灯都不开,叶藏想,无论是开灯还是干别的,都有可能影响惠的睡眠。 他干脆构思起漫画剧情来。 ‘主角的话当然是织田作了,这世界上还有比织田作更好的人吗?’ 在他心中织田作身上本就蒙着一层圣光,随着时间推移,这光芒越来越浓、越来越盛,在叶藏心中,织田作几乎是个完人了。 ‘除了过分喜欢吃辣味咖喱外,根本没有缺点嘛,不对,喜欢吃咖喱也是萌点啊……’ 阿叶心说:‘这样好的织田作,一定要让更多人知道才行。’ …… 惠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阳光透过病院洒在他的脸上,阿叶并没有降下遮光板,浅蓝色的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飘荡着,漂亮极了。 惠醒来时没感到任何不适,相反,他神清气爽,以为自己还躺在睡惯的小床上。 让他意识到不对的,是光线射来的方向,与他房间里的不太一样。 他一个鱼打挺起身,警惕地看向周围,惠不是没有碰过这情况,甚尔之前就有跟富婆闹掰,连夜带着他离开的经历,他作为小孩子,睡得很沉,甚尔的肌肉又很有弹性,倚在上面跟睡在床上没什么区别。 他在心中骂了一万次人渣老爹没错,实际上惠还是把甚尔当成自己父亲的。 结果出乎他意料,惠向左看,便见阿叶优雅地翘着腿,翻看书籍,纸张相互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洒在阿叶蓬松柔软的发上,像给他镀上一层金光。 “你醒了,惠酱。”阿叶立刻合上书,将其置放于床头柜,同时暗响了呼叫铃,“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惠完全摸不着头脑。 阿叶便将昨晚的来龙去脉同他道清楚,惠更是摆出了迷惑的表情,当然了,他就算迷惑也酷酷的。 护士小姐来了,检查了惠的情况,给他测量体温,惊奇地说:“完全好了。”之后惠又做了一个血项测试,昨晚他们来得太迟了,检查人员全部下班。 测试结果好得惊人,显示他什么问题都没有。 一系列测试结束后时针指向12点,叶藏带惠酱回家,将他安置在客厅乖乖看动感超人,自己则在厨房做鸡蛋粥。 这时叶藏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是百合子。 “摩西摩西?”阿叶开了外放,按正常距离,在客厅看动画的惠是绝对听不清他跟百合子的对话的,可咒术师耳聪目明,他早发现惠的感官也比常人优秀,仔细听得话,定能分辨出他们在说什么。 “有什么事吗,阿叶。”百合子太疲惫了,就连说话声都有气无力的,她可能开了一晚上的会,才被从全封闭会议室放出来。 “我看你打了好几通电话。” 叶藏说:“啊,已经没事了。”菜刀将细长葱条切成碎,刃贴砧板发出“咚咚咚”的声响,这种声音对惠来说便是家的声音。 “就是昨晚,惠发了高烧。”叶藏连忙说,“不过不用担心,已经退烧了。” 百合子听后略有些担心,她不是惠的亲生母亲,可养久了生出点情感,更不用说她是真的喜欢甚尔,就说:“没事吧?” “没事。”阿叶说,“已经接回家了,医生说一点事都没有,我向幼稚园请假了,这几天先让惠在家里休息休息。” “辛苦你了,阿叶。”百合子柔声道。 “没关系。”阿叶说,“只要惠没事就行。” “咕咚咕咚咕咚”,砂锅内的粥米翻腾着,升起一个个奶白色的气泡,水汽向上蔓延,被抽油烟机尽数吸收了,阿叶搅拌蛋液,等黄灿灿的液体搅拌均匀后,沿着砂锅边沿下锅,不一会儿粥表面便浮现出嫩黄色的蛋花。 倘若百合子在这,少不得被叶藏搅动心弦,他穿白衬衫罩围裙的样子实在是太像小娇妻了,身为女强人的百合子,毫无疑问被温柔的叶藏吸引着。 “……我今天会早点回来。”可惜的是,今天的百合子看不见叶藏鲜嫩可口的模样,她嘱咐两句后挂断电话,在心中发誓,要快点做完剩下的工作。 百合子挂断电话后,身旁的助手神秘兮兮地靠过来道:“是男朋友吗,部长?” 百合子自己是女性,带的部门也是女性居多,她们的平均工资税前超过八百万日元,在日本也算得上是高薪了。 在女性职场天花板非常低的日本,高薪女性大多不会结婚,百合子的很多女同事都选择跟年轻帅气的小奶狗谈恋爱,有的还步入了婚姻殿堂。 相较于大大方方跟年下帅哥交往的同事,百合子一直将甚尔藏得严严实实,这导致他们办公室的人都以为百合子是没有恋爱心的工作狂。 这种情况最近有所改变,原因是叶藏。 跟甚尔不同,他偶尔是会跟百合子打电话的,不是特别频繁,可着看在其他同事眼中,已经非常怪了。 ‘百合子的话,根本就是工作机器嘛。’ 同事都这么说。 ‘部长,真的有私生活吗?’ ‘完全猜不到她假日会做什么……’ 甚尔出现后,百合子减少了加班的频率,当时就有同事猜测她谈男朋友了,而叶藏的电话侧面证明了这点,某种意义上甚尔跟叶藏还真是无缝衔接。 百合子的助手跟她关系不错,那助手还算年轻,憋了许久后忍不住问了男朋友问题。 百合子听后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有点奇妙的表情道:“为什么这么说。” “哎?”绝对有情况!助手心中兴奋地呐喊,面上还保持着樱花妹的礼貌道,“因为部长讲电话时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接着追问。 “怎么说呢。”助手开玩笑道,“柔和了很多,就好像家里有人在等着自己似的。” 家里有人等自己吗…… 听见这句话,百合子不由出神。 孤独感,是长期存在于日本社会的问题,尤其是青年,由小地方前往东京打拼,租一间1LD的公寓,每天除了加班就是加班,一周唯一一天休息也只是呆在床上睡到自然醒。没有亲密朋友,不与父母谈话,强迫自己参与集体聊天,痛苦地学习同事感兴趣的话题…… 所有的苦闷憋在心中,除了自己外,没有人能够分担压力。 百合子也是如此,她身为女性能在东京不错的地段拥有一户建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可当她走到家门口,抬头望窗口时,只能看见一片漆黑,从来没有什么暖橘色的灯光。 甚尔跟惠住进来时经常会亮起灯光,光线来自于惠的房间,那一片小小的光亮,确实给予了百合子一定的慰藉。 叶藏来了之后,情况又发生了改变。 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厨房的灯也亮了,如果加班加得不过分,回家时便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哪怕是凌晨一点回家,都有人披着外衣给自己做蛋包饭、加热味增汤。 在居酒屋喝个烂醉被人扶上出租车,到家时叶藏会出门迎接,将她半拖半抱着带入家门,他们营造了完美的日式家庭氛围,性别倒错,两人间也没有夫妻之实。 叶藏他克制、温柔、体贴,是完美的“妻子”…… 百合子出神地想,作为女性,她最厌恶的形象便是大和抚子,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是为服侍他人而生的,越是独立女性,便越会厌恶社会给予她们的束缚,可当叶藏出现在她生活中后,她却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个人,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事。 他是“在家中等我的人”。 百合子第一次正面回答了助手的问题:“原来如此。”她说,“现在想想,我是应该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的。” “我头一次知道,家里有人等我,是这么幸福的事。” 那种绵长的,仿佛浸泡在温水中的幸福,有时甚至超过了她的荷尔蒙反应,超过了对甚尔片刻的激情,超过了她的女性本能。 ‘想要跟他过一辈子。’ 阿叶拥有这样的魔力。 …… 晚上六点,百合子伴随着钟声,准时踏出办公室大门。 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停留,想要回家,这种渴望极其难得地填充满她的内心。 上地铁,坐车,转车,走步,高跟鞋的鞋尖踩在平坦的地面上,敲击出急促的鼓点。 远远的,她看见了闪着灯的一户建,她甚至看见了窗边的人影,人影在灯光的照映下越发纤长,她心中涌现出全新的力量,百合子很难形容这种感受,她只知道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她加快速度,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 “我回来了。”钥匙转动,发出咔嚓一声,百合子边说着,充满期待地抬头。 “欢迎回来。” 她听见了等待已久的话。 第133章 第一百三二章 一家三口。 百合子、叶藏、惠。 三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餐桌前。 今天的晚饭是汤咖喱,惠连续吃了几天病号餐,跟叶藏说想吃味道重的料理,阿叶问他想吃什么,惠思索了半天,到底没有说生姜,讲想吃汤咖喱。 汤咖喱是北海道的家常料理,不知惠是在哪家店吃过,又或者是养甚尔的女人给他做过这道菜,总之惠还挺喜欢汤咖喱的。 叶藏做过这道菜,他做得相当好,原因很简单,织田作喜欢各种各样的辣味咖喱,汤咖喱是咖喱的分支,他自然喜欢吃。 只要是织田作喜欢的食物,阿叶就没有不会做的。 百合子吃了第一口便惊为天人,她老家在北海道,按理说来,没有哪儿的汤咖喱做得比发源地更地道了,可叶藏做得就是好,百合子怀疑他没有用速食鸡粉,而是自己用母鸡加其他调料熬制出来的。 惠吃得很高兴,能反光的盘面就是证明,他眼睛都闪着光,配合那长长的、迪士尼公主般的睫毛,更漂亮了。 甚尔这几天没回来,他本来就跟条流浪狗似的,到哪儿都能窝一个晚上,天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 而在他消失的这几天中,百合子也有了变化,之前说过,她是真的喜欢甚尔,喜欢到了让惠都怀疑“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人渣老爹”的地步。 最近,倒不是说她不喜欢甚尔了,只是荷尔蒙反应有些消退罢了。 晚饭后,百合子坐在桌边凝视叶藏的背影,后者正在水池前洗碗,她的思绪飘啊飘,不知怎的,想起了她曾经很喜欢的书,渡边淳一郎的《失乐园》。 她很认同渡边淳一郎的观念,比起年轻男女,成年之后,在各方利益纠葛、交缠下还能走到一起的中年男女,发生在他们间的爱情才是更加纯粹的。 百合子的恋爱观非常日本人,她喜欢谷崎润一郎,承认《春琴抄》中的美感,更对《失乐园》中的殉情怀有一种隐秘的渴望。 可爱情是双方的,尤其是成年人的爱情,她想,自己对甚尔来说,就是痴女吧,那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自己,攀附着对方、用金钱祈求他不要离开,这种行为…… “要吃水果吗,百合子。”阿叶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百合子摇晃脑袋,“有什么水果?” “买到了特上级的静冈蜜瓜。”阿叶道,“本月的钱剩得有点多,想到百合子喜欢吃蜜瓜,超市里又来了不错的品种,便难得奢侈一次。” “已经冰了大半天了,正处在最好吃的时候。”他又说,“惠酱的话,得将瓜拿出来解冻一会儿才能吃,小孩子的肠胃太脆弱了,刚才又吃了热腾腾的汤咖喱。” 百合子点头道:“确实。”她又喟叹道,“太细心了,阿叶。” ‘说起来,像阿叶这样的性格,究竟是怎样养成的呢?’ 不止一次,百合子冒出如上想法:‘他难道像太宰先生笔下的大庭叶藏一样,天生便有了强烈的负罪感?否则怎会生得如此温驯?’ 可对阿叶的过去,她又不敢探究,仿佛多问了两句,他就会逃跑似的。 大约八点,惠写完了作业,又做了阅读功课,阿叶敲门让他下来吃蜜瓜。惠用他小小的手握着铁勺子,努力不将烂熟蜜瓜充沛的汁水洒在桌面上,可他年纪太小了,饶是板着张严肃的脸,手心还是弄得黏糊糊的。 阿叶带他把手洗干净,而百合子则带着金丝框眼镜在笔记本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过了一会儿,百合子看似不经意地问:“前段时间,阿叶是说要画漫画对吧。” “构思得怎么样了?” 她想得很简单,如果画了,她便联系自己业内的朋友推荐合适的出版社,如果没有画那刚刚好,她能以此为理由帮叶藏联系私塾,让他参与补习,努力考东京的艺术大学,东艺大或者武藏野难考些,可其他学校,总有能上的吧? 他还在读大学的年纪,怎能困于这一隅? 阿叶说:“其实,第一话已经完成了。”他说,“而且寄出去了,早上编辑先生才给了我回复,或许能出道。” 百合子:“!” 这、这么快的吗? …… 阿叶的速度当然很快。 他可是除了一部中篇漫画外什么完结作品都没有,留下无数坑的咕咕咕之王,对漫画的了解程度不下于很多当红漫画家。 出道什么的轻轻松松。 剩下的问题是,究竟选哪家投稿,哪部刊物更适合他连载作品。 按照以往的风格,阿叶是绝对不会选择周刊跟少年漫的,他几乎称得上是小众漫画家,此外还有工作等各种干扰因素,让阿叶选择在半月刊上连载。 这回情况不一样,其一,叶藏还是学生,他也没有准备进入咒术界拯救世界,未来几年中,他能过着相对平稳的生活,其二,本次连载的并不是什么诡谲的作品,当然咯,他的画风肯定是一如既往带着点浮世绘色彩,可内容…… 拜托,他笔下的主人公可是织田作的翻版,织田作怎么能出现在恐怖故事里呢?必须是少年漫,有大场面的少年漫,充满了正能量,可以带给人光明与爱的那种。 叶藏想到“光明”与“爱”之类的形容词,竟然没有觉得恶心,相反,他觉得这种属性非常适合织田作,他就是那样毫无负面的,能够带给他无尽温暖与力量的人。 还困在异世界的织田作:。 倒也不必如此。 有了织田作的加持,以及文豪野犬世界本身的世界观,叶藏飞快地完成了第一话,他想来想去还是将故事的切入点放在织田作退出杀手界,金盆洗手,加入港口黑手党上。 真实生活中织田作是怎么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他不知道,这里就捏一个新故事好了。 阿叶咬着笔帽想:开头的话,就从织田作加入港口黑手党开始好了,真要说的话,其实加入黑手党并不难,里面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身份证,是地地道道的黑户。 但漫画,需要适当的夸张。 ‘入选的时候可以平平淡淡,毕竟织田作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很厉害的人,’阿叶想,‘之后就紧接一个大事件,袭击好了,敌对组织的袭击,然后织田作被安排去拆弹……’ ‘打斗的分镜画漂亮一点,唔,我体术是不太行没错啦,可将看见的画出来还是没问题的,中原先生的体术就很有参考性,织田作自己也很强哦。’ ‘如果是投小庄编辑在的那家,首次连载时需要42页没错吧,第一个事件正好能够画完,在最后一帧让新角色出现留有悬念,新角色的话……’ ‘肯定是太宰先生!’ 叶藏越想兴致越高昂,连眼角都浸着笑意。 第一话完成之后他就迅速寄出了,说实在的,叶藏先前还犹豫了一会儿,关于这世界的小庄先生究竟存不存在。 他是跟小庄先生合作得很好没错啦,无论是哪个平行世界的小庄先生,可他现在在的这地儿,中原先生他们甚至是文豪,还有他的父亲大人,太宰先生。此世界观下小庄先生存不存在就要打问号了。 且时间线也不对,按照之前的时间,小庄先生还在上学吧? 即便有以上种种想法,他还是不死心地在网络上搜索了一番,结果惊人地发现,小庄竟然又成了编辑,而且还在超级大社JUMP工作! 说起来JUMP也是阿叶觉得很神奇的一个点,在他原来的世界,漫画龙头就是JUMP,换到这个世界还是一模一样。 ‘真是了不起啊,小庄先生。’ ‘竟然能加入JUMP,各种意义上都前途一片光明哦。’ 同时阿叶在心中发誓:‘这一次就尽量完结作品再离开吧。’ ‘总是开天窗什么的,也太对不起小庄先生了。’ …… JUMP是漫画界的超级龙头,多年不可撼动的那种。 漫画家以能在JUMP连载为荣,漫画编辑也是如此。 跟前几个世界不同,本世界的小庄并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进入JUMP当编辑的,这也机缘巧合不了啊。 他在上大学之前就立下了想要当漫画编辑的志愿,抱着这个念头一路考进东大,最后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成为了JUMP编辑。 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编辑部的前辈问他:“小庄你是为什么当漫画编辑的?” 哪怕是在JUMP里,小庄的画风跟周围人都格格不入,怎么说呢,JUMP再怎么大牌都是漫画社,内部成员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有每天穿着痛衫上班的,也有留一头夸张长发的……在这群人中,西装笔挺的小庄格格不入,他像是出入银行的正式社员,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严谨。 “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原因。”他一板一眼道,“只是在学生时代的某一天忽然对此职业产生兴趣而已。”他说,“我曾经以成为文学杂志的编辑为目标,当时我认为,文字是能够洗涤人心,拯救社会的瑰宝,可后来我忽然发现,比起文字,漫画来得更快一点。” “……啊,这种理由。”前辈吐槽道,“就算说自己被漫画赋予了力量也可以啊,配上这种一板一眼的理由,怎么说呢……” “不愧是小庄君吧。” “而且,”小庄速没说完,“我相信我能遇见那样一位老师。” “什么?” 小庄:“跟我理想完美契合,梦想中的老师。” “我是为了成就伟大漫画家而走上编辑之路的。” 这话听起来十分中二病,可听在前辈耳中却倍感亲切,他甚至认为:对嘛,这才是漫画编辑应该说得话啊! 因此勉励地拍拍小庄的肩膀说:“向着你的目标努力吧!” 小庄也回应道:“是,我会的,前辈!” 在进行了无厘头的对话后,小庄速投入忙碌的工作中,他不仅看上去精英,工作能力也相当出众,在各个岗位轮转一圈后,没有人不夸奖他的,很快,他就交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位漫画家,又参与了本季度的新人选拔。 雪村前辈跟他解释道:“最近是新人选拔季,我们毕竟是龙头漫画社,不需要跟其他社一样到大漫展上摆台,有意向的新人只要将自己的作品投到指定地址就行了,我们接收后审核,看能否挖掘出值得培养的新人。” “一般情况下,每一季度都会出现不错的新人,好好培养,说不定会成为JUMP未来的顶梁柱哦。” 其实不用说小庄也会认真完成的,他的志愿本来就是挖掘超有潜力的漫画家,目前在JUMP上连载的老师是都很厉害没错,可不知怎么的,小庄就是知道,他们都不是自己等待的人。 正如同中二期的少年都觉得自己会觉醒异能一样,小庄从国中时期开始,就有个压在心头的想法。 自己总是要与某位老师相遇的。 可那位老师长什么样,画风如何,构造出怎样的故事,会以什么姿态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这些小庄通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未来是一定要跟某个人相遇的。 这话多少有点命中注定的意味儿,而且为什么与他相遇的会是某位“老师”而不是情缘或者友人?遇见“老师”听起来不是很奇怪吗? 小庄自己对此都百思不得其解,可当他看见某帧画面时,却仿佛听见心头传来“咔哒”一声响,像是锁被打开,又像是长久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 ‘就是他。’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画面上撕下来。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作品。’ …… ‘果然来了。’ ‘我是身处小庄宇宙吗?无论在哪个世界编辑都是小庄速的宇宙。’ ‘如果我也是漫画人物,这一定是作者的恶趣味吧?’ 当叶藏接到来自小庄的电话时,他在心中想到。 可面上他还是恭敬至极道:“是的,我是大庭叶藏。” “嗯、嗯,姑且将这当做笔名吧。” 他轻声道:“我是太宰老师的忠实粉丝哦。” 小庄道:“原来如此,那么大庭老师。” “叫我叶藏就好。” “叶藏老师。”小庄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您的作品已经被编辑部录取了,这部作品的完成率相当之高,哪怕是直接连载也挑不出什么错误,因此,可以同您约见一次吗?一是希望您能够授权在杂志上连载作品,二则是有些其他交接工作。” 阿叶道:“当然,我非常乐意。” …… 五条悟正在快乐刷推特。 夏油杰则在跟家里人打电话。 之前便说过,夏油杰来东京都是参加比赛的,现在比赛已经结束很久了,他也没有留在东京的理由,可因打定主意加入东京咒术高专,他便在东京住了下来,五条悟也没有回京都老家,而是跟夏油杰一起以未来学生的身份提前入住高专。 高专的占地面积那么大,却没几个学生,借他们几个房间住住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按正常情况,九月份就能开学了,夏油杰比五条悟小一岁,但他准备提前参加结业考试,直接跳级入读高中。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夏油杰的父母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完全不能理解夏油杰在东京看见了什么,他仿佛被下降头一般地不愿意回家,说要去读什么听都没听过的咒术学校。 这在他们家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开始夏油杰的父母以为他是开玩笑,是青春叛逆期,哪里知道越聊天发现儿子越认真,面对这难以理解的局面,夏油杰的母亲几乎要歇斯底里起来。 她是最常见的体面的家庭妇女,丈夫在地方银行工作,自己平日里除了做家务外便是进行太太社交、插花,是完美的日本妻子。 她还有引以为傲的儿子,进入私立学校,上私塾,拿到大赛奖项,在不远的未来他会考入偏差值超高的私立高中,最后进入庆应或者东大之类的名校…… 这才是夏油杰应该走的道路。 突然说要去读东京的听都没听过的宗教学校,根本不是她给夏油杰规划的人生,他为什么会做出这决定,根本一点征兆都没有…… 总之,夏油杰跟他的父母吵崩了,他们毫无缓和的可能,僵持在那儿,夏油夫妇说要断绝他的生活费,杰本身则非常理智,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父母无法理解的,他们之间因为咒力隔着一层天堑。 大多数情况下,夏油杰都是好孩子,愿意实现父母的梦想,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与此同时,他也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只要是他坚持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 做咒术师又非常来钱,他来东京前又把各色证件带齐了,父母根本无法阻止他的决定。 五条悟对夏油杰的家庭关系并不好奇,事实上,他被推特上刷到的新消息震惊了。 五条悟身为现代青年的,肯定有自己的推特小号,而他身边的人,比如叶藏也是有的。 叶藏注册了两个号,一大一小,小号上贴一些他自己画的漫画,时间久了竟也成为了小有名气的画手。 五条悟知道他的这账号,还关注了阿叶。 就在刚刚,叶藏的小号更新了新消息。 要出道了,好期待! 这句话后还贴着可爱的小表情包,看上去真是元气满满,非常女子高中生。 哦对,关注叶藏小号的人一直认为这是性别为女的漫画家来着。 五条悟:?? 嗯? 真的假的?! 他震声:阿叶竟然要出道了! 他要做偶像吗?! 阿叶:??? 如果叶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表示:不,当然是以漫画家的身份出道了,悟君你在想什么呢? …… 此时此刻,隔着壁垒的平行世界…… 好不容易从港口黑手党退出来的首领宰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 他也想加入武装侦探社给自己找点乐子没错啦,但跟其他世界的自己不太一样,这个世界的他因为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在新局势稳定下来之前不方便出门,更没有办法工作哦。 必须要等到异能特务科将他的身份洗干净才行。 因此,他现在正藏在织田作的家中,被他饲养着,不得不说这种吃软饭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而且饲养他的可是织田作哎! 首领宰美滋滋地想:原来这就是阿叶的快乐吗,学到了学到了。 他现在每天不是快乐打游戏,就是快乐看小说,还有快乐刷手机什么的,总之过得不亦乐乎,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每天还有织田作可以看,别提生活有多快乐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就是没法用书偷窥阿叶的生活了,他跟【织田作】应该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吧?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首领宰叹气:没有生活连载可以追了,真的好难过哦。 谁知道,今天推特上却莫名其妙出现了他没有关注的人物: 大庭叶藏:要出道了,好期待! 首领宰瞳孔地震。 这是…… 第134章 第一百三三章 五条悟非常痛苦。 打看见叶藏的“出道宣言”后,他的心就像被猫抓似的直痒痒,想要跟杰吐槽,想要跟杰吃瓜,想要跟认识阿叶的人讨论他最近的生活,联想他出道后的境遇。 拜托,他可是那个阿叶,那个明明超级强大,咒力量比我还要充沛但是一直喊着“我好柔弱啊”的阿叶,他竟然要出道了,要站在镁光灯下了,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恶好想知道…… 鸡掰猫想要吃瓜。 最后五条悟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渴望,原因非常简单,他没法解释自己跟阿叶的关系,更没法解释”明明叶藏还去过五条家却不知道咒灵”是个什么情况。 唔,比起现在就暴露阿叶是咒术师,还是让杰自己发现他的情况并大跌眼镜更有趣吧。 五条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早上,他跟从低气压中恢复的夏油杰说:“家里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四五点能回来。”他又说,“晚上我们去六本木吃饭?” “吃什么?”夏油杰问,“铁板烧?” 五条悟爽快道:“行,你定个位置。” 夏油杰比了个ok的手势,慢条斯理地吃他的西式早餐,五条悟则像是屁股后被点了火似的,一溜烟跑掉了。 夏油杰:? 这么急的吗? …… 叶藏跟小庄的第二次会面定在百合子家附近。 第一次会面后他们火速签订了条约,叶藏成为了JUMP的新签漫画家,按正常流程,他会在编辑的帮助下成为大前辈的助手,锤炼自己的绘画技巧以及漫画意识,随后参加新人赏,夺冠,正式出道。 这项传统在叶藏身上落空了,小庄表示“叶藏老师根本不需要做助手累积经验”,其他看过他作品的资深编辑也表示“无论是剧情还是风格,都非常成熟,分镜也挑不出错”。 更有编辑部内的格斗爱好者表示:“叶藏老师,是学武术的吗?还是有练摔跤空手道的经验?” “?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打斗画面。”雪村捏着画稿表示,“怎么说呢,大部分老师都不擅长画打斗场面,动作设计突破人体极限,一点都不真实,毫无章法。” “啊,是有这问题……” “但叶藏老师的打斗场面。”他表示,“非常漂亮,不仅线条流畅,动作也符合人体规律,看几幅就知道他精通格斗,这种程度绝对不是普通爱好者能做到的。” 他说:“看是一回事,自己打就是另一回事了。” “叶藏老师,说不定是拥有一身流线型肌肉的美男子哦,精瘦精瘦的那种,充满了男子气概。” 小庄很相信雪村的判断,正因如此,在看见叶藏时才会大跌眼镜。 本以为会看见精壮的格斗好手,谁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文弱美少年?! 小庄:啊,真是适合曝光的长相,不对,叶藏老师究竟多少岁来着? 他跟百合子他们一样,都觉得叶藏是十几岁快二十岁的人,但他有种不知名的预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签约的时候叶藏用了假证,他找的商家技术很好,足以以假乱真。 总的说来,他跟小庄的第一次会面还是很不错的,阿叶打一开始就知道小庄是个可靠人,小庄则下定决心要将叶藏老师捧成台柱。 很快,叶藏就跟小庄约好了第二次会面日期。 在日本,作者与编辑的关系是很紧密的,文学界如此,漫画界也如此,早二三十年,还有编辑供养有才华的青年作者,直到对方得奖的事儿,这几年遵循老传统的伯乐变少了,但编辑还是对老师很关心。 不仅是作品上的关心,生活也是,有些漫画界技术出众、构思精妙,生活上却是白痴,编辑甚至会帮他们解决生活难题,甚至在相亲时出谋划策。 小庄是现代社会少有的,会遵循传统供养作者的编辑,他询问叶藏的生活现状,并且问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助的地方。 哪里知道,看似乖巧的叶藏给了自己相当劲爆的答案。 “家的话……”他敛眉道,“是哪一种呢?” 听到这,小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日本很多家庭的亲缘关系都很单薄,倒不是说母子感情不好,可孩子在工作后很少会回家,一般是一个人在外租一套公寓,背井离乡在东京打拼。 他自己就是东京人,却也不跟家里一起住。 小庄以为叶藏也是这种情况。 “父母的话……我的母亲很早就不在了,真说的话,我是兄长姊姊养大的,最近闹了点矛盾,很久没回家了。” “学校的话,出于各种各样的缘故也有段时间没去了,现在寄住在百合子家里。” 小庄:百合子?女朋友吗…… ”百合子家里人口有点复杂。”阿叶说,“惠酱才五岁,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板着脸的样子可爱极了,甚尔先生不怎么回家,最近的话一周回家一次吧。” “百合子以前时常加班,最近的话,回来得比较早,8点就到家了。” 小庄越听越不对劲,这家怎么回事啊,而且叶藏跟名为百合子的女性,是亲属吗? 他这么想,也就问出来了。 阿叶说:“啊,当然不是,我是百合子从酒吧里捡回家的。”他状似无辜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庄:“……” 夭寿了哦! 当他理清楚人物关系后便发现,叶藏老师就是实打实的小白脸啊,吃住都在对方家靠人供养的那种,而且竟然还是住在夫妻二人的家中,哪怕是在日本都很奇怪吧,夫妻带一个孩子的家庭里出现小白脸什么的。 叶藏补充道:“啊,不用担心,小庄先生,说这些都是经过百合子同意的。”他说,“知道我能出道后,百合子非常惊喜,甚至说您到家里访问也没有问题,”他轻声道,“我很相信小庄先生,比起让其他编辑老师来,我更愿意让您知道这些情况。” 小庄:好、好沉重的信任。 他慎重起誓道:“我不会让除老师与我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 确实,有的漫画家会有这样那样的难言之隐,编辑身为他们的搭档,某些时候甚至比家人更值得信任,叶藏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必须要跟小庄说的。 原因很简单,身为编辑他承担了催稿的重任,为了获取稿件,也为了防止老师拖稿,需三天两头就上门催促,除此之外老师的生活稳定性也会影响稿件的质量。 他发自内心地祈愿:希望叶藏老师的“特殊生活”不会影响完成画稿。 小庄说:“那么,请同意我厚颜无耻的请求,请问哪天方便拜访百合子女士的家?” 阿叶道:“啊,你等等,我问一下百合子。” 说着就拨通电话。 “摩西摩西,是我,百合子。” “嗯,没事,见面很顺利哦。” “小庄先生提出想来我们家看看,百合子你看……” 小庄听着叶藏跟百合子的对话,眉毛拧巴成一团,不知是不是他带了有色眼镜,总觉得叶藏老师的声音很粘稠。 对,就是粘稠,简直像是撒娇的女子高中生,可他又没那股矫揉造作之感,示弱地理所当然,天生将自己放在了下位。 但是,听过他撒娇的人,绝对无法拒绝。 被这样的叶藏老师依靠,哪怕是声音…… 小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内心疯狂摇头,将自己刚才的想法甩出脑海,同时他也十二万分地确定,那位百合子女士跟叶藏老师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亲属间能有的对话啊,空气中仿佛挥洒着蜜糖的甜味。 叶藏挂断电话道:“百合子同意了。” “等一会儿就回我们家吧,百合子说今天的工作很少,她马上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可以招待小庄先生。”叶藏又说,“要在我们家吃饭吗,小庄先生,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料理水平还是不错的。” “料理水平?!”小庄不由自主提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立刻把音调降了下来,“失礼了,原来家中是叶藏老师做饭吗?” “唔,以前是有家政阿姨做饭的,之后因为一些原因改成我了。”他细声细气道,“我打扰那么久,总该为百合子、为甚尔先生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小庄:emmmmmmm 说实在的,他从头一次看见叶藏起,就觉得对方是多金的贵公子来着,有眼力的编辑前辈说叶藏老师画技出众,甚至有歌川派的影子,定是拜过名师,小庄结合对叶藏的印象,也认为对方出自古老的华族,还是没没落的那种。 可华族的贵公子会做料理吗?会当小白脸吗?他们难道不是戒律森严、男尊女卑吗?是吧是吧? 小庄一下子混乱了。 ‘难道说叶藏老师是小妾之子?不对,这都法治社会了,哪来的小妾……’ 不管怎么说,几杯咖啡的功夫过去后,叶藏带小庄回了家。 他们回家的时间也巧妙,正好撞见下校车的惠,叶藏还微微欠身,跟送惠下车的老师打了个招呼。 小庄又觉得叶藏哪怕是鞠躬的姿势都显得格外风流,跟他们寻常大众的鞠躬礼不一样。 等欣赏完叶藏鞠躬的姿势后他又看穿着私立幼稚园校服,脸蛋精致的惠酱。 小庄:果然,那位百合子女士非常富有。 “阿叶。”惠看见小庄,便一路小跑来到叶藏身边,以警惕的眼神打量小庄,像担心小庄把叶藏拐了似的。 小庄心中感叹:这孩子够早熟的。 阿叶:“这位是小庄先生,我的责任编辑。” 惠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他也像模像样地鞠躬道:“阿叶受您照顾了。” 小庄完全没想到自己要跟小朋友寒暄,他看惠鞠躬,也不由自主地回了一鞠道:“哪里哪里,分明是我受到照顾。” * 一个小时后,百合子回来了,她脱下高跟鞋在门口呼唤阿叶,叶藏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接过百合子的西装外套道:“欢迎回来。” 百合子问:“怎么样,小庄先生走了吗?” 阿叶道:“小庄先生他,说想跟你聊一聊。”他小心翼翼道,“没关系吗?” 百合子笑道:“当然没关系,阿叶你可是漫画家啊,编辑关注你的生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想来他也会担心,我无法提供给你好的创作环境吧?” “没关系,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百合子早已跟业内的朋友打听过漫画界的规则,知道他们家混乱的情况无法隐瞒过编辑,可同时他也知道,JUMP这种大社的编辑都很有保密意识,不会随意透露作者近况。 她最近心态和平,不同于先前将甚尔藏得死死的,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她甚至会带叶藏做得便当去上班,搞得同事总揶揄她,说她带了“爱妻便当”。 百合子也不否认,就是笑。 每一个跟叶藏相处久的人都得承认,处得久了,就不想离开阿叶了,她也如此,只想着维持现状,不打破平衡。 ‘阿叶带给了我快乐,他的愿望也要尽量实现才行。’ 她是这么想的:‘说到底,跟阿叶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她的思想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这改变究竟是谁带来的? * 等待百合子的一个小时中,小庄彻底参观了石川家。 百合子是一个很有品味的女人,她找了设计师将家装扮成心仪的样子,在叶藏他们住进来前,这房子是很漂亮,却像是没有生命力的、精致的艺术品,冷冰冰的,就连百合子都不愿意回来。 甚尔、惠、叶藏,他们入住百合子家的同时,也为这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里是书房。”阿叶推开一扇门又道,“隔壁是百合子收拾出来的画室。” 画室中的用具都是最新最好的,小庄不得不承认,就内部陈设而言,这家的主人非常在乎叶藏,而他目前享有的资源,比许多成名画家还好。 除了混乱的情感生活外,百合子对叶藏挑不出一点儿错,她是真的很重视叶藏老师。 这发现未免让小庄泄了气,他本来想,如果百合子对叶藏不够好,他就能游说叶藏跟他一起住,小庄并非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可他在东京也是有公寓的,租得还挺大,完全能容纳第二个人,至于绘画用品什么的,少年JUMP的工资并不低,他也一直有炒股、投资,帮叶藏老师凑齐一套设备完全不是问题。 小庄其人,作品还未连载,就想着如何供养作者了,真是编辑中的编辑。 在他思考时,耳边又传来了叶藏老师的声音:“百合子她,非常用心。”强调道,“真是无法想象离开她的生活。” “哈哈。”小庄只能干笑道,“是啊。” 参观完后叶藏将小庄按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则进厨房做晚餐,小庄有点坐立不安,但他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跟百合子见一面,便强令自己坐定。 大约过了半小时,百合子终于来了,小庄听见门口传来细细琐琐的声响,似有人开门,却发现叶藏的听力比他更加敏锐,明明锅中的汤正在翻滚,却在关火后小碎步跑了出去。 小庄其实想跟着,但他就担心自己看见他人的隐私,故坐在原地。 百合子穿着套裙跟衬衫来见小庄,即便在家中也气势十足,是最典型不过的女强人。 在小庄观察百合子的同时,百合子也在看小庄,她想:东大的精英?一点都不像是漫画家。她又暗自点头道:还不错,看着是个认真的,能把阿叶暂时托付给他。 她自己是早稻田毕业的,在那个年代算相当不错的学校。 两人就叶藏的工作一板一眼地谈了起来,期间叶藏给他们上了玄米茶还有曲奇饼干,送完差点后就又闪进厨房,活像是灶台前忙活的小妻子。 小庄脑海中关于“妻子”的形象总是萦绕不去,再加上看见商业精英模样的百合子,这想法更盛。 ‘或许还不错?’他都在自我怀疑了,‘叶藏老师脾气软和,有人护着他应该是件好事吧?’ 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开门的人击碎了他的想象,让现场画风朝不可描述的方向奔去。 起先听见了转钥匙声,坐在小庄对面的百合子表情僵硬了一秒,被小庄捕捉到了。 他立刻想: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先生回来了? 这不对啊,看百合子小姐跟叶藏老师的关系,说没点什么他都不相信,那百合子小姐的先生是怎么容忍叶藏老师的,难不成是那种头顶青青草原的懦弱男人? 他想想惠的长相,认为自己的猜测十分正确,能生出那样漂亮的孩子,基因应该很不错吧? 让小庄没想到的是,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身高体格严重超出日本人平均水平的壮年男子。 比起说是懦弱的小白脸,说他是极道人士才更让人相信吧,嘴角还有伤疤,是火拼的战利品吗…… 甚尔随意踢掉鞋子便喊道:“我饿了,阿叶。”说着就大步往里走,“有我一顿吧。” 路过客厅时看见了百合子跟小庄,他也不在意:“有客人?” 百合子僵着脸说:“是叶藏君的编辑。” “那小子真要当漫画家了?”甚尔也就随口一说,直接越过两人进厨房,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以小庄的视角能够看见甚尔贴上了叶藏,他小山似的身躯将阿叶的半身遮得严严实实,叶藏瘦削的肩膀抵着甚尔柔软的肌肉。 那男人,甚尔的手甚至贴在叶藏柔软的腰肢上。 有哪里不对。 小庄内心警铃只想,他要窒息了,他要忍不住站起来了。 这种站姿,根本不应该发生在两个男人间吧?这种仿佛在侵犯领地一般的姿势,他们不会因为对方的荷尔蒙气息而心生警惕吗? 甚尔跟叶藏的对话时不时飘入他的耳中。 “最近跟百合子玩得怎么样啊?” “我不在,你把她伺候得很好吧?” “不,不是那样……” “啧,无所谓。” 甚尔说:“惠那个小鬼也是……” “唔……” 小庄在心底疯狂呐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是什么欲拒还迎的声音??? 他又偷偷瞥了眼百合子,发现对方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不知怎么的,却没有出声打断那两人,让他们出来。 那一瞬间,小庄脑中闪过智慧的火花,一切线索连在一起。 小庄:我懂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竟、竟然是夹心饼干吗?!(震声) 真不知道该说是叶藏老师太厉害,还是感叹对方在走钢丝。 小庄完全没想到,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家庭访问,竟然会发现这么多不得了的事情,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老实说,他并不想知道更多的细节,他想马上离开,可小庄又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离开就像是逃跑一样,而且谁知道那个男人会对叶藏老师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看他的体格,未来叶藏老师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开天窗吧? 应该不会吧…… 吃晚饭时小庄发现,叶藏做得料理就像他本人说得那么好吃,甚至更加优秀,可惜的是,美食也没能填补他心灵的漏洞,直到喝完茶从叶藏家离开,小庄的脑海里还是一团乱麻,他只记得叶藏老师将他温柔地送到门口说:“路上小心,小庄先生。” 小庄浑浑噩噩地回了两句,又浑浑噩噩地走路,他发现自己思考了太多事儿,根本没力气了,便回到了早上与叶藏谈话的咖啡屋,想着在这坐一会儿,理清思路,起码让他梳理一下过量的信息。 这一坐便是三个小时,咖啡店营业到凌晨3点,眼下只是11点,街道上的人开始少了,而咖啡店的人却越来越多,有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还有夜深人静时偷偷摸摸出来约会的JKDK。 小庄透过玻璃橱窗向外看去,街边的路灯照亮了一方地,不过是随意一瞥,他便被灯光下的DK吸引住了。 这实在不怪小庄,那DK的身材过分修长,而他的脸也十分好看,是远远望一眼,便知道对方是个帅哥的好看。 换句话说,他在人群中发光呢。 小庄发了会儿呆,想着差不多到回家的时候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他哪里知道,自己刚准备起身,那似乎在等约会对象的DK忽然向前走了好几步。 小庄:是女朋友来了吗? 他发誓自己只是出于人类本能的探究心,想看看来的究竟是哪种程度的漂亮JK,哪里知道又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白发DK将手掌亲昵地贴在来人的脸颊上。 小庄:…… 他看着叶藏老师完美的侧脸,抖抖索索地想: 双、双层夹心饼干? #真不愧是叶藏老师# 第135章 第一百三四章 ‘本跟杰约定好回去吃晚饭,谁知道那群皱巴巴的老橘子临时塞了个任务,让我奔至神奈川祓除特级咒灵。’ ‘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加上我排队买了神奈川百年和果子店的红豆芋泥大福,等回东京时已经10点了。’ ‘唔,身为日本现代青年,怎么可能10点睡觉,特别是阿叶,他的夜间生活一看就很丰富,我到石川家附近时给他发了条消息,没过几分钟阿叶便火急火燎地出来了。’ 以上就是五条悟深夜找阿叶的全部过程。 五条悟的感官非常敏锐,再加上六眼的视角是360度无死角,他很早就知道小庄在看他,五条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自己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就没有人不喜欢他,被多看两眼而已,不是很正常吗?不如说不盯着他看才是不正常的。 他是在叶藏来后才注意到小庄的,原因很简单,当他双手拍在阿叶脸上时,小庄那儿的信息量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多得不正常。 五条悟眼珠子转了一圈,他长得实在好看,路过的女孩儿看他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呼吸都漏了好几拍。 他直接跟叶藏说:“咖啡馆有个大叔在看你,你认识?” 叶藏都没往那儿看,便柔柔弱弱道:“不是大叔,是小庄先生,我的责任编辑。” 他们的话路过的女孩儿没听见,可那亲昵的动作让好多人倒吸冷气:神级美少年的贴贴! 天呐噜,这样的神颜是真实存在的吗?! 五条悟道:“责任编辑?”他说,“你不是要出道了吗?!” 阿叶一听,立马反应过来对方的来意,他哭笑不得道:“是出道,以漫画家的身份出道。” 五条悟重重地“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成为偶像在台上唱歌跳舞。”他兴致勃勃道,“那样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去看你的表演。” 阿叶露出为难的表情道:“那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说声音越低,欲拒还迎似的。 五条悟已经非常熟悉他这一套了,更何况,从他跟叶藏认识起,他就从未被迷惑过。 ‘咒术师都挺疯的。’童年时代起他就比谁都清楚这点,而叶藏,毫无疑问,属最疯狂的那一类。 不过…… “你真要画漫画吗?”他问,“在哪一家?” “JUMP。” “哎,是我知道的那家吗?周刊?”五条悟的表情又是一变,他是真有点难以置信了。 五条悟很时髦,又很喜欢看漫画,怀旧的东映数码暴龙系列到还在连载的火影忍者,他没有漏追一部,任天堂推出全新的宝可梦游戏他也会连夜肝。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看少年JUMP,当然是期期不漏啦。 所有看漫画的人都知道,少年JUMP站在漫画界的顶端,虽然很容易被腰斩,但能被选上已经非常不得了了。 “嗯。”阿叶柔柔弱弱一点头。 “那你们会不会有漫画家的聚会?”五条悟说,“我想要岸本O史的签名。” 阿叶说:“说这个实在是太早了,悟君,我能连载几话还不知道呢。” 来了来了又来了,阿叶又开始扮猪吃老虎了!五条悟的脑海中几乎要跳出弹幕了,他现在都有反射条件了,看阿叶露出柔弱的笑容就想疯狂捏他的脸,五条悟这么想也是这么干的,阿叶柔软的脸颊在他手上捏成各种形状,这两人凑在一起就像是打打闹闹的高中生。 “悟、悟君。”叶藏含糊不清地制止他,“住手啊……” 路过的女生都小声尖叫了,“好可爱”“好可爱”地喊着。 “你这家伙,真是习惯性扮猪吃老虎。”五条悟毫不留情道,“要不是你跟JUMP签约,我都不知道你漫画画得这么好,以后要真成名了记得给我看公式书啊。” 他又问:“对了,听说漫画家笔下的剧情都取自于生活,有没有我出场的余地?还是说有什么角色是照我捏的?” “肯定有吧,记得把我画得帅一点。” “事实上……”阿叶呜咽道,“暂时还没有与悟君相关的角色。” 五条悟难以置信:“什么,你竟然这么没有眼光!” 鸡掰猫不高兴了,他闹了半天,表示自己一定要出场,不得不出场,叶藏除了答应还能做什么呢,先把人安抚住罢辽。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上的行人变少了,假使两人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少不得换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或者干脆到7-11蹭座,可五条悟想着要回学校,就想着在路灯下把话问完了。 他冷不丁岔开新的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女生徒还没有处理吧?她究竟在哪里。” 这话题未免有些犀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从打打闹闹的dk生活切换片场,换成咒术师的场合。 阿叶却没有被带偏,他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容看不真切,像是蒙了层薄雾,哪怕是六眼都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哎呀,目前的生活,哪怕是我也不大想改变,文治哥知道我还平安,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焦虑了……” “女生徒的话,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那孩子,应该还挺乖巧的吧。” 五条悟问:“你连学校都不去,难不成准备上咒术高专了?” 阿叶道:“当然不是,学校,只是没有去的必要,我准备申请跳级。”他看似不经意道,“杰君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不是吗?我之后应该会去读私立高中。” 五条悟耸肩道:“好吧,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 阿叶问:“说起杰君,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他像在暗示什么:“听说杰君跟家人关系不是太好。” 五条悟:“啊,他家里人还打电话过来来着。” 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五条悟亲缘淡薄,他跟五条家的老橘子关系也很差,阿叶甚至没听他说过自己的父母。 五条悟说:“无所谓。” “杰他天生是要加入咒术界的。” “他生来,便是要跟我成为最强的。” …… 五条悟到高专时已经12点了。 高专的人本就很少,它又是宗教式学校,放眼望去尽是佛寺与塔,现代化的路灯与古朴的建筑格格不入,放眼望去,只见茫茫黑夜与一两盏明灯。 灯光从宿舍的小窗内透出,仿佛感觉到悟回来似的,夏油杰推开窗。 他只穿了件薄t,夜晚的风裹挟着春日的凉意,那风扑在他的肌肤上,没带走一点儿热度,夏油杰他耐寒,却忍不住酷暑,没到四月便早早换上夏季校服。 私立学校里的女生禁不住瞥他,跟寻常初中生不同,夏油杰的手臂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理,并不壮硕,却充满了力量。 有人问阿叶,夏油杰平日里做什么运动——他们都知道,阿叶跟杰的关系最好。 阿叶说:“格斗一类的吧……”顶着他人惊讶的目光,阿叶笑道,“杰他,对格斗很感兴趣,练很多年了。” 五条悟抬起手道:“哟。”痞帅痞帅的。 他说:“我带了夜宵,要一起吃吗,杰。” 夏油杰想起他的甜口道:“算了,你自己吃吧。” 他问:“今天去哪儿了?” 五条悟用抱怨的口吻道:“那群皱巴巴的老橘子,真会给人找事情,我原本只想去新宿找人,谁知道他们竟让我去神奈川祓除咒灵,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才回来。” “新宿?”这地点委实有些敏感,夏油杰无端想道,修治现在也住在新宿。 他们今天才联系过,修治说自己过得很好,马上要出道成为漫画家,他没说什么刊物,夏油杰便以为是那位女社长牵线帮他找的工作。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人间失格》,想到大庭叶藏,他想问:你就想这么过一辈子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夏油杰问不出。 他只跟修治说:这样真的好吗? 对方的消息很快传来。 可杰君,不也没回学校吗? 我的情况不大一样。 唔。 夏油杰看见那一个“唔”,不知怎的,略有些烦躁,他想到了叶藏的体质,想到了手札上记载的太宰治的一生,最后他说:我过两天来看你。 阿叶说:好。 他又问:等我的漫画开始连载了,杰你会看吗? 夏油杰:一定会看的。 思绪被拉回现在,夏油杰问五条悟:“新宿,你之前说的亲戚?” 五条悟说:“对,很有意思的人。”他说,“如果是杰的话,一定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夏油杰:“这么恶劣?” 五条悟:“对。” 夏油杰笑笑,并没把五条悟的话放在心上,说到底,他就不觉得自己会跟对方的亲属见面。 ‘明天去看阿叶吧。’ 陪五条悟吃夜宵时,他如是想到。 …… 东京的津岛宅迎来了新客人。 是津岛文治不曾想到的客人。 前段时间他因叶藏离家出走的事焦头烂额,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幼弟聪明,但当他把聪明劲用在同自己斗智斗勇时,就显得不那么可爱了。 不对,还是很可爱,只是…… “修治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文治忍不住对英子抱怨道,“是青春叛逆期吗?一定是吧?他在外面真的过得好吗?吃住没有问题吗?” 英子冷漠道:“他跟我们才打过视频电话。”下一句,“我第一次知道他的黑客技术如此之强,专业人员都无法追踪。” 文治颇为自豪道:“那可是修治,他会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英子表示赞同:“这倒是。” 不过…… 文治说:“我还是担心他,你想想,修治可是被咒灵盯上了,而且是高级咒灵,没有咒术师保护他该怎么办啊!” 英子:“……那得先找到他。”她的表情相当冷漠。 “我倒是认为,修治说不定能保护好自己,他比我们都聪明,而且……”英子是他们家最聪明的人,倘若不是受制于性别,他们家最早进入议员的人绝对是英子,而不是文治。 她冷静且敏锐,早就感受到叶藏身上奇妙的违和感,因此比起关心则乱的文治,她更加相信叶藏,相信他能够保护好自己。 她甚至猜测过,修治有成为咒术师的能力,只是他不说。 文治:“但是……” 打断他话语的是管家,哪怕是在东京的津岛别院也是有管家跟佣人的,叶藏是名副其实的小少爷,那管家恭敬地汇报道:“文治少爷,有客人拜访。” 文治说:“今天没有这安排吧?”英子也回头看管家。 “是津轻老家来的人,说姓夏油,应该与修治少爷有关。” “夏油?”文治的脑袋上亮起电灯泡,“夏油杰?”他可是看过夏油杰报告的,最近夏油杰变成了咒术界的红人,文治听说他将被评为特级咒术师,还想着约夏油杰出来吃顿饭,让他好好保护下修治。 “是夏油君的母亲。” “那位夫人脸色很难看。” …… 第二天,叶藏跟夏油杰将见面地点约在美术馆。 在青森时,夏油杰便总是陪叶藏去美术馆,二人相处时总是一个人迁就一个,叶藏会陪夏油杰练格斗,夏油杰陪阿叶去看画展。 其实叶藏不精通格斗,他看夏油杰练柔术,看他打泰拳,看他对着沙包,却从未提过自己上场,时间久了,阿叶学了一肚子的理论知识,身体却是柔弱的。夏油杰也差不多,他对绘画实在没什么了解,可叶藏偶尔会在看展的同时跟他小声解释各流派的特点,以至于他也成了半吊子。 最近夏油杰在咒术高专跟五条悟对练体术,那地方不方便让叶藏知道,便约了去看画展。 夏油杰是早上八点出门的,走的时候五条悟正打着哈欠从宿舍里走出来,不知怎么的他忽然生出个年头,对五条悟问:“有没有什么咒具是能保护普通人的?” “啊?”五条悟还没反应过来。 “最多只有让普通人能看见咒灵的眼镜,咒具什么的,都要有使用者。”五条悟是这么说的,“御守一类的,完全不存在哦。” 他换了个姿势,似乎被提起了兴趣:“你要帮谁要那玩意儿?女朋友?” “不是。”夏油杰道,“只是经常被咒灵困扰着的朋友罢了。” 哇。 五条悟在心里道:不得了不得了,阿叶把杰吃得死死的。 夏油杰道:“这样,我知道了。”他跟五条悟说,“我今晚不回来吃饭。” 五条悟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五条悟托腮看着夏油杰离开的背景想:阿叶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杰真相? 因为对象是杰,他难得动了点心思,一方面觉得这么耗下去,杰不一直被蒙在鼓里吗?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杰知道真相后一定会露出非常有意思的表情,他也想要看。 五条悟难以抉择,究竟哪种选择更好。 啊啊啊,真麻烦。 他看着夏油杰的背影,猛地冲了出去,抱着不知名的心态大喊一声:“玩得开心啊,杰!” 夏油杰:??? 他回头,高深莫测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又摆了摆手。 去跟阿叶约会了。 第136章 第一百三五章 “刻意散发魅力、惹人怜爱,那种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 “我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 “我喜欢杰君现在的样子。”逛完美术馆后,夏油杰跟叶藏找了家洋食店吃饭,他们的美术馆之旅一如既往,夏油杰沉默着,只时不时以微笑回应叶藏,而阿叶则低声讲述相关知识,纯当给夏油杰做科普。 这场来东京后的初约会,不算有趣,也没无趣到那地步。 美术馆地处闹市区,东京的科教文卫建设向来不错,政府愿在寸土寸金的区域出资建艺术类设施,由于位置好,附近的餐馆也多,他们找的这家洋食屋在网络上评价颇高,阿叶跟夏油杰点了招牌的烤宽面与牛排,还叫了无酒精饮料。 那句话,“我喜欢杰君现在的样子”便是在阿叶嘬两口乌龙茶后说的,他的牙齿洁白而整齐,喝饮料时却偏偏不老实,一定要在塑料吸管上留下鲜明的牙印。 这动作多少有点诱惑,寻常少女怕是要被迷得说不出话来,夏油杰却习惯了,只问:“现在的样子?是什么样?” 几缕发丝从他的丸子头中调皮地跳出来。 * 从外表来看,夏油杰从来都不是规矩的学生,他过早地打了耳洞,蓄起长发,私立学校抓风纪比公立学校更严,可他就成了那个特例。 说到底,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偏爱的,而同学,夏油杰的同学关系很好,放眼整个学校,鲜少能找到不喜欢他的人。 这样的夏油杰会选择在初一时就打耳洞,留长发,本就奇怪,那时候夏油杰的父母还找到叶藏旁敲侧击,问他杰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是跟不良少年接触了,还是跟国中女生谈起了恋爱。 叶藏说都没有。 “这样……” 夏油太太忧心忡忡道:“杰到底是怎么了,是青春叛逆期吗?” 她说话声音很小,本不应该被叶藏捕捉到,可经过咒力加持的五感分外灵敏,他便听见了。 叶藏没说话,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夏油太太也没纠缠下去,微微躬身后就离开了。 先前便说过,夏油杰出自最正统不过的日本家庭,父亲因调职被分到青森,因在地方银行做得不错,位置相当稳定。 母亲是出自名牌女校的大学生,做了一年正式职员后迅速寿退社,成为家庭主妇。她也不是那种只要做家务的主妇,夏油太太精通针线、料理、插花等各种技艺,更精通太太社交。 夏油先生没被降职前,她是行长夫人的心腹,等来到青森,夏油先生明升暗贬成为行长,她便时常与其他银行职员的夫人走动。 总而言之,她是再优秀不过的贤内助。 这样的夏油夫人,多少有点完美主义者的意思,她将肉眼所见的一切料理得妥妥帖帖,家庭、丈夫的事业……夏油杰当然属于她的料理对象,甚至可以说是她最完美的作品,她从小辅导夏油杰学习,申请名校,甚至帮他筛选朋友,而夏油杰也顺应她的意思长成了几乎没有瑕疵的青少年。 因此,当发现他背着自己打了耳洞时,夏油夫人才会如此紧张。 ‘就像是完美乐章上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夏油夫人很快接受了这一点,她用青春叛逆期说服了自己,更何况除了蓄发跟打耳洞外,夏油杰依旧完美无瑕,她认为自己能纵容对方这小小的任性。 ‘没有孩子是完美的。’她是这么想的。 之后的一年中,夏油杰依旧优秀,女生爱慕他,男生崇拜他,他成绩优异,运动万能,长得也好,最亲近的朋友是津岛家的小儿子,听说他很受宠,以后是要成为艺术家的,哥哥姐姐都进入了议院,以后无论杰是成为医生律师,还是进入银行政界,都有助力。 夏油太太认为,叶藏是非常好的朋友。 在来东京前,夏油杰的人生几乎没有瑕疵。 * 夏油杰问叶藏:“我跟原来有什么不同吗?” 他们的餐点还没上来,一人捧着杯饮料,阿叶用轻快的语气道:“有很多不同。” “该从哪里说起呢。”他搅弄着吸管道,“杰君的话,一直都很压抑。” 他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的表情:“我的话,其实不大清楚杰君在想些什么,但怎么说呢,有时候会觉得,杰君待周围人的态度就像是小心翼翼捧着瓷器。” 夏油杰哑然。 “是吗?”他说,“原来是这样啊。” 叶藏道:“最近的话好了不少,从到东京开始,杰君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今天也是。”他说,“应该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吧?” 夏油杰道:“是这样没错,”他下意识停顿,“是很投缘的对象。”他想想,总觉得对叶藏这么说不太好,毕竟在津轻时他俩的关系最好,现在跟他这么说,就像是否定了两人的友情,否定了叶藏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样。 可叶藏却体贴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道:“那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杰君一直一直在照顾着我,现在也是。”他眨眨眼睛道,“别看我这样,也是能感觉到的,如果说其他人是瓷器,那我姑且能算作名贵的那一种吧。” “可人类强行要求自己跟瓷器相处,不是很难过吗?捧在手心里都担心磕碎,交友体验听起来非常糟糕。”他轻快道,“与其勉为其难让自己保护照顾其他人,还是跟与自己相同的人在一起更好吧,杰君能够轻松,也不会影响我们偶尔凑在一起出门。” 他转动吸管:“这样不是更让人愉快吗?” 话是这样没错…… 夏油杰又说不出话了。 虽没错,可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叶藏,尤其是听了对方的坦诚之语,感受到了他的温柔体贴,又知道他可能被咒灵困扰的体质。 就更加觉得,有哪里对不起他了。 说到底他就是责任心很强的那类人,对他来说保护比自己弱小的普通人是正道,而叶藏,他似乎比普通人更需要保护,前往高专,虽然能够发挥自己身为咒术师的能力,祓除更多诅咒,却放弃了身边会被咒灵不停骚扰的叶藏,这不就是对叶藏的背叛吗? 以上想法在夏油杰的脑中不断萦绕。 他最后说:“你最近也轻松了不少。” 他选择重开一个话题:“比起在学校时,脸色要好了许多。” 阿叶从善如流:“可能是因为最近的生活更加适合我吧。”他不好意思似的挠挠自己的脸颊,“按照普世价值来看,我这种寄居在别人家的行为,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小白脸吧,可是……” “百合子让我觉得很安心,能够安安静静地绘画也一样。”他说,“说来惭愧,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可能我就是三流的人吧。” “不是。”夏油杰一口否定了。 “这没什么不好的。” 非常古怪的是,当夏油杰跟五条悟在一起时,他嬉笑怒骂,没什么说不出来的,有不满时两人直接出去打一架,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其他二级咒术师是弱者而不担心对方被戳痛,可当他跟叶藏在一起时,整个人就束手束脚起来,说话之前要斟酌再三,这话能不能说出口,会不会伤害到对方。 这就是对瓷器的态度啊,他恍惚间想到,修治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杰君。” 坐在他对面的叶藏露出了仙人似的笑容。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让自己高兴点吧。” 他如是说道。 …… “您好。” 津岛文治彬彬有礼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让仆人给夏油夫人上了茶水。 夏油夫人一身不过分的正装,与她“幼子朋友的母亲”这一重身份非常搭调,送来的手制曲奇也很精巧,以津岛文治的眼光来看,对方将自己的“地方银行太太”的身份经营得非常好,一点儿错都挑不出。 因此,他想不到对方有什么能上门拜访的理由,难不成是有事相求?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们并不欠夏油家人情吧?哪怕是有什么问题,也应该是让修治来请求才对。 正当他脑洞大开时,夏油太太却苍白着脸道:“请问,您听说过杰君的下落吗?”她补充几句,“他说是出走到东京,可我各地拜访了一圈,也不知他居住在谁家,听说修治君也在东京,就想着他会不会在津岛家打扰……” 文治听了一大通话,才明白夏油夫人的意思,他当时便一愣:合着不止他们家修治,连夏油杰都离家出走了?! 他第一反应是,这俩混小子不会混一道去了吧?随即又想道:不至于吧,夏油杰应该住在高专才对,不是说他要去当咒术师吗? 文治口上说道:“我不大清楚呢,修治那孩子,最近住在一位歌川派老师的工作室中潜心学习绘画,应当是没见过杰君的,这样吧,等会儿我帮您问问,如果有消息就跟您说。” 夏油太太的脸色并没有变得更差,她又跟文治寒暄了一会儿,得体地离开了。 他一关上门,文治就脸色一变,连着打了好几通电话,其中第一通就是给英子的。 英子就在隔壁的小洋楼,冷漠地问他“干嘛”,文治火急火燎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高专的情况。” “夏油杰是在高专吧?” 英子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文治露出了厌恶脸。 他对咒术界的讨厌写在脸上,即便他们跟五条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最近的政治家都要跟咒术师交流,因此他们跟咒术界相关的大事务都由英子负责。 别的不说,光英子熟识的一级咒术师就有三四位。 英子嘴上嫌弃文治,实际上挂断电话就去打听了,她说:“夏油杰就在咒术高专,修治不跟他在一起。”她补充了一句,“他父母不知道夏油杰能看见咒灵。” 文治听后道:“也不知道是夏油杰太聪明还是他父母太失职,竟然连小孩能看见咒灵都发现不了。”他又嘀咕道,“修治跟夏油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啊,他们怎么不粘在一块?” 英子道:“这有什么,咒术师跟普通人就是俩世界的,听说夏油跟五条悟关系很好,他们一见如故。” “都是特级咒术师对吧。” “没错。” 文治先说:“那也正常。”随即又嘲讽道,“合着他跟修治这么多年友谊抵不过五条悟一个天降,咒术师,呵呵。”那叫一个嘲讽。 英子倒若有所思:“你说,我们要不去问问夏油杰。” “什么?” “他没准知道修治在哪。” 文治:“啊?” 英子无奈道:“你对咒术师的成见也太深了吧,之前不还打过让夏油保护修治的主意吗?” 文治死鱼眼。 “……所以你是早就想到了?”他憋了半天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找夏油?” 英子先嘲讽了一通:“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但凡是碰上跟修治有关的事儿,智商就下降了好几个梯度。” 文治默默承受了这屈辱的嘲讽。 “之前没有找夏油,是因为我了解修治,他还挺沉得住气的,才离家出走的时候不会跟任何人说自己的消息,他担心被我们找到,最近的话能够陆陆续续传消息来,证明生活稳定了。” “也只有等稳定了,他才会去联系朋友,修治不就是这种人吗?” “更何况夏油杰是才被发现的咒术师人才,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之前他肯定在疯狂补习咒术界相关的知识,参与祓除咒灵的行动,跟你不同,我一直在关注他的工作日程,最近才空了一点,估计是适应生活了。” “两方都有了余裕,才有联络的可能。” 英子下结论道:“顺便一提,如果不是有‘女生徒’的威胁,我倒是愿意修治多出去走走,适应一下社会,我们在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不早就跑到外地读书了吗?没有人会愿意被捆在老家吧,那地方腐朽得很,没有人愿意住。” “说到底,是你保护过度,简直比妈妈还像妈妈,他如果能把自己照顾好,出去晃一圈也没什么。”英子点了根烟,“反正,哪怕修治君惹出什么麻烦,也能帮他料理好,这就足够了。” 都说长兄如父,长姊如母,可在津岛家,这两重关系似乎颠倒了。 男妈妈文治表示他要抽时间去高专跟夏油杰谈谈。 他说英子实在是太心大了,都说了有“女生徒”,他怎么能放心呢?必须要把修治找出来,立刻、马上,让他乖乖呆在保护圈内,这才是正道理。 出去自己生活是绝对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英子:“……” 行吧行吧。 她冥冥之中总有种预感。 英子碾碎了烟头,她透过窗框向外眺望,看见了远处鳞次栉比的楼房,看见了高耸入云霄的东京塔,她心中生出了古怪的念头。 ‘修治他,真的对咒灵、对女生徒一无所知吗?’ …… 在文治、夏油杰、夏油太太等人陷入纠结时,叶藏在干什么呢? 他正醉心于工作,将自己改了又改的第一话传给小庄,此外他还上传了自己辛辛苦苦制作的设定集。 第一话最后定稿42页,阿叶精益求精,改了无数遍,力图还原织田作的真实形象,顺便给第二话出场的太宰治做好铺垫,试图将他画得炫酷狂霸拽。 阿叶对太宰一直戴着厚厚的滤镜,他原本就愧疚与自己抢了太宰治的躯壳,等在这世界看过《人间失格》后,便将太宰治当成创造自己的“父亲大人”,对他除了孺慕就是孺慕。 以阿叶的主观意愿来看,他恨不得将太宰治画成圣人,然而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知道太宰治不是什么圣人,更何况这年头纯正面角色也不吃香啊。 最后呈现在设定集上的,是相当成熟的太宰形象。 小庄:“能够一眼看破人心的恶魔般的智慧,俊美纤细的少年,瞳孔没有光吗,这细节相当不错,追求死亡……”他看完后表示,“相当吸引人的角色啊叶藏老师,只要塑造得好,人气一定会爆棚的,叶藏老师!” 小庄很懂什么样的配角会爆,帅气是必须的,而且要帅得有特色,背景一定要神秘,性格也要有一定缺陷,最好像个高智商反派,但在当反派的同时内心还要柔软有自己的理想与坚持,最后还要给主角提供帮助。 这角色还必须有完整的剧情线,最好有个无比凄惨的、高潮迭起的过去什么的,对了,他还要有个能磕的cp。 这些太宰治通通都有,但看人设,他就是大爆的料啊。 小庄看了人设集后,对叶藏的敬仰之情又上了一层。 优秀的漫画作品有两个要素,一是剧情优秀,二是人设优秀,剧情优秀的容易成为常青树,而人设优秀的……不好意思,容易成为摇钱树。 小庄希望叶藏的作品能够肩挑这两方。 * 等到周一,叶藏的作品《横滨野犬》在JUMP上开始连载,小庄为他争取来了封面彩页。 阿叶画彩页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以至于他画出来的图完成度非常之高,画风又显得很独特。 后来在访谈时,叶藏也说过当时自己画这封面的动机。 “唔,因为是第一话,一下子把所有人放出来,实在是不太友好,读者根本不知道哪个对哪个人吧。” “因此,封面画中只出现了织田作跟太宰先生,他们两正好一人出现在第一话的开头,一人出现在第一话的结尾。” “我又想,让他们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是很奇怪吗?既然是封面的话,画得有点艺术感也无所谓吧,于是就话了太宰先生的左半身与织田作的右半身,将他们拼在一起。” “效果意外得好哦,可能将他们放在一起,就会产生视觉上的冲击感吧。” “总之,确实达到了吓人一跳的目的。”在说这话的时候,叶藏露出了相当腼腆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 那么周一的JUMP贩卖情况到底如何呢? 首先,说是要靠封面就能让购买率上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JUMP本来就是国民杂志,每周走得量都很大,其次,读者看了这么多年漫画,什么风格没见过,虽被叶藏精巧的画风震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常态。 那到底怎么看叶藏的新作品受不受欢迎呢?这就要看JUMP的保留项目,问卷调查啦。 JUMP作为国民杂志,内部竞争也非常激烈,一般情况下同期连载的作品不会超过20部,排名18以后的作品被腰斩的可能性就很大。 那怎么确定排名,完全就是看读者问卷调查情况。 《横滨野犬》初连载后的一周,小庄都神思不属,非常担心这部作品的问卷排名低。 他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虽说《横滨野犬》的立意很正,构图精巧,剧情也不错,但这部作品有个非常大的bug,就是出场人物都是文豪。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塔,小庄本人是觉得叶藏老师塑造得形象很不错啦,但谁知道读者们是怎么想的呢?倘若出场人物的形象不符合他们心中的文豪,难免会激起逆反情绪。 小庄其实跟叶藏商量过,要不要把人名字改了,可唯独这一点,叶藏非常坚持,就是要保留文豪姓名。 那小庄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听叶藏的啦。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公布调查问卷排名时,小庄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盯着主编,表情近乎于狰狞。 好在主编被这样的表情盯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淡定地宣布了本期作品排名。 “初次连载的《横滨野犬》排名第二,恭喜,小庄。”主编是这么说的,“成绩相当不错,继续努力。” 小庄长长舒一口气道:“非常感谢,我一定会竭力服务叶藏老师。” 姑且也算是,良好的开端吧? …… 此时此刻,平行世界。 赋闲在家被织田作饲养的太宰治本十分开心,他发现自己的手机被赋予了书的功能(天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一开始是他可能看叶藏的推特,很快,他手机上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app,叫“少年JUMP”。 他看了一下,发现这是连载漫画的app,太宰一下子就想到,是不是叶藏重操旧业,跑到平行世界画漫画吗? 首领宰摩挲下巴:仔细想想也不错,生活都这么无聊了,看阿叶的漫画多少能带来点乐趣吧。 抱着给自己找点乐子的想法,他开始看叶藏画的漫画,翻开第一页就乐了。 什么,阿叶的主角定然是织田作?! 想想也挺正常的www。 首领宰表示:如果他是画手大大,他也肯定让织田作作自己的主角。 到最后一页之前,太宰治的心情都很好,哎,没办法,谁叫整整第一话都是织田作的耍帅现场呢?没有宰科生物不喜欢看这个。 等他翻到最后一页,一直停留在太宰脸上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着那占了整整大半页图的人,看见那居高临下的表情,脑袋一片空白。 ‘什么?阿叶竟然将我当做主要配角?’ ‘而且要画我中二时期做过的事情?’ ‘这也太哈子卡西了吧!’ 首领宰表示很呔。 第137章 第一百三六章 英子到高专时,夏油杰正跟五条悟分享最新一期的少年JUMP。 高中男生很少有不看JUMP的,别看夏油杰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该追的漫画一篇不漏,他最喜欢的漫画是《死O笔记》,还跟叶藏讨论过剧情。 也就从那时候起,叶藏意识到夏油杰是个理想主义者了。 夏油杰喜欢看《死O笔记》,五条悟喜欢看《数码暴龙》,从二者的喜好来看,《横滨野犬》并不在他们的审美范畴内,就算能接受也不会有多狂热,但漫画这种东西,一但是身边人画的,就会被赋予全新的意味。 五条悟看见彩色封面时就“哇”了一声,夏油杰都不知道他在哇什么。 五条悟说:“这封面挺有意思的,是新连载吧。” 他还在装傻。 夏油杰也装傻,说:“是吧。” 两人凑一块儿看书,那距离真是要多近有多近,脑袋都快挨在一块儿了,路过的高专学生瞥他们一眼,相当不解: JUMP漫画也不是很贵,再买一本就是了,何必两人凑一本? #这就是男子国中生的友谊吗?# 男子高中生们看得很仔细,他俩都很了解叶藏,因此无法将叶藏跟少年JUMP凑对。 夏油杰想:修治画奇诡漫画倒也合适,怎么会去画热血漫?他浑身上下毫无热血元素。 五条悟也抱着相同的念头。 可当他们阅读完《横滨野犬》的第一话后,却发现叶藏不仅会画热血漫,还能把热血漫画得很好,好得有点颠覆二人的想象。 而且…… 夏油杰干巴巴道:“新漫画,还不错吧。” 五条悟也干巴巴道:“是啊。” 这一刻,两人的想法意外同步了。 ‘最后一帧出现的人,根本就是修治阿叶的二次元化啊!’ ‘把自己画进漫画什么的,原来他是这种人吗?’ 各种意义上,最后一帧“太宰治”出现的画面都非常微妙,让夏油杰跟五条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夏油杰的手机铃声。 他拿出手机,发现是监督打的电话。 夏油杰还有点奇怪,接通后道:“摩西摩西,这里是夏油,请问有什么事吗?” 监督语气也有点怪,他说:“夏油先生,津岛小姐想要同您见一面。” “津岛小姐?”夏油杰吃惊了一秒,立马就反应过来,合着是津岛英子来找他打听修治的下落了。 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特级咒术师见惯了市面,再加上在心底模拟了无数次被文治他们追问的场景,此时的姿态称得上镇定自若。 至于为什么津岛英子能找来,他倒是不惊讶,津岛家可是日本都有名声的政治豪门,咒术师可不像是电影中不为众人所知的神秘职业,起码掌管日本发展的政客不会不知道咒术师,修治或许对咒术师不了解,可他的兄长、姊姊是肯定听说过的。 夏油杰反问:“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监督说:“这……我不太清楚。” 夏油杰安抚道:“没事,请问那位津岛小姐在哪里?” “她已经在会议室了。” 夏油杰说着“马上到”就挂断了电话,随即转头对五条悟说:“我出去有点儿事,马上就回来。” 五条悟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夏油杰看他还埋头看漫画,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冒出前两天才看的关于津岛家的记录,他打知道了叶藏的体质,就翻遍了学校图书馆内的相关影印本,咒术高专在这方面秉持着老派作风,没弄个电子检索库,让他找起来颇耗费心神。 其中有一本,估计是咒术师的手札吧,上面记载了这样一行小字。 听闻津岛家乃是御三家旁支之后,然此乃道听途说,不可当真。 他神差鬼使道:“悟,你听说过津岛家吗?” 他本以为五条悟该大咧咧道“那是什么”,谁知道一见如故的友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露出一点儿都不正派的玩味表情道:“你说的是津轻的津岛?太宰治本家的那一个?” 夏油杰愕然:“你知道?” “当然知道。”五条悟清悦的嗓音传进夏油杰的耳廓。 “就在几年前,他们还眼巴巴地来五条家参拜呢。” 他“好心”道:“津岛家跟我们是远房亲戚哦。” …… 津岛英子见到夏油杰时,后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英子,在看清夏油杰表情的瞬间便笃定道:他肯定见过修治了。 英子想:到底是年轻人,以为镇定自若不露痕迹,实际上漏洞百出,倘若他不知情,此时脸上应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而不是现在这样。 “你好,夏油同学。”英子淡定地颔首,下句话单刀直入,“看来修治君最近过得不错,那特级咒灵也没找上他。” 夏油杰:“……” 好家伙,你们政客都这么直白的吗? 夏油杰也不是什么虚伪人,这时候假惺惺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他的风格,而冷下脸问“我有什么破绽”听起来也太中二病,还不如一笔带过了。 他略作停顿道:“修治的情况还不错。” “精神状态也好、身体也好,都很稳定,他也有居住的地方。”夏油杰道,“我上次遇见他时,他开始展现出对咒灵异样的吸引力,我想您比我更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 夏油杰很聪明,五条悟的话、英子的态度以及叶藏诡异的大名足够他拼凑出真相。 大体说来就是津岛家出于某种缘故,希望家里出个有吸引咒灵体质的人,叶藏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因此取了跟历史上太宰治一模一样的本名。 ‘修治是看不见咒灵的,他小时候对咒灵也没什么吸引力,是巧合吗?还是现在才觉醒的?’ 英子点头道:“我确实知道。”她又说,“先说明,我本人并不希望修治立刻回家,这时候抓他回去,难免忤了他本人的意思,我更喜欢自由教育,与其剥夺他的自由将他拘在家里,不如将他放出去自由自在地生活一段时间,修治知道分寸,能够照顾好自己。” ‘不,还真不一定……’ 夏油杰想到了百合子,可疑地沉默了。 “可是,家里总有人疑神疑鬼,担心他的安危。”英子说,“特级咒灵女生徒还在外面,没人知道它会不会找上修治。” “所以,我郑重地拜托你。”英子给夏油杰鞠了标准的90度躬,这是仅次于土下座的最高理解。 “请你保护好修治,夏油君。” 夏油杰惊道:“不,不用这样。” 他赶快扶起英子道:“我跟修治是朋友,保护他是理所当然的。”他说,“哪怕以咒术师的身份,我都应该守护普通人。” 夏油杰的话在英子心中留下痕迹,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只说:“那就拜托你了。” “对了,夏油君。” 她走之前道:“你的母亲到东京了。” “她在到处找你。” …… 第一话才画完,叶藏就马不停蹄投入了第二话的创作。 说是创作,其实是对成稿进行修改,精益求精罢了,与其病弱的、仿佛有拖延症的外表不同,叶藏作为漫画家非常敬业,在前几个世界,他不仅能够按时完成画稿,还没请过哪怕一位助手,他对自己的作品占有欲挺强,不愿意让别人触碰。 太宰治的出场被改了又改,力图完美还原太宰先生的情态与恶魔般的智慧,可正因为太宰的人设太过超神,不仅是小庄,每一个认识叶藏的人在看完设定后,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连不怎么接触漫画的百合子,在翻完JUMP后都问叶藏:“最后一页出来的太宰治,是阿叶你照着自己画的吗?” 她还开玩笑道:“叶藏、太宰治,你还真喜欢他呀。” 阿叶羞赧地说:“太宰先生是我最崇敬的人。” “我画他时完全没有代入自身,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跟太宰先生相提并论呢。”他说,“我那样画,不过是因为太宰先生就长那样。” 百合子觉得叶藏的话有哪里不对,什么叫做“就长那样”,这代入的也太真情实感了吧? 可她想想,又觉得有才华的漫画家估计都跟叶藏一样,模糊生活跟作品的界限,不是有文学家说过“作品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应该就像阿叶吧? 百合子的国文不是很好,也没有太多艺术细胞,她很快放过了这个话题,认真对叶藏道:“不要这么说,你值得最好的。” 第二话制作这周过得相当平静,惠酱默默将JUMP珍藏起来,没有带到幼稚园炫耀说认识漫画作者,他展现出了与多数孩子截然不同的耐心,陪伴叶藏的方式不过是在他工作时默默拿着读本,坐在他的身边。 甚尔一周没有回来,百合子也没在叶藏面前提到他。 阿叶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他几乎变回了曾经的模样,温驯、羞赧,只活动于宅邸的一隅。 像浸泡在温水里。 * 生活稳定不代表着叶藏不出门。 事实上,哪怕以漫画家的身份出道,他还是承担了百合子家所有的家务,包括扫除、洗衣、做料理等。 百合子心疼他,既怕他累着,又想“漫画家的手不应该拿起比笔更重的东西”,便跟叶藏说:“那些工作还是交给阿姨吧,你只要专心绘画就行了。” 叶藏自己却不同意,他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道:“是料理不合你的口味吗?” 百合子是在餐桌上提出这事的。 百合子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没关系的。”阿叶又冒出了甜蜜的气泡音,撒娇似的,“越是做辛苦的工作,越是要劳逸结合,如果说漫画是工作,那么帮百合子料理家事就是兴趣。” 他飞快地看一眼惠,又跟百合子对上视线:“我喜欢做这些事。” 叶藏究竟喜不喜欢百合子不知道,可他的表情却足够动人。 没有人能够拒绝阿叶。 次日上午,阿叶先送走了百合子,他穿着鹅黄色的围裙将百合子送至玄关,又双手递上包裹好的便当盒。 惠酱走得比百合子迟半小时,而他与阿叶分别的地点则是校车停泊的路口。 上车前惠伴着一张小脸道:“红姜,要吃完了。” 他们家的红姜并非买来的熟食,而是阿叶自己腌制的,惠很喜欢吃红姜,没事便打开冰箱门,叼一片走。 阿叶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见惠转身跨上车。 惠不是个会撒娇的孩子,他几乎不会向长辈提出自己的想法,这让他难得的需求变得难能可贵起来。 收拾完餐桌后,叶藏换上外套出门,他准备去附近的大型超市,百合子家属于高档一户建小区,周围反倒没有八百屋之类的店铺,这附近的主妇比起去买新鲜的带泥土的蔬菜,更愿意买处理好的净菜,阿叶对此不算挑剔,百合子给的生活费又很丰厚,自然是去临近的超市买菜。 让叶藏没想到的是,在他进超市前,竟被人叫住了。 “津岛君?”身后传来略带踟蹰的呼声,“是津岛君吗?” 当阿叶回头时,他的脸上已戴着客套的笑面具。 “您好,伯母。”他客客气气对夏油太太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您最近还好吗?” 看他那模样,仿佛从未在东京遇见过夏油杰似的。 …… 英子才从高专出来,文治的电话接踵而至,她坐上专车,降下车窗才接通了文治的电话。 “我见到他了。” “修治不在高专。” “对。” 她跟文治天南海北绕了一大通,中心人物不用说,当然是叶藏,英子也不知想到什么,对文治道:“夏油那孩子不适合跟修治深交。” 文治:“?” 英子叹了口气道:“如果夏油君保持现在的想法——保护普通人,为他们的生命续存而全心全意奋斗……” 她怜悯地说:“他很快就会死的。” 第138章 第一百三七章 “好久不见,修治君。”夏油太太生得一副好皮囊,夏油杰那仿佛工笔画描绘出的端丽姿容一大半都继承自他的母亲。 “听说你正跟随歌川大老师练习绘画,恭喜。” 叶藏听了,哪里不知道文治他们给自己的离家出走编了什么由头,从善如流地接道:“不过是打杂而已,追随老师什么的,远远谈不上。” 在日本,离家出走的孩子并不少,可他们的父母往往说孩子出国留学或找其他理由,将儿女离开家的事隐瞒了,哪怕是文治也不愿意对夏油太太说叶藏是自己跑了。 叶藏又跟夏油太太聊了几句,对方只说自己是来走亲戚的,绝口不谈夏油杰的事情,只是找了点借口问叶藏,最近跟杰处得怎么样,阿叶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已经有段时间没跟杰君联系了”,夏油太太才作罢。 他们又聊了会儿家常,基本上就是夏油太太说自己来东京的原因,是参加许久没有举办的同学聚会。 “约定好十年见一次面。”她是这么说的,“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才行。” 阿叶说:“原来如此。” 夏油太太含蓄点头道:“那就再见了,叶藏君。” 这段相遇阿叶只将其当作小插曲,至于什么时候跟夏油杰说,他还没有想好,最近阿叶将全副心神都扑在漫画创作上,其他事搁置在一旁。 从超市出来时,叶藏的两手都提着袋子,环保袋装得满满当当,他边走边构思着晚上的菜谱:中午只有我一个人,吃点意大利面算了,晚上的话,吃味增猪肉?再炸点天妇罗吧…… 等回家后他又依次做完家务,打扫、垃圾分类、将可燃垃圾送到指定地点、洗衣服、折叠衣服等,阿叶的速度很快,这些工作花了他一个半小时,他吃完晚饭后又用剩下的面粉做了个蛋糕胚。 蛋糕胚需要在烤箱内烘烤不少时间,阿叶趁着这功夫去画了几页漫画,真是活脱脱的时间管理大师。 晚上惠推开家门,闻到尚未消散的烘焙香味,他嗅了嗅鼻子道:“是烤了曲奇吗,阿叶?” * 在惠心中,阿叶就像妈妈一样(他的参照物是其他同学的妈妈,那些全职主妇),除了精美的便当外,他还经常做烘培,惠私下比较过,比起同学妈妈做的黄油饼干,还是阿叶做得曲奇更加精巧,他的配方是自己研制的,跟手工教室的流水线产品不同,巧克力味更加浓郁,惠很喜欢。 他分给其他同学,同学脆生生地问:“是惠妈妈做的吗?” 惠说:“是阿叶做的。” “啊,是惠的小爸爸。”同学好奇道,“除了曲奇还会做别的吗?” 惠说:“蛋糕、麦芬都会,”他又说,“便当也是阿叶做的。” “哇。”同学们吃了惠的饼干,纷纷说比自己妈妈做得还好吃,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假话的,于是惠也与有荣焉。 孩子们将阿叶很会做点心的传闻带回家,又跟自己的父母分享,于是人人都知道,石川百合子的小丈夫在家主持家务,做得很好,百合子在职场上偶遇惠同学的父母,也会得到一通阴阳怪气的夸奖,说她有福气,小丈夫很会疼人什么的。 百合子都笑着接受了,说阿叶就是惹人怜爱。 * 叶藏帮惠脱下书包道:“不是曲奇,是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最容易做了,将蛋糕胚一切二,均匀地抹上厚奶油点缀,中间层涂抹混水果粒的奶油,最后在表面上装点一圈红彤彤的新鲜草莓。 又好吃又漂亮,自己打发的奶油糖度与厚度也正合适。 惠问:“吃晚饭前可以吃一块吗?” 阿叶说:“不行哦,得先吃完晚饭。”他说,“百合子今晚会回来,饭后一起吃吧,我会帮惠少盛点饭的。” 六点半时,百合子准时走进家门,这时候烘培的香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是浓浓的饭菜香。 百合子直接在玄关处问:“今晚吃什么呀,阿叶。” 她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把叶藏当作家里人。 阿叶跟惠一起跑出来,惠在看见百合子时皱了皱眉头,皱眉的原因叶藏知道,百合子的肩膀上停着两只咒灵。 是路边最常见的那种咒灵,让人疲惫、多梦,时间久了还会腰酸背痛。 ‘这多少有点奇怪。’阿叶想,‘她是从哪儿沾到咒灵的。’ 要知道咒灵依凭人也是有原因的,他们多半在人最虚弱或者情绪最崩溃的时候趁虚而入,百合子最近的状态很好,心情也不错,本不应该成为咒灵心仪的对象。 阿叶放软了声音回答道:“吃猪肉味增汤跟天妇罗。” “饭后甜点的话,有草莓蛋糕。” 百合子喜欢点心,听说有草莓蛋糕,她便露出孩子似的神色道:“可以先吃蛋糕吗?” 阿叶无奈道:“百合子你,还真和惠酱一模一样呢。”他宣布道,“不行哦,无论如何得先好好吃饭,点心要留到饭后吃。” 惠补充道:“我只要一点饭,但我要吃红姜。” 百合子也立刻接道:“那我也只吃一口饭。” 阿叶叹了口气,投降道:“好吧、好吧。” 气氛其乐融融,真像是一家人。 他们家吃饭并无“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在现代日本,也只有华族家庭才会如此恪守礼仪,百合子会跟叶藏他们说些工作中的趣事,而今天,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午休的时候回了趟母校,不是大学,是高中。” “高中?”阿叶细致地咀嚼高丽菜,吞咽下去后才问道。 “是清水园女中,放现在也是相当有名的私立女校哦。”百合子说话时无不炫耀的味儿。 那确实是所很有名的女子中年,阿叶也听说过,她的二姐爱子就毕业于清水园女中,至于大姐英子,她的血管中流淌着政治家的血液,因此毕业于庆应。 “是‘皇后的摇篮’吗?”阿叶问,“我听说过这称呼,两位公主就毕业于清水园女中吧。” “是吧。”百合子掰着手指头计算,“财阀的女儿、未来皇后、公主殿下、华族的贵女,寻常人似乎进不了我们学校,啊,也有医生律师的女儿,但她们想进学校,需要更高的偏差值,总的来说,清水园女中就是大小姐的理想乡吧。” 她自嘲道:“我就是律师的女儿,当年为了在学校里生存下去,还挺辛苦的。” 阿叶说:“百合子的偏差值很高吧。” “大约是年级前十年的状态,也会参加些理科竞赛为学校争光,因此校园生活还算平稳。” 惠坐在儿童椅上,一边吃天妇罗一边静静听着,他的表情很多样,一言以蔽之,惠的脸上写着“你是怎么看上甚尔那小白脸的”。 说“小白脸”都是叶藏的美化翻译,甚尔的话,从世俗定义来看,是标准人渣,卷走女人的钱、钟爱赌马、带着幼子在各个女人的双人床上流浪什么的。 “当时的班长突然提议,要来个二十年之约什么的,也就是全班聚会。”百合子叹了口气,“真麻烦,当年明明大家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可这种活动,也算是社交场所吧,毕竟她们都成为立派的太太了,去参加的话,肯定能多搭上几条线。” “清水园女中……”阿叶突然开口了,“你认识‘夏油奈’女士吗,百合子。” “夏油……”百合子皱着眉头刚想说自己不认识,阿叶便说,“出嫁前的话应该是姓小山,小山奈。” “啊,小山啊。”百合子说,“有点印象,我跟她不是太熟悉。” “怎么了,阿叶,你认识她?” “哎。”阿叶只是柔顺地点点头。 他没说那是朋友的母亲,这不就暴露年纪了吗。 阿叶敛眉想:‘所以诅咒是在清水园沾上的吗……’ 这很正常,日本本就是产诅咒大国,一是因为天元的结界,二则是因为日本人太过社畜,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 在这样的日本社会中,有几个地方出产诅咒最多,一是医院,这很正常,日日面对生老病死,没有诅咒就怪了。 二是学校,越是偏差值高的、古老的学校,越容易出问题。 还有就是港区,由于社畜太多,竞争太激烈,在高自杀率的背后也是高诅咒率。 此外还有那种有怪谈的地方…… 说到怪谈…… 阿叶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他问:“清水园女中,是怎么样的呢?” 百合子调笑道:“怎么,阿叶你好奇了?” 阿叶软绵绵道:“跟百合子有关的我都很好奇。” “哎呀,你真会说话。”百合子道,“那好吧,等会儿跟你说说。” 等晚饭吃完后,叶藏把桌子收拾干净,当他站在水池前洗碗时,百合子凑上来道:“我来帮你吧,阿叶。” 惠也哒哒哒地跑过来,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叶藏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他跟百合子说:“那就麻烦你帮我把碗擦干净,再放进消毒箱。” 百合子这点家务还是能干的,动作还挺麻利。 全部收拾好已经七点半了,阿叶终于把草莓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二者眼睛亮亮的,就差欢呼出声了。 那真是快很完美的蛋糕,名品蛋糕店买的也不过如此,洁白的奶油上裱着花,以百合子的眼光看来,所有的裱花大小都是一致的。 她问叶藏:“你学过做蛋糕吗,阿叶?” 叶藏一边切块一边轻描淡写道:“只是随便做做罢了。” 吃点心要配故事,百合子一边挖蛋糕一边说清水园女中的故事。 “就是那种市面上常见的大小姐学校。”说完开头,百合子便露出蔫蔫的、感到无聊的表情道,“只有女人、女人跟女人,大部分人还多才多艺,华尔兹、钢琴、小提琴、滑雪、阵线、插花……当时就多方面发展了,除了英语外还会学个法语什么的,参加统考时偏差值也很高。” “从这方面来,清水园绝对是优秀学校,可一旦想到所有的努力与付出只是为了嫁人,就显得令人作呕了。” “日韩女性职场天花板低是全世界有名的,清水园培育出来的完美女性并非是为了实现自我抱负,而是成为优秀的太太,没办法,谁叫日本是政府允许多子的国家。” 这一通牢骚并非叶藏想听的,可他依旧倾听得很认真,连带着惠,都歪着头,相当专注地盯着百合子。 惠跟百合子的关系很微妙,尤其在甚尔越来越少回“家”之后,法律关系上,他们就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相处时也毫无母子互动,两人能坐在同一桌上吃饭,之前靠的是甚尔,现在则是因为叶藏。 跟对方是什么关系?应该如何相处?他们都不知道。 或许是被奶油厚重的口感俘虏了,亦或是甜味驱散了负面情感,几口蛋糕下去后,百合子眉宇间的阴云被驱散了,她缓和口气道:“话虽如此,那几年中也不是没有趣事。” “我当时加入的是文学社,倒不是我喜欢文学,”百合子说,“只是文学社的部活最轻松。” “当时加入同一社团的,有超过一半人都抱着跟我一样的想法,另一半是喜欢捧着书装娴静的才女。”说到才女,她的表情越发嘲讽。 “后面出了些事,说白了就是志同道合的怪胎聚集在一起,我们赏析的著作逐步从经典文学变成了恐怖小说还有志怪文学,啊,还有电击文库的轻小说。” 惠的呼吸漏了一拍。 恐怕甚尔跟他解释过诅咒产生的原理,听见恐怖小说跟志怪文学就不淡定了,有许多特级咒灵便是从怪谈中诞生的,越是为人津津乐道的恐怖故事,就越容易诞生出诅咒。 不得不补充一下,惠真是个好孩子,他甚至找了个帮百合子掸灰尘的烂借口,将她肩膀上的咒灵给祓除了。 百合子虽有些疑惑,却没在这事儿上纠结太久。 阿叶乐得听她追忆自己的社团生活,倘若说惠能看见她肩膀上的咒灵,阿叶能看见得便更深远,他的目力当然不如拥有六眼的五条悟,但有了菅原道真血脉的馈赠,他对诅咒总比其他咒术师敏感些。 百合子身上有诅咒被“激活”了,经过一顿饭时间的观察后,他确定了这一想法。 说是激活,那是因为诅咒并非现在缠绕在她身上的,按照叶藏的推测,恐怕是百合子在清水园时代参与了什么探秘活动,以至于粘上了诅咒,而这次回校,她满足了某个“条件”,使诅咒反馈在她身上。 阿叶引导道:“志怪小说?校园怪谈那种吗?” 他轻描淡写地谈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说起来,我读的私立学校也有自己的怪谈,什么凌晨2点出现在拐角的白衣女人,不存在的第13层楼之类的,越是古老的学校,此类怪谈就越多。” 百合子竖起耳朵,她想:‘果然,阿叶是私立学校出来的。’ ‘应该是历史悠久的男校吧,要不要去查查呢……’ ‘算了,以我也查不出什么。’ 男校、女校、男女混校,也不知怎么,百合子总觉得阿叶并非出自男女混校,他像是家中女性亲属众多,却长在男校的那类人。 体贴以至于无法拒绝女人,极会跟女人相处,又毫无界限感。 真怪。 百合子点头道:“是这样没错,我们也有类似的传闻。” “清水园早期是基督教会学校,校内建筑都是西式的,校内最富丽堂皇的建筑是教堂,当然了,在我上学的时候那已成为了通用的礼堂。” “在教堂对面有一座小钟楼。” “说是钟楼,那黄铜钟却从未被使用过,连通向天台的路都被锁死了。” “钟塔本应通体洁白,可顶楼却是焦黑的。” “焦黑……是火灾吗?”阿叶轻声道。 惠也忍不住开口了,问题还挺犀利:“学校没想过重新粉刷吗?” 百合子道:“谁知道老校长在讲什么。” 她的蛋糕吃完了,一般情况下百合子会控制自己的食量,甜品吃多了容易发胖,可阿叶做得草莓蛋糕实在是太美味了,在它面前根本无法节食。 她眼巴巴地盯着阿叶说:“再来一块可以吗?” 阿叶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道:“最后一块。” 百合子说:“好吧好吧。” 至于惠酱,阿叶对小孩子的甜食摄入控制严格,第二块是绝对不可能的。 百合子继续讲述道:“在我上学时,尖塔钟楼已经成为了校内禁区,关于它的传说层出不穷,流传最广的是殉情传说。” “殉情?”阿叶问道。 “嗯?” “没什么。”面对百合子疑惑的眼神叶藏只是说,“我只是觉得殉情很美。” “这种说法……”百合子哑然,“你还真有艺术家的气质啊,阿叶。” “唔……” “我们是有物哀的传统没错,可现代日本,会把死亡与美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人也不是很多吧。”百合子说,“果然,阿叶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华族吧。” 叶藏从未透露过自己华族的出身,可看过他的每个人都是那么认为的。 百合子很快岔开话题,没给叶藏回答的机会,她说:“是非常老套的故事,主人公甚至能追溯到昭和前半代,女主角自然是我们学校的女生,男主角则是附近宗教学校的学生会主席,那是所男校,信奉的宗教是佛教,跟我们完全是两个极端。” “昭和时代对两性关系查得很严,清水园作为私立名门是不允许校内女学生恋爱的,而那对苦命鸳鸯就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男女主角,出自敌对的两家,发生了种种事后,二人的恋情曝露在他们父母与校方的面前,无论对哪一方来说,这都是奇耻大辱,便严厉地要求拆散他们。” “故事最后,他们在钟塔楼上殉情了,而且是放了一把火,在火中坠楼身亡。”百合子道,“听到这里,是不是凄美的爱情故事。” 叶藏道:“是这样没错。” “可这故事还有后续。”百合子道,“从第二年开始,没到春天,总有女学生从钟塔楼上坠落,学校因此决定关闭了钟塔楼。” “有人说那栋楼是被诅咒了。” 惠说:“没有推倒吗?” 阿叶道:“历史悠久的学院是不会因莫须有的传说推倒楼的。”他又问,“坠楼的女生有什么共性吗?” 百合子道:“这种问法,阿叶你不会是相信了吧?”她说,“有人说是是因为上了钟楼,被那女学生诅咒了,但这种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 “我们社团可是将那儿当成试胆大会的地点,到现在也没有人死啊。” “……” 阿叶想:或许之前没有什么,但诅咒缠绕在人身上,等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再应验也不是什么怪事。 故事说到这里,百合子的蛋糕要吃完了,她又扯开话题,说自己学生时代的趣事,阿叶含笑听着。 只是惠,他根本藏不住心事,眉头紧锁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百合子问惠是不是想吃蛋糕,惠说不是。 这天就结束了。 …… 次日是最后结稿日,由于阿叶一直稳稳当当、按部就班地绘画,小庄速的工作也很清闲,不用像其他编辑一样跟作者斗智斗勇,疯狂催稿。 JUMP的印刷日是周日,周一,整座东京城醒来之前,杂志便被送至各报厅书屋,往来的上班族都不会忘记买一本漫画,更不要说是学生了。 五条悟跟夏油杰最近工作还是挺清闲的,而夏油太太的东京之旅也没有太影响夏油杰的心情,他这个人,还是很固执的,只要下了决定就绝对不会反悔。 他倒不是就想瞒着自己父母咒术师的事儿,只是几次开口,夏油太太都将话头打断了,完全不相信世界上有“诅咒”“咒力”什么的,她声音中的崩溃与歇斯底里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入夏油杰耳中,他无奈地对五条悟说:“要真回家,我就要被绑到精神病院了。” 五条悟发出“哇哦”一声,又问夏油杰:“那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夏油杰说,“等她冷静一段时间,然后拜托津岛小姐他们帮我作证,证明咒术界确实存在,比起我,她一定会相信津岛小姐他们的话。” 五条悟:“哈?为什么?” 夏油杰道:“家母的阶级意识很重。”他说这话时大大方方,没半点不好意思,“她一直试图成为完美的日本女性,银行行长的太太,在希望别人尊敬她的同时,也恪守理解,不敢僭越等级。” “完美主义者一般都有焦虑倾向,控制欲也不弱,这两点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她不太能接受我脱离她的掌控,也不会相信我的‘胡言乱语’。”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可悲,可当夏油杰谈起自己的母亲时,他还是副悲天悯人的佛陀模样,毫无青年人的愤懑与对家族的反抗。 这不能说他对父母没有感情,只是他以一种包容的、对弱者的保护态度在对自己的母亲,因此他能够接受母亲的控制欲,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愿意达成对方的愿望,但同时,他非常地坚定,在某些不容退让的方面。 阿叶曾经问:“杰君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 他天生就有相当强的保护欲。 夏油杰知道叶藏问题的意思,于是他说:“我也不太清楚,似乎从记事开始就这样了。” 话题戛然而止。 时间回到现在,夏油杰跟五条悟在同一家报亭买了两本漫画,期间夏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五条悟“认不认识津岛修治”。 五条悟故意说:“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杰,我虽然理科更好,但太宰治这种课本上出现的人我还是认识的。” 夏油杰说:“我问的当然不是太宰老师,你之前不是说津岛家是五条家的分家,英子小姐有个弟弟,就叫津岛修治,你认识吗?” 五条悟说:“啊,他啊,还真见过。” 他说:“当时他们家的老头子就像是疯了一样,听了不知哪儿的阴阳师的话,以为起个相同的名字就能让后代继承太宰治的能力,我后来听说他们家的幺子叫津岛修治,还在想是哪个倒霉鬼。”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知道叶藏,但是不熟,夏油杰听了这话,也就不再问了。 他想得简单,只认为叶藏肯定没有咒力,他但凡有点力量,五条悟跟他就不会那么生疏。 哪里知道这两只坏心眼的猫猫凑在一起诈他呢。 夏油杰拿到漫画,还在想叶藏的事,他想再观察观察,如果阿叶真是迟迟觉醒了当年太宰老师的体质,他就得喊上五条悟一起去见见阿叶,看能不能把他的体质封印了。 ‘悟跟阿叶,能相处好吗……’ 都想到这一层了。 他回到宿舍,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打开漫画,还没开始看就见五条悟风似的跑进来,手上也拿了本JUMP。 当时他想:悟还真喜欢看漫画。 随即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最新一话上。 这话内容还挺多,画了太宰治的出场,还有他跟织田作的初次对手戏。 然而…… 夏油杰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嗯……’ ‘嗯……’ ‘嗯……’ 太宰治的人设,有点时髦过头了吧? ‘原来阿叶渴望成为这样的人吗?’ 叶藏:风评被害。 …… 平行世界的首领宰以堪称庄严的姿势点开凭空出现的漫画APP。 这APP实在很贴心,《横滨野犬》更新的同时界面上便跳出提示,通知他可以看最新一话啦。 根据上一话的结尾推断,本话将是太宰治的专场。 是太宰治跟织田作的专场! 如果是通过书偷窥其他世界的太宰跟织田作相处,首领宰的脸上一定会带着蜜汁微笑,但是,从他意识到这本漫画是阿叶以他为原型创造的,会通过旁白披露他内心的作品后,首领宰就安详地躺到了。 哈子卡西!还有比这更加恐怖的社死现场吗?! 连内心想法都要打印在白框中,开什么玩笑! 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诱惑,想要看第二话。 但是…… “咔嚓——”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锁被打开了。 织田作理所当然地说:“我回来了,太宰。”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看向太宰道: “你的表情,很奇怪。” 第139章 第一百三八章 ‘最后还是毫无抵抗之心地向织田作坦白了真相。’ ‘没办法,那可是织田作啊,他也很想知道阿叶的近况吧?只要他问了我,完全无法隐瞒。’ 太宰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如果不问就好了,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织田作他的直觉根本就比野生动物还要灵敏,可恶,这就是杀手的敏锐度吗?’ 别看他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现实世界中,首领宰却一动也不动。 他眼巴巴地盯着织田作,等他翻完叶藏的漫画。 织田作完全感觉不到太宰内心的焦灼,他先粗略地翻了一遍,然后倒退回第一页,又慢条斯理地看起来。 首领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自己”才在漫画中出场,都这么羞耻了,以后怎么办啊! 首领宰再起不能。 织田作终于看完了,他说:“原来你才见到我时,是这么想的啊,太宰。” 开始了!开始了!他开始代入了! 首领宰内心窘迫地想要扣地板,面上却一派淡定祥和道:“当然不会啦,织田作,这只是漫画啦、漫画,都是臆想出来的。” 织田作啊了一声道:“《横滨野犬》是叶藏画的吧。” 第一箭射在首领宰的膝盖上。 他说:“阿叶很懂太宰你的想法。” 第二箭射在他的胸口。 “他会把你画得很还原的,太宰。” 最后一箭射穿首领宰的心脏。 织田作天然道:“你就是那么想的吧。” 好在织田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还是很会抓重点的。 “阿叶他能画出这样的漫画,应该是没回到原本的世界吧?”织田作关心道,“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首领宰被赋予了窥屏的力量,且随着时间流逝,这股力量越来越强,他现在不仅能看见叶藏的漫画,看他的小号,还挖出了他的推特大号,且就在昨天,他发现自己能够连上叶藏所在的平行世界的推特了! 首领宰:这就离谱。 心中抱怨着,手却诚实地指指点点,开始搜集那世界的消息。可别小看推特,对很多现代青年来说,推特就是他们了解世界的窗口,社群网站提供了无数的信息,有的甚至比官方新闻还要快。以太宰的头脑,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就能拼凑出一个世界的真相。 像现在,他就能跟织田作解释,叶藏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宰轻笑一声,高深莫测道:“我们必须清楚,时间与空间尚为人不可冒犯的领域。” “通过异能奇点来到平行世界,或者是通过书,以上穿越能够顺利实施,不过是侥幸罢了。”他略作停顿,“同理,卷入时空乱流,被甩至其他世界,也是有可能的。” 织田作问:“另一个我跟阿叶是一起离开的,他们没有在一块吗?” “很遗憾,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起码目前没有。”太宰说,“所以阿叶画《横滨野犬》,恐怕有找人的意思。” “织田作看见这本漫画,一定会认出阿叶。” 织田作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他又问:“那阿叶过得怎么样?” 太宰想到那些推特发文,轻笑道:“我想,应该还不错。” “阿叶他,变得‘活泼’起来了。” 织田作道:“那很好。” 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太宰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开裂了:“可以把信息分享给乱步先生吗,太宰。” 他说:“说不定我们也能做些什么,帮到阿叶。” “他一个人在平行世界,会很辛苦吧。” 太宰在心中呐喊:‘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辛苦,他当然一点也不辛苦了,那可是阿叶!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超级多饲主的阿叶!而且信息共享什么的,乱步先生可没你那么好心,一定会抓着漫画不放,然后分享给其他人,唔,这是什么社死现场,可恶,比水入带来的窒息感还重一万倍!’ 织田作脱下外套,穿上围裙,像个家庭主夫似的来到灶台前,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蟹棒。是北海道的冷冻蟹棒,没加入任何添加剂的那种,价格还挺高,煮出来的蟹粥绝对鲜美。 养太宰久了,煮蟹粥变成了织田作的拿手好戏。 他回头看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首领宰一眼: “太宰?” “……唔,我明白了。”竟发出了可疑的哽咽声。 “我会给乱步先生看的。” 织田作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问太宰:“要加葱花吗?” “要。”太宰有气无力道,“还要鸡蛋。” 可恶,完全没办法反抗织田作啊! …… 另一方,在知道清水园女中的传说后,阿叶便黑入咒术协会的官方论坛,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地翻阅资料。 咒术界卡在传统与现代的分界线上,御三家保留着老派作风,可在投资挣钱上却相当先进,咒术高专内部藏有大批量估计影印本,并尚未开始电子图书馆,可“窗”却花大价钱打造针对性搜索引擎,就为了先一步筛选出咒灵引发的特异事件。 按理说来,咒术协会请的网络团队很不错,可谁叫阿叶的黑客技术开了外挂,少有人能够拦截他。 咒术协会是官方组织,背靠日本政府,每一位日本国民的生平都包括在内,阿叶先找近期的离奇死亡事件,并将限定条件设置为“曾就读于清水园女中”,很快就调出相关事件。 “近期死亡人数2,死亡方式都是坠楼吗……” 阿叶阅读相关消息:“原来如此,坠楼在日本绝对是大众自杀法,倘若将其作为排除项,需要死者达到6以上才会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吧。” “有没有其他症状呢?” 阿叶一目十行地扫过报刊,并未找到更多叙述,可他还有办法,那就是进入国民库搜索二者的踪迹。 结果发现,这两人在死前都去过医院看诊,一开始是因为莫名的衰弱与腰酸背痛,大约在此症状持续7天后,出现了幻听与幻觉。 阿叶:“这不就更像是普通死亡了吗?” 他头疼地想道:看来得先找相关人士说明情况了。 …… 五条悟的手机铃响了。 “摩西摩西,这里是宇宙无敌帅气的悟酱。” 听筒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响起阿叶虚弱的吐槽声:“配合前缀,自称应该是悟君吧。”悟酱什么的,实在是太女子高中生了。 五条悟不置可否,他甚至拆了根棒棒糖,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所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难不成是你恶趣味结束,准备跟杰坦白了?” “他可才跟我打听过你的事情哦,阿叶。” “当然,出于人道主义,我可没说你能看见咒灵,其实咒力量超级庞大却装作弱者的事。” 阿叶听他噼里啪啦输出一大通后才道:“事实上,我要说的,确实跟杰君有关。” “嗯哼?” “我见过杰君的母亲了。”他也没多寒暄,阿叶知道,五条悟不耐烦那些,“是在超市门口遇见的。” 他的意思是二者的相遇是个巧合,而五条悟的关注点在:“哇,超市,阿叶你真的成为主夫了?跟dk谈恋爱可是违反的哦,那家的女主人知道吗?” 他真觉得阿叶的恋情超刺激的。 阿叶没说什么,讲“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这句话实在没什么意义,悟君是不会相信的,更何况,之后的事还要以百合子做由头,倒不如沉默地应了。 “她跟我隐晦打听过杰君的下落,我只说不知道,当然,这并非我们谈话的重点。” “夏油阿姨来东京是有原因的,她毕业于清水园女子高中,此次来是参加十年一次的同窗会,巧合的是,百合子也是清水园女中的学生,并且跟夏油阿姨在同一届。” 听见清水园女中,五条悟知道正菜来了,他不说话,屏息听叶藏描述。 别看他平日里不着调,又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最讨厌正论,咒术师的工作却一直有做。 “百合子回了一趟学校,晚上回家时身上便黏着咒灵,我缠着她问了学生时代的生活,她跟我提到了清水园的怪谈。” 接着叶藏便将钟楼的故事复述一遍,又提到清水园女中毕业生的离奇死亡事件。 五条悟没有狠抓叶藏为什么会知道,他比谁都清楚阿叶的能力,无论是黑客技术还是其他什么的,天天扯对方的小辫子也没有意思。 他说:“你的意思是,杰的妈妈很有可能被诅咒了?” “是的。”阿叶说,“她是文学社的成员,百合子说文学社的传统是钟楼探秘,那她应该符合触发条件。” “目前受害者较少无法总结出诅咒规律。” “无论如何,这诅咒还是先祓除为妙。” 五条悟说:“行,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想个办法跟杰说。” 事关好友母亲,五条悟是性格不完美没错,在这件事上也不会拖沓。 他想着实在不行干脆自己先去祓除好了。 阿叶道:“那就拜托你了,悟君。” …… 挂断电话后阿叶回到桌前,开始画漫画,可也不知怎的,画着画着他又心神不宁起来。 清水园的诅咒,为何会突然觉醒呢? 手上的笔不知从何时停了下来。 诅咒也是分等级的,别看在未来特级诅咒仿佛不值钱似的,这个阶段特级诅咒还是相对少的,一般情况下,怪谈想要成为特级,必须是玉藻前那级别的传唱度。 就死者以及诅咒触发方式来看,清水园的诅咒已经无限逼近于特级了,但在此之前它都没有行动过,这就证明,清水园的诅咒是最近才觉醒的,而让诅咒觉醒,除了短时间内有大量人传唱,提供能量之外,只能是它与某个咒物融合,汲取了力量。 ‘有些危险啊……’ ‘如果百合子又想临时回校,又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提前触发诅咒?’ 阿叶想:‘清水园的咒物会是什么呢?’ 他在网络上没有查到相关资料,可叶藏心头总是惴惴不安。 他生出了新的念头:‘要不,远远地看上一眼吧。’ 如果去清水园,就得做好祓除诅咒的准备,可叶藏并不准备本人上场,他需要准备一个代打,一个可以远程操控的代打。 谁拥有与特级诅咒比肩的能力,又能全然听叶藏指挥呢? 他的心头浮现出其姓名。 ——女生徒。 …… 如果叶藏知道百合子现在在哪儿,一定会感慨于自己的预言能力。 人至中年,便会升起回忆往昔的念头,百合子也不例外。 她不怎么喜欢清水园女中,自己说说母校的坏话是可以的,别人若说她母校的坏话却让她觉得刺耳。 这所学校虽有许多问题,却也承载着她学生时代的回忆。 正如她跟叶藏说的,学生时代给她留下最完美记忆的是文学社,百合子的同窗里,加入文学社的人并不少,她们这群人在开班级聚会前先开了个小会。 地点在一家环境优雅的清吧,百合子当年的同学中,有的成为了全职太太,有的成为了大学教授,有的成为了医生,还有作为舞台剧演员活跃于台上的。 有为女性并不少。 这群女性中,夏油太太属于最低档。 职业女性与太太间本就有隔阂,与那些成为社长之妻的女性比较,夏油先生原是前途光明的东京地区银行行长,却因工作失误被贬谪至地方支行,虽是行长,却无发展可言,津轻那小地方在东京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夏油太太又审视自己的穿着打扮,同是品牌的及膝连衣裙,她的裙子是三年前买的,同桌的三井太太却穿本季度的最新款,手拎包也是,说是大牌,她的是磨损颇多的普通皮,人家确实光鲜的鸵鸟皮、甚至是鳄鱼皮。 在意识到落差的瞬间,心中便蒙上深深的羞耻感,这熟悉的羞耻感来源于遥远的学生时代,在清水园女中时,她总用笑面具隐藏心中赤裸的羡慕、甚至是嫉妒,偶尔她会觉得,自己就是白天鹅群众的野鸭。 灰扑扑的野鸭永远活不成天鹅的模样,能够成为天鹅的,只有同种类的幼鸟。 * 真要说的话,夏油太太并未出自平民之家,往上追溯几代,她家也是华族,说白了夏油太太的血脉中流淌着公家的血液。 可就像是绝大多数的斜阳族,到这一代,曾经的辉煌都已暗淡了,家产也被解构、变卖。 夏油太太的母亲乃是最后的华族小姐,她经历过完整的贵族教育,夏油太太看她的母亲,只认为自己变成了《斜阳》中的女主角,母亲的一切举动都是优雅的,而自己只能进行拙劣的模仿,就像是《七武士》中的菊千代,是不折不扣的冒牌角色。 她看着自己做作的模样,几乎要发笑。 母亲却不觉得,当然,她的话听在夏油太太耳中不过是拙劣的安慰,她说希望唯一的女儿能够幸福成长,这就够了。 可夏油太太觉得不够,她天生便有强烈的竞争意识,此外她总模模糊糊有个念头,自己应当是特殊的,高于他者的,她应当有些过人的本领。 糟糕的是,她虽秀丽,却也没到绝代风华的境界;她虽聪慧,偏差值却也进不了东京大学;她自认为八面玲珑,可言语间总带着股傲气。 进入清水园后,那股傲气便消散了,在其他的大小姐面前,她自惭形秽,怀疑自身,若说有什么好处,就是化悲愤为力量,让她学习得更加认真,同时她又从其他优秀女性身上汲取经验,以打磨自身。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认为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丈夫有能力,孩子漂亮又聪慧,只要按部就班,她就能成为银行家的太太,这也很好。 可当夏油先生被贬谪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光并不太好,抑或是她人生总处于无病呻吟的苦夏,越是希望得到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 现在,连她引以为豪的儿子都离家出走了。 * “难得大家都聚在这,不如去试试那个吧。” 夏油太太脸上一直带着娴静的微笑,她不言不语,只是听老同学聊天。 当年文学社的社长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文学社的老传统,钟楼试胆大会。” 这位社长成为了不折不扣的文学女性,目前在御茶水女子大学任教授一职,她有张不显老的娃娃脸,人到中年却跟二十岁的女子没有区别。 “我跟现在文学社的社长聊过,她们还保持当时定下来的传统,但跟我们当时不同,还真有人说在钟楼看见过奇妙的剪影呢。” 她说:“我跟校方打过招呼,在这段时间只要能够核验身份,我们就能进入校园,大家应该都拿到短期访校专用码了吧?今天难得凑在一起,不如回学校追忆一下当年?” 或许是喝了酒,这群三十中段的女子玩心大起,纷纷响应社长的提议。 “好啊。” “我没问题。” 百合子也说:“只要给家里打通电话就行。” 立刻有人说:“百合子,我可听说了不得了的传闻。” 那人暧昧道:“听说你现在有家室了?而且还是家务万能的美貌青年?” 百合子嗔怪道:“都瞎传些什么。” 那人又说:“什么时候能把小丈夫带出来一起玩玩?” 他们这群人都知道,百合子到现在都没结婚,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年的学生群中没结婚的不止一俩个,可跟美貌男青年同居,这就是另一回事了,说句老实话,谁不想成为富婆,包养十几个小白脸围着自己跳舞呢?至于家养温柔体贴小奶狗,那更是这群女强人的梦想。 只可惜日本的年轻男性中,最会说话最温柔熨帖的都在牛郎店,长相俊秀家务万能,甚至愿意为你围上围裙洗手作羹汤,这种男性只存在于纯爱小说中,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关于百合子小丈夫的传言,戳中了每一位独立女性的点,她们才会津津乐道。 此时百合子要再否认,就太不识趣了,而且她也说不清自己跟叶藏的关系,说他是小丈夫,他们还没发生点什么呢,说什么都没有,可阿叶是被她养着,在做主夫啊。 于是她说:“我得问问他,阿叶他很腼腆,不愿意跟咱们凑一起瞎闹腾。” 听见这话,那些老同学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竟然没有否认,那小丈夫是真实存在的! 话题眼见着要歪到自己身上,百合子就腾一声站起来道:“我出去打通电话,等打完电话咱们就走吧。” 她出门时还听见身后人爆出一阵哄笑,百合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这行为实在是太“妻”管严了。 推开店门时,冷风正好吹过,百合子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一粒又一粒的鸡皮疙瘩,看日历已经立夏了,可到夜晚,缺乏阳光的照射,气温骤降,她觉得有些冷。 “嘟——嘟——嘟——”三声过后,对面接通电话。 “摩西摩西。”阿叶的嗓音震得她耳朵酥酥的。 “阿叶,我是百合子。”她说,“我今晚回家会很迟,你不用等我了。” “……是有什么事吗?” “你可别笑我。”百合子的表情越发柔和,眼角都泛着笑意,“我们要一起去趟清水园。” “由里子那家伙,玩心太重,竟然提议说一起重温学生时代,钟楼探秘,其他人还纷纷答应,不管我想不想去,这时肯定得合群。”百合子说,“而且,我确实挺怀念当时的,一起去玩玩也没关系,你就当是中年女性的情怀好了。” 阿叶不会说什么,他只是像大和抚子一样祝她玩得开心,同时跟百合子说:“我会把玄关的灯给你留着。” 他补充道:“那我就先睡了,等百合子回来时,我一定会醒的。” 百合子心中暖流涌动,回家时有人给自己留一盏灯,这对她来说几乎是最好的慰藉。 想要有家,想要家里有人在等我,不想再孤独下去了。 她找甚尔一同生活的初衷不就是这些吗? 温暖的鼻息喷洒在屏幕上,她说:“谢谢你,阿叶。” “没关系的,百合子。”阿叶是这么回答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跟你在一起。” …… 八点时,阿叶跟会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出门一趟,让惠帮他保守秘密。 惠点点头,并没追问叶藏去哪。 前几天,也就是夏油杰跟五条悟来找叶藏时,他也是跟惠支会过的,阿叶是个负责任的家长,家中只有惠一人,他若玩什么失踪,也太对不起孩子了。惠是早熟的,不给人添麻烦的孩子没错,可他这样的孩子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你告诉他我要出门了,他能很好地接受这件事,若是不告而别,孩子必将翻遍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并且在你回家时摆出一张委屈巴巴的脸蛋,问你去哪里了。 为了杜绝这问题,跟孩子提前打好预防针是很必要的。 果然,惠听了叶藏的话后利索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会跟任何人说。 阿叶稳稳当当地出门了。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九点半,惠都准备上床睡觉了,某个很久没出现的不速之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百合子家,并从进门起就叫嚷着“肚子饿”,让阿叶做料理。 惠听见甚尔的话,额头爆出几个十字,他直接说:“什么都没有,你要想找吃的就翻冰箱。” 甚尔问:“阿叶不在吗?” 惠生硬道:“出去有事。” 甚尔耸肩道:“好吧。” 他的大乳实在是太丰满了,佝偻着背都像一尊小山,惠抿着嘴跑到餐厅,看他将剩下来的草莓蛋糕一股脑地从冰箱里端出来。 甚尔说:“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像是买的,是不是阿叶做的。” 惠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蛋糕。 甚尔嘲笑他说:“想吃也不给你,是你说从冰箱里搜罗出来的东西归我。” 惠炸毛了,就像是只黑色的煤球猫,他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而且你以为我想吃蛋糕吗,我刷过牙了。”可能是他被激得太怒,海藻似的头发也支棱起来。 甚尔可能觉得儿子这样也挺有趣的,一只大手在他蓬松的发间来回摩擦,惠是真的要气到爆炸。 可他有事情要拜托甚尔,只能随便他揉搓。 甚尔还在心中感叹:想不到惠今天还挺乖,竟然连脾气都不发。 惠静静爬上高背儿童椅,他看甚尔大口大口吞蛋糕,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便向他说了清水园的故事,条理清晰,一点都不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他问:“你能不能帮忙去清水园看看,有可能的话就把诅咒祓除了。”他说,“百合子小姐是个好人。” 甚尔嘲笑:“你词汇库也太小了,竟然只有‘是个好人’这种烂句子。” 惠:“……” 更加生气了怎么办! 他强忍努力道:“抱歉,你能帮忙祓除困扰着百合子的诅咒吗?我可以把阿叶给我做的蛋糕让给你。” 甚尔伸出小手指,清了一下耳道,他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跑一趟也无所谓,这还是你第一次求我做什么。” “顺便一提,惠。”他站起身,椅子应声向后拖去,惠这才发现,他已经把那么大一只草莓蛋糕给吃完了。 “我吃阿叶做得料理,可不需要你让我。” 他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做给我吃的。” 惠:“。” 这人没救了。 第140章 第一百三九章 五条悟拿着清水园的任务去找夏油杰。 三天前,夏油杰的评级下来了,理所当然的特级咒术师。 目前咒术界共有三名特级咒术师,他,五条悟,跟九十九由基,夏油杰跟五条悟年纪相仿,以他们的年龄能成为特级,堪称奇迹。 这似乎昭示着进入咒术师全盛时代,其他年代间,能有一名特级咒术师诞生就不错了。 两名特级做一项任务,还挺大材小用,可五条悟主动提出要跟夏油杰绑一块,咒术界的老橘子们想着要打造最强组合,就同意了。 当五条悟想演时,他的演技还是很好的,他那双大长腿翘在桌上,还时不时晃荡两下。 “哇,这个任务。”他美滋滋道,“正好,清水园边上才开了一家和果子店,说是卖创意大福,等做完任务我们一起去吧,杰。” “清水园?”夏油杰愣了一下。 “是啊,清水园女中。”五条悟道,“怎么,你听说过?” 夏油杰是在津轻读书的,一般情况下,外地学子不会清楚东京的学校。 他说:“家母读的正是清水园。” “她以母校为荣。” 五条悟哦了一声,将手机递给杰,窗的人还没有来,相关讯息通过邮件,先一步递到五条悟手里:“似乎是清水园怪谈形成的咒灵,最近有好几个人疑似因诅咒而死亡。” 夏油杰问:“校园怪谈形成的诅咒,有这么强力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五条悟道,“在咒物加持下能走到哪一步就没人知道了。” * 叶藏先前猜测,清水园里别是封印了什么咒物让诅咒飞速成长,五条悟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他查了半天,发现二十世纪中叶,清水园附近曾有一座供奉天满大神的神社,这座神社内封印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大约在五六十年前,天满大神的神社因不知名原因拆除了偏殿,并入清水园女中,想来两面宿傩的手指封印也进入了清水园的领地。 为何没有对宿傩的手指进行追踪,也挺简单的,五六十年前,日本处于混乱之中,当时的咒术界也一团乱,自然没那么多时间去关注咒物,更何况两面宿傩手指的封印当时还很牢固。 一般情况下,手指的封印周期是一百五十年,每过一百五十年便要找特级咒术师重新封印一次,到今天为止,手指的封印已经过了130年,力度较过去削弱了很多。 假设说清水园的诅咒是在两面宿傩手指的加持下孵化,那它蜕变成特级诅咒是迟早的事。 听了五条悟的话,夏油杰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他凝重的点并非是特级咒灵,而是清水园女中。 杰的记忆力很好,他跟夏油太太的交流不算太多,往往是夏油太太滔滔不绝地说什么,而他带着佛陀似的笑容听着。 夏油太太的苦恼,她的虚荣,她偶尔的炫耀与攀比,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清水园女中固然过得不好,可曾就读于名门女校,对夏油太太来说是一辈子的谈资。 年初拜会其他亲属时,她就说当年的班长要举行同学会,她们约定好十年见一次,今年正好是第二个十年,亲戚家的太太纷纷发出“啧啧”声,说夏油太太竟然跟皇后毕业于同一所学校。 不错,清水园女中出过好几位皇后。 夏油杰突兀地想起这段经历,他终于看上去不像是佛陀,反而面色铁青。 “我出去一趟。”他对五条悟说,“我要跟家母打一通电话。” 五条悟说:“啊,行啊。” 等夏油杰走后,他看了眼手机屏幕,21点12分。 已经很晚了。 * 夏油杰先前跟父母打过几通电话,遗憾的是,他们并不认同夏油杰的选择,他试图耐心跟二者解释咒术师与诅咒的关系,却被父母认为患上了精神类疾病。 其实他父亲的态度还好,主要是夏油太太,完全不能接受杰的说辞。 他最后说:“我们需要冷静一段时间。”随后干脆利落地换了新的手机卡,跟家里切断联系,正式“离家出走”。 而现在,他又换回原本的手机卡,拨通母亲的电话。 倒不是他不记得夏油太太的联系方式,而是对方不一定会接完全陌生的电话。 如果从屏幕上看见“杰”这一单字,夏油太太一定会迫不及待接通电话的。 他想的没错,第一声都没嘟完,就被接通了。 夏油太太颤抖着声音道:“杰?” “是我。”他问,“您现在在哪?” 夏油太太捧着手机,她已经被人流裹挟着进入清水园,此时此刻再退出,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显得太过不合群。 “在清水园。”她小声道,“我参加了同学聚会。” 那一瞬间,夏油杰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已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他说:“清水园很危险,您快点退出来。” 这话却触犯到了夏油太太的雷区,她隔着听筒怒极反笑道:“你是想说清水园有诅咒吗?”她还记得夏油杰离家出走是为了当什么咒术师。 “是的。” 这一声对夏油太太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几乎摇摇欲坠,每当她意识到自己优秀的儿子患了精神类疾病,她都摇摇欲坠。 完全无法接受,他们家可没有精神病遗传史啊! “我不想跟你谈这个问题。”她说,“你需要的是治疗。”她又问,“你现在在哪里,杰,还在东京吗?” 她等夏油杰的回应,却只听见“嘟嘟嘟”的忙音,于是她的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常上扬的嘴角都压平成一条直线。 她身边的百合子问:“怎么了?” “哎呀,没什么。”夏油太太又戴上日本女性常见的笑面具道,“杰那孩子跟我说了些事罢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说:“这年纪的孩子,心思真难琢磨。” 百合子没有孩子,甚至没有结婚,自然不能做出评价,她只是说“是吗”,便结束了这一话题。 百合子却想起了夏油太太儿子的模样,对方一向以自己优秀的儿子为荣,会对“姐妹团”展示儿子的照片,那模样,就算是百合子也挑不出什么错,她只是想说,对方的儿子真的只有十四五岁吗?一点也不像。 听说她儿子已经长到178公分以上了,可能有180公分吧,这真是男子国中生会有的身高吗? 她们一行共有8人,已经快走到钟楼了,百合子抬头望钟楼。 乌云掩盖住月亮,附近的教学楼都鲜少有亮光的,更别说是几十年未开的钟楼,映在百合子眼中,只余一团漆黑的剪影。 她看着尖尖的塔顶,不知怎的,心头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像前方是什么能将她一口吞噬掉的猛兽。 “好可怕……” 不知是谁呢喃道。 如果是其他场所,不去倒也罢了,可套上“试胆大会”“重温青春岁月”的名头,怎么也得走上一遭。 文学社社长故作轻松道:“以前也没见怕过,年纪越大胆越小了?” 她说:“要不是它看着够恐怖,也不会成为禁地啊,咱们以前不也走过,现在怕什么。” “以前也来过”,这句话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涣散的士气又凝聚些。 百合子哑然失笑:这么说也没错。 应该是她多心了。 放下心来的百合子忽视了被直觉敲响的警铃,随着大部队走进钟楼,为了到顶楼她们要走过几十层阶梯,那阶梯层层叠叠的,好似古堡中螺旋向上的隧道。 她一头扎进黑暗中。 …… ‘来迟了一步。’ 叶藏赶到清水园时,生得领域已经成型了,他看着被黑暗笼罩的钟塔楼,表情不是那么愉快,女生徒黏在叶藏身后,磨磨蹭蹭想要向前,又碍于他的命令不敢接触人。 “阿叶……阿叶……” 被告诫过后女生徒再也不敢喊“太宰”,她发出黏糊糊的,近乎于撒娇的声音道:“不要……生气……” 阿叶看了女生徒一眼,眼神很冷,倘若首领宰在这儿,定会觉得叶藏的眼神无比眼熟。 现在的叶藏,跟首领宰,跟他自己实在是太像了。 “安静。”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躁动着的女生徒顷刻间安静下来,她缩成一团,那模样不知是“卑微”还是“恐惧”。 “对不起……” 半晌,又听见含糊的道歉声。 他没有理会女生徒,反倒是径直走入生得领域中。 随着叶藏对咒力理解的加深,他开发出了“人间失格”的多种用法,跟原本的被动触发型异能力不同,现在的“人间失格”更接近于主动型能力。 人间失格在咒术回战的世界中作为术式存在,每使用人间失格,就会消耗同等的力量,而咒力又无处不在,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控制人间失格,这术式就会一直运转。 阿叶的疯批状态也是因为咒力使用过度,大脑受到影响。 几年前起叶藏就能控制人间失格的开关,到现在,他甚至能够控制术式范围,就像现在,他并不希望惊动太多人,只要撕开一条通往生得领域的口子便够了。 抱着以上想法,叶藏控制则人间失格,“融”开领域的大门。 他跨步前行,女生徒紧随其后。 ‘希望还来得及。’阿叶想,‘哪怕是我,也不希望百合子出事啊。’ 就在叶藏进入生得领域几分钟后,夏油杰跟五条悟也来了,他们是乘咒灵来的,这时候的五条悟还做不到瞬间移动。 从咒灵上一跃而下时,夏油杰的表情非常难看,祓除了这么多咒灵,他相当有经验,一眼看出这咒灵已经孵化出来了。 是实打实的特级咒灵。 ‘母亲他们,没有进来吧?’ 他只希望自己能赶在众人之前来,可按通话时间来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五条悟凝重道:“做好准备,杰。” 真不知道是做好见到夏油太太尸体的准备,还是祓除特级咒灵的准备。 夏油杰颔首道:“我明白的。” …… 这是常见的“容易进却不容易出”的生得领域。 叶藏在领域内奔跑起来。 钟楼的特级诅咒比较有创意,首先领域内的空间被分割成了无数小块又胡乱拼凑在一起,地底时不时会冒出支棱的齿轮,更有意思的是,从地缝中冒出来的火焰,阿叶猜这是“死于火场”的流言导致的。 情况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跑了大半天叶藏还没有看见人的尸体,这或许意味着还没有受害者诞生,也可能是有受害者他还没碰见。 “女生徒”,他对紧随身后的咒灵命令道,“不要打开领域,不要被发现,救下百合子就够了。” 他之前就发现,女生徒有一定的智力,大概跟8、9岁的孩子持平,能够听得懂不复杂的命令。 “好的……阿叶……” 女生徒知道百合子是谁,身上沾有阿叶气息的女人。 ‘好嫉妒……’ ‘好嫉妒啊……’ ‘能跟太宰先生在一起……’ 可她也只敢想想,女生徒与其说是从《斜阳》中诞生的咒灵,不如说是世界上所有爱着“太宰治”的、诅咒太宰治的女性的结合体。 原本的太宰治根本看不见她,于是她默默守护了太宰很多年,而叶藏虽能看见她,却对她不假辞色,对阿叶来说,会弄混自己跟“父亲大人”的咒灵,根本不配说自己爱着“太宰”。 ‘像我这样卑劣的人,怎么能被认成父亲呢?’他是这样想的。 因此叶藏对女生徒的态度,肖似平行世界太宰治对芥川的态度,甚至当女生徒准备袭击搭讪的女人时,他冷冷地看了女生徒一眼,说出了名言: “不可以。” 他说:“你对待她们,要像是对待蝴蝶、鲜艳的娇花。” “轻一点,再轻一点。” 好嫉妒……无法违抗阿叶……好嫉妒…… 她真的好嫉妒能够接触阿叶的女性。 女生徒是诅咒,前进的速度比叶藏要快多了,领域的主人也发现了她,但比起成为特级诅咒多年的女生徒,钟塔楼的诅咒显得太过稚嫩,攻击力不够强,手段也很单一。 女生徒跟在太宰治身边多年,帮他驱散了无数诅咒,在特级中也算经验丰富的那一个。 叶藏对他下达的任务是营救石川百合子,女生徒自然是按照直线距离,优先找到对方。 左、右、直行…… ‘阿叶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钟塔楼诅咒构建的领域以所在楼为中心向外扩张,涵盖清水园的礼堂、教学楼等,但这些建筑物不可能保持原貌,它们被拙劣地切割又拼接在一起,竟有些恐怖建筑的味儿。 抱着欣赏的角度,说不定能感知它的美。 ‘找到了。’ * ‘好恐怖、好恐怖。’ ‘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 百合子蜷缩在拐角,后背紧紧依靠着墙体,她伸手遮住嘴,明明惊恐得恨不得大声尖叫、痛哭流涕,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后悔了,后悔参加这次探秘,她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跟寻常诅咒不同,在领域中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看见诅咒。 百合子理所当然看见自己的老同学被诅咒追逐、吞噬。 她运动神经很好,跑得也很快,逃过了诅咒的第一波攻击,之后百合子试图寻找钟塔楼的出口,却发现出口消失不见了,不仅如果,她们来的那条路也被切碎、重组,她横冲直撞跑过无数路口,终于确定自己来到了异空间。 这是哪里?那怪物是什么?她还能出去吗? 最后一个问题在她脑海中不断打转,百合子想起同学惨死的模样,悲观地认为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父母、兄弟姐妹、公司的同事,最后是住在同一屋檐下陌生的“家人”。 ‘惠下学期的学费怎么办?’ ‘甚尔的赌债还清了吗?’ ‘阿叶……我不在,他该怎么办呢?’ 她最担心的是阿叶,可转念一想,百合子又觉得那是最不用担心的。 ‘阿叶有很多地方可去,他可以回自己家,也能为自己找到落脚处,任何女人都会好好带她的。’她模模糊糊想道。 ‘如果知道我死了,阿叶会哭吗?’ 女生徒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她突兀地停留在百合子身后,庞大的身躯不知该说像淤泥还是其他,诅咒都很不好看,她的模样像未来的诅咒女王祈本里香。 任何看到她的人,第一反应都会是“怪物”。 百合子也是如此,她回头看清女生徒模样时,发出一声尖叫。 “啊——” “吵死人了!”女生徒不会遮掩自己的烦躁。 她将百合子一口吞了下去。 …… ‘有智能的诅咒非常好用。’ 阿叶沿途清扫女生徒的残留咒力。 跟异能力用法不讲道理的《文豪野犬》不同,咒回世界还是挺讲“科学”的,当年他听说六眼操作涉及原子物质、阿基里斯的悖论时,还惊讶了一把,想这世界的咒术师竟然是理科生。 哪里像他们世界,异能力者十个有九个属文科。 他细细研究自己的“人间失格”后,发现它也挺微妙的,目前人间失格的最简单体现就是分解咒力,领域、咒灵、咒术师的术式都奈何不了叶藏。 如果说咒力是纯负面的能量体,那么人间失格就是正向的能量,正负抵消后什么都不剩,这就是消解咒力的原理。 从这方面来看,人间失格在咒术界可以横着走,但是对普通人就没什么作用了。 然而,在进入深入挖掘后,阿叶发现消除咒力竟然不是极限。 这里就要谈到本世界的一个规则,就是咒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简单粗暴地解剖人类,可将人分为灵魂与肉体两部分,咒力源于人的负面情绪,而负面情绪直接诞生于灵魂。 剔除过程直接看结果,消解负面情绪的“人间失格”,同样能作用于人的灵魂。 这一效果叶藏没跟五条悟讨论过,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当然了,今天他出行的目的是解救百合子,而不是别的事,并不用实验他最新开发出的“人间失格”用法。 只要女生徒救出百合子,将她丢到合适的地方,再由叶藏扫尾,删除女生徒的踪迹,这件事就结束了,可喜可贺。 等阿叶扫完尾出去后,女生徒也磨磨蹭蹭凑上来,嘴里还是“阿叶、阿叶”地喊着。 叶藏冷漠道:“百合子在哪里?” 女生徒乖巧地将百合子吐了出来。 好在她是诅咒,百合子身上没有沾染口水,身上的衣服也没有被胃液腐蚀,干干净净的。 阿叶说:“将她留在这就好了。” 做出她误打误撞逃出领域的样子,五条悟来的话肯定能猜到是叶藏将人带出来的,但他会保持缄默,阿叶根本不担心自己被发现。 ‘要让女生徒在这儿等一会儿吗?’留下特级咒灵保护百合子什么的。 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还是算了,要是被杰君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女生徒毕竟是守护过太宰先生的咒灵,还挺好用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叶命令道:“回东京湾吧,有事我会叫你的。”他说,“平时不要来打扰我。” 女生徒:QAQ 如果女生徒能做出表情,一定会委屈巴巴地看着叶藏,然而她还没嘀咕两句,姿态就忽地一变。 叶藏:! 她上半身猛向前,将己身当作屏障,遮住叶藏。 “阿叶!”一声声,咆哮着。 “不要伤害阿叶!” “……喂喂。” 熟悉的成年男人声线从身后响起,阿叶几乎能想起男人身上的烟草味。 他回头,毫不意外看见了甚尔嘴角的疤。 “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禅院甚尔如是说道。 …… 夏油杰与五条悟来得很快,一头扎进领域后就开始清扫活动。 由于夏油太太是涉事人,两人都没有多逼逼,沉默地推进度,尤其当夏油杰看见其中一人七零八落的尸体时,手下动作更快、更狠。 他的脸上,是一点笑模样都没了。 五条悟心理活动颇多,他想:阿叶比我们早知道这事,应该来过了吧,他本质上还算好人,绝对不会不管那家的女主人。 女主人指的是百合子。 但会不会救夏油太太,五条悟真没数,他估摸着夏油太太对叶藏来说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考虑到杰君给他的关系,应该不会放着不管吧。’ 好在他想得没错,他们在靠近出口的地方看见了夏油太太,身体完整,就是没什么生息,夏油杰跑过去探了一下鼻息,还好,人活着,只是因不知名原因而晕倒了。 五条悟一看就知道是叶藏的手笔,这一块的咒力太干净,像是他清理过的。 他不得不感叹叶藏将时间掐得刚刚好,如果说夏油太太能凭自己的本事跑出去,那就太扯淡,放在出口附近,还能说是运气好。 咒灵这种生物,尤其是刚刚孵化出的特级咒灵,更爱呆在领域的中心,他们的行动模式很好判断,先在领域内圈打转,最后才会清理外圈的猎物,夏油太太在最外围,短时间内挺安全。 夏油杰说:“我先把她送出去。” 五条悟随手指了个方向道:“出口在那儿。” 六眼能够看清咒力流向,他太清楚哪里是出口了。 夏油杰抱着人没入石壁,石壁是幻象,人可以穿出去,他刚想着把母亲放下就回去帮悟,哪知道看见了躺在领域外的幸运儿。 他愣了一下,也没多想,将母亲放在安全的位置就回去了。 五条悟没在原地方等他,他的速度很快,直接一路平A过去,路上见到了些倒霉鬼的尸体——是百合子的同学。 到他见到刚孵化出来的特级咒灵为止,共看见了3名受害者。 “果然是这样。”他掰着手指关节道,“这种时候还真感谢你的恶趣味,到目前为止祓除的特级咒灵都一个样,看见人类仿佛是逗弄老鼠的野猫,一定要一点一点、一个一‘玩’过去。” 缠绕在他身体周围的咒力太过强大,新生的特级咒灵本能感觉到不对,向后退了两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惧怕“人类”,怎么能忍。 咒灵都看不起人类来着。 五条悟小圆墨镜后的双眼,流露出无聊之色。 ‘才诞生的特级咒灵,真无聊。’ ‘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性格,也不会说话,战斗毫无章法,只知道欺负普通人。’ ‘最低——’ 他活动肩膀,发出“咔嚓咔嚓”的骨骼声。 用仿佛神明的、无机制的苍天之瞳盯着新生咒灵。 “我们速战速决吧。” …… 禅院甚尔用全新的眼光打量叶藏。 以他的脾气,根本不会做这种“没有钱的工作”,甚至在他被惠缠着来救人的时候,还后悔过“今天就不应该回去”。 ‘反而被缠上了。’ ‘谁知道百合子有没有被咒灵袭击啊,要我说只是惠那小鬼在想东想西而已。’ 因为惠吵得不像样子,硬拽着他让他跑一趟,他就勉为其难地过来了,还带了才买到的咒具,那可是价值一亿的咒具,质量相当不错。 但等真到清水园,他就后悔了。 ‘这白工可做大了。’ 甚尔眯着眼睛,他的眼睛非常好,好到了能看见咒灵的程度。 一般情况下,天与咒缚都是看不见咒灵的,但甚尔,他是零咒力,全世界的零咒力只有他这一位,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奇迹了。 由于太强反而看得见咒灵,说的就是他。 因此,他也能判断出,清水园的诅咒并非一般货色,而是开领域的特级咒灵。 ‘起码值五千万以上的出场费。’ 甚尔这人,在妻子死亡后,“尊严”“道德”“底线”之类的词就从他的字典中抹去了,心安理得地当小白脸,得过且过,跟女人厮混。 带着惠,没放任他自身自灭,已经是他最后的良心了。 至于带他辗转于各女人家好不好,那就不是他会考虑的了。 今天也是,说到底他根本不想管百合子,还不是因为惠太坚持,还露出了那种“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跟着你”的表情。 他真的能做出来,将自己吊在他大腿上,当个腿部挂件什么的。 为了给自己省事,甚尔答应了惠的要求,当然,这跟他今天挣了一大笔钱有关。 跟惠想的不同,他这段时间的失踪,并非换了个女人跟,而是去执行了需要咒术师杀手的任务。 结果自然是拿到了一大笔钱。 甚尔的消费习惯非常糟糕,毫无规划可言,对他来说攒钱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要拿到了佣金就会豪迈地将钱全部花完。 有钱的时候,他的心情也会不错。 他磨洋工似的来到清水园,慢悠悠地往钟塔楼走,突然听见了人的说话声。 甚尔的听力,也堪称是人类之最,他的五感都好到不正常的地步。 这说话声还挺耳熟,甚尔挖了挖耳朵,索性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接近叶藏,身体被茂密的树丛遮挡。 ——看见了很不得了的一幕。 百合子那女人,昏迷着躺地上,四肢健全,一看就没遭逢大事,考虑到普通人被关进领域后会发生的事,甚尔有理由认为,她是被人救了。 救他的人还在身旁守着呢。 就是叶藏。 百合子的小丈夫,他们“家”的新人,跟他完全属不同类型的小白脸,正在以他从未听过的冷酷语调,同身后的咒灵说话。 补充,是同特级咒灵说话。 “……平时不要来打扰我。” 甚尔眯起眼睛,飞快地思索起来:咒灵操术?不太像,他只是在命令那咒灵,那玩意儿为什么听他的话?’ ‘她叫他阿叶,所以这是真名吗?’ ‘能够命令特级咒灵,怎么说也是个特级吧?’ 想到这,甚尔竟诡异地兴奋起来,忍不住探出一截舌尖,舔上嘴唇,他干燥的嘴唇沾染一层晶莹的唾液。 他向前走了一步。 …… 阿叶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解释的话,就说来话长了。”他是这么说的,“如果甚尔先生想听的话,不如去其他地方吧,24小时营业的烧肉店?” 按照日本人的习惯来看,夜间谈话应该去居酒屋,可甚尔讨厌喝酒,家里的啤酒洋酒日本酒全是叶藏跟百合子喝的。 阿叶很早就知道他不喝酒的原因,恐怕是酒精无法麻痹天与咒缚的躯壳,让甚尔无法在醉酒中寻找解脱。 禅院甚尔问:“你不想呆在这儿?” 当面向人时,阿叶又不复命令女生徒时的冷酷了,用甚尔的话来说,就是他很会装可怜,无论对男人女人都会低头,露出洁白的、代表示弱的脖颈,可怜兮兮地说: “呆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阿叶虚弱地说道。 这话意外合了甚尔的意,他可是“术士杀手”,没钱的话,怎么会吃饱了撑着跟咒术师对上呢?他可不愿意加班。 “吃烧肉好了。”他说,“还要牛的内脏。” 阿叶自然是同意的。 清水园附近没有烧肉店,他们专门回到新宿,甚尔大摇大摆进了最贵的一家烧肉店,肉是上好的和牛,内脏也是新鲜的内脏。 今天才挣了一大笔钱,他迫不及待要花完。 阿叶当然不会阻止,不仅不阻止,他还恭谦地站在甚尔身侧,帮他烤肉。 这种店是有专门服务生的,他却接手了一切服侍人的活计。 甚尔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他已经习惯了。 在百合子家里,阿叶永远是服侍人的那个,他就像最传统不过的大和抚子,洗衣、做料理、放洗澡水。 让甚尔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阿叶只会事无巨细地服侍百合子,没想到他对自己也是如此,还会耐心地教导惠,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可以包容一切的妻子。 作为小白脸的话,他的行为虽不能理解,却也能接受,可如果他是强大的、能够驱使特级咒灵的咒术师,一切就显得微妙起来。 他几乎带着报复的快意想:‘那些老头子,如果知道有强大咒力的术士情愿低姿态地服侍人,也不肯去祓除咒灵,会有什么想法?’ ‘他应该不是御三家出身的人吧,平民术士的话,只是炮灰而已。’ 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应该不是平民术士,不像。’ 他问叶藏:“小鬼,你的本名叫什么。” 这问题略有些失礼,尤其是对离家出走的青年来说,至于告不告诉甚尔真名,又完全要看叶藏的判断。 不管怎么说,从甚尔发现叶藏命令特级咒灵的瞬间起,两人的命运就拐了个弯,甚尔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实打实的反社会人格,又厌恶咒术师,靠这把柄威胁叶藏,让叶藏给自己钱,供养自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果然,阿叶瑟缩了一下手道:“叫我叶藏就可以了……” 摆出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对方知道的模样。 甚尔不置可否道:“你这家伙,是背了案底吗,还是说干脆是诅咒师?” “……呜,不是。” 听阿叶的呜咽声,真是可怜极了。 “也就是说,是咒术师了?” “不,不是的。”阿叶又摇头了。 “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是这么说的。 知道咒术界的事,不是诅咒师,也不愿意当咒术师,拥有强大的咒力,说自己想当个普通人…… 以上点凑在一起,让禅院甚尔产生了微妙的不悦感,说到底,他就是被古板咒术界不承认的、放逐的人,因为没有咒力一辈子都得不到认可,哪怕再强也无济于事。 他憎恨咒术界,憎恨古板腐朽的禅院家,可以想到这憎恨也是因禅院家将他当作垃圾来对待而导致的,就连他的憎恨与自我厌恶,都显得有些可悲起来。 禅院甚尔不得不承认,他脑海中曾闪过无数道念头——如果我有咒力就好了,诸如此类的念头。 他是贫穷的乞丐,而眼前的叶藏,则是视金钱为粪土的国王。 不憎恨是不可能的。 可那过往又显得过于气弱了,让人从内心生出升起欺负他的欲望。 至于该如何做…… 甚尔单手托腮:“所以,你希望我帮你保守秘密?”他说这话时,嘴角都带着堕落小白脸特有的,看好戏的嘲笑。 阿叶连忙点头。 甚尔问:“那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什么都能做吧?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章 百合子的事很快就结束了,窗的人将她送到附近医院,等人醒来后跟她道清诅咒时间的来龙去脉。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还问窗的监督:“这……我需要签保密协议吗?”她还以为自己触碰到国家机密了。 监督:“不,并不用,只要不刻意跟人宣传就行了,当然,就算是宣传也没什么人信。”他说,“每年被卷入诅咒事件的人不占少数,你虽然看不见,但就算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医院都有相当数量的低级诅咒。” 百合子愣道:“这样啊。” “即便如此,您被卷入的也是极恶性事件了。” 百合子道:“我可以问一下,有哪些人……”她说不出口,监督知道她的意思,报了一连串的名字道,“请节哀。” 在百合子逃出去前,就有人在她面前被撕碎了,她想到那画面,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十分想吐。 之后监督又跟她了解了一下,她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百合子只说自己看见了怪物,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诅咒,然后就失去意识,等她醒来就在病院里了。 监督理解地点点头,只当她失忆了,哪有诅咒会好心地将人带出领域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恐怕是她自己跑出去的,但因受到刺激,那段记忆消失了。 百合子被留在病房中,这间高级病房中只有她一人,她拿出手机,不出所料看见叶藏打了无数通电话。 一开始先是发line,line上阿叶的消息都显示“未读”,等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百合子你在清水园吗?”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通电话。 未接通、未接通、未接通。 “我去清水园了,百合子。” “这里在戒严。” “是出什么事了吗?” “……” “百合子,你在吗?” “请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百合子。” 这一连串的消息让石川百合子小姐大为感动,毫不夸张地说,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日本人生活的常态是“孤独”,连父母子女间的亲缘关系都很单薄,更不要说是公司的同事还有朋友间的关系了。而阿叶给予百合子的陪伴感,那仿佛将自己寄托在另一人身上,永远会在家中等待她回归的陪伴感,是无人能取代的。 ‘我……或许是爱上他了。’ ‘爱上他的驯服,爱上他的安定,爱上他给予我的、家的感觉。’ 那一瞬间,百合子是这么想的。 她立刻拨通了叶藏的电话,下一秒,叶藏就接通了。 “百合子!”不同于以往的温柔,阿叶的声音显得过分急切,“你没事吧。” “听我说,阿叶。”百合子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现在在公立富生医院,我没有受伤,只是昏迷了,醒来后就立刻给你打了电话。” 叶藏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他说:“我马上来看你。” …… 百合子很快就出院了,她只有轻度擦伤和脑震荡,剩下的则是目睹朋友被生撕导致的心理创伤,不是医院能治疗的。 出院以前她去看了夏油,她的运气也很好,没怎么受伤,目前她俩在同一家医院。 在夏油太太的病房内,她还遇见了对方引以为豪的儿子杰君,就像百合子之前吐槽的那样,杰君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国中生。 说是成年人也有人信。 百合子进屋后敏锐地感觉到了涌动在母子间的诡异气氛,她随便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只留下看病人的果篮。 今天是她的出院日。 阿叶坐在一楼的长条凳上等她,百合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远远地便看见阿叶纤细的背影。 他连背影都是优雅的。 百合子一阵恍惚,连阿叶起身走到她面前都没发现。 阿叶蹙了蹙眉,那模样看上去更惹人怜惜了:“没事吧,百合子。”他问,“各项检查都没问题了吗?” 叶藏虽跟百合子同居,但那不是“堂堂正正”的同居,户籍上两人是毫无关系的,因此百合子的各项检查都是自己签字的,阿叶只作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同居人陪伴她,并非“家人”。 这让百合子做出某个决定。 她说:“没关系。” “一起回家吧。” …… 回家后也很凑巧,之前便说过,甚尔已经有段时间不回家了,石川家里只有百合子、惠跟叶藏,这三人明明来自不同地方,却因某种原因组成家庭,简直像是《小偷家族》中的角色。 在日本,或许有不少家庭都跟他们一样,没什么理由、没有亲缘关系,却生活在一起。 当百合子推门入家时,却发现甚尔大摇大摆地坐在客厅里,电视调至赛马频道。 他声音开得很大,本能遮掩住门开合的声,可甚尔的五官太灵敏,他懒洋洋地回头,看了百合子一眼,像只餮足的狮子,盘踞在岩山上打盹。 “你回来了。”他就哼哼了一句,都没起身。 百合子平静地嗯了一声,喊他的名字:“甚尔。” “我有话跟你说。” 惠也在客厅,百合子家跟其他日本人家庭一样,客厅跟饭厅是连在一块儿的,听见百合子的语气,他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之前便说过,惠被甚尔带着在各个女人家辗转,他不算敏感,却绝对聪慧,在读空气上很有一手。 百合子的语气,跟那些与甚尔分手的女人一模一样。 即将发生的事让惠多少有点难过,石川家是他在近年来呆得最久也最稳固的家庭,原因当然不是百合子,她能让惠上私立幼稚园已经很好了,可她到底没有收养惠,此外,惠酱的生活起居前期都是保姆负责的。 不得不承认,他能够成现在的样子,能够享受安定的生活,叶藏要记大工,他是惠的小爸爸,是百合子的小丈夫,石川家能够以如此畸形而又稳固的状态周转下去,全是阿叶的功劳。 可幻梦终究是幻梦,百合子做出了决定。 “惠酱。”阿叶走到惠身后,双手交插在他腋下。 轻轻松松便将惠抱了起来。 如果甚尔在这,肯定能看出叶藏用咒力强化了身体,以他瘦弱的软绵绵的四肢,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轻巧将惠抱起来的。 “阿叶。”惠抬头,他是真的乖巧,也是真的体贴人,此时此刻只是被叶藏揽在怀里,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心里说:我会记得你的。 那阿叶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呢? 他肯定是知道的,阿叶比谁活得都像个日本人,每天战战兢兢,过着揣测他人心理,仰仗人鼻息的生活,他不仅在讨好百合子,还满足甚尔的一切需求,甚至关心惠的发展。 明明他可以任性点,可以骄纵点。 惠能感觉到,阿叶对自己是真心的,他是真的喜欢小孩子。 此时此刻,他却抱着惠,哼唱小曲,惠看不见阿叶的表情,对方的下颌顶在他的头上,可惠知道,叶藏应该是挺高兴的,他的心情是愉悦的。 “没关系的,惠酱。” 阿叶的说话声清脆悦耳。 “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 百合子要说的话并没有超过甚尔的预料。 诸如此类的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我们分手吧,甚尔。” 她在说这话时,表情是很平静的,先前因荷尔蒙反应而产生的迷恋之情已经淡化了,倒不是说爱情变得冷淡,只有一个人投入的话,万万说不上是爱情吧。 甚尔作为职业小白脸,露出了相当标准的笑容道:“啊,我明白了。” 他又说:“你是准备跟阿叶过吗?” 百合子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不,我想找到阿叶的家人,将他送回去,如果阿叶家人不同意他绘画的话,就送他去上私塾。” 她没必要跟甚尔说得这么清楚,可她就是说了。 或许是因为甚尔同样跟叶藏生活过,又或者是她此时此刻,需要跟人说些什么。 甚尔一如既往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下一句话,未免有些不知廉耻:“对了,惠,你要吗?” “如果你要的话,给他姓石川好了,只要不姓禅院就无所谓。” 听他的话,就好像惠是什么物品,可以随意送人的。 最后的结果是,百合子还是没有收下惠。 …… 甚尔先去了下一个饭票的家里,他是公用的小白脸,可落脚的地方格外多,至于为什么惠没有立刻就更着他走,是因为幼稚园这学期快要结束了,百合子的意思是让惠念完书再离开。 她跟甚尔的对话并没有传入叶藏跟惠的耳中,石川家似乎又回到了平静的日常中,甚尔出门赌马,或者去别的女人家,所以才没回来。 叶藏还是在给JUMP画漫画,一周一话,一个月能连载五话呢。 6月底的时候,惠结束了幼稚园的课程,百合子也终于跟叶藏开诚布公地谈话。 “惠的话,是挂着石川的姓没错,可户籍上还是跟甚尔一起姓禅院的。”她说,“甚尔跟我交接好了,已经给惠找到了新的学校,是公立幼儿园,报名即可入学的那种,下学期惠就要转过去了。” 阿叶点头道:“是这样啊。” 他没有说不好,只是跟往常一样,温顺地接受了百合子的决定。 他总是这样,不表里自己的想法,对他人柔顺到谄媚的地步。 百合子颤抖嘴唇,最后还是问:“那你怎么样呢,阿叶,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叶藏终于抬头,看向百合子道,“我,这样就好了,漫画也画得不错……”他说,“百合子,你不要我了嘛?” 他看着百合子,表情不知道该说是茫然还是什么,他总归是惶恐的,那藏在瞳孔浅层的不安让百合子几乎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顺从本心的话,百合子肯定说‘我当然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然而她一早就决定了,要跟叶藏把事情说清楚。 ‘无论如何,我跟阿叶的年纪都差得太多了。’她想,‘不管保养得多好,我已经是35岁的女性了,要真是小白脸、家庭主夫,养一辈子完全没有问题。’ ‘可阿叶他不是,我一直知道,《横滨野犬》连载得很好,要是不出意外,阿叶会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漫画家,漫画家这种职业,总要开签售会的吧?如果在哪天被知道他跟我同居,那他要受到多少责难呢?’ ‘更何况阿叶不是那种无家可归的青年,他肯定是出身华族的,我问小庄编辑,JUMP的编辑老师都认为,阿叶是师从不得了的流派学习过绘画的,这样的背景,无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离开家,我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哪怕是堂堂正正的同居,也会影响他的前程。’ ‘正因为阿叶是那种可以结婚的,让人真心想跟他生活一辈子的好男人,才不能结婚。’ 面对阿叶充满恳求的眼神,百合子狠心而缓慢地点头道:“我会送你去读寄宿制的私塾。” “或许你不需要,但努力考上武藏野大学吧,阿叶。” “我们,还是不要住在一起了。” ——是时候为这错位的青春,画上休止符了。 …… “嘟、嘟、嘟——” 甚尔才不会跟守礼的日本人一样说摩西摩西,他躺在柔软而宽大的双人床上,虬结而柔软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阿叶曾经想过,禅院甚尔与其说像日本人,不如说像是古希腊的雕像——通过了12项挑战的古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最后却没有战胜命运,甚尔跟代表着力量的他不是很像吗? “已经找到新的落脚点了?”甚尔问他。 “嗯……” 电流的干扰让叶藏的声音略有些失真。 “跟之前说的一样。” 禅院甚尔道:“那小鬼,就送给你了。” 第142章 第一百四一章 津美纪有了新邻居。 那栋挂牌许久的西式洋房终于被卖出去了。 津美纪的妈妈跟她说过无数次,那栋洋房是不会有人买的,建在遍地普通一户建的居民区,房子又上了年纪,占地面积还挺大。 听闻那里前身是什么收藏家博物馆,找了当时有名的设计师才建成这样,上任主人觉得水电费和税务太高,想把房子出手,卖的时候又不愿意降价格—— 津美纪还记得妈妈当时的表情,带着点不屑,又十分笃定: “只有傻瓜还会买那房子。” 可在今年冬天,那栋二层西式小楼迎来了新住客,津美纪路过几次。 原本爬满红砖墙面的绿藤并未被清理,只是由熟练的园丁打理过后,变得更加精美,绕别墅一圈的石砖墙上挂了新名牌,她凑过去看。 ——津岛。 新邻居姓津岛。 熟悉的汉字让她生出点孩童的快乐,她名字里的津,跟津岛的津一模一样。 ‘真的好想见到新邻居啊。’ 以至于她冒出了如此不日本人的想法。 …… 最后阿叶还是回家了。 百合子单方面宣布与他分手,并想给他掏一大笔钱送他上私塾。 阿叶想自己难道真要去私塾学习,再考武藏野大学吗? 想想似乎没这个必要。 他跟百合子说:“不,不用了。”他躲闪着不愿意看百合子,睫毛浓密得像羽毛扇,百合子看他的神色,总觉得阿叶有些委屈,差点就要伸出手抱抱他了。 “我已经离开家太久了。”阿叶勉强笑笑,“正好……回家一趟。” “兄长很担心我。”他嗫嚅道,“应该。” 叶藏的三言两语让百合子脑补出许多不得了的东西,譬如叶藏跟家里人关系很差,他的兄长不仅不担心他,相反还会很厌恶他等等。 她都快后悔离开阿叶的决定了。 本质上百合子跟叶藏分开,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 ‘跟自己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搅合在一起,他一定会为人诟病的。’ ‘哪怕再才华横溢,都会被看成小白脸。’ 但如果,回家这么让他痛苦的话…… “真的不用去念私塾。”阿叶重复道,“没事的,百合子,等稳定下来后,我会联系你的。” “不要担心,百合子。” …… 带着百合子的满腔怜意,叶藏回到位于千代田区的津岛宅,距离他离家出走,已经过去快半年了。 津岛文治也经历了从担心到无能狂怒到被迫佛系的内心历程。 可当他看见高高瘦瘦,又抽条了一截的叶藏出现在自己面前,叫自己文治哥时,他依旧暴怒了。 “你还知道回来!” 可以说是非常生气了。 津岛英子跟文治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人都是议员没错,可他们的工作范围并不相接,连上下班的时间都不一样,一个小时前,英子就回家了。 也就是说,她跟叶藏已经喝茶聊天一个多小时了。 阿叶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是的。” 他可怜兮兮地说:“百合子不要我,就没有不回来的理由了。” 听见这句话,津岛文治都快被气了个仰倒:什么?百合子!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于是自己的宝贝弟弟半年中都寄宿在女人家里吗? 开什么玩笑,阿叶那么年轻,是被女人骗了吗?知不知道跟DK同居是犯法的啊…… 英子完全清楚文治在想什么,她跟文治只相差一岁,两人从小一起学习,一起玩耍,英子各项考核分永远比文治高。 这不是说文治不优秀,只是他们两中,英子更清醒,更聪慧,也更适合成为政治家,她唯一的缺憾就是在女性职场天花板及低的日本中被赋予了这一性别。 “在幼弟面前好歹起点榜样作用吧。”她是这么说的,“一碰上修治你就犯蠢是怎么回事。” 文治说:“明显是修治吃亏吧,他被老女人玩弄了!” 英子:“不,真要说的话,明显是他欺骗了对方,那名百合子小姐现在都不知道修治的真实年龄吧。”她看向腼腆微笑着的阿叶道,“你跟她说你多大?” 阿叶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轻:“20岁。” 他又说:“我们虽然住在一起,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百合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随即说了自己被百合子“抛弃”的前因后果,英子冷静地吐槽:“这不就是推特上推送的那种,为了年轻DK的前程,宁愿扮演恶毒女角色,也要强行分手的白领吗?” “没有想到你也遇见了,那位百合子小姐还愿意送你读私塾,根本就是长腿姐姐吧。” 文治嘟囔道:“那也是阿叶吃亏,他还没有成年……” 英子给了文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随即又问叶藏:“那你回来是想做什么。” “要回去上学吗?” 阿叶又说:“哎,但是杰决定留在东京了吧。”他说,“回家的话,就没有朋友了……”他隐晦地表示了学习生活十分无聊,并不想留在津轻。 “而且。”阿叶从包里摸出本少年JUMP,顶着那两人疑惑的眼神道,“我想给你们看一下,我这段时间的成果。” 他腼腆地笑了。 “我出道了,作为漫画家。” * 津岛文治今日受到大刺激。 在他心中“乖巧可爱瘦弱想要成为正统浮世绘派画家的弟弟”摇身一变,成了“很受女人怜爱小白脸力满满的JUMP系漫画家”。 这前后的反差足以让他窒息。 这不是说漫画家不好,只是跟青年艺术家相比,格调上总是差了些。 在他一脸怀疑人生时,英子却在悠哉悠哉翻看阿叶的成果,叶藏看着她宠辱不惊的侧脸,不知怎的,将英子跟织田作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她面对什么都不会吐槽的淡然,让叶藏产生了熟悉感。 那对《横滨野犬》,英子有怎样的评价呢? “这不是挺好的吗?” “成为JUMP位列榜首的漫画家,比成为艺术家还要难吧。”她如是点评道,“漫画是日本的瑰宝,如果因漫画家的工作而不能专心学业……阿叶你高中的知识应该学完了对吧。” 叶藏点头。 “私立学校的出勤率可操作空间较大,东京的话,无论是我还是文治都有些门路。” “看你想去哪所学校吧。” 英子的理解在阿叶的意料之中,但能得到家人的支持,依旧让他高兴,他常年缺乏血色的脸都亮了起来。 “啊,这真是。”他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太感谢了。” 真的很感谢……你们能够支持我。 他想,如果真的如同《人间失格》中的叶藏一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自己想要成为画家,却被恶狠狠地否定了,以至于遭受周围人的白眼跟嘲弄,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以至于…… “对了。” 在阿叶思索的同时,英子用几乎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我想来想去,你应该是能看见诅咒的吧。” 她问:“是吧,阿叶。” 英子问出这句话时,陷入蠢哥哥状态也抬起头。 文治只要不颜艺,就有政治家的模样。他其实跟叶藏长得很像,面部线条是柔美的,可他的眼睛继承自父亲,比起叶藏的桃花眼,显得更锐利,此外他将头发留得很短,人为增添了些男子气概。 他跟英子一同跳级进入东京大学,三年便完成了法学学部与大学院的课程,从这方面看,文治称得上逸才。 “啊,那个啊。”叶藏牵扯嘴角,他的嗓音有些奇怪,轻飘飘的,喉管又像是粘在一起,以至于耳朵听见他的声音,嘴巴却能砸吧出蜜糖的味。 他的笑容也是如此,腼腆又秀美,可细看他的眼球,却能捕捉到神经细胞不正常的跳动。 此时此刻叶藏的笑容,让文治联想到了伊藤润二的《富江》,画面中的女郎是美的,但那美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魔性来。 阿叶就带着富江似的笑容道: “当然是能看见的。” …… 搬家公司将家具运进津岛宅。 伏黑津美纪很关注自己的新邻居,她踮起脚尖,扒在窗户下的隔断层上向外望。 大多数家具都蒙着白布,只有少部分袒露在阳光底下。 她还是小孩子,自然说不出家具贵贱,却知道那些家具很厚重又很好看。 出门时又听见周围的太太在讨论,说津岛家非常富裕,那些家具价值连城,又说津岛家买洋房时一分钱都没还价,很豪爽地买了下来。 她们说这一篇社区要搬来上等人,那语气还挺雀跃的。 日本人的社会其实很封闭,尤其这些家庭主妇,活动范围不过是社区委员会,还有附近公立学校的家长圈。 神奈川有本事的人家都去读私立或者偏差值非常高的公立,他们这一带实在没有好学校。 津岛掀起的风浪太大,很快,就连她的妈妈,伏黑都说了两句。 终于在10月末,津岛家被家具填满了,搬家公司再也不流水线似的上门,家庭主妇们又说,这家人差不多该搬来了。 她们或许是从家具中发现了点蛛丝马迹,认为津岛家是一定有孩子的。 10月16号,津美纪背着书包下学,看见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双手抓着肩背带,身旁放着只一人高的箱子,依靠着津岛家的围墙。 津美纪连忙跑过去问:“你是津岛的孩子吗?” 禅院惠说:“不是。” “我暂时要住这,如果没搞错的话。” 津美纪没懂他的意思,刚想接着说点什么,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成年人的嗓音。 “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惠的眼睛,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睁大了。 这个声音是…… “还有这位小小姐。”阿叶对津美纪和蔼地笑笑,以津美纪目前的词汇量来看,除了“绮丽”外竟然找不到其他词能形容叶藏的微笑。 “一起进去吧。” 阿叶是这么说的。 “我买了好吃的蛋糕当乔迁贺礼。” 惠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说:“等等、阿叶,这到底……” “对了。”阿叶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巧地问道: “惠酱是觉得,叫大庭惠比较好,还是津岛惠比较好呢?” 第143章 第一百四二章 津美纪吃得最多的点心,是300日元五条的牛奶饼干。 平均下来60日元一条,放现代是不可思议的便宜,但看成分却发现它是粗粮所制,又添加钙质与各位维生素,营养均衡。 她的母亲伏黑爱花,是日本都罕见的柔弱女性,念完女高后直接嫁人,毫无社会经验,她将人生限定在狭窄的一户建内,除了抚养幼小的女儿,所习得的技艺只有在料理台前流连与缝纫技巧。 日本的寿退社是不少,可大部分女性大学或短期大学毕业后会有2到4年的派遣员工经验,能力强的甚至会成为公司的正式社员,连打工都没经历过的人生,非常难以想象。 能让这样的女性选择单身带女儿,自然会有段过于失败的婚姻,伏黑爱花的前夫是报社的主编,在三十代中段就迈入年薪千万日元行列,无论是外貌也好收入也罢,堪称是金龟婿,可他有相当恶劣的癖好,即家暴。 伏黑津美纪三岁的时候,她的母亲爱花拖着遍体鳞伤的躯壳来到神奈川,前夫离婚后陪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她们母女二人租一套小房子。 可每个月的抚养费数额不算大,伏黑爱花自己也有开销,她思来想去,还是迈出家门践行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工。 第一份工作是在7-11,高福利的日本社会中,便利店店员的薪资足以承担低欲望人群的开销,可伏黑爱花所在店的店长是个低级的中年男性,工作一个月内,爱花便遭遇了职权骚扰。 之后她又零零总总换了好几份工作,若以他人的视角来评判,定会得出伏黑爱花不适合工作的结论。她就像是柔弱的菟丝子,不攀附着什么就活不下去,但如果你给予她足够强大的依靠,充足的阳光与水分,她便能茁壮地成长下去。 显然,她缺乏优质的环境,因此津美纪只能干吃价值60日元的饼干,盘腿坐在二手市场淘来的矮桌前,一笔一画,在作业本上留下工整的字迹。 从此角度看,伏黑津美纪过着比大多数同龄人更清贫的生活,但跟那些对生活充满抱怨,责怪自己母亲的孩子不同,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包容力与乐观精神,以至于谁看见她都会认为,这孩子的笑容发自内心且十分灿烂。 而叶藏请她吃的瑞士卷,越发扩大了她的笑容。 “好美味!”津美纪还没有学会日本女生常见的恭维——哪怕吃了难吃的料理,也要硬着头皮说好吃,她在感叹洋果子的美味时,眼中落满了善良的星星。 惠比她沉默寡言得多,但看他的进食速度也知道,瑞士卷很合他的胃口。 醇厚的奶油一入口,他就知道这是叶藏亲手做的,至今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吃过了,在舌尖触碰到奶油的瞬间,当时的记忆便在脑海中苏醒过来。 津美纪吃完后,有礼貌地道谢:“谢谢你的招待。”随后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纠结于该怎么称呼叶藏。 没办法,阿叶看上去太年轻也太帅气,叫叔叔肯定不合适,但他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惠酱叫我阿叶。”叶藏轻松道,“你也叫我阿叶就好了。” 如果津美纪的年纪更大点,肯定会推脱说不合适,可她现在还很小,才6岁,抱着对成年人的盲目信任,她重重点头,又露出了身旁飘散着小花花的笑容道:“嗯,阿叶。” 惠侧目:这家伙,也太好骗了吧…… 惠对天真的人往往敬而远之,倒不是说讨厌,只是他自己生长的环境太过混乱,生命中充斥着人渣与不负责任的大人。 对恶人,他不假辞色,但对善人…… ‘像阿叶那样的善人是值得保护的。’天知道他这观点从哪里来,仿佛从出生,就烙印在惠的脑中。 5点时津美纪离开了津岛家,她的胃袋里填满了蛋糕,口腔里萦绕着甜丝丝的味,她离开时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或许连今夜的梦境都会是甜的。 而从她离开起,惠便摆出了小大人的模样。 解释一下。 他脸上写着四个大字。 在跟惠相处的几个月中,阿叶总结出了清晰的“对惠方法”。 他低头,慢吞吞道:“发生了许多事。” “总之,甚尔将你托付给我了。” 这句话让惠气不打一出来,额头上都要爆出十字了。 他问:“他将我托付给你,你就要接收吗?” 惠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对成年人来说,他就是拖油瓶,他的人渣老爹非常嫌弃自己,经常说“要把自己卖掉”之类的蠢话。 至于跟甚尔厮混在一起的女人,百合子是对他最好的一个,即便如此,她也没准备让惠上自己的户籍。 ‘因为被那个人渣托付,就要养我什么的,拜托,做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早熟的惠是这么想的。 阿叶的语气十分认真,他说:“因为惠是好孩子,养你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负担。” “而且一直随着成年人跑来跑去,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是好事吧。” “我是这么想的。” 他面带微笑,不知怎的,笑容竟显得颇有禅意,按照文豪野犬原著的描写,就是“像两千年前的仙人”,换算到咒术回战的世界,他的笑容则与夏油杰相似。 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慈悲。 之后惠说了一大通话,就是让叶藏抛弃自己,阿叶完全没有听,晚饭过后他兴致勃勃地问惠:“姓津岛怎么样。” 他说:“填了入籍书,我就是惠酱的监护人了。” 换个词汇,即他是惠的养父。 惠死鱼眼。 他算是发现了,在收养他这件事上,叶藏是铁了心,他再怎么说都没有用。 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惠停顿了半天问:“所以,津岛是你的姓吗?” 叶藏说:“嗯。” 惠又问:“那你叫什么?” “叶藏,叫我阿叶就行了。” 津岛叶藏。 惠将这名字默默咀嚼了好几遍。 如果他上国中,读过太宰治的代表作,大概就能理解到这名字有多么的戏剧性,又有多令人啼笑皆非,可他的阅读量并没那么大,因此惠无法看出其中的端倪。 “明天我就去上交你的入籍资料。” 正式晋升养父的叶藏宣布道。 …… 惠不知道“津岛叶藏”的不协调之处,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知道。 这一商业区内的住户无不关注着津岛家,在洋房住人的当天,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的麻雀,飞遍了各家各户的窗台。 叶藏入住当天,看见他跟惠的人不是很少,不得不承认,阿叶跟惠的长相都很出挑,尤其是叶藏,在百合子家住了半年后,他褪去了最后一丝的学生气,越发像大学生。 也只有文治会当他是DK了。 年轻的太太想到他的脸,都不免捧着他的面颊心惊肉跳,年长的家庭主妇除了打趣,谈论叶藏的言语间也多出了点调笑的意味。 正如同《人间失格》原著中写的那样,他因常年跟女人打交道,染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气质,这让叶藏的女性缘变得更好,却显得不够正经。 如果他举止不那么优雅,或许会被认成六本木的牛郎,但牛郎跟他比,又太过廉价。 “哎呀,听说是带孩子的单亲爸爸。” “孩子妈妈从来没露过面。” “津岛看上去也就二十岁,那孩子是他几岁时弄出来的?” 家庭妇女都很八婆,以探究人的隐私为乐。 又有欧巴桑问:“津岛叫什么?” 她说:“这名字难不成跟太宰治是本家?” 说话人只将这当成玩笑,日本的姓氏并没人想象中那么多,姓氏重叠是常有的事,津岛这个姓出名完全是因为太宰治,没有他的话,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津岛。 一位太太正好从八百屋回来,帆布袋里支着净白萝卜,她突然开口道:“你们一定想不到,”她神神秘秘道:“津岛先生竟然叫叶藏。” 这名字让众人发怔,半晌才有人感叹:“他家人估计是太宰老师的狂热粉吧。” “不过,津岛先生的气质是有点像叶藏。” “讨厌啦,难道你要去跟他谈牛奶浴的桥段吗?” 《人间失格》在日本的阅读普及率很高,可能是其中的一些想法正好切中了绝大多数日本人的心态,向这群太太都是读过《人间失格》,有的甚至还读了很多遍,她们能够随意将文本内的梗挑出来玩,接不上的人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接得上的则笑成一团。 当伏黑爱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群笑得花枝乱颤的太太。 “你回来了,爱花桑。”有人扯着嗓子问候她。 日本的太太圈跟学生妹圈差不多,饶是背后看不惯谁,正面却要跟所有的太太亲亲热热,伏黑爱花长得很好,又是单亲女性,在太太圈中一直被排挤,可这些人看见她,面上还会摆出和蔼的笑脸。 爱花知道自己受欺负,却什么都不敢做。 “你女儿,是叫津美纪吧,最近总是往津岛家跑。” 迫不及待地打小报告。 “这不是挺好的吗,津岛正好是单身父亲,爱花酱也没有丈夫,如果津美纪跟惠玩得好的话……” 这话非常意有所指,就差赤、裸裸地说爱花利用女儿跟津岛搭关系了。 伏黑爱花听见这话,自然是怒火中烧,可她是个懦弱的女人,万万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陪笑道:“我最近一直在上班,津岛先生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哩。” 家庭妇女们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爱花的话,她们凑在一起说了会儿叶藏的闲话,散开了,期间爱花几次试图插话,都没有成功。 爱花回到家里,打开冰箱,一包装精美的纸盒静静卧在冰箱第三层,她忽然想起这纸盒的来历。 昨天,她回家时已经快深夜了,津美纪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穿着睡衣揉着眼睛来迎接她,她因为太疲惫,没自己听津美纪说的话,今天才将其从脑海中刨出来。 “阿叶送了蛋糕来,说是庆祝乔迁拜访邻居……哈欠……” 过了一会儿,津美纪就回去睡觉了。 今晚爱花打开礼盒,是一整只草莓蛋糕,津美纪只吃了一块小角,剩下都是爱花的。 爱花尝了一口,立刻就被它的滋味给折服了,她想这肯定是某家大店的名品。 心头又惴惴不安起来,该回津岛怎样的礼呢? 次日,难得早下班的爱花带着精心挑选的毛巾礼盒上门。 其实她精通太太社交,只要给她足够的钱,她能将小家照顾得很好,爱花挑选礼盒的眼光远超其他主妇。 然而,当她靠近津岛家时,却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身材高大的、健壮得不像日本人的男性,打着哈欠依靠在洋楼玄关的门柱上,而被主妇们津津乐道的津岛,则穿着围裙,柔软而俏皮的黑发用十字夹固定在耳畔。 他恭敬而柔顺地递上一只信封,是的,爱花只能用柔顺来形容津岛。 她脑中闪过古怪的念头。 ——他就像是,只有依附男人才能过活的菟丝子一样。 第144章 第一百四三章 周一。 平行世界的首领宰面露沉痛之色。 又到周一了。 他摇摇晃晃从榻榻米上撑起来,眼神呆滞,面色苍白,他走路时肢体显得尤为不协调,像被啃过脑子的僵尸。 偶尔太宰会沉痛地想:有的人死了,但他却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 倘若将社会性作为死亡的丈量标准,打几个月前,太宰治就死亡得相当彻底。 杀死他的凶手,是包括织田作在内武装侦探社的一众成员。 ‘我怎么就答应织田作了。’ 首领宰想:‘让江户川乱步看阿叶的漫画,这是什么新的刑讯方式吗?’ 换一个人要求他这么做,浸淫黑暗多年的首领宰一定会让对方见识什么是地狱,可提出“让乱步先看看,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的是织田作,太宰治总是对织田作没办法的,尤其对方的本意是帮助叶藏。 ‘完全没法拒绝。’ 如果阿叶将笔墨聚焦武装侦探社的成员,那首领宰一定会很乐意分享漫画,坏就坏在阿叶是怀着对“父亲大人”的一腔崇敬之情创作《横滨野犬》的,首领宰不是主角胜似主角。 才经历过的第一次人气投票中,太宰治位列第一,竟然连主角织田作之助都没有超过他,由此可见他有多受欢迎。 他磨磨蹭蹭半天,到吃午饭的时间才来到武装侦探社,顺便将打包的泰式咖喱递给织田作,与谢野晶子看了啧啧称叹。 阿叶在的时候织田作天天带不同花样的便当,到首领宰就变成不同种类的外卖了。 明明是一个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首领宰权当没接受到他人揶揄的视线,他本来就不怎么会做家务,天天像一滩融化的黑泥一样瘫在家里,扫除全由织田作一手包办。 可以说是非常愉快了。 江户川乱步看他一眼,就推理出这一话的内容,他还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原来如此。” 太宰嗔怪道:“真是的,乱步先生,明明看一眼就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我分享。”语调异常幽怨。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道:“这怎么一样,就算猜得到大概剧情,也不能细化到每一句对话,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首领宰:“……” 阅无数漫画的江户川乱步表示:“阿叶的画工很好。” “说起来,阿叶跟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太宰。”江户川乱步是不懂人心,可他能从漫画中看出叶藏一腔爱宰之心,“他很崇敬你,比过去严重多了。” 这点太宰治当然能发现,他打哈哈道:“这样。” 其实他知道原因,但说“叶藏把自己当成父亲”什么的也太羞耻了,他才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江户川乱步看他不正面回应,又气呼呼地一扭头,拆了两根美味棒后嚷嚷道:“乱步大人才不管你们。” 此时,在织田作的一番操作下,屏幕上的最新话已被投影至公共屏幕上。 叶藏作为漫画家善于把握节奏,他读过的千百部书籍杂志赋予了他堪比文学家的精妙叙事,天性的敏感让他善于代入不同人的情感,旁观中原中也与织田作参与的械斗,让他对打戏有真实而深刻的了解,此外过去的连载经验,让他了解如何吊人胃口。 也难怪小庄速认为他是不世出的奇才,天生的漫画家了。 20话足够他讲两个小故事,太宰治在织田作的入社考评中出现过,而第二个故事则是黑蜥蜴的主场,其实故事说得还是不错的,可论人物时髦度,黑蜥蜴的老爷子是在比不过太宰这神秘莫测的人气配角,相较第一部 分故事连载时,《横滨野犬》的人气略有些下滑。 这点阿叶肯定清楚,甚至可以说,略微下滑是他设计好的,漫画作品也讲究欲扬先抑,想要让人气角色重磅登场,就要先压压风头。 果然在这话后半,狂酷炫霸拽的重力使中原中也粉墨登场,且叶藏设计的切入时间非常巧妙,现在的中原中也是16岁限定版的中原中也,身材娇小却骑着哈雷机车,同时具备酷炫与精致。 更高妙的是,这话结束,阿叶还登出了中原中也的情报,身高栏的数字真实且凄惨。 此外他还画了一个小剧场,就是太宰与中原中也的内八字大小姐梗,太宰治有预感,这四则漫画会给中原中也招来更多“人气”。 太宰治在众人看完后鸡贼地打开推特,果然,新人物中原中也的出场在网络世界掀起轩然大波。 #港口黑手党的傲娇大小姐# 本词条的热度火速上升。 太宰治笑成了一条蜷缩的青花鱼,武装侦探社内其他认识中原中也的人也忍不住发出“噗嗤”的笑声,场面非常可乐。 * 推特上的言论,跟《横滨野犬》这本漫画的受众群脱不开关系。 一般情况下,JUMP上的作品都有相对应的阅读群体,就比如《通灵王》早期是面向孩子创作的作品。 《横滨野犬》相较于标准少年漫,初期定位有些模糊,当然,这部作品还是遵循JUMP一贯的传统,剧情上强调“友情”“努力”与“胜利”,但画风上,显得过于纤细、精致,与寻常少年漫并不相同。 就以太宰治这一人物来说,首先光是对文豪进行二次创作就会让许多读者打上问号,而他的长相,其实带着些少女漫的精致感,缺乏男人的粗犷。 这种画风其实是女性友好,而男性略劝退的,尤其是对那些追求“江户儿”“根性”的日本青年来说,《横滨野犬》实在是太女气了。 且叶藏本人又注重情感刻画,这让许多人猜测《横滨野犬》的作者是女性。 按这情况,其实《横滨野犬》的排名不应该很靠前,因为JUMP的大阅读群体是男性,可谁知道叶藏竟有个戳中男性读者的点,那就是他极其善于画打斗画面。 不是那种混乱的分镜,也不是光靠吼来代替输出,更没有违背人体构造的动作,他是真的非常善于画打戏。 女性友好的人设与画风,加上备受男性读者青睐的剧情与打戏,奠定了《横滨野犬》新人王的地位。 此外,论对漫画作品进行再创作,同人女的热情是远大于男青年的,很快,p站与推特上便堆满了《横滨野犬》相关的图,甚至有人在背景不明的情况下欢天喜地嗑起了cp。 中原中也这一角色的出现,则为广大同好打上了一针强心剂。 说老实话,叶藏本没有以身高为卖点的心,更不觉得中原中也长得秀美,他一直活在中原先生的保护下,对他来说,中原先生是保护者,是铁壁,是旦那桑。 因此他并不能感觉到,15岁的中原中也非常像傲娇大小姐。 可他见过黑时宰还有首领宰跟中原中也相处的方式,忠实于原著的叶藏在纠结了半天后,还是添上了众所周知的内八字大小姐梗,让中也的形象更加立体。 当然了,也有些人抗议他歪曲文豪形象,这些言论跟网络上的狂欢一起,被叶藏挡在壁垒之外。 * 让首领宰没想到的是,他还没乐完,推特上又刷出一条全新的消息。 大概是说叶藏老师会随机抽取读者来信赠送绘签,同时他也会回读者的信件。 而投稿的方式除了实体信件之外,也会开设网络通道。 他想想,立刻叫织田作说:“你要写信吗,织田作。” 织田作不觉有什么,直接应道:“可以啊。” “我们一起写吧,太宰。” 越多人写就越有被选中的概率,最后武装侦探社里但凡跟叶藏有深度接触的,都准备参加这一次读者寄信活动,首领宰还兴致勃勃地表示一定要让黑漆漆的小矮人也写上两笔,顺便看看最新漫画。 不对,现在可不能叫黑漆漆的小矮人了。 首领宰悠哉悠哉地想:应该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大人。 今天也是赶巧,首领宰尚趴在武装侦探社的皮质沙发上伪装咸鱼时,织田作接了一通电话,他极为平静地挂断电话,站起身,披上外套。 江户川乱步啊了一声道:“终于出来了。” 听他的语气,竟有些兴奋。 这让首领宰也昂起了咸鱼的头颅,悄咪咪地瞅着织田作,仿佛在问:发生什么意思的事? 织田作说:“我去接花袋。” 他们武装侦探社的人都叫田山花袋的名字。 “他说:破译出来了。” * 田山花袋是文豪野犬世界数一数二的电脑高手,更准确地说,他跟电脑是连为一体的。 基于他独特的异能力,江户川乱步与太宰将那部装载异世界app的手机给他,并希望他能够黑入隔壁世界的推特。 推特作为世界有名的大体量社交软件,每日会更新无数的消息,毫不夸张地说,它上面的很多消息,比新闻来得还要及时。 可既然是社交软件,其过滤消息的途径自然掌握在与政府紧密相连的公司手中,无论是哪个国家,都有许多暗地里的消息不可活在明面上。 江户川乱步与太宰治徜徉在数据之海中,发现了咒术回战世界的端倪,可即便是他们,都无法在信息被屏蔽的大前提下,推断出咒回世界庞大的世界观。 顺便一提,由于太宰推特在手,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异世界的身份是文豪,还互相拜读了作品,江户川乱步表示:果然乱步大人就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至于太宰,他在读完《人间失格》后脸上便一直带着神佛似的笑容。 织田作:“原来太宰你是这样想的啊。” “太宰你,果然是天使般的好孩子。” 首领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我没有!那不是我! 哈子卡西!这是何等的哈子卡西! 经历反复社会性死亡后,他成为了真真正正一条咸鱼。 话题扯回来,田山花袋经历数日后,终于黑入了异世界的网络,并且扒拉出一大长串被屏蔽的资料。 太宰跟江户川乱步看着,他们不约而同略去了丑恶的政治,将视线集中在非自然事件上。 太宰:“哇哦……” 江户川乱步:“唔。” 咒灵与咒力在日本论坛上都是违禁词,可日本遇见过诅咒的人却不算太少,太宰他们浏览了好几篇完整事件记叙,还看见了相关视频。 咒灵子不可能被照相机拍摄下来,他们却能看见一股无形之力冲毁了大楼。 太宰兴致勃勃,连羞涩都来不及羞涩了,他说:“如果人间失格算术式,在他们的世界应算哪种等级?” 江户川乱步说:“堪比弱化版的书吧。” …… 著名漫画家津岛叶藏先生并不清楚太宰治他们的动态。 他正在跟小庄速讨论接下来的剧情。 其实小庄只是上门恭贺叶藏乔迁的,不知怎么的就变成剧情讨论会了。 首先小庄夸了一嘴中原中也的设定,众所周知,《横滨野犬》的人设做得非常完美,且适合读者进行二次创作,他在p站上绝对算是大热IP。 叶藏肯定不不介意的,他就含笑听着,那姿态真是娴静得不行。 可出于各种原因,小庄的讲述一直在被打断。 最初是隔壁的山口太太,她还是名年轻貌美的少妇,带着手制点心上门答谢叶藏的蛋糕,阿叶说原本应该请她进门坐坐,然而家中有客人,不太方便,还是算了。 透过门缝小庄速看得分明,山口太太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叶藏看,脸颊都红了。 小庄:! ‘可恶,我早知道叶藏老师这样的池面对女性特攻,搬家后完全没有改变吗……’ 一开始听说他搬离百合子家,小庄速是松了一口气的,JUMP的漫画家如流水一般,什么性格的都有,他们甚至有跟读者模特、未成年jk交往的。 可那些漫画家都没有叶藏帅,且从社会言论角度看,男性主导的恋爱关系肯定比当小白脸来得好啊! 要是被文春拍到了,指不定会说得多难听。 出于以上原因,百合子跟叶藏分手时,小庄真的很高兴,可现在…… 山口太太、小野太太、芦花太太…… 一个下午不知道有多少主妇上门同叶藏打招呼,看到最后,小庄的表情都麻木了。 等叶藏回到客厅时,便听见小庄发自内心的沉痛之声:“叶藏老师……” 叶藏无辜地抬起头道:“嗯?” 只见小庄以猛虎落地之势冲到叶藏面前,双手慎重其事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眼神赤诚无比,充满了时代的重量。 都是宽松世代出来的青年,谁会有跟小庄速一样的眼神。 “是、是的!” 阿叶忍不住一激灵,大声回答道。 小庄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叶藏老师。” 他压低声音道:“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女人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在他眼中叶藏老师是出生华族的公子哥,看上去是风流了一点,但有平安遗风的公子哥哪个看上去不风流,而且叶藏老师身上毫无牛郎那种外放的吸引女人的气质,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是柔弱的人,就像樱花,盛开的时候绚烂,但只要一阵风、一场雨,就能将花瓣打散,零落成泥。 他会被女人吞噬的。 小庄的想法如此坚定。 叶藏:“……” 顶着小庄的眼神,他缓慢而沉重地点头。 小庄松了口气。 下午四点时,伏黑爱花上门拜访,对爱花,小庄倒没什么防备,主要爱花看上去太柔弱,一看就是跟叶藏一样各方面都很纤细的太太。 唯独她这样无法生活的女人,是绝不会跟叶藏老师在一起的。 小庄速如是想到。 * 叶藏说要留小庄吃晚饭,后者答应了。 他跟叶藏认识一段时间,自然知道阿叶很会做料理。 这在日本男性中很少见,除非是代代相传餐厅的长男,少有人善于料理的,可想到叶藏柔顺的性格,小庄就再也问不出,他为何学做菜。 蔬菜与肉类是早上买好的,阿叶甚至做了奶冻,此时正在冷藏柜里冻着。 五点时,小庄速正开着电脑在坐在高脚凳上工作,门口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愣了两秒,突然发现了先前被自己忽视的蛛丝马迹。 客人的拖鞋与外穿鞋收在玄关的鞋柜中,看不出有几人,可摆放在吧台上的干净马克杯绝不止一只,数量对独居男性来说未免太多。 “叶藏老师。”小庄僵硬着脸问,“您是一个人住吗?” 阿叶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不,我和惠酱一起住。” “偶尔惠还会带隔壁的津美纪酱一起来。” 惠。 小庄想: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到底是在哪儿听过。 等到惠那张牙舞爪的头发映入小庄眼帘时,他的表情终于变得无比惊恐起来。 夭寿了!叶藏老师竟然在帮别的女人养儿子! …… 惠填了入籍证书。 从填完证书的那一刹那起,他的名字就从禅院惠变成了津岛惠,法定监护人也成了津岛文治。 叶藏跟文治说好了,等自己成年后,监护权会转到自己手中。 哪怕是在日本,转移监护权都不那么简单,于是叶藏拜托津岛家帮了一点小忙,让惠的入籍变得更加顺畅。 一开始津岛文治肯定不同意。 自己好端端的弟弟,怎么就要去当法定监护人了?而且你记得自己还没有成年吗? 津岛叶藏只是假名,你的真名是津岛修治,今年虚岁才16! 他都恨不得摇晃着叶藏的肩膀让他醒醒了。 打知道叶藏能够看见诅咒后,津岛文治纠结了一阵子,可他很快也释然了,问叶藏是什么时候觉醒的,要不要联系五条家。 至于送到咒术高专,想都别想,他的宝贝弟弟为什么要干这么危险的职业,他明明那么柔弱。 叶藏悄声道:“很久以前就觉醒了。” 文治刚想问为什么不说,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去五条家参拜时发生的事。 他表现出了过于明显的,对咒术师的憎恶。 ‘阿叶是不是受到了我的影响?’ 文治恍惚地想道:‘肯定是的,他从小就敏感得不行,又听话,长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中,我当时那么讨厌咒术师,他肯定会想,如果他觉醒了咒术,我一定会讨厌他。’ ‘我是不是对阿叶说过,他一定不要觉醒咒术?’ 想到这,文治面色煞白,以为叶藏长达多年的隐瞒都来自于他的话。 文治问:“那你是怎么隐瞒这么多年的。” “我听说咒术师很容易被诅咒盯上。” 阿叶说:“只要不跟诅咒对视就好了。” “只要不跟他们对视,就不会被发现。” 听见这句话,文治脑补了许多心酸过往,不存在的记忆又增加了。 他对叶藏的愧疚心更是upupupupup,哪怕叶藏跟他说想要天上的月亮,文治都要试图摘给他看。 有了这一大前提,再讲惠的事就简单许多。 大概…… 首先叶藏先说明了:“惠酱不是百合子的孩子,是甚尔先生的孩子。” 别说是文治,连才回来的英子都愣住了。 这话要素过多啊。 在叶藏细致的解释下,他们崩溃地听了组年度大戏,关于你以为我是寄居在女总裁爱的小白脸,其实我们是三人行加一个孩子的故事。 英子:“……所以你要帮另一个小白脸养孩子?” 阿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惠和甚尔先生不同,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即便在混乱下成长,品德上也没出现任何瑕疵。” 文治:“不、不是这个问题。” 他都要抓狂了。 养住在同一屋檐下另一个小白脸的儿子,这逻辑怎么都有问题吧! 就在他跟英子胡思乱想之际,叶藏忽然给出了一个很有力的理由。 “甚尔先生姓禅院。” 他说:“惠酱的全名是禅院惠。” 这名字成功止住了两位津岛的抓狂,让他们愿意听听叶藏的解释。 跟普通的政客不同,津岛家至今跟五条家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并非文治单方面的态度能斩断的。 更何况,文治已经成为了老练的政客,只要不在叶藏面前,他就不会犯傻,越是身居高位之人,就越担心自己的性命,光是做五条家跟议员同僚间的牵线工作,就为他赚取不少人情,此外五条家在进行产业投资时也要依仗津岛。 随着津岛这一姓氏在政坛上地位的提高,两家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 在此大前提下,他们不可能没听说过禅院家。 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古老腐朽的代名词,蛆虫生长的温床。 倘若说文治对咒术师抱有敌意,禅院家也无疑是其中的最低。 文治疑惑道:“禅院家的人竟然愿意当小白脸?” 面对阿叶迷惑的眼神他说:“他们家还保留着皇室的古制。” “过去禅院家与皇室联姻过数次。” 所谓皇室的古制,就是女子永远要在男子几步之后,且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时常表亲结婚,此外还有许多不堪入耳的事,暂且不谈。 在禅院家,男子站绝对的高位。 阿叶停顿一秒,思索是否要将甚尔的情报透露给他们。 他很快作出决定:“甚尔先生是天与咒缚。” “天生的0咒力,听说那位——九十九小姐试图研究他,却被拒绝了。” 文治恍然大悟:“难怪。” “这些都是禅院甚尔说给你听的?” “……” 叶藏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这幅姿态看在文治英子眼中,似乎说明了什么,也让俩成年人越发气不打一出来。 竟然连这么秘密的事情都告诉叶藏了,他还愿意帮禅院养儿子,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细思恐极、细思恐极啊! 英子的适应力比文治强,她梗了半天艰难发问:“所以,这跟你要收养他有什么关系。” 叶藏说:“甚尔的嘴角有道疤。” 文治&英子:嗯? “以天与咒缚的肉体来看,他本不应该留下疤痕,他的恢复力很强,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那必定是在他小时候留下的。” 文治&英子:嗯嗯嗯???!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没有疤?! 他睫毛颤抖:“正如文治哥你所说,禅院家就像是垃圾场,代表着这个国家最腐朽的部分,甚尔说如果没有人照顾惠,会将他送回家里,他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在那儿长大。” 如果不知道叶藏跟甚尔的关系,文治他们肯定会认为阿叶背后散发着圣光,可现在,一旦他们的思维不纯净,就再也拐不回正常位置了,此时此刻,他们的表情复杂万分,毫无同意的念头。 最后叶藏跟他们掰扯了好久,文治还是同意让惠入籍,当然了,他的表情难看到不行。 以及…… 英子问:“所以,你的术式是什么,阿叶?” 叶藏腼腆地笑笑。 “我可以抹除一切咒力。” 他说:“包括咒灵。” …… 惠今天带了津美纪一起回来。 他俩也不知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可能像是小时候的叶藏跟夏油杰,因为住的近,聊天又跟得上对方的话题,就自然而然凑在一起了。 阿叶也很喜欢津美纪,准确说来,他对一切孩子都抱有善意,便包了津美纪的晚餐。 伏黑爱花知道后自然是诚惶诚恐上门道歉,阿叶当然不在意。 他对女性自带亲和力,而伏黑爱花不知怎么回事,她对大部分男性都很警惕,但这群人中并不包括叶藏。 你甚至可以说,她亲近叶藏。 “没关系。”阿叶说,“我跟惠两个人,本就吃不完那么多汤咖喱,正好津美纪在,真是帮大忙了。” 他还主动道:“不介意的话,能让她放学后来我家教惠功课吗?津美纪成绩很好,又细心,而且还比惠酱大一些。”他苦恼道,“我其实带孩子苦手来着。” 人类都是视觉动物,换个很有男子气概的单身父亲,伏黑爱花肯定会很担心,可叶藏,他实在是太俊秀了,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再加上津美纪也很早熟,她又很喜欢津岛父子…… 缺乏社会经验的伏黑爱花再三感谢了叶藏,随即也就不制止津美纪成天往津岛家跑的事情了。 说到底,爱花是那种没有能力独自照顾小孩的女性。 她隔三差五送蛋糕或者烘培制品上门,依次答谢叶藏。 * 津岛家的餐桌上,小庄坐立不安。 叶藏老师做得关东煮是很美味没错啦,在深秋吃更是连脚底都暖和起来,可他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小庄疯狂呐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叶藏老师这么喜欢带小孩的吗?而且他跟石川家那男人的关系…… 上次好像看见叶藏老师跟超级帅气的高个男dk贴贴…… 不不不不不不不!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小庄速疯狂甩头。 你在想什么!作为编辑必须更加信任关心老师,至于私生活什么的……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耳边炸响叶藏老师的声音。 “很美味!”他一个激灵,猛地回答。 叶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弯眼笑道:“那就好。” 晚餐结束后,小庄脚底打着飘离开,他非常怀疑人生,偏偏还不能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说给他人听,还要尽量劝说叶藏老师。 他真的是太难了。 而阿叶,在目送小庄离开后,却忍不住捂嘴发出“噗嗤”一声笑。 他的表情轻快极了。 ‘因为小庄先生的表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如果最后他们发现,事情跟他们想得完全不同,不知会露出怎样惊愕地、令人发笑的表情呢?’ 他轻声念道:“弱者非弱者,强者非强者。” 界限划得太清,便会强加太多不必要的思绪,观念被颠覆时便会陷入漩涡。 …… 10月的第一个星期日,是健康体育节的前一天,阿叶受邀前往集英社总部,参加漫画家们的聚会。 JUMP上的各位漫画家肯定是互相认识的,他们间很容易出现A是B的粉丝这种情况,但绝大部分漫画家都是社恐,哪怕是想要认识其他作者,都羞于表达,为了联络各位老师的感情,JUMP部门每年会办三次集会活动,一个季度一次。 当然了,新年前整个集英社也会举办大型年会,参加者不仅仅是漫画部作者,小说部之类也会到场,堪称是全社大杂烩活动。 叶藏开始连载的时候卡得非常巧妙,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集体聚会,小庄原本担心他不肯来,没想到他只是提一嘴,叶藏老师就答应了。 参加集会前几天,他还跟杰打了电话。 夏油杰从五条悟那里问到了叶藏的身份,这才知道他清楚咒术界的事,最多就是个人咒力不足,看不见诅咒。 夏油杰为此找到叶藏,皮笑肉不笑道:“你瞒了我好久啊,修治。” 他问:“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他想阿叶那么聪明,怎么会注意不到自己异常的举动,又怎么看不破他拙劣的借口? 再加上五条悟在旁边扇阴风点鬼火,说叶藏家里超级有势力的,肯定从杰参与评定开始就知道他是厉害的咒术师。 “别看津岛文治在报纸上那样,他可宠修治了。” 还特别添油加醋说津岛文治当上家主后,就不带叶藏回京都参拜的事。 夏油杰多问了一句:“京都参拜,什么?” 五条悟嘲讽笑道:“还能有什么,就是回归本家,杰,你以为他为什么叫修治?”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人为添加咒,赌他觉醒术式的概率吗?” 这让夏油杰在熊熊燃烧的怒火熄灭了些,他又同情叶藏了。 等跟叶藏面对面时,后者却露出了全然无辜的神色。 “我也是才知道的。”他苦笑道,“之前完全没有往那方向想过。” “哪怕在世家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咒术师的。”他是这么说的,“更不要说是普通人家了。” “咒灵操术,你不知道你是多大的奇迹,杰。” 这句奇迹安抚住了夏油杰,此后他跟叶藏又修复了友情,他听叶藏说对方不准备回老家了,反而准备学籍挂在东京的某所私立学校,平时就去画室绘画,似乎铁了心走画家的道路。 夏油杰发自内心恭喜叶藏:“这不是很好吗?” 在他眼中阿叶是追梦。 可阿叶却不那么支持他成为咒术师。 “你有天赋,杰。”他苦口婆心道,“但你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也不知道咒术师的非自然死亡率有多高。” “听闻只要不与诅咒对视,就能装成普通人安然地度过一生。” 叶藏诚恳道:“你原本不是说想成为律师,或者进入银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做咒术师呢?” 这话跟夏油杰母亲跟他说得一模一样。 在知道咒术师真正存在后,夏油的父母跟他促膝长谈,他们作为父母肯定是爱着自己的儿子的,因此跟窗了解了咒术师的折损率。 那数字实在是触目惊心。 夏油太太几乎要晕倒过去,她哀求夏油杰:“你也可以不选择当咒术师吧?去做一名医生不好吗,律师也可以,不,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不去当咒术师……” 在这件事上,夏油杰却格外坚决,他直视父母,眼神平静,就像是古刹后院中墨绿色的深潭,微风拂过,水波不兴。 他跟叶藏说的话,便是那时候话的翻版。 他说:“我想,人活在世界上,总是有意义的。” “唐人魏征云: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 日本文化深受唐代文化影响,鉴真东渡时将大量的典籍带入岛国,在黑船事件前,博学者都要精通汉学。 夏油杰的汉学很好,他读古文,读佛经,甚至能用汉字填律诗。 “只有每个人做好自己的工作,发挥其长处,社会才能清明,国家才能长治久安。”夏油杰轻声道,“明面上本国处于长久的和平之中,治安靠警察维持,可你我都知道,每年因诅咒而死亡的人指不胜偻。” “我不怎么看美国漫画,却喜欢《蜘蛛侠》中的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我的术式很强大,倘若连我都逃避自身责任,不将强大用于保护弱小的人,那些三级咒术师、四级咒术师疲于奔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不仅仅是正论,修治。” 他是这么说的:“这是信念。” “从我觉醒术式的那一刻起,便应该走上保护弱者的道路,你认识的,悟,他性格就像是猫一样,却也不曾逃避自己的责任。”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一直未保护弱者而努力着。”夏油杰说,“我那时就下定决心了,要为他做一个榜样。” 阿叶听了这一段后,竟说不出话来,他冷静地问:“所以,你想说,你是悟大人行动的标杆与准则吗?” 夏油杰说:“或许是这样的。” 阿叶叹息道:“你将自己看得太重了杰。” 夏油杰笑笑,竟然分不清阿叶这句话的深意。 “会很辛苦的。” 他听叶藏说。 “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救助他人,你会很辛苦的。” 夏油杰还记得自己的回答。 “或许是那样。” “但我甘之如饴。” …… 夏油杰快挂断电话时,五条悟回来了。 他听力太好,老远就听出听筒另一边是谁,他扯着嗓子,扮作女子高中生,嗲声嗲气道:“达令,是谁给你打电话呀。” 夏油杰面不改色对叶藏说:“悟回来了。” 五条悟:“切!”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夏油杰又问悟:“阿叶要去参加集英社的聚会,你有想要的漫画家的绘签吗?” 五条悟一怔,谈到这个他可就来劲了:“我要荒木OOO、岸本O史……”毫不客气地抱了一大串名字,最后还恋恋不舍地抹嘴道,“就这么多吧。” 夏油杰无视了五条悟报出的一长串名称道:“他说岸本O史就行了,谢谢,要不到也没关系。” 五条悟舒展姿势,大猫似的张牙舞爪地抗议:“你篡改我的话,杰!” 夏油杰:“嗯,好,就这样,再见。” 说完挂断电话。 等他回头时却换了副表情,跟叶藏说话时候耐心温柔消失殆尽,额角青筋跳动。 “悟。”他说,“不给人添麻烦,这是人交往中的第一要义吧?” 五条悟:“略略略略略略略!” …… 电话另一端,阿叶适应良好,他甚至觉得五条悟的演技很好,到现在都没有暴露出他们认识这件事。 ‘但是,杰跟悟肯定要闹矛盾吧。’ ‘成为咒术师后,杰活泼了不少。’ 这些想法都还挺平和的,在夏油杰跟叶藏说了那番话后,阿叶便收敛了轻视之心,用一种更加深重的态度对待夏油杰。 如果是太宰治在这,绝对能一眼看出,阿叶是在等待夏油杰的终末,看他能不能践行自己的想法,还是说会出现什么戏剧化的改变。 正常状态的叶藏绝对不会这么高高在上的,他喜欢观察人,却都是为了让自己不触怒对方,而现在,他几乎是抱着好奇之心、取悦自己的想法,来看他人了。 #疯得更厉害了# 打完电话后,叶藏就做到了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漫画家最好的一点是,他能够在家里完成工作,比如说抽取读者来信。 手写信他已经抽了两封,还有最后一封是留给电子信件的。 小庄说这次活动反响不错,手写加电子叶藏收到了上千封回信,在同期作者中很罕见。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邮件主题,跳转至第三页时,他的眼神忽然凝住了。 这是…… 第145章 第一百四四章 给友人的一封信: 三个月前太宰告诉我,读了本有趣的新漫画,当时我并没想到会是阿叶你的作品,更没想到有幸成为主人公的原型。 读完后只能感谢厚爱,那本是些琐碎的、不重要的小事,绝无有趣之处,不知怎的在你笔下就充满趣味起来。 (省略数行) 太宰目前住在我家里,他一改先前的忙碌,分外闲散,每天就躺在沙发上读小说或是进行其他娱乐活动,我的小说他看了17次,老实说,我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的,说是得了新人赏,也只是写些平平无奇的关西故事,实在不有趣。 但我很高兴见到他这样,每周吃10只蟹肉罐头,在厨房里做硬豆腐给我吃,滋味甚美。 前些日子问太宰他有什么打算,他说等洗清案底后会来武装侦探社,我觉得很好,对他来说站在黑暗或光明的一方都无所谓,那救助人得到的感谢总比杀人者多,更何况武装侦探社内氛围轻松,应该也没有太多的工作。 你在异世界生活的怎样,阿叶,另一个我还没有到异世界,我排查过了,他也没在本世界停留,太宰试图用书,剩下的残页被锁在异能特务科,他尝试用它在其他世界寻找。 (省略数行) 照顾好自己,阿叶。 友人O …… 初看见织田作的异世界来信,叶藏除了惊讶就是惊讶,但他适应力很好,没过半晌便镇定下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分析思考,而是将近上千封的信全浏览一遍。 果不其然,他从大浪淘沙中找到了黄金粒。 有与谢野晶子的关切、中原中也的嘱托、江户川乱步近似涂鸦的呓语,还有太宰治的一句话。 不要再追逐我了,我不是他。 真的只有一句话。 他没有在邮件中留下姓名,也没有日期,但叶藏就知道这句话是太宰写来的。 如果是原来的叶藏会怎么样? 肯定会惶恐不安,羞耻到恨不得用脚趾抠地,现在的叶藏却不一定。 首先,他已从织田作之助的信中得知,太宰只能看见自己的漫画作品以及推特,靠这两方,他最多不过拼凑出咒回世界的世界观,不可能更进一步。 之前发生过的,用“书”暗戳戳窥伺叶藏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现在有点疯的叶藏来说,哪怕是被太宰治时时刻刻盯着都不会觉得太难过,他甚至…… ‘有点高兴。’ ‘如果父亲大人能够将全副注意力投在我身上,无时不刻盯着我看,我应该会高兴的。’ ‘那证明我是比《小丑之花》的叶藏,《维庸之妻》的大谷,《富岳百景》中的自己更加惹父亲大人喜欢。’ ‘每本书的主人公身上都有父亲大人的影子,在那些影子中,我应该是最讨人喜欢的一个吧。’ ‘我是这么希望的。’ 因此,不追逐“父亲大人”是完全不可能的,想要变成他更喜欢的样子,想要在作品中绘出他的英姿。 至于“我不是他”,在叶藏心中,所有的太宰治都是一体的,他们都是太宰治,无论他们什么样,只有自己是赝品,冒牌货。 他在追逐每一个太宰的影子。 可在这想法诞生的同时,叶藏又分明知道,比起过去那个“懦弱到有点可爱”的自己,现在的他应该是不受太宰治欢迎的,说到底,自己的一些行为就像是对父亲大人拙劣的模仿,他是一定不想看见的,但是,哪怕是被斥责也好啊,只要被看着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嘴角竟挂上一抹微笑。 * 叶藏将织田作他们的邮件看了一遍又一遍,将回读者信的工作抛至脑后,认认真真回起他们的邮件。 在写邮件的时候叶藏特别模仿了原本自己应有的笔调,最多不多加了些这些年的见闻,完美地掩盖了自己的异常。 等写完邮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叶藏心满意足地点了“发送”,“成功发送”的提示昭示着沟通两世界的桥梁无比顺利地搭建起来。 涌上心头的,是他都不曾想过会有的踏实感。 就好像是漂泊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港湾,哪怕是咒力带来的异常状态都无法扭曲叶藏此时的心情,他看着那封承载着自己过去的邮件,终于找到了存在的实感。 他意识到:我是一定能够回去的。 织田作、中原先生,他们是一定能够找到我的。 因此,我只要在这里努力生活就好,更加、更加努力一点,让《横滨野犬》在全国走红,让他们更容易地找到我。 只要这样就够了。 …… 两个世界有时间差,直到叶藏参加集英社的年会,都没有收到太宰他们的回信。 他也不急,从神奈川出发前往东京。 神奈川在东京都市圈内,坐JR到东京站只要三十分钟,集英社的大楼坐落于千代田区一桥。 叶藏到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许多漫画家已到场。老牌的漫画家自然不用说,跟相熟的同行打招呼,新人们也围在老漫画家身边。 他们大多在老牌画师身边做过助手。 集英社的选拔机制还是很完善的,作品投递季后,编辑会安排他们认为有潜力的作者去老画师身边做助手,一是练练他们的画工,二是学习经验。 等他们培育得差不多了,便安排这些作者参加JUMP内的比赛,新人奖出道的能在杂志内拥有刊载页,之后则是根据各自的情况提交短篇作品,或者直接进行长篇连载。 因此,打青年画家出道起,他们就有了团体,起码是要跟当年教导过自己的老漫画家敬酒的。 叶藏跟他们所有人都不同,他凭借熟练的技巧以及出色的绘画功底,直接越过了学习阶段,可以说当小庄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作者了。 别的漫画编辑问小庄:“叶藏老师真的不是什么老师的小号吗?” 小庄闻言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当然不是,真有这种情况,总会有同行认识叶藏老师吧。” “老师他还很年轻。” 坐在隔壁工位的壬生“哎”了一声道:“原来世界上真有天才啊。” 小庄说:“也没这么夸张吧。” 壬生煞有其事道:“哪怕是安达都有过很长一段沉寂期,啊啊,从这方面来看叶藏老师还真了不起,天生的漫画家,可以这么说吧。” 又来他们又知道叶藏家世惊人,师从于歌川流派,且是长相惊天动地的大帅哥又是后话了。 总之,叶藏出现在集英社聚会前,许多漫画家就从责编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头,甚至能说他们这次来参加会议的重头戏就是详见叶藏。 没办法,缠绕在他身上的留言实在是太多了! 目前集英社的顶梁柱是三藏山龙老师,他的漫画《dragon激流》横跨昭和、平成,目前已经连载了81卷,堪称是JUMP自《龙珠》之后的另一部力作。 三藏山龙老师本身也从青年画成了小老头,可他就算是驼了背,都奋斗在第一线,对漫画的热情就不曾消退过。 目前集英社无论是老人、新人还是中生代,对他都很崇拜,叶藏对他感官也很好,主要是从他小时候开始,JUMP上一直有《dragon激流》的连载,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作品了。 显然,当叶藏在会场上露面时,场内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还有人打趣道:“喂喂,模特跟漫画什么时候成临近产业了。” 更有人说:“不得了,这就是活脱脱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啊!” 总之,场内充斥着对叶藏美貌的赞扬之词。 叶藏本人也是非常善于交际的,只要他想,能够让所有人喜欢上他,当他从会场走出来时,line列表中多了大一堆的新朋友,五条悟点名的绘签全要到了。 他甚至还要了杰很喜欢的漫画家的签名。 夏油杰是没有提,可叶藏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会不知道他的喜好,恰巧今天的聚会不仅连载中的作者到场,还有成名多年,已在JUMP上完结作品的老作者,《死O笔记》的原作老师跟作画老师都在。 ‘杰应该会高兴的。’ 叶藏贴心时,没有人能拒绝他。 …… 背着塞满绘签的大书包,叶藏没急着回神奈川,他决定先去池袋看百合子。 叶藏跟百合子分别在七月。 他们一同去看了横滨的花火大会——相较于高楼林立的钢铁森林东京,有宽广海平线的横滨视野更加开阔,花火大会召开在海滩边沿,叶藏穿着鼠尾草色的和服,百合子则优雅地挽着发髻。 他们看金红的烟火照亮海平面上的夜空,海面泛着粼粼波光,清晰地映出烟火的模样。 阿叶说:“我准备回家了,百合子。” 他早就跟百合子说过,可在烟火震天的响中,说出这轻不可闻的一句话,几近于无声的离别。 而百合子,不知怎的,她捕捉到了叶藏的话语。 她张了张嘴,叶藏只看见她圆润的红唇。 “好啊。” 百合子想,她有许多话想要跟叶藏说,可她究竟该挑选哪一句呢?她不知道。 她想说:祝愿你前程似锦,希望你遇见良人…… ‘主要别遇见我这样心怀叵测的老女人就行了。’ 她在想时,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可最后百合子什么都没跟叶藏说,因为什么都说不出。 果然,花火大会后一日,阿叶就离开了,连百合子帮他买的画具都没有带。 百合子回家后看见空荡荡的房间,连心也空落落的,神差鬼使下,她保留了叶藏曾经住过的房间。 一户建的格局跟家中有四口人时一模一样。 * 那之后,百合子本以为自己跟阿叶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想得清楚,叶藏出自华族,只要他回家,跟自己同居这一段过往,定会成为阿叶的污点,且别说他父母不会同意过来,等阿叶再长大一点,也会以此为耻吧。 百合子毕业于清水园女中,听说过太多华族的丑闻,她有时甚至会不屑地想,他们还活在古坟时代。 不,古坟时代都比他们开化得多。 可在九月的某一天,叶藏又突兀地出现在了百合子的面前。 他拿着自制的曲奇,拎着蛋糕盒进门的样子,与他之前从超市回来的晚上毫无区别。 百合子愣住了,他说不出话。 只见叶藏熟门熟路地拿出拖鞋,还是他当时穿的那一双,将蛋糕塞入冰箱隔间,跟百合子说要三天内吃完,然后熟练地穿戴围裙,做料理。 他甚至猜到了百合子的冰箱一定空空如也,还买了新鲜的鸡蛋、肉类跟蔬菜。 直到百合子稀里糊涂地坐在餐桌前,汤咖喱浓郁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她才惊觉:不对啊! 阿叶怎么就回来了! 他怎么就帮我做饭了! 叶藏左手端着一只小碗,慢条斯理地挑着碗中的米,同时断断续续跟百合子解释现在的情况。 “……情况就是这样。” “最后还是被送进了私立学校,出勤率很低,毕业的话不成问题。” “搬出来住了,主要从事漫画家相关的工作。” “嗯,他们很支持哦。” 阿叶深谙语言艺术,知道如何在不说谎的情况下模糊语言,像现在,百合子就以为他去读了某不知名的私塾大学。 或许是知名大学,叶藏没有说名字。 百合子说:“你之后住在东京?” 或许是常见的青年人独居室,1LD或者2LD的那种。 叶藏摇头说:“神奈川。” “神奈川?”百合子惊讶极了。 对此叶藏的解释是:“我不习惯住狭窄的屋子。” 这话略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儿,但又叶藏说来,又显得异常贴切,他身上萦绕着浪荡公子哥的气质,哪怕不生活在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的和式建筑中,也应住在海边的洋房别墅里。 百合子略读过几本书,她想最适合叶藏的时代应该是浪漫的大正,西装与军服并行,文人阅读西洋的翻译书籍,身着蓝袴,却要照卡基布的斗篷,头顶带着硬挺的军帽。 叶藏就有这种气质,介乎于和与西洋之间,你在他身上能够感受到两种文化的交融,它们似乎融合在一起,又似乎存在着某种尖锐的冲突。 百合子说:“一个人住吗?” 叶藏却摇摇头道:“不,并不。” 百合子以为是叶藏的家里人要跟着一起过去,至少也是常年照顾他的管家,奇怪的是,叶藏明明家务万能,但只要是跟他相处过的人就会觉得,他是无法一个人独立生活下去的。 她无意探究叶藏的家人,对此话题闭口不谈,阿叶也乐得什么都不说。 百合子因此错过了“认识”津岛惠的时机。 * 在此之后,叶藏便隔三差五地去石川百合子家。 他会提前跟百合子约定好时间,在两方都有空的情况下上门。 这让他俩的关系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说是爱人,那肯定不是的,说是朋友,又似乎高于单纯的友情。 说到最后,只有“没有血缘的家人”能够形容他二者的关系。 让叶藏没想到的是,今天在去百合子家的路上,竟然遇见了一位熟人。 * 七海健人最近的生活不太顺利。 他身兼国中毕业生与咒术师的双重身份,倘若咒术师生涯一片坦荡,波折自然落在校园。 起因是模拟志愿填报书。 七海健人在书页上一笔一画地填上了“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高等专门学校,在此不得不解释一下此类学校的概念。 谷歌词条是这么写的: “技术专门学校,培养有实践经验的中级技术人才……毕业生大部分就业,少量可插入大学三年级继续学习。” 继续学习的方向也非常单一,都是往实际操作方向走的。 七海此人堪称是人间清醒,一般情况下,他会规避让自己被责问的风险,可他性格中又有认真严肃的一面,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说出善意的谎言。 模拟志愿填报书在日本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它涉及到学生之后去各类学校参与报名考试,除非是放弃升学的人,中等及以上的学生都会老老实实填报自己即将上的学校。 出于各种考虑,也或许是由于一时冲动,七海填了咒术高专的名字。 结果自不用说,还算负责的班主任直接炸锅了,看见“高等专门学校”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让七海到办公室。 七海的成绩是很好的,他上的国中在东京都都排名靠前,而在这学校中,他又是最不会给教师添麻烦的优等生。 他在学生中又很有威严,明明是会在校园时代受到排挤的混血儿,在这只有中产及以上阶级的校园中却备受同级与后辈尊重,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七海想要竞争一进会的会长,有大概率能成功。 信任他的人就这么多。 这等好学生竟准备去读专门学校,是个老师就不能忍,羽田老师甚至没来急查一下学校相关资料,就火急火燎将人喊过来了。 他将模拟志愿填报书拍在桌上,斟酌半天道: “最近,是有什么困难吗,七海?” 七海不卑不亢:“不,并没有。” “那你的志愿……”羽田卡顿半天道,“以你的学力,去76档的学校都轻轻松松吧,筑波大学附高之类的,开成或者青山高等也可以,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高等专门学校呢? 这种自毁前程的做法,他完完全全不能接受! 七海心中叹气,有一瞬间他后悔老老实实填写模拟表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写,明明保持缄默就行了。 “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羽田老师您了解过这所学校吗?” 羽田年纪较轻,倒没什么“不能被学生挑战威严”之类,他老老实实承认:“不,并没有。” 七海说:“那么,您可以去官网查一下。” 说到这,今天的谈话自然就先结束了,羽田老师查了一下东京咒术高专的消息,结果大为震惊,甚至都惊动了办公室的其他老师。 “平均偏差值74?宗教类学校?” 今天教育部出的排行中,排名第一的兵库县的滩高校,他们的偏差值也不过就是74,咒术高专的偏差值与日本第一的高校都持平了。 羽田第一反应是这野鸡学校在胡说八道,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还真在专门技术学校中找到了这所学校。 在一众偏差值45以下的学校中,这所鹤立鸡群。 “招生门槛超高的私立学校,高额补贴,毕业后直接进入厅内工作,毕业后若有深造意向直接进入东京大学等S级高校就读。” 等一口气读完后羽田倒吸一口冷气:“真的假的!” 其他老师听完后也惊呆了,都挤在一块看,更恐怖的事,他们还看见的文部省的公章,也就是说以上这些待遇都是真的。 “那为什么要叫专门学校啊!” 羽田抓狂了。 有老师机智道:“宗教学校,是天主教还是佛学?” “佛学吧……” “肯定是那种学校。”他老神在在,“让佛系继承人进入修行,出来后直接继承家业的学校,肯定有许多毕业生是直接进入东大佛学专业就读的。” “啊……这样。” 在日本,老牌寺庙的继承人是非常值钱的,说到底,做法事本来就很赚。 羽田老师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七海同学果然选择了优秀的高校吗?” 随后他又有些迟疑:“但七海同学是丹麦人吧,现在外国人也能做寺庙继承人了吗?” 他碎碎念了许久。 * 在知道咒术高专的偏差值时七海也很惊讶。 “74?” 有这么高的吗? 校方相关人员给出的回答是:“是这样的,我们每年的入学偏差值是根据当年学生的平均偏差值水平决定的。” “咒术师操作术式,需要深入的思考与精准的控制力,一些术式甚至涉及原子操作、阿基里斯悖论,因此优秀的咒术师成绩都很不错。” “我们也极力推荐学生进入东京大学深造。” 这里其实有点蒙人的意思,说到底,像六眼那种非常理科生的术式其实不太多,而且五条悟本人国文其实不怎么样。 今年偏差值74完全是意外。 刚才就说了,74是当年学生的平均水平,那么今年的学生有哪些人呢。 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 夏油杰不用说,偏差值距离日本第一也没有差多少,而五条悟,他可是除了性格外什么都完美的男人,成绩当然是不会差的,跟夏油杰属于一个等级。 家入硝子比他们差点,但也没有太差。 一般情况下,东京大学的入学偏差值在75上下,夏油杰跟五条悟都在79前后,绝对属于全日中考前50行列,那么家入硝子的偏差值则是64。 其实也能上不错的女中了。 她本人不怎么好好学习,飙车酗酒无一不精,就没去过学校几天,在此前提下能拿到模考64的成绩,完全是天纵奇才。 如果单看成绩,那咒术高专真是所相当不错的学校。 * 说服了羽田之后,娜娜明的苦恼并没有了结,他的主要压力来源其实是家庭。 七海家根本不是咒术师世家,也不知他的父母哪一方带有稀释过无数遍的咒术师血统,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他的父母都很开明,否则也不会走到一起,一开始,他们对七海想成为咒术师的志愿无比支持,最近却因经历了一些事,反对起来。 起因是七海健人的父亲被卷入诅咒事件。 他并非受害者,只是见证人罢了,他看见了前来处理咒灵的咒术师,也看见了对方被白布盖着,抬出涉案现场的模样。 七海健人的父亲是非典型日本人,他身上毫无日本男儿的根性,浪漫得有些过火,跟七海健人的母亲每天都在热恋,或许正是因为父母跳脱的性格,七海健人才长成了绝对可靠的模样。 他的父母只是心态年轻,绝不是不理会孩子的生死,目睹那件事后,七海健人的父亲悄悄跟他母亲说了,两人都没有跟娜娜明打招呼,凭借自己的渠道与成年人的身份,跟窗的成员彻彻底底了解了一番咒术师的生存现状。 结果非常的……让人吃惊。 “绝大多数咒术师会死于非命。” “平均年龄25岁。” 这两句话未免也太触目惊心,七海的父母看不见诅咒,无法想象儿子同怪物搏斗时的身影,可他们却知道,没有父母愿意孩子去做平均年龄只有25岁的职业。 “这是我第一次对你提出请求。” 娜娜明的父母是这么说的。 “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自己,放弃成为咒术师吧。” 父母慎重其事的话让娜娜明心烦意乱,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盘成一团乱麻。 他知道咒术师的折损率吗? 毫无疑问,他是知道的。 可娜娜明在咒术界并没有相熟的同伴,他也没经历过熟人的死亡,就算是他自己做任务,窗也没有出现过评级失误。 这让他对咒术界的实际伤亡率缺乏一点实感。 最重要的是…… ‘对我来说,好像也没有非成为咒术师不可的理由。’ ‘在此前提下,要不要去咒术高专就读……’ 他忽然就动摇了。 很多时候,人作出决定,只是瞬间的事。 * 因最近无时不刻在思考,娜娜明走在路上也会放空。 放空他的思维,简单说来就是在发呆。 由于咒术师有咒力加持四肢,都耳聪目明,他也没有出现因为发呆而撞到车上的情况。 今天却有些不同。 “!” 他明显撞上了散发着热意的、柔软的躯体。 七海健人下意识地睁大眼睛,立刻蹲下来对受害者说:“抱歉,是我没看路,你没事吧。” 等他看清楚撞到的究竟是谁时,脸都要裂开了。 “疼疼疼疼疼。”阿叶曲起修长的腿,坐在地上,那模样不知该说是柔弱,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显得非常纤细,轻轻一推,就倒了下去。 “没关系。”即便他是被撞到的、受苦的人,也要先宽慰对方。 可面对这样的阿叶,七海却几乎要裂开了。 显然,他认识叶藏这张脸,他们甚至还说过几句话。 可上次,也就是几个月前分别时,是什么情况呢? 为了理所当然地驱散停留在叶藏肩膀上的咒灵,娜娜明板着脸,摆出了一副很难搞不良的模样(他还把校服口子扣到顶端),猛地伸手在叶藏脑袋边上虚晃一招,捏死咒灵,最后手掌抵在小巷的墙壁上。 官方学名:壁咚。 他好像还说了些似乎自我意识过剩,类似于“不要再跟着我了”之类的垃圾话。 娜娜明:“……” “……” “……” 七海健人,男。 死因:社会性死亡。 卒年:15岁。 第146章 第一百四五章 ‘怎样才能成为可靠的大人?’ ‘喜怒不形于色?永葆赤诚还是具有上进拼搏的精神?” 这段对话发生在七海小时候,不知怎么的,他对此印象尤为深刻,他问了自己当年很崇拜的老师,如何成为跟他一样可靠的成年人。 老师当时的表情略显无奈,他先说自己并不可靠,可对七海的问题,他有自己的一番解读。 “得承担成年人的重担。” “准确说来,要保护好孩子,给他们成长的空间。” 他说:“我心中优秀的大人,就是为了你这样的孩子能撑起一片绿荫的人。” * 可能是直面社会性死亡现场,娜娜明脑海中浮现出走马灯场景,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当时的对话。 “七海同学?” “七海同学?” 将他唤醒的竟然是碰瓷猫猫本人叶藏,之前就说过,阿叶对人心的掌控程度跟太宰治差不多,娜娜明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甚至能够从细微处猜到娜娜明心情不佳的原因。 但这跟他想要碰瓷娜娜明有关系吗? 当然是没有的! 放飞状态的阿叶对咒术师生态非常感兴趣。 在叶藏的呼唤下七海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高冷点头道:“津岛同学。” 阿叶的笑容十分柔软:“似乎我们每次见面都是这样。” 他手腕撑地,准备起身,娜娜明下意识便上前一步,将叶藏拉了起来。 他问:“抱歉,没事吧。” 从来不会推卸责任,遵从人与人交往的准则,会干脆利落地弥补自己的错误,从学生时代起,娜娜明就有这一特性。 叶藏的手与娜娜明的手交叠,白人的骨架较东洋人更加宽大,娜娜明也是如此,与他相比,阿叶更显纤细。 两人进行日本人典型的礼貌寒暄,准确说来是叶藏开始的。 娜娜明这个人由于太过坚守准则,在人情往来上是不如很多人的,倒不是说他情商低,他对看不上的事会保持沉默,却不会跟其他人同流合污。 学生时代,这会让他成为受人崇敬、追捧的对象,等走上社会就未必了。 他俩聊的都是升学话题,按照年纪叶藏跟娜娜明一样大,他现在升入高一是因为跳级。 娜娜明被迫听了一嘴:“……升入了东京的私立高中,不怎么需要去上课,只要参加考试就行了。” 娜娜明则是想到了他吸引咒灵的体制,在叶藏说完之后略显严肃地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遇见怪事。” 这话听起来有点没头没尾,叶藏从善如流地答道:“7月份的时候出了点状况,现在已经好了。” 他说:“兄长请了些人来解决问题。” 他说的很隐晦,娜娜明自动解读为:津岛家的人请了咒术师来帮他清除诅咒。 在七海心中,他跟叶藏正处于双向隐瞒状态,他通过窗听说了文豪太宰治吸引诅咒的事,又借此推断出了叶藏的身份,将他跟津岛议员联系在一起,而叶藏应该是知道了自己被诅咒缠身,但他又不知道娜娜明是咒术师,所以两人都在含糊其辞。 ‘或许他常年呆在家中,不去学校,也是为了躲避诅咒。’ 娜娜明是这么想的。 此时此刻,两人正在新宿的街口,这里人流量太大,他们靠边站时根本没有无人关注,叶藏倚靠电器店的橱窗,橱窗里摆满了各种新式tv,正播放广告。 广告请了时下有名的晨间剧明星来拍,叶藏记得对方曾饰演海女,元气的笑容能暂时抚慰上班族疲惫的心灵。 这条广告中,她依旧作为广大上班族所熟悉的朴实打扮,一一介绍了神奈川与东京交界处,新建度假胜地的优秀之处。 自然疗法、有氧生活、天然温泉…… 天然温泉在日本不稀奇,对都市人来说自然疗法才是大杀器,这就像是农家乐一般,越是居住在钢铁森林中的人就越喜欢原生态,天知道东京都周围怎么会较为原始的村庄。 “产入村欢迎你!” 阿叶微微偏头,像是在聆听这则广告,又像是没入耳朵,他跟娜娜明的寒暄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今天遇见你,我很高兴,七海君。” 他温吞地说:“下次再见。” 他的话太过笃定,就好像他们一定会见面似的。 …… 伏黑津美纪的小学跟津岛惠的幼稚园连在一起。 这是神奈川随处可见的,政府投资建设的公办学校,偏差值不高不低,在与入学补贴对冲之后,学费几乎等于零,附近普通家庭的孩子都会选择在此上学。 由于生源覆盖周围街坊,孩子的母亲也彼此熟悉,难免会传出些闲话。 课间休息时,津美纪帮助班上女生赶走了欺负她的男同学。 日本校园内霸凌屡见不鲜,成为被欺负对象的,往往是柔弱的、没有反抗精神的孩子,大多数人对欺负现象熟视无睹,只有津美纪这样的善人才会一反常态地去帮助那些孩子。 这一行为让她成为了众人集火的目标,可津美纪并非那种不会还手的孩子,再加上这年纪的女孩儿又比男孩儿高,一时间没人奈何得了她。 “伏黑,你要有爸爸了吗?”剩下就是语言攻击,小野拖长了音道,“听说你妈妈傍上了新搬来的少爷,都住人家家里去了,明明还没入籍。” “怎么样,你住他家里去了吗?” 话还没说完,国文课本就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脸上。 小野给砸懵了。 津美纪伴着一张脸说:“道歉。” “给妈妈还有阿叶道歉。” * 津美纪这件事本应有两种结局,倘若小野更要脸皮一些,应该以两败俱伤、无人告老师为结局,如果他无耻一点,则会以津美纪家长来学校为收场。 真正的结果异与以上两种,班主任“尽职”地拨打了伏黑爱花的电话,却因不知名原因未接通,结果她只能听着小野父母的斥责,憋了一肚子火,又发到津美纪头上。 津美纪接受了,却不肯对小野道歉,最后她只能被定义为没人教养的野孩子,被草草放过。 因为这件插曲,她五点半才出学校,一般情况下公立小学是4点放学。 她有点失落,今天说好跟惠一起回家,结果食言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出校门,津美纪就看见了惠小小的身影,他带着幼稚园的圆顶黄帽,穿着叶藏买的衣服。 衣服很贵,质量也很好,这让他与幼稚园中拖着鼻涕的小孩完全不同。 津美纪:“惠?” 她散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道:“你还没回家?” 惠抬头看她,言简意赅道:“说好一起回去的。” “阿叶今天有事回东京,要晚上才能回来,昨天就给我们留了饭。”他歪头道,“爱花阿姨也不会回来吧。” “妈妈有工作上的事……” 惠打断她的话道:“一起走吧。” 津美纪:“……嗯。” 走在回家的路上,斜阳将他俩的影子拖得很长。 津美纪忽然说:“我今天跟小野打架了。” 惠看她一眼,他了解津美纪,她打架听起来就很奇怪。 于是惠问:“原因呢?” “他说了妈妈的坏话。”津美纪犹豫了一会儿道,“还有阿叶的。” 她将前因后果叙述一番,就听见惠问:“所以,你打赢了?” 津美纪:“嗯!” 惠“哦”了一声,这反应实在很不幼稚园,颇有小孩儿故作成熟的意味:“不是挺好的吗?” 如果津美纪没有打赢,他肯定会上门揍小野一顿,惠是这样想的。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是幼稚园的小豆丁,惠的年纪虽然小,已经能下意识调动咒力了,他由于频繁转幼稚园,自然而然成为了被欺负的对象,可目前为止,还从未有人成功欺负过惠,只有上门的小胖墩被他打得满地找牙。 惠莫名成了幼稚园里的“大哥”,还有小朋友进贡棒棒糖。 两人背着小书包走进津岛家,就像一双姐弟。 他们将书包老老实实放在书房,津美纪踩着小凳子从冰箱里拿出包裹薄膜的晚餐,惠则用叶藏遗留下来的油醋汁拌了新鲜沙拉。 等微波炉转慢3分钟,津美纪又戴上隔热手套,将饭菜小心翼翼端上桌。 “我开动了。” 两孩子一起双手合十。 也别说这幅场景怪,津美纪跟惠本来就是异常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之前到处漂泊的日子让他们像杂草一样坚韧,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此外,无论是惠还是津美纪,都对临时组建家庭毫无排斥。 伏黑爱花的默许,跟叶藏的接受,让他们过着不是姐弟胜似姐弟的生活。 叶藏回来时已经晚上11点了,津美纪跟惠早就洗洗睡了。 是的,没错,由于津岛家房屋够多,他干脆收拾出一间给津美纪住了,理由也很简单,津美纪一个人住在小公寓不安全。 伏黑爱花竟然也接受了说法,她本人其实不大适合当母亲,否则未来也不会干出撇下津美纪跟惠离开的事。 当她有足够金钱跟养分时,能够成为顾家的好女人,但当外界的土壤过分贫瘠时,便连养好自己这一株菟丝子都变得很难了。 她倒也不是没想过跟叶藏在一起,单身男性与单身女性,各自带着一个孩子,男方又是小少爷,论理来说是绝佳的对象。 但因某种缘故,她与叶藏间维持着一条摇摇欲坠的微妙界限。 接触仅限于友好的招呼,互相赠送点心与菜肴,偶尔叶藏会问爱花:“这样生活辛苦吗?”爱花则会回跟阿叶很像的柔弱的微笑。 有的时候爱花会想,为什么叶藏会愿意看着津美纪,最后她将原因归纳至他对孩童天性的友善上。 * 第二天早上,津美纪是被饭菜的香味唤醒的。 她穿好校服,揉着眼睛下楼,餐桌上的烤面包机正在运转,阿叶已经煎好了漂亮的太阳蛋,沙拉与蔬菜相拌,非常新鲜,德式香肠卧在太阳蛋旁,摆盘精简而漂亮。 他在做午餐便当要带的菜。 说来有意思,叶藏做午餐便当是实用派的,他的便当菜色精美、摆盘出众,可阿叶却不会做可爱的熊猫便当。 百合子吐槽过,说他做的便当盒子像是新年时吃的御节料理。 “早啊。”阿叶甚至没回头。 “早餐在桌上,记得倒杯牛奶,津美纪。” 跟几个月前的惠一样,毫无疑问,津美纪也被脉脉温情触动了,她比起惠内心更不踏实,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叶藏收养自己的原因。 她到现在都以为叶藏是惠的亲生父亲,惠的嘴巴很严,像蚌一样,不大说自己的事。 因为无法回报叶藏的好意,跟他相处时就会显得局促,津美纪在阿叶面前一点都不放松,她会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力所能及帮叶藏做些事。 7点40前后,惠也下楼了。 他踩在小板凳上,才从冰箱里抱出装红姜的瓶子,就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惠惊讶极了,叶藏已经在家里,还有谁会来。 结果他就看见了甚尔如小山一般,令他熟悉的身影。 惠:!!! 他睁大眼睛,四处支棱的头发都翘起来。 甚尔带着一身隔夜的烟,可能还夹杂着血的味道,那股味绝不好闻,是近乎于兽类的纯雄性味道。 他逡巡客厅一圈道:“小鬼还没走啊。” 阿叶关火道:“你来做什么,甚尔。” 话语内容倒是严格,语调却软绵绵的。 甚尔说:“还能做什么?昨天狠狠地挣了一笔。” 他旁若无人地对阿叶说:“别管这些不解风情的小鬼了,走吧,去银座吃寿司。”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敞着腿,一副主人的模样。 “已经预约好了。” 第147章 第一百四六章 小白脸不是谁都能当的。 正因叶藏了解女性,具有惹人怜爱的特质,他才知道讨好女人有多么艰难。 甚尔长了一张帅气的脸,拥有与日本人不符的健美身材,可以上两点并不足以支撑他成为能在双人床间辗转的男人。 讨喜的笑容、满嘴的甜话、惊喜的礼物以及偶尔男人味的豪爽。 综合以上几点,才能成为受欢迎的小白脸。 甚尔跟在牛郎店里陪酒的牛郎不同,只要他想就能轻轻松松与富婆结婚,且包养他的富婆都年轻貌美。 光这点足以让无数同行嫉妒得牙痒痒。 为什么他如此成功—— * “第一次看见甚尔带朋友来。” 富御铁板烧,位于银座,乃是蝉联米其林二星多年的铁板烧店,店内主打宫崎牛套餐,早几年前,宫崎牛就超过了曾经霸榜多年的神户牛,成为了最上等和牛。 铁板烧店跟熟悉店不同,据说小野二郎在做寿司时全程保持静默,以达成心气合一,铁板烧店的老师傅就比较健谈了。 甚尔从几年前起就常来这家店,不知不觉间跟富御老师傅也混熟了。 别看甚尔像败犬一样逃离禅院家,他的生活还是非常奢侈的,做不黑不白的任务挣得很多,百合子那样的女人又出手阔绰。 也只有惠出生前后,他才过一般家庭生活。 过去的记忆才从脑海深处浮现,甚尔就迫不及待地打散了,他说:“这家伙可是我的大金主啊,老爷子。” 大金主,是甚尔对叶藏的定义。 甚尔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烂人,是个人渣,他这样的男人根本没法独立抚养惠。 当孔时雨问他惠怎么样时,他能给出“完全不记得惠”的反映。 可实际上…… ‘得找个人把他养大才行。’ 偶尔甚尔德脑子里也会盘桓这一念头。 ‘那小鬼看上去早熟,可才是幼稚园的小鬼。’ ‘养不好他的话干脆卖到禅院家好了,反正他有咒力,总比跟我过得好。’ 可不到万不得已,甚尔并不想把惠卖给禅院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个垃圾堆。 惠是个好孩子,是个跟妻子一样的善人。 基于这点认知,他又觉得惠在禅院家会不愉快。 ‘找个能抚养他的女人算了。’他想,‘能把他安安稳稳养大,照顾好孩子,偶尔打点钱过去就完事了。’ 这想法在他脑海中盘桓许久,之前甚尔想过跟百合子结婚,虽然百合子不会哄孩子,但她有钱,对惠还不错。 谁知道他还没下定决心,叶藏突兀地出现了。 甚尔面前出现了新的选择。 * “喂喂。” 他肌肉虬结的手臂揽住叶藏的肩膀,甚尔实在是太高大了,肩也太宽,他有两个叶藏那么大。 此时此刻,甚尔的头都要拱到叶藏的肩窝了。 他露出了小白脸专用的笑容,眯着眼睛,收敛了爪牙,是女人最喜欢的那种微笑,可放叶藏眼里,他的笑容就像是故作和善的狮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阿叶?” 他问得还挺亲切。 阿叶保持着弱者的模样,风一吹就会倒,让夏油杰心生保护之心的样子。 叶藏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卡片。 甚尔吹了声口哨,这让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小白脸了配上一身腱子肉,非常像恶役。 “津岛甚尔” 居民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的。 * 前段时间,叶藏突发奇想,将自己“津岛叶藏”的身份坐实了。 之前就说过,叶藏的黑客技术跟田山花袋差不多,而《文豪野犬》跟《咒术回战》世界的科技水平基本上是平行的。 “离家出走”后,他的未成年身份就非常不方便了,无论是给集英社画漫画也好,还是出入各种场合也好,甚至收养惠都要挂在文治名下。 阿叶在心中抱怨:这不是超不方便吗? 虽然文治哥是好心啦,但做什么都要被监护着,他实在是不习惯。 说到底,阿叶就像是流浪猫中的公主,喜欢自由自在的游乐生活,被限制自由,那是万万不行的。 想到这阿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增加了“津岛叶藏”这一重身份的重量。 这一虚拟身份是他在住进百合子家后捏出来的,跟集英社签约用的就是“津岛叶藏”,总而言之就是国民身份库中能查到,但细究却会发现生平是张白纸。 阿叶专门花了点时间,把津岛叶藏填满了。 津岛叶藏,20岁,是津岛旁支的孩子,父母在十六岁时亡故,毕业于兵库县的公立学院,十七岁下半来到东京,本挂名在某某高校,却因出勤率太低被劝退,靠打零工过活。 感谢日本的高离家出走率,像“津岛叶藏”一样的游衍青年还有很多很多,现在他的身份单薄而又充实,但无论如何都能享受成年人的福利了。 在做了这件事后,阿叶去找英子说了,低眉顺眼,态度诚恳得不行。 英子的接受力是比文治强的,但也仅限于符合她认知的方面啊。 比方说,她知道咒力,联系阿叶一些过于聪慧异于常人的举动,她就猜叶藏是不是也能看见诅咒。 这对她来说是合理的。 但是!但是! 学艺术的弟弟冷不丁跑出来说其实我是个能在国民系统库三进三出的黑客大佬哦,就算是她也没法立刻消化吧! 当时津岛英子就裂开了,连灌几杯茶冷静后开始盘问叶藏。 黑客技术是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你有没有做过不好的事啊?有没有留下把柄啊? 阿叶看着柔柔弱弱乖乖巧巧,就不肯正面回答英子的问题。 怎么学的?跟网上的帖子学的啊,不知怎么一看就会了。 坏事,那当然是没有的,唯一的违法项目就是捏“津岛叶藏”这个壳子。 他的态度某种意义上堪称是油盐不进。 英子是出色的政客没错啦,阿叶却精通刑讯,还是太宰治一脉相承的刑讯,只要他不想,没有人能从他口中撬出信息。 英子喝干了茶壶,只得对叶藏摆摆手道:“就这样吧,文治那里我会帮你担着的。” 她说:“我们是亲人,阿叶。” ——因为是亲人,所以能互相包容,隐瞒特异,擦净首尾。 ——你可以信任我们。 她想跟叶藏说的就是这些。 阿叶懂她的意思,表情变得无比柔和。 “我知道。” * 综上所述,现在阿叶是拥有两重身份的人,一是津岛家体弱多病的幼子津岛修治,二则是旁支的孩子津岛叶藏。 津岛叶藏这名字的讽刺意味太多,背后还大有故事可挖。 由于“津岛叶藏”已经成年,可操作空间就变多了。 就比如说津岛惠,原本是说由津岛文治收养的,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会过分曲折。 现在监护权是在甚尔手中,需要先由甚尔转交给津岛文治才能给惠改姓,但由于甚尔跟文治是陌生人,这就让他们的监护转移之路变得曲折。 阿叶可不认为,在甚尔跟文治打过照面后,文治还会愿意收养惠,肯定会觉得他可爱的弟弟被野男人骗了,现在甚至要帮人家无偿养娃了吧? 就算叶藏愿意,这也是违法的,因为他跟惠没有血缘关系,可以判“诱拐”罪。 最方便的方法其实是叶藏跟甚尔建立某种户籍上的关系,使他跟甚尔变成惠的监护人。 那可以吗? 从法律角度上来看是可以的。 在这不得不说,日本是一个没有同性婚姻法的国家,但同性伴侣想要成为家人,还是有办法的。 那就是填入籍书,使同性情侣建立收养关系,改姓成为一家人。 而叶藏在跟甚尔理清户籍关系后,后者毫不犹豫签了入籍书。 甚尔问:“也就是说,我做了你的上门女婿。” 阿叶:“不……不是这个意思。” 甚尔不在乎叶藏是不是这个意思,就像他不在乎那些女人对他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一样,他是专业小白脸,他现在的生活,是自己选的,放弃了尊严的生活模式。 能过一天就过一天,能逃避一天就逃避一天。 像流浪狗一样。 入籍津岛家也无所谓,如果他需要自己的“服务”,甚尔说不定还乐见其成。 ‘因为阿叶是个超有钱的小少爷。’ 甚尔嗤了一声:‘这种小少爷愿意养惠,怎么都是那小鬼赚到了好吗?’ 他决定用对女人的方式来对叶藏,毕竟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这家富御铁板烧,甚尔带单方面热恋期中的女人吃过,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每次都是他做完任务挣钱之后,很容易把人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吃到一半时阿叶忽然说:“惠酱要去秋游了。” 甚尔哈了一声道:“那小鬼,随便怎么样都行。” …… 吃完铁板烧后又出了问题。 熟客甚尔说:“挂账吧,老爹,下次我有钱了一起结。” 富御跟甚尔认识久了,知道他会有钱了将之前的欠账一起清空,但也忍不住数落两句:“你昨天才把账清过,难道今天就不剩钱了?” 甚尔放出非常没品的豪言:“我今晚可是要去马场大玩特玩。” 那可是赌博时要用的钱,怎么能用来结账呢? 富御:“……” 虽然非常甚尔但真的欠揍。 阿叶却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结就好。” 甚尔从善如流:“啊,那实在是太好了。” 富御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阿叶说的话,不是跟甚尔之前带来的女人说的话一模一样吗? 是的,没错,很多时候清账单的并不是挣了钱的甚尔,而是他新勾到手的富婆。 富御用隐晦且微妙的眼神打量甚尔。 ‘这家伙,终于越过那条界限了吗……’ 结账后,叶藏跟甚尔一起去计程车点,甚尔双手插兜,薄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隆起的肌肉,他问叶藏:“果然,你是看上我了吧阿叶。” 他理所当然地说:“要睡一觉吗?就当特殊服务了。” 在他心中,愿意为他花钱,愿意让他当上门女婿,又愿意照顾惠,不就跟那群女人一模一样吗? 阿叶却不这么认为。 * ‘这些钱换惠跟天与咒缚回来,不是很值得吗?’ ‘冠了我的姓氏,就要做我的狗了。’ 此时此刻,叶藏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黑时宰挂在嘴边的“中也明明是我的狗”这句话。 阿叶摇摇头,立刻将脑海中危险的思想甩开了。 他并不愿意用金钱衡量人的重量,可甚尔总是主动将自己放在天平的另一端,让阿叶不得不照着他的话思考下去。 更何况…… ‘津岛叶藏跟禅院甚尔结婚,跟我津岛修治有什么关系呢。’ 第148章 第一百四七章 沉默。 津美纪看着脸色难看的惠,欲言又止。 甚尔几乎是胁迫叶藏跟他出门,当他曲起胳膊肘时,青筋浮于肌肉表面。 这让津美纪产生了一种错觉,没有人可以逃离甚尔的禁锢。 阿叶就更不可能了,他很高,却给人留下一阵风变成吹倒的柔弱印象,跟甚尔在一起时,像被他胁迫了。 惠就是这么想的。 他沉着一张小脸心道:‘可恶,那个人渣老爹,他到底对阿叶做了什么……’ “惠?惠?” 唤醒他的是津美纪的呼声:“没事吧,惠?” 她觉得屋子里不能这么安静下去。 惠抬头,迎上津美纪担心的视线,他想说自己没事,但他真的没事吗? 他不想说假话,就没有回答。 好在津美纪并没有询问惠,她说:“总之我们先写作业吧,然后等阿叶回来。” 惠:“嗯。” 等时钟上的时针跑过九点时,家庭作业做完了,津美纪帮惠检查了,发现他今天的字迹格外潦草,好在正确率还是很高的。 惠非常善于念书。 津美纪本以为他会保持沉默一个晚上,没想到在写完作业后,他竟主动开腔道:“甚尔……那个人渣,是我的生父。” 他从阿叶那里拿到了新身份证,知道自己叫津岛惠。 按照惠的想法,这就代表着自己的监护权转移到了叶藏的头上,也就是说阿叶才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父亲,甚尔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对这点惠并不惊讶,毕竟甚尔没怎么照顾他,且将“我要把你卖个好价钱”挂在嘴边上,以至于惠从更小的时候就认定甚尔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卖了换钱去赌马。 对此,惠其实是比较佛系的,他甚至不想知道自己会被卖给什么人家。 他用三言两语跟津美纪概括了甚尔的人渣行径,并得出最终结论:“他一定在胁迫阿叶给他钱,就像那些阿姨一样。” 其实惠知道那些阿姨给甚尔钱是他们自愿的,可换到叶藏头上,他就自发性认为阿叶并不想养甚尔,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拒绝甚尔这样的人渣罢了。 ‘阿叶不会真出一大笔钱,把我买下来了吧……’ 他甚至产生了如上想法。 津美纪听了惠的话,并没有流露出同情之意,首先,她的母亲爱花也跟过许多男性,其次,对努力生活的惠来说,同情才是侮辱。 她只是感叹:“阿叶,是很好的人啊。” 惠在心中默默点头。 叶藏是他对善人最初的印象。 最后惠跟津美纪决定一起等叶藏,时针越过了十、十一、十二,叶藏还没有回来。 小孩子的精力不够充沛,最后两个人头靠着头,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阿叶回来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 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起来。 他的头抵着对方单薄的胸膛。 惠下意识蹭了蹭,迷迷糊糊道:“阿叶?” 叶藏低声道:“睡吧。” “我回来了。” …… 第二天早晨,惠醒得不是很早。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惠本来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纠结到深夜都睡不安稳,第二天早早醒来。 事实证明,他实在是低估了儿童的睡眠质量。 昨晚一开始他可能还挺不安的,可等叶藏回来后,不知怎的,心就从喉咙口归位,再加上之前熬得狠,睡眠质量就更好了。 他爬起来揉揉眼睛,先看了下床头柜上的闹钟,这一看惠的表情就裂开了,配合他张牙舞爪的发型,可爱得不行。 惠立刻踩着拖鞋“哒哒哒”下楼,先映入眼帘的,是温书的津美纪,他一扭头,只见一楼书房也开了条缝,阿叶正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赶稿。 比起每周赶死线的漫画家,叶藏是很有余裕的,他甚至有三话的存稿,这在JUMP系作家中实在是太少见了。 “早饭在桌上。”早在惠下楼时,叶藏就注意到惠,他的声音从门缝中飘出来,“这个时间,只能说是早午餐,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先去吃饭吧。” 惠没听叶藏的话,他执拗地站在那道:“甚尔为什么会知道这。” 叶藏放下画笔,好脾气地回答道:“他是你生父,你跟我住,肯定会知道。” 惠急切地说:“他是不是胁迫你了,让你一定要养我之类的。” 阿叶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无比认真地直视惠:“我想抚养你,只是因为惠你值得我这么做,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 “甚尔他……他只是不明白如何独自抚养你。” “我正好有能力,就将你从他那里要了过来。” 惠说:“就这样?” “就是这样。” 他又问:“你有没有给他钱?” “他是不是强迫你花一大笔钱买我?” 这一回惠还真误会了,确定惠改姓时,甚尔没有问叶藏要一分钱。 原因叶藏也清楚,现在惠还没有觉醒术式,虽然他拥有咒力吧,但如果觉醒不了术式,或者只是不大强力的术,禅院家根本不会在意。 毕竟他是废物甚尔的儿子,且甚尔在离家之前大闹了一通,如果惠回家,会遭受怎样的欺负真是用小脚趾都能想象到。 因此,甚尔说要把惠卖掉,现阶段只是吓吓他而已。 此外叶藏也跟甚尔透露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之前甚尔就觉得叶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别的不说,他身上虽然没有禅院家男人的臭毛病,可论风雅跟古味,比他们家的人还要强上许多,这样的人肯定出自还没没落的华族,这点甚尔是很清楚的。 同时他也知道,禅院家说是咒术师大家,但跟政治界还有商界的大人物是平级的,根本没有谁比谁高贵这一说,如果叶藏家很有权势,即便他不是咒术师,禅院家也不敢冒冒然动手。 综合考虑,让叶藏收养惠真是再划算不过的决定。 以上这些考量,叶藏并没因惠是小孩子而含糊其辞,而是跟他掰碎了一点点解释清楚。 当然,咒术相关的那些先略过不谈,反正甚尔已经跟惠解释过了。 惠本来就知道甚尔出自一个“很大的垃圾场”,这是甚尔的说法,在叶藏的诉说下,他将甚尔曾经的含糊其辞都对上号了。 “我明白了。”最后惠慎重地点头。 ‘要保护好阿叶才行。’ 叶藏其实想问惠“你明白了什么”,就算是他也不是很懂小孩子的思路,他们跟成年人是两种完全相反的物种。 最后他还是选择点点头,接受了惠的说法,并表示“我相信你”。 至此,早上还气鼓鼓的河豚惠已经恢复了原样。 阿叶早上试图跟伏黑爱花联系,想要跟她说让津美纪休息一天的事,结果也没有打通爱花的电话,他叹了一口气,只能问津美纪,最近有没有见到妈妈,最后得到了否定答案。 阿叶只能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学校的紧急联系人可以改成我的电话。” 他的表情有点忧郁。 津美纪想了想就同意了,爱花之前跟她说过,如果实在找不到大人,可以找隔壁的津岛先生。 她在说这话时,表情带着点奇妙的放松之意。 就算是津美纪也不知道,妈妈究竟在想什么。 * “对了。” 结束了大半天的工作后,叶藏想起了惠他们学校的安排。 “春游日,去哪里决定了吗?” 惠跟津美纪的学校连在一块,说白了就是公立小学跟附属的幼儿园,他们准备低年级跟幼稚园部一起春游,日期上周就决定了,但究竟去哪里还没通知。 叶藏其实对公立学校没什么了解,按照津美纪的说法估计会去免费的景点跟公园,哪怕去游乐园,按照他们的年纪都玩不了什么项目,再加上游乐园肯定要收门票费,一些家长估计不乐意。 津美纪说:“已经决定了哦。” 她的叙事能力很强,一点都不像这年纪的小孩。 “老师说出于政府补贴与旅游推广等原因,产入村向我们免费开放。”交一千日元还能参加采摘草莓的项目,这些她就没跟叶藏说了。 她补充道:“就是最近地方台上放广告的产入村。” 阿叶说:“我也看过那广告。” * 产入村,是东京与神奈川之间的新型旅游度假村,除了日本常见的温泉以及和风别墅外,产入村还有堪比富良野的彩色花田与天然山泉。 在几年前这一村庄还是神奈川少有的贫困山村,青年人全部到东京打工,本地老人还在从事机械的种植业,也不知道是来了新村长还是什么,在短短几年内将旧村庄打造成了新型旅游胜地,听说外出打工的青壮年也回归村落,一起做旅游推广项目。 从表面看来,这似乎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正在发展中的村落。 可是…… “是当天来回吗?” 阿叶询问道。 “是的。” 津美纪说:“早上8点出发,晚上6点大巴回学校。” 阿叶双手合十道:“既然这样,晚上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吧。” “春游日只带便当也太寒酸了,坐在大巴上总要跟同学交换点心。”他说,“一起去超市看看吧。” …… 伏黑爱花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她醒来时床上只有自己一人,可昨晚入睡时她还在甚尔的胳膊弯里。 最近爱花不回家,并不仅仅因为工作的原因。 简单说来,就是她有了一段不太稳定的感情生活。 不、甚至称不上感情。 伏黑爱花最近在做的,是她还算得心应手的工作,酒吧的女招待。 津美纪是上小学了没错,可爱花结婚太早,现在还很年轻,过去生活的折磨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因此她做女招待总能比其他人卖出更多的酒水。 她的同事大多会接私活,而她因为过往的经历,对男性抱有警惕之心,目前能让她真正放下心来的只有叶藏。 她能从叶藏身上感受到一股完全相同的,脱离了其他人就活不下去的气质。 她能够感觉到,津岛叶藏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也不会伤害津美纪,这是一种玄妙的直觉,她将其解释为女性的第六感,故将津美纪委托给对方。 爱花从离婚后就处于矛盾之中,坦白说来,她根本没有抚养津美纪的能力,可出于当时膨胀的母爱,以及对之前丈夫的恐惧,她决定带自己的孩子离开,可在随之而来的生活中,她零星的母爱被磨去了大半,在自己都过不好的情况下,她的懦弱让她无法面对津美纪。 对男性也一样,一方面她对男性怀有警惕畏惧之心,另一方面她又无法离开对方生活。 爱花模糊想,假设说有男性,拥有让她不自觉怜爱的气质,她说不定能跟对方相处。 甚尔就是那时走入她视线的。 她能看出来,那个男人很会喝酒,却不喜欢喝酒。 他跟在年轻富有的女人身旁,对方为他开了香槟塔。 那时候爱花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开香槟塔呢?你没有看出他根本就不喜欢喝酒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视线被甚尔吸引中了,这种吸引不同于她对叶藏的关注。 甚尔拥有绝对男性化的躯体,他像一座小山,像一头狮子,可狮子没有在打盹,他自轻自贱,像故作可爱的狗狗一样博得比他弱小多的女人的欢心。 爱花能够感觉到他的自暴自弃,以及与自身如出一辙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津岛先生也有这一重特点。’她迷迷糊糊想着,‘就像是《人间失格》中的叶藏,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喊好寂寞啊。’ 于是她也做了跟书中女招待一样的动作,她在甚尔落单时给他端了小菜,问他想要吃什么。 对陌生女人的示好,甚尔连惊讶都没惊讶,他理所当然地说:“牛肉饭,要高档牛肉。” 借着近距离对话的时机,爱花在酒吧暗淡的灯光下看清了甚尔的侧脸。 涌上她心头的,是古怪的熟悉感。 ‘好熟悉,我是在哪里见过甚尔吗?’ ‘真的好熟悉啊。’ 之后的情节不用说,非常符合日本人曲折的恋爱观,她跟甚尔维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甚尔知道她没什么钱,在她这也不会大手大脚地花钱。 昨天他来找自己时还带了很高档的和牛,让爱花惊讶极了,也高兴极了。 她问甚尔发生了什么,甚尔的话让她无法忘怀。 “我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他在拥抱爱花时,嘴上却说着这种话。 …… 津岛修治还没有到合法驾车的年纪,津岛叶藏却有了驾驶执照。 他开了辆代步车,是日本常见的本田,津美纪跟惠乖乖坐在后排,系着安全带。 阿叶说:“既然要去超市,就连之后的冰箱库存一起补充吧。”干脆开了车,后备箱装了好几个冰包。 惠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这三人出门,很像家庭主夫带着一双儿女去采购,偏偏一家三口颜值还很高。 从下车开始,叶藏他们就受到了无数的关注。 他还耐心地嘱咐津美纪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跟紧我,千万、千万不要跑丢。” 津美纪乖乖地答应了,惠看起来有点无语。 阿叶说:“先去买汽水跟零食吧。”他盘点道,“野餐布的话家里是有的,还有塑料薄膜手套跟免洗洗手液……” 惠说:“野餐布太厚了,蹭别人的就行了。” 津美纪在一旁道:“惠还没有找到吃午饭的组合吗?”一般小孩子都是几个人为一组,带一块野餐布的。 惠:“……” 暴露了不合群的一面。 阿叶在前面推着超市的推车,还柔声道:“这样可不行,惠。” 温柔到其他主妇都侧目的地步。 像他们这么耀眼的组合,自然会引起他人的关注,就比如…… “杰。”站在巧克力架后的五条悟冷不丁喊了声挚友的名字。 夏油杰本来在挑选汽水,他在想是买干姜水还是健怡可乐,听见悟的声音回答道:“怎么?” 五条悟故作镇定地凝视叶藏的方向,心中却被“哦呼,他什么时候儿女双全”“那是真的阿叶吗,还是某个跟阿叶很像的年轻爸爸”等想法刷屏了。 “没什么。”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是感受到过于年轻就成为母亲肩上会压上的重担罢了。” 夏油杰:? 黑人问号.jpg 实在搞不懂五条悟脑回路的他猛一抬头。 结果…… 夏油杰:“……” 他裂开了。 第149章 第一百四八章 李涛,十五岁的天才友人离家出走后成为了带娃奶爸还有两个娃怎么办? 夏油杰垂死挣扎:不,说不定是邻居的孩子呢…… 然而,想到叶藏跟百合子的故事后,他痛苦地表示:别问了,问就是痛心疾首。 是的,没错,在叶藏回津岛家的日子里,他跟夏油杰促膝长谈了一番。 就是两人的大自曝,夏油杰说了一番自己成为咒术师的心路历程,并表示他知道叶藏出自五条家分支,阿叶则说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前因后果。 还将跟百合子同居的故事简略叙述一番。 叶藏跟百合子同居的微妙之处在于,两位当事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常纯洁,但任何一个听说他们俩事的人都会产生奇妙的联想,尤其在加入甚尔之后,简直就是里番才会有的剧情。 就算是甚尔跟百合子都处于互相猜忌之中,他们都认为叶藏跟对方发生了不可言说的事。 夏油杰也没有脱离常人的范畴。 他甚至痛心地想:‘明明早知道修治对人不自然的吸引力了,却还是没看好他。’ 要夏油杰说,阿叶到目前为止的人生正应了他诅咒般的名字“津岛修治”,跟《人间失格》中的大庭叶藏一模一样。 俊秀长相也好、纤细腼腆的性格也好、立志成为画家也好、受女人迷恋也好。 夏油杰想:倘若有导演翻拍《人间失格》,他必定是最好的演员,他简直是从书本里走出来的“叶藏”。 目前唯一让夏油杰欣慰的,就是日本早就取缔了吉原,再也没有身着和服的女伎端坐在格子窗后,眺望被红灯笼映衬着的圆月,有女招待的场所也不许未成年人进入。 这似乎阻止了好友的坠落。 ——在得知叶藏跟百合子同居前,夏油杰都是这么想的。 …… 叶藏发现夏油杰他们了吗? 当然是发现的。 倒不是黑白两只猫猫的跟踪能力太差,只是阿叶的反侦察太好。 他是港口黑手党体术最差的干部,有无数人试图暗杀藏在幕后的阿叶,若感受不到他人的视线,他身上早被开了无数个枪孔,怎能活到现在。 津美纪跟惠都是很懂事的孩子,他们有“不能花阿叶太多钱”的意识,挑选的都是一百日元一大把的粗点心。 还是阿叶觉得这俩孩子对自己太苛刻,主动往推车里塞了昂贵的点心。 都是他之前观察过他们爱吃的。 等回到家后几小时,夏油杰的电话来了,当时阿叶正洗完澡出来。 他接通电话,不知是因为电流还是其他原因,夏油杰的声音显得分外紧绷。 “摩西摩西,修治?”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后进入正题,夏油杰提出要来神奈川完成任务,顺道来看看叶藏。 阿叶自然是同意的。 通话时杰那块儿传来了画外音,是鸡掰猫的喵喵喵声。 “我也要去神奈川,杰。” “带上我带上我吧。” “那里有家百年的和果子店。” 夏油杰不得不捂住听筒道:“别闹了,悟。” 安抚了闹腾的悟之后,他又接着跟叶藏通话,谁知道阿叶问:“刚才说话的,是悟大人吗?” 悟大人。 这称呼让夏油杰牙酸。 他忽然想起来,阿叶是华族的公子没错,可“津岛”是“五条”家的分支啊。 ‘很奇怪。’ 他想:‘光是听悟大人,就让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一想到说这话的是修治,就更恐怖了。’ 偏偏阿叶还在重复那称呼:“如果是悟大人的话务必给我一个招待的机会,悟大人过去对我多有照顾……” 五条悟的听觉被咒力强化过,他听了之后叉腰狂笑道:“听见没有,杰,人家邀请我去神奈川,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夏油杰的额角爆出十字,他总觉得自己被夹在两只猫咪中间,一直是可爱的拥有柔顺皮毛的小黑猫,咪呜咪呜叫着,换个场合肯定让人觉得他可怜又可爱。 另一只就不同了,是张牙舞爪的大白猫,带着墨镜,立起来有大半个人高,夏油杰只觉得自己给一套猫猫拳打得找不到东西南北,这货还在自己耳边死命地叫唤。 猫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吵。 好在夏油杰是个有底线的男人,到最后也没有同意五条悟的要求,他火速跟叶藏约定了明天见面,并买了前往神奈川的新干线。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第二天中午到,情感上却很想弄清叶藏是什么情况。 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夏油杰就顺着叶藏给的地图找到了他家。 看见门口挂着津岛的标牌,夏油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石川,也不是别的姓氏。’ 等他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又悲从中来。 ‘我对修治的要求也太低了。’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在他站在津岛家门口沉思时,阿叶恰巧推开门,他穿了身居家服,提着装可燃垃圾的降解袋出门,正好撞上了夏油杰,阿叶愣了一下道:“你已经来了啊,杰君。” 夏油杰也觉得尴尬,他本来准备在附近溜达两圈再来叶藏这,谁知竟跟正主撞上了。 他只能故作镇定地点点头道:“早上好,阿叶。” 叶藏的表情从诧异变成微笑,似准备同他寒暄两句,但他又不知突然看见了什么,视线越过夏油杰,看向他身后。 他迟疑道:“那位是……悟大人吗?” 夏油杰听见他的话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在墙角猫猫祟祟的五条悟。 拐角根本遮不住他,五条悟看着瘦削,身量却高得惊人,肩膀还宽,夏油杰想,他甚至比围墙都要高。 被夏油杰逮住了,他也不担心,大大方方地走出来,还不忘记摘下墨镜给两人一个wink。 五条悟:“哟!” 夏油杰:“……” 非常想要抓住五条悟用术式理论一番。 现阶段,五条悟跟夏油杰还是五五开,他们两合在一起是最强的。 …… 结果不用说,阿叶自然将夏油杰跟五条悟两人请进门。 他并不担心五条悟暴露他俩认识的事,他在该戏精的时候还是很有演技的。 夏油杰跟五条悟被安置在客厅,叶藏去厨房端新做好的瑞士卷。 阿叶在上一个世界厨艺就练到了精通,在咒术回战世界中,他的烘焙技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甜食爱好者五条悟却不清楚叶藏藏着这手技艺,他们俩常用line或者其他方法交流,碰面都很少,别说串门了。 叶藏在厨房切蛋糕卷时,五条悟跟夏油杰交流起来,夏油额角爆着十字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五条悟说:“过来执行任务啊!” 他把手机往夏油杰面前一松道:“喏。” 夏油杰一目十行地扫过邮件。 是窗监测到的奇异现象。 “最近在东京与神奈川陆陆续续出现了失踪事件,”五条悟说,“相较于东京,神奈川的更多。” “失踪?”夏油杰说,“确定不是离家出走吗?” “当然不是。”五条悟说,“离家出走的话,根本不可能在家里失踪吧,说是什么一早起来人不见了,监控也拍不到,简直就是密室杀人案。” “失踪人群的年龄也很多变,从五六岁的儿童到老年人都有,目前为止,人数达高了14人。”他停顿一下道,“也有可能更高。” 夏油杰:“现场捕捉到残秽了吗?” “这就是问题之所在。”五条悟道,“一名在东京的二级咒术师看过现场,残秽只停留在受害人的房间中,没有标明是从哪里进入房间的,也不知道诅咒是从哪里离开的。”他说,“应该是延迟型诅咒,只是目前无法确认他们到底是在哪里沾染上的。” “因为神奈川的受害者比较多,就约好下午进行调查。” 夏油杰面色稍霁,好吧,起码他找过来是有原因的。 谁知道五条悟下一秒就现出原形道:“实际上只是我想给修治一个‘照顾’我的机会略略略略略略略。” 态度非常嚣张。 夏油杰:“……” 硬了,拳头硬了。 他俩交流完后,阿叶就端着托盘过来了。 瑞士卷、酱油团子、冰乌龙茶以及甜奶茶。 很显然,夏油杰淡口,甜腻腻的点心是肯定不喜欢的,相较之下咸味点心他还能接受点,至于瑞士卷跟甜奶茶,显然是给五条悟的。 五条悟开心地“哎呀”了一声说:“很贴心哦,修治。” 阿叶只是安静地笑着。 叶藏跟五条悟对过口供,随后两边都给夏油杰解释了一番他们的关系。 说白了就是童年人士,叶藏曾被五条悟庇护过一段时间,因此五条悟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挺高,现在都喊着悟大人。 成年后因为叶藏没有咒力,两人就没了联系。 五条悟表示:“相比腐烂到发臭的禅院家,我们家还算不错哦。” “总之,他没怎么受欺负就是了。” 夏油杰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跟禅院家的人合作过,光是那一次就让他大开眼界。 倒不是说禅院家的人咒力不行,事实上,他们家的一级咒术师还挺多,而且很有能力,可你只要踏入禅院家的宅邸,哪怕是客人,都会为他们比皇族还要森严的制度给震惊到。 男尊女卑,行走在那栋宅邸里的五咒力女性像是木偶。 五条悟曾厌恶地表示:“五条家以前也这样,现在不允许了。” “为了术式跟咒力,让分家的女人跟本家人通婚什么的。” 他自己就是通婚的产物。 叶藏说五条悟很好,当他去五条本家时,是悟在照拂他。 五条悟摆摆手道:“也没有照拂,只是那时候挺好奇,什么人会取跟文豪一样的名字,就喊你来看看。” 叶藏却坚持道:“我还是很感谢悟大人,正是因为您当时的善举,我才在五条家免于……” 他们两的演技非常好,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不怎么熟悉彼此,尤其是五条悟,比起叶藏本人,他显然对托盘里的甜点更好奇。 他啊呜一口咬了瑞士卷,随后五条悟睁大眼睛,明明都是瑞士卷,它好吃的五条悟的墨镜都要飞掉了。 “这是哪家买的!”他表示,“请务必要告诉我。” 还用上了敬语。 阿叶舒展眉眼道:“您喜欢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五条悟明面上疯狂赞扬阿叶的烘焙技能,实际上他几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戳戳,在line上抱怨:什么,阿叶你竟然会做甜点,还是这么好吃的甜点,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实在是太坏了balabalabala…… 阿叶只回他静谧的微笑。 看着五条悟跟叶藏,不知怎么,夏油杰竟产生了被排除在外的荒谬感,这种感觉让他不是很愉快。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却只有他不拥有姓名。 如果是先前更温柔体贴的夏油杰,应该会笑着看五条悟跟叶藏交流,可在跟五条悟认识,成为朋友后,他性格中更加激烈,更加符合年龄的一面被激活了。 “悟。”这样说着,夏油杰就拽住了五条悟的衣领,后者还不能全天候开“无下限”,在这种只有朋友的,安全的环境下,就会放开限制。 他拽着五条悟的衣领,阻止他跟叶藏贴贴,且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你太热情了。” 五条悟:“切。” 之后悟被打发去看叶藏的漫画收藏,夏油杰则捧着一杯茶默默地坐着。 这又是他们两的气氛了,沉默的,沉默的。 夏油杰单刀直入:“昨天我跟悟去超市,正好看见你。” “那两个孩子,是亲戚吗?” 阿叶摇头道:“津美纪的话,是邻居家的孩子。”他说,“惠是我的孩子。” 夏油杰疯狂倒吸一口冷气。 他看似镇定道:“亲生的?” 阿叶:“不,收养的。”他补充道,“户籍上的名字是津岛惠。” 他本着对幼驯染的信任,夏油杰问什么就答什么,后者也顺利得知了阿叶里番生活的后续。 简单说来就是成为了单亲父亲。 “文治先生知道吗?”他记得津岛家管叶藏的是他的大哥。 阿叶巧妙道:“惠的监护权挂在分家亲戚下。” 这听来是文治找户籍科的人办的。 夏油杰是真说不出话来了。 “你喜欢孩子吗?”他只能问。 阿叶点头道:“非常,非常喜欢。” 他说:“只有孩子不会让我感到恐惧。” 夏油杰微微一愣。 阿叶道:“这是《人间失格》中叶藏的想法,我想,在这层面上,我跟他是一样的。”他又说服自己似的,“但我不会像他那样逃跑的,我答应好惠的父亲,会养好他。” “惠的父亲?”夏油杰感到奇怪。 “是甚尔先生。” “禅院甚尔先生。” …… 出津岛家时,杰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五条悟跟他坐在轿车后座,扭头便看见夏油杰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一开始觉得好玩,盯了一会儿后,觉得就那样了。 他问:“所以,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杰?” 夏油杰说:“我在想禅院甚尔。” 五条悟:“?”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这姓氏相当耳熟,至于名字……” 似乎听过,又似乎没听过。 夏油杰阴沉着脸说:“修治说,惠是禅院甚尔的孩子,他答应这男人将惠养大,因此给了惠津岛的姓氏。” 五条悟:“哇。” 这内容够劲爆的。 夏油杰道:“所以,这个禅院甚尔的禅院,是御三家的禅院吗?” 五条悟道:“谁知道,他们家的人有那么多。” 他说:“好吧,我帮你问问好了。” 在他们聊天时,监督踩下刹车。 受害人家到了。 …… 送走五条悟他们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叶藏不急不躁地将家收拾一遍。 今天是春游日,惠跟津美纪都是六点左右回家。 家里的电视机开着,音量不大不小,阿叶在开放式厨房里洗完时,能清晰地听见广告自带的背景音乐。 产入村,被神明眷顾的村庄。 听着广告音乐,阿叶却犯难了。 “今晚,惠跟津美纪想吃什么呢……” 第150章 第一百四九章 惠跟津美纪下校车时跟所有孩子一样。 身体很疲惫,精神头却很好。 阿叶顶着其他主妇或火热或诡异的视线,接走两孩子,一手牵一个。 他这一举动似乎坐实了传言,即伏黑爱花跟津岛叶藏的关系。 阿叶并不在乎,他想爱花小姐也不在乎,她会因此感到庆幸。 最近爱花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津美纪几乎住在了叶藏家,偶尔回来几次都神色匆匆。 她看向津美纪的眼神带着歉意,但歉意只停留在浅层,叶藏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爱花没有孩子的能力,她迟早会离开津美纪。 说起来,最近爱花身上带着些让他熟悉的气味,她是跟谁在一起了? 阿叶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边听津美纪兴致勃勃地说着。 “产入村有那么大。” 津美纪双手展开抱圆,动作充满了童趣。 叶藏含笑听她讲了产入村的娱乐项目。 产入村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村落,早在几年前,这村落跟无数日本没落的村庄一年,年轻人皆去东京大阪等城市打工,村内只有留守的老人与部分青年。 改变的契机是中田地产的入驻,由于产入村周围自然环境优美,又位于东京与神奈川之间,很适合改建为度假村。 想要吸引东京的都市人,此村落就不得不推出独有的项目,中田地产的智囊团思忖半天,决定将本地一分为二,一是推出以“有氧生活”为主的疗养别墅,别墅仅靠原本乡村建设,周围保留大量农田,能够让东京人充分体会田野的乐趣。 另一半则建立娱乐设施,为度假村增添一点现代化气息,也可以吸引孩子与年轻的情侣来玩。 考虑到东京内就有迪士尼乐园,产入村的游乐项目以“天然”为主,包括“洞穴探险”“激流勇进”等,此外还有些原木制造的免费项目,惠他们这次玩得就是这类游戏。 津美纪还将旅行纪念品拿给叶藏看,是集体送给他们这群孩子的。 阿叶拿在手中端详,是一木刻的钥匙扣,尾端坠着看不清脸的小人。 平心而论,这钥匙扣在制作的过程中已经尽量Q版化了,却与可爱相去甚远。 阿叶不置可否道:“喜欢它吗,津美纪?” 津美纪诚实地说:“不是很喜欢,钥匙扣上的小人挺可怕的。” “但因为是别人赠予的礼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收藏才行。” 小孩子是最敏锐的。 叶藏说:“既然这样,就我帮你收着好了。”他这话有些糊弄孩子,“这样既不用看着它,也不会浪费别人的心意,不是很好嘛?” 津美纪想想,就同意了。 在她同意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惠忽然拽了下叶藏的衣摆,随后从兜里掏出了小挂件,酷酷地说:“这也给你。” 他以为是叶藏喜欢这小玩意。 阿叶笑着摸了把惠毛茸茸的脑袋道:“谢谢你,惠。” …… 玩了一天的两孩子十分疲惫,吃完饭后就在沙发上打瞌睡了,阿叶催他们去洗漱,等八点半,惠跟津美纪就躺床上了。 阿叶回到房间,展开的电脑早已黑屏,他印了下指纹,亮屏后跳出三个页面。 他先阅读织田作他们的邮件。 确定邮件可以连世界后,阿叶跟首领宰他们成为了时差友人,目前可知,太宰他们能同步阅读他的漫画,并且浏览推特上的信息,但叶藏接到他们的消息却是两天后。 这不是什么大事,阿叶乐于跟太宰他们分享本世界的事,而不是藏着掖着,以首领宰的敏锐,应该能判断出叶藏出了问题。 最近阿叶在跟织田作聊养孩子的问题。 无论叶藏有没有宰化,他对孩子都是全无恶意的,既然他收养了惠,在他有独立生存能力前,就不会把孩子丢下。 可养孩子,阿叶实在没有经验,而看太宰把敦跟芥川养成那副模样,显然他对此也缺乏心得。 兜兜转转一圈,他们中只有织田作有丰富的饲育经验。 织田作表示:‘我其实也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就是鼓励为主吧,然后帮他们适当排除成长路上的障碍……’ 他说这话是因为幸太曾经想要加入港口黑手党,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的织田作一度非常苦恼,最后还是太宰他们出手让幸太暂时放弃,去读了大学。 说暂时放弃是因为他们约法三章,如果幸太没有足以保护自己的身手与智慧,就不能加入黑手党,幸太也同意了。 织田作在键盘上敲下如是字眼:‘如果无法将他们与危险隔离,起码要让他们拥有自保的能力,我们作为大人,只能起到引导作用,将我们所会的传授给他们,在他们成长以前守护好他们。成年人与孩童的关系,不正如此吗?’ 织田作的话让叶藏颇受震动,单看文字,他的一番道理堪称朴实无华,任何爱说大道理的成人都能比他讲得更漂亮。 可他们中有谁能做得比织田作更好? 阿叶心想:没有的。 言行合一,这正是织田作的魅力之所在。 因有了织田作的场外援助,阿叶在养育惠的过程中也有了方向,他想来想去,未阻止他跟津美纪去产入村。 不对。 阿叶下意识地以指尖触碰嘴唇。 应该是产褥村才对。 * 产褥,指的是女性分娩后的六到八周。在现代医疗发展前,产褥期中产妇的折损率出乎意料得高,仅次于分娩时的死亡率。 而产褥期一旦母亲死亡,能活下来的婴儿也不是很多,为保母子平安,从平安时代起,平民百姓就有了在产褥期拜神的集体行为,而到人口锐减的战国时期,产褥神俨然成为了守护妇女与刚出生婴儿的神明。 为弄清楚产褥神的来龙去脉,叶藏甚至翻阅了相当数量的论文,日本的民俗学根基深厚,有不少学者会以神明的流变为论题发表文章。 他也因此弄清了产褥村的历史。 能以产褥为名,证明当地的产褥神信仰格外浓厚,按照某姓夏目的民俗学家分析,产褥村神明的职能权柄略有扩展,成为了保护妇女与儿童的神明,除此之外,在村落范围内,他还负责回应村人的各种祈愿。 “总的说来,在黑船事件前,产褥神已成为了神奈川信仰最浓厚的神明之一,浓厚的本地信仰赋予了他更广阔的权利空间,根据《神奈川若叶纪》记载,1750年前后,他甚至代替农神,成为秋收祭供奉的次神……” 到这为止,产褥神似乎是善神,但随着时代发展、科技进步,神道没落是必然的,根据阿叶的调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饥荒加速了产褥神信仰的没落。 毕竟在饥荒中饿死的多是妇女与儿童。 “饥饿的人民急需怒气的发泄口,以锄头为武器捣毁了产褥神的神社,不知是否为神明的惩罚,之后五十年间,产褥村幼儿折损率急剧飙升,妇女多发产褥热,因此而去世……” 以上就是阿叶能找到的,关于这一村庄的历史。 阿叶对诅咒有独到的理解,在他看来,诞生诅咒需要时间,比起现在才兴起的“加班诅咒”“单身诅咒”,这些流传甚广的,又有群众信仰基础的古老诅咒更为棘手。 正常情况下,产褥神是“对产褥热的诅咒”,但按照诅咒成长的路径来看,他其实是非常有可能容纳更多人的恐惧,变成“对生产的诅咒”了,在少子化的今天,这诅咒的威力绝对不小。 不过…… 阿叶又切换网页。 ‘以目前的受害人来看,产褥神的诅咒应该还没成长到特级诅咒才对,此外,他诅咒发动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还待定。’ ‘惠和津美纪身上并没有残秽,应该是没有触发诅咒。’ ‘不过,他们没有触发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触发。’ 想到这阿叶打开了另一个窗口。 网页显示最新的失踪事件。 不,比起“失踪”,应该叫做“神隐”才对。 诅咒的能力与其性质有关,产褥神既然是神明,哪怕是成为了诅咒,力量中都会有些人对神明的幻想。 神隐这一概念在日本古来有之,且对平民百姓来说绝不是什么好的概念,不很适合作为神明诅咒的具现化吗? 经过这一番考察,阿叶终于点点头,表情竟有些欣慰。 ‘未到特级,能力诡谲的诅咒。’ ‘作为惠的进阶教学对象,应该挺合适的吧?’ …… “咒术师小时候,该怎样锻炼呢?” 曾经,阿叶问过悟。 “真是奇怪的问题。”五条悟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只要面对诅咒不死去就行了,术式都是天定的,咒力增量不等,总之每年增加一点,然后再用咒力锤炼身体。”他看向叶藏,“你不就这么锻炼的?” 阿叶含笑不语。 五条悟又说:“不过,咒力这种东西,听我家的老头说,是可以练的。” “成年人肯定没长头,都定型了,但小孩子,说不定还能救救,你懂的,发育期嘛,咒力也有发育期。” 阿叶:“哎?” 五条悟来劲了,他性格中有好为人师的一面,特别喜欢跟阿叶解说咒术问题。 “所以说,想要小孩子调动更多的咒力,只要带他多见见咒灵就行了。”五条悟单手托腮,“被丑陋的咒灵吓哭,负面情绪刺激大脑,生成更多的咒力。” “特别是术式觉醒前,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咒力告诉增长期哦。” “只要不担心疯掉,就带他见更多有意思的咒灵吧。” …… “我得对惠酱负责。” “收养了惠酱,就有义务让他成为能够保护自己的强大咒术师。” “甚尔是怎么教导他的呢?” “即便是如此懦弱的我,也想为那孩子做点什么。” “第一步,调动起他的负面情绪,提炼更多的咒力。” “他要成为能保护好自己的人才行。” 叶藏曲了曲手指,黑屏中的倒影露出微笑。 那笑容竟显得有些惊悚,他眼中充斥着的情绪,究竟该如何形容呢? “这是身为弱者的我,唯一能为那孩子做的。”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章 东京都 11月2日 10:30am 成为咒术师的一个好处是,能认识更多同伴。 “初次见面,我是灰原雄,就读于立教国中,请多指教。” 清俊的长相,阳光的性格,良好的礼仪,灰原雄一看就是国中校园内极受女性欢迎的运动系少年,如果说有什么阻止他与女生交往,大概只有立教是男校这一点。 对礼数周全的人,七海往往会回应相应的礼节,他鞠六十度的躬,角度精准得像是经过丈量。 “七海建人,请多指教。” 监督介绍道:“灰原君也是窗发掘的人才,二者执行任务的年限差不多,加上都在东京都内,这次任务就麻烦两位一同调查。” 七海建人跟灰原雄同时点头。 监督继续宣读任务:“本来应该安排二位前往神奈川调查,结果临时出现变动,那任务被其他咒术师接走了。” 他继续道:“出了神奈川之外,东京也陆陆续续出现了无理由失踪案件,现基本确定是诅咒所为,希望二位能够找到诅咒触发的原因。” 相关情报已传递到灰原雄跟七海的手机上,七海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灰原他们跟五条悟等人打了时间差,现在已经是五条悟等人前往神奈川调查的隔日,窗的工作人员确定诅咒源头是产入村。 调查后发现,目前失踪的人都曾前往产入村游玩。 “但是。” 窗的人员表示:“我们暂时未在产入村内发现诅咒,至于受害者是如何被神隐,他们藏身于何处也不清楚。” “为此,需要有咒术师协助的更进一步调查。” 他说:“这诅咒的手段神秘莫测,请务必小心。” 灰原雄跟七海建人点头称是,随即监督向他们展示受害者名单。 其中一人让七海建人眉头紧锁。 “怎么了?”灰原雄问道。 七海建人凝视免冠照内穿校服的女性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说,“是八年级的后辈。” …… 神奈川县-产褥村 11月2日 11:00am “产入村。”五条悟以相当张狂的姿势踩在破碎不堪的神祠遗骸上。 他说:“这名字改得有什么意义,直接叫产褥村就是了。” 夏油杰轻描淡写道:“那太明显了,悟,没有游客会愿意来这种神神叨叨的村子。” 他说话的空档间,受完全操控的咒灵挤在夏油杰的身后,不知呢喃些什么,夏油杰跟五条悟说:“没找到。” 五条悟嗤了一口道:“那他还真能躲。” 夏油杰问:“有什么思路吗?” 他们花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走访了受害者家庭,糟糕的是,除了“神隐之地”留有残秽外,其他地方一点咒力都没有。 于是他们前往产褥村。 五条悟处理的特级咒灵比较多,听监督说完产褥村发展的来龙去脉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诅咒是从本地人对神明的厌恶中应运而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诅咒的源头应该是产褥村的神社才对。 结果出乎五条悟的预料,他跟夏油杰走遍整座村庄寻找神社遗址,等走完之后都没有发现诅咒的踪迹。 这多少有点怪。 残秽倒是有的,五条悟踹翻的每一座祠堂都有诅咒的痕迹,可他就不在村里。 五条悟说:“难不成这诅咒知道我们要来,长腿跑了?” 夏油杰说:“如果不在这村庄里,他怎么给来的游客打标记?我们已经确定,受害者都来过这村子。” “他就算离开了,也会回村庄。” “问题是,他为什么离开?” 五条悟摸摸下巴:“可能这诅咒拥有一定的智慧。” “会是特级咒灵吗?听说我们要来就跑走之类的。” 夏油杰扶额:“怎么可能,悟。” 他正色道:“但如果是特级咒灵,就必须在他造成更多不堪设想的后果前,将其捕捉。”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嘟囔:“那得先找到他才行啊。” “比起没头苍蝇一样地跑,在这里守株待兔更方便吧。” 说这他大马金刀地往祠堂上一坐。 五条悟笑了:“嘿,等那诅咒回来,看见他老巢被我们抄了,一定会气炸的。” 夏油杰哑然失笑。 五条悟的行为,在他看来实在是太孩子气了,但……怎么说呢? 还挺可爱的。 …… 五条悟他们的智商还挺高的,可叶藏是从智力天花板不科学的《文豪野犬》世界出来的。 他没有江户川乱步一眼看破真相的能力没错,可在看透人心上,没人能超过叶藏。 通过一些辅助资料,他先一步推断出产褥神诅咒的运行机制。 女性、男性、孩童、老人…… 神明职能的延伸、拓展。 妇女神、儿童神、农神…… 在看了无数篇资料后,叶藏跟小庄打了一通电话。 小庄:“摩西摩西,叶藏老师?” 阿叶:“小庄先生,是这样的,关于新篇章,我有了些灵感,想要您帮忙我约一些老师,向他们取材。” 小庄:“是哪一方面的老师?” “民俗学。”叶藏看着网页上的论述署名道,“筑波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科的夏目贵志老师。” 意外的是,小庄听说过这名字,他道:“原来是夏目老师,叶藏老师您是准备写妖怪相关的内容吗?” 阿叶含糊道:“还没有确定。” “小庄先生您听说过这位老师吗?” “夏目老师虽然年轻,却已经是筑波大学正式聘请的教授了,在民俗学跟妖怪领域都不俗的研究,”小庄说,“同时他性格非常好,您也知道,前几年妖怪漫画非常流行,有不少老师在作画时都去跟夏目老师进行田野调查,汲取灵感,听闻那是一位知识渊博、性情温和的老师。” 小庄压低声音道:“有传言说,他能看见妖怪。” 阿叶道:“哎?” 小庄立刻道:“但那只是传言啦传言,您也知道,民众对民俗学一直处于‘可信却不可全信’的状态,说到底,妖怪究竟存不存在,没人知道。” 阿叶缓缓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他说,“我在找素材的过程中拜读了不少夏目老师的著作,对其中的一些概念抱有疑问,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借阅夏目老师那儿的第一手资料。” “麻烦你帮我约见老师。” * 茨城县-筑波大学 11月2日 11:00am 正如小庄说的那样,夏目老师是一位非常温和的老师,再加上次日他正好在筑波大学,没有前往八原等地进行田野调查,阿叶便跟他约了上门时间直接去了。 筑波大学在茨城,距离东京很近,坐高速巴士也就40分钟的距离。 夏目老师比叶藏想象得还要年轻,是一名看着便让人产生如沐春风之感的年轻教授。 “堕神?” 夏目用马克杯泡了两杯茶,一杯给叶藏,一杯自己双手捧着。 “是的。”阿叶的微笑也很讨人喜欢。 “我毕竟是漫画家,创作的过程中除了考据,还要注意情节的跌宕起伏,”他看似不好意思道,“近期漫画中,黑化梗大受欢迎。” 夏目也是青年,日本的青年就没有不看漫画的,他点点头道:“当然。” “而且堕神并不是单纯的二次创作。”夏目轻声道,“就算是神明,也是会成为妖魔的。” 叶藏道:“您是说风神一目连的故事吗?他的例子哪怕在野史上都是少见的,绝大部分民俗学家认为,善神的终点是消失,而不是堕落。” 夏目:“得出这一结论的原因是祸津神。” 他说:“大部分人认为,祸津神天生站在善神的对立面,他们的定义与堕神十分相近。同样是实现愿望的神明,比起实现良性愿望的善神,负责诅咒、暗杀的祸津神听起来就很邪恶吧。” “但是,哪怕是祸津神都不算堕神,他们行为的本质还是实现人的梦想,回应信徒的祈愿。” 叶藏聚精会神地听着。 “所谓的堕神,在我的理解中是无法回应信徒,扭曲其愿望的神明。”他说,“举一个例子,你知道型月世界的此世之恶吧。” 他的举例非常时髦,叶藏点头道:“当然。” “通过毁灭所有人的方式来实现救人的愿望,在曲解愿望后,他们只会收到信徒的诅咒,以诅咒为粮食,堕神的负面能量再度上涨。” “这是我理解中的堕神。” “当然,跟你说的这些只是我的理解,零碎的野史根本无法证明我这一说法的可信度,只能说作为补充材料亦或是讲故事的素材说给你听。” 夏目清澈的双眸凝视着叶藏:“这能解决你的疑惑吗?” 叶藏笑道:“基本上可以。” 他说:“最后一个问题,您知道产褥神吗?假设他成为遭受诅咒的堕神,能力范围会有多大?” 这个问题很怪,叶藏的说法,就好像神明真正存在,并且堕落一样。 夏目正色道:“产褥神?神奈川县产褥村的那个?” 阿叶但笑不语。 夏目沉吟片刻道:“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是……” “堕落神明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的能力没有任何限制。” “回应信徒的请求很难,但扭曲愿望,实在是太简单了。” “……” 说到这,叶藏的一切疑问似乎被解答了。 他又跟夏目寒暄了一会儿,两人的态度都很正常,等到12点前后,他们又一起在筑波大学的食堂吃了午饭,叶藏说下午还有别的安排,跟夏目告别。 分开时,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神明有钟爱的信徒吗?” “比起成年人,他们往往更喜欢孩子。” “正如同被神隐的对象多是孩子一样。” “孩子的愿望,才是最纯粹的。” …… 叶藏、七海建人还有五条悟三方在同一天不约而同地进行调查。 比起慢悠悠搜集资料的叶藏,在产褥村打转却没有找到诅咒的五条悟跟夏油,七海他们似乎是进度最快的,他们花了大半天的功夫,调查东京的受害人。 在此不得不说,窗的调查进展其实没有很快,像这次的事件,他们就是因为大量人失踪才开始关注的,如果是官方系统介入,其实窗很快就能发现,失踪者都去过产褥村。 可问题就在,他们跟警方是独立部门,在窥探国民隐私上的权限远低于警方,再加上他们人手不足,这就导致他们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锁定诅咒源头。 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去产褥村的,什么时候失踪的,又是另一重调查,需要人上门走访才能得出最终答案。 在此过程中,他们还要跟极度注重隐私,想要隐瞒人失踪消息的国民打交道,这就更麻烦了。 “奇怪。”灰原看着表格上的时间道,“10月9号前往产褥村,10月30号失踪。” “10月15号前往,16号失踪。” 他说:“诅咒根本不是按时间顺序触发的。” 七海:“人物比例也是,女性、男性、老人、儿童,结论是2:1:3:10。” “儿童的比例实在是太高了。” 灰原突发奇想道:“是不是因为小孩更相信有神明在,所以数量最高啊,成年人的话都觉得神明是骗人的吧,老一辈说不定还有人信。” 他说完后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道:“我开玩笑的。” 七海:“不,这一想法很有价值。” 他思考道:“神明相关的诅咒,回应人的愿望……” 他也不知想通了什么,立刻对窗的人道:“有没有可能,它是回应信徒祈愿的顺序进行神隐的?” 窗的监督愣了一下:“回应顺序?” 七海道:“可以调查一下,失踪者近期有没有遭遇什么怪事,或者说他们周围的人有没有遇见怪事。” 搜寻范围进一步扩大,窗的人派出更多人手进行调查。 每个人的调查难度也不同,像主妇,因为生活圈狭小,除了周围的邻居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她们就比较好调查。 窗的人员很快就发现,失踪者的社交圈中确实出现了恶性事件,有的是自杀,有的是他杀。 因为现场近乎于普通谋杀事件,案情便移交给警方,而不是交给咒术师。 到这一步,寻常人都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七海建人他们又在事发现场发现了诅咒的咒力残留。 灰原雄乍舌道:“这诅咒,智商未免太高了吧?” “他的行动模式,几近于人类了。” 跟类人型诅咒满地走的未来不同,现在的诅咒远未进化到那种地步。 哪怕是五条悟祓除的特级咒灵,也是那种力量强大、一肚子坏水却无语言能力的那种,要不然就占地为王,不愿意四处挪动。 可是…… 回应人类的愿望,以少咒力残留的手段完成“愿望”,神隐,且没有移动限制…… 窗的监督不寒而栗。 “他是拥有人类智能的诅咒。” 监督说:“毫无疑问的特级诅咒。” 他果断说:“需要修正任务等级,这已经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诅咒了。”他说,“我还要通知五条先生他们……” “总之,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他判断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七海同学,灰原同学。” 灰原雄问:“会交给更高级的咒术师来处理吗?” 监督点头道:“说来正巧,五条先生与夏油先生他们已到达了产褥村,对诅咒进行深入调查。” “如果他们都无法解决的话,就无人能解决特级咒灵了。” “毕竟是特级咒术师。” 灰原:“哇——” 监督面色稍霁道:“等你们入学后,也是能见到五条先生他们的。” “算算看,他们也就比你们大一届啊。” 七海侧目。 他问:“没有更加富有经验的咒术师来处理吗?” 监督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七海君。”他说,“咒术师的成长并非是直线式的,天生的术式与咒力占比最重,相比之下经验显得不那么重要。” “孩童胜过成人,少年优于壮年,在咒术界是很正常的,就像七海君你,评级已经能超过大多数咒术师了。” “现在咒术界只有三名特级咒术师,因此那二位的组合是最强的。” 监督说:“只能说是,能者多劳吧。” …… “会到处跑的,有人类智能的特级咒灵?” 饶是五条悟,听见如此新鲜的配置都要伸出小拇指挖挖耳朵。 夏油杰评价道:“听起来还挺棘手。” 他问道:“你准备怎么做,悟?” 五条悟说:“还能怎么办,守株待兔呗。” “既然是神明的诅咒,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老巢。” 夏油杰说:“那不一定,如果他感知到你的咒力,直接脚底抹油跑了也说不定。” 五条悟切了一口道:“那可真麻烦。”话是这么说,他行动上还是收敛自己到处乱飘的咒力的。 夏油杰又说:“总之,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他说:“就算是守株待兔,也需要时间不是吗?这里是度假村,能住的地方应该很多吧。” 五条悟撇嘴道:“是吧。” 他终于不懒散地依靠在树干上,大长腿也从微曲变为直立,他的人又往上窜了一大截。 鸡掰猫在夏油杰耳边逼逼叨叨说:“走,我们去租个别墅玩玩。” 夏油杰耸肩。 行吧。 …… 其实五条悟的想法是很好的,对这种满地图跑的咒灵,除了蹲守没别的办法。 可架不住有人中途截胡啊。 * 秋游日安排在周五,之后两天是周末,惠跟津美纪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期间伏黑爱花匆匆回家一趟,看到津美纪跟叶藏过得很好,又离开了。 在拜访津岛家时,伏黑爱花遇见了惠,她头一次仔细打量惠的模样,结果惊讶极了。 “这孩子……”伏黑爱花轻声道。 “嗯?”叶藏给爱花泡了花草茶,他跟正准备出门的惠说,“路上小心。” 惠点点头,还礼貌地说了“伏黑阿姨再见”才出门。 津美纪对爱花还是很有感情的,她原本像条小尾巴一样贴在爱花身后,后者却想将她支开。 津美纪很听爱花的话,她跟惠一同出门了 “怎么了?”叶藏问。 “那个孩子,我是说惠……”犹豫了半天后爱花还是说,“他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阿叶腹诽道:‘真是了不起啊,甚尔。’ ‘这就是肉食系男子的魅力吗?连她都没有逃过。’ 他小小地抱怨道:‘甚尔跟我的重复度也太高了点吧。’ ‘真让人伤脑筋。’ 叶藏明面上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哎,是吗?” 爱花下定决心道:“津岛先生认识甚尔吗?” 禅院甚尔跟所有小白脸一样,对自己的姓氏闭口不谈,只说自己叫甚尔,爱花他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甚尔是本名还是艺名。 叶藏听见爱花的话就来劲了,他压下眉头,摆出幅忧郁的神色道:“知道。” 他说:“甚尔是惠的父亲。” 他轻声道:“你见过甚尔对吧,他们长得很像。” “……” 实不相瞒,这一刻伏黑爱花内心脑补了几万字的大戏,并且她极其难得地产生了羞耻之心。 哪怕是在知道甚尔入赘后,她都没有产生过此种情感。 日本的民族性是非常怪的。 对婚姻,他们似乎缺乏普世道德价值,就以渡边淳一的《失乐园》为例,这部小说在日本社会引起巨大反响。 渡边认为,有了婚姻家庭羁绊,受到世俗牵挂的中年人如果能够无视家庭与道德的指责,在一起追求爱情,这情感远比青年之爱更加真挚。 他书中内容也是如此,失乐园里的凛子与久木因婚外情而殉情,这在以渡边淳一为代表的很大一部分日本人心中,是完美的爱情小说。 在此文化背景下,伏黑爱花的行为能被很多人接受,小白脸与离异女性的婚外恋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当爱花发现,叶藏养着甚尔的孩子时,羞耻感击中了她。 ‘他帮我照顾津美纪本就是出于道义,已经如此麻烦津岛先生了,竟然还插足他跟甚尔先生的情感……’ ‘实在是太不知羞了,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巨大的羞耻感支配着爱花,她根本没有办法面对叶藏,说了声“失陪”后就匆匆离开,阿叶凝视她的背影。 ——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阿叶很快收回视线,他对爱花没有特别的喜爱,也没有特别的厌恶,但他不怎么爱拒绝人,津美纪又是个好孩子。 因此,爱花对他的“打扰”,阿叶全盘接下了。 ‘接下来,应该处理惠的事情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 …… 津岛惠的交友结构不那么健康。 这跟日本人的排外性有关,国中校园里,转学生是食物链的底端,除非学生本人足够强势,否则就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此外,出现“家庭问题”的孩子也会被集体排斥。 从以上两角度看,津岛惠跟伏黑津美纪都属孤独群体。 事实上,津美纪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是总有人喷伏黑爱花没错,耐不住津美纪自己成绩优秀,长得又好,性格又无被挑剔的地方。 这样的人总是能赢得他人爱重的。 至于惠,情况就不太一样了,他是个好孩子没错,可话不是很多,一言以蔽之,是个酷哥。 他虽然是转学生,但附近的主妇都知道津岛家非常有钱,势利点的干脆让家里的孩子跟他做朋友,但是吧,惠又不是那种会跟人凑在一起玩的性格,再加上他长得太好,在幼稚园里太受女生欢迎,以至于很多男孩儿讨厌他。 惠在幼稚园没有男性朋友,只有几个女生锲而不舍凑上来跟他讲话。 他在幼稚园正常上下学,周末其他孩子走在一起玩时,他则会跟着津美纪,跟国小生一起泡图书馆。 津美纪的成绩很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有两人,另一个也是女生,她的性格只能用认真来形容,认真地学习、认真地扫除、认真地进行实践活动,凡事都做到圆满,从不偷奸耍滑。 津美纪问她原因,她说:“阿婆说,神明大人是会看着我们的。” 津美纪问:“什么神明。” “阿婆供奉的是天满宫里的文化神。” 即菅原道真。 “她年轻时做过北野天满宫里的巫女。” 北野天满宫,是享有盛名的神社。 津美纪严肃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惠对此不予置评,他不大好奇别人的事,之后津美纪跟他说过,诗音在班上的人缘不好,同学们都认为信神是一件很土的事,只有没长大的小孩子才会这么做。 诗音是学习委员的名字。 惠说:“只有小孩子才会想故作成熟。” 津美纪小大人似的点头道:“所以他们都是小孩子。” * 今天惠跟津美纪的目的地也是图书馆,惠带了本自然地理去看,津美纪则带上了课本。 他们在图书馆一楼的老位置上遇见了诗音。 县立图书馆内人不多,除了图书管理员外几乎不会有成年人,最多不过是来温书的国中生。 惠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穿僧袍的男人,他没穿明黄色的袈裟。 好在惠对他人的好奇心不重,只是匆匆扫过去,纠结着读自己的书了,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才从那男人的头顶掠过,对方就直勾勾地看过来。 像察觉到什么似的。 “诗音酱。”津美纪小声询问,“阿婆的身体好一点了吗?那些人有没有再来找你麻烦?” 上周诗音没来过图书馆,她在学校跟津美纪说,因为阿婆生病了,她想回家陪阿婆。 此外,困扰着诗音的还有其他问题,先前便说过,她在学校是边缘人物,用其他人的话来说,她认真得像是书呆子。 诗音相当沉闷,对时下流行的游戏,闪闪发亮的配饰及化妆品一窍不通。 与时代脱轨的爱好让她无法融入学生群体,“神明大人在看着我”的口头禅又给她贴上了怪人的标签。 因此,诗音成为了恶意集中的对象,她遭遇了层出不穷的校园暴力。 津美纪在尽量保护她,但当津美纪不在时,那些学生总能找到可趁之机,诗音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桌面上每天都有新的水笔字,是不可溶性笔写的,痕迹非常难去除。 诗音瓮声瓮气道:“阿婆的声音好了一点,至于他们……” “我向神明大人许愿,希望他们能做好自己,维持清正之心,不要随意打扰人。”她一板一眼道,“神明大人回应了我的祈求,他们会变好的。” 津美纪不能苟同,她只说:“下周午饭我们一起吃吧,诗音酱。”课间他们正好是前后桌,黏在一起。 她的行为,能对其他同学起震慑作用。 惠一边读书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他有些疑惑,神明是怎样回应诗音的? 因为疑惑,等五点钟他们一起出图书馆时,他就问了出来。 诗音说:“我每天早上会对着小祠堂里的神明大人祈祷。”诗音家是典型的日式大宅,庭院并未花钱维持枯山水景观,她奶奶在院子里撒了一把草籽,夏天过去后,赤裸的黄土地上附着一层青色的脆皮。 “神明大人从来没有回应我。” 说的时候,她头上的呆毛都顺应地心引力下垂,诗音的话颇具哲理:“我跟自己说是神明大人在看着我,因此要严于律己,可实际上,是阿婆在看着我,我自己在看着我。” “我问阿婆,是不是我不够虔诚,阿婆说,神明大人住在我的心里。” 对惠来说,这两句话太难理解,他抬头看津美纪,发现对方的眼睛都变成了蚊香眼,显然被诗音的话绕了进去。 这让惠松了口气。 不是只有自己没听懂。 他们仨并排走着,孩子的脚步是非常轻快的,走路都不发出声音,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长得印在包围巷道的围墙上。 “啪哒、啪哒——” 木屐与地板相触碰的“啪哒”声跟了他们一路。 说到木屐,不也就图书馆里的僧侣穿了?怎么,他也是同路吗? 木屐声太近,惠被咒力加持过的五官又太灵敏,他只当僧侣与他们距离很近。 可是…… 一个发现,让惠忍不住张大嘴巴。 在他目光所及范围内,墙上的影子只有他们三人的。 可听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对方与他们距离不会超过三米。 诗音还在说:“但是,当我跟‘他’许愿时,我能清楚得感受到,神明大人听见了我的愿望。” “这种感觉很玄妙,我没有办法形容,但我突然知道,神明大人是存在的,他可能住在天上,也有可能住在我们心里。” 惠打岔道:“原来如此。”他又问,“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这话题岔得生硬,诗音跟津美纪都乖乖摇头。 明明是秋天,惠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我得给甚尔打电话。’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惠没有回头,他两只手在书包背侧艰难地摸索着,试图拿出手机。 “……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生疏的、断断续续的语调,在耳边炸响。 第152章 第一百五一章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那个诅咒。 惠浑身僵硬,他在心中念叨着:镇定点、镇定点,他还没有发现我。 千万不能被发现。 * 甚尔跟惠说过诅咒。 他绝非负责任的父亲,以普世价值来看,说是人渣也不为过。 可就算是人渣,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去送死。 “哝,看到没。”他肌肉虬结的手臂抓着一级咒灵,那玩意儿长得丑,惠却能感觉到它很强大。 甚尔提着他,不比抓一只猫更费力。 “真麻烦。”他嘟囔着,“我也不知道怎么教你,看好了,这玩意儿是一级咒灵,遇见跟他一样强的,或者比他强的,你得转身就跑。” 他想想又说:“不对,以你的小短腿跑不了多远。” 惠:“……” 好气哦。 甚尔打了个哈欠道:“这样好了,你就干脆当看不见他们。” “诅咒这种东西,只会袭击与他们对视的人类,无视他们的话,他们也不会发现你。”甚尔说,“你太弱了,随便来个三级诅咒就能碾死你,为了方便,干脆装作看不见他们得了。” “就这样吧。” * 惠将甚尔的教育听了进去,之前,他都当自己看不见诅咒,即便东京的诅咒多得人难以想象。 他没有跟特级咒灵对视,对方却发现他了,如果不是惠够聪明,见对方没有影子,或许会直接搭话,毕竟,这诅咒很像人类。 惠脑海中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这样的咒灵算几级呢,肯定比一级强。 当然,以上念头转瞬即逝,现实中,他光是克制住颤抖的欲望,就要耗费全部力气。 在他身后,特级咒灵转动眼珠,他伸出手,似乎想搭在惠的肩膀上。 “惠,津美纪。” 阿叶和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津美纪跟诗音一同回头,惠僵硬了一会儿,头缓缓向身后扭动。 津美纪没有他的顾虑,她急切问道:“妈妈还在家吗?” 阿叶好脾气地回答道:“伏黑夫人回去工作了,但她给我留了你们家的钥匙。”叶藏说,“她也认为让你一个人住在家里不太安全,津美纪将可以将喜欢的玩偶收拾一些,放进三楼的房间。” 这基本上是获得入住许可的意思。 津美纪勉强笑了,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还是希望跟妈妈住在一起。 可无论是津美纪,还是掺合其中的任何一名成年人都能感觉到,伏黑爱花挂在津美纪身上的、微弱的责任感,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她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阿叶半蹲着对津美纪身边的诗音道:“你就是诗音酱吗?” 大原诗音一板一眼道:“是的。” 叶藏跟小女孩儿寒暄了一会儿,期间惠一直没有说话,他死死地盯着叶藏。 惠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往他的右边看,叶藏的身躯与僧袍只有一线之隔,它们几乎贴在一块,可无论是叶藏还是津美纪,谁都没觉得不对。 那一定是诅咒。 惠对自己说。 他心不在焉,根本没听清叶藏跟大原诗音的对话,结果就是诗音在岔路口跟他们道别,让惠惊讶的是,刚才还在怀疑自己能否看见他的诅咒没踟蹰几秒,就跟着大原诗音走了。 他这才意识到,诅咒不是自己引来的,而是诗音引来的。 惠先松了口气,自己没有给叶藏还有津美纪带来危险,他也不用直面那恐怖的东西。 随即他又意识到,大原诗音非常危险,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很显然,她被诅咒盯上了。 惠从小就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未来的他也很善良,能为了自己心中的善人付出一切,拼尽全力去拯救他们,而现在,正处于蒙昧时期的他对于善恶还没有鲜明的划分。 大原诗音对他来说是熟悉的陌生人,她是津美纪的朋友,是个不错的人,因此要尽可能地帮助她才行。 那究竟有谁能够处理特级诅咒? 惠想了想,拨通了甚尔的电话。 …… 有夫之夫津岛甚尔,入籍后依旧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 小拖油瓶惠交给了叶藏,他玩的时候更没有心理负担,前段时间打得火热的伏黑爱花不来找他,甚尔一点都不在乎。 说起来,伏黑爱花除了有温暖的身体,以及帮他打扫公寓的主妇技能外什么都没有,论金钱更比不过保养甚尔的富婆。 这样的女人,对小白脸来说根本就没有价值。 晚上九点,对甚尔来说,九点代表着夜生活刚刚开始。 他在赌马场耗了一个下午,显然一分钱都没有挣到,还倒贴了一大笔,最近打得火热的富婆听说这件事,不仅帮他把赌债一笔勾销了,还温柔地劝慰他,说甚尔想要什么都给他买。 甚尔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他习惯花钱大手大脚,吃要吃上好的宫崎和牛,穿衣服无所谓,舒适就行,那些女人喜欢给他买牌子货,还给他送几千万日元的手表。 他习惯了这一切。 当然,手表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三天,一般是被他当掉了,拿到的钱用来赌博。 今晚包他的女人很善解人意,带他进赌场大玩特玩,可在玩的过程中,甚尔的手机一直在丁零零作响。 赌场内的噪音太多,本能盖住手机铃声,可架不住一直在想,挽着甚尔胳膊的女人说:“甚尔,你看看手机吧。” 她拖长声音道:“有人在找你。” 她还以为是其他女人来找他。 甚尔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半点不急,赌了好几把才慢悠悠掏出手机。 给他打电话的是惠,共打了32通。 那女人凑过去看屏幕,见到“惠”,还以为是女人,她醋意大发道:“别管她了,甚尔,接着玩吧。” 津岛甚尔却难得犹豫了,他家孩子,他还是清楚的,惠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一个是失格家长,一个是老成小孩,自打惠能照顾自己,就没找过他。 以他的角度来看,惠应该觉得有自己这样的人渣父亲很丢脸。 甚尔半点不在乎,还认为这很好,愿意跟拖累自己的人渣划清界限,不是利己的做法吗?这小鬼如果能做得更彻底点,他会更高兴。 总之,跟他打32通电话,是大异常情况。 “甚尔、甚尔……”他阻止了女人的撒娇道,“安静。” 他给惠回了一通电话。 …… “摩西摩西。” 接通了。 惠皱成一团的眉头无形中放松。 他又瞪着手机,就好像他看的不是手机,而是手机另一端的甚尔。32通电话,以那男人的感官,绝对不可能没听见,他根本就是不想接。 “有什么事啊,惠。” 许久没听过的,男人的声音。 惠才不跟他寒暄,他跟甚尔没什么好说的。 “我遇见了一个咒灵。” 甚尔:“哦?”他大肆嘲笑道,“你不会被他发现了吧,好逊啊,惠,明明教过你不要跟咒灵对视。” “看你还活的好好的,那咒灵是几级的?最多三级的小虾米。” 惠说:“我不知道她是几级的,我也没有跟他对视,一开始我看到他没意识到他是咒灵,我以为他是人类。” 甚尔嗤之以鼻:“你在开玩笑吗?咒灵跟人类有相似之处吗?” 惠接着说:“他穿着僧袍,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跟着我的一位同学,我跟那同学一起回家,才发现她身后的僧人没有影子。” 僧人?最近的诅咒有这么智能吗? 甚尔看了眼遍布赌场的,智能低下的二级诅咒,最多不过能吐出只言片语,比如说“输钱了、输钱了”之类的,且他们的长相千奇百怪,都非常难看。 惠说:“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他,他的脸应该跟人类一样才对。” 甚尔:“跟人类一样?你在开什么玩笑,脑袋比奶油糊住了吗?” 惠捏着手机边沿的手更用力了,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人在他的泪点上反复横纲跳,那人一定是津岛甚尔。 惠说:“他能像人类一样说话。” 他为了证明那是诅咒,描述了一下叶藏等人看不见诅咒时的情况。 甚尔:“……” 惠跟他说的多少有点颠覆他的三观,可他又知道,惠很老实,不会跟家长说假话,他说遇见了能说话的咒灵,就一定遇见了。 但甚尔想,在神奈川出现特级咒灵跟他津岛甚尔有什么关系,交给正经的咒术师不好吗?他干嘛做没有钱的工作? 惠:“我没有跟他对视,但他发现我了。” “他跟在我身后问我是不是能看见他。” 他平静地说:“最后因为阿叶来了,诅咒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跟诗音走了,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但应该就是普通上学。” 甚尔:“……” 被发现了? 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骂了声sh*t,同时扭头便往外走。 带他来散心的年轻女性很焦灼,问他究竟怎么了。 甚尔面无表情:“没什么。” “不过是被小鬼召唤回去打怪兽罢了。” * 惠:“如果只是跟着我,没有关系。” “津美纪跟阿叶,他们不能被我拖累。” “如果有办法解决他们,我是绝对不会找你的。” 甚尔嘟囔:“真是无情的小鬼。” 他想到了阿叶,准确说来是阿叶穿围裙的样子,从远处来,贤惠且软弱,那股软弱无力感,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任何人见到叶藏,都会觉得这人缺乏他人的保护。 甚尔本是这么想的。 他的脑海中随即闪过另一幅画面,惠听见甚尔用懒洋洋的语调道: “在我来之前,别死了啊,惠。” “对了。” “要是被特级咒灵盯上,记得躲到阿叶身后。” 甚尔意味深长道:“他可凶了。” 第153章 第一百五二章 呵。 惠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对他抱有期待的我实在是太蠢了。’ 惠想:‘甚尔这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阿叶很凶,根本就是借口,如果阿叶凶,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说什么躲到他身后,这不会拖着阿叶一起死吗?’ 如果甚尔知道惠在想什么,一定会觉得自己非常冤枉,他是抛弃了尊严,选择跟野狗一样活着的小白脸没错,可他也没必要坑儿子吧。 甚尔:难得说了真话,儿子却不相信,啧。 除了等甚尔回来,惠真没什么可干的,他这一天都精神高度紧张,憋到12点都没入睡。 惠本躺在床上,他习惯拉窗帘睡觉,屋内一丝月光也无,黑洞洞一片。 以往,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中,他很快就能睡着,今天却辗转反侧。 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睁着眼,心底生出一阵恐惧之情。 小孩子是很容易瞎想的,下午,紧跟大原诗音的特级咒灵让他感到了莫大的恐惧。 ‘如果他跟着我回家了怎么办?’ ‘津美纪跟阿叶根本看不见他,怎么保护自己?’ 这样想着,惠从床上一跃而下,跑到窗边,先把厚重的窗帘拉开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此时完全看不清地板是浅灰、红棕还是原木色,只被染成一片莹白,惠站在窗前,影子被拖曳出长长的一道。 如果叶藏在这里,肯定能看出惠影子的不同,某一瞬间,漆黑的影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变得凝实而厚重,拥有了实感。 惠什么都没感觉到,他转身,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惠出门时没穿拖鞋,又踮着脚尖,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没人能听见。 津美纪的房间跟惠的房间不在同一层,他偷偷推门看了眼津美纪,发现她睡得很熟,松了口气。 叶藏在二楼书房,他跟绝大多数的漫画家一样,喜欢挑灯夜战赶稿,夜晚能给他提供灵感。 惠看到暖橘色的灯光,想着阿叶应该没睡着,脚步却没有停下,非要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结果,他才凑近书房门,就被发现了。 “是惠吗?”阿叶温柔的嗓音传入惠耳中,他像被下了定身术,一动也不能动了。 他听见叶藏的脚步声。 “怎么了,惠酱。”阿叶蹲了下来,如果是更有力量的父亲肯定会把孩子抱起来,阿叶其实也可以,他全身上下都用咒术强化过,但这不符合叶藏一贯的风格。 他看上去可柔弱了。 惠看着叶藏,抿着嘴不说话,阿叶也不问,就跟他说:“要一起睡吗,惠?” 他其实知道惠在恐惧什么,如果不跟他一起睡,真担心第二天早上起床时会发现惠拽着小被子躺在他房门口。 惠的性格跟开朗外向无关,如果不是叶藏主动提,他什么都不会说。 阿叶就像最体贴孩子的那类父亲,当即收拾好桌面,他扶着门框,正准备关灯,身体却微微向前倾斜,单手牵着惠道:“一起睡吧。” 惠轻轻地“嗯”了一声。 户籍书将他们纳于同一屋檐下,叶藏跟惠是名正言顺的养父子。 灯光将惠的影子拉得很长,阿叶的视线越过惠的发丝,在沸腾的影子上略作停顿。 ‘这是……’ 阿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微微一动,露出惊讶之色。 * 津岛家毕竟是五条家分支,五条悟偷偷援助了叶藏不少咒术界孤本。 咒术师中,公开术式本就是让能力倍增的手段,因此,知道禅院家术式的人并不是很少,更不要说五条同为御三家,对他们了解更多。 在禅院家的一众术式中,能与六眼相提并论的是“十种影法术”。 真要叶藏说,他认为天与咒缚的能力与十种影法术不相上下,咒术界的天与咒缚很多,但只有禅院家连续出现用低咒力换强肉体的,甚尔更是其中的最强者。 ‘好好运用的话,不是比寻常术式强很多吗?’ 阿叶曾在心中抱怨过。 ‘说到底,咒术师追求的并不是单纯的身份,而是消灭咒灵的力量,明明拥有力量却在家里被无视什么的,他们真不怕培养出强力的反社会分子吗?’ ‘古老家族的腐朽之处就在于跟社会格格不入的奇妙优越感。’ 这是他对禅院家的评价。 各种意义上,叶藏都很看不起禅院家,并认为他们会自取灭亡。 * 话题绕回来,术式这种东西还是看遗传的,由于甚尔是零咒力,他的后代是非术式或天与咒缚的可能性很高,惠能在小小年纪提炼大量咒力已经很特殊了,哪怕是叶藏也没想到他的术式会是“那个”。 他眼底神经末梢在兴奋地跳动。 “如果甚尔知道惠觉醒的是十种影法术,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一定会充满了错愕与自嘲吧?” …… 跟叶藏一起躺下后,瞌睡意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包裹着惠,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令他按时醒来。 床褥很柔软,被子是前几天才晒过的,散发着烧焦螨虫的味,对惠来说,那是太阳公公的味道。 他的被子,津美纪的被子,大家的被子都一样蓬松且柔软,而叶藏的被子,除了阳光的味道外,似乎混合着清爽的薄荷味,又或者是……草木香? 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 ‘实在是太丢人了!’ 想到自己昨晚什么都不记得似的呼呼大睡,还有叶藏轻轻拍着他背哄人的样子,脱离昨晚极端焦虑状态的惠害羞得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地板。 他一直以成熟孩子自居,有记忆以来就没抓着大人睡过觉。 昨天的一定不是他! 惠下楼时遇见了津美纪,津美纪换上国小的礼服。 惠看着还有点诧异,想是不是他们学校有什么活动。 一般情况下,津美纪的学校不要求学生穿校服。 叶藏一边将煎蛋装盘一边问惠:“困的话我就跟幼稚园请假,今天休息一天。” 惠想想,本来去幼稚园就没什么用,且大原诗音的事情还没搞清楚,还不如跟幼稚园请假,后偷偷溜进小学看她是什么情况。 顺便,保护津美纪。 想完后他就说:“行。” 等津美纪走后,惠跟叶藏说要去县立图书馆,阿叶检查完他随身携带的报警器后就同意了。 神奈川县的治安还是非常不错的。 阿叶说:“正好,等会儿我也要出门。”他又说,“今天没法回家吃饭,晚上带你跟津美纪出去吃。” “记得四点以前回来。” 惠胡乱地点点头,答应了。 …… 他出门后当然没去什么图书馆,直奔津美纪的学校。 可等到学校门口,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校门口竟摆放着花团锦簇的立牌,上书“家长开放日”,仔细一看,确实有家长陆陆续续走进校园,他们的打扮都很规整,女性穿套装,戴珍珠耳钉,一看就是来学校开“太太会议”的。 惠心头一跳:糟了,家长开放日阿叶肯定会来的。 在他心中,津美纪学校已经成为魔窟,大原诗音身上的诅咒一天不解决,他就放不下心,此时叶藏的加入简直是漏无偏逢连夜雨。 惠咬着嘴唇:‘不行,不能让阿叶过来。’ 抱着这想法,他快速溜进津美纪学校,熟门熟路找到了她班级。 现在是下课时间,不同年级的学生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津美纪是低年级学生,低年级学生很多跟津岛惠差不多高,思想还没有惠成熟,后者混入其中毫无压力。 大原诗音没跟津美纪在一起,她在教室里温书,穿僧袍的特级咒灵在她身后,一心一意守着女孩,教室里的学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惠?” 津美纪一抬头就看见“弟弟”,没错,她已经将惠当成自己的弟弟了。 她跟其他同学打了声招呼凑近惠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眼神充满关切:“是身体不舒服吗?” 早上她还奇怪过为什么惠没有去幼稚园,阿叶给出的理由是昨晚惠睡得太晚了,今天给他多休息一天,当时津美纪就有些在意,但看惠胃口还不错就没多想,谁知他竟然跑学校来了。 反常,非常反常。 惠本人很不会撒谎,他只用那双与猫咪肖似的绿眼一动不动地凝视津美纪,吞吞吐吐道:“是不舒服。” 津美纪紧张得不行,连为什么惠要来学校都没来及问,一众反常情况都压不住她对惠的担忧之情:”你再等等,阿叶应该马上就来了。”津美纪说,“今天是家长开放日,阿叶说要来学校。” 她随即就拉上惠的手,准备带他去医务室,津美纪想,可以向保健老师借手机给阿叶打通电话。 谁知下一秒,教室竟爆发出尖叫声。 “啊!!” …… 为什么要让惠接触特级咒灵? ‘并非刻意,只是正好有机会,便这么做罢了。’ 五条悟之前跟叶藏提到过“幼年时多接触咒灵有利于咒力增长”,关于这点,阿叶搜集了一些资料。 “生活在恐惧中的人们往往更加长寿”,这是某位科学家的理论,咒术师也是如此。咒力本来就是从激烈的负面情感中提炼出的,而咒力的增长规律则跟人类成长规律一样,3到14岁是极速成长期,之后数据趋于稳步增长,到22岁前后很少有大的改变。 一般情况下,咒术师认为,如果在幼年时代,咒术师受到负面刺激,动用了大量的咒力,他的经脉会被拓宽,咒术总量会更上一台阶。 当然了,在刺激的同时也要考虑孩子的承受能力,如果他因此而精神崩溃,就得不偿失了。 阿叶是开明的家长,绝做不出把孩子扔咒灵堆里的事,他只是顺其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罢了。 他没有六眼,但受五条家血脉的影响,叶藏对咒力量的多少极其流动方式异常敏感,简单说来,他的能力肖似感知型忍者。 见到特级咒灵后,津岛惠受到极大刺激,咒力量有小幅度提升。 ‘皆大欢喜。’ 想到这,叶藏停下脚步,他已走到小学门口,穿着得体的太太们正谈笑着走进校园,写有开放日的牌子被塑料花朵簇拥着。 校园内看似一片祥和,但在叶藏的感知范围内,充满恶意的、沉重的咒力却异常明显。 而在这凝结成一团的污浊咒力中,惠的力量像是闪烁着的星星,微小却明亮,极具生命力。 “惠很安全”。 他的一切布置,都是在此基础上进行的。 叶藏微笑着走进校园,弥散在空中的咒力,在触碰到他身躯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5分钟后,身穿功夫裤与贴身T恤的甚尔走进学校。 他的速度很快,一举一动间带着异样的紧绷感。 甚尔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担心惠的。 回神奈川的途中,他跟叶藏打了一通电话。 “摩西摩西。” “是阿叶吗?”男人懒洋洋地问道。 “甚尔?” “那小鬼说遇见特级咒灵了。” “……” “你也看到了吧?” 甚尔对此不是很担心,毕竟他第一次撞破叶藏是咒术师,就是在营救百合子时,他清楚地知道,叶藏的弱小只是一种伪装,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就像是自己选择没有尊严地活下去一样。 弱小并疯狂。 他光是想起叶藏在清水园时的笑容,与他命令女生徒时的语调,就想嗤笑。 果然,阿叶用他一贯温柔的、顺从的语调回答道:“是的。” “它有些特殊。”叶藏说,“但我是不会让他伤害到惠的。” 甚尔说:“我家那小鬼,可是惴惴不安,甚至不惜把我叫回来了。” 阿叶轻快道:“因为惠酱是好孩子。” 甚尔“哈”了一声道:“他还让我保护你。” 他拉长音道:“如果那小鬼看见你命令特级咒灵的样子,会怎么想呢,阿叶?” “……” 沉默。 “甚尔君。”阿叶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回来一次比较好。” 他留下了一句含义不明的话。 “哪怕是甚尔君,也会被惠酱吓到。” 这种语气…… 甚尔“啧”了一声道:“我跟那小鬼说,你蛮凶的。” “现在看来,你也蛮疯的,阿叶。” 他嘲笑道:“你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咒术师。” 第154章 第一百五三章 神明的职责是回应信徒的期待。 从神明这一概念中诞生的诅咒,秉承了这一特点。 * “从对神明的憎恶中诞生的诅咒?” “原来如此,也难怪从出生起就这么强大了。” “类人态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诅咒从凝聚到诞生都有一个过程,“他”在醒来的瞬间,或者说是出生时,听见的便是以上几句话。 类人态诅咒最好的一点,就是他们拥有与人类相似的学习性,以及发声系统,当然了,由于他才刚出生,理解力跟婴儿差不多。 翻阅记忆,那人说的话还萦绕在耳畔。 “快点成长起来吧,你的话,能成为他们的领袖也说不定。” “至于名字,就叫你奘辉好了。” 在“他”对神明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后,对这名字有了一套自己的解读方法。 奘出自于“伊弉冉尊”,即伊邪那美的别名,辉则与天照大御神同源。 将最古老与代表光辉的神明,化作自己姓名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实在是太傲慢了,但奘辉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点。 他现在是很弱小没错,可假以时日,能够成为从神明中诞生的诅咒,这还不够强大吗? 他又听见那声音教导他。 “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成长。” “怎么成长?” “接触更多的人类,实现他们的愿望,你一定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 * 接下来的故事很简单,奘辉听从了对方的教导,遵从本能,诅咒人类。 他的行动模式还是很神明的,比起随意走动、屠杀人类、掀起恐惧,他更愿意安分地呆在破败的神社中,回应并扭曲信徒的愿望。 第一次,他听见了来产褥村旅游的,年轻女性的祈求。 村民跟游客介绍景点,他带情侣来到祠堂前,女方问:“这是什么神明?” 村民胡扯一通道:“当然是结缘神了,不是我说,我们村的结缘神特别灵验,在这里许愿的情人都可以善终哦。” 男方不屑一顾想:‘开什么玩笑,如果是灵验的结缘神,还能没个正经神社吗?’ 女人很恋爱脑,听人这么说,立刻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虔诚地许愿:‘希望柏木君,能够一直、一直爱我。’ 特级咒灵怎么着都要有点跟寻常诅咒不同的地方吧?奘辉也是如此,他能够“聆听”信徒的心声。 “信徒”的范围很宽,简单说来只要是在他祠堂前拜过,并且默认他是神明的就是奘辉的信徒。 听见女人的心声,他缓缓扯出一个微笑。 只可惜,他的笑容一点也不美,甚至有点恐怖。 “明白了。” 他说:“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次日,震惊神奈川一家商务酒店内发生了震惊全县的超恶性杀人事件。 情侣争吵后女方失手杀死情人并将其炖煮。 女方矢口否认,说自己醒来时情人的头颅已在锅中死不瞑目地看着自己,她本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被鉴定为精神障碍,后续送入精神病医院治疗。 由于作案手法太过人类,警视厅并未申请咒术师介入。 当警视厅来人时,奘辉却站在窗口,好奇地看着红蓝相间的灯,他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对人类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为什么选择用人类的方式杀死柏木,不过是因为祸津神都是用武士刀砍人罢了。 他还不清楚咒力的用法,意外地选择了人类想象中祸津神实现愿望的方式,制造出杀人案。 根据他的理解“在柏木爱情尚存时杀死他,爱就能永存”,这一解法能够完美达成信徒的愿望。 柏木死后,他也能感觉到反馈到自己身上的憎恶与诅咒。 奘辉微微偏头,作思考状:神明实现愿望后,要收祭品,他的祭品是许愿者本人。 诅咒发动,在恰当的时候神隐。 这是奘辉经历的第一次“祈愿”。 之后他以此为机制,实现了许多信徒的愿望,终于在11月的第一天,他遇见了大原诗音。 …… 大原诗音的愿望是:希望能与山口他们和平相处。 山口就是在学校会欺负她的小团体的头头。 由于奘辉不知道“山口”是谁,不得不缀在大原诗音身后,当了几天跟屁虫。 他也不是无事可做,诗音在图书馆时,他就一排一排书架地遛过去,挑自己喜欢的书看。 奘辉喜欢看神学与哲学类的书籍,这或许源于他对自身起源的探究,他想更了解自己。 在奘辉阅读入迷时,他感受到了一扫而过的视线。 他抬头时并没发现什么。 奘辉:? 是错觉吗? 这段时间里,他是学习了很多没错,可缺乏引导人以至于他的思考还是断断续续、不成体系的,再加上当时惠没想到他是咒灵,就蒙混过去了。 回家路上的突发事件,让他对惠有些怀疑,但对“神明”来说,最重要的是信徒而不是他者。 顺便一提,现在的奘辉对“咒术师”没什么概念。 按照正常发展模式,在他成长大半年后,当时赐予他名字的人会再来找他,或许他会遇见特级咒灵同伴,可这一切因某段插曲并未发生。 * 大课间时,奘辉终于知道“山口”是谁。 身材敦实的山口见津美纪离开,带着他的小弟前来挑衅大原诗音。 不对,说是挑衅,其实是不入流的嘲笑吧。 “请不要这样,山口君。”大原诗音说,“请将课本还给我。” 山口当然不会那么做,他嘲笑了一两句,奘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当时,大原诗音略带困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想要跟山口他们和平相处……” “就算是祈求神明大人,也无法做到吧?” “神明大人会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奘辉也不管大原诗音能不能听见,他半蹲在女孩儿身后,袈裟扬起,宽大的阔口袖竖直下垂,虚虚地坏绕着大原诗音的身体,看他脸上的姿态,真有悲天悯人的佛陀之姿。 “神明听见了你的愿望。” 他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一点也不神圣”的锯齿牙。 “该怎样教育你们呢?” 山口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危险在逼近。 “有了。”奘辉看向身后的储藏柜。 “将你们塞在柜子里怎么样?” …… “啊!!!”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喧闹的走廊,惠被震了一下,津美纪被吓得一抖。 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保健室,更何况…… “!” 惠只是下意识地回头,却对上了正悠悠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咒灵的双眼。 奘辉瞳孔猛地一缩,此时,他看上去一点点也不像人类了,收缩的瞳孔肖似冷血动物,他缓慢而笃定地说:“你能看见我。” “你一定能看见我。” 惠:“……” 他当即松开津美纪的手,转身就跑。 津美纪:“?惠?” 奘辉也笑了,笑容依旧恐怖,像是从监狱里跑出来的变态杀人狂。 诅咒诞生于人的负面情绪,无论他们的源头是什么,诅咒的本能包括“憎恶人类”,奘辉也是如此。 他跟克制自己杀意的咒灵花御不同,“神明”这一概念本就高于人类,在奘辉的概念中,人类等同于他的祭品。 正如同人不会为了宰杀家畜而良心不安,当他狩猎人类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而且…… ‘平安京时期的人认为,能看见咒灵的孩子拥有阴阳眼,他们是被神明所宠爱的孩子。’ 他尖而长的舌头从嘴缝里探出来。 像野兽,而非神明。 …… 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越是到危急关头,惠越冷静下来,他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甚至很多成年人的素质,在面对危机时不卑不亢,沉着冷静。 他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 ‘跑出去。’ ‘从校舍楼跑出去。’ ‘到空旷的地方。’ 校舍内构造太过复杂,人又太多,咒灵但凡做点什么,都很容易伤害到无辜的人。他现在的目标只有自己一人,那只要追着他就好了。 假设说要牺牲,牺牲自己一个,也多过连累津美纪他们。 他是真这样想的。 …… 惠班上的事情闹得很大,才走进校舍楼,阿叶就感受到了咒灵出现后特有的乱象,他蹙眉,心中略有些不愉快。 “津美纪那个孩子,应该没有看见吧。”阿叶轻声道,“希望她没产生心理阴影。” 一年级教室安排在二楼,下一层楼就是操场,叶藏顺着教学楼图的指引向上走,在楼梯拐角处同津美纪撞见。 津美纪见到阿叶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她猛地拽住叶藏的衣摆,着急得不行:“惠他突然跑出去了。” “像是被怪兽追逐一样,我追着他跑出来,本应该能找到他,却在下楼梯时跟丢了。” “我问其他同学,都说没有看见惠。” “还有班上……” 她说不下去了。 大原诗音对津美纪来说很重要,可危急关头,占比最重的是她当作弟弟的津岛惠。在山口他们被塞入教室后排的储藏柜后,一年(3)班的教室内就像裂开一枚炸弹,狭窄的空间内充斥着尖叫与哭声。 外班的同学怀抱着危险的好奇心,如同洄游的沙丁鱼,挤入一三班内。 津美纪透窗瞥见惨象,她大受震动,也越发担心逃跑的惠,此时撞见阿叶,便将她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 叶藏也表现出了符合成年人姿态的镇定,他半蹲,与津美纪视线齐平。 他不善于同成年人对视,百合子也好、甚尔也好,还有过去的中原先生,阿叶总会给人留下羞赧的印象,他会不由自主地偏移视线,会颤抖睫毛,白皙的脸颊上浮现阵阵潮红。 “像小妻子。” “新婚的、刚刚出嫁的小妻子。” 可面对孩子时他又换了副模样。 ‘哪怕是我,也想成为孩子心中可靠的、负责任的人。’阿叶是这么想的,‘倘若满嘴谎话,仗虚长的岁数肆意欺骗孩童、将他们的一切问题搪塞过去,那跟我童年时代所遇见的,虚伪的大人有什么区别。’ ‘想要真诚地对待他们。’ ‘想要成为可靠的大人。’ “不用担心,津美纪。”他说,“我一定会把惠酱全须全尾带回来的。” 他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约定。” 自然光透过窗棂,半数挥洒在叶藏身上,津美纪看着阿叶,他的表情温柔又坚定。 ‘像爸爸一样。’ 她记不清爸爸的模样了,伏黑爱花对家暴的男人讳莫如深,可哪怕是懂事如津美纪,都会在午夜梦回时,于心中勾勒父亲的形象。 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可靠的?充满力量的?权威的? 不知何时起,说起父亲,她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阿叶穿着围裙,挽着袖口,给他们做早餐时的背影。 以日本人的视角来说,叶藏一点也不像个父亲,他过于年轻且瘦弱,跟人说话时轻声细语,外貌上他与伏黑爱花肖似,可津美纪知道,他们又不一样。 ‘阿叶会保护我跟惠。’ 她偷偷在心中叫道:‘如果是爸爸的话,是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于是,她对叶藏重重点头道:“嗯!”随即拉出小太阳似的,能给予人温暖与力量的笑脸。 “约定好了,要带着惠回来呀。” * 津美纪照叶藏所说往校外的避难点走,闹出这么大动静,窗的人也该赶来了,叶藏则留在楼梯间内。 ‘1、2、3……13’,每拾一级台阶便在脑海中轻数一声。 鞋底印上十三级阶面,不知触碰到什么屏障,空气中荡漾起涟漪,甫一抬头,印入眼帘的是空荡荡走廊,墙上挂着抽象派的画作,本该是走廊尽头的墙面被突兀地替换成向四方延续的阶梯。 这是典型的未完成的生得领域,显然追着惠的特级咒灵是新生的“婴儿”。 “已经懂得借助十三级诅咒来构建生得领域了吗?”阿叶喃喃自语,“果然,有智能的类人咒灵成长性很强。” “如果不是被惠撞见,假以时日应能长成不得了的特级咒灵吧。” 说完之后,叶藏忽地转头“眺望”远方。 与其说是眺望,不如说是感知到全新的力量在流动,结合他曾看过的关于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记载,很容易猜到惠的术式出现了怎样的变化。 以惠的成长走向来看,这位好心的特级咒灵先生贡献了太多的力量,值得一场盛大谢幕。 …… “摩西摩西?” 五条悟的手机响了很久。 他跟夏油杰在生活作息上是常见的日本男子高中生,公费旅游第一天玩遍了产入村的游乐项目,还杵着超过一米八的大高个跟小朋友们抢原木乐园的秋千荡,夏油杰本离他远远地扶额,不知怎的,在五条悟一声一声呼唤中也坐上了跷跷板。 夏油杰:“……” 就离谱。 童心未泯的第二天五条悟不知从哪搬了一大推游戏盘,跟夏油杰两人盘腿坐蒲团上,疯狂按键。 明明到11月,夏油杰跟五条悟还穿着宽大的t,少年人太过血气方刚,打游戏都能出一身汗。 夏油杰盯着屏幕,手指移动出残影。 “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悟?” “特级咒灵还在漫天跑哦。” 五条悟没有戴他的小圆眼睛:“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满关东地跑着去找他吧。” “以效率来看,除非他在东京惹出大麻烦被观测到,否则只能守株待兔。”他撇开一嘴道,“我看他还挺小心谨慎的,还会模仿人类犯案,我们能不能抓到才是问题。” 夏油杰:“也是。” 接着心安理得地摸了一天鱼。 等到第三天,五条悟的手机终于响了,当时他正跟夏油杰比赛写数学竞赛题,这两个人是真的无聊,什么都要比试一番,明明不参加升学考试,却凑在一起疯狂刷数学题。 为什么不写国文,因为两人国文都勉勉强强,不像叶藏那样能提笔成文。 题目写到一半时,五条悟被打断了,他干脆按公放,两人一块儿听监督的汇报。 结果出乎五条悟的预料,从监督急切却流畅的话语中他们得出结论,产褥村的特级咒灵真跑到神奈川搞事,甚至形成生得领域,被窗的人观测到了。 五条悟&夏油杰:这就离谱。 “观测地点是位于神奈川县川崎市下属中原区3-11的神奈川第一小学。” 神奈川县?川崎市?区号3? 五条悟跟夏油杰同时陷入思索。 他们不就从那附近来的吗? 一时间,夏油杰的表情变得无比焦灼,他急切地打断监督的话:“生得领域的形成范围有多大?波及周围居民区吗?目前的受灾人数是?” 监督:“范围只笼罩神奈川第一小学,问题是今天是神奈川第一小学的开放日,观测领域展开时间为上午9:34分,在此之前学生尚未疏散,又有大量家长进入校园,目前受灾人数无法预计。” 听完这话,夏油杰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记得很清楚,阿叶家本就养了两孩子,他没了解过上的是什么学校,据叶藏说法离家很近,很有可能就是神奈川第一小学,再加上他招咒灵的体质…… 夏油杰当机立断拨打叶藏的电话。 “您好,你所拨打的番号不在服务区内……” 下下签。 五条悟的反应与夏油杰截然不同,他第一反应:lucky!有阿叶的话就不用担心咒灵造成大规模破坏了! 随即他恨不得叉腰仰天笑三声,只要他赶到得及时,这回阿叶就算不想掉马都要掉马,扮猪吃老虎有什么意思,快来高专跟他一起做同学,光是想想左手阿叶右手杰的样子,他就想笑。 有了阿叶的高中生活一定会非常有趣。 想是这么想的,五条悟却很快调整表情,定格在“漫不经心中透露出些许的关怀”上,他对夏油杰会说:“既然这样,我们就立刻过去吧,你有快速交通工具吗?” 说的是飞行类咒灵。 还不等夏油杰回话他就道:“你在担心他吧,阿叶。” 五条猫猫善解人意地点头道:“他的体质,还挺麻烦的。” 五条悟的表演堪称是影帝级别的,哪怕是夏油杰也看不出丁点儿问题,他点头道:“没错。”他说,“阿叶收养的孩子有可能在这所小学上课,我担心他……” 五条悟催促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直接走吧。” 竟有些迫不及待。 夏油杰只当他体贴自己的心情,对五条悟的好感度又upup上涨了几个百分点,随即召唤出合适的咒灵,跟五条悟一起坐上咒灵的脊背,全速出发。 …… 小孩子的体力是有限的。 受到发育期的身体影响,哪怕有咒力加持,惠也跑不了多快,或许在特级咒灵眼中,他就像是一团不断向前滚动的刺猬球。 奋力奔跑,二者间的距离却不曾拉开,奘辉满怀逗弄之意缀在津岛惠身后。 他是恶意玩弄小动物的猎人。 惠的年纪小,甚尔是跟他科普过咒灵的事,可他最多只有特级咒灵这个概念,至于对方有什么能力,生得领域是什么,惠一概不知。 他也没闲功夫想那么多,匆忙逃跑的惠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被拉入了诡异的异空间,他早已离开熟悉的校园。 惠心中只有:津美纪应该逃出去了吧?阿叶他会安全的,那家伙还跟在我身后。 呼……呼……,他感受到肺部的疼痛,喉咙管像是着了火,每呼一口气都火辣辣的,小腹右边也很痛,他岔气了。 惠跑得筋疲力竭,向前挪动的每一步都在靠意志力强撑。 奘辉在他身后说:“不行……了吗?”他很少开口说话,嗓音略带金属质感,一点也不像神明。 津岛惠知道要保存体力,但他忍不住说:“开……什么玩笑!” 每吐出两字就要喘息一口。 ‘我得坚持更长时间。’ 津岛惠想:‘我得跑得更远。’ 这一瞬间,就连津岛惠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垂着头跑,刚巧看见了脚下的影子,现在是上午十点,影子投射的长度还很短。 过去,惠喜欢干的事之一是在夜晚点亮一盏灯,玩手影游戏。 他并不觉得被幼稚园小朋友玩遍的手影游戏无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热衷于用双手捏出各式各样的动物影子,这仿佛是他的本能,他天生便与影子结下不解之缘。 在危急关头,惠不知道是什么指引他玩影子游戏,他只感觉自己的双手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摆出了小狗的形状。 “玉犬——” 影子拉长了。 本老老实实呆在惠脚下的影子拉长至三米,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方黑色的沼泽,一黑一白两条狼犬从影流中猛地蹿出,他们的身量实在是太长了,足以载着幼稚园的孩子奔走。 惠愣住了,他没想到会从影子里召唤出狗狗。 好在玉犬比他更清楚眼下形势的危机,白色的狗狗叼起惠的领子向上一甩,旋即落在黑色玉犬的背上。 惠下意识攥紧黑犬的背毛,伏低身躯,下一秒,玉犬便高速奔跑起来,他们似乎在寻找生得领域的大门,尚未成形的生得领域是有出口的,只是出口隐藏得很深。 玉犬撞破虚假的玻璃,奔向空无一人的操场。 凛冽的风灌入惠的耳中,玉犬跑得很快,却不怎么颠簸,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埋在一片毛茸茸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特级咒灵奘辉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柔弱的猎物竟然会忤逆他,这让奘辉非常恼火。 他身上有一切神明的臭毛病,看不起人类,高高在上。 惠是他手心里的小老鼠,脱离他掌控的反抗让他不愉快极了。 他准备跟惠动真格的,特级咒灵想要撕碎才被召唤出来的玉犬,根本不是难事。 然而…… “果然我没有看错。” “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甚尔看见应该会很高兴吧,说不定会将惠酱抱在怀里,高兴地大笑。” “!”特级咒灵惊讶极了,什么时候,有人进了他的领域? “如果知道惠酱觉醒了十种影法术,甚尔会怎么做呢?”那人距离他很近,实在是太近了,明明是人类的喃喃自语,却一句一句钻入他的耳中。 奘辉听不懂阿叶在说什么,他烦躁急了,这种烦躁来源于对自身处境的不理解,已经对危机逼近的隐约感知。 “应该是带着惠跟禅院家的人谈条件吧,他很憎恶禅院家似的,却没有将那家族毁灭的勇气,所以说甚尔君是惶惑不安的流浪犬,因从小受到太多折辱,被磨灭了志气,即便有锐利的爪牙,却不愿意将其对象曾经的主人。” “简单说来就是被驯化了。” “谈条件的内容说不定是‘在特定情况下让惠成为禅院家家主’。” “唔,如果没有我的话,直接将他带回禅院家也是有可能的。” 奘辉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终于突破了无形的桎梏,强行转身攻击叶藏,但在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叶藏的刹那,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让他毛骨悚然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危机感。 他猛地向后撤。 阿叶歪头看他。 “你是在……害怕我吗?” …… 阿……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如影随形的危机感消失了,缀在他身后紧紧相逼的咒灵也不见踪影,惠谨慎回头,却在空荡荡的操场上见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叶藏,他穿着出门的衣服,惠依稀判断出是正装,对了,今天是家长开放日,他要来看津美纪上课。 但是…… 浓重的疑云笼罩着惠。 为什么阿叶在这里? 在他的视角中,叶藏正站在类人型咒灵身边,你看他的模样,似乎在跟咒灵谈笑,毫无紧张之态,惠由此判断出,叶藏能看见咒灵。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甚尔的评价,说阿叶很凶什么的。 惠还是丈二和尚摸捕捉头脑,他想不到叶藏怎样对付咒灵,更想不清他昨天,为什么装作一无所知。 “惠酱——” 风将叶藏的声音灌入惠的耳中,他听见叶藏说:“这里交给我来出来,出口我已经做好标记,玉犬会带你去的。” “阿——叶——” 惠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喊叶藏的名字。 阿叶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 …… 类人型特级咒灵的学习能力很强。 他能够从战斗中迅速成长,格斗技、布局能力,甚至是语言能力、对人心的揣测等等,没什么是他不能学的。 奘辉为了解人类的习性,在受害者死亡前对其进行观察,他运气很好,那群人中有精通格斗的男性,他因此掌握了格斗技,又有特级咒灵的力量加成,格斗技巧越发纯熟。 恰好阿叶也抱着通过他锻炼自身能力的念头,无论从哪角度来说,叶藏都并非武斗派,他是纯文职人员,毫无身手可言,如果说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他的枪法,当年在港口黑手党内,甚至有人认为,阿叶持有的并非枪法而是不科学的枪斗术。 没有他射不中的十环。 四肢经过咒力强化后,他对照中原中也与织田作的体术进行训练,然而就算是他,也需要通过练习增加熟练度。 找五条悟不好,那实在是太麻烦人,且阿叶并不希望五条悟知道他的进度,夏油杰又会将他当作纸片人,轻拿轻放。 夏油杰练了多少年的格斗,阿叶就在场外托腮看他多少年。 为锻炼自身,他将“人间失格”的影响力调至最低,然而在过招后,奘辉依旧感觉到自身咒力的消逝,他以异常惊恐的眼神盯着叶藏看,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玄机。 阿叶说:“一般情况下,咒术师在灭杀强力咒灵时,会开放自己术式的相关情报,以追求力量的提升。” “但很遗憾,我的咒术无论是否提升,都会对咒灵造成毁灭性打击。” 他说:“目前我无法从你身上学到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配合我进行一场实验。” 奘辉根本不接他的话,仿佛叶藏在唱独角戏,可看诅咒狼狈的样子,又会觉得他只是忌惮阿叶,以至于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咒术师的力量都呈曲线生长,掌握了基础术式后,将人拉开天堑的分别有两道坎,黑闪与领域展开。” “黑闪实在不适合我,我对体术苦手得不行。” “但领域展开,最近似乎有了点头绪。” “非常奇妙,当对自己的力量理解上升到一定程度时,领域展开这一技巧,便自然而然像我展开大门。” 在说这话时,叶藏的脸上带着奇妙的笑意,这种笑意绝不同于首领宰,真要说的话,跟15岁持枪射死人的黑时宰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好像不知道,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充盈他的筋脉,哪怕是叶藏都受到了某种刺激,为这力量而动容。 他不至于像五条悟那样说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样的话,阿叶只觉得他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毛孔张开,散发着热气。 他的领域是…… * 奘辉听懂了领域展开,他忙慌不迭,想要逃跑。 叶藏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他带来了相当可怖的压力。 谁知道阿叶的反应比较更快,他站在原地,单手结桔梗印。 “领域展开——” “不度空尘境”。 …… “六眼的领域?” 十二岁的五条悟将双手枕在脑后,他穿夏季的灰色浴衣,大剌剌地仰躺在屋顶上。阿叶则穿同色系的和服,双脚并拢,两手托腮,坐在打蜡的游廊上。 夏日的阳光实在太强烈,它烘烤着木质游廊,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木调香。 “嗯。” “应该是无量空处吧?”五条悟懒洋洋地回答道,“每一代六眼展开的了领域都是这个。” “说起来。”他想到什么似的,以手肘支撑起上半身,他俯视阿叶,刺目的阳光打在他背上,倾斜的上半身笼罩着半方阴影。 “你的领域是什么,阿叶?” 叶藏诧异地“哎”了一声:“这……我不清楚。”他嗫嚅道,“我还没觉醒领域。” 五条悟兴致勃勃道:“我们家的领域,不知道怎么回事,命名都跟佛教有点关系,像我的无量空出就出自《大毗婆沙论》。” 阿叶认为五条悟的话一言难尽,领域的名字根本不重要吧,这不都是人命名的吗?效果才是重中之重。 他也不免想道:我的领域,会是什么效果? * 惠趴在玉犬背上,愣愣看着眼前。 一片空旷。 空荡的、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表情略有些茫然,显然不能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只看见远处,阿叶对自己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 哭声、喊声、尖叫声。 一只特级咒灵,便足以将学校扭曲成人间地狱。 甚尔的功夫鞋踩在瓷砖地上,明明他体格魁梧,却没法出丁点儿声响。 ‘应该是这个方向吧,领域的入口。’ 正当他琢磨怎样进入领域时,忽然听见了陌生的小女孩儿的声音。 “你是……惠的爸爸?” 甚尔低头,凝视津美纪道:“你认识惠?” 津美纪谨慎道:“我们暂时住一块,我在惠家借住。” 甚尔拖长音“哦”了一声,又变回那副懒洋洋、兴致缺缺的样子。 津美纪问:“你是来找惠的吗?”她将话一股脑儿地倒出来,“阿叶也去找惠了,他们情况很危险,得有什么人去帮助他们。” 甚尔嗤之以鼻:“谁来帮助他们?阿叶自己究竟解决。” 津美纪:? 甚尔“啧”了一声:“那家伙果然很会骗小孩,”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他成年人也照骗不误。” 最后他叮嘱津美纪:“不能太信任那家伙知道吗?他撕下弱者的表皮后,不知道有多凶。” 津美纪:??? 你讲的是我认识的阿叶吗? 甚尔刚要说“算了,我再去找找惠”吧,哪知道他脚还没挪动,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咒力。 下一秒,叶藏带着惊魂甫定的惠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叶藏的精神很好,一边走还能一遍撸把狗,而惠,干脆就攥着玉犬的毛。 “甚尔君。” 阿叶的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你能赶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甚尔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叶藏身上,他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粘在了惠的身上,准确说来是玉犬的身上。 他心中浮现出模糊的猜想,那猜想让他错愕。 不会吧…… 喂喂,开什么玩笑! 惠可是我的儿子,他有咒力就谢天谢地(不对,生长在普通社会根本不需要这个,他要没有咒力正合我意,随随便便活下去就行了。) “甚尔君。” 叶藏的话忽然钻入津岛甚尔的耳中,他抬头,关切地看着小山一样高的男人。 甚尔眯起眼睛,莫名其妙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因为发现他觉醒的是十种影法术,所以特意叫我来,看我的表情吗? 啧,实在是太恶趣味了。 阿叶敛眉笑道:“昨天晚上,可直到今天还不能确定。” 他飞快地瞥了甚尔一眼,神色中带有阿叶一贯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高兴吗,甚尔君?” 就仿佛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男人一般。 第155章 第一百五四章 五条悟站在第一小学门口,看咒术协会的人并警察一起,在校内进进出出。 四量闪着红色色光的警车横停在校外,胸前别着樱花警徽的警察协助咒术协会的人拉起封条,时不时还有人一路小跑过来,行礼道:“报告,普通群众已疏散完毕。” 五条悟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受害人有多少?” 监督转达道:“确定受害者0人,危重4人。”他略作停顿道,“危重的4人即从储物柜中营救出的4人,就目前看来,症状为骨折、内脏出血与脑震荡等,具体情况需去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后才能知晓。” 五条悟跟监督交接到一半时,夏油杰走了过来,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表情和缓。 叶藏的电话终于接通了,阿叶表示他已经跟着第一批学生与家长撤离现场,现聚集在防震设施附近。 五条悟看向夏油杰,只问:“解决了?” 夏油杰微微颔首:“修治很安全,他敏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问我是不是出现了咒灵。”夏油杰道,“我没跟他细说,只讲咒灵已经被消灭了,他没事就好。” 话题到此为止,他也俯身钻入黄色封条线内道:“你呢,发现什么没有,到底是谁消灭咒灵的?” 五条悟拖长声音,像只舒展身躯的大猫:“谁知道,残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哪怕是我的眼睛都捕捉不到踪迹。” 内心则惋惜道:可恶,阿叶的动作太快了,我还想看杰瞳孔地震的样子。 他又不想跑到夏油杰面前贸贸然说破,那样就不有趣了。 “检测不到?” 五条悟双手交叉抱在脑后道:“是哦,但事情解决不就行了吗,说不定是路过的好心诅咒师,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处理了咒灵。” 夏油杰在这方面还是很正经的,他眉头微微抽动,试图纠正五条悟的说法:“话不能这么说,悟,以受害者数量来看,产褥村咒灵的评定等级必在一级以上,有可能是特级咒灵,距离窗观测到他的动向到被剿灭,在15分钟以内,管理并遏制诅咒师势力的发展,本就是咒术师的职责之一,放任堪比特级咒术师的诅咒师流窜,有悖于职责。” 五条悟真想嘲讽他,那去收监你柔弱的修治君好了,来跟我说什么。 不管他跟夏油杰的关系多好,此刻的五条悟还是那个心性不定,肆意的青年,他就是讨厌正论。 “什么职责不职责。”他堪称狂妄地说,“我可没承认有职责。” 夏油杰的额角不动声色爆出几枚十字:“这可是公共场合,悟。”他看似耐着性子道,“有什么回去再说。” 五条悟:“哈,难道不是你先提起的吗?” 夏油杰:“哈?” 奈何夏油杰看似佛陀,对上五条悟就是火药桶,两个青春期血气方刚的青年凑一起,总是要打架的。 监督在两人身旁一米处,双手抬着,举棋不定,半晌从嗓子眼里憋出微弱的“请不要吵架……” 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可以说是非常悲哀了。 正如同五条悟说的那样,换了再多咒术师来,都没找到残秽,他们甚至推测不出咒灵的等级,校内的监控摄像头也什么都没拍到,这件事到最后,只落得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 津岛家就截然不同了。 这是甚尔第二次来津岛家,惠依旧像只炸毛的小黑猫,敌视甚尔,连背都拱起来,恨不得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威胁声。 津美纪什么都不知大,却本能地畏惧甚尔,她凑在叶藏身边,手指攥着叶藏的衣角。 “没事的。”阿叶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先亲昵地拍拍惠的肩膀,又安抚性的地揉揉津美纪的脑袋。 “先前就同津美纪约好,回来以后会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哪怕是甚尔君,也有疑惑不是吗?” 甚尔是很想知道叶藏的事,可眼下这情形,如果承认不就输了吗?他干脆岔着腿,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后背深陷柔软的靠垫中:“我有什么可疑惑的。” 阿叶配合他的嘴硬,牵着津美纪他们坐到开放式饭厅的桌椅上,他们家客厅与厨房是连在一起的。 “津美纪还什么都不了解,惠酱的话,看来对咒术界也一知半解。”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副儿童适用的黑框眼镜,递给津美纪。 津美纪懵懂地接过了,在叶藏鼓励的眼神中戴上。 一点都不糊。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津美纪曾在跟同学玩闹的过程中,试戴过100度的近视眼镜,她的视力是5.0,结果自然是模糊一片,黑板的直曲,玻璃窗的折射面,一切都被扭曲了。 叶藏给她的是平面镜,津美纪好奇地逡巡室内,在冰箱的角落发现了与众不同的“生物”。 “冰激凌……要化了”,体型跟麻雀差不多大的生物发出尖细的声音,“冰激凌……要化了”。 孩童的胆量与接受能力,往往优于不知变通的成年人,津美纪好奇道:“那是什么?” 叶藏道:“咒灵,准确说来是四级咒灵。” 甚尔伸出小拇指掏耳朵,一副无赖相:“我就说怎么没碾死那玩意儿,合着要上示范课?” 惠又瞪了甚尔一眼,他一直在瞪甚尔。 叶藏对两孩子低声道:“等我一下。”随即走进书房,等他出来时,手上竟捏着绘本。 甚尔眼尖地瞥见绘本上的内容,大声嘲笑道:“你还真是当幼稚园老师的料。” 绘本是叶藏亲手所制,硬取名的话可以叫《咒灵入门课程绘本》,卡通配图辨识度极高又模糊了咒灵的可怖之处,语言风趣幽默,又切合孩童语境,甚尔旁观时讽刺地想:它就该卖给咒术高专当学前教材人手一本。 他是怎么认识咒灵的?哦,对了,直接被扔进咒灵坑,跟那些恶心的玩意儿面对面“打招呼”。 温和的介绍?哪怕有,也不是给他的。 谁叫他是无咒力的耻辱? “……咒灵的分级大体如此。” 不仅是津美纪,惠都听得很认真,两人的手规整地撑在膝头。 惠问:“今天遇见的……” “是特级咒灵哦。” 阿叶的介绍足够全面,除了咒灵之外还对咒术界现有势力进行科普,当然了,以国小学生的理解力,听不懂复杂的弯弯绕,阿叶将咒术势力分为“官方”,即东京京都两校以及背后咒术协会等;“世家”,以御三家为首的古老家族;还有“诅咒师”,暂时以反派阵营来指代。 “甚尔君与惠酱的血脉都源自御三家。” 津美纪张大嘴道:“那不是超厉害吗?” 日本到现在都保留着贵族制度,皇室与鼎盛的华族离平民百姓很远,可百姓依旧对他们抱有敬畏之心,惠对此倒没什么感觉。 阿叶耐心道:“或许是,可事情总有两面,津美纪。” 从进屋起一直懒洋洋的甚尔终于纡尊开口了:“你想回禅院家吗,惠?”他扯开嘴角,露出猎食中野生动物特有的笑容道,“想回那个腐烂到散发出酸臭味的垃圾堆吗?” 惠一口拒绝道:“完全不想。” 他嫌弃地抽鼻子道:“能培养出你的家族,有什么好的。” 甚尔“哈”了一声,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说:“你知道就好,惠。” 阿叶脸上一直带着平静的微笑,这让他看上去很友善,放甚尔眼中则很虚假。 如他“柔弱”的屏障。 “在崇敬皇室的同时,我们往往会同情美智子皇后的遭遇。”他说,“越是古老的家族就有越森严的家规,它们往往不是好的,代表着腐朽。” 津美纪懵懂地点头。 “惠酱的家族是如此,哪怕是我的本家,也存在着类似的问题。” “只不过比起禅院家,它获取会更加顺应时代,做出改变罢了。” 甚尔至今不知叶藏出自哪一家,津岛家是五条的分家没错,可这该是优等生,禅院直哉它们知道的事。 他是耻辱,是“差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资格探究御三家私底下错综复杂的关系。 甚尔也没有耐心去探究。 光是呆在禅院家,他就要被逼到极限了。 ‘本家?’ 甚尔捕捉到关键词,思绪从回忆之海中抽绎而出。 “我的本家是同为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 阿叶以相当平淡的语调说出了炸雷的实施。 倘若是给其他不明所以的咒术师听见,一定会觉得非常离谱吧,明明是五条分家的强大术士,却伪装普通人,不是有毛病吗? 可正是因为他谈话的对象是惠跟津美纪,没有概念的小孩子才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尔挑眉并插话道:“所以,你这大少爷非要跟我们混做什么?” “能放任你在外,五条家的人不知道你的本事吧?” “还是有人知道的。”说起五条悟,阿叶就连眉眼都舒展了,用一句过时的话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就是“眼里闪烁着光”。 “悟大人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阿叶将自己的往事缓缓道来:“我的祖先津岛修治,曾觉醒过相当不得了的体质,津岛家因他同五条本家搭线,在动荡年代获得了丰富的政治资源。” “出于某种原因,我的父亲希望我们能够同先祖一样,哪怕不能成为咒术师,也拥有吸引咒灵的体质。” “五条家也是如此期待的,我们获得了前往本家参拜的机会,可无论是兄长、姊妹还是我,都不大喜欢那地方。” 甚尔想:那当然。 普通人在御三家,只配当杂役。 他恶劣地想:那群垃圾,根本将自己开除人类籍了。 “……我亲眼见到兄长在本家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因为对咒术师喜欢不起来,更何况,我也不想做祓除咒灵相关的工作。” “所以,我隐瞒下‘能看见’的事。” “悟大人明明发现了这件事,却选择帮我一同隐瞒,我很感激悟大人。” “他能给停止转动的古老家族注入新血,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阿叶总结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说明,不是所有拥有咒力的人,都要成为咒术师的,惠。” 他的话语温柔却坚定,这正是极其少有的,叶藏发自内心的话语。 “人生来是不平等的,却又是平等的,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性别与出生,但是成长中的每一次选择,却有顺应本心的权利。” “咒术师也是,他只是一份职业,咒力只是一种附加的力量,倘若你选择成为咒术师,那必定是顺应了自己的本心,倘若你不想成为,也可以去做画家、音乐家、老师……” 他略作停顿道:“我们需要锻炼咒力,无视咒灵,那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让自己成为想要成为的人。” “从来不是为了做咒术师。” “没有人注定要成为咒术师。”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惠酱,还有津美纪。” 他对身旁两个孩子说。 他们未来的命运或许会与诅咒紧紧缠绕着,但是,哪怕是自己这样的胆小鬼,都在中原先生、织田作他们的鼓励下,再度拿起画笔,因此,没有人可以剥夺孩子选择未来的权利。 阿叶抬头,对着看似放空,什么都没听进去的甚尔做了个口型。 ‘这也是我想要对你说的,甚尔君。’ * ——我懦弱、胆怯、毫无担当,倘若没有织田作他们,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可这样的我还活着,还在被接受,甚至养育起了两个孩子。 ——无论如何都要负起责任来,无论如何都要成为榜样,想要成为更可靠的人。 ——我是这么想的。 第156章 第一百五五章 这算重婚罪吗? 脚踏出政务厅大门,海滨城市特有的灿烂阳光挥洒在叶藏脸上,刺得他半眯着眼看,他低头,手虚悬在户籍证书面上,借投射出的小片阴影,再次打量证书上的文字。 哪怕是叶藏,心中都产生了小小的疑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应该不是重婚罪吧? 不过,津岛叶藏重婚,跟他津岛修治有什么关系? 一旦怀抱如上想法,再不安的心都能安定下来。 伏黑爱花准备离开东京,她显然不准备带走津美纪,可一旦脱离家人的监护,津美纪被送入福利院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为此,“津岛叶藏”跟伏黑爱花填了婚姻届。 津美纪也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养女。 等津美纪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很久以后了,伏黑爱花本就不怎么回来,津美纪则早将自己当成了津岛家的一员,只是津美纪跟惠一样,有自己的记录本,将叶藏给她买的东西一笔一画地记录下来。 ‘以后要反哺阿叶。’ 她和惠都是这么想的。 津岛家中,津美纪跟惠是姐弟,叶藏是“小爸爸”,甚尔是神出鬼没的编外人员。 编外人员有段时间没出现过了。 他们过着和平而又温馨的生活。 …… 2005年8月13日 家住东京的顺平被吉野小姐送到神奈川,独身母亲带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不便之处,最近吉野接手了德国的展览策划,时不时就要跑欧洲,连顺平的生日都无法陪伴在他身边。 她想来想去跟叶藏打了通电话,大意是顺平最喜欢叶藏,阿叶家里又有同龄孩子,可以的话能让他照看顺平几天吗? 阿叶当然是满口答应,7号就去东京把顺平接来了。 * 叶藏并不希望“津岛修治”跟“津岛叶藏”两身份有交集,遇见吉野完全是意外。 不,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吉野小姐做画展相关工作,无论是浮世绘艺术、抽象派画作,还是动漫原画都属她的工作范围。 惠跟津美纪正在接触动漫电影的年纪,他俩都喜欢宫崎骏,津美纪最喜欢《魔女宅急便》,惠则喜欢2004年刚刚上映的《千与千寻》。 先前东京动漫电影节期间,东京艺术博物馆举行宫崎骏原画展,叶藏就带他们去了,恰好遇见了承担策划一职的吉野凪。 对方看见他带两孩子,惊讶极了,可吉野没说什么,只跟叶藏寒暄,又说顺平前段时间还嚷嚷着想要跟他一起玩。 最后吉野凪感叹:“真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又过几天,趁吉野凪调休,叶藏跟她约了一顿饭,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他含糊道:“……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在神奈川,领养了那两个孩子。” “领养?”吉野惊讶极了,“你自己还是未成年。” “我通过一些渠道,取得了新的身份。”叶藏说,“是用新身份领养他们的。” 此番操作太过离奇,凪没忍住点了根烟,她吐出规整的圆形烟圈道,“也是,你看上去不太像高中生。”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修治、叶藏,都可以。” 吉野当然看过《人间失格》,她吐槽道:“你取假名真够敷衍的。” 叶藏只是笑。 她又说:“当时介绍你跟顺平认识时,只说你是我的小朋友,姓津岛,现在跟他说叫你阿叶,应该不成问题。” 吉野是很酷的母亲,绝不因孩子年幼而忽略他们的记忆力,相反,她还仔细跟叶藏盘点一番,来确保顺平不会说漏嘴。 跟吉野恢复联系后,叶藏跟顺平玩了几次,那个孩子很孤独,以叶藏的眼光来看,他的早熟程度跟惠肖似,无法融入同龄人群体。 养孩子,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拽,先前五月放长假时他就带着顺平到神奈川,跟叶藏预计得一样,他跟惠还有津美纪玩得很好。 三个小毛头都喜欢看宫崎骏,相比业余的惠与津美纪,顺平的电影储备量让他成为了同龄人中的大师。 此外顺平也从惠跟津美纪身上学到了点东西。 * 惠凝视吉野胳膊肘的淤青道:“你被欺负了?” 顺平敏感地下拉袖子,警惕地看着津岛惠。 惠没什么特殊反应,就连他问顺平,都像是随口一问。如果津美纪在这里一定会对他的行为做出解读,说惠是因担心顺平才问的。 顺平别过视线,含糊道:“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惠:“……” 他又看了眼顺平的胳膊肘,顺平很敏感,因此他认为惠的视线充满穿透力。 “我可以教你。” 他忽然听见身旁人说:“教你怎么打架。” 顺平扭头看津岛惠。 津岛惠甚至没平视他,又或者是因为顺平在看他,才刻意错过视线,顺平只能看见惠堪比女孩儿的秀丽的侧脸,与他细密卷翘的睫毛。 漂亮得像个女孩儿。 顺平长得也很好,他五官肖似吉野凪,再加上年纪太小,没有长开,与其说是清秀,不如说他略带女相。幼稚园的女孩儿很喜欢他,自由活动时间都叽叽喳喳拉着他玩过家家,顺平不喜欢跟小女孩儿凑在一起,总是拒绝他们。 他被男同学欺负,便出于这原因。 他看着惠,意识到对方在幼稚园的处境多半跟自己一样,竟生出点小动物间的惺惺相惜来。 顺平嗫嚅道:“怎么做?” “我的四肢十分瘦弱,身量也不如他们高。”幼稚园的小霸王往往是身材壮硕,被喂得圆滚滚的类型,他们的拳头更有力,冲撞人也更占优势。 “靠技巧。”惠说,“同龄人的话,身材不会差多少,他们说到底也只是会挥舞拳头罢了,只要能够躲开每一拳,不愁没有反击的机会。” “武力不等同于蛮力。” 这话换个成年人听肯定会觉得中二气息满满,可顺平听着却觉得惠实在是帅呆了酷毙了,连刚才对他的有色眼镜都破除了。 “我想学。”他无比认真地喊道,“请你教我,惠君。” * 说是惠来教,最后顺平还是蹭了津岛家的专门老师。 于是当叶藏回家时就看见三个小豆丁在室内演武场中比划。 阿叶:? 他转念一想,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场上惴惴不安的顺平笑了一下。 他随即对顺平招招手,小孩儿身高才到他腰,颠颠跑过来怪可爱的。 “有什么不会的,问惠酱也行。”他说,“惠酱跟你身材相似,很会用巧劲,此外惠酱的爸爸是格斗大师。”他还故作惋惜道,“如果甚尔愿意常回来就好了。” 惠听见甚尔的名字脸就黑了,他火当然是不是对叶藏发的,而是甚尔,伫在那嘟囔两句:“那个人渣回来也没用。” “他根本不会尽心教。” 只会理所当然地把年幼的儿子甩出去,大肆嘲笑他怎么会这么弱,完全无视二者间的年龄差体格差。 想起甚尔得意的嘴脸与嘲讽的语调,津岛惠的脸更黑了。 这时候阿叶就会像温柔隐忍长情的主妇一样,跟惠说:“甚尔他生长的环境很特殊,不是不尽心教,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正常教导的方式是什么。” 惠听了叶藏的话只能撇撇嘴,表面上应了,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阿叶就当不知道惠的小心思,他善于并喜欢扮演这种角色,伸手在惠脑袋上揉了一下,又一视同仁地安抚了顺平与津美纪,尔后才离开。 出于工作原因,叶藏准备去东京一趟,在路上,不知怎的,叶藏想起了那个话题。 关于甚尔是怎样学习体术的。 他没有问过甚尔,甚尔本人也不肯说,于是叶藏只能从他嘴角的疤上推断,他问甚尔:“疤是怎么留的?” 甚尔当时嘲讽地笑笑:“咒灵堆。” 阿叶没说话,对禅院家的评价更下一层,直接跌穿地心。 他始终没办法理解禅院家,你说,咒术师的作用是祓除咒灵,他们所谓的天才也不过是拥有更强大力量,能够祓除特级咒灵的人。 按照禅院甚尔的力量,他甚至能以一人之力摧毁禅院家,对这样的人,不拉拢、讨好,反而贬斥、侮辱,到底出于什么意图? 完全无法理解。 此外,他对甚尔逃避的本性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即使拥有摧毁禅院家的力量,也要逃走吗……’ 他想着想着,扭头看向窗外海天一色的景致。 现在新干线正途经横滨市,这里的横滨与原本世界的横滨相似却有不同,作为地标性建筑的天空瞭望塔伫立在海岸线附近,可他看惯了的港口黑手党大楼却不见踪影,他还曾试图寻找过武装侦探社的红砖小楼,结果也不见踪影。 可蔚蓝的天空、翱翔的白鸥与被微风扬起的波涛是一模一样的。 东京站下车后,不用叶藏慢悠悠地倒腾出转车,他直接走到街对面,坐上早等候在那儿的专车,这辆车看似朴实无华,是路上随处可见的丰田系日产车。 “久等了。”他关上门道。 英子道:“来得刚刚好。” 阿叶道:“因为新干线不会迟吧。” 英子点头道:“也是。” 由于叶藏是他的亲生弟弟,她又很清楚他全力以赴时能力有多强,因此直接介绍起眼下的情况。 “说是普通宴会,其实咒术界与在野党说得上话的人都会到……” “我们家虽跟五条家有关,但这种情况还是找更受信任的人陪同更好吧,”她说,“我跟文治提让你陪同时,他还挣扎了半天,最后搬出你的体质问题说广结善缘以后或许能有特级咒术师帮你解决,他才同意的。” “嘛,毕竟修治很受人喜欢,哪怕是放在这种场合中,也能跟那些老人家相处好。” 说到这她又轻声道歉道:“对不起。” “哎?”他抬头道,“可为什么?” 英子道:“因为,你很讨厌跟虚伪的大人相处吧?” 在知道叶藏能看见咒灵后,文治跟英子又出现了分歧,文治的意思是,干脆彻底隔离叶藏跟咒术界人的接触好了,要是被发现他的问题,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试探叶藏,毕竟他们家祖上出过那位被咒灵爱着的文豪。 英子则希望叶藏不着痕迹地跟咒术界人接触,哪怕是认识一些朋友也好,假定他真的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她很清楚,哪怕自己是政客,跟咒术师还是不一样的。 她或许无法保护好叶藏。 当然了,五条悟跟叶藏的关系他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心中柔弱的小猫咪战斗力堪比哥斯拉。 阿叶弯眼笑道:“没关系,咒术界的大家我也很好奇。” “而且。”他微笑道,“我其实还蛮强的。” “以他们的标准而言。” 因此,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能顺利应付哦。 …… 神奈川县 横滨市 红棕色头发的青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横滨,眼神略显疑惑。 “这里是……横滨?” 第157章 第一百五六章 这是发生在平行世界的一段对话。 “唔。”江户川乱步对着屏幕斟酌了半天,满满一页纸的话印在他的脑海中,几乎成为了只有点与直线的摩尔斯电码,那些字在他脑海中打乱,重新排列,解读出更深一层含义。 “唔。”他又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哼声,最后对织田作说,“阿叶的情况不太好。” 他嗅着鼻子道:“你看就这一页纸的话,给他说得颠三倒四,而且阿叶已经疯到根本不想跟我们掩饰了,等他脱离那个世界清醒过来,还不知道要羞耻到怎样的程度。” “一定会用脚趾抠地吧,绝对!” 织田作想了一下道:“应该。”他想想又说,“但没什么关系吧,阿叶他现在很高兴。” “之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很压抑。”说到这,织田作停顿了一下,“他现在很放松。” 织田作又说:“而且,阿叶现在做的事,都是他潜意识里想做的吧。”他用平淡且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江户川乱步被织田作一针见血的单线条思路惊到了,他想想,觉得他说得非常对,干脆吃起粗点心,不再考虑这方面问题。 当他们对话告一段落时,近期给武装侦探社添了无数麻烦的太宰治推门进来,他熟门熟路地窝在织田作身边,摸出掌机打电动。 生活非常之颓废,一点也没有港口黑手党前首领的样子。 织田作对此适应良好,不如说首领宰成现在这样,他的纵容功不可没。 刚才与江户川乱步的对话勾起了织田作的一些想法,他呼声道:“太宰。” “嗯?” 首领宰立刻退出游戏,以无比认真的表情盯着织田作看道:“什么?” “你说那个世界的我,是回到阿叶原本的世界中去了吗?” “哎呀,你现在问我,哪怕是我也看不到了。”首领宰表示,他没法通过书偷窥平行世界,根本无法解答嘛。 “不过,比起回到阿叶原本的世界,跟他一起被卷入新世界的可能性比较大吧,毕竟他们是一起穿越的。”太宰仿佛知道织田作要问什么,接着解释道,“当然啦,对人类来说,时空属于不可探索、不可操控领域,明明是同时离开,却因一些不知名原因,到达时间相隔十几年,这都是正常的。” 织田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首领宰窝在黄豆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安心安心,只要他的织田作过去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在织田作面前,他根本不可能那么疯嘛。” 首领宰想:虽然我很想看阿叶疯批的样子就是了。 现在越疯,之后的羞耻程度就会越高哦。 光是想到阿叶满地找缝恨不得埋进去的模样,他都要笑出声来了。 不,等等,说不定在织田作面前他也会发疯呢? 想想就有趣极了。 …… 经过了英子的解读后,叶藏对咒术师与政客的关系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啦。’ 在此不得不先叙述一下咒术师的现状。 众所周知,除了日本之外,其他国家的咒灵与咒术师都相当之少,即便生出一两个咒灵,都非常孱弱。 日本的话,由于空气中的咒力浓度高,导致咒术师与咒灵的质量与数量都大幅度提升。 高浓度咒力的源头是天元的结界,形象点来说,就是透明的罩子将日本岛罩住了,咒力无法稀释在空气中,随着人口不断增长,咒力总量也在不断提升。 单从国民安全度来看,这种行为无疑是对个人生命有害的,日本每年都有大批量人死于诅咒事件,这甚至会导致国家安全等级下跌。 然后,从另一方面看,催生出特级诅咒的同时,天才的咒术师也在不断降生,就比如说五条悟,他彻底成长后说是人型核武器都不过分的。 其他国家的军备本就胜过日本,此外,他们也有些强力的能力者,西方小说中的狼人、吸血鬼、女巫都是真实存在的。 能够对抗异常的只有异常,如果不维持“有强大咒术师”这一优势,日本的国际政治地位绝对会进一步下跌。 因此,咒术师与政客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话虽如此,执政党内部对咒术师的态度也很两极就是了。”英子道,“简单说来就是鹰派跟鸽派吧,解读为‘严格监管’与‘怀柔’。” 阿叶说:“阿姊跟兄长一定是鹰派吧。” 英子道:“文治那家伙是鹰派,我明面上应该是保留意见吧。” 她冷淡道:“实际上,我支持天元撤销结界,让日本与世界各国处在同种条件下。” 阿叶依旧带着腼腆而羞涩的笑容,可他与英子谈话的内容却划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因为阿姊厌恶无法掌控在大多数人手中的核武器吧。” 英子“唔”了一声道:“说到底,咒术师认为自己跟普通人类是两个物种吧,他们普遍认为自己是高于一般人的。” “我国军备状况本就特殊,对一级以上的咒术师缺乏有效打击手段,十六年前六眼的诞生无疑为此情况雪上加霜。” “按照检测局估计,等五条悟能力进入峰值成长期,就再也无手段辖制住他。”英子的嘲讽异常尖锐,“我国的国民性本就不稳定,假设五条悟受到外界刺激,产生让日本到沉没诸如此类的野望,一定会对本国造成重大打击。” 叶藏微笑着点头道:“确实如此。” “以此看来对彼此都好的方法是五条悟死于某次刺杀中,可依照咒灵方与咒术师力量此消彼长的规律来看,若对他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咒灵就会在日本肆虐。” “最好的结论是天元撤销结界,让本国恢复自然生态。” 英子话音刚落,车便稳稳当当地停下了,她时间预计得正好。 “我要先去同内阁官员见面,让高桥领你进去换礼物即可,英治已经在宴会厅内了。” 随着“咔嚓”的开门声,叶藏的话飘进英子耳内。 “说起来,英子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呢。” 英子道:“因为你说自己很强吧。” “我们家也有菅原道真的血脉,我想,你会不会拥有跟五条悟比肩的力量呢?” ……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四肢修长的大白猫在轿车内疯狂碎碎念,倘若给他更大的空间,定会在后座打滚。 不得不感谢轿车的设计,光是安放他的大长腿就足够勉强了。 即便如此,他身边的夏油杰依旧愤怒于五条悟的骚扰,他按捺再三,还是猛地出手,手掌呈爪状压在五条悟毛茸茸的脑袋上道:“给我安静点,悟。”力度相当大。 五条悟像是被抓住后颈肉的猫咪,瞬间不动弹了。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道:“这么不想去的话就在宿舍里乖乖呆着好了,又不是护卫任务。” 五条悟切了一声道:“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的好吧。” 他说:“出任务都比参加这种会谈好,平时光是应付咒术界上层的老橘子就够烦了,再加上心脏的政客,可是双倍的老橘子。” 他抗议道:“小时候一叠又一叠的暗杀人群中就有他们,不如说他们超级希望我消失来着,现在还要凑在一起虚与委蛇,想想就麻烦。” 至于那些出现在会场上的同辈人,他可不会放在眼里。 夏油杰想想,是觉得五条悟蛮惨的,他嫌弃那些人理所当然。 按正论,这时候应该说要“以德报怨”,只可惜夏油杰的心眼也不太大,还说不出这种话。 好在五条悟自己也能调节,他说:“算了算了,起码宴会上的甜品很好吃。” “说是普通聚会,餐品其实够上国宴的标准了,再加上那群老橘子都矜持着什么都不吃,决定了,我要吃十人份的甜品。” 夏油杰的眯眯眼变成月半眼。 行吧行吧。 由于跟夏油杰的抱怨被无情镇压,五条悟选择换个人撒娇。 他打开手机,点开跟叶藏的聊天窗口。 这就是圈子窄的悲哀了,五条悟不屑于跟御三家中其他两家的人接触,line列表里就少了一大堆人,此外他能接触到的不过是诅咒事件的受害人、咒术协会的人还有东京、京都二校的同学。 目前五条悟已经把认识的同学以及能相处的咒术师都加了一遍。 但怎么说呢,别看五条悟闹腾,他其实是猫系人格,不会主动去找不熟悉的人蹭蹭。 他的熟人,一只手都能数全。 摩西摩西~ 阿叶在吗? 好无聊啊好无聊,明明都好久没开这种无聊的会议了…… 他一股脑地将刚才对夏油杰抱怨的内容复制粘贴了一遍,说给叶藏听,阿叶回消息向来很快,除非他睡着了,差不多等五条悟发完消息,左下角的角标就变成了“已读”。 叶藏的回复让五条悟略有些惊讶。 啊,实在是太巧了。 我也来会场了。 车厢内,五条悟腾一下坐起来,夏油杰对他的一惊一乍习以为常,可由于他才闹腾过,夏油杰脑壳的阵痛依旧没消失。 “又有什么事。” 在说这话时,他无奈极了。 “杰、杰、杰!”五条悟晃荡着手机,“听我说,阿叶也要来。” 夏油杰:“阿叶?” 五条悟:=口=! 啊,遭了,说漏嘴了。 他若无其事道:“就是修治啦修治。” “他也要来参加宴会哦!” 夏油杰眯起眼睛,他早就知道五条悟跟叶藏交换了line,却没想到他们两个私下里会聊得这么好,叶藏竟然成为五条悟的骚扰对象了。 他其实非常非常了解五条悟,更清楚他只是看上去自来熟而已。 某种意义上,他只骚扰自己认可的人。 夏油杰直接问:“你跟修治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个问题五条悟早就想好理由了。 “就是一年前啊一年前,我们不是去了趟神奈川吗?” “因为修治做得甜品太好吃了,我们就加了好友,而且他是漫画家嘛,我们总有这样那样的话题。”他打补丁道,“但是叫修治什么的,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好像在叫津岛修治一样。” “推特上的读者不也叶藏老师叶藏老师的叫嘛,干脆就叫阿叶啦。” 解释的全程中,夏油杰都眯着眼睛,犀利的眼神让五条悟脑后挂满汗珠。 难得失误的五条悟想:不会出问题了吧? 夏油杰心中则笃定:‘一定有问题!’ ‘虽然叫阿叶解释得通,但他给出的理由太牵强了,且要是没问题,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多。’ ‘所以说,他跟修治的关系到底到哪一步了,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想到这,夏油杰难免有些失落,任何人发现在自己不知情时,两个最好的朋友鬼鬼祟祟凑在一起,且不带着自己玩,都会产生相似的情感。 他立刻决定:‘等会儿去问修治好了。’ ‘修治他是绝对不会隐瞒自己的。’ 他是如此笃定。 …… 阿叶是衣架子。 无论是和服、洋服,他都能穿得很好,当然了,由于他的肩膀不是很宽,穿西装时缺乏成年人的气场,更像是高挑纤细的美少年。 他的西装是英子挑的,甚至没加垫肩,他跟在文治身后,谁不夸他是风流美少年呢? 每个国家的政客都很注重形象,叶藏的外貌是第一流的。 宴会厅北门处聚集了一圈人,阿叶多往那儿看了两眼,就听见文治说:“那是御三家的术师。” “中心是禅院家,五条家的人没有家,加茂因继承人问题,这几年没有禅院家活跃。” 其实不用太仔细辨认都能看出谁是御三家的人,原因非常简单,政治界的人,除非是党鞭级别的人物,其他都穿刻板的黑西装,而御三家的咒术师则选择穿纹付羽织袴。 阿叶轻声道:“走得最近的那位,莫非是防灾担当大臣?” 叶藏口中的大臣长得矮而瘦,此时此刻,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道道沟壑堆叠在一起,整张脸都笑成了灿烂的菊花。 文治倒不惊讶叶藏能认出来,他这位小弟弟天资聪颖,哪怕不热衷于政治,该知道的却都清楚。 “没错。”文治嘴角在动,表情却无变化,他的话只有叶藏能听见,这也算是政治家的特技了。 “近几年禅院家非常活跃,听说他们曾经帮防灾大臣处理过天灾等级的咒灵,除此之外防灾大臣老家也在京都一代,两家或许有产业上的交往,”文治说,“禅院家这两年非常活跃,不仅是大臣,他们跟皇室也教好,你知道的,80年前甚至有位公主嫁入禅院家。” “最近驻扎在宫内的咒术师便出自禅院家。” “哎,是吗?”阿叶轻声道,“但我听说,他们家内部问题颇多。” 文治诧异地看了叶藏一眼道:“谁告诉你的,五条悟吗?” 阿叶回道:“悟大人才不可能说这种事情吧,禅院家非常警惕五条家不是吗?表面上禅院是最活跃的,但唯咒术论的话,他们远远不如五条家。” “六眼现世,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十种影法术却没有出现,他们应该很焦头烂额才对。” 文治看着侃侃而谈的幼弟,真是又高兴又不高兴。 他嘟囔道:“也难怪英子要我带上你了。” “哎?”阿叶眨眨眼睛,看着无辜极了。 阿叶问:“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文治道:“我们也过去。” “哎?” 文治道:“我有些事要跟梅川说。” 梅川是防灾担当大臣的名字。 …… ‘真无聊。’ 禅院直哉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 他脖子以上部分与纹付羽织袴格格不入。 以高中生的年纪来说,他看上去过于狂野,当然了,禅院直哉根本没念高中,他接受的是家庭教育。 名义上在京都一所私立高中挂名,实际上根本没去几天。 更麻烦的是,不仅校规无法辖制他,就连禅院家对他也没什么约束。本来,禅院家遵循的就是咒术至上的法则,在没有影法术继承者的现在,他就是禅院家当之无愧的天才。 禅院家把他当成宝贝。 于是,禅院直哉就顶着一头漂染成金色的短发,又左耳右耳各几个耳钉,看上去时髦得不行。 这模样投生在政客家,一定会被认为是家门不幸,甚至不愿意带这种儿子出门,可放眼下场合,谁不赞他是青年才俊。 禅院直哉虽然嘴臭,还是挺识大体的,说白了他的女性歧视以及对禅院家老一辈的不尊重都放在私下场合,现在的话,除了头发颜色都挺像正常人的。 但他心理活动是什么就很难说了,就像现在,他一般听老橘子政客讲客套话,一边寻找五条悟的身影。 ‘他会来吗?’ 在冒出这想法的下一秒,他又立刻将自己的念头按下去。 简单说来,就是禅院直哉认为,像五条悟那样的强者本就应该站在与众人不同的高度,参加这种会议颇有玷污他的嫌疑,但他内心又很想见到五条悟,就像他非常想看见甚尔一样。 是的,没错,禅院甚尔离开家之后,禅院直哉是唯一寻找过他的“家庭成员”。 甚尔走之前虽然没有捣毁禅院家,却也大闹了一场,简单说来就是把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包括家主都痛扁了一顿。 明明是被众人所唾弃的,没有咒力的废物,却拥有捏死所有人的能力,这种倒错感让禅院家的人非常崩溃,耻辱与心虚让他们主动“忘记”了禅院甚尔,甚至将他曾经在家里完成的任务记录一并封存了,就当这人没存在过。 禅院直哉比起他们还是要好些的,他已经是禅院家少有的,只在乎单纯强大的人了,因为被甚尔的强大震撼到而憧憬甚尔,追逐着他的脚步。 所以在他离开家后,禅院直哉还动用自己的人脉追查过他的下落。 可惜甚尔是铁了心想要跟禅院家划清界限,他的中介人“孔时雨”也很靠谱,把甚尔的身份洗得清清白白,禅院直哉一直没有找到他,最后只能放弃。 以上这些,无论是禅院直哉还是甚尔都不够清楚,要说谁都他们复杂的心理与纠葛了解得一清二楚,那只有好奇之下,盘过甚尔过去经历的叶藏了。 …… “好久不见,直哉桑。”文治在跟防灾大臣点过头后,跟禅院直哉寒暄,由于在场的禅院很多,他们都是以名字相称。 “恭喜你获得一级咒术师评级。” 今年上,禅院直哉在他人辅助下祓除特级咒灵,借此评上了一级咒术师。 每年咒术师评级的名单都会递到各位官员的办公桌上,文治已经将名单背下来了。 直哉脸上也带着虚伪的笑容道:“实在是太感谢了,津岛先生。” 他实在是很配合,不用叶藏讲话就主动将话题扯到阿叶身上,直哉扫了眼叶藏,竟然翻出久远的记忆来:“这位是?” “这是幼弟修治。”文治介绍道。 “我似乎与修治桑见过。”直哉说,“在五条家。” 叶藏适时插话道:“久疏问候,当年承蒙你照顾了,直哉先生。” 他跟禅院直哉在五条家见过面,其实只是一面之缘的事,但谁叫禅院直哉是颜狗,叶藏长得太好看了,他当时又觉得叶藏是小女孩,就记住了他的长相。 而且,从小时候起直哉就知道,御三家经常通婚,他这种板上钉钉的天才、下一任家主,除了正妻外还能有妾室。 在这大前提下,关注一下长得好看的御三家分家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其实他当年还挺纯洁的,并没有别的想法。 恰好防灾大臣已经跟禅院家的人谈完了,他还有新的客人要见,就干脆抱歉一声先走了,文治的话是要跟禅院家的人谈合作,但肯定是跟禅院直哉的长辈啊,他看着叶藏跟直哉似乎认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直哉是个正常人,就干脆让叶藏先跟他聊聊了。 文治想想,觉得英子说的没错,他弟弟都能看见咒灵了,又有麻烦的体质,让他多跟咒术师接触没有坏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愿意帮忙了? 阿叶跟禅院直哉先随便聊聊,他们主要说咒术师的事,禅院直哉对叶藏为什么会寄养在五条家很好奇。 据他所知,哪怕五条家现在的话事人是五条悟,他们也没兴趣将普通人拉入咒术界中,叶藏会去本家,肯定是有问题的。 阿叶敛眉道:“多少是有些吧。” 他含糊道:“因为体质上的原因,需要去本家多住住。” “体质上的原因吗?”直哉脸上带着让人讨厌的笑容,他想想道,“津岛修治,与历史上的文豪同名吗?” “他正是家祖。” “原来如此,那位全日本有名的文豪似乎也有不得了的体质,让我想想,是吸引咒灵吧。”他说,“如果你继承了这特点,那可就不得了了,一定会很辛苦吧。” 他寒暄的样子真的很像是正常人。 叶藏道:“很辛苦并未感觉到,因为我看不见咒灵。” 直哉:“有你这种体质,看不见反而成好事了,什么都能看见反而会比较困扰吧,天天被咒灵环绕什么的。” “听说去年咒术高专有一名新的特级咒术师,能够使用‘咒灵操术’,你们在一起是天生一对,对双方来说效率都很高。”直哉提的建议还挺靠谱,但不知是他的语言风格还是别的什么,听起来就是觉得说话内容不对劲。 “如果想解决你的体质问题,找他比较有效。” 这个主意文治之前也打过,后来知道叶藏能够看见咒灵就不了了之了,更何况,他们这群不称职的家长都不知道叶藏对咒灵的吸引力到了哪一重,在这方面阿叶神秘极了。 “哎,谢谢您的建议。” 话说到这,禅院直哉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换个人聊天了,哪里知道叶藏脱口而出的话,将他的注意力抓了回来。 “说起来。”阿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知是不是巧合,请问在日本境内,还有人姓禅院吗?” 直哉表示:虽然我对人口普查不熟悉,但猜应该是没有太多人叫禅院的。 阿叶眨巴眼睛:“那么,直哉桑,你听说过‘甚尔’这名字吗?” 说到这,禅院直哉一切关于离开的念头都打消了,他猛地回头,看着状似无辜的叶藏,直说:“你在哪里听见过这名字。” 阿叶笑道:“在哪里听过说呢?” …… “我想要更关心他,更清楚他童年时代发生了什么。” “甚尔他从来都不跟我说。” 当五条悟来时,钻进他耳中的就是前两句。 这让他内心涌出微妙的不爽。 ‘什么甚尔,为什么你要关注他童年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一抬头,又看见了禅院直哉的标志性金发,这让他更生气,如果是猫的形象,估计要不断哈气了。 五条悟:你跟禅院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啦? 这就离谱! 另一方面,禅院直哉看见五条悟来,也愣了,他的表情先变换了一阵子,介于“你竟然来了”跟“你怎么来了”之间,随即他故作吊儿郎当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五条悟。” 五条悟:“你谁啊!” 一点也不客气。 禅院直哉被噎了一下,却没生气。 五条悟是最强的,他这样的强者无论干什么说什么都理所当然。 五条悟一双清澈的猫猫瞳黏在叶藏身上,他问:“甚尔是谁?” 阿叶游刃有余道:“认识的人。” 五条悟:“唔……” 他们寒暄时,夏油杰姗姗来迟,刚才他被曾经救助过的大臣拉住,喋喋不休说了好多感谢他的话,夏油杰好不容易从人堆里钻出来,就看见自己许久不见的幼驯染被自己的挚友还有不知名的金发男团团围住,不知在说些什么。 夏油杰:?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站姿微妙地贴着叶藏站,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发生了什么事?” 五条悟嚷嚷道:“没有没有,就是阿叶帮我们解读了一些问题。” “我现在可是茅塞顿开。” 他略作停顿道:“你要不也跟阿叶聊聊,说不定也有疑惑会得到解答。” 夏油杰哑然失笑,他摇摇头。 至于刚才被忽略的禅院直哉则表示:“刚才那个话题还没有结束,你是在哪里认识甚尔的。” 阿叶一五一十道:“百合子家的床上。” 禅院直哉:??? 你说了什么?! 什么鬼! 直哉直接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 本次会议,虽说是邀请了政客跟咒术界人,但为了牌面,他们还借调了不少咒术师,用来维护安保。 一年级的七海健人与灰原都在行列中。 他们穿着高专的制服,带着耳麦,在会场里按照固定顺序巡逻。 在宴会开始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巡逻到了内场。 考虑到这里的咒术师多,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是,他们巡逻时还是挺轻松的。 然而…… “七海、七海、娜娜米!”七海听见了灰原的叫唤声,他回头,还没说什么,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不,我跟甚尔并没有什么。” 七海:“……” 这声音也太耳熟了吧。 七海:此时此刻并不想回头。 …… 当阿叶处在混乱的鱼塘大乱斗时,才登陆横滨的男人尚且处于“探索”中。 不,说探索也不太对,他其实已经摸清这世界的生存规则了。 从那停留在路边,奇形怪状的咒灵身上。 其实他不知道那些东西叫咒灵,一开始织田作就知道,只有自己能看见他们,许多咒灵甚至缠绕在人身上,却无人察觉。 可那些东西对他的视线很敏感,一旦被发现织田作在看他们,就会不打一点折扣地冲上来,试图对织田作造成伤害。 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的。 弱小点的咒灵织田作徒手打上去就消散了,一级二级咒灵麻烦点,需要将咒力在体力流转。 考虑到织田作曾经是任务完成率100%的少年杀手,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程度已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因为很快发现了自己身体内多出了新的力量,并且能对诅咒造成打击。 织田作: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们怎么看也不是正义的一方吧。 毕竟长得奇形怪状的。 不过…… 织田作甩甩脑袋,将刚才与咒灵相关的事从脑海中甩出来。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绝对不是咒灵与咒术师的关系,而是…… #《横滨野犬》第9卷 问世# #超大彩页,作家亲笔绘制# #人气投票,《横滨野犬》主人公织田作以微弱的差距落败,位居第二# 织田作盯着橱窗内展览的漫画书,表情堪称严肃。 这时,在书店内打工的大学生正拿着放灰尘掸出来,想要清理一下外部橱窗,可当她看见织田作时,直接愣住了。 “好像!”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之后则是热情的:“请问您是coser吗,出得是织田作?我们最近有漫展吗?不对,横滨的话,果然是圣地巡礼吧?” 织田作:拆分都听得懂,凑在一起就不行了。 这名热情的书店帮工拿出手机,眼中的小星星一闪一闪:“请问我可以跟你合影吗?” 织田作:“可以。” 快门声,咔嚓—— 娜娜酱今天也精神百倍:在横滨捕捉到的织田作野生coser,实在是太像了www,小伙伴们忽视我打码的脸 这条消息被理所当然地贴在推特的主页上。 别看她日常为了生活费在书店打工,自称“娜娜”的女大学生其实是横滨小有名气的画手,每次关东地区举办漫展,都能看见她的本子摊位,称她一句大大绝对不为过。 此外,娜娜还是大热门爱好者,显然,在同人圈因《横滨野犬》的人设而沸腾时候,她也义无反顾地跳入大坑中,开始自割大腿肉产量。 从娜娜发出合照的那一刻起,照片就以不算正常的速度在网络世界中传播者,同人圈的小伙伴们看见了多半会留下“好像”“他是没有化妆吗”之类的评论,有的还顺手转发一波,让其他人也看看这织田作的相似程度。 于是,当阿叶辗转于众多咒术师之间时,才降落平行世界没几天的织田作,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姿势,出名了。 第158章 第一百五七章 七海建人,男,16岁。 正在直面成年人的世界。 眼前的四名男性,若论年纪不比他大多少,禅院直哉甚至与他同岁,但在成人课程上,与他不可同日而语。 * “百合子家的床上”,这句话只震撼到了一人(七海没听见这句话),即崇拜天与暴君且不吃代餐的禅院直哉。 他脑中浮现出无数疑问: 百合子是谁?甚尔君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津岛会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相较于禅院直哉,夏油杰跟五条悟都很淡定,倒不是说他们俩有什么超过正常dk的体验,无论夏油也好,五条悟也罢,都默认叶藏在“恋爱”上天资卓绝。 根本不是他们这种缺乏经验的dk能招架的。 当然了,这两人中,夏油杰是真心实意认为小白脸并非正道的,且甚尔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女人的名字啊! 认定叶藏在百合子家关系混乱的夏油杰脸色微发黑,他无视了禅院直哉,试图将叶藏拉到一旁问个究竟。 然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五条悟插嘴了。 鸡掰猫此时的嘴脸,颇像是多啦A梦漫画中的小夫,嘴巴跟鼻子都尖尖的,他拖长音道:“甚尔,一听就是男人的名字,你刚才的话听起来也太可疑了。” 他还装模作样地喊了声“修治”。 阿叶看五条悟的表情,还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吗?无非就是想要搞人心态,他肯定想看见杰露出这样那样的表情,禅院直哉是次要的。 ‘要不要配合悟君呢?’ 阿叶伤脑筋地想道。 ‘杰君是次要的,我完全能猜到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啦,但是直哉桑……’他想,‘总觉得跟甚尔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因为是禅院家的故事,越发让人想知道。’ “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事。” 阿叶平静地叙述道:“我很感激百合子跟甚尔君。” 接下来,在场的三人,还有被迫成为听众的七海建人,就听叶藏以第一人称视角平淡叙述这香艳无比的故事。 这几人的表情各异。 五条悟不用说,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时不时“哇”两声。 夏油杰脸上一直带着礼貌性的微笑,但随着故事的发展,他的嘴角时不时抽搐几下。 离得稍微有点远的七海建人是表情管理大师,全程瘫着一张脸。 禅院直哉的反转最大,开始时还挺礼貌的,到最后就化为了他在禅院家时嘲讽的模样,嘴角都是向上的。 “大概就是这样。”叶藏总结道,“这就是我跟甚尔君的过往。” “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七海建人&夏油杰:“……” 你口中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被女社长捡回家里遇见她的小白脸情人,最后同时跟女社长还有筋肉派情人发生这样那样的关系吗? 目前叶藏并不希望惠被发现,因此在讲述中隐去了惠的部分,否则这故事还会变得更扑朔迷离。 禅院直哉的关注点却全歪到了甚尔身上。 可他还不致于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对甚尔的憧憬,起码不会在五条悟面前,因此他只是说:“什么,原来是这样”,就干脆利落地跟五条悟他们道别了,给出的理由是“家里的老……长辈在喊我了”。 看他的表现,还是挺正常的,完全没有在禅院家时要被男德修正拳的样子。 这时,充当安保人员的七海也听见了耳麦中的传话,让他去露台附近巡逻,说老实话,七海松了好大一口气。 ‘起码今天,绝对不想看见五条前辈跟津岛他们了。’ 娜娜明:根本无法面对津岛好吗?! * 只可惜,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 等娜娜明巡视完露台,被调至走廊时,意外瞥见右侧廊柱后俩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夏油前辈?’ 另一人的模样他看不清。 然而,从角落里飘出的只言片语,成功帮他判断另一人的身份。 “真的没事吗?修治?” “哎,没关系了,多亏了杰君,能够不定期帮我祓除诅咒。”叶藏说,“身体上轻松了许多。” “不……我说得不仅仅是这种事。” 是夏油前辈的声音。 “……孩子,最近还好吗?” 娜娜明:!!! 叶藏的话紧随其后:“哎?一开始是有点辛苦,现在的话已经习惯了。”他说,“能够照顾他们,我非常幸福。” 两人开始聊孩子的事,娜娜明当机立断,转身便往来的方向走,只可惜他们的对话还是随着空气流动传入他耳中。 “为什么要说你跟禅院的事,这不是什么能够放出来大肆谈论的事情吧,修治,我跟悟还好,如果那个禅院……” “杰君是认为,那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起来,夏油前辈似乎有点慌乱。 这一想法刚略过娜娜明的脑海,就被他强行挤了出去,他板着一张脸疯狂催眠自己: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要保持思维的纯净。 * 为了将才听见的惊天大秘密从脑海中排挤出去,七海建人决定去员工食堂吃午饭,他有半个小时的进餐时间,11点50就必须回到现场接着巡逻。 与他交好的灰原雄也跟其他工作人员打好招呼,一同换班,他追上七海建人,拍了一下娜娜明的肩膀道:“你走得好快啊,娜娜明。” 七海缓缓回头,看了灰原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不大对劲。”灰原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娜娜明:“不,我很好。”话是这么说,脸色却青白青白的,透着股死气。 灰原:这可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啊。 灰原雄本人还是很体贴的,他是受欢迎的温柔运动系高中生,见七海不想说发生了什么,也不追问,只是跟在人身边默默陪伴。 午餐后,七海跟灰原一同去了趟洗手间,哪里知道…… “甚尔,我就说这名字还挺耳熟。” 洗手间深处的隔间内传来熟悉的人声。 娜娜明:“……” 他头一次痛恨用咒力强化过的灵敏五官,且他放水到一半,根本没法直接离开,可恶,今天是怎么回事,是水逆吗? “他不是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吗?” 这下子,就连灰原都听见了,他问娜娜明:“好像是五条前辈?” 他是在打电话吗? 然而,下一秒,另一人的声音从同一隔间中微妙地传出,让人不得不感叹“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要进同一隔间,这是dk应有的关系吗?” “天与咒缚?”阿叶轻轻柔柔道,“原来如此,是哪一方面的?” 五条悟道:“我想想,好像是零咒力吧。” “哎?”阿叶道,“零咒力,真的存在吗?” “谁知道?如果是真的,他的肉体一定强悍得不得了。” “跟悟大人比起来,谁更强大?” 娜娜明&灰原:怎么连大人都冒出来了? 七海小声道:“我们快点走吧。” 灰原雄没听见前因后果,但从五条悟跟不知名人士处于同一隔间,以及七海的表情中微妙地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且他敏锐的神经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去深究了,好奇心是会杀死猫的,立刻胡乱地点头道:“好。” 娜娜明跟他果断洗手离开,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等七海他们离开后,洗手间内只剩下五条悟跟叶藏两人,他们在狭窄的隔间内对视一眼,随即五条悟“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光是想到娜娜明的表情就好好笑。” 阿叶面带无奈之色,可他眼角又流露出一丝笑意道:“这样做,未免也太恶劣了。” 五条悟笑得墨镜都要掉了,他说:“喂喂,你这可就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阿叶你现让娜娜明听见的好吧。”他说,“我是不知道那男人是禅院甚尔,但你之前跟石川百合子住的事,就连杰都知道了,说出来不就是给娜娜明听的吗?你这家伙,也太恶趣味了。” “而且胆子相当大。” 阿叶微笑道:“可私小说的魅力,不就在于将生活披露给他人看吗?而且跟你想象得不一样,我与百合子的交往是纯洁的。” “此外,并不仅仅是说给娜娜明听的。”他说,“我是告诉直哉桑的。” “禅院直哉?”五条悟道,“他啊,完全没有印象,好像说天赋还不错?” 他在说这话时,口吻轻慢,看那态度,几乎称得上是傲慢了。 这又有什么错?本来,放眼咒术界,几乎没有人天赋比五条悟更强。 阿叶却说:“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 “或许,能够对我之后的布置有所裨益。” 五条悟:“嗤,真该让杰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这段对话发生时,二者已从逼仄的隔间中走出来,紧挨洗手池的墙面上贴着镜子,光洁的镜面倒映着叶藏的笑颜。 那真不是能冠以清爽之名的微笑,仔细端详,便能从他眼底看出些与众不同的意味。 “你还蛮疯的。” 五条悟轻快道:“要来当咒术师吗,阿叶?” “请容我拒绝。”他柔声说道。 …… ‘成年人的世界是狗屎!’ 娜娜明在心中慎重宣布。 ‘今天,我不想看见津岛以及任何前辈,禅院我也不想看见了!’ ‘绝对不想看见!’ 但是…… “七海君。”耳麦中传来下一道部署。 “14:00-15:00时间段紧随津岛英子女士,保护其安全。” “完毕!” 娜娜明:“……” 劳动也是狗屎! 第159章 第一百五八章 ‘不愧是阿叶。’ 织田作向下划动页面。 ‘人设也好、画面的连贯性也好、甚至是台词。’他留下织田作式的平淡赞美。 ‘他已经是JUMP级别的画手了,我也要努力才行。’ 此时此刻,织田作正在横滨港口附近的铁架仓库中,他倚靠着的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红锈。 “织田先生,到时间了。”看得正投入时,铁皮楼梯下的宫野毕恭毕敬地说道。 宫野国中时代加入横滨地方的不良少年集团,可惜未达成制霸全县的宏愿,国中一毕业便加入了当地的暴力集团住吉会,眼下不过十七八岁,穿了身黑西装,背后的纹身还没刺全。 让织田作说,他不过是故作大人的小孩罢了。 他起身哦了一声,将手机揣回兜里。 宫野忍不住多看了织田作十几眼,等人回望后,他按捺着兴奋道说:“织田先生真的与漫画中的织田作之助一模一样。”他说道,“您就是传说中的撕漫男吗?” JUMP在日本是国民漫画,青年基本上人手一本,宫野对《横滨野犬》很有兴趣,拜托,他可是神奈川本地的黑帮成员,《横滨野犬》的主人公是横滨的黑手党,他怎么能不看呢! 织田作想想道:“应该不是吧。” “撕漫男指得是长得像漫画人物的美少年。”他说,“我肯定不算。” 织田作放在现实生活中绝对不算丑,称得上是盐系帅哥。 宫野立刻反驳道:“不!怎么会,织田先生帅气无比,比杰尼斯的爱豆都要帅一万倍!” “您与山口组成员搏斗时的身影,牢牢刻在我的心中,您就是人间战神,神奈川之龙!” “请务必让我追随您!” 织田作:“。” 倒也不必如此。 * 众所周知,穿越到异世界后,主人公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货币不流通、语言障碍等。 织田作的运气比较好,横滨还是横滨,就是跟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他的居民健康卡跟驾照制式都跟本世界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钱,他们世界的福泽谕吉不是文豪,自然也不会印到万元大钞上。 如何快速赚钱,成了织田作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他凝视了一会儿橱窗内的漫画单行本,果断离开。 无论是购买实体书还是上网看在线版都需要钱,织田作的手机是还能用没错,可电话卡还有网络都不能用了。 对比价格后他决定先去开手机卡。 横滨内的挣钱途径还是很多的,门槛最低的是拾荒,最常见的是打工,对织田作来说,以上两者来钱都有点慢,他选择加入本地黑帮打杂。 一是因为他熟悉相关事务,还有就是港口黑手党给得比较多。 当然,因为织田作坚持不杀原则,他拿得比冲锋陷阵的成员少。 让他没想到的是,住吉会成员的工作,跟港口黑手党的完全不同。 * 织田作的世界中,港口黑手党的工作非常多元。 比如说织田作,他就承担了调节官员正妻与小三矛盾、拆除哑弹、械斗收尸、看守军火库、收保护费等一系列工作。 大部分人都去火并了,太宰那样的高层统管构陷、走私、火并、暗杀、审讯,织田作干的是杂事。 然而,到了这世界…… 加入住吉会的第一题,引领织田作的小头目将手下的小猫三两只聚在一块,一脸深沉道:“今天,我们要跟极丸组见真章。” 织田作愣神:是火并吗? 火并的话,现在就需要开军火库吧?而且他们人数上也有点问题,是敢死队式冲法吗?难怪会招新人。 港口黑手党偶尔会让新人充当炮灰,只有活下来的新人才有进入武装部队的可能,当然了,组织内愿意上前线的大有人在,不如说织田作这种才是异类。 原因也很简单,加入黑手党的人多半出自横滨贫民窟或类似的战后遗址区,有的甚至是被从四国等地拐卖来的。 本来就是努力挣扎着才能活下去的环境,游走在生死线上已经是常态了。 开动员会时打断头目发言并不是很好,尤其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喽啰各个都热血沸腾,等结束后织田作才去找头目。 “你是,才加入的织田吧?” 对方摸摸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盯着他的脸道:“这张脸,有点眼熟啊。” 织田作任由对方打量,淡定得不行,于是小头目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么了。 “有什么事吗?”对方问。 织田作问:“火并时我需要上场吗?” 小头目恍然大悟:“啊,你是才加入的新人。” 他体贴地拍拍织田作的肩膀,由于他身高不如织田作,动作难免有点喜感:“是人都有第一次,到时候跟着大部队胡乱向前冲就行,你可以站后面点,免得刀剑无眼被伤到。” “但是!”讲到这,头目语气加重几分,“既然入了道上,就要表现出相应的胆色,我的手下绝对不能有逃兵!” 织田作听着觉得有点怪,敌人有枪械在手,又不是躲在后面就没事的,他只能再次确定道:“我有自己的原则,我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会要你杀人。”小头目无语了,“今天可没有人带砍刀,最近条子抓得严,你也别动什么歪心思。” 织田作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砍刀? 你们还是我认识的黑帮吗? * 住吉会不是织田作认识的黑帮。 准确说来,咒术回战世界的黑帮跟文豪野犬世界的同僚大相径庭。 是这样的,原本织田作只准备当一条咸鱼,观望一下两组织的斗争,谁知道…… 他看着穿黑西装、花衬衫的现同僚有的手持钢管,有的赤手空拳同敌人缠斗在一起,打起架来还颇没有章法时,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就这?就这?! 原来异世界的黑帮就是这么搏斗的吗? 因无论如何都不会违反自己的不杀法则,织田作也不吝啬于帮他们一二,便理所当然在最后出手,结果不用说,一拳一个小朋友。 “哦哦哦哦哦!织田竟然如此勇猛吗?” “就算是不死之龙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人间战神!绝对是人间战神!” 当织田作用十分之一的力量参与斗殴时,同组织的小伙伴逐渐止住自己的拳头,最后沦落到在一旁呐喊助威。 对这些前不良少年,现黑帮成员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拳拳到肉的暴力更直观的,他们信奉的是肉眼可见的强大。 织田作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强者的化身,是现实世界不会存在的偶像。 一场战斗过后,织田作就奠定了自己在住吉会中的地位。 甚至还有人在他面前土下座,声称要一生追随织田先生。 “啊。”织田作不愧是织田作,对此离奇的展开也能很快适应,他并不困扰地叙述自己的内心想法,“我应该不会在帮派中呆很久,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只想做临时打杂的,等资金积累得差不多了,就要去找人了。” “找人?织田先生是要去找……” 织田作说:“是很重要的朋友。” “无论如何都要陪伴在他身边才行。” 他说:“要不然,他应该会寂寞吧?” * 由于表现突出,织田作很快就领到了自己一份薪水,他立刻去买了二手手机,并且订阅了《横滨野犬》的全套漫画。 结果正如同本章开头所叙述的那样,即便被作为主人公出现在漫画中,织田作也没觉得羞耻,相反他认为阿叶叙述得很好,漫画中“自己”做的那些事,确实是以他性格能干出来的。 只不过…… ‘那个太宰,他的心理活动会有这么丰富吗?’织田作想想,觉得这不是重点,更何况他很清楚叶藏对太宰治的崇敬之情,是绝对不可能曲解太宰形象的。 那让织田作觉得奇怪的心理活动究竟是什么呢?很简单,在《横滨野犬》中,主人公“织田作”实在是太能牵动“太宰治”的心弦了,而且一些配角对他的侧面描写也让织田作十分费解,他认为自己根本没有那么特殊,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黑手党底层人员罢了。 首领宰:呵呵。 最后织田作将其视为叶藏对自己的滤镜,他知道叶藏看人时总会战战兢兢,他有着讨好人的天性,为了不触怒他人,早就练就了一副奉承的本事。 这是种自我保护手段,已经融入叶藏的骨血中了。 ‘而且,他对身边人,总会更宽容。’ 织田作想,自己就是沾了这点光。 看完漫画后,他又开始思考,自己怎样才能快速找到叶藏。 ‘哪怕我有找人的功夫,也得缩小范围才行。’他是这么想的。 ‘我来得太迟,至多只能从漫画中推测,阿叶在东京都附近,除此之外一概不知,想要在偌大的关东寻找他,无疑是大海捞针。’ 好在织田作的思维转变非常迅速,他很快就想到:比起自己去寻找叶藏,或许让他找自己会来得更快。 别的不说,在看完《横滨野犬》后,他已经能充分了解先前找自己拍合照的女孩儿的行为。 无论哪个世界的日本,cosplay文化都很盛行,自己跟漫画中的“织田作之助”长得很像,最多只有二次元扁平化跟三次元立体的区别,JUMP又是国民刊物。 也难怪他走在横滨的街上,常被人侧目了。 织田作毫无负担地想到:‘想要被阿叶发现,最快的方法说不定是成为coser,受到关注。’ ‘说起来,当coser就要去漫展吧,东京最大的漫展是哪个?’ 毫无负担地接受了要cos自己的事实,并且付出实践。 真不愧是织田作。 …… 与织田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才被疯狂迫害的七海建人。 暗骂好几声“成年人就是狗屎”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复盘先前的遭遇。 七海建人认为,听见夏油前辈与津岛的对话是巧合,可五条悟与他在厕所隔间里说的话,绝对是故意为之。 六眼的术式在他进高专门前就听过一二,五条前辈根本不会错过任何信息,他与灰原进卫生间时压根没有刻意隐瞒,对方早就知道是他们了。 那为什么要说出那番让人浮想联翩的话,非常简单,一定是知道他会因此不淡定,故意逗弄他们的。 七海建人尊重五条悟的实力,同是也知道,对方的性格糟糕透顶,恶趣味十分严重。 至于叶藏有没有跟他同流合污,一起驴人?娜娜明认为是没有的。 ‘他私生活上或许有些混乱,可对他人来说,津岛无疑是好人,甚至是软弱的好人。’这是娜娜明对叶藏的看法,更是叶藏在他面前长期表演的结果。 ‘混乱的情史说不定出于以上缘故。’ 他想:‘津岛实在不擅长拒绝人,他的模样,又很吸引人。’ 或许说“勾人”才是最贴切的。 可娜娜明拒绝说出这等虎狼之词,他本质上是纯情dk,对他人的私生活又有敬畏之心。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津岛人不可貌相,五条前辈实在是太恶劣了,夏油前辈……总觉得有什么秘密,我还是不要去探究好了。 本来,如果给他一定时间消化,暂时远离几个涉事人,娜娜明一定能把八卦封印在心中,以他对灰原的了解,他肯定也不会乱说。 但是!但是! 娜娜明看着眼前与叶藏肖似的女人,抖动眉毛。 他今天怎么就跟津岛家的人粘上了? * 津岛家的人都长得很有辨识度。 从文治到英子,还有嫁人的爱子、叶藏,兄弟姊妹都长得很像。 白近乎苍白的皮肤,纤细的骨架,浓黑的卷发,以及用工笔描摹出的眉眼。 儿时叶藏没少听人赞美,说他们家的人长相上有“大家之风”,是天生的华族。 长相优越也是政治资本的一种,文治的仕途顺畅,选票颇多,与长相很有关系,说到底,日本的年轻国民虽有投票权,实际上对谁上位并不是很在意,很多时候他们投票完全是看海报。 因此,哪怕是年长的政客都长得格格正正。 英子相较于母亲,长得更像是父亲,这不是说她长得不好,事实上,她长得很像是能剧世家的长子,那张脸该怎么说的,黑得黑,白得白,很有山水画浓墨重彩的味道。 她头发颜色极浓,瞳孔与眉毛也是。 眉毛被剃成了干净而锋利的眉型。 比起女性,她更像是宝冢舞台上走下的男役。 出于这点,她在女性选民中同样有人气,甚至能压过身为正统美男子的兄长。 娜娜明之前就听说过英子,别看他身上有丹麦血统,骨子里却有昭和时代日本人的风范。 除了工作时“一生悬命”,娜娜明也有一定的政治参与度,不是说党派之争,他更加关注影响国民未来生活的重大决策。 英子一开始能出头,是因海啸后的赈灾政策,她手段强硬,下达政令时干脆利落,又是少有的愿意为了国民与重大灾害负责的议员。 放在现代日本,她绝不是宣扬“除非像哥斯拉那样打喷嚏,否则绝不会染上肺炎”的无能政客,而是如同铃木直道一样,上来就大封锁,愿意为了国民生命安全考虑的人吧。 因为她雷厉风行的手段,娜娜明对津岛英子感官良好,顺便一提,他对文治的印象也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文治跟英子的方向不同,他主管文教方面,手段也比较怀柔。 想到这娜娜明难免开始琢磨。 ‘津岛家的男人似乎要比女性更柔弱?’ 叶藏:O(∩_∩)O 文治: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 保护津岛英子只是正常换班,七海建人没有多想,会议的最后一个小时,他就跟随在英子附近当壁花。 他的工作强度并不高,这次会议可是邀请了御三家的人,甚至连五条悟也在场,真出什么问题,可是把全日本咒术师的脸皮放在地上踩啊。 娜娜明他们的工作不过是当花瓶罢了。 娜娜明对跟英子聊天没兴趣,不代表英子不愿意跟他接触。 临近结束时,赶场子的医院与咒术师都陆陆续续离开了,这时候再到处走动也没什么必要,很快,半出神状态的七海建人就听见。 “咒力流通大脑是怎样的感觉,七海君?” 这问题太过具有指向性,让娜娜明略有些惊讶。 政治界的人对咒术师不是没有好奇,可他们很多都了解得不够深入,就算问七海相关问题,也是大而空的“做咒术师怎么样”。 对于这些问题,七海回得也是官方社交辞令,大概就是“以国民安危为己任”“只是很普通的工作罢了”。 对方不喜欢他的回答,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娜娜明低头,发现是英子问的,他不太明白英子提问的意图。 可对方问得很精准,他只能斟酌着回答道:“对我来说跟平时没有区别。” 英子说:“咒术本身是带有强烈攻击性的力量,”她话锋一转道,“你看过《人间失格》吗?” 娜娜明说:“看过。” 《人间失格》可是教科书规定的必读书目,他百分之一百看过啊! 英子:“《人间失格》后半段,大庭叶藏跟掘木正雄玩词性游戏,他将世间词性分为喜剧性与悲剧性。” “你觉得咒力算是喜剧词还是悲剧词?” 七海建人:“悲剧词。” “原因?” 他说:“咒力是从包括愤怒悲伤在内的负面情感中提取出的力量,与喜剧毫无关系。” 英子脸上沾染些许笑意,可那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了。 “强烈负面情感的力量划过人的大脑。”英子的语气来时冷冰冰的,可不知怎么,七海建人总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些玩味,那些情感实在是太少了,又划动得太快,以至于他没看出什么端倪,就消失不见了。 “咒力为不可见力,现有的科学手段暂时无法探究其踪影,我们的医疗与科研人员,尚且不能对其进行精密研究。”她说,“但总有人告诉我,咒术师的大脑与平凡人并不相同,此外负面的咒力刺激大脑会造成一定的不可逆后果,这或许是为什么绝大多数咒术师性格不稳定的原因。” 听见英子的话,娜娜明不可置否地想到了学长五条悟的一番言论。 “咒术师都蛮疯的。” 在说这话时,咒术高专的第一号疯批五条悟双手背在脑后,对他来说太过矮小的椅子只有后根两条腿点地,前两条腿则高高翘起,大大咧咧地翘在桌面上。 看他这狂放的坐姿,娜娜明忽然想起来,五条悟不是出自门第森严的御三家吗?他出任务的时候接触过御三家的人,不都是穿着和服正装,对外人很有礼貌的类型吗? 想到这七海眉毛又抖动好几下。 ——五条悟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这简直是未解之谜好吗? 于是娜娜明对英子道:“咒力流通对我未造成太大影响,或许是我即便受到影响也是这样一副性格,但我的学长曾经跟我说,咒术师的大脑确实不大相同,似乎只有符合某种特定构造,才能使用咒力。” “此外,咒力或许有让人疯狂的能力,可这是否为真,我也不清楚。” “您或许可以去找相关医师询问。”他略作停顿道,“咒术界的医师。” 听了这一番话,英子笑开道:“我很中意你,七海君。” 娜娜明:!!! “这样一副性格,放哪里都会成为了不得的人才。” 她说:“如果哪天对咒术界失望透顶……嘘、嘘,你以后会明白我的意思。” 其实七海建人没做出大反应,可谁都不能小看一名老道的政客,她在七海皱眉的瞬间就出声安抚。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所当然地接受非正常死亡。” “倒不如说,无法接受那些才是正常的,如果说让国民产生朝不保夕之感,随时随地要为了大业奉献出自己的生命,现代社会又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她说,“只要你还是人类,还是思想坚韧而正常的人类,都会有那么一天,对牺牲失望透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她宛若预言一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话,逃跑也是不错的选择。” “在那时,如果你还想为国民做一点贡献的话,就来找我吧。” 她从名片夹中掏出一片烫金名片,递给七海建人道。 “我会好好使用你的,七海君。” 她说。 “以及,我家修治麻烦你了。” 不知怎的,在听完津岛英子的一番话后,七海建人没有立刻回绝,他甚至没有产生丢弃名片的想法。 只是礼貌而克制地同英子鞠躬道:“感谢您的厚爱。” 英子笑笑道:“同你谈话很愉快,七海君。” 最后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希望与我的谈话,能过消磨你心中因修治产生的不良情绪。” 娜娜明:!!! 刚才还在跟他讨论生死问题的女议员以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但也没办法,谁叫阿治实在是太受欢迎了。” “因为他太过可爱,总被古怪的咒灵、人类缠身。” “想要保护好他,真是太难了。” 娜娜明:“……” 竟然还是弟控吗? …… 晚上六点,娜娜明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 心灵上的疲惫很好地反应在身体上,他想,就算是合作祓除一级咒灵,都不会比眼下更累。 他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回宿舍大概是8点,睡前洗一通热水澡,喝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让身体放松下来再上床睡觉,这样才就能一觉睡到天亮,早上醒来就像小婴儿一样,不残留半点疲劳和压力…… 只可惜,娜娜明并不能如愿,即便他的梦想如此微小。 “娜~娜~明~” 七海头也不回,只加快了脚步。 下一秒,五条悟过于高大的身躯就笼罩在他身上。 “好久不见啊,娜娜明~” 七海建人一点都不矮,毕竟他有北欧那边的血统,只可惜五条悟更高,还胳膊长腿长的,跟他一比,谁都嫌矮了。 七海:“我们才见过面,五条前辈。” 而且他还故意捉弄自己,让他听见了很emmmm的事。 想到这他就在思考:五条前辈知道这件事,津岛知道吗? 出于津岛的一贯表现,娜娜明认为对方害羞又腼腆,是不会愿意别人知道这些事的,但说实话,他对五条悟的人品还算有了解,哪怕是恶作剧,这种不仅仅是跟自己有关的戏目,他是一定会在对方同意后才去做的。 也就是说,津岛修治有大概率跟五条悟是一伙的,并且觉得都弄自己非常有趣。 七海建人:不至于吧。 然而…… “嘛嘛,不要这么严肃嘛,娜娜明。”五条悟表示,“难得今天大家都在,我听修治说了,你们两个也认识。” 七海建人:“只是认识。” 五条悟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好友灰原的声音:“一起去居酒屋,可以吗,夏油前辈?” 中间又传来只言片语。 “哎!”真正炸醒七海建人的,是灰原的一声惊呼。 “《横滨野犬》的作者?!真的假的!哎!” 娜娜明:“……” 他僵硬回头,脖颈像是垂暮之年的老爷爷一样。 果然,灰原对上他的视线猛地扯出一个笑脸道:“啊,娜娜明,夏油前辈邀请我们一同去居酒屋。”他身边不仅站着穿高专校服的夏油杰,还有带着腼腆笑容的叶藏,跟平时不大一样的是,叶藏戴了副黑框眼镜。 这幅眼镜七海很熟悉,“窗”的一些监督就戴着。 咒术师数量稀少,可窗的基层人员却很多,他们的工作是观测诅咒。 那普通人怎样才能看见诅咒呢,很简单,有一副咒具眼镜就够了。 相较于动辄几千万上亿的高等咒具,眼镜的价格还算公道,一般在十几万日元到几十万之间,一个月的工资就足够了。 因此,在跟窗合作出任务的过程中,七海建人真是看遍了眼镜咒具。 有了灰原开口,拒绝就显得不合时宜了,娜娜明本质上还是合群的日本人。 他刚想要同意,就看见一辆专车从国宴厅所在地酒楼车库驶出,越过他们时专门停了一下,后座上坐着津岛英子。 她先跟五条悟他们点点头,以示招呼,后又问:“晚上回家吃饭吗?” 叶藏好脾气道:“不了,晚上回神奈川。” “别说惠酱跟津美纪,顺平也在那。”他说,“总不能一直打扰爱子姐啊。” * 在原本的文豪野犬世界,叶藏关系最紧密的兄长跟姐姐,分别是文治、英子跟爱子,但在咒术回战世界中,爱子一直在寄宿制女校读书,后来又考上了京都的女子大学,跟他们见面的机会反而不多,平时也就line聊聊天。 她最喜欢的弟弟是叶藏,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过。 去年爱子毕业后,就迅速联姻嫁给了神奈川当地的华族,叶藏关注过,就是文豪野犬世界中的那家,可见,即便是不同世界,命运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爱子嫁到神奈川后,距离最喜欢的幼弟就近了许多,常自发性上门照顾,看他有没有什么缺漏的。 至于叶藏跟咒术师之间的联系,以及他吸引咒灵的体质,在爱子毕业后,文治英子他们就喊她集体开了个小会,之后爱子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说服丈夫,并从自己嫁妆里出钱,给咒术师协会捐了一大笔款。 现在只要爱子需要,关东这里的咒术师协会是一定会派二级以上的咒术师保护她的。 做好万全的保障上,她探望弟弟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从这角度来说,津岛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倘若放在别家,肯定是躲着吸引咒灵的弟弟还来不及,更不要说是上门看了。 有了爱子之后,叶藏的带娃难度就大大降低了,不仅有姐姐帮衬,还有爱子从津岛本家带来的佣人。 叶藏跑东京跑得更勤了。 * 五条悟把本想着把硝子也叫出来,结果人家根本不屑于参加一群男人的酒会,而跟冥冥歌姬她们跑到银座购物了。 掌握了反转术式的硝子是个宝贝,她本人又缺少强攻击力,因此出门都是要咒术师陪同的。 在咒术界中,像她一样的奶妈也非常珍贵。 去居酒屋的最后只有五人,分别是灰原雄、七海建人、五条悟、夏油杰跟叶藏。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微妙的联系,比方说叶藏跟夏油杰是青梅竹马,五条悟跟叶藏是本家,阿叶小时候还在五条家住过。 七海建人第一次听说夏油杰跟叶藏的关系,他端起苹果汁一口干了,让玻璃杯挡住自己的脸。 之后他们又说到近期被叶藏吸引的诅咒,夏油杰表示,上回他去神奈川时可是因此搜集了好几个一级诅咒。 叶藏的体质问题,在场人中除了灰原所有人都清楚,唯一不知道的那个听说之后非常震惊,急忙说:“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又提出问题:“想要防止咒灵近身,最好的方法应该是来高专吧。”高专外是有结界的,等级低一点的咒灵根本无法靠近,出于安全考虑,叶藏入驻高专是个好选择,而且,他的体质跟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正好互补,按照文献记载,后期叶藏甚至能像猫薄荷一样吸引特级咒灵,而且被他吸引来的咒灵攻击性会大大降低,这不正好能填充夏油杰的库存吗? 五条悟对灰原的说法大加赞赏:“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的,但谁叫阿叶就是不肯来呢。” “好在神奈川内已经没什么特级咒灵了,他又被保护着,不来也就罢了。” 这个“被保护着”用得极其玄妙,且什么意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五条悟的理解中,叶藏的咒力是非常强横的,正常的特级咒灵都能随随便便祓除,更不要说是小虾米了。 * 夏油杰微微一笑,不说话了,他以为五条悟口中的保护是特级过怨咒灵女生徒。 ‘阿叶为女生徒所爱着。’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他为女生徒所诅咒着。’ 叶藏当年留在东京的理由,就是特级过怨咒灵女生徒失踪,津岛文治他们担心叶藏回青森后受害,索性让人留在东京。 之后夏油杰很是搜寻了女生徒一段时间,未果,便随着时间流逝将事情抛在脑后了。 可无心插柳柳成荫说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三个月前,夏油杰绕道去神奈川探望叶藏,想看看他周围有没有新生的咒灵,好清理一波,未曾想到竟碰上那番画面。 貌若鬼怪的咒灵似张开双臂,从身后虚虚拥抱着叶藏。 “喜欢……” “喜欢……修治君……” “好喜欢……” 在念叨着这些话时,还顺手清理了靠近叶藏的四级咒灵。 一阵风吹过,神奈川因低海拔而盛放着的樱花,飘落至叶藏的肩头,女生徒生出一根手指。 她的手指尖尖细细,与丑陋的、憎恶人类的咒灵没有区别,夏油杰确信,这根手指可以随时随地撕裂钢铁,将人的身躯捅个窟窿。 可她却仅仅刺破了鲜花的花瓣,将它捻了起来。 不得不说,当时那一幕给了夏油杰极大的震撼,他不知道该说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意境,还是为女生徒所展现出的炽热的爱给震撼到了。 当然了,以他的专业能力,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特级咒灵的,但在他靠近后,女生徒迅速地发现了,且溜得很快,根本没有给夏油杰吞噬她的机会。 这让夏油杰多少有点惋惜,他明明能够吞噬了女生徒,再将她放出去守护叶藏的,这不就多加了一层保险吗? 他想,或许悟也看过这幅画面,否则对方口中的守护者究竟是谁呢? * 七海建人倒是没有多想,他以为是津岛英子跟文治雇佣了咒术师,时不时去叶藏的住所那溜达一番。 然而,当他看见夏油杰意味深长的笑容,与五条悟的小夫嘴脸时,又觉得答案没那么简单。 娜娜明: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请你们不要说,谢谢! 只可惜灰原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将其作为酒桌上的话题追问了。 “守护什么的,听起来很让人有安全感。” 更让娜娜明惊恐的是,叶藏还接话了! “哎。”他微笑着晃动透明酒杯,又将烤熟的蟹肉从铁丝网上夹入盘子里。 “我每天都非常安全。” 他眯着眼睛笑,似乎在享受蟹肉的美味。 “家里养了条狗狗,他的身躯不小,却非常得可爱。” “还有看家的意识。” “晚上寂寞了,会趴在我的床边。” 居酒屋内暖黄色的灯光,映衬着叶藏白玉似的脸,给他增添了几抹昏黄灯光下特有的风情。 “想到他,就很有安全感。” …… “阿嚏——” 津岛甚尔打了声喷嚏。 以天与咒缚的肉体强度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为病毒所侵害的,这种生理性反应,在他看来不外乎有人说他坏话。 “啊,一定是惠。”他想。 “除了那个小鬼,根本没有人会说我坏话。” 工作状态下的甚尔精神力非常集中,尤其今天的工作分量颇重,对方不仅给了足够高的报酬,他还不需要交给孔时雨的中介费。 “等完成了这笔后,可以去赌场好好玩几天。” 他是这么计划的。 甚尔拿起随身携带的望远镜,看着在川流不息街道上缓慢行驶的本田,贴上防窥膜的玻璃阻止他进行进一步窥探。 车牌号跟资料相符合。 “好了,工作、工作。” 说完这句话之余,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想法。 ‘今晚回去,叶藏会做什么料理?’ 第160章 第一百五九章 给津岛英子开车的,是她信赖的助理。 高桥健太,男,毕业于东京大学自动化专业,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投身政界。 日本政客的出身颇为多样化,大部分出自名门,甚至是政治世家。毕业院校有排名前的东京大学、京都大学、一桥大学等公立学校,也有早稻田、庆应私塾等私校。 自从早稻田满日本地开分校后,毕业生质量就大幅度降低,只有一路从早稻田附属小学读上来的直系学生,才能得到派系的认可。 英子与高桥健太说不上无话不谈,可二者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健太身上也残留着武士道精神,叶藏曾笑着说“高桥的忠义比山还要深重”。 阿叶看透人心的能力堪比鬼魅,同太宰治一脉相承,高桥是绝不可能背叛英子的。 有的时候,英子也会同高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譬如现在。 “咒灵的可怕之处在于,现代科技无法捕捉,平凡的肉眼也看不见。” “但是,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能对人、甚至对现存的高楼大厦、铁壁铜墙造成破坏。” “敌人在暗,我等在明,说到底便是这么一回事。” 高桥:“还真是恐怖啊。” 英子:“对吧。” “假如咒灵拥有人的智能,他们就会成为最好的暗杀者。”高桥健太车开得很稳,后座的人哪怕在轿车中看文档,也不会觉得头晕,英子从公文包内掏出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随后又慢条斯理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高桥问:“英子桑。” “嗯?” “您什么时候近视了?”在高桥的记忆中,英子的视力一直很好。 英子笑而不语,高桥只能回到上一个话题。 “那样的话,天下会大乱吧。”高桥双手扶着方向盘,“现在发现的咒灵中,无智能接近人类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幸中的大幸吗?”英子的嘴角略弯,她的笑容通过后视镜映在高桥眼中。 他感叹道:“修治君与您真一模一样。” “什么?” “我是说笑容。” 他道:“不愧是姐弟吗?” 英子:“照你的说法,与其说他学习我,不如说他是我的老师。”她说,“在看透人心上确实如此。” 高桥健太没弄懂英子的意思,他果断选择闭嘴,不随意评判不明白的事,也算是礼仪了。 “对了。”英子突然道,“‘咒灵拥有智能才能成为暗杀者’,这句话是不准确的。” “哎?” 由于太久没有划动屏幕,笔记本电脑黑屏。有时黑屏的反射面可以当镜子来用,透过它,英子“看见了”黏在轿车后玻璃窗上,烂泥似的咒灵。 它有无数只眼睛、无数张嘴,但看模样,绝非是地狱中的修罗,而是让人心生恶感的鬼怪,它的嘴中不时发出短促的音节,什么“好饿啊”“死吧”“真的好饿啊”之类的。 简直是饿鬼嘛。 “咦?”车窗外,绿灯转变为红灯,高桥健太踩油门,只听见车尾排气管发出“嘟嘟”声,车却纹丝未动,就好像车身上压了千斤顶。 高桥:“奇怪,怎么……” 车厢顶端微微变形,高桥感觉到无形的压力,额角挂满冷汗,肩膀高耸起来。 他看不见咒灵,却被无形的力量影响了。 英子还笃定地坐在那,慢条斯理地阅读文件,她说:“正常开车即可,不用着急。” 高桥:“是、是的。” 几乎是在高桥应下的同一秒,从斜后方猛地飞来……标枪? 反正是诸如此类的武器。 标枪死死钉在咒灵身上,一级咒灵流动的躯体被毫无反抗之力地穿透、撕碎了。 连灰都不剩。 高桥:“哎?又好了,是引擎问题吗?等今天后得送过去修一下了。” 英子没说话,她正在跟叶藏聊line。 英子:狗勾非常好用。 英子:但要担心被反咬一口哦。 叶藏是秒回党,他是会因没回他人邮件而不安的人,英子才打完字就收到了回复。 修治:[微笑][微笑] 英子:就是动静太大了。 咒具跟咒灵不同,它不是隐形的,高桥刚才没注意到从斜侧方飞来的一次性咒具,是因为它飞得太快,且擦着车身而过,以第三视角来看,这无疑是针对津道议员的恐怖袭击,只是出于不知名原因没成功罢了。 “标枪”头戳破钢筋混凝土,深埋入地,只有半截枝干杵在外,紧连其后的轿车被吓得够呛,猛踩刹车。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辆接着一辆横在路中间,除了造成堵塞外,还发生了追尾事故,交警一边“嘟嘟嘟”吹着哨子一边指挥交通,连前方十字路口维持秩序的警察都借调来了。 警察走进英子的座驾,白手套拍在车窗上直响。 高桥降下车窗,还没问“有什么事”,就听交警急忙道:“没事吧,受伤了吗?”等他看清楚英子跟高桥的打扮,表情又蓦地严肃起来。 英子跟高桥都西装革履,气度不凡,说得更玄乎点,就是有政治家的气质,交警看清两人后,脑补了一万字富豪被追杀的小剧场,正色道:“两位请跟我来,路上很危险!” 之后又召唤了刑事科的同事。 日本警察出勤速度不算太慢,再加上受害者是津岛议员,就更快了,很快就赶来封锁现场,顺便慰问津岛议员如何。 英子问叶藏:他没问题吧? 阿叶:甚尔君很值得信赖。 他是绝对不会被警察抓到的专业人士。 …… 正如同叶藏叙述的那样,无论是撕裂咒灵还是暗杀,甚尔都是最专业的。 他只要没钱了就会接点单子,挣一大笔后再豪爽地花掉,最近一段时间他花钱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连带着跟好几个富婆分手。 连富婆都不愿意帮他买赌马账了。 没钱了只能去挣一笔,甚尔刚想去找孔时雨,生意就上门了。 “甚尔。” 听筒内传来轻柔的嗓音。 甚尔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缀在名字后的“君”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简简单单的“甚尔”。 甚尔、甚尔、甚尔…… “可以接一笔生意吗,甚尔?” 他的询问实在是太礼貌了。 津岛甚尔嗤笑一声,懒洋洋道:“你能出多少钱?” 阿叶报了一个数字,是津岛甚尔心中的理想数字,他觉得叶藏算得真巧妙,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在做生意时,甚尔从不含糊,他精明而又狡诈。 “任务内容是什么?” 叶藏的要求不同寻常,一般情况下雇主只会告诉他目标是谁,如何行动,怎样追踪,都是甚尔自己拿捏的,可叶藏就像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连人会在哪里动手都标明了,他甚至预测出了对方藏身之处。 甚尔说:“你这么清楚,直接把他干掉不就行了。” 阿叶说:“我只是想防御反击。”他说,“如果对方没有动手,钱也会打到你的帐上,后续一笔勾销。” 简单说来就是他预测对方的行动,并且提前做出部署。 甚尔很确信,等他们对话结束后,叶藏就会将他们的对话从世上抹除,不留下一点儿痕迹。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故作柔弱不好吗?还是说因为曾经被撞见驱使咒灵,就选择露出部分真面目? 哪怕是狡黠如甚尔都摸不透叶藏的真实想法。 结果就是接了活,且对方的行动根本没有出乎叶藏的预料,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鼓点上。 当他一枪崩了藏在背后的政客时,甚尔甚至觉得有点无聊,不,不能这么说,任务难度的高低对他来说一样,杀死人类与杀死咒灵也没与区别,只是因为费得功夫太少而觉得筋骨没有舒展开。 但考虑另一个方向,他又兴奋地伸出舌尖,舔舐一圈嘴唇。 他产生了探究心。 对叶藏。 ‘算了,这种想法是没有必要的,只要拿到足够的钱,在赌场大玩特玩,得过且过就行了。’ ‘收工、收工。’ 他给“雇主”发了条短信。 …… 未成年人不得饮酒。 20岁以下都是未成年人,叶藏他们这桌只有颜色与朝日啤酒相似的青森苹果汁。 在座各位都知道啤酒杯里装的是苹果汁,五条悟却非要痛饮一口然后发出“哈”的感叹,像是周五晚上喝啤酒后微醺的上班族。 夏油杰&娜娜明:“……” 至于吗? 叶藏是对此最宽容的人,可他也做出了不符合一贯作风的异常举动,他在五条悟他们聊天时会拿着手机摆弄,五条悟瞅了一眼,发现是line。 这多少有些奇怪,阿叶最重视集体,时常担心自己触怒他人,撇下餐桌上的人刷手机是很失礼的行为。 夏油杰因此越发关注叶藏,等烧鸟上来后问:“出什么事了吗?” 等看见叶藏的正脸才发现,他的眉头一直是锁着的,瞳孔深处流露出一丝丝忧郁。 那是让人非常心疼他的表情。 如果五条悟知道夏油杰在想什么,一定会吐槽:那是他微表情做得太好,不要被他骗了。 只可惜夏油杰并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准确说来他对叶藏依旧带着八百米的滤镜,觉得他很柔弱。 “哎,已经没事了。”阿叶说,“刚才英子姐遇见了一些事……” 他局促地说:“我可能要早点离开。” 夏油杰果断打开推特搜索刚才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了津岛议员遇袭的新闻。 他惊讶极了,跟叶藏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阿叶说:“英子姐已经安全了。”他略作停顿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尘埃落定后英子姐给我们报平安。”话是这么说的,他脸上却写满了“我很担心”。 五条悟看叶藏跟夏油杰凑在一起说话,便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夏油杰直接当了阿叶的发言人:“津岛英子遇袭了。” 五条悟愣住了,桌上的灰原雄跟七海建人也停箸,灰原显得有些不安。 五条悟突然道:“我们一起去吧,杰。”他又扭头对叶藏说,“这样比较安全。” 还没等叶藏回话,夏油杰就当机立断带着人一起往外走,这一阶段五条悟还没有练成全天候无下限,也没有掌握反转术式,不能用“五条特快”载人,目前最快的交通工具是夏油杰的飞行系咒灵。 有了两位最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护送,阿叶在15分钟后就到达了英子所在地。 无论是叶藏还是英子,作为演员都非常优秀,五条悟跟夏油杰垒在一块都找不到他们的情绪破绽。 他们速度比警察慢一点,阿叶跟英子贴在一起轻声安慰时,警察已经完成了现场取证,并回收了“作案工具”。 胸前戴樱花徽章的警部佐询问英子:“请问您对它有印象吗?”说着展示了咒具的照片,英子装模作样地凑上去,仔细打量后做思考状:“没有。” 五条悟的六眼能够捕捉周围的一切信息,咒具相关的情报从墨镜与脸颊的缝隙中钻入他的脑海,他略作停顿道:“等一下。” 英子、叶藏与警部佐同时抬头,夏油杰与他很有默契,接话道:“能给我们看下照片吗?” 这名警部佐很年轻,对咒术师的事不太清楚,今天夏油杰跟五条悟穿了西装——为了出席宴会,他俩实在长得太高了,根本不像是高中生。 考虑到他们是跟津岛议员一块的,应该是涉事相关人员,他还是把照片给两人看了。 “!”夏油杰皱起眉头,“这是……咒具?” “一次性咒具。”五条悟肯定道。 “用一次性咒具袭击人,未免也太奢侈了。”五条悟的脑子非常灵光,在发现咒具的瞬间,就有了新的猜测,他瞥了叶藏一眼,对方的表情依旧完美无缺,这不仅没有打消他的怀疑,还让他更笃定了。 于是他拖长声音道:“这样的话,与其说是袭击津岛议员,不如说是在保护她呢——” 夏油杰同意五条悟的看法,他略作思索道:“确实如此,”说着对津岛英子解释道,“最近诅咒师活动频繁,对他们来说咒杀人是家常便饭的事。” 英子点头道:“略有耳闻。” “横滨的下田议员就死于神秘事件,听说转交咒术协会了。”英子说,“是一样的事吗?” 夏油杰观察英子的表情,她看上去无懈可击。 五条悟拍拍手道:“这种情况,可不是警察能够处理的,估计很快就会移交咒术协会吧。” 夏油杰赞同他的观点。 警部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刚想打断,五条悟的手机就响了,接通后是监督的来电。 原来,出勤人员中有人认出了咒具,给咒术师协会打电话,协会的人排了下班,发现只有五条悟他们是空的,干脆联络了他们。 后续事件顺理成章移交,五条悟他们的工作除了保护津岛英子外,还有根据秽追踪诅咒师踪迹。 结果并未出乎他们的意料。 * “摩西摩西,人已经死了哦。” 他打电话时,正蹲在人的尸体旁,恨不得伸出手指,戳戳人温热的脸颊。 “好像连雇佣他的人,也一起翘辫子了。” * 夏油杰在晚上11点时接到五条悟的电话,他对此并无太大想法,由他们逮捕的诅咒师太多,也看多太多人不正确的死亡。 因诅咒而死的人总不留全尸,不习惯死亡,根本做不了这一行。 他只是松了口气,又转头对叶藏跟英子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阿叶的状态由肉眼可见的紧绷变成了放松,英子是最沉稳的,只点了点头。 英子对叶藏说:“你快点回家吧,修治,刚才爱子跟我打电话,说惠他们都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阿叶微愣道:“爱子姐,刚才没跟我说啊。” “他当然不会跟你说,如果跟你说了,你反而会左右为难。”英子在跟叶藏说话时,表情终于不那么冷硬了,她就像是融化的坚冰,经脉中流淌着脉脉温情。 “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她说,“说到底,你根本没有必要过来。” 从夏油杰所在的位置看来,叶藏看起来十分柔弱,明明英子比他矮小,身姿却更挺拔。 “快点回去吧。” 她说。 叶藏道:“东京道神奈川的JR已经停运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在这里住一晚才行。” “咳咳。”听到这,夏油杰故意咳嗽了两声。 待两人视线都转向他,他才开腔道:“这个问题,我或许能解决。” 他说:“要坐咒灵特快吗?” …… 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 果然,是你安排的吧? 你是怎么猜到的? 难不成是推理? 可恶,你难道有跟太宰治一样的读心能力吗? 屏幕上不断跳出line信息。 阿叶看两眼,却没有划开对话界面。 line最不好的是,一旦看了消息就会标注为已读,如果不回的话不会很尴尬吗?他更愿意打个时间差,好好思考一下要回答对方什么。 夏油杰坐在叶藏的右前侧,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悬在阿叶身上,阿叶的屏幕亮个不停,他当然能发现,于是他问叶藏:“会觉得冷吗?” 只是找个话题而已。 东京晚上的气温是肯定比白天低的,他们又在高空中,夏油杰自己肯定不怕冷,他的肌肉都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而不是健身房蛋白粉的堆砌肉。 “不,没有关系。”阿叶说,“西装很厚,也很挡风。” 夏油杰说:“这样。” 两人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来有些奇怪,叶藏跟杰是幼驯染没错,可他俩从小的相处中,就保持着最大程度的语言克制,这就是说,他们或许经常在一起,陪伴他人做事,却不说话。 比方说阿叶经常看夏油杰练格斗,而杰也会在画室等待叶藏练习结束,等待的空档中,他会选择安静地读书。 他们的交流并不是很多。 夏油杰认为,那是因为他跟叶藏都喜欢安静,享受双方不说话的静谧氛围,直到进咒术高专,遇见五条悟,他才知道不是那样的。 ‘那是因为,我跟修治不同。’ 他在入读高专后恍然大悟。 他通过大量出任务,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成为了合格的咒术师,同时夏油杰也越发坚定了自己要保护普通人的信念。 ‘因为普通人是柔弱的,无法抵御诅咒侵袭的,修治也是如此。’ ‘他比寻常人要更加纤细。’ 当他跟五条悟在一起时,感受到的是畅快,他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五条悟能够轻而易举地跟上他,他们两个在能力上是完全合拍的。 他们是平等的。 ‘我跟修治是不平等的。’ ‘他……我得保护他,我的问题、压力,他都无法分担,但他已经足够好了,他能够陪伴着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他又很照顾我,当危机来临时,他能躲藏得很好,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弱小却惹人怜爱。 这是他眼中的津岛修治。 正当夏油杰思索着他们俩的关系时,叶藏突兀地开口了,一下子就抓住了夏油杰的注意力。 “咒术师的工作,是那些吗?” “像搜查一课的警察那样,逮捕穷凶极恶的罪犯。” 他说:“刚才悟大人说了吧,诅咒师与买凶的人都死了。” “他们的死状是什么样的?也被尖头杆穿透了吗?就像是过去的斯巴达勇士,被冷兵器而不是热武器杀害。” “这种死亡,是现代社会应该存在的吗?” 夏油杰别过了他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面对叶藏的眼神,叶藏的偏差值比他还要高,隐瞒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直接承认这点,又很艰难。 “咒术师是古老的职业。”他只能回答道,“在过去咒术师有很多名字,巫女、阴阳师等等等等,平安京时代是咒术师活动的巅峰时代。” “你知道御三家。” 叶藏:“当然,津岛家是御三家的旁枝。” “我想说的是,任何一种以家族血脉为尊,传承许久的职业,工作内容都不会有太多变化。” “平安京时代,平京城能够在鬼怪的侵蚀下成功建立,与咒术师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而到了现代社会,也是如此。” “我们得保证东京的安宁。” 叶藏:“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夏油杰:“……抱歉。” “我……希望你能寿终正寝。”叶藏忽然道,“文治哥,你知道吧,他很讨厌咒术师。” 夏油杰点头道:“文治先生不喜欢与咒术师接触。”因为叶藏,他跟文治还有英子关系都还可以,他也因此会注意这两人对咒术师的态度。 文治不用说,是典型的反咒术师派,嘴上不说,工作交接时不太喜欢跟咒术师打交道,英子反而会很热衷于同咒术师相处,她试图破解咒力的秘密,让其成为一种新兴能源。 大概是这样。 “文治跟很怕我拥有咒力。”叶藏轻轻道,“从小时候就是那样,因为看了梦枕貘的小说而坚信‘名字是最短的咒’,拥有跟津岛修治一样的名字就会有一样的体质,相信这个很愚蠢吧。” “小时候他发现我看不见咒灵,也不会吸引那些东西,真的很高兴。” “之后蒙悟大人提拔,在五条家小住,那时文治哥对咒术师的厌恶到达了巅峰。” “我意识到,他对咒术师的厌恶是源于我。”叶藏说,“他担心我死于咒灵。” 夏油杰:“……” “我也是一样的,杰君。”叶藏说,“或许我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厌恶咒灵,因为发现我爱着的人因咒灵而死。” “我不希望出现这局面。” 他说:“一点也不希望。” …… 夏油杰将叶藏送到家门口。 二楼过道的灯还是亮着的,橘黄色,在黑夜中照亮一方天地。 “麻烦你了,杰。”跳下咒灵时,阿叶回头道。 夏油杰点点头道:“早点休息。” 阿叶发出嗯的一声。 “杰。” 他在夏油杰转身时忽然道。 “什么?” 后者询问。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说,“一定。” 在黑夜的笼罩下,叶藏的表情都显得模糊不清,夏油杰回头,额侧面的刘海受夜风吹拂。 “好。” * 进门后不用多说,这么晚惠他们肯定睡着了,叶藏挨个看过,顺平睡在客房,津美纪跟惠都睡在自己的房间,阿叶之前跟他们打过电话说今晚有事不回来,三小孩儿都相信了,该干嘛就干嘛。 爱子倒是没走,睡在她房间内,阿叶买的这栋洋房空间巨大,房间也很多,文治跟英子都有自己的房间,是按照他们习惯布置的。 可惜这两人太忙,到现在都没来过。 爱子一直在等叶藏,她睡觉时间挺晚的,看见人来了,也就安心了,直接回自己房间,她准备明天早上再回自己家,至于阿叶,则进自己房间。 他推开门,还没有开灯,就看见床上黑压压一片,像是一座小山,突兀地横在那儿。 “你回来得太慢了。”甚尔警惕心很强,他原本在呼呼大睡,可当他听见叶藏的脚步声,就立刻睁眼,眼神清明得像是没睡着过,他伸出小拇指掏耳朵,动作粗犷,却因为是甚尔做出来的而带有股野性魅力。 “我等了你六个小时。” 阿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甚尔的工作能力是很强没错,但在不确定凶手的情况下就离开,不是很奇怪吗?只能等到尘埃落定后才能走。” “事实上,现在能到家已经出乎我意料了。” 甚尔啧了一声,他瞅了叶藏一眼,对方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脸侧面并没有像大boss一样投下阴影,眼神也没有变得阴狠。 他看上去中正平和,眼神清明,是宝冢学校至高追求清正美的代表,然而,谁知道就是叶藏,理所当然地给他下达委托,又把所有人算计得死死的。 他的外在表现与内在力量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甚尔终于适应了叶藏割裂的状态,他甚至颇有闲心地嘲弄:‘御三家的老橘子要知道有这个么特级流落在外,恐怕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也不对,他们见不得多后悔,充其量把人五花大绑捆回去。’ 想完甚尔又理所当然地指派道:“我饿了,阿叶,给我弄吃的。” 叶藏拒绝了:“现在太晚了,而且厨房锅碗瓢盆发出声音,爱子姐一定会发现的。”他终于学会拒绝人了,“你实在饿的话,可以买7-11的便当,等明天早上再吃点好的。” 甚尔当然不愿意吃7-11的便宜便当,他干脆翻身,不去看叶藏,隆起的肌肉分外明显。 他侧卧道:“我要睡了。” 阿叶“哎”了一声,表情怪可怜的,他说:“但……这是我的床。” 甚尔闭上眼睛打鼾,当没听见。 阿叶:啊,这就是驯化过的狗勾吗? 真是,哪怕表现不满也如此无力。 也太可爱了。 …… 第二天早上,爱子五点准时睁眼。 华族的女儿都没有贪睡的习惯,单看性格,她们要比普通人家的女儿坚韧不拔不知多少倍。 就以火遍全国的日剧《朝五晚九》来说,住持基本上都出身华族,住持的女儿从小就要接受严苛的新娘训练,从烹饪到打扫甚至女红都样样精通,且她们很多人都有早起做早课的习惯。 别看爱子柔柔弱弱的,她也曾经被英子拉着练了好长一段时间剑道。 本意是为了防身,但由于爱子跟英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无比认真,非常投入,他们练到了全国大赛说不定都能得奖的境地。 女子大学时代爱子也加入了剑道部,婚后依旧保持锻炼的习惯,当然她也有早上五点起床做料理的经历。 总而言之,爱子的生物钟就是早上五点起床。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才起床没一会儿,叶藏就下楼了。 这让爱子十分诧异,她印象中幼弟很喜欢赖床,这跟他身体不好有关,小时候,叶藏每年会有大量时间辗转于病榻之上,成年后身体好了许多,贪睡的毛病依旧存在。 爱子想这不是什么问题,贪睡罢了,又不需要他早起做事。 让她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起床后叶藏并没有对着清晨之景作画,也没有锻炼身体,而是系着围裙,走进厨房。 爱子:??? 她也进屋道:“你要做早饭啊,治君?” 这也太早了吧。 叶藏点头。 爱子又问:“惠酱他们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吗?”大有也要来帮忙的意思。 叶藏却说:“顺平他们还在假日,等到八点以后才会起床,七点半再做早餐就行了。”他说,“我下来只是要先把高汤与酱汁熬制出来,等会儿做料理备用。” 爱子:???不是吧,难不成早餐吃的味增汤他都是用白鲫鱼煨出来的吗?那也花太多时间了吧?正常情况下不是昆布跟木鱼花一起煮煮吗,最多放豆腐。 恐怖如斯,实在是恐怖如斯。 很快,旁观叶藏做料理的爱子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阿叶似乎不是在熬味噌啊。 她直接问叶藏在做什么,阿叶说他在为了牛肠锅做准备。 爱子听了满头问号,牛肠锅在日本是锅物的一种,牛肠肥而不腻,汤是豚骨熬制出来的,又加入适量辣椒,最后撒胡椒粉,喝以后就会让人大汗淋漓,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甚至会在牛肠锅里刷高档牛肉。 各种意义上,牛肠锅都营养丰富,热量极高,反正不是大白天应该吃的。 爱子问:“惠酱他们的肠胃可以吗?” 阿叶摇头道:“不是给惠酱他们吃的。” 爱子:??? 难不成是给我吃的吗?我像大早上就能吃这么荤的人吗? 她惊呆了。 “甚尔昨晚就说想要吃牛肠锅。”阿叶一边同爱子聊天,一边盯着锅,很快,水面上泛起奶白色的气泡,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让人联想到“美味。” 爱子:等等,甚尔,这个名字句耳熟。 “你有朋友叫做甚尔吗?这个姓氏很不常见’。 “与其说是朋友,该怎么说呢……” 阿叶一副“我很为难我好苦恼你们不要来找我”的表情。 之后等锅开的时间里,爱子就绞尽脑汁想这个甚尔到底是何方神圣,等到七点半,她就怀揣着好奇之心跟叶藏一起做惠他们的早食。 等七点五十分制作完毕,叶藏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想着小孩们会自己下来,就去看自己熬煮了几个小时的牛肠锅。 其他工序已经完成,只等最后煮熟了。 阿叶说:“我去喊甚尔。” 爱子:? 什么? 你再说一遍? 他又接着道:“甚尔到现在都像小孩子一样喜欢赖床,如果不去找他就能在床上躺一天。” 爱子:你对他也太了解了吧。 她现在还能保持较为平和的心态,是因为还没想起来甚尔长什么样。 “甚尔君,昨天是住在我们家的吗?” “是的。” “我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爱子自责道,“是我睡得太死了吗,实在是太抱歉了。” 阿叶立刻道:“不,不是,是甚尔的问题,他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爱子又问:“甚尔君昨天住在哪?三楼的客房吗,那个房间我还没收拾,有可能落灰……” 阿叶:“事实上,昨晚甚尔是跟我睡在一起的。” “只有我的房间是立刻能用的,所以……” 爱子:“。” 有种奇妙的预感。 * “甚尔君、甚尔君,吃早饭了。”阿叶曲手指用关节敲门。 他敲门时惠他们陆陆续续起床梳洗完毕,在楼梯道口听见叶藏的话,惠立刻变成了死鱼眼。 他是真的嫌弃甚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甚尔回家的次数变多了。 津美纪:“甚尔叔叔也来了吗?” 惠:“啊,肯定。” 顺平插嘴道:“是阿叶之前说的,体术很好的甚尔吗?” 惠冷笑三声道:“与其说体术好,不如说他是大猩猩吧。” 津美纪是细心的女孩子,她忽然意识道:“爱子阿姨也没有看过甚尔叔叔吧。” “今天或许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咔嚓——”楼上传来门被推动的声音,随后…… “!!!” 爱子:我直接裂开! 我直接裂开啊!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章 文治接到了爱子的电话。 接通前他没多想,只当爱子要跟他说叶藏的事。 因工作缘故,文治抽不出去神奈川的空档,可论对叶藏的呵护,他不比任何人少,文治私下认为,他承担了“长兄如父”的职责。 “摩西摩西,爱子?”他问,“有什么事?” 爱子极度冷静。 “你知道阿治的户籍名下多了一个津岛甚尔吗?” “什么?”文治将手机拿得距离自己脸颊半米远,他伸出一根小手指掏掏耳朵,又把手机拿回来道,“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 “我说,阿治与津岛甚尔呈收养关系。” 文治:“津岛甚尔?那孩子改名了吗?”不是叫“惠”吗。 爱子:“津岛甚尔是惠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他现在跟修治是收养关系。”连阿治都不叫了,可见她根本没有听上去那么冷静。 文治:“这是什么意思。” 爱子:“你说是什么意思。” 好家伙,连语气都变冲了。 文治表情不曾变过,可他的司机,即文治的得力助手,光是通过后视镜瞟他一眼,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文治根本就懵了。 司机小松听文治道:“我今天的日程是?” 小松流利报出:“10点与三菱先生会谈,并共进午餐,下午2点前往港区参加剪彩仪式……” 报到一半的时候,小松的手机响了,他浏览过消息后说:“与三菱先生的会谈取消,他因心脏病复发,正在医院急救。” 今天剩下的工作都是可有可无的,文治立刻说:“向三菱先生送上慰问,剩下的工作取消。” 小松道:“是。” “需要我为您预定前往神奈川的JR席位吗?”政客不会与上班族挤同一车厢,他们都坐在一等座的预留席上。 文治道:“麻烦了。” 小松嘴上说着分内之事,心中难免有其他想法。 他想:‘文治先生家的关系,真是古怪。’ 日本人的亲缘观非常淡薄,首先是亲子关系,甭管幼年时期关系多亲密,成年后,很少有青年人赖在父母家中,往往是父母在本地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青年人往大城市发展。 其次,夫妻关系也见不得多好,《半泽直树》就很好地表现了日本银行职员的夫妻生活,住在银行分配的公寓中,连睡觉都是分床睡。 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中,文治等人对叶藏的过分关注是相当不正常的,可以说他们都是用教养受宠孩子的方式来对待叶藏。 但等仔细回忆了叶藏的长相、行为举止后,他又觉得,幼弟如此,受宠是理所当然的。 像文治他们跟叶藏的年龄差距本来就很大,放在古代日本,就是父子或母子关系,且叶藏一看就是很乖巧的小孩。 他还很会撒娇。 ‘不对。’小松一本正经地修正自己的想法,‘与其说是会撒娇,不如说是惹人怜爱。’ 他都能猜到,叶藏小时候一定是不喜欢说话的腼腆孩子,却因为长相出挑而惹人注目,受了委屈只会默不作声,眼眶发红,惹得大人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他未来如果有女儿性格如此,他也会忍不住宠溺的。 联想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小松的思维发散开。 他又想:‘文治先生对修治君颇为纵容,从未对他红过脸,今日如此紧急,得是出了什么事啊!’ 代入女性,估计是同混小子私奔,才会惹得家长大怒,可男性……哪怕是跟坏女人混一起,也不会让家长大惊失色吧,毕竟是男人,不会被欺负。’ 小松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叶藏犯了多“大”的事。 …… ‘啊。’ 结果甚尔根本没吃到叶藏做的料理。 他被暴怒下的爱子扫地出门。 他正对津岛家的书法名牌,双手插兜,佝偻着背。 甚尔很清楚,爱子怎会暴怒至此。 ‘我有什么办法。’他漫不经心地想道,‘谁能想到会是女人来敲门呢?’ ‘而且,我身材很不错吧。’ 那些争先恐后养他的富婆都爱死了他的腹肌。 * 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前。 爱子开门时惊呆了。 说句实在的,她是来自名门的贵女,嫁的丈夫也是寻常日本人体型,身材高挑却不壮硕,平日在家,两人相敬如宾,不会有太多肢体上的接触。 他们是在卧室都规规矩矩的类型。 因此,当甚尔起伏的、有极强纹理感的肌肉撞进爱子的眼中时,她差点被对方身上的荷尔蒙气息熏红了脸颊,却因想到这是叶藏的卧室,红霞迅速消退。 不如说脸已经到了苍白的程度,这极大地弱化了她五官中的温和性,让爱子都显得不近人情起来。 “您好。” 她以冷峻的口吻道:“请问你是?”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谁,不就是“甚尔君”嘛?睡在修治君屋里的男人,还让他一大早起床为之做料理。 爱子从没见过甚尔,今天之前也没听说过这男人,初次从叶藏嘴里听说,就有了非常糟糕的印象。 ‘怎么说呢,修治君的性向一直很模糊。’ 爱子很早以前就有这种感觉的:‘女人也可以,男人也可以,不如说他因为太过气弱,只要不是可爱粘着系女子,就能成为他依附的对象。’ 不止爱子,英子文治也了解这情况,由于他们知道叶藏跟百合子同居的经历,对他究竟有多招年长人喜欢,有更加清晰的认知。 以文治的角度,他是宁愿家里人养叶藏,都不愿意让他去讨好女人,当然这事他说了不算,得叶藏自己远离女性才行。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底线变成了——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被坏男人欺负!” * 甚尔看上去是坏男人中的坏男人。 不仅是看上去,行为上也很离谱,明明住在叶藏家,却像男主人似的颐指气使。 还有就是…… “请问惠酱跟你是什么关系。” 爱子客客气气地问道。 “哈?那小鬼。” 甚尔说:“原来是我儿子,现在已经送给阿叶了。” 看。 爱子冷静地想:‘完全就是个人渣。’ ‘从他不穿上衣来开门就能看出有问题了,这男人,该不会是小白脸吧,仔细看看他脸长得还可以。’ ‘不会还在问修治君要钱吧?’ 爱子脑海中有无数念头在盘桓,阿叶弱弱打断道:“爱子姐……” 爱子打断道:“请先不要说话,修治君。” 她笑着说:“我现在,非常、非常生气。”明明微笑着说这句话,躯干内却冒出黑气。 阿叶:“嗯……” “然后,这位甚尔君。”她客客气气道,“请你穿好衣服,先离开修治君的房间好吗?” * 甚尔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他直接出了津岛家,叶藏昨天给他转了一大笔钱,他完全可以去银座吃顿好的,再去赛马场好好玩玩。 至于叶藏即将面临的三堂会审,哈,关他什么事。 更何况…… ‘那小子,说不定是故意的。’ 甚尔想:‘只要他想隐瞒,肯定会成功啊。’ ‘突然被家里人逮到,谁知道他想做什么,反正跟我没关系,交给他自己处理就好了。’ 甚尔就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混蛋。 他甚至还想:‘那个大小姐,是阿叶的亲生姐姐对吧,她身上的和服料子超级贵,如果她愿意说什么给我一亿,让我离开阿叶什么的,那就太好了。’ ‘能白挣一亿,这么好的生意,一定要抓住机会才行。’ 他迫切地希望爱子能用福泽谕吉抽他的脸。 …… 英子也被惊动了。 但由于她前段时间就从叶藏那里了解到了“咒术师杀手”禅院甚尔,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在听说对方改名为“津岛甚尔”后,也认为那只是叶藏提供给对方,帮他洗白履历的新身份罢了。 她说:“不用太小题大做,修治君既然没说有什么,那就有可能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不得不说明一下,英子并没有看过甚尔的样子,只知道有这么号人。 爱子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那个男人,才会说出这种话,英子姐。”她说,“修治在他面前就像是百依百顺的羔羊。” “以人类来比拟,就是大和抚子。” 英子扶额:“你太敏感了吧,爱子。”她说,“修治有自保之力。”不仅如此,他还算无遗漏好吗? 爱子:这人废了,根本说不通。 她挂断了英子的电话。 现在让爱子唯一觉得有救的,就是文治了,她认为文治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 在此之前。 “……差不多到惠酱他们吃饭的时间了。” 叶藏小心翼翼道:“可以饭后再谈吗,爱子姐。” 爱子:呵呵。 她看着叶藏写满“我好柔弱啊”的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欺负啊! * 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很敏锐,饭桌上,他们察觉到流动在叶藏与爱子之间的古怪气氛,都没敢说话,只沉默地扒饭。 爱子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往惠的脸上瞥,然后在惠看回来前迅速地转移视线。 惠:? 怎么了? 吃完饭后,爱子偷偷拉着惠问:“甚尔,你知道是谁吧,惠酱。” 惠的表情以肉眼可见变臭了,眼神中混杂着“那家伙终于被发现”的释然,这让眼神解读一流的爱子感到大师不妙。 “是我的生父。”这“生理学”的前缀非常有灵性,将惠的嫌弃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个相当糟糕的人。” 因为是跟爱子说话,惠很注意自己的用语,没有直接说“人渣”。 随后他将甚尔的光荣事迹一股脑地倒出来。 其实惠知道,自己有很大可能因为甚尔的原因被牵连,受到津岛家厌弃被送到福利院什么的,但他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说到底,叶藏收养自己就是个意外,他不应该收养自己,不应该对自己负责,更不应该被甚尔那样的人渣缠上。 如能隔离甚尔跟叶藏,他宁愿去福利院。 ‘阿叶为我做得够多了。’ 在知道了甚尔是职业小白脸还有赌瘾,甚至让阿叶买单后,爱子已经崩不住脸上的笑容了,惠直接鞠躬“我要替他道歉”,小小年纪就知道要背负不成器爹的债务,非常早熟,也非常让人心疼。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惠酱。”爱子也很通情达理,“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知道惠在想什么,还给出承诺道:“不用担心,你是阿叶收养的孩子,谁会不喜欢这样的惠酱呢。” 她摸了摸惠的脑袋:“大人的问题,还是交给大人解决吧。” 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让那个该死的小白脸、无赖、筋肉男离开修治君。 ‘否则修治君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会扛不住的。’ 第162章 第一百六一章 【文豪野犬世界】 首领宰正在刷推特。 加载了异世界软件后,他进一步向废宅方向发展,成天就躺在榻榻米上、沙发上、床上刷手机。 与他相似的是乱步,他对异世界很感兴趣,可太宰的手机只有一部啊,又不能一切二,于是他跟太宰规定了使用手机时间。 太宰上午用,乱步中午到傍晚用,晚上又归太宰。 为什么不是一人一天12小时,很简单,手机是太宰治的,江户川乱步又不被允许像网瘾少年一样地看手机,他可是有人管着的猫猫,只要福泽谕吉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他一眼,乱步就立刻喵喵叫,什么都不敢做了。 太宰治就不同了,没人管着他,织田作对他态度很放任,最多就说两句:要吃点蔬菜吗,太宰? 太宰会说:你要给我做咖喱吗,织田作? 织田作会回答:黑咖喱吧,做成汤咖喱,多放点蔬菜。 太宰嚷嚷:还要加蟹肉。 织田作:蟹肉跟咖喱混在一起,会很奇怪吧。 太宰笃定:一定会好吃的。 对话到最后,根本没有人注意太宰在刷手机的事,什么刷久了手机眼睛会疼,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他可是传说中几年没有睡觉,呕心沥血发展港口黑手党的人才,怎么会因刷手机而不适呢? 至于他用推特看什么,那种类就多了去了。 最关注的当然是咒术师与《横滨野犬》相关内容,除此之外,只要是他们世界没有的,太宰都会看。 从民生小事到国内政治,再到世界格局,就没有他不关注的。 此外,太宰还关注了一连串的画手文手与coser,都是同人创作者,他们为阵地的作品不用多说,当然是《横滨野犬》。 太宰经常看完同人文后捧着肚子大笑,笑着笑着肚子就抽疼,于是大笑转变为无声的笑,只看见人一抽一抽。 时间久了,太宰不仅没有放弃此活动,反而愈演愈烈,专用看同人作品来打发时间。 咒术回战世界的发展跟文豪野犬世界截然不同,咒回除了有咒灵外,其他都跟正常世界一样,而文豪野犬世界因为异能战争以及政客奇怪的脑回路,导致他们的文艺发展非常古怪。 就像是咒回世界,他们的漫画业非常发达,也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展,像TAF、AJ什么的。 太宰一边看一边心里嘀嘀咕咕:他们世界怎么就没有这么多有意思的活动呢,也太无聊了叭。 可恶啊! 想着想着就在沙发上翻过来倒过去。 漫展上最重要的活动之一是cosplay,太宰翻滚着翻滚着,也开始看coser照片了,这时一张照片映入他眼帘。 “!” 太宰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猫一样。 他大呼小叫道:“织田作!织田作!” 织田作听见他的声音,身子向后仰,从书房里探头看向太宰道:“怎么了,太宰。” 太宰一跃而起,正坐在沙发上道:“快来看这个。” 织田作看他的反应,猜是什么重要事,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又凑近看手机屏幕,推特上发了张照片,点开看,是不知名女孩儿跟另一个自己的合影,还说“在横滨遇见‘织田作’了,好开心”。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啊,他终于到阿叶世界了。” 太宰嘟着嘴道:”你只想说这个吗,织田作?”根本没有在意照片,可是,自己cos漫画中的自己不是超级有趣吗?简直打破了次元壁好吧,但凡有点机会,他一定要去咒术回战世界逛逛,参加漫展,cos成那里的“太宰治”。 织田作点头道:“阿叶的漫画很写实,也真能传递信息。” 太宰:“……” 重点是这个吗?不是! 织田作又说:“阿叶很快就会发现他。” 太宰治嘟囔道:“好吧,这点我承认,他一定会很快抓到织田作的。” 织田作道:“不管怎么样,可以放心了。” 太宰:“为什么?” 织田作道:“因为另一个我,会把阿叶照顾得很好吧。” “他很擅长照顾别人,却不擅长照顾自己,这是真的。” …… 【咒术回战世界】 阿叶端坐在沙发上。 惠、津美纪还有顺平都出去玩了,阿叶给他们的安排的暑假活动都很丰富。 首先私塾补课不能少,别看阿叶自己不学习,但他身边好好念书的人中,没谁是成绩不好的。此外日本公立学校跟私立学校区别很大,好的公立跟差的公立间偏差值也相差巨大。 目前津美纪跟惠上的小学属于公立中的中档小学,最近阿叶正在挑学校,准备把俩孩子送进更好的学校接受教育。 至于顺平,吉野女士对他抱着一种孩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的心态,也没过多安排课程,可送到神奈川就不同了,惠他们去哪里,顺平就去哪里,惠他们补习主科,顺平就跟着一起念书,他们被带着去博物馆美术馆,顺平也去参观,还有什么格斗类课程,影视鉴赏之类的,统统都要参与。 好在这些孩子的脑瓜都很聪明,且也不讨厌学习,尤其对顺平来说,身边有能玩到一起的小伙伴,无论做什么都很好。 惠跟津美纪还能教他如何面对欺负。 不是很棒吗! 叶藏跟爱子有相同的念头,无论成年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波及到孩子,他们两个又都很会演戏,再敏感的孩子都感觉不到端倪。 送走惠他们后就不一样了,爱子的笑容立刻冷下来,看向叶藏的表情非常复杂,当然是关爱居多,而阿叶则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根本不敢对上爱子的视线,只是端坐在那里,垂着头,不说话。 爱子说:“我跟文治他们说一下这件事,你先好好想想吧。” “你还记得你的真实年龄吗,修治君。” “无论是暂停学业也好,还是做漫画家也好,我们都很支持你,但是跟那样的男人同居……” “不,不是这样的。”他小声道,“我跟甚尔君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 又说不出话来了。 爱子与他说完后越发生气了,说到底,局势变成现在这样,本来就是阿叶刻意引导的。 他其实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行为在其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 ‘有什么办法嘛。’ 他在心中小声地抱怨:‘我只能过这样的生活呀。’ 无法一个人独立生活下去,简直就是大庭叶藏的人格标签。 ‘文治哥他们,怎么说呢……’他想,‘跟曾经的兄长不同,他们很关心我,因此不可能接受这种生活方式,可要不解决,中原先生、织田作他们来又会怎么样呢?而且甚尔,以后需要他的地方还很多。’ 叶藏想:‘起码要得到默许才行。’ 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织田作已经到达这世界,并且收拾收拾准备参加漫展了。 …… “东京最大的漫展?” 听说了织田作的志愿后,跟随在他身后的黑帮底层成员宫野兴奋得鼻子喷气。 “规模大的数不胜数,毕竟那可是东京啊,但近期,果然是TAF吧?” 他越说越兴奋:“以织田先生您的长相,根本就不需要装扮,连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如果能找到其他coser,肯定更好,《横滨野犬》中太宰似乎比您更有人气一点……” “不仅如此,您有ins账号吗,推特也行,一定要先发点照片,运作起来才行……” 织田作看他已陷入碎碎念的世界中,都不忍心打断宫野。 织田作:‘果然,宫野很喜欢漫画吧。’ 他经常盘腿坐地上看JUMP。 织田作深知,无论哪种行业,都不可小觑,千万不能贸然闯入,就像他,从没做过coser,也不清楚cosplay是如何运作的,这种情况,肯定是问对此头头是道的宫野更好啊。 于是他问:“可以教我吗?” “什么?” 织田作虚心道:“打理推特跟ins。” 他们世界也有类似的社交软件,织田作可不仅仅是身手优秀的前黑手党、任务完成率百分百的杀手,他还是新锐作家,写过《夫妇善哉》的男人,肯定是知道几个网络宣传平台的。 然而,只要是对织田作有些许了解的人就知道,他是绝不可能亲自打理平台的,他比较适合一笔一画,以工整的钢笔字写读者回信。 网络平台,都是朝日杂志的编辑在打理。 眼下处于异世界,织田作肯定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他决定先跟宫野学习一番,再艰难地开启coser之路。 “某一天,一定会被阿叶看到。” 他是如此坚信的。 宫野立在织田作右后方,也不知在想什么,脸颊上的红晕越来越多,表情也越来越坚定。 “如、如果可以的话!”他忽然以必死的气势大吼道,“请将您的ins账号与推特交给我打理!”他说,“当然不是私人账号,只是作为coser活动的号而已。” 他腰部猛地下沉,直接鞠了个超过90度的躬道:“拜托您了!” 织田作略作思索道:“可以。” 宫野听后,腰板立刻弹起来道:“非、非常感谢织田先生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绝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换个人的话,一定会认为宫野小题大做,然而,织田作的神奇之处在于能够接受全部异状。 织田作:“啊,那就麻烦你了。” * 有了织田作的首肯,宫野做起事来就容易多了,首先是注册账号,随后开始跟某账号加为好友。 织田作:“这是?” 宫野道:“是我的账号。”他自信满满道,“织田先生你别看我这样,在推特上还是有几个粉丝的。” 织田作凑过去看:“这数字,不只是几个粉丝吧。” 宫野自豪地笑了。 宫野在p站上拥有近10万粉丝的大大,出过同人本的那种。 织田作:“那真是很厉害。” 他顺便听宫野说了过去的故事。 宫野是不良少年没错,但他是多才多艺的不良少年,他小时候的梦想,是画一部跟暴走族有关的漫画,为此还参加了不良少年集团的远征。 “结果也没能作为漫画家出道,只成为了普通的港黑成员。” 宫野讲到这立刻表白道:“当然,能够加入住吉会我很荣幸,如果不能加入,我就不可能遇见织田先生您了!” 他又说:“而且,虽然没能以原创漫画家的身份出道,我画的同人作品在网络上还是有人关注的,跟您的号加成朋友,转发一些您的cos图,应该对您有帮助。” 织田作说:“谢谢。”他说,“不用说敬语,我们不算上下级关系。”他说的是宫野一个一个“您”。 宫野动力满满道:“正好我们在横滨,这简直是最好的取景地了织田先生,正好下午没什么活动,要是你也没什么事,可以等我去公寓里去相机,直接去拍点照片。” 织田作当然不会拒绝,他甚至准备请宫野吃自己喜欢的咖喱饭,他记得宫野说过,自己很喜欢吃泰国的黄咖喱。 织田作想:那个应该挺辣的吧? 宫野不愧是专业人士,无论是找背景也好选择拍摄角度也好,都是超一流的,速度也快,网上织田作的第一组照片就新鲜出炉了。 他没想到的是,织田作之前因为跟人拍了合影,已经在小范围内火了一圈,谁叫他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像漫画人物了,而且一点化妆痕迹都没有,宫野的经营,只是将影响力进一步扩大罢了。 他作为coser火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宫野看着不断增长的粉丝数,背后燃起熊熊火焰。 “织田先生,一定会火的!” …… 下午,文治准时到达神奈川。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叶藏在神奈川的家。 上世纪残留的西洋建筑物外观也好,日式羊派的内部装修也罢,走进津岛宅的瞬间,文治仿佛穿越到一百年前,回到和风文化与兰学激烈碰撞的大正年代,珐琅瓷花瓶,猫头鹰座钟,天鹅绒的沙发面,与五彩玻璃吊灯,正是他们将文治拉回了光怪陆离的年代。 眼瞅着它们,文治暗自点头,觉得只有这样的装修才与他幼弟相配。 对了,说起修治…… 他跟随爱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客厅,叶藏可能是被爱子勒令反思,还呆在客厅里,是穿着和服的爱子去迎接文治的。 爱子第一句话就是:“那男人的身份查到了吗?” 文治黑着脸表示:“没有。” “他的社会关系实在是太淡薄了,根本不知道那男人过去是做什么的。”文治表示,“你能相信吗,无论是驾照还是健康证还是身份证他什么都没有。” 这里就要插播一下,日本身份证制度推行得不是很顺利,远远没有到全民人手一张的地步,但日本人总有其他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比方说健康证什么的。 可甚尔,他早年一直在禅院家蹉跎,这家族自成一体,脱离社会,当然不会有甚尔的身份证明,他在社会上游荡时,又是做小白脸的,都是被女人养着的,怎么会去考别的证呢。 于是,哪怕文治动用全部关系找他,得到的也只是一张写着“津岛甚尔”的入籍证书罢了。 可恶,他连原本的姓都隐去了,根本是故意的吧! 文治疯狂阴谋论。 他问爱子:“修治说了什么。” 爱子也不微笑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讲自己跟甚尔君不是那样的关系。” “甚尔君?” “阿治是这么称呼那男人的。” 文治:“……” 问就是非常生气。 文治说:“让他回东京吧,跟我一起住。”他表示,“修治根本无法照顾好自己,他实在是太显眼了,就像是夜晚的明珠,吸引了无数狂蜂浪蝶,果然,放任他在这里就是个错误。”他勉为其难表示,“那几个孩子,是叫惠跟津美纪吧,也能一起回东京。” “总而言之,他不能一个人住在这。” 爱子问:“他不愿意怎么办。” 文治强权:“这是他能不愿意的事吗?” 这时的文治,非常有魄力。 他气势汹汹地走到叶藏面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阿叶看着他的模样,被吓到似的,弱弱来了一句:“文治哥。” 文治嗯了一声,深沉得不行。 至于他的内心,绝对的老妈子想法。 ‘我养这么大的修治,就被那该死的男人拱了?他还帮对方养儿子?可恶,怎么能这样!我不允许!’ 大体说来,他抱着的就是以上想法。 所以文治难得拿出封建大家长的面貌道:“那些丑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嗯……” 除了发出虚弱的嗯声外,阿叶什么都不说。 看清叶藏的模样后,文治都要退却了,怎么说呢,叶藏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最宠爱的孩子,他根本没办法对叶藏伴着一张脸,可想到自家的宝贝弟弟被臭男人欺负,他就心头一阵火起小,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解决这件事。 文治对自己说:绝对不能对修治君心软。 文治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这……不就是那么过吗?”阿叶含糊不清道。 文治:“怎么可能。” “我意识到,让你一个人住在神奈川是种错误,你根本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跟我回东京,修治。” “哎?” “没有什么哎的,你必须跟我回东京。”文治强硬道,“一开始就不应该允许你一个人在外面,从今以后必须活在我的眼皮底下,惠他们……大人的事不波及小孩,带他们一起回去。” 他知道叶藏担心什么:“我不会送他们去福利院的,他们是你收养的孩子。” 叶藏这才松了口气,对要去东京的事情也没那么抵触了。 “我……”他低声道,“还有些事要处理。” 文治:“处理完立刻动身。” 阿叶:“嗯。” 竟然也没太反驳。 正是这种配合的态度让文治生出怜爱之心。 ‘实在是太乖巧了,修治君。’ ‘就是这样才会被男人女人盯上。’ 他干巴巴地安慰道:“其实回家也不错,修治。” “生活上面的繁琐事就不用自己处理了。” 叶藏没说什么,只是柔顺地答应了,说“是”,但当文治问起甚尔相关事的时候,他的嘴巴又成了蚌,怎么都撬不开。 文治跟爱子因此断定他实在是爱惨了甚尔,才愿意为他隐瞒一切信息,就更生气了。 甚尔:? 关我什么事。 …… 其实叶藏对住不住在神奈川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之前就说过,他准备把津美纪他们送进更好的学校,显然,学校东京肯定比神奈川好啊。 至于顺平,他本来就住在东京,叶藏跟吉野女士打了通电话,说要带顺平回东京,地址是什么什么。 吉野大大咧咧地答应了,一点都不担心,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跟顺平进行视频电话。 顺平反正坚定自己是要跟惠他们一起走的,吉野将他送到神奈川之前也给了他手机,他直接跟妈妈打了通视频,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吉野女士表示,随便叶藏怎么带他,只要孩子健康就行。 剩下的则是甚尔。 本来这次两方会审就是甚尔发起的,他是身手很好没错,但最近无论如何也不能爬叶藏新家的窗了,要不难难免会出什么事儿。 不,其实也不会,主要是甚尔的武力值太bug了。 阿叶:“因为以上原因,我们最近都不能联系了。”在说这话的时候,阿叶反而显得可怜兮兮。 甚尔肯定是不在意的,他立刻就表示:“无所谓。” “那小鬼去哪里读书跟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你。”他懒洋洋地说,“真用的到我的时候,你一定会找我的,小鬼。” 他说:“今天的事,是你故意的吧。” 阿叶无辜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 “怎么会呢。” 阿叶道:“只是令人难过的巧合而已。” 甚尔“哈”了一声道:“巧合?在你身上可不会出现什么巧合。”他是经常会被叶藏柔弱的外表迷惑住没错,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想起来,叶藏是怎样的人。 作为咒术师异常强大,脑袋也非常好,一肚子坏水,想要算计人就没有不成功的。 哪怕是他都要退避三分。 别看甚尔在禅院家混得不好,他能拥有天与暴君的称号,起码证明实力与智谋双全。 像现在,他断定,叶藏将自己身份过了明路,且闹得如此不好看,一定是有问题的,只是叶藏不让他知道罢了。 而手机另一端,叶藏脸上一直带着静谧的微笑。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在某一瞬间,一个想法击中他的大脑。 ‘跟男人住在一起,在文治哥跟爱子姐他们眼中,是因为什么呢?’ ‘同龄人还好,悟大人跟杰君能说是朋友,但社会人士,尤其是甚尔那样一身荷尔蒙的,难免会猜错。’ ‘在港口黑手党时,还曾有人说过中原先生金屋藏娇什么的……’ 考虑到咒术回战世界健全的社会体系,叶藏认为文治哥他们很难允许自己跟社会人男性住在一起,但别的不说,织田作是有很大可能跟他过来的,他们只是还没想遇到。 模糊的念头猛地在他脑海中扎根。 ‘跟甚尔君相比,织田作简直是个完人。’ 他想:‘所以把甚尔君推出去,正合适。’ 甚尔:? 这就是小白脸的用处吗? …… 叶藏听从文治的意见,从神奈川搬到东京,津美纪跟惠的学籍很快就办下来了,阿叶也顺顺利利将这俩孩子送进超有名气的私立学校。 孩子们的教育问题解决了,他最该解决的就变成了自己的问题。 比方说,《横滨野犬》连载一周年后,能做个12集的动画了,现已谈妥由哪家公司来做。 叶藏的打斗戏分镜一直是为读者所推崇的点,说来也奇怪,他从出道开始风格就很成熟,无论是人设、剧情节奏还是打戏,都可圈可点。 而且以叶藏的画风来看,想要将其还原成动漫,难度并不是很高,各方争来争去,最后决定让骨头社来做。 这结果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为了庆贺动漫化,这周叶藏还要多出一跨页彩图,工作量巨大。 再比如说,马上一年一度的大型动漫节即将展开,由于他画的《横滨野犬》在日本拥有许多粉丝,今年的cos舞台剧十个有九个都跟《横滨野犬》有关。 主办方看这情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请传说中的叶藏老师来做嘉宾,最好能点评几句。 当然咯,他们其实是没有抱希望的,因为叶藏实在是太神秘了,他至今就没怎么出现过,哪怕是出现了,也跟其他不愿透露真名的漫画家一样,脑袋上安着头套。 接到主办方的邮件后,小庄立刻找了叶藏,问他愿不愿意出席,叶藏当然是一口拒绝,他就不是爱抛头露面的性子。 小庄又问叶藏:“老师你会去看漫展吗?” 阿叶想想道:“有时间的话。” 对漫画家来说,看自己的作品受人喜爱,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叶藏也不例外。 之前是他在神奈川养孩子,没时间去东京看漫展,再加上那时《横滨野犬》连载的话数也不够多,阿叶就懒得去凑热闹了。 今年就不同了,首先,JUMP是周刊,在过去的一年中,阿叶一周都没休刊,到今天,漫画已经连载了六十多话,按照近年来许多漫画200话圆满完结的趋势,他已经画三分之一了,中原中也等人气角色全部出场。 中原中也不用说,他本来就是叶藏最熟悉的人,让叶藏来说,中原先生本身就很有人格魅力,且他的诞生也很不同寻常。 最近叶藏正好笔锋一转,在画前传,也就是荒神相关剧情,这里他参考的是第一个世界黑时与中叶的故事。 没办法,首领宰实在是太深沉了,一点都不适合少年漫,只能当if线走。 推出前传的后果是,本来织田作跟太宰是《横滨野犬》中当之无愧的第一cp,但最近,这对cp有被双黑隐隐超过的架势。 当然咯,其实各家都在圈地自萌,互不打扰。 武装侦探社的各位以及港口黑手党的其他员工也有出现,高人气的单人有与谢野晶子跟江户川乱步,芥川龙之介跟中岛敦存在感也很强。 说到芥川龙之介,叶藏在刻画时稍稍有了点改变,主要是他太太太太太喜欢芥川大老师了,又知道历史上太宰治对芥川龙之介的追捧,以及芥川的不留情面,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将芥川塑造成宰厨。 阿叶:那样也太不知廉耻了。 于是芥川龙之介的形象更接近于他自己世界中为了生存努力挣扎下去的冷漠恶犬。 对此,首领宰很有意见。 * “什么嘛!”他像女子高中生一样嘟着嘴。 织田作从工位探头:“?” 江户川乱步当然知道太宰在抱怨什么,于是跟织田作说:“只是不满于阿叶塑造的形象而已。” 织田作头顶的呆毛翘起:“啊?是我吗?” 太宰治直接道:“怎么可能啦!”这个尾音更像女子高中生了。 他说:“是芥川啦!芥川!” 织田作道:“啊,芥川,怎么了?” 他在这世界跟芥川接触可多了,毕竟芥川就是他捞回武装侦探社的。 首领宰表示:“他哪有阿叶画的那么好,无论是主世界的,在黑手党内的芥川还是我们这世界的,不都是头铁选手吗?” 同样坐在办公室里的谷崎润一趟弱气道:“也不能这么说吧……” 谷崎润一郎:‘还好芥川出去做任务了,不在社里。’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太宰说的还真挺对,芥川就真的是头铁选手。 织田作说:“那或许是叶藏世界芥川的样子。”他认真道,“人都是会成长的,太宰,或许那个世界的芥川更早加入黑手党,时间将他打磨成更成熟的样子。” “我们这里的芥川,最后也会成为那样。”他说,“因为人总是在进步的。” 太宰:“……” 他猛地将手机往沙发风内一插,脸也埋在柔软的靠垫中。 可、可恶!为什么要说那么帅气的话啊,织田作! 你这样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嘛! 最后他只是闷闷道:“可能吧。” 织田作嗯了一声。 谷崎润一郎:不、不愧是织田作。 真是对太宰的特攻武器。 …… 叶藏对在东京举办的TAF漫展生出好奇之心。 TAF的全称是东京国际动漫展,换句话说,就是电影界中类似于国际电影节的盛会,展览期间,不只是日本动漫,连中国、法国一起其他国家的动漫都会在此展示。 迪士尼的动画也不例外。 阿叶对漫画还是抱有敬畏之心的,他将其当作个人信念与审美的载体。 “漫画是介于影视与书本之间的传递信息的媒介。”他有一次跟小庄聊到,“小说的魅力介于文字之美以及‘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他能够激发人想象的空间,构建自己的世界。” “但很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庞大的精神力。” “这时候我们就需要影像。” “它直观、生动,传递信息的方式最为碎片化,同时也更加具体,人在接受此信息时,不必进行任何思考。” “漫画的优越之处在于低门槛,部分具体信息传递,部分引发思考。”他说,“你应该有这样的体验,我们很难从无到有,事无巨细地捏造出一个人,却能够根据某人一贯表现推断他的想法,接下来会去做什么,甚至是饮食习惯等等。”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换位思考。” 小庄听他这一番高论,出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最后阿叶笑了一下:“以上就是我选择成为漫画家的原因。” 他说:“艺术应该是大众的,教化人的,而不是曲高和寡、孤芳自赏。” “我希望我记下诞生的故事,可以记录某些事,传递某些思想,给人带来瞬间的感动。” “这就是我成为成为漫画家的初衷。” JUMP的漫画家大体上抱着与他类似的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阿叶能与他们交好的原因。 再来说说TAF,叶藏既然对它产生了兴趣,就自然而然地会关注消息。 同时,他对《横滨野犬》的同人作品其实非常感兴趣,有时遇见画得好的图跟写的好的作品,他还会悄咪咪点赞。 像现在,他就漫无目的地搜着要去动漫节上摆摊的大触的消息。 这时叶藏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关注的tag中重复出现了某个coser的照片。 缩小图能看出是织田作的。 阿叶抱着挑剔的心点开看了,纯属看这小图刷屏太多,推荐词又很过火。 什么“啊啊啊啊啊一模一样”“突破次元壁”之类的。 他在心中悄咪咪抱怨:‘什么嘛,cos得再好怎么可能比织田作像,他可是有原型的!’ 然而,当他真正看清coser的长相时,阿叶的眼睛却猛地睁大了。 …… 好多太宰、好多中原、好多织田作。 这是织田作挤入会场后的第一个想法。 在日本大众看来,宅男、尤其是肥宅,简直是国家的耻辱。 没办法,谁叫大部分肥宅都在家里,不愿踏入社会,当啃老族呢?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喜欢那种“漫画中走出的美少年、美少女”,越有漫画感越好。 最近盐系男子也很受欢迎,织田作之前还被评选为漫画中最盐的帅哥。 织田作:啊,是吗? 他其实对自己被认为是帅哥毫无感觉。 然而,在一众身高各异,妆容或浓或浅的coser中,他的大长腿以及清新不做作,甚至连妆都没有画的脸就显得格外出挑了。 有很多coser以及漫展上打扮各异的游客都来找他合影拍照,织田作一一答应了。 老实说,跟“自己”合照,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但只有一种,他是拒绝合照的。 “抱歉。”他对穿着黑西装的太宰coser说,“我不能跟你合照。” 由于他已经拒绝跟好几个“太宰”合照了,这被拒绝的也没有很难过,他只是问织田作:“是有什么原因吗?” 织田作一板一眼道:“也不是什么很特殊的理由。” 他说:“只是,如果我跟你们合照,我家的太宰是会不高兴的。” 不是太宰,是阿叶。 织田作暗戳戳想道:怎么说呢,阿叶肯定不会拒绝我跟其他人合照,他还会带着淡淡的微笑支持我这么做,但如果在回到他身边前就这样…… 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他不会说出来,但他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你看,等你看过去了,他又会别过眼去。 又可爱又可怜。 为了不让他露出那样可怜兮兮的表情,织田作就拒绝跟所有太宰治合照。 听见他这一番话,对面的“太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他语调变得更热切了。 “那你的太宰治来了吗?” 织田作说:“可能来了,可能没有。” “我在寻找他。” 对面的太宰小声道:“这是什么绝美恋爱人设,牙白,且一方还是盐系帅哥。” 是设定吧?一定是设定吧?可这对cp也太好磕了吧! 他诚恳地祝愿:“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太宰治。” 织田作道:“会的。” 他俩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哇声。 跟织田作不同,他对面的太宰coser是漫展的常客,听着声音就知道,肯定是有顶流人物出现了,要不然就是知名coser,要不然就是还原度超高。 其实他今天看见的还原度最高的就是织田作了,可问题是,织田作的气质是在是太太太太太盐了,一点都没有顶流的压迫感与帅气感。 如果想要成为漫展顶流,一定要人设够酷炫才行。 就比如说走进的那位“太宰治”。 他喃喃自语道:“这长相,这气势,实在是太像了吧!” 白绷带没入蓬松的发丝中,露出在外的脖颈与手臂上缠满了绷带,少年人高挑而纤细的身体被黑西装包裹着。 他看上去有些病态,但五官又太精致。 连带着声音都清亮而有穿透力。 他走到织田作面前,仰视着男人,笑盈盈地问:“请问,你是我的织田作吗?” “嗯。” “是我,阿叶。” 第163章 第一百六二章 #顶流太宰治与他最爱的男人# TAF结束后,一则视频悄悄爬上了相关tag的首页。 发布者表示,她剪辑视频经过两位出镜人的授权,一切片段都是现场实拍,毫无虚假成分,她不过是配上文字跟背景音乐,又将片段粘在一起。 TAF的路人纷纷表示:是的,没错,她说得都是真的,我们看见了全场最佳太宰跟织田作,他们像从漫画里走出来一样,还好甜好甜。 * 就像先前说过的一样,漫展中coser千千万,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无非两个点,人太帅,还有大IP自带流量。 大IP自带流量更重要。 本次漫展中,最大的IP就是人设剧情无可挑剔的《横滨野犬》,又因动漫化在即,宣传铺天盖地地来,,隐隐展现出新霸权之势。 太宰治则是霸权番《横滨野犬》中人气最高的角色。 “太宰先生是作为‘智的天花板被创造出来的’。”某次作者访谈中,叶藏老师这么说,“武力值有所不足,但毫无疑问,他是能看透整个世界的男人,因此才对‘活着’毫无留恋。”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像一本摊开的书。” 这段话不仅让叶藏老师冠上过激宰厨的名号,也让太宰这本就时髦得不行的角色,一下子登顶,人气超过了正统主角织田作。 没办法,这年代的JUMP漫画还挺传统的,基本上就是小强奋斗史,从弱到强,充满干净,不懈努力。 织田作在一众JUMP番男主中还挺非主流的,但他偶尔的嘴炮,前杀手的身份还有“不杀人”的誓言,都挺JUMP的,但是,太宰治就一点都不主流了,这种开场封神的角色,在这年代还没火起来。 那放在读者眼中,又是什么样呢? “哦哦哦哦哦哦,他好玛丽苏!” “耍帅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尴尬。” “可能是高智商得太光明正大了,反而觉得很帅气。” “牙白,我要被作者洗脑成为狂热宰厨了。” 以上为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而且,太宰这男人不仅有脸跟智商,他还有cp啊! cp一号是织田作,非典型JUMP男主与挚友的“友情”,在某话太宰治表示“织田作是我唯一的朋友”时,广大同人女被甜得嗷嗷直叫。 考虑到织田作出现得最早,目前这对cp的图量在p站上一骑绝尘,可以说是最热cp。 等中原中也出现后,事情又发生了转机。 主要中原中也跟太宰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犬猿之仲了,小男孩儿间的相爱相杀,一个是力量的巅峰,一个是智慧的巅峰,还有“让中也当我的狗”、choker之类的元素,真是疯狂撒糖,不甜不要钱。 加上最近漫画正在更《太宰、中也、15岁》的剧情,那更是信息量大到让人嗷嗷直叫。 更不要说中岛敦、芥川龙之介等人。 综上所述,太宰治,根本就是cp收割机。 甚至有人戏称,《横滨野犬》根本就不应该叫《横滨野犬》应该叫《太宰治传》,男主其实就是太宰治的辅助吧? 当然了,由于此人设太过眼熟,某在高专念书的五条人士,还专门给叶藏打电话道:“你先前还说没有从身边取材,太宰明显就是从我身上汲取了灵感啊,阿叶。” 听见五条悟的话,叶藏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但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五条悟说的没错,毕竟不是谁出生就被当成最强,然后因为太强改变世界格局的。 “您想多了,悟君。” 他说:“太宰先生就是太宰先生。” “哈?”五条悟嘟着嘴道,“但他明明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只有二次元跟三次元的区别。” 阿叶:“……” 五条悟道:“啊,我早就跟杰说了,这不是那什么水仙花情节吗?” 叶藏礼貌地挂断电话。 * 太宰的人设如此优秀,cos他的人自然很多,但因为他被塑造得太非人,想还原太宰形象就变得很难,TAF上常见的太宰coser,就是穿搭一样,带着美瞳,但脸上浓妆艳抹,后期修图能修出不错的照片,但见到真人,差距还是很大的。 虽然会找“太宰”合影,但合影时没代入感。 对此情况,诸位漫展常客也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说到底,三次元的人类怎么会像纸片人呢? 叶藏出现后,情况却发生了反转。 * 先前给织田作拍照的娜娜酱自然不会错过TAF盛世,她住在横滨,到东京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 早上八点半,她就在TAF场馆外排队了,等10点时随第一波人流涌入。 娜娜今天的目标是本子跟无料,当然,跟还原度高的coser合影就更好了。 说到还原度,娜娜就想到至今被自己保存在相册中的男人,她愿称之为横滨第一织田作。 对方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像了,切凑近了看,脸上一点妆感都没有,显然本人就长成那样。 其实娜娜并不是织田作的死忠,她是平平无奇的cp粉,主担织太。说实话,她觉得有人像织田作还挺容易接受的,但有人长得像太宰,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太宰治的美貌根本不是三次元人能长出来的啊,画了浓妆后跟他有一咪咪的相似之处倒有可能。 只有有张骨骼优越的脸,妆容够精致,就能cos得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娜娜在会展中心游荡时,听见身后爆发出惊人的尖叫声,还有喘不上气的哦呼声。 她的雷达一向灵敏,听见这声音还不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肯定是超帅的coser在巡场啊。 果然,回头一看,就是黑压压一大群人。 娜娜:! 领头的两人她非常熟悉,一是她先前合过影的织田作,啊,她就知道,还原度那么高的织田作一定不会埋没在横滨,而是会参加展的。 至于另外一人,在他看清长相时,便忍不住张大嘴:“太、太宰先生!” 娜娜的内心疯狂尖叫,什么,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像的太宰先生吗?天哪噜!难以置信! 他跟织田作一定是从漫画中穿越出来的! * 哈子卡西。 这种情感叶藏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咒回世界的疯批都很难感到羞耻,叶藏也是,他有时甚至会冷静思考:‘等回到原本世界,我一定会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绝对是远超脚趾抠地的羞耻程度。’ 他甚至还颇以为乐,可能在叶藏心中,不疯批的自己跟现在的他,是俩截然不同的个体。 然而,当织田作出现后…… 他理所当然地说:“阿叶很受欢迎。” 不知怎的就有点小羞涩。 “织田作也是。”连说话声都变小了。 织田作:“人气投票中,太宰的票数超过我了。”他说,“人设上,果然还是太宰更时髦吧?” 阿叶紧张兮兮道:“怎么可能,织田作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他,“回去我就加剧情。” 织田作:“啊,不用这样。”他略作停顿道,“无论是漫画中的我也好,中原还有太宰也好,他们都很受欢迎。” “画了一部了不起的漫画啊,阿叶。” 脸不由自主变烫了。 ‘织田作总是这样。’阿叶嘟囔道,‘他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简直是撩人于无形之中。 “不好意思……”他们还没讲几句话,就有拿着照相机的女仆小姐姐凑上来道,“可以合影吗?” 织田作从进门开始就被要求合影了无数次,阿叶也一样,他俩在面对陌生小姐姐时态度都很好,合影是一直同意的,叶藏甚至还搞了个几十人大合影,就是他在队伍最前面,有小姐姐举着自拍神器,把所有人都拍进去的那种。 叶藏脸上一直带着太宰式的静谧微笑。 这种微笑,让周围小姐姐尖叫得更厉害。 织田作问叶藏:“合影吗?” 阿叶道:“我没问题。” 于是穿女仆装的小姐姐一脸幸福地站在两人中间。 借她宽大裙摆遮挡,阿叶悄悄地、悄悄地探出指尖。 他扯着织田作西装的一小片衣料,攥紧。 ‘见到你了。’ ‘终于见到你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织田作、对原本世界的思念看似减淡了,那只是因为阿叶知道自己不必急于一时,他总是能回去的。 强烈的、激进的思念变得绵长,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心上,但那并非消失,只是引而不发罢了。 当人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占满叶藏大脑的,是这些想法。 “他不会再离开吧”“我们不会分开吧”“他回应我了,他说他是我的织田作”…… 小心翼翼地拉着织田作的衣角,不愿分开,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这发自内心的行为未被来自前方的相机拍到,可叶藏跟织田作的关注度这么高,他们背面肯定有人啊。 “这也太甜了吧!” 看见阿叶动作的人被塞了一大口糖。 * 遇见织田作后,阿叶本来想立刻把人拉走,或者去织田作现在住的公寓,两人谈谈分别时发生了什么。 而且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让织田作看见《横滨野犬》的同人作品。 阿叶:可恶,当时觉得很多同人作都很不错,但要是织田作看见了…… 那里面可不仅只有18禁,22禁都是有的啊!虽说主体是太宰先生…… 平行世界的首领宰:呵呵。 这时候就不想起你心心念念的“父亲大人”了。 阿叶:‘唔,不被当面看见就能当不存在,可要当面看的话……’ 叶藏:“要回去吗,织田作,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织田作脚步略作停顿道:“就在横滨,距离这里很近,回家的话只要40分钟就行了。” 叶藏:啊,这…… 他有不好的预感。 织田作接着说:“我还是第一次来看展,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他说,“之前就在p站,是叫这个吧,上面看了很多有意思的漫画,宫野说都是同人漫画,还有小说。”他用平淡的语气道,“有些内容跟图画还挺过火的。” 过、过过过过过火? 阿叶的脑袋要冒出蒸汽了。 织田作:“也有很好的故事。”他说,“这里的文学发展比我们强很多,文学跟绘画是不分家的,多看看本国与别国的优秀作品,也能获得灵感。” 阿叶虚弱道:“是、是这样啊……” 他脑中满是:完蛋了,织田作看见了!他看见多少?看的是哪对cp?是多少禁的作品?哈子卡西!实在是太哈子卡西了! 因过于震惊,他的太宰表情都要崩了。 是的,没错,阿叶还是有意识维持太宰表情的,原因非常简单,他要维持太宰先生的形象啊! 父亲大人,他是绝对不会像自己一样怯懦的,既然将太宰先生画了出来,顶着他的名头来到会场,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他的形象。 平行世界的首领宰:“……” 倒也不必如此。 织田作:“啊,我就说哪里奇怪,你刚才的表情跟太宰先生很像。”织田作问,“是那个吗,维持人设。” 叶藏已经不是脑袋冒蒸汽了,他整个人要烧没了。 别、别说了,织田作。 实在是太哈子卡西了! …… 平行世界中,首领宰跟江户川乱步他们一起围观了#顶流太宰治与他最爱的男人#。 视频包括但不限于,叶藏敲敲攥住织田作的衣角,因为有太多人围观叶藏警察上前维持秩序,还有他笑一下就有大批人尖叫什么的,更有人拍下了那段“你是我的织田作吗”。 本篇剪辑转发量极高,火出圈的那种。 平行世界的织田作看完后表示:“太好了。” “看来他们遇见了。” 首领宰则努努嘴道:“哪里好了,你看阿叶,一副羞耻到要找地缝钻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插嘴道:“没遇见织田作时还挺好,他的表情跟你一模一样,太宰。” 首领宰:啊切! 太宰表示:“之后就完全不行了,在强撑哦。”他说,“还以为过了这么久阿叶能有长进,结果看来,还是跟原来一样嘛。” 织田作道:“因为本子吧。” 太宰治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江户川乱步“哈”了一声,接着咯吱咯吱吃薯片,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模样,倒是太宰治陷入大慌乱,他僵笑道:“什么本子。” 织田作表情纹丝未动:“各种,有漫画中的我跟你,还有中原他们。”织田作道,“我看过几篇,剧情构造上非常顺理成章,很有说服力,言辞也很优美。” 他略带困惑道:“但我确实不喜欢同性。” 言止于此,太宰治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织田作口中的“本子”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完全无法维持住体面的首领宰干脆双手抱头,露出孩子一般的表情道:“怎么这样,织田作你怎么能看那种东西!”他颠三倒四道,“可恶,你被玷污了,完全被玷污了!” 织田作:“成年人的话,谈不上玷污吧。” 江户川乱步发出了“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太宰治:“呜呜呜呜呜呜……” 明明是在不同世界,却感受了与叶藏相同的社死。 太宰:为什么要这样! …… 漫展结束了。 头顶冒烟的阿叶想。 我的人生也结束了。 如果说有什么能慰藉他的,就是织田作并没有买本子,11点以后,他同叶藏来到了别国动漫作品的展览区。 织田作对动漫电影很感兴趣,在宫崎骏展览墙那驻足很久,阿叶发现,织田作还是织田作,喜欢大主题电影,乌托邦题材或者表现反战思想的电影,都深受他喜爱。 下午2点前后,他们看完了展览,眼下叶藏正坐在会展中心外的长椅上休息。 织田作买了冰的乌龙茶,给了叶藏一瓶。 “啊,谢谢……”连说话语气都退回过去的阿叶状态了,他看上去很柔弱,需要人的精心呵护。 织田作在叶藏身旁坐下来:“我现在住在横滨。” “一间很普通的公寓,租金一个月四万,听说这在横滨算很便宜的。”他说,“榻榻米跟墙面还算干净,有一台老式空调跟电冰箱,空调一开始会轰隆隆地响,洗过后就安静了。” “出门一百米,就能吹到海风。” 他说:“跟我才来横滨时住的公寓,非常像。” 叶藏仰起头,看织田作的侧脸。 “要去我家看看吗?” 织田作对叶藏伸出手:“一起——回家吧。” * ‘一模一样。’ 阿叶喃喃自语:“一模一样。”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遇见织田作,或者说遇见黑时宰世界的织田作,就是对方将自己从小酒馆捡到了公寓。 那位织田作是黑手党底层员工,也没开始养孩子,单身汉一人住在横滨,薪水又不算很高,住的地方也不好。 靠近擂钵街的旧城区,附近还在运转的,就是五百米以外的7-11店,主干道路边有卖寿司的,但那寿司非常难吃。 于是织田作会趁工作是去市区吃咖喱,再不济,就去7-11买牛肉便当。 对工薪阶层来说7-11的便当还算营养丰富。 阿叶跪坐在榻榻米上,乖巧无比,而织田作则推开了窗户,横滨海岸附近的风带着股咸味,风穿堂而过,阿叶不感到冷,只觉得很凉爽。 仿佛连榻榻米上多余的灰尘都被掸干净了。 公寓老旧、干净、却清爽,阿叶无法用多华丽的词藻来形容这十张榻榻米大小的斗室带给他的感觉,但如果他作一幅画,将目所及一切收入画中,取得名字多半是《家》。 有织田作在的地方就是家,是他在异世界的锚点,唯一的落脚处。 但他又胡思乱想道:‘如果中原先生知道我现在的想法,一定会生气的,他那么努力地布置海滨别墅,将它装点得那么好。’ ‘有中原先生在的地方也是家。’ ‘但我不应该那么贪心,现在身边有一个人已经很好了,中原先生还在很远的地方,等我跟织田作一起回去。’ 开窗通风后织田作又打开储藏柜,拿出一盒叶藏常吃的罐头。 “哎?” 这个牌子是他在文豪野犬世界最喜欢的牌子,Lupin常备的罐头就是这种,等来咒术回战世界后,他专门在货架上寻找过。 货架上当然是没有的,阿叶就默认是两个世界的差异,没特别寻找了。 织田作说:“我问宫野,哪里有好吃的蟹肉罐头。” “宫野?” “是现在组织的同事。”织田作说,“我加入住吉会打零工,他跟我被分配到一组。”他感叹道,“宫野是个多才多艺的好人,我的ins账号推特账号就是他打理的。” 阿叶:“我要跟他当面道谢才行。” 织田作想想道:“我也要请他吃咖喱才行。” “然后就去了宫野常去的家庭营业便利超市,意外看到这个牌子。”织田作说,“听说是今年才成立的本地品牌,我印象中我们那儿也有这个牌子,你还很喜欢。” “看来,世界发展历程虽不同,在细枝末节处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叶藏笑道:“是这样没错。” 织田作打开罐头,将蟹肉倒出来切块,装盘并不漂亮,只能说工整,他又问叶藏:“喝酒吗?” 阿叶点头后又开了两罐朝日啤酒。 小桌板收在壁橱内,织田作搬出来摆在榻榻米上,这幅场景对叶藏来说实在是似曾相识,竟让他有些感动。 他喝了一口朝日啤酒道:“我来这里已经要十年了。” “十年?”织田作有些惊讶。 “穿越过来时是六岁,经历了很多很多。”阿叶将这些年的经历娓娓道来,他们从日头正盛讲到夕阳西下,啤酒喝空了三罐,中途阿叶跟织田作去买了鸡蛋跟蔬菜,还有猪肉、鸡肉淀粉之流,将冰箱填满。 阿叶问:“晚上想吃什么,织田作?” 他说:“大阪烧吧。” 难得没有吃咖喱,织田作是大阪人,总会对王将饺子与大阪烧有奇妙的情感。 阿叶应过之后穿上围裙,来到灶台前。 织田作说:“辛苦你了,阿叶。” 这似乎是个双关词,不知道是在说叶藏过去独自一人活下去的经历,还是说他要做大阪烧这件事,阿叶却露出了柔软的笑容,又因看着砧板上的食材,脖颈微低,他的姿态是全完无害的、柔顺的,一点都看不出先前的疯狂与诡谲。 “不,没什么。” 他说:“我等到你了。” 我等到了我的织田作。 因此一切都是值得的。 织田作又问:“今天要回东京吗?” 阿叶说自己养了两个孩子,家里又有朋友家的孩子寄住。 叶藏说:“我跟他们说过,今天不回家。” “惠他们的独立性很好,能照顾好自己。” 织田作又不多问了,因为他养的幸太他们也很自立,经过生活锉磨的孩子们总是更会处事,织田作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好的,他童年时,日本正处于风雨飘摇中,战争时代成长的孩子无法想象和谐社会应有的样子,他知道所有的孩子童年应该去读书,却不认为家长要像鸡妈妈一样亦步亦趋,将孩子紧锁在保护伞下。 “行。” 织田作说:“我今天才晒了被褥。” 他有两套被褥。 叶藏:“嗯。” 他问织田作:“明天要上班吗?” 织田作道:“要。” “那我多煮点饭吧,顺便做小菜。”他说,“唐扬鸡块炸好后冷冻可以明天带,等明早我再做些别的,章鱼香肠要吗,还有厚蛋烧。” 织田作说:“茄子吧。” 叶藏:“那就再加个味增茄子。” …… 叶藏跟织田作的小家庭间流动着脉脉温情,东京的津岛宅就不同了。 首先,津岛文治是政客没错,但他不是最上面顶着天的高个子啊,目前他只是地方议员,此外,哪怕是地方议员也不是天天要出差的,再加上阿叶跟甚尔同居的事情才暴露,他正气在头上,对阿叶严格监管,就算阿叶出门都要打报备。 严苛的监管叶藏不是没经历过,说老实话文治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再加上对方做出这些事,其实在阿叶的计划之中。 阿叶:我都计划好啦! 于是当文治晚上回家没看见叶藏时就问管家:“他还没回来吗?” “是的,修治少爷一直没回来。” 文治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他不是去看漫展了吗,联系得上吗?” 结果当然是联系不上了。 还好文治理智尚存,记得问一下惠他们知不知道叶藏去哪里了。 “阿叶说去朋友家住了,今晚不回来。” 文治思维发散得离开,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甚尔了。 可恶!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他突然想起英子当时的话。 “已经过千禧年很久了,文治,你就算将修治抓回来又能怎么样呢,将他关在家里吗?”英子说,“这是不可能的,腿长在他身上就能离开,有了line就能无视时间距离联系。” “除了表现你的愤怒,找修治回来没有任何意义。” 她又凉凉道:“说不定你会因此更愤怒。” 文治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而且,就算听得进去了,他就什么都不做,放任修治跟那男人厮混吗? 绝对不可能! 他起码要让修治知道自己的愤怒! 文治一直知道,自己的幼弟修治是个非常好,也非常温柔的孩子,虽然强行拆散他的甚尔有点封建大家长作派,但无论是怎样的家长,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吧! 比起甚尔当然是家人更加重要了,修治都答应回东京了,应该不会去找那个该死的筋肉小白脸了吧。 但是!但是! 文治都要气炸了。 那个小白脸果然好手段,竟然勾得如此乖巧的修治离家出走! 还在赌马场快活的甚尔:阿嚏—— 文治把甚尔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但除了等叶藏回来还有什么办法呢?最后文治一晚上没睡着觉,辗转反侧,越想越气,他心说如果明天修治还没有联系自己,他就委托自己警视厅的朋友定位找人,一定要把修治找到。 可恶,他已经被骗身骗心了,要是那小白脸不是东西,把修治…… 不不不不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甚尔: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好在第二天上午,文治就接到了叶藏的电话。 他支支吾吾道:“昨天去了横滨。” “不……没什么大事……” “马上就回来。” 文治来气道:“你去找甚尔了?” 叶藏:“哎?” 这声“哎”过于真情实感。 阿叶说:“不,并不是那样,我不知道甚尔在哪里。”他故作痛苦,“甚尔他居无定所,也不希望我去找他,所以,如果不是甚尔自己来,我都找不到他。” 文治:这听起来很小白脸风格,但并不能说服我,要是那该死的男人开好房让修治上门服务呢? 想到这他更气了:可恶,难道对那该死的家伙来说,我们捧在手掌心的修治就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甚尔、甚尔怀疑自己得了鼻炎,又觉得以天与咒缚的肉体绝对不可能得软弱的疾病,最后他认为自己是对某种花粉过敏。 听筒另一方,阿叶继续安抚道:“是去见居住在横滨的一位朋友,我们俩相识已久,因为一些原因又分别,昨天晚上谈久了,就直接住在他家。” 文治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却跟惠他们说了? 文治越想越委屈,他作为大哥就这么不值得人信任吗? 叶藏却说:“如果跟文治个哥说得话,文治哥一定不会同意吧,最少也要找人跟着。” 文治心说:那是当然的。 比起让叶藏跟女人相处,他现在更害怕他跟高壮的男人共处一室。 他不怕叶藏的绯闻让他自己的政治形象受损,他就是担心阿叶被欺负,非常非常担心。 不行,不能让他被欺负! 一定要保护好修治。 文治想:比起男人,当然女人更好,女人再过分,也不可能像甚尔那样。 一身肌肉,像一座魁梧的小山。 他又想:再不济再不济,起码找个能真正关心修治的男人吧,能够照顾好他,不会让他伤心的踏实的男人。 想到这文治猛地摇头:不对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鬼东西,修治才多大啊,他只是没有成熟,误入歧途罢了,最后还是会走上正道的。 说实话,这点他自己都不信,叶藏小小年纪就像多情种子,他们身上有流着历史上的文豪,太宰治的血,文治都觉得,叶藏一生都被处于感情的漩涡之中,被各种男人女人爱着,又因为他的性格,学不会拒绝。 他的经历香艳,这是肯定的。 文治说:“我不跟你扯别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藏说:“一个小时后就到家了。” 他还说:“我带了横滨的特产。” * 由于文治工作安排得太满,没能第一时间看见叶藏带回来的横滨特产,家里的小孩子们倒是吃了巧克力熔岩蛋糕,是叶藏在当地一家传承百年店买的。 津美纪他们吃完后,嘴角跟手指都沾染了巧克力酱,像小花猫。 文治问他们:“今天的课程安排是什么。” 顺平兴奋道:“道贺老师说要教我们柔术。” 道贺老师是体术老师,他不搞那些强身健体的广播体操,他教得是竞技,是有用的玩意儿。 他原本是警部,在职期间破过好几项大案,现在退下来,为了请他教孩子,叶藏走了不少关系。 道贺跟叶藏说过:“这三个孩子,惠看着身子骨纤细,却有超出他年龄的力量,津美纪肌肉很结实,好好练以后说不定能拿个空手道全国大赛冠军,吉野……” 他斟酌道:“多吃肉,多喝牛奶,补充蛋白质。” “小孩脑子还蛮灵活的。” 顺平的骨头最纤细,力气也最小,道贺看得出他在学校受欺负,对他颇有耐心,教了他很多技巧,好在他的头脑能够弥补身体的孱弱。 想把同龄的小霸王、小胖墩撂倒还是不成问题的。 问过三个孩子的进度后,叶藏又开始工作,今天小庄先生要上门收稿,再跟他讨论动漫化前的宣传事宜。 下午一点,门铃准时响起,管家率先一步打开大门。 小庄第一次来津岛家时,还被他们的繁复的规矩与森严的戒备吓到过,现在已经能应对自如了。 然而,他进门时脸色略有些古怪。 “叶藏老师。”坐定后小庄摸出手机道,“你昨天,果然去TAF展了?” 阿叶点头道:“是。” “那请问。”小庄又点点点点点,将一则视频放大。 “这是你和你的朋友?” 叶藏凑近了看,发现标题是“太宰治与他最爱的男人”,他对这题目一点意见都没有,你让任何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来说,都会承认织田作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以情感量级来看,说是最爱的男人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视频已经剪辑出来了吗?真的好快啊……’ ‘昨晚跟织田作通宵密谈,根本没关注外界发生了什么。’ ‘如果小庄都看过,证明视频的播放量跟转播量应该还可以。’ 他开着外放,将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认为作者的处理真是神来之笔,能够充分表现出他跟织田作的伟大友情。 “是我跟他。”叶藏平静道。 小庄的表情裂了,他露出牙疼的表情道:“所以,原来织田作是有现实原型的,而且叶藏老师您画得像到现实世界遇见,一眼能认出来的地步。” 阿叶点头:“实则没错。” 小庄:我!惊!呆!了! 从未见过如此操作。 其他老师一般都是从日常生活中汲取灵感,用来塑造人物形象,长相的话全凭想象,最多借鉴下头发长还是头发短。 现实生活中的人,也不可能跟纸片人相像啊!退一万步说,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帅哥。 因无人开创先河,也无人有长得很帅的朋友,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跟叶藏一样,把朋友的脸带入漫画。 而且…… 小庄眯着眼睛陪叶藏再看一遍视频:他总觉得“织田作”跟“太宰”的眼神黏糊糊的。 是让他又不好预感的黏糊。 小庄又谨慎问道:“那中原中也、中岛敦他们有原型吗?” 叶藏斩钉截铁到道:“有!” 小庄:“???” 这合理吗? ‘等等,所以,叶藏老师是自我代入太宰治,假设中这些人都是存在的,那他跟织田作还有中原中也的故事、相处模式……’ 小庄忽然肃然起敬,他认为叶藏老师一定是个有很多秘密的男人,否则也不会认识这么多优秀人物,并将他们出画出来。 叶藏又说:“等过一段时间,织田作来了,我会将他介绍给你。” 他意有所指:“你们或许会有一些工作上的合作。” 小庄:啊??? 阿叶就连眼角的弧度都变温柔了,他说:“织田作后期可能有些有小说要出版,我也希望他能帮我写脚本,设原创剧情。” “不过那还是很久以后事,到时候再说吧。” * 小庄几乎是飘着离开的,主要是他在叶藏这里受到太多刺激,有些消化不良。 等他离开后,叶藏就开始看手机。 在他们俩谈话时候,阿叶的line一直跳出来提示,出于对小庄的尊重,阿叶一直没有看消息,且他都能猜到,是谁这么“锲而不舍”给他发消息了。 果不其然,又是五条悟。 叶藏一一看过去,跟他猜得差不多,就是五条悟闲着无聊时刷到了他跟织田作的视频,然后五条悟没有那么敢认,只先找他bb,问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他。 叶藏礼貌性回答:是。 好家伙,短消息竟然变得更多了,中心围绕着织田作到底是谁,他是真的杀手吗,漫画中的内容是真实存在的吗? 最重要的是,他超超超超超级想要和织田作见面,五条悟表示,请叶藏答应他一生的请求。 阿叶:暂时不行哦。 他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五条悟:??? 阿叶:如果过段时间,我能将织田作劝到东京,就喊上你。 五条悟表示可以可以,很可以。 但他又很快发现不对。 “弄到东京?”五条悟咂巴嘴,“听起来怪怪的。” 恰巧夏油杰推门进宿舍,正听见五条悟那句怪怪的,就问他:“什么怪怪的。” 五条猫猫回头,对夏油杰无辜地喵喵喵:“你回来了,杰。” 他说:“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夏油杰:? …… 处理完各方事后,叶藏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将织田作带回家,让文治他们意识到他比烂人甚尔强不知道多少倍,同意他们住在一起就可以了。 按照他的计算,三个月内,织田组就能在津岛家有一席之地。 文治:??? 你视是我为无物吗? ‘我能暂时过段平静日子。’ 叶藏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甚尔一则短消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阿叶:甚尔? 阿叶:你还有钱吗,甚尔。 甚尔没有回消息,他会用line接收信息,但他从来不会回,如果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他更喜欢直接打电话,因为效率很高。 今天也是,他一通电话打过来,跟叶藏说自己最近过得不错,但因为赌马运气不佳,才到手的钱已经全部花出去了,不得不进行下一份工作,换取自己微薄的生活费。 阿叶问:“是什么类型的工作呢?”他只是提一嘴巴了。 甚尔:“刺杀星浆体的事。” “结束后可以捞一大笔钱。”说完就毫不留恋地挂断电话。 阿叶:“……” 星浆体?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下巴,身为智商天花板的阿叶,轻而易举推测出了后续发展。 他笑了,笑得有点疯。 ‘甚尔跟悟君对上了?’ 牙白,他能拥有一只完全体的狗狗了。 第164章 第一百六三章 TAF展结束后,织田作回到横滨。 他依旧在住吉会打工,较其他港黑人士而言,织田作的工作时间更为流动,薪水也更高。 首先,他不需要为任何人跑腿,与横滨地方帮派的一役后,织田作成为了住吉会的招牌,多得是喽啰愿意帮他买便当与啤酒,哪怕织田作表示自己不需要。 其次,他的工作时间较为固定,下午去商业街巡视,晚上驻扎在歌舞伎町或有柏青哥的娱乐设施旁,制止动手动脚的客人或喝多了的撒酒疯大叔。 其他时间他都能自由支配。 流动的时间给织田作带来不少便利,他申请了横滨国立大学国文系的旁听生,上午同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起听课。 找到叶藏后,织田作终于有多余的精力投入对本世界的探索中,先前为漫画逛书屋时,他就发现这世界的文艺佳作层出不穷。 现代作品暂且不谈,往前推一百年,二十世纪初,日本的文艺界人士仿佛坐上了通往未来的快车,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西洋传来的文学理论,并将大量佳作翻译入国内,在这期间衍生出了各种本土流派,为今天的文坛奠定基础。 “无赖派”就是当时的著名流派之一。 看见平行世界自己的作品,织田作的心情异常平静。 《夫妇善哉》《俗臭》,这些都是他在自己世界发表的作品,至于其他作品,譬如《天衣无缝》,对他而言还是在孕育中的胚胎。 织田作对提前破壳没有兴趣,他并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会写什么。 理由也很简单。 “正因立志成为小说家,才不想看见自己的作品。”他对叶藏是这么说的,“有的作者会反复品读自己的作品,有的则会写完就将其丢入垃圾桶,我勉强算是后者。” “直到现在,我写出的东西,只是堪堪能入眼,未来的作品或许较之现在更有长进,但它对未来的我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不朽的名作。” “自己能写出来的小说,该锁进抽屉吃灰,别人的佳作,能带来启发。” 听他说完后,叶藏想,可能对无赖派的三人来说,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都不值得一提。 结果就是,织田作用工资扫荡了书店,他白天去大学选听文学理论,下午与晚上工作,哪怕是在歌舞伎町看场子时,都会捧着本口袋书,可能是《金色夜叉》可能是《我是猫》。 顺便一提,这世界的夏目漱石先生依旧未完成《明暗》,腰封上直接写“未完的绝笔之作”,让织田作难过了好久。 总之,在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中,手持《高野圣僧》阅读的织田作已成为一道明亮的风景线。 宫野为有他这样的上司深感自豪,经营织田作的账号也越发努力,闲暇时还报了网络绘画课程,想精进自己的绘画技术,呈现出更好的作品。 住吉会的其他喽啰看见二者的学习状态后大为震惊,想:‘这难道是织田先生强大的秘诀吗?’ ‘他打架用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头脑!’ ‘不爱学习的他们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织田先生的境界!’ 黑帮人士念书时都是不良少年,每天除了JUMP就是看JUMP,是群会热血上头的笨蛋,他们看见织田作这样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强者,本能地想要模仿其一举一动,也开始刻苦学习。 以至于敌对组织的人看见他们,都一头雾水,想住吉会的人是怎么回事,脑袋被门夹了吗? * 这天,宫野完成了跑腿任务,帮织田作抢了超市的限时打折鸡蛋。(织田作一直说不要他跑腿,宫野坚决不听) 织田作的公寓大门半掩着,宫野敲门道:“织田先生,鸡蛋买回来了哟!” 给他开门的织田作正戴着耳机打电话,他对叶藏嘱咐一声“宫野回来了”,便说:“辛苦你了。” 宫野鞠六十度躬道:“不不不不不,此乃分内之事。” 织田作道:“外面很冷吧,进来喝杯热茶吧。” 进12月后,横滨偶尔会飘轻薄的雪花。 织田作用热水冲了蜜桃乌龙茶给宫野喝,自己跑到阳台上打电话,宫野在榻榻米上跪坐着,脚背都麻了,但他实在不想改成盘腿坐,那对织田先生来说太失礼了! * 叶藏说:“真是了不起啊,宫野君。” 织田作道:“怎么?” “能够在超市大减价中,跟主妇们拼得旗鼓相当。”叶藏说,“这难道不是值得称赞的事吗?” 织田作表情一凛道:“你说得没错。” 叶藏:“要请宫野吃咖喱才行。” 织田作:“好。” 两人又扯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织田作听叶藏说自己教了惠、津美纪跟顺平绘画技巧,没有半点不耐烦,他又听叶藏说“吉野去德国出差,干脆把顺平丢在我家,她好像将我这里当成托儿所了,虽然给了生活费,频率也太高了”的絮叨抱怨。 织田作:“幸太跟咲乐也很喜欢阿叶。” 叶藏:“哎?” 织田作笃定:“就是阿叶很受孩子欢迎吧。” 他想想又直球道:“我也喜欢跟阿叶在一起。” 远在东京的叶藏脸颊红了:“织、织田作……” 他飞快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织田作对养宠物有心得吗?” “宠物?” “是狗哦。”叶藏说,“原来是居无定所,偶尔喂一喂的流浪狗,最近可能会出点问题,要在家里常住。”他苦恼道,“文治哥可能不会同意,要偷偷养才行。” 织田作问:“苦恼的点是?” 叶藏道:“他跟文治哥糟糕的关系……啊,藏得好的话能解决,果然是不知道如何饲养吧。” 他说:“从来没有跟他相处那么长时间。” 织田作很认真地思索后道:“我没养过宠物,没办法给你具体意见,狗的自立性怎么样。” 阿叶:“是那种有喂食器可以自助狗粮的名贵品种。” 织田作:“但狗的话,是要遛的吧。” 阿叶叹口气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说:“东京的街上容不下没有拴缰绳的狗,他又不太能接受别人的好意,说到底,曾经被人类伤害过。” 织田作道:“那将他归于山林呢?”他说,“送到高松或者东北乡下,让他在旷野上肆意地跑。” “啊。”阿叶受到启发似的,“对啊。” 他不知道是织田作讲还是单纯喃喃自语道:“送回乡下老家,真是个好主意。” 织田作:? 阿叶真情实感道:“果然,只有织田作才能这样。” “什么?” “在我苦恼时给予意料之外的提醒。” “没有你的话,果然是不行的。” 这可能是每个平行世界织田作都会有的困惑,明明只讲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被叶藏或者太宰抓着大肆赞美一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给了对方什么启发。 ‘无所谓。’他又想,‘只要阿叶喜欢就行了。’ 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一切。 叶藏柔声道:“说起来,12月5日,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织田作问:“是很棘手的事情吗?” “唔,大概是两个中原先生开着污浊扭打在一起的棘手等级把。” 阿叶苦笑道:“却偏偏要我冲进漩涡中阻止。” 织田作肃容:“那还真是麻烦的情况。” “所以要拜托织田作保护我。”这句话说得像在撒娇。 “可以吗,织田作。” “当然。” 他是这么说的。 …… 挂断与织田作的电话后,叶藏开始做准备。 从知道甚尔在五条悟小时候去偷偷看过他又被发现开始,叶藏就知道,他俩是要打一架的。 ‘甚尔他,该怎么说呢?’ 叶藏想:‘说他像狗狗一样乖顺也没错,毕竟在压迫下选择了自甘堕落、自我放逐,就是那种被驯化后,踢一脚都不愿意反击的流浪狗。’ ‘但他身上又有点强者的傲气。’ 天与暴君的称呼不是空穴来风。 ‘自卑又强大,这才是甚尔。’ ‘悟君与他是相对的个体,真要说的话,就是自信又强大,他们两真打起来,战力是五五开。’叶藏思忖道,‘当然,对我的话,甚尔简直是天敌嘛。’ 他不擅长让天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只有好好饲养起来,才能放心。 叶藏本人是很相信“命运”的,在他心中五条悟跟禅院甚尔就是对立的个体,是打破时代平衡的人,无论是从立场、性格还是工作等各方面考虑,他们是一定会对上的,而且在面对五条悟时,甚尔心中对咒术师的一丝丝优越感绝对会荡然无存,他会热血上头,跟五条悟拼到底。 ‘甚尔对咒术师有隐藏极深的优越感。’叶藏想,‘他在离开禅院家时,没有解决手下败将,就是出于对实际弱者的优越感。’ 但五条悟就不同了,五条悟是咒术师巅峰,是甚尔无法小觑的人,而且他那么会挑衅人,真跟他对上的话,甚尔一定会抱着“要打败否定自己的咒术师”的念头,跟五条悟硬刚。 胜负非常难说,前段时间五条悟还来问叶藏,他是不是会反转术式,又逼逼叨叨了一大堆数学原理,试图用理论带动实践,让他对虚式茈有更深刻的理解。 当时阿叶表示,我一个文科生听不懂这些,你还是自己好好加油吧,同时也默默计算,虚式茈的杀伤力有多大。 “算了。”想到最后叶藏表示,“无论如何,悟君不应该死在这里,如果没有他的话,咒术界一下子就会乱套了。” “文治哥跟英子姐也不会想看见这情况。” 他们家人都不喜欢咒术师,文治还好一些,出于自身意志避免跟咒术师接触,英子更好,天天就计划着怎样打破天元的结界,让日本跟其他国家一样。 五条悟身死,天元会失去强有力的保护者,可日本的特级咒灵也会因此缺少桎梏,叶藏想,他身为议员的兄姊绝不希望国家陷入混乱,因此,五条悟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的。 而甚尔。 “让人以为他死了”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 阿叶:‘不管怎样都要去现场。’ ‘但以我的体术,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极低,说不定会被他们俩的斗争波及。’ ‘这时候只能织田作登场啦。’ * 通过这些年的经历,阿叶发现,在从文豪野犬世界穿越到咒术回战世界时,他们的异能力会在新世界出现水土不服情况,最终以本世界能解释的方式呈现。 就像是阿叶,他的“人间失格”可以随时开启,没有使用上线,但咒术回战世界里的大部分术式都是有上限的,为了模拟出相似的情景,他拥有了几乎无限的咒力,不断修复大脑的反转术式,与自由开闭人间失格的能力。 织田作的话,情况有些特殊。 首先,文豪野犬世界的肉体强度,似乎与咒术回战有一丝丝的区别。 织田作在文野中堪称人类中的体术巅峰,除了中原中也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且掌握多种技能,情绪稳定,永远波澜不惊。 这就很微妙了,咒术师的力量源于咒力,咒力是从人负面情绪中提炼出来的,跟敏感人叶藏不同,织田作情绪平稳得不行。 体术方面,两世界直接换算,他的力量比之甚尔差不了多少。 这就有问题了,看织田作的状态,就知道他跟咒术师格格不入。 因此,穿越后,织田作成为了咒力1的天与咒缚。 普通人的咒力是30,咒术师是60及以上,甚尔是0,织田作是1。 这剩下的1点,勉勉强强憋出了“天衣无缝”的预判力。 打跟织田作相见起,叶藏就意识到他是天与咒缚了,他还诧异于织田作能看见咒灵。 后来想想,甚尔因为太强了能看见咒灵,织田作能看见,那也不是不可以。 阿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织田作当保镖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叶藏是这样想的。 他说不定连甚尔都能打得过哩。 他略有些兴奋地想:‘那样,就能跟织田作一起养狗狗了。’ ‘织田作,应该不会介意吧。’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12月17日那天,织田作跟住吉会的老板请假,说要去趟东京。 老板姓原,问他有什么事。 织田作说朋友让他去帮忙。 老板问帮什么忙。 织田作说:“好像是挑选宠物。” “挑选宠物为什么要你去,难不成要你们一起养吗?” 织田作说:“遛狗的话,我还是蛮在行的。”他想,阿叶养得是猛犬,以他的小身板,遛大型犬是不行的,得自己来。 “不,不是这个问题,一起养狗的话,是同居吧,织田。” 织田作回忆在文野世界中,跟叶藏住的景象:“这么说也没错。” “是同居过一段时间的人。” 老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祝贺你啊,织田。”他问,“填入籍书了吗?” “不,并没有。” 老板说:“不准备结婚吗?” 织田作说:“是朋友,也没办法结婚。” 老板说:“你这样可不行啊。”他是黑帮头目,更是中年男人,他有妻女,跟妻子感情很好,织田作听同僚说,他的妻子曾是制霸关东的不良女,又很貌美,老板对这妻子又爱又怕,对方说什么,他都是听的。 老板规劝道:“喜欢的女人,要一鼓作气拿下才行,可别像现代那些谈一辈子恋爱的青年一样,最后会后悔的。” 说完后就利落给织田作批假。 织田作本想说叶藏不是女人,他们只是朋友,又觉得没必要解释清楚,就随便应下了。 他计划八点去东京,四十分钟后在东京站下车,叶藏在车站口等他。 见到织田作后叶藏也不急,他先问:“要吃早饭吗?” 织田作说:“来之前啃了几个饭团,不用了。” 他问叶藏:“狗狗在哪里?” 阿叶笑道:“不急,还需要等等。”他看了眼手机频幕道,“起码要中午。” 织田作道:“接狗狗也有时间限制吗?”他恍然大悟道,“是中午12点后才开张的宠物店?” 听见他的话,叶藏的嘴角抽搐两下。 他很快恢复到正常状态。 “怎么说呢,不愧是织田作,真的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 还抱着头,留下意味不明的话。 织田作:“?” 他的疑惑实在是太明显了,阿叶只能叹口气道:“多少还是有些问题的。” 织田作:“?” 疑惑变得更深。 叶藏道:“总之,我们登场时机应该是三点之后吧,在此之前干脆找家好吃的店吃午饭,随后边走边聊好了。” 他微笑道:“我来这里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先前那点功夫,根本没办法讲完遭遇的事。”他拖长音撒娇道,“还想跟织田作讲更多,还想有更长的相处时间。” 织田作说:“回东京后,阿叶也一直在煲电话粥,我们每天都在聊天。”不能打电话的时候则用line联系,叶藏仿佛患上了“织田作饥渴症”,就算不能时时刻刻贴在一起,也要经常通过对话的方法是确认他还在这儿。 “不过,你可以跟我说道你不想说为止。”织田作道,“我会好好听着的。” * 杰君:给你从冲绳带了伴手礼 昨晚叶藏收到了夏油杰的line短讯,五条悟的动作比他快一点,他们才到冲绳玩水时就发来了照片,有巨大的螃蟹,还有一行人的海边的合影,这些照片仿佛在说“东京又冷又无聊,我们在温暖的地方玩水,你羡不羡慕哈哈哈哈哈哈”。 叶藏没第一时间回复五条悟,之后便被他的照片刷屏了,等时间差不多后,阿叶慢吞吞地回了一句:“是修学旅行吗,夹在中间的是你那位女同学?” 他其实没见过家入硝子,反转术式实在是太罕见了,那位女同学被保护在高专内,倘若没有严密的保护,不会轻易出来。 既然没有见过家入硝子,分不清谁是她,谁是星浆体天内理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果然,五条悟也不想跟叶藏多解释,只是说:“不是不是不是,硝子那家伙是短发。”他又紧接着来一句,“是委托人啦委托人。” 看似不正经道:“委托我跟杰陪她一起到冲绳玩耍哦!” 阿叶:“哎?还有这种好事吗?” 回的话照旧无辜,五条悟已经习惯叶藏的说话风格了,问就是故作柔弱,说实在的,他相当佩服阿叶,有的时候五条悟会想“谎言重复一百遍就是真理”,连他都要相信叶藏很柔弱了。 可事实上,他咒力有多深厚,他的术式到底是什么,就连五条悟都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作为咒术师,非常强大。 之后五条悟就说了些“是啊是啊”的垃圾话,着重介绍起冲绳的风土人情,还有大海的壮阔美丽,只字不提守护星浆体的任务。 夏油杰比他更警惕些,因此回到东京后才跟叶藏发短信,现在他们已经到达咒术高专结界附近,这场保护任务可以说是圆满结束了。 * 咒术高专建立在群山之中,很难想象,寸土寸金的东京还有这样一块地,游人若从附近的山麓远眺,只会认为高专是建立在群山中的寺庙。 日本的寺庙大部分是私人领地,未经同意,不得私自闯入。 “手机亮了,阿叶。” 织田作跟叶藏凑得很近,近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那看见叶藏的手机自然不在话下,他提醒阿叶,来了新消息。 阿叶一看就笑了。 “是杰君发来的。”他小声道。 织田作:“杰君?是跟阿叶一起长大的夏油吗?” “是的。” 织田作的关注点永远那么奇怪。 “阿叶也交到好朋友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喊他杰君而不是夏油。”织田作道,“日本人的话,很难称呼对方姓名吧。” 阿叶抗议道:“那是因为悟君坚持,否则的话,我为什么不叫你作之助呢?” 织田作品味一二道:“好奇怪。”他说,“还是织田作吧。” 阿叶深以为然道:“对吧。” 织田作又说:“我们快到咒术高专了吧,你要跟他说吗?” 在叶藏毫无保留的科普之下,织田作已对咒术师体系产生了基础了解,同时叶藏也帮他测试出了天与咒缚的身份。 按照织田作本人来说,他不觉得自己的异能力或身手有任何改变,他只是在知道诅咒的危害后,会清除大马路上撞见的诅咒罢了,这对他的生活改变不大。 阿叶苦恼道:“事实上,我们已经进入咒高的结界了。”他说,“人间失格让我能自由出入天元的结界。” 织田作说:“无论在哪里,人间失格都很有用。” 叶藏噙着笑容道:“因为是人间失格嘛。”他最爱的父亲大人的作品。 织田作问:“接下来需要做什么,观光吗?” 叶藏道:“暂时。”他主动抓住织田作的手,刚才他只捏着织田作的衣角,作用有二,一是让织田作牵着自己走,二则是通过接触,让“人间失格”覆盖于织田作表面,屏蔽结界。 “我想先去找杰君他们。”他解释道,“悟君跟杰君肯定在一起,狗狗则在附近盯梢。”他轻言细语道,“狗狗不太喜欢悟君他们。” 织田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等看见甚尔背刺五条悟后。 织田作:“……” “阿叶。”他用平稳的声音道,“他是你的狗狗吗?” 阿叶羞涩地点点头,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疯批本质。 “甚尔君很不错吧。” 织田作沉吟片刻,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滚过首领宰戏称中原干部为“我的狗”的样子,还想到了中原干部脖子上的choker。 ‘原来如此,’他心说,‘对太宰还有阿叶来说,狗狗原来是人型生物吗?’ 平行世界的首领宰:不是!不对!我没有! 织田作努力代入他们的视角:“原来如此,他确实是很强壮的狗狗。”他略作停顿道,“攻击性也很强。” “阿叶的话,一个人无法应付吧。” 叶藏腼腆笑道:“其实还好。” “别看甚尔那副样子,其实对人类很友善。”说完后,就算是叶藏自己都觉得他的话没什么说服力,毕竟他才背刺了五条悟。 “起码他对我很友善。”阿叶小声补充道。 织田作想了一下,在他认识的人中,就没有谁对叶藏不友善的。 于是他说:“我相信。” 阿叶刚想说什么,就听织田作又道:“你的狗,发现我们了。”他略作停顿道,“直接说狗的话不太礼貌,叫甚尔又过分亲昵。” 他问:“甚尔姓什么。” 叶藏轻快道:“津岛。” 织田作:“?” “是你的兄弟吗?” “不,只是改姓了而已。”叶藏解释道,“惠是甚尔的亲生儿子,为了收养惠,甚尔入了‘津岛叶藏’的户籍。” 一瞬间,织田作想起了来东京前老板的谆谆教诲,就算是他都知道户籍很重要,以叶藏跟甚尔的关系,放在他人眼中,他们已经有事实婚姻了。 于是织田作问:“你喜欢甚尔吗?” 叶藏看了眼织田作,柔软地笑道:“是对狗狗的喜欢哦。” 强大又护主,谁不喜欢这样的狗狗呢。 “如果织田作介意的话,就叫他禅院好了,是甚尔的旧姓。” 织田作点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对叶藏说:“禅院,他发现我了。” 叶藏:“哎?” 织田作道:“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就被发现了。” “在说入籍的时候。” 曾经任务成功率百分之一百的杀手如是说道。 第166章 第一百六五章 甚尔是天与咒缚,是最顶尖的杀手,他对自己的身手相当自信,否则也说不出“偷偷去看五条悟,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被人发现”这种话。 像他这样,对他人视线的敏感程度不亚于五条悟,简单说来,到达人靠近就能察觉,看一眼就能感知的程度。 只可惜织田作也是顶尖杀手,他深知如何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像一座石像。 且他的咒力是1,某种意义上跟甚尔一样,在咒术师眼中是隐形的。 有了叶藏的“人间失格”加持,织田作越发透明。 如果没有瞬间的情绪波动,就连甚尔都发现不了他。 “!”背刺完五条悟后甚尔猛地回头,看向织田作所在方向。 与之相对应的,是全身肌肉紧绷的织田作,他与甚尔尚未照面,却呈对立之势。 甚尔思忖道:‘诅咒师?我竟没有发现,有点意思。’ ‘该怎么做呢,六眼的小鬼被解决了,星浆体还活着,任务没有完成。’ 他瞥了五条悟一眼,有点儿居高临下的味。 解读一下,“六眼也不过如此啊”,他是这么想的。 甚尔转念道:‘藏在暗处的老鼠,不管出于何种缘故,没有开战的打算。’ 他决定先去追击星浆体。 * 郁郁葱葱的枝叶遮掩住叶藏,织田作随意抬手,替他撑起低矮的枝桠,让阿叶畅通无阻地走出树林。 五条悟的遗骸徒留在青石板路上,身下浓稠的血液依旧在蔓延。 甚尔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尤其是脑袋,五条悟的白发被染红了大半。 织田作问叶藏:“这是你的朋友吧,姓五条。” 他问:“要收敛吗?”他说,“应该还没死吧。” 叶藏:“为什么这么说?”他问,“织田作能看出悟君没有呼吸了,脉搏、心跳,一齐停止,甚尔给他留下了致命伤,你能看出来。” 织田作以前是杀手,比任何人都清楚致命伤的模样。 但是…… “因为他是阿叶的朋友。” 织田作理所当然道:“以你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朋友死在自己面前的,阿叶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如果织田作加载了网游系统,一定能看见叶藏脑袋上接连浮现“1”“1”,又由于叶藏对他的好感度早已满格,多出来的部分只能换成金钱。 阿叶听了织田作的话,大为动容。 他说:“你也太信任我了,织田作。” “因为,阿叶就是这么好的人吧。” 友人对自己的信任如此深厚,无论如何都要回馈一番,叶藏不希望自己有任何隐瞒织田作的地方,他们间哪怕有一点儿事没说开,他都觉得对不起织田作。 于是叶藏道:“在本世界,我跟悟君血脉发自同源,虽没继承到五条家的留言,在咒力感知上,却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说:“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看不见,感官才更加灵敏吧。” 织田作类比道:“像火影忍者中的感知型忍者吗?” 叶藏:“差不多。” 他又说:“先前跟织田作提到过反转术式。” 织田作点头:“跟与谢野的能力一样。” “比那还要便利,反转术式无论伤是大是小都能治疗。”他说,“刚才,某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悟君的咒力完成了扭曲对撞,这种流通方式我非常熟悉,毕竟我无时不刻运转着反转术式。”他说,“他掌握了这一重能力,就绝不会身死。” 织田作的关注点歪了。 他问:“为什么要一直使用反转术式,你受伤了吗,阿叶。” 平心而论,织田作将一颗心悬挂在自己身上的行为,让叶藏更雀跃了。 “不,不能说受伤。” 他放轻声音道:“只是为了让大脑冷却罢了。” 他说:“我无时无刻不运用着人间失格,不被动消解空气中的咒力,咒术师跟异能力者不一样,催动术式的根基是咒力流通全身经络,途径大脑。” “人的大脑是精密器官,长期受到负面能量冲刷,大脑会产生不可逆的创伤。” “所以要不断修复。” 织田作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又问:“除了五条外,阿叶你说夏油也是你的朋友,禅院已经追进去了,没问题吗?夏油也能学会反转术式吗?” “不,杰的天赋并未点在这。”在说这话时候,叶藏的脸上着就带着奇妙的笑容,织田作将其与记忆中的笑脸对照,发现跟太宰治的神似。 “他是钻牛角尖的天才。”叶藏留下寓言式的话语道,“而且,甚尔不会对他下死手的,他完全就是笨蛋狗狗嘛,明明被人类抛弃过,却还眷恋着人体温的那种。” “甚尔很清楚我跟悟跟杰的关系,跟悟君那是没有办法的,悟君对他来说是需要攀比的对象,简单说来,就是要通过杀死悟君来证明自己的意义,但杰君就不同了,对他来说,杀死杰君没有任何意义,不仅没有,还有可能让我伤心。” 他说:“甚尔嘴上一定不会承认,他面对杰君时绝对会手下留情的。” …… “啧——” 津岛甚尔俯视仰面倒在地上的夏油杰,表情很是不耐烦。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击倒夏油杰时,他毫无杀意。 这么说也不太对,甚尔乐于了断咒术师,0咒力的他对咒术师心怀怨恨,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然而,在他试图下死手时,脑中却浮现出叶藏的脸。 那张柔弱的,满怀真诚的脸。 之前就说过,甚尔时不时会出现在叶藏家,就像是在外流浪一圈,得胜归来的狗狗一样,惠每次看到他都恨得牙咬咬的,却不能阻止甚尔霸占叶藏的卧室,跟在冰箱里塞入一扎一扎的碳酸饮料。 他不喜欢喝酒,泛着气泡的饮料是酒水的代替品。 侵占了叶藏的生活空间后,他也被迫了解了叶藏的朋友圈。 五条家的六眼与他交好是意料之中,咒灵操使与他相熟在甚尔的意料之外。 “你是故意的吧。”他阴谋论地问叶藏,“故作柔弱,是为了让他们保护你吗?” 阿叶惊愕道:“怎么会。” 他说:“杰君跟悟君的意志归于他们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操纵。”他说,“他们都是很骄傲的人,不会被迷惑。” 甚尔嗤笑道:“我看他们被你迷得团团转。” 他对五条悟足够了解,此时将重心放在夏油杰身上:“咒灵操术,真好啊,父母给了他好术式。” 阿叶道:“杰君的强大不仅仅在于术式。” 他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践行正道的人。” “强者之所以为强者,是因为保护弱者之心。”他说,“杰君就是这样的人。” 甚尔嘲讽道:“你直接说,这家伙是你的狗好了。碰见你的敌人就嗷嗷直叫。” “……别这么说。” * 甚尔想:如果这家伙死了,阿叶会哭出来吧。 六眼已经死了,他……算了,没必要。 转瞬间的念头让他放过夏油杰,之后就是扛着天内理子的尸体,交给委托人,再跟孔时雨确定工作完毕。 拿到一大笔钱后,甚尔思考:是先去银座吃点好的,还是直接去赌场完呢,对了,蟹本家才捞了一批松叶蟹,阿叶喜欢吃那玩意儿,带他一起去吧,他肯定会把惠叫上,还有其他小鬼,看在最近很有钱的份上,带他们蹭吃蹭喝也不是不可以。 只可惜,以上想法还没践行,就与遇见了五条悟。 当他半具身体被洞穿时,甚尔脑中倏地冒出一念头。 ‘叶藏他,会哭吗?’ ‘如果死的是我,他会哭吗?’ …… 结果还是没死成。 睁眼看见的第一人是叶藏,甚尔是咒术师,他不相信有天堂地狱,人死后醒来唯有一种结果,即成为诅咒。 他不知道0咒力能不能成为诅咒,也想不出叶藏大费周章诅咒他,让他“活”过来的原因,既如此,能再见叶藏,肯定是因为他没死。 甚尔利索起身,他先看自己本应破了个洞的身体,吹记口哨道:“反转术式?” 短时间内修复身体,除了反转术式还有什么呢? 阿叶不好意思笑笑:“还是头一次对别人施展反转术式。”他说,“如果像悟君那样只能对自己使用就糟糕了。” 被迫想起五条悟的脸一黑,他说:“六眼真是怪物。” 心中也隐约浮现出长他人志气的想法。 ‘到最后,没有咒力还是废物吗?’ ‘明明是打破了自己一贯的原则,赌上仅有的骄傲跟六眼对上,结果还是没打破该死的命运,输了个彻底。’ ‘果然,我根本不适合做这种事。’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从甚尔身上离开了,用更形象化的语言来描摹,那就是甚尔原本活得像一条狗,身上却有狼的血统,他有自己的骄傲与筋骨,但当他再活过来后,却什么都不剩了,精神气有了些许变化。 他不在固执地守着仅剩的骄傲,他还是强者,却少了些什么,彻底放弃,彻底被驯养了。 阿叶不大喜欢这样的狗狗,他喜欢威猛的大型犬,他也很清楚,甚尔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对颓败的甚尔来说,言语安抚毫无作用。 “不过,甚尔君的生命力还真顽强啊。” 他轻飘飘地说:“明明施展反转术式时,一点儿气都没有了,却还是凭残存的生机活了下来。”阿叶单手托腮道,“果然,甚尔君并不想死吧?” “哈?”津岛甚尔道,“没有人会想死吧。” “也是。”叶藏点点头,“对甚尔来说是这样的。” 禅院甚尔起身,他感受着地面传来的些许震动,耳闻滚落在铁轨上驰骋的轰隆隆声,窗外的景象不断变化,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已远离了东京的钢铁都市与平静的海岸线,驶向内陆,奔向森林与原野。 他先问:“要去哪里。” 叶藏说:“我的老家,青森。”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可是趁悟君不在的时候,将甚尔你偷出来的,他已经通知了禅院家的人给你收尸了哦。”叶藏小声抱怨道,“甚尔真是的,到最后还被看破了身份,稍微猜一下就知道你是谁了,说起来,禅院家的人愿意帮你收尸也是我没想到的。” “真不知道来得是谁。”他自顾自说下去,“应该是直哉先生吧,他很崇拜你的样子哦。” 甚尔没良心道:“哈?那是谁。” 他又道:“话说,竟然没人发现,是你偷走我的吗?” 叶藏道:“这怎么能被发现呢。”他说,“就算是悟君都不会怀疑哦,毕竟我很柔弱嘛,绝对没办法搬走甚尔这样的大块头。” “而且,出面的并不是我。” 甚尔立刻联想到背刺五条悟时感受到的视线。 叶藏继续道:“怎么说呢,0咒力的身体还是很有研究价值的,悟君应该会寻找一段时间吧,等他放弃后顺理成章栽倒诅咒师头上好了,反正他们也会盗窃人的尸体。” “最近一段时间,就要麻烦你在乡下好好休养了,我家那边正好没赌场哦,修身养性一阵子也不错。” 语调还是软绵绵的,内容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儿。 甚尔懒洋洋地笑了,这是他常用的,对女人的小白脸笑。 “好、好。”还举起双手投降,“我的命现在是你的了,也要好好饲养我啊,阿叶。”说得无比暧昧。 叶藏却说出了让他始料未及的话。 “关于这点。”阿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我还要回东京照顾惠,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把你委托给别人。” 叶藏说:“介绍一下,这是织田作。” 随着叶藏话音落下,甚尔听见了门自动开合才会有的摩擦声。 跟那群只在乎残秽的咒术师不同,这是物理意义上的“无声无息”。 织田作招呼道:“请多指教,禅院。” 津岛甚尔:哈? 第167章 第一百六六章 “吃咖喱吗,禅院。” 在演武场上打完后,织田作仰面朝天对津岛甚尔问道。 “叫我津岛。” 甚尔倒在他边上。 身为天与咒缚,甚尔拥有远超常人的体魄,毫不夸张地说,在他人生中,从未见过人体质上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咒术师用咒力强化身体,尚不能相比,且别说普通人。 可织田作不一样啊,在穿越时,他的身体素质经历过等价兑换,文豪野犬世界顶级杀手的体魄,放在咒术回战世界应该比甚尔稍微差一点,但谁叫织田作还有“预知未来5秒”这种bug的预判能力呢,他又能完美地控制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灵活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两人毫无保留地对练,他们打了个旗鼓相当。 甚尔没觉得织田作是个好对手,这种拿不到钱的对练,他不怎么肯干,再加上织田作不是他想否定的咒术师,不如说,对方的定位跟自己很像。 ‘就是性格完全不同。’ ‘身手……啧,他对阿叶的态度,根本就是被驯化的忠犬。’甚尔想,‘真让人不爽。’ 他可是吃软饭的,在男女关系上,只有自己哄着对方的份,说白了,甚尔认为自己段数不低,事实也如此,他是能哄富婆帮他还高额赌债的男人。 因此,他是绝对不能接受自己被指挥得团团转的。 那实在太愚蠢。 在他眼中,织田作就是这样的蠢货。 好在甚尔对漫画毫无兴趣,他是打开电视只有赌马的那种男人,看漫画?那是青少年会做的事,真正的小白脸不是看大牌网站,就是吃高档料理,就是看赌马。 如果他看漫画,说不定还能认出织田作,可惜他不看,于是他在织田作脑门上贴了标签。 “阿叶的狗”“被骗得团团转”“免费保镖”…… 就是这样。 ‘而且……’ 甚尔微微扭头,看向织田作波澜不惊的侧脸。 ‘一口一个禅院一口一个禅院。’ 他微妙地察觉到了事情真相:‘这家伙,果然也看我不爽吧。’ 甚尔早就表现出,自己现在不叫禅院,他姓津岛。 他甚至能猜到织田作看他不爽的原因,肯定是将他与自己看作一类人了啊,觉得他分走了阿叶的关注度什么的。 对此甚尔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他是狗吗?他是叶藏的狗吗? 让织田一个人当好了。 叶藏跟他介绍过织田作之助,以甚尔贫瘠的国文知识,想不起来他的名字跟无赖派三人之一相同。 织田作说:“好吧。” 他问:“那叫你什么。” “啧。”甚尔说,“实在不愿意叫津岛的话,甚尔好了。”他习惯被称呼名字,主要是那些养他的女人都一口一个甚尔。 织田作从善如流道:“甚尔。”他又问,“吃咖喱吗?” 以甚尔本性来说,他当然不愿意跟臭男人吃饭,可这地方,津轻,实在是太日本小城了,禅院家之前都在京都,要知道他离家之后,就在风俗业发达的东京定居了,甚尔从来没在这种平静小城生活过。 这地方民风淳朴,连个愿意包养小白脸的富婆都没有,只有那种拿着打工钱养男人的淳朴女。 甚尔: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说:“行吧。” 免费的咖喱不吃白不吃。 甚尔又问:“喂,我什么时候能回东京,这地方呆不下去了。”他又说,“你不会没有自己的工作吧,就陪我在东北熬着?” 织田作道:“过段时间会回去。” 让织田作来原因有二,其一肯定是代替叶藏看着甚尔。 五条家对甚尔的搜索力度还挺大,主要是甚尔的肉体强度太高,曾杀死过一次五条悟,如果他的尸体真被诅咒师捡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为了躲避搜查,阿叶只能将他挪到自己的地盘上,又让织田作帮忙看着,别让他因欠赌债或者其他什么事儿,被有心之人发现。 甚尔是很会逃跑没错,可他也是真喜欢赌博。 其二,就是找人给织田作练手。 * “异能力者跟咒术师,有微妙的区别。”叶藏说,“能感觉到吧,织田作。” “啊。”织田作点头道,“对我来说,最大的改变应该是天衣无缝。”他在说这话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原本,天衣无缝的表现形式为预知,异能力发动的瞬间能够看到未来5秒的画面。” 叶藏问:“现在呢。” 织田作说:“怎么说呢,脑中的清晰画面消失了,真要说的话,变成了体感上的预知。” 阿叶道:“听起来很玄妙。” 织田作:“差不多。” 他在跟叶藏说话时已经跟甚尔打过一场了,甚尔完全没有留手,织田作与他交手的过程中运用多次天衣无缝,很好地体验了不同世界力量的差异。 而在甚尔之前,本世界的咒灵还没有谁能把织田作逼到使用“天衣无缝”的。 他想了想,问叶藏道:“让我来青森,是为了锻炼‘术式’吗?”他很入乡随俗地将异能力成为术式。 阿叶露出腼腆的笑容:“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甚尔:好家伙,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只是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罢了。 …… 安排好甚尔跟织田作后,叶藏回到东京,他不想被五条悟发现端倪,因此,时间差打得异常巧妙,没人知道他中途跑回了东北老家。 津岛文治他们倒知道叶藏跑出去了,但都以为他是去找甚尔厮混,除了气个仰倒之外毫无办法。 文治他还是很看重幼弟名节的,他认为叶藏被甚尔蒙骗对叶藏的名誉有影响,将此事藏得越发严实。 另一方面,因为有叶藏在,甚尔也相信阿叶能够护住惠,就没跟五条悟提自己有个孩子的事儿,他也没把惠卖给禅院家,因此在惠掌握十种影法术曝光前,他都很安全。 禅院家的人不认为甚尔这种无咒力的废物能生出什么好儿子。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每日的生活都很平静,若说有什么不同的,就是顺平转进了惠他们在的私立学校。 他的母亲吉野干脆在津岛家附近租了房子,当然,是文治帮忙找的,若非如此,以她新锐艺术家的名头,还无法在千代田区立足。 顺平、惠、津美纪,三人越发形影不离了。 周日上午,顺平来找惠他们,正好与叶藏迎面撞上。 顺平的精神气有很大变化,简单说来,背挺得更直,人也更自信了。 阿叶问:“最近怎么样,顺平?” 对顺平来说,叶藏是他美术、电影等领域的启蒙人,阿叶的知识异常渊博,问什么都能回答一二,且不会因他是孩子而敷衍了事。 无论对谁,他都会抱以认真且平等的态度,耐心细致地回答问题。 “承蒙关照。”顺平小大人似的鞠躬道,“过得很好。” 他不愿意跟叶藏提自己在学校受欺负的事儿,这是他跟惠的属于孩子的秘密。 显然,在练过拳脚后,学校里的小胖墩都不是他的对手,某一起结伴来找顺平麻烦时,被撩翻在地,狠狠教训了一通。 之后,顺平就迎来了安定的校园生活,再往后,他就转学到了惠等人所在的学校。 阿叶眉眼柔和道:“那就好。”他蹲下身,直视吉野顺平道,“一段时间不见,顺平也成为了立派的大人。” 他对立派的大人有自己的定义。 ‘简单说来就是同织田作与中原先生那样优秀的大人。’叶藏是这么想的,‘有超出常人的力量,却不以之欺辱弱者者,反之,原以为更弱小的人提供方便之手。’ ‘有自己的生活、理想与追求,做着自己认定或喜欢的事。’ 只要能做到这些,就是优秀的大人,叶藏是这么想的。 克服了校园暴力,且没将自己遭受过的痛苦施在加害者身上的吉野顺平,在他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惠酱跟津美纪,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一句接着一句的夸奖,让顺平的脸变红了,他回道:“不,是我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才对,如果不是惠跟津美纪愿意带着我,愿意帮助我,我现在还会是原来那副模样。”他说,“是惠告诉我,在面对困难时,我应该怎么做,我很感谢他。” 顺平年纪不大,说话却很有条理,在他心中,津岛惠是强大的化身,他的四肢同自己一般纤细,身躯中却孕育着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 这或许是遗传带来的,顺平听惠说过,他的亲生老爹有一身“猩猩样的肌肉”。 “那家伙是人渣没错,却相当能打”为惠亲口所说。 跟有咒力不断强化身躯的惠不同,顺平是正常的瘦弱男孩儿,他的力气甚至没有超前发育的津美纪大,因此他只能在技巧上多下功夫。 在他眼中,惠长得好看,又很能打,成绩很好,不爱说话,在学校里很酷,撞见校园暴力时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实在是帅呆了。 惠是他的行为训导。 阿叶轻摇头,顺平看他的模样,也不知道阿叶在否定什么,他只听见叶藏说:“惠酱就麻烦你照顾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顺平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他的朋友不是很多。”因为一直过着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很看重朋友。”惠的朋友都是善人。 “总担心朋友受伤。”他曾经被校园霸凌,惠完好无损,当时的朋友却遭了殃,又担心自己引来咒灵,普通朋友被波及。 “如果可以的话。”叶藏并不像在对孩子说话,此时此刻,他说话的姿态,像成年人对另一个成年人。 “请尽量不要离开他,好吗?” 成年人的话,定会为叶藏话中的重量而感到不安,孩童却不会,顺平因叶藏慎重的委托睁大眼睛,脸颊也红扑扑的,他认真点头道:“嗯!” …… 送走顺平后,阿叶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在流理台前忙活。 他准备烤巧克力熔岩蛋糕。 津岛家的餐桌上,各色点心不曾断过,葡式蛋挞、黄油曲奇、椰蓉塔、巧克力熔岩蛋糕、羊羹、芝士蛋糕…… 文治认为,做各种样式精巧的点心是幼弟的爱好,以大众眼光来看,这爱好实在不够有男子气概,可看叶藏秀美的脸、怯懦的表情,以及他从童年时代展现出的艺术家特有的纤细神经来看,喜欢做点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尤其是在经历甚尔的事情后,文治对叶藏的态度变成了‘只要修治离开那个男人,其余随他喜欢就好’。 “叮咚——叮咚——” 才制作完毕,就有不速之客上门。 “哟。” 才推开门,便看见五条悟熟悉的脸。 他一如既往戴着小圆墨镜,见阿叶出门,就双指并拢,摆在额头前一扬。 “哟。” 姿势还挺酷。 叶藏与他对视,五条悟根本不掩饰自己的异常,他咧开嘴笑道:“不邀请我进去吗?” 他的模样跟平日里又有区别,说直白点,就带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张狂劲,看向叶藏的眼神也不如平常温和,带着异样的审视。 阿叶微侧身道:“请进。” * 叶藏跟文治说,不习惯家里有管家、佣人,文治手一挥,同意叶藏自己住。 五条悟跟他进门,一路打量过去,只觉得这儿跟叶藏在神奈川的小家也差不多,他吹了声口哨,意味明显:“这样看来,文治他们对你真不错。” 阿叶道:“那是当然。” “文治哥他们向来对我很好。” 五条悟忽然道:“之前问你为什么从神奈川搬到东京,你说是为了孩子的教育。”他用手摩挲逛街的下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过你收养的孩子。”说完后,他反客为主,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连带着沙发套上的刺绣都皱巴成一团。 阿叶柔柔弱弱道:“你现在不是见过了吗?” 他说:“在甚尔的资料书内。” 五条悟笑了,笑得更加张扬:“果然。”他的长腿肆无忌惮地向外伸展着,“这次天内理子的事跟你有关系吗,阿叶。” “当然不会。”叶藏敛眉道,“就算是我,也控制不了甚尔的行为。” “而且对他来说,这件事不过是为了还赌债挣零花钱罢了。”叶藏说,“把命赔上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即便知道了,我也无法阻止他。”他几乎是在自嘲,“我跟甚尔就是这样的关系。” 五条悟却没有理会叶藏的自嘲,他跟夏油杰不一样,不会被阿叶的外表欺骗。 正相反,他开始说自己调查出来的情报:“禅院甚尔,禅院家的天与咒缚,还有个酷炫的称呼叫天与暴君。” “为了那家伙,我还去找了九十九,听说他是咒力0?也就禅院家这么古板,对曾经杀了我一次的天才不假辞色。” 他毫不谦虚道:“还闹出离家出走这种事,甚至无人追回,别的不说,五条家就不可能发生。” “那家伙也有意思,听说离开后一直靠吃软饭过活?”五条悟撇嘴道,“他还没我帅。” 阿叶一直保持着人偶才会有的标准微笑,听五条悟逼逼,他清楚悟跟他兜这么一大圈的原因。 “所以。” 五条悟问:“禅院甚尔,不,应该叫津岛甚尔。” “他是真死了吧。” 叶藏慢条斯理道:“这件事,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悟君。” 他说:“为什么要来问我呢,要知道,我只是被告知甚尔的死讯罢了,靠的还是总与他联系的中介人。” “既然是你亲手杀死他,怎么会有疑虑呢?” 五条悟道:“因为我也死过一次啊。”在说这话时,他身体猛地向前倾,与叶藏贴得非常非常近。 “第一次被禅院在脑袋上开瓢了。”说着他还用右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死得非常彻底,如果不是反转术式,根本醒不来。” 他跟叶藏已经是鼻尖贴鼻尖,阿叶能够透过墨镜的缝隙,看清五条悟璀璨的双眸,他说:“悟君,你的情绪不太稳定。” 五条悟道:“因为咒术师都有点疯嘛。” “但当时,我就在想。”他一字一顿道,“除了硝子跟我,说不定还有人觉醒了反转术式,毕竟一年前,你轻而易举地就消抹了特级咒灵,还没留下丝毫痕迹。” “那时候我就在想,阿叶的术式到底是什么,是消除术式吗?还是更深层的分解咒力?还是说,你对咒灵的吸引力也包括在术式之内?” “如果运转的话,是怎么运转的,被动还是主动,时间限制是多久,是全天候吗?” “全天候的话,如果没有反转术式,早就烧成白痴了吧。” 阿叶说:“想得太多了,悟君。”他说,“显然,我的咒力没有那么强大。” 这拒绝略显无力,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叶藏不想跟五条悟纠缠下去,他就柔柔弱弱地坐在那儿,仿佛在说,‘你想得是很好,但证据呢?就算你发现了,又能做什么呢?’ 五条悟直接将自己脑补的内容说出来:“确实,没什么意义。” 阿叶:? 他相当无辜地看向五条悟,后者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要求道:“蛋糕,可以吃了吗?” 叶藏从善如流道:“巧克力熔岩蛋糕吗?” 五条悟很可爱地嗅鼻子:“一进来就闻到了。” 阿叶道:“差不多可以了。” 他给五条悟切了一块,浓稠的巧克力酱自中空流出,五条悟哇了一声,女子高中生似的,掐着嗓子说道:“我开动了!” 阿叶还给他冲了奶茶。 感受着两人间开茶话会的气氛,一点都猜不到,他们刚刚在剑拔弩张地谈些什么。 五条悟最后问:“你究竟想做什么呢,阿叶。” “哎?” 阿叶笑道:“什么都不想做哦。” 他微笑道:“我只要能画画漫画,再将惠他们培育成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足够了。” 五条悟:“……” 还真是,浑身上下都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 结果五条悟留到了饭点。 他说是留下来蹭饭,叶藏知道,他是留下来看惠的。 今晚顺平没来他们家,津美纪跟惠都参加了学校社团,津美纪意外地进了剑道社,惠倒是文学社的。 他们学校的社团活动还挺丰富,津美纪周末也要去训练,文学社则组织了读书会,惠不怎么排斥看书,就去参加了,两人五点左右一同到家。 “我回来了。”打完招呼后惠打开鞋柜,看见了五条悟的学生鞋,津美纪也凑过去道,“家里来客人了?” 然后就看见了一头白毛的怪人。 叶藏介绍道:“这是五条先生。”他找了个合适的身份,“我的朋友。” 惠跟津美纪都老老实实地打了声招呼,随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倒是悟,因六眼有看穿术式的特性,愣了一秒。 “喂喂——”他压低声音道,“真的假的。” 被盯着看的惠:“?” 怪人。 …… 11点最后,五条悟回到宿舍。 男子高中生的觉点都在12点之后,隔壁的夏油杰听见嘻嘻索索的声音便开门道:“你回来了,悟?” 他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倒不是因为五条悟忽然变强,现在的夏油杰还没感到自己正在与对方渐行渐远。 他压力的来源是天内理子的死亡。 更准确说是她死亡的原因。 “我的观念是正确的吗?” “所有的普通人都值得被保护吗?” 在此之前,他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身为强者,需要保护弱者,但心中弱者的范围太宽泛了,于是说,弱者中很容易出现,他认为不值得被保护的人。 倒不是不知人性丑恶,只是他所知的丑恶,都停留在表面,那些丑陋的人,未曾伤害过他认识的人罢了。 而且…… 他脑中偶尔会浮现出画面,浮现出悟当时询问自己,要不要把剩下人都宰了的画面。 那一定是错误的。 但我真的不想那么做吗? 他陷入了短暂的消化不良。 但以夏油杰的骄傲,他是不允许别人发现自己的痛苦与消化不良的,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保护着的姿态,都要坚定不移地去走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就是这样的人。 * “杰君,非常骄傲。” 他还记得在津轻读书时,某天叶藏如是说道。 夏油杰不记得他们聊天展开的前因后果,只记得这句话。 “是吗?”他当时笑着回答,“不少人都说我很谦逊。” 他们俩的关系足够亲近,偶尔也会推心置腹。 “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表象而已。”叶藏双手抱着膝头,“真要说的话,杰君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吧。” 夏油杰:“……” “好像是的。”他轻而易举承认了,夏油杰望着天,东北地区的植被覆盖率很高,这里的天也跟东京不同,没有随处可见的光学污染,夜空反而能展现出自己的本色,哪怕他们不坐在山坡上,都能看见闪烁的星星。 阿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但杰君一定会受挫的。” “只要是活着的人,就不可能永远正确。”他问,“到时候杰君会怎么办呢?” 夏油杰仔细思考道:“应该会走向另一条道路吧。” “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走。” “不会刚极易折吗?”叶藏问。 “应该不会。”夏油杰道。 阿叶:“那么,这样好了。”他说,“如果有一天,杰君感到疲惫了,我会好好安慰杰君的。” 夏油杰笑道:“怎么安慰。” “语言吧。”阿叶笑道,“英子姐说,我很擅长安慰人,跟我在一起就能感到舒缓什么的,也有可能是自吹自擂。” “不。”夏油杰思忖道,“她说得或许没错。” 他笑道:“跟你在一起,确实会很舒缓。” “那说好了。” “如果有一天,杰君撑不下去了。” “一定要来找我。” * “啊。”五条悟道,“我还带了咸点心。”他问夏油杰,“要吃吗?” 他还记得夏油杰更喜欢吃咸味点心。 “放冰箱吧。”他问五条悟,“你去哪里了。” 后者漫不经心道:“去找阿叶了。” 夏油杰的眯眯眼一下子睁大了,他断定五条悟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叶藏,于是问:“发生什么事,他被咒灵盯上了?” 五条悟思考了一会儿,他认为自己实在是看不透阿叶在想什么,且对方目的藏得太过严实,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对方的面目是远远不够的,但现在他去掀翻阿叶的马甲,就像是认输一样,这也万万不可。 他想:‘稍微透露一点没问题吧,这也是我凭本事查到的。’ “因为禅院甚尔的事。” 听见这名字,夏油杰心中升腾起愤怒的暗火,连带着被硝子治好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什么?” 他的脸冷下来。 “禅院甚尔有个孩子。”五条悟道,“现在叫津岛惠。” “……” “阿叶是禅院甚尔的相关人。” 五条悟抛下惊天大雷。 “他们同居过。” 第168章 第一百六七章 禅院甚尔。 夏油杰将这名字在舌尖上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禅院甚尔。 最初是从哪里听说这名字的?夏油杰木然想道:‘是从修治的嘴里。’ 他在某次与自己见面时说“惠酱是甚尔的儿子”。 即便如此,他从未将叶藏口中的甚尔与差点杀死自己与物的“禅院甚尔”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不联系在一起? ‘因为修治太无害了。’夏油杰冷静地想,‘他纤细、敏感,性格柔顺,喜爱绘画,爱好是做料理,小小年纪就养了两个孩子,放在昭和时代,就是标准的抚子,最多换个性别,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毫无尊严的杀手连在一起。’ 哪怕是听了几嘴甚尔都一样,你怎么就知道,天底下只有一个甚尔呢? 现在却不同了,五条悟说了,甚尔就是禅院甚尔。 夏油杰试图理清关系:他跟修治是幼驯染,修治离家出走后跟百合子与甚尔同居了,甚尔是那家的小白脸,可叶藏却突破伦理跟他在一张床上,甚至还养了甚尔的孩子,给他冠上自己的姓氏。 这一系列操作摊开来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叶藏对禅院甚尔情根深种。 想到这,夏油杰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他问五条悟:“修治是怎么说的?” 可惜的是,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五条悟并没意识到夏油杰在想什么,他还以为自己的揭露能让杰更警惕点,刷新一下叶藏在他心中的小白花形象。 “他还能怎么说。”五条悟道,“他说他没法控制甚尔的行为。” 夏油杰又问:“他对禅院死了有什么看法。” 五条悟说:“他能有什么看法,不只能接受吗?” 五条悟说了大实话,可听在他人耳中,显得太过薄凉,像夏油杰,他心中就五味杂陈。 他白着一张脸道:“我要去找叶藏。” 夏油杰的皮肤不黑,他的苍白就不大明显,五条悟的神经又大条。 他还以为夏油杰跟自己思维方式在一条线上呢。 “是该去找他谈谈。”五条悟这么说。 他又问:“最近怎么样,杰。” 夏油杰道:“你是指什么。” 五条悟意有所指:“精神,缓过来了吗?” 夏油杰笑道:“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缓缓叙述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捏了下自己的鼻梁,“理想跟现实之间存在距离,我本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一切,在看见朋友死在面前时,依旧无法接受。” “但这只是必然面临的局面罢了,”他甚至不愿叙说心理过程,直接得出结论,“我能接受这个。” 五条悟“哦”了一声道:“是吧。” 夏油杰问:“你怎么样呢,悟。” “我吗?”五条悟抬头,望着天花板,他以夏油杰难以想象的平稳语调道,“虽然觉得对不起理子,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对她的死亡都没什么感觉,真要说的话,只是淡淡的遗憾罢了。” 夏油杰早就猜到了,他比五条悟想象中更了解他。 “因为学会了反转术式吗?”他问。 五条悟道:“或许吧。”他又垂首,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只是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世界上,我的天敌已经不存在了,没什么能对我形成桎梏。”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是很狂没错,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五条悟又开始回忆,自己说得是否正确,世界上没有人能成为自己的敌人。 ‘似乎有点不对。’ 他莫名想到:‘阿叶的术式到底是什么,目前还没有定论,但就他展现出的能力来看,哪怕是我都得在他手上栽跟头,再加一个禅院甚尔的话……’ ‘还真麻烦。’ 夏油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淡淡道:“是嘛。” 五条悟道:“杰的话,早就猜到了吧。” “差不多。” 夏油杰说:“我早就猜到了。” …… 次日早上,叶藏出门倒垃圾。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可燃垃圾投放日,错过了今天,只能下周才能处理垃圾。 他开门的时候撞见了在庭院附近踱步的夏油杰,对方猛地被叶藏撞见,还挺不好意思的,他下意识地找借口道:“散步、散步。” 叶藏笑道:“上次杰君来找我也是散步。” 他的挪揄让夏油杰笑了,后者也轻松不少道:“那我可以进来吗?” 叶藏轻松道:“当然。” * 夏油杰的关注点跟五条悟差不多,从神奈川到东京,屋内装饰并无大区别,连沙发都是从意大利运过来的,上回离开后,衬衫都要25万一件的五条悟跟他科普过叶藏屋内装修的奢华,夏油杰对此倒是淡定,跟五条悟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也出自中上产家庭,父亲是地方银行的行长,家中也有几件好东西。 此外夏油夫人颇好排面,一直试图在夫人社交中维持地位,她会教夏油杰认人看物,甚至一开始跟津岛家幼子的交往,就是夏油夫人撺掇的。 叶藏素来敏感,看见夏油杰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他跟杰说:“这些都是文治哥准备的。” “他怕我在东京住不惯,接我来前一切都准备好了。” 夏油杰猜到了他来东京的原因,可在禅院甚尔死亡的现在问叶藏,嘲讽味实在太浓。 ‘他像是遗孀。’ 这一想法很快被夏油杰从脑海中甩出去,他认为自己在冒犯叶藏,怎么能形容自己当年的幼驯染是遗孀? 如果五条悟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给夏油杰说,那是因为叶藏太女气,这就像是太宰治当年以女性口吻写了《女生徒》,他写的男性往往阳气不足,太过优柔寡断,但他写得女性却刚刚好,充满了女性魅力。 这种女气源于他的前半生,生长在只有女性亲属的古旧家族,还有就是原罪意识。 他没有男子气概,就连惹女人迷恋的点,都不是原因他像个男子,而是因为他的软弱,与对女性的怜悯。 在他跟百合子同居时,夏油杰认为他受女人欢迎理所当然,但等听说他在帮禅院甚尔养孩子时,他也没多意外。 夏油杰陷入了思想的漩涡中,他不知道开启对话。 叶藏递上台阶。 “杰君来找我,是为了甚尔的事情吗?” 夏油杰只能被动道:“啊……”他沉默了。 叶藏给他倒了杯茶,又端出咸味点心。 “请放心。”他平静道,“我跟甚尔已经结束了。” 叶藏坐在夏油杰正对面。 “更准确地说,从我答应抚养惠开始,我跟他之间就有了决断。”叶藏娓娓道来,“甚尔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是爱着惠的,这点没有错,但他认为自己是个烂人,是个没有责任心跟自尊的人,如果他跟惠在一起,只能给他带来负面影响。” ‘这自我定位还算精准。’夏油杰尖刻地想到。 在他印象中禅院甚尔是怎样的人? 杀手,没有良知,为了钱随随便便杀死天内理子,恶劣到了自己都希望他去死的程度。 这样的男人就不该拥有家庭。 “因此,甚尔一直希望能够将惠寄养在安定的家庭中,跟他脱离关系。” 他平静地表述。 “惠是个很好的孩子,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当时就想,不能让他过着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生活。” “真要说的话,我在甚尔跟惠之间选择了惠。” “就是这样。” “所以,杰君不必感到抱歉。”他温和道,“我很早就做出选择了。” 夏油杰知道,叶藏的话其实没错。 “可做出选择,跟直面选择,是两件事。”在五条悟面前难以启齿的话,换了一个人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夏油杰没刻意制止自己的倾诉欲,他习惯了在外人面前维持强者的姿态,对他来说,从小一起长大叶藏不属于外人。 甚至可以说,他与他的关系,宛若家人般亲密。 而且……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在修治面前都是强者。’ 他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修治实在是太脆弱了。’ ‘脆弱到无法一个人独活的地步。’ “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夏油杰道,“无论做好了多完备的心理准备,在悲剧降临的瞬间,依旧无法接受。” 语毕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单手捂住自己的脸道:“抱歉,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叶藏摇头道:“没关系。” 他说:“杰君。” “请你相信。” “你的选择,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唯独只有自身的意志与选择,是不可动摇的。” …… 夏油杰回校的时间远比五条悟早,每回见过叶藏,五条悟都是踩着零点的坎回校舍,夏油杰却不同,他只吃了顿午饭就回来了。 五条悟赖在夏油杰的宿舍里打单机游戏,两人之前合计过,任天堂的主机装在夏油杰的房间。 他抬头看了好友一眼:“来得这么早。” “有什么新的感悟吗?”他吊儿郎当地问夏油杰。 后者无奈地笑道:“被开导了。” 五条悟一愣,重复一遍道:“被开导了。” “是啊,原本是想着去安慰修治的,结果反被开导了。”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树杈型衣架上,“拖他的福轻松了不少,可想想,又觉得自己本末倒置了。” 很难说他在自言自语还是讲给五条悟听,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但话被五条悟收入耳中后,他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五条悟想:我真傻,真的。 他的表情近乎痛心疾首:我怎么就低估了阿叶的洗脑能力,过去这么多年,他就将杰哄得服服帖帖,我竟以为说两句话就能把杰的想法掰过来,真是太天真了。 夏油杰一低头,刚好看清五条悟的脸,他无语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五条悟:“哈!” 是“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表情”。 他嘟囔道:“现在这么相信他,你就等着后悔吧,杰。” 他嘟囔得声音太小,夏油杰捕捉到只言片语,他凭对五条悟的了解猜到对方在说自己小话。 “……随便你吧。” 他说道。 …… 甚尔事件后,叶藏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他老老实实地待在东京,偶尔消失不见,文治开头还以为他去找禅院甚尔,气得半死,直到某一天英子忽然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文治反驳道:“你怎么知道?” 英子正在专心致志切割培根,她甚至没给文治一个眼神。 “你难道不知道吗?”她以平淡的口吻道,“禅院甚尔已经死了。” “死了?”文治惊呆了。 “没错。”她将小片肉塞进口中咀嚼,咽下后才道,“死于星浆体事件,被五条悟杀死的。” “……”文治没先做出评价,他看着英子道,“你对咒术界的关注超乎寻常。” 文治对咒术界的了解已经多过一般议员了,这是因为他出身五条分家,但他的了解远不及英子。 “确实。”英子道。 文治定定地看着她,最后别过脸去,不做评价。 无论英子想做什么,都是她的事,自己无权过问。 文治是这样想的。 他对修治有过分的保护欲,对英子就不同了,文治承认,论能力,英子远比自己优秀,她因女性的身份,在仕途上注定会走得更艰难。 他们是兄妹,是合作伙伴,也是对手。 英子的话值得相信,文治问了禅院甚尔死亡的时间,他发现,对方死亡后,叶藏依旧趁夜出门,不知到哪里去了。 叶藏超乎他意料的行为,让文治陷入焦虑:“他人到哪里去了?” 英子道:“你派人跟着修治没。” 文治道:“那不是限制他自由吗?” 英子:“。” 文治不情不愿地承认:“修治他很警惕。” 英子:“所以?” 文治说:“我让门房守夜时关注修治那儿,看晚上有没有人离开,如果逮到了,就把人劝住。” 英子:“结果?” 文治:“结果一次都没逮到。” 英子沉默一会儿道:“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她说,“你真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修治好了,他说不定会告诉你。”她说,“修治对家人破防得厉害,而且他知道,你是关心他的,修治他对亲人真切的关心没辙。” 文治焦躁不堪道:“我之前把他从神奈川带回来,手段太强硬了。”他说,“修治要是因此讨厌我怎么办。” 英子:“。” 她看向文治的表情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后者被她看着,越发感觉到生命难以承受之重,提高嗓门道:“我说得是实话啊!” 英子道:“你好怂。” 文治:“担心被幼弟讨厌有错吗。” 英子决定放下刀叉,拿毛巾擦擦嘴道:“你自己决定吧。” 这一决定就决定了好几天,某日晚叶藏正在明亮的灯光下画线稿,忽听见门铃声。 大晚上的,能找他的就那么几个人,局促到按门铃的,估计就文治。 阿叶心道“来了”,开门时还是故作惊讶道:“文治哥?” 文治僵着一张脸抬手道:“晚上好。” 狭窄的玄关锁着橘色的灯光,叶藏细软的黑发在灯光的映染下泛着暖意,他看着僵硬的文治道:“先进来吧,文治哥。”还好心地递上台阶,“最近冷空气下降,夜晚的温度尤其低,明显文治哥还需要演讲不是吗,感冒就不好了。” 他又说:“如果要吃夜宵的话,我这里也有。” 文治说:“怎么能麻烦你做这种事,夜宵的话让田下做就行了。”田下是他府上的女佣,从津轻带来的,专门负责做饭,她还有几个打下手的佣人。 叶藏跟田下也很熟悉。 话虽如此,文治还是被叶藏拉扯着进屋。 * 文治捧着茶杯,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该怎么开头?’他冒出了跟夏油杰相同的疑问。 ‘还是摆出大家长的姿态吧。’ 文治假咳一声道:“修治。” “嗯?”叶藏的眼睛相当水润。 有什么事吗,文治哥? 他用眼神问道。 文治:牙白,我说不下去了。 但他还是坚持道:“禅院甚尔的事情我听说了。” 叶藏:“……” 文治:“我先前还以为你晚上出门是去找他。”他努力拿出了成年人的威严,“既然晚上不去找他,你是去哪里了?是跟女人厮混吗?” 他其实很希望叶藏跟他说自己有了新女朋友,比起有男朋友,肯定是跟女性交往更好吧? 叶藏说:“并不是跟女人厮混。”他闪烁其词道,“是跟一个朋友。” “朋友?”文治咬重音,“哪种朋友。” 叶藏回避道:“你对他可能有点了解。” 文治:“总不能是夏油杰吧?” “不、不是……”叶藏下定决心道,“你想见见他吗?” 这一瞬间文治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包括但不限于叶藏拉一个人跟自己说要私定终生、说自己找到了一生挚友之类的画面等等,最后他认为叶藏既然愿意拉到自己面前,一定是个正经朋友。 “可以。”他说,“既然是修治选的,一定是不错的朋友,”他问,“是跟夏油一样的才俊吗?” 阿叶道:“他们不大一样,但是……”他说,“是很不错的人。” …… 叶藏一直跟太宰治等人保持通讯,织田作来后,跟太宰他们分享了不少coser照片。 其实只是日常照啦,但现在发到推特上就成了cos照。 太宰治他看得很愉快,还问自己的织田作:“你要不要拍?” 织田作道:“就是普通的照片吧。” 太宰用很可爱的语气道:“哎?但是人家也想跟帅气的织田作合照啦。” 如果中原中也或者其他熟悉太宰治性格的人在这肯定会吐槽,但他对面的肯定是永远平静的织田作,对方应下来道:“等有机会的话,好啊。” 完全不吐槽。 太宰治身后飘着小花花道:“说起来,阿叶跟我说,今天要把织田作介绍给津岛文治哦。” 他可没办法说出亲昵的文治哥,从血缘角度来看,文治是太宰的兄长,可在太宰深陷津岛家的几年中,二者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让他叫出文治哥也太强人所难了。 织田作略作思索道:“那应该会很麻烦吧。” 太宰捧着脸道:“为什么这么说,织田作?” “因为禅院。”他说,“津岛文治误会了阿叶跟禅院的关系,另一个我贸贸然出现的话,也会引起怀疑吧。” “会引起家庭纠纷吧。” 太宰意味深长道:“不一定哦。” ——人的性情总是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 “这位是织田桑。” 叶藏对文治介绍道。 为向文治引荐织田作,叶藏特意在料理亭定了位置,此时此刻,织田作跟津岛文治隔着两尊小案对坐着,织田作盘腿而坐,双手盖在膝头。 “请多指教。”织田作道。 说着还低头致意。 文治:“……” 弟弟给我介绍了总在对方家过夜的男性友人Z,他以男性友人Z为原型画了一部漫画,同时自己在漫画中的投射跟Z被炒成大热门cp。 文治:要素过多,思考不能。 第169章 第一百六八章 出自叶藏手的每一页画作,文治都以双眼描摹过。 他与爱子,对叶藏抱有的情感,比起放任自由发展的父亲,更像是要关照其生活方方面面,不愿放权的母亲,其产生原因有二: 一,叶藏从小就是惹人怜爱的孩子,他俊秀、聪慧、却柔弱,身体也不是很好,很会向他们这些兄姊装可怜,又从小被冠上了“津岛修治”的名字,因父亲的野望被送往五条家。 这样的孩子,本就惹人怜爱。 二,文治与爱子在他身上寄托了愧疚之心,在他们出生的时候,父亲津岛源右卫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他像所有上进的武士后裔一般,注重子女的教育——长子是继承人,女儿可以作为出嫁的砝码。文治不用说,走得是东京求学的政治家晋升之路,英子因其出色的才干,与跟源右卫门在政治投机上的相似度,得到了父亲的宠爱,爱子作为漂亮的小女儿,被送去读女校。 只有叶藏一人,是身体不好的幼子。 津岛源右卫门不喜身体不好的孩子,觉得他们很难养活,他给叶藏取名“津岛修治”多少抱着些废物利用的心思,之后将他养在乡下老家,自己从未回去看过叶藏。 也就是说,在津岛家的一众儿女中,叶藏是待遇最差的那个,文治他们从小就喜欢叶藏,却无力改变他的生活状态,他们在得到权势或自由后,对幼弟的过分关注,有超过一半都是源于童年时代的愧疚心。 文治的朋友曾经半打趣过:“就算你有孩子,也不会比关注弟弟更关注了吧?” 本以为文治只会打哈哈过去,谁知道他认真思考道:“或许是的。” 朋友:“你认真的?” 文治认真道:“怎么说呢,修治那样的孩子,也是罕见的吧?”他说,“不谦虚地说,我们家的人样貌都不错,但即便是爱子,都比不上修治。” “明明是男人,却长得比女人还要精致。” 朋友见过爱子,当年爱子来看文治时可以引起了轰动,倒不是说英子不好,只是她太英气,更像是俊秀的少年,爱子则是长在日本人审美点上的典雅美人。 朋友也见过修治,他细思慎重道:“你说得很对。” “修治君的长相,不是常人能比较的。” “确实,多担心他点也没错。”他说,“毕竟修治君还有艺术家特有的敏感神经,要是被坏女人骗了就不好了。” 这段对话发生在甚尔事件后,当时文治就面无表情地“哈哈”几声,朋友看他的表情,直接缩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文治当时想:坏女人算什么,坏男人才可恶。 那好男人呢? 织田作盘腿坐在面前时,文治本以为会目眦欲裂,结果…… “我是织田。”他礼数周全,不仅是头,连背部都像前倾斜道,“织田作之助,请多指教。” 文治:“……” 大脑一片空白的他想:‘我究竟应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因无法直面弟弟又跟男性友人过度亲密的事实,是的,他确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友情。 他又不是没见过叶藏跟人交朋友的样子,夏油杰就是他的“一般友人”,两人相处多年,称得上幼驯染,此外夏油杰以叶藏保护者自居,即便如此,在二者间也未曾涌动着情愫。 但津岛甚尔可是叶藏在离家出走的混乱日子里与之同居的男子,而且他还是女主人的小白脸!据爱子的说话,他去浑身上下洋溢着荷尔蒙的气息,与叶藏的亲密也有性的成分包含在内。 叶藏又态度暧昧。 文治:肯定有问题。 他的眼神移动,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锁定在织田作身上。 文治:这个男人,也肯定有问题。 他勉强自我介绍叫“津岛文治”后,就开始一连串犀利的发问。 “织田作之助?是化名吗?”他说,“一般人家也不会有人取跟知名作者一模一样的名字吧。”与其说什么名人转世再续前缘,更像是为了跟他们家修治君配合而开的无聊玩笑,偏偏这个中二的玩笑还开在自己面前,这不就是挑衅吗。 难得剃干净胡子的织田作道:“确实是本名。” 说着还拿出了办的假证。 文治:。 更诡异了好吧。 他都想抽嘴角了。 一般情况下,被这样质问了,也要吐槽的吧,比如说讲“明明你们家也叫津岛修治”什么的。 一句话都没有!一句话都没吐槽! 文治:难以言喻。 他又看向叶藏,平日里以善解人意出名的弟弟就像没接收到他的信号一样,笑盈盈望着身旁的“木头”。 文治戴上痛苦面具:‘你就这么关注他吗?关注到了看不见你大哥的地步吗?’ 织田作,可恶至极! 文治正痛苦时,叶藏慢条斯理引出话头:“我跟织田作认识很多年了。” “相处时间不算多,但我们一见如故。”他睫毛颤动,表情羞赧,“之后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但我一直都记得织田作,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的漫画,文治哥你也看过,《横滨野犬》的主人公就以织田作为原型。” 文治瘫着一张脸想:是啊,没错,我看过,我当然看过。 什么成功率为100%的杀手,永远不会吐槽的淡定男人,人间战神,却喜欢孩子想要面对大海写小说,这种时髦的少年漫男主人设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可是在一众升级流JUMP男主中走无敌路线的男人,之前还有读者说:叶藏老师是不是太喜欢织田作,将他设置得如此玄幻。 没错,文治闲暇之余就靠看漫画续命了,叶藏的漫画是他最关注的,他还用推特小号加了不少分析号。 头脑派的JUMP作品都有分析号,基本上是群发烧友凑在一起讨论为什么作者会涉及这个剧情,然后填补世界观,文治不愿意去问阿叶,他比较喜欢自己猜测自己分析。 说实话,他还是蛮期待异能特务科之后的政府,乃至各国势力浮出水面的,文治看过这么多漫画,就没见到什么政治戏好的,他相信阿叶一定能够打破魔咒。 但是!但是! 文治:我根本不想知道阿叶有多偏爱主角织田作啊! 完全!一点都不! 文治勉强按捺住内心的痛苦道:“嗯。” 表情可深沉了。 叶藏接着介绍:“因为织田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无论如何都想让文治哥认识。” 他说:“之后可能会时常去找织田作。” 织田作:“我会照顾好他的。” 文治:“哈?” 织田作的话拨动了文治敏感的神经,他声音提高了八度,叶藏吃惊看他道:“文治哥?” 文治赶快将外放的情绪收回去,咬牙切齿道:“不必,自家的弟弟,我们会照顾好的。” 织田作说:“碰见咒灵,文治先生也没有办法吧。” 文治:“!” 他不看织田作了,改看叶藏:“怎么回事!” 合着还是个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咒术师? 叶藏言简意赅道:“织田作是天与咒缚。” “能靠肉体力量袚除咒灵。” 靠肉体力量袚除咒灵…… 那一瞬间,文治脑海中忽然闪过灵感的火花,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一切都懂了! 能够靠肉体力量袚除咒灵,禅院甚尔也是这样啊!他跟织田作不同,修治君明显早就认识织田作了,甚至将他当成白月光,为他画了漫画。 一般人是不会把平时能遇见的朋友当成漫画主人公的,而且连脸都直接三次元二次元化,当时修治君一定认为,再也不会跟织田作相遇了吧,他先前也说了,是最近一段时间重逢的。 那他跟甚尔的关系就能解释了。 他是把禅院甚尔当成了替身! 如果英子在这里,少不得要给文治的脑袋来一下,顺便吐槽“只要是跟修治君有关的事,文治哥的智商就会直线下降”。 但因为她不在,只能任凭文治脑洞大开。 对方还顺着那条路想下去,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正确了。 文治沉下脸道:“原来如此。” 叶藏:“?” 他一时间都没跟上文治的脑洞。 这顿饭的气氛越发诡异,文治到底没有说什么,还以对待“幼弟友人”的态度招呼织田作,只是他的眼神不大对劲。 叶藏观察了一会儿,大概猜到文治在想什么,他哭笑不得。 ‘怎么说呢,跟织田作的挚友关系是我暗示得没错啦,但甚尔被当成替身工具人……’ 善良的阿叶心头涌现同情之意。 ‘好可怜。’ ‘实在是太可怜了,甚尔。’ 已经从东北跑到北海道的津岛甚尔打了个喷嚏:“阿嚏——” 打完后他还疑惑地捏了下鼻子,心说难道是北海道的冷空气太厉害,他吸了个猛就打喷嚏了? * 这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事后织田作跟叶藏说:“文治先生很看重你。” 他又问:“我们世界的文治先生也一样吗?” 叶藏点头道:“是的。” 他说:“无论换哪个世界,文治哥他们都没有变化,都非常照顾我。” 织田作点点头道:“等回去之后要上门拜访。” 阿叶“啊”了一声道:“没有问题。” 他笑笑道:“我们那儿的文治哥,会更好说话一些。” 说完这句话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略有改变,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织田作问:“怎么?” 阿叶迟疑道:“因为……对比吧……” 织田作:“?” “他们会对乱步君还有中原先生态度更严厉一些。”叶藏小声道,“织田作的话,会受欢迎吧。” 前情提要一下,叶藏所在的文豪野犬世界中,他是一直跟中原中也住在一起的,同时港口黑手党内也流传着桃色新闻,文治他们早就默认中原中也是叶藏的保护者了,也去过他们的海滨别墅,那栋别墅中,二人生活的痕迹相交融,不分你我。 至于江户川乱步,那是当年叶藏在警校时的同学,如果不是江户川乱步被从警校赶出去,叶藏也就不会跟着辍学离家出走,也不会沦落到港口黑手党,肯定走上他的艺术康庄大道,带坏叶藏的罪魁祸首乱步君,也被津岛家的人迁怒了。 比起情商超低不会说话带孩子走上歧路的江户川乱步,跟混黑多年,黑到发亮,被抓能被关到天荒地老的中原中也,织田作是多好的男人啊! 叶藏:‘他们一定会这么想吧。’ 织田作:“阿叶很幸福吧。” 他平平淡淡道:“有这样的家人。” 叶藏说:“是的。” 他说:“被家人关照着,爱着,我很幸福。” …… 见过文治之后,织田作以极快的速度融入津岛家。 英子且不用说,哪怕是撞见甚尔,她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而爱子,毫不夸张地说,她是家里对织田作最热情的一个。 原因也简单,爱子只跟甚尔见了一面,却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泛着热意的肌肉烙印在爱子脑海中,不仅没有勾起荷尔蒙反应,反随着时间流逝,让爱子更讨厌甚尔了。 讨厌到了恨不得从脑海里拉出来鞭尸的程度。 织田作是盐系男子,身上没什么攻击性,每次来叶藏这时都会把胡子弄干净,他的存在感不强不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杯凉开水,喝下后能解渴,不会勾起别的想法。 织田作让爱子感到“舒适”。 比起甚尔,她一百个愿意叶藏跟织田作玩的。 再加上织田作擅长拳脚功夫,又会带孩子,他又很快抓住了惠跟津美纪的心,等某天叶藏交完稿件回家后,发现来做客的顺平也成了织田作的小尾巴。 叶藏:。 这就离谱。 他晚上跟隔壁的首领宰吐槽了这件事,首领宰表示:要不然织田作怎么会收养一个足球队的孩子呢。 叶藏想想,觉得首领宰说得很多,织田作一直受孩子欢迎。 父爱爆棚吧。 * 织田作跟叶藏过上了老夫老妻一同养娃的生活,咒高的其他人就不这样了。 先是五条悟,觉醒反转术式后,他补齐了最后一道短板,能力值飞速提高,本来夏油杰跟他打起来,胜负还在五五间,现在的话,夏油杰已被他甩在身后。 说实在的,这件事并没有给夏油杰带来重大打击。 ‘失落是肯定有的。’夏油杰靠着椅背,仰视天花板。 白炽灯光太亮,映射在他的眼中,像团白色的光圈。 ‘因为是悟,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他尖刻地想:‘说到底是我不够强,因为不够强,被他甩在身后,埋怨别人太强了,这是弱者的心态,真正该做的是反思自身弱小,寻找突破的方法。’ 他想说明的是,五条悟的强大,并没有带给他太多压力。 带给他压力的,是其他东西。 ‘猴子。’ “久等了。” 叶藏的声音甫一钻入他耳中,夏油杰的脸上就绽放出笑容,那是他对外一贯的表情,笑眯眯的,小眼睛弯起来,像好脾气的佛陀。 他对谁都露出这张笑脸,一开始他的笑脸还是真诚的,最近则像是面具一样,黏在脸上。 对叶藏都不能露出真诚的笑脸了。 “杰君?” 阿叶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他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受到惊吓的不安的小动物,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夏油杰看他,发现叶藏带着一脸不确定的表情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叶漂亮的脸蛋,关切的表情,倒将夏油杰从猴子的幻想中摘了出来,什么样的人算是猴子?阿叶这样的总归不算是。 他看不见咒灵,没有咒力,又柔软,又弱小。 ‘一开始做咒术师,不就是为了保护修治这样的人吗?’ “出了什么事吗?”叶藏惴惴不安地坐到他身边。 * 寒假快要来了,他们约好一起回津轻。 叶藏这里,英子跟文治现在是不会回去的,他们就算是回去,也不过参加一下家庭聚会,参拜完立刻回东京,爱子也不方便回去,日本这可没有要回娘家的说法,再加上津岛源右卫门自己也不在东北乡下,他正在更温暖的南半球疗养。 夏油杰是要回去的,他在进入东京咒高前跟父母关系闹得很僵,后来明面上缓和了点,可每每通话,说不了几句便两相无言,最后挂断电话。 内里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新年假期,夏油杰本不准备回去,他跟五条悟说好了一起窝在宿舍打电动,五条悟烦死了家里的族老,举双手双脚赞成,可前两天,夏油杰接了几通电话,他父母轮番上阵,小心翼翼劝他回家看看。 他最近被猴子扰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古怪的念头,夜里睡得也不安稳,想起父母,又想他们跟猴子应该是有区别的,头一点,同意回家了。 五条悟知道后喵喵喵直叫,大喊着:“你怎么能背叛我们的誓言,杰!” 夏油杰笑笑,又因为是自己先跑路而好言安慰五条悟,后者喵喵喵喵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气呼呼地回家了。 让他一个人留在东京校,也太无聊了,还不如回家跟族老互怼。 夏油杰跟叶藏保持着联系,他回家前还跟叶藏说了一声,阿叶立刻道:“一起回去吧。”他说,“我好久没回去了。” 于是他们约定好在车站见面。 * “没什么。”夏油杰的脸上带着刻板的笑容。 他问叶藏:“我看上去,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肯定是有的。’他想,‘最近工作太多,稍微有点累了。’ 五条悟正在逐渐变得强大,他袚除咒灵不需要搭档了,为了赶上五条悟,夏油杰也在努力锻炼自己,吃下更多味道比呕吐物还要糟糕的咒灵玉。 因为吃得太多,味觉每天都在受折磨,稍稍有点麻木了。 舌头顿感,分辨不出甜与咸。 吞吃咒灵玉后还需要消化,要能完全控制咒灵。 一切都是压力的来源。 还有就是…… ‘以前也常遇见性格糟糕的委托人。’能与咒术师搭上关系的,多半是地方豪族与权贵,还有就是挥舞着钞票的暴发户,他们中绝大部分对咒术师很尊重,也有少数连咒术师都不放在眼里的。 诅咒找上门的过程中,受害者往往不止一人,夏油杰经常能直面他们对其他受害者的冷漠,那些受害者中甚至有咒术协会的监督与低级咒术师。 五条悟不会听那些人的命令,他会“管他们去死”,会跟夏油杰插科打诨,调节气氛,会嚣张得不行,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爷。 但夏油杰不行。 他对外人会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永远学不会五条悟式的无法无天。 ‘是因为少了悟,还是说我开始对猴子缺乏耐心了?’ 他偶尔会捏着鼻梁想道。 猴子。 这个词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看见叶藏之前,他甚至会想:‘阿叶也算是猴子吗?’ 叶藏说:“那是当然的吧。” 他伸手抚上夏油杰的额头,后者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惊到了,一动不动,任凭他触碰自己的脸。 就像是猫咪用软垫,搭上了自己的额头。 “杰君的笑容,就像面具一样。” 他咪呜咪呜道: “果然,遇见让你讨厌的人了吧,杰君。” 第170章 第一百六九章 咪呜咪呜战术成功了。 叶藏毕竟是温柔体贴的猫猫,而不是五条悟那种推翻显示屏,咬断数据线,让主人戴上痛苦面具的嚣张大猫。 他的安慰很起作用。 东京到青森的车程在3小时10分前后,列车停靠在新青森站。在这长达三小时的旅途中,夏油杰获得了难得的平静,那些在他眼中异化为猴子的光怪陆离的面孔又展现出人的面目。 他又能看见面带笑意的慈母、活泼可爱的孩子、年轻靓丽的男女了,他们的面孔固定为人类,而不是尖嘴的猴子。 上车之前阿叶带杰兴致勃勃挑选了车站便当,难得坐新干线,怎能不吃车站便当呢? 叶藏理所当然选了蟹肉的,而杰买了荞麦面做主食的套餐。 阿叶惊讶极了:“虽然知道杰君喜欢吃凉面,但怎么说呢……”他关注的重点歪了,阿叶露出了有点可爱的疑惑表情道,“原来车站便当也会卖荞麦面啊。” 夏油杰笑了一下:“为什么不会?” 他慢条斯理地掰开筷子:“有需求就有供给,街边上那么多荞麦面屋,不就是卖给我们的?” “便当盒里有凉面,也不奇怪,只能说东京是大站,覆盖面够广,据说高松那里的车站便当,主食一半都是乌冬。” 高松等地盛产乌冬。 三个小时后,叶藏跟夏油杰下车,说来也奇怪,就跟阿叶坐了一路,他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松散不少,连眼尾都带着点儿懒洋洋的味道。 他本就魅力十足,叶藏也如此,坐一路的车,被好几波女学生要了line号。 结果当然是拒绝。 他们在新青森转车,兜兜转转了几圈,终于在五点前后回到家里,叶藏跟夏油杰是邻居,杰先帮阿叶将行李送回去——他有咒力滋润身体,力气很大,合该帮叶藏把重行李搬了。 艺术家的手只能持笔,不能搬重物。 等帮叶藏把东西搬完了,夏油杰再提着包,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回家。 * 夫妇二人还是那样子,先生趁着一张脸,闷头抽烟,过了半晌问夏油杰:“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听说咒术师任务繁重。” 与繁重任务成正比的是高额酬劳,夏油杰自留了一部分,又往家里寄了一部分,数目超过他身为银行行长的父亲。 父亲帮他把钱存起来,一分没有花,他甚至没有因为儿子优秀的挣钱能力产生欣慰之情,有的时候他凝视着银行账户,只觉得夏油杰寄来的都是买命钱。 他跟夫人说:“我是无能的父亲,竟然让儿子拿命换钱。”听说咒术师的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多岁,他不知道袚除一个咒灵给多少钱,只知道夏油杰一定袚除了大量咒灵,才能有这些钱。 一只就是一只的钱。 “杰君并不是为了钱而做这份工作。”他的母亲有些贪图虚荣的毛病,但她绝不需要引以为傲的儿子,将生命作为她虚荣的代价,假设有人反对夏油杰做咒术师,她一定是反对声最大的那个,假设说她土下座就能阻止夏油杰,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跪倒。 做母亲的谁会希望孩子送命? 可夏油杰比她还要固执,他做的决定别人是没法撼动的。 她经常想:‘如果杰君不那么优秀就好了,平平安安地度过一辈子,有什么不行的吗?’ 夏油杰就是不愿意。 她还会想:‘杰君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跟我们看见的不一样吗?’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痛苦了,夏油杰身上流淌的稀薄的咒术师的血液来源于她,她来自一个早已没落的咒术师家族。 儿子觉醒后她专门回了趟娘家,知道一百多年前,她家还有能“看见”的人,是近些年才消失的。 她的父亲还记得当年的长辈,听说夏油杰有咒力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祖父以前曾说过。”他讲,“能看见的人,寿数都不太……” 说着说着就没有下文了。 作为父亲他不能说这句话。 出门后,夏油杰的母亲就失声痛哭。 * 以上这些经历,夏油杰都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打开家门说出“我回来了”的同时,父亲跟母亲一起出来迎接,他还愣住了:“父亲今天不上班吗?”他问。 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说:“我拿了假。” 这对银行人来说很少见,他父亲以前连正月都要去行里。 他母亲视线游移,好好打量夏油杰,发现他长得更高大了,肌肉更加结实了。 这让她多少放心了些,如果看见儿子形销骨立,只有空荡荡的架子,她难免更加痛苦。 其实她原本能看出夏油杰的精神状况不好,可经过了叶藏喵喵喵的疏导,夏油杰正处在一年中精神最放松的时刻,故她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只以为是杰累了。 但等吃完饭,夏油杰回房间休息时,她跟先生说:“杰君看着没有一年前意气风发了。” 先生看见了儿子,心情放松不少,他展开报纸坐餐桌边上道:“好事坏事看多了,就成长了。” 夏油杰去咒术高专,是抱着成为拯救天下英雄的心去的,他从青森收拾包袱时,带着守护弱者的心。 这想法放在日本外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跟中二病没什么区别,可日本的漫画文化太盛行,觉得自己是漫画主角的人太多,夏油杰在其中,一点都不突兀。 然后,在经过了一年多的磨砺后,他忽然意识到,个人能力的强大是有限的,而他的同伴也不像是少年漫中的其他人,经历过风雨后没有伤亡。 他在青森温温吞吞呆了几天,元旦时跟着父母去地方神社参拜,夏油杰还是穿着校服,出神社门时他撞见了披羽织的叶藏。 叶藏这几天没跟他碰面,他们用line聊天,一天都没断过。 叶藏问他:“休息得怎么样了,杰君?” 夏油杰说:“很不错。” 他俩凑一起寒暄,不知说到什么,叶藏忽然道:“等回东京之后,我可以去学校找杰君吗?” 夏油杰听说后有些惊讶,叶藏一直知道有东京咒术高专,他却从来没去过,原因也很简单,津岛文治讨厌咒术师,为了迎合兄长,叶藏尽量不接触跟咒术界有关的内容。 夏油杰说:“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 阿叶找了个拙劣的借口道:“我要去取材。” “最近陷入了瓶颈期,想接触下咒术师的生活,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灵感。”他说,“咒术师跟异能者是一类人,即普通人之外。” “一定有共通之处。” 夏油杰听后哑然失笑,他想,他哪里听不出来修治的意思,对方只是担心他而已。 ‘修治君一向敏感,上国小时,只要我兴致不高,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夏油杰想,‘比母亲发现得还快。’ 那发现后叶藏能干什么呢,当然是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让他高兴。 夏油杰清楚叶藏讨好人的本能,他上初中时专门读了几本心理学书籍,试图了解叶藏性格的成因,现在,他以为自己了解了,于是更加保护叶藏。 ‘所有人都喜欢被讨好,喜欢被小心翼翼地对待,喜欢有人爱着自己。’夏油杰最后发现,自己也能免俗。 现在,他认为叶藏是想找到自己不高兴的原因,想要了解是什么带给他压力。 ‘修治君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眼神,都变得柔软了。 * 从某种意义上,夏油杰想得没错,叶藏是对他的情绪波动很关注,但这种关注不单单是出于朋友对另一名朋友的担心,也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趣味。 晚上他跟织田作打电话时,提到这点。 “杰君的性格,怎么说呢……” “有点执拗,又有点理想主义。”他说,“这样下去,一定会干出不得了的大事吧。” 他接着分析道:“他的咒灵操术,不亚于六眼。” 织田作:“原因?” 叶藏解释:“一般情况下,我们认为,咒术师的成长是呈曲线状的,到达某个临界点后,会停滞不前或大幅度成长。” “这个临界点是领域,能不能领悟领域展开,会决定咒术师成长的上限。” “但杰君是反常理的,他的咒术特性是——吞噬得越多,力量就越强大,这也就是说,他的能力上涨没有极限。” “就算没有质变引起量变,也能均速成长。” 织田作肃然起敬:“那真是非常厉害。” “是吧。”叶藏道。 织田作询问:“既然这样,他的执拗点是什么?” 叶藏:“一开始是大而空的保护人类吧。”他说,“保护这个概念,本质上是大的,但对象应当是小的。” 他想起了什么,轻声道:“一旦范围变大了,守护圈中就会出现不想被守护和不值得被保护的人,就像是中原先生,有些人只是在利用他泛滥的保护心。” 织田作道:“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放弃,一些人不值得他这么做。” “是的。”叶藏道,“尤其是在人类群体中,恶劣者实在不少。” 在说这话时,他冷峻的口吻肖似太宰治。 织田作略作思索,他联系夏油杰性格中的执拗点道:“极端的爱与仇恨会互相转化,等他对人类失去信心,应该会开始探索另一条道路吧。” 阿叶露出微妙的笑容道:“是的。” 他喵呜喵呜道:“所以,我想看看,在那一天,杰君到底会怎么做。” 你会怎样对待我呢,杰君?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章 新年假期过后叶藏跟夏油杰回到东京。 夏油杰直接回了高专,他是回来最迟的一个,五条悟回到京都老宅没几天,就跟族老吵了个人仰马翻,差点把顶棚掀了,硝子本身就是东京人,回学校就一天的事。 他先遇见偷偷溜出来抽烟的硝子,硝子熟练地用两根手指夹香烟,她瞅一眼夏油杰,先说“你回来了”,继而又说,“你休息得不错。” 夏油杰说:“你能看出来?” 硝子嗤之以鼻:“除了悟谁看不出来。”她又说,“他都发现了,但他猜你晚上打游戏没有睡好,才印堂发黑。” 夏油杰听硝子的话,嘴角一阵抽搐,五条悟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这届只有三人,五条悟跟夏油杰关系最好,家入硝子是女生,又是少见的奶妈,不怎么出任务。 她练习术式的方法也与众不同。 尸体、尸体、诅咒师的尸体、咒术师的尸体。 反转术式的练习基于大量受伤同伴与相关人士的尸体。 后者都是她的大体老师。 夏油杰去停尸房找过她,那地方他都不怎么愿意去,主要是太冷,且看见同伴的尸体,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之情。 家入硝子的表情却是淡定的,她自带故事感,夏油杰没有打听过她的过去,家入硝子也不愿意说。 他们维持着正常同学关系,只是不大亲密。 因家入硝子关心了自己,夏油杰无论如何都要回两句话,他说:“休息后好了许多,谢谢关心。” 家入硝子是日本人,是注意社交距离的日本人,准确说来,高专中唯一没有距离的就是五条悟跟夏油杰,她也不指望夏油杰跟自己推心置腹,只点头道:“那就好。” 她说:“回家还挺有效果的,你要再有五月病症状,就回去休息休息。” 她冷静指出:“你先前脸色很难看。” 五月病是日本上班族的常见问题,具体症状表现为心情压抑、焦虑、兴趣丧失、精力不足、悲观失望、自我评价过低等。 夏油杰笑着说好。 他回宿舍时碰见五条悟,对方像猫一样盘踞一方,游戏卡带甩得到处都是,看见夏油杰后直接喵喵喵道:“回来了啊,杰。” 他说:“我给你带了京都老字号的荞麦面。” 还不错,他记得夏油杰喜欢什么,还会当伴手礼带给他。 ‘不对。’夏油杰又笑着摇头,‘送伴手礼这条,还是我教给悟的。’ * 五条悟跟夏油杰认识时,已经非常活泼了。 这里的非常活泼,指得是他张扬肆意,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干,也什么都能干。 这是当然的,从他带着六眼诞生起,他就是五条家的神明,毫不夸张地说,五条家人对他的供奉堪比天皇,此外,他们又没用条条框框束缚五条悟,后者又因生了双洞察世间万物的眼睛,接受了过量的资讯。 某种程度上,他堪称是全知全能。 在此背景下长大的五条悟,是没有固定道德的,他对人类没有过分的善意,也没有恶意,不只是咒术协会的人,政界高官也畏惧他。 曾经,相关人士激烈地讨论过,是否要将五条悟处刑,他们担心五条悟有朝一日对人类挥下屠刀。 针对他的、层出不穷的暗杀,便出于此。 跟叶藏认识后,阿叶也无意帮他塑造道德,还有就是…… “如果把阿叶当成行为标准,才是大问题吧。”说完这句话,年幼的五条悟翻了个大白眼,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叶藏。 阿叶只是默默笑着,没有说话。 “说起来。”五条悟道,“阿叶你的行为本来就有问题吧。” “执着于扮演谦逊、弱小的角色。” “说到底,就是爱扮猪吃老虎吧。” “很恶趣味哦,阿叶。” 认识夏油杰是之后的事了,他们一见如故,没过几天就同进同出,家入硝子说他们是幼稚的男子高中生,是连体婴,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没反驳。 夏油杰发现五条悟缺乏常识,连敬语都不会说。 五条悟表示:那是啥玩意儿。 五条家只有别人对他用敬语的份,没有他对别人说话的理。 夏油杰不觉得奇怪,他早从书本中得知御三家在咒术界的地位,五条悟养成这样的性格天经地义。 但他依旧在相处的过程中教会了五条悟一些东西。 比如在去北海道袚除咒灵时要买白色恋人,不仅自己吃了,还会给同辈、学弟带了当伴手礼。 因为夏油杰无论去哪里都会给他带伴手礼,且都是五条悟喜欢的点心。 五条悟吃着夏油杰的伴手礼,脸颊鼓鼓的,像只收到供奉的大猫。 夏油杰在他耳边逼逼叨叨:“伴手礼是礼仪的一种,悟……” 他说得太多,五条悟懒得记全,他只记得:哦,杰说出远门回来后要送同辈伴手礼,娜娜明跟灰原人都不错,那就带上他们吧。 他当时怀着朴素的想法,那就是杰是正人君子,满口道理正论,听他的应该没错。 ‘反正杰是不会做错事的。’ 他是这么想的。 叶藏能猜到他的想法,还偷偷跟首领宰分享过,首领宰大肆嘲笑:“什么嘛,他是猫精化人吗?不知道如何与人类相处所以学习你那个幼驯染。” 他在打“幼驯染”三个字的时候充满了恶意。 下一回叶藏跟他回邮件时还帮夏油杰辩驳过,表示他人挺不错,悟君也是。 首领宰就呵呵,表示阿叶你学坏了。 当时阿叶就露出了无辜的表情问织田作:“我学坏了吗?” 织田作理所当然道:“没有啊。” “阿叶一直都这样。” 叶藏松一口气道:“那就好。” 他在织田作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弱。 * 话题扯回来,五条悟腾的一声蹿起来,宿舍里暖气开得足,他穿着t恤跟具有少年感的运动短裤,先前夏油杰问他,你怎么不穿长裤,五条悟振振有词道:“盘腿时长裤不方便。” 夏油杰想想,也觉得腿胳膊弯抵着,是不方便。 大猫张牙舞爪地冲回自己房间,拿了两板包装好的荞麦面,他唧唧歪歪道:“荞麦面不都一个味道,杰你怎么能吃出不同的。” 夏油杰凑近嗅了嗅,心说京都老字号的荞麦面还是不一样的,荞麦的香气更盛,他跟五条悟解释了一番:“气味,软硬程度都不一样。” 五条悟表示:“软硬程度不还要看你煮面的技能吗?” 夏油杰听到这,深感自己被五条悟蔑视了,他眉头紧皱道:“我煮面的技能难道有问题吗?” 五条悟变成嘴角尖尖的小夫脸道:“能有什么问题呢,不过是连泡面都能煮烂掉的技能罢了。” 夏油杰额头上连冒几个十字,他很容易被五条悟激怒。 “哈?你说谁煮泡面都会煮烂,不过是定时就能完成的简单工作。” 五条悟也贴上去,他跟夏油杰额头顶着额头,两手相对抗着,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当然是你了。” 两人手心对手心,十指齐齐发力,手背上青筋一跳一跳,家入硝子原本来找五条悟,不知有什么事,看两人凑在一起,直接脚底抹油跑了。 闹腾许久后,这两人也累了,反手撑在地板上大喘气。 夏油杰一边喘气一边听五条悟说:“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了耶,杰。” 夏油杰满脸问号:“什么?” “就是跟之前一样快乐啊。”五条悟看似满不在乎道,“你之前心情很不好,现在我们俩比较像一年级的时候。” 夏油杰先愣了一下,又说:“很明显吗?” 五条悟思忖道:“也没有,怎么说呢,就像头顶上笼罩着一团黑雾,脸色也不好看。”他又说,“现在好了很多。” 他又看似不经意道:“你会一直好下去吗,杰。” 夏油杰愣了一下,因为五条悟的话,眼神都变柔和了。 他说:“我会的。” 我尽量。 …… 夏油杰回到高专时,叶藏也回家了。 他们家没太多新年意识,主要是惠跟津美纪没怎么过新年。 他们过的最隆重的新年是去年,叶藏带他们去神社参拜。 今年出于各种考虑,由织田作带着惠跟津美纪做年菜,他们俩对此接受程度颇高,尤其是惠,举双手双脚赞成叶藏脱离甚尔那人渣。 他一直以为叶藏跟被甚尔骗的诸多富婆一样,落入了对方的荷尔蒙陷阱,然后死心塌地为对方献上一切。 惠感到羞愧,非常羞愧。 因此,在看见织田作,并且甚尔不出现后,他其实是很高兴的,觉得叶藏脱离了苦海,同时他又认为,叶藏就不应该养着自己了。 他可以去福利院。 叶藏看出了他的想法,但叶藏没有说什么,因为无论跟他说什么,都只是让惠更加烦恼的砝码罢了。 相较之下,新登堂入室的织田作没什么负担。 他跟惠说:“阿叶收养你并不是出于这缘故。” “他只是喜欢你跟津美纪而已。” “阿叶的话,怎么说呢。”织田作说,“喜欢阿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他就像是猫。”这个比喻非常巧妙,当叶藏猫的形象出现在织田作脑海中时,他的一切叙述都变得顺理成章。 “因为漂亮温顺而受人喜爱,但怎么说呢。”织田作说,“他或许会接别人递来的小鱼干,却绝对不会跟着不喜欢的人走。” 惠:??? 你的比喻很难懂哦。 织田作:“也就是说,阿叶其实是会迂回地避开,最让他痛苦的那些人,也就是说,他会筛选与逃避。” “这是他跟成年人的相处方式。” “此外,让这样的阿叶收养孩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对自己的定位应该是‘虽然想要自立但是离不开别人照顾的人吧’。”他越来越说到点子上,如果叶藏在这里就会发现,自己完全被织田作看透了,一点儿遮蔽都不剩。 “让这样的他负起责任,照顾孩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津美纪也在听织田作的话,她脸上写满了:那我们怎么会被收养。 织田作说:“是你们让他下定决心,成为了要好好负担起责任的大人。” “这对他来说很难。”织田作道,“能够做到这样的惠跟津美纪,对叶藏来说是特殊的。” 他不可能因为禅院甚尔收养你。 这就是织田作想对惠表达的。 惠的耳根先红了,潮红顺着耳根向前,侵染耳廓与脸颊,最后他头顶都在冒烟。 他跟织田作说:“谢谢。”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将自己关了起来。 津岛惠顶着门,缓缓地坐在地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之中,只露出一上眼睛,蹲坐在那儿暗暗发着烧。 惠:因害羞而说不出话来。 * 等入了正月,织田作又带他们去拜访了津岛文治等人,他的运气比较好,正好跟从神奈川而来的爱子与其丈夫撞上了,爱子得体地跟织田作打招呼,她的丈夫非常奇怪,因为他不知道织田作是谁。 文治不用说,看见织田作时表情依旧不正常,英子则理所当然地同织田作点头。 其实叶藏没跟英子说织田作会什么,可前者的脑洞够大也够相信阿叶。英子本来没有好好看叶藏画的漫画,但在见到现实中的织田作后,她让自己的助理跟自己一起看漫画,还把作品中织田作所有的能力都整理出来,做了本比公式书还要齐全的个人资料。 她猜织田作的能力与漫画中大差不差,他就算不是个咒术师也是天与咒缚,再加上织田作跟阿叶关系是真的好,不是甚尔那种塑料关系—— 不将他研究透,津岛英子就不是津岛英子了。 顺便一提,英子不是很介意叶藏跟织田作在一起,她在爱情观上比较朴实,认为只要叶藏开心就够了。 她还背对着痛苦面具的文治跟织田作寒暄:“阿叶明天就该回来了。” 织田作道:“是的,说是明天晚上到达的新干线。” “辛苦他了。”英子道,“我们几个中得有人礼貌性回程探望一下,需要祭拜列祖列宗,如果不是今年太忙,应该一同去的。” 织田作道:“阿叶他挺高兴的。” 英子道:“是吗,那就好。” 文治看着织田作,政客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彻底失败。 织田作:。 被盯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叶藏回来的时间跟他一开始计算得分毫不差,织田作、惠跟津美纪在沙发上排排坐着等人,他们仨都没穿和服,同一色系的高领羊绒衫跟长裤。 是朴实的优衣库风格打扮。 叶藏回来时只背了指包,他说了声“我回来了”,三人回头,齐刷刷看他。 “你回来了——” 异口同声。 阿叶听后有点想笑,心说他们就这么整齐?这样想着也说了出来。 织田作回道:“因为想阿叶的心都是一样的,所以会第一时间迎接你。” 叶藏:“……” 织、织田作也太会说话了叭! 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 阿叶回来之后,四人就换上和服,好好去神社参拜了一番,摇铃铛后众人双手合十,很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惠跟津美纪不用说,都想着家庭和睦,叶藏跟织田作能够身体健康,而两名成年人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等回家后,惠跟津美纪很快就去午睡了,他们没有回房间,而是窝在被炉中。 桌面上放了一筐橘子,很甜,水分又多。 漫画家新年是不放假的,因此叶藏还在书房门口伏案绘画,织田作坐在客厅读书。 这世界的名著太多,他一路从国外读到国内,每天都徜徉在文学的海洋中。 今天,他看的是一本诗集。 “归乡 柱子与庭院都干燥着 今日是个好天气 房檐下是蜘蛛的巢 不安地摇晃着 山里的枯木也吐出了息 啊今日是个好天气……” 叶藏去客厅里倒了杯水,他问织田作:“织田作,你在看什么书?” 织田作说:“我在看一篇诗歌。” “是中原中也写的。” 阿叶愣了一下,缓缓道:“是中原先生吗?” “是的。” 织田作回答道。 阿叶的语气中带着隔日的恍惚。 “跟中原先生,已经很久没见了。” 织田作说:“他应该会想念你吧。” 阿叶没有说话。 …… 中原中也会想念叶藏吗? 正月后的第三天,中原先生回到港口黑手党的上班。 出门前,他用黑色签字笔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叉。 他想:今天是阿叶不在的第四十三天。 第172章 第一百七一章 【叶藏的世界】 中原中也很坚定。 起码在他人眼中是这样的。 叶藏离开20天后,哪怕江户川乱步都增加了往港口黑手党的频率,更不用说是每天都要打两通电话慰问的文治等人了。 江户川乱步是叶藏在警校时的舍友,他们关系很好,阿叶当年从警校逃离,流落擂钵街,都是因江户川乱步被从宿舍赶出去。 他跟叶藏认识太久,说是幼驯染也不为过。 叶藏被平行世界的首领宰抓走这事瞒不过江户川乱步,之后织田作能够横跨世界就有他出手相助,可推测叶藏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在隔壁世界发生了什么,哪怕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都做不到。 没有痕迹,就无法做出推理。 叶藏离开超过20天时,江户川乱步就退化成了幼稚园的孩子,在武装侦探社里嚷嚷,说叶藏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嚷嚷还不够,空下来时更会跑到港口附近,跑到叶藏被抓的国立美术馆,试图翻出点蛛丝马迹。 中原中也在港口逮过他几次,现在一看见江户川乱步,额角就要爆十字。 他说:“喂,你很闲吗?” 恶声恶气,极具港口黑手党风范。 叶藏的世界中,江户川乱步跟中原中也不对盘,中也跟叶藏生活了好几年,后者先是被羊收容,后又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发自内心认为,叶藏就不应该在这儿,以他敏感的艺术家神经,就应该去东京念书,当个画家。 那叶藏的人生轨迹是怎样拐弯的?不都是由于眼前的江户川乱步。 中原中也因此看江户川乱步不顺眼。 乱步也不大喜欢中原中也,他多少抱着点“你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的赌气之心。 乱步的情感是直线式的。 江户川乱步撇撇嘴道:“工作实在是太简单了。” 中原中也无师自通他的弦外音: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就来黑手党蹲阿叶。 他额角的十字又多爆了几个,江户川乱步实在是碍眼。 乱步瞅了中也两眼,没头没脑道:“你这么相信阿叶啊。” 中原中也不是剧本组,没能立刻明白江户川乱步的意思,但他反应不算慢。 他挑起眉头道:“当然。” 中原中也说:“这里是阿叶的家,他是一定会回来的。” 无论在异世界耽误多少天,他一定会回来,中原中也如此坚信着。 ‘阿叶所重视的一切,朋友、家人都在这里,他如果不回来他会去哪里。’他是这么想的,‘我要做的只是在他回来之前,将一切维持原样而已。’ 阿叶走之前,横滨是和平的,港口黑手党是发展的,他的同僚健康,织田作养的孩子个个都很有活力。 中原中也为了维持这一切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甚至时不时去照料织田作领养的孩子,因为他们是叶藏生活的一部分。 坚定不移地相信叶藏会回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维持平静的生活。 这是他的选择。 相较于其他人,叶藏的中原中也要成熟得多。 他不仅拥有强大的武力值,还有相对高杆的谈判技巧,他对外要镇压敌人,社交又要能当代表黑手党的大人物,他得洞悉合作方的语言陷阱,又要照顾体贴帮派内的弱小者。 森鸥外曾半真半假地感叹,如果他退位了,下一任首领绝对是中也。 为了照顾叶藏,中也将自己磨砺成一把藏锋的剑。 乱步若有所思:“怪不得阿叶喜欢你。” “啊?”这话来得太突兀,以至于中也脸颊泛红,他很快意识到乱步的话有歧义,正准备说些什么,他兜中的手机震动。 不是工作机,是私人机。 知道他私人机的人不多,因此接的每一通电话都至关重要。 中原中也看了江户川乱步一眼,没说“失陪”就直接抬腿走了,他盘算一下,在他听不到的位置停了下来。 传入耳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摩西摩西。” 首领宰腻着嗓子道:“是阿叶的中原先生吗~” …… 【首领宰的世界】 偶尔,太宰会心血来潮,做点好事。 当然,他本人并不将其当作好事,就像联系中原中也,只是为了让修罗场来得更猛烈罢了。 他世界的书是消失了没错,可还有残留书页啊。 太宰治比谁都清楚书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哪怕只有一页纸,在费奥多尔这种人手里都能玩出花来。 这点江户川乱步也清楚,因此,前段时间,除了跟叶藏跨世界聊天外,首领宰跟江户川乱步难得联手,找出了世界上仅剩的几张书页。 这几张书页纸摞在一起,本说烧了一了百了,谁知首领宰忽然冒出了天才般的主意。 他跟江户川乱步道:“你看,凭这几页纸,我们能不能定位到阿叶世界的位置,过去玩玩?” 江户川乱步也觉得他的想法非常好,他说:“这种事情,当然要交给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啦!”刷了那么久的推特,怎会不想亲眼看看那世界呢? 他对自己写的推理小说非常好奇。 首领宰试探性地在书页上留下了几行字: 太宰治的手机被赋予了与书相同的性质,联通叶藏世界的网络只是开始,某一天,通讯录上出现了熟悉又陌生的号码,他拨通号码却发现…… * “情况就是这样。” 首领宰以清悦的声音道:“阿叶他早就离开我们世界啦,但遭遇空间乱流,落入‘咒灵世界’。”他还坏心眼道,“算算他已经在那里过十来年了,这时间远超跟中也你相处的时间嘛,他会不会忘记你呢?” “请叫我中原。”中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并没有那么熟。” 首领宰在心中“哇”了一声,心说不愧是阿叶的“中原先生”,跟他们这里的中也一点都不一样嘛。 他的中也是带着choker的小勾勾,而阿叶的中原先生已经是保护人类的成年狼犬了。 中原中也才不轻不重地怼了太宰,就开始跟对方理性谈话,询问了太宰是否有定位叶藏寻找到他的方法。 太宰表示“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跟过去了云云”。 他还说:“如果阿叶自己想回来肯定是能回来的,他说不定已经有思路了。” “还是说,你也想跟织田作一样去寻找他吗?” 中也不卑不亢道:“等处理好近期港口黑手党的事务后,我或许会动身。” 他又回答了太宰的上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有方法,你又怎么会跟我打通这电话。” 最后则是…… “我相信他。” 他说:“阿叶是绝对不会忘记我的。” 太宰能听说,中原中也并不是在强撑,他是真这么想的。 坚定、独立、理智。 这就是叶藏的中原先生。 太宰:“唔……” 他的表情有点古怪,古怪到了放下电话,织田作还问他怎么了的地步。 “没什么。”他捂着自己的嘴说,“只是……有点怪。” “什么?” 太宰道:“就是那个啊。” 他说:“我本来以为我的最高干部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结果,虽然发育方向不大相同,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他说:“阿叶把他的中也调教得太好了吧。” 他嘟囔道:“如果是他的话,后脚真有可能追跨世界追阿叶嘛。” …… 首领宰跟中原先生的对话叶藏不得而知,就算是他,也没想到,太宰治会闲成这样。 春假结束后,惠跟津美纪又回到学校,惠念国小一年级,津美纪比他高一年。 距离惠召唤出十种影法术中的玉犬已过一年半,就跟孩子一日一个样的身高一般,这段时间内,他的咒力量也极速增加。 叶藏为维持自己的柔弱人设,让夏油杰跟五条悟都来看过惠,他们俩的结论差不多。 “这小鬼的资质不是相当好嘛。”五条悟是这么说的。 “说不定再过20年,他就是能跟我匹敌的强力咒术师了。”说完这话后他又推翻道,“不对,过20年我肯定也比现在强大嘛,这样看来他一辈子都赶不上我。”他顶着小夫脸发出一连串“哈哈哈”,真是狂得不行。 夏油杰捂着额头,对叶藏说:“抱歉,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如此。” 叶藏道:“是、是这样吗……” 倒是津岛惠以月半眼看向五条悟,眼中写满“这人没救了”。 五条悟还没从他“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状态中回过来,最近真狂得不行。 但他在叉腰笑后还是给叶藏提出合理建议的,他说: “看这小鬼的咒力量,差不多也能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阿叶眼神纯洁得像婴儿。 五条悟差点对他“呕”,为了阿叶过于精湛的演技,可夏油杰在这里,出于他跟叶藏说不清道不明的契约,他是绝对不会在杰面前露馅的。 ‘一定要让杰大吃一惊。’ 五条悟是这么想的。 “是的,十种影法术的第二步。”见夏油杰也以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干脆大大方方解释道,“杰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夏油杰道:“咒术协会的藏书没有那么多,起码御三家相关的手札一本都没有。”他以平静姿态指出,“恐怕只能从各家族的私库中找到相关记载。” 五条悟道:“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有术式公开。” 咒术师一旦在战斗中公开自己的术式,力量就会变得更强。 此外,历史颇长的大家族中总会出现重复术式,一代代传承下去,总能摸清楚他们的咒术运行方式。 五条悟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大部分人即便知道,也只知道影法术的式神有哪些吧,如何培育他们,如何培养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还真是御三家的秘密。” 讲到这,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是调伏。” 夏油杰颔首:“原来如此。” 叶藏则以疑惑语调道:“调伏?” 五条悟:不行,我演不下去了。 好在夏油杰解了围,他说:“式神使,你听说过吗?” 阿叶笑道:“安倍晴明那种吗?” “事实上,安倍晴明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式神使之一。”夏油杰说,“他也是咒术师,使用的是咒灵操术。” 阿叶惊道:“那不是杰君你的……” 夏油杰摇头道:“我还差远了。” 他在说这话时很平静,新年假期的好心情持续到现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不是才进入咒术界时,想要保护天下人的热血模样;也不是天内理子被杀死后,陷入自我怀疑的颓唐模样。 他接受了现状,接受了需要保护的人中,有叶藏那样可爱猫猫,也有盘星教猴子的现状。 很难说他内心的平静能持续多久,可起码现在,夏油杰能够正视自己不够强大的事实。 夏油杰接着解释道:“咒灵操使,或者说式神使收复咒灵的方式殊途同归,简单说来就是打败他们,吞噬他们,操控他们,这一过程在十种影法术中被称为调伏。” 五条悟终于消化完叶藏柔弱的扮相,接着解释道:“是的,要是我没记错,惠酱应该能随时随地召唤出其他式神才对,这是他的天赋。” “当然,能召唤出并不代表就能命令他们,必须要亲自打败他们,才能真正收复式神。” 叶藏道:“那……惠需要调伏式神嘛?” 五条悟道:“这随便啊,看那小鬼自己。” 他满不在乎道:“说不定他根本不想当咒术师,那养两条小狗玩玩也就得了。” 他口中的小狗就是惠召唤出的玉犬。 说到玉犬,惠一开始是把他们当成宠物犬养的,津美纪因好奇玉犬是什么样子,还特意戴上辅助普通人看见咒灵的眼镜,来看他们。 她当然很喜欢两条威风凛凛的狼犬,还问叶藏,能不能给他们做狗饭。 阿叶说他们应该不吃,津美纪跟惠还难过了很久。 夏油杰跟五条悟不同,他是建议惠调伏新式神的。 “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多数会进入咒术界,最起码也会在高专中进修一段时间。”他说,“并不是所有咒术师都有拯救世界的宏愿,这么做只是因为,高专能带给他们自保的能力。” “修治你知道的,咒灵能够感受到来自咒术师的眼神。” “连成年人都无法管好自己的眼神,更别说是孩子了,”夏油杰道,“偶尔有孩子跟他们对上视线,遭遇袭击。” 结果往往糟糕透顶。 夏油杰没说完,叶藏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说:“好吧,我去问问惠。” 五条悟撇嘴道:“有什么好问的,那小鬼不就在这儿吗?” “在门背后等着呢,鬼精鬼精的。” 阿叶探头道:“你在吗,惠?” 几秒钟后,通向客厅的门开了条小缝,津岛惠看似满不在乎地盯着地板,他不太敢看叶藏,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偷听是件坏事。 “嗯。” 过了半晌,惠嗯了一声,下定决定道:“我想要调伏新的式神。” 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想。 是为了保护阿叶。 …… 最后夏油杰答应,下一个周末来看护惠调伏式神。 五条悟在旁边嚷嚷:“明明是我对禅院家的术式更了解啊杰!要来也应该是我来嘛!” 夏油杰面带核善的微笑:“下周你要去四国执行任务。” 五条悟:“我怎么不知道。” 夏油杰道:“因为你没有看任务单。” 五条悟被安排去祓除四国的特级咒灵。 他实力增长得飞快,解决咒灵的时间越来越短,因此协会将他同夏油杰的组合拆开,给五条悟布置更多任务。 与之相对的,是夏油杰任务难度的降低,协会高层认为夏油杰需要一定的磨练,他们计划让五条悟带领夏油杰在短时间内祓除一定量特级咒灵,让后者吞噬,实力显著提升。 目前这互帮互助方案还没有送上两人案头,否则他们炸是肯定的。 两人同叶藏商量好之后,就准备离开,阿叶先感谢好几番,末了又让五条悟带走自己上午做的点心。 这才将大猫的脾气给疏通了,要知道,五条悟陪叶藏演这么久,忍耐力早至极限,再让他演下去就不行了。 安抚完喵喵喵叫的大白猫后,端水大师阿叶又来到夏油杰身边讲小话。 他先没有讲,像是没组织好语言,或者不知该说什么。 夏油杰看他在身边站着,像只可爱的,不知说什么,只能用水润眼盯着自己的小猫咪。 这只猫咪跟张牙舞爪的五条悟不同,是安静的,孱弱的。 ‘他很担心我。’ 这是夏油杰的第一想法。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开始顺着这条思路走下去,大概就是叶藏的温柔体贴让他没有办法戳自己的痛点,他意识到自己前段时间情绪不对,又担心自己回学校后陷入一样的情绪深渊。 ‘我应该更主动一点。’ 夏油杰笑道:“最近我过得很不错。” 他难得开诚布公道:“压力较之上学期减轻不少,主要想通了很多事情,不用太担心我阿叶,如果我调节不了了会跟你说。” 叶藏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他又说:“前段时间,我为了采风去了趟天满宫神社。” 夏油杰:“是太宰府的那间吗?” “不,是天满宫。”阿叶很不好意思似的,“专门求了神官祝福过的御守。” “我猜它没什么用处,可当时又想,这世界上都有咒灵了,怎么就没有神明呢,或许只是我们看不见神明罢了,若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让它守护杰君,都是好的。” 说到这,夏油杰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笑道:“你这话说的,根本不能推辞,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 阿叶将御守放在夏油杰的手心。 “对我来说,杰君是守护我的英雄。” 他说:“因此,我希望神明能够守护你。” …… 从叶藏家出来走了五百米,夏油杰嘴角的笑容都没有消退过。 五条悟看着他傻乎乎的笑脸,脸皱成一团,他心里大声抗议:好家伙,阿叶又给杰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笑得这么恶心。 他想着要把夏油杰的表情拍下来,开始在兜里找手机。 这一翻就发现不对了,他手机去哪里了? 五条悟忽停在半路,啊了一声。 夏油杰问:“又怎么了。” 五条悟:“我想起来了,手机落在津岛家充电了。” 他出门时就记得带上大包小包蛋糕,连手机都忘了,对当代青年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大失误。 夏油杰:“……”他扶额道,“我们回去拿吧。” 说这两男子高中生又迈开长腿,往回走。 他们哪知道,会看见那一幕。 ——身穿卡其色工装外套的男人宛若回自己家一般,旋转钥匙,打开了津岛家的大门。 身着鹅黄色围裙的叶藏塔拉着拖鞋至门口迎接。 “欢迎回来。”他听见叶藏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语调道,“欢迎回来,织田作。” 而胡子拉碴的男人则用一家之主才会有的平淡语气道:“我回来了。” “今晚吃咖喱吧。” 风将织田作的话语带入夏油杰的耳中。 第173章 第一百七二章 ‘我不应如此震撼。’ 夏油杰僵立在街口,远远望去,像一尊石雕。 他脑海中闪过太多想法,上一回突然当机,是在知道好友津岛修治与禅院甚尔有不伦关系时。 夏油杰还算爱思考,否则也不会被“猴子”与“猫咪”的问题困扰,可他思考的都是长久问题,譬如“生与死”。 这些问题都不可一蹴而就,虽会让他心里沉甸甸的,在午夜辗转反侧,却不会让夏油杰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努力说服自己:‘先前听他说跟甚尔同居时就该知道有这一天,作为朋友,我不应该表现出如此震惊的模样……’ 五条悟还在边上扇阴风点鬼火:“啊咧咧,那是谁啊~”他装模作样将右手平放在额头前,“好熟悉的脸哦,这不是阿叶漫画里的织田作嘛,竟然到他家里,果然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啊~” “织田作?”五条悟的话触碰到夏油杰的知识盲区,将他的思绪从“修治又跟野男人同居”中拉出来一点,艰难问道,“怎么回事?” 这回见鬼的就变成五条悟了,小圆墨镜都都遮不住惊讶:“真的假的,你竟然不知道?” 夏油杰:“我应该知道吗?” 五条悟跟夏油杰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他是真不知道,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夏油杰伸手。 夏油杰:? “手机啊手机。”悟手掌心朝上说,“我的手机不是落在他家了嘛?” “没有手机就没办法查。” 夏油杰手机里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就直接给了五条悟。 “我真怀疑你跟时代脱轨了。”他一边逼逼叨叨,一边翻找视频,夏油杰听见他的话,哪里不知道五条悟的意思,伸头凑过去看。 五条悟给他看的,正是先前火爆某站的cosplay视频。 五条悟还说:“难以置信,你竟然这个都没看过,果然你已经脱离时代了,杰,根本就是老人嘛。” “你用手机一般都看什么啊。” 五条猫猫在耳边喵喵抗议,夏油姓男子不得不分神安抚他。 “看新闻吧。”他思索一番道,“离奇凶杀案之类的,通过报道与网络图透猜测是否为咒灵事故,继而定位咒灵究竟在哪出现。” 五条悟震惊了。 他喃喃自语道:“真不知道该说是无聊还是厉害的爱好。” 他完全做不到啊! 果然,杰能入学即为特级咒术师是有原因的! 这样想想,他又与有荣焉起来。 如果家入硝子在这儿,定能看出五条悟在愣什么,她多半会无语地盯着五条悟看一会儿,飞速离开。 她天天跟这两人相处,最清楚五条悟对夏油杰的依赖指数。 看完视频后,夏油杰陷入思考,他还没把叶藏跟织田作的关系思索清楚,五条的喵喵声又搅得他无法思考。 不知不觉间,看见叶藏跟男人同居的震惊被冲淡了。 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知道了阿叶的性向,就要去接受这一切,说到底我们只是朋友,是幼驯染,不能随意插手对方的生活。’ 在日本,哪怕是母子之间都要保证社交距离,更别说是朋友了。 ‘说起来,没有社交距离的也只有……’ 他又抬头看五条悟。 ‘没有社交距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也只有悟了吧。’ 五条悟不知身边人在想什么,他又露出小夫脸道:“我们快点进去吧,没有手机我要死了。” 说着就上前直接按门铃。 “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还跟小学鸡似的喊门,“快来开门啊,阿叶。” 听见他的话,夏油杰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他问:“为什么要叫阿叶?” “就算是昵称也应该是修治吧。” 五条悟随口道:“因为他的笔名是大庭叶藏啊。” “修治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五条悟道,“你知道的吧,那个名字是他老爹强加给他的,寄托了恶心的愿望。”说到这他摸自己的下巴,“阿叶能吸引咒灵说不定是名字引起的。” “在此基础上,他希望别人以其他名字称呼自己,很好理解吧。” 五条悟话音刚落,叶藏就来开门了,他看夏油杰跟五条悟,还挺惊讶。 “怎么回来了?” 嚣张大猫恨不得用猫猫拳招呼阿叶,原因无他,这张无辜的脸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让他想打破了。 ‘我就不信阿叶没发现我手机落那。’五条悟想。 他有理由怀疑织田作回来是阿叶安排的,他就想要杰看见。 但杰看见又怎样? 悟并不清楚叶藏钓系美人的属性,也不知道自己的挚友夏油杰早就上钩了。他对漫画里的织田作之助还挺好奇的,想借这机会跟对方聊两句。 “我来拿我的手机。”五条悟吊儿郎当道。 “是在茶几上吗,还是在沙发上?”阿叶说,“我去找一下。” “不用,我自己去看。”五条猫猫探头探脑道,“我跟杰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回来,是那个吧,织田作的原型。”他说,“侧脸跟漫画里的一模一样。” 两人对话期间,夏油杰一句话都没说,就静静地看着叶藏。 “是、是的。”阿叶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慌乱,他飞快地瞥了夏油杰一眼,又咬下唇道,“是织田作之助的原型,我叫他织田作。”他强调道,“我们是认识了许多年的,很好的朋友。” 只一眼,就将刚才在五条悟插科打诨下沉寂的想法又勾出来,夏油杰看穿鹅黄色围裙的叶藏,心中五味杂陈。 “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五条悟说,“你跟杰不是幼驯染吗?”潜台词是,那杰怎会不认识。 “就算是幼驯染,也不会时时刻刻呆在一起。”解围的是夏油杰,一缕刘海随着他的话晃动,他的脸上依旧带着佛陀般的微笑。 只要是熟悉他的人就会意识到,此时此刻,夏油杰的内心并不平静,连他的笑容都充斥着社交表情特有的敷衍。 阿叶看他的表情,更慌乱了,菟丝子似的表象让五条悟大为赞叹,他发自内心认为,这世界上不会有比叶藏更加出色的演员了。 ‘仔细想想,他从小时候起就演技出色。’ ‘明明一直看得见咒灵,却把大人蒙得团团转。’ “先进来吧。”阿叶赧然道,“我介绍织田作给你们。” …… 夏油杰是会看jump的正常dk。 他的阅读范围仅限于jump,叶藏的《横滨野犬》他也一期不落看了,却不会像五条悟一样追相关的cos、p站上的同人漫、ao3上的同人小说。 很长一段时间内,五条悟醉心于看各种同人,并将其中最有意思、最猎奇的部分同他分享,经常深更半夜还能听见五条悟宿舍内爆发出阵阵狂笑。 “我跟你说,如果世界上有织田作这个人,阿叶对他一定是真爱。”五条悟跟夏油杰逼逼叨叨,“这种没有缺点的万能盐系主角,一点都不jump!” 夏油杰当时想:那必须是真爱,修治都以自己为原型捏了人物跟织田作做朋友。 他当时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人物“太宰治”身上,主要是太宰治人设太花哨,行为太中二,让他以为这是阿叶的终极理想。 等真跟织田作打照面,夏油杰才意识到叶藏的描述有多还原。 “你们好。”穿着同款式粉红色围裙的男人从厨房出来,跟俩男子高中生打招呼。 “我是织田作。” 哪怕是五条悟都老老实实跟织田作交换了名字,夏油杰去了趟客厅给五条悟找手机,等回来时发现他们已经寒暄上了。 “晚饭吃什么。” “辣味咖喱。” “是漫画里的那种吗?” “是的。” 非常平淡的对话。 因五条悟对漫画中的织田作特制辣味咖喱十分好奇,便跟阿叶喵喵喵叫说想留下来吃饭,夏油杰跟在边上假惺惺全说两句,意思是不能打扰之类的,结果织田作很爽快地表示没问题。 织田作说没问题叶藏肯定也没问题,四个大人连同放学回家的俩孩子一同上桌吃饭,好在他们家空间够大,多少人也能施展开。 吃饭之前叶藏跟他们俩,主要是夏油杰说了跟织田作相遇的过程,是早就编造好的那一套,假期的时候去东京找文治等人,意外同织田作相遇,衍生出一系列罗曼蒂克的故事,本以为再也见不了面,就将人画在《横滨野犬》中,没想到竟然又遇见了。 “并不是故意瞒着杰。”叶藏局促不安道,“只是没什么说的必要。” 经过一顿饭,夏油杰恢复了平静,原因颇多,一是因为织田作跟漫画里一模一样,是不会吐槽的好男人,二则是他不想看见叶藏不安的样子。 即使心中有些不愉快(他唾弃了自己的独占欲,明明是幼驯染,看见别的男人跟叶藏同居就不高兴是什么事儿),也将其按捺住,跟叶藏开玩笑道:“是《罗马假日》的桥段吗?” 阿叶听见他开玩笑,也松口气道:“不要打趣我啊,杰君。” 夏油杰但笑不语。 阿叶软绵绵道:“总之,杰君你能理解实在是太好了。” 他说:“我本来担心……” 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夏油杰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说,“如果我有一点表现出明显的反对,只会是因为那对修治你不好罢了。”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活得幸福。”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他又笑道:“正因如此,一定要擦亮眼睛啊,修治,如果他跟你出什么矛盾,要毫不犹豫地把人扫地出门才行。” 说这话明显暗示了阿叶的性向与织田作的关系,也暗暗表现了自己的支持,作为朋友,夏油杰真是非常体贴。 阿叶似乎被鼓励到了,又摇摇头道:“我跟织田作只是朋友。” ‘他不大想承认。’夏油杰又想,‘也是,日本人的话,没什么人能承认这点。’ 饭后,五条悟与夏油杰一同道别,又体面地离开,期间,后者没有一秒表现出不能接受,被五雷轰顶的模样,他像是完美的朋友,关心叶藏的生活。 优秀的挚友、体贴的幼驯染、完美的前辈…… 这些身份是夏油杰给自己赋予的枷锁。 五条悟走时高高兴兴的,他在路上问夏油杰:“你有什么感觉?” 他的意思是,有没有感觉到叶藏是个表演大师。 夏油杰表示:“织田作先生人还不错,目前看来。” 五条悟恨铁不成钢:“谁再跟你说这个啊,杰。” 我是问你有没有看清那黑心猫的真面目啊! …… “他似乎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待五条悟他们走后,织田作忽然说。 “哎?” 阿叶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的样子。 织田作问:“有什么原因吗?”他耐心道,“之前文治先生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爱子小姐跟我说了你跟禅院的关系。” 阿叶笑道:“哎呀,我跟甚尔能有什么关系。” 织田作点头道:“我想也是,所以这样做,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如果被人误会关系,一定是叶藏误导,对他来说没什么,可阿叶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有需要他配合的计划。 “唔。”阿叶歪头想了一会儿,大大方方道,“真要说的话,只是因为,很有趣吧。” “因为想看杰君知道真相时的表情,就这么做了。” 他轻柔说道:“只是出于这种无聊的原因罢了。” 说完后他又可怜兮兮道:“织田作会觉得我这样很恶趣味吗?” “不。”织田作毫不犹豫道。 “无论做什么,阿叶都是阿叶。” 他以平淡的语气道:“从未有过改变。” 因此,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 织田作平静地想:等阿叶回家不受咒力影响后,会尴尬得用脚趾抠地板吧? 第174章 第一百七三章 一月下旬,夏油杰又来了叶藏家一趟,帮津岛惠调伏式神。 术式的神奇之处在于,从觉醒起便知晓使用方式,津岛惠也一样,他知道如何召唤出式神,却迟迟没那么做。 叶藏问他为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只知道“召唤了会有危险”,经过五条悟跟夏油杰讲解后他才明白,危险究竟来自何处。 无法降服,就会被式神反噬。 调伏式神要从最容易的开始,夏油杰问津岛惠:“你觉得哪个最好?” 津岛惠没想一会儿便脱口而出:“脱兔。” 夏油杰来之前,从五条悟那儿借阅了不少手札,将十种影式神研究得透透的,他也倾向于先调伏脱兔。 从召唤数量上来看,脱兔一定是最多的,攻击力也最低,但调伏并不用收服整个族群,只要赢过一只就行了,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脱兔动作矫健,目标很小,极难锁定。 “玉犬能捉住它们。”惠自信道。 夏油杰说:“那问题就在于,你能支撑玉犬行动多久了。” 惠说:“十五分钟不成问题。” 夏油杰看着他,觉得他不愧是咒术师的孩子,人小鬼大,明明才上国小,思维却很清晰,三四年级的孩子都不如他明事理。 他除了是禅院甚尔的孩子外,没有任何缺点。 叶藏自称看不见咒灵,无法插入他们的对话,一早就退出去了,夏油杰没阻止,他认为阿叶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趁机教导惠。 “普通人卷入咒术师的世界,绝不是好事。”他说,“诅咒或许没有报复普通人亲属的能力,诅咒师却能这么做。” “只要在他们身边留下低级咒物,就能轻而易举将人撕碎。” 听到这,津岛惠睁大眼睛。 他严肃问道:“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如何保护好亲人?” 夏油杰说:“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他们。” “咒术师应该活在咒术师的世界中,通过祓除更多咒灵来保护他们。”他略作停顿道,“保护普通人的同时,守护我们所爱的人。” 惠不觉得这是好方法,他锁紧眉头道:“有别的方法吗?”他想要跟叶藏与津美纪在一起。 说到底,他只是小孩子,是被甚尔丢下,在不同家庭中辗转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能寄身的地方,想要呆在那儿,没有错误。 更何况…… 他偶尔会想:’如果阿叶他们到了我看不到的角落怎么办?’ ‘远离他们,这行为跟甚尔有什么区别?’ 他想到了叶藏曾跟自己说的话,大体说来就是甚尔其实是关心自己的,但他觉得自己照顾不了孩子,因此把他丢给不同人,只出钱,这是甚尔表达爱的方式。 当时惠对这说辞嗤之以鼻,并发誓绝不要成为甚尔这样的人。 夏油杰说:“那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伪装好,成为普通人。”他说,“咒灵不会盯上你,窗的人不会发现你,如此,度过平平安安的一生。” “这对你来说很难。”夏油杰道,“你的术式是个炸弹,一旦被发现,不会有人想放过你,修治跟你说过吧,禅院家一定会上门把你带走的。” 惠说:“不是阿叶告诉我的,是那个古怪的叔叔告诉我的。” 夏油杰嘴角一抽:“古怪的叔叔?” 惠撇了撇嘴:“五条悟。” “……”夏油杰的表情非常复杂,坦白来说他很想笑,他想嘲笑五条悟,另一方面,他又想,五条悟那样的童颜都被称为叔叔,自己是什么,大叔吗? 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比较捉急,五官过于成熟。 惠老气横秋道:“如果被发现,一定会被强行带到养大人渣老爹的垃圾场,那可是连他都呆不下去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的。”他以为夏油杰不认识禅院甚尔,还特意解释一下对方的行径,并一锤定音道,“这世界上比他更糟糕的老爹,绝对不多。” 夏油杰:“。” 真是人渣呢,禅院甚尔,连亲生儿子都不待见你。 夏油杰道:“你明白就好了。” 惠不甘心道:“没有第三条路吗?” 夏油杰笑道:“如果你足够强大的话,应该做什么都可以吧。” “无论是想光明正大跟普通家人住在一起,还是干其它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变轻,变得缥缈了,连眼神都没聚焦在惠身上,而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拥有足够的力量后,世上便不存在桎梏,到时候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 惠说:“那究竟该有多强?” 他无法理解这一概念。 夏油杰忽然想到五条悟之前说过的话,大体是说,五条家跟禅院家关系糟糕,就是因为在某个时代,六眼跟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同归于尽了,也就是说,面前的孩子,有成长为第二个五条悟的潜力。 于是他只对惠笑笑说:“等你长大后就能理解了。” 他曾经很讨厌成年人糊弄自己,对自己说些“长大后就明白”的鬼话,现在,他又不得不对惠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夏油杰难以用言语叙述五条悟的强大,他带给自己的震惊与压力。 * 20分钟后,惠从活动室里走出来,怀里抱着团毛茸茸。 他走到叶藏面前,想展示给阿叶,后者只能从他的动作判断;“是小型动物吗,惠酱?” 惠这才想起来,叶藏是看不见式神的。 夏油杰补充道:“是兔子,雪白的兔子。” 阿叶恍然大悟道:“先等等,我去戴眼镜。” 夏油杰没阻止他,一分钟后,叶藏精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他因此能看见脱兔,并将其抱在怀中,诉说他的可爱。 夏油杰表示:“既然调伏成功,我就先走了。” 叶藏道:“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不,不用,还有别的任务。” “是去哪里呢?” “银座。” 阿叶叹了口气道:“真辛苦啊。” 夏油杰微躬身,额头前一撮刘海随之晃荡。他对叶藏的回应客气得有些过分,不是他俩忽然变生疏了,而是他们说话一直就这样。 推心置腹也仅限于新年假期时隐晦的关心,等杰从消极中走出来后,两人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吗?光是按时交稿,就够伤我脑筋了。” 叶藏是这么说的。 夏油杰问:“不考虑请个助手吗?” 叶藏是漫画家中少有的不请助手派,他还特别喜欢画跨页大图,画风又精致,小庄编辑时常劝说他多请俩助手,免得身体被沉重的工作负担压垮,可叶藏执意没那么做。 他在工作上就像个铁人,不仅能按时交稿,还有存稿,此外还要负担俩孩子的教养工作,非常了不起。 叶藏说:“助手……还是算了,我不习惯有人帮我画。” 他又说:“除了画漫画,今年还要准备大学入学考。” 夏油杰对此毫不意外。 “学校决定了吗?”他顺嘴道,“东大?” “是的。”叶藏点头,“在东京,文治哥他们也会放心些。”话语间充斥着对入学考试的不在意,对叶藏来说,入学东大毫无难度,他念书时,偏差值处日本东北部最高档,夏油杰成绩都比他差点,去年他几乎没去挂名学校几天,只参加了最后统考,成绩也维持一贯的水准,在学力最高的东京傲视群雄。 要不然,他所在的私立也不会允许叶藏长期不出勤。 夏油杰除了说“加油”外也没别的想法,他本人在入读高专后就放弃了升学,但听说高专四年级后如果想要升学,可以直接转进日本国立任何一所学校的宗教学系,算咒术师为数不多的福利之一。 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去东大挂名,让父母高兴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夏油杰哑然失笑。 他忽然想起来,这想法是在他刚入学高专时出现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见过诅咒师与受害人奇形怪状的尸体后,如此“正常”的想法就消失了。 ‘现在能想起来,也是托了修治的福。’ 想毕后,他跟叶藏道别,去银座了。 …… 又过了几天,叶藏回了趟家,没遇见文治,倒遇见了英子。 英子的官途走得比文治坎坷,去年年底她升任经济产业省官员,经济产业省是有实权的省厅,负责项目包括民间经济、对外通商与矿产能源供应等等。 她是所在职位上的第一位女性官员,无数人盯着英子屁股底下的座位,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出差错。 叶藏打心眼里认为,这是日本社会的弊端,且无论是现在的日本,还是他所在的平行世界日本,都有一模一样的问题。 全世界都鼓吹男女平等,可光看日本会社与政府高层中的女性比例就知道大有问题,以叶藏亲身经历为例,武装侦探社的正式社员中,与谢也晶子是唯一的女性,港口黑手党中更是只有尾崎红叶。 ‘本世界的真身作家红叶姐还是男性。’他难以接受地想道。 那尾崎红叶在成为负责刑讯跟暗杀的干部以前是做什么的呢?显然,看她的打扮与口癖就知道,放在战国时代,她就是兼游女与忍者为一体的暗杀者,对当权者来说,是用过即丢的工具,想来她对上任首领来说,也是这样。 能在黑手党中杀出一条路,靠的是比寻常男性强大得多的智谋、意志力与异能力。 身居高位的女性往往比同等地位的男性更有能力。 叶藏很早就明白这一点。 以他个人而言,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在被女性供养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耻感,反而会自发性承担家庭主妇的职责。 他对富有气概的女性,抱着超乎寻常的敬佩心。 对英子也是这样。 论对长辈的“怕”的程度,他最怕也最信赖英子。 因此,当她问叶藏,最近发生什么事后,他毫不犹豫地说了夏油杰的事。 英子看待此事的角度比较清奇。 “这是文部省的责任。”她说,“我看过咒术高专的课程设置,非常不合理。” “哪怕是宗教类学校,那么多的社会实践课也很奇怪吧。”她说,“不要求他们念佛经,起码文化课得跟上,到随时随地都能参加统考的地步。” “心理疏导也得放入日常课程内,”她盘算着,“还得加强社会课程。” 叶藏明白她的意思,他给英子泡了壶茶,边倒满水边道:“是为了加强社会性吗?” “就像是警察学校一样。”英子说,“贯彻保护人民的意志。” “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会把咒术高专并入警察学校的特别学科。” 叶藏笑道:“如果英子姐的话,一定会那么做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英子在政府部门内还说不上话,而且咒术师本来就是三不管地带,他们自成一体,说是跟每个省厅都搭边,其实也每个都不搭边。 “所以。”英子问,“夏油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杰的事情吗?” 阿叶说:“顺其自然就行了。” “就算是杰,也得有青春叛逆期。” 他对英子眨眨眼睛道:“不是吗?” 英子沉默了一阵,诚恳道: “我觉得你的青春叛逆期更持久些,阿叶。” 都变成坏心眼猫猫了,这还不够叛逆吗? …… 二月下旬,叶藏陷入新一轮的忙碌。 原因很简单,连载了快两年的《横滨野犬》终于要动画化了。 众所周知,jump是周刊,除了极少有的法定假日外是不会放假的,叶藏作为青年作家中的劳模,不仅不用助手,还不会休刊,两年加在一起,连载话数超过100。 一般情况下,作者是很喜欢动画化的,这有助于在全球范围内推广漫画,带动单行本的发售量,且由于《横滨野犬》是目前jump的台柱之一,动漫化肯定有质量保证,不会做成ppt动图。 于是乎,二月中旬,叶藏就拥有了彩页与封面,以做推广。 小庄收稿时还将到这事,他半是叹息道:“如果叶藏老师愿意开签售会就好了,一定会有无数人来……” 光看长相,叶藏就充满了话题度,现代漫画界有几个美男漫画家,作品只能说是一般般,女粉丝却不少,在推特上也因长相缘故,收获了一波话题度。 小庄发誓,他们的长相比起叶藏真是差远了。 ‘话说回来,叶藏老师也不需要用长相带话题就是了。’他又想,‘作品本身已经非常出众,无论放在哪季做漫画都有王道之相,又不是出道偶像,相貌的作用远逊于其他……’ ‘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也就想想,心里知道是不可能的,叶藏的不喜欢开签售会在漫画家圈子都是有名的。 让小庄没想到的是,这回也藏却给出不同答案。 他说:“签售会,是开在东京吗?” 小庄:“应该,嗯?嗯!” 他猛抬头道:“老师您的意思是?!” 叶藏羞涩笑道:“如果距离近,也是可以的。” 小庄:“!” 他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砸晕了,结结巴巴道:“确、确定吗,叶藏老师?” “之前不都是……” 阿叶道:“该怎么说呢。”他想想道,“我本人也没有很排斥露面。” “大概是可有可无的状态吧。” “之前的话,是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因为织田作不在,无论想干什么都兴致缺缺。 “之前去了趟动漫节,看着满场地的同人作品与相关周边,终于有了种‘啊,原来我的漫画真有人喜欢’的感觉。” 小庄都要露出暴漫脸了,他表示:“那是当然的啊,叶藏老师,《横滨野犬》的读者排名一直很靠前,这就是民意啊,叶藏老师!” 怎么可能不受欢迎! “还有就是……”叶藏略显软和的语调传入小庄耳中。 “因为织田作说,直面读者的心意,是很重要的事。” 小庄的眼神比兔美酱还要犀利。 织田作! 他就知道,果然是辣个男人! * 东京动漫节后,小庄在叶藏的引荐下见过织田作。 叶藏去动漫节的时候答应过小庄,要介绍织田作给他。 奈何小庄之后就陷入了疯狂工作期,兜兜转转到一月才有时间,阿叶也没太正式,拉着两人在咖啡店吃了顿轻食,也算认识了。 小庄跟织田作交谈时措辞严谨,仅交换了两方的工作,寒暄些没营养的话。 即便如此,织田作的话还踩在小庄的神经上。 “工作吗?”织田作顶着张老实脸道,“前段时间在横滨的住吉会打下手,最近调动至东京,在阿叶的帮助下办理了东大的旁听证。” “有可能的话会考一下东大试试吧。” 他说:“未来的目标是成为作家。” 成为作家这点小庄不意外,不跟叶藏老师笔下的漫画一模一样吗? 但是住吉会…… 小庄谨慎道:“姑且问一下,住吉会隶属哪家会社?” 织田作:“是横滨当地的黑帮。” 他表示:“在雅虎上能查到姓名。” 小庄眼前一黑:雅虎上能查到名字? 完了,不仅是黑帮,还是有头有脸的黑帮啊! 所以漫画原来是真的吗? 小庄坐立不安,思维不断发散。 ‘长相、身处黑帮都是原设定,连写小说的梦想都一样,不会连工作……’ 想到这,小庄的脸都要青了,漫画中织田作的身份是什么,是前杀手啊! 不会连这都一样吧! 他肉眼可见地慌乱不安起来,没办法,就算是成熟的社会人碰上杀手都会不安吧?哪怕知道对方不是杀人魔都一样。 叶藏哪里猜不到小庄的想法,但他就坐在织田作身边静静微笑,像尊漂亮的花瓶,通过这一作态充分体现他对织田作的爱重。 小庄:“……” 拆不散,绝对拆不散! 因为拆不散他只能更加努力地跟织田作寒暄,争取了解清楚织田作人到底怎样,结果怎么说呢,首次见面时对方表现出的性格跟漫画中是一样的,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正面一套背后一套。 总之,小庄对织田作怀有警惕之心。 * 出席签售会,是织田作促成的。 或者说织田作没刻意做此事,只是在叶藏说要带着头罩去参加签售会时插嘴道:“为什么要带着头罩?” 叶藏:“因为不想被看见脸吧。”他迟疑道,“二次元跟三次元有一定区别,但若暴露在大众面前,他们肯定会产生微妙的想法。” 织田作问:“比如?” 叶藏:“比如将我跟太宰先生混为一谈。” 织田作:“你认为自己跟太宰一样吗?” “这……当然是不同的。”叶藏的情绪有些激烈,“太宰先生比我强数倍。” 织田作歪头道:“我不这么认为。”这是回答“强数倍”的问题。 他略做停顿后道:“既然你跟太宰有很大区别,只要跟你接触一次,读者也不会将二者混为一谈,不是吗?” 叶藏不吭声了。 他有的时候想,自己就不应该顶着跟太宰先生一模一样的皮囊降生,仿佛他活着都在玷污太宰先生。 这一刻,叶藏完全脱离了咒回世界的疯批状态,缩回壳子里了。 织田作看他默不作声,主动提问道:“你跟太宰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吧?” 叶藏摇头道:“织田作你看过《人间失格》吧。” 织田作点头。 “那你还猜不到是什么情况吗?” 织田作想后道:“大概能猜到。”他说,“也就是说,阿叶的自我认知是大庭叶藏对吧。” 叶藏本来想说自己是穿越来的,然而,哪怕是对织田作,最深的秘密他都说不出口。 他难得回归了叶藏原初性格,自我厌恶道:’我这种人,说白了就是阴郁的胆小鬼,哪怕是织田作,都不能说实话。’ ‘没办法,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自暴自弃地想道,‘出生时就带着记忆,怪物也不过如此吧,而且,看其他世界的样子,我的出生根本就是建立在太宰先生消失的基础上啊,这样看来我就是有罪的,出生就是罪孽。’ 他知道自己有罪,却不想告诉织田作,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他想要摆出更好的一面。 悲观的叶藏刚想回答织田作的问题,就听见他道:“读者并不会将你跟太宰混为一谈,阿叶也知道自己跟太宰是两个人,拒绝参加签售会的理由就不成立了。” 他是直线思维,不会想太多弯弯绕的东西,叶藏给出什么理由,就针对理由本身进行反驳。 而正是他的思维模式,让叶藏无法应对。 阿叶不得不从自怨自艾中抽出身来,缓缓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他忍不住问:“织田作很希望我参加签售会的样子。” 织田作大大方方承认了:“是这样。” 叶藏:“哎?有什么原因吗?” “原因的话,可能是我自己开过签售会吧。”织田作面无表情地诉说过往经历,听完他接下来的话,叶藏第一次深切感受到,织田作是以笔杆子吃饭的,有一定国民度的作家。 他讲的故事朴实而又动人。 “我出道是在得了新人奖之后,跟绝大多数的新人作家不同,”织田作解释,“他们在参赛之前,往往拥有自己的博客界面,或是在报刊上发表过文章,是网站的专业写手,我当时得奖,遭受多方质疑,因为我在网络上查无此人,在此情况下,根本不会有几个读者。” 他说:“我最早的读者,是朝日文库的工作人员,他们有的是编辑,有的是报刊部门的小职工。” “那段日子里,不知道是出于鼓舞还是其他心里,有员工以读者的身份给我写信,与我讨论剧情内容。” “老实说,非常感动。” 他说:“当时的感动,并不亚于看夏目老师小说时的感受。” “之后在编辑的帮助,与奖项的加成下,陆陆续续在报刊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反响不是那么激烈,等文章攒够了一本集子,就商讨着出版。” “因为不确定能卖多少本,初印也不是很多,当时为了推广,编辑让我去开个签售会。” 听到这,叶藏早就入迷了,他对织田作过去的好奇心本就强盛,今天当事人愿意同他说说,哪有不情愿的。 他问:“来的人多吗?” 织田作回忆道:“以青年作家来说,来的人并不是很少,但与之后的无数次签售会相比,规模就太小了。” 他说:“但那是我记忆最深刻的签售会,直到现在,所有读者的脸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他们有喜好文学的家庭主妇,有在东京任职的大学教授,有教会学校的女高中生,还有领战后救济的邮递员……” 他说:“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有各自的兴趣爱好,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第一次看到我的作品。” “我能看出来,他们中很多人的生活并不是很顺利,甚至有些困难,在那个年代,是很正常的。” “我记得穿邮递员制服的少年,他看上去绝对不超过14岁,他朝我羞涩地笑,跟我说他是请了一天假来的,他说他喜欢我的短篇小说,往往会一边吃饭团一边看,这样只撒盐的饭团都会变得好吃起来。” “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关注我,喜欢我的作品,而我的文字能给他们带来些什么。”他说,“或许,我的文章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光彩,或许,能给他们带来一些面对未来的勇气。” “这些情感,如果不直面读者本身,是很难感受到的。” 他最后说:“我们能够阅读读者来信,感受他们寄托在纸张上的情感,但我们无法想象出,纸张或者email背后,藏着怎样的面孔。” “在当时,他们给我带来了幸福感,让我知道,自己成为小说家是最正确的决定。” “我也想让你感受这样的幸福,阿叶。” 想让阿叶活得快乐。 这是织田作身为挚友,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祝福。 * 以上对话,叶藏并未转告小庄,他要将其作为珍贵的回忆,好好藏在自己的记忆宫殿之中,每当心情晦暗的时候,都要拿出来品味品味,那样,就算是他,都能获得一整天的快乐。 而小庄,虽然过程值得商榷,但叶藏同意开签售会这一结果让他十分愉快。 他将其转告给主编,主编听后哪有不高兴的,立刻决定,要将这次签售会的规模扩大扩大再扩大。 最后,他们决定将签售会地点定在新宿附近的一家书店,那是东京体量最大的书屋之一。 之后则是开放签售会的名额。 如果是不太红的作者,到场的读者不会太多,人数也不用加以限制,可放在jump系的作者身上,这点是绝对行不通的。 《横滨野犬》因人设与画风问题,除了jump漫吸引的传统男性读者外,还吸了一大票的女读者,之前jump做过一次临时调查,看哪部是女学生最爱的漫画,结果不出所料,《横滨野犬》夺得榜首,甚至有读者宣称,她们就是为了《横滨野犬》才订购jump的。 都市丽人的话,很多都宣称自己不看漫画不看jump,对她们来说,看这种漫画拉低了自身水准,她们更愿意去订购时尚杂志。 再加上先前几次活动,参与人数都超过了策划者的想象,深思熟虑后他们还是决定开通网络频道,以抽奖的形式,确定参加签售会的人数。 没抽到的人只能在外场参加活动,不能排队跟作者要签名。 用小庄的说法就是:“我们好像在组织偶像握手活动,而不是签售会。” 官网宣布本次签售会叶藏老师也会到场后,网络一片沸腾,而之后的限制人数提示则弄得怨声载道,即便如此,想要参加签售的人还是乖乖去抽奖了。 由于报名人数太多,官方不得不放了更多的名额,还跟叶藏再三确定要延长签名时间。 阿叶很好脾气地答应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3月1日举行的新宿签售会,终于要开始了。 …… 3月1日上午,娜娜起了个大早,签售会开始时间是下午两点,她早上八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整理着装,第n次确定要带的漫画单行本。 必须干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发推特。 娜娜酱运气倍好:麻利赶早去东京。 很快,这条推特下跟了一连串的留言,都是在嚎叫娜娜运气好的。 看见那些留言,娜娜更是神清气爽,确实,她也觉得自己运气非常好。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怎么会在横滨逮到cos程度百分之百的织田作,在漫展上看见织田作跟太宰的绝美爱情,抽喜欢太太的签售会名额还能中签呢? 综上所述,她的运气确实非常好。 接下来则是jr转jr,她到新宿的时间是中午12点,本想着早两小时进场排队应该没问题,结果她真太天真了,去的时候书店人山人海,不仅是书店人员出来维持秩序,就连保安都请了一打。 至于《横滨野犬》的单行本,更是一本不剩,她路过店员的时候还听见他们聊天,说是昨天才进了多少本,结果签售会一开,竟全卖完了,后期还要追定。 由于她抽到了内场门票,排队也排得是欧洲人队伍,排在她前面的是俩素不相识的女子高中生读者,两人从《横滨野犬》的画风吹到世界观设定,又吹到叶藏老师的真实性别。 网上有种说法拥趸颇多,大体是说叶藏老师是jump系中少有的女漫画家,要不是女漫画家,怎么会有如此细腻的情感线跟流利的画风呢? 娜娜听到这插了句嘴,说不知在哪看过,说叶藏老师是男画手。 她凭借这句话打入小团体,三人又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 众所周知,准时这点几乎刻在日本人的DNA中,签售会也是如此,说是两点开始就两点开始。 娜娜的站位比较靠前,能够看清楚搭起来作家台面。 大约在13点55分时,资深读者较为熟悉的编辑小庄出现在了员工通道口,而跟在他身后的…… 娜娜:? ?? ???!! 这位老师你有点眼熟啊! 你不是之前跟织田作上演绝美爱情的,跟太宰一模一样的绝美coser吗? 只见那拥有三次元不应存在美貌的世纪美少年轻巧地坐在属于大庭叶藏老师的座位上,对目瞪口呆的读者们说。 “各位读者能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十分感谢。” “我是《横滨野犬》的作者大庭叶藏。” “现实生活中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第175章 第一百七四章 现场的读者激动得不行,相关论坛上也宛若放烟花一般喜气洋洋,可愣是没有一张照片流出去。 原因很简单,这场签售会跟绝大部分的漫画家签售会一样,是禁止拍照的,日本这国家,偷拍又犯法,哪怕是顶着他人谴责的视线“咔嚓”一声按下快门,也绝不可能上传至公共平台。 没有照片,剩下的只有形容词,可形容词也不大一般。 日本媒体在取外号上天赋异禀,时常出现“四千年一遇的美少年”“帝国猛虎”这样过分夸张的称呼,划重点是画得不错,听起来未免太中二。 叶藏出场时,却没被盖上相同的帽子。 * 川上奈绪不大关注漫画家。 倒不是她不追漫画,身为排球社主将,曾带领队伍打入全国大赛八强的川上奈绪是不折不扣的运动系少女。 跟那些关注时尚的精致女生不同,运动系会画大量时间在训练上,高强度的体育锻炼与完美的妆容并不兼容,课后她们也没时间逛街,而要参加社团活动。 这也是有好处的,全国大赛成绩优异的人,能通过体育成绩被保送进名牌大学。 当然,支撑日复一日训练的,还有社团成员的爱,那这爱来自哪里?除了运动爱好、社团成员的友情外,就是各种各样的漫画。 漫画中的热血与友谊,还有主人公在付出汗水后得到的回报,对川上奈绪来说,都是帮她前进路上的道标。 Jump,是她每周必看的。 对于她这样的读者来说,与其关注漫画家本身,不如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创造的作品上,漫画中承载了太多现实世界中不会有的真挚情感、热血与想象力。 她对漫画家的关注,基于对方的身体情况会不会影响正常连载,他是否跟网站预约进行作品相关访谈等等。 关注本人,是不现实的。 此外,日本漫画家的大环境也是秉持匠人精神,不出现在镁光灯下,更缺少被关注的土壤。 因此,她知道叶藏老师要开签售会,却也没多想去,课余想起来刷论坛,也是为了问答环节,看现场访谈中能不能透露些情报。 哪知道一点开论坛,满屏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宰!是活的太宰! 叶藏老师! 都是些意味不明的话。 川上奈绪想:是叶藏老师说了什么吗?这个反应…… 完全无法理解。 在一片语无伦次的文字尖叫中,她终于找到一条理智的评论,将前因后果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大体上是说,叶藏老师长得很好,非常好,非常眼熟,非常二次元,他到底长成什么样了,可以参照漫画中的太宰治,真是一模一样。 川上奈绪看见这条评论,不大相信,人怎么可能长得跟漫画人物一模一样呢?太夸张了。 这一想法冒头的同时,她还在往下翻评论,不出意外,有在场人翻出了东京漫展节的视频。 当时《织田作与太宰治的绝美爱情》小范围内火了一段时间,此外《顶流太宰治》也在视频网站中拥有一席之地,今天参加签售会的人中,不少都看过这俩则视频,更有包括娜娜在内的幸运人士,看过现场。 他们轻而易举将叶藏认了出来。 没办法,除了阿叶,还有谁能长得跟二次元人物一模一样呢? [视频] 叶藏老师长这样 发的正是东京动漫节上的视频。 签售会还是很人性化的,虽然不能拍照片,但透露叶藏老师长相还是没问题的,小庄先前就知道,阿叶参加过东京动漫节,还留下了许多视频。 他跟主编以及其他人员讨论过好几遍,关于叶藏老师的帅气度会给他的漫画事业带来怎样影响,讨论来讨论去,众人都认为,他的长相能起到锦上添花作用。 谁不喜欢池面呢? 川上奈绪带着些许的好奇心,点开视频。 川上奈绪:“?” “??” “??!!!? 她因为不搞cp,选择点开的是《顶流太宰治》,叶藏跟传统coser不同,他自己长得太好,脸上几乎不带妆,摄影师拍摄时也不是远拍,他甚至安排了几个后期被认为是镇圈之作的长镜头。 用拍电影演员的方式来拍coser,清晰得连人脸上的毛孔都能看见。 在此苛刻的镜头下,脸上的一切妆容,都会像拙劣的面具。 就连化妆苦手的川上奈绪都知道,这位太宰coser,怕是真人长得非常好,好看到能够绝杀大部分演员的地步。 如果光是这则视频,奈绪还不会过于惊讶,她本以为,这则视频只是个参考指标,现场人的“叶藏老师长这样”也只是比喻句。 哪里知道,一些p站上的活跃画手竟然现身说法表示: 说叶藏老师长这样是事实陈述 没错的话,叶藏老师与顶流太宰是同一个人 看到这句话,川上先瞳孔地震,是的,没错,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她已经吃惊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真情实感。 然而在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尴尬的问题。 假设说,叶藏老师跟《横滨野犬》中智近乎妖,手拿剧本的男人太宰治一模一样,不就说明,他是按照自己的模样来画太宰治的吗? 想到这,奈绪表情复杂。 ‘一方面来看,太宰剧本精的名头绝非空穴来风,他都是作者的化身了,当然知道世界走向了。’ ‘另一方面……’ ‘果然,叶藏老师是中二病吧。’ …… 中二病叶藏老师结束了问答环节,正式开始签售。 问答环节是这样的,工作人员随即叫好,从现场抽取三人,向叶藏提问,问题最好是跟《横滨野犬》有关的,涉及到叶藏老师私人生活方面,老师有权拒绝回答,问题也会作废。 来现场的读者还是比较善良的,他们都发现了叶藏长得跟太宰神似这一问题,却没有谁捅破窗户纸。 如果直接问老师“为什么作品里时髦度最高的角色跟您长得这么像”也太哈子卡西了,大家都是从国中二年级过来的,谁还没有过拯救世界、自己是特殊的那个的想法呢? 叶藏老师只是把这一想法表现得有那么一丢丢明显而已,小问题、小问题。 发现这点后,不少读者都对叶藏投以怜爱的视线,尤其是女性读者,她们都认为叶藏非常可爱。 于是,三个问题都很中规中矩。 第一个问题是:“太宰有几个朋友。” 阿叶:“嗯……真要说的话,被他认可的朋友一共只有两个吧,织田作算一个,还有一位,他已经离开港口黑手党了(笑),对太宰先生来说,他已经被开除朋友名单了吧。” “中也君的话,不是太宰先生的朋友,他们都认为对方是犬猿之仲,可当灾厄降临时,又会互相帮助,就是这样复杂的关系。” 第二个问题显得有些无厘头,读者竟然问:“织田作喜欢的咖喱配方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的角度非常清奇,如果换个漫画家,肯定无法回答,只能说“那是织田作的秘密配方”之类的搪塞语。 可被问到的偏偏是阿叶,他都帮织田作做过这么多次咖喱了,怎么会不知道它的配方。 回答这问题时,连火候都说得清清楚楚。 在场人中有料理能手,烘培爱好者,还有上过家政课的人,他们都是行家,听两句就知道叶藏有没有胡说八道了,结果阿叶说的食谱可操作性太强,他们都暗暗记下,想着有时间能回去做一次看看。 说不定很好吃呢,那可是织田作喜欢的咖喱啊。 第三个问题还是跟太宰治有关,读者询问了叶藏,在创造太宰时,他的创作理念是什么。 如不是在签售会上,听见这问题的叶藏一定会戴上痛苦面具。 ‘什么创不创造啊,太宰先生根本不是我创造出来的,以我的能力怎么会构造出父亲大人那样的人物,最多不过是将他的形象搬上画纸罢了。’ ‘好在父亲大人没有追究这一点……’ 是的,没错,他心中已将太宰的称呼替换为父亲大人了,还好阿叶没有疯到让太宰本人知道此事的程度,否则就连首领宰都会面目扭曲。 被问到后不能不回答,叶藏疯狂地吹了一通彩虹屁。 他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道:“太宰先生是作为智的巅峰被创造出来的。” “因为想画一个非常聪明,聪明到了异人境界的角色,所以太宰先生出现了。” 这回答乍一看没什么问题,要是五条悟在场,肯定会跟夏油杰逼逼:还说没有参考我,五条悟的人设不跟我一模一样吗? 他不就是最强吗? 现场人的想法则是:“……” 所以说为什么太宰先生跟您长得完全相同呢,叶藏老师? 是因为您是美貌的巅峰吗? 因为槽点太多不知从哪吐起,在场人的心态多半如此。 不,仔细想想,说是美貌巅峰还真没错。 场下的娜娜怀着沉重的心情道:“这样看来,太宰先生在很多领域都是第一啊。” 美貌第一,智力第一什么的。 平行世界的首领宰:?? 叶藏美貌关我太宰什么事呢? ‘不过……’ ‘我怎么觉得,叶藏老师的脸有点眼熟来着?’ 娜娜苦思冥想。 ‘上次漫展时就觉得有点眼熟,不是二次元的眼熟,是三次元类型的。’ 娜娜:‘究竟在哪里看过来着……’ * 问答后正式进入签售环节,抽中签的幸运儿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排成长队。 队伍以回字形向前,蜿蜒曲折,小庄看了眼表盘,起码要三小时才能结束。 叶藏对读者非常好,签名的同时还会聊上两句,还会问对方想要签什么。 娜娜排在队伍中段,等到四点,终于挪移到叶藏面前,叶藏看见她便睁大眼睛,温和道:“上次受你照顾了。” 东京动漫节的时候,他就跟娜娜见过面,甚至连放到网上的视频,都有娜娜剪辑的。 娜娜听叶藏这么说,哪有不高兴的,这代表了两点,一是叶藏还记得她,二则是叶藏老师的身份实锤了啊! 她之前就想着,虽然可能性不太高,但要是叶藏老师有什么双胞胎兄弟,跟漫展上的“太宰”不是同一个人呢? 现在叶藏自己都承认了,就是同一个! 娜娜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兴奋二字来形容了,她恨不得原地飞升。 “不不不不不,是我受叶藏老师照顾才对。”她恨不得鞠90度躬,之后又小心翼翼道,“那次在漫展上见到的织田作……”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叶藏眉眼舒展道,“你能猜到的,他就是主角原型。” 娜娜:我能猜到啊!我当然能猜到!我绝对能猜到啊! 天呐,更让人兴奋了好吗! 神仙爱情!绝对是神仙爱情! 当然了,她肯定不会把内心脑补的cp向情节展露在正主面前,她在签名之后接过书。 “哎?!!” 展开书页发现,叶藏竟然以超快手速帮她画了绘签,明明说好今天到场读者太多,只签名写字不画图的。 阿叶对她俏皮地眨眨眼,无声地做着“秘密”的口型。 娜娜:“!” 要命,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爱了,即使他超级羞耻地在智者角色上安了自己的脸也超级可爱的! 娜娜像做贼一样抱着书,冲着叶藏点点头,迅速地离开了。 跑到一半,她不知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着。 “织田作”呢?“织田作”一定来了吧! 牙白,为了好友成为漫画家,主人公的原型都是好朋友什么的,这是什么绝美友谊! 她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回家后就要一手写文一手画画了! …… 签售会之后,与叶藏相关的视频又在小范围内传播了一阵,作为漫画家,他收到的不只有赞美,还有一部分的反对言论。 由于《横滨野犬》中出现了太多近现代文豪的名字,从连载开始就有不少名著粉认为这是对文豪的恶意改编,他们绝对不接受这部漫画。 甚至还有人写信致编辑部,表示他们在连载之前需要经过文豪后人的同意,否则就是侵权行为等等。 对此,jump编辑部是贴出严正申明的,出现在漫画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均经过其直系后人允许,他们甚至展出了相关法律文件。 论对人物的改编,《横滨野犬》的合法性无懈可击。 法律上无懈可击,只能从道德上进行谴责,他们纷纷表示,假设说叶藏老师与漫画中太宰治的长相相似度很高,这就证明叶藏老师已经脱离了中二病境界,上升到超自恋了。 他根本就是虚假的太宰粉! 这些言论阿叶肯定是知道的,因太过委屈,他跟织田作翻来覆去抱怨了好几。 “但是太宰先生就是长那样啊!” “我明明比所有人都要敬爱太宰先生……” 他坐在沙发上,明明是端坐着的,在织田作眼中却像可怜的蜷缩的小猫,因为抱怨的样子太过可怜可爱,织田作都忍不住走过去,rua了一把叶藏的脑袋。 叶藏:哎? 织田作淡定地想:手感还不错。 叶藏像只受到惊吓的仓鼠,捂着自己的脑袋,呆呆地看着织田作,很不理解他行为似的。后者也没有对自己难得的一时兴起作出解释,反倒是点点头道:“确实,论对太宰的喜爱,没有人会超过你。” 阿叶仿佛找到了靠山似的,小声道:“对吧。” 织田作“嗯”了一声道:“没错。” 因为被织田作揉了脑袋,叶藏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身边都要飘着小花花了。 “不过。”织田作想起什么,忽然道,“你跟这世界的太宰,长相还挺相似吧?” 叶藏:“哎?” 织田作继续道:“从血缘关系来看,你是他的直系后代,此外,我看过《人间失格》封面上的太宰照片,跟你神似。” 他略作停顿道:“因此我查过太宰老师的留存照片,某些角度与阿叶你一模一样。” …… 这一问题不仅织田作发现了,看过文豪太宰相片的读者也发现了。 说一下不同世界间的问题,咒术回战世界跟文豪野犬世界部分重叠,要不然津岛文治他们也不会跟同位体长得一模一样。 换成历史上的文豪们,又怎么样呢? * “修治肖似太宰。” 英子简单利落地下结论。 正史上的太宰治非常爱拍照,咒术回战世界的太宰也不遑多让,他留下了大量的黑白照片。 那时候的照片已经很清楚了,太宰被照得菱角分明。 他跟叶藏的长相是相似的,可两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怎么说呢,就是身上多了一种,被生活磨砺过的,小布尔乔亚气质吧。 有点忧郁,又有点矫情,带着点儿厌世气质,这是照片中的太宰治。 太宰本人留下的相片都被珍藏在津岛家,流出去的却很少。原因很简单,那年代许多人将相片与恶灵挂钩,太宰治是实打实被咒灵所爱的体质,谁知道他照片流出去会不会出事。 他真正在外通行的照片只有两三张,还都贴在国文课本上了,那几张“太宰”非常不“太宰”,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或带着滑稽的笑容或是僵硬地看向镜头。 跟家中珍藏的照片完全不同,已经到了认不出是本人的地步。 除了放出来的几张照片外,也只有考古党去图书馆,翻当年的报刊,才能从角落里找到模糊不清的太宰照片了。 那这种考古党有没有呢? 当然是有的。 原因无他,《人间失格》的作者太宰治在日本人气实在是太高了,现在日本青年中,哪怕是再不学无术的,都读过他的作品。 他的文章,在国文课本里的出现频率实在是太太太太太高了。 此外,由于本世界的太宰老师长得跟阿叶很像,流传至后世的作家交流信中,也经常提到“太宰长得很好”“面若好女”“缺乏阳刚之气”之类的。 对此,饱受课本上太宰照片荼毒的众多学子表示:就这?就这? 你们近代人的审美是不是有点问题。 还有些人死活不肯放弃,他们认为《人间失格》中叶藏的经历是太宰生活的翻版,他就是这么受女性欢迎。 普通受欢迎,有钱就够了,到了太宰治那份上,必定有张帅气的脸蛋。 因此,就生出些小众考古党,愿意为了一睹太宰真容,去翻当年的报刊。 结果,他们愣是从照片的角落中搜刮出太宰的小小小小图,并惊为天人。 存在国立图书馆内的报刊是不给拍照的,就算有的为了研究,破格允许人拍照,也绝不允许上传至网络。 发表在网络上,是违法行为。 因此,太宰的长相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横滨野犬》才出来时,引起考古北极圈震动,他们一致认为,叶藏老师确实是宰厨,只是他致敬宰的脑回路十分清奇,才会搞出智力巅峰的人设。 长相上,他们是非常满意的,三次元转换二次元肯定不会一模一样,但这位太宰老师,已经尽量贴近原本长相了,且不是教科书上蓬头垢面的太宰,是真实的美男子太宰。 北极圈人:是同好,是一起考古的同好。 当论坛上血雨腥风接连不断时,考据派大佬终于出场了,他表示:你们都别吵了,叶藏老师应该不是照着自己画太宰老师的,是太宰老师就长那样。 这位考据大佬混迹各圈之间,因其对文豪太宰治非同一般的了解而受人崇敬,他了解太宰到什么地步呢?曾经有人问他,他是不是研究近代作家太宰治的学者。 学者大佬表示,如果他们想要知道太宰的真实长相,不如去看看东京电视台在98年拍的纪录片,是纪念太宰逝世五十周年的特辑,大概在第17分钟时,出现过精修版的太宰照片,是报纸上的那种。 “看过那照片,就知道叶藏老师为什么画成那样了。” 他说自己不是为了叶藏说好话,只是指出现实罢了。 这点网友都相信,因为他曾公开批评过《横滨野犬》的人设过于儿戏,对历史上人物性格改编较多,他非常不喜欢,这是在戏弄历史人物巴拉巴拉。 正因为他喷过《横滨野犬》,为叶藏发声时才更有说服力。 东京电视台拍的视频在网络上能找到,有人看了之后惊为天人,想自己真是被教科书欺骗了太多年,竟然错过这等美男子。 后又突然想到,叶藏老师跟太宰老师长相上也有相似处,可能就是缘分。 更有人嚎叫道:“可恶,历史上的太宰老师长得这么帅,为什么我们国文课本上要放那么丑的照片啊,显露不出太宰老师美貌的十分之一。” 有知情人士表示:“跟肖像权有关,太宰老师的肖像权现在还牢牢把控在津岛家的手中,他们也不对外公开资料,我们能看到的照片,都是经过他们授权的。” “东台纪录片中的照片,也是他们放出来的,就是知道的人比较少。” 到这又有点歪楼了,有人问津岛家族是什么,又有人跑出来科普津岛英子跟津岛文治。 这对兄妹是政界人士,却因长相问题,在日本大受欢迎,投票的时候有不少年轻人会因为他们长得太好而投给他们宝贵的一票。 津岛家的人早就因长相而出圈了。 或许是看了帅哥的照片,科普结束后,楼里的戾气少了很多,读者的思维开始天马行空起来,他们一会儿说叶藏跟太宰老师长得像是有缘,一会儿又打趣说,叶藏老师说不定是太宰老师的转世云云。 立刻有人出来反驳说,那样叶藏老师的自恋指数就更高了。 转世的自己喜欢上过去的自己,这不是纳西索斯的故事吗? 由于讨论越来越离奇,说话越来越没谱,这栋楼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 织田作放下了手机。 叶藏小动物似的抬头,敏锐地看向他道:“怎么了,织田作?” 织田作道:“没什么,刷了会儿手机。”他问叶藏,“行李收拾好了吗?” 没错,现在叶藏正在收拾行李。 他昨天突然跟织田作说,自己要去仙台一趟。 是位于宫城县的仙台市。 织田作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叶藏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事”,他说:“英子姐告诉我,那里有一户亲戚,需要走动走动。” 织田作:“是很近的亲戚吗?” 叶藏道:“不,很远,是只有新年集体发贺卡时才会想到的亲戚。” 织田作问:“那为什么要走动。” 叶藏说:“唔,英子姐没跟我说,大体上能猜到吧。” 织田作:“?” “咒术师跟异能力者不太一样。”从头解释很麻烦,可对象是织田作,务必要解释清楚,让他全部搞明白才行,“异能力者的觉醒是随机的,血缘并不能成为传递异能力的纽带,我至今只听说过一位异能力者,拥有将他人的异能力传承给血亲的能力。” “事情暴露后,他成为了众矢之的,每个人都在找他。” 织田作理解地点头道:“很多人都想成为异能力者。” “是吧。” 叶藏继续说:“咒术师恰恰相反,绝大多数的咒术师,都出自同一血系,目前公认的说法时,咒术师的大脑构造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因此他们才能使用咒力。” “大脑的变异属于遗传,在御三家之类历史悠久的家族中,算显性遗传。” “这也就是为什么,突然觉醒的咒术师会发现,自己向上几代人中一定出过咒术师,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无人遗传到相关性状罢了。” 听到这,织田作怎会不懂叶藏的意思,他直接说:“也就是说,宫城有觉醒的咒术师,而且是你的亲戚。” 叶藏:“是这样没错。” 换个人,他肯定能说更多话,可换成织田作,叶藏就默认,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说,对方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英子姐让我去看看他。” 叶藏说:“听说是很腼腆的孩子。” 织田作道:“多大?” 叶藏:“比惠大一岁。” “那孩子叫忧太,乙骨忧太。” 第176章 第一百七五章 英子想起乙骨忧太只是偶然事件。 如上文所说,他们家跟乙骨家的亲缘关系,只限于新年拜贺时寄一张明信片。 三四年前,乙骨家带着小儿子来东京看病,看精神科,说是在仙台那儿看过了,医生建议转院到东京,他们家的旦那桑只是普通公司职员,死活约不到东京的专家号。 乙骨家求遍了熟人,最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给英子打了电话。 他在打电话时内心充满羞耻,乙骨是传统的日本人,很不爱欠人人情,可为了幼子,不得不腆着脸找有权势的亲戚。 英子对外人态度一向好,立刻就同意了。 乙骨家因此欠了她人情。 事后英子曾问过,乙骨忧太看什么科,帮助挂号的助理说是精神科,他颇为惋惜地感叹,说孩子年纪还小,竟出现了幻觉与幻听,宽松世代结束后的儿童压力竟如此之大,是文部省的问题。 英子随他感叹,也不回话,只笑笑罢了,她清楚助理与文部省的某位官员有过节。 当时英子只将其当作一件小事,随着她对咒术师的了解加深,英子意识到,在咒力与术式传承上,血缘非常重要。 若非如此,几十年前的太宰治也不会有吸引咒灵的体质,叶藏也不会觉醒术式,五条悟也不会拥有六眼。 是因为他们有菅原道真的血脉。 ‘菅原道真的血缘如此有力,那相同血系的孩子中会不会有咒术师?’ ‘如果有的话,他们会不会跟阿治,还有五条悟一样强大?’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后,英子就去找人普查了菅原道真的后裔,她所在的部门方便她盘点人,当助理将人名汇总在她按头后,英子又恰到好处地想起了乙骨忧太的事。 幻视与幻听,不很像小孩发现咒灵后的表现吗? 英子在饭桌上将这件事告诉叶藏。 叶藏问:“后来怎么样了?” 英子:“听说那孩子治好了。” 阿叶笑道:“杰君小时候也这样。” 与夏油杰有关的事,让英子顿生兴趣,别误会,如果叶藏说得是五条悟的事也一样。她对特级咒术师是战略性关注。 英子问:“怎么?” “前因后果我不是很清楚,毕竟对杰君来说算糗事,他没跟我太说,但能感觉到他当时的心情很低落。”叶藏笑道,“不过是试探了我跟他父母,跟其他一些朋友,能否看见咒灵罢了。” 英子:“你肯定说看不见。” 叶藏乖顺点头道:“是这样。” “本来,杰君的父母不应该注意到这一小插曲,但他当时伪装得不好,视线落点总有些怪。”叶藏道,“听说夏油太太那一脉有精神疾病史,你知道的,咒术师都挺疯,大脑结构畸变,连带着未觉醒的亲属,也会有问题。” 英子点点头。 “基于莫名的担心,他们带杰君进行检查。” 英子道:“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 叶藏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英子问:“那你有兴趣去见见乙骨忧太君吗?”她半开玩笑道,“说不定又是力量可媲美五条悟的咒术师。” 阿叶摇摇头道:“那可能性真小。” 听他这么说,英子以为叶藏拒绝了,哪知道他的下一句话是:“为了接下来的新篇,我要去采风。” “古建筑、寺庙之类的。” 英子乐道:“你画黑手党还要看这个?” 阿叶道:“漫画的主题应该是多元的。” 他笑道:“宫城县就很好,论典型的,略带宗教意味的日本小城,没有比我们那带更好的地方了。”青森距离那很近,这也是为什么,乙骨家会跟津岛家保持着微弱的联系。 他说:“我知道乙骨君可能只是普通的四级咒术师,但不知怎么的,有隐隐的直觉告诉我,该去看看。” “咒术师的直觉应该被相信,悟君一直将其挂在嘴边。” 英子点头道:“好吧,那你去看看吧。” 阿叶刚点过头,就听见英子说:“前段时间又听人说,最强的咒术师堪比几十枚核弹,认真起来可以毁灭全人类。” “你到这强度了吗,阿治?” 叶藏哂笑:“都是谬论罢了,”他说,“真要如此,人类已经毁灭过无数次了。” “我当然是不行的。” 他认真道:“我超弱的。” …… 正如叶藏跟英子所说的那样,他去宫城,一小半为了取材,一小半为了直觉,至于剩下一点…… 织田作在送叶藏去车站的路上道:“阿叶你越来越喜欢小孩子了。” 叶藏说:“哎?没有吧。” 在织田作的凝视中,叶藏回忆了近期生活,发现织田作说得没错。 他头像到:“接触孩子的时间是比以前多了,”他说,“在英子讲到乙骨君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瞬间的想法,想他如果真能看见咒灵,又无人指导,夭折的概率颇高。” “我能看见咒灵这事也隐瞒不了多久,乙骨君又在宫城,距离东京十万八千里,他若是咒术师的苗子,我还能帮助一二。”他说,“我是不能独自活着,总要攀附些什么,但若连孩子都无法保护,又怎样称自己为大人呢?” “稍稍想尝试着,向前走一步。” 他在织田作面前,是无话不说的。 织田作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永远波澜不惊,永远能给你中立的回馈,无论你跟他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日常还是非日常的,他都能以世上罕见的包容心,将跌宕起伏的情节,化作一汪平静的湖水。 叶藏曾想过,他会成为太宰先生,成为众多人的友人并非偶然。 无论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做着怎样的职业,在织田作面前都会被一视同仁,黑手党业务内的绑架、勒索、暗杀对他来说只是生活的一环,在让人肾上腺激素激生的刺激生活中,织田作仿佛灯塔一般矗立在那里,为平淡的生活奠定基调。 而且,织田作是会表扬人的。 阿叶想:‘他会告诉我,我努力了,我也进步了。’ 就像现在,织田作就点点头,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道:“原来如此。”他说,“果然,阿叶也长大了。” “成为了不起的大人了,阿叶。” 听见织田作的夸奖,叶藏的身边都要飘着粉红色的肥皂泡泡。 “其、其实也没有。”说话都结巴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织田作很喜欢小孩子,才会变成这样吧。” 抱怨来得没头没脑:“因为织田作太喜欢养小孩子了,连带着我爱屋及乌了。” “跟惠酱、津美纪、顺平很可爱也有关,以前幸太他们也很有活力……” 说着说着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织田作一直静静听着,他能跟上叶藏跳跃的逻辑与说话节奏,时不时点头表示叶藏说得很对,于是叶藏脑袋上的粉红色肥皂泡泡越冒越多,越冒越多。 等走到jr站时,他已经淹没在罗曼蒂克的氛围中了。 织田作送叶藏进站时说“一路顺风”。 阿叶回应道:“记得去给津美纪开家长会。” 期中考试结束,他们年纪率先召开家长会,惠班上的家长会还要等等。 织田作迅速融入了叶藏家中,连两个孩子都不觉得他开家长会有什么问题。 织田作点头道:“要做笔记吗?”笔记的内容是家长会上老师说的话。 阿叶思忖道:“应该不用,津美纪排名很靠前。” 他们在的是东京的私立学校,偏差值很高的那种,单看分数,津美纪在都内的国小生中都十分靠前。 织田作:“我明白了。” 他对叶藏说:“早点回来。” 阿叶用力点头道:“我会的。” …… 日本的社团活动相当丰富,哪怕是国小,都会有包括足球社、篮球社在内的运动类社团,与美术社、文学社打头的静态社团。 乙骨忧太跟祈本理香关系很好,在国小内形影不离,参加的社团也是同一社团。 他们报的是美术社。 社团成员都是孩子,让他们对着石膏像坐一下午是不可能的,任课老师颇有想法,将一群小毛头拉出去写生。 仙台市位于宫城县内,这城市位于日本东北部,与叶藏的老家青森县津轻市想去不远。东北是农产地,哪怕仙台是日本三大都市圈之一,这里的植被覆盖率都远胜其他城市,此外,这里还有古国分寺等历史遗迹。 乙骨忧太念的小学离市中心较远,毗邻知名景点松岛,从学校出门向东走一刻钟,便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松岛湾。 就地理条件来看,这里实在适合写生,四处都是优美的风景。 教师给美术社的成员规定了活动范围,便到树底下乘凉,美术社的孩子都比较文静,不会乱跑,放眼望去,孩子都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宣布解散后,祈本里香立刻把忧太拉走了,这俩孩子中,祈本里香是更受欢迎的一个。 原因很简单,比起长相幼态又纤弱的忧太,里香要亮眼多了。 她的长相本就不是单纯可爱那一卦,二年级的小女孩儿,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童,都会称一句“漂亮”,如果不是绮丽这词多用于称赞风景与艺术品,用在她身上会比漂亮更恰当。 除长相之外,她吸引人的还有气质,祈本里香一点也不像8岁的女孩儿,当她露出或厌恶或冷漠的表情时,姿态更像是成年人。 她奶奶对她的厌恶,或许来自这方面,祈本里香的奶奶认为是这孙女害死了她的儿子与儿媳妇,她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妖魔的转世,是山野的精怪。 像她这样的女孩儿,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加上祈本里香的成绩很好,打入国小起,她的情书就没有断过。 按照校园剧的发展,祈本里香会成为最受欢迎的女孩儿,同她形影不离的乙骨忧太则会被她的追求者厌恶,成为发泄口,受那些男孩儿的骚扰与欺负。 按照乙骨的性格,他多半不会反抗,只是不会让里香看见自己受欺负的样子,躲在家里默默擦双氧水。 可谁叫祈本里香不走寻常路,她是真的喜欢乙骨忧太,超过了少年人懵懂喜欢的那种,于是她早就想到有人会把忧太当作发泄口,在忧太被同龄男孩儿约出去时,意外降临当场,以这年级女生超过男孩儿的体格将其毫不犹豫地揍了一顿,为此,她奶奶被叫至学校,而祈本里香被当众打了一巴掌。 正常情况下,没有女孩儿会对自己的追求者这么做,可她偏偏做了。 一开始,国小同年级的学生还以为是偶然情况,又围堵了乙骨忧太几次,每次都被祈本里香揍了,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这下子,学校里就没有人敢喜欢祈本里香了,也没有人敢去欺负乙骨忧太,他们最多在背后说几句“乙骨要女人保护,真是娘娘腔之类的”。 女生也不跟祈本里香一起玩,日本校园最重要的就是合群,祈本里香本来就不跟其他女孩儿多啰嗦,又成了不良少女预备役,没什么愿意跟她玩在一起。 祈本里香对此也不在意,她只要有忧太就足够了。 那乙骨忧太是怎么看的?他对此也没什么特殊感觉,他在认识祈本里香之前,就是幼稚园内的不受欢迎人士。 他从小就看得见咒灵,一开始,他认为幼稚园里的孩子与他都一样,也能看见。 仙台跟东京不一样,这地方的压力比较小,咒灵数量不多,忧太住的社区节奏很慢,在缺少负面情绪的情况下,哪怕生成咒灵,生成咒灵,也是不成气候的四级咒灵。 在上幼稚园前,乙骨忧太只在角落里看见过那些小玩意儿,它们甚至不会攻击人,于是他以为咒灵跟虫子一样,是不受欢迎的小动物。 那段时间内,他跟幼稚园的同学玩得不错,同女生一起过家家,男孩子凑在一起拍皮球。 转折发生在幼稚园大班,后来想想,可能是园内老师压力过大吧,某天,园内出现了一只三级咒灵。 好在三级咒灵的攻击性不强,每天只呆呆站在路边。 忧太稀罕地看了三级咒灵几眼,后者也没反应,只在那儿做立柱。 他真将其当成装饰品了。 班上的男孩儿女孩儿凑在一起,课间一同拍皮球,他们一起笑着闹着,互相追逐,竟然往三级咒灵在的方向去了。 乙骨忧太惊讶道:“你们不能去那边。” 记不起面貌的小女孩儿抱着球,疑惑问他:“为什么。” 忧太说:“那里有东西,你看不见吗?” 女孩儿是看不见,于是她问忧太,你看见了什么,乙骨忧太如实说了。 当时孩子们聚在一块玩球,乙骨停下来了,其他孩子也停下来,名为香织的小女孩儿问其他人,你们看见那东西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他们说乙骨忧太是撒谎精。 忧太不认为自己是撒谎精,当时他还是小孩子,被冤枉后感到十分委屈,哇地一声就哭了,这引来了保育员老师,对方赶忙过来,问乙骨忧太发生了什么事。 他抽抽嗒嗒说:“他们都说没看见。” 老师也没看见,但她当时为了安慰乙骨忧太,什么都不说,先用耐心的语调将孩子哄好了,再给孩子父母打电话。 她当时的措辞有些严肃,让乙骨夫妇以为发生了大事,立马赶到学校。 之后的事就跟英子同叶藏讲的相连接,乙骨夫妇发现,忧太眼中的世界跟他们不同,日本人是相信有妖魔的,即便他们不曾看见过。 两人先听了民间通灵人的说法,以为忧太是被妖怪魇住了,带他跑了好几的神社,当然了,在咒术回战的世界观中,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是咒灵操术的拥有者,他号令的宝贵也行是咒灵集合体。 东北一带的神社都不是咒术协会经营的,神主跟巫女也不是咒术界相关人士,他们当然没有解决乙骨忧太的问题。 这事放在乙骨夫妇眼中,就是他们的孩子并非被妖魔缠上了,而是实打实的精神疾病,这对他们来说更难接受。 还能怎么办呢,要真的了精神疾病,也只有治病一条道理了,之后就带着孩子往看遍了宫城的各大医院,又往东京跑。 忧太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开始沉默,不说自己看到了什么,乙骨夫妇忧心忡忡,他们不确定忧太是真的好了,还是不说话。 人的精神状态会影响身体,忧太年纪不大,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心烦,恰好宫城地区的冷空气下降,忧太一下子被击倒了,得了肺炎。 肺炎来势汹汹,忧太在病院里呆了好几个月。 他跟祈本里香就是在病院里认识的。 …… “忧太、忧太。” 女孩儿小声地呼着乙骨忧太的名字。 “怎么了,里香?”忧太脸上还有两团婴儿肥,他看上去跟两年前不同,开朗极了。 祈本里香穿着一袭小黑裙,她挪移着来到忧太身旁,丝毫不顾裙子上沾染草屑。 她的打扮同样受到国小其他女孩儿的诟病。 日本是高福利国家,哪怕是一般百姓也能生活得不错,女孩、尤其是大城市的女孩,平日里换换洗衣服颇多,哪怕是顾忌校规,不敢穿奇装异服去学校,也是会每天换穿搭的。 祈本里香不太一样,她跟奶奶住在一起,奶奶非常厌恶她,当然不会帮她买裙子,她每个季度只有两身衣服,还是邻居家的阿姨觉得她可怜,帮她买的。 里香每天回家后会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搓洗干净,晾起来,上学则穿晒干的另一件。 质量再好的衣服穿久了都会翻旧,更不用说她的裙子还是黑色的,洗多了就会泛白。 班上的女孩儿因此说她是穷鬼,里香或许听说过这些言论,却毫不在意。 “这个给你。” 里香没有花花,相反,她从附近的树林里捡到了柔韧的柳条,配合随处可见的小花,编了精美的花环。 忧太很高兴,他是草食系男子,性格柔软,对花草有一定的喜爱。里香的审美在线,编出的花环好看,他当然会喜欢。 ‘而且,是里香送的。’ 他想:‘只要是里香送的,我都喜欢。’ 他从祈本里香那里获得了许多许多的爱。这种爱甚至能够填补他与群体之间的沟壑,让他可以在同龄人的排挤中挺起胸膛活下去。 他想想,问里香道:“我能给里香什么?” 祈本里香说:“忧太只要看着我就行了。” 忧太说:“我一直看着里香。”他说,“但这不够,因为里香送给了我花环,所以我也要送里香礼物才行。” 祈本里香笑得很可爱,她真的沉浸在“恋爱”中。 “那忧太给我画一幅画吧。”她说,“我知道忧太很会画画。” 乙骨忧太出身中产之家,幼稚园时,父母就给他报了绘画班,是正规的,从素描开始学的绘画。或许是咒力加强了他的感知力,乙骨忧太的观察力与对画笔的操控力远胜于同龄人。 他操纵画笔,就像是操纵自己的手。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多余的艺术细胞,忧太画画更机械,像是人型照相机,他本人对此也没什么执着,绘画对他来说只是一门课程。 祈本里香却喜欢他的画,不如说只要是忧太送的,她什么都喜欢。 他们俩是纯爱。 忧太说:“要找光线好的地方才行。”他说,“画里香的话,一定要到风景更好的地方。” 祈本里香很高兴,她跟忧太说:“小树林后面有片湖泊,等会儿我们去那里吧。” 美术社社团活动结束得很早,忧太没将自己的画册归还,而是塞进包里。 他们回家时间都很晚,祈本里香的奶奶不仅不在意,还很高兴,能少看见里香一秒,她都情愿。 乙骨夫妻自从那年后,对忧太都小心翼翼的,他想做什么都不会阻止。 四点时,他们来到里香说的湖旁,太阳尚未显出落日之态,阳光依旧灿烂,几缕光束投射在湖面上,更显波光粼粼,忧太看着光折射出的三原色,红色、黄色、蓝色落在他的视网膜上,配合着湖水、青草,与微拂的春风,令人舒服极了。 里香说:“很不错吧,这地方,我上周才发现的。”她说,“这里鲜有人来,可以当作我们的秘密基地,我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它们都让我心情愉快。” “于是我想,一定要跟忧太分享才行。” 忧太听了,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他连忙对里香道:“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可以画了。” 里香说:“坐下来吗?不用站着吗?” 忧太说:“站着会更好看些,但里香站着不累吗?” 祈本里香刚想说话,就听见附近草丛传来嘻索声,她跟忧太一起看过去,只见四级的蝇头飞过,带得草丛晃动。 它直线朝岸侧飞去,那里也有人,架着画板,同他们一样在写生。 里香对忧太说:“没关系的,忧太。” 里香也能看见咒灵。 忧太点点头。 能看见咒灵,这或许是他们成为好友的基准点,对这俩孩子来说,他们是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同类,只有他们两眼中的世界是一样的。 忧太目送蝇头飞去,他经常看见蝇头,后者是常见的四级咒灵,几乎没有攻击力,它往往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人间,随便找个人的肩头站上去。 蝇头在人的肩膀上站着,人就会腰酸背痛,这是他从母亲身上学到的。 有段时间,她的肩膀上一只黏着蝇头,她说自己的肩膀很痛,忧太找了个机会,将蝇头从她肩膀上推了下去,不知怎么的,那小怪物干脆消失了。 当时忧太没什么感觉,因为里香跟他说过,这种随处可见的小怪物就像蚊子一样,他们要躲避的是更大只的咒灵。 “爸爸就是在山上被怪物吃掉的。”她漫不经心地揭示父亲死亡的真相,这真相她只跟乙骨忧太说过,跟其他人说了,他们也不相信。她奶奶说不定会相信,相信的同时还会将她指为操纵妖怪的魔女。 捏死一只蚊子,让妈妈的肩膀轻松,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蝇头从身旁飞过后,忧太的视线追随它了一会儿。 这只蝇头的行动模式跟他以往看见的不大一样,它很有目的性地,向某方向冲去。 忧太感到奇怪,蝇头的智商很低,跟蚊虫没有区别,它怎么会有目的性呢? 他一直盯着四级咒灵,连带着祈本里香也顺着忧太的视线看过去。 “!!” 写生的青年离他们不是很远,里香跟忧太年纪不大,躯壳却被咒力日复一日地滋养着,他们的视力比普通人还要好些。 他们看见那青年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捏住蝇头,他的指尖用力了吗?好像有,好像没有。 下一秒,蝇头连挣扎都没挣扎,便消逝在他手中。 这一幕看在两孩子眼中,效力不亚于地震,但跟还呆在那儿的乙骨忧太不同,祈本里香当机立断道:“我们快点走吧,忧太。”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焦急,忧太看着她,像是不明白里香的意思。 里香的心乱成一团,她是早熟没错,认知水平至多也就到了青少年的状态,她很难说明自己的想法,又无法立刻做出判断,该怎样面对“能看见怪物的成年人”。 因过往的经历,母亲离奇死亡,父亲在面前被咒灵吞噬,奶奶的虐待等,让她对成年人怀着不信任的态度,消减咒灵的青年无疑是她眼中的成年人,对这些人,里香是不信任的。 她拉着忧太一溜烟跑了,甚至没想到,他们二人的行为放在他人眼中有多可疑。 等跑了很长一段路后,里香才停下来,忧太一直被她拽着跑,他很努力地跟上里香,停下后,他大口喘着气,同时还在聆听里香的喘气声。 不,不仅仅是喘气,她的表情也很惊恐。 “没事吧,里香。” 正是这一声招呼,将祈本里香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勉强笑道:“没事,忧太,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 忧太摇摇头道:“没关系。”他提起了刚才的事,“那个大人,他也能看见,对吧。” 祈本里香点头道:“是的。” “他肯定能看见。” 乙骨忧太表情迟疑,从孩子单纯的视角来看,遇见跟自己一样的大人让他很高兴,他本能想要贴上去,向他学习,知道更多的情报,可里香的抗拒也让他在意。 他学过自我保护课,在任何国家,孩子都不应主动向成年人搭话,谁知道等着他们的是善意还是社会的恶意。 从被双亲带至东京看病开始,他就发誓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能看见的事,里香不同,里香也能看见,而且他们会结婚—— 最后他还是决定让里香决定:“要去问他吗,里香?” 祈本里香不确定,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保护忧太”。 当远离突发事件,冷静下来后,她比一般孩子更加聪慧的大脑也恢复正常运转,她从多方面来思考这件事。 首先,初次见面的成年人虽能看见怪物,却不保证他们处于相同阵营。 在发现自己的的特殊能力后,祈本里香看过无数的相关影视作品,大体说少数群体混入普通人中的生活。以日漫来看,他们或许会加入某个组织,一路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但是按照美漫的套路来看,假设说他们的特殊是由于基因或者器官变异,成为少数人,就有可能受到政府监管,一辈子活在集中营中。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里香确定,无论是他还是忧太,实际力量都超过同龄人,这有可能是他们能“看见”带来的。 既然这样,他们对社会的危害性也会提升,在此基础上,如何确定,他们不会被监管起来? 其次,假设说初遇的青年是友方,与之接触就变得十分重要。 祈本里香一切行动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忧太,这一想法已成为她的执念,她本来就是占有欲很强的人,且执拗得不像孩子,奶奶也发现了这点,越发厌恶她。 里香发现,他们生活中的怪物大部分都很弱小,但吞噬她爸爸的,明显能对人类造成伤害,如果他跟忧太有一天遇见类似的怪物,要能自我保护才行。 她能容忍心思丑恶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忧太却一定要保护好。 “里香?里香?” 忧太呼唤道。 他很清楚祈本里香在想什么,论心智,忧太不比里香差,只是他有草食动物的天性,很会息事宁人,在做决定时,更喜欢参考里香的意见。 相较她,女孩儿的性格要尖锐很多。 他说:“或许我们只会见他一面,既然离开了公园,就顺其自然吧。”他宽慰道,“本来就不能确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想好了,我们还是不去问了。” 他做出了决定。 里香顺应了忧太的决定。 她长舒一口气。 忧太说:“一起回家吧。”随后主动牵上了里香的手。 他俩的关系外人看来多少有点微妙,里香看似是更强硬的一方,可当做决定时,忧太又是率先伸出手的那一个,他或许跟里香相似,外表的软和与曾经的融入集体,只是表象,偶尔,忧太会展现出强烈的自我意识。 他的性格多少有些难以定义。 * 里香跟忧太家距离不是很远,顺着巷道走下去,忧太会先到家,里香家的老房子在更偏远的地方。 忧太背着书包,在岔路口跟里香道别,他说:“明天见,里香。” 祈本里香点点头道:“明天见,忧太。” 忧太包里有钥匙,他开门后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皮鞋,于是忧太意识到,家里来了客人。 他连脚步都放轻了,做出了副好孩子的模样。 他并非家中独子,下面还有个妹妹,妹妹比他小,还在读幼稚园,也没有人小鬼大的样子,她从房间里晃荡出来,对忧太含糊不清道:“家里来了客人,是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带了东京的点心来。” 东京?忧太有些肃然起敬。 日本人对东京都还是有幻想的,要不然东京都市圈内也不会挤三千万人。 客厅内传来母亲的呼声:“是忧太回来了吗?” 他赶忙道:“是我回来了。” “刚刚好。”客厅传来叽叽咕咕的对话声,他听不清楚,却能捕捉到陌生的声线,肯定是客人的。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父亲先看见了他,率先对客人恭敬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儿子,忧太君。”他还主动道,“先前忧太君实在是受您们照顾了。” 客人哂笑:“是英子姐的功劳,忧太君能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他看忧太柔顺地垂着脑袋,就对孩子说:“过来让我看看你吧,忧太君。” 乙骨忧太踱步上前。 他们家客厅狭窄,东西又很多,先前沙发靠背挡住了视线,让忧太看不清客人的脸,可当他看清楚人,与叶藏脸上古怪的,仿佛带着深意的笑容时,他的身体却僵住了。 “初次见面,忧太君。” 叶藏的语调很温和,脸上的笑容也柔美,可他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让忧太很不舒服。 他的打量让人不愉快。 ‘就像是被蛇盯上。’ 在乙骨忧太噤若寒蝉时,叶藏却无声地做口型,忧太看懂了。 他说: ‘我找到你了。’ 第177章 第一百七六章 阿叶得承认,他一时兴起的恐吓,源于里香跟忧太看见他后掉头就跑。 若将人的性格分为猫系与犬系,他是百分之一百的前者。猫有大小与品种之分,一般情况下宠物猫的猎捕能力相当之差,可他们同样具备猎捕性。 具体表现为,看见夏季家中盘桓的蚊子或飞蛾,会用肉球将其灭杀殆尽。 不要背对猫科动物逃跑,否则就会成为他们猎捕玩弄的对象。 里香与忧太就犯了这一禁忌。 ‘本想着与里香小姐、忧太君和和气气打个招呼,不想却遭到了这样的对待。’目睹了两人如躲避瘟神一般的逃窜后,阿叶忧伤地想到。 他完全能猜到俩孩子在想什么,如果是原本的阿叶,一定会叹口气,对他们的行为表示理解,但又因自己不受欢迎而自怨自艾,最后回到织田作的小家里跟他喋喋不休地抱怨。 他擅长独自消化不愉快。 换成现在,这就不一样了,处于半疯批状态的叶藏,恶趣味大爆发,他想着自己不受欢迎,让孩子躲避,竟然有点委屈,委屈着委屈着,就决定展现出猫咪的本性,好好玩弄一通猎物。 ‘我是不应该跟小孩子计较。’他还自我开解,‘所以我也不会做什么,只是普通地拜访乙骨家,普通地对忧太君微笑。’ ‘说起来,我对跟忧太君一起的里香小姐也很有兴趣,她显然能看见咒物,此外,根据调查,里香小姐有着不同与她年龄段的冷漠与早熟。’ 他在来仙台前就将乙骨忧太身边的人查了个遍,祈本里香作为对方唯一的朋友与青梅竹马,是叶藏的重点观察对象。 查完相关资料后,他发现自己比起忧太,说不定更喜欢里香小姐。 里香小姐,是的,哪怕是对孩子,叶藏都会用敬称,一方面是比起成年人,他更看重孩子,另一方面,叶藏这人即便知道自己聪明,又因与生俱来的罪恶感而分外自谦,因此,他总将自己放在比他人更低的位置上。 对人说话时常用敬语,是表现之一。 由于还未跟俩孩子直接接触,叶藏也无法下定论,他又对忧太笑了一次,这孩子后背猛地一耸,像被吓到了。 但他神志是清醒的,想多从父母口中听与叶藏相关的消息。 打过招呼后,乙骨对叶藏僵硬地点头,随即流露出想离开的意思,他的父母没发现问题,只对叶藏说“这孩子比较腼腆”,也就同意他离开了。咒灵问题后,忧太与父母的关系变得有些僵硬,他沉默寡言,不愿跟父母说很多事。 他的父母也不知怎么办,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当忧太低着头什么都不说时,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长此以往下去,他们的亲缘关系会变得更糟糕吧。 乙骨忧太离开后当然没有上楼,他先按照正常脚步走至大厅,给了妹妹零花钱打发她去买零食,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他踮着脚尖,声音很轻,没人能发现。 忧太贴着墙沿,聆听二人对话。 “之前真是麻烦您了,东京的事……” 是父亲的声音。 叶藏:“那是英子姐帮忙的,总之,只要孩子没事就好了。”他状似不经意道,“忧太现在怎么样了。” “如您所见,已经恢复得非常好了,果然当时的幻觉只是压力过大吧。” 听到这,乙骨忧太已经不止瞳孔地震了,他后背都要被冷汗浸湿透了。 ‘幻觉……是指那些怪物吗?’他想到了东京病院的经历,父母认为他患精神疾病,带他到处看诊,那段时间内,哪怕是忧太都在怀疑,咒灵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假设他能看见咒灵,当时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吧。’忧太想,‘他什么都没有说,现在则来到仙台……’ 忧太的理解力还是很小学生的,就像现在,他将英子跟叶藏两个人搞混了,以为叶藏是那个知道他能看见咒灵,却给他介绍精神病医院,然后现在又来仙台,对他露出微笑的人。 那微笑很让他不舒服,其中蕴含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深意。 ‘想离开这里。’ ‘想逃走。’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从一楼蹑手蹑脚地离开,回到自己房间,蜷缩在被褥内。 他是有儿童手机的,可那手机除了给父母打电话外都没用过,因为他没有能打电话的人,唯一的青梅竹马祈本里香,她奶奶才不会给她买这种东西。 于是,忧太只能一人消化叶藏给他带来的阴影。 …… 乙骨先生是仙台旅游部门的工作人员,阿叶来仙台,除了看忧太,第二个理由是采风,外地人跟本地人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人指引,阿叶只能去最大中的几个景点看看,乙骨先生告诉叶藏,因地震等原因,松岛的景观略有些损坏,建议他去瑞严寺。 一般情况下,名寺的内殿不会对游客开放,可乙骨先生为了表示对津岛家的感谢之情(也是为了还人情),通过自己的关系帮叶藏开了绿灯,令其参观东北第一古刹。 阿叶的社交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跟乙骨先生寒暄了半天,略显为难地答应了。乙骨先生也松了口气,因为他终于弥补了欠津岛家的人情。 日本人非常在乎人情,夏目漱石的《哥儿》中就细说了主人公因想到欠了厌恶的人一杯冰水的钱,纠结了整整一面纸,想到只有还了对方一分钱才能与其撕破脸的事,而分析日本国民性的著作《菊与刀》中也花长篇描写了日本是人情社会。 说定了次日的瑞严寺之行后,乙骨夫妇极力挽留,让叶藏住在客房中,叶藏当然没同意,他推说自己订好了旅馆,便离开乙骨家。 也是巧了,在去旅馆的路上,他遇见了帮奶奶出门跑腿的里香。 里香的奶奶很厌恶这个孙女,又碍于法律不可遗弃她,甚至不能虐待她。 在里香双亲去世后,儿童保护协会的人上门访问过好几轮,当时里香奶奶正处在癫狂之中,逢人便说里香是魔鬼,害死了她父母。 儿童保护协会的人看到这样那还得了,严正警告了里香奶奶,说如果对孩子施行精神与肉体上虐待之一,就会剥夺她的监护权,被剥夺监护权后她就无法申请特殊资金,同时要拿自己的社会保障金对里香进行补偿。 里香奶奶这一听就哑火了,没有钱她无法独活,虽不想承认,她未来的生活还要靠领取抚养里香的最低保障金。 儿童保护协会的人跟里香强调了有问题就按儿童报警器,他们会立刻赶来,至此,祈本里香就有了威胁奶奶的途径。 他们两明面上相安无事。 里香不想去儿童福利院,一旦她进了儿童福利院,就要转校,就不能随时出来跟忧太一起玩,因此,她一定要跟奶奶住在这条街上。 不能体罚孩子,让她多做家务却没问题,贫穷普通家庭中的孩子都早当家,于是里香奶奶说自己腰酸腿疼,让后者帮忙跑腿。 里香不是不愿意,她在街坊中混脸熟,没有大人不喜欢她,也没有大人不同情她,此外,帮奶奶跑腿时她能决定菜色,不会让她最讨厌的味增茄子出现在饭桌上。 每回跑腿,她都会绕路先从忧太家走过。 偶尔能透过二楼的窗户看见忧太,他们就想有心灵感应一样,也有可能是忧太知道她要经过,特意在那儿等她。 他们会打招呼,忧太从二楼探出身来,对她招手。 就算忧太没发现,从他家所在的路走过,一样让里香愉快,能维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今天也是一样,里香出门前就想好了要买牛蒡,此外再去买几条多春鱼。 经过乙骨家前的路口,里香正准备抬头,就听见门口传来咔嚓一声。 她下意识放慢脚步,以为是忧太或者是乙骨夫妇。 跟其他大人一样,乙骨夫妇也很喜欢她。 里香很讨厌大人,男人女人都讨厌,她对年长的男性态度更差,但同龄的男孩儿也得不到她的青睐。 忧太是她唯一愿意接触的异性。 但她又很善于伪装,能够在必要的时候遮掩住自己的厌恶,去讨好人。 让叶藏产生共鸣的,正是这一重特质。 门打开后听见了成年人的脚步声,若是忧太,脚步会更加雀跃、轻快。 她都要迎上去了,却听见乙骨夫妇熟悉的嗓音。 “无论如何,实在是太感谢津岛先生了。” “不,没关系,只是举手之劳。” “如果没有您们,忧太他……” 里香想:‘是客人吗?’ 在成年人面前,她会表现得很识大体,因此,正想着同乙骨夫妇打个招呼就走,谁知却看见…… “那就麻烦您了,津岛先生。”乙骨先生想将叶藏送出门,探出身时正巧看见了里香。 乙骨太太也看见了,她说:“这不是里香酱吗,来找忧太玩吗?” 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祈本里香浑身僵硬,她思维运转的速度比忧太更快,脑中反复回荡着刚才乙骨先生的话。 ‘没有您们,忧太他……’ 忧太、忧太怎么样了? 她本来就聪明又敏感,甚至还有点孤僻,里香看大人,永远是从最坏角度看的,这与她的生活经历有关。 此外,阿叶脸上一直带着黑时宰的笑容,这让他看上去更加…… (黑时宰:?你礼貌吗?) “啊。” 就连叶藏也看见了里香,他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 咒术师五官灵敏,他早就知道里香在那儿了。 只听见乙骨先生介绍:“这是忧太的朋友,祈本同学。” 阿叶微笑道:“你好。” 笑容是很友善的,但此时此刻,叶藏的一切表情落在里香的眼中都带有别的意味。 尤其是他在路过里香时,还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问了一句。 “刚才,为什么要跑呢。” 第178章 第一百七七章 完成了“猫咪玩弄猎物”的基础任务后,叶藏去吃了晚饭,稍后回到了下榻酒店。 仙台说是大都市,较东京大阪还是差远了,市区内的酒店数量就远远不如,西式酒店中,虽有三井花园、日航酒店等,其余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名的店却都无。 原因也很简单,仙台本地的消费水准还够不上让他们入驻的等级,此外,本地旅游业只在日本内有些名气,外国旅客来日本,多数不会选仙台。 忧太家地处偏僻,附近更没有上星酒店,阿叶想着仙台站距离这是在很远,干脆定了附近的日式旅馆。 日式旅店不参与旅馆星级评定,院落常坐落在幽静之地,房价也更高。除了租房费用外,如果要预定酒店的料理,还要额外加钱,价格更加昂贵。 阿叶只定了早餐,他还算会享受生活,又因为生长在大户人家,舌头分外灵敏,食材好坏一试便知。 他预约了仙台几家知名料理店,准备去尝尝味,如果能复刻口味,回家后再做给织田作他们吃。 晚上八点,他回到旅店,才坐下来没多久,就接到了英子的电话。 英子问:“仙台之行怎么样?” 在文治不知道时,叶藏跟英子俨然成为兄弟姐妹中联系最多的二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文治有当出色政治家的才干,但他推行的政策还是很保守的,阿叶认为他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执行人或监察官吏,想要干“大事”,文治事干不出来的。 用咒回世界的话来说,就是他不够疯。 英子就不同了,无论在哪个世界,英子姐都非常有想法,叶藏记得,在文豪野犬世界中,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军部高官,论实权,比还在内阁做中层官员的文治要多多了。 文豪野犬世界的官员晋级非常不科学,正常情况下,政府官员的晋升是要熬资历的,但文豪野犬世界呢?年轻点的超越者都能灭国了,更有人做出了绑架各国政要,勒令停战的事,他们在政治方面非常魔幻现实主义,连带着各种政坛常见的论资排位,都被忽视了。 思维发散到这,阿叶不得不在心中抱怨两句:‘真要说的话,异能力者世界的政要,脑袋完全不如这里的人嘛。’ 他认为咒术回战世界的政治家才是正常的政治家,文豪野犬世界的政客,很多都不正常。 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却“异想天开”。 从这角度来看,叶藏非常支持文治哥英子姐上位,让他们家成为政坛上一手遮天的、饱受民众诟病的家族。 咒回世界的英子姐比文野世界更疯,疯到了让叶藏怀疑她是不是深藏不漏的咒术师,咒力天天在刺激她的神经。 她想做的事情,叶藏是能理解的,一言以蔽之“让日本人民跟别国人民过着相同的生活”。 “不必因超自然力量,即看不见的诅咒而死亡。”她说,“笼罩在日本上空的透明结界,保护的并非百姓,诚然,高浓度的咒力能够孕育强大的咒术师,而强大的咒术师可作为人形兵器,在某些人眼中,一定的武力威慑是本国所需要的。” “但是。”她话锋一转道,“我是个理想主义者,人在投入政坛时如果没有抱着一丝为国为民之心,很难走长久,在我心中普通百姓的性命与咒术师的性命是对等的,欧美也曾有过类似于日本平安京的咒术时代,现在他们也归于平静,科技才是新时代的主导。” “人的死亡是不可抗的,但因何而亡,是能被选择的。” 她说:“由此可见,消除天元结界,迎来新纪元,才对普通民众更加友善。” “我跟九十九君讨论过此事,最终得出结论,我的想法是可行的。” 阿叶笑道:“是特级咒术师的九十九吗?” 英子反问:“还有第二个吗?” 阿叶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英子姐竟然会相信非我之外的咒术师……” 她平静道:“显然我并不相信她,以上的结论只是从一段闲聊中得出的。” 阿叶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早就站上了英子的船,至于原因,或许是他觉得英子的想法很好,又或者是他认为,英子的行为能为他的生活带来一点乐趣。 所以他以一种近乎于天真的语调说:“让我来帮你吧,英子姐。” * “很有趣。”叶藏针对英子的问题道,“风景很美,本土料理很美味……” 他略作停顿道:“人也很有意思。” 英子听见这句话,哪有不明白的,听筒另一边的她微向后仰,身躯陷于宽大的椅背中,她的头像左侧倾斜,头侧面与肩膀微微用力,夹住手机,空出来的右手还持着一份纸质文件,至于左手,则在发力受限的情况下熟练转笔。 外人看来,她真是一心多用的代表。 “所以说,乙骨是咒术师。”她以陈述语道,“还是强大的咒术师。” 叶藏:“以他的年龄来看,只能说是有潜力的咒术师吧。”他又开启话题道,“忧太君有一位青梅竹马。” 英子:“嗯?” 叶藏:“她也能看见咒灵。”他说,“那是一位非常可爱又聪慧的小小姐,只是生活状态不是很如意。” 听见这话,英子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沉痛道:“我明白了。” 阿叶:“?”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明白什么了,我刚才说什么了? 英子道:“她的监护权在福利院吗,还是说有亲人在世,这样,你先去跟文治说说,他最近心情不错,应该……” “……英子姐。”终于回过味的阿叶沉痛道,“我没有准备收养她。” 英子略作停顿,继而毫无尴尬之意道:“是吗,那是我会错意了。” 她说:“我以为你很喜欢孩子,想要开个幼儿园。” 阿叶无奈道:“不要打趣我了,英子姐。” 英子:“还真不是打趣。” 不仅不是打趣,这还是他们兄妹几个的共识,津岛家的几个孩子中,文治跟英子尚未结婚,文治的话很简单,他现在官运亨通,未来可期,以后一定会同华族或者是其他议员的女儿结婚。 英子的话,女政客基本上是终生不婚的,在日本,女性想要在会社中爬到较高的地位,基本上都不会结婚。 因此,唯一的希望就被寄托在爱子身上,爱子早说:“修治君这么喜欢孩子,以后若有孩子,一定要带他多跟小叔叔相处。” 在他们心中,叶藏就是个养娃爱好者,极品奶爸。 阿叶:“不……并没有,只是因为时机合适才收养了惠跟津美纪。” 英子并不在意道:“好。” 阿叶内心:不,不好,英子姐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他觉得这话题聊不下去了,主动道:“我才离开东京一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英子道:“有。” 叶藏:“哎?” 英子:“你知道,夏油是特级咒术师,我对他多关注也是正常的。” 叶藏:“是的。” 英子感叹道:“他这人的运气不是很好,不,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概率问题。” 叶藏等着她继续解说。 “他昨天执行的任务,有跟你说嘛?今天出结果了。”英子说,“牵扯到了一例非常糟糕的拐卖案件,应该会对他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冲击。” 阿叶:“不,没有跟我说,杰君几乎不跟我说他的工作内容。” 英子:“那你找个机会安慰安慰他吧。”她说,“我把相关内容发给你。” …… 夏油杰的故事摊开来说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太阳底下无新事”。 故事内容非常老套。 本次他的任务并非单纯的祓除咒灵,而是更极端的剿灭诅咒师。 原话是“必要情况下可以剿灭”,如果不必要的话,就将其带回咒术协会调教。 换个年纪更大的,经历了更多是的咒术师总会告诉夏油杰,别挣扎了,直接剿灭对谁都好,你以为诅咒师愿意给你带回去吗,人家说不定会沦为活体试验品,觉醒术式被反过来倒过去地研究。 诅咒师中也有句话,宁愿死了都不要被高专调教,说不定就被指定封印起来了,只要是脑子还算正常的,都会以死相搏。 先前,为了照顾未成年咒术师相对脆弱的心灵(没错,咒术协会还是会在意这个的,前几年他们给在校学生派遣大量任务,导致学生叛出高专成为诅咒师的数量急剧增加)。 他们不会给未成年人派遣“剿灭人类”一系列的任务。 咒灵跟人的区别很大,且别说是咒术师了,哪怕是普通人看见咒灵,都会下意识地攻击反抗,它们比哥斯拉还要难看一百倍,一看就是怪物。 对咒高的学生来说,祓除咒灵只会给他们带来成就感,或者什么都不带来,负罪感是不可能有的。 诅咒师就是另一种概念了,诚然,他们中有一小批极端分子、变态杀人狂,但绝大多数只是“非官方咒术师”,所有跟咒术协会理念不同、脱离协会的人都被定为诅咒师。 这些诅咒师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靠保护请不到咒术师的富商与祓除指定诅咒挣钱的,对这些人,咒术协会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他们的术式特殊,否则不会多管。 而另一批人,也就是穷凶极恶的诅咒师,当他们犯下危害国民生命安全的罪行,或者触碰某些禁忌时,就要由咒术师出手,将他们捉拿归案,判处死刑了。 很有趣的是,日本是一个废除死刑的国度,咒术协会却能判诅咒师死刑,一方面说明咒术协会权利通天,一方面也说明,他们跟日本国民享有不同种法律,甚至不被保护。 话题扯回来,对三观健全的人来说“杀人”会带来心理与身体的双重负担,咒术高专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外界吸纳的,在上高专之前,他们会在日本完成义务教育,这也就是说,他们的道德观念跟一般国民相同。 对这批人来说,“杀人”哪怕是杀穷凶极恶的罪犯都是不可容忍的,倘若将任务发布给他们,心性不够坚定的甚至完不成任务。 凶恶的诅咒师手上都有几条人命,他们下手时可不会手软,如果己方咒术师犹豫了,死的就一定是他们。 有些即使侥幸回来,也会因为犯下杀人的罪行而产生动摇,甚至还会引发一系列后续问题。 因此,若有类似的任务,咒术协会的人会颁布给御三家或者其他世家的人——他们往往接受家庭教育,认为自己跟普通人类不属同一类,缺乏人应有的同情心,抹杀诅咒师对他们来说不是负担。 人手不足时则会颁布给有经验的、心智成熟的、忠诚于协会的咒术师。 在天内理子任务后,夏油杰就被定为后者。 本来,他就是特级咒术师中最好说话的那个,九十九由基常年不在日本,不接任务,五条家的神子肆无忌惮、狂傲得不行,说话还不中听,他是会老老实实完成任务没错,可每每被那双苍天之瞳盯着,咒术协会的老橘子总会产生自己被完全看穿之感觉。 此外五条悟还将对他们的不忿挂在嘴边。 正是因为了解御三家,他们比谁都知道五条悟身上拥有神性,神明是不会垂怜世人的,对他来说,杀死自己等人只是一念之事。 夏油杰就不同了,他普通人出身,又因为大义加入咒术协会,又意外地守礼,虽在五条悟的影响下对咒术协会不是很感冒,可每每见到高层都会用敬语,且接受所有任务。 他的效率还很高。 咒术协会的老橘子对他满意得不行,谁不喜欢这种听话又没有后台的好苗子呢? 天内理子的死亡让他们默认夏油杰已接触到了咒术界的黑暗面,在此基础上他还矜矜业业地完成任务,实在是特级咒术师中唯一的软柿子。 他是忠于协会的。 高层们如是想到。 或者说,他忠于规则。 于是乎,压在夏油杰身上的担子就越来越重,颁布写作“捉拿”读作“死刑”的诅咒师追捕任务前,头一次与他打交道的监督还一脸凝重道:“这是为了大义,夏油同学。” 夏油杰当时想:‘为了大义杀人,这是火车问题的变种吗?’ 他苦中作乐想:‘算了,只要限制诅咒师的行动,将其捉拿归案就行了,切比起普通人,他要罪大恶极得多。’ 他下意识将其与盘星教的人相比,得出结论是这诅咒师更烂,都烂到根子里了。 * 指定目标:风间虹,37岁 术式:限定操纵 夏油杰很是研究了一番风间虹的术式,其原理跟自己的咒灵操术有些相像,简单说来,就是他能够操纵与自己相关联的咒灵。 这个相关联界定得很微妙,咒术协会的人都无法妄下判断,他们只知道风间虹拥有五只前后的一级咒灵,与十只二级咒灵,或许数据还在不断更新,目前就按照这一数量来界定。 夏油杰对“相关”二字有隐秘的猜测,却又不敢肯定,可那丁点的猜测已经让他足够厌恶这人了。 咒术协会的人既然让他抓捕风间虹,肯定不会让后者逃跑,他们早就确定其藏身之所,就等夏油杰过去。 当夏油杰从虹龙上下来时,正好撞见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是贬义的终生难忘。 风间虹正在以相当残忍的手段虐杀被拐卖来的孩童。 从咒术的角度,此事很好梳理,风间虹麾下的咒灵,都是他亲自诅咒的对象,他通过诅咒,制造咒灵,再操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强大的咒力,乙骨忧太的诅咒让里香一举变成诅咒女王,而风间虹的咒力不算高,执念也不够深厚,想要做出咒灵,还要从负面情绪下手。 恐惧、疼痛都是绝好的负面情绪。 为什么只对儿童下手,因为成年人的社会关系更复杂,首尾也更多。 夏油杰闯入风间虹的公寓时受到的冲击,不比《Fate Zero》中看过雨生龙之介的人更少,他要将风间虹碎尸万段,他也那么做了。 查看现场的监督意识到风间虹做了什么后吐了一地,也有可能是被他凄惨死相吓到了。 夏油杰将半昏迷状态的孩子救下,孩子很敏感,在意识到自己获救后勉强睁开眼睛,然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却让夏油杰一愣。 他说:“大哥哥……你身后的……是什么。” …… “那孩子是咒术师。”叶藏说。 英子道:“没错,哪怕不是咒术师,也是能看见的孩子,从民间挖掘出的多是咒力低微的四级咒术师,他们能看见咒灵模糊的影子,却不拥有祓除他们的实力。” 英子:“风间虹培育出的咒灵强度不够,他因此产生了天才般的想法,就是用咒术师孩子作为原料,炮制诅咒。” 叶藏道:“很恶心。” 英子:“是的。” 叶藏说:“那么,让杰君在意的问题应该是,他是如何找到那孩子的,如果是单纯的诱拐,应该不会让他产生过大的压力。” 英子说:“这是根本问题。”她说,“有一种说法是,民间有一批人,在到处寻找能‘看见’的孩子。” “老生常谈的问题,咒术界的人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少,在空气中咒力浓度不断增长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拥有看见诅咒的能力,可他们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会正式进入咒术界。” “一些人会在童年或青年时代被送入神经类病院,幻听、幻视者中总会藏几个真正的咒术师。” “还有一些,则会被某些人捷足先登。” 英子说:“有些人的想法较为天真,只是想自己培养出咒术师,将其充作保镖,他们一般会采取领养的方式,从福利院领养人。” “还有些人则是知道,能看见的孩子会被卖个好价钱。” 叶藏无缝接话道:“而做这些生意的,都是普通人。” 英子道:“是的。” “对传统咒术师来说,普通人就是麻瓜,不值得他们过分关注,哪怕是意外觉醒,能看见的孩子都高贵得多。” “御三家的人会把他们吸纳进家族,做个编外人员,而不会让他们落在风间虹这类人的手中。” 叶藏:“我明白。” 这又是双关句,他既明白英子的意思,又知道夏油杰在知道真相后,会产生怎样的想法。 “值得庆幸的是,五条悟也加入了追查诱拐网络的队伍。” “他的六眼很适合搜集咨询,此外,咒术协会也因为诱拐网络曝光的事震怒。” 英子:“本来咒术师就不够,苗子还被带走遭受虐待,他们也很不愉快。”她略作停顿道,“或许协会中有人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帮助犯罪集团观测好苗子,但这种人一定是极少极少的,从这点来看,我们甚至要感谢咒术界封闭的体系。” 阿叶:“那么,杰的反应是什么。” “在他发现真相后,他的反应是什么。” 英子:“……” “他非常疲惫。” 英子缓缓道:“但是他跟五条悟说,‘他们应在国民的怒火与唾弃中获得应有的惩罚,而不是死于私刑’。” 阿叶:“……” “那么。”他是这样说的。 “无论杰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哪怕是为了他这一刻的话语,我也会为他感到自豪。” “他是我敬重的朋友。” 第179章 第一百七八章 听完夏油杰的经历,叶藏并不唏嘘。 童年时代,他有大量时间是同夏油杰一起度过的,这导致论对他的了解,叶藏称第二,无人出其第一。 口中说着“杰君是我最敬重的朋友”,实际上,对方的行为根本没有出乎叶藏的意料。 英子问:“你要去慰问他吗?” 叶藏道:“现在也太刻意了,杰君没找我,我当然不会主动找他,我可是在仙台,又是咒术界无关人士,怎会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而且,悟君都出场了,那就没有我出现的余地呀。” 叶藏道:“他一定会大闹一场的,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杰君的心理压力。” 说完夏油杰的事,他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英子还有工作没完成,叶藏跟她道别后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后,屏幕上多了一连串的消息通知,点开发现,在他跟英子通话时,五条悟给他发了大量消息,都是通过line传来的。 第一句是极具五条悟色彩的气死我了。 之后看叶藏没立刻回话,他就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都是可爱的猫猫头,从“你为什么不理我”到“滚来滚去”到“我生气了”应有尽有。 阿叶:“。” 叶藏看着手机界面,表情一言难尽。 ‘你是寂寞的女子高中生吗?’ 忍不住吐槽道:‘女子高中生都没你这么丰富的猫猫图库存吧。’ 手指很诚实地滑动屏幕,寻找合适的表情包回复。 看这花花绿绿的表情包,阿叶更一言难尽了,他的表情包都是盗五条悟图得来的。 除了五条悟,跟他聊天的就没有表情包选手好吗? 阿叶:猫猫探头.jpg 五条悟:终于理我了?后又跟猫咪用小拳拳捶死你的图。 阿叶:抱歉抱歉,刚刚在跟英子姐通电话,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表示,我要跟你打语音。 阿叶:“。” 怎么说呢,他跟五条悟的line对话记录仿佛男子高中生与他的刁蛮女友。 他猜夏油杰跟五条悟的对话也一样,无论是谁,都会败给五条悟的jk感。 阿叶认输,他说那就打吧。 三十秒后,五条悟的line通信就拨过来了,阿叶还没来及问候他,就听见他喵喵喵喵喵说个不停。 内容就是叶藏知道的那些,他新接手的任务,明明很想把那些烂人处理掉却被杰拦住之类的。 抱怨了十多分钟才停歇。 阿叶静静听着,然后问他:“你在哪里跟我打电话,宿舍吗?” 五条悟说:“当然了,不在宿舍难不成是在京都老家吗?”他又说,“杰出去买凉面了,不在这。” 阿叶:“出去买凉面?没干别的事吗?” 五条悟:“大晚上的,除了出去买凉面还能有什么事。” * 阿叶跟五条悟,偶尔会背着夏油杰煲电话粥。 这一习惯的前身是童年时代的信件交往,五条悟只有一个童年玩伴,就是叶藏,五条家有跟他年龄相同的,却无人敢跟他说话,他主动开口,也只会得到恭敬的“是,悟大人”。 加茂跟禅院家的人更不用说,各个盼他夭折。 算来算去,叶藏是唯一能以正常态度对他的。 这不是说叶藏不恭敬、不畏惧他了,真实情况是,叶藏对所有人都维持着恭敬到恐惧的姿态,他脸上写着柔弱,一举一动写着柔弱,没人保护就活不下去似的。 偏偏五条悟有六眼,所以他知道,叶藏是小巨怪,他的术式很强大,强大到六眼都看不透。 童年时代的神子悟想:这家伙的咒术都能克制我,却要装相,真疯得可以。 叶藏“疯得可以”,所以他们成了朋友,五条悟身上带着点话痨属性,可能是五条家太无聊,人都像木偶,不跟他说话,他憋坏了,就把所有要说的话都写在信里,动不动就给叶藏寄厚厚一沓信。 两人都是隐瞒的高手,直到现在,也没有大人知晓他们的秘密通信。 叶藏很守礼数,五条悟给他五页信纸,他回信不会少于四页,好在阿叶擅长写作,简单的生活都能被他写得妙趣横生,五条悟当时很少能出来,对东京圈跟现代年轻人爱好都不了解,这方面还是叶藏帮他科普的。 等五条悟12岁后,就没诅咒师能对他产生威胁了,他在五条家人的陪同下外出做任务,在六本木愉快地逛街。 他买了手机,装上line,很可惜,line的朋友列表中只有叶藏孤零零一个人,五条家的侍从不敢加他line,五条悟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这群人都在他的通信备忘录内,不行就打一通电话过去。 有了line,写信这种古老的交流方式就被舍弃了,五条悟是个精神现代人,在御三家过这么久,也没有染上丝毫的华族习性,或者说,他身上的华族习性立刻被jk感遮盖了。 他不肯穿和服,身上是银座买的25万的衬衫,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配饰,五条家专门收出了一间房给他放游戏卡,传统和室挂上超大屏幕液晶电视,他还买了switch。 叶藏被他以新年参拜为借口拉到京都几次,跟五条悟打游戏打得昏天黑地,文治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又没办法明面上拒绝五条家的要求,气得浑身发抖却没办法,等叶藏回家后对他更加愧疚,无论叶藏想干什么都肯让他做。 从以上经历看来,在漫长的童年时代,叶藏也是五条悟唯一的玩伴。 回忆回忆,阿叶竟觉得他们仨的关系很有趣。 叶藏是五条悟唯一的青梅竹马,叶藏是夏油杰的幼驯染,五条悟跟夏油杰是一见如故的挚友,夏油杰是五条悟的行为训导。 试问,他们仨是什么关系。 阿叶:这很难说清。 过去的经历让五条悟养成了找叶藏逼逼的习惯,五条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也是个守秘密的人,前提是那些事需要他保密,像让他不爽的任务,怎会有守口如瓶的必要,当然是找树洞一吐为快了。 等说完了人贩子该死,老橘子痴呆,他又把话题转到了买凉面未归的夏油杰身上,五条悟说:“凉面有这么难买吗,不是找家7-11或全家进去就结了?杰都走快一个小时了,真是,难得我俩晚上凑在一起,还想跟他一起打游戏。” 阿叶:“你们很久没碰面了吗?” 五条悟大声抱怨:“对啊,都怪那些老橘子,太会压榨人了,以前是跟杰一起出任务,现在我们都能各自应负,就把我们拆开了。”他还强调,“以前也能应负。” “只不过……” 他不知怎的,想透透气,于是走到窗户旁,右手拿着手机,左手的胳膊肘正顶在窗框上。 咒高在东京边界的深山之中,这里几乎没有光学污染,校园内连路灯都欠奉,一到夜晚,光源只有天上的明月与闪烁的荧星。 他看着天空,苍天之瞳中印着在黑夜映衬下越发厚重的山峦。 “我觉得,我是对不起理子妹妹跟杰的。”他说,“那件事情之前,我挂在嘴边上的是‘只要我跟杰在一起,就是最强的’,现在,这依旧是事实。” “可我却认为,自己才是最强的。”五条悟说,“发自内心,不可改变地认为。” 阿叶用温柔的声线道:“你是在跟我忏悔吗,悟君。” 五条悟:“哈,这叫什么忏悔。” 他在说这话时依旧笃定而张扬:“是我认定的事实。” “我只是在想,跟杰交流的时间变少,是不是因为这缘故。” 阿叶不回答,他更擅长倾听:“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五条悟:“当然是找到杰的空档,一起多打游戏。” 即便没人看,他也嘟起嘴噗噗噗道:“哪怕是咒术师,也要遵循……对了,那玩意儿叫劳动法。”这个词是七海教给他的。 “我跟杰的工作时间绝对超过了啊,我们还是未成年人,老橘子犯法,我要求调休!” 阿叶想这不得了,悟君都知道有劳动法了! 他说:“感谢娜娜明。” 五条悟:“什么?” 阿叶:“没什么。” 他忍俊不禁道:“你说得没错,悟君。”他意有所指,“你跟杰君都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五条悟并没听出他的深意,只点头道:“对吧!” 阿叶:“再给你一个提示吧,悟君。”他说这话时还温温柔柔的,内容一反常态,过分强势,五条悟也意识到这点,他认为这很正常,阿叶只是突然不想伪装了。 很久以前他就坚持叶藏在扮猪吃老虎,奥斯卡小金人应该颁给他。 五条悟:“啥?” “不关注周围的话,会发生虐猫事件哦。” 五条悟:“哈?” 五条悟:“高专有流浪猫吗?” …… 跟五条悟打电话后,叶藏神清气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吃过早饭后,他等来了小庄编辑的电话,对方音调难掩激动。 《横滨野犬》已定档,本周日晚上10点播出,同时,它还卖出了海外版权,价格相当之高,得到这消息的小庄比作者还要兴奋好几倍。 阿叶不是不高兴,只是他在前几个世界都画过漫画,作品也被做成动画,只相较《横滨野犬》,那些漫画不够主旋律,风格奇诡,国民度上就要差点,海外知名度就更低了。 听见小庄报的数字,叶藏也很惊讶,他表示,晚上一定要在推特上传绘图以示庆贺。 小庄:“哎?会不会太麻烦叶藏老师了,明明您在仙台度过难得的假期,还要工作,放松身心要更重要吧。” 阿叶:“请放心,身心已得到充分的放松,且我带了数位板出来,画画还是很快的。”手绘的话,不用那么高的完成度,重点是可爱。 小庄一面感叹不愧是从不拖稿的叶藏老师,实在是太敬业了,一边表示:“那我就不打扰老师您了。”随即挂断电话。 阿叶对《横滨野犬》一向用心,他算着预约参观瑞严寺的时间是下午,干脆问旅店的女将要了小桌板,画了Q版图。 他之前也画过这种小图,都不用打草稿的,每个人物信手拈来,叶藏先纠结了一会儿到底画谁,这种时候还是画主角织田作比较好吧,再画父亲大人……不对、是太宰先生,他就真成“实际男主”了。 阿叶心中的小人打起架来。 最终他表示“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什么都要”,干脆画了主线人物都出场的大杂烩。 他12点完成绘图,上传至网络。 叶藏想时间差不多,可以去瑞严寺了。 …… 【首领宰的世界】 打开推特,发现新绘图,截图,保存,转发。 没两秒,织田作抬头道:“阿叶发新图了?” 太宰心情颇好道:“对啊。”他说,“为了配合宣传,他还真努力。”随即恨铁不成钢道,“要我说,更好的宣传方式是出真人cos,他就出过那一次,为了跟织田作相遇,之后再也没出过了。” “换上黑风衣or黑西装很难吗?” 织田作:“因为很尊敬你,才不肯穿吧。” 太宰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又搓搓自己的手臂,显然被织田作吓到了,他什么都没说,就被江户川乱步冷不丁补刀道:“偷偷在心中称父亲的尊敬。” 太宰:“……” “好了好了,别说了。”他嘟囔道,“等阿叶醒来,一定会把自己埋在地缝里。”说完他又一边哼歌一边摆弄手机。 太宰说:“织田作,你说我传给中原先生怎么样。” 中原先生是限定词,即叶藏的中也,太宰是直接称最高干部为中也的。 织田作说:“挺好的,中原先生会很高兴。” 太宰抱怨道:“我在做慈善吗?” 织田作想想道:“做得很好,太宰,表扬你。” 太宰治:“!” 他先一愣,随后一点一点睁大眼睛,整个人都被慢动作化了。 过了半晌,他才消化了织田作的表扬,喃喃道:“真是太狡猾了,织田作跟谁学的。” 后者淡定道:“阿叶世界的‘我’给我传邮件,说阿叶喜欢他的表扬,于是我想,太宰你会不会也喜欢。” 江户川乱步:“他喜欢死了。” 太宰:“……” 织田作了然:“那就好。” 听他们一唱一和,太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藏朝他们世界传递过无数邮件,后来又帮助织田作传邮件,织田作没太多熟人,只跟平行世界的自己聊天,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太宰没有查看他们的内容。 谁知道自己被猝不及防地甜了一口。 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害羞,立刻转移话题,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道:“除宣传之外,阿叶的事实身份,快曝光了。” 江户川乱步挑眉:“你是说文豪津岛修治的相片?” 他摆摆手道:“那叫什么曝光,只要阿叶不自己承认,就没有人能确定他津岛的后人。” “不过是吊起人口味,平添猜测罢了。” 织田作竟接话了。 已经得过一次奖的新锐作家.熟练发推特.织田作表示:“部分读者会很激动。” 他说:“以轻小说标题格式就是‘我喜欢的漫画家是我最爱文豪的转世’,”他略作停顿道,“很吸引人眼球。” 太宰治:“。” “这是吐槽吗,织田作?” 织田作:“不,只是普通的陈述事实。” …… 【咒术回战世界】 一则帖子,猛地窜到同人论坛的高位。 #救命,我喜欢的漫画家是我最爱文豪的转世# 隔壁世界的首领宰:不愧是织田作。 说得太准了。 第180章 第一百七九章 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前半,是日本文学腾飞的时代,夏目漱石、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太宰治等,都是文坛鼎盛时期的作家。 若要在这群作者中找出一位,将其经历拍成电影,导演多半会选择太宰治。 原因无他,太宰的一生实在是太特殊了,他错综复杂的感情史,甚至是殉情史,都令后人津津乐道。 出于各种原因,太宰治的传奇一生从未搬上大荧幕,连他的影像资料都很少流出,国中生只能对着课本上一点也不太宰的蓬头垢面人嘀咕:“这就是世纪美少年?审美大不同。” 一年半前,新锐导演黑田找到津岛家,恳求将太宰的人生搬上大荧幕,出发前,他没报指望,业界的前辈告诉他:“津岛家多半不会同意。” “他们家代代都是议员,太宰虽传奇,形象却不适合推广,老一辈的人认为他是浪荡子。”老前辈道,“此外,传言中,他与奇诡事件有关联。” “奇诡事件,太宰治吗?”黑田追问。 老前辈点点头,不肯说下去。 被告诫过后,黑田还不死心,他很崇拜太宰治,踏入电影行业时就对自己说,要拍太宰的纪录片,否则,他从摄影师转导演就没意义了。 黑田是得过奖的摄影师,他的作品多带日本特有的靡丽美感,经过他手的电影,情节略显单薄,画面一等一的美。 与英子、文治交谈过后,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太宰先生的电影?”两年前,他们的父亲津岛原右卫门已退休回到乡下荣养,再也不管官场是非,家族企业也交给文治英子打理。 听说他仕途最后几年走得很不顺,轻易被子女超越,他深感自己失去父亲的权威,没有脸面出现在英子他们面前,干脆什么都不做了。 对太宰治的问题上,文治跟英子的态度跟原右卫门截然不同。 他们想把“太宰治”跟“叶藏”割裂开。 * “梦枕貘在小说《阴阳师》中写道:” “名字,是最短的咒。” “父亲给阿治取名津岛修治,就是基于这句话。” “父亲很可怜,他没有咒力,又渴望跟咒术师扯上关系,虽是议员,官位却不够高,五条家更愿意和别的官员合作,也不愿意找到。” “地位不够高,管辖的范围也偏,对咒术界的了解就很少,他深知普通人在咒术师眼中是三等公民,只能将翻盘的机会寄托在儿女觉醒咒力上。” “他不知道,只拥有咒力是不行的,还需要有术式,他只知道津岛家在战后没堕落,与五条家建立联系,借助对方的金钱是因为津岛修治能吸引咒灵而不死,却不知道这有多罕见。” 以上这番话是文治说的,别看他在阿叶面前是弟控,换个场合还是很有威严的,毕竟是现在呼声最高的年轻议员之一,文治的口才跟判断力都超出众人。 “五条家的人听说阿治的名字,还嘲笑了父亲一番,认为他对咒术界毫无理解,看了两本轻小说就以为是事实,低级又可笑。” “可后来,有人告诉我,名字与咒术会产生联系。” 他直视九十九由基的双眼道:“是这样吗?” 九十九由基很少回日本,机缘巧合之下,她跟英子聊过天,不知怎的,她对英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连带着津岛家的其他人也想见一见,正好文治有问题想要请教她,就答应了。 结果,她认为津岛家的人都很有趣。 “这种说法是有可能的。”她说,“强大的咒术师甚至能让人死后变成诅咒,而咒力的源头,则是人的负面能量。” “执念也是负面能量。” “津岛修治……”她一边思忖一边用拇指摩挲下颚,“原右卫门先生在取名时应带着强烈的执念,希望令弟跟祖先拥有一样的能力,对吧?” 文治:“是的。” “如果他有丁点超出普通人的咒力,念头又足够强,真有以假乱真的可能。” 她说:“毕竟咒术师是看血缘传承的,我听说五条家祖上还跟咒言师通过婚,咒言师最深不可测的能力就是行随法言。” “概率不大,但令弟的体质,说不定是因为他的名字而觉醒的。” 九十九又说:“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因样本不足,也研究不出所以然来。” 文治若有所思:“如果给阿治改名,能有所改变吗,封印他的体质什么的?” 他在跟九十九由基谈话时,正值叶藏被“女生徒”找上后,文治认为,女生徒找上叶藏,是将他跟历史上的津岛修治混为一谈。 一定要将他们割裂开。 九十九:“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她说,“如果我们刚才讨论的内容生效,就说明令弟跟历史上的津岛修治被模糊了。” “是咒术单位上的模糊。” 她说:“拥有一样的名字,相似的血脉,甚至相同的术式。” “他们有可能被认作相同单位体。” 文治:“相同单位体?” 九十九:“简单说来,他们会被认为是同一个人。” 文治:这就脱离我的科学知识范围了。 九十九由基没有说明的意思,她就单纯对文治甩出一个看似高深的设定,接着说自己的结论:“改名字就割裂开,也太简单了,改名字的目的是为了说明他们是两个个体,还需要来自外界的强烈认知,认为他们是来给那个人。” 文治虚心求教:“那怎么做?” 九十九由基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文治:“。” * 英子给了文治更可靠的答案。 “完全割裂开?” 她说:“那就公开太宰治的消息就行了,多刷刷国民度,拍拍纪录片,别把他藏着掖着。” 她说:“国民对太宰治的了解本就少,连长相都是从其他文人的信件中扒出来的,再说了,他是日本文学的瑰宝,我们家垄断资料被诟病多少年了,干脆都公开吧。” “当时的人不肯公开相片记录,还不是存在着‘相机会吸走人灵魂’的迷信思想,现在的话无所谓吧。” 文治:“……这不成吧。” 英子:“怎么?” 文治:“我看过太宰的照片,阿治跟他有点像啊。”不,某些角度一模一样好吗? 英子:“所以呢?” 文治:“所以?” 英子:“你跟我难道就跟他不像了?” 文治:“这么说也是。” 英子:“后代像祖先有什么问题吗?” 文治:“好像没什么问题。” 英子:“所以说,九十九跟你绕了一大通,最终的结论就是,让全日本的人都知道太宰治跟叶藏是两个人,从而割裂二者的身份,破除咒术意义上,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迷思对吧。” 她说:“就是意念取胜了?这个道理就像是‘相信妖怪存在的人才能看见他们,相信科学的人无法看见咒灵’一样。” 文治想来想去,觉得英子说得很对。 英子:“所以我说,只要跟外界大量输出太宰的相关信息就行了,反正像他那样无论去哪儿都有女人爱,一生很传奇的男人,只有他一个,对于日本国民来说,太宰治是不可复制的,只要让他在现代社会风靡起来,他的形象就会跃然于纸上,再也不可能跟阿治模糊了。” “而且,这对我们竞选其实是有利的。”英子说,“年轻一代的日本人的政治热情较前几年逐渐升高,他们也是选民,我认为,将我们的形象跟太宰联系在一起不算坏事。” 文治变成月半眼道:“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吧,你本来就在女性中很有人气,堪比宝冢男役,我可是被媒体嘲讽为渣男脸的人。” 英子用正直的眼神看向文治。 文治扶额道:“对信奉科学的我来说,了解咒术师形而上的概念实在很难,英子你都这么说了,就试试吧。” “从小你就是家里最聪明的一个。” 英子反驳:“这你说的不对,家里最聪明的是阿治。” 文治肃然道:“确实。” * 两人讨论好后就实施行动,太宰治算是文坛的顶流之一,他写得东西不够伟正,可论传奇性跟吸金能力,在现代日本都能大杀特杀,每年都有人不死心地写邮件,说想给太宰拍纪录片、拍电影、开展览等等。 黑田撞上了好时候,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欣喜若狂。 英子将接待他的任务交给爱子,连带着将她跟文治的打算也说了。 他们家的姊妹中,就爱子较为清闲,没有特定的工作。 按照日本华族的常态来看,出嫁女性很少会跟本家接触,这点在她身上破例了,爱子跟英子他们的联系非常之多。 她嫁入的家族,跟津岛家各取所需,爱子一点侍奉丈夫的意思都没有,她还是在干自己的事,与那家族间像是政治经济互助的桥梁。 这样的生活不让她喜欢,也不让她讨厌。 英子将太宰治形象推广的任务交给她后,爱子空前地忙碌起来。 同一时间段内,除了黑田的电影外,爱子还在众多展览人中审出一名代理人,由他来举办太宰治的纪念展。 展会中不仅会出现太宰当年的手书,还有一大批从未公布过的影像资料,当然了,只是复刻版,原版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两方人去津轻老家取材时,她全程陪同,此外,黑田也会借用津道家的和式院落,拍摄一些片段,以做电影场景。 电影与展览的筹备周期很长,都是以年为单位的,由于是名人的改编电影,审核过得很快,预计在今年四月上映,也就是最近。 而展览要比电影上映早开放半个月,展览的名字很长,叫“无处安放的幸福与妥善放置的懦弱——记太宰治的一生”。 吉野顺平的母亲也是本次展览的筹备人之一。 展览开始三个月前,就陆续开始售票,因为是长线展览,票数上并没有限制,只是在购票后需要预约进馆时间。 展览馆比较大,每天可容纳9000人次,这在个人展中体量算很大的。 放票三天内,前一周的入场时间都被预约完了,充分证明了太宰的国民性,主办方也大赚一笔。 当然,其中有不少钱属于津岛家。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日本内研究太宰的学者千千万,他们都早早预约入场,就为了看初次展出的太宰治手术与部分通信稿,而看热闹的人,很多都是奔着“海量照片”去的。 他们的想法非常朴实。 “国文课本上的太宰先生一点都不帅气。” 被采访人表示。 “希望有影像资料能坐实他大正第一美男的身份。” …… 结果当然是坐实了。 从第一天开始,推特上就出现了各种“小丑竟是我自己”“是我不能从国文课本上看出太宰先生的美貌”“这才是货真价实世纪美少年”之类的言论。 这些言论出现的太多,以至于#太宰美貌#这一话题的趋势不断向前,竟然冲上了当日话题的前三。 年轻人都会玩推特,少有不点进去看的。 这时他们就有点难过了,这展览也不允许拍照片啊,除非是预约过的学者。 好在有人指了明路。 官网首页上传了一批太宰老师的照片,因为是黑白的,更能凸显出他的美貌。 冷知识,黑白照片往往能把人照得更好看。 这回上传的照片,可不是国文课本上精挑细选的丑照,而是能充分体现出太宰美少年之姿的相片,受到了众多网友的好评。 之后,列文虎克们又扒拉出了津岛文治跟津岛英子的照片。 津岛议员跟太宰先生很像啊…… 哪位津岛议员? 都很像吧,文治君跟英子君五官肖似,英子君更英气。 www,文治议员要哭了。 是真的吧,英子君在女性选民中票数第一,她们说他比宝冢的男役还有气势,是实打实的王子型。 文治君:渣男脸 听说他是不搞暧昧的好男人。 #岛田议员嫖、娼丑闻# 楼上发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六本木被拍到过吧? 文春拍的,第二天辟谣了,不是他。 文治跟英子的国民度很高,能力优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美貌而出圈,选举时刻,议员的海报会贴得满大街都是,别人拍是正常竞选照,他们俩就像偶像明星,不管是街头演讲还是大型发言会,一般民众都会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包围起来,仿佛开演唱会。 长相优秀的年轻政治家,真受人欢迎啊。 相较于他们,叶藏是之后才被人发现的,没办法,谁叫他的曝光只有漫展那一次呢,互联网记忆更新换代太快,很少有人将他跟太宰治联系在一起。 最先出圈的,不是他的真人照,而是这样一段说法。 我忏悔,我竟然有一瞬间认为叶藏老师是出于自恋才将太宰先生画成那样的,是我格局小了,人家分明是超级考据派。 这则消息下还贴着《横滨野犬》中的太宰,与三次元中太宰照片。 三次元改二次元,肯定不会一模一样,但叶藏就有这样的魔力,他让所有看过他漫画的,都觉得这俩是一个人。 下面的楼都是考据党的天下,对应史料说明《横滨野犬》中太宰治话的出处,还有他性格为什么会设定成这样,结果就是,叶藏老师说不定是专门研究太宰的学者。 又有盲生发现了华点道: 你们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出自今次才公布的太宰新通讯录吧,之前不一直藏在津道家没有对外公布吗? …… 对哦。 可以去津轻摆放,请求调阅史料吧? 想多了,如果津岛家同意的话,这场展览就不会爆了,多大佬的学者都无法从他们那儿取到借阅史料许可,因为这原因,他们家被学界骂了不知道多少年好吗? 复议,他们家在本土文学研究界的名声很差。 有人弱弱提出道: 所以,叶藏老师是怎么引用那句话的,难道是跟太宰老师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 这种说法…… 也不是不可能吧? 喂喂,怎么可能,说不定就人家神通广大取得许可了? 这栋楼的读者中考据党比较多,他们不太在乎cosplay以及其他盛典,更不会去参加太宰的签售会,他们对《横滨野犬》的关注,源于其与文学作品的联动,而不是其他。 隔壁飘红的“我喜欢的漫画家是我最爱作家的转世”贴,在这时映入他们的眼帘。 起因是有人截了阿叶cosplay上的动图到他们这,并表示: 说是叶藏老师本人。 论坛内一阵沉默。 坐在屏幕前的人看看动图,再看看隔壁帖的名字,说不出话来。 他们中有些意志力不坚定的也要觉得这是转世了好吗? 好在其中还有坚定的科学分子,在沉默许久后发言道: 我们可以进行一下显示讨论 随即将津岛英子、津岛文治、太宰治跟叶藏的截图拼在一块。 这几人有血缘关系的概率是?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章 网上的风波,并未影响远在仙台的叶藏,吃完午饭后,他动身去瑞严寺。 瑞严寺的外观不出挑,只是普通的桃山派寺庙,他被奉为国宝的,是梁柱上的雕刻与院内色彩明丽的绘画。 阿叶在库院回廊伫足许久,记录梁上的藤蔓雕刻形式,之后又欣赏了大伽蓝、隔扇和壁龛的豪华绘画…… 等出瑞严寺时已经三点半了,才出寺门没多久,就接到了织田作的电话。 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阿叶嘴角都挂着柔和的笑容:“摩西摩西,织田作?”他知道织田作去哪儿了,阿叶去仙台之前,他俩就确定了最近几天的行程,织田作说对“太宰治”的展览很感兴趣,约了今天进场。 展览人流量太大,织田作早上就去了,排了半个小时队才进场。 阿叶先跟织田作说:“如果想要看,可以去津轻,手书都在家里。” 织田作想想道:“还是去展览吧,出去看跟去你家不大一样。”他说,“能看见那么多人喜欢太宰,我也很高兴。” 阿叶笑道:“那好,”他略作停顿道,“刚才织田作说的话,我能告诉太宰先生吗?” “什么?” 阿叶:“‘能看见那么多人喜欢太宰,我很高兴’,他知道的话,一定会脸红的。” 织田作:“啊,没关系。”他又说,“你也会调笑太宰了。” 阿叶道:“这不叫调笑,我只是希望太宰先生能高兴罢了。” 平行世界首领宰:呵呵。 “对了。”阿叶又说,“女生徒……她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 女生徒跟阿叶一年了,但跟大正时期存在感满满的她不同,叶藏鲜少允许女生徒出现。 原因很简单,惠养在阿叶身边,他看得见咒灵,叶藏为了维持自己柔弱的表象,是不可能允许女生徒出来的,还有就是五条悟、夏油杰,谁知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柔弱的猫猫是不能操控咒灵的。 叶藏表示,自己的柔弱是全方位的柔弱,怎么能被抓住把柄呢? 女生徒被他赶到了东京湾最近的入海口,偶尔偷偷摸摸上岸吸一口叶藏,再被冷酷无情地赶走。 织田作住进叶藏家后,女生徒来找过阿叶一次,看见织田作,咒灵的小脑瓜都要炸了,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你距离叶藏老师那么近,为什么他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按照女生徒原本的脾气,他是要攻击织田作的,可女生徒被叶藏训怕了,阿叶盯着她,面无表情地告诫:“你要用对蝴蝶、对花朵一样小心翼翼的态度来对待我身边的人。” “收到我的命令前不许攻击。”他说,“否则我就要丢掉你。” 丢掉,对女生徒来说是晴天霹雳,咒灵流不出眼泪,否则她会对叶藏表扬原地爆哭。 “我会很听话很听话。” “不要丢掉女生徒。” “不要丢掉我,叶藏老师。” 阿叶跟女生徒的相处没瞒着织田作,那些话都是他在织田作面前说的,织田作没说什么,只是问阿叶:“她是谁。” 叶藏解释了一番,说女生徒是爱着太宰治的咒灵,他不满道:“她甚至分辨不出我跟太宰先生,她的喜欢太虚假了。” 织田作中肯道:“你跟历史上的太宰治也很像吧。” 阿叶听完后可怜兮兮地看着织田作,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那表情,太像委屈猫猫了。 织田作看他这样,也不说了,只跟叶藏道:“过段时间的太宰展,我带女生徒一起看好了。” 阿叶维持委屈表情道:“哎?是不是太麻烦了?” 织田作思忖道:“不会。” “太宰展上人不会少,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会有诅咒,女生徒的潜行能力不错,就算有咒术师来了也能躲过。”他说,“此外,我也能感觉出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区别,小心点即可。” “女生徒喜欢太宰,就带她去看看吧。” 女生徒的智力同三四岁儿童相当,织田作的话她听不懂,她的一颗心都悬挂在叶藏身上,叶藏听完后先感叹于织田作是个好人,后同意了他的提案。 叶藏对女生徒说:“最近,你就跟着织田作吧。” 女生徒听后极了,她问:“叶藏老师要丢掉我了吗?” “女生徒会很乖的。” 在织田作面前,阿叶永远是柔弱的猫猫,连跟女生徒讲话都和蔼不少,他说:“不是丢掉你,是让你享受难得的闲暇。” 女生徒:“?” 她听不懂叶藏的话。 阿叶:“暂时跟着织田作,后面会把你要回来的。” “你听他的吩咐就行了。” 女生徒只能可怜巴巴地跟着织田作。 * 那她的展览之行究竟怎么样呢? 织田作已带着女生徒从场馆中出来,他进场时间是十点半,太宰展的平均观赏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当然了,冲着资料去的学者能在里面憋一整天。作为业余爱好者,织田作在里面呆了将近五个小时。 这不是他的本意,在里面游荡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女生徒赖在场馆里不走罢了。 “再等等……” “女生徒还想看!” “太宰老师……” 参观的过程中,身边的咒灵一直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织田作能听出她话语中的赤诚爱意,想着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随便她了。 他回答叶藏道:“没有。” “她非常喜欢太宰老师。”织田作回忆道,“看见太宰老师的相片时恨不得贴上去,扒着不走。” 阿叶很紧张:“那就是给你添麻烦了呀。” 织田作平静道:“没有,她不肯走的时候我跟她说‘你在这里不走,阿叶要伤脑筋’,她很担心你对她失望,就离开了。” “女生徒非常好,她做错事时只要跟她讲道理就行了。” 跟特级咒灵讲道理? 五条悟要是听见织田作的话,一定会为了他天才般的创意哄堂大笑,咒术师碰见咒灵,谁不是冲上去就喊打喊杀,跟咒灵讲道理,咒灵跟你讲道理吗? 他们更擅长物理“讲道理”,祓除拉倒。 阿叶不像咒术师那么极端,他认为女生徒会听织田作的话,是因为织田作无所不能,又善于带孩子,女生徒的智力跟孩子差不多,正好属于织田作的特攻范围。 他感叹道:“真不愧是织田作啊。” 织田作:? 不知为何感叹。 他说:“总之,辛苦你了。” 织田作道:“没有辛苦。”他说,“展出的太宰照片,某几个角度跟阿叶你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精神气了。”他说,“太宰老师身上有文人的忧郁。” 叶藏也忧郁,但这忧郁就像是太宰治跟大庭叶藏的区别,近乎于自传,但文学人物总比现实中的人更理想化一点,织田作能察觉到这微妙的区别,至于其他人能不能发现,他就不知道了。 “这样的话,你会被认出出来吧。”织田作说。 他又补充道:“我看推特上有人议论了。” 阿叶原本想问:你也刷推特?后来想想,当然刷了,他怎么不刷,他还在自己面前刷,但织田作太淡定了,他在叶藏脑海中的形象,是捧着书阅读的形象,要不然就是拿着枪的战神形象,跟现代青年一样刷手机,那一点都不织田作。 阿叶回答道:“没关系,早就想到了。” “正好在动画宣传期,文治哥他们也在为大选作准备,哪怕曝光了也没什么,jump的漫画家,只要是画长篇连载的,最后都会接访谈,照片也会在小范围内曝光。” 他说:“总的说来,并不影响,甚至,这是英子姐他们期望的。”之后又将英子跟文治的理论跟他说了一通。 织田作的关注点很清奇:“如果改名的话,是叫津岛叶藏吗?” 叶藏道:“是吧。” 织田作道:“那很好啊,能用自己认可的名字。” 阿叶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 跟织田作打了通电话后,阿叶神清气爽,随即踏上了回市区的路。 他打定主意要跟乙骨忧太他们接触,接触方法还在思考中,要他说,孩子都是很好相处的,尤其是咒术师的孩子,天性敏感,比外人更能感受到谁对他们抱有善意。 里香跟忧太目前的态度,是自己吓自己导致的,当然了,跟阿叶想要当一波反派也很有关系。 那如何建立信任关系呢? ‘最快的方法肯定是从咒灵手中救下他们。’阿叶想,‘仙台太安全了,二级咒灵罕见,还是得想其他办法……’ ‘相处久了是肯定能跟他们成朋友,那花的时间也太长了。’ ‘要不把惠他们接过来玩玩吧,小孩子跟小孩子更容易相处?’ 阿叶不是很急,对他来说,确定忧太是咒术师已是意外之喜,剩下只是时间问题,他还没有被小孩讨厌过呢。 ‘不行的话,让织田作来也可以啊,他跟孩子相处也很好,仙台这的古建筑很多,多看看也能激发灵感。’ ‘说起来,他的新小说好像准备得差不多了。’ 想着想着,叶藏的思绪又飘向远方。 …… 再说织田作,回家的路上,他先将女生徒放生至东京湾,又顺路买了蔬菜,回家后从冷藏格里拿出新鲜的肉,跟蔬菜一起下锅了熬制汤咖喱。 将这一切准备完后,他坐到书桌前,提笔思索。 定居东京后,他的工作有了些许的改变。 横滨的帮派工作只是临时过渡,等拿到身份证与应急工资后,他就从住吉会离职了。 原因也很多,一是织田作在当打手的同时,也给当地的报刊投了几篇小文章,针砭时弊的短文跟影视评价都有,他们为织田作带来了几笔稿酬。 虽说文豪野犬世界文坛凋敝,织田作能坐稳新生代作家的第一把交椅,还是很有水平的,他的点评用词平淡,笔法却老辣,更重要的是看待事件的角度新颖,某些评价一针见血,编辑看了大呼过瘾,更不要说是一般读者了。 短篇小说激起的水花没有评论强,也算很不错的,编辑表示鼓励他多多投稿。 这是因为织田作文风平实,放在中长篇小说里,就是通过描绘人间百态反应人性,短篇小说的话,写的都是些家长里短,不易引起反响。 除此之外,他每天还要留大量的时间阅读,再去东京大学作旁听生,偶尔还要帮叶藏照顾孩子,就算织田作睡眠时间不长,也精力有限,他本来就不喜欢当打手,否则在文野的世界中也不会退出港口黑手党了。 织田作离开时住吉会,却留了下不少传说,一时间,道上都传他是跟不死身的龙相提并论的战神。 在书房坐定后,织田作便回忆起展会上看见的一切。 无赖三杰志趣相投,除了“自己”的作品外,太宰跟坂口安吾的文章他都看遍了,没发布的那些,叶藏也假公济私给他看过影印版。 但今天展会的冲击,远胜于在家读书。 文人就是这样,看书的时候会惊叹于他用词的精妙,跟构架的完美,但一个人看,看多了也会索然无味,今天他见到太多太宰的迷弟迷妹,听他们小声、变了法的夸太宰,织田作深以为意。 当然,太宰也不是没有问题…… 想毕后他写道:“今日逛过太宰先生之会展,百感交集……” …… 与此同时,远在高专的五条悟正在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他说到做到,昨天才跟叶藏逼逼过咒术协会违反劳动法,他们不仅压榨童工还超时工作,今天上午他就去咒术协会闹了。 协会的人觉得荒唐,他们用的跟日本政府是两套法律体系好吧,没看见政府取消死刑,他们还动不动死刑吗? 五条悟表示不听不听不听,你们说你们是两套体系,有种你们拍本咒术师劳动法来啊。 结果是没有的,咒术界一共才多少人啊,那么多有咒力的人中给协会打工的也就流程,谁会为那么点人写一部法? 而且,所有咒术师都在超额工作,众人心照不宣。 五条悟把劳动法拍在协会人的办公桌上,要求调休补休,工作人员给吵得不行,一层层请示上级,快被他折磨疯了。 最后,五条悟想放假还能不批吗?他答应做任务就是情分,他要是不愿意做任务,有人能拗过他吗?批了批了。 张牙舞爪的大猫猫会止步于此吗?肯定不,他又说,你们只给我放假,不给杰放假吗? 协会人听傻了:“杰,你是说夏油杰吗?” 五条悟嗯哼一声:“还有第二个杰吗?” “他跟我一样是特级,我每天被你们指使来指使去,杰也被指使来指使去,你们知道我们多少天没见面了吗?多少天没能凑在一起打游戏了吗?我晚上回去睡觉都看不见杰!” 这一番控诉让人无力吐槽,直面狂风暴雨的工作人员想:‘我没记错的话,高专的房间很多吧?每年都只能招几个学生,难道连独立宿舍都没有吗?不可能吧。’ 当然是有独立宿舍的,只是他们俩game boy总凑一起打游戏,打着打着就睡着了,五条悟老犯懒,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肯回,被褥一铺在杰边上一起睡。 于是杰的房间有被褥,有五条悟备用的牙膏牙刷,还有几件大码t。 结果是,五条悟无理的要求被同意了,即便工作人员三番五次强调“五条同学,你要尊重夏油同学的选择”,被五条悟“不会吧不会吧,有人会想童工超额工作吗”。 工作人员想:“……” 这好像是犯法的哦? 由于无人希望大型障碍物五条悟横在咒术协会门口,背叛同意了他的要求,还当着五条悟的面给夏油杰打电话。 “摩西摩西,是夏油同学吗?” 夏油杰的声音有点低沉:“我是。” “出于劳动法限制,协会暂时取消你的任务,好好去休个假吧。”在五条悟的盯梢下,他被迫说出,“也会给你调休,是对先前忙碌任务的弥补,辛苦了。” 夏油加:“?” 正值情绪低谷期的夏油杰给整傻了,他连忙道:“等一下……” 咒术协会的人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挂断电话。 五条悟盯着呢,夏油杰不接受怎么办,最后烦的还不是他吗? 他朝五条悟虚弱道:“这样可以了吧,五条同学。” 五条悟还算满意道:“就这样吧。” 社畜咒协人:那还能咋样啊! * 夏油杰听完电话,第一反应:这是什么新型诈骗电话吗? 结果想想,咒术协会是隐秘组织,不至于诈骗吧。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了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真相。 所以真相就是,咒术协会真的开始看劳动法了? 夏油杰:不是被政府机构查了吧?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还是让他松口气的,夏油杰是心怀大义,却不是想不吃不喝拯救人类的,他还没那么崇高,想要自己的生活。 咒术师的工作密集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上一项任务更是让他心灵感到疲惫,在这节骨眼上能休息,实在是太好了。 他长舒一口气,倒回宿舍床上。 夏油杰想:该做些什么? 想放松的话,是打一天游戏,还是去市里逛街?回家……算了,回家只会平添压力。 得去找一次修治,祝贺他动画化在即。 悟…… 这名字才从脑海深处浮现,夏油杰就愣住了,原因无他,他跟五条悟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因为悟成了最强。’身体很疲惫,精神很疲惫,大脑运转速度却没变慢,从心底冒出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们已经很久没遇见了,他能处理所有的任务,反转术式也熟练了,甚至不会受伤,心里或许会劳累,但悟比我要坚强。’ 就算是休息,也遇不见悟。 他们就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或许是太累了,夏油杰竟然睡了过去。 五条悟冲回高专,学生宿舍在一楼,他觉得进大楼再开门太累,远远瞅着夏油杰的窗户是开的,他当机立断要从窗户走。 窗户走多好啊,简单快捷,五条悟想:‘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杰杰杰杰杰……”一路大呼小叫地冲过去,临近终点时却猛地刹车,如果家入硝子在场,一定会发出“扑哧”的笑声。 谁叫五条悟跑的太快,停止的时候动作也太滑稽,他脚底跟地面摩擦,都要冒火了。 最后,五条悟扒在窗框上,从外向内打量夏油杰。 他穿着高专制服,墨镜早就摘下来了,用他跟苍穹同色的眼睛盯着夏油杰的睡颜看。 “什么嘛,杰竟然在睡午觉,本来说下去一起去银座吃可丽饼。” 他嘟囔了一会儿,声音很小。 五条悟看不出夏油杰很累,他是嚣张的猫科动物,很少关心铲屎官的状态,自己不知道什么叫疲惫,怎会发现其他人的身体问题? 但五条悟知道,打扰人午睡天打雷劈,所以他静悄悄地翻进夏油杰房间,找了榻榻米上干净的位置一趟,也睡觉了。 他想法很简单,本来就想跟杰一起玩,一起睡午觉也无所谓?今天天气还挺适合睡午觉的。 对了…… 进入梦乡之前,五条悟迷迷糊糊想到:等杰醒来,问问他有没有偷偷养宠物猫吧。 阿叶说的虐猫,猫在哪? …… 跟度过美好一天的众人不同,祈本里香跟乙骨忧太的一天惴惴不安。 他俩先凑在一起交换了情报。 忧太说:“津岛先生是我们家的远亲,住在东京,他家条件应该很好……”说到这,忧太咬唇,“他给爸爸妈妈推荐了东京的医院。” 里香:“什么医院?” 忧太:“先前我能看见咒灵的时候跟爸爸妈妈说了,他们以为是幻觉,就带我到处查精神科,最后去了东京的著名诊所,诊所是津岛先生推荐的。” 里香知识较为丰富,她说:“听说大医院很难预约。” 忧太:“是的,所以爸爸欠了人情。” 两小孩对视后,表情越发凝重,他们想到一块去了,如果津岛修治能看见咒灵,推荐他去精神病院就很奇怪了。 里香问:”那他是为什么来仙台?” 忧太:“爸爸说他是画家,来仙台寻找灵感。” 里香松口气:“不是特意来的就行了。” 忧太踟蹰道:“会特意来吗,我除了能看见那些东西外,什么特长都没有,比起我的话,里香才更厉害吧?” 学习成绩很好,长得可爱,还能看见咒灵。 “啪——”里香双手轻合在忧太肉嘟嘟的脸上,忧太看身材还挺瘦弱,脸上却圆嘟嘟的,乙骨夫人说是婴儿肥。 成年人都挺喜欢婴儿肥的,觉得有婴儿肥的孩子可爱。 里香也觉得很可爱,准确来说,她跟忧太在彼此眼中都是最好的,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青梅竹马,叶藏在跟织田作叙述时举了《白夜行》的例子。 “有点像是唐泽雪穗与桐原亮司的关系。”叶藏说,“不是说性格,我是指共生。”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还差些什么。” 织田作:“?” “里香小姐在学校保护忧太君,忧太因此被男生排挤,里香小姐被女生排挤,忧太可以跟女同学玩,却选择陪伴里香小姐,只有他们眼中的世界是一样的。” 叶藏说:“这种关系很浪漫。” 织田作说:“这不是你跟中原先生的关系吗?” 阿叶:“哎?” 织田作指出:“在羊的时候,其他成员排挤你,中原先生保护你,最后在所有人背叛中原先生时,你跟他一起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也很浪漫。” 阿叶有点害羞,放过了这一话题。 * 学校内,里香说:“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忧太。”她双手还贴着乙骨忧太的脸颊,因对方的话气鼓鼓的,“忧太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也是约定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其实是忧太先说要一直在一起,而里香攀上了那根绳子。 “在我眼中,忧太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 这是里香的真实想法,语言也是儿童的诚恳的语言,正是如此,才让人感动。 互相鼓励下,忧太跟里香都放下了先前的焦灼,想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们都要一起面对,现在的话,他们不知道怎样对待从东京来的津岛,只再一次检查了儿童报警器,确保带在身上。 只能正常地生活,等待他来寻找自己。 冷静下来后,里香跟忧太也没有昨天那么惴惴不安了,他们开始讨论有趣的事。 午休时,乙骨忧太从同学那里借来了本期JUMP,拉着里香一起去天台看。 国小生的零花钱都有限,jump一本230日元,他们都是轮番买轮番看的。 一本jump传遍男生群。 忧太对漫画有兴趣,里香一般,每次犹太邀请他一起看时,她都会参与。 目前连载的十多部漫画中,忧太没有特别喜欢的,对《横滨野犬》也是,由于本周的漫画封面是《横滨野犬》,又有“即将动画化”的字眼,他对里香说:“这周就要动画化了,到时候要一起看吗?” 里香说:“jump漫画不是子供向,肯定是晚上播放。”晚上就没办法去忧太家了。 乙骨忧太:“对哦。” 他跟里香看着看着,后者的眉头皱起来了。 里香打断了津津有味看漫画的乙骨忧太道:“忧太。” 她指出道:“你说的津岛,跟他长得很像吧。”指的是漫画中的太宰治。 乙骨忧太冷了一下,随后颠来倒去看了半天道:“对哦。” 里香说:“而且,太宰治的真实名是……” 乙骨忧太眼前一亮,他跟祈本里香异口同声道:“津岛修治!” 孩童的联想能力是非常强的,发现了这些问题后,忧太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声不吭陷入思考,里香也有了些想法,但脑洞没有忧太那么大。 只见乙骨忧太的瞳孔疯狂地震,随即指着漫画对里香说:“里香。” “我们觉醒的,不会是异能力吧?” …… 叶藏原本的世界中,真正的异能力者中原中也,已经补完了阿叶到咒术回战世界后所有的作品,包括cosplay视频与手绘图。 在平行世界首领宰的努力下,他与中原中也的手机终于跨世界连在一起,但因为书不给力,或者世界与世界之间障壁太厚,他们只能无网络交流,传点txt文本、pdf或者下载视频,下载漫画之类的,中原中也想要实时冲浪,是不可能的。 此外,太宰还给他推荐了大量的、有意思的同人文,有些剧情狗血,有些内容黄暴,看得中原中也的嘴角直抽抽,说不出话来。 首领宰还要假惺惺地问他: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很有艺术感?同人小说博大精深云云。 中原中也不可能理会他拙劣的挑衅,只是说:“还不错,有这么多同人作品,证明阿叶的漫画很红火,我会为他高兴。” 这回答实在是太滴水不漏了,一点也不像首领宰记忆中的中原中也能说出来的,他观测过无数个世界,也看过无数个中原中也,大多与黑时宰世界的中原中也一样。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最高干部是最可靠的,也最成熟的。 结果…… “输掉了。”太宰治嘟囔道,“完完全全输掉了。” 他在干净的地板上滚来滚去,行为不比国小的孩子大多少。 路过的织田作摸摸他的头道:“怎么了,太宰?” 首领宰:“我的最高干部竟然比不过阿叶的中原先生,可恶,我不相信,我要让中也过来集训!” 织田作:“那港口黑手党可能不放人吧?” 太宰的心上插满了箭。 “可恶可恶!”他都要咬小手绢了,“而且阿叶的中原先生超会耍帅的,一点都不像是黑漆漆的小矮人了!” 织田作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无论天南海北,无论哪个世界,只要阿叶还需要他,就一定会带他回家。” 太宰治大声抱怨:“这不是超级帅的嘛!” 第182章 第一百八一章 早熟的孩子很聪明也很好骗,由于经验与接受的讯息不如成年人,面对重大事件时,往往会做出不成熟的判断,又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聪明,会产生“大人都是笨蛋”的想法,思考时以自我为中心。 忧太跟里香就犯了这错误,发现《横滨野犬》的太宰治与叶藏肖似后,他们对视一眼,表情凝重,认为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这一定是现实改编的漫画! 今晚没有社团活动,放学较早,乙骨忧太冲回家中,拿了塞在储蓄罐内的压岁钱。 目前《横滨野犬》出了10本单行本,他要买回家跟里香仔细研读。 住宅区附近有书店,《横滨野犬》跟其他JUMP系漫画放在一起。他俩个不够高,只能委托店员拿书,对方结完账后将书分装在两袋内,让他们一人提一半。 他们回到乙骨家,里香经常来乙骨家玩,家中的大人都很熟悉他了。 他们坐在地上,以对待期末考试的劲头研读漫画,忧太还好,本就喜欢漫画,里香的话,更喜欢站在书店看少女杂志,今天一改平日里的爱好,认真对待《横滨野犬》。 里香:“津岛,指的就是太宰了。”她指着其中一幅道,“他的笑容跟这里的太宰很像。” 忧太故作深沉地点头道:“是的。” 他跟里香都很严肃,俨然认为自己成为了jump剧情的参与者。 忧太:“所以,我们就是异能力者吗?” 里香:“那看见的怪物是什么?” 忧太的想象天马行空:“可能是其他人的异能力,他们偷偷潜入仙台,想要颠覆这座城市。” 里香对此有不同看法,她说:“会不会是中原中也体内的‘神明’?” 忧太道:“也有可能。” 里香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有异能力者才能看见它们。” 忧太:“是的。” 里香:“这样的话,忧太的异能力会是什么。” 忧太:“哎?” 里香:“要把忧太以前写过的高分作文都拿出来看看吗?” 忧太愣了一会儿才明白里香的意思,《横滨野犬》中的异能力者都是文豪啊,他要是觉醒了,异能力的名称不就要在以前的作文里找吗? 他先说:“那样的话,里香也要找找看吧。”过了一会儿又道,“文豪的部分是夸张吧……” 他国文学得好,二年级就知道有修辞手法叫夸张了。 可惜的是,两人的作文都很很国小二年级,题目是“我的爸爸妈妈奶奶”之类的,国小低年级的学生不怎么认汉字,内容都是平假名片假名。 里香跟忧太翻了,都有点羞耻。 其他人的异能力名,都是什么“人间失格”“金色夜叉”“脑髓地狱”还有拉丁文,到他们这就是小学生写作,也太哈子卡西了。 忧太说:“应该是我们的异能力还没有被挖掘出来。”他故作镇定道,“我们现在只能看见那种怪物,却没有对付他们的手段,太宰也是15岁才加入黑手党的,我们确定能力的时间一定更池。” “要好好学习国文才行。”他想,能写出怎样的文章,决定他的异能力是什么。 里香认为忧太走进了思维误区,可她仔细想,又挑不出什么错,一面下定决心多认些汉字,一面问忧太:“一定要选阵营的话,忧太准备去哪里。” 目前《横滨野犬》里的异能力组织有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跟异能特务科。 叶藏描述三方势力还是很客观的,没有将港口黑手党塑造成彭格列那样拯救世界的组织,相反,将森鸥外对下属的屑刻画得入木三分。 港口黑手党不同于传统的主角阵营,在很多读者心中,它类似于善良值较高的晓组织。 忧太略作思索道:“真难选择……” “里香的话,会去港口黑手党吧?”他比谁都了解祈本里香的性格。 里香说:“对哦,忧太。” 乙骨忧太下定决心道:“原本还在武装侦探社跟黑手党间犹豫,如果里香要去的话,我一定会跟着去的。” “监护人的话,是织田作或者中也就好了。”他道,“绝对不要太宰。” 太宰治是《横滨野犬》中的人气角色,时髦度满满,可若给读者机会,让他们穿越到漫画世界,没有人会想成为他的下属。 自认能感化太宰的玛丽苏除外。 里香跟忧太也是这么想的。 没看见《横滨野犬》中唯一的儿童异能力者Q,被关在港黑大楼内吗? 忧太问里香:“如果津岛先生是太宰,我们该怎么办?” 里香细细看过漫画,不抱侥幸之心。 她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跟忧太一起面对的。” 乙骨忧太重重点头:“嗯!” 他们的想法一致:最糟糕的,就是去横滨做黑手党吧…… …… 叶藏对俩孩子的自我攻略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去乙骨家道谢时遇见了祈本里香与乙骨忧太。 区别于昨日,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警惕的,可警惕外还有点别的什么,最起码不那么恐惧了。 里香&忧太:太宰站主角阵营,不会是把孩子抓走做人体实验的大坏蛋。 阿叶没想明白他们转变的原因,可他适应力很强,孩子愿意亲近自己,就给他们递上水果软糖跟巧克力。 还说是家乡的特产,希望他们收下云云,乙骨夫妇从客厅里跟出来,立马让俩孩子收下并道谢,忧太跟里香只能稀里糊涂地拿着了。 乙骨夫妇又热情留叶藏饭,但他今天只是上门道谢的,不用花大量时间寒暄,很快就道别了,忧太随便找了个理由,他说要送里香回家,跟了出去。 跟出去后果然看见叶藏在十字岔路口,笑眯眯地等他们俩。 那笑容看得人又慌了,里香想到了回忆篇《太宰、中也、15岁》时太宰带着一脸病态笑容,朝人尸体不断开枪的样子,忍不住握紧忧太的手,想求点安慰。 忧太一样很怕,说不定他想起的场面跟里香一模一样,他想到自己是个男子汉,要在这时候给里香安慰,若非如此,他以后怎么能保护里香,跟她一辈子都在一起呢? 就算加入港口黑手党都要在一起。 阿叶:总觉得他们在想些失礼的事。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才跟织田作通过电话,又享受了艺术品的视觉盛宴,阿叶的心情非常好,此外,在孩子面前演反派,第一次还挺有意思,后面就索然无味了。 他轻叹一口气,双手搭在膝盖上,弓腰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副姿态跟昨日迥异,他身上一点儿“太宰先生”少年时代的神韵都没了,眉眼温柔,其对比不亚于当年跟黑时宰站在一块儿。 问就是非常柔弱。 里香跟忧太都被骇了一跳,最后还是里香问:“我们是异能力者吗?” 这球打得太直,一反她跟大人说话的套路。 里香比谁都清楚,如果眼前的是“太宰”跟他说假话是没用的。 她跟大人说话时,总觉得那些虚伪的大人不聪明,说着冠冕堂皇的、哄骗孩子的话,可当她摆出羞涩的模样,同他们说什么时,却被认为句句诚恳,多曲折的谎话从孩子口中说出,就会被披上“童真”的外衣。 他们以为自己强按捺住厌恶的拙劣的表扬,都是真实的。 里香知道,叶藏跟那些大人不同,想来她无论说什么,都会被看穿吧,既然这样,不如直接摊牌。 于是她说出了自己跟忧太的猜测。 只见刚才还带着微笑的男人,眼下一脸空白。 * 阿叶:? 阿叶:?? 阿叶:??? 他心情复杂。 ‘该怎么说呢?’他想,‘做出以上猜测,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 他完全没想到,里香跟忧太会往这方面想! 他又觉得情有可原,对啊,他跟太宰长得一模一样,漫画里对异能力的设定又很完善。人在童年时代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会觉醒能力成为拯救世界的主人公,忧太跟里香他们都能看见咒灵了,多少也这么想过吧。 自己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凡是看过《横滨野犬》的都会联系在一起啊! 成年人只会认为他是原型,孩子会有什么想法。 ‘漫画家将自己眼前的真实,以隐晦的方式传递给大众之类的……老实说,JUMP漫画一点都不隐晦。’ ‘肯定会产生这种想法。’ 阿叶做出了扶额的动作。 里香&忧太:? “该怎么解释呢?”他看似头痛,“说来话长。” “总之,先跟你们的长辈说一声吧。” …… 听说叶藏邀请忧太去料理亭吃饭,乙骨夫妇诚惶诚恐,连说不用了,还对忧太低声道:“好了,忧太,不要给津岛先生添麻烦。” 叶藏早就帮孩子找好理由:“忧太君的国文很好,他对文学作品很有兴趣。”叶藏不好意思道,“我的笔电中有不少手稿,最近,东京正好在举办太宰先生的展,展品由我跟爱子姐一起整理,正好有些存着,我就说给孩子看看。” “祈本小姐说也很想看。” 他还好脾气道:“担心安全问题的话,等他们看完后,我一定会把孩子送回来的。”他说,“实在不行,在这里等我也可以,等忧太君吃完饭后,我会带着资料上门。” 乙骨夫妇快被噎死了,别看阿叶说话时客客气气,他的行为一点也不符合日本人行为,孩子的话随便听听即可,带着珍贵的资料上门,这也太夸张了。 甚至在心中埋怨:他们该怎么拒绝啊。 总之,叶藏就以他标准的礼仪,跟一点都不日本人的热情姿态,胜过了乙骨夫妇,最后他们只能表明:“啊,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打扰您了。” 由于两人很担心忧太的安全,说句不中听的,叶藏只是见过一次的客人,他的热络真的像别有用心,没有父母会让孩子跟陌生人出去吃饭的,远房亲戚就不行。 叶藏都这么不懂社交礼仪了,还是让他上门比较安全。 七点前后,叶藏带着笔记本电脑上门,为了让乙骨夫妇更放心,他都没有带包,只夹着台薄本,去忧太房间时,为了让大人安心,门也没关死,只虚掩着,十分体贴。 乙骨夫妇看后,脸色终于好了点,又想:‘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会是真的跟忧太这孩子很投缘吧?’ * 房间内…… 阿叶:“一个一个提问。” 说完这句话后,乙骨忧太跟里香化身叽叽喳喳的鸟雀,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异能力者真的存在吗?” “横滨有武装侦探社吗?” “津岛先生你是漫画中的太宰吗?” “有织田作这个人吗?” 阿叶一一回答道:“很抱歉,《横滨野犬》只是漫画,异能力者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横滨也没有武装侦探社。” 他用词精准,讲的是“这个世界”。 “我当然不是漫画中的太宰先生,他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是我的领路人,我将他当父亲一样尊敬。” 俩孩子的表情变了又变,在说《横滨野犬》只是漫画时,他们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之色,当阿叶吹太宰彩虹屁时,又通透变成月半眼,最后,当听见织田作真实存在时,眼睛又亮了。 里香问:“所以,我们看见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阿叶换了一个比方:“是百鬼夜行图中记载的妖怪,我们现在将其统称为咒灵。” 忧太:“妖怪?!” 里香有效提问道:“那我们是……阴阳师吗?” 阿叶道:“这么说也没错,部分看见咒灵的人,在平安京时代被称为阴阳师。” 忧太&里香:拿的竟然是少年阴阳师剧本! …… 夏油杰这一睡到晚上才醒来。 醒来时就看见五条悟以相当妖娆的姿势撑在榻榻米上,对他抛了个媚眼,用矫揉造作的声音道:“醒了吗,达令?” 夏油杰:“……” 达令一脸空白,宁愿自己没有醒来。 五条悟也在他长久沉默之后用猫猫爪子拍夏油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杰!” 他说:“睡醒了看到我不好吗?我可是等你好久了耶。” 夏油杰冷静指出:“你等我的方式是在我宿舍睡觉吗?” 五条悟:“对啊,有我陪你不好吗?” “你一个人睡觉难道不寂寞吗?” 夏油杰:“……我还真不寂寞。” 他觉得五条悟这话有点古怪,又因身在局中,看不出哪里怪。 如果硝子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指出,你们太gay了。 五条悟:“睡饱了话,我们一起享受丰富的夜生活吧?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杰,今天一定要大玩一通才行。” 夏油杰给他夸张的用词整傻了,他思索后谨慎道:“不好意思,你说的丰富的夜生活,是指去六本木或者池袋进行的那种吗?” 六本木的会所更加高级,池袋则是日本风俗店的聚集地。 五条猫猫听后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杰,没想到他浓眉小眼,竟然如此开放,明明他只想跟杰一起打游戏罢了! 夏油杰看着他震惊的眼神:“无论你想什么都理解错了……” 他的劝告实在是来得太迟了,五条悟已经冲了出去,用line给叶藏发来血的控诉。 阿叶阿叶阿叶! 你相信吗!杰竟然约我去风俗店! 天呐,我纯洁的思想被污染了。 他什么时候成为了这种人? * 远在仙台,才雷声大雨点小,给孩子们讲解完什么是咒术师的小学老师阿叶。 由于屏幕不断闪烁,他点开了line,以堪称平静的姿态看完了五条悟的sos短讯。 不知怎的,俩孩子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里香不安道:“津岛先生?” 阿叶微笑道:“没什么。” “家里的猫咪上蹿下跳,推翻了陶瓷花瓶,朋友将视频发给我。” “回家后要好好教育才行。” 第183章 第一百八二章 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完成自我攻略后,阿叶的工作变得非常轻松,跟他们科普咒术界的知识即可。俩孩子知晓自己拥有特殊的力量,还挺兴奋,尤其是忧太,梦里都在幻想成为保护世界的英雄。 他们的术式觉醒时间较迟,到现在都没有个着落,或许他们会无术式,只有咒力。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庞大的咒力量、对咒力的运用方式,能克服无术式。 再加上…… ‘里香小姐的咒力不算低,而忧太君,潜力无限。’ 津岛是五条家的分支,五条悟的六眼能看清咒力,叶藏的五官能感知咒力。 乙骨忧太君身体中孕育的咒力量,已超过与他相同年龄段的五条悟。 最后叶藏告诉他们:“仙台是一座和平的城市。” “这里的咒灵比东京少,智力也不够,只要不与他们对视,就不会被发现。”叶藏说,“呆在这里,能度过和平的一生。” 里香说:“我跟忧太会一直在一起,忧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留在仙台,我就留在这。”即使她并不喜欢这座城市。 乙骨忧太经过缜密的思考道:“里香不喜欢仙台,大城市的话,更适合她。” 日本的年轻人多是如此,出生于乡下,成年后去东京打拼。 忧太能感觉到,去过神经专科病院后,他与父母的关系逐渐疏离,此外,正如能看见妖怪的夏目贵志受普通人排挤一般,他对未来的交际不乐观。 亲近的人有里香,父母跟妹妹,能看见咒灵的自己对他们来说是负担,一辈子生活在平静的仙台固然好,可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里香也不应被框在这座古板的城市里…… 他问叶藏:“东京的话,咒术师多吗?” 叶藏说:“咒术协会的总部就在东京。” “东京的咒灵最多,也最狡猾。” 忧太说:“我会去东京,跟里香一起。” 但不是现在。 阿叶通情理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问:“来东京的话,要来找我吗?”问题很民主,实际上,忧太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假设说他们想以咒术师身份,有一番作为,只能来寻找叶藏。 除非他们祓除咒灵,或闹出不得了的骚动,让窗的人发现。 无论以里香的心智,抑或是忧太稳健的性格,都做不出这种事。 那他们能接触到的咒术界相关人士,只有叶藏了。 阿叶给他们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等待他们联系自己的一天。 走之前忧太还问了个问题。 这是他之前忘了问的。 “津岛先生隶属咒术协会吗?”在他理解中,咒术协会等于异能特务科。 阿叶摇头道:“不是。” 他说:“我跟我的织田作在一起。” …… 仙台回东京很快,坐新干线几个小时就到了,叶藏还赶上了晚餐。 是织田作烧的,今天没吃咖喱,他买了商业街的可乐饼,拌了土豆沙拉,又做了厚蛋烧跟猪肉味增汤。 单身爸爸带孩子就是这样,家常料理做做还好,可乐饼这种需要下油锅炸才好吃的硬菜,他做不来,他都不知道世界上有油温计。 叶藏进家门后将伴手礼塞进冰箱,是仙台的毛豆泥大福,在当地很有一番名气。 他在新干线上就跟织田作说,不要给惠、顺平、津美纪吃下午茶,他会带点心来。 是的,没错,顺平又来他们家了,吉野女士是职业女性,没法好好照料儿子,先前她长期不在家,都会委托钟点工小姐,自从阿叶跟他认识了,阿叶家就成了顺平“妈妈不在家”时的落脚点。 搬到东京后,送叶藏家就更方便了,他们住在一个区。 才推开门,三个孩子就跟叶藏打招呼,说“欢迎回来。” 顺平还有更多话想说,他前几天就被吉野女士带着看了太宰展,惠跟津美纪还没有去,他们要到周末才能去。 吉野女士是负责人之一,她又是不走寻常路的新派女性,直接让顺平请假去了。 顺平跟织田作差不多,都被太宰展惊艳到了,如果说惊艳织田作的,是展的内容,那么给顺平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展览的色调与整体布局。 顺平的阅读量是超过同年龄段的孩子,也不能理解太宰的文字,不如说他这年纪,要能看懂《人间失格》才不得了。 吉野女士与其他设计者达成共识,那就是太宰治展览的色调,必然是浓烈的。 先有人说喜多川歌磨的画风很适合他,后又被驳回。 喜多川歌磨是画浮世绘的,他是十九世纪初的知名作家,擅长画美人图,会展设计师们讨论半天说不行,喜多川的色调不够稠,画风也停留在浮世绘初期的人像上。 有人说:“梦二的美人图很有感觉,就是颜色太浅。” 最后他们认为浮世绘太寡淡,跟太宰治不符,那就来看看摄影师的作品吧,鲜艳的和服、红润到几乎滴血的嘴唇、漆黑的发丝、介于黄跟白之中的发色。 美人口叼玫瑰,太宰更适合这种意境。 这个想法取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等成果出来后,视觉冲击力可想而知,顺平本来就心思细腻,甚至有点敏感,他钟爱具有冲击力的故事与画面,现在看来,他的喜好跟伊藤润二有异曲同工之妙,喜欢恐怖故事、猎奇电影。 太宰展的色调无疑冲击到他,太宰的黑白照片,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就是说,太宰的美,不像是人类常有的美,他缺乏活力,但无论是忧郁的眼神,还是乌黑的发丝,都让人觉得很有诱惑力,他有点像富江,又比那少一点引诱的味道。 开饭前,顺平用他现在掌握的词汇量,跟叶藏磕磕绊绊说了一通,叶藏静静听着,又发表了意见。 他跟顺平说你说的很好,很有想法,却没说他心中的太宰是什么样的。 他只是说:“太宰先生是很美的。” 顺平听后大受鼓舞,认为自己的观点被认可了。 在他心中,叶藏是特殊的,他接触绘画、接触电影,最初的引路人并不是母亲,而是叶藏,母亲将那些美的东西,将展览当成自己的爱好,当成自己的事业,这种热爱却没有很好地传达给顺平。 吉野女士是很酷的人,可她第一次当母亲,没有经验。 阿叶却不同,他对孩子是很有吸引力的,尤其是早熟的孩子,他们感觉到,阿叶在跟自己说话时,两方是平等的,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大人就轻视他们。 同时,阿叶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会用浅显而俏皮的语言跟孩子说说新的原理或事例,后者因为他懂得多,会对叶藏产生知识崇拜。 他让顺平认为,美术、电影是美的,同时他帮助顺平挖掘出自己真正的喜好。 阿叶说:“我推荐你去看伊藤润二的漫画。” 他说:“你可能会喜欢,也有可能会不喜欢。” 顺平问:“他的漫画是什么样的?” 叶藏说:“有点恐怖,但也很美。” 顺平若有所思道:“好,我去看看。” 正好,织田作把味增又烧开一遍,他对叶藏说:“可以开饭了。” 惠跟津美纪很懂事,在厨房里帮忙盛饭,摆碗,特别烫的锅织田作不让他们碰,怕把孩子烫伤了。 吃饭的过程中,津美纪宣布:“这周六我要去看太宰展,一定要去看。” 她又说:“惠也要一起去。” 惠连忙点头表示:是这样的,没错。 织田作咀嚼完米饭道:“国小课本里,没有太宰治吧。”他是看过国文课本的,从小学到国中再到高中,很认真地学习,阿叶知道后都哭笑不得。 在织田作的印象中,太宰治的作品到国中才会出现在课本里,有三篇还是四篇。 原因也很简单,太宰的作品不适合出现在小孩子的世界中,唯一一本童话书——他躲在防空洞内,给女儿讲的故事的合集《御伽草纸》,哪怕是其中的故事,都带着点现实的悲凉,小孩子不会喜欢看。 根据他对津美纪等人的了解,他们的阅读范围也不包括太宰的作品。 津美纪说:“但是,太宰先生是阿叶的祖先吧,如果想更了解阿叶,最好去看看太宰展不是吗?顺平也说很喜欢太宰展,我跟惠认为,我们要去看看。” 惠接着小鸡啄米点头:对,是这样,没错。 “这样。”织田作说,“等周末再去一次吧。”他说,“以阿叶的长相,去看展不太方便,我正好想去回味一下,一起去吧。” 津美纪跟惠听他这么说,实在是高兴,阿叶也同意,他可是狂热的太宰粉,他说:“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只要注意遮掩就好了。”他还是知道自己跟太宰很像的。 织田作说:“那天,小庄先生要来吧。” 把这件事忘记的叶藏:“哎?” 织田作指出:“周六晚上,《横滨野犬》第一集 放映,小庄先生上午一定会来找你,这是之前就预约过的。” 阿叶啊了一声,才说:“我刚才忘记了。” 织田作点头道:“所以,还是我带孩子们去吧。”他在说这话时,可靠得像个一家之主。 “我们会早点回来,跟你一起看放映的。” 织田作又预言家似的补充一句道:“说不定,会有别的朋友约你一起去逛展。” …… 一顿饭过后,织田作的话完美应验了。 起因是鸡掰猫的line。 阿叶阿叶阿叶,东京最近有什么好玩的? 在深山老林呆太久我已经要跟世界脱节了。 阿叶看后差点人设崩了,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他心说:你先前还在控诉六本木跟风俗店的种种恶行,还有在新宿街头站着就会被询问是否下海拍片的事,怎么看都不是跟时代脱节的样子啊。 话虽如此,他还是给了些建议。 dk出门干的无非就那几件事,一起逛漫画店、手办店、各色展览、看电影、游戏厅等等,运动少年还会去打篮球踢足球。 每类叶藏都给了几个选项,他还记得照顾五条悟的爱好,推荐了人气甜品店。 在叶藏的记忆中,不知从何时起,五条悟的jk指数就变得很高了,或许他还会去拍大头贴照片,吃拉丝芝士棒、进行塔罗牌占卜等女子高中生行为,这些叶藏就不推荐了,相信五条悟会在推特上找到去处的。 让叶藏没想到的是,五条悟在一众娱乐活动中挑出了最不五条悟的那个,即看太宰展。 他可是典型的理科生,对文学一点兴趣都没有的那种,看展,还是文豪展,不是很奇怪吗? 五条悟:哎~但人家听说这个超级有趣啦,不去看看就跟不潮流了。 阿叶:是嘛。 回答异常冷漠。 五条悟:而且你跟杰应该超级感兴趣吧,我记得杰的国文成绩很不错哦。 叶藏想,其实夏油杰对太宰的兴趣不是很大,他更喜欢西方文学。 叶藏能感觉到,五条悟是在努力寻找杰的爱好,想让他放松,这对他来说,很不可思议。 ‘是社会化的证明吧。’阿叶不确定地想。 五条悟就像是踏入人类世界的猫猫,在努力学习一切社会潜规则。 最后叶藏还是同意了五条悟的邀约,连带着跟夏油杰也联系了一下。 夏油杰说,五条悟已经告诉他了,他很期待跟叶藏碰面。 对话很客气,这是夏油杰跟叶藏社交的安全距离,从对话中,看不出他的心理状态,叶藏知道,他应该是很疲惫的。 如果疲惫有所好转,就是被鸡掰猫闹的,让他连疲惫的心都没了。 叶藏想想,准备等见到杰了再跟他谈心,他又跟五条悟去了短信,意思是自己跟太宰治长得很像,去看展希望做些伪装。 五条悟笃定道:这还不简单吗?! 就交给我吧! 看见他的回复,阿叶心头略有些不安,他问五条悟有什么准备,对方却一改常态,作神秘状,说当天才让叶藏知道。 阿叶:更不安了。 …… 周五,约会当天。 阿叶:“……” 他看着五条悟高举的短裙,异常冷静道:“这就是你想的方法吗?” 夏油杰在一旁:“修治,冷静。” 五条悟点头:“是的,没错,穿上裙子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他故作娇羞道:“你不好意思的话,就让我陪你一起穿吧。” 第184章 第一百八三章 新一年的夏季校服定制完成,家入硝子去教务处领。 高专学生不多,设施却完善,她拉开教务处门,说了声“打扰了”。 办公室内一人也无,桌上陈列着不同年级的定制校服,他们经常要领新校服,咒术高专的校服由特殊布料制成,一定能堵上能抵御敌人的袭击,即便如此,战斗中也常有损耗,时不时要换新。 硝子找了一圈:“?” 我的校服呢? 正当她疑惑之际,夜蛾正道走进来。他是硝子他们的班主任,咒术高专的班主任除教导学生外,还负责学生的一应生活事务。 他问:“怎么了,硝子?” 在五条悟的带领下,夜蛾正道都不习惯喊人姓,而喊人名字。 除他之外,也有人会连名带姓,咬牙切齿喊“五条悟”。 家入硝子冷静道:“刚才有人来拿过校服吗?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悟他们来拿过?” 家入硝子露出了跟兔美酱一样犀利的眼神:破案了! 除了jk感超强、无论干什么都不奇怪的五条悟外,还有哪个dk会想穿裙子呢? …… “我拒绝。” 阿叶脸上笑着,背后却开满了黑百合,他很少在夏油杰跟五条悟面前露出如此具有攻击性的一面,他加重语气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穿裙子的。” 五条悟还没来急说什么,就见阿叶扭头换了副表情盯着夏油杰,他控诉道:“杰君也想看我穿裙子吗?”听他声音,就猜到有多难以置信了。 夏油杰都不敢看叶藏,他将头扭至一旁道:“抱歉,我劝过他。”他嘴唇蠕动,“我失败了。” 五条悟在他耳边发出恶魔的低语:“这话说的,明明你也很期待不是吗,杰,你敢说你不想看阿叶穿裙子吗?” 夏油杰捂住双耳:“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啊!” 阿叶棒读:杰君,真有活力呢。 * 近几日,夏油杰的生活堪称丰富多彩,他的情绪也是大起大落。 涉及拐卖幼年咒术师的任务让他的内心再度动摇,心情的挫败反映在生理上,灰原看见他脱口而出:“前辈是生病了吗?” 夏油杰说:“只是有点劳累。”他看灰原劲头很足,本想问他会不会觉得咒术师的工作辛苦,想想又没说。 高专一年级时,他也跟灰原一样满怀热情,他现在感到疲惫,并不是咒术界生态有所改变,而是他的心境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他说不清。 灰原听后义愤填膺道:“协会给前辈派太多任务了。”他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清楚劳动法,干咒术师的工作没什么,灰原还是有颗保护之心的,可夏油前辈还有五条前辈,都在超额工作,他们被压榨过度了。 灰原跟七海对协会不满,觉得他们不把前辈当人看。 夏油杰笑道:“我是这么打算的,要跟协会请假休息一阵子。” 灰原用力点头,很是同意。 哪里知道夏油杰还没有跟协会反应,监督就一通电话打到他手机上,跟他说最近不用工作了,根据劳动法,他们都在超额工作,要给他们补休。 夏油杰都要听傻了,他当时以为有政府官员来查协会,老橘子们才做出样子,在五条悟自爆前,他都没猜到那劳动法是他挚友提的。 能好好睡一觉,驱散疲惫,他还是很感谢五条悟的,但之后…… 夏油杰打寒颤,无论是被五条悟拉着抓娃娃,排队买可丽饼,还是一起逛古着店,都不是什么好回忆,这种从推特上学到的热门活动都太女子高中生了,他们俩大高个dk夹在一群穿泡泡袜,扯短裙子的女子高中生中排队,太违和了好吗?! 他宁愿跟五条悟熬夜打电动,一起买任天堂的磁卡! 刚才说的,比起今天早上五条悟的行为,是小巫见大巫。 夏油杰戴上痛苦面具:‘啊,说到底,你为什么那么想穿裙子啊,还要拉上我跟阿叶。’ 这合理吗?男子高中生想穿jk裙合理吗?! …… “哎~”五条猫猫非常难过,“真的不穿吗?真的不能穿吗?”他说,“阿叶应该能穿得上吧,硝子的腰不比你细多少,我也很想穿啊。” 阿叶露出和善的微笑:“给家入同学听见的话,她会非常生气的,悟君慎言。”他又说,“如果你想穿的话,可以自己穿哦。” 五条悟眨巴眼睛,睫毛忽闪忽闪:“不穿就不穿叭。”他努努嘴道,“等我们看完展后去秋叶原可以吗?我查过了哦,会展中心与秋叶原离得很近。” 夏油杰更痛苦了:你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吧!我就说你怎么约修治去看展! 夏油杰陪五条悟去过一次秋叶原,当时的经历,他记不住了,这出于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过于混乱的记忆会直接被封印。 从此之后,只要五条悟说去秋叶原,夏油杰就会严厉拒绝。 五条悟嘟着嘴对叶藏道:“好嘛好嘛,阿叶,一起去吧,午餐也能去秋叶原吃,我想去女仆咖啡厅,会做出招财猫表情说‘主人,欢迎回来’的那种。” 阿叶嘴角抽搐在:合着你早就计划好了。 他求救似的看向夏油杰,像在问:‘可以吗,杰君?’ 夏油杰疯狂摇头,双小臂交叠在一起比叉:‘绝对不可以。’ 五条悟眨巴眼睛,用他的绝世童颜贴近阿叶道:“拜托了阿叶,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阿叶摆出了常见的,柔弱而不坚定的神色道:“那样的话……就一起去吧。” 夏油杰痛心疾首:‘我就知道,修治不擅长拒绝人,他一定会同意,你就是吃准了……’ 等等,夏油杰忽然明白过来,他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原来是这样! ‘先提出了一个很难实现的要求,之后的请求他人就无法拒绝了,对修治来说,穿裙子是不可接受的,但去秋叶原……’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悟进化了! 五条悟的行为,确实起到了给夏油杰减压的作用,他这几天光顾着睁大眼睛吐槽了,极少想起任务带来的不愉快。 最后,叶藏带着鸭舌帽跟口罩,跟五条悟他们看了太宰治展,夏油杰看得很享受,五条悟对内容不大感兴趣。 他走马观花地看过了便在场地内游转,没有催夏油杰哪怕一声。 ‘得让杰好好放松才行。’ 他脑中萦绕这一想法。 观赏的过程中,叶藏跟在夏油杰身边,时不时低声讲解,阿叶的嗓音配上他不紧不慢的语调,有股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人紧绷的神经松弛,偶尔,夏油杰会觉得自己泡在温水中,耳朵舒服极了。 * 11点半他们从会展中心出来,阿叶问五条悟:“中午去哪里吃?” “秋叶原的女仆咖啡馆太多了,餐食、主题,不同的店各有区别,有看好的店铺吗?” 夏油杰不发表评价,他用月半眼盯着五条悟。 他们三都穿着休闲装,身高上,五条悟在一百八十五公分上下,夏油杰是一百八十公分,叶藏比细夏油杰矮一点,一百七十七公分。 单看身高,他们就是男子大学生。 再看长相,寻常艺人都不比他们。此外,咒术师的经济都很宽裕,唯一不是咒术师的叶藏,也是当红漫画家,这都导致他们仨的行头都很昂贵,日本人对品牌颇为看重,自己不买,也是能认出来的。 他们伫在路边,等待五条悟摆弄手机,视觉效果可想而知,路人都禁不住多给他们几个眼神。 今天是法定假日,太宰展又出名,人行道上簇拥着成群结队的女子大学生,她们的打扮各不相同,有烫内扣,仿《vivi》封面穿搭的赤文字系女子,穿厚跟松糕鞋,背包上挂妮可兔,看背景,分明是不同人,却像双胞胎似做相同打扮。 日本人很重视合群,line群聊时跟不上话题都会让她们不安,才脱离高中的女子大学生,她们没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又不想脱离集体,就会做相同穿搭,她们被称为量产型女子。 其中一人先看见了五条悟,她倒吸一口冷气,掐了把友人:“爱子酱爱子酱,你看那边。”她悄声道,“超级大帅哥。” 爱子是她们圈子里的中心人物,联谊主力军,做同样打扮,她都是最可爱的一个。 爱子正准备发推特,她拍了会展中心的风景照,想配什么文案,被惠理一摇,还有些不满,等看清五条悟等人的长相时又愣住了。 “要去搭讪吗,爱子酱。”小团体内的另一名女生问道。 “要!当然要去。”爱子想,这等帅哥,真要到line就是赚到了啊! 等她靠近后却听见…… “就去这家好了!” 夏油杰冷静道:“卖点是什么?” 五条悟道:“是能拍大头贴,有无数种超可爱的头箍等你选择。” “我看了菜单,还有杰你最爱的凉面。” 他又扭头道:“还有蟹肉炒饭,完美达成三人需求。” 五条悟:“作为交换,要跟悟酱一起拍大头贴哦。”他说悟酱的时候,模仿了最近超火的一位年轻爱豆,还做出了她的招牌动作,那爱豆身高一米五五,以一组搞怪大头贴照走红,宅男粉丝都说,“kaki酱做古怪表情都这么可爱,真人要可爱一千倍”什么的。 阿叶本身对偶像不感兴趣,但也经不住只要一打开电视就能看见kaki酱拍的广告,朝人发射爱的光波什么的。 这年头,偶像都是传统可爱系的。 夏油杰佛系道:“走吧。” 阿叶也见怪不怪。 真正被悟酱惊到的,只有来要line号的爱子,作为可爱系的前jk,在五条悟模仿爱豆的瞬间,她不仅破除了帅哥滤镜,反而产生了微妙的挫败感。 即”如果是我的话能这么可爱吗?能这么元气吗?可恶,难道我输掉了吗?” 在她自我怀疑时,三人渐行渐远,往jr站走了。 走的过程中阿叶说:“刚才,有人准备向悟君要line号来着。” 五条悟还没说话,夏油杰就福至心灵道:“那为什么没人来。” 阿叶:“因为被悟酱吓到了。” 他语气温温柔柔的,意蕴却很深厚,五条悟睁大眼睛,意思是“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阿叶你在损我吗,你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夏油杰促狭道:“啊,没办法,谁叫那是悟酱呢?” …… 下午一点到三点,是织田作的阅读时间。 他有自己的书房,是叶藏按照他阅读习惯,一早留下的,屋内简介,仅铺设红棕色地板,房间呈南北走向,靠南的位置开扇拱形窗,从窗户向外眺望,还算开阔。 书桌紧贴窗台,有阳光的日子里,织田作会把开半扇窗户,享受和暖的阳光与清爽的风。 书房东西两侧,皆是书柜,书架上塞满了书,一些是叶藏搜集的,一些是织田作自己买的。 这房间与织田作的理想书房,只差一开窗就能看见大海,闻到海的咸味儿。 之前神奈川家中的书房是面朝大海的,移到东京后,不住在港区,就看不见海了。 阿叶因此感到内疚,织田作安慰他说没什么。 两点半时,织田作收到了叶藏的消息,打开一看,发现是照片。 叶藏把大头贴平放在桌板上,用手机拍了给他。 大头贴的形式多种多样,首先,每一张的外框都不同,其次,框内的人,有时是三人,有时是两人,有时则是叶藏一人。 织田作先注意的,一定是阿叶的表情。 他笑得……非常开心。 只能做能看出来,这种开心并不是阿叶伪装的,而是发自内心,那些单人照,他还有礼貌微笑的成分,可当五条悟强行将猫耳朵架在他脑袋上,当夏油杰跟他一起尴尬比v,当他们仨挤在狭窄的方框内脸贴着脸,当五条悟伸出舌头作不良少年状…… 人多的时候,他的表情就鲜活起来了。 于是织田作的表情也舒展了,他长呼一口气说:“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啊,阿叶。” 他想想,准备给异世界的自己写信时说说叶藏的情况,等阿叶回来,再问问他能不能把大头贴发给他们看,阿叶多半是会答应的。 看完叶藏后,织田作又在看其余两人。 五条悟不用说,笑得张扬,仿佛天地间没什么能限制他的,这种人,织田作也是第一次见到。 织田作认为他这样很好,让他多跟阿叶相处,连阿叶都会被带得开朗,他身上隐形的枷锁能松开。 最后看的是夏油杰。 照片里的夏油杰也笑得好看,像个寻常男子高中生,那是跟叶藏他们同框时,可等到他一个人照,剩的就不是拘谨了。 织田作能从他的笑容中看出疲惫。 这种疲惫并不是作用在身体上的,是作用于心灵的疲惫。 这让织田作想到了“迷惘的一代”,这个词往往用于特定的美国作家,海明威算是代表人物,他们梦想破灭了,找不到出路,连文字中都透着股疲惫感。 织田作不喜欢也不讨厌他们的文风,但他认为,一个人要是失去了梦想,会活得很累。 五条悟没有勾起织田作的结交之心,可他看着夏油杰的表情,却想跟他说几句话,当然了,织田作也不会刻意结识对方。 人活着都有自己的命运,都有自己要做的事,看见疲惫的dk就想上去鼓舞两句,也太老头子了。 所以织田作跟叶藏发消息,让他玩得更开心点,还说他有很好的朋友。 阿叶回消息说:我也这么觉得。 织田作又问他,能否把他的大头贴发给平行空间的自己看。 阿叶同意了。 织田作放下书,开始发邮件,他想,分享的念头都是转瞬即逝的,手头有电脑的话,直接发就行了。 …… 五条悟伸长脖子道:“你发消息给谁啊,阿叶。” 拍完大头贴,他们去逛了杂物社跟任天堂的店铺,五条悟买了手帐跟大量游戏盘,夏油杰也买了新发行的游戏盘,阿叶拉着他们去了趟书店,画风格外与众不同,买了几本翻译进来的外国名著。 之后他们被五条悟拉着去吃芭菲,叶藏顺便把消息发了。 他随口道:“发给织田作。” 这别说是五条悟,连夏油杰耳朵都竖起来了,最近夏油杰心态调整得不错,接受了织田作一定比禅院甚尔强这个设定。 他看《横滨野犬》的时候,还会想到这部漫的热门cp——五条悟举着手机大声朗读热门小说,有的内容还很黄暴,他阻止不及。 有次五条悟深情并茂朗读的时候,家入硝子跟歌姬一起经过教室,给他们两个“男子高中生真恶臭”的眼神。 夏油杰:我不是!我没有! 夏油杰想:同人粉要知道他们住在一块,一定会热泪盈眶。 五条悟听了之后有些躁动,很想跟叶藏聊他的恋爱话题,可他一开头,阿叶就摆出官方拒绝表情,笑不露齿表示“我们只是朋友呢”。 他拒绝得很假,也很敷衍,夏油杰看了想笑,就真的笑了。 这让阿叶跟五条悟一起扭头看他。 夏油杰问:“怎么?” 五条悟:“没什么,就是看你第一次笑出声。” 阿叶点头道:“之前杰君都在无奈笑、苦笑,没什么声音。” 夏油杰惊讶道:“是嘛?” 五条悟老气横秋道:“当然咯。”他说,“要不是为了让你开心,我干嘛来秋叶原啊。” 夏油杰:“……不是因为你想去吗?” 五条悟:“当然不是,是因为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啊杰!我是为了让你开心啊!” 阿叶说:“这么说不太好,男人的天堂是新宿红灯区,悟君,这里是宅男的天堂,杰君是个现充。” 夏油杰:“……”倒也不必如此。 不知触碰到他哪个点,夏油杰全身上下都松弛下来,他放松了绷直的脊背,瘫在椅子上道:“好吧,真是败给你们了。” 他说:“谢谢你们,悟,修治。” 阿叶笑不露出,明白了夏油杰的意思,五条悟直接露出小夫脸,尖着一张嘴道:“当然应该感谢我了,杰。” 夏油杰点头:“是、是。” 五条悟发出恶魔的呢喃声:“既然感谢我了,杰你也要做点让我高兴的事情啊。” 夏油杰:“是、是……你要干嘛?” 他忽然警惕。 五条悟笑了。 “我们一起回高专吧。”他缓缓扭头,对正想拒绝的叶藏道。 “阿叶也一起。” …… 家入硝子邀请歌姬,晚上开女子座谈会。 歌姬是京都校的学姐,年纪比她大,硝子第一次参加交流会时,歌姬已经是四年级的学姐了,她们在那次交流会上认识的,谈不上一见如故,却也相处得不错。 相处好的原因是,东京校阳盛阴衰,别说是他们这届,上两届也没有女性咒术师,班主任夜蛾正道表示,这种情况还挺少见的,建议硝子跟姐妹校的人多交流。 此外,她跟歌姬搭伙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同届的夏油杰跟五条悟关系太好了。 家入硝子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亲密一点的同学,但你说是朋友,只能算普通级别,距挚友想去甚远。 日本人都说,孤独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家入硝子也这么觉得,可她去东京迪士尼的时候,总不能一个人去吧。 她跟歌姬成了好朋友,后来认识了冥冥。 她们仨组成女子会。 冥冥跑国外的时间多,日本境内,歌姬跟硝子常呆在一起。 今天也是,五条悟他们跑出去玩了,硝子也要找人玩,她猜市内人肯定多,又因她是个奶妈,出门要打报备,想来想去就不去了,歌姬今天也放假,说来找她玩。 她问硝子想要吃什么。 硝子发了几家正当红的外卖屋,让歌姬带。 歌姬晚上六点来的,还带了几听啤酒。 日本人的合法饮酒年龄是20,但这规定,寻常高中生都不怎么遵守,更别说他们这群平均存活年龄四十都不到的咒术师了。 硝子跑到门口接歌姬,她们俩一边走一边说去哪儿吃。本来说回宿舍,结果硝子说,宿舍算了,宿舍没有投影仪,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找部电影看。 歌姬想想说:“行啊。” 谁知道这两人才靠近教学楼,就听见闹腾声,歌姬听见五条悟的声音,脑门上都爆出十字。 她跟五条悟关系极差,老死不相往来。 看见歌姬气冲冲要跑出去算账,硝子没阻拦,但她不知怎么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早上那条裙子了。 硝子说:“等一下……” 歌姬冲到教室门口,猛地打开门:“我说你们……” 画还没说完,她的表情就变成了“=口=”样。 原因很简单。 此时此刻展现在庵歌姬面前的,是一幅混乱至极的画面。 夏油杰坐在课桌上,单手持家庭摄影机,另一只手还捏着一片薯片,从来没见过的草食系帅哥(指的是叶藏)正在点评台上的人。 “悟君jk感不足……果然还是要先把腿毛……” 话说到一半,歌姬就开门了,于是叶藏没有说完。 庵歌姬又扭头看向站在讲台上的人。 事实证明,舅舅散步中,男子高中生穿jk裙,应该是传统艺能,五条悟穿着秋叶原买来的偶像同款裙,做压着裙子做玛丽莲梦露经典动作。 庵歌姬:“……” 她的脑门上接连爆了三四个十字。 这已经不是“你们是变态吗”级别了。 完全就是。 “男子高中生就是八嘎!” 家入硝子:我就知道。 * 不管怎么样,让杰君放松的目的达到了。 可能是过于放松? * 第二天早上,听说了昨晚闹剧的娜娜明跟灰原找过来,娜娜明捏着鼻梁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五条学长。” 五条悟:“哟,娜娜明,昨天你没加入我们的男子会真是太遗憾了。” 娜娜明:“谢谢,不用,完全不想参与。” “灰原呢?”五条悟看向正常男子高中生道,“娜娜明太正经了,我们的活动很有趣吧。” 灰原接受度良好,正如歌姬说的那样,男子高中生都是笨蛋,灰原先前在的学校里,这种笨蛋也很多,而且怎么说呢,他觉得五条学长就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倒是夏油杰。 娜娜明说:“夏油学长怎么也跟着五条学长一起,你不会也穿了……” 夏油杰:“没有,不是,绝对不可能。” 因为回答得太快反而很可疑。 娜娜明盯了他一会儿表示:“算了。” 夏油杰问:“是出任务吗?” 娜娜明道:“是的,我跟灰原一起。” 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都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淡淡吩咐一句:“路上小心。” 灰原走的时候招手道:“会带伴手礼的。” …… 首领宰世界中,织田作收到邮件的反应暂且不谈,他们的回信在一段时间后,送入叶藏邮箱中。 很奇妙,回信是一个全新的line号。 但不知怎么的,阿叶看后却愣住了。 他猜到了些什么,又不能确定。 他第一时间将新号加成好友,几乎是发送好友申请的同时,对方就通过了。 中原先生:能一直那样笑着就好了。 中原先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啊,阿叶。 过了好一会儿,一行短短的字,浮现在对话框内。 阿叶:我很想你,中原先生。 阿叶:非常、非常想你。 第185章 第一百八四章 想要见到你。 想要触碰你。 想要你在我身旁。 当这几句话,裹挟着无休止的思念传输到中原中也的对话界面时,他正在森鸥外的办公室内,获得带薪休假的许可。 森鸥外说话总这样,有气无力的,又带点真假不明的抱怨。中原中也在他麾下历练这么多年,经历大大小小无数谈判,依旧摸不透他说话的真实度。 他哭丧着脸道:“少了阿叶已经够让人烦的了,每天文件的批复量翻好几倍,津岛议员那里成天没个好脸色,再这样下去,我们跟厚生省、军部的合作就要断了,说不定还会被针对,那样的未来想想就太悲惨了,怎么办啊,爱丽丝~” 说到最后,从办公椅上栽下去,半跪在地上,抱着金发碧眼的人形异能力痛哭流涕。 饶是中原中也,看着boss假哭,都禁不住叹了口气。 当然,是在心里叹气。 “林太郎真是笨蛋,在下属面前这样,一点威严都没有。” “哎~但我真的很辛苦啦,要爱丽丝亲亲才能站起来。” 例行打闹过后,森鸥外终于回到办公桌后,他故作威严地咳嗽一声,满意地发现中原中也的表情从一而终,都很严肃,对他刚才的失态视而不见。 “咳咳,继续说。”他说,“果然,叶藏君是我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中也君你冒险去寻找他,叶藏君的失踪已让党内某些组织处于停摆状态,再失去你——”他微笑道,“藏在暗处的老鼠,会以为撞上千载难逢的机会,迫不及待从阴沟洞里爬出来吧。” 中原中也没说话,他很清楚,隐患已经解除了。 “值得庆幸的是,叶藏君的人脉广到我难以置信的地步,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了他临时加入港口黑手党稳定局面,只为让你腾出搜寻时间,这份友情,实在是太让我感动了。” 森鸥外一个接着一个吐出名单:“负责指挥的江户川乱步,代替他搜集情报的田山花袋君,被英子小姐劝说动,暂时联手,维持横滨秩序的福泽,还有转瞬间就能改变战局的晶子酱。” “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他失踪了,我怎么会知道,阿叶手上握有如此多底牌呢?” 听见这句话,对党派斗争更加敏感的中原先生立刻单膝跪下道:“十分抱歉,恕我逾越替他辩解,阿叶对黑手党绝无半点心思……” 等他说完,森又带着一脸宽和的笑容道:“这是当然的,不要紧张,中也君,我信任你跟叶藏君,就像信任我的左手跟右手。”他又状似不经意道,“阿叶想要我的位置又何妨,他真愿意,我就拥有了最优秀的继承人。” 中叶依旧单膝跪着,没有起来。 森鸥外接着感叹:“更何况,他还有如此庞大的政治背景,做官员的话,也能顺风顺水,在我想象不到的年纪入驻内阁吧……” “快站起来吧,中也君,都说不用紧张了。” 中也卡时间卡得很准,等森鸥外感叹完后再起身,又是一幅绝无二心下属的模样,对他,森鸥外向来是满意的,刚才的一番唱念做打,不过是例行敲打罢了,森鸥外的心眼太多,让他完全相信某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把叶藏带回来吧,中也君。”他说,“在异世界执行任务,银之神谕无效,否则,我就算给你写十张又何妨,你跟叶藏君是港口黑手党最不可或缺的宝藏。” “阿叶出去游玩够久了,也应该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他单纯以长辈的身份发出感慨,是的,没错,哪怕森鸥外讲了一大通,叶藏在他这里,依旧是最受宠爱的孩子,不仅如此,红叶也很喜欢叶藏。 他们的喜爱中,带着点爱怜之意,阿叶菟丝子般的性格,深切的罪恶感与自我厌恶意识,是他人对他产生怜惜之情的根本原因,他活得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那种随时随地都在畏惧着什么的神态,为森鸥外所爱。 “是。”中原中也右手握拳,靠近心脏位置。 他说:“我一定会把阿叶带回来的。” * 出森先生的办公室后,中也下至十二层,那是他的办公楼层,才从电梯间出来,他就掏出手机。森先生的办公室有屏蔽仪,那一层,信号都被限死了。 叶藏发的三句话映入中原中也的眼帘,他神色照旧是镇定的,耳根都没红,捏手机的手指越发用力。 谈判、参加宴席……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党的门面之一,因为叶藏拒绝露面,很多平行世界由太宰治承担的工作,都是中原中也做的,阿叶是不折不扣的辅助,被保护在大后方的金丝雀。 话术听了一千遍,再笨的人也会了解其中的套路,更不用说,中也其实很聪明。他跟平行世界的自己一般大,却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内心再激动,也不会浮现在面上。 他捧着手机,不动神色看了好几遍,最终发了两个字等我,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在江户川乱步、津岛英子等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他们找到了遗失的一页书,在这过程中,远在俄罗斯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出了力,江户川乱步说:“没关系,就让他参与进来好了,他跟我们一样希望阿叶回来。” 之后又是确定坐标,规划穿越方式等等,江户川乱步还将不同世界的流速算了出来,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跟咒术回战世界流速差距大,中也在那儿呆多久都没事,他们耗得起。 只要中也不出问题,折在那就行了。 进办公室前,门口的守卫在中也身旁耳语几句,中也听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刚一推开门,便看见江户川乱步以相当惬意的姿态坐在中也的办公位上,跟他在武装侦探社时一样,脚高高敲在办公桌上,上半身深陷靠背中。 山田,也就是中也的助理,摆着张便秘脸站在江户川乱步身边,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间办公室在一天前转让给江户川乱步,港口黑手党的资料都被收拾干净,哪怕乱步也不能空荡荡的办公室内看出什么。 中原中也不在一天,乱步就要为黑手党干一天活,这是他跟森鸥外达成的协议。 为了保证乱步不会泄漏组织内的秘密,森还专门找来了异能力者,对方的异能力叫做“缄默为美德”,他的能力,说白了就是哈利波特里牢不可破誓言的加强版,一旦江户川乱步泄漏港黑的秘密,他就会死亡,连晶子的异能力都救不回来。 在上了这层保险后,森欢天喜地地迎接乱步,他眼馋对方的能力很久了。 “果然被训诫了啊,中原。” 乱步对中也的称呼很生疏,这侧面表现出,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这是当然的,中也一直认为,如果没有江户川乱步,叶藏就不会从警校跑到擂钵街,就不会进入港口黑手党。 他希望阿叶能成为画家,漫画家也行,他早该脱离这种伴随着硝烟的生活,可过往的经历让叶藏没那么容易离开。 根源就是江户川乱步。 而乱步,他清楚中也的想法,可他认为,以阿叶跟自己的头脑,叶藏有一百个一千个方法能够离开现在的组织,他没有走是为什么?还不是担心中原中也。此外,乱步有孩子心性,他想,中原中也这么讨厌他,自己为什么要去喜欢对方,这太不合理了,他也要不喜欢中原中也。 两人对视几秒种,同时发出了“哼”的一声。 乱步又开口了,这回是正事。 * 隔壁世界的首领宰听说黑漆漆的小矮人准备跨世界寻找叶藏后非常激动,他似乎觉得阿叶疯得太厉害,织田作在那儿没办法治住他,一定要找个能让阿叶尴尬到脚趾抠地的人去才行,而且,他也想知道,中也跟咒术回战世界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用首领宰的话就是:“中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最适合这种世界了。” 织田作站在他旁边,否认了太宰的话,他说:“中原先生很聪明。” “听阿叶说,他负责了港黑的对外社交。”说完后织田作又疑惑了,“你上次不还因为阿叶的中原先生最成熟而不服气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尴尬的成了太宰,他最近过得太安逸,行为上也越发孩子气,如果是成熟的大人,一定会一笑了之,但他却僵硬了半天,用行动表达对织田作的不满。 太宰养出肉的脸颊鼓了起来,他气成河豚。 “可恶,织田作的真话攻击真是杀人于无形。” 织田作:“?” 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为了配合中原中也的行动,太宰着了江户川乱步一通筛选咒术回战世界的资料,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认为重要的信息找出来压缩,打包发给中原中也。 这些资料被多人阅读,包括森鸥外、江户川乱步。 森鸥外非常心动,恨不得让中也回来的时候多带点土特产,别误会,他对咒灵不感兴趣,他爱的是那世界的高段位政治斗争,与完善的体制。 对比之下,他们文豪野犬世界的政体千疮百孔,政客的智商也时高时低。 江户川乱步这时就靠谱了,他把那世界的体制一点一点梳理出来,同时对中原中也穿越过去后的发展作出预测。 “力量上不用担心,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按照中原你现在的异能力,等比换算到那世界后,会成为仅次于五条悟的战力。” “跟阿叶打好配合的话,能够超过他也不一定。” 中也没说话,耐心听着,他深知术业有专攻的道理,成熟的大人是不会被一时的好恶冲昏头脑的。 “最大的问题是……”江户川乱步道,“身份。” “身份。”中也重复道。 “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法则,正如同阿叶成为咒术师后,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变成主动型一样,我们在进入那世界的同时,能力会随着他们的规则而变化。” 他说:“你是人类,但你身体内的东西,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哪怕最大的秘密被说破了,中也依旧面不改色。 江户川乱步道:“像你这样的人,在咒术界有明确定义。” 中也问:“什么?” “受肉。” 江户川乱步道:“拥有了肉身的诅咒。” 他下定义道:“你会被所有咒术师追杀。” 中也道:“哈?”这一刻,他脸上终于露出了青少年人特有的肆意神色,他说,“所有咒术师的追杀而已,我难道会被这种东西吓退吗?”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只知道,阿叶说他想我。” “那无论如何都要到他身边去。” * 想要见到你。 想要触碰你。 想要你在我身旁。 等我。 第186章 第一百八五章 中原先生敬启: 今年是我到达此世的第四个年头,生理年龄十岁。兄长说,十岁是整生日,需大办一番,父亲不太乐意,他对我不是很喜欢…… ……我时常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在这里度过了四年,您那里又过了多久呢,中原先生…… * 收到中原先生的消息后,阿叶不自觉走回房间,从壁柜深处翻出藤条编织的储物箱。 储物箱里塞得满满当当,都是白花花的信件。 到底是在大正时代生活过的人,叶藏身上也有二十世纪初的习性,其中之一就是,他接受现代科技,是出色的黑客,同时认为,亲笔写的信件远比电子邮件具有人情味。信件筑起的沟通之桥,能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才穿越到咒术回战世界时,他很孤独,就写了大量无法寄出的信件,有给织田作的,有给中原中也的,还有给江户川乱步的。 要不要给森先生写,他纠结了很久,最后叶藏认为,咒回世界的森先生是文豪没错,但他们世界的首领森先生实在是太屑了,除了压榨自己外根本没做什么好事,阿叶有点怕森先生,一点都不想他,还是别写信了。 森鸥外:“……” 剩下人中,写给中原中也的跟写给织田作的等量,乱步、晶子他们少一点。 织田作来之后,阿叶没把信给他,疯批状态的阿叶也不好意思这么做。 跟中原先生联系上后也一样。 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哪说起,阿叶拆开写给中原先生的信,揣摩自己当时的心情。 看着看着,小半个下午就过去了,织田作上来找他,先敲门道:“阿叶?” 叶藏说:“直接推门进来吧,织田作。” 织田作推门,只见阿叶跪坐在藤箱前,雪白的信件铺了一地,他眼睛好,看见信封面写“中原中也様”,叶藏不等他问就说:“中原先生来找我了。” “用line。”阿叶连忙解释道,“他说是用书页,打通了两世界的通道,这方法还是太宰先生教他的。” 织田作想了一下说:“得多收拾一个房间出来才行,还有碗筷……” 阿叶像是被他话题的跳跃度惊到了,直接道:“哎?” 织田作又问:“中原先生住哪里。” 阿叶下意识回答:“我左边的房间。” 紧贴他卧室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的,说是客房也不贴切,谁家会把主人房跟客房安排在一块,后来织田作搬来了,他是作家,睡得晚,卧室跟书房贴在一起,这样无论他几点睡都不会打扰任何人。 作家一般都这样,晚上才会有灵感,他也是,常常写作至深夜。 在文豪野犬世界时,织田作不跟孩子们住在同一层,怕打扰他们睡觉,孩子第二天要上学,作息都很规律,阿叶加入他们家后,房间也跟孩子在一块。 惠问过一次,说那房间给谁,阿叶没有搭话,当时惠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沉痛。 他以为叶藏把房间留给甚尔,就跟之前甚尔跟过的富婆一样。 话说出口,叶藏才意识到织田作问了什么,他看向织田作,紧张道:“不用,只是联系上了。” 织田作歪头,以平静口吻道:“我不觉得。” “中原先生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来。”他说,“我不知道我们世界跟这里的流速,可能他明天就到了。” 叶藏问:“怎么那么确定。” 织田作想想道:“如果是我,知道你在异世界,会第一时间赶来找你。” 他说:“我想,中原先生也一样。” 叶藏说不出话了,他露出了在文豪野犬世界中最常见的柔弱表情,对很多人来说,他菟丝子一样的表情昭示着“没有别人我就活不下去”。 阿叶吞吞吐吐道:“隔壁房间,是按照中原先生习惯布置的,大小也一样。” * 他在东京的豪宅真是豪宅,买的时候文治就奇怪,问叶藏“需要这么大的面积吗?” 阿叶说:“太小的话,住不开。” 文治想想,乡下老家是和式院落,跟东京屋邸是不同,东京是寸土寸金,但以他们家的财力,买多大的房子都没关系,于是文治按照叶藏需求找房子。日本的房子都是精装房,阿叶住的那套,屋内陈设他不喜欢,又花大价钱改了。 文治当时就忧心忡忡,考虑阿叶的婚事,阿叶这种世家子,都会跟华族小姐结婚,但文治觉得不行,华族的小姐都很柔弱,需要家里有人支撑着,阿叶不像能撑起来的样子,这种婚姻会让他徒增痛苦。 想来想去,他适合那种霸道女总裁,要像英子一样是先锋女性,又能疼叶藏的。 想着想着文治脸又黑了,这思路下去,不就是霸道女总裁跟金丝雀吗,他文治的弟弟,干嘛给别人当金丝雀。 最后文治决定,看阿叶喜欢,不成的话一辈子不结婚,反正他有花不完的钱,家里也能供养,只要高兴就行了。 结果阿叶放了大雷,先跟女总裁在一起,中间还夹了筋肉小白脸完三人行,后来又是织田作。 都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对象,那筋肉小白脸除外。 * 织田作问:“还有要添加的吗?” 阿叶说:“我想想,软件上可能缺点。” 织田作说:“找一天一起去买吧。” 阿叶柔顺地点头,说好。 等织田作关上门后,阿叶的头立刻垂下来,他坐在背光处,当他垂首的时候,小半张脸被阴影覆盖。 江户川乱步能够推断出中原中也穿越后的处境,没道理叶藏想不到,他不仅能想到“受肉”,还知道中原中也出世后,咒术师会有的反应。 咒术协会的老橘子要被吓死了,以强度来看,“诅咒.中原中也”应该堪比传说中的受肉两面宿傩,现阶段五条悟的实力不如中原先生。 阿叶戳下眼眸,眼睫毛如同一把小扇。 ‘以此来看,若要祓除中原先生,他们会调动所有特级咒术师,形成包围网,一级二级咒术师也会出场,这样轰轰烈烈的伏魔行动,要追溯到战国时代,再往前就是平安京时代封印诅咒之王的战役。’ ‘如果中原先生来了,能隐瞒过众人吗?’ ‘这是不可能的,首先,中原先生跟悟君不碰面的可能性就很小,六眼能够看清中原先生的“本质”,悟君看似无拘无束,却心如明镜,做事已有了自己的准则。’ ‘他发现中原先生无害,就会停手,短暂的交手已能判定中原先生的危险度。’ ‘此外,窗时刻检测日本的咒力浓度,中原先生迟早会被发现。’ 想要隐瞒所有人是不可能的,现在要考虑的,是在确定他受肉身份后如何与咒术协会形成平衡。 ‘其实很简单。’ 阿叶冷静想道:‘只要我成为诅咒师就行了。’ 他曝光术式与能力,成为诅咒师,身边又有中原先生。 五条家出于同宗,悟君又是家主,不会对他动手,杰君也是如此,他背后又有津岛家的政治资本…… 能形成犄角之势。 想清后,阿叶松了口气。 现在只剩下…… 他在line上打了几行字。 想要见到你。 想要触碰你。 想要你在我身旁。 什么时候会来呢,中原先生? …… 灰原雄与七海建人被安排至产褥村。 一年半前,产褥村诞生过特级咒灵,据推测,这特级咒灵有一定的智能,能离开“出生地”。 七海跟灰原参与了那次任务,正是有了他们在东京的调查,才发现了咒灵的真身。 接任务的是夏油杰跟五条悟组合,他们在产褥村守株待兔。 奇怪的是,这一任务最后不了了之,产褥村诅咒被祓除了,动手的是不知名诅咒师,对方很谨慎,祓除现场没有发现一丝残秽。 灰原感叹:“诅咒师里也有好人啊。” 七海皱了下眉头,因灰原的话太天真。 “诅咒师不能以好坏一概论之。”他解释道,“部分诅咒师按照正常社会判罚,会落得终身□□与破格死刑,绝大部分是另类的雇佣兵。” “我们从咒术协会接任务,他们从黑市接任务。” 灰原双手交叉摆在脑后,他说:“原来如此。” “这样就合理多了,诅咒师也要养家啊。” 娜娜明又说:“话虽如此,看见诅咒师时也不能抱有侥幸之心。” 灰原说:“这我知道,夜蛾老师说过,真对上诅咒师下手一定要果决。”他想想说,“但要是我见到了,应该会犹豫吧。” “你想想啊,娜娜明,诅咒师也是人类吧。” “我们祓除咒灵时毫不犹豫,如果真祓除人类了,不就成杀人犯了吗?” 七海不置可否,这也是他纠结的点之一。 面对回答不了的问题,他选择生硬转折:“先考虑眼下的任务吧。” 灰原道:“没问题。”还是元气满满的。 他们今天接的依旧是探查任务,有一定可能与咒灵撞上,根据窗的人判断,出现在产褥村的是二级咒灵。 大约从三个月前开始,产褥村就出现了人自焚事件,目前,受害者人数已上升至4人。 受害者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去过产褥神神社。 这让协会的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当地人的信仰又凝结出了新的产褥神,按照这条线推断,新诞生的产褥神力量不会很强大,诅咒由弱变强也需要祭奠。 至于自焚,以前日本境内也出现过不少这类事件,无一不是诅咒作祟,使人自焚的诅咒往往是从人对火的恐惧中诞生的,强度在二级到一级。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推断,都是他们能祓除的。 但是…… 【特级假象咒灵(名称未定) 该咒灵未被目击,三月内受害者4人,判断为二级至一级咒灵, 决定派遣高专两名一年级生赶赴此地, 评级失误, 两名高专生,死亡。】 第187章 第一百八六章 4月28日上午八点,五条悟跟夏油杰还在度过悠闲假期。上周五条悟在秋叶原度过愉快的一天,横扫游戏磁卡,之后每天,他跟夏油杰都酣战至凌晨,打游戏打了个爽。 昨天是他们调休的最后一天,更是开双人模式玩到凌晨四五点才睡,早上起来时一边走一边打哈气,校服笔挺的衬衫领都被他们的瞌睡感染了,软塌塌的。 家入硝子也踩点回教室,她不怎么出任务,昨天用新买的工具做了美甲。 夜蛾正道推门而入时,她正在跟庵歌姬发line,展示自己一晚上的成果,并许诺下次庵歌姬来高专,她也给对方做美甲。 夏油杰跟五条悟单手撑着下巴,在打瞌睡。 夜蛾正道进门时全身裹着低气压,咒术师见惯了同伴的死亡,但死亡者都是成年人,咒术高专几年没出现死亡,这回一次就俩,还都挫骨扬灰。 一个年级都清空了。 夜蛾正道走上讲台,六眼察觉到什么,五条悟勉强睁开眼睛,又摇摇身旁夏油杰道:“上课了上课了。” 夏油杰也睁开眼睛。 夜蛾正道看着夏油杰,更难过了,他知道这学生想得多,最近情绪不好,休长假后缓过来点,骤然遭遇这打击。 他会怎么样? 夜蛾正道想。 ‘最多就不做咒术师。’他甚至在考虑夏油杰的后路,‘他是特级咒术师,高层放人的可能性不大……也不是不能操作,九十九由基游荡在外,就无人能管辖。’ 看所有学生抬头看他,夜蛾正道开口道:“我接下来的话,听完后,希望你们能保持冷静。” 这回,不仅是五条悟,在场人都嗅见风雨欲来的味道,夏油杰坐直身子,硝子把手机收下去。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道:“在任务‘探查产褥村’中,监督评级错误,将特级咒灵判定为二级咒灵,造成两名咒术师减员。” 五条悟睁大眼睛,夏油杰的手一抖,家入硝子静静看着夜蛾正道。 “牺牲者为东京高专一年级生灰原雄与七海建人,以上。” 夜蛾正道话音刚落,就听见五条悟冷静的嗓音:“尸体在哪里。” 这时候的冷静,更像是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 夜蛾正道说:“没有尸体。” 五条悟“哈”了一声道:“你是在开玩笑吗?”他说,“看不见尸体,怎么能断定他们死了?”说着就双手支撑课桌,站了起来。 高专课桌的空隙太狭窄,都放不下五条悟的长腿,此时他的怒气值又升至巅峰,站起来时太急,连椅子都带倒了。 木板与金属部件焊接成的椅子倒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 没人在乎。 夜蛾正道说:“他们被烧成了灰,没有尸体。” 五条悟说:“有人看见吗,我不信。” 这是在抬杠,夏油杰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没人知道他用多大力,只能看见,他放下手时脸上写满了疲惫。 他的眼神有点木,没人知道夏油杰这一刻在想什么。 “够了。”夏油杰说,“没有确定的话,夜蛾老师不会痛我们说这个。”他说,“不要闹了,悟。” 五条悟道:“我要去看他们的骨灰。” “六眼或许能看出些什么。” 他要找到死的不是娜娜明与灰原的证据。 家入硝子说:“我也要去。” 夜蛾正道没有阻止他们,只是说:“骨灰在校医室地底的停尸间。” 咒术师死后不能随意下葬,为防止有诅咒师利用他们的尸体,都要回收由协会人处理。最后看见尸体的是有治愈术式的咒术师,硝子未来会负责这工作,现在已开始实习。 五条悟第一个推开门,率先冲出去,家入硝子紧随其后。 走在最后的是夏油杰,不知他是低血糖还是什么的,站起身时晃荡了一下,夜蛾正道最关注夏油杰,他知道自己这学生的状态最差。 对咒术师来说,健康的身体固然重要,可坚韧的精神才是根本。 只要能使用咒力,就能强化身体,怕的是心乱了,意志崩塌了,不能做咒术师还是小事,跳反到诅咒师就惨了。 夜蛾正道相信,以夏油杰的正义感,他不会做诅咒师。 三个学生里,他担心五条悟肆无忌惮,没有普通人的价值观,他又担心解剖同伴的尸体给硝子带来太大压力,发现她并不在意后,偶尔也觉得她经历了太多,以至于过于薄凉。 于是,他的学生中,三观最正,最能与普通人共情的,就是夏油杰。 现在夜蛾正道担心,对方过高的道德感与心理负担,会把人压垮。 他问夏油杰:“你没事吧。”还向前走了好几步,想要扶住学生,后者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没关系。”夏油杰缓慢道,“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五条悟与家入硝子走远了,教室的门大开着,听不见两人沉重的脚步声,夏油杰想,他们也听不见自己跟夜蛾老师的对话。 “我看过数值,1990年时咒术师的平均死亡年龄是42岁,近五年来这一数字急剧下滑,到今年为止变成了37岁。”他说,“我在入学时就知道这数字,与死亡率,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是冷冰冰的数字。” “根据统计,死亡人数中超过八成都是咒力较弱的监督,他们大多是四级咒术师,却要承担发现诅咒,初次探索的重任。” 夜蛾正道静静听夏油杰说,他话中的内容与灰原他们的死亡息息相关,很难说为什么他会选择这时候同师长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夜蛾正道不想粗暴地打断夏油杰,他知道,以这学生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习惯,这或许是自己唯一一次,听对方真实想法的机会。 “我发自内心敬佩他们,有几个瞬间也庆幸,我虽然是作为人才引入的咒术师,却拥有强大的咒力与好用的术式,拥有与特级咒灵战斗的能力,不用像他们一样,英勇却默默无闻地死去。” “七海跟灰原也是的,在他们的年纪能评为三级咒术师已经不错,等到毕业时,或许能被评为一级或二级,灰原的咒力量很高,七海一般,却能成功打出黑闪……” 说到这,夏油杰忽然卡壳了,他就像是老旧的唱片机,固定在机器上的黑胶唱片还在转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产生了自己怀疑,‘我到底在说什么。’ 于是他狼狈地扭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失态了,我去看看灰原他们。”他还跟夜蛾正道说,“抱歉,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没有叫住他,在夏油杰半只脚踏出教室时他说:“我第一次遇见同伴牺牲,是在我22岁时。” “他死在我面前,而我等到了救援部队。” “咒术师本就不多,尤其是世家外的普通人咒术师,我们这拨人,都互相认识。” “23个人。” 最后的数字放在这有些没头没尾,夏油杰知道夜蛾正道的意思,他没有接话,只是胡乱地点头。 夜蛾正道这人不大会说话,他知道,此时说多少安慰的话,夏油杰都听不进去,在死亡面前,安慰太无力了。 他为什么要说那段话?或许是情感的流露,或许是想告诉学生,有人跟你一同承担痛苦。 糟糕的是,夏油杰并没觉得痛苦被分担了,他也没觉得自己被理解了。 一个人的痛苦并不会因为有人一同承担而变少,因为悲伤是留给自己的,能被分担的,份量都太轻。 他跟五条悟他们一起看了骨灰,全都被高温烧成灰了,骸骨都不剩,五条悟执意说这不可能是灰原跟娜娜明的骨灰,他问能不能DNA检测,家入硝子说骨灰是无机物,没有细胞,怎么检测。 最后夏油杰有气无力地说:“别折腾了悟。” “让他们安息吧。” 五条悟眼圈都红了,他也没说他们安息不了之类的话,他还是体贴人的,知道在场的三人内心一样痛苦,他哑着嗓子对夏油杰说:“跟我去一起去产褥村吧,杰。”他说,“我们去看追踪残秽,把那咒灵找出来。” 他藏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出来。 人已经没了,起码要报仇。 夏油杰明白五条悟的意思,他应下五条悟的话,同意了。 他知道自己的情感有问题,跟五条悟不同,悟很有激情,他的愤怒就像是火山,岩浆在火山口翻腾,冒着滚烫的泡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喷发了。反观自己,他怎么了,夏油杰怎么了? 他就像一滩死水,所有疲惫堆积在一起,那些成为咒术师后,让他倍感压力的片段,像相片一样,剪辑粘贴在一起,在他大脑里的荧幕上循环放映。 咒术师的终点是什么? 他想起叶藏曾问过自己的问题。 ‘对了,修治。’夏油杰忽然想到,‘如果他知道娜娜明跟灰原死了,会怎么样呢?’ ‘只是萍水相逢的line好友,应该是唏嘘两句,就去安慰我好好走下去,或者问我要不要回归普通人社会吧。’ 夏油杰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他跟身为“普通人”的叶藏是无法共情的。 咒术师的终点,是为了守护人类而亡,躺在簇拥着花朵的棺木中,光荣地死去吗? 他想起了刚才看见的停尸间。 ‘或许七海跟灰原的父母,还不知道他们的独生子死了。’ 又一个念头跑出来干扰他。 这一刻,夏油杰忽然意识到,咒术师的终点,是同伴堆积成山的尸体,以及无言的、牺牲也不会为人所知的、静谧的死亡。 …… 娜娜明睁开双眼,看见悬挂在木质天花板上的吊灯绳。 这种圆顶、毫无修饰,还要通过拉绳来开的吊灯在东京早就被淘汰了,在现代青年心中,这是70年的产物。 娜娜明观后第一反应,自己这四分之一的丹麦人,死后果然没有去上帝的地盘。 ‘三途川有电灯,该说先进还是落后……’ 正当娜娜明想些乱七八糟事情时,耳边炸响熟悉的声音:“娜娜明!你没事吧!娜娜明!” 这么有元气的声音…… 扭头一看果然是灰原。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原来人死后连伤都不会有吗? 七海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当然,像他这样可靠的未成年人,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的,至于灰原,他知道自己跟七海身上的伤都被叶藏用反转术式治好了,一点都不客气地扑在七海身上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跟我都活不下来了,没想到竟然被救了,真的是太好了!” 他这一番抒情直接惊呆七海,他顶着灰原的重量,垂死病中惊坐起道:“我跟你没有死?!” 娜娜明大震惊! 灰原也愣住了,他“哎”了一声迟疑道:“你不会以为我们死了吧,娜娜明……” 七海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原来他跟灰原没死啊,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记忆最后分明是俩咒灵打得难解难分,就算是五条前辈也没办法同时解决俩特级咒灵吧,而且他们现在在的地方……绝对不是高专。 身上一点都不痛,伤都好了,肯定是家入前辈的反转术式,难道他们在产褥村附近的据点,五条前辈他们赶来了? 不愧是可靠的娜娜明,直接将灰原的问题抛至脑后,思考起他们的现状,眼下情况在他看来,处处透着诡异,总觉得哪里不对。 “唰啦——” 和式扇门被推开。 “津岛前辈!”灰原第一个反应过来,这熟悉的称呼让娜娜明脑壳更疼,不用猜就知道会在这里出现的是哪个津岛,正因如此,事情才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人已经醒了吧,灰原君。” “是的,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叶藏跪坐在七海的床铺边,他穿着白衬衫跟黑西装裤,像是从电影里走出的世纪末美少年。 他关心道:“怎么样,娜娜明桑,身体还好吗?” 七海先感谢叶藏救了自己,这实在是太明显了,看灰原的反应就知道。 然后…… “你会反转术式吧,津岛。”毫不客气地提出了。 灰原不清楚叶藏的情况,不觉得有什么,至于阿叶,他嘴角依旧悬挂着温柔得体的笑,此时,他的笑容看在娜娜明眼中,多了其他滋味。 七海眼中的叶藏是什么样的? 柔弱的、易被咒灵盯上,毫无自保之力的。 毫无疑问的弱者,需要他们的保护。 现在却…… 叶藏回答:“一点点。” 七海皱眉道:“所以,你一直能看见咒灵吗?” 阿叶没有说话,他脸上的微笑像是面具。 这让七海想到更多,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穿着全新的家用和服,灰原也一样,这种和服甚至没有口袋,他的私人通讯设备,手机、传呼机,不可能在身上。再扭头看看房间,除了床褥外什么都没有。 这让他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七海公式化地说:“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先跟咒术协会联系一下,产褥村的咒灵等级超过我们的预期,如果不及时通报,会有问题。”他试探性道,“谁也不会想到,那里有两只特级咒灵。” 听见量词“只”,阿叶嘴角的笑容凝固一瞬,他对娜娜明露出有点抱歉的脸道:“对不起,七海君,请你跟灰原君暂时呆在这里。” 他说:“我想,你们的死亡通知,应该由协会下达了。” 这回不止是娜娜明,就连灰原的表情都僵住了,他看上去很滑稽,像不能接受现状。 给他们带来更多冲击的是下一位推门而入的“人”。 “阿叶。” 又听见哗啦一声,扇门被推开,中原中也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他想要跟叶藏说话,从他的称呼中,不难发现,他跟叶藏的熟稔。 七海建人的脸裂开了。 灰原结结巴巴:“这、这不是……” 这不是先前的人型咒灵吗? 中也走到叶藏身后,阿叶伸出手,安抚性地拍拍中也的手背,他的声音很轻柔,像只温驯的小猫,他说:“马上就好了,中原先生,交代他们两句我就过来。” 中也一句话都没说,没什么感情地扫了七海跟灰原一眼。 他的瞳色很漂亮,曾经,阿叶捧着他的脸,跟他贴得极近地说:“中原先生的眼睛,像晴天时,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那是中也最喜欢的景色之一,他爱极了横滨湾的海,晴朗的天空中,只能看见一轮明日,万里无云,在白天,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用手遮挡在眼前,只能看见放射状的白光,那些光落在海面上,远比白色的泡沫更绚烂。 货船开向远方,不一会儿,消失在海平面上,天与海连成一线,海鸥盘旋在平静的海面上,时而用翅膀擦着水花低空飞行,时而用脚尖点地…… 阿叶说他的眼睛像横滨的海,中也是高兴的。 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叶藏离他那么近,是要帮他处理脸颊上的擦伤,当时他们还在羊里,阿叶从森先生那里赊了一个医药箱,专门帮他处理小伤口。 中也跑神时,叶藏已经跟娜娜明他们交代完了,他站起身,拉着中原中也走,后者呆呆跟着他向前。 出门时叶藏遇见了织田作,他站在门口,跟叶藏说:“已经交代过了,禅院会守在庭院里,不让他俩离开。”阿叶对织田作点头道,“麻烦了。” 他看着可真温柔,跟咒术回战带点疯的样子完全不同,织田作一点儿也不诧异,在他心中,人是有千面的,无论叶藏什么样,那都是阿叶,他都会守护好。 中原中也看着织田作,停下脚步,他之前已经跟织田作道谢了,现在看见他,尤其是看见他帮阿叶做了事,发自内心地说:“之前,麻烦你了。” 他知道,阿叶不容易照顾,可织田作将他守护得很好,甚至比自己做的还好。 想到这,中也又愧疚了,跟他在一起时,阿叶只能当港口黑手党的智囊,在有限的空间中活动,他喜欢绘画,却只能住在靠海的别墅中,画波澜壮阔的大海。 当他跟织田作在一起时,他能成为漫画家,能够脱离黑手党,甚至能上学,能够结识同龄的友人。 他跟江户川乱步有过节,是觉得江户川乱步不乱跑,叶藏都不会流落到横滨贫民窟,这样想,如果没有自己,阿叶是不是早就脱离黑手党的泥淖了? 这些想法让他更加愧疚,可中也的面上没表现出分毫,阿叶悄咪咪看了他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 织田作说:“你在这里,也会这么做吧。” 他平静道:“所有没什么麻不麻烦的,你也是一收到他消息就来了,我来的不比你早,最多就几个月。”他想想又说,“这样看来,还是你花了更多力。” 中原中也笑了一声道:“我的运气很好。” 有很多人帮助他,有很多人希望叶藏回去,所以他才能站在这。 …… 救下七海跟灰原,是一场意外。 是用书之前,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会落在哪里,他大概率落在日本境内,也有可能在国外。 这都没关系,考虑到两个世界的货币不通用(万元大钞上映着福泽谕吉呢),他带了万能货币黄金,想着无论降落到哪里,都以最快速度冲到日本。 结果,可能是咒力在吸引他,他降落的地方,正好展开一场战斗,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 漏瑚跟其他咒灵不同。 哪怕是在有类人智慧的咒灵中,他也是格外不同的一个,具体表现在,他更有人性,说话更加流利,画中的内容还充满哲理。 他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会说出“在百年后放声大笑的不一定要是我,只要诅咒作为人站起来便足矣”的豪言。 作为咒灵,他格外有种族意识。 因此,漏瑚有个习惯,他心情好的时候,会跟人类坐在同一排的椅子上,听他们说最新的怪谈,然后去怪谈发生的地点,确认是否有诅咒诞生。 发现有诅咒诞生时,他的心情会很好,哪怕新咒灵还很弱小,只是四级咒灵,只要出生了,就有成长的空间,或许在几十年上百年之后,他能够成为特级咒灵,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种心态就像是孕育新生儿,他看见有新同胞诞生,都会非常高兴。 产褥村的咒灵就是在这情况下发现的,漏瑚看见他时很惊喜,类人型的咒灵,用有一定的智能,他能够成为自己颠覆人类现有制度,创造新世界的同伴。 漏瑚留下来,跟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当时新生的特级咒灵还不能理解,漏瑚就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说:“等你再成长一些就知道了。”他过会儿又说,“我要去跟花御说你的事,有新的同伴,她肯定很高兴。” 他不认为有人能伤到特级咒灵,漏瑚作为有思想的咒灵,他对人类是很不屑的,连带着对传说中的五条悟也缺乏认知。 他离开产褥村很长时间,以诅咒形成来计算,特级咒灵的寿命都很长,这导致他们缺乏时间观念,漏瑚认为产褥村诅咒形成完全体,还需要多咒杀些人,他有自己的诅咒方式,漏瑚帮不了他,还不如过段时间再来看他。 可惜的是,等到他再来时,产褥村的诅咒被祓除了,漏瑚当时非常震撼,他半跪在产褥神的祠堂前,手指握紧,将干燥的泥土扒出几道深深的指痕。 花御看他痛苦而自责的模样,将手放在漏瑚的肩膀上,劝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想到,咒术师会这么快发现他。” “只要诅咒还在,过很多年后,他还会再出生,这是我们跟人类不同的地方,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生生不息。” 这套理论跟漏瑚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是有情有义的咒灵,即便知道产褥神还有诞生的可能,也气不过他被祓除,于是他跟花御说:“我要呆在这里,他的消失由我的疏忽大意导致,我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但我可以为他复仇。” 他对同类很有情有义。 花御理解地点点头,把漏瑚放在这。 之后几个月,漏瑚就在产褥村一带活动,他没有被愤怒所左右,直接开盖棺铁围山将本地的人消灭殆尽,相反,他很有智慧,模仿二级咒灵,隔一段时间杀死一人,而且还不把人直接烧成灰。 果然,他引来了咒术师。 “小子。”他看七海跟灰原睁大眼睛,露出了快意的笑容,每次他在咒术师面前说话,对方都会露出这表情,咒术师的诧异、恐惧让漏瑚身心舒畅。 “你们知不知道,是谁杀了这家伙。”他伸出青色的短手指指向废弃的产褥神神社。 七海没有跟漏瑚对话的意思,他轻声祝福灰原:“一会儿我断后,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一定要将他的消息带回去,让五条学长来处理。” 灰原还没有说话,漏瑚就露出经典的反派笑容道:“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说完,七海就感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的汗来不及滴下,裸露在外的肌肤就产生烧灼感。 身旁的花草以极快速度枯萎——花瓣的水分被蒸腾,缩成皱巴巴一团,笔挺的枝干从中断坍塌,甚至有小火苗在叶片上燃起,连带着整整一棵树都起火了。 这时候的七海甚至没有对付一级咒灵的经验,就直接跳到特级咒灵,他跟灰原用了很多方法,但当中原中也降临时,他俩身上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烧伤。 中也就是这时候到场的。 他看着奇形怪状的咒瑚,又看狼狈不堪的七海,剑眉拧巴成一团:“喂喂,这是什么情况。” 灰原以为来了援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漏瑚道:“喂喂,你这家伙是什么情况。”他对中原中也很不满,“我没见过你,你这是……受肉?” 灰原的话梗在嘴边。 漏瑚还在说:“就算是咒灵也要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我跟他们还有一笔账要算,无论你要说什么都排在后面。”他还摆出了一副老大哥的样子道,“真是的,现在的同类一点都不懂规矩。” 中原中也“哈”了一声,都没被气笑,他想着奇形怪状的东西,想在他面前杀人类,话还那么多,不是等死吗? 他也不多废话,身上即刻冒出红光,发动污浊。 漏瑚原来还没感觉,结果发现,中原中也竟然是向自己招呼的,他愣住了,直接喊道:“你干什么?” 中也:“嗤,废话真多。” 他浮在半空中,以相当狂傲的姿态道:“当然是碾碎你啊,混蛋。” …… 叶藏在傍晚接到了中原中也的电话。 更准确地说,他接到的是“七海建人”的电话。 当时叶藏很奇怪,想娜娜明怎么会跟自己打电话呢,接通之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阿叶?” 是中原先生的声音,他抽多了烟,嗓音低哑,有下属调侃说,中原干部有一把烟嗓,唱歌肯定好听,当时就有下属搭腔说,可不是,中原先生不愿意参加ktv聚会真可惜。 中原中也参加庆功酒局,但他只喝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还有在ktv的深夜场他都不去,说要回去陪家人。 阿叶晃神了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道:“你在哪里,中原先生。” 他说:“我来接你。” …… 产褥村夹在东京与神奈川之间,叶藏赶过来,多少有点生死时速的味道,他必须要赶在咒协会的监督来之前带走中原先生,还有被卷入的娜娜明与灰原。 他的运气还不错,监督一直守在帐之外,他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阿叶独自从车上下来(织田作送他来的),用“人间失格”将帐撕开一条小口。 他看见了中原先生的背影。 还是老样子,穿着皮鞋,戴着黑礼帽,中原先生传西装不需要垫肩,他个子不高,身材比例却很好,西装加垫肩人会显得魁梧,什么都没有就刚刚好。 看身材,他正处在人生的黄金时段,介于青年与成年人之间,可他的气势,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成年人了。 阿叶看着他,不知怎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不是说他先前混沌,是他从咒术师尖锐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看织田作时还是很疯的,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织田作都会理所当然的接受,可看着中原先生,他就不敢了。 中原先生也不会说什么,哪怕发现他变疯了,只会用愧疚的、怜惜的眼神看他,然后想“自己真的来晚了”云云,他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阿叶不想让中原先生产生这想法,他希望对方觉得自己来得及时。 ‘不对,他不会那么想。’ 阿叶:‘中原先生只会暗暗内疚,他会想,他没保护好我,他把我弄丢了。’ ‘中原先生的内疚感太重,可我唯独不希望他内疚。’ 在中原中也转身前,阿叶忽然变了,他收敛了咒术回战世界带给他的锋芒,将一切尖锐的、富有攻击性的想法收拢在脑海深处,似笑非笑的表情从他脸上撕扯下来,他努力做出羞怯腼腆的神色。 他希望变成最初的自己。 变成中原先生熟悉的自己。 ‘我希望他一回头,看见的我还是原来那样。’ ‘他没有改变,他心中的我,也没有变。’ * 中原中也产生了莫名的感觉。 他很难形成这种感觉,真要说的话,他每次推门回家,看见阿叶站在门口,说我回来时都会有相同的感触。 无论他回家脚步是轻是重,是白天还是晚上,阿叶都会来门口迎接他。 他是某种符号,代表着“过去”“温暖”与“家”。 很多人都不在身边,很多事情都变了,阿叶却一直在他身后。 中也深吸一口气,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阿叶在那里。 他回头,以自然的、成年人特有的、游刃有余的语调道:“我回来了,阿叶。” 叶藏说:“你来了,中原先生。” 不是“欢迎回家”,是“你来了”。 ——因为你一直在等我。 ——我一定会来。 第188章 第一百八七章 日本议员四年换届,距离七月的换届大选还有段时间,任上的议员与候选人纷纷行动起来,在选区拉票。 文治也如此,他将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先拍摄竞选海报,再到青森的商业街演讲,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活动。 秘书先载他去演讲,路程中两人讨论,文治今年的海报风格该怎么样,文治摸摸光洁的下巴道:“总而言之,要照得成熟点、可靠点。”他眼神犀利,“上一届就是,说什么长得太帅看上去一点也不可靠,差点就把选区丢了,因这种原因落选,太可耻了。” 铃木秘书安慰他:“最后还是竞选成功了,说明就算是池面,只要有足够的政绩,也很可靠啊。” 文治拧眉道:“虽不想承认,当时成功靠的是祖辈功绩,要不是津轻的市民世代将票投给津岛家,就会失败。” 他最后表示,就算为了答谢市民,也要进行一场“漂漂亮亮”的演讲。 铃木嘴上答应,心中却计算要请多少警卫维持秩序。 某方面来看,文治跟英子被认为“不可靠”是有道理的,两人长得比艺人还漂亮,进行网络民调时票数一骑绝尘,年轻人心中最佳政客人选就是他们,进行街头演讲或采访时,主妇跟年轻男女能把人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偶像表演都没他们的阵势。 今天就是,文治的海报在商业街中心贴出来后,围了一堆主妇,文治下车时被嘈杂的议论声包围了。 每个人都喊着“津岛先生”“津岛先生”。 文治露出了政治家的微笑,露半排牙齿,眼睛不能弯太过,要有神。 这表情他练过无数次,眼睛多弯一点,就被爱子评价太过“甜美”,不给面子的英子直接说像牛郎,被挑剔许久后,他才练出这笑容,专门面对选民。 即便是文治精心设计的成熟稳重的笑容,也迷晕了一圈少妇,等他戴着绶带登上临时搭建的演讲台时,周围已站了一大波人。 文治环顾四周,他正对面是食品一条街,不仅仅是熟食,肉铺、调味料店、鱼铺、蔬菜瓜果店都在此。津轻不是商业发达地区,它是再普通不过的日本小城,这种城市,白天居民最多的地方,无非是零售市场,文治演讲是为了团结当地居民,当然会选择来这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才没说两句,他二点零的视力就捕捉到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他本应呆在东京的幺弟修治,跟织田姓男子肩并着肩,走路时有说有笑,文治注意到,织田作右手拎着环保袋,一截大葱从帆布袋口露出来,显然,他们才在街上采买过。 这情景让他略有些头疼,文治也是一心二用的达人,嘴上说着振奋人心的演讲词,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想修治是什么时候回到津轻的,他怎么不知道? 这问题才冒出来,文治就自我反思了,他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确实没关注修治,而且,比起他跟英子爱子,修治是最常会津轻老家的那个,他做料理时也不假他人之手,从采购开始,由他独揽也正常。 唯一的问题是…… 文治越想越气,好家伙,织田姓男子在东京呆着还不够吗?竟然跟阿叶回老家,不会跟管家婆婆都见过了吧? 他们几个,包括叶藏都是管家婆婆带大的,对他们来说,管家婆婆是半个长辈。 文治是默许了织田作跟叶藏同居,可看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老家,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私下同居跟过明路,能一样吗? …… 织田作说:“文治桑在瞪我。” 织田作跟叶藏能没发现津岛文治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在阿叶的词典中,根本没有“偶然路过”这四个字,文治的日程他比铃木秘书还要清楚,出现在这儿,不过是为了给文治哥一点“惊喜”。 至于织田作,他可是前杀手,被人看一眼都能有感知,更不要说被瞪这么久了。 阿叶柔声道:“文治哥,他只是太紧张我了。” 织田作点头道:“我明白。” 跟叶藏同居了这么久,他还能不知道他在兄姊中的地位?别说咒术回战世界了,文野世界中,文治都将阿叶视作掌中珍宝。 织田作问阿叶:“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想想,先把这些材料带过去。”他说,“我做的事情,对管家婆婆他们来说太刺激了,为了她的心脏着想,我将她跟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 “家务事只能自己动手。”他小声抱怨道,“家太大就是这点不方便。” 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织田作想想道:“等回去后,我把地板先抹一遍,然后打上蜡。” 阿叶道:“麻烦了。” 他对织田作眨巴眼睛道:“现在的话,趁着文治哥演讲,先把原材料放回家吧,我还得带中原先生买洗漱用品。” 织田作想想道:“你跟中原桑回来时,会撞见文治桑吧?” 阿叶微笑道:“可能。” 织田作:“。” 哪怕是织田作,都说不出话来了,这一瞬间,他心中涌起的,是对文治淡淡的同情。 “实在是太辛苦了,文治桑。” …… 结束演讲后,文治气冲冲地走下台,铃木看他这样满脸问号,问他:“怎么了,文治桑?” 后者沉着一张脸道:“我看见阿治了。” 铃木恍然大悟:“修治桑也回津轻了啊?”铃木很奇怪,文治桑有多宠爱着弟弟,秘书们有目共睹,今天怎么这么生气? 铃木是文治的心腹,帮他处理过很多事,不算外人,他言简意赅道:“他跟那个织田在一起。” 铃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结结巴巴道:“是东京的织田吗?” “嗯。”文治道。 铃木问:“那接下来,是按照原计划吗?还是……”先回家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就听见文治说,“按照原计划去拍宣传照。” 他们跟摄影师约好了,在津轻的特色建筑前拍照,下周文治会拍一个津轻当地的旅游宣传片,成为当地的宣传大使,加强在民众心中的印象。 这组照片拍得很快,文治气势惊人,不苟言笑,比他正常老了好几岁,摄影师知道文治的要求,对他今天的状态非常满意。 拍完后还跟铃木说:“果然是高级官员,气势就跟地方议员不同。” 铃木除了干笑外,还能说什么呢? 在文治的高度配合下,下午三点,他们就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铃木问道:“要回家吗?”后者深沉地点头。 开车时,铃木大气也不敢出,只敢通过后视镜看文治的脸,内心os道:‘修治君实在是太大胆了,将东京的年长情人带回来家,这不是要给名份吗?!可恶,这样的话,以后要分手也分手不掉啊,那男人找来津轻怎么办,会给津岛家的名声带来毁灭性打击!’ ‘啊,难道说,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文治桑施压,表示绝对不会跟织田分开吗,太冲动了!实在是太冲动了!’ 铃木痛心疾首,哎,果然是艺术家吗,修治桑年纪轻轻,却中了爱情的毒,他还帮女情人的小白脸养儿子,还给了津岛家的姓,真是…… 太辛苦了,文治桑! 让铃木没想到的是,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他将车一路开到津轻老宅,老宅的人很少,只有几名仆妇,以往,她们总会在车开进来前,就打开后门,今天却没什么反应,文治的车在门口停了许久,都没有人来。 铃木赶快跟管家婆婆打了电话,才听她说:“修治少爷给我们放了假,大家都回去休假了。” 铃木内心充满了问号。 好在管家婆婆说:“修治少爷自己带了佣人,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我把他号码给你,你让他开门就行了。” 车进的门跟正门不在一块儿。 铃木又打电话,期间,文治的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 铃木:您究竟在做什么啊,修治君! 这也太神秘了吧! 修治少爷带来的佣人有点懒散,电话铃响了几遍才接通,铃木听着,是声音颇有磁性的成年人,对方打着哈欠接他电话,跟他说“马上、马上”,真一点样子都没有。 文治在他挂断电话后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阿治身边还有佣人了?” 铃木敢说话吗,当然不敢了。 等真看见来开门人时,文治愣住了,眼前的男人,单看脸,真是非常帅气,可他除脸之外又是跟日本人截然不同,他有一具由大块肌肉跟鲜明腹肌线条组成的,散发着热气的肉体。 这样的男人,还要穿着贴身t恤跟宽松的功夫裤,非常能展现优点。 铃木:这这这这这…… 一看就跟佣人没关系啊,看他全身上下的荷尔蒙气息。 ‘修治君,难道是肉食系吗?’ ‘他早上才跟织田桑出门吧,把人全部聚集在家里,真的大丈夫吗?’ 禅院甚尔,现在是津岛甚尔了,单手撑着铁门,对车内的铃木道:“喂,不是要开进车库吗?” 铃木手忙脚乱地踩油门。 他抬头看眼后视镜,发现文治脸上一片空白。 “文治桑!文治桑!”铃木低声道,“请振作起来,修治君还没有回来,您千万不可以倒下。” 文治:“……啊”他发出梦游的声音。 铃木对文治的同情攀升至高峰,看见心爱的弟弟陷入泥淖什么的,兄长都无法接受吧,不是他说,刚才的荷尔蒙炸弹,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那堪称是肉蛋的躯体…… 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 铃木猛地摇头,驱散心中的邪念。 ‘虽然性向不同,但修治君的口味真的很挑剔。’ ‘织田先生是清爽的盐系,刚才那位可是肉食系的绝品啊!’ 跟铃木想的不同,文治在乎的另有其事。 甚尔他当然是认识的,不就是石川百合子的小白脸吗,混乱家庭伦理剧中的一员,带修治走向深渊的男人。 (没错,在文治心中,是甚尔帮阿叶推开柜门的。) 这男人除了小白脸之外,还有另一重让文治忌惮不已的身份,就是术士杀手,身上背了无数血债,等文治查到甚尔的真实身份时,他真大松了一口气,因为当时,禅院甚尔已经被五条悟杀死了。 其实他的名字已经改成了津岛甚尔,但文治拒绝承认这一姓名。 文治思维陷入混乱:‘所以说,在那之后,禅院甚尔没有死,他会出现在我们家,阿治肯定是知道这点的,说不定人就是他救下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咒术界有一种术式,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拉回来,难不成阿治觉醒的就是这种术式吗?’ ‘还是说不通,他是怎么把禅院带出来的。’ ‘算了,这不是重点,所以,阿治一直知道禅院甚尔活着,甚至在供养他吗,啊,他跟织田在一起,是为了这男人打掩护吗?’ ‘很有可能啊,阿治知道我们不喜欢禅院,他那么体贴的孩子,是不会让我们为难的,所以……’ 想到这,文治发现自己进入了思维误区,他按住自己不断跳动的额角。 因为他们不喜欢禅院,就把人转入地下,偷偷养起来吗? 这听起来更糟糕啊! 除此之外,文治还想知道,阿叶跟织田作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难道说织田作只是甚尔的掩护吗?但他可是为织田作画了漫画,而且看他们亲密的模样,绝不是挡箭牌这种肤浅的关系。 文治头疼欲裂,在三人行上,阿叶是有前科的,石川百合子、禅院甚尔就是个例子,他们当时甚至是包养关系,阿叶都插入其中,成为了两方的小宝贝。 文治:“……” 铃木停好车后从库房出来,甚尔在外面等他们,他看着文治还嘀咕:“长得跟阿叶真像,是叶藏的哥哥吧。” 文治板着一张脸道:“是。” 甚尔道:“那你来的真不是时候,阿叶出去了。” 他随手拉开门,还记得从正门进庭院,随即扯开嗓子道:“喂,织田,阿叶哥哥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穿着围裙的织田作出来道:“文治桑,好久不见。” 铃木&文治:“……” 合着你们还互相认识吗? 这一瞬间,铃木心中对叶藏的敬仰油然而生。 ‘这、这才是钓鱼大师啊!’ 第189章 第一百八八章 独自开车穿过送被阔叶树包裹的街道时,铃木的内心十分平静。10分钟前,他被敬爱的津岛议员从本家“驱逐”出去。 情况是这样的,正当他踟蹰着是否要进入津岛家,会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时,文治桑将他拉至一旁,压低嗓子吩咐道:“喂,铃木君,你先回酒店吧。” 铃木心头大喜,就算是他,知道更多秘密后,文治桑也是会恼羞成怒的,为自身安危考虑,他完全不想知道修治君的私生活了! “没问题吗,文治桑?”铃木压低声音道,“明天的工作……” 文治立刻道:“明天早上来接我就行,”他说,“记住,停在后门就行,绝对、绝对不要进来,知道吗?” 铃木立刻道:“没问题!” 他以最快速度躲进车库,撤离现场,双手把握住方向盘时,铃木着实松了口气:他知道了太多不应知晓的秘密。 ‘哎,文治桑不会因为这种事迁怒我吧,不,他不是这种人。’ 车辆缓缓行驶,街道两旁的阔叶树不断倒退,这里有限速,铃木开得不快,不知怎的,他又回想起甚尔跟织田作的模样,连带着仅见过几次的叶藏,都牢牢刻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日本这国家,开放与保守并存,秋叶原街头,甚至能看见穿水手服的老爷爷,每当夜色降临,人妖酒吧、牛郎店、风俗屋更是层出不穷,与此同时,他们又极端保守,普通民众对同性恋接受度不高,他们甚至不能接受女性穿着吊带与热裤上街,更不用说是牵手的男性了。 铃木是议员秘书,虽听说过某某议员出入声色场所的事,可他的顶头上司文治,作风异常清白,从不乱搞男女关系,突然撞进成年人频道,他很不适应。 尤其想到叶藏竟然将织田作跟甚尔摆在一起,一方面是高大俊朗的盐系帅哥,一方面是看上去就性致颇高,荷尔蒙满满的甚尔。 最后他只能感叹:‘这就是艺术家吗?’ 他想起叶藏柔弱的小身板,脑中又闪过另一个念头:‘修治君真了不起啊,他的身体真的大丈夫吗?’ ‘那可是3、3……’ 后面那个“P”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正当铃木胡思乱想时,街道旁的两人猛撞进他的眼中。 正是叶藏跟中也! * 与才来这世界时不同,中也穿着休闲服,他的礼帽也被叶藏收了起来,此时,两人并肩散步,像是两名大学生。 阿叶说带中也买衣服,自然不是去奢侈品店铺,津轻的商业并不发达,这里的商业都市是弘前市,但就算在弘前,能逛的店也不过就是大创百货,这种店的三四层多售卖马克杯、厨具之类的小用品,像大丸百货那样的综合性mall,起码要到名古屋才能看见。 与之相对的,当地有许多百年老店,都是一对一定制服务,和服洋服应有尽有,中原中也的西装都是特别定制的,阿叶对本地的商铺很了解,带中也去的那家,剪裁细节都符合对方的要求。 除此之外,他还顶不住阿叶的迷魂汤,定了好几套和服。 中也本身对衣服没什么追求,他对阿叶说:“算了吧,和服定了也没有机会穿,前年定的正装,到现在都摆在礼盒里落灰。”他都没挂起来。 叶藏却很坚持,他用天真的语言打动中也。 “去看花火大会,浴衣会更应景。” 他说:“就算只能穿一下,我也想看中原先生穿和服的样子。” “你穿和服很帅哦。” 都这样说了,中也怎么拒绝,他深吸口气,无奈笑道:“好吧。” 阿叶又花出去一笔钱。 他花钱时笑眯眯的,显得心情很好,中也问他怎么高兴了,他回答说:“因为可以帮中原先生花钱。”他身后飘着小花,“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养着中原先生一样。” 他对中也说:“能这样跟中原先生相处,很开心。” 中也知道,阿叶是想负责养家的,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性格过于柔弱,难以担当许多事,另一方面,他也在不断努力,听见他这么说,中也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他高兴极了。 ‘变得开朗了啊,阿叶。’ 非常欣慰。 * 铃木看着中也跟叶藏,眼球都要脱眶了。 ‘冷静、冷静。’他深吸一口气,‘只是跟同性友人走在一起罢了,这都认为他们有什么,我的思想也太龌龊了。’ ‘应该是普通朋友吧,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什么的。’ 正当他进行激烈思想斗争时,叶藏的问候声钻进耳中。 “哎?这不是铃木桑吗?” 铃木本来开车就慢,现在还因等红绿灯停车,这红绿灯很长,足足有150秒,阿叶看见他,招呼了一声。 铃木不得不降下车窗道:“修治君,好久不见。” “铃木桑在这里,哥哥回家了吗?”他问得很急,铃木从阿叶脸上捕捉到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这让他在心中不住尖叫。 ‘果然!果然出问题了!’ 铃木面上还是很自然的,他甚至露出了社交笑容道:“哎,是的,文治桑已经回家了,是禅院先生给我们开门的。” 他状似不经意道:“上午演讲时就看见修治君你了,是去XX商业街买菜吗?” 阿叶:“……哎,想要做点家常料理。” 连声音都变弱了。 铃木:‘为了文治桑的家庭,我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种细节都告诉修治君了,跟男友约会被撞见就算了,这位不知名的竹马君千万不能被发现。’ ‘4……P那什么太刺激了,文治桑受不了啊!’ …… “抱歉。”文治木着一张脸。 “谁来解释一下,他们俩是什么情况。”他手指的,正是昏睡的七海建人跟灰原雄。 娜娜明跟灰原是正经咒术师,不能真顺着叶藏的意思被软禁,他们是出千方百计,想要逃跑,甚尔抓他们两次就烦了,干脆一人一个手刀,放倒在床上。 两名昏睡的dk很快被文治发现了。 * 文治进门后,盘腿坐在矮几前,织田作给他上了茶跟点心,他泡茶的技术一般,点心也是附近和果子点买的大福。 文治问织田作:“那家伙是什么情况。”说的是甚尔。 织田作脸色都没变:“抱歉,阿叶不让我说。”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还是等阿叶回来吧。” 文治的脸色更加黑沉,他静默半天,终于压住自己磅礴的怒气道:“阿治去哪里了?” 织田作:“他去买采购了。” 文治:“上午没买完吗?” 织田作说:“那是食材,他去买衣服了。” 文治刚想说,那你怎么没陪阿治一起去,又立马刹车,不陪阿治好啊,野男人天天围着他转才让人担心,阿治年纪也大了,应该学会独立。 对,没错,两个人是date,独处万岁! 织田作陪了文治一会儿说:“我还要去看锅,阿叶煮之前熬了高汤,厨房前离不开人,有要吩咐的,叫禅院就行了。” 甚尔听力多好,纠正道:“什么禅院,我现在姓津岛。” 这回文治终于不忍耐了,他以挑剔大舅子的姿态道:“我不同意!” 甚尔切了一声说:“甚尔。”他说,“我的名字。” 文治才不理他,野男人不轰出去就算了,还叫名字,想屁吃呢。 甚尔在三间外的房间里坐着,这房间里就一台电视,他扔了张懒人沙发进去,此时此刻,一边喝着加冰的乌龙茶,一边吃坚果,电视调至赛马频道,甚尔看得津津有味。他这人不讲究,看电视就算了,门还不关,声音开得又大,隔条走廊都能听见。 织田作路过时,他正往嘴里扔花生米,含糊不清道:“喂,没事吧,那两家伙还在里面啊。” “被发现了怎么办?” 织田作:“阿叶说没关系。” 说完,他也不管甚尔“有意思”的表情,熬高汤去了。 * 文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名昏睡的dk。 ‘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他关门,再重开一遍。 房间里依旧有两名昏睡的dk。 文治瞳孔地震。 文治裂开了。 …… 冷静下来后,文治发现了诸多疑点,首先,躺在那里的男子高中生他认识,分别是七海建人与灰原雄,这两人的死亡通告昨天还在他的案头。 知道叶藏有咒力后,文治暗戳戳调查了日本两所咒术高专的情况,结果发现完全不行,文化课基本放鸭子,体术方面采取导师制,但据毕业生反应,老师根本没教什么,除常规体术训练外,就是让学生祓除咒灵,且咒术协会的人深谙“能者多劳”的道理,严重违反劳动法,未成年人被压榨得可以。 唯一让文治有点安慰的,就是近10年来,在校学生没出现伤亡,而这小小的优点,随着七海跟灰原的殉职,也烟消云散了。 两名为人民服务的高中生没有死亡,固然让文治高兴,出现在他家就是惊悚片了。 这种惊悚,甚至能压过织田作跟甚尔被叶藏养在一起的错愕感。 他急忙问织田作两人出现在此的原因,甚尔就不用考虑了,文治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把这私生活不检点的小白脸扫地出门。 织田作言简意赅:“阿叶救了他们。”思考后他又加了限定词,“一半。” 文治:“?” 你讲的是日语吗? 他刚想说什么,门口传来清亮的嗓音,“我回来了”。文治立刻整理领导,充满威严地走出去,结果看见了…… 中也见到跟文野世界一模一样的文治,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他拘谨地点头,上半身还小幅度倾斜道:“文治哥,久疏问候。” “我没把阿叶照顾好,万分抱歉。” 文治:? 文治不懂。 文治大为震惊。 第190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丁零零——丁零零——” 宽敞的桌面上,座机不断发出扰人的声响,英子的十指在键盘上飞驰,瞳仁紧盯屏幕上的文字,不间歇地移动。 座机响三声后,她才接通电话,办公室内只有她一人,今天的工作又繁重到她不得不两面开工的地步,听筒被下颌与肩膀固定住:“摩西摩西,这里是津岛英子。” 听筒另一端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令英子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的手指虚张着,悬在键盘上方,半晌吐出一句:“你是在开玩笑吗?” 文治抓狂的声音在她耳畔边炸响:“没有啊!” 光听声音就能想到他一地鸡毛的样子了。 成熟的政客文治桑发出虚弱的声音:“我是真搞不懂。”他可怜兮兮地求援道,“帮帮我吧,英子酱。” 英子换了个姿势,她用空余的右手捏住听筒,往外拉了几十公分,颈部向相反方向偏移:文治哥的撒娇,真要命。 津岛家的人长得都好,文治五官是偏英俊的,眼睛却长得缺乏男子气概,谁能想到,成熟政客文治桑长了一副狗狗眼呢。 他又没英子沉稳,念果小时一旦没拿到第一,回家就会气不过地抱着英子难过,嘴上喊着“可恶、可恶,英子酱我不配做哥哥”什么的,当时还在上幼稚园的英子则带着小黄帽,瘫着一张脸地安慰文治。 英子:牙白,委屈的文治桑过分可爱。 她左手握成拳,努力平息激动的心情,说的话却很理智:“总之,先把前因后果梳理一遍吧。” “阿治不会无缘无故成为诅咒师。” ……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津岛家客厅的布局有些古怪,纯合式的建筑里放着真皮沙发与茶几,这是大正时代的产物,当时人称之为和洋并行,并作为一种时髦,将此搭配保留下来,津岛家的院落中,处处能见西洋的影子,现代科技产物也应有尽有。 文治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他双手摆放在岔开的膝头:“再说一遍,阿治。”竟有点威胁的意思,他手背上青筋凸起,撑得太用力了。 他对面就不同了,阿叶右侧是正襟危坐的中原中也,织田作穿着围裙端托盘给他们送来茶跟点心,他的围裙是鹅黄色的,居家又人夫。 甚尔唯恐天下不乱,又知道自己讨文治嫌,靠在门口,张着耳朵听他们讲话。 狭窄的和室内装了五个男人,其中三个还跟弟弟有疑似不伦的关系,文治要窒息了! 荷尔蒙浓度过高,他要吸氧! 阿叶的坐姿跟文治形成鲜明对比,他跟中也都坐得很规矩,也不敢直视文治,要是两人牵着手,活脱脱是面对封建大家长的私奔情侣。 阿叶鼓起勇气道:“我要当诅咒师。” 他倒豆子似的将中也救下娜娜明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中原先生是受肉,一旦被发现,他会被判为特级咒灵,咒术协会会不遗余力拿下他。” “我想保住中原先生,就跟咒术协会对立,只能当诅咒师。” 文治:信息量太大,无法理解。 正当他头疼时,中也还一脸懊悔道:“抱歉,文治桑,都是我的问题,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文治差点就破口大骂了:你谁啊你,上来就攀关系! 看你长得浓眉大眼,还不如织田作守规矩。 人夫织田作:? …… 文治依次给英子爱子打了电话,他生在大男子主义家庭没错,却因厌恶生父津岛源右卫门发誓成为与他不同的男人,对弟弟妹妹都很爱重,甚至承认自己能力不如妹妹英子。 别说英子了,爱子都吐槽他,说“文治哥只要碰上阿治有关的事就会手忙脚乱”。 英子:“他就是白痴弟控。” 他花了一晚上消化叶藏的话。 中原中也跟织田作一样,是他幼年时代的朋友,照文治的理解,他当年可能是咒灵,正如同女生徒跟着太宰治,中原中也跟着叶藏。 在阿叶口中,咒灵中原先生是个完人,帮助弱小,遵守道义,要说有什么问题,就是对敌人如暴风雨一般无情。 文治怀疑阿叶对这咒灵有滤镜。 但是!但是! 文治辗转反侧。 他那么大一个弟弟,怎么就会反转术式,怎么就要跟咒灵私奔,怎么就要当诅咒师了? 文治不懂,文治很震惊。 * 第二天上午,顶着浓重黑眼圈的出现在餐厅,他今天还要去演讲,干脆一晚上没睡。阿叶准备好早餐,端给文治时吓了一跳。 他放下托盘道:“你的黑眼圈……是一夜没睡吗,文治哥?” 看他小心翼翼的眼神,文治差点就心软了,好在中原中也跟叶藏一同出现,不知名的野生咒灵让文治的怒火再次高涨,他硬邦邦地嗯了一声,难得没有回应叶藏。 阿叶没被他的态度击退,反而说:“今天还要演讲,等会儿我帮你上点遮瑕吧,文治哥。” 日本的精致猪猪男孩儿很多,他们出门前会修眉,也会擦粉底液,叶藏天生丽质,什么都不需要擦,可这不代表他不会画。 化妆说白了即使在脸上作画,阿叶这种绘画达人,真想钻研化妆,还能难倒他? 文治推脱不过叶藏的好意,又不愿意放下工作,还是被阿叶拉至梳妆台前,摆弄了好一会儿,等跟铃木碰头时,后者称赞:“文治桑今天的气色很不错。” 铃木松了口气心说:文治桑肯定没有遇见橘头发的男子大学生,果然,我昨天的提醒还是有效的。 他还很高兴,觉得自己化解了一场家庭矛盾。 文治的脑袋还是很乱,但这不影响他演讲,也不影响他工作,他把情感跟理智分为两部分,浑浑噩噩的一面留在家中,精英政客的一面对外展现。 但这只能瞒过对他不了解的人,下午,铃木就发现问题了。 他先没跟文治提,只要是怕影响他工作,等文治坐进车里,要回家时,铃木才小心翼翼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文治桑?” 文治嗯了一声道:“没什么。”他略带迷茫道,“只是觉得,我要跟不上现代年轻人的思想了。” 铃木痛苦地闭上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文治桑!’ 他非常心疼:‘其实我也不懂啊,别看我这样,我对4那个P根本没法理解,我们跟宽松世代间有条马里亚纳海沟啊文治桑!’ 嘴上却说:“嘛,确实,我跟娜娜之间也有这种问题。”娜娜全名铃木娜娜,是他才上国中的亲妹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年一个代沟,他们这代吸收的资讯太多,孩子都很早熟。”他略作停顿道,“实在理解的不了的话,就放他们自由怎么样,人不管怎么样都是要为自己人生负责的。” 日本人的亲缘关系淡薄,兄弟姐妹成年后少有腻在一起的,津岛家这种都算特例了,外人经常猜测,英子文治爱子的关系根本不好,是被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的。 “放他们自由?”文治的表情一阵扭曲,“恋爱自由吗?” 铃木:“这也不是不可以,年代已经不同了……”恋爱对象是谁,谈多少个,都可以吧? 是吧? 艺术家的恋爱跟常人不大一样,是吧? 文治戴上痛苦面具:“不,不是时代的问题……” 是物种的问题啊!要为了咒灵当诅咒师,这是什么跨越种族的纯爱话题,就算是小白脸都比咒灵好啊! 等等,小白脸还是算了,禅院家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都胁迫阿治帮他养孩子了,看来看去,只有织田作是正经人吗? 不,这不仅仅是恋爱话题了,当诅咒师的话,阿治的人生都会改变,要是五条家的人来追杀他怎么办,他的朋友夏油杰会大义灭亲吗? 真到那一步的话,阿治的反转术式会保住他吧…… 这就是把性命都搭上的恋爱吗,可恶,如果不是我弟弟,还真挺唯美的,可一想到主人公是阿治就欣赏不起来了啊,而且说到底,恋爱故事的第二主人公也出现太多了吧,是乙女游戏吗? 文治的脑内活动前所未有地丰富起来。 铃木通过后视镜看他的表情变了又变,不敢说话了,将文治在津岛家门口放下后一溜烟跑了。 至于文治,才推开门就看见甚尔圈着阿叶的肩膀,黏糊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阿叶还伸手推了推他胸膛,后者才松手。 真是很没有距离感呢! * 阿叶:“上个月,惠酱长高了3公分,而且在杰君的帮助下调伏了脱兔。” 甚尔:“哈,那是谁啊。” 阿叶:“这种时候就不要当做不知道了,甚尔君,明明在用自己的方法关心他……” 甚尔:“比起那种事,可以借我钱吗,阿叶。”因为要借钱,就跟叶藏套近乎似的搂在一起。 阿叶:“上次赌马输掉的钱还没有还我。”却被笑着拒绝了。 “钱的话,还是投入惠酱的教育基金中更好吧,甚尔不喜欢攒钱,我却要为了他的学业考虑考虑。” 甚尔:“嗤,你以前从来不会拒绝我的。” 阿叶:“嘛,现在惠酱更重要。” 其实他们聊的是正常的养孩子话题呢! * 文治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眼不见心为净,干脆去了娜娜明跟灰原的房间,他俩今天还挺乖的,知道没办法离开,情绪趋于稳定。 娜娜明跟灰原都认识津岛文治,谁让后者是现代青年最欢迎的政客no.2呢?第一名是英子。 他们还是很愿意告诉文治,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文治听完后更加牙疼,从娜娜明等人的叙述中他得出结论,中原中也是特级咒灵没错,他对人类还真没恶意,同时自己柔弱的弟弟修治,在娜娜明眼中成为了扮猪吃老虎的大魔王。 仔细想想,从小能看见咒灵却强装普通人,明明掌握了反转术式,却连五条悟的六眼都没能发现(没往五条悟帮阿叶隐瞒的方向想),还饲养特级咒灵。 娜娜明: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 文治重重叹一口气,先以政客的身份替叶藏道歉后,又跟娜娜明他们说,一定会放他们自由的,请他们再忍耐一下云云。 他出门时撞见来给俩dk送饭的中原中也,文治瞪了中也一眼,想如果没有他,自己至于这么进退两难吗,阿治至于被看成大魔王吗? 至于“叶藏能以爱之名操控特级咒灵,又掌握了反转术式,有这两项法宝在手,不仅不用担心他被日本政界敌视,相反他还能成为遏制五条悟的高战力单位,会受到军部追捧”这种事,文治也不是没想过。 日本政界跟咒术界本来就不对盘,咒术协会自成一体,不听政府号令,从不知道多少年前起,军部就孜孜不倦地做“打击咒术师计划”以防止他们反叛。 如果没有中原中也,反转术式暴露,阿叶虽是极品奶妈,但也没重要到能让军部松口的地步,加上中原中也就不同了,只要确定中也能为他所用,叶藏就是下一个五条悟,而且是没有受到咒术界侵蚀,天然站国民政府这边的高战力。 但是!但是! 文治痛心疾首:我宁愿不要阿治暴露,反转术式无所谓,阿治只要快乐画漫画就够了! 他恍然大悟:终于知道爱子为什么那么喜欢织田作了,现在让他选择的话,他也更喜欢织田作啊! 盐系、性格温和、还是个作家,比起小白脸跟咒灵,不是可靠多了吗? * “织田作。”正准备去晾衣服的织田作被一脸严肃的文治拦住了。 织田作以为有什么大事,赶忙停下脚步。 文治说:“你要多加努力。”他在织田作耳边轻声道,“如果你能成为修治身边唯一的男人,我就允许你们堂堂正正地同居。” 织田作的脑海中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他发自内心地询问:“没问题吧,文治桑?” “无论发生了什么,您都要冷静。” “我跟阿叶是朋友。”他老实道,“他身边也不可能只有我一名男性。” “此外,我跟他住在一起,一直都很堂堂正正。” 文治:我还不够冷静吗?! 看着织田作诚恳的眼神,不知怎的,文治一下子破防了。 ‘我需要你,英子酱!’他都要猫猫头流泪了,‘可恶,这群该死的男人,我应付不来啊!’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章 选举期政客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当当,英子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津轻,爱子也因太宰治展被推上台前,正式成为文豪津岛修治这一文化符号的经营人,忙得脚不沾地。文治不得不多跟叶藏的野男人们独处,几天下来,精气都要被吸干了。 现在,文治正坐在铃木的车后座,双手抱头,回忆他今天早上地狱般的经历。 ‘晨间洗漱时一回头就撞上禅院……’ 实际上是撞进甚尔富有弹性的胸肌中,文治在日本人中算很高挑的,但甚尔的身材却脱离了日本人常规尺寸。 “喂喂,小心点。”还这么嫌弃文治。 “实在看不顺眼的话,换个房间住怎么样,可别跟我们挤一块儿啊。”还说了恶劣的挑衅之词。 文治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是他撞了对方。 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憋出“十、分、抱、歉”四个字,甚尔还摆摆手,吊儿郎当道:“原谅你了,大少爷。” 文治:可恶,更气了! 等洗漱完去餐厅,就看见穿围裙的织田作,看见这男人,文治气不打一出来,明明他都准备扶持织田作“上位”了,他竟然说自己跟叶藏是交浅言深的朋友。 ‘看你一脸老实相,阿治可是画了一整本漫画来吹你,看你的时候,他眼中落满了星辰,你就是他世界中的唯一,他都没这么看我,你说这是朋友?有这种朋友吗?吃住在一起,一同养孩子,跨越千万里就为了见面?(没错,他看过漫展上“织田作与太宰的世纪相见”,那句“你是我的织田作吗”看得文治心脏疼)’ 文治冷漠:‘渣男,吃了还不认。’ 他克制住自己的弟控之心,没跟织田作撕破脸,可平日交往中,却流露出了对织田作的冷漠,后者并不在乎这种事。 文治面前摆放着咖喱与豆腐味增,他眉头略皱道:“织田,阿治没起来吗?” 这几天的早餐都是叶藏做的。 织田作说:“他昨天辛苦了大半夜,今天没能起来,我让他多睡会儿。” 辛苦了大半夜! 今天没能起来! 这两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在文治头顶炸响。 对他这样古板的政治家来说,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无论叶藏怎么样,在他心中都是纯洁的小天使,这就是家长滤镜,现在织田作的话让他无法逃避! 文治:虎狼之词!真是虎狼之词! 汤碗重重磕在桌面上。 实际上,昨晚…… 暖橘色的灯光穿越障子门,照亮幽暗的走廊,织田作起夜时路过,他知道阿叶挑灯夜战赶稿,现已三点,他会不会画着画着就睡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蹑手蹑脚地拉开门,却发现叶藏正持笔刷刷刷画着,他听见门开了还回头神采奕奕地招呼道:“织田作。” “不睡觉吗,阿叶?” “不用,”叶藏说,“灵感找上我了。” 这话说得有些调皮,说撒娇也没错。 织田作给阿叶换了杯茶,任由他接着画,他自己也时常深夜写作,作家晚上经常文思如泉涌。 最后叶藏是凌晨四点睡的,当然不能做早餐了,织田作接过家务重任。 由于他的话有一定误导性,文治又满脑子奇思妙想,成功被误解了。 当然,织田作本人是不知道的,他非常坦荡。 …… 早晨的一系列遭遇,让文治一整天都“气势威重”,正巧他面对的是中老年男性选民,这群人看见他都交口称赞,说他年纪轻轻却很可靠。 阴错阳差之下,他的拉票之旅非常成功。 下午他回去办公,想去看看叶藏起来没有,正巧撞上中原中也从叶藏房里出来,中也手上抱着叶藏昨天穿的衣服,他跟文治说:“阿叶在洗澡,他让我帮他拿居家服,我想想给他换了套新的,这些先拿去洗了。”他还特意说明,“这套衣服上沾了墨水。” 洗澡!拿换洗衣服! 听起来很正常,可在连续多日的打击下,文治有点草木皆兵,他知道叶藏注重隐私,现在他的贴身衣物都假他人之手了,真是大大的不正常! 文治露出天塌了的表情:一点都不在乎界限,亲密过头了!这让我都没法说服自己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而且你不是凶暴的咒灵吗?为什么要像家政夫一样地做家务,可恶,表现出咒灵不近人情的一面啊! 其实中也是有“凶暴”的一面的,如果不是他,被叶藏丢进东京湾的女生徒早就跟着叶藏潜入津岛家了,然而,他只是给了女生徒一个眼神,就让她嘤嘤嘤哭着跑走了。 特级咒灵女生徒咒力深厚,纠缠了太宰治一辈子,独占欲如此之强的特级咒灵,被他吓跑了,可见在特级之中,中也都格外“凶残”。 中也看着游魂似飘走的文治,满头问号,后来还跟叶藏说:“文治桑不太精神,是竞选不利吗?” 阿叶温温柔柔地安慰他:“竞选很顺利哦,我看过民调,一面倒的胜率,拿下本选区肯定没问题。” 中也犹豫道:“那他……” 文豪野犬世界中的文治心脏很大,由于叶藏曾失踪过几年,等他自动出现时又成了港口黑手党成员,身上还缠绕着“首领的情人”“干部的金丝雀”之类的桃色新闻,让文治等人的底线拉得非常低。 酗酒可以,只要不影响身体就行,影响的话就去找治愈系的异能力者。 跟男男女女同居也可以,只要能饲养阿叶就行了。 想混黑手党不可以,但他执意不肯出来,他们做兄姊的还能怎么样呢?保护好自己就行了,等他想脱离时,再帮他洗白就行了。 可以说文豪野犬世界中,文治等人对阿叶的要求只有不要失踪,好好活着,至于其他,做了什么出格事都无所谓。 再加上文治出现在中也面前时,永远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剔大哥形象,他从未见过文治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以为发生了什么。 阿叶:“不用担心,文治有点累了。” 他说:“让他好好休息就行了。”他摆出好弟弟脸道,“我想想,晚上就做文治哥最爱吃的可乐饼吧,家里还有多余的食材,中原先生有时间的话,能帮我一起处理吗?” 他买的可不是现成肉馅,是需要绞肉机绞碎的,将大块肉切成塞进机器的小块是体力活。 羊组织时代,中也经常帮叶藏打下手,他从善如流道:“没问题。” 晚餐时文治吃到了叶藏的爱心可乐饼,他刚想吹阿叶彩虹屁,就听见对方喜滋滋道:“肉馅是中原先生处理的。” 文治一顿,口中的可乐饼都不香了。 他痛心疾首地想:‘阿治的想法我也能猜到,无非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他是个好咒灵,能将阿治照顾得很好。这种讨好人的方式,不就是韩剧中让丈夫帮忙做泡菜,来证明自己活得很幸福,家中没有大男子主义的刷好感方法吗?’ ‘可恶,想到阿治绞尽脑汁证明自己的男朋友对他好,这男朋友还是咒灵,就更让我……’ 美味的可乐饼无法抚平他的内心,文治心更痛了。 …… 终于,折磨人的日子走到尽头,5月7日,假期都在加班的英子跟爱子终于抽出时间,能来津轻支援文治了! 跟文治不同,为方便商量对策,也出于异性的名声,英子爱子居住在津轻的一件小洋房中,这是爱子的私产,文治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没回令他糟心的津岛宅,而让铃木驾车将他送到那。 进门时,文治还保持着他成年人的尊严,可看到帅气的妹妹英子,与长相柔美却有武家子风范的妹妹爱子时,他再也憋不住了。 他先同手同脚坐到英子她们对面,努力控制情绪。 其实他的眼圈已经红了,配上狗狗眼,格外可怜。 英子跟爱子交换一个眼神:‘果然。’ 别看文治古板又有担当,童年时代他就是哭包。 这不是说他没有男子气概,而是文治泪腺特别发达,如果他真急了或被欺负了,就会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痛哭。 可在弟弟妹妹面前,他从来不会表现出那一面,他只会快步走,仰着头让眼泪不要下来,然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等情绪收拾好再出来。 其实他被泪水浸泡过的狗狗眼很明显啦,英子跟爱子从来都看破不说破。 英子:‘文治哥非常可爱。’ 爱子:‘最喜欢文治哥强撑的样子。’ 他今天也是,先以超快速将叶藏与野男人们的生活模式讲了一遍,又客观地陈述了中原中也的“温和度”,表示他不像想象中的咒灵。 之后又把叶藏成为诅咒师的打算说了一遍,最近讲他今天跟野男人们的委屈生活。 等讲完之后他故作镇定道:“英子,借一下洗手间。” 英子给他指路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两人在客厅里沉默一会儿,等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后,爱子才开口道:“文治哥又要开着水龙头哭了。” 英子叹了口气道:“对着镜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爱子:“要准备水煮蛋吗?”揉眼睛用的。 英子:“那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爱子:“对哦。”她说,“过了这么久,文治哥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担心阿治被坏男人欺负,可他那样也会被坏女人欺负吧。” 她俩在表达了对文治的担忧后,很快走上正轨,讨论阿叶的事情。 英子先说:“文治哥是对修治带了八百度的滤镜,实际上,对这件事,修治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他完全能处理好,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修治喊过来,问问他的真实打算。” 爱子先点头,赞同了英子的观点,但她比起英子更有母性:“就算是阿治,跟咒灵周旋,也有可能受伤吧?” “还是得奖咒灵君的危险性考虑在内。”她说,“之前不是说过,曾经跟着太宰先生的特级咒灵女生徒也保护着阿治吗,不知道她能不能跟咒灵君相互牵制。” 英子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她又说:“中原中也,姑且这么称那咒灵,他也出现在了《横滨野犬》中,在这部漫画中他被设定为修治的犬猿之仲,从这一细节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很好,我看网络上的作品,很少有人写他们相杀,都认为太宰跟中也配合默契。” “文治的描述中,中原中也要更加成熟,或许是他成为受肉后在人类世界活动了一段时间,有所成长。” 爱子点头,她的分析能力肯定不如英子,也比不上政治家出生的文治,她的优势是女性的细腻与对叶藏的了解。 爱子说:“织田作先生,中原中也先生,英子,你说,《横滨野犬》中的人物,不会都是现实中存在的吧?如果是的话,里面有多少人是咒术师,有多少是咒灵呢?织田作先生看着普通,应该也有不为人知的身份,是杀手吗,还是咒术师?” 英子:“我认为是雇佣兵,或者是天与咒缚。” 爱子不是很清楚天与咒缚的概念,她对咒术界的了解还不够多,英子跟她解释了一番。 爱子:“哎?原来如此。” 她又好奇道:“那文治哥说的,阿治成为诅咒师后能够保全自己,是真的吗?” 英子解释:“是真的,不仅能够保全自己,我跟文治的仕途也会走得更稳当。” 她说:“当然了,这也会让我们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如果修治失控,或者出什么问题,我跟文治会迅速失势,甚至成为人质。” 爱子:“唔……” 英子:“表面上看,咒术协会是政府的独立部门,可是,省厅根本无法命令他们。一方面,咒术协会的历史太长,御三家甚至可追溯到平安京时代,他们祖上多次与天皇一脉通婚,最近一次能追述到五十年内,现在大奥内的女官就有御三家的人。” “皇室、华族,在当下依旧有重要意义,平民很难凌驾于贵族之上,此外,宫内的气氛很容易滋生咒灵,为保证殿下们的安全,御三家有多名咒术师驻扎在御前,这使得他们的地位超然。” “这是其一。” 她继续解释道:“其二就是五条悟君,原本,咒术师是神出鬼没,术式防不胜防,可自卫队全体出动,也能对他们造成损伤,现在,随着五条君日益强大,咒术界的武装力量已经超过国民防卫队,国内无法对他们有效辖制。” “其三,御三家历史悠久,这就导致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太深,战后的新财团三井等,背后都有御三家与其他咒术家族的影子,他们私下会给古老的咒术师家族供奉。” “经济、政治,乃至于武力,咒术界与日本的命脉紧紧纠缠在一起,咒术师又拥有杀人于无形的能力……” 英子略作停顿:“当年政治变革时,首相都死于咒术师手中,有大臣嘲讽二十世纪初的首相,说他们是影子武士。” 爱子惊讶极了:“这……” “就修治目前表现出的能力来看,一旦公布他的身份,局势就会发生改变。” “首先,假使确保他驱使特级咒灵,力量上,他有一定几率与五条悟打平。” “别说我们家是五条家的分支就会跟五条悟站在同一战线,从修治决定私藏咒灵开始,他就跟古老的咒术界不死不休。” “经济上,御三家占大头的是五条家,这方面也很好操作,修治与咒术界立场对立,私人关系上却算五条家血脉,同时,我们与本家的经济交往颇多,哪怕是五条家也会有借助津岛政治势力的时候,两方血脉相连,看在人情往来的份上,五条家也不会太驳我与文治所在省部的面子。” “这就是挟制。”她又将其他想法,同爱子一条一条捋顺了,最后下结论道,“修治会成为省厅与咒术协会博弈的重要棋子,这枚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爱子:“那不是很危险?” 英子:“是危险,也是机遇。” “阿治、我们,都没有退路了。”说完这句,她却一点儿紧张的意思都没有,相反,英子笑得畅快极了,“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是阿治打开了局面。” 爱子说:“我不是很懂政治方面的事,可英子你都这么说了,应该算好事吧。” 英子努努嘴道:“文治都知道,在这局面下,修治反而安全了,”她露出微妙的表情,“如果不是这样,他已经哭天抢地,要把修治藏在珍珠匣子里了。” 那个笨蛋弟控! 爱子噗嗤一声笑了,她说:“确实。” 她们俩聊完天没多久,听见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文治顶着水汪汪的狗狗眼出来,啊,他连鼻头都红了。 看上去如此惹人怜爱,却要故作镇定道:“不好意思,在卫生间呆太久了,中午的餐点有些问题。” 英子&爱子:看破不说破。 文治又道:“我已经跟阿治说过你们要来的事,他说晚上要过来。” 文治很不愿意英子他们见到阿叶的野男人们,他可是哥哥,哥哥是要保护弟弟妹妹的,三个人里面织田作跟中原中也先不说,光是那个禅院甚尔,就一点都不检点,他这种做小白脸的,以贩卖荷尔蒙为生的男人,如果看上了自己的宝贝妹妹们怎么办? 他沉着一张脸想:‘织田不行的话,只有我自己动手了,一定要把那个男人贬得远远的。’ …… 阿叶晚上不是一个人来的,中原中也开车送他来,阿叶想爱子姐她们奔波许久,在让她们开火实在是太累了,干脆把四人份的晚餐打包带来,中也提着装餐盒的环保袋,轻松下车,帮叶藏提到最近的街道口。 他说:“我把车停到街口的停车场,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他又说,“从家出来前你给我发条短信,我开车来接你。” 他很体贴,知道文治不想看见自己,就不主动去,只将阿叶送到最近的位置。 同时,如果英子她们怀疑中也的安全程度,提出想要见见,他在附近等着,也随时能出现。 阿叶感激地看他一眼道:“麻烦你了,中原先生。” 中也哑然失笑,伸出手,阿叶配合地低头,让他在自己头上揉了一把。 “去吧。”中也说,“我去抽根烟。” 阿叶:“嗯。” * 英子穿身笔挺的西装,垫肩将她衬托得更有气势。 “好久不见,英子姐。”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叶藏,咒力日复一日地滋养他的身体,甭看阿叶四肢纤长,力量却不小,即便如此,看他提着环保袋,还是会担心他的胳膊被折断。 文治的情绪没缓过来,否则他一定会想起阿叶要提四人份的饭盒,冲出来帮他拿,英子是想到了,同时她也知道叶藏有咒力打底,力气很大,半点不虚,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她看了阿叶一眼,犀利地说:“真是出了个难题啊,修治。” 叶藏的眉毛长而弯,像一道月牙。 “英子姐明明很高兴吧。”他小小地抱怨了一下,“真是坏心眼。” 英子无奈地看着他:“你才是吧。”她说,“文治被你欺负死了。” 阿叶无辜道:“没有啊,是文治哥自己想东想西。” “他还对织田作说了超莫名其妙的话,说想要扶正织田作什么的,明明我跟他只是朋友。” 哪怕是英子,听见“朋友”两字都顿了顿,她决定放过这话题,英子一点都不想知道,阿叶有多少朋友。 “先进去吧。”英子感叹,“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少有的家庭聚会。” * 文治看见阿叶提的帆布袋,非常自责:“我应该想到才对,阿治你竟然提这么重的东西。” 叶藏:“是中原先生开车送我来的,他帮我提到街口呢。”他笑道,“再说了,我有咒力强化四肢,力气不一定比文治哥小。” 爱子惊讶道:“中原先生,是特级咒灵吗?他竟然会开车?” 阿叶一边拧开保温桶盖子一边说:“不要叫中原先生咒灵,爱子姐,他跟人类没有区别。”汤汁哗啦啦倒入精美的餐具中,“中原先生比绝大多数人类都有正义感,还很热心肠。” 爱子笑说:“阿治你这么说,我一定要见见中原先生了,难不成他比织田作还好吗?” 阿叶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一样,他跟织田作完全不同。” “他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在他说这话时文治的眉头拧得死紧,他才暴哭过,内心有点脆弱,听见叶藏的话,委屈得眼圈又红了。 英子注意到,阿叶在偷瞄文治,他脸上浮现了其极轻微的“猫猫感兴趣”表情。 英子在心中叹了口气说:“快点坐下来吃饭吧,我看阿叶做了炸物,时间久面衣就软了。” 爱子也说:“一起吃吧。”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童年时代,津岛的吃饭时间是他们每个人的阴影,所有人跪坐在食案前,不许说话,默默地咀嚼着,为防止发出声音,不敢吃作为点缀的腌黄瓜跟小菜。 就连英子,都厌恶“食不言寝不语”的条例。 他们兄弟姊妹吃饭,一定会围着圆桌,很有家庭氛围地边吃边聊。 喝漱口茶时英子提出:“现在,神秘主义已经没有意义了,修治你可以公布自己的术式了。” 阿叶轻描淡写地抛下惊天巨雷。 “是消除。” 他说:“消除一切咒力。” 爱子惊得张大嘴,英子的手一抖,文治干脆被茶水呛到,咳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阿叶赶快拍他的背。 英子道:“你的意思是……” 叶藏:“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触碰咒灵,咒灵就会消散,我抓住悟君,他就会变成普通人。” 爱子喃喃道:“难以置信……” “除此之外还掌握了反转术式,领域就不用说了,是我术式的放大版,简单说来我的领域内禁止咒力存在,”他说,“女生徒是我的咒灵,中原先生就不用说了,甚尔君的命已经被我买下了,他成功杀死过悟君一次,织田作能跟甚尔君打五五开……” “惠酱他们是孩子,暂时不用说。” 他总结道:“底牌的话,差不多就是这样。” 众人:“……” 英子冷静地吐槽:“你这不叫底牌。” “你这是征服世界的魔王班底。” 阿叶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 爱子英子他们陪叶藏走到街道口,她们坚持要跟中也见一面,中也跟平行世界的姐姐们打过交道,他卡时间卡得很准,等爱子他们来时,身上的烟味完全消散了。 在爱子眼中,中也一点咒灵的习性都没有,他是再可靠不过的大人。 她请求中也:“请一定要保护好阿治。” 中也说:“我从很久以前就发誓,要用生命保护他。” 他的誓言让英子跟爱子动容。 叶藏问文治要不要一起回家,文治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英子拿过交接棒了,还是让他逃避一个晚上吧,禅院小白脸的耳朵太好,如果他忍不住捂着被子哭被对方听见怎么办,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今天不了,铃木会来接我。” 阿叶没有强求,坐上了中也的车。 车发动后,中也明显松了口气。 阿叶笑道:“怎么了,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纠结道:“没什么。” 他过了一会儿又说:“果然,文治桑的威信最重,英子桑跟爱子桑还是老样子。” 阿叶脸上带着迷之笑容,他竟然觉得畏惧文治桑的中原先生有点可爱。 正当他想说什么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打来一看,是五条悟的短消息。 七海跟灰原殉职了。 追悼会,你要来吗? 话语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五条悟发的。 叶藏适时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复,期间他去看了夏油杰的号,一同消息也没有,一则动态也没发,他在网络世界神隐了。 阿叶:好。 你跟杰君还好吗? 中也将车开得很慢,跟四月不同,五月的风带着些许的热意。 夏天,要开始了。 第192章 第一百九一章 5月11日,五条悟与夏油杰参加七海建人与灰原雄的追悼会。 两人着西装,五条悟个子太高,西装都要特意定做。今年夏天来得格外早,五月初气温就破25度,正午的阳光笼罩街道,不一会儿衬衣就被汗打湿了,夏油杰额边古怪的刘海粘成一缕。 灰原父亲身着黑西装,嘴角下拉成一条线,他站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人,看见五条悟跟夏油杰时深鞠一躬道:“犬子生前受你们照顾。” 五条悟不会应付这种场合,他沉默地杵在那,一句话也不会说,夏油杰比他站得前,得体地低头,与灰原父亲互鞠躬道:“是他照顾我们良多。” 五条悟看着他,眼珠子转动,也跟着夏油杰鞠躬了。 吊唁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肯定不像学生时代意外死亡的人,一个班的人都来追悼,咒术高专人太少,入学后灰原跟娜娜明不约而同跟过去的朋友切断联系。 认识七海跟灰原的咒术师都来了,安慰失独双亲几句再匆忙离开。 五条悟一直没说话,他像只安静的大猫,盯着夏油杰的一举一动,看他熟练地致辞,安慰泣不成声的失独母亲,又离开。 他脸上的表情很刻板,五条悟想:‘是杰太难过了。’ 出门后他终于说话了,问夏油杰:“你没事吧。” 夏油杰苦笑一声道:“没什么。”他反问,“悟你怎么样,一直没说话。” 五条悟说:“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说什么。” 夏油杰教他:“就像我刚才做的一样,鞠躬、慰问,给逝者上一炷香……” “这就是吊唁。” 五条悟刚想说什么,就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杰君?悟君?” 夏油杰有些惊讶,他扭头道:“阿治?” 叶藏也穿了黑西装,三人穿一样的衣服,却各有风味,西服包裹叶藏纤长的躯干,如果说五条悟跟夏油杰穿像才进入社会的男子大学生,他就巧妙地跟西服连为一体,先前跟石川百合子同居时叶藏穿过西装,百合子看后脸都红了,愣是没说话。 与谢野晶子就评价过:“阿叶穿西装很色气。” 当时叶藏就露出有点委屈的表情道:“哎?为什么这么说,晶子。” 晶子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了好一阵子才说:“你秋冬穿西装,甚至会戴皮手套,西服又都是贴身的,西装裤甚至划出流畅的臀线。” “你觉得不色吗,阿叶?” 阿叶除了露出委屈猫猫头外还能做什么呢? “你怎么在这里?” “悟君跟我说了。”叶藏踟蹰道,“灰原君不说,七海君,他帮过我很多次,想无论如何都要来吊唁一下……”他看没什么表情的夏油杰跟五条悟道,“你们已经好了吗,等我一下,一起回去吧,杰君。” 他口吻太亲昵,夏油杰没法拒绝。 等叶藏进去后他问五条悟:“你什么时候跟阿叶说的?” 悟说:“下葬那天。” 葬的是衣冠冢,还有从现场捞来的骨灰。 他问夏油杰:“你怎么没跟阿叶说?” “阿治再跟咒术界有关也不是咒术师,既然这样,将这种悲伤强加给不很糟糕吗?他跟七海他们不算亲密朋友,不说的话,他也发现不了,最多过段时间问‘七海君跟灰原君怎么没发动态’,再告诉他真相,时间过久了,他也不会太悲伤,只会哀恸一会儿。”杰难得说了一大通话,他平静的面具破碎了,整张脸显得疲惫而灰败,“这要更好。” 他说:“而且,多一个人哀悼,多一个人分担痛苦有什么意义,”他总结道,“咒术师的问题,让咒术师来解决吧。” 五条悟露出了不理解的神色,每个字拆开他都懂,合在一起,就显得杰心思过分细腻。 对猫猫来说,人类的世界真难理解。 夏油杰看着他,又轻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跟五条悟很沉默,以前他们吵完架打架打完架偶尔会冷战,冷战超不过半天,一是五条猫猫会来找他喵喵喵,二是灰原特别开朗,知道前辈吵架会抓着娜娜明过来帮他们说和,娜娜明每次都僵着一张脸,脸上写满嫌弃。 他知道不可能,却想: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好了。 …… “阿嚏——”灰原猛打了个喷嚏。 娜娜明嫌弃地看他一眼,挪到距他远的地方。 津岛家原本养了佣人,这些人穿的衣服跟禅院家差不多,不是短打就是简便和服,织田作担心帮他们外出采买留下痕迹,直接找了合适的新衣服让dk穿,递给娜娜明时很客气,说:“照顾不周。” 灰原不怎么穿和服,带子都是娜娜明帮忙系的。 目前他们跟甚尔以及织田作,四个人住在青森乡下,原本家务只有织田作做,甚尔自己是个小白脸,却看白吃白喝的dk不爽,叼着草根躺在游廊上,故意跟织田作讲:“喂,你使唤他们俩就是了,又不是没手脚。” 娜娜明皱了下眉头,灰原立刻在他耳边道:“说的对,娜娜明,我们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能让织田桑太辛苦。” 娜娜明:‘你还记得我们是被软禁在这的吗?’ 灰原当然记得,他还有进行了深入思考。 “我想来想去,我们是被软禁没错,可阿叶说得很对,如果没有中原桑,我们已经死了。” “中原桑是咒灵,对我们来说是救命恩人。”灰原说,“当然,我会遵循咒术师的职责,不放过任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机会,除此之外,我想跟织田桑好好相处,再找机会感谢中原桑。” 娜娜明:“……真是败给你了。” 从那天起,他们就分担了家务,当然,通讯设备也没找到,电话线早就被切断了。 家里不干事的只有甚尔,没过几天,甚尔也被打发晾衣服。 织田作:“先前说全民劳动,一起做家务吧,禅院。”他平静道,“成年人要起榜样作用。” 甚尔嗤了一声,他看织田作坚持,也慢吞吞爬起来,做点事糊弄过去。 灰原看后张大嘴巴,跟娜娜明说:“织田桑好厉害!”他们以为甚尔不会听织田作的话。 实际上,叶藏专门跟织田作剖析过甚尔的心理。 “甚尔君是职业小白脸。” 织田作:“?” 这道题超纲了。 阿叶:“对他要想对狗狗一样软硬兼施,甚尔君的硬骨头被抽走了,你偶尔命令他他会听,绝大多数情况下,就让他在草坪上晒太阳吧。” 织田作点头:“我知道了。” 阿叶笑道:“那就拜托你了。”说完带着中也回东京。 织田作的想法很朴实:‘阿叶会训狗,尤其是大型犬。’ 甚尔在前院,装模作样地竹拍拍被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织田作闲聊:“阿叶怎么把咒灵带跑了,生怕五条悟发现不了吗?” 六眼能读取无数信息,又能看清咒力流向,发现中原中也是迟早的事。 织田作纠正他:“是中原,不是咒灵。” “好好好。”甚尔举双手投降,“中原。” 织田作道:“阿叶有他自己的想法。” 甚尔吐槽:“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他充满恶意地嘲讽,“你真听他的话啊。” 织田作平静地看了甚尔一眼道:“禅院你更严重吧。”他说,“我跟阿叶是朋友,你的话。” 这个停顿很有灵性,甚尔的表情变得危险:“喂喂,你什么意思。” 织田作:。 …… 吊唁结束后,叶藏跟夏油杰、五条悟一块走,阿叶难过得恰到好处,夏油杰强撑出可靠的样子,五条悟的嘴巴抿得死紧,心情糟糕。 今天阿叶没闲心请他们吃料理,三人干巴巴地寒暄了一番,他主要跟夏油杰说话,五条悟那,阿叶试图搭话,正在自闭的猫猫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两句。 在保证所有人不尴尬的情况下,他更加努力地去体贴杰。 之前就说过,当叶藏想让人喜欢他时没人能拒绝,夏油杰也是,他很快露出疲态,这样脆弱的一面,他甚至不愿意让五条悟看见。 在他们回到高专前,阿叶略微强硬道:“我回来找你的,杰君。”他又扭头说,“你也要保重身体,悟君。” 一碗水看似端得很平,夏油杰却知道,阿叶在担心自己,非常非常担心。 他们是幼驯染,像家人一样。 * 五条悟的沉默是表面上的,半夜三更,他跟叶藏发了无数条消息。 我想把皱巴巴的老橘子都杀了。 他们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产褥村的任务不应该列为二级,生过特级咒灵的区域有可能孕育新的特级,历史上有案例,哪怕是咒胎,娜娜明他们也对付不了,老橘子不就想,他们是我学弟,出了问题我跟杰都会去援助,才干这种事。 我害了他们。 他把所有的话一股脑儿地倾吐给叶藏,阿叶回答他。 阿叶: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这句话不太像叶藏说的,在众人面前他又腼腆又委屈,怎么能对杀人熟视无睹了,可五条悟认定阿叶很疯,跟他们是一类人,叶藏能理解他。 他回答说。 我不在乎正道,可杰在乎,娜娜明跟灰原也在乎。 阿叶看见这条消息,嘴边悬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抹笑容转瞬即逝,中也都没看出端倪,他只是看叶藏深更半夜还在聊天,问他:“怎么了?” “是悟君在聊天。”阿叶道,“把我当树洞了。” 中也立刻道:“不想听的话,就关机吧。” 阿叶立刻说:“算了,今天对悟君来说也很艰难。” 他想:‘他现在真是可怜又可爱。’ ‘张牙舞爪的大猫猫戴上了禁锢的铃铛,自己却毫无感觉,大晚上发消息,分明是不安吧,却判断不出自己不安的源头是什么。’ ‘真可怜,这样的猫猫是要被遗弃的。’ 中也道:“五条悟的六眼能看破我的‘本质’,为了你的安全,我不应该来东京。”他本来就不准备来东京,听说五条悟跟叶藏关系很好,他要是来个突然袭击,自己的“咒灵”身份就瞒不住了,中也想,他能找到阿叶就够了,假设说离他远些能让阿叶过得更好,他愿意呆在青森。 阿叶顾不上跟五条悟聊天了,他说:“中原先生在我身边,我才是安全的。”他轻声道,“我是这么想的。” “至于六眼……”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向前挪动,微凉的指尖触碰中也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向前,一点一点深入。 “担心被发现的话,只要拉住手就行了。”他微笑道,“在人间失格的影响下,没有任何人都发现你。” 叶藏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着骄傲的话:“我跟中原先生在一起,就是最强的。” “你是我的安全区。” 第193章 第一百九二章 津岛惠与津岛津美纪不是典型的好学生。 他们就读于庆应义塾的国小部,庆应义塾大学是日本排名第一的私立大学,它是直升校,从保育园到国中部再到大学部应有尽有,据去年统计,庆应义塾高中应届毕业生有808人,其中797人都进入了本部的大学。 名门的学生分两种,绝大部分家境优渥,剩下一小部分成绩特优,众所周知,日本学校的校园霸凌现象很严重,庆应也不例外。 这里的霸凌分两种,一种是根据社会地位排的,家境普通的特优生受到歧视,第二种是照性格排的,懦弱的被强势的欺负。 家长不怎么介入校园生态链,随子女在校园中野蛮生长。 惠、津美纪跟顺平是同期转校的,对从幼稚园直升的学生来说,他们是外来者,日本的校园很排外,转学足以成为他们被霸凌的理由。 上学前,阿叶海穿着围裙,忧心忡忡地半蹲着,跟俩孩子说:“如果被欺负了,一定要回来说啊。” 惠淡定得点头道:“放心。” 甚尔带他的时候,惠什么学校没上过?从公立到私立,从东京到大阪,霸凌是转学后永远的课题,他也通过拳头告诉那些小胖墩“不要给人添麻烦”是什么意思。 他还像个小男子汉似的承诺道:“我会保护好津美纪跟顺平的。” 津美纪在旁边抗议:“我可是姐姐,就算是保护也是我保护惠吧。” 上学后,他们遇见了一系列问题,包括课桌被乱画,便当盒被扔掉等等。 在公校很受欢迎的津美纪第一次遭遇这阵势,有点懵。 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吃饭都不精神,但无论是织田作还是叶藏,都没立刻行动帮她转学。 织田作跟叶藏都认为,津美纪能克服,这是她转变生活方式后的阵痛。 结果津美纪还没开始动,惠跟顺平就行动起来了。 惠不用说,他善于以暴制暴,幼稚园时代就留下校霸的传说,顺平的话,曾是欺负对象,对校园霸凌深恶痛绝。 他俩达成共识,对用暴力的人,绝不手软。 处理完自己班上的事后,顺平跟惠就在一年级出名了,当然了,他俩的武力值有些区别,顺平是打一俩个,惠是打一群,对国小的学生来说,他们的行为太出格了,惠跟顺平出入校园时,同年级的人总用敬畏的眼神看向他们。 等他们收拾了三年级的不良团后,敬畏升至巅峰。 进出门都有人喊“津岛哥”“吉野哥”什么的。 庆应的老师能不知道这情况吗?当然不能,他们对俨然成为不良头子的俩孩子很头痛,好在他们成绩好,也不主动惹事,老师们就不去管了。 至于津美纪,在被弟弟们保护一轮后,痛定思痛,加入了学校的空手道社团。 庆应的空手道社更像给小孩子们强身健体的,国小时期没有全国大会,不需要社员为了学校的荣誉争光,国中的话,庆应的空手道社成绩也不好,都大会都打不进,更别说全国大会了。 即便如此,他们的社团监督请的都是退役运动员,十分专业,谁叫庆应是私立贵族学校呢? 津美纪来了后,社团老师惊为天人,这是当然的,津美纪从小就跟着叶藏请的一众格斗老师练习,段位都考了好几次,她能吃苦,身体条件不错,爆发力很强,别看津美纪长得温柔,竞技实力很强。 选空手道社的学生不少,他们在各班帮津美纪宣传了一通,之后,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也带着敬畏。 “津美纪可是那个‘惠’的姐姐,一定很厉害。” 同学们都这么说的。 至此,他们迎来了平静的校园生活。 最近,惠又成了校园名人。 * 三年级及以上的孩子能报名参加游学,叶藏跟津美纪报名了,五月头她便跟学校队伍前往英国,家里只剩下惠。 以往,来接惠的是织田作跟叶藏,偶尔两人都有事,就会让他跟津美纪自己回家。 庆应的国小部不提供校车,这跟公立学校不同。 惠穿着小西装,带着圆顶校帽,在老师的带领下跟顺平一起出门,顺平双手抓着肩背带,扭头问道:“今天怎么回家,惠?” 惠老神在在道:“有人来接。” 顺平疑惑道:“不是说织田作回乡下老家了吗,昨天跟你打电话时还说阿叶要去朋友家。”他说,“妈妈拿了假期,今天要来接我,不行的话,就让我妈妈送你回家吧。” 惠还是很淡定:“没关系,等会儿你就能看到他了。” 顺平疑惑:“谁?” 惠道:“中原桑。”他说,“他是阿叶的好朋友,最近住我们家。” 顺平的脑门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中原桑?那是谁? 等到了门口,他却没闲心思考谁是中原桑了,顺平的注意力被一辆酷毙了的跑车与倚靠着车门的青年吸引了。 庆应的家长都是稳健的中高产人,父亲出面都要穿板正的西装,母亲都要穿套装高跟鞋戴珍珠项链,在日本趋同的大环境下,他们不可能开酷炫的跑车,都是低调的高档轿车。 中原中也的跑车是叶藏买的,他很明白中也的品味,车改装后帅得惊人,中也他穿着西装马甲,外面披黑风衣外套,脖子上戴着choker,头戴小圆礼帽,橘发张扬,发丝留到脖后。 在正经人眼中,他活似摇滚少年,奈何积威深重,敏感些的学生家长都站得很远,不敢靠近他。 孩子没那么多想法,都觉得中也很帅,穿及膝百褶裙的小女孩儿偷偷看他,顺平也跟惠咬耳朵说:“他好帅啊。” 惠平静地说:“那是中原桑。” 顺平:嗯?嗯嗯?? 惠迈着小步子走向中原中也,仰头看他道:“久等了,中原桑。” 中也随手在他头上揉一把说:“上车吧。” 上车后,惠乖巧系上安全带,中也踩下油门,改装过的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听的顺平脸颊上飘红云,其他男孩儿也差不多,先前试图欺负惠的小胖喃喃自语道:“太帅了,真的是太帅了。” 他感叹完后就蹭像顺平,羞涩的表情让顺平心底一阵恶寒。 他扭捏道:“吉野,你说如果我去求惠,他会让我摸一下车吗?” 顺平心说,你跟惠没好到能称名字的地步吧。 “不知道,你应该去问中原桑,那是他的车。” 被中也接过一次后,惠在学校又名声大噪,谣言跟着满天飞,等惠听说时,已经变成…… “津岛哥。” 国小没有真的不良少年,都是憧憬古惑仔跟飞机头不良的小屁孩儿,他们爱用“道上的语言”称呼头领。 “什么事?” 惠的语气平淡,他都没记住这几人姓什么。 “听说……来接津岛哥的是极道上的头目?” “不对不对……那种打扮,是教父吧,美国的那种。” 惠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了,他露出月半眼道:“是谁说的。”又急忙加上一句,“想太多了。” 他这才发现,有关中原中也的传说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据说谣言是从高年级兴起的,他们电影欣赏课上才看了马龙.白兰度演的教父,放学时就有人目击到中原中也,被他好似年轻教父的气质一下子击中了,加上惠又是学校超有名的“不良”,他跟其他学生不同,家世很神秘(成年人猜测他的津岛跟政界的津岛有关,文治跟英子没承认过,就成了谜团)。 同学脑洞大开,心说:果然,津岛同学家做的就是不可言说的工作! 顺便一提,有些人认出来织田作跟《横滨野犬》中的织田作肖似,在国小生眼中,这又是惠出自黑手党家族的佐证。 惠:“……” 他在学校没有正面回答,等回家后却叹了口气。 没错!惠并不否认同学们的猜测,据他所知,中原桑是一名超厉害的黑手党成员,跟教父没有差太多吧? 中也:那还是差很多的。 平行世界的森鸥外:阿嚏—— * 跟织田作他们不同,中原中也没有养小孩的经验,因此,他跟惠相处起来略有些局促。 尤其是叶藏不在的时候。 他看上去很可靠,若有熟悉中也的人在这儿,就会发现他有点紧张:“今晚想吃什么,惠。”中也往下拽帽子道,“家常菜……我的手艺不太好,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惠点头道:“好。” 话题又被终结了。 中也手心都要出汗了,他是真的不会应付小孩!他状若无事地转头,问惠:“吃铁板烧怎么样。” 惠又点头:“可以。” 到这,中也才松了口气,急忙定了银座的铁板烧店,这家店是叶藏推荐的,阿叶说跟老板很熟,临时加座也无所谓。 到店之后,老板热情地招呼中也跟惠,惠来过这家店好几次了,都是叶藏带来的。 “好久不见,惠酱。”他问,“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惠点点头道:“拜托了。” 至于中也则熟练点餐,他成了黑手党干部后,吃穿用度都按最高档的来,对和牛铁板烧相当熟悉。 铁板烧具有一定观赏性,可坐在吧台前的两人看过太多遍,不是很在意,他们跟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提到叶藏,说他会朋友去了。 中也话语中表现出了跟叶藏的熟稔,惠抬头,看见他精致而流畅的下颌线,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沉痛地想:‘中原先生,绝对是那个吧!’ ‘是阿叶的新男朋友!’ …… 中也养惠惠的时候,阿叶在干嘛呢?他在用尽全力,刷杰的好感度。 灰原跟七海“死后”,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倒是五条悟,发了好一阵子的疯,最近,他接受了事实,开始拼命做任务。 他想:‘我多杀死些特级,牺牲的人就会更少。’ 咒术协会产生了异样的声音,一开始夏油杰跟五条悟都是特级咒术师,他们的地位是相同的,力量也是相当的,在五条悟大量祓除咒灵后,风向改变了。 “同时特级,能力上也有区别。” “御三家跟普通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这些话五条悟没听见,他太忙碌了,每天在任务地点间不管奔波,连回学校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不知道协会的暗流涌动。 夏油杰肯定是知道的,他性格能用敏感来形容,读国中时他非常受欢迎,女子中学生都说他很温柔、很体贴。 阿叶之前说要去高专找夏油杰,他真去了,他还是很懂礼貌的,只站在学校门口等着,不进去。 咒术高专在东京的边界,被连绵不绝的山峦包裹,自校门口向内眺望,能看见佛教常见的琉璃塔,以及日本神道教的正红色鸟居,校内寺院式建筑很多,除此之外还有自动贩卖机。 夏油杰才洗完澡,他披散着头发,任由夏日的阳光蒸腾水汽。 今天他难得没穿高专的校服,上半身穿了件宽大的白t。 阿叶看着他,担忧道:“瘦了很多,杰君。” “是苦夏。”他略作停顿,想到对面的是叶藏而不是说什么都会信的五条悟,又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天气太热,连凉面都吃不下去。” 阿叶别过脸去,嗫嚅道:“是吗?” 夏油杰:“……” 他无奈地看阿叶,发现对方死活都不肯看他,表情堪称委屈。 阿叶没有狗狗眼,这并不妨碍他露出跟文治一样的表情,很久以前叶藏就发现了,这种表情是对杰特攻。 他在心里抱怨:‘明明杰君夏天胃口大开,可以吃四碗蘸汁荞麦面,说什么苦夏,真是的,理由也找好点的,真有人会相信吗?’ ‘不,好像真有人会信来着。’ 他想到了line中说杰夏天吃不下东西的人,没记错的话,那是在追悼会后一天发来的。 当时叶藏就想:‘啊,悟君到现在都意识不到,自己是要被抛弃的可怜猫猫吗?’ 阿叶被杰带着在高专转了一会儿,夏油杰没跟夜蛾正道报备。 转了两圈后,他把叶藏带回自己宿舍,帮他去食堂打饭,食堂的大婶认识校内全部学生,阿叶是生面孔,带进学校就够嚣张的了,带去食堂就算了。 夏油杰离开没多久,硝子就找上门了,她在窗口喊了两声“杰”,跟叶藏大眼瞪小眼。 “啊,是你啊。”家入硝子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阿叶腼腆地点头道:“下午好。” 硝子跟叶藏不熟,也讲不了什么,她出于同学情谊对叶藏说:“最近他的心情很糟糕,暴瘦了好几斤。”她说,“悟发了一阵子脾气,已经接受了,他看上去好好的,把事情都憋在心里。”说着,硝子又点了根烟,白雾连成一条直线,径直向上飘。 她的烟瘾变大了,两天就能抽一包。 “有办法的话,开解开解他吧。”家入硝子道,“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会出毛病。” “关于这件事……”叶藏将关心友人的非咒术师扮演得惟妙惟肖,他双手扒在窗框,对硝子说,“咒术师的高专,有休学制度吗?” 硝子愣道:“什么?” 叶藏的眉毛向下撇:“因为校园霸凌与其他原因,国中与高中总有‘上着上着就消失’的学生。” 硝子深吸一口烟,吐出形状完美的烟圈,她看着天空中浮动的白云说:“显然,我就是。” 阿叶睁大眼睛,做出抱歉的神色:“杰君,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念下去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休息一阵子……” “先不说咒术界有没有先例。”硝子冷静道,“你跟他说过吗?杰同意了?” 阿叶痛苦道:“杰君不会同意的。” 硝子想:‘关心则乱。’ 她抽完这根烟,脚后跟碾烟头,将最后一丝火光熄灭。 “你多陪陪他吧。” * “回老家?”夏油杰惊讶道。 “是的。”阿叶还是不看他的脸,现在,叶藏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规矩地只于膝头,他说,“一段时间没回家,有些想念,前段时间夏油太太又问我杰君你在东京的生活情况……”他扯了一通,听在夏油杰耳中,像他扯苦夏一样不切合实际。 最后,小动物似不安的阿叶透露出他的目的。 “放下东京的学业,回家休息一阵子怎么样。” 他水润的眼中写满恳求。 “一段时间就好,稍稍放松一下吧。” 看着他的表情,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最后夏油杰用手指揉了把太阳穴说:“好。” “等我把手头的任务做完,就一起回去吧。” …… 最后他跟叶藏约定了六月十日回去,叶藏先去,他紧随其后。 监督将他的任务排到了六月九日,地点是在名古屋附近的乡村,那边去青森顺路,杰准备做完任务直接回去。 从高专赶回市区花了三小时,回家后看见惠跟中也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阿叶瞅了眼屏幕,是惠不怎么看的子供向动画,中也也不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偏偏两人都看得无比认真。 中也如释重负道:“你回来了,阿叶。” 惠也悄悄松口气。 阿叶道:“哎。”他跟两人说,“我去跟织田作打通电话,跟杰约好了,六月十日回家,我先去,他完成任务就来。” 惠忍不住道:“织田作?” 阿叶:“嗯?怎么了?” 惠心中嘀咕:原来没有分手吗? 他还以为中原桑是叶藏的新男友,他跟织田作分手了。 “不,没什么。”惠立马扭头,隐藏住自己的小心思,殊不知那点想法,早被叶藏看透了,阿叶看了眼中也,后者还很严肃,什么都没发现。 他爱怜地想:真可爱啊,中原先生。 “对了,中原先生。”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到时候可以麻烦你去趟名古屋吗?准确说附近的村落。” “稍稍有些在意。” ——按杰现在的状态,或许会发生想不到的事。 六月九日完成任务,六月十日我在家中等他。 中也问都没问就说:“可以。” 阿叶眼睛笑得很弯,像一轮明月。 “果然。”他说,“中原先生最可靠了。” 旁观的惠:“……” 似乎看懂了什么,又似乎没看懂,最后归为,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第194章 第一百九三章 【2007年6月1日12时31分06秒】 【东京都港区御台场咒力浓度飙升,突破特级咒灵一般标准】 【12时32分14秒,咒力逐步下跌】 【12时34分03秒,咒力恢复至日常水平】 【12时55分,监督到达现场勘查,残秽不属于已知任何一种特级咒灵】 【确定为新特级咒灵,编号19,暂定代号“暴君”】 “哎——”五条悟双手插兜,单脚张狂地踩在喷水池的石台上,他对代号相当不满,“暴君?这么帅气的称呼安在特级咒灵身上,也太浪费了。” “到底是谁想的?” 协会只派他来,在五条悟成为最强的年代,喊上夏油杰是资源浪费,再说,六眼的特性让五条悟成为追踪第一人,如果他找不到这咒灵,别人也找不到。 监督不敢忤逆他,支支吾吾道:“不清楚,听前辈说,是他的残秽太……霸道,干脆就叫暴君了。” 五条悟“哈”了一声:“残秽还能霸道?”话是这么说,苍天之瞳却不住地转动,捕捉遗留在此的信息。 监督看着他“纡尊降贵”,翘着的大长腿落在坚实的地面上,长舒一口气,随后五条悟迈步,坚定地向着不知名方向走去,监督立马跟上,想‘不愧是六眼,蛛丝马迹都躲不过他的探查’。 就这样一个走一个跟,走了一百多米,五条悟突兀地停下了,他不负先前吊儿郎当的神色,盯着路口看了又看。 监督的心吊起来,走到五条悟身侧小心翼翼道:“怎么了,五条君?” “有些奇怪。”他将小圆墨镜猛地向下拉,“残秽消失了。” 监督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如此,都走这么远了,消失也很正常吧五条君。” “先前配合调查的一级咒术师只能判断诅咒离开的方向,能够指明道路已经很了不起了。” 五条悟很少配合调查,协会的人认为让他干这事太浪费了,这回找他,是因为特级咒灵的咒力量太惊人,不夸张地说,就他一瞬间的爆发量,起码是寻常特级咒灵的三倍,要不是确认过两面宿傩的手指还好好的,都要以为他复活了。 既然不是两面宿傩,特级咒灵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就格外让人怀疑,保险起见,他们让五条悟走一趟,就为将咒灵揪出来,扼杀在萌芽之中。 五条悟不满道:“怎么可能,只要是诅咒经过的地方就会留下痕迹,找不到是他们太菜。” 监督额头上缀着汗珠: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啊,五条君! 五条悟的想法跟监督不在一条线上,只有他才知道,六眼读取信息的功能有多强大,他说的“没有痕迹”是真的没有痕迹,而这种空无一物,什么都不剩的情况…… ‘见过的。’ 他想:‘两年前,我见过。’ …… “摩西摩西?” “悟君?” “哎?现在,我在家庭料理店……” “不,不是很远,在港区。” “你要来?” 五条悟举着手机,他听见一阵金属碰擦的声音,应该是叶藏情急之下碰掉了刀叉,他趁胜追击,提出自己的要求道:“有些事情想立刻跟你确认一下,来找你可以吧。” 语气坚定,完全没给拒绝的机会。 像阿叶这样柔软的猫猫,当然不会拒绝五条悟,他最难应对强势的人了,当时就弱声道:“应该没问题……”他犹豫道,“但要早点来,我晚上还有别的活动。” 五条悟道:“完全没问题,不行的话我瞬移过来。”他已经能用六眼的术式进行直线平移了,当然,这点还没跟叶藏说。 阿叶作不知情样子道:“哎?术式还能这样用吗?” “所以。”五条悟加重语气道,“把地址给我吧,我马上就过来。” 叶藏软绵绵地答应道:“好。” 收到地址后,五条悟即刻挂断电话,一刻也不能停歇地来寻找叶藏。 而家庭食堂内,阿叶举着手机,露出微妙的笑容道:“还真是一刻也等不急啊,悟君。” 他身边的中原中也一直屏息不说话,等叶藏挂断电话后才道:“是五条悟?” 阿叶温柔回应道:“是的。”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举筷子的动作十分优雅。 他跟中也正在一家有120年历史的家庭食堂内,几乎是从家庭食堂诞生开始,这家店就存在了,目前已经传到五代目。 说是家庭食堂,这家店的价格并不便宜,十九世纪才传入日本的炸猪排饭也有卖,昂贵的蟹肉套餐也有,阿叶很喜欢他们家的炸蟹饼,用的是可乐饼的做法,馅料是老板特质的蟹肉馅,吃时配上浓稠的蘸酱,美味极了。 箸尖戳破蟹饼薄脆的外衣,丝丝缕缕的热气从孔洞中泄漏,阿叶单手托腮道:“怎么说呢,悟君脾气很急,一发现蛛丝马迹,就迫不及待想来核对。” 他对中也道:“正好让中原先生认识一下悟君,以后你们会经常打交道吧。” 中也沉稳地点头。 * 代号暴君的咒灵,显然是中也。 某天,阿叶忽然对他说:“哪天,试着调动异能力吧,中原先生。” 中也认真询问:“什么时候?” 中也负责港口黑手党对外交涉,哪怕是直肠子的笨蛋,历练几年后也会沉稳,更不要说是中也了,他很聪明,又有强大的适应力。 可在跟叶藏配合时,他很少会问阿叶原因,他接到每一个指令,一丝不苟地完成,这才是他们搭档的常态。 原因很简单,跟普通人相比,他是聪明的那个,跟叶藏比,差距会被拉得无限大。 很多时候,他看不出叶藏安排的原因,等实操时,才能感受到精妙之处。 他对阿叶的头脑是完全信服的,同时,中也坚信,阿叶永远不可能害他,永远不可能背叛他,既然这样,在阿叶面前,他只要做好用的一张牌,锋利的一把刀就够了,不需要有太多质疑。 阿叶思索道:“不需要太刻意,随意找个时间好了。”他猛地“啊”了一声道,“去离家远一点的地方哦。” 中也答应了。 过了几天,他带惠去御台场参加亲子活动,御台场一带,孩子格外多,妈妈们将其视为儿童乐园,只有在这,孩子才不用在意公共影响,肆意玩乐。 第一次来御台场,中也将其选为使用能力的地方,他身上冒出层红光,没有挪动大物件,只抬起花坛里的小石子。 果然,没任何人发现。 做完叶藏交代的任务,惠的校园活动也结束了,他又猛踩油门离开这,几分钟后,协会的监督姗姗来迟,组织调查,中也与它完美避开。 * 阿叶喝了点酒,他最喜欢微醺的状态了,这时候的他充满了勇气,做什么都可以。 来咒术回战世界后,他也没有放下酒杯,最多没以前喝得凶。 织田作说:“酒喝多了,拿起画笔时手会颤抖。” 阿叶“哎”了一声,委屈巴巴地看他说:“以前也喝酒的。” 织田作还没说什么,叶藏就迅速扭过头去:“既然是织田作说的,我就少喝一点好了。”他笑声道,“就一点点哦。” 这幅样子,让织田作不由将手摆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道:“嗯,表扬你,阿叶。” * ‘中原先生来之后,又能喝酒了。’ 他喝了一满杯的清酒:‘因为有中原先生吗,醉了也无所谓,他也会喝酒啊,我们能一起。’ 人喝微醺后,脑袋就晕乎乎的,话也变多起来,阿叶喝酒后倾诉欲也上来了,以前他在小酒馆,会给女招待聊自己的绘画,跟一起来喝酒的上班族大叔探讨对艺术见解,跟中原先生在一起,他迫切地想要说自己“邪恶的小计划”。 又想让中原先生知道自己“变坏”了,又想听见对方说“无论阿叶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他在这种心态中摇摆着。 阿叶醺醺然想:‘中原先生的话,一定没问题,他还会为我高兴呢。’ 叶藏突兀开口道:“这件事情,我计划好久了。” 中也耐心问:“什么事?” “就是吓大家一跳,变成诅咒师的事。”阿叶喵喵喵道,“杰君不用说,他吓得小眼睛都睁大了。”想到那幅场景,阿叶笑起来。 “悟君的话,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让他露出愕然的表情才有意思呢。” 他笑完后又抱怨道:“我原来是没准备当诅咒师的,我的话,能画漫画就很快乐了,可谁叫中原先生来了,你来了的话,就一定要这么做了嘛。” 他委屈道:“中原先生也不是自己想成为诅咒的啊,明明你那么好,咒术界的人太迂腐了,他们会祓除你。” 他宣布道:“那就太糟糕了,就算是我,也有想保护的人啊。” “所以要当诅咒师,跟中原先生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句话打动了中原中也,不仅打动了,还把他迷得七晕八素,他露出动容的表情:“阿叶……” 话还没说完,食堂的门就哗啦一声被拉开了,五条悟个头太高,他进来必须要低头,又掸开布旗帜:“阿叶?阿叶?” 言行非常不像日本人。 叶藏立刻小声道:“悟君,这里。” 中也顺势扭头,撞进五条悟眼里。 五条悟走到他们这桌,先居高临下地审视中原中也,过了几秒钟,他嗤笑一声对叶藏道:“新男友?你还真青睐这种类型。”他将长腿勉强收拢在桌板底下,“最近的天与咒缚扎堆了吗?还是说你有奇怪的收集癖?” 他盘算着:‘禅院甚尔是0咒力,之前的那个,织田作吧,咒力最多就1,现在又来一个0咒力,看着都是0咒力换取超强肉体的类型,这样看来,超色啊,阿叶。’ 男子高中生的脑袋比下水道还要龌龊,五条悟跟夏油杰都知道,阿叶的私生活很不可言说,中原中也出现在这,五条悟一点都不惊讶。 要说有什么让他吃惊的,就是《横滨野犬》,眼前青年的长相跟“中原中也”一样,不会一本书里有cp感的角色,都是阿叶的那什么吧。 纯情dk五条悟君:这不是超厉害吗! 阿叶勉强摇头道:“我跟中原先生不是那样的关系。”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他今天时间很赶,顶着中原中也不善的眼神切入正题道:“长话短说,你最近去过御台场区吗?” 阿叶晃晃脑袋道:“御台场?没有。” “发生什么事了?” 在五条悟眼里,中原中也是0咒力的天与咒缚,他想对方跟禅院甚尔一样,多半是佣兵,说话也不避讳。 “那里监测到了特级咒灵。” 他说:“总部派我去调查,跟到一半,残秽消失了,彻底到不行,六眼都观测不到的消失。” 阿叶:“哎?” 五条悟盯着他,眼神冷静而犀利,似乎能穿透叶藏微醉的表象,抓住实质。 “这种情况,两年前也发生过。”他不等叶藏回答揭露谜底道,“神奈川,你家小鬼被卷入的那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衣无缝的回答。 五条悟眯起眼睛,六眼捕捉不到漏洞,他却认为叶藏知道内幕。 中原中也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善,五条悟在那儿坐了半天,吹口哨道:“好吧好吧,你坚持这么说就算了。”他将下滑的墨镜推至高位,对叶藏说,“你可别玩过了,阿叶。” “如果跟咒灵凑在一起,就算是你……” 话语突然中断,中原中也的指尖无限逼近五条悟,又被无下限隔离在毫米之外。 “哇哦,超凶的。”五条悟露出嫌弃脸道,“真是的,天与咒缚都这样吧,让我勾起不好的回忆。” “……对悟君来说,那不是什么糟糕的回忆吧?”阿叶单手托腮,用最温柔的语气道,“明明是悟君成为最强的一天。” “真要说的话,对我来说才是不好的回忆哦,甚尔君……” 说到这,阿叶话锋一转,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袖子道:“中原先生,停手吧,没有合适的咒具,谁都没法碰到悟君。” “这就是六眼的术式。” 中原中也顺着叶藏的力道,坐回原位。 禅院甚尔是五条悟与叶藏的谈话禁区,哪怕是鸡掰猫,也有体贴人类的时候,他对阿叶道:“好嘛好嘛,暂时就不说这件事了。”他扫了眼桌子,见都是咸味料理,撇撇嘴道,“做下一个任务前,我要去买银座的可丽饼。” “再见,悟君。” 确认五条悟离开后,阿叶调整坐姿,他终于离开了中也被西装裤包裹着的劲瘦的小腿。 五条悟在时,他们两的腿在桌子底下交缠着,“人间失格”接触才能生效,叶藏要将中也伪装成0咒力的天与咒缚,逃过五条悟的盘查。 双手交握,多少有些怪,腿与腿贴在一起,就不算什么了。 ‘像偷情一样。’ 这一想法猛地浮现在叶藏脑中。 他歪头看向中也端正的侧脸,迷迷糊糊想:‘悟君是不是发现了,才说中原先生是男朋友呢?’ …… 8号回东京提交任务时,夏油杰听说了这件事。 “新的特级咒灵?” 监督说:“是的,到现在都确定不了对方的本体,爆发一次后,他就销声匿迹了,一次都没观测到。” 夏油杰低头,作思索状,他的刘海向前倾斜:“受害者数量?” “0。”监督说,“我们也怀疑目击人群中有人被诅咒了,但御台场的人流量太大,无法针对性调查。”他翻阅手上的资料,“港区目前无非自然死亡事件。” 夏油杰按额头道:“是吗?” 监督看他脸色不太好,关心道:“要休息一阵子吗,夏油君,最近你提交了不少任务……” 他采取了跟五条悟一样的做法,多做任务,多祓除咒灵,只要他多努力一点,同伴的安全就跟有保障。 ‘全都交给五条悟不就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听见了这句话,说话的是高专四年级的二级咒术师,他的搭档在任务中受了重伤,硝子的反转术式还做不到百分之一百修复,搭档落下终身残疾。 看见伤员,听见话语的瞬间,夏油杰在想什么。 ‘咒术师生涯像一场马拉松,终点或许是英雄般的牺牲,沿路的风景永远是同伴受伤、死亡的身影。’ ‘全部交给悟?’ ‘因为他是最强吗?’ 他想:‘什么时候起,我变弱了?’ ‘我被他狠狠甩在身后。’ “夏油君?夏油君?你在听我说话吗?”夏油杰一阵恍惚,再抬头,他就看见凑到自己身边的监督,他想起刚才的对话,“抱歉抱歉,我在想事情。” “身体方面不用担心,我已经拿了假期,10号要回老家一趟,休整一段时间。” 监督松了口气道:“实在是太好了。” 他跟夏油杰搭档很长时间,对还是高中生的杰怀有同情心,他经常会想“将日本的未来压在年轻人身上,真的没问题吗?”可出于监督的立场,他不能劝说夏油杰少接点任务。 “只要做完9号的任务,我就能回家了。”他说,“任务在名古屋附近,正好顺路回家,很方便。” 监督认真道:“一路顺风,夏油君。” …… 8号下午,叶藏接到了中原中也的电话。 “摩西摩西,中原先生?”他正带着平光眼镜,浏览网络资料,如果五条悟在这儿,就会发现叶藏打开的是咒术协会的内网。 “情况怎么样?”家里只有叶藏一人,他开了外放。 “非常糟糕。”中也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怒火,“这群人做的事,根本不配称作人。” 阿叶操纵着旋转椅,转了个方向:“跟我想的一样。” “现代日本依旧存在着封闭村落,越是这种地方,过去遗留的封建糟粕就越多。”他说,“偶然间看过几篇论文,讲愚昧村庄的村民如何对待他们心中被妖怪附身的孩子,凌辱与殴打还是好的,更多的,不在政府管辖网络中的村落还保留着活人祭祀的传统。” “处死被神明厌弃的妖怪之子,以博得喜爱。” “彩条村懂得向警察报案,寻找咒术师,证明他们未沦落到活祭的地步,又或者随着时代发展,他们不敢那么做……” “即便如此,他们对幼年咒术师做的事,足以触动杰敏感的神经了。” 中也沉声道:“任何有良知的成年人都会被触动,这群猪狗不如的家伙,死不足惜。” 阿叶问:“你准备那样做吗,中原先生?” 中也想想道:“不,我不准备这么做,直接让他们死也太便宜他们了。”中也是黑手党没错,他组织并参与了大量火并,可黑手党的斗争止于内,他拒绝普通人卷入,也不认为自己有审判他们的资格。 他露出狰狞的笑容道:“让条子来好了,现在的媒体,就像是深海中嗅到血味的鲨鱼,一点小事就能引起他们的狂欢,这件事要曝光了,就是平成年代的大丑闻。” “普通人的事交给普通人的法律。” “嗯——”叶藏评价道,“果然,非常可靠,中原先生。” “这样的话,杰君就拜托了。” “如果明天他看见这幅场景不清醒的话,麻烦你稍微阻止一下。” …… 正如叶藏说的那样,看见这幅场景的夏油杰出离地愤怒了。 本来,他的神经就绷得很紧,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摧毁了他的信仰,颠覆了他的认知,哪怕是成年人都无法接受如此大面积的社会黑暗面。 在咒术师无休止的工作中,多少给有他们一丝慰藉的事,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吧? 很可惜,最近夏油杰没遇见哪怕一个好人,除了无尽的咒灵外,他遭遇了同伴的死,遇见了试图豢养咒灵,用其咒杀妻子的丈夫,被大企业社长颐指气使…… 这种事情太多,也发生的太密集。 他做梦时梦见了天内理子的脸,她定格在死亡的瞬间,那一刻,理子的表情是茫然的,似乎在问他“我怎么就死了?”“我为什么死了?” 他在彩条村看见拥有术式的孩子被关在笼子里,身上满是伤口,她们就像受惊的小动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问:“这是什么?” “啪嗒——” 他似乎听见了神经断裂的声音。 * 等中原中也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彩条村的规模不大,村内有一百五十人上下,当他看清夏油杰时,对方的校服白衬衫上沾满血迹,村内人也只剩下一百不到。 咒灵在村内肆虐,他们被放出来吃自助餐,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他们像散开的鸭子一样逃跑,却连跑哪里都不知道。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他们看不见是什么拦腰咬断了邻居。 “喂喂——” 中也说:“真是大场面啊。” 他向下压帽檐:“虽然很解气,但也到此为止了,总要留活口让条子调查吧。” 这样想着,他开启了污浊,红光直接依附在享用美味的咒灵的身上,强大的重力又四面八方向中间挤压,咒灵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如果他们能做表情的话。 “啪嗒——”像气球猛地爆炸,第一只咒灵被捏碎后形成了多米诺骨牌反应,一只接着一只、一只接着一只,全被压碎了。 夏油杰是咒灵操术使,每一只咒灵都与他息息相关,放出来的咒灵都消失了,他自然要看看,便看见了浮在空中的中原中也。 ‘是咒灵?还是诅咒师?’他一边思忖着,一边对中原中也露出招牌笑脸,谁知他还没说什么,中也就主动出击了。 “很有想法啊,咒术师小哥。”他说,“是决定成为反派了吗?” 夏油杰笑眯眯的,这笑容与他平时不同,开朗过头,仿佛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负担、烦恼与苦难都消失殆尽,只剩下过度的快乐。 “您在说什么。”他说,“人在杀死一只鸡时会受到谴责吗?我以为人成为反派,都因为击杀同类。” “我只是杀了群猴子,有什么问题吗?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块面包吗?” 中也冷酷道:“你杀什么跟我都没关系。” “只不过……”他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道,“你说人类杀鸡是天经地义的,对我来说,捏死你也是同样。” 夏油杰:! “特级咒术师吗?”他的笑容张狂而肆意,在夏油杰的眼中或许是狰狞吧。 “就让我来试试吧。” …… “警报!警报!警报!” 因某地咒力浓度急速攀升,协会内的监测系统自动转为警告模式,办公室内红灯闪烁,红痕落在工作人员的脸上,衬得他们更加焦灼。 “咒力发出点为名古屋彩条村,特级咒灵在此地出现,紧急支援!紧急支援!” “彩条村?夏油君在那儿袚除咒灵。” 一听这话,在场工作人员像吃了颗定心丸,立刻道:“夏油杰是特级咒术师,那没事了,如果他对付不了,只有五条悟能对付,不用担心。” “但是……”监测人员迟疑道,“这特级咒灵的咒力量原本超过普通特级咒灵,以夏油君持有的特级咒灵‘化身玉藻前’为例,它的强度起码是玉藻前的三倍。” “这还是起始数字,目前咒力浓度正不断攀升,很难想象它的极限在哪儿。” 看着不断上涨的数值,刚才才松了一口气的人又把心吊起来。 “没事吧,夏油君。” …… 不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带俩孩子从彩条村逃出来的夏油杰惊魂未定,他都想破口大骂了:那强得离谱的特级咒灵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论攻击力他比悟都强啊! 而且,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好不容易从彩条村逃出来的夏油杰靠着自动贩卖机,长舒一口气,为了安然无恙地出来,他损失了大量咒灵。 好在它没追击,否则夏油杰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安定下来后,他就有了思考的余裕,先安抚好菜菜子跟美美子后,他带俩孩子在附近的诊所处理了伤口,又买了新衣服,他把自己的校服也扔了,一身血,穿出去说谁不认为他是变态杀人狂。 等一切打理好后,夏油杰召唤出了虹龙,是他回老家的家庭工具。 等菜菜子他们坐上虹龙后,夏油杰就开始思考了,那咒灵是从哪儿出现的,他为什么会在彩条村,阻止自己继续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以及,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规划。 ‘杀了那么多人,等监督发现后,通缉令就会落到我头上吧?’他想,‘甭管那咒灵怎么出现的,只是人生的小插曲,我该想的是,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 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准备践行“杀光所有人类,建立咒术师世界”的想法。 夏油杰是个很坚定的人,为了让自己没有回头路,也为了从自己开始践行大义,他第一个准备的开刀对象,是他的父母。 他要领导其他人,做的事情就要有说服力吧? 不要求他人做到,可自己一定要完成。 他对自己向来严苛,哪怕是实现不切合实际的理想,也要做到最好才行。 菜菜子跟美美子依偎在他身侧道:“夏油大人,我们要去哪里?” 她们像惊弓之鸟,彩条村的经历让她们恐惧,夏油杰不敌中原中也的景象也深深烙印在她们心中,菜菜子忍不住哭道:“都是我们的错,夏油大人,如果不是我们的话,那个怪物根本不会找到您,您将我们放下来吧,有人愿意救菜菜子跟美美子,已经满足了。” 美美子一声不吭地点头。 夏油杰哭笑不得道:“说什么呢,特级咒灵的出现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摸摸俩孩子的脑袋道,“安心吧,已经把他甩开了。” 菜菜子这才破涕为笑,她问:“我们要去哪里啊,夏油大人。” 夏油杰轻描淡写道:“去我的老家。” “处理一点事情,很快我们就能离开了。” ‘会遇见阿治吗?’ 这想法从他脑海中转瞬即逝。 ‘还是别遇见了吧。’ …… “到了。”熟悉的夏油宅远远映入夏油杰的眼帘,他本以为自己会有激烈的情感,真快到家了,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而他的脸上还带着快乐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他才杀了五十多个人,也看不出他刚从特级咒灵手中死里逃生。 “先下来吧。”他对菜菜子美美子道,“很快就能结束了,稍稍等我一下就行了。” 孩子们乖巧点头。 他决定徒步回家,走在家门口的熟悉的、曾走过无数次的小路时,他的脚步异常轻快,抬头看向远方,夏油宅的背面是一片细密的竹林,再往后是竹林与松柏交相辉映的树林,林深处是津岛宅。 阿叶或许到家了,或许没有。 这一想法尚未在他脑中盘桓,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杰君?” 回头,是手提伴手礼的叶藏,他见到自己,很惊讶似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他解释道,“从东京带了些伴手礼,正想提早给伯父伯母送去。” 夏油杰听见自己说:“任务完成得很快,就提前来了,你买了礼物?太费心了。” 叶藏走进了,他神色略有些古怪,夏油杰听他说:“有些奇怪,杰君。”他问,“是太累了吗?” 他耐心道:“不,并不累,我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看见叶藏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即便如此,那眼中流露出的是纯然的关心之情:“你这么说,我就松一口气了。” “最近,杰君的状态一直不好,能调节过来真是太好了。” 夏油杰弯着眼睛道:“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到头来,我所在意的事并不重要。” 说着说着,他们已走到了家门口。 夏油杰忽然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阿叶:“什么?” “方便的话,能将我上次存你那儿的课本带过来吗?”夏油杰很抱歉似的,“我想给父母看一下。” 上次回家时,他将高专一年级的课本借给了叶藏,阿叶曾问过“咒术师也会有系统教育吗?如果有的话,课本会是什么样的”。 五条悟跟夏油杰都答应将课本借给他,结果五条悟的课本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哪里去了,夏油杰的课本被他暑假时带回来,扔在家里,便找出来赠与叶藏。 阿叶惊讶道:“啊,当然没问题,不过现在?” 夏油杰加重语气道:“拜托了。” 阿叶迟疑道:“伴手礼……” 夏油杰:“我帮你带给他们。”他说,“实在是有心了。” 阿叶:“你今天讲话怪怪的,杰君。”他忧心忡忡道,“太客气了。” 夏油杰道:“是嘛,可能是我想转换风格。” 阿叶道:“那我等会儿就来,等我一下呀,杰君。” 夏油杰笑得风度翩翩:“当然。” 然而…… 三分钟后,当他召唤出咒灵,想要对父母下手时,本该回到津岛家的叶藏折返而来,他敲门道:“杰君,我忘记刚刚……” 在玄关迎接儿子的夏油太太顺手打开门,将叶藏放进来,那一瞬间,收到夏油杰指令的咒灵正合上他大张的嘴巴。 夏油杰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在那一秒钟,他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父母是他践行大义的牺牲品,可阿治,他只是自己的朋友而已,真的要……不、不行……还是…… 要将代表着过去的幼驯染杀死吗? 下不了手的话,我的大义只到了这种等级吗? 叶藏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夏油杰:? “抱歉,杰君。” 他以带着歉意的眼神看向夏油杰,嘴上却说着尖刻到让夏油杰怀疑他是不是叶藏的话。 “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实在没有办法跟你接着玩心灵挣扎的游戏了。”他说,“让咒灵闭嘴也没有关系哦,反正,他无法伤害到我。” “不如说……”阿叶伸出手,抚摸丑陋咒灵的上颚。 “只要是咒力构成的,都无法伤害我。” 他手指尖轻轻一点,庞大的,塞满整家的咒灵突兀地散成一片片碎屑,碎片分解为粒子,在空气中蒸腾。 夏油杰愣住了。 “说老实话,让咒灵毫不犹豫地闭嘴才是上上之选哦。”他还贴心地补充道,“做诅咒师的话,要更加狠心才行吧,对挚友都能下手的狠心。” “就像我这样。” “阿叶——” 夏油杰近乎麻木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将他爆锤过一顿的特级咒灵。 人型特级咒灵,准确说是受肉,不知何时出现在叶藏身后,紧张地盯着他看道:“没事吧,阿叶?” 叶藏乖巧地站着,任由中原中也检查:“我没有事,中原先生,比起这个……” “叶藏、杰。”头顶上传来五条悟低沉的嗓音,“谁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中原中也一路上都开着污浊,对协会来说,动用异能力的他明亮得像颗星星,协会能够精准地监测到他的行动。在关东执行任务的五条悟听说夏油杰遭遇了特级咒灵,特级咒灵的咒力还一直没消退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如您所看到的那样,悟君。”叶藏说。 “我只是成为漫画家,跟中原先生一起过平静的生活而已,可中原先生势必为咒术协会所不容,所以……” “为了跟中原先生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我决定成为诅咒师。” 五条悟:“哈?你脑子坏掉了吗,阿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藏冷静道:“我当然是知道的。” “为了表明我的认真……” 他猛地喊道:“中原先生。” 五条悟:糟了!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夏油杰纤细的脖颈已经落入了中原中也的手中。 震惊到麻木的夏油杰:“!” “非常抱歉,杰君。”他听见叶藏道。 “刚才你没能完成的事情,就让我来完成吧。”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夏油杰还有闲心想到:‘没能完成的事?是说对幼驯染下杀手这件事吗?’ 阿叶望着错愕的五条悟道:“抱歉了,悟君。” “从现在起,杰君是我的人质。” 第195章 第一百九四章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负责联络的监督捧着手机,迈入中心监控室的大门。 从6月9日起,这群位于协会底层的监督就没能停歇一刻,像陀螺似的连轴转动。 起先,任务地点彩条镇监测到咒力波动,通过咒力上升速对比,大致能判断出现的是编号19的新特级咒灵“暴君”。 监督将祓除咒灵的期望寄托在特级咒术师夏油杰身上,糟糕的是,在“暴君”显现13分后,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失去联系。 咒力中心自彩条镇新向东部津轻方向迁移,咒力维持在较高水平。 至此,可以判断特级咒术师夏油杰祓除任务失败,大概率殉职。 当地的监督立即前往彩条镇调查,惊讶地发现,当地镇民幸存率超过60%,此外,从他们的证词中得出惊人的结论。 “特级咒术师夏油杰背叛?” 咒术协会的高层也被惊动了,三井监督在光线昏暗的办公室内汇报情况:“是的,幸存者证言一致,前特级咒术师夏油杰解救两名未成年咒术师后,对当地居民进行屠杀,受害者约有50人,遗憾的是,我们对血迹与残余咒力进行化验,能判断出所言非虚。” 高层中的一员急忙问道:“那特级咒灵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点。”三井监督将资料翻过一页,“首先,在当地出现的并非寻常特级咒灵,根据村民的描述,是可视的人型咒灵,也就是说——受肉。” “其次。”三井露出为难的表情道,“难以置信的是,绝大多数幸存者认为,特级咒灵‘暴君’对他们进行人生保护,抗击前特级咒术师夏油杰。” “一派胡言。” 苍老而充满力量的斥责声响彻办公室。 “咒灵怎么可能保护人类。” 三井想法相同,对咒灵来说,人类都是餐后甜点。 藏在阴影处的高层提出问题道:“所以,咒灵是怎么出现在那的,他往东北跑的原因是?” 三条深鞠一躬道:“十分抱歉,暂且不清楚。” “夏油杰殉职了吗?” 三条露出为难的神色道:“现场勘探后发现,夏油杰大概率存活。” “那就不用说了。”不知是谁下了冷酷的命令,“向咒术界公布,特级咒术师夏油杰背叛,判死刑,执行人……让五条悟去吧。” “复议。” “复议。” 一致同意的表决尚未进行完,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又被敲响了,是与三井处于同一级别的北原。 “十分抱歉。”他的诚惶诚恐从声音中就能听出,“紧急事态。” 在场高层不得不暂停表决,地位最高者开口道:“算了,先进来。” 从大门打开起,北原的腰就一直没挺直过,很难说是碍于众多高层的威严还是别的什么。 “十分抱歉,”他一进来就先道歉,“17时41分特级咒灵‘暴君’在津轻完全显现。” 三条看了眼手表,现在是17时46分。 “此外,他将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作为人质……” “人质?”有人道,“什么人质。” “威胁特级咒术师五条悟的人质。” 高层冷酷道:“正好,夏油杰已确定背叛,以他犯下的罪孽,死不足惜,让五条悟务必不要手软。” 三条心想:‘喂喂,不是吧,五条君跟夏油君是挚友对吧,这是说不手软就不手软的吗,而且五条君根本不知道夏油君已经背叛了吧。’ 他甚至在心中大叹:‘饶了我吧,根本就没人命令得动五条君啊。’ “关于这一点。”北原后背的衬衫都要被汗湿了,他的腰一直深深弯着,在场人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就在刚才,现场监督传来消息,五条君的术式应用‘无下限’被抵消了。” “什么!” 稳坐钓鱼台的老橘子们惊呆了,三条只听见桌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其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站起来拍着桌子道:“不可能,六眼的无下限被抵消了?!” 北原:“是的,此外,防卫省致电……” “希望您可以听一下内容。” …… “消除五条悟的术式?” 英子坐在防卫省大臣的办公室内,她与防卫省大臣不属于同一派系,收到邀请后防卫大臣还很纳闷,谁知道人上来就给这样一份大礼。 正如夏油杰所想的那样,五条悟如果认真起来是能消灭全人类的,防卫省每年都将他当作具有自主性能无限发射的核武器进行战术规划,糟糕的是,在五条悟觉醒反转术式后,他们能将其抹杀的机率越来越小,此外,还不得不考虑日本越来越多的高级咒灵。 首相也很担心五条悟使日本产生震荡,省厅的人对他的心理健康身体健康都很关注,糟糕的是,咒术协会跟御三家一直摆出不合作态度,不仅对五条悟的近况遮遮掩掩,甚至不同意让官员对协会进行定期搜查。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日本国内的武装力量又有限,他们真的无法遏制咒术界。 “是的。”英子作为代表说道,“我家是五条家的远房亲戚,却一直没觉醒咒力,幺弟不同,他从小具有异样的灵感,与能看见咒灵只有一条线。” “最近,因某些缘故觉醒了术式,而且他的术式,克制五条悟的六眼。” “什么术式?”防卫大臣追问道。 “消除。”英子说,“消除一切咒力,包括诅咒与咒术师的咒力。” “当他触碰到咒术师时,对方就是手无寸铁之力的普通人。” 防卫大臣的表情一阵扭曲,过了几秒钟才调整过来道:“实在是太惊人了。” 英子:“即使觉醒了这样的术式,幺弟的身体素质还是普通人,毕竟他才成为咒术师,又没什么攻击性,真要说的话,一名训练有素的杀手就能置他于死地了吧。” 防卫大臣脱口而出:“这可不行,必须严密保护……” “修治。”英子提醒道。 他从善如流道:“必须将修治君严密保护起来才行。” 他欣喜若狂:如果津岛英子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停滞已久的,对咒术界与五条悟的战略部署,终于迎来新的突破口。 他站起来道:“必须立刻通知首相才行。” “这样的人才……”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修治君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正在津轻老家。”英子说,“因为一些原因,修治君违反了咒术界的条例,一旦被发现后,很可能被咒术协会判死刑。” 防卫大臣骂了一声:“谁给他们判死刑的权利,日本已经近十年没有动用死刑了,那群该死的老古董……” 他许诺道:“请放心,咒术界没有判死刑的权利,宪法保护一切国民的权利。” “一旦确定了修治君的术式,我等防卫省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修治君的生命安全。” 他说:“那么,请津岛小姐稍等一会,我去同首相汇报。” 英子点头:“拜托您了。” …… “原来如此。”短暂的震愣后,五条悟反应过来,他的眼神十分犀利。 “这都是你计划好的是吗,阿叶?” “无论是让他在御台场完全显现,还是安排我们见面。”他灵活的小脑瓜立刻转动起来,“你的术式,是隐藏咒力吗?” 阿叶脸上依旧带着羞涩腼腆的笑容,若忽视他身后浮在半空中的中也,被扼住脖子一脸懵逼的夏油杰,倒是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阿叶道:“不,不是什么隐藏。”他说,“是消除咒力,一切咒力。” 被中也扼住咽喉的夏油杰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中也将力道把握得很巧妙,他眼皮微微颤抖:‘术式公开?’ “消除一切咒力?”五条悟嘴角扯出张狂的笑容道,“有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话语被突兀地打断了。 “那个……”身后传来夏油太太虚弱的声音,下一秒就会晕倒似的。 夏油先生的额角也挂满汗珠,他说:“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能先让你的朋友放下我家杰君吗,修治君?” 在夏油夫妻眼中,是怎样一副景象呢? 中原中也、夏油杰跟五条悟都不是咒灵,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五条悟高悬在空中,中原中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是空中吧?扼住了自己儿子的脖颈。 叶藏安静地站在那儿,没什么变化,夏油夫妻听得分明,是他命令中原中也扼住自家儿子的。 像中二病,可人货真价实在天上飞,夏油杰也成了人质。 “非常抱歉。”阿叶柔声道,“现在还不可以哦。” “事实上,建议两位能去避难。”他说,“有一定可能出现人员伤亡。” 夏油先生按捺不住了:“开什么玩笑,我家儿子像人质一样被扼在手里……” 夏油太太也说:“一定有什么误会吧,修治君。” 阿叶叹了口气,他看夏油杰的表情,比刚才更冷硬了,他是想成为无喜无悲的佛陀吗? 他对五条悟道:“想要立刻打也可以啦,但要有相关人员伤亡就不好了,夏油太太他们才死里逃生,还是别介入我们的争端中吧。” “死里逃生?”五条悟没有get到叶藏的意思,他连夏油杰在彩条村干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被匆匆调来,“真要有什么也是你的问题吧,阿叶。” 叶藏:“别说得我像反派一样哦,悟君。” 五条悟“哈”了一声道:“你难道不是吗?” 阿叶:“我其实想想过平静的生活来着。” “顺便一提。”他露出了肖似太宰治,而且是港口黑手党时期太宰治的笑容道,“就算是做反派也是有品格的。” 且别说一直被无视的真叛逃人员夏油杰,看见叶藏的笑容后,中原中也都露出了有点微妙的表情,他的心理活动也异常丰富。 ‘阿叶跟那家伙学坏了。’ 口中的那家伙是第一个世界的黑时宰。 ‘不,真要说的话,稍微坏一点,也是好事吧,这样的话,阿叶就不会被欺负了。’ ‘果然是好事吧?’ 几秒钟内,他迅速地消化了现实,并认为,无论叶藏怎么样都好,他要是变成坏心眼猫猫就更好了,能自我保护嘛。 紧接着,叶藏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手机,摆弄一番,或许是发消息吧,五条悟没有动,不管怎么说,作人质的夏油杰遏制住他的行动。 正当局面僵持时,五条悟的耳返内也传来消息。 是监督给他的耳返。 “五条君。”监督的声音都在颤抖。 “请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五条悟“啧”了一声道:“我超级冷静的啊,我怎么不冷静了,我可是在对方持有人质的情况下跟超级反派谈判啊。” “……不,实际上。”监督被哽了一下,艰难道,“夏油君已确认叛逃。” “啊?”五条悟是真的懵了,监督为完成任务似的,将接下来的话“噼里啪啦”倒出来道,“……情况就是这样,目前原因还不明了,但夏油君在彩条村屠杀超过50人次村民已被证实,他确定判除咒术协会……”监督艰难念出最有一句话,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说,可上层逼迫他必须转告啊。 “夏油杰并不具备成为人质的价值。” 潜台词是完全能把他跟叶藏一起干掉,如果可以的话。 沉默。 五条悟这里传来相当可贵的,难以言喻的沉默。 “……摩西摩西,五条君?” “咔嚓——” 这下传入监督耳中的只剩下杂音了。 * 跟监督不同,叶藏可是亲眼看见五条悟的一举一动的,包括他将耳返掏出来,捏成碎片。 阿叶笑道:“哎?难不成,你已经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先前借助咒力浮空不同,他终于落在地上,这回五条悟看的不仅仅是叶藏,还有夏油杰。 由于质问他的是五条悟,出于莫名的斗争心,夏油杰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他甚至能举起双手强撑道:“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解释啊。” 露出了开怀的、狐狸似的笑容。 阿叶道:“好吧。”他喊了一声,“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没说一句反对的话,叶藏让他松手就直接松开了。 非常听话、异常忠诚,到让在场咒术师侧目的地步。 五条悟嘀咕:“这是咒灵操术吗?一定是吧?” 夏油杰都迟疑了:“应该不是吧……” 叶藏好心提示道:“不是哦。” “我跟中原先生是很好的朋友,他只是在帮助我罢了。” 夏油杰&五条悟:“……” 这一刻,现场气氛其乐融融到了诡异的地步,夏油杰跟五条悟都很无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五条悟还记得自己要质问的事:“怎么回事,杰?” 态度该说是迫切呢?还是咄咄逼人呢?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夏油杰温言解释道,“我不准备忍耐下去了。”他没解释在彩条镇看见的景象,夏油杰相信,五条悟已从监督口中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哪一刻让更深切地意识到,人类跟咒术师,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物种。”他旁若无人地说着反人类宣言,“我做出了选择。” “——我要建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中原中也眼神微微一动,阿叶脸上的笑容还是完美得如同面具,五条悟得嘴角不曾抖动一瞬间,离得不远的夏油夫妇听见了他的话,露出不安的表情。 “你这家伙……” “那个。”身后传来夏油太太虚弱的声音,“杰君,建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还没有回答,场内又传来第七人的声音。 “就是说,您家儿子,准备当恐怖分子了,太太。” “把全人类都消灭什么的,如果是五条悟的话,说不定可以,对吧。” 甚尔跟五条悟他们记忆中的一样,看见他的瞬间,不只是五条悟就连夏油杰都露出了戒备的神色,看后者的举动,还准备召唤咒灵出来,攻击甚尔。 当事人一点都不在乎,甚至露出了大人鄙视小孩时特有的不屑一顾表情,还嗤笑了一声。 “别搞错,我来这可是有任务的。”说着看向叶藏。 而从刚才开始,一直顶着温温柔柔表情,做着大魔王事的叶藏对甚尔点头道:“辛苦你了,甚尔君。”他说,“请将两位带到安全的地方吧,还有夏油君带来的小朋友。”他说,“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很快就要找过来了。” 甚尔懒洋洋地应了,随即对夏油杰夫妻点头道:“跟我来吧。” 两人当然不同意,甚尔才不管他们,直接把人一扛,像扛麻袋一样地带跑了。 与此同时,五条悟差点就要无视新人质,做出放茈,比他动作更快的夏油杰,手一挥已经召唤出了一级咒灵。 但是…… “喂喂。”甚尔说,“喊我来的话,起码保证安全吧,旦那。” “旦那”这个词,实在是非常微妙,在日语中的含义很多,有指老爷,也有“一家之主”在那的其他含义,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五条悟他们一定会露出月半眼,吐槽他喊的究竟是谁。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场还真有人应了。 “没有办法。”阿叶小声地抱怨了一句,随后…… “领域展开。” “不度空尘境。” 展开,0.01秒。 …… 一般情况下,咒术师的咒力只能支撑一天开一次领域,当然了,这条规定并未限制住五条悟,以他的咒力量,不仅能够一天开多次领域,还能控制自己开领域的时间。 当然了,现在的五条悟还不是完全体,他才摸到领域的边缘,暂时都不能完全展开,跟已经将领域控制得得心应手的叶藏相比,还是差一点的。 算上异能力,他已经锻炼很久了。 领域展开的时间虽然短,效果却很强,叶藏的领域非常简单,只有消除咒力这一个功能,要说它跟“人间失格”有什么区别,就是扩展了范围。 本来“人间失格”需要触碰才能发动,当他领域展开时,覆盖空间内的一切人都不能使用咒力。 简直就是禁魔领域。 夏油杰召唤出的咒灵瞬间消失,五条悟也能感觉到,差点凝聚在他手中的“茈”,烟消云散。 甚尔知道发生了什么,头都没回,懒洋洋说了声“谢了”,倒是中原中也,很不满地说了声“喂,禅院”。 明显是针对他充满逗弄之意的“旦那”的。 做惯小白脸的甚尔道歉道:“是、是,我会注意的。” 阿叶道:“虽然放走了杰君,但我也不是一点后手都没有准备。”他歪头道,“从某种意义上,你们俩都是我的人质哦,悟君、杰君。” 五条悟跟夏油杰聪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确实,以目前叶藏展现出来的术式来看,他简直是一切咒术师的克星,想要对他造成伤害,必须用非咒术的手段,体术或者枪之类的。 这里有有问题,叶藏身边的中原中也是体术大师,这点夏油杰已经领教过了,而禅院甚尔,那家伙就不用说了,无咒力情况下,根本没人能超过他。 五条悟他们很聪明,这时候,再动用术式是无用功,除非叶藏不能开领域了,但就六眼的观测,他体内的咒力还很充沛。 友好对话更有效吧。 鸡掰猫难得摆出正色脸道:“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还活着,而且他叫你旦那,究竟是什么情况,阿叶。” 他也算看明白了,叶藏是干着反派的事,自身并不希望将他们赶尽杀绝,此外,根据监督汇报,彩条镇上,中原中也并没有猎杀人类,反而还阻止了夏油杰的行为。 除了他跟特级咒灵同居的操作过于惊世骇俗外,倒也没别的? 五条悟牙疼:‘不,他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成为诅咒师了啊!’ 叶藏还没回答,过于活跃的甚尔抢白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拖长声音道,“怎么,反转术式还挑人吗?” 这点五条悟没有太惊讶,他自己能领悟反转术式,叶藏也可以。 “至于旦那……” 甚尔又说:“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已经入籍了,现在姓津岛。” 五条悟脱口而出道:“跟未成年人结婚犯法!” 是的,没错,学过劳动法的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法盲啦! 夏油杰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想提醒五条悟,日本是不存在同性恋婚姻法的,入籍的话还有另一种操作。 “谁告诉你是结婚的,我是领养啊,领养。” 他说:“我跟阿叶可是一家人啊。” 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了。 这下连中原中也的脸都黑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织田作一直称呼甚尔为禅院了。 刚刚决定清空人类的夏油杰因这意料之中的走向扶额,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实在是太点背了,眼下的发展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而五条悟浑身上下一震道:“这么说,难道你能通过这种方式避开实际婚姻?”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叶藏道:“你重婚了!” 阿叶:“……” “不,事实上,我根本没结婚。” …… 五条悟这儿的走向变得越来越奇怪时,津岛英子与首相等人的谈话已至尾声,在知道了叶藏的术式后,防备咒术界的高层统统震惊了,不仅如此,他们还一反平日的态度,派官员强行入驻咒术协会。 协会的人因此而恼火,目前,他们正派人密切监视津轻的一举一动,叶藏开领域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能看见,在某段时间内,咒力异常活跃的津轻数值暴降,直接清零,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居在场的监督表示,目前五条悟非常被动,不知道出于何种缘故,他一直没有使出常用的招式茈。 是的,没错,这群人怪兽打架还没有放帐。 咒术协会的人被官员杀了个正着,他们无法掩饰协会里的乱相,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以及现场遗漏的数值来看,能确定英子说的是真的。 于是…… “谈判,必须谈判。”接到首相“不惜一切保全津岛修治”的命令后,他当机立断道,“绝对不能让修治君受到丝毫的损伤。” 英子不卑不亢道:“如果这样,就太好了,代替幺弟感谢您的高义。” 防卫大臣的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菊花了。 “说哪里的话,津岛君。” 他说:“感谢津岛家族为国家稳定作出的贡献。” 他说:“接下来的选举请你务必不要担心。” 终于,英子脸上露出跟叶藏相似的笑容道:“实在是麻烦你了。” …… “所以呢?” 三天后,家入硝子跟五条悟并排坐在高专的操场旁,她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似淡定地听着五条悟说。 “你们就握手言和了?” 五条悟道:“怎么可能?” 他龇牙咧嘴道:“我跟杰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被他身边的咒灵。” 他还嘀咕道:“可恶,那咒灵绝对是故意的,看我长得太高什么的,竟然往脸上打。”他可是从不间断展开无下限开始,就再也没受过伤了,叶藏的术式配合中原中也的武力值,让他被揍得非常惨。 夏油杰更不用说,那家伙可是差点就走上反人类道路的叛逃人,阿叶让中也修理他的时候完全没有手软,甚至可以说,下手更狠。 五条悟支开长腿,一脸不爽道:“被打完之后协会的通知就来了,说是完成谈判什么的,到头来,阿叶连诅咒师都算不上,他根本就是自成一体嘛,受到政府保护还养着咒灵,咒术界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硝子接着问:“所以,杰怎么样。” 五条悟望天道:“本来说被押送回来。” “结果在转交关押时逃走了。” “他可是真真正正成为了叛逃咒术师。” “哎——”硝子将糖球咬得“咯吱咯吱”响,“还是跑走了啊。” 五条悟道:“没办法,除非我在现场,根本没有能关得住他吧,啊,阿叶在的话说不定可以,可那家伙,对杰的事乐见其成,还教他‘当反派的话一定要足够狠心才行’。” 硝子双手托腮:“你没留住他啊。” 五条悟道:“嘛,就那么一回事吧。” 当时,他忽然意识到,叶藏口中“被抛弃的流浪猫”到底是谁。 ‘所以说,他是从那么久以前,就意识到杰的想法了吗?’ “所以说,杰之后准备干什么,真的要建立只有咒术师的世界?”硝子继续问道。 她看上去很淡定,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同学成为了恐怖分子。 五条悟说:“关于这点,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硝子:“啊?” “所以说,在做反派人物这点上,杰确实不如阿叶。” * “杰君。” 在夏油杰跟五条悟联手却被中原中也打了一顿后,阿叶还专门凑到夏油杰身边,带着他一贯的,对他人充满关心的笑脸道:“杰君的一切选择,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就去做吧,只是,不要太逼迫自己。” 他说:“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杰君都很容易走极端。” 夏油杰苦笑道:“你是在安慰吗,阿治?” “不。”叶藏道,“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说,“毕竟,我也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只不过……” 他的话飘进五条悟与夏油杰的耳中。 “比起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我更喜欢只有普通人的世界。” * “就是这样。”五条悟道,“杰他完全被吓到了,小眼睛睁得好大,超级好笑。” “不敢他接下来想干什么,都要小心谨慎吧,谁知道阿叶会做出什么。”五条悟撇撇嘴道,“麻烦死了,那些老橘子发现有人能克制住我的术式,各个高兴得要死,又因为人不在他们手中,磨刀霍霍准备跟省厅的人battle。” 硝子吹了声口哨。 “不管怎么说,某种意义上,那个阿叶非常了不起。”她说,“但接下来他的生活就麻烦了吧,会遭遇无休止的追杀。” 五条悟道:“最多就跟我小时候一样吧。” “他身边有三个天与咒缚等级的保镖,肯定没问题。” 五条悟嘀咕道:“他不会把他们仨全收养吧,这是犯罪吧……” “确实是犯罪,跟高中生同居。”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五条悟才点头道“就是就是”,忽然就愣住了。 硝子口中的棒棒糖棍子落入草丛中。 他们一齐回头道:“娜娜明!” 灰原站在娜娜明身后招手道:“哟,家入前辈,五条前辈。” …… 一周后,新宿的街道上。 “所以,灰原跟娜娜明竟然没死吗?”夏油杰穿黑衣黑裤,跟五条悟靠在自动贩卖机旁。 五条悟道:“啊,是啊,说是被阿叶软禁在津岛家,跟织田作还是禅院住在一起。” 他说:“听说近距离观赏了他们混乱的生活。” 夏油杰道:“啊,真是……” 五条悟道:“说是遇上了会说话的火山头特级咒灵,千钧一发时被阿叶的特级咒灵救下来了,为了不泄漏特级咒灵的存在,被软禁起来。” 夏油杰哑然失笑:“所以,他是猜到了我的选择,才会暴露吗?” 五条悟没回答,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咒术界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一直游荡在海外,根本不顶用,我的话,因为被阿叶揍了一顿,没法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老橘子们又开始动脑筋,提出希望你能归降咒术界,说要免除你的死刑,以工代刑。” 夏油杰平静地回绝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五条悟:“我想也是。” 不过,夏油杰确实从“直接死刑”变成了“捉拿归案”。 他问:“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悟?” “应该是,改革吧?” “为了不让世界上只剩下咒术师,也为了不让世界上只剩下普通人,改革是必须的。” 他嘟囔道:“我一点都不想输给你跟阿叶啊。” 为了跟咒灵同居而掀翻咒术界的纯爱战神,输给他也太没面子了吧! …… “阿嚏——” “怎么了,阿叶?”中也投以关切的眼神。 “没什么。”阿叶可爱地吸吸鼻子,“应该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织田作问:“饭后要喝姜汤吗?” 阿叶:“哎?那也太小题大做了。” 看着桌上亲密互动的三人,惠不为所动,顺平倒是觉有有些不安,只敢扒拉饭,津美纪则好奇地看着中原中也。 她的内心活动非常丰富。 ‘哇哇哇哇哇,这是中也君吗?是《横滨野犬》中的中也君吗,他竟然也来家里了!’ 随后才是:‘他跟阿叶的气氛是不是有些不对?’ ‘三个人什么的,有点奇怪。’ 惠:“……” 我什么都不知道,红姜真好吃。 总而言之,今天的津岛家也过着幸福而和平的生活。 而远在赌马场的甚尔捏紧赌马券。 “才挣了一大笔钱,这次绝对能翻盘!” 【我们的高专时代,结束了】 第196章 第一百九五章 津岛惠,14岁,就读于庆应义塾中等部。 是全校有名的池面。 三声放学铃响后,惠坐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地收拾文具,邻桌的吉野顺平比他先一步收拾完毕,探头过来道:“那我就先走了,惠。” 惠应了一声道:“社团活动?” 顺平点头:“研修会的活动,我们说好一起去看最新上映的《蚯蚓人3》。”他还热情地邀请道,“你要一起来看吗?非常有趣,《蚯蚓人2》中的肢体很写实……” 惠露出月半眼,严肃拒绝道:“不,不用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顺平的兴趣发展史,一开始只是普通的绘画跟漫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突然就迷恋上了伊藤润二,在看完了伊藤润二的所有漫画后,更是通过叶藏的关系,直接见到了伊藤润二老师。 别看阿叶主职是jump作家,在《横滨野犬》连载期间,他竟然有时间画别的中短篇漫画,还都是奇诡向的,有些诡异程度堪比《人头气球》,伊藤润二看了之后狂喜,跟阿叶在交流会上交流不少心得,现已成为业界的知名好友了。 对此,jump的编辑都很不知所措,一方面是疑惑于叶藏老师在邪典漫画上的天赋,另一方面,明明在连载着更新要求超高的周刊漫画,还不肯请助手,还能再画短篇,精力过于旺盛了吧叶藏老师! 想象不能,绝对想象不能! 再说顺平,跟伊藤润二老师聊过后,他大受启发,认为自己找到了喜好方向,从那之后,邪道漫画,邪典电影,看了不知道多少,此外叶藏还鼓励他写影评,坚持到现在,家里又有织田作这个专业作家,他已经是初出茅庐的网络影评人了,他现在的梦想是成为导演,拍自己梦想中的片子。 但是! 惠的月半眼越发明显了,顺平有梦想很好,他也支持对方追梦,但自己是真的不喜欢恐怖电影啊!不,不仅仅是恐怖,有些看了之后就会让人感到生理性不适,陪顺平看首映就算了,他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可以了。 顺平也没有太挽留,他知道惠喜欢看什么,那可是国小时代还会说“太阳公公”的惠啊,顺平曾经抓到过他看子供向的动画,要不然就是充满爱与梦想的宝可梦。 惠:那是意外,我不喜欢看子供向。 重音:是真的不喜欢。 惠说:“晚上,要去商业街买文具,阿叶让我带盒鸡蛋回去……” “商业街?”教室第五排位置传来女生,“那不是同路?我跟美美子要去买可丽饼。” 抱着小熊书包的美美子一声不吭地点头。 惠眼皮都没眨一下:“顺路的话,一起去吧。” 班上传来了小声的议论:“可恶,又是她们俩。” “所以说,她们跟惠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哎?这就叫上名字了,不应该叫津岛吗?” “算了吧,津岛家可是那个啊……” 班上人的议论在他们看来很小,可在强化过五官的咒术师耳中,声音太大了。惠没说什么,倒是菜菜子,她本来就作穿泡泡袜的不良打扮,这时候狠狠一踹桌子,连“吵死了”都没说,就让全班人都安静下来。 菜菜子嘀咕道:“所以说,猴子就是猴子,嚼舌根什么的,真让人讨厌。” 惠:“……” 嚼舌根跟猴子没什么关系吧。 这种情况见过太多,他已经完全习惯了,在心里叹了口气后说:“那就走吧。” * 国小三年级时,夏油菜菜子、夏油美美子转入了庆应义塾的国小部。 但在那之前,惠跟她们就认识了。 起因是叶藏在夏油杰叛逃后的三个月,拜访了盘星教。 其实夏油杰做得很隐秘,盘星教是直接依附咒术界普通人组织,照咒术界跟政府的割裂关系来看,只要跟咒术界搭上边的组织,政府对他们做的事都很难检测。 他静悄悄地成为了盘星教的新首领,又静悄悄地将组织收拢在怀中,却不知怎的,迎来了一帮新的信徒。 10月份时,夏油杰对装神弄鬼那套已经很熟练了,他看了许多经营教派的书跟邪教经典案例,配上他的真功夫与充满禅意的帅哥脸,在商社社长与贵妇间很有人气。 他们一个引荐一个一个引荐一个,很快就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络。 终于,在10月时…… “人已经在会客室等着了,夏油大人。”事务长一边陪笑着一边领路,其实事务长并不矮,但他脸上常年带着谄媚的笑容,腰又弯折得不像样子,时间久了,变成了一副驼背小老头的模样。 他靠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与阿谀奉承的伎俩,成功过多了盘星教多次换代,这回,就连夏油杰都将他留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他公关能力确实不错,又熟知教内的账务与关系网络,真把他宰了,这教派短期内肯定运作不下去。 冷静下来后,夏油杰的智商也回来了。 不如说还有了小幅度提升,叶藏的“我更喜欢全是普通人的世界”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挂在他头顶,让他只能想得更多,谨小慎微,就连他都猜不到叶藏下一步会做什么。 原本一直保护在身后的柔弱猫猫化身能把所有人吞噬殆尽的噬元兽,夏油杰他第一个顶不住好吧。 ‘把阿叶当成弱者的我,究竟在想什么啊……’直到现在,他都会突然想到这么多年的眼瞎,并用手撑住额头。 ‘不,仔细回忆,我确实没有想错啊……’ 阿叶就是一直很柔弱,他被骗到,完全是对方演技太好。 真正让他耿耿于怀的是…… ‘悟竟然知道。’ ‘他还不告诉我!’ 夏油杰戴上痛苦面具:‘被阿叶骗就算了,那是我技不如人,可是悟,他的演技竟然有那么好吗?不,不对,他肯定露出过破绽,是我没有发现。’ 问就是非常懊悔。 * 夏油杰的反派生涯非常没有排面,他的理想是很伟大没错,但说老实话,由于他在叶藏面前半点上风都没有占到,还成了人质,还被欺负得团团转,导致咒术界的人都更在意叶藏,毕竟,他的梦想是让世界上只剩下咒术师,而阿叶是希望世界上只剩下普通人,天知道他的意思是用自己的术式消除咒力,还是干脆把咒术师都干掉。 别说什么没有咒术师咒灵就没法解决了,在阿叶说过自己的梦想后,夏油杰专门去查了一下国外的情况。 没有了天元的结界后,国外的大部分咒灵都停留在三到四级,别说是特级咒灵了,就算是一级都少得可怜。 此外,天与咒缚可以用咒具对付咒灵,如果是三到四级的强度,训练有素的士兵也能拿着咒具对付咒灵对吧。 因此,夏油杰判断,叶藏的梦想是完全可行的,他指的是最残忍的,把所有咒术师都干掉的梦想执行法。 咒术协会的老橘子也是这么想的,更不用说叶藏还大逆不道地为特级咒灵站出来,他们将叶藏过去的经历翻了个底朝天。 英子他们没有心隐瞒,就想让阿叶的经历去吓吓这群人。 摆上老橘子案头的,是阿叶跟天与咒缚禅院甚尔同居,后来又跟疑似天与咒缚的织田作同居,最后再跟咒灵中原中也那啥的故事。 老橘子们:“……” 这家伙XP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也太喜欢天与咒缚跟咒灵了吧? 天与咒缚在咒术界都不能算人,越古老的家族越看不起他们,叶藏如此偏爱天与咒缚,有大问题,绝对很讨厌咒术师。 等去五条家打听时就发现,他小时候因为没有咒力在五条家很受欺负,议员津岛文治又是公开讨厌咒术界的。 咒术协会高层:“……” 这必须是有童年阴影,发自内心憎恨咒术师啊! 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 在炸弹叶藏的映衬下,夏油杰的主张完全是有利于咒术师的,有担心他的功夫还不如提防叶藏,他的术式实在是太bug了,五条悟都抵不住,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段时间黑市上叶藏的悬赏池不断递增,就是老橘子们“上心”的证明。 总之,夏油杰很理解,为什么自己叛逃了却没有人捉拿,直面过叶藏的他,比咒术界所有人都知道,他认真起来有多恐怖。 杰:先韬光养晦,积攒力量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夺取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且不断发展,试图在有钱人中打出名头。 结果…… “久等了。”事务长财间推开门陪笑道,“这位就是想要一睹教主尊荣的衷心教徒。”衷心教徒那可是捐款达到1000万日元以上呢。 夏油杰脸上刚挂上哄骗人的笑容就听见对面传来笑声的惊呼。 “杰,你穿袈裟了?” 阿叶软绵绵道:“很合适哦。” 夏油杰:我裂开了! * 叶藏找夏油杰也没干什么事,就是聊一聊他的身体情况,再说一下夏油太太很担心他。 末了还说:“看见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期间,夏油杰一直面带僵硬的微笑。 这件事在他看来真是鬼畜。首先,他知道阿叶现在值多少钱,理论上他应该被政府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才对,想杀他的人真的到处都是。 跟五条悟不同,叶藏是能被热武器杀死的,他只是对咒术界特攻,自身很脆弱。 其次,就连咒术师都没找上他,叶藏先找上他,这就显得很恐怖了。 最后,夏油杰表示,以叶藏在他心中刷新的印象,来找他绝对不是为了“看他是否健康”,他肯定有别的目的。 难道是来警告他的吗?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什么的?真的很有可能啊,毕竟阿叶身边很多都是猴子,他自己也说最喜欢猴子了,那盯着我才是最正确的行为。 他是来威胁的吗?最起码也是示威吧? 头脑风暴后,夏油杰对叶藏绝不仅仅是忌惮了。 阿叶状似无意道:“不过,现在想要见杰一面还真贵呢,一千万什么的。” 他说:“盘星教还是三井财阀的太太介绍给我的,怎么说呢,宣传很成功哦,杰君。” ‘三井财阀?那不是教派的超级大主顾吗?那个欧巴桑养了很多小白脸。’想到这,夏油杰的表情更难以言喻了,他是真的、真的不想揣测幼驯染的私生活,可他跟禅院甚尔同居时还跟一名富婆同居对吧,他们是三人行对吧? 他进入盘星教的渠道也太太太让人遐想了! 阿叶捧着茶道:“嘛,就是这样,见到杰君你健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谢谢关心。” 叶藏:“话说回来,之前你捡的小孩子……怎么样了?” 话题转换得太快让夏油杰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菜菜子跟美美子吗?” 阿叶:“哎?真是可爱的名字。” 夏油杰是真的关心“同胞”,尤其是他救出来的孩子,他表情都柔和了好几分:“她们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不管是先前的旧伤还是其他,孩子的新陈代谢速度很快。” “贫血也养好了,她们非常可爱。” 阿叶道:“来的时候看见了,那俩孩子在庭院里玩皮球。” 夏油杰的脸又僵住了。 “说起来,户籍问题…… 别看夏油杰口口声声要杀死猴子,他比五条悟懂普通人法则,跟叶藏说:“教徒帮忙上了户籍,跟我姓,夏油菜菜子,夏油美美子。” 可能是孩子养多了,阿叶身上有很深的小爸爸的气质,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夏油杰不回答都不行。 “学校呢?” 夏油杰:“这……” 阿叶:“她们之前应该被囚禁很久了吧,汉字不用说,五十音图认完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还是要让家庭教师补习一番才可以,至于剩下的,杰君你自己的偏差值很高,如果孩子没有接受义务教育,知识会多匮乏你知道吗?” 他重音咬字道:“你不会不准备让她们接受教育吧,杰君。” 夏油杰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确实,完全没想到! 这时,在门口偷听两人对话的小姑娘们冲了进来,拽着夏油杰的袈裟就说:“菜菜子跟美美子不要去学校,我们才不要跟猴子在一起!” 态度非常坚决。 阿叶用看孩子的慈祥目光看着她们俩,随即又对夏油杰投以谴责的视线。 大意就是:你竟然不准备让孩子上学吗,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杰君。 夏油杰:“……学还是要上的,如果换成文盲就不妙了。” “稍微忍耐一下吧,菜菜子酱、美美子酱。” …… 在那之后也不知道夏油杰是自暴自弃还是什么的,直接把菜菜子跟美美子安排进了惠所在的学校,他毕竟是超有钱的邪教头子,麾下信徒千千万,想要进歌好私立还是没有问题的。 菜菜子跟美美子莫名进了庆应,又跟惠同班。 菜菜子跟美美子憎恨普通人,她们入学后自成一体,宛若两个自闭症儿童,在她们眼中,班上的所有人都是猴子,只有津岛惠才是人类。 叶藏只跟惠提过她们一两句,没具体说两人经历过什么。 但惠,他只是表面冷漠,实际上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跟美美子菜菜子说上话,等一起升入国中部时,就成了能一起去商业街买可丽饼的关系了。 当然了,这跟他们仨在班上地位特殊也有关。 菜菜子不用说,看着就是不良少女,在校期间有跟隔壁校不良女高斗殴,差点进警察局被教育的传闻。 而惠酱…… * 等他们仨与顺平离开教室后,窃窃私语声才变大了。 “可恶,难道就任凭她们俩霸占津岛君吗?” 惠酱后援会的成员愤愤不平道。 “哎?但是没办法啊。” 身旁有女生弱弱开口道:“夏油姐妹,听说她们家是开寺庙来着的。” “神社?” “不,不是那种,更加有钱,有许多财阀会去参拜的那种。” “哎?那不是超级有钱吗?” “但是,我听说,就算是黑帮成员也会经常出入她们家的寺庙来着,所以……” “原来如此,她们家跟……” “应该是这样。” 有人压低声音道:“没办法,毕竟津岛惠家可是那个。” “别说了,要是被沉东京湾怎么办啊!” …… 惠:‘其实,你们说得我都知道。’ ‘怎么说呢,黑手党的传闻是国小时期开始的,明明那时候还能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家跟黑手党、黑帮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只是基于漫画进行臆想而已。’ ‘但是现在……’ 想到阿叶出门前的嘱托,惠又老成地叹口气。 “中原先生今晚要回来,他在俄罗斯实在是辛苦了,要多做点补身体的料理才行。”阿叶说,“回家时麻烦惠酱带点鸡蛋还有调味料回来了。” ‘按照户籍上的关系,阿叶是我的养父,中原先生是阿叶的男朋友,或许会转正?’ ‘四舍五入一下,即我的后爸是黑手党。’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我跟黑帮无关了。’ 第197章 第一百九六章 惠回家的路上会路过好几家中小型超市,LIFE就包括在内。 现在,他站在柜台前凝视着鸡蛋,一盒8枚的九州蛋上贴着半价的标签,旁边16枚入的也一样。 他来时比较凑巧,盒面上才贴上标签,上班族没来急的抢购,赶超市特卖的商业街主妇这时正在做晚饭,他获得了充足的思考空间。 ‘冰箱里快没有鸡蛋了吧……’ ‘阿叶一不在家织田作就做厚蛋烧,吃早餐时还会在高跟酒杯里打生鸡蛋,甚尔那混蛋也有这习惯,家里的鸡蛋总消耗得很快。’ ‘买两盒的话应该不会不新鲜吧?很快就能消耗掉吧?’ 在校时超受欢迎的酷哥池面,真心实意地思考起家用问题。 “喂——惠——”菜菜子跟美美子进店晃一圈,也买了晚上吃的小零食,还有清肠胃用的酵母,减肥跟时尚是女子高中生永恒的话题,诅咒师也不例外。 至于小零食跟可丽饼,甜点是装进另一个胃中的,吃多少都不算。 惠拿起两盒鸡蛋道:“马上就来。” 五分钟后,自助结算的三人走出超市,惠左边肩膀背着挎包,右手拎着塑料袋,菜菜子跟美美子跟他背同款包(学校发的),拉链上缀满了各种小饰品,走路时金属饰品互相拍击,响个不停。 她俩是异卵双生子,长得完全不同,菜菜子的头发是金色的,美美子则是黑色,班上有人怀疑菜菜子是去漂的金发,不良高中生不都喜欢染金色吗? 即便如此,班主任也不敢来问菜菜子,她可是全校皆知的不良啊。 美美子穿着就朴实多了,老老实实的校服,盖过脸颊的短发,平时不爱说话,成绩一般,不上不下的,她最出众的就是超可爱的脸。 一开始,同班男生以为美美子好说话,有不少人跟她告白,结果情书进垃圾桶,敢约到天台告白的人都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什么“长得像猴子还想跟人类谈恋爱吗”“虽说都是灵长类也差太多了吧”,少男心碎了一地。 菜菜子也很漂亮没错,本校的男子高中生没人敢找她,不良都认为菜菜子是“大哥的女人”,根本没上来打扰。 “说起来。”菜菜子瞅了眼惠手上的塑料袋,“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惠:“?” 他看着菜菜子,没懂对方的意思。 菜菜子单手挠头道:“你这人啊……”她道,“我是说架子啊、架子,你的那群小弟超崇拜你的不是吗?如果看到他们的大哥(aniki)手上提着一点都不酷的超市便利袋,绝对会梦想破灭吧!” 惠:“……” 他以月半眼看着菜菜子道:“你是认真的吗?” 菜菜子:“哈?这有什么不认真的?” 美美子看姐妹几乎抓狂,拽着她的衣角喊了声:“菜菜子。” 菜菜子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道:“听好了,对外形象可不是能随便抛弃的东西,一定要非常认真地经营才行。” “这可是夏油大人教给我们的。” 为了证明他的话,美美子不断点头。 ‘夏油大人啊……’惠脑海中浮现出夏油杰的形象——穿着五条袈裟,绑着半丸子头,站在高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不知道该说慈祥还是狡猾的笑容。 信众很吃他这一套,无论夏油杰说了什么,下面都有人大声应和,在迎合的人中,数上了年纪的贵妇最多。 年轻女性也有,完全是男女通吃。 出于各种原因,叶藏经常出现在盘星教的活动中,他不仅自己去,还会带家属,惠就是家属之一。 不知怎么的,惠印象中,每当叶藏跟夏油杰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夏油桑就会笑容僵硬,明明跟菜菜子美美子一起去他家拜访时不会这样。 夏油杰:被扼住命运的咽喉 回忆结束后惠说:“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是不能抛弃架子吧……” 菜菜子点头:“没错、没错,夏油大人可是教祖。” 在他说话的同时惠说:“他就像偶像一样。” “哈?”听清楚他话的菜菜子额角爆出好几个十字,连同美美子都危险地拿出了麻绳,当然了,她们很清楚,自己是绝对打不过津岛惠的。 “你说谁是偶像啊。”菜菜子抗议,“怎么可能,夏油大人是教祖啊教祖!” 惠思考了一下对方拿着麦克风演讲的样子,又回头看看菜菜子跟美美子的脸,勉强点头道,“教祖。” 美美子疯狂点头,菜菜子道:“对嘛。” “去买可丽饼吧。”她说,“旁边那家荞麦面屋,夏油大人超爱来着,打包一份带回去吧。” 等他们买完可丽饼都快五点四十了,再往前走段路就要分开,菜菜子他们回盘星教,惠回家,可就在最后一段路上,他们遇见了…… “啊!” “大哥(aniki)!” 惠的眼睛又变成了月半眼,心说:‘又来了……’ 菜菜子吐槽道:“所以说,不要拿那么丑的塑料袋啊!” 明明不是庆应的学生,却冲到惠面前给他老老实实鞠躬道:“竟然在这里遇见大哥,实在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梳着老派飞机头的青年看了眼惠手上的便利袋道,“请让我帮你提便利袋吧。” 惠:“不用,马上就要到家了。” 到家? 不良少年脑中的电灯泡被点亮了,他看看菜菜子跟美美子道:“失礼了,是要跟嫂子约会吗……” 话还没说话,菜菜子就用比不良更加不良的语气道:“说了多少遍,谁跟这家伙有一腿啊!”她说,“而且我跟美美子都在这里,我们是两个人,约会的话,三人约会吗?” 谁知道不良根本没懂她话中的意思,反而用皮卡皮卡的闪亮双眼看向惠道:“不愧是大哥。” 惠:“……不好意思,你是?” 不良并没有受打击,相反,他又是深深一鞠躬,定型啫喱都快绷不住他的飞机头了:“我是千叶的东将太,去年您远征时目睹过您的英姿,今天到东京参加社团活动,想不到会遇见大哥您,实在死太让人感动了。” 千叶?远征? 惠想了半天,突然道:“啊!” “吓死了。”美美子的肩膀都耸起来。 ‘原来是那个!’ 惠忽然想起对方口中的远征是怎么一回事了。 …… 这几年发生了不少事。 当然,合格的大人是不会让咒术界与政界的博弈影响到小孩子的,前几年,也就是叶藏术式才公布的那几年,是发生了不少暗杀事件。 一开始是针对叶藏的暗杀,一天都不止三四次,仿佛全世界的杀手都汇聚到日本了,在世界范围内活动的诅咒师也回到本土。 怎么说呢,他那术式,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两个人哦。 当时五条悟就说:“什么嘛,针对你的刺杀,比我当年都来势汹汹啊。” 从六眼诞生开始,五条悟就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不少人打着小时候好根除的想法下手,结果,在五条悟十岁之后,再也没人接刺杀他的任务了。 叶藏是跟五条悟煲电话粥时说的,他还是很悠哉,漫画正常画,甚至还会去学校参加升学考试,高中毕业后参加了东京大学文科2类的考试,很顺利地通过了。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开了外放,一边说话一边均匀搅拌高汤,“对我下手明显比对悟君下手要容易吧,我是普通人哦,敌不过子弹,悟君从小就能断断续续开无下限,跟我完全不同。” “对他们来说,我是简单级别的刺杀对象吧。” “哈?”五条悟完全不吃这套。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说,“我当年最多也就刺杀失败,你那里可传出不少血腥的传闻啊。”他当时正坐在高专的办公室里,难得没用绷带缠住双眼,上半身套着五十万一件的羊绒衫,腿无比张狂地敲在办公桌上。 “什么刺杀你的对象都会被用残忍的手段干掉。”他说,“下巴骨折,门牙磕在台阶上,身上连被开三枪……普通人的社会能干这事?会被判死刑吧?” “我都以为是《横滨野犬》的疯狂粉丝模仿的。” “这不是上面黑手党处置叛徒的标准方法吗?” 阿叶笑得眼睛都弯了:“某种意义上,也没有错。” 他看着天花板作思索状:“这种手段,应该是中原先生做的吧,准确说是他交给下属做的。” 五条悟:“啊?” 特级咒灵什么时候有下属了,这也太与时俱进了吧? 阿叶旁若无人地说着让人惊呆的话:“那也是他们太过分了,明明是针对我的袭击,却要拖上别人,不仅是惠、津美纪,顺平、小庄先生都被卷入其中了。” “黑手党跟黑帮都有不能祸及家人的规定,佣兵跟杀手这么不守规矩,就没办法了,必须一次性把他们打怕才行,否则孩子们的安全一点都没保障。” “打断一下。”五条悟说,“津岛家真的是政客世家对吧,不是什么黑暗世界的极道组织对吧?” 阿叶说:“悟君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五条悟:“这不是想象力的问题吧,你也太熟练了。” 阿叶:“为了取材、取材,漫画取材。”他说,“而且,上了年头的政治家族跟极道都有过联系,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缺少普通人社会常识的五条悟一脸冷漠:“我还真不知道。” 阿叶继续解释道:“如果是被打得全身粉碎性骨折,应该是甚尔干的,织田作的话,他很讨厌威胁孩子生命的人,不用担心,他已经金盆洗手的,是绝对会留下一条命的。” 五条悟回想某些佣兵的照片,心说被打成那样,不如死了算了,根本没有生存质量啊! 他说:“反正,现在根本没人敢接你的单子吧。” 阿叶含糊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五条悟道:“你之前被暗杀的数量,一天三次?四次?真的完全没受伤吗?”阿叶又没无下限,不可能没受伤吧?哦不对,等等,他有反转术式。 阿叶像五条悟肚子里的蛔虫:“其实,根本没用到反转术式。” 五条悟向猫咪一样对世界充满了好奇:“那是怎么做的。” 叶藏:“这是商业机密。”说着,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话。 另一头的五条悟听见“嘟、嘟、嘟”的忙音,狠狠地切了一声。 津岛家中,叶藏用小碟子试了一下高汤的味,发现正正好,他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微笑。 耳边传来呆板的呓语:“叶藏桑……笑了……” 阿叶柔声回答道:“怎么了,女生徒?” 声音是很柔和没错,实际上根本没看女生徒一眼。 她贴近叶藏,当然不能直接接触,“人间失格”克制女生徒,她傻乎乎地问道:“阿叶……开心吗?” 叶藏回答:“差不多吧。” 女生徒这几年过得非常开心,她的智力跟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只能说些简单的词汇,表达喜怒也很直白。 先前她被叶藏赶到东京湾住了好几年,都要住抑郁了,才被喊回来。 之后就成了阿叶的私人保镖,专门帮他处理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以及诅咒师。 女生徒的攻击性跟咒回原著中的诅咒女王祈本里香差不多,只要是让她觉得“欺负叶藏”的,都会被捏成饼饼塞进储物柜中。 佣兵不用说,大部分都看不见女生徒,诅咒师是能看见没错,但要到特级咒术师才能单挑她这种强度的特级咒灵。 如果是才出生的特级咒灵,一级咒术师也能对付啦,但那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来的暗杀者没人猜到,叶藏身边有女生徒。 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总而言之,女生徒做保镖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又过了一会儿,五条悟的夺命连环line来了。 悟君:等等等等。 悟君:特级咒灵的下属,那是怎么一回事? 叶藏:就是那么一回事啊。 悟君:? 叶藏:中原先生有事业心,他想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就出去工作了。 叶藏: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有了一大批追随者,现在的话,地位相当于会社的社长?差不多就这样吧,悟君还是别打听了,中原先生知道会不高兴的,就这样,我做饭了︿( ̄︶ ̄)︿ 之后的消息都是“未读”。 五条悟死死盯着屏幕,第一反应:‘阿叶竟然会用颜文字?还这么可爱?可恶,那我的jk力不是输了吗?必须要用比他更可爱的口吻才行!’ 明明是完全不重要的事,偏偏较真了。 之后才想:‘咒灵工作,开什么玩笑!他到底做什么了!’ 脑中又冒出一个念头:‘杰那家伙跟阿叶一直走得很近,他应该知道。’ 下一秒,这念头又被他自发性清空了,很简单,他跟夏油杰一直在赌气,夏油杰想法不明,五条悟的话,一想到夏油杰抛弃他让他变成了流浪猫就非常生气,主动联系杰就像是输了一样,他是绝不会先说话的。 ‘只能自己调查了啊。’他身体向后仰,脖子卡在椅背上,五条悟脑中冒出了荒谬的想法:‘不会真跟漫画一样去当黑手党了吧?’ …… 那中也去做什么了? “我不能让你一直养我。”某天,津岛家的餐桌上出现了如下议题,中也跟叶藏面对面坐着,“我来的目的是带你回去,阿叶的话,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回去的时机还没到。”他笃定地说道。 叶藏没说话,相反,他摆出了聆听的姿态。 “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多长时间。”他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与我们世界有很多不同之处,更有值得我学习的东西,但我不能躲在你的背后过悠闲的生活。” “这段时间我看了许多资料,对这里有大致了解,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有了规划。”中也道,“我想要保护你,阿叶,这种保护,不仅仅是成为你身边的保镖,我要做更多事,从源头上掐断(刺杀)。” “这是只有我能做的事。”他说,“我拿到出手的只有‘暴力’,我想通过‘暴力’来守护什么。” 中也想,叶藏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阿叶毫不犹豫道:“如果这是中原先生想做的事情,请放心地去做吧。” 他说:“我们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是宝贵的财富,本来,跟在我身边也太大材小用了。”他打断了想辩解的中也。 “中原先生不是能活在他人羽翼下的,这我一直知道。”他自嘲道,“我才是那个离开了他人就不知道该如何活着的人,能够跟您过这样一段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接下来,请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他说,“暴力也好,建立新的帮派也好,那都是您所擅长的。” 他轻声道:“森先生知道的话,也会很欣慰的。” “这都是为了回去的那天积攒宝贵的经验。” 异世界的森鸥外:“阿嚏——” 如果他知道叶藏说了什么,一定会辩白“不,我一点都不欣慰”! 哪怕是忠心耿耿的中也君,积攒了过度的经验后也有可能把他从位置上赶下来的好吗,他是组织的奴隶没错,上位没几年就被下克上,也太惨了吧! * 得到了叶藏的支持后,中也放手去干,很快就做出了成绩。 他对黑手党这一套实在是太熟了,虽说咒术回战的世界不如文豪野犬的世界混乱,这里的三不管地带也很多,毕竟有咒灵,佣兵业、杀手业发达。 只要是跟咒术界相关的领域,政府的掌控力都不强。 两年过后,中也已经是有独立走私航道,控制横滨一半港口的首领了,又过了几年,他建立,或者说是并吞的组织,在关东都排得上号。 且与逐渐衰弱的日本港黑不同,他控制着相当数量的佣兵与杀手,甚至还有诅咒师,家族的构成更偏向于俄罗斯或意大利的黑手党,会招来联邦调查局的那种。 织田作知道他的作为后只说了一句“果然是中原啊”。 这几年织田作在本世界的文坛传出名气,算是新生代排名很前的作家,此外,织田作的慈善事业干得如火如荼,名下有好几家孤儿院了。 至于“活过来”的甚尔君则表示: “哈?他真是闲得慌。” “被养着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由于甚尔“死过”一次,津岛甚尔的身份被注销了,狂喜的文治当然不会让这种不检点的小白脸再“嫁入”他们家中,严防死守,不给他任何上户籍的机会。 甚尔本人又不愿意用禅院的姓。 他又联系上了过去的女人们,最后兜兜转转一圈,竟然还改姓了“伏黑”,把名字挂在“消失已久”的伏黑爱花女士名下,摆脱了他讨厌的“禅院”。 那伏黑甚尔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一开始有叶藏雇佣他,保护孩子,当打手什么的,还有侦查、反杀一类的工作,甚尔赚得盆满钵满,都有钱去赌场大玩一番了。 那段时间惠过得痛不欲生,阿叶总说着“父亲跟孩子还是要相处吧”,并把惠委托给甚尔保护,早熟的惠一点都不想看见他的人渣老爹。 他还以为甚尔消失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等中也积蓄完力量,硬生生将叶藏名字从悬赏池中抽出来后,甚尔就失业了。 本来,叶藏完全不介意养着他,但文治不同意啊,他超级讨厌甚尔的,爱子跟他站同一阵线。 文治还痛心疾首跟叶藏说:“你已经有织田作了,我甚至不介意你跟那特级咒灵……”他说不下去了,这跨种族的恋爱太硬核了。 “总之,你身边有这么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偷偷去见夏油,还跟五条悟勾肩搭背逛街。” “禅院甚尔,绝对、绝对不允许进我们家门,听见了吗!” 阿叶只来得及辩解“我不是偷偷见杰君,我们有事要谈”,文治完全不听他的话,用那种“我已经如此退让了,你还想干什么”的谴责眼神看着他。 阿叶:“……我明白了,我会去跟甚尔君说的。” 文治的脸才雨过天晴。 之后,伏黑甚尔就过上了原来的生活,没钱就找富婆收留,或者干一两票,实在不行就去叶藏家打秋风求收留,惠每次看到他脸都黑如锅底,恨不得将他丢出去。 当然,以他的武力值还是做不到的。 为了将人渣生父扫地出门,惠做出了无数的努力,他跟中原中也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到后来,他跟中也相处的时间远胜过其他人。 这也是有原因的。 …… “远征千叶?”菜菜子看向惠,“不会是那种暴走族的活动吧?把当地的不良少年全收拾一顿,成为老大什么的?” 美美子也看向惠,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惠:“当然不是。”他怎么会干这么无聊的活动! 他根本不是暴走族好吧! 他别过脸去:“只是打工、打工。” 菜菜子&美美子:“哎~” * 惠口中的打工,是津岛家的传统保留项目,不仅他去过,后来拿下空手道全国冠军的津美纪,以及顺平都去过。 本来,咒灵就不是什么秘密,日本内知道的人很多,在跟惠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后,吉野家的母子也知道了咒灵,阿叶甚至通过自己的关系,给他们定了防御咒具。 顺平跟津美纪得到了能看见咒灵的眼镜,以及能有效击打咒灵的咒具。 叶藏的原话是:“我并不希望你们成为咒术师,坦白说来,没有咒力,身体又不够强韧,很难抵挡住咒灵。” “幸运的是,特级咒灵与一级咒灵只占极少数,一级以下的咒灵肉体勉强能对付。” “通过锻炼,就能获得对付二级咒灵的能力。” 惠也好,津美纪也好,甚至顺平,格斗类的训练一天也没停过,他们各有各的理由,惠是咒术师,津美纪将空手道作为爱好,顺平的话太厌恶校园霸凌了,想从根本杜绝被欺负的可能。 训练他们的人不仅有国手,织田作闲下来都会跟他们练两手,活动筋骨。 这就导致他们的格斗技实用性很强。 顺平问道:“这样的话,怎样判断自己能对付咒灵呢?” 阿叶言简意赅道:“事件。” 津美纪插嘴:“按照先前的说法,祓除咒灵需要专业的咒术师吧?” 惠也一个劲点头。 阿叶:“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没错,可日本的咒灵实在是太多了,咒术师根本忙不过来。”他低声道,“一些特殊的地方,生成咒灵的速度非常迅速,咒术师又不方便插手。” “我想,给你们练手真正好。” 仨孩子都没听懂他的意思,接下来,他们就被叶藏打包送到了中原中也那。 津美纪他们早就知道中也是特级咒灵了,但由于从小一直相处,中也又是让孩子憧憬的“帅气又讲义气的大人”,对他怕不起来。 再见到中也时,他还是穿着熟悉的西装三件套,外披黑风衣,与先前不同,他的脖子上敞了条红围巾,顺平看见红围巾时眼皮一跳,想它有特殊的象征意义。 “来了啊。”中也老练地招呼他们,直接切入正题道,“这附近的咒灵很多,我已经清理过一波了,可人的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它们很快就能再生。” “杂鱼多了也麻烦,一个一个清理过去太耗费时间。”他直言道,“我这里不适合咒术师过来,他们要听到交易内容就糟糕了,所以,交给你们了。” “把横滨港附近的咒灵都清洗一遍吧。” 三人对视后,被赋予重任的津美纪举手发问:“提问,为什么不方便咒术师过来。” “啊?”中也看一脸青涩的国中生们,“你们不知道我在这做什么?” 顺平:“说起来,好久没看见中也桑了……” 中也无语道:“这里是黑手党的走私仓库。” “???” 惠深吸一口气:“《横滨野犬》的那种?” 中也:“非要做那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普通的打工变成变黑手党祓除咒灵,三孩子都被炸晕了。 * 炸晕归炸晕,工作还是要做的,清理咒灵上,惠上手最快,这很简单,三人中只有他有咒力,能够强化身体,这几年他还在叶藏的帮助下调伏了新的式神。 随后是津美纪,她爆发力很强,力气较同龄人大了好几倍,她的空手道水准跟柯南里的小兰有的一拼,一记横踢能让水泥板破裂那种。 至于顺平,他力量跟速度不行,可准确度高啊!前几年,叶藏就有意引导他学习远程武器,暑假时更是由织田作带着,在夏威夷学习了射击。 弓箭、弩,各种枪支,他的环数都不错,织田作计算过,说他射击都能去参加青奥会了。 电击枪能够祓除二级咒灵,特制的咒具也可以。 为起锻炼作用,惠祓除咒灵跟他们是分开的,津美纪跟顺平搭档,一个远程一个近战,暑假过去后,他们不仅挣到了高额零用钱,也将横滨的咒灵清扫一空。 之后随着中也地盘的扩大,惠他们“打工”的地点也越来越多,千叶就是其中之一。 * “那一次本来是去废弃工厂祓除咒灵的。”惠诉说道,“不知怎么的,遇见了在工厂约架的暴走族,千叶离东京太近了,有人把我认了出来。” 他在东京的不良圈中很有名,前几年因痛揍骚扰本校女生的不良一战成名,据其他学校的人说,当斗殴结束后,只有惠哥一个人坐在“尸山上”,并将那些人的报复轻描淡写地说成“麻烦人的小事”。 此外还有传言,说是山口组的大汉(谁知道是不是山口组),收保护费时看见了惠哥,当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跟惠哥九十度鞠躬,喊“辛苦你了,大少爷”。 相关留言还有津美纪被称“大小姐”,与惠哥形影不离的补刀手顺平哥被称为“顺平少爷”。 一定是那个吧!极道组织的继承人跟左右手! 惠接着说道:“被以为是上门挑衅的了。” 菜菜子道:“然后?” “然后,我赶时间祓除咒灵,就把他们都打扒了。”惠无语道,“被认为是远征去踢场子的,之后去其他地方打工,本地的暴走族发现后都会一拥而上,顺平他们也被拖累了。” 在那暑假过后,他完成了千万不良的宏愿——制霸关东!成为了不良少年第一人! 听完前因后果后,菜菜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美美子也是,差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制霸关东?那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菜菜子,“还aniki……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错啊,惠,你也算统帅千万猴子了。” 惠:“那是什么?花果山上的猴王吗?” 他看着笑停不下来的双胞胎姐妹道:“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先回家了。” “喂——惠——” 无论后面人怎么喊都不回头。 至于原因…… 耳后根都红了的惠强装镇定走在路上,想到当年的中二行为,他尴尬得脚趾都要抠地了。 “说服他们太麻烦,干脆把人打晕了再祓除咒灵”,当年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可恶,那也不是很强力的咒灵,也不会伤到人,让他们打完也没有问题啊! 说到底,当时就热血涌上头,想把他们收拾一顿,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惠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他觉得任务完成率100%的杀手织田作,跟帮扶弱小同时又是黑手党教父的中也桑帅爆了! 尤其是他无意听见中也桑与毒贩的对话后。 “在我的土地上,不允许任何人贩卖毒品。”他仍记得那幅场景,中也桑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你违背了诺言,对我毫无尊重。” 毒贩惶恐到了极致,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中原先生……” 当时惠的脑海中就想起了《教父》的bgm,以及那句经典的“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对还是国中生的他来说,这幅场景实在是太刺激了,足以他存入脑中反复回味。 在对中也桑的憧憬下,感触仿佛热血高校头目一样,一个人放倒一群不良少年的事也很正常对吧?对吧? 然后,在他经过过开学后被不良少年行礼,一群人骑着机车听在庆应门口就为了迎接他远征结束,对他90度鞠躬齐声喊“惠哥,辛苦了”之后,他就不觉得帅了。 他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个大洞,将自己埋进去。 就连跟他一起长大的顺平都会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津美纪则担忧道:“就算是不良少年,也不能随意欺负,惠。” 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看他表面淡定,内心已经尖叫不少次,就连脑袋都要冒烟了。 最近,连中也那的“打工”都不常去了,就为了平复下心情。 * 回家后,惠深吸一口气道:“我回来了。” 阿叶立马出来迎接道:“欢迎回来,惠酱。”他接过便利袋道,“买了这么多。” 惠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正好半价打折,我看了生产日记,买的是最新鲜的。” 叶藏:“正好,我们家鸡蛋消耗得很快,辛苦了,惠酱。”他说,“明天中午吃蛋包饭吧。” 惠点点头道:“嗯。” 最近又到了全国大赛的备战期,津美纪每天都要在社团训练到很晚,惠坐了会儿柔术训练,他满头大汗地走进厨房,开了听碳酸饮料道:“最近,中也桑那里的‘打工’……” 叶藏一边装盘一边道:“完全没问题,听中原先生说,新来的孩子非常拼命……”阿叶笑道,“确实,那俩孩子相当优秀。” 惠:“?” * “乙、乙骨先生……” 明明是参加过械斗,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黑手党成员,面对穿白衣的少年时忍不住上下牙齿打颤,只见乙骨忧太将闪着寒光的武士刀严丝合缝地插入刀鞘中,回头,对他露出宛若悬疑电影中精神异常杀人狂反派的笑容道:“下一个在哪里?” 第198章 第一百九七章 “乙骨先生!”横滨黑手党大楼内,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看见乙骨忧太,猛地一惊,随即鞠90度躬大声道,“您辛苦了!” “辛苦了,乙骨先生!” “辛苦了!” 周围的人仿佛多米诺骨牌,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地鞠躬,乙骨忧太经过之路,没有一个人腰是直着的。 一开始他还诚惶诚恐,历练到现在已经很习惯了。 看他的样子,完全想不到几年前,乙骨忧太是怎样一副懦弱的样子。 乙骨在厚重的办公室门前停下,守在门口的保镖对他点点头,随即推开大门。中原中也正在跟部下说些什么,看见他来了当即止住话头,沉稳点头道:“忧太,辛苦你了。” 乙骨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笑容温和,甚至有些腼腆,与他祓除咒灵后的疯批笑容完全不同:“不,很感谢您给我们锻炼的机会,中原先生。” 他犹豫道:“不知道里香她……” 中也道:“里香还没有回来。”他又说,“报酬的话,一如既往打到你们卡上,这次来横滨是什么理由,研修?还是请假?很快就要回宫城吧。” “是短期研修。”忧太道,“还能呆三天。” “这样。”中也思考道,“横滨的咒灵已经祓除得差不多了,剩三天的话,去东京玩玩吧,阿叶好久没看见你们了。”他说,“今晚我正好要去东京一趟,要搭便车吗?” 乙骨:“我要问问里香,看她在横滨有没有要逛的店。” 中也点头:“我明白了,决定的话跟我说一声。” 乙骨:“麻烦您了!” 等他走后,来汇报工作的干部推推眼镜架道:“乙骨君这样,还真少见。” 中也道:“怎么?” 干部笑道:“下面人都说‘乙骨桑是凶猛的猎犬,到boss您面前就变得温顺了’。” 这本来是赞美中原中也御下有方的,哪知道中也眉头紧皱,用不善的语气道:“忧太君是阿叶的亲戚,只是来这里打工的,跟黑手党没有半点关系。” 干部心下一惊,立刻埋头道:“遵命。” 他舌尖一阵发苦,想谁知道boss是这样想的,小少爷惠君跟大小姐津美纪还好,偶尔来“打工”身上却一派少年气,看过他们的人都想,boss什么时候会让他们接触道上的事务,接手庞大的黑手党帝国。而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这是当然的吧!只要是看过乙骨君笑容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的实力,他背着的武士刀不仅能切咒灵,人也是一样,祈本小姐也是,明明还是女孩的年纪,却危险地让人心惊,不,应该说是危险的妩媚才对。 不少人以为,他们是被作为左右手培养起来的。 ‘谁知道boss根本不这样想。’干部腹诽道,‘让他们来打工,真的是打工而已。’ ‘果然,是叶藏桑的问题吧?叶藏桑不希望未成年人接触黑手党事务,boss就把他们隔绝在外,真是……完全无法形容,boss大丈夫的威严呢?!’ 干部:‘是妻管严吧?’ 不近女色,没有继承人,将对方的子女当成自己的子女栽培,这种互为半身的关系,在道上并不少见,他们可是讲义气的黑手党人。 可是,只要见过叶藏的人,都无法在他身上冠以“兄弟”的名头。 他实在是太像神经纤细的艺术家了,简单说来,就像养在纯金鸟笼里的金丝雀一样。 干部:‘品味出众啊,boss!’ 中原中也:“???” …… 乙骨抱着装武士刀的刀套,在人来人往的一楼等候处坐着,他望着天花板出神,放空思绪。 15分钟后,祈本里香出现在门口,看见他时还挺女生气地跺脚道:“又比忧太晚了一步,真是……” 他很没脾气地将手放在后脑勺上,眼睛笑得弯弯:“抱歉啊,里香。”因先前的活动,早上拨至两侧的刘海又荡回中间,遮住光洁的额头与过于锋利的五官。 两人交流了一会儿祓除情况道:“刚才,中原先生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叶藏先生家。” 里香道:“可以啊,已经好久没见过叶藏了。” * 叶藏跟乙骨忧太一直保持联系。 在他跟祈本里香十岁之前,不过是寒暑假时去宫城,教导两人对咒术的应用罢了,任凭忧太问:“呐,横滨真的有港口黑手党吗?”也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忧太跟里香一直很兴奋,怎么说呢,他们是良民没错啦,可日本的小学生,谁不希望漫画照入现实呢?他们都是咒术师了耶,是主角团的配置哦。 忧太悄悄跟里香说:“如果真有港口黑手党就好了。” 里香老气横秋道:“一定有哦,忧太。” “如果没有的话,阿叶早就拒绝了吧?” 咒术师的修行是从觉醒咒力那一刻开始的,阿叶对御三家颇有微词没错,也承认他们形成体系化的锻炼法。 先用咒力锤炼肉体,增加强度,一步步进行术式开发。 8岁的暑假时,将锻炼法交给忧太他们。 里香对成年男性向来没好感,叶藏身上却无那类人的威胁感。 他文弱、可亲又体贴,强势的女性很难不喜欢他。 他发给里香跟忧太一人一只橡皮鸭,像是澡堂里在水面上飘着的那种。 9岁的里香还没来急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就听见小黄鸭“吱嘎吱嘎”叫个不停,忧太手中的也一样,两人都手忙脚乱起来。 只有叶藏在边上悠哉悠哉地解释道:“咒力有强化躯体的功效,只要能日复一日地淬炼肉体,假以时日能到达单手举起轿车的程度。”他补充道,“当然,要有足够多的咒力量。” “要把调动咒力当成呼吸。” “通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就能达成。” 里香脑子转得快,她举起鸭子道:“所以,只要没运转咒力,它就会响对吗?” “是这样没错。” 咒力是怎样调动的? 里香闭上眼睛。 ‘激烈的负面情感,愤怒、悲伤、恐惧……’ 不断叫唤的小黄鸭停了下来。 叶藏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他有点像15岁的黑时宰,又温和地像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 他轻声道:“里香君很有天赋哦。” 祈本里香有些高兴,但想想她咒力从哪来,上扬的嘴角又挂下去。 倒是乙骨忧太,捧着响个不停的小黄鸭手忙脚乱。 “怎么办,里香?”第一反应是向比他大一岁的女孩儿求助。 里香也不管随便提议,她说:“想想不开心的事?” 对方立刻抗议道:“但是,跟里香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已经想不起那些事情了。” 叶藏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大口狗粮:啊,这就是年轻人的纯爱吗? 里香被忧太的直球打了个红脸,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叶笑着打圆场:“时时刻刻都想不高兴的事,生活也太压抑了,我有更好的方法。”等俩孩子齐刷刷看向他后,叶藏宣布道,“一起看电影吧。” * 未来五条悟训练虎杖的方法非常好用,乙骨从被《咒怨》吓得瑟瑟发抖,到能面不改色看B级片,只经历了半年。三年级的暑假,叶藏再见到他们时,已经能将咒力均匀地覆盖在身体上了。 “果然,咒力量上忧太很出众。”检查后叶藏宣布道,“里香对咒力的操控很精细。” 就算身体强度不及乙骨忧太,里香也比寻常人强太多,日复一日的咒力循环,让她在意外事故中逃过一劫。 10岁那年,里香跟忧太在商业街附近遭遇了一场车祸,肇事司机驾着火车站,这种吨位受害者一般都当场死亡。 里香有咒力打底,又受到过短期训练,除了推开忧太外,她还做出紧急处理,顺着车惯性倾的方向调整,终究没让自己的陷入滚轮的碾轧中,在外人看来,她被砰的一声撞到几米开外。 忧太吓懵了,好在他只懵了一瞬,立刻到里香身边呼唤:“里香?里香?” 祈本里香是头破血流没错,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立刻道:“我没事,忧太。”她感到一阵眩晕,强行按捺不适,“只是脑震荡。” 急救车来得很快,检查后发现,里香最严重的就是脑振荡,其他都是擦伤,明明被撞飞了很远,内脏跟骨骼一点问题都没有,简直是奇迹。 只能用运气形容的奇迹。 只有里香跟忧太知道,她被撞得很结实,如果没有咒力保护身体,绝对会死。 事故发生后,忧太偷偷用儿童手机给叶藏打电话,说明了当时的情况,阿叶在隔天就跑到宫城探病。 里香住的是多人病房,奶奶很嫌弃她,没来探过几次病,到头来跑得最勤的是乙骨忧太,偶尔忧太的妈妈也会来看她。 同房的女病人很同情里香。 她们听说了,里香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跟母亲,只跟奶奶独自一人生活(她没说奶奶与自己关系冷淡),过着辛苦的生活。 叶藏来时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里香入住的是东帝医大第二十六分院,对大城市的医生来说,宫城的病院是乡下地方,池面也好、有钱人也好在他们这都是稀缺产物。 阿叶探病时带了昂贵的水果,人长得又帅气,短短半天便成了明星人物。 里香半躺在床上,她只是讨厌成年男性而已,却知道是谁救了自己的命,整体说来,她心地纯净,否则也不会被忧太吃得死死的,看她跟忧太的共生关系,完全被套牢了。 “这次,非常感谢。”她低头道,“如果没有叶藏先生,我绝对活不下来。”不知道咒力的用法、不锤炼身体,遇上车祸只有死路一条。 阿叶当然不会居功,他是真的喜欢孩子,在织田作的影响下,他对未成年人越发照顾。 未来的咒术师,现在只是幼崽,能好好地活下去不是皆大欢喜吗? * 五点,祈本里香与乙骨忧太坐上了中也的后座。 本来,按照中也的咖位,肯定是有人帮他开车的,但他很不耐烦这一套,除非谈判,或是参加宴席,都自己开车。 一开始,忧太跟里香还有点惶恐,那可是中原中也啊!《横滨野犬》里的干部,现在看来似乎成了boss?这算不算漫画完结后的续集? 《横滨野犬》连载7年后迎来了完结,跟所有jump系漫画一样,停在了打败无数对手、解决了大战留下的祸患、横滨迎来和平时。最后一话是织田作收拾了所有的行李,从老旧的公寓中搬出来,他将一本外壳写着《独居》的笔记本塞入纸箱,这一幕给了特写。 现实世界中,织田作之助的第一篇小说就是《独居》。 中原中也、太宰治、中岛敦等人每人给了一个镜头,太宰治换上了沙色风衣,中原中也开了瓶红酒,中岛敦不知听见什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说是交代了每个人的结局,又什么都没说,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乙骨忧太将现实跟漫画连得很紧,完结时他还怅然若失,想要是能看见他们的未来就好了。 每个追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 谁知道他望眼欲穿等番外时,却发现叶藏潇洒地一丢笔,宣布他们的故事结束了,这几年中除了画他的奇诡漫外,就是画不同走向的《横滨野犬》。 最火的是身份反转的黑敦白芥,首领宰跳楼时赚足了眼泪。 乙骨忧太本来死心了,但在他跟祈本里香第一次来横滨后,又升起了希望。 中原中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成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那段时间,漫画爱好者的乙骨狂喜,还有什么比现实追番更爽的吗? 乙骨:没有!绝对没有! 在发现中原中也跟漫画中刻画的一样,又强大又仁义,关爱下属,甚至不允许毒品在横滨内流通后,他恨不得举双手表示“中也先生是最棒的!” 看漫画的时候他就最喜欢中原中也,发现对方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后,他激动得不行。 倒是里香嘀咕了两句:“把现实画进漫画,真的没问题吗?” 横滨黑手党成员:并不是现实映入漫画,是漫画塑造现实来着。 ‘简直是大型cosplay活动。’ * 津岛宅的厨房中,叶藏跟织田作正穿着围裙忙碌,织田作负责将白萝卜与土豆切成均匀的薄片,叶藏则在炖高汤。家里的三个孩子也没闲着,被打发去扫除。 “惠君、津美纪君,还有顺平君。”阿叶忽然提高嗓子道,“今天晚上,家里会来客人。” 惠停下揩窗框的动作道:“是小庄先生吗?” 顺平掸开桌布道:“小庄先生的话,算不上客人吧,最近,他经常来找叶藏。”他还顺便插嘴道,“阿叶是要开新作了吗?” 叶藏道:“还在考虑中。”他说,“故事只能说有雏型了。” 津美纪从二楼下来道:“跟中也桑一起来,应该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叶藏哑然失笑道:“可没什么港口黑手党啊。” “真要说的话是横滨黑手党吧,中原先生也没起响亮的名字,就随便叫叫。” 惠见叶藏没反驳就说:“所以,真是黑手党成员?” 津美纪也猫猫探头道:“真是?是中岛敦还是芥川?” 叶藏哭笑不得道:“怎么会,都说不要把漫画跟现实弄混了。” 顺平吐槽道:“只要是看过中也桑跟织田作桑的人都会弄混吧?” 惠跟津美纪一起点头。 叶藏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是比惠跟顺平大一届的前辈。” 织田作啊了一声抬头道:“叫乙骨是吧?” “忧太君是亲戚家的孩子,一起来的还有里香君。”叶藏回头对他们道,“全名的话分别是乙骨忧太君跟祈本里香君,都是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 “哎?咒术师天赋吗?”顺平道,“该说是真羡慕呢,还是真麻烦呢……” 如果不是他接触的是叶藏,同时有咒术师、0咒力、低咒力有咒灵的叶藏,在知道咒灵存在,又发现自身无咒术师天赋后,顺平一定会非常难过。 可叶藏家的人员构成实在是太驳杂了,关系也说不清,特别是顺平在咒具的加持下也拥有一定自保能力。 在他心中,咒术师没什么高于普通人的地方。 ‘梦想的话,当然是做导演了。’ ‘咒术师那么危险的工作,还是算了,我也不是什么想拯救全日本的英雄。’ 奇妙的是,津岛家的孩子没哪个是想成为咒术师的,津美纪目标考入警校,成为日本第一的女警,惠的话,现在还不知道该做什么,叶藏总跟他说不用着急,等找到梦想再去实践也不迟。 反正他才国中。 五点五十,中也差不多要到了,织田作忽然发现家里啤酒没了,惠主动去买。 他们家东京闹中取静,周围植被覆盖面积大,因此,周围也没有便利店,近的便利店要徒步走10分钟。 惠没什么意见,反正跑惯了,且对国中生来说,10分钟的路程不是轻轻松松? 谁能想到…… …… “紧急情况。”监督捧着工作用机不断擦汗,“千代田区樱田门附近发现一级咒灵。” “什么?!”执勤的工作人员腾的一声站起来。 “樱田门?”一瞬间的功夫,身上就汗湿了,那人一边走一边道,“喂喂,开什么玩笑,那不是东京超有名的富人区吗?” 富人区跟普通住宅的待遇不同,就像咒术师一般驻扎在东京跟京都一样,都内的咒术师永远是最多的,全国优秀的人才跟政客都汇聚在东京。 东京内也有阶级划分,千代田区是政治经济中心,少量住宅属于政客家属,樱田门那块植被覆盖绿高,住宅寸土寸金,住那的不是财阀就是高级官员。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惜命,这几块地方,一级咒术师定期巡查,确保将咒灵掐死腹中。顺便一提,那里形成咒灵的速度很快,负面能量过多。 “怎么会出现一级咒灵?” “目前还不清楚。”监督一边擦汗一边道,“总之,已经派咒术师过去了。” “五条悟吗?” “怎么可能,一级咒术师,绝对够用了吧。”监督说,“这个点,有空的只有禅院家的咒术师了。” 御三家跟咒术协会的关系,可以说互相辖制、互相成全,每年咒术协会能发掘的素人咒术师数量是有限的,他们中愿意成为咒术师的更寥寥无几。 绝大部分咒术师都是有家系的,出自或大或小的家族,父母辈或祖辈中有咒术师。 小家族的还好,出身大家族的,都是家族咒术师,绝不可能听咒术协会差遣。 因此,以御三家为首的大家族跟咒术协会签订了协议。 他们派家族咒术师帮咒术协会处理任务,提取高额抽成。 一级咒灵的话,野路子出身的平民咒术师少有能对付的,让禅院家的一级去正合适。 至于去的禅院是谁…… * “一级咒灵?”禅院直哉向后仰脖梗,发出清脆的声响,“那种东西,随随便便派二级咒术师去就可以了吧。” 咒术界的特点,二级咒术师处理一级咒灵。 禅院直哉的评级是一级咒术师没错,可他真正的实力已经到了特别一级咒术师水平,只是出于各方原因尚未申报。 “话是这么说,禅院桑。”监督赔笑道,“附近能万无一失处理一级咒灵的只有禅院桑了,那可是在樱田门,能完美处理的话,不就能让政界的人物看见禅院桑的能力了吗?” “哈?”听见这句话禅院直哉反而不爽了,“你这是说,我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吗?” 禅院直哉这人看上去很矛盾,明明穿着和服,满脑子不符合时代的封建思想,却偏偏打了一排耳洞,头发是漂得很浅的金色。 说他时髦又应该把人送到男德修正版,古怪得很。 监督大惊失色:“不不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干脆拿手帕擦干额头上的汗珠。 直哉也没太纠缠,他说:“怎么样都好,快点完成任务回去好了。” 此时他已经到达任务地点附近,监督在后面喊道:“记得放帐啊,禅院桑。” 也不知道直哉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嗤——”直哉当然听见了,他嗤笑一声,刚准备行动—— “轰隆——”听见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 “嗯?” * 咒术协会内。 “樱田门、樱田门、樱田门……” 监督三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不断地碎碎念着。 “还没想起来吗,三条前辈?”路过的监督看他这副模样,伤脑经道,“刚才开始一直这样,樱田门的话,不就是超有名的全是政客跟有钱人的住宅区吗?” 三条还半闭着眼睛做冥想状,他抽空回答道:“不对,不仅仅是这样,那里一定住着什么大人物。” “哎——”后辈走到办公室自带的泡咖啡机前,对监督来说,熬通宵是家常便饭的事,办公室内常备咖啡。 他嘀咕道:“内阁成员也都是大人物吧……” “啊!”他话才说完没多久,三条就爆出一声响亮的“啊”,他腾地一声站起来,靠背椅给他推得一阵晃荡,差点倒地。 “想起来了——”三条两眼放空,平视前方道。 “他就住在樱田门啊!” “什么?谁?” 其他监督都被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吓到了。 “那个啊!那个!”因大为震撼,三条的语言系统出现了问题,“那个”了半天后才道,“消除咒力术式的拥有者,津岛修治!” “他登记的住址就是樱田门啊!” “津岛修治”,这名字几年内没在咒术协会想起过,可以淡化他存在的背后,是协会人深深的恐惧与高层的忌惮。 也只有五条悟偶尔出入协会时会半威胁地说道:“啊啊,跟阿叶约了一起去吃可丽饼,工作快点结束吧。”以提醒监督们,这人还悄悄潜伏在日本内。 没办法,他的术式实在是太强悍了,阵营构成也很离谱,又有防卫省宝贝一样将他护着,近况打探不到,有难以想象与之对阵的后果,干脆就无视他了。 他可是连六眼无下限都能抵消掉的超强诅咒师。 不、不对,政府一直不认可他的诅咒师身份,并对咒术协会提出强烈抗议,到现在,叶藏的性质都没定下来。 后辈监督手一抖,咖啡泼在了瓷白的地面上,他赶快蹲在地上揩拭,口中不住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的。 同僚有反驳三条的:“他那样的人,怎么能确定住址啊,津岛家不是政治世界吗?东京内的房产一定很多,樱田门什么的,随便找一栋宅邸填上的吧?” “而且,要他住在樱田门,不就安全至极了吗?他的术式,咒灵对上根本是无解吧。” 三条坐回原位,漏气道:“也是。” “是我大惊小怪了,真的非常抱歉!” …… 此时此刻,前往便利店的惠…… “啊。”一级咒灵大咧咧地出现在他面前。 经历过暑期“打工”的惠一秒钟都没愣,迅速做出反应,手影叫出玉犬,自己则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抄出类似于三节棍的咒具。 织田作、中原中也与伏黑甚尔都是格斗大师,其中织田作与甚尔熟悉各种武器的用法。 惠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自身又是纤细型的,力量不足、灵巧有余,他跟着三人学过各种格斗法与武器的使用方式,终于总结出自己的一套。 目前,他的格斗式跟中原中也最为相近。 去年,他就在织田作的看护下独立祓除一级咒灵,今年更是在横滨遇见不少,逃到樱田门的一级咒灵没来急做出反应,就被玉犬前后夹击,毫不留情的撕咬让它发出阵阵哀鸣。 惠看准时机,跟玉犬打配合战祓除了咒灵。 他跟寻常式神使不同,精通体术,更喜欢在祓除的过程中自己莽上去。 无独有偶,在惠棍棒落下,祓除咒灵的瞬间,禅院直哉也赶到了,或许是他跑得太快眼前出现残影,那一瞬间,他竟然将惠看成了记忆中你的另外一个人。 直哉诧异道:“甚尔——” 喊的声音非常大,且情真意切。 惠臭着一张脸抬头道:“啊?” 直哉终于看清楚了惠的黑脸,发现他不是甚尔后,刚才流露的真情又收回去,一秒钟变脸道:“你跟甚尔是什么关系?” 他心中不断盘算:‘这张脸,是甚尔君的儿子吗?肯定没错,按照年级的话,甚尔君一定有孩子了,可恶,他竟然跟外面的普通女人结婚了吗?这真是玷污了甚尔君的血统!’ 随即他又想到眼前的少年独立祓除了一级咒灵:‘看他的年纪,估计15岁还不到,好吧,勉强承认有实力,这是当然的吧,他是甚尔君的儿子,如果没有压倒性的强大根本说不过去。’ ‘看他的样子,应该有咒力?’这样想着,禅院直哉又扫视现场,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玉犬。 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谁叫十影法这么多年没现世过呢? 更何况,只要继承十影法的不是自己,禅院直哉一缕不感兴趣。 直到…… “回来吧,玉犬。”这一声传入直哉的耳中。 他臭着一张脸,掏了掏耳朵:‘玉犬,这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 距离樱田门一公里外的麦当劳内,穿黑西装的男人与火山头咒灵面对面坐着,当然,在服务员的眼中,只有自言自语的男人。 漏瑚讥讽道:“结果,你试探出什么了?” 额头上有十字缝线的男人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漏瑚狠狠一拍桌子,麦当劳的白桌上留下两个巴掌印,他说:“一级咒灵算得了什么,我可是被他身边的特级咒灵打得只剩半边身子,起码也要特级咒灵吧!” “嘛嘛,别这么说。”他双手合十,搭成拱桥状支撑着自己的下巴,“对上那样的术式,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在解决掉他之前,再强大的咒灵也只是送菜哦。” “果然,有那种作弊的术式在,根本没法行动嘛。”这么说着,男人瘫倒在椅背上,“挪开他身边的天与咒缚,牵制住在横滨的咒灵,当他孤身一人时用人类的方式送他上路,之后命运才能回到正轨。”他对漏瑚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这一次,虽然没达成目的,却有了新的发现。”男人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个时代,果然很特殊啊,不仅有六眼、咒灵操术、0咒力的天与咒缚,还有十影法。” “十影,用得好的话,御三家说不定会下场,毕竟,现在的平衡完全被津岛修治打破了。” 他说:“再等等吧。” 漏瑚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他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手指抓着已经留下巴掌硬的大理石桌面。 空气中的温度不断升高,男人眼前的景象因热气蒸腾而变得格外扭曲,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阻止漏瑚的行为,反而颇有耐心地笑道:“这样的话,很快就会招来咒术师哦。” 漏瑚的笑容越发狰狞了:“无所谓。” “如果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 …… 津岛宅中,走在乙骨忧太与祈本里香前的中原中也,忽然停顿脚步。 乙骨忧太问道:“怎么了,中也桑?” 中也的感知力不是很强,只是在那一瞬间,他的直觉提醒自己,有什么不对,可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思忖一秒道:“不,没什么。” 随即推门而入,对匆匆赶来的叶藏道:“我回来了。” 几年过去后,叶藏的身高终于定格在一米八一,他跟武侦宰似乎很像,又似乎有很大差别。 不是身型长相的问题,是气质,气质将他们完全分成了两人,同样是带着温柔的笑容,武侦宰的温柔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叶藏的笑容则是一汪清泉。 无论如何,武装侦探社的太宰都不是个孱弱的人,他身材修长,体术不算好,可站在那儿,没人会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 叶藏就不同了,他站在那,哪怕把背挺直了,也只会让人觉得文弱。 腼腆、不自信、自怨自艾,需要保护,这是叶藏对外的标签,对某些人来说,也是他的保护色。 五条悟曾吐槽过:“阿叶是那种一边柔柔弱弱微笑,一边开领域把咒灵秒成灰的人。” 曾经当过“人质”的夏油杰若听见他的高论,一定会举双手表示赞同。 但他弱小吗?他真的需要保护吗? 叶藏先对中原中也道:“欢迎回家,中原先生。”随后又对乙骨忧太他们道,“快点进来吧,难得来一次东京。” 这种类似于主妇迎接男主人回家的情景,让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说不出话,他们对叶藏的原初印象是黑时宰,一个眼神就把他们吓得两股战战的那种,柔弱版的叶藏不是没看过,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不对。 差点都要打冷颤了。 还是里香反应得快,她迅速用手肘撞了一下乙骨忧太,用口型说“笨蛋”,随即对叶藏露出笑脸道:“打扰了。” 乙骨忧太也笨拙地低头道:“打扰了。” 15分钟后,门铃又响了,织田作说:“惠回来了,我去开门。” 谁知道惠不是一个人来的,织田作看着他的臭脸,与跟在惠身后脸更臭的禅院直哉道:“你朋友?” 惠猛地摇头:“怎么可能,他自己要跟上来的!” 禅院直哉:“甚尔君在吗?” 惠:“你看,他来找那个人渣。” 直哉:“喂喂,就算你是甚尔君的儿子,也不能这么说他,他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你这样的弱者要对强者心怀尊重。” 惠:“嘴非常臭。” 织田作缓慢点头,对直哉道:“禅院甚尔的话,不在这里。” 直哉立刻问道:“他在哪?” 织田作思考道:“应该在双人床上?” 直哉:“啊?” 织田作:“要不然就在赌马场上。” 等理解了双人床的意思后…… 直哉:‘不愧是甚尔君,像他那样强大的男人当然会有无数的女人,他受追捧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实力的证明。’ 但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都会吐槽:不,小白脸跟你眼中的“有很多女人”绝对不一样。 …… 横滨,京滨港。 穿黑西装的大叔望着在天空中翱翔的海鸥,吹着腥咸的海风,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 他们都是黑手党成员,在中原中也手下做事,对首领很崇拜,安于现在的生活。 像他们这种靠暴力吃饭的人,能在□□退潮的平成年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已经很了不起了。 忽然,其中一人指向不远处的波涛道:“喂喂,那是什么?” 姓鸟井的大叔眯着眼睛道:“好像是人?” “海难?” “怎么可能,天气这么好,哪里有海难。”他道,“肯定是入水自杀。”话是这么说,他已经用脚后跟碾灭了烟头,并脱下外套跟皮靴,一跃而下。 横滨土生土长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水。 同伴眯着眼睛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热心肠啊。” 十分钟后,湿漉漉的白西装包裹着青年,他蓬松的短发吸满了水,狼狈地贴在脸上,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面容姣好,有高挺的鼻梁跟精致的下巴尖。 鸟井还没给他做人工呼吸,就见人咳了几声,呛出大量海水,随即悠悠转醒,鸢色的瞳仁倒映着横滨的蓝天。 他看见了湛蓝的天空,丝丝缕缕的云彩,与盘旋的海鸥,吸入鼻中的空气一如既往带着海水的咸味,至于浸泡过海水后的黏腻—— ‘我在哪里?’ 第199章 第一百九八章 咒术回战世界的横滨黑手党不可能像文豪野犬似的一家独大,国家层面来看,政府对横滨的管控相对强力,珍贵的航线把控在国家机器手中。中原中也的黑手党组织成立以来,被地方监察局找过不知多少次,就为找到他走私的证据。 于是,当dead apple片场跑出来的太宰治享受完横滨的夜晚后,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座井然有序,不受外国势力摆布,百姓安居乐业的城市。 不是没有武装势力,是他们都由明转暗,黑手党成员扫射军警,血洗警署是绝对不可能的。 太宰治一晚上没说,第二天清晨,他坐在集装箱上迎接横滨的黎明。越过海平线的旭日不曾变化,城市却迎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东京地标大厦、摩天轮、市中心的mall还在,商业街的布局没有改变,细节上,本土品牌与有分量的国外大牌都是太宰没见过的。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眺望右前方的港口中心带,气派的轮船停靠在口岸,远道而来的游轮、吃水颇深的货船停在那儿,背景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太宰面含着笑意,那里本该有横滨的标志性建筑——五栋通体漆黑的大楼,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不,要说有也是有的,有一座气派的、前两年刚刚落成的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港口的海员对那栋大楼讳莫如深,太宰推测大厦的主人是本地帮派,掌握着几条走私航线,在关东地区颇有势力的那种。 “没办法,谁叫横滨是亚洲最大的港口之一?”他眺望从海平线上缓缓驶来的货船,是从哪里来的?美国?还是俄罗斯? “政府的管控再强,只要他们张开五指,漏出一点点小利益,就足够底下的人挣得盆满钵满。”他眼珠微转,几秒钟内脑中划过无数点子,“从大厦的新旧程度与当地人的态度来判断,帮派崛起不过这几年的事,在此之前,他们长期处于低潮状态,转折点是什么,真让人在意。” “而且……”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眼睛弯出温柔的弧度:“这张脸的辨识度也很高。” 完全不同的新世界、扑朔迷离的局面,穿越来的契机是异能力奇点,至于回去的方法,一点头绪都没有。 即便如此…… 太宰双手托腮,翘着腿,他脚下是不断拍打岸边的卷着白边的浪花,就这浪花拍岸的声响,他哼起了自创的殉情之歌。 “一个人是不可以殉情的,但是但是,两个人就可以哦~” …… 在津岛家吃饭的中原中也完全不知道后院失火,横滨又天降太宰,他涮着寿喜锅中的牛肉,享受难得的家庭气氛。 禅院直哉跟叶藏打了个照面后就认出对方是谁,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对咒术师来说,能够消除咒力的叶藏无疑是洪水猛兽,他很想问叶藏跟甚尔是什么关系,甚尔君的孩子怎么会住在他家,在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僵着一张脸说“失陪”,没有打扰津岛家的团聚时间。 这几年,中原中也越发能感受到森鸥外的辛苦,统领组织与分管一部分是完全不同的事,饶是有叶藏帮他出谋划策,他也觉得脑壳疼,比起跟政客谈判,他更愿意做镇压任务。 想到这他又猛地摇头,难得的闲暇时光就不要考虑组织的事情了,年纪轻轻就跟森先生一样发际线倒退也太悲惨了。 平行世界的森鸥外:中也君,你礼貌吗? 餐桌上,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都很拘谨,他们对面的惠跟顺平也一样,唯一自如的就是津美纪,她很适应“长女”的身份,喜欢照顾他人,谈吐又让人舒服,能恰到好处地安抚住祈本里香他们。 叶藏跟织田作都不喜欢介入年轻人的交往,吃完饭收拾好餐桌后,很快把年轻人赶走,随便他们打电动还是看电影,切磋也无所谓,他们仨凑在一起聊天。 聊天的内容也是天南海北涵盖各方面,不知怎么的叶藏说起隔壁首领宰的现状。 “……跟织田作搭档解决了好几个案件,现在在警视厅都是榜上有名的侦探,如果乱步君不在就会找太宰先生。”他接着道,“才破除了一起人口走私案,受害者都是年幼的异能力者,货船停在港口要把人运往俄罗斯。” “那里的中原先生将港口黑手党治理得不错,就是裁撤了许多部门,从当年能够跟国家机器抗衡的第一武装组织变成了森先生在时统一关东的组织,说是把横滨的港口牢牢把控在手中……” 首领宰当然不可能用赞美的语调来形容中原中也,这话是叶藏美化过好几个度的,对方可嫌弃地表示“小矮人就是小矮人,根本守不住我打下来的帝国”什么的。 中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心有余悸道:“那个我真辛苦啊,组织变得庞大就难以面面俱到,放弃关西的大部分地盘,保留重要航线,可是断尾求生的好方法,真弄成与国家抗衡的庞然大物,组织一定会从内部开始崩塌。” 阿叶先起身,从冰箱里端来了下酒小菜,又打趣道:“是中原先生的经验之谈吗?” 织田作也不怎么着家,一方面他要进行文学创作,要去各地积累经验,另一方面,他的慈善事业办得如火如荼,要经常去福利院慰问,可今天他跟叶藏说了一件怪事,并提出希望叶藏去看看。 “是千叶的民属福利院院长跟我提到的。”织田作说,“院中有一个孩子得了怪病,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时毫无征兆地倒下,在医院做过全身检查后发现他很健康,脑部没有肿瘤,就是一睡不醒,像植物人一样。”他接着说,“更奇怪的是,长期的卧床与输液没带来肌肉萎缩之类的后遗症,他保养得很好,昏迷后跟原先没有任何区别,肌肉也很强健。” 叶藏静静地听完,在织田作讲述的过程中,中也的眉头逐步拧紧,他放下酒杯:“被诅咒了吧?” 织田作:“我也这么想的。” 叶藏陷入沉思道:“千叶距离东京也不远,我找个时间去那‘采风’。” 织田作猜到他会这么说,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这诅咒勾起了叶藏的回忆,他微微颔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一点一点:“最近几年,因原因不明诅咒陷入沉睡的人很多,千叶的还是我接触的第一起。” “咒术协会将全国各地的沉眠者编号,上周我看时已经有1861人了,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东京都市圈内,其余人也多聚集在关东。”他说,“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是有组织有目的地挑选人。” 别问叶藏怎么知道的,他逛咒术协会的内网就像在逛自家后花园。 说道幕后黑手,中原中也想起另一件事道:“那个禅院家的人不是说,樱田门这里突然出现一级咒灵吗?这样拙劣的试探,是咒术协会吗?” 叶藏摇头:“应该不是,这样说不太好,可咒术协视人间失格如洪水猛兽,对他们来说,眼下各方按兵不动的三角形局面是最好的,绝不会贸然打破现有的平衡。” 他的神色与前几年略有不同,非要说的话,比起少年时期,他变成了沉稳的大人,文弱纤细的标签无法从他身上撕去,此时的叶藏身穿黑色高领打底衫与同色的裤子坐在沙发上,双手捧马克杯,静静分析的模样,只能用智慧与可靠来形容。 从他身上看不见疯批的影子,也看不见太宰治特有的黑暗特质,纤弱却充满智慧,这是外人对他的第一印象,知名的艺术家、学者,就应该是他这样。 当然,换成五条悟跟夏油杰,定会对他做出别样的判断,五条悟从来都宣称,他的宁静与弱势只是假象,真正的叶藏疯得难以想象,弱小只是他的保护色,方便扮猪吃老虎。 中原中也顿悟:“又是他?” 叶藏点头道:“应该。”他又扭头道,“所以,下周要麻烦织田作带我去千叶了,或多或少能从昏睡者身上得到消息。”他小声抱怨道,“真是的,如果不是咒术协会将登记在案的被诅咒人士集合在一起,又不愿意让我解咒,也不用到处找漏网之鱼了。” 织田作当然同意。 * 中原中也口中的“他”是不知名的诅咒师。 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从叶藏发现他开始,就致力于给叶藏等人添堵,试探也好、雇杀手也好,对叶藏的敌意比咒术协会都大。 阿叶本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试图找到这人的真身,可观察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人似乎有无数个身份,每次都从不同渠道发布任务,根据杀手的描述,他的长相、身材、性别、年龄,少有相同的。 不知怎的,有一句话让叶藏上心了,“额头上有一排十字缝线”,很难说是组织的标志还是某种行为艺术,对此,叶藏有意跟织田作说:“他们的行为模式,像共用了同一个大脑,不仅行为目的统一,雇佣杀手的途径,浑水摸鱼的手段,以及不愿让自己被发现的意图都一模一样。” 织田作思考后道:“与其说针对你,他所想抹杀的,是‘人间失格’的术式吧。” 叶藏的表情像是发现了老鼠的猫,只想伸出爪子将猎物玩弄一番:“我也是这么想的,不仅如此,他鬼祟到了古怪的地步,我查过‘额头上有一排十字缝线的组织’,没有这样的诅咒师集团。” “个人行为的话,就更站不住脚了,目前为止我从未表现出对诅咒师不利,个人恩怨也能直接pass,这样看来,他的目的值得玩味。” “晚上我跟中原先生也说一声,让他关注一下,或许会拖泥带水,拽出些有意思的事。” 目前为止,横滨黑手党的爪牙并未发现“额头上有排十字线”的人,为更方便搜查,叶藏正在用中也的名义收购“天眼”——某日本公司自主研发的监控设备,直到去年为止,还被政府投入大规模使用,今年年初,这家公司陷入了泄露隐私的丑闻中,目前股价一跌再跌,已经撑不住了。 …… 乙骨忧太他们这,先是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后是津美纪出来打破了僵局,她提议一起玩游戏。 中原中也给了他们高额的打工费,顺平、惠跟乙骨忧太都是喜欢电动的game boy,宫城那游戏卡盘的种类远逊于东京都,他每次来横滨时都会去任天堂店搜刮一番。 游戏买回来后还要找人一起打,这么多年过去了,乙骨忧太的校园关系网就没拓展过,除了祈本里香只有一名相熟的学弟,结果往往是他跟里香一起打电动。 津美纪的话,在顺平不在场时也会补上空缺。 以游戏会友后,众人很快熟络起来,开始分享祓除咒灵生活,还有升学问题。 起先是顺平提起:“咒术师的话,有官方设立的高等专门学校,你们会选择升学吗?” 祈本里香听后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升高中。” 忧太放下掌机,补充说明道:“高等专门学校是很不错,但我跟里香还是更想考大学,现在的偏差值不能代表未来的,按照现在的成绩往下考,应该能上偏差值不错的公立,我们并不准备将祓除咒灵当成一生的事业,以后想踏入社会的话,毕业院校跟所选专业就格外重要了。”他不好意思道,“更何况,叶藏桑跟咒术协会的关系不太好,冒然前往的话,对叶藏桑也不好吧?” 乙骨忧太的想法跟惠一致,后者像被cue到似的,不断点头。 之后两圈人又说了点校园生活,包括社团活动,校园名人等,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自己就是校园名人,还是其他学生不敢靠近的那种,可跟乙骨关系不错的那位学弟,是年纪风云人物,人际关系还很好。 叶藏给他们送点心时,正听见乙骨忧太在说:“……虎杖君的短跑成绩已经破奥林匹克记录了。” 津美纪惊呼道:“那怎么不去当运动员呢?” 乙骨无奈笑笑:“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吧,虎杖君自己不太想离开宫城,说要照顾爷爷。” 叶藏也不是控制欲很强的人,对忧太的交友不是很关注,光是漏入他耳中的几句话,就让叶藏脑中冒出了“天与咒缚”四个大字。 他还正儿八经地思索了一会儿:‘真的不是咒术师吸引咒术师吗?’ …… 中也享受难能可贵的假期时,远在横滨的太宰治给自己找到了新的工作。 横滨老商业区的西北角有一座灰扑扑的小楼,二楼到五楼的窗户上贴着宣传语,大楼靠墙的位置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小型广告牌,有“板木律师事务所”“长岛侦探事务所等”,广告牌的年份已久,内置的led灯管破的不成样子,在夜幕中忽明忽暗,寒碜极了。 上个月,五楼搬入了新租户,一群没有正经职业的年轻人合伙办了个万事屋,假扮情人、出租男友、代收快递、家政服务……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做。 这样的万事屋在日本并不是少见,能办下来的却不多,他们的业务多而驳杂,广而不精,与其雇佣万事屋的一日男友,不如去牛郎店寻找慰藉,或者去专门的出租男友店里。 就在昨天,万事屋来了命新人,让店长九里希娜惊喜不已,直呼他们的生意有了希望。 傍晚时就急急忙忙把人推出去“工作”。 “几太!几太!”九里希娜扯着嗓子大喊道,“来工作了,是代送玫瑰哦,一定要让客人感到春天般的温暖。”她说,“记得给客人抛个wink,说不定还会再来关照我们的生意。” 染了一头黄毛从老冰箱里摸出一听啤酒,手忙脚乱地吸完涌出来的泡沫后抱怨道:“哎——这样的话,我们不就成男友专门店了吗?” 店长翻白眼道:“可以出租的男友只有几太君一人,也太可怜了吧。” 昨天来的新人化名上司几太,是超会说甜言蜜语的池面。 不一会儿,戴着黑框眼镜的“上司几太”走出来,他的打扮很低调,是优衣库买的卡其色羊毛罩衫,内搭白衬衫,西装裤也是浅色系的。 蓬松的发尾洒落在脖颈附近,明明脸上架着封印颜值的黑框眼镜,却还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九条将杂物间分给上司几太当宿舍,谁叫这家伙用那张帅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哭诉他无家可归呢? 九条眼尖地看见了他手上的漫画:“啊!我珍藏已久的《横滨野犬》!” 上司几太可怜兮兮道:“借我看一下啦,店长~” 年轻女上司的心一下被击中了,她恍惚了一秒,反应过来后为隐瞒自己的失态假咳道:“真是没办法,借你一下好了,就一下下哦。” 化名上司几太的太宰治拖长音道:“嗨~~谢谢店长。” 后者捂住狂跳的小心脏,差点背过气了。 太宰治看了眼封面上的黑时宰,勾起别无二致的笑容,心道:‘原来如此,我是漫画人物吗?’ 第200章 第一百九九章 在家休整几天后,叶藏随织田作一同前往千叶。想要探望福利院的病人,需经过院长的同意,织田作提供的理由很完善。 “听说了原君的事后,阿叶无论如何都要来探望他。”明明是该加重语气的句子,织田作却说得毫无波澜,“院长说《横滨野犬》是他最喜欢的漫画……” 昏迷的少年跟福利院院长一同姓原,说是院长的半子也不为过,这位院长先生经营福利院尽心尽力,发自内心地喜爱收养的孩子,对他们的爱好了如指掌,先前原院长提到过,昏迷孩子痴迷于漫画,最爱的作品是《横滨野犬》,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会在他的床头边念《横滨野犬》的官方小说,以期他能醒来。 即便如此,院长也没想到,织田作真能将作者请来,他不关注文学界,只知织田作活跃于慈善团体间,对他的其他工作一概不知。 原院长深鞠一躬道:“真是……太麻烦您了,织田先生。”他还摘下眼镜,捏住鼻梁,情绪镇定后才带领叶藏等人去看病人。 昏迷者名为原守助,住的是公共病房,最近三名病友先后出院,只余他一人插着鼻饲管,仰躺在床面上,院长凑近握着他的手说:“守助,叶藏老师来看你了。”之后又以殷勤的眼神看向叶藏。 阿叶的外出打扮,与在横滨活动的一日男友“上司几太”君很像,都是一身浅色,罩着柔软的外衫,毫无攻击性。 叶藏走到床的另一端,握住原守助的手,人间失格,发动。 术式的效果立竿见影,缠绕在原守助脑部的咒力如潮水般退却,阿叶还没说话,就看见原守助颤抖着眼皮,半睁开眼睛。 院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这一切,医学奇迹都形容不来,昏迷了几个月的患者被喜爱的漫画家抓了一下手就醒来,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在院长惊喜的呼唤声中,叶藏跟织田作对视一眼,只见阿叶微不可查地一点头,用口型道:是诅咒。 * 原守助苏醒后,叶藏跟织田作很快离开千叶,他俩坐在新干线上,吃车站便当的同时讨论原守助的情况,叶藏说:“醒来之后没有任何异常,目前看来,诅咒没发挥应有的效果。”他夹起一搓雪蟹肉道,“又或者,使他陷入昏迷的诅咒不具备其他效果?” 织田作喝了口咖啡:“那样的话,为什么要浪费咒力?” “我也在想。”叶藏眼神扑闪道,“对感知敏锐的咒术师来说,自己的咒力像夜幕中的星星一样明亮,打入人的身体内,如果没别的意思,会不会是为了标记。” “标记?”织田作才慢悠悠地掰开一次性筷子,他开始吃第二盒便当,没办法,成年男性,尤其是消耗巨大的成年男性,食量也深不可测。 “哎,没错。”阿叶陷入思索,隔壁世界的太宰治也时常这样,但他很少跟别人解释自己的考量,而将所有秘密独自一人扛下来。 在这方面,叶藏与他完全不同,他是在努力隐瞒自己的无聊与阴沉,可织田作跟他说“无论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再加上私小说爱好者特有的倾诉欲,偶尔会跟人滔滔不绝说自己的发现与猜测。 “诅咒师普遍认为,自己跟麻瓜是两种生物,即便2000名被诅咒的普通人同时死亡,也不会引起轰动,到底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干出这种事。” “以撼动咒术界为目的,将他们变成咒术师才更有可能吧。” 织田作“啊”了一声,波澜不惊道:“能做到吗?” “术式合适就可以。”叶藏言简意赅道,“咒术界有种说法,越是动荡的年代,会出现惊人的术式,同样,超规格咒术师的诞生,也昭示着动荡的未来。” “咒灵操术、无下限、十种影法术,甚至连我们都能被接受。”他冷静指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说着说着,他嘴角又挂上一抹微笑,这笑容怎么说,不像叶藏过去那样软绵,也不同于首领宰常带的讥诮,更有种看好戏的“疯劲”。 偏偏他的语调无比柔和:“我们等着看就行了。” 织田作扭头看叶藏,他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叶藏的侧后方是矩形窗,他们正路过内陆海,远远望去,只能看见晴朗的天与碧波荡漾的大海,配合叶藏白皙的脸蛋,这幅场景称得上美轮美奂。 似乎是被织田作看得有些害羞,阿叶用柔软而不安的语调呼唤道:“织田作?” “没什么。”相对年长的男性感叹,“你也成熟了啊,阿叶。” “哎哎?” …… 阿叶是注重社交与礼节的人,回来前,他在千叶车站购置了伴手礼。 枇杷是千叶县的特产,当地衍生出各种枇杷制品,包括枇杷糖、枇杷大福,还有枇杷叶做成的止咳品等等,依照友人的爱好,他挑选了好几种礼盒,最甜的自然送给五条悟。 直接去高专看人是不可能的,那一定会触碰领导层敏感的神经,顺便一提,他们早就妖魔化了叶藏的形象,认为他在“洗脑”上非常有一套,不允许他接触咒术界的幼苗。 阿叶: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张牙舞爪的五条猫一股脑拆开印着“上等枇杷”的大福礼盒,工作时缠在脸上的绷带乱糟糟地堆成一团,阿叶称赞道:“悟君还是一如既往地爽朗,脸完全没变。” 五条悟直接“嗤”一声道:“你不是也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啊呜一口咬下半个大福,边咀嚼边含糊不清道,“一点都不好吃,虚有其名、虚有其名。” “景点礼品的话,很多都这样吧。”叶藏安慰道。 五条悟还一边啊呜啊呜一边说:“硝子也是你也是,根本就冻龄了。” 阿叶毫无压力地说:“这点上,杰君也是一样,穿上校服能混进高专。” “哈。”五条悟露出小夫脸,“那是因为他太老了,高专时代开始就长得像30岁的老头,话说回来,这么多年都做招摇撞骗的工作,他的脸不会看上去更神棍了吧?” 阿叶给他倒了杯茶水,冲淡枇杷大福的古怪味道,嘴里说着些“杰君会伤心”之类的话,短暂的寒暄后,五条悟两条腿一翘,用下巴尖睥睨叶藏道:“所以,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只是叙旧吧?” “当然不是。”阿叶轻快道,“我在千叶有了奇妙的发现,想要同你分享一下。” “……原来如此。”十几分钟后,被五条悟评点为“难吃”的枇杷大福一个都不剩,罪魁祸首对叶藏点头道,“我会注意的,受害者两千人,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真是大手笔。” 叶藏问:“你接触过昏迷受害者吗?” 五条悟道:“完全没有。”他说,“我可是日理万机,该死的老橘子把我使唤得团团转,不是去祓除咒灵,就是搞定诅咒师反叛,有空还要去看我亲爱的学生……”他嘲讽道,“普通人的昏迷,短视如他们,怎么可能在乎。” 叶藏道:“说的也是……那就麻烦你去看看了,使他们昏迷的咒力,我格外在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找到咒力的源头。” “不过悟君。”他继续道,“就生活现状来看,完全成社畜了。” 他促狭道:“谁能想到当年说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悟君会成为温和的鸽派。” 换个人听见中二期发言,早就用脚趾抠出东京铁塔了,五条悟完全不同,他还臭屁道:“你懂什么,我的选择都是有意义的。” “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真正颠覆咒术界的下一代,一扫老橘子的余臭。” 阿叶:“那还真是堂皇的正道。” …… “‘我的选择都是有意义的’”,叶藏点评道,“这是隔空传话吧,真难评价,你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夏油杰的脸上带着神棍的笑容:“如果来只为了说这么事,你完全可以离开了,阿治。” 夏油杰的叶藏ptsd依旧没好,只要看见曾经的幼驯染,他就会带上阴谋滤镜,他相信叶藏不会无端出现在他面前,每一次出场都是有的放矢的。 ‘就像现在,他肯定是在警告,还是说他在暗示自己跟五条悟有联系?对他来说是有关系好还是没关系好?完全搞不明白。’ ‘阿治在想什么?’ 夏油杰不懂,可他大为警惕。 接着,叶藏也跟夏油杰说了一遍千叶发生的事,他甚至把自己的猜想都说了,还道:“如果我猜想正确,全民咒术师的世界就有建立的可能,恭喜了杰君。” 夏油杰心中一悚:‘他一定是在内涵我,绝对!’ “你搞错了概念,修治。”他解释道,“我的主张跟那位诅咒师完全不同,我的理想是减法,通过消灭所有的非术士建立新世界,他是将普通人变成术士,咒术师之所以是同胞,能互相理解,是因为我们从童年时期就跟社会格格不入,因此更加团结,普通人变成的术士不会有相同的基础,他们突然获得力量,心灵上还是弱者,就像拿起枪的孩子。” “这种人,绝非我的同胞。” 叶藏点点头:“杰君你果然是保护珍稀动物的拥趸啊。” 夏油杰:“不、不是……” 叶藏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既然主张不同,就由我来进行下一步推论吧,这推论跟你也有关。” 叶藏的语气太认真了,夏油杰不由正襟危坐。 “假设说,对方只是留下标记,就证明,他尚未掌握能够颠覆咒术界,制造咒术师的术式。”叶藏抬起一根手指,“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如何确定,自己会拥有这种术式呢?” “按照咒术界的一般推论来看,术式的来源有二,咒术师与特级咒灵,咒术师的话很容易,靠拉拢,或者控制人的术式,就能将人拉入自己的阵营内。” “第二种,咒灵。”顶着夏油杰越发惊悚的眼神,叶藏道,“完全控制咒灵,并将咒灵的术式据为己有,是不是很耳熟?” “是你的术式哦,杰君。” 夏油杰强装镇定道:“这只是你的推论,说是无稽之谈也不为过。” 叶藏没有反驳他的说的,相反,还好脾气道:“是这样没错,杰君你也可以不相信,当作我俩的闲聊罢了。” 夏油杰:‘这样一说,反而不能不信了……’ ‘仔细想想,阿叶对局势分析向来有一套,我当年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他却提前猜中了,简直就是预言家。’他一抬头,看向叶藏温和的笑脸,更觉心惊。 只要叶藏一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就想到当年弱气开解自己的叶藏,“被骗了”都不足以形容的他心情。 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他认真道,“我会注意这件事的,虽说都是诅咒师,目的完全不同,就不是家人。” 在脑花并不知情的时候,他意外上了特级咒术师们的关注名单。 …… 叶藏为了咒术师的未来而奔波时,横滨的太宰治如鱼得水,咒术回战世界的科技水平跟文豪野犬世界并行,很快,他就给自己弄到一套完备的假身份。 以太宰的能力,当然不用纡尊做小小的万事屋打工人,可出于各种原因,他没辞掉这份工作,而是借着灰色工作的遮掩,在三教九流的势力中徘徊。 这点雇佣他的万事屋店长九条希娜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太宰治是热爱漫画与文学的青年,在事务所的隔间内住了没多久,就捧回大量的文学书籍,几乎要把隔间堆满了。 此外,他的指名率也非常高,可以说万事屋的收益全靠他了。 “假扮男友,备注:一同参加前男友出席的酒会,要狠狠打前男友的脸。”九条万事屋下单的途径有二,电话下单或者网站接单,派发任务前需要先付定金,完成后再收取另一半。 “特殊指名:上司几太。” 店长看完这一条后扯着嗓子道:“几太,有人指名你完成委托——” 打工的金丸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翻看新一期的jump:“果然,又是几太君。” “你也有任务,别闲着。”店长双手叉腰,“帮隔壁街道的欧巴桑换灯泡,交给你了。” 过了好一会儿,太宰治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可店里没有国木田独步,自然无人训斥他。 “你是喝酒了吗,几太?”正咕咚咕咚灌啤酒的金丸道,“黑眼圈也太重了吧,走起路来就像丧尸。” 太宰轻快道:“一边喝着大吟酿一边看书,回过神来天都亮了。” “哇,那不是看了一夜,可怕。”金丸道,“看什么,漫画?” 太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夫妇善哉》《风博士》之类的……” 金丸露出不学无术的迷茫脸道:“那是什么,上世纪的漫画作品吗?” 九条店长听不下去了:“笨蛋,是文学书啦文学书。”她跟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的金丸不同,是读过短期大学的,且她在读书时代,最好的就是国文,对国内著名作家有一定了解,“都是无赖派的作家,《人间失格》你总听说过吧,太宰治写的。” 金丸来劲哦:“哦哦,那么厉害,所以剩下两本都是太宰治写的?”背景音是九条店长“当然不是”的吼声,他转而对太宰道,“原来你喜欢太宰啊,他的《人间失格》我读过节选。” 九条无奈扶额道:“全日本的成年人没读过的也很少吧,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谁知道,太宰治一笑,眼睛弯得像是画在布上的晴天娃娃,他说:“正相反,我最讨厌太宰了。” “那种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并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反倒对九条道:“假扮男友的工作?没问题哦,有什么特殊要求吗?”他都不口花花殉情了,既然说讨厌“太宰治”当然是查过对方的生平,不仅如此,还将太宰所有的作品都走马观花似的读了一遍。 出于自我厌恶性,他对这世界的文豪太宰治都没有好感,他甚至后悔自己随口一说将“上司几太”当成化名了,这可是对方早期的笔名,当成化名,就好像自己是“太宰治”的狂热粉丝一样。 殉情的毛病暂时也治好了,有那功夫不如多看两遍织田作的小说。 他想:‘那可是织田作的小说啊。’ ‘终于、终于看到了。’ 九条店长看着附录要求惊呼道:“不得了,客人选择了最高级别的服务,她要你出现的场合,竟然是婚礼。” 金丸插嘴道:“前男友不会是新郎吧。” 九条店长嘴角抽搐道:“没那么狗血,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场婚礼中,新娘跟新郎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是他们邀请的宾客中,有一位是跟客人反目成仇的前闺蜜,这位闺蜜姑且称为A,跟客人的前男友B在一起,客人气不过,要找到他们这最帅气的,最会哄人,最有恋爱感的人一起参加婚宴,甚至表示愿意提供西装,只要他们的人够帅够专业就行了。 男性的话,最会说甜言蜜语的往往在牛郎店,但那些男人身上都有种独特的气质,不适合出现在婚宴场合,听客人说,这次婚宴非常高档,她也是挺其他人说,万事屋的出租男友气质高贵,才选择他们家的。 这场打脸行动绝对不能失败。 金丸跟九条的脑袋都要挤在屏幕前了,边看边感叹道:“真严格啊。”九条忧心忡忡地看向太宰治道,“没问题吧,几太。” 太宰道:“完全没有问题。”他说,“不过,为了能够表演得天衣无缝,应该先跟客人接触,并且交换情报吧。” 九条道:“对方也是这么想的,还说要带你去买西装,没问题的话,我们约时间?” 太宰治点头:“完全没有问题。” …… 三天后,横滨洲际酒店。 铃木驾着关门为议员配置的轿车,将津岛文治送到横滨洲际酒店门口。今天的安排非常简单,横滨选区的鸟取议员邀请文治参加女儿的婚礼,除了文治外,还有大批与他有交集的政客、商人,完全将女儿的婚礼场合,当成了社交工具。 铃木感叹道:“怎么说呢,鸟取小姐应该会很难过吧?” 熟悉他们家作风的文治冷哼一声道:“这倒未必,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婚姻也是政治联姻,无论是新娘也好新郎也罢,作风都很不成熟。” 铃木感叹道:“原来如此,这就能理解了。” 下车后,鸟取议员带着一大堆人迎接文治,到场的议员中,文治算身份贵重的,年纪轻轻就攀升至高位,还没有结婚,无论从投资价值还是其个人能力来看,都非常突出。 这几年,津岛家的人一跃成为政界明星,除了国家扶持外,两位议员都有与之相配的手段,听说英子议员被提名为下一任的东京都知事,当然要趁对方没上任前,好好攀关系了。 文治议员跟英子议员是亲兄妹,找他也一样。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文治做事都很谨慎,几次鸟取议员想开话头,谈谈最近的新法案,他都没有接茬。 在文治扫视在场人之际,一抹熟悉的身影,撞入他的眼中。 文治:嗯? 嗯嗯嗯嗯嗯????? 他睁大眼睛。 修治怎么会在这里! 第201章 第二百零零章 ‘为什么修治君会在这里!’文治举起高跟酒杯,挡住自己的半张脸,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向右侧,他以自己5.1的目力发誓,在那里的绝对是他宝贝的幼弟——津岛修治君! ‘他是来做什么的,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 雇佣太宰治的人名为大门芳子,是新娘鸟取惠美的后辈,这两人读得都是私立教会女中,鸟取惠比大门方子高一级。 两人家庭背景都很好,学生时代,是女生团体的中心人物,又都在戏剧社,对大门芳子来说,鸟取惠美是亲切的前辈。 不巧的是,抢走大门芳子前男友的沧岛在女中也是知名人物,当年她跟芳子同班,一个是戏剧社的社长,一个是文学社的社长,不仅是小团体的头目,还是学校时髦的引领者,这样的两人,当年就互相看不顺眼,碍于“只有对方家世同自己相配”,还是当了很多年的塑料姐妹花,大学联谊都会一同出场的那种。 大门芳子自忖什么都不必沧岛差,甚至在男女关系上,她要比沧岛更受欢迎,原因当然是她比沧岛可爱!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会被沧岛抢走男友,真是奇耻大辱!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更加帅气,更加优雅的新男友。”说这话时,芳子背后冒起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刚带着太宰治买了合适的礼服,正如推荐的那样,九条万事屋的小哥长得非常帅气。一举一动也带着奇妙的韵律,总之不是寻常家庭能培养出的,芳子上回看见与他气质相符的,还是历史悠久的华族的公子哥。 可不是《斜阳》里那种家道中落的华族,是经营至今的世家哦世家。 “看到几太君,我就知道,这回一定能够胜利!” “话是这么说。”太宰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捏着习惯搅拌饮料,“真的没问题吗?我只是万事屋的跑腿而已哦,也没什么不得了的背景,一下子就会被拆穿吧。” “没关系没关系。”芳子热切道,“几太君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了,说到底翔太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只是会社的公子而已,华族的话,很多都不愿意像商人一样在外抛头露面,到时候我找个理由就行了。”她陷入畅想之中,“身份的话,就说是大学生,要找个没有熟人在的私立学校才行啊……” 太宰没打断她,对女士,他的态度向来不错,此外大门芳子带他参加的婚宴中有议员到场,他也想趁机了解一下平行世界日本的政界情况。 ‘涩泽的话,以敦君跟芥川的能力,打败他绝对没有问题,可俄罗斯的老鼠还在那里,这个世界跟我们那的时间流速究竟是如何计算的?以防万一,还是快点回去吧。’ ‘回程的方式无非是再开异能奇点,这世界可没异能力者……’ 想至此,太宰脸上却没露出慌乱之色,相反,他颇有闲情地睨了角落一眼。 ‘果然,那是代替品吧。’ 咖啡馆的一角,一米高、通体漆黑的咒灵站在那,不停地念叨着“熬夜、咖啡、熬夜、咖啡”,它机械性的复读中,充斥着社畜的心酸与悲哀。 横滨的咒灵是被乙骨忧太他们清理一空没错,他们清理时也是分类别的,一级咒灵与二级咒灵的伤害性较大,直接祓除,三级咒灵与四级咒灵最为常见,勉强能与人类社会共存,他们也不会太管。 太宰来这世界后,撞见不少咒灵,大多对人类无害,他甚至能从它们的碎碎念中,判断出这是怎样一种生物。 ‘是怨念吧?’ ‘在24小时咖啡店熬夜工作的上班族,不得了不得了,人的怨念竟然能形成这种东西。’他陷入沉思,‘人流量的话,这家不过与m记之流的快餐店持平,这么点人就能形成怨念生物了吗?真可怕。’ ‘既然这样,学校跟病院怎么办,怨念会更多吧,昨天,九条店长的肩膀上附着小玩意,她喊腰酸背痛,也就是说,怨念是可以影响现实的。’ ‘强大的怨念会造成事故,但跑遍城市,并未看见大型的怨念,也就是说,他们被清理掉了。’想到这,太宰的眼角荡着笑意,‘清理他们的,是官方组织,还是民间团体?又或者,是黑手党?’ “几太君?几太君?”芳子的呼唤将太宰扯回现实世界,他换了个姿势,依靠柔软的皮垫,“我在听哦,芳子酱。” “总而言之。”芳子做了个出拳的动作道,“一定要将翔太狠狠地比下去,绝对要好好表现,几太君。” * 太宰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风度翩翩,芳子带他买的是成衣,穿在太宰身上也很贴,买的时候,不仅是芳子,连见惯帅哥的柜姐都看得小鹿乱撞。当门童拉开车门,让从轿车内躬身走出,踏上横滨洲际酒店的地毯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汇集在他身上。 “喂喂,那是什么情况。”年轻女性埋首在同伴身旁,以手遮口道,“也太帅了吧。” 芳子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些人都在看太宰,即便如此,她也深感自豪,掩唇小声呼唤道:“几太君。” 太宰便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什么事,芳子酱。” ‘对,没错,就是这个眼神!’芳子在内心惊呼,‘哪怕是我跟翔太君热恋时,都没有这么热切的眼神,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人。’ ‘这等演技,绝对能让在场所有人羡慕!’ 芳子将金钱关系与感情分得很开,她不会沾沾自喜,想‘几太君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只在心中赞叹‘几太君的演技实在是太棒了!’ 果然,芳子才带太宰走入大堂,女伴如同潮水一般,哗啦啦涌来。 芳子不得不跟太宰说:“你先去自助区转转吧,几太君,我马上就过来。” 谁知太宰挽着她的胳膊道:“哎?这种场合要把我丢下吗?”他用含情的眼眸盯着芳子,眼角嫣红,面带桃花,“也太狡猾了吧,芳子酱。” 他的语气可以说轻佻,也能说可爱,总之,热恋感是营造出来了。 女伴中有一名为杏奈的,跟芳子关系不错,立刻对她说:“那就把男友君留下吧,芳子酱,我们有许多问题想问男友君。”语毕还回头,对眼中闪烁着八卦光芒的同辈道,“呐?” 剩下人齐刷刷地点头,发出“呐”的音节,现场气氛一下女子会起来了。 芳子很享受众人的瞩目,她假咳两声,面上是止不住的骄傲:“真拿你们没办法,只能问几个问题哦,我还要带着几太君去祝福鸟取学姐。” 众人小声欢呼,哪里记得“几个问题”,簇拥在一起问到。 “几太君?是男友君的名字吗?哎——好可爱。”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芳子酱?” “有罗曼蒂克的故事吗?” “几太君是大学生吧,哪所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从这一系列的问题中能看出,问问题的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芳子新恋情的关心程度,远低于“上司几太”。 这时要是上司几太搭话了,很容易被认为对芳子不忠,“池面很难专一”,这是社会定论。 太宰还记得,自己是来打工的,他要完美扮演芳子的一日男友,因此,他只回答了几个安全的问题,剩下全交给芳子。 这种姿态无疑让芳子更有面子,她成为了现场最受瞩目的女性。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沧岛跟翔太,原本,沧岛还准备带着翔太到芳子面前转一圈,刺激她的同时展现自己的魅力,谁知道芳子竟然带了池面过来。 翔太酸溜溜道:“还不知道是哪里雇来的牛郎,将那群肤浅的女生迷得团团转。” 沧岛不同意他的话:“有这样谈吐文雅的牛郎吗?他一看就受过高等教育好吗?说不定是哪里的华族。” 翔太敏锐道:“你怎么知道牛郎说话的方式,不会是……” 沧岛本来就没多喜欢翔太,跟他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是战利品,能够通过他打击芳子,现在,打击的目的无法达成,翔太就没用了,没立即分手,是为了维护尊严。 她低声道:“好了,往角落走,不要让芳子看见,她来找我们炫耀怎么办?”说着还拽了拽翔太的西装下摆。 糟糕的是,听完她的话,东翔太不仅没感受到相同的耻感,还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过分膨胀的男性自尊不允许自己输给“牛郎”,他没好气道:“躲什么躲,我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他在学校也是受欢迎的帅哥。 沧岛快忍不住自己的怒气了,正欲低声训斥翔太,就听见了眼下最不想听的声音:“哎呀,这不是沧岛桑吗,最近过得怎么样?”芳子的声音腻得吓人,两片嗓子粘在一起。 偏偏,太宰还在一旁配合她:“这就是沧岛桑吗?芳子酱的好朋友。” “哈、哈。”沧岛干笑两声道,“确实,我跟芳子酱是多年的好友哦,国中时代就是同班同学。” “哎——”太宰拖长音道,“认识这么久了。” 太宰跟芳子的前男友翔太靠得很近,远看时沧岛还能安慰自己,都是帅哥,差得不会太多吧,凑近后她恨不得用窗帘把翔太盖住,长相就不是一个level的,更别说虚无缥缈的气质,简直像小混混跟贵公子。 芳子皮笑肉不笑地扭头道:“哎呀,刚才一直没看见,原来沧岛桑你身边有人啊。”她虚伪地用手掩住嘴,笑了两声道,“不好意思哦,东君,刚才没能看见你,可能是太不起眼了吧。” 东翔太磨着后槽牙,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太宰治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道:“原来你就是翔太君啊。” 现在发火的话就输了,抱着以上想法,东翔太勉强点头道:“是我没错。” 太宰做夸张的语气道:“我真的很感谢你,翔太君。” “感谢?”翔太没反应过来。 太宰笑眯眯地说出超损的话:“如果没有你愚蠢的举动,我就遇不到芳子酱了,从这角度来看,你是我们的红娘哦。” “我难道不应该感谢你吗?” 且别说眼睛瞪大如铜铃的东翔太,就连沧岛都惊呆了:‘跟芳子来的池面,这么毒舌的吗,原来帅哥也会讲出这样的话吗?不、不对,如果他真跟芳子在谈恋爱,讨厌翔太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么维护自己的女友,怎么说呢……’沧岛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讨厌,也太有男人味了!’ 贵公子霸道维护女友,格外有反差萌! …… 文治探头探脑,他想尽一切方法凑近太宰他们,却碍于身边围了两圈政客跟商人,寸步难行。 ‘可恶,阿治他们究竟在说什么,阿治身边的女人到底是谁,挽着他的肩膀也太亲昵了吧!’忽然,文治脑海中闪过智慧的火花,‘难道说,是女朋友!’ ‘哎?但修治不是很织田作他们……’想到这,文治猛地甩头,‘不不不不不,心理学书籍说,人的性向是流动的,阿治先前也跟女性交往过对吧,叫百合子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天生的同性恋,成熟后人生迈入新阶段,心态有所变化,性向改变也是正常的吧!’ 不到一分钟,他就完成了自我说服的过程。 ‘但是……’文治虽然是弟控,为人还是很讲道德的,他在业内可是被称作清廉的议员,即靠个人能力升迁,完全不接受贿赂的清正之人。 相较之下,英子倒是八面玲珑的那个,有内部人员称她消息网络四通八达,甚至能够在选举时挥舞着福泽谕吉操纵选票,可到现在,没有谁抓到过他的小尾巴。 清正的文治忧心忡忡:‘个人感情倒也罢了,阿治他还养着惠跟津美纪,还有隔壁的顺平君,在孩子面前,成年人还是要做榜样的吧,和平分手还好,如果是婚外情……’ ‘上次家族聚餐时织田作还在,还有那个叫中原中也的,不就在横滨办事吗?如果阿治才是那个、那个忍不住寂寞的,对孩子的影响不太好吧。’ ‘作为长兄,我有教育阿治的责任,既然是多边形恋爱了,就要维持稳定的多边形,忽然散伙,也要跟我们招呼一声。’ “文治君?文治君?”议员们正在讨论新出的法案,鸟取议员提议听听文治的意见,他们这群老家伙是多活了几年,然论实权,都没有文治来得大,这位后辈实现了下克上。 “你是怎么看的,文治君?” “?”文治猛地一抬头,还好没有失态,他迅速回顾鸟取等人说的话,从善如流地接道,“目前,民意调查正在进行中,我也不好评价啊。” 鸟取拍拍文治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样子道:“文治君就是太较真了,只是聊聊而已、聊聊而已。”他的笑容慈祥,眼中却闪烁着猎人似的光芒。 “怎么样,等小女的婚礼结束后,一起去喝一杯吧,婚宴办得再好,牛肉都不如数寄屋乔次郎的,那家的宫崎牛非常美味。”他凑近道,“怎么样,文治君?” 文治的表情略显冷峻:“结婚之日,还是陪着鸟取小姐吧,议员,客人也需要你,不是吗?牛肉的话,什么时候吃都行。” 鸟取嘴角的笑容不变:“也是,多谢提醒,文治君,”他还对文治眨巴眼睛道,“无论什么时候都行,请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向您推荐那家的牛肉。”说完后,他就对文治高举酒杯致意道,“失陪了,文治君,我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 最麻烦的人走后,文治松了口气,他在心中不住冷笑,鸟取在想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无非是…… 不对不对!文治又猛地摇头,比起这种事,眼下最值得他关心的是…… * “铃木。”跟在文治身边,同其他议员秘书寒暄的铃木猛地听见上司的传唤,回头后蓦地看见文治的黑脸,他差点大脑一昏,直接鞠躬道歉:“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治钳住肩膀道:“安静一点,铃木君。” “是、是的。”看着不断逼近的修治桑的脸,铃木吞咽一口口水。 文治低头,右脸打满阴影:“交代你一个任务。”他沉声道,“小心翼翼地回头,铃木君,绝对不要被人发现。” 铃木脑中满是问号,可他还是按照文治的吩咐,缓慢回头。 “往三点钟方向眺望,宝蓝色礼服女性身旁,穿着灰色西装的青年。”耳边响起恶魔的低语。 铃木的眼睛没有文治好,他眯起眼睛打量半天,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止连眉毛向上扬,连嘴巴都张开了。 “修、修修修……” “嗯,没错。”文治在他耳边沉痛道,“是修治。” “说老实话,他为何出现在这里,我完全搞不明白,就连他跟身旁女性的关系,是情侣吗?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说这话时,文治痛苦得真心实意。 ‘不,关于这点,修治桑已经是成年人了,一般情况下谈恋爱都不会告诉您吧。’铃木是这么想的,却绝对不敢跟文治说,身为跟在对方身边时间最久的秘书,他早就知道,文治桑一碰上修治桑的事,就会变成笨蛋弟控了。 “你偷偷潜入修治身边。” 听见上司的指令后,铃木大惊:“没办法啊,文治桑,修治桑认识我,绝对会被发现吧。” 谁知道文治胸有成竹道:“不会,你看,阿治身边的人很多,毕竟是帅哥,在这种场合也能吸引很多人的视线。跟我不同,铃木你长得并不出挑,摘下眼镜的话,能完美混进人群之中,我记得你的听力非常好,上回长岛议员跟党鞭密谈,隔几米都能听清楚内容,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铃木:“……” 他面目表情地说:‘就算是文治桑,我也会生气的。’ 对上文治写满恳求的狗狗眼,铃木才积攒起来的怒气瞬间泄空,他长叹一口气,摘下眼镜道:“我明白了。”他强调道,“我等会儿就回来,文治桑一个人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他斩钉截铁道,“交给你了,铃木。” * 就像文治说得那样,铃木的听力非常好,他又长了张秘书特有的大众脸,还专门练习过忍者的龟息术,为的就是悄无声息地听取情报。 太宰跟芳子有私事要谈,很快,他们就淡出众人的视线,退至人烟稀少的露台附近,铃木蹑手蹑脚地跟上了,躲在下垂的红丝绒窗帘后。 “……实在是太棒了,几太君。” “光是对着沧岛跟翔太的脸,我就能下三饭碗。” “……您能满意实在是太好了,芳子小姐。” 铃木睁大眼:‘这公事公办的语气是……’ “我非常满意,几太君。”名为芳子的女性道,“除了酬劳外,希望你能收下这个。”铃木发誓自己听见了福泽谕吉摩擦的声响。 “哎?这是?” “是小费,几太君。”芳子道,“安心,你的劳动成果值得这个,下次我会再指名你的哦,几太君。” 大、大事不妙!秘书铃木大惊失色。 ‘修治、修治桑竟然去做牛郎了!’ ‘您一定要挺住啊,文治桑!’ 第202章 第二百零一章 17点48分时,我遇见了“熟人”,我同他从未见过,他单方面认识这张脸。 不是基于漫画照应现实的浅薄认识,而是生活中切切实实交谈过的“熟人”,这让我产生了好奇,他所认识的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吗,这个世界的我叫什么,做什么工作,我究竟是漫画中的人物,还是有现实原型的改编人,如果“我”存在的话,其他人也活着吗,本世界有织田作的原型吗? 如果有的话,我想见一见“那个”织田作。 * “修治桑、修治桑。”铃木趁着芳子去洗手间补妆时,鬼鬼祟祟蹭到太宰身旁,文治桑是让他盯梢没错啦,可优秀的秘书,不仅要完成上司的嘱托,还要帮助修复上司的家庭关系,在日本的职场上,下属甚至要为上峰的婚外情打掩护。 文治暂时不存在这类问题,铃木要注意的只有一项,那就是文治桑易被家人破防的脆弱心理。 在他被欺负到快哭出来时呼叫英子,避免他同时看见修治桑、织田作跟中原中也,调查伏黑甚尔所在地…… ‘为了避免战争,还是支会修治君一声吧。’铃木探头,发现文治身边又围满了人,放心闪至太宰身旁。 他不会知道,这两人独处的空隙,是太宰有意创造的。 他可是15岁就成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的人,经历过无数次暗杀,对人的视线极度敏感,铃木很小心没错,可他连杀手都不是,怎能瞒过太宰。 一开始太宰就感受到他的视线,让他听见跟芳子的对话都是有意的。 铃木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他做出被吓一跳的表情,同时观察铃木的一举一动,调整接下来的反应。 ‘受惊吓很寻常吗?看来这世界的我还挺柔弱,他叫我修治,竟然还没离开津岛家?’文豪野犬世界中,太宰十来岁就离家出走了,对津岛家来说,他是不受重视的幼子,父母为了面子都没有找他,只说他去国外留学,不在日本。 日本青少年的离家出走率本来就高,他们又不强制推行ID制度,改名换姓相当容易。 他在心中吐槽:‘这世界都有文豪太宰了,取名叫津岛修治不是很奇怪吗?还是说刻意这么取的?’ 太宰将表情定格在惊疑不定上:“您怎么会在这里?” 铃木毫不起疑,他低声道:“我陪文治桑参加婚宴,结婚的是鸟取议员的独女。” 太宰先睁大眼睛,慌乱地搜寻一圈,文治被汹涌的人潮淹没了,以他所在角落,当然看不见文治。他咬唇,往阴影处挪移两步,藏在红丝绒窗帘背后:“文治哥他,怎么说?”连声音中的慌乱跟小心翼翼,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此时,铃木还不准备给太宰的行为定性,他面带希冀道:“不是男女朋友的话,难道是为了取材?修治桑准备画现实题材的漫画吗?” ‘话虽如此,牛郎的一日体验,也太硬核了吧?还是说他又要开创新题材,工作时间是牛郎,脱下西装是hero?’ ‘这种漫画真的会卖座吗?’ “取材”,这个词成功让太宰眼神闪烁,他猜到“津岛修治君”是做什么的了。 “确实……”他鼓起勇气道,“是取材。” 听见太宰外强中干的话,读空气大师铃木痛心疾首:‘绝对不是为了取材!是为了体验生活吗?是为了找刺激吗?天呐,修治桑!’ 铃木加重语气:”原来如此,我会转达给文治桑的,您在这是为了取材。”他略作停顿,给太宰消化的空间,“顺便一提,跟您一起来的小姐……” “只是顾客而已。”他飞速回答道,“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对亏了铃木的助攻,太宰已将本世界“自己”的情况摸透了:真实尚未可知,明面上,他是文弱的男性,与自己年龄相仿,备受津岛家宠爱,有不能跟陌生女性约会的理由……是有家庭吗? 想到这,太宰几乎嗤笑出声:果然,平行世界的津岛修治跟他不是同一个,若他们性格相仿,绝无可能组成家庭。 ‘现在,问题只有一个。’ ‘《横滨野犬》中的太宰治,是以津岛修治为蓝本创造的吗?’哪怕太宰也想不到,《横滨野犬》是津岛修治本人画的,当然的吧,他可是对过去讳莫如深的前黑手党人,将自己画进漫画,是被发现后用脚趾抠地的尴尬行为吧?肯定不会有人这么做吧? 远在东京的叶藏:“阿嚏——” 铃木又问太宰:“结束后要跟文治桑一起走吗?” 太宰逼真地瑟缩脖子:“不、不用了,结束后我自己回去。” 铃木:“那我帮你打好掩护。” 太宰:“实在是太感谢了。”他看了眼腕表,对铃木充满歉意地点头,“芳子差不多要回来了,我先失陪。” …… 另一厢,铃木才挤入人群,就被文治一把抓住,他捏着铃木腕骨的手无比用力,面上却保持政客的冷静道:“失陪,我跟铃木秘书有话交代。” 周围人陪笑着退开好几步,想津岛议员表情如此严肃,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文治将铃木扯到一边,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怎么样?阿治怎么会出现在这,是女朋友吗?他交女朋友了?”声音都在颤抖。 铃木扯出安抚性的笑容道:“怎么会。”他低声道,“修治君只是在取材。” “取材?什么取材。”文治狐疑道。 “就是那个……”铃木吞咽口水道,“日租男友。” “什么!”文治的政治家表情开裂了,“你说什么?!” 铃木深谙说谎要七分真三分假,若说太宰跟芳子是朋友,这等拙劣的假话经不起任何揣测,倒不如用太宰那套说辞。 “修治君在筹备新作,这回他想挑战都市恋爱题材。”铃木压低声音,“您知道,修治桑有天才般的创造力,哪怕是恋爱小说,都要画得与众不同,他紧跟时代,欲画日租男友题材。” 文治的思维被带偏了:“确实,年轻人中这项交易相当盛行,日租男友、日租女友什么的。” 铃木恰当地拍马屁道:“真不愧是文治桑,对现在流行趋势了如指掌。”他总结道,“情况就是这样,文治桑千万不要多想。” 文治是不折不扣的弟控,只要跟叶藏有关的,他都往好处想,铃木给了他完美的答案,他也就相信了,大脑拒绝深入挖掘,他又戴上政客完美的面具,假咳一声道:“不过,最近工作太忙,疏于对阿治的关照,才会闹出这种乌龙,还是得找机会跟他聊聊才行。” “我进入政界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修治摆脱咒术界的辖制,切忌本末倒置。”这样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跟叶藏发line。 明晚一起吃饭吧。 叶藏才从夏油杰那出来,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他看文治没头没脑发了这句话,哑然失笑:“文治哥又被刺激到了。” 他依靠着路边的电线杆,发消息道。 就做文治哥最喜欢的唐扬鸡块吧。 文治默默握拳,看向太宰所在方向,感动道:‘果然,弟弟最可爱了!’ …… 参加完婚宴后,文治直接回到东京,结束时他探头探脑寻找太宰,到底也没碰见人。 他回东京已是晚10点,方便起见,本应回到独居的公寓,可想起横滨的太宰,他决定住到樱田门的别墅内。 今天很巧,英子买下的小别墅内亮着灯,文治眼巴巴地看着叶藏的窗口,暖橘色的灯映进他心里,但想到在家的织田作还有时不时出入客房的伏黑甚尔,他决定远离幼弟的私生活,找英子喝酒去了。 英子见到文治也有点吃惊,她跟文治不同,总回樱田门这里住。 喝的也不是什么贵价酒,朝日的生啤,再煮了点毛豆当下酒菜,文治昂起头咕咚咕咚、发出舒爽叹息的模样,跟上班族没什么区别。 同样是议员,跟他咖位差不多的,往往都人至中老年,每周带着情妇去箱根泡温泉,他社畜似的喝着啤酒。 两听下肚后,文治脸上泛起健康的红晕:“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差点以为阿治又交新女友了,果然他是好孩子……” 英子端起清酒的动作一顿,她莫名地看向文治,室内灯光照亮了半边脸,另外半边投射下阴影。 半晌,英子道:“……你是在撒娇吗,文治?” …… 叶藏的第二部 漫画当然不可能是日租男友,他琢磨了半天,决定画个规模宏大,战斗之余体现人类反抗精神的故事。 “人类为躲避异形修筑了防护墙,将自己罩在墙内?因破墙不得不开始正面反抗?” 看了前三话后小庄速点评道:“如果能画好,就是会引起全国轰动的史诗级故事吧?” 《横滨野犬》的立意不算太高,没突破jump的平常等级,当然咯,那只是为了寻找织田作跟吹太宰桑而作的漫画,这几年叶藏心智日渐成熟,又多了咒术师的疯批属性,曾经的赢弱成为了保护色,在此状态下酝酿出的新作,也反映他的心态。 “话虽如此,我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走向。”叶藏苦笑道,“比如虎头蛇尾,又或者开篇就不够吸引人。” “而且,它也不是典型的jump漫画,真的能刊载吗?” 小庄解释道:“不存在什么jump系漫画,最近,哪怕是王道杂志,刊载内容都变得多样化了,恋爱故事,非成长流主角,都搬上了jump舞台,除此之外还有剧情过于现实跟邪典,一个篇章就死一个角色……” 说到这,叶藏的表情也变成了Q版的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笑道:“确实……” 他们俩又就新作聊了一会儿,小庄决定将开头三话拿给主编看看。 叶藏留小庄吃了顿饭,合作多年,他们不仅是编辑跟作者,还是朋友,小庄听说叶藏文学博士毕业,由衷地祝贺了对方,又问:“接下来,叶藏老师有什么安排吗,还是做全职漫画家?” 小庄:‘叶藏老师可是不请助手,从未拖欠过画稿,还顺便考上东大读到博士,拥有新福美满家庭、养了几个孩子的神人,绝不会满足于做全职漫画家的!’ “确实。”阿叶双手交握,摆在膝盖前,“接下来我准备成为一名教师。” “教师?”小庄速的眼球都要脱眶了,“是……是东大的讲师吗?听说一贯制的博士很容易留本校。” “不。”叶藏笑眯眯道,“是高中教师。” “高中?”小庄震惊极了。 “横滨咒立高等学校。”叶藏热情地介绍道,“中原先生投资建设的学校,配备最先进的多媒体设备,校舍大楼也足够高级,今年开始面向社会招生,当然了,第一年的话,入学者多是中原先生下属的亲戚。” 小庄脸都白了:‘港黑的子女?那不就是不良吗?’ “入学偏差值较低,但我们的目标是今年培养出5名以上的东大生,明年开始,招生会顺利许多。”叶藏看着小庄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用担心,小庄桑,只要入学就是本校的学生,无论偏差值有多低,只要因材施教,就一定能提升。” “此外,我们也会邀请一些好苗子来横滨咒立就读。”他笑道,“有高额奖学金哦。” 小庄吐槽道:“就是收买吧。” 叶藏好脾气道:“嘛,毕竟也需要优秀的学生带动学习气氛,当然,我们校内杜绝霸凌。” “好学生受欺负,根本不可能。” “此外,还会跟国内外知名高校定期交换学习,是一所非常棒的学校。” 优秀公立毕业的小庄:“这样的私立新校,真的存在吗?” 阿叶:“存在哦,因为是政府扶持项目,政策上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抓住机会,一定会成为非常出色的学校。” …… “……以上,横滨咒立高等学校建设进程汇报完毕。”英子向在座各位鞠了一躬,回到自己位置上。 “辛苦你了,津岛君。”上首西装革履的老人点点头,“也就是说,今年能够正式运营。” “是这样没错。”英子颔首道。 “咒术师会有几名?” 英子从善如流道:“以咒术协会的等级评定,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二级咒术师祈本里香会成为宫泽第三中学与横滨咒立高校第一批交换学生,明年开始,十影法的继承人津岛惠也会交流,此外还有挖掘的素人咒术师,如灰原光等……” “异议,将咒术师与普通学生统一教学,真的没有问题吗?” 英子起立,上推无度数眼镜的边框:“我认为,这是咒术师社会化的最好方法。” “从东京咒立高专与京都咒立高专的培养方针与毕业生去向来看,不难发现,他们的学生与现代社会是完全脱节的,近十年的毕业生中,除了04级的七海建人外,无一人有在会社工作经历。” “咒术师的圈子里只有咒术师,这一行为无疑将他们与普通人割裂了,如此,才会培养出大量置普通人生死于不顾的诅咒师。” 她一锤定音道:“想要让咒术师如同自卫队成员一般,有为国奉献之心,首先要培养的就是他们的归属感。依我看来,混校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复议。” “复议。” “复议。” 首相站起来,慎重其事道:“交给你了,津岛议员。这可是第一次打破咒术界封锁,独立拥有的第一所人才培养基地,务必要好好经营。” ”是。”英子深深鞠躬道,“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 “无稽之谈!”咒术协会最深处的隐秘房间内,半具身体藏在阴影中的老人恶狠狠地拍桌,“不经咒术协会同意擅自立校,将普通人跟咒术师混在一起,岂有此理,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一定要向省厅抗议,绝对不能让这学校成立!” “噗——”一声憋不住的喷笑,成功让义愤填膺的老橘子们将枪口对准五条悟,“你笑什么,五条悟。”老橘子阴测测道。 哪怕是在会议中,五条悟都嚣张地可以,他直接咧开嘴道:“向省厅抗议,什么时候你们也搞这一套了?”他还故作回忆道,“政府部门曾向咒术协会通报了多少次?我想想,严肃警告都没理会的你们,还指望政府部门听你们的话?”他嘲讽地咧开一嘴白牙,“做梦吧。” “五条悟!”角落里传来呵斥声,“你还不反省自己的过错?!” “哈?”他回怼道,“睡昏头了吧,老头子,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五条家没约束好同族,会有这种情况吗?”说着还重重敲击拐杖。 五条悟毫不怵他们的:“那时候我可没当家主啊,老头子。”他话锋一转,“再说了,这几年因咒术协会过分压榨以及不正常死刑叛逃的咒术师,绝对比家族咒术师多吧?”他假惺惺道,“比起那些滥杀无辜的,阿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政府扶持下创办了学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很期待未来姐妹校交流中加上横滨高校。” 说到这他又摸下巴道:“横滨是高校不是高专,人家可是能直接读大学的,从这点看,完全输了。” 他才不管老橘子们被气得七窍生烟还是高血压,如果能被气出急病就更好了,舒爽地怼一通人后,五条悟摆摆手,自顾自地离开了。 …… “入学?”七海建人猛地一抬头,“不是说绝对不让妹妹入读高专的吗,灰原。” 跟原著不同,顺利存活的灰原雄已成为协会的二级咒术师,最近,他产生了转业的念头…… “不是东京的咒术高专。”灰原抱歉地笑笑,为自己反复的决定,“是横滨的咒立高等学校。”他强调道,“是高中。” 七海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所学校:“叶藏桑要去任职的。” * 过去几年中七海、灰原跟叶藏保持了联系,灰原不用说,他是乐天派,又被中原中也救过,很容易就跟叶藏混熟了,七海过程还要曲折点,他跟叶藏真正熟起来,是在叶藏的帮助下,进入东京大学经济系就读。 东大人有东大人的骄傲,校友圈自成一体,此外,七海建人由高专改入大学,还是东大,是几十年内的第一例,高专当然是不愿意放人的,政府方面却想以此为突破口,打破咒术界的教育封锁,那几年,各方势力僵持,好在七海本人够努力,一次性通过东大的招生考试,才脱离苦海。 虽说因各种原因,当了两年金融狗后他又回到咒术界,还一举通过一级咒术师的评定,就连五条悟都说:“果然,考上东大的娜娜明脑子就是好,黑闪的话,也是通过计算打出来的吧?” 娜娜明:“没有那回事,想多了五条前辈。” 娜娜明备考过程中,叶藏出大力帮他补习,没办法,就算七海生性严肃认真,脱离高中的学习环境,在高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读了两年后,学力暴跌,寻常私塾能救回来,只是速度太慢,多方权衡后,他拜托东大生叶藏补习,后者欣然答应。 有了这一层情谊在,他当然不会跟叶藏断交。 * “实际上。”灰原弯曲手指,不好意思地在脸颊上挠挠,“去年夏天,小光的骨折不是因为运动过度,而是咒灵袭击。” 娜娜明眉头都不抬一下:“早猜到了。” 灰原大惊:“哎?哎哎?” 娜娜明嫌弃道:”就连五条前辈都看出来了。” 灰原抱头念叨“怎么会,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吗?”等他平复完心情又继续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光能看见咒灵,又觉醒了术式,再怎么忽视,都有跟咒灵对上眼的时候,她只会基础的咒力运用,无法对付准二级咒灵,只能逃跑。” “最后是赶上救援了没错,但那次以后,爸爸妈妈跟她都一阵后怕,我也是,可咒术师……真读高专的话,连生命都没有保障,我是绝对不会让她读的。” “在我犹豫时,叶藏前辈打了电话。” “新成立的横滨校是高中,因为是第一年招生偏差值不高,只有58,小光的成绩也不好啦,62,马马虎虎。他说横滨校是咒术师与普通人的混校,以升学为主,祓除咒灵是有老师带队的特殊社团活动。” 娜娜明也惊了,他重复道:“社团活动?” 灰原点头:“叶藏前辈是这么说的。” “小光跟父母都去逛过了,她很喜欢横滨校的制服,父母的话说校园环境很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办的学校,而且跟我们签了天价保障合同,承诺会保护小光的安全。”他不好意思道,“而且,叶藏前辈还雇佣我当社团的助理老师。” 娜娜明理解地点头:“工资很高吧。” “哎?娜娜明你又猜到了。”灰原道,“比二级咒术师的平均收入高多了。” “很理想的工作,有咒力的学生入读也是不错的选择,目前来看。”东大生娜娜明犀利地点评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津岛议员承诺,如果小光的成绩够好,高二通过校内选拔,能入读学校的东大冲刺班,说不定我也有考上东大的妹妹了。”他已想象到妹妹灰原光站在赤门外的场景,傻笑道,“真好啊,跟娜娜明你一个学校。” 娜娜明的关注点略有些偏移:“津岛议员,是哪一位?” “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支持率很高,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的津岛英子议员。” 娜娜明:“。” “你的形容词完全能用在文治议员身上。” “啊!是吗?”灰原一惊,露出豆豆眼道,“抱歉抱歉,一不注意……不过英子议员真的是太亲切了,难怪她在四十代往下的支持率那么高。” 娜娜明理性分析道:“英子议员的话,应该没问题。” 灰原惊讶道:“你这么信任英子议员啊。”他嘀咕道,“平时看不出娜娜明关心政治啊。” “……你是笨蛋吗?”娜娜明忍无可忍道,“英子议员主管咒术界跟现实社会的交接,是不折不扣的革新派,这几年推出的大量政策都与她有关,包括你之前关注的咒术师抚恤政策都是她推行的。“ 灰原一惊:“那不是超厉害吗?” 娜娜明:“……对啊。” “决定了,我要去。”灰原右手握拳,在左手手掌上猛地一敲。 娜娜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在这节骨眼上,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对灰原说了声失陪,到寂静的角落接电话。 “摩西摩西,娜娜明君。”是叶藏前辈的声音。 “有兴趣多做一份兼职吗?” …… 横滨咒立高等学校不仅对津岛英子有重大意义,对叶藏、中原中也等人也一样。首先,在建校位置上,横滨校与才落成没几年的黑手党大楼不算远,安保系数非常之高,整个日本内,都不见得有比他更安全的学校了。 其次,光看看“咒术社团”的指导教师名单:织田作之助、伏黑甚尔、中原中也、津岛叶藏、七海建人、灰原雄等。 如此豪华的教师名单确保学生在“社会实践活动”时不会出任何安全问题。 津岛英子反复强调:“重点是安全与成长并行,咒术协会那种压榨未成年人,使其单独面对咒灵的行为,在我校绝对不会出现。” “评级错误也不会发生,学生在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前,教师会对其安全负责。” 其实在日本内,能看见咒灵的孩子不算太少,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在了解了咒术师要面对的危险后,都会放弃入读高专,咒术协会的老橘子们也看不起这种没有家系的学生,放弃就放弃了。 能看见诅咒、没系统学过咒力,只被教导只言片语“不能与诅咒对视”之类的,导致他们的意外率非常之高。 同准二级咒灵对视就完蛋了。 政府打底设立的横滨校,给想要升学又想掌握咒术基本知识的孩子提供了新的方向。 还有家长同英子推心置腹地表示:“比起在身上里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宗教学校,任何父母都希望孩子能进入偏差值有保障,建立在市区、设施完善的私立吧?” 于是,在横滨校开学前,招生数量不仅满额,还超出了许多。 文治也听说了这件事,横滨校建立的过程中,他们津岛家的人出了大力,现在名义上的董事长是中原中也,津岛爱子是董事会的成员,英子对学校直接负责,而文治也为学校做了担保。 ‘这可是阿治接下来的工作地点啊,无论如何都要看看吧。’ ‘他的钱够花吗,在横滨的产业置办得怎么样了?房子装修好了吗?’ 他选择性忽视了一周前在横滨撞见的太宰治,当然了,先前吃饭的时候,他旁敲侧击过:“取材什么的还是以查资料为主,亲身尝试就不用了。” “现在的肉食女太多了,要是遇见的话,你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叶藏完全不能理解,只能对文治安抚性地笑笑,说点“当然不会”“文治哥别担心”之类的话,随后拍拍屁股,去横滨了。 一周后,文治又踏上了横滨的土地。 他抬头,不远处是高耸入云的黑手党大楼,他看过横滨咒力高等学校的平面设计图,它就在黑手党大楼的背面。 能看得见海的超现代学校,教学楼部分采用西式尖顶红砖建筑,美轮美奂,寻常大学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同时,校内还有聚集现代科技为一体的多媒体大楼,学校礼堂能够同时容纳1500人,他当年读的老牌私立堪堪与之相提并论。 正当文治昂首迈入校园时,却看见了让他目瞪口呆的景象。 只见两位打扮截然不同的修治君面对面站着,一瞬间,他甚至分辨不出哪一位是自己的弟弟。 站在右侧的修治君脸上写满了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而另一位歪歪头,用轻快而狡黠的语调道:“原来如此,你就是创造出我的父亲大人吗?” 文治:???? 二重身?父亲的私生子? 父亲大人是什么糟糕的称呼?! 文治不懂,文治大为震惊。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第203章 第二百零二章 “青森站到了,青森站到了——”伴随清脆的女声,一身沙色风衣的太宰迈过列车与站台的结合线,他抬起手,眺望远处连绵不绝的小山,与苍翠的森林,感叹道,“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离家出走后,他从未回过青森,不是近乡情怯,是找不到回去的理由,本来,他对津岛家就不在乎,比起死板的老家,外面的花花世界精彩多了。 要不是文治对他过分关注,太宰治都想不起这个人。 青森的景色没有改变,这座城市一直这样,远离东京,在都市人眼中是穷乡僻壤,青森苹果树的栽种顺序不曾改变过,而他位于乡野的老家也一样。 远眺着别无二致的布局给太宰提供了更多信息,他意识到,这里或许是半个平行世界。 人不同,力量体系也天差地别,可一些房屋、树木的排列,远处的青山,是相同的。 他照旧戴着黑框眼镜,又通过些小技巧调整体态也吐息,立刻从高挑优雅的青年变得泯然众人了,在出租车上,听司机喋喋不休地介绍:“津岛可是我们青森的骄傲啊,这几年,他们家的大宅也变成经典了,总有文治桑跟英子桑的狂热粉丝来圣地巡游,就算观光也只能看外墙哦。” 在青森当地,津岛家是经营了百年的豪族,只要跟本地人说我要去“津岛”家,每位居民都能指出方向的那种。 跟司机的闲聊中,太宰也得知了津岛家这些年来在当地人心中逐步递增的威望,文治与英子的政绩被白纸黑字记录在互联网上,可若真想知道“市民满意度”,还是要跟当地人沟通的。 太宰本人对津岛家的感官并不好,在津岛家他是不受欢迎的幼子,还跟仆人有龃龉,整体说来爹不疼娘不爱,也不怎么会撒娇,上面的兄弟姐妹很早就去东京了,跟他也不长在一块,他对津岛家不憎恨,又不喜欢。 这回却不相同,下车后才走没两步,就被到商业街买菜的管家婆婆认出来,对方也不怎么惊讶,主要叶藏三天两头就往老家跑,是年轻一代中最常回家的。 管家婆婆说是佣人,实际上带大了津岛家的小姐少爷,他们这种家庭父母不时兴抱孩子,成年以前子女都是长辈的附属品。 她穿着层层叠叠的和服,踩着木屐,身手却很矫健,看着太宰道:“修治少爷,您又回来了。” 照应她话语中的善意,太宰也弯起眉眼道,竖起一根手指:“嘘,千万不要告诉文治哥。” “安心、安心。”婆婆慈眉善目道,“要回家吃饭吗,今天准备做关东煮。”她上下打量太宰道,“修治君最近休息得不错,身材都壮实了。” “有好好吃饭吗,还是都吃蟹肉?”她自顾自道,“要在关东煮里放蟹脚了。” “壮实……了吗?”太宰对朴素的形容词适应良好,“之前我是什么样的?” “风一吹就倒了,个子高归高,身板却不怎么结实,文化人都这样吧,我看当年文豪太宰的照片,也是那样的,”婆婆点评道,“这可不行,修治君,男子汉不能太气弱。” 吃完饭后太宰又在叶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他可是平平无奇的窃听器小天才,在房间里找生活痕迹没有丝毫压力。 画板X1,太宰治文集X1,不同型号的男士内衣Xn…… 太宰展开过于宽大的男士t恤,举在半空中,用没有高光的眼神打量它。 这是…… 中原中也、织田作、伏黑甚尔都在津岛旧宅住过,为减少佣人们的心理负担,叶藏会将众人支开,可洗漱用品能用一次性的,衣物就不行了,佣人不会搜查叶藏的房间,他干脆把不同型号的衣物全堆在壁橱内,等有人回来就拿出来穿。 也给太宰逮了个正着。 太宰:这就是让津岛文治警惕的男男关系吗? 太宰:原来如此,怪不得文治会那么敏感,内裤的型号都不一样呢…… 他没那么多好友,能互相睡在对房家的,织田作算主动的一个,中原中也算被动的一个,醉酒后赖在中也的别墅里,隔日被当事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顿咆哮。 即便如此,太宰也不会准备睡衣,他不信奉享乐主义,常常和衣而眠。 现在,能寄宿的朋友,一个都不剩了。 等搜完叶藏的房间后,他饶有兴致:“原来如此,他是这种性格的人啊。” “创造出《横滨野犬》的……‘父亲大人’……” …… 青森两日游后,太宰悠哉回到横滨,这回,他以黑手党情报商的身份融入横滨的泥潭中。 太宰学习能力强,黑手党又是他熟悉的领域,他融入其中,就像一尾游鱼钻入河流,鱼水交融,亲密无间。 他的方向很专一,就是买卖帮派相关的情报,剩下的时间则贡献给文学刊物,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会停留多久,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拼命地学习。 自己的书无所谓,重点是织田作,想要知道他的人生走向,想要看他遗留下的文字,想要阅读他的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不停地阅读着、阅读着。 此外,他还了解到了诅咒相关的知识,跟太宰猜测的一样,在帮派人眼中,咒灵跟他们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是被国家正面抛弃的。 火拼与走私的地点汇聚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咒灵格外多,此外还有跳海胜地横滨湾,过去,这里曾驻扎着大量咒灵,他们无形中掠夺人的生命,因为一些意外情况,黑手党人发现,□□之流能对他们产生伤害,此外,群体中还有灵感很强的人。 咒术协会不怎么派人来横滨港,他们清楚了市区与领事馆附近的咒灵,剩下一些区域,是警署标注过的,走私犯常出现的地方,他们可不想被卷入莫名其妙的械斗,干脆将这些地方避开。 “也就这几年吧,莫名其妙的伤亡事件终于变少了。”穿黑西装的大叔咬着烟屁股,含糊不清道。他是典型的黑帮人,穿着皱巴巴的廉价西装,身上充斥着隔夜酒精的馊味,“上面的人开始注意人的性命,找了专人清理。” 太宰可爱地眨巴眼睛道:“是咒术师吗?” 懂很多的沧桑大叔嗤笑道:“怎么可能,那是官方组织吧,就算请人,也都是散兵,他们怎么称呼来着,诅咒师,明显更符合我们的气质。” 他想起什么,露出月半眼道:“现在的小孩真的疯的可以,看起来没多大,那股狠劲手上肯定有不少人命了,黑眼圈重得吓人……” 骨子哥:您礼貌吗? “总之就是这些事,也不知道你打听有什么意思,除非能看见那些玩意儿,知道得再多也没有,不如说知道得多反而会遭遇不幸。” 太宰:“嘛,不幸的话,我肯定不会。”他说,“当人不幸到极致时就不会为外物所伤,得到的一切想对曾经遭遇过的,都算是幸运。” 他这一番话成功让提供情报的大叔露出豆豆眼。 “啊……嗯、大概就那样吧。” 随着时间的发展,太宰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情报,某一天,一则消息成功让他变了脸色。 那是一张照片。 中原中也的照片。 掌握住横滨帮派的龙头老大,神秘莫测的黑手党教父。 “真的假的?”他连感叹声都变得清浅,太宰看重的并不是中原中也,而是他代表着的某种符号,或者说某种希望,“那个黑漆漆的小矮人竟然能成为教父?而且将横滨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也是世界的参差吗?” 除此之外,他心中也冒出妄念。 ‘如果中也也活着,那织田作呢?’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真实的织田作?’ 很快,他调查到了即将开幕的横滨咒立高等学校,太宰这么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透这学校的战略意义,从学校地皮的归属权来看,不难看出建校经过了中原中也的批准,此外,他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津岛英子是建校的推动人。 这些信息凑在一起,足够他拼凑出真相,此外,或许是对自己搞事能力的信任,即便叶藏漫画家身份经营得非常好,太宰还是很怀疑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暂时他的触须没有伸到咒术界,否则一切就明了了。 抱着诡异的期待之情,他总是在横滨校附近转悠,不着痕迹闯入学校的那种转悠,他还挺期待自己能碰见相关人士的。 谁知道,碰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 “!”从叶藏惊骇的表情中,他能阅读出,对方认识自己,认识太宰治。 所以…… “初次见面。” 他露出伪装天真的笑容道:“你就是创造出我的父亲大人吗?” 太宰:他一定会尴尬到用脚抠出东京铁塔的,绝对! 我绝对没有因津岛修治房间里的东西而震惊哦!绝对没有呢! 第204章 第二百零三章 短暂的沉默后,尴尬到晕头昏脑的叶藏口不择言起来,他顶着文治迷惑而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暴言道:“太宰先生请不要戏弄我,明明应该是我喊你父亲大人才对,我已经在心里喊好久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见到您,真正创造我的父亲大人。” 说着就用双手抱头,人性化地蹲坐在地上,此时此刻,叶藏的脑海中盘桓着太宰的“父亲大人”,一声、一声、又一声。 猛遭受一顿暴击的太宰成功变成Q版脸,他心中“啊勒勒勒勒”半天,眨巴着豆豆眼心道:‘有哪里不对?’ “那个,修治君?”他不得不弱弱地举手,放弃了互相喊爹的行为,阿叶立刻飞快地接了一句:“请叫我叶藏,拜托您了父亲大人!” 在陷入不管不顾状态的叶藏面前,武侦宰退却了,他发自内心问道:“你跟芥川关系很好吗?”大庭广众之下疯狂喊爹,也太头铁了吧,文治还在边上看呢? 太宰侧目,果然看见陷入混乱的文治,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无助,仿佛在说:‘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叶藏立刻换上一副戚戚然的表情:“不,我跟芥川大老师并不熟悉,他……很忙碌。” 如果森鸥外在这,定然会挑起半边眉毛,为叶藏的信口开河,芥川是忙碌啊,能有叶藏忙碌吗?叶藏可是港口黑手党的大脑,芥川是武斗派。 太宰:“……” 牙白,他不好对付啊。 无论是暴喊爹的叶藏还是柔弱哭诉的叶藏,都很难对付,他的行为太疯狂了,难以揣测。 太宰:“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他柔声道,“我们互相都有很多问题,叶藏君。” 如此温和的“太宰先生”叶藏还是第一次遇见,先前认识的首领宰跟黑时宰,难度都是地狱级别的,很不好说话,这位“父亲大人”完全不同,让他惊喜异常。 情绪几经起伏的叶藏露出柔弱而体面的笑容道:“没有问题。”他立刻就淡忘了互相叫爹的尴尬场景,或许是将记忆埋藏在深处,现在叶藏满心满眼都是太宰治,穿着沙色风衣的太宰治,温和微笑的太宰治,天呐,这位太宰先生实在是太温柔了。 他晕晕乎乎,大脑像浸泡在温水中。 “……实在不好意思。”打断温馨对话的,是文治虚弱不已的声音,太宰跟叶藏同时扭头看文治,后者像一株蔫巴的小白菜,可怜兮兮地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私生子?二重身?克隆人?完全无法理解! 文治的眼睛变成不断旋转的蚊香:救救我,英子酱!爱子酱! 到底是什么情况? …… [文治哥的心里比较脆弱……尤其在我的问题上,经常脑洞大开。原因跟我童年在五条家的经历有关……文治哥认为他没有保护好我,他对咒术师与父权的厌恶源于此。] 太宰单手托腮:[哎?这不是很好吗,简单来说,你的经历帮助文治成为了有担当的立派的大人,使他脱离了提线木偶的窘状,真好啊,我那世界的文治就不是这样。] 叶藏:[哎?文治哥是什么样的?] 太宰:[完全没有印象,我儿时体弱多病,大半情况是装病,一直住在津轻老家,文治很早就上京了,或许成为了跟津岛源右卫门一样的政客,那跟我都没关系了。] “那个……请问你们在说什么?”文治的声音持续衰弱。 从横滨咒立高等学校出来后,三人找了家装修颇为雅致的咖啡厅,坐在有室内竹遮挡的偏僻角落中聊天。 聊的是太宰跟叶藏,他俩仿照漫画中陀思妥耶夫斯基跟太宰在监狱中聊天的模式,短时间内自创一套暗语,听在文治耳中全是叽里咕噜的乱码。 文治睁大了可怜巴巴的大眼睛。 阿叶在心中爱怜地叹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爱子跟英子喜欢捉弄文治了,狗狗眼也太可爱了吧? “是密码聊天。”叶藏好心道。 文治是《横滨野犬》十级阅读选手,他立马反应过来,“是跟费奥多尔聊天时,随机加密码的那种?”得到叶藏肯定答复后,他脸上先后闪过“不愧是我弟弟”的骄傲,跟“你们竟然有事瞒着我”的悲愤。 “……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阿叶只好柔声道,“有些事想跟太宰先生确定。” “太宰先生?”文治一下子当机宕机了,他先机械地扭动脖颈,几乎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太宰治对他笑笑,温和得古怪,文治又“嘎嘣、嘎嘣”地把头转过去,叶藏对他点头。 “是武装侦探社的太宰?”他看似冷静地问道。 叶藏悄声道:“是那位太宰先生。” 文治端起黑咖啡,猛喝一大口,企图用苦涩的滋味压住自己内心的惊骇,但紧接着他抱头矮身,扭至另一个角落,眼睛又变成旋转的蚊香。 ‘到底是什么情况?漫画中的人物怎么跑出来了,难道说不是漫画?那是什么,平、平行世界?’文治脑洞大开。 “其实呢……”阿叶踟蹰道,“是平行世界。” ‘出、出现了!’文治脑海中的火山爆发了,‘怎么会有如此jump的对话?!’ 太宰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咒灵,出现平行世界也不奇怪吧。”他用芭菲配套的精致小勺子敲击玻璃碗的边沿,“对吧,文治哥。” “难以相信。”为在弟弟面前维持兄长的威严,文治竭力板住脸道,“就算有阿治,我也不能相信……”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线:“既然这样,做DNA测试不就行了吗?” “啊!”Q版太宰脸上浮现出两坨红晕,看上去可可爱爱,“你就是英子酱吧!”刚才叶藏给他科普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家庭情况,最让太宰在意的就是有森鸥外跟与谢野晶子特质的津岛英子。 没办法,谁叫跟英子比起来,文治只是小狗狗呢,而且他超喜欢跟立派女性殉情的!有血缘关系的就算了。 “英子——”文治狗狗汪呜汪呜地叫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英子先对太宰冷漠道:“叫我英子姐。”随即反问文治:“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在这里吗?”她一心二用地吐槽道,“果然,被欺负得很惨,老实的大型犬根本打不过两只喵喵。 又转眼看向叶藏等人,言简意赅道,“做个基因测试吧。”她冷静阐述,“世界上一模一样的只有克隆人,文治担心的无非你是咒灵的产物,或者父亲的私生子,那男人真会做出这种事。如果你们的基因序列完全相同,一切怀疑都不攻自破,我想,咒术还没高深到战胜科学的地步?” 叶藏小鸡啄米点头,太宰也说:“我没有意见。” 之后,两人马不停蹄地做了基因采集,叶藏也交代了《横滨野犬》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他童年时代起,就不停梦到横滨野犬的片段,由于织田作跟中原中也出现了,他以为是预知梦,历史上记载过觉醒这术式的人。 但很可惜,他的梦并没有变成现实,世界上也没有异能力,很快叶藏就淡忘了这件事。 “太宰先生让我意识到,梦中的世界或许是真的。”他说这话时,用bulingbuling的眼神看着太宰,孺慕之情看得文治牙酸。 文治讷讷道:“那暗语跟‘父……’”父亲大人还没说完,叶藏就扭头,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他。 文治被叶藏的眼神击中了,胸口再度涌起一阵热血:‘仔细想想,阿叶那时候尴尬得都快崩溃了,现代青年,互相喊爹也无所谓吧,很正常吧?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啊!’ 想着想着,他又看向叶藏,收获对方恳求的眼神一枚,这让文治更加热血沸腾:‘没错,合格的大哥应该关心弟弟的身心健康,帮他保守尴尬的小秘密!’ 想着想着,就将互相喊爹这一步,从他脑海中完全封存了。 英子大概听了下太宰的事,知道他正处于漫画中的哪个时间节点就匆匆离开了,末了还跟叶藏讲了一句“交给你了”。 而叶藏,看着太宰,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宰眨巴着眼睛:“有什么要问的吗?”语调轻快异常。 “……该怎么说呢。”阿叶道,“这样的太宰先生,还是第一次见。”他能从武侦宰身上看见黑暗过去的影子,可更多是光明的未来。 所以…… “要去见见他吗?”叶藏小声道。 太宰嘴角游刃有余的笑容一僵,他问:“谁?” “织田作,笔名织田春鱼(历史上织田作的父母经营一家名为“春鱼”的外卖馆)。” 他认真得询问太宰:“要去见他吗?” “一定会成为朋友的。”说着,叶藏笑弯了眼睛,“因为太宰先生是太宰先生嘛。” 第205章 第二百零四章 小有名气的作家“织田春鱼”被邀请成为某小说新人赏的颁奖人。 不是什么名声响彻全国的赛事,得前三的人享有出版作品或在报纸上刊登短篇小说的权利,奖金最多10万元,绝不算多。 顺平参加了这项比赛,并以中篇小说得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他兴致勃勃拉上津岛惠来领奖,惠对文学创作不感兴趣,可顺平得奖了,他也为之高兴。 参加小说竞赛是织田作的建议:“电影的关键是构建出完整的好故事,剧本跟小说本质上不分家,与其闭门造车,不如让大众视野评判你作品的好坏。” “名导演成就之前,要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磨练的话,从现在开始更好。”织田作鼓励道。 顺平想织田作说得很对,过去,他的作品只给惠、津美纪还有社团的人看,与他交好的都赞美他,与他交恶的都诋毁他,完全无法客观评价自己的作品。 于是,顺平开始了漫漫投稿路,一开始经常被打回,他打电话问编辑自己作品的弊端,接受他作品的赛事都本着提携年轻人的心思,一些编辑会回他消息,这就足够了。 此外还有织田作指导,叶藏偶尔发表几句感言,等织田作去参加文艺沙龙时又带顺平的作品给同行看,请同行指点。 在豪华师资团的帮助下,顺平短时间内取得较大进步,终于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入围奖项。 出版社方租下酒店小厅,搭了简易领奖台,包括顺平在内的入围选手汇聚一堂。顺平左右张望着,看见了不少新锐作家,他们中部分人兼导演工作。 ‘来对了,感谢织田作先生!’ 等顺平要到了喜爱导演的签名,等待颁奖时,却惊讶看见了织田作的身影,身旁的惠说:“他早就来了。”惠表示,“估计是作家的活动吧,颁奖什么的,我听见有人叫他准备。” 顺平惊呼:“太巧了。” 耳聪目明的惠惠:“文学家的圈子不大吧……”顺平在其中翻滚,总能见到。 织田作看见顺平跟惠,毫不意外,他的视线穿过人群,锁定在二者身上,打招呼般的点头后,又跟主办方聊起来,等他找到机会跟顺平说话,已经是颁奖典礼结束后了。 才勉励没两句,织田作的手机又响了,看是叶藏,立刻道声“失陪”,跑到一旁接电话。 叶藏一开始问他在哪里,织田作报了一长串地址,问发生什么事。 叶藏小声回应:“太宰先生来了。” 太宰先生?织田作后知后觉地问:“是平行世界的太宰吗?” “哎,来自完全不同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叶藏略作犹豫道,“太宰先生的织田作不见了。” 织田作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甚至连太宰来自主线世界都猜出来了,首领宰不仅自己窥探平行世界,还把平行世界发生的无数事分享给他们。 “我明白了。”织田作一脸镇定地举着手机,“等颁奖典礼结束后,我来找你们。”他问,“现在准备去哪里?” “我是在横滨遇见太宰先生的,文治哥恰巧在场,三十分钟前英子姐来了一趟,现在我们准备去文治哥家。”叶藏解释,“津美纪在家里,暂不方便让孩子们认识。” 其实是太宰自己不想跟津美纪他们认识,他直言:“暂时不用,我们两个是差几岁,视觉效果上却毫无区别,神态体态的不同,很容易调整。”他露出无邪的笑容道,“这不是很方便吗?” “异能力一样,长相一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太宰半支起身子,向叶藏无限靠近,差点就到鼻子贴着鼻子的地步了。 “不是很妙吗?双手几乎捧起的叶藏的脸,“敌人永远不知道真正的你在哪儿,对吧,叶藏君。” 叶藏没由来道:“你真的很温柔,太宰先生。”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太宰治愣了一下,疯批状态下的叶藏是狂热宰厨,且爱打直球,太宰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疯狂输出。 “不是说隔壁的世界的太宰先生不好,无论是年轻的,还是成为首领的那位,您比他们都温柔多了。” “等、等等,你见过多少个‘我’来着?”太宰变成了惊恐的豆豆眼。 “加上您共有三个。”阿叶喋喋不休地抱怨,“年纪小的那位就不用说了,脾气真不是太好,成为首领的太宰先生阴沉得有些过分……相较之下,您又温柔又和善,还聪明绝顶,几乎是完人了。” 太宰都被彩虹屁吹懵了,他弱弱举手道:“国木田君听见要抗议的。”国木田独步每日咆哮指标就是太宰达成的,他在让人抓狂上很有天赋,说他是完人,国木田第一个不答应。 叶藏:“那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太宰先生正事上从来不拖拉不是吗?更何况,正是国木田君那种性格,逗弄起来才有趣啊。” 听到这,太宰觉得不对了,先前,叶藏是有很直球的芥川喊爹行为,可他大体上还是很羞涩的,很像《人间失格》中的大庭叶藏,太宰就将他的性格做了一定程度的带入,现在看来,叶藏性格很有攻击性嘛。 于是太宰立刻调整了应对模式,眨眨眼道:“说的也是。” 他两很快就回到东京,路上还要躲避《文春》狗仔的拍摄,最近文治被盯得很厉害,业界时常冒出他有女友、有订婚对象的传言,狗仔盯他盯得比爱豆还狠。 这方面英子倒好些,日本位高权重的女性,十个中九个都没结婚,这是落后国情导致的。 男性的话,到年龄没成家往往被认为有隐疾,要不然就是同性恋,文治是帅哥,他一直没结婚,绯闻满天飞。 叶藏跟太宰的反侦察能力一流,躲狗仔太容易了,从侧开小门闪入文治家后,太宰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他对万事充满了好奇。 叶藏自然地帮文治整理乱糟糟的家,文治的生活习惯跟所有单身汉一样,他住过的地方犹如台风过境,可他身份特殊,家无法叫家政妇打扫,一般交给助理。 助理也都是男性,家务苦手,叶藏见到了会顺手帮他收拾。 他甚至没看上蹿下跳的太宰就轻巧开口道:“文治哥家没什么装窃听器的价值,樱田门这儿他回莱得不多。”又状似闲聊道,“横滨老家,太宰先生回去过了吧,我问过管家婆婆,说我才回去。” 太宰毫无被戳穿的尴尬:“你这不是知道吗?”他笑笑道,“叶藏的家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哎?”阿叶愣了一下,“是哪方面?” “我想想。”太宰单手放下颌,仰面思考,末了促狭地笑了笑,“情人方面吧。”他说,“果然,我还是更受美丽的小姐受欢迎。” 叶藏轻笑:“原来是这样。”轻笑中带着些游刃有余的味道,最高明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身份登场的。 “文治哥也经常被吓到。”阿叶通情理得点头,“因为文治哥太可爱了,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也算我的趣味吧。” 太宰:“。” 这种说法…… 阿叶好心解释道:“那些衣服分别是中原先生,织田作还有甚尔君的,前两者不用介绍,甚尔君的话,是这世界的肉体巅峰,体术上没人能战胜他,文治哥以为我们是情人关系。”他大大方方讲出来了,“不,不止文治哥,英子姐她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眼中,我的私生活应该很有趣吧。” 织田作、中原中也,光听见这俩名字,太宰就知道不可能有什么了,至于叶藏口中的“甚尔君”,肉体体术巅峰,听起来像合格的工具人。 “没办法……”他无奈苦笑道,“该说是气质问题还是别的,我很容易给文治哥他们造成误会。”他说,“当然,看他苦恼的样子,真的是非常有趣,解释的话,反而不方便跟各位住在一起,于是干脆不解释。” 太宰:“……真是了不得的恶趣味。” 叶藏只笑笑,不予置评。 如果首领宰听说这番对话,定会高呼“阿叶学坏了”“超级坏”之类的。 织田作来得很快,从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开始,太宰就走里不安起来,脸上的表情还游刃有余,可他绷起手背面的小动作瞒不过洞察力max的叶藏,他也不说话,这种时候,将一切交给织田作是最简单的。 织田作能安抚住每一只宰科生物。 甚至,为了给太宰创造出完美的再会环境,他悄悄从客厅退了出来。 太宰保持着警惕小动物的表情,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 织田作游刃有余地换上男士拖鞋,走了进来。 按理说,叶藏跟太宰的相似图很高,到了弟控文治都会弄混的程度,可织田作看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略显局促的青年人,只沉稳地啊了一声。 “初次见面。”他对太宰波澜不惊地点头,“我是织田作之助。” 这句“初次见面”不仅没让太宰眼神黯淡,相反,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织田作时,对方的模样,也不拘谨,穿着他的卡其色外套,平平淡淡来了句:“初次见面,我是织田作之助。” 当时太宰在港口黑手党打出些名气,底层人员见到他,多是战战兢兢的,织田作不一样,太宰说,他就算见到首领,都能气定神闲地说no,只要是与工作无关的事。 他的织田作已经不在了,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会做出跟首领宰一样的事,哪怕自己死了,也希望织田作活下去,实现他的梦想,为此,就算一辈子不见面,他不认识自己,也可以。 ——只是,难免有些寂寞。 “……阿叶他,说我很温柔。”他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该自我介绍,从容地从织田作打招呼,口中却冒出这些话,就像他们坐在Lupin的高脚凳上,他跟织田作喋喋不休抱怨森先生的压榨跟工作的无聊。 “怎么可能,真要说的话,这几年下来,我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以前那个恶劣的混蛋。”他贬损自己,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我不过是不在意罢了。”他喃喃道,“站黑暗的一方没有意义,站光明的一方也一样,我做那些事,只是因为织田作让我那么做,所以那不是我的本意。” “如果他能活下来就好了。”千言万语汇成了最后的一句话。 听完他的话,织田作却说:“不管对其他人如何,太宰对朋友很温柔,已经长成成熟的大人了。”他说,“一个人,如果能为他人放弃自己的生命,除了温柔以外,没有别的形容词吧。” “我很高兴认识现在的你。”他说,“不是以任何人的角度,单纯是我自己,认识当干部的太宰也很好,当首领的太宰也很好,现在的你,还是阿叶……” “无论你在做什么,变成了什么样,我们都能成为朋友,也许,这证明,对‘织田作’来说,任何时期的‘太宰治’灵魂都是一样的。” “你没有变化过。”织田作笃定地说。 “……这么说也太犯规了吧。”沉默半晌后,太宰嘟囔道,“我跟叶藏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去了。” “而且,织田作这么犯规,让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走上前,握住织田作伸出来的手。 “初次见面,我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他说,“请多关照。” ——任何一个织田作,都是无可替代的。 第206章 第二百零五章 三天后,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了,文治失魂落魄地捧着鉴定书:“竟然是真的啊……” 爱子从百忙之中抽空而来,推开文治办公室门时,就看见他沉浸在阴影之中,哭笑不得道:“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说呢。”要不是顾及场所,文治就要抱着膝盖蹲坐在椅子上了,他非常像墙角的蘑菇,“是弟弟又不是弟弟,他过得很惨的样子。”文治嗫嚅道,“会让弟弟变成这样,那个世界的我在干什么,不是合格的兄长……” 爱子哭笑不得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话还没有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爱子从精致的荷包袋中掏出手机,“摩西摩西,英子酱?” “没错,我看过了,哎?文治吗?”她看了眼种蘑菇的文治,抿唇一笑道,“如你所言,非常失落,连工作都无法进行了。” 远在大阪的英子用手捏鼻梁,无语地闭了会儿眼睛后暗骂:“这个笨蛋。” 爱子笑眯眯道:“要相信文治哥啊,英子酱,他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了,不过……”爱子灵活地将手机切成外放,“到底准备怎么做,文治哥?真的要接触那位太宰君吗?”英子说,“说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可对我而言,那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哦。” “太宰君跟阿治差别太大了。” 文治语气越发沉重:“我要跟太宰好好谈一谈,作为兄长,要关注弟弟的方方面面,心里因素也是,起码在这世界,要让太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多少能弥补一点那世界我的过错。” 爱子:“听见了吗,他是这么说的。”车厢内,英子忍不住用手捂住额头,她垂着头,除了笨蛋以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爱子:“我也很想尊敬文治哥,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我还是很尊敬的,可今天,怎么说呢……”她抬头看向一脸坚定的文治,“真是笨蛋弟控。” 文治睁大眼睛:“哎?哎?爱子酱?” “如果在政圈中文治哥也如此,早就断送政治生命了,”爱子摇摇头道,“也算幸运吧。” “那么,太宰就交给你了。”爱子举起手,做了个打气的动作,“用你的长男之力感动他吧,文治哥。” 文治傻呆呆地招手道:“我会努力的。”文治想起什么似的说,“太宰的身份证明……” “这点,英子姐已经交代我了。”爱子说,“阿治不正好有两套身份证明吗,一套津岛叶藏,一套津岛修治,看在他们连指纹都一模一样的份上,正好能换着用。” “啊,确实。”文治道,“那就这样吧。”他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吃完饭时,喊上太宰君一起吧……” …… “太宰先生的话,准备做什么呢?”以太宰跟叶藏的理解力,几轮资料看下来,足以太宰对这世界了如指掌,尤其叶藏对他毫无保留,他还成为了织田作、中原中也外,唯一知道叶藏根源的人,并可爱地一拍手表示,“这样的话,我们的目的都是制造异能奇点,回到原本的世界”。 “原本是这样没错。”叶藏特意解释道,“可我们世界的规律无法作用于这个世界。” 太宰“嗯”了一声,意思是“愿闻其详”。 “异能力奇点,等价对换,是能力强大、形成共鸣的个体相碰撞,最终撕裂空间,或能量爆炸对吧。等比换到这世界就是特级咒术师与特级咒灵的碰撞。”叶藏穿着高领毛衣,优雅地端坐着,“很遗憾,任凭怎样实验,我们都没感觉有哪怕一瞬间世界的壁垒被打开了。” “哎?但是我能来,应该不是偶然吧。”太宰说,“我的世界形成异能奇点,还需要这个世界容易突破才行。” 叶藏说:“是的,也就是说,由于其他原因,本世界的障蔽被削薄了。”他说,“按异世界的太宰先生跟乱步君的分析,这世界变薄的原因,应该是由于,本世界的走向跟主世界不同了,也就是说,跟那位做了首领的太宰先生的世界情况一样。” “等等。”武侦宰又祭出豆豆眼,他像幼稚园小朋友似的举手道,“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可以先稍作说明吗?” 叶藏顺便说了下首领宰跟江户川乱步的事,取得那两人同意后,还给武侦宰看了他们的部分照片。 武侦宰:“……” 这样看来,不就他的人生最悲剧了吗? “假设说太宰先生您来自主世界的话,我跟那位太宰先生就来自于异常世界,说是下面的分世界也一样。分世界的话,就像是脱离主干的树枝,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到正轨上,它也比主线世界更加脆弱,我曾经想过织田作、中原先生他们来的时机,正好是伏黑甚尔君生死存亡关头,跟杰君叛逃前夕,我想,以他们的身份,足以称为支撑世界的人物。” “他们的命运发生改变,世界从分支变成了脱落的枝干,排斥力也变小,您能进来就是证明。”叶藏双手交叉摆在小腹前,“我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只要不断影响这个世界,一定能回去对吧。”太宰道,“时间流速怎么样呢?” 叶藏:“我们世界的话,是一年如一日,太宰先生的世界跟我们是一个量级的,估计差不多。”叶藏微笑道,“请安心,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对您来说,应该是离开自己世界一两天,就嘭的一声出现在原地那种。” 太宰抚掌笑道:“这么说我就安心了。”他调皮地眨眨眼道,“既然这样,就让我来配合你吧,我想想,当你的影武士怎么样?” 叶藏诚惶诚恐:“哎?怎么能这样,让您当我的……” 太宰早就习惯阿叶在含羞谦卑跟疯批间横杠跳了,更清楚他对“太宰”不正常的崇敬,愉快地宣布道:“就这样决定了!” 顶着叶藏“哎?不再考虑一下”的背景音,太宰双手托腮,像女jk一样地仰头想象道:“怎么办?最近做什么好呢?啊,有了,去中也那里打工好了,阿叶你的小矮人真了不起啊,都当上教父了,我们那里的中也还很不成熟。” “不、不是。”阿叶无奈苦笑,不知道是先反驳“中原先生一点都不矮”还是“所有的中原先生都很厉害”。 太宰越说越觉得靠谱:“而且他在开拓期吧,阿叶是军师没错啦,但以你的身份,不能经常跑横滨,无论在哪个世界,刑讯、恐怖活动都是需要的,不是吗,尤其还要跟诅咒师打交道。” “这倒也是……” “对吧对吧。”太宰小孩子似的晃荡着长腿,“决定了。” …… “打工?”中也沉稳地坐在办公室里,跟太宰与森鸥外不同,他不畏惧子弹,因此,办公室的墙面上镶嵌着巨大的玻璃框,透过窗户,能看见波光粼粼的大海,与海面之上灿烂的阳光。 他迟疑道:“我这里是没问题……” 阿叶略弓腰抱着手机,说话时捂着嘴,唯恐被身后无聊到跳海带舞的太宰听见:“是太宰先生主动要求的,一方面是想帮助中原先生,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很有趣,了解这世界的黑手党行情,跟诅咒师打交道之类的,是他想做的工作。” “……不多跟织田作相处吗?” “是这样的。”叶藏对一段时间没回家,也没有开家庭会议的中原中也说,“接下来,织田作将前往横滨大学讲学,并创作新的作品,果然,他还是更喜欢横滨腥咸的海风。” 中也:后面才是重要原因吧。 “隔壁世界的织田作不希望太宰站在黑暗的一方吧。”中原中也又劝了两句,他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关于这点…… 织田作:“没事。” 太宰睁大眼睛:“哎?真的没关系吗?” 织田作:“本来,太宰的一举一动就不用经过我的同意,‘站到光明的那一边去’这句话像祝福也像是诅咒,而且,太宰你有自己的想法吧,一定是想做些什么,才做出决定的,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顺便一提,这世界的黑道非常和平,不会像我们过去那样,有层出不穷的流血事件,因此不用担心。” 叶藏:“是这么说的。” 中也:“确实,织田作说的没错。”他想想自己手下的小弟,有卡车司机的前不良少年,只会恐吓勒索的低级打手,还有被老大要求去泰国整容变性,活跃在秋叶原的爱豆组合……不断吸纳小的组织,势力就变得越大,最近探查横滨的诅咒师也越来越多,是需要有经验的管理者,太宰正合适。 “让他直接来横滨就好。”中也是这么说的,“其他的,就让我来解决吧。” …… 几天后,中原中也跟太宰治面对面坐着。太宰清楚,不同的经历造就完全不同的个体,他不会用对自己世界中也的逗弄态度来对待叶藏的中原先生。 对方不是他的中也,而且,他已经成为了合格的、沉稳的大人。 聊过之后太宰感叹:“想到有一天,我们世界的中也也会成为你这样,就觉得不可思议,那起码要到森先生退位,他不得不一个人肩负起港口黑手党才会成为你的样子吧。” “感谢夸奖。”中也八风不动地回应道。 武侦宰撇撇嘴:“某种意义上,还真无聊。”他站起身道,“就这样,我去工作了。”他推开门时还感叹道,“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他阿叶的熟人,如果碰见的话,一定会非常有趣吧。”说着还露出了小恶魔的笑容。 中也:“。” 这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每一次,当叶藏被文治误会跟多人拥有py关系时,他就会露出柔弱的笑容,他眼中的光芒跟太宰治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都以惊吓人为乐吗……’ ‘不,不会的,那可是温柔体贴的阿叶啊,怎么会有这种恶趣味。’ ‘可能还是有一点吧……’ …… 夏油杰,男,24岁,时任港黑头领。 遇见了颠覆三观的大危机! 原来,他只是来横滨与诅咒师团体谈合作的,可也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竟然招惹了本地的黑帮,如果是猴子建立的黑帮就罢了,横滨这里的跟特级咒灵中原中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当他想闪身时,却透过扇门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他扮猪吃老虎的幼驯染、真正的反派,穿着港口黑手党特制的黑大衣并西装,踩在诅咒师的脑袋上,枪口顶着对方的后脑勺,脸上带着病态的笑容。 “讷,你知道港口黑手党是如何处理叛徒的吗?” 夏油杰大震惊。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修治!’ 第207章 第二百零六章 冷静下来后,夏油杰飞速转动大脑:‘是cosplay吧,一定是cosplay。’他找了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最新的国民调查中御宅族数量逐步攀升,据说每年会花大量金额在相关活动上,去年的东京漫展节上不还有人打造了黄金圣衣吗……’ 个鬼啦! 夏油杰痛苦地闭上眼睛:‘阿叶绝不算御宅族,他的人生非常充实,按照他扮猪吃老虎的属性来看,横滨的黑手党组织有很大可能是他授意建立的,《横滨野犬》不是漫画,是未来预告书!’ ‘为什么要画这本漫画?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想着想着,夏油杰走进了附近的m记,快餐店的人流量较大,只要坐在角落里,哪怕是僧侣都不显眼,此时的他早已陷入想象的空间:‘《横滨野犬》中的异能力者是咒术师或咒灵,中原中也跟织田作暗示着故事中的人,也就是说与谢野晶子、涩泽龙彦,甚至陀斯托耶夫斯基那样的人,现实中统统存在!’ ‘还有夏目漱石……原来如此,政府迟早会对咒术界出手,很快我们就会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那让白天、黑夜、黄昏联手抗击的敌人是最后的boss吗?’ 想到这,他瞳孔地震:‘修治让我防范的看不见的敌人,指得就是那个吗?’ 他甚至产生了,要不要找个办法跟五条悟递话的冲动,当然,这想法下一秒就消散了,他叛逃后从未跟五条悟联系过,说是小学鸡式的较劲游戏也好,挚友反目成仇的剧目也罢,如果有个人,是他要扛到底的,一定是五条悟。 他们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理。 在m记思索半天后,夏油杰决定先不去找叶藏,合格的成年人不能拖欠工作,他在横滨有三场讲座,几个祓除咒灵的工作,此外,他在意的诅咒师正在横滨活动…… 完成工作的过程中,探索、了解这座城市,揣测修治在此建立组织的意图,这才是真正的大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夏油杰露出了痛苦面具。 ……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就说了,夏油杰来横滨还要祓除咒灵,他领的当然不是咒术协会的任务,而是盘星会会员介绍的本地土豪。 这些人对夏油杰都抱着诚惶诚恐的态度,出入让豪车接送,末了还送上昂贵的礼金,有些还一举加入盘星教,逢年过节都去盘星教参加祭祀活动的。 比起与贪婪的政客跟看不起普通人的咒术协会打交道,他们宁愿将钱交给能真正庇护他们的盘星教。 人越是家资深厚就越惜命,谁也不想成为每年离奇死亡的万分之一,咒灵可不会因为有钱而不对富人下手,不如说资本家更容易被咒灵盯上吧,他们身上汇聚了无数人的诅咒。 今天,夏油杰就被请到横滨有名的料理亭吃饭,这里的蟹料理在东京都内都是一绝。 横滨靠海,食材都是新鲜打捞上来的,再加上这里是港口城市,外国的奇珍食材与香料,偶尔也会选择船运的方式,漂洋过海进日本——只要不是新鲜食材,就无需空运。 “犬子就是我的性命,这回实在是太感谢教主大人了。”料理亭的拉门隔断一切,在外不可一世的连锁企业社长,在夏油杰面前深深地、深深地跪了下来,叩头致谢。 夏油杰笑眯眯的,像佛陀,又像狐狸:“举手之劳。”倒也没说让他起来。 至今夏油杰还坚持着猴子论,而与那些心地善良的普通人相比,眼前的社长是十足的败类,要不是能贡献大量礼金,喂养咒灵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请允许我加入盘星教,为教派做一些贡献。”跪了半天后,社长的腰撑不住了,颤颤巍巍地起来,又用手巾擦擦额角的汗珠,“除了年金外还有各季度的供奉,绝对会做好的。” 夏油杰没说“啊,那多不好意思”反而轻飘飘地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社长因他的语气愣了一下,随后对上夏油杰的笑脸,打了个哆嗦道:“当然、当然。”他甚至都不敢提要求,说要请盘星教好好保护他跟家族的人了,如果年金缴得够多,对方会出手帮他,这是社长唯一的期待。 这顿饭夏油杰吃得不错,社长食不知味,等到一点多钟,夏油杰吃得差不多了,说了声“多谢款待”,就推门离开了。 “下午还有一场讲座,先出去看海消消食。”他还挺好心地解释了两句,社长立马上道说,“请务必让我送您去。” 于是,夏油杰踩在料理亭的木质游廊上,跟后跟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社长,走路时颇有点头哈腰的味儿。 身前是穿和服的女将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领着夏油杰走路,他双手抄袖子里,看起来闲适极了。 突然,熟悉的嗓音闯入他的耳中,像一支利箭,刺穿夏油杰的头颅,他整个人都怔住了,放在漫画中即发生了石化。 身后的社长差点向前踉跄,撞到夏油杰的背,好在他即使刹车,没碰见人。 “怎么样,修治君?味道好吗?”娇俏的女生。 “实在是太棒了,由里酱,这家的蟹肉非常美味。”夏油杰难得痛恨起咒术师被强化的五官,啊,这声音,这万恶的声音!语调是不像修治,可名字已经暴露了当事人的身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吗,修治君! 太宰的声音还在他耳边萦绕:“怎么办呢,我该怎样回报由里酱呢?” “讨厌,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 “果然,无以为报只能与身相许了。”夏油杰发誓,如果他口中含着茶水,绝对会一滴不剩地喷出来,由于他正驻足在走廊上,变由石化雕塑,变成了一块块的碎石。 “呀!”被称为由里的女生小声尖叫,“这种事情……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修治君。” 让夏油杰大跌眼镜无数次的太宰正声道:“去约会吧,由里酱。” 一直躲在夏油杰身后的二色社长小心翼翼道:“是发生什么危险了吗,夏油大人?”他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嗓音道,“难道说,又出现那个了?”他认为咒灵的存在不能为多数人所知,就用“那个”代替。 夏油杰心说:‘要出现的是咒灵就好了,现在他听见的,比特级咒灵还恐怖不知道多少倍啊!’ 他原本正想说,修治的真面目还真不得了,方方面面都很漫画中的太宰一样,但在这想法走到极端之前,他又突然清醒一阵。 小时候天天跟叶藏在一起玩,从未发现对方这样的一面,哪怕是演技,也太过了吧!夏油杰脑海中闪过天才般的念头:难道说,是双重人格! 仔细想想,双重人格的可能性比叶藏是天生的演技派高太多了,就不知道叶藏体内本来就沉睡着另一重人格,还是近几年才出现的。 如果出现的话,理由是什么,这一人格对咒术界的态度呢? 必须要搞清楚才行。 但是,今天可不是见面的好日子。抱着这样的想法,勉强镇定下来的夏油杰又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哪里知道太宰出生道:“我去一趟洗手间,等我回来啊,由里酱。” 糟了!夏油杰心中大喊一声,一秒钟他脑海中闪过奇特的念头,是否要召唤出咒灵离开,就为了不跟太宰治状态下的叶藏碰面。 他想了想五条悟会怎么做,他一定会嘻嘻哈哈,饶有兴致地在原地等待太宰,不管他到底有怎样的性格,都用更疯狂的状态怼回去。 于是夏油杰想,自己也不能离开,他甚至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叶藏给他制造了心理阴影,但连阴影都不能克服的人,如何实现他的梦想,如何建立咒术师的乐园?他必须更加坚定,心灵更加强大。 在太宰治的刺激下,夏油杰的内心完成了蜕变,他控制住自己的驱赶,脸上挂着教祖特有的慈悲笑容,等待太宰治开门。 而后者,早就猜到门外的会是谁了,太宰说要当叶藏的影武士是真的,他从叶藏那里事无巨细地了解到这世界发生的大小事,还有叶藏朋友们的性格,此时他看着夏油杰,轻佻地扬扬手道:“哟,杰君,好久不见。” 他脸上的笑容跟叶藏完全不同,一点熟悉的影子都没有,夏油杰带着那笑容道:“你是谁。”声音还挺警惕,似乎他回答不出所以然来就要动手。 太宰做出了被刺伤的戏精模样道:“真让人伤心。”他高深莫测道,“我是谁你不是猜到了吗?” 夏油杰打太极:“是吗?” 他的表情也神秘起来了呢。 太宰:“如你所见,我是修治君的第二人格,我想,杰君你早就认识我才对,从漫画上。”他眼神闪烁道,“要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吗?跟修治君不同,我可是保护现在世界的拥趸哦。” 保护现在世界?夏油杰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不由联系《横滨野犬》,假设说叶藏是怀柔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净化全世界的咒灵跟咒术师,眼前的这位就是中间派?希望一切能维持原状的?那跟他也谈不来啊。 夏油杰道:“抱歉,这样看来,我们的目的并不一致。” 太宰:“求同存异不好吗。”他耸耸肩,“说实在的,这世界变成什么样我都无所谓,本来,我就没什么可留恋的。”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还真想看看呢。”他微笑道,“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哎呀,是这样吗。”夏油杰故作惊讶道,“那你就好好看着吧。”还是很冷漠,没有跟他凑在一起的心,他还提醒道,“你可别拿修治的身体做奇怪的事,他是有家庭的人。” 太宰听见他的警告,眼睛先变成了豆豆眼,似乎想不到夏油杰会说出这种话,也太好父亲好男人了,之后他意有所指道:“不说这个,你难道不想知道,修治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为什么会诞生吗?” 他顶着夏油杰警惕的眼神道:“这跟你有关哦。” 夏油杰:? 不是、别瞎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无论是情感上的问题也好,精神上的问题也罢,就算去找也要去找禅院甚尔、织田作之助跟中原中也吧? 这跟我夏油杰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地跟上了太宰治的脚步。 …… 五条悟来到了横滨。 他来的原因很简单,在横滨校横空出世后,咒术协会闹得沸沸扬扬,老橘子们每天都凑在一起开会,从破口大骂政府到喷叶藏应有尽有。 五条悟挺惬意的,看他们就跟看猴子一样,双手还背在脑后。 这让他对横滨校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他可是东京校的老师啊,想看看横滨建成什么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正好今天有个空档,他就开着术式一路瞬移到横滨,在看见对方现代化的校园后,五条悟沉默了。 怎么说呢,他对东京校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硬件设施上差成这样,让他脸上也挂不住啊!他在学校期间唯一做的改变就是让东京校从一个深山老林接不到信号的地方,变成可以接网线的宗教学校,虽然这里的网很差,他都要瞬移到附近郊区上网来着。 横滨校作为现代科技的尖端,从各方面吊打东京。 五条悟:哎,好气。 但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期待跟横滨校进行姐妹笑活动了,一定能让东京的老头子们大跌眼镜,让他们产生改造学校的欲望就更好了。 看完学校后,他还有点时间,便到中华街附近准备买点绿豆糕之类的小吃。 结果…… 透过雕花窗户的缝隙,他看见横滨中式茶楼里面对面坐着的太宰治跟夏油杰,五条悟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过去,结果,夏油杰的话飘进他耳中。 “作为修治君的双重人格,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五条悟的绷带下眼神如同兔美酱一般犀利。 你们在说什么有意思的话题! 第208章 第二百零七章 跟夏油杰不同,五条悟没什么拧巴的心理负担,他这些年没见夏油杰,只是因为没碰到,外加工作太忙。 他为培养学生,祓除咒灵,平均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忙得团团转,又因为态度上的桀骜不羁,受咒术协会的老橘子提防,不仅说话在协会份量有限,连带着五条家都被边缘化了。 “悟君喜欢赌博吗?”叶藏还专门将他约出来,一边漫不经心地捣着吸管,“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哦,将希望寄在下一代人身上,缔造年轻的革新派真是好事吗?正如俄国的十二月党人起义,假使年轻的咒术师无法推翻老橘子们的腐朽统治,所面临的就是流放哦。” 五条悟:“啊?十二月党人起义是什么?” 阿叶扶额:“不愧是悟君。”听说他当年连天元大人都不知道是谁。 叶藏想想,也别解释什么是十二月党人了,否则连2个小时都不够啊,他干脆放弃解释道:“他们会被追杀,判死刑,如果悟君你不在了,他们失败的话,连流亡政府都成立不起来。” 五条悟今天没缠绷带,而是戴着他高中时代的小圆眼镜,看上去跟dk一模一样,M记的小圆桌根本遮不住他的大长腿:“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知道了。”他单手撑着脸,哪怕脸颊皱成一团,都能看出他的英俊帅气,“但是不培养下一代怎么办,跟老橘子们打成一团、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别开玩笑了,将他们都宰了更容易吧。” 阿叶礼貌点头微笑:“你说得对。” 五条悟:“。”有理由怀疑你在嘲讽我。 叶藏也没多说,他们又开始讲别的事,主题人物是夏油杰。远在盘星教的夏油肯定想不到,自己都远离叶藏了,还要成为话题人物。 远在盘星教的夏油杰:“阿嚏——” “最近杰君的通缉令怎么样?还是死刑吗?” “老橘子们已经撑不住了,”五条悟又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背在脑后道,“从死刑改成观察了。”他本来在吃新地,吃得差不多后叼着塑料勺子,含糊不清道,“还不是你嘛,横滨校建立让他们震怒了,实实在在担心自己的权利被分割,在这时,危险等级较低的杰就列为可拉拢对象了,如何你们联手的话,协会就完蛋了。” “最近会派人去接触他吧。”五条悟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总的说来,他对咒术师很好吧,协会的老橘子们不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也是。”阿叶道,“你们也快要见面了吧,杰君都躲你这么多年了。”听见他这句话后的五条悟露出了震惊的白痴脸。 叶藏:“……你不知道他在躲你吗?” 五条悟:“。” 叶藏:“。” …… “咚咚咚——咚咚咚——” 夏油杰跟太宰一同抬头,就看见贴在透明玻璃上做搞怪动作的五条悟。 太宰&夏油杰:“……” 夏油杰:怎么说呢,有点丢人。 太宰的想法跟夏油杰完全不同,他觉得不愧是传说中的五条悟,看起来好有意思哦,这样的人一定要跟他聊聊才行,会得到许多意料外的乐趣。 五条悟全然不觉,他还用手脚比划着问:“你们在说什么?”其实他听得到,否则也不会逮住太宰他们,但就是想再做点动作,表现一下。 太宰笑眯眯地,夏油杰则捂住额头,一幅不知说什么的模样,最后夏油杰决定扭头不去看五条悟,当他不存在,倒是太宰对五条悟招招手,意思是“你进来吧”。 五条悟顶着路人的眼神,大摇大摆地走进M记,等看见太宰跟杰时还抬手,中气挺足地说:“好久不见。”也没说好久不见的是夏油杰还是太宰。 “哎,好久不见。”太宰以清悦的嗓音道,这声立刻让五条悟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了,诚然,太宰的声带跟叶藏是完全相似的,但人的气质真的很影响人,像现在,他凭气质将自己跟叶藏区分开了。 五条悟坐到夏油杰身边,即太宰对面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指着太宰明显是在问夏油杰,“这家伙是谁。”还是不叫夏油杰的名字,“肯定不是阿叶,他才不会这样说话。” 太宰睁着豆豆眼看向自己道:“哎?是吗?” 夏油杰跟他多面未见,但两人对话间还是有股旁人插不进去的熟稔:“这是太宰,”他略作停顿道,“《横滨野犬》中的太宰。” “所以这是什么,穿越?”五条悟说了很时髦的名词,“太宰治从漫画里跳出来,穿越到了叶藏身上?总不是咒灵吧,他的术式抗击一切咒灵。” 夏油杰有气无力道:“都不是,”他看向太宰治道,“是你解释还是我来说?” 太宰脸上飘上两朵可爱的红晕:“哎,问我吗?”他歪头道,“既然夏油君跟五条君很熟悉,不如让夏油君说吧,听说你们是挚友哦。” 这话由他说出来,带着股说不出的挑衅,五条悟眉毛一扬,鸡掰猫属性也快点满了,正当他开口要说什么时,夏油杰道:“他是修治的第二人格,据说是在十年前出现的。” 五条悟被安抚下来,他猫似的拖长声线道:“哎——第二人格啊,为什么以前从未见过你呢。” 太宰治照旧带着滴水不漏的笑容:“这谁知道呢?”说完后他亲亲热热地揽住僧侣的肩膀,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夏油杰一惊,他满脑袋黑线,想自己跟太宰治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们才见面没多久好吗,自己还被吓了一跳。 说着又道:“难得出来一次,正好遇见你们俩,真是大丰收,就当打个招呼好了。”他说,“阿叶正好要入职横滨校,而我呢,专长领域是黑手党相关事务,所以,接下来希望你们都不要太插手横滨的黑手党,中也那小矮人,探究就探究吧,反正寻常咒术师都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五条悟:“我为什么要插手黑手党,又不是政府的人,现实生活中也没有武装侦探社,我超级忙的好吗?”鸡掰猫露出了不爽的脸。 “哎,那就好。”太宰点点头,随即意味深长道,“毕竟,横滨也平静不了多久了。” “这或许是我出现的原因。” “加油吧,二位。”他说,“虽知道不可能,但尽量不要被卷入其中哦。” 说完这话后,他干脆利落地离开,连买单都交给夏油杰,桌上只余下许久不见的挚友二人组面面相觑。 该说什么? 五条悟难得的词穷了。 不久前,他还以为,自己跟夏油杰的下一次见面是你死我活,促成此的有三重,咒术师对诅咒师的追杀,夏油杰的死刑,以及他叛逃时犯下的人命惨案。 对五条悟来说,夏油杰杀人这件事,他是没有实感的,就像他放在口中的“将老橘子清洗一空”,那不仅仅是说说,当达到某个零界点时,他会做出这件事,现在他跟咒术协会的高层,其实保持着相对平稳的关系,那群人没有踩他的底线,而五条悟认为,暂时的流血革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当他还活着的时候,能一茬一茬地清理病毒(老橘子),可当他死了之后,他身后的五条家族与学生势必会遭到报复,而且,咒术界沦为他的一言堂真的好吗?那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腐朽,他做了五条家这么多年的神子,以他为中心的五条家依旧有腐朽之处。 他先前跟叶藏说自己不知道十二月革命,后来五条悟还从百忙中抽空看了那段历史,这些年内,他陆陆续续看了不少革命历史,试图从中吸取经验。 他从中意识到,最好的也最根本的办法是培育新的幼苗,从根本上掀翻咒术界。 即便如此,在个人道德层面,他依旧不认为杀光老橘子有什么问题,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现在没那么做,是没必要,他跟咒术协会高层间留有余地。 但他跟夏油杰是不兼容的,准确说,五条悟跟夏油杰的理念不兼容,只要他还坚持自己的想法一天,真正实践去屠杀猴子,他们就会出现交汇点,出现他不得不杀死夏油杰的局面。 ‘至今未动手,是因叶藏横在中间。’五条悟很清楚,‘他真正地遏制着杰,让他不做出格的事,同时,正因为有阿叶,老橘子们才会试图拉拢诅咒师阵营的杰。’ 敌人太过强大,能力也太bug,而且他希望世界上只有普通人,对咒术师来说不是更加恐怖吗? 想到这,五条悟更没话跟夏油杰讲了,比起鸡掰猫性子,喜欢逼逼叨叨的他,夏油杰无疑更加沉默,两人坐在同一排,像两尊石雕。 长久的沉默后,五条悟忽然开腔道:“你的死刑取消了。”他说,“变成了缓刑,协会的高层想要归化你,考虑到你这些年并未做出出格的事,且祓除了大量咒灵。” 夏油杰:“……那是生意。”由于先前跟五条悟说过话,他的嗓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回答问题也是流畅的,就是嘲讽味跟五条悟如出一辙,“我没记错的话,很多诅咒师也祓除了咒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没有虐猴。” 五条悟眨巴眼睛:“虐猴?” 夏油杰表情不自然了一瞬:“猴子。” 五条悟又重复:“猴子?”他恍然大悟道,“那个意思。”夏油杰同他告别的时候也把人称为猴子,可之后十年他们不是没碰见吗,既如此,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猴子是什么也是正常的吧? 夏油杰恢复了镇定的教祖表情道:“眼下,不过是我对他们有用罢了,所以才撤销死刑,是指望我做什么,跟咒术协会联手对付修治吗?” “真要开启战争的话,说不定哦。”五条悟含糊道。 “更何况,哪怕是合作,那群老橘子都不会放心我活动吧,监管人是谁,你吗,悟?” 五条悟沉默了,确实,老橘子们提到不能放心思叵测的诅咒师夏油杰随意活动,即便他洗心革面,也要五条悟监管。 五条悟难得对这条没发出反对意见,但他表示了老橘子们的痴心妄想,说夏油杰是不会回来的。 他们又开始讨论刚才太宰的话,五条悟说:“如果是《横滨野犬》中的太宰,一定是话里有话吧?可惜任凭我聪明帅气,也没有漫画人物世界巅峰的智慧。”他说,“随即编成暗号,如果太宰治真能做到,除非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现,根本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啊。” “所以说。”他换了个更加帅气的姿势,即两手掌手指相对,手指撑在桌上,“横滨,有什么问题吗?” …… “丁零零——丁零零——” “摩西摩西,太宰先生,有什么事吗?”过了一会儿,叶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哎???双重人格?!” “就是这样。”远在横滨的太宰用欢快的语气道,“五条跟夏油都很有意思,”他还专门提醒道,“以后在横滨我们两只能出现一个哦。”他想想又说,“有了,我们干脆住在一起好了,每天的衣服也要穿得一样,那样才不会穿帮。” 阿叶头顶要冒烟了,跟温柔的太宰先生住在一起…… “然后……”太宰说,“要模拟一下才行,过两天你模仿我的样子去见见夏油跟五条怎么样?”他眼睛亮晶晶的,“双、重、人、格,以你对我的了解,一定能扮演得一模一样。” 扮、扮演太宰先生? 叶藏差点晕过去。 大危机! 第209章 第二百零八章 某天晚上,缠着织田作弄蟹肉锅的首领宰接到了叶藏的line消息。 首领宰的世界一派和平,他加入武装侦探社后,部分剧情姗姗来迟,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来了,组合也来了,军警的boss也反叛了。这些事件首领宰都观测过,对付他们的方法了熟于心,就实践时问题较多,好在武装侦探社正处在势力最强盛的时候。 港口黑手党那是弱了点,但真出问题后,森先生也作为智囊回归,太宰是常讽刺中原中也,跟他打起配合还是挺好的。 几年后,首领宰迎来了真正和平的生活,当年的异能者战争已经被新的战争所取代,大战给横滨带来了新的创伤,可这一轮创伤远不比当年带来的,日本也拥有了自己的超越者,横滨的地理位置又特殊,异能者群体还在战争中起到重大贡献,福泽谕吉跟森鸥外甚至进军军政界了,在此大背景下,横滨人的生活好了许多,城市基础建设也补上了。 森先生因选举发际线直线后退,福泽谕吉眉间的沟壑也深入三分,那太宰在干嘛呢? 当然是在织田作背后打call,喊着666了! 首领宰理直气壮:当然了,我为了世界和平跟织田作能活下来辛劳了这么久,剩下的时间肯定要享受人生啊!每天快乐地邀请小姐姐约会(殉情就算了,有织田作的世界才不舍得死呢),偶尔逗弄养在织田作那的小孩子,朝他们做鬼脸,看织田作出版的小说…… 最近织田作鼓励他,要不要培养些兴趣,画漫画、写小说都很好,你看,叶藏不就有自己的事业吗? 太宰理直气壮地回应:“我曾经给爱丽丝画过画像,你猜结果怎么样?” 织田作问:“怎么样?” 太宰露出天真的笑容:“把她吓哭了。” 织田作的反应很寻常人不同,他点评道:“你很喜欢对孩子做恶作剧,连人型异能力都不放过。” 太宰跟五条悟差不多,多少岁都保持一张童颜,他故作生气,脸颊吹得鼓鼓的,还怪可爱:“哪有,我才没有欺负小孩子。” 织田作用宽容而平和的眼神看着太宰:“太宰的心跟那些孩子一样。”所以玩在一起就是大孩子跟小孩子打成一团,“如果太宰想做的话,不说成为画家也能画得很好。”他略作停顿道,“画哭爱丽丝也是种天分吧。” 被他这么盯着,太宰也泄气了,他嘟囔道:“好吧好吧,织田作都这么说了。”他在榻榻米上翻滚一圈,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没什么特别想做的,漫画没有兴趣,我的艺术细胞不如叶藏,其他的话……”他难得老实道,“没什么想做的,先前只想救织田作,除此之外没别的想法。” 换个人很可能同情太宰,织田作身为当事人,却没做出别的反应,他只是说:“那从现在寻找也不迟。” 太宰迟疑道:“说的也是。”他又翻滚两圈道,“要不要写本书试试?” 顶着文豪的名字,他也开始觉得写作是一件不那么枯燥的事情了,是受现实世界的文豪太宰影响吗?肯定不是,他先自己否定了:“因为看织田作写作很有趣,才想试试看,听说安吾也开始写无厘头的杂文,我肯定会写得比他好。” 织田作看太宰的眼神更慈祥了,仿佛在说:你跟安吾关系变好了吗,我很欣慰。 这世界的首领宰跟安吾一开始没有认识的余地,安吾根本没到太宰的一言堂当卧底,在跟异能特务科交接的时候,太宰时不时给安吾挖陷阱,坑得他很惨,可等异能特务课以为太宰对安吾有意见,不让他交接时却发现,其他人被捉弄得更惨。 异能特务课的人一琢磨,想原来太宰挺喜欢坂口安吾的,又把坂口安吾派去对接了。 安吾: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宰跟安吾的关系变好了,是能到Lupin喝一杯的关系,织田作偶尔也会来。 当他们三人齐聚一堂时,太宰半开玩笑道:“这是我梦里的场景。” 安吾一推眼镜嘲讽道:“白日梦吗?” 太宰茶里茶气道:“安吾是没睡醒吗?” 总之,他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 当太宰对着空白稿纸,无所事事咬着笔头时候叶藏的消息来了,他看了眼屏幕边露出“这真有意思”的猫猫感兴趣表情。 ……太宰先生……认为自己是怎样的人呢? 这话题太宽泛了,自我认知是多方面的,长相、性格、学识等等,一言难易概括,再说日本人,甭管他们的真实想法有多狂妄,在描述自己时往往是谦卑的。 太宰等了一会儿,看叶藏有没有撤回,结果对方就让莫名其妙的话停留在界面上,太宰的大脑转动,试想叶藏询问的原因。 肯定跟才漂流来的武侦宰有关! 不错,叶藏早跟首领宰说过武侦宰的事情了, 太宰:我?当然是英俊潇洒、人见人爱,手持剧本的男人……他用无数个词吹捧自己,假设国木田独步或中原中也看到这段话,一定会抓狂,想这人实在是太自恋了。可叶藏不同,他看姓太宰的,都带着八百米滤镜,太宰的吹捧在他看来实在是太正确了,没错太宰先生就是这样的男人。 叶藏:我就是这么想的,只怕自己有疏漏,现在有了太宰先生的补充,安心极了。 首领宰趁机问道:怎么了? 叶藏苦恼道:事情是这样的……说了武侦宰给他出的难题。 首领宰听了之后笑得不能自己,就差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了,谁不喜欢反差萌呢?武侦宰的要求在他听来,跟让中原中也模仿内八字大小姐,森鸥外与福泽谕吉互换身份没有区别,问就是非常有意思。 叶藏性格柔弱,最近是有了咒术师的疯批,但本质上他还是充满罪恶感的狂热宰吹,让他去扮演自己的偶像,心中的父亲大人…… 一定又羞耻又期待。 于是太宰鼓励他:你一定能成功的,我很期待,绝对要对外经营好他的形象,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有机会的话给我录个视频。 叶藏:哎?视频,扮作双重人格时的视频吗? 叶藏十分苦恼:太明显了吧。 如果您实在想看的话,我尽量。他心里也知道,这是太宰恶趣味发作,想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可对着父亲大人,叶藏又有难言的展现自己的欲望,想要完美维持父亲大人形象,并且让他看见,这样的话父亲大人一定会表扬我的吧?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太宰告别东京,来到横滨过上跟武侦宰同居的日子。 …… 跟时常在豪宅别墅中居住的叶藏不同,武侦宰住宿条件一直不太好,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前就不用说了,流浪的日子里,根本不在意自己住哪儿,时常露宿贫民窟。 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他还独自居住在擂钵街的卡车集装箱内,之后武装侦探社的宿舍装修也不怎么样。 太宰他不在乎自己住在哪,他没有家的概念,有的只是“歇脚的房屋”。 问题来了,太宰习惯这么住,将其当作“父亲大人”崇拜的叶藏会同意吗?叶藏同意了,极端弟控文治会同意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听说叶藏要跟太宰住到一起后,文治也受到了暴击,他捂着小心脏茫然地想:两个弟弟要住在一块了!两个弟弟要贴贴了! 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得空闲后对叶藏嘘寒问暖,类似于“横滨的房子找到了吗”“要我帮忙吗”之类的。 他跟英子他们都没担心叶藏的人生安全,种种考量后,他们判断太宰对叶藏无害。 叶藏:“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了。” 文治:“啊,那太好了,在哪里,是海滨别墅吗?” 叶藏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是港口黑手党的宿舍,保密级别最高的那种。” 这回答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冷静下来后文治想,为了防止太宰被看见,他跟叶藏要住在少监控设备的环境中,别的不说,中原中也对黑手党的管控力度非常强,跟他住着,叶藏他们肯定是安全的。 文治只能别别扭扭地咳嗽一声道:“很不错的决定。”他又不经意提到,“最近山下送给我一批北海道的特等雪蟹,一会儿让人带给你。” 叶藏柔柔地说了声谢谢。 太宰的动作也很快,他根本没什么行李,几件换洗衣服,当饭吃的蟹肉罐头,还有大批量的书籍,当他将纸箱子扔在地上,一本一本将书塞进书架时,叶藏眼尖地看到了自己的漫画,跟市面上流通过的一切织田作的作品。 连八、九十年代的通行版都有。 阿叶不觉得奇怪,这些版本他自己也搜集过,因为他在这儿呆的时间长,藏书量也更大,并且为了方便太宰阅读,他将自己老家跟东京家的藏书统统委托人带了过来,此时叶藏正拿着裁纸刀,一箱一箱地拆封。 太宰安顿完自己的行李后也凑过来,当他看见一本自己正在寻找的藏书时还惊呼:“啊,这本,是七十年代出版的织田作剧本集吧?他当作家实在是太出名了,很少有人会记得他先前写过剧本。” 叶藏从善如流地接到:“是的,当年出版时,他的剧本集就不怎么卖得动,那家出版社完全是出于对织田作的喜爱发行的,为了搜集文稿,费了不少心思。当年的印刷量不是很高,现在的话,他的剧本集已经成了收藏品,很少有人拿出来卖。” 太宰露出了渴望的眼神,脸上写满了“借我看借我看”,阿叶看他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差点就战术后仰了。 叶藏:牙白,父亲大人太可爱了。 当中原中也来帮叶藏整理新家时,看见的便是叶藏跟太宰凑在一起聊天的模样。 真像两只大猫。 中原中也:“……” 双生子般的叶藏跟太宰,给予他某种程度上的暴击,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暴击是来自哪方面的。 换个懂行的肯定会说:萌点被戳爆了吧。 短暂的愣神后,中也很快找回神志,他瘫着一张脸对太宰点点头后,干脆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只穿着挽起袖口的衬衫对叶藏说:“我先收拾厨房。” 叶藏点头道:“拜托了。” 这幅阵势是太宰不曾见过的,他变成豆豆眼,先飘到厨房,心说:黑漆漆的小矮人知道厨具怎么用吗? 他自己是用酒精灯加热蟹肉罐头的无常识人,印象中也没见过中原中也做饭的样子,只记得他开巨贵的酒,让中也收拾厨房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上还真没问题,太宰一直睁着豆豆眼看中原中也忙东忙西,将锅碗瓢盆归类。 别以为中也不会做料理,比起真厨房杀手、活力清炖鸡研究者的太宰治,中原中也要靠谱多了,起码他会做大锅饭。 在“羊”的时候,谁没弄过杂烩,当然了,他们的目的都不是做好吃,弄熟,吃不死人就可以了,叶藏的加入让羊组织的人完成了一次进化,他们终于从追求吃饱,到品尝美味了。 一般情况下,叶藏做饭,中也就会帮他打下手,实在不行就洗洗碗。他是会做家务的好男人,刀具摆放位置中原中也一清二楚。 中也很敏锐,太宰一动不动盯着他看,根本逃不过中也的感知,等他收拾得差不多后直起腰,不动声色地问太宰:“你在看什么。” 太宰:“啊……没什么。”他若有所思道,“即使知道你跟黑漆漆的小矮人不同,还是很诧异。”他说,“在我的印象中,中也跟厨房,这两个词没有组合的机会。” 中也淡定道:“现在有了,你可以补充词汇库。”他又对太宰道,“你实在闲着没事,可以去整理自己的房间,听阿叶说你睡榻榻米多些,这间房子是按照寻常公寓建的,需要榻榻米得自己改装,你可以先看看样板间合不合适,不行我们就重装一下。” 太宰说:“我无所谓榻榻米还是地板,住的地方,哪里都一样。”在说这句话时,他身上的薄凉味儿有点重,表情称不上嘲讽,却让中原中也印象深刻。 他不动声色地刷新印象:无论是哪个时间段的太宰,都会自轻。 叶藏也是,但他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能住别墅不会去住集装箱,喝酒的习惯也好了许多,原本酗酒到会醉死过去的程度,打认识织田作,这一习惯有了改变,现在的他,称得上适量饮酒。 中也注意到,当他喝多了,织田作就会用不和悦的眼神看着叶藏,他的严厉会让阿叶讪讪放下酒杯。 中也没评价太宰的生活态度,他只是点点头,意思很明显,随你的便。 太宰趁机飘入自己的房间,他才发现叶藏是收纳小天才,还没多久,客厅收拾出现,现在在宽敞的衣帽间内整理。 中原中也划给他们的堪称首领套房,面积很大,衣帽间尤甚,即便如此也不够叶藏塞的。首先,无论是衣服还是鞋子还是袖口、领巾,统统是两套,太宰一套他一套;其次,在太宰身上,他终于体会到与谢野晶子给他买无数套西装的乐趣,打扮父亲大人,实在是太棒了! 意识到太宰正倚着门框看自己,叶藏艰难回头道:“是要去收拾房间吗,太宰先生?如果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请务必喊我。”说话间他眼神亮晶晶的,像只看见猫薄荷的小猫咪。 太宰看他的模样,脸上挂起一抹笑:“那就麻烦你了,叶藏君。” …… 叶藏打扫时,太宰是不会动的,阿叶从客厅搬了块蒲团,让他坐着,太宰就乖乖蜷缩在角落里。他的行李很少,被褥什么都是叶藏挑的。 太宰说:“阿叶的中也很不一样。”他以前就感叹过,近距离接触后发现,除了处理事务的手段更成熟,这位中原中也身上还有股成家男人的稳重劲。 “从来没想到中也会进厨房。” 阿叶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太宰先生也不会用厨具吧。”他说,“中原先生的话,也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我们两个经常住在一起,他看我做了料理,就会主动要求洗碗,久而久之,什么都会了。” 太宰托腮:“你们这种生活模式,也难怪别人会误会了。” 叶藏笑笑道:“不一样的。”他说,“我们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我从在羊的时候就很受中原先生照顾。”他说,“我们世界的走向,跟太宰先生的完全不同。” 太宰道:“感觉到了。”他望着明亮的天花板,“真好啊,叶藏在的世界,还有平行世界的我,运气太好了。” 他小声道:“这样看来,不就我最惨了吗?” “太宰先生有自己的人生。”叶藏意有所指,“无论是那些好的、坏的、悲伤的、快乐的事,都是组成太宰先生人生的一部分。”他说,“无论是您的选择,还是织田作的选择,都是有意义的。”当你竭力希望织田作活下来的同时,他也是那么希望的,这是叶藏想告诉太宰的。 “这是我的薄见。” 太宰听后不知作何感想,半晌他抱怨道:“阿叶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尊敬我嘛。” 听他这么说,叶藏又恢复成手忙脚乱的腼腆样子:“哎?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刚才阿叶说话的样子,跟织田作好像。”太宰双手环保膝盖嘟囔道,“那种对孩子说话的语气。” 叶藏:“!完全没有!” …… 四月,樱花飘落的时节,惠成功升入初三,而乙骨忧太等人则升入宫泽第三中学。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横滨校终于开学了! 首先,横滨校是十二年一贯制的私立学校,中原中也完全移不差钱的姿态,挥舞着钞票请来了大量名师,同时,津岛英子等人又对此校非常上心,在政策与金钱的双重炮弹之下,横滨校的国中一年级跟高中一年级都招生满员。 一般的私立学校,是一届一届招生的,当然了,总不能从其他学校挖来国二国三的学生吧?但横滨校偏偏这么做了。 首先,他们国二国三的学生是现成的,附近本来就有偏差值不是很高的私立学校,距离不良少年的乐园只有一步之遥,其校因经营不善,本就在破产的边缘,校园规划组干脆拍板将学校买下来,预计在原址上新起几栋教学楼,那学生跟老师就平行移入横滨校。 高中部跟国中部的空余班级一下子就填满了。 此外,他们还汇集名师设立了东大冲刺班,并且向全国招生,在日本,名师的作用是巨大的,更别说是一群老师了,他们还真吸引来了部分想要冲东大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学生,此外还有被高额奖学金吸引来的人才。 也难怪本地的高校直呼横滨私立破坏规则,展示金钱的力量了。 真正的负责人英子:嘛,阿叶意外地会挣钱,投资手段堪比股神,有了他之后,完全没有金钱方面的后顾之忧。 而对惠来说,横滨校的建立还意味着一件事儿。 “交换生?”他歪头看向叶藏。 “是的。”阿叶道,“具体说来就是学籍挂在庆应,平时上学的话去横滨。”他还解释道,“庆应的话基本上是内部直升校,未来直接入读大学不成问题,此外横滨校的师资也很不错,如果需要的话,完全能够自考东大。” “最重要的是,那里未来会成为我们的大本营。”他说,“先前就跟惠酱说过,咒术界有两所面对普通咒术师的学校,分别是京都校跟东京校,横滨校是在英子推到下建立的,第一所政府背景的咒术学校,在这所学校中英子姐跟我想要践行某些想法——咒术师跟普通人是能和平相处的,普通人在咒灵面前也有自保的能力。” “……此外,横滨校的安保工作做得也很不错,还能提供更好的、更规范的咒术教育。”阿叶滔滔不绝地说完后,发现惠还保持着原本的歪头看他动作。 惠:“其实我没太听懂你说的那些,但交换生的话,没什么问题。”他跟叶藏也相处不少年了,知道对方铺垫这么长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便持续盯着叶藏。 阿叶:“……实际上,是社团的辅助教员问题。” “甚尔君,他现在的名字是伏黑甚尔,是横滨校的教师。” 惠:“……哈?” “此外……”叶藏露出有点尴尬的笑容,“我在横滨也有新的兼职,惠酱如果去中原先生那里打工千万不要惊讶。” 惠:“……嗯。” 他就等着叶藏公布答案了。 “就是……行动队长。”阿叶脸上还是带着羞涩而尴尬的笑容,“黑手党的行动队长。” 惠:“。” 我应该配合他吗?该说什么呢?总之,不要点破阿叶在cosplay这点吧。 惠在心中叹了口气:大人真难懂…… 第210章 第二百零九章 还未踏入横滨校,惠就感到了它跟庆应完全不同的气氛。 庆应是精英的摇篮,与之相对,现在的横滨校…… 顺平跟津美纪一左一右站在惠身旁,津美纪脸上还带着大姐姐特有的温柔笑容,勾着惠的右边肩膀:“啊啦啦,这里是《龙樱》里的龙山高中吗?感觉也太像了吧。”《龙樱》热播时津美纪年纪还不大,被妈妈留在家里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津美纪被剧中人物考东大的热血情怀深深感染了,同时也喜欢上了长泽雅美。 横滨校的风气跟《龙樱》真的好像哦! 顺平的动作没有津美纪那么夸张,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电影片头:“《热血高校》吗?也没那么夸张,可偏差值普通学校会有这么多不良吗?” 光头、莫西干、金发,此外还有戴着酒瓶底厚眼镜的优等生……优等生与不良泾渭分明,一排人靠着左干道,另一排人靠着右干道,井水不犯河水。背景是几月随风飘舞的烂漫樱花,这幅场景,在任何一个接受过教育的日本学生眼中,都显得光怪陆离。 走不良的左边,还是优等生的右边?惠一秒都不带犹豫的,当然是优等生的右边! 他们是庆应的交换生,跟不良有关吗? 然而,事与愿违,绕是惠一直侧着脸,努力逃避众人的视线,还是被认了出来,也不知从哪爆发出猛的一声喝:“这不是惠大哥吗?!” 这种声音,一定是笨蛋不良。 果然,从左边的队列里蹦出不老老实实穿着校服,剃光头的高中生,他结实地对三人组鞠躬,大声问好:“好久不见,惠大哥,还有顺平先生!”他再看看温柔女声津美纪,“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津美纪大姐吗,久疏问候!” 惠:“……” 我就知道! 他没有觉得很社死,原因很简单,社死的人多了,就不自觉的尴尬了。 他跟顺平不用说,之前因“关东远征”闹得沸沸扬扬,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成了关东不良集团的领头人,顺平也混上了阴险二把手的称号。 怎么说呢,顺平看上去有点阴郁,可能是刘海太长了,他很符合影视作品中阴险军师二号的形象,就是就是拿着录音威胁人,长大后进入名牌大学法律系。当上律师后保释头目的那种人。 他学会使用远程咒具后,放冷箭指数加倍。 津美纪在东京时已经习惯了不良冲到自己面前90度鞠躬,大喊“大姐头好”,还因此被姐妹校的不良女找上门过,她生性温柔,热血不良跟冷漠优等生在她心中没有区别,对他们招招手道:“你们好。” 顺平的话,因惠跟津美纪的介入,很快就摆脱了小学生的欺负,可童年经历对他造成了重大影响,他对校园霸凌异常厌恶。 日本人的社会准则“不要麻烦别人”,“如果不是讨厌对方的话,冷漠以对不就无所谓了吗?”他非常厌恶那些仗着有股蛮力,欺负身体瘦弱青年的不良,因此,在修理他们时也会下狠手。 不过,再狠手也没有惠的震撼力强,由十几名不良堆叠成的人山,看后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顺平对来打招呼不良的态度一般,他只是点点头,随即拉着惠目不斜视向前走,相对而言羞耻心最低的惠,在全体社死的情况下获得了内心的平静,长腿一跨直向前走。 不良问好带来了多米诺骨牌一般的连锁反应,横滨的大部分不良都听说过惠的名字,还有些不良干脆是子承父业,父亲是暴力集团的成员,儿子也在高中加入暴走团,他们跟一家都在日本企业服务的“家臣”没什么区别,对黑手党很有归属感,内心后悔自己怎么没有第一个认出来惠的同时,干脆利落鞠躬。 “少爷、大小姐、顺平先生,早上好!” …… “这是什么?”虎杖悠仁的眼睛变成了豆豆眼,“黑、黑道?”随即扭头对乙骨忧太道,“原来黑手党真是横滨的特产吗,乙骨前辈,祈本前辈?” 乙骨忧太看见这幅场景,嘴角抽了抽,试图拉出一个微笑,可他的笑容怎么说呢,放下刘海时笑显得怯懦,刘海抓上去时,怎么看都带着股疯批的味。 宫泽第三高中的女生一方面觉得他帅,一方面又不敢接近他,只偷偷摸摸成立了后援会,还担心被祈本里香发现一把端掉。 顺便一提里香也有后援会,成员多是男生,头上绑着“里香命”的绷带,背地里尊称她为女王。 偏偏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两人捆绑了,是宫泽校园内有名的情侣,从小到大的纯爱党,根本不可能拆散的那种,后援会的应援活动都要偷偷摸摸躲着两人。 乙骨:“也算……是吧。” “厉害——”虎杖感叹道,“横滨就跟西西里一样啊——”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名称,包括里包恩、JOJO还有“你甚至不肯喊我一声教父”等等。 转而回头问道:“要入乡随俗吗?见到了称他们为大少爷、大小姐?” 乙骨忧太后脑勺挂着几滴冷汗:“不用不用。”里香看见他的模样,直接笑出声来。 “不用太在意,虎杖君。”里香跟忧太的交友圈都不大,主要是他俩自成一体,平时也没什么人敢来接触,要不是虎杖自带小太阳的热量,且肖似天与咒缚,他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 乙骨忧太跟虎杖悠仁是经介绍认识的,咒力能强化肉体,里香的咒力量不如乙骨忧太,操控力也比忧太强,在学校里属于体育优秀,但控制在国中生应有的程度。 乙骨忧太就不同了,咒力量过大,行动起来难免大开大合,再加上他习惯性将咒力附着在躯体外,现在的乙骨忧太已经是能单手抬起轿车的大猩猩了,就算体育课上有意放水,也会破世界纪录。 某天,同学随口道:“乙骨,下一级的学弟里有跟你一样的大猩猩。” 乙骨忧太露出无奈的笑容:“大猩猩是什么。”他还挺在意对方的话,“学弟?怎么说,哪个班的?” “是叫虎杖吧,三班的。听说他随便破奥运会纪录的运动全能,铅球、田径、跳高,没有一项能难倒他的,之前地方台的综艺节目来采访他,还做了运动测试,成绩太好了被观众怀疑作秀。”同学随口道,“他本人真的体能超好,100米8秒就能跑完。” 乙骨:“……怎么不参加奥运会。” 同学乐了:“你也不愿意参加奥运啊乙骨。” 乙骨悻笑,让咒术师参加奥运会,各国政府第一个不同意。 不过……他陷入思考,各项机能大幅度超过人类,这听着也太像咒术师了吧?如果对方看不见咒灵,也有可能是天与咒缚啊! 乙骨跟里香说了这件事,里香跟他想得差不多,乙骨跟运动社团的人说,想要认识一下虎杖。 听清来意前,野球社的社长异常激动:“乙骨你要加入野球社吗?有了你的话,我们一定能在区大会中出现,说不定最后能够登陆甲子园!”他陷入畅想,“如果虎杖君也加入的话……” “那个。”乙骨无奈打断他,“抱歉,我不准备加入野球社。”看着对方逐渐失去笑容的面庞,他立刻道,“听说虎杖同学今天要去野球社帮忙?” “是,今天要举行内部练习赛,麻烦他集训社员,有压力才有动力……” “我想见见那位虎杖君。”他急忙道。 野球社的社长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这就是运动怪物间的惺惺相惜吗?我们这种全是普通人的社团,无法跟上你们的脚步,听说东京的高校有运动天才少年,能投出堪比专业运动员球速的超高速球……” 他是被打击到了,却还坚强道:“我明白了,乙骨同学,我会促成你们见面的。” 乙骨忧太:“……拜托你了,潮同学。” * 跟乙骨忧太一样,虎杖悠仁也听说过前辈的威名,他们在运动社团都是出名人物。至于被前辈找什么的,他也不会像其他后辈一样紧张,只是“哦”了一声道:“想要见面,啊,我是没问题……”他还有点好奇,“运动能力跟我差不多的前辈啊……” 虎杖在班上人缘很好,他不着急,班上同学却为他担心:“那个乙骨前辈啊……”表情还挺惴惴不安的。 虎杖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同桌看看周围,确定没有窃听后凑到虎杖生身边,用手盖住嘴道,“乙骨前辈,身上有超不妙的传闻。” “什么什么!”虎杖也凑近了。 “他的体育超好你知道吧,跟虎杖你同一个等级的体育神经,因此打架非常厉害,听说他收拾过附近县的不良少年,据说那些不良惹上了里香前辈。”同桌伸出一根小拇指,表情可怕极了,“调戏啊调戏,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个……”豆豆眼虎杖弱弱举手道,“里香前辈是?” 这回同桌的眼神都变了,他用难以置信且痛心疾首的眼神看向虎杖道:“不是吧,虎杖,你没听说过祈本里香前辈吗?” “啊!”虎杖脑袋上亮起小灯牌,“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当然了,祈本前辈可是连第三年蝉联校花的人,大家心目中的女神,同时也是乙骨前辈的女朋友。” 同桌嘟囔:“真好啊——我也想要那么可爱的女朋友。”他立刻清醒过来道,“言归正传,据说那天乙骨前辈非常帅,之后又来了几波不良想要报复他,结果,乙骨前辈成为了附近的无冕之王!” 虎杖:“也就是说,他打赢了对吧。” “那是当然。”不知怎的,同桌比当事人还要兴奋,说不定他是乙骨忧太的隐形粉,“无论是乙骨前辈还是里香前辈都非常神秘,听说他们私下不跟任何人深交,一到寒暑假就见不到人影,此外乙骨前辈的妹妹在国小部,听说两位前辈跟家里的关系都很不好,早就搬出去住了。”他在说这话时颇有羡慕之意,国中与高中时代的学生都很渴望独立出家庭自己租房子。 “他们租的是高档公寓,隔壁班的伊藤跟他们住在同一栋。”伊藤是宫泽中学有名的富人,“乙骨前辈独立出家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拿,租金肯定是他们自己挣的。” 虎杖:“哎?打工的时薪有这么高吗?” 同桌的表情越发深沉:“怎么可能。”他故意营造出神秘的气氛,越发压低声音道,“先前,乙骨前辈被看见背着长条棍状的物品回家。”他补充道,“暑假的时候。” “长条棍?”虎杖思索道,“水管吗?” “……伊藤隶属剑道社,他说很像武士刀。” 虎杖中肯道:“武士刀的话,不能看出来吧,不是你们臆想的吗?” “但是。”同桌委委屈屈道,“不觉得乙骨前辈气质很特殊吗?就是那种……杀手的气质!” 虎杖:“==” “那种职业,现实生活中很少见的吧,生活又不是JUMP。” 话虽如此,虎杖对下午的见面越发期待。 结果…… * 次日。 “喂喂,怎么样啊,虎杖。”不仅是同桌,乙骨忧太约见虎杖悠仁的事在班级中传开了,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都是校园名人,不跟任何人亲近的那种,能得到他的约见,在同学中很有牌面。 “啊,怎么?”虎杖猛地抬头,他刚才在开小差。 “乙骨前辈啊、乙骨前辈!”路人问道,“怎么样?” “啊。”虎杖猛地叫了一声道,“是非常温和的前辈。” “他应该是对我的运动神经好奇吧,在前辈之前,神经超常的我也只见过自己。”他望着天花板,回忆跟乙骨忧太的对话,“有一个运动神经上相似的朋友,感觉还蛮不错的。” “前辈答应教我格斗。”去年开始,虎杖悠仁通过电视上转播的格斗竞赛,对这门竞技赛事产生了兴趣,他可不是为了打架,单纯想活动筋骨,可虎杖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好了,跟剑道社、合气道社前辈学习的话,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他们,只能自己对着视频学习,他苦恼很久了。 同学们纷纷震惊:“真的不是约架吗?” 虎杖:“怎么会,乙骨前辈很友善的。” “啊……啊!”周围人半信不信地感叹着。 * 在乙骨忧太的主动促成之下,他跟虎杖悠仁成了不错的朋友,就连对大部分男性不假辞色的里香都表示,虎杖人蛮不错的。 他们也确定,虎杖看不见咒灵,可他高强度的肉体已达到了天与咒缚的境界。 乙骨忧太专门跟叶藏说过这件事。 “天与咒缚?”叶藏询问,“强度如何,按照你们一起进行过的体育测试跟我叙述成绩。”他不喜欢模棱两可的形容词,有精准数据最好了。 里香精于搜集整理情报,女性特有的细致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目前接触的咒术师中,里香是思维模式最接近叶藏的一个,就连顺平都没有她想得多。 思考也是天赋的一种。 “100米测试、握力、铅球投掷……”听完后叶藏确定,对方的基础力量不如同时期的伏黑甚尔,能与用咒力强化身体的人乙骨忧太媲美,远超人类极限,有很大概率是肉体增幅类的天与咒缚。 “既然这样,找个机会让他倒横滨校一次吧。”叶藏决定道,“哪怕是天与咒缚,素人家的孩子拥有这样的肉体,概率跟杰君有咒灵操术差不多,如果是意外,只能证明时代将逢巨变,天才扎堆出生,如果是有意的……” “用怎样的方法缔造出超强的肉体,目的又是什么?值得商榷。” …… 四月,才开学不久,虎杖悠仁就被派往横滨校进行为期一周的短期研学。 “哎?我?”他指向自己。 找他的并不是乙骨忧太,而是柔道社团的社长,对方叉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摆放在膝头,对他狠狠一低头道:“拜托了,虎杖君。” “横滨咒立高等学校,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学校,竟然要扬言打造全国最强的柔道社团。”虎杖所在的中学,成绩最好的社团是柔道社,前后四次打入全国大会,社团经费异常充足。 日本的话,拥有体育特长的学生能通过全国大会上的优异表现录取进高中,随后成为奥林匹克选手,靠体育特长进大学的人也不占少数。 “可气的是,他们从各大高校挖走优秀的教练,社团的带领人更是去年退役的前奥林匹克金牌选手。”说到这,社长快留下宽面条泪了,“说好要带领我们杀入全国大会的教练也被高薪挖走了。” 虎杖:“节哀,吉田前辈。” “所以,我们要雪耻。”吉田握拳道,“无论如何都要让教练看看,被他抛弃的我们才是最优秀的选手,一定要让他后悔,因此,在这次交流中,绝对要赢那群横滨人!” “为此,我还邀请了乙骨前辈。” “那个。”虎杖举手道,“虽然但是,我跟乙骨前辈都不是社团成员吧,乙骨前辈都升上高中了哦。”他说,“不是社团成员打败对方,没有意义吧?” 吉田给他说得又要哭了,原来财大气粗的横滨校不仅拥有了梦幻教练团队,还拥有了去年全国大赛的冠军,对方准备走体育特长生的道路,冲着学校优良师资来的,如果没有虎杖这种bug级别的运动员,吉田率领的队伍就要一败涂地了。 虎杖还是很好说话的,他虽然不参加区大赛,但这种社长死撑着面子一定要赢的交流会,他还是会出场的,而且能公费到横滨旅游哎,那里可是东京之外最大的都市,在东京圈内,虎杖还没有去过横滨呢,能到那么远的都市旅游当然好了! * 过了两天,虎杖跟乙骨忧太对口信才知道,对方没有同意吉田。 乙骨:“吉田是我国中时代的后辈,他希望我帮社团成员集训一下,以助理身份带队。” “三中是离初中部很近,但我们也不是直升校吧,插手国中部的社团太说不过去了。”他说,“而且,我因为别的原因,要去横滨校一趟。” 虎杖:“哎?什么原因,社团交流?” “不是。”他说,“我跟里香都要去当横滨校的交换生。” “交换生?”虎杖惊呆了,“还有这种政策吗?” 乙骨解释:“一直有的,地方上的学校跟都内结成姐妹校就有交换的名额,谁叫都内享有更好的教育资源呢,横滨校虽是私立,却承包了政府的人才培育项目,资金充沛,教育资源也很好,开办之初就联合了不少姐妹校,庆应的私立中学也是其联合校之一。”他略作停顿道,“还有宗教学校之类的。” 虎杖:“哎——乙骨前辈了解得好清楚。” 乙骨忧太略作停顿:“因为家里人的缘故,我跟里香拿到了交换资格,可以跟你一起去横滨。” 虎杖:“实在是太好了。” ……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还没等虎杖纠结完对惠他们的称呼,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就被看见了。 惠对乙骨忧太是很尊敬的,他走到两人身前,以后辈礼招呼:“好久不见,乙骨前辈,祈本前辈。” “好久不见,惠。”乙骨先打招呼,“有几个月没见了。” 祈本里香跟津美纪关系不错,很快凑在一起说女生的话题。 虎杖左边看看,右边望望,整个人变成了粗框的简笔画,他想起了有关乙骨忧太的传闻,难道说,乙骨前辈真的跟港黑有关系! “啊,好酷。”这么想着,虎杖就说出来了。 惠看向虎杖,还没说话乙骨就贴心地介绍道:“我在宫泽的学弟,虎杖悠仁,跟惠还有顺平一个年级。” 虎杖主动伸出手:“请多指教。” “津岛惠,请多指教。” “吉野顺平,请多指教。” …… 一般情况下,社团交流都在周末进行,不需要占用上课时间,横滨校的短期研学为时一周,不仅能参观社团,还能体验上课,据说是为了吸纳优秀人才,鼓励报考横滨校而采取的活动。 当惠跟虎杖上课时,叶藏等人则在研究入学人员,在挖掘有咒力的素人上,他们可以说是不遗余力,目前,国中跟高中阶段成功转入横滨校的分别有钉崎野蔷薇、三轮霞、灰原雄的妹妹灰原光、菜菜子、美美子等人。 按照正常时间线,这几个人要不是没成为咒术师,就是加入了东京校或京都校,钉崎野蔷薇、三轮霞的家庭不足以支撑私立学校的花销,因此,横滨校干脆利落提供了奖学金,并保证他们读完高中考学。 全额奖学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横滨校的动作又快,很简单便将咒术师的苗子收入囊中。 五条悟还专门打电话来抱怨:“这样下去,东京的咒高都没人了,干脆合并进横滨校算了。”他还突发奇想,“请我来当班主任吧。” 叶藏:“这样的话,悟君就彻底跟咒术协会离心了哦。” 五条悟冷笑:“现在也没有多靠近好吧,而且我完全可以说来当卧底。”他认真思考了,“无论哪里的年轻人都是瑰宝,咒术界的内部本就腐朽不堪,在不同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青年能够对协会发起来自外部的冲刷,而且,老橘子们勾心斗角中学生会成为炮灰,在你这里能杜绝这一情况……” 越想越觉得到横滨校当老师实在是太值了,娜娜明跟灰原都跳槽了,如果把中生代的咒术师都挖走…… 不,禅院家跟加茂是不会跟着走的,但要是五条家并入了横滨…… 五条悟觉得可行极了! 叶藏按住了五条悟蠢蠢欲动的搞事之心:“现阶段还请悟君不要轻举妄动。”他是这么说的,“未来不好说,现在的话,横滨校已经吸引了足够多人的注意力,如果悟君加入,会成为威慑,这样,藏在暗处的宵小会缩回探出的头颅。” 他轻声道:“跟我的计划完全不同。” “试探吗。”五条悟单手插兜,“还真的你的风格,表面弱势……” “没办法啊。”阿叶无辜道,“我的话,术式只有当年流出来过,这些年随着暗杀者越来越少,人间失格的术式已经成为都市传说了,中也先生也因为公事前往意大利。” “横滨校跟其他两校不同,刚刚建立又背靠政府的我们既没有天元大人的结界,又没有御三家的珍藏,简直就是手无寸铁的婴儿。” “还有比这更好的试探时机了吗?” 五条悟:“……啊,这是那个、扮猪吃老虎吗?” 阿叶:“我可没这么说。” 挂断电话后,五条悟摸着下巴,他心中的大白猫不停地磨爪子。 ‘横滨要乱起来了啊……’ ‘决定了,我要在特等席上观看!’ * “快点啦,夏油大人!” “马上就要迟到了!” 夏油杰好脾气地说:“没办法,只能让虹龙飞得再快一点了。”他说,“真的不用住在横滨吗?我在那里有公寓哦。” “哎?但是我们想回家住啦。”菜菜子在说着的同时,美美子无声点头,“而且东京跟横滨不是离得很近吗,夏油大人没时间的话,我跟美美子也可以坐jr上下学啊。” “实在不行还能去惠家蹭个饭,他们家的猴子浓度相对低一些。” 夏油杰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没错、没错。”可以说是非常好爸爸了。 等放下美美子跟菜菜子后,他没有急着离开,反而顺着横滨校绕路。 五条悟能想到的问题夏油杰也能想到,但他对叶藏无比自信,认为对方既然到学校当老师,这里一定跟铁桶一样,就算没有传统的结界,他应该也有其他把式。 有诅咒师入侵的话…… 还没想完,夏油杰就感到一股异样的咒力波动。 *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头上有一排缝线的人从远处眺望着横滨标志性的漆黑大楼。 “让我看看吧,横滨校的能力。” 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章 下课铃一打,虎杖从教室里冲出来奔向食堂,他仗着体育万能先行一步,身后是浩浩荡荡踩着饭点冲出门的男子国中生。 家政万能的女学生会带可爱的便当,男学生则更青睐食堂的炒面面包,虎杖是短期交流生,住在空余的宿舍,身旁没有锅碗瓢盆,顿顿都吃食堂。横滨校的食堂造得不错,炒面面包堪称一绝,至于天妇罗盖浇面等常见餐点也在水平线上,价格便宜量又大,很适合成长期的学生。 高中部与国中部共用一个食堂,乙骨忧太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下课比虎杖早,虎杖点了大份的猪排咖喱饭还单加一个炒面面包,乙骨朝端餐盘的国中生挥手,他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过去。 等他们吃了一半,大部队开进来,就三十秒的功夫,食堂的三面入口挤入汹涌的人流,伴随着笑闹声,填满食堂。 虎杖的视线被其中一股吸引了,他抬着头“啊”了一声。 乙骨露出无奈的笑容,他甚至想伸手捂住半张脸。 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惠是整个关东不良的精神信仰,哪怕在庆应,都有仰慕他的小弟跑到门口拜码头,进入横滨校时,他曾明确跟不良说过,自己不需要跑腿小弟。 可他入校时间太短,不良还在兴奋期,哪怕被揍一顿都会顶着脸上的拳印说这是惠老大给予他的印记。 现在,惠吃午饭有人跟着,晚上出门身后带着一长串的小弟,商户碰见了都以为是收保护费的,顺平跟津美纪都顶不住了,本着都社死了还是交给惠一个人的心,他俩跑得很快,哪怕惠在身后伸出尔康手都没有人理的。 惠因此十分苦恼,还找了真正养大他的小爸爸叶藏商量,阿叶在他心中是再典型不过的善人,像柔和的水流一样没脾气。 叶藏有些惊讶,但他无疑是高兴的:“惠酱很受欢迎。”他当时正伏在案件画新稿,叶藏偶尔会画短篇漫画,还有给轻小说、严肃文学画插画。 “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很喜欢读书,惠时常认为阿叶的阅读量不输于当红小说家的织田作。 惠拥有一个很大的家庭,长辈的关系放在传统日本颇显混乱,但他喜欢自己的家庭,且发自内心敬佩每一位长辈。 惠支支吾吾道:“但我不希望他们跟着我。”他移开目光。“日本人最优秀的美德就是不给人添麻烦,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已经给我添了麻烦。” “原本的话,对笨蛋用拳头赶走就行了,可横滨的不良,哪怕挨了铁拳也一个个鬼哭狼嚎不愿意离开。”他终于露出面具下的一角,以生无可恋的社死语气道,“我不想成为大哥。” “噗嗤。”顶着惠的死鱼眼,叶藏实在忍不住笑出声道,“不好意思,但我实在是忍不住。”他说,“主要是惠太可爱了,国小之后惠酱就没问过我这种事了。”他还有点怀念会一本正经说“太阳公公”的小萝卜头。 过了好一会儿,叶藏才停下来道:“如果放着不管,或者惠酱再保持强烈拒绝的态度,横滨的孩子们也会收敛的,他们只是太激动了。” “不过,这个周期可能拉得有些长。”叶藏道,“毕竟中原先生在这地位特殊。”说到这,叶藏熟练做出迟疑而内疚的表情道,“果然,我们的身份还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话还没说话,惠就慌忙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阿叶:“但是……横滨不良少年比东京的要热情对吧,绝对跟横滨这里的黑手党势力有关,明明惠酱对这种事没兴趣还被称作少主……” 惠最怕让叶藏为难了,从小,他对叶藏就有柔弱的印象,且这滤镜比当年的夏油杰来得还深,即便甚尔在跟他的短暂接触中提到过,叶藏一点都不弱,他还是形成了刻板印象。 在他心中,自己的人渣老爹一直都在欺负叶藏。 惠移开视线生硬道:“不用担心,再过两天就好了。”明明是他一开始提出的烦恼,却被叶藏踢皮球似的踢了回来,最后还是自己消化,可见家庭食物链的顶端还是柔弱的叶藏君。 * “啊,老大。”当惠带着餐盘坐到虎杖对面时,他下意识喊了声,紧接着,惠就用月半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抱歉抱歉。”虎杖是小太阳的原因,就是他在大大咧咧的同时还很善解人意,情商高得不像jump男主。不良们的称呼实在是太洗脑了,他下意识就喊出来。现在他发现这称呼会让惠默默用脚趾抠地板,于是他改口了。 “那……惠?”他试探道。 惠应了一声。 这所学校内姓津岛的人太多,这姓氏仿佛代表某种特权阶级,惠并不希望自己成为特权的一部分。居无定所的童年在他灵魂上留下烙印,直到现在,惠依旧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他有种超乎常人的奉献精神。 叶藏意识到他的问题,可这不是他能解决的,要通过某种外力才能化解。 学生间的话题就那么多,最近几天虎杖将校内的运动社团逛了个遍,野球社跟排球社还好,跟其他学校一样,配置没有多高端,但包括弓道在内的格斗类社团,师资跟训练场地都很豪华,从这能看出本校的偏向。 虎杖问惠:“你选了什么社团?” 惠说;“本地民俗调查社。” 虎杖的眼睛变成豆豆眼:“那是什么。” 乙骨忧太插话道:“是我在的社团。” 虎杖恍然大悟:“就是那个……要上山下乡田野调查寻找鬼怪的社团?”在惠僵硬点头后他好奇道,“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吗?” 一般情况下,面对这种问题,除了鬼怪的狂热爱好者外都会用模棱两可的词敷衍过去,说“可能吧”“不确定”“我相信有”之类的,但面对他的问题惠斩钉截铁道:“是存在的。” 他说的是陈述句,不像是给自己增加信心,倒像是说明一个既定的概念,世界的定理,虎杖因此陷入了短暂的呆愣,惠也体贴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虎杖用手摸下巴,“只是有种奇妙的感觉。” “?” “因为乙骨前辈跟惠的态度。”他解释道,“无论是参加这个社团还是说起灵异话题,就像是亲眼见过他们存在一样。” 惠不置可否,也没有秘密被戳穿的紧迫感,他跟乙骨忧太心照不宣,知道虎杖悠仁有可能是天与咒缚,此外,咒灵的保密级别并不是很高,政府不公布它们只是为了安定民心,不让民众活在恐惧之中,但一些曾受过咒灵袭击而被救下来的人,是知道它们的。 网络上也有相关帖子,总的说来,对一般人而言,咒灵是都市传说。 乙骨主动提出:“要参观我们社团吗,虎杖君。” …… 乙骨忧太提出后,虎杖当然不会拒绝,下午三节课后他们来到社团。 民俗调查社拥有一整间活动会议室,社员比虎杖想象中要多。 “我跟里香、惠,你先前见过的津美纪跟顺平君兼任民俗调查社的社员,但由于他们还是电影研究社跟合气道社的社员,偶尔会缺席社团活动,这两位是夏油菜菜子、夏油美美子……” 如此郑重的社团介绍让虎杖有点摸不着头脑,可他依旧有礼貌地跟众人打招呼。 夏油家的姐妹不大理他,其他人都很热情。 乙骨忧太道:“我们是打通国中高中两部门的社团,平时活动不多,寒暑假的话需要集训……” 虎杖听得眼睛都要起蚊香圈了,他本能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他早就知道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身上藏着某种秘密,虎杖心照不宣地帮他们保守秘密,且从不探究,他知道乙骨忧太捡袋里吹毛立断的武士刀,里香前辈也精通近身格斗。 偶尔虎杖也想,是不是真像同学们猜测的那样,他们与黑道有关,脱下外衣就能看见大面积的纹身,可最后,他还是决定将这些猜测埋藏在心底。 “乙骨前辈……”虎杖刚想说什么,却被推门而入的成年人给打断了,来的并不是穿运动制服的社团老师,在虎杖看来,他更像是企业上班的精英人士。 “实践活动。”娜娜明戴着咒具眼镜,逡巡一圈后点了在场大部分同学的名字,惠注意到,被点名的人都有独立祓除咒灵的经历,而没有被点名的灰原光等人则是能看见咒灵的素人。 “以上,点到名字的跟我来,其余同学去找灰原报道。”他说,“留守在此的同学负责维持校内秩序,切记在安定之前禁止任何横滨校学生与教职员工离开。” “是!”灰原的妹妹鼓起勇气回答道。 虎杖:“???” 此时完全的局外人只剩下虎杖一个了,他满头问号,可不知怎的,却从现场的肃杀气氛中读出一重消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帅! …… “事情就是这样。” 横滨校不像两京校那样古板,线上教学、视频开会早就推广开了,娜娜明身为在金融公司打工的名校毕业生对这一套很熟悉,灰原就不行了,咒术协会打电话通知已经是极限了,一开始惊呼了好久。 到现在,灰原已经习惯了线上会议,随时随地能开会,这种感觉不是棒呆了吗! 可今天中午,叶藏劈头盖脸就给他来了个惊天大雷。 “是这样的。”他在这话时,脸上还带着抱歉的笑,“由于中原先生去意大利出差,咒术协会的各位与诅咒师们似乎认为找到了试探的机会,准备尝试横滨校的结界。”他还专门揣测对方的心态,“也是,横滨的话现在只剩下我跟诸位,中原先生不在家,织田作也在北海道做讲坛,暗杀时代,他们形影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毕竟我很弱啊,术式只对咒灵有效。”他在说这话时可认真了,“负责武力输出的人都不在,横滨校的目标又很大,他们都来偷家了。” “通过目前观测可发现,港北区与神奈川区有两名特级咒灵现身,学校周围已发现三名及以上的诅咒师,还有不知名人士若干,后续数量可能会上升。” 灰原已凝固成一具石像:这不是超危险的吗?! 七海倒是更镇定的那一个,他很清楚叶藏的能力,某种意义上,他对叶藏甚至有夏油杰一样的反派滤镜,从对方游刃有余的语气中便能看出,他胸有成竹,并不为即将降临的灾难而困。 娜娜明甚至问:“中也先生的出差,是你安排的吗?” 如果武侦宰在此就不难发现,无论是语调还是神色,叶藏都跟他很像,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他更加柔和,也更加自信,偶尔他发出一两声轻笑,都带着股神经质的味,你可以说他是艺术家,神经纤细,可在娜娜明耳中,更像是另类的、咒术师特有的疯狂。 ——他能看破人心与命运的头脑不曾变过,但在这么多年后,他终于从辅助者变成主导者,成为能够为自己与他人命运负责的人。 “我也想成为负起责任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我做不到……” 这句话终成为过去式。 “一半一半吧。”他好脾气道,“中原先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无时不刻呆在横滨。”这话会引起保守派的嗤笑,中原中也不过是受肉,咒灵还能像人类一样生活吗,怎么可能。 “他因横滨校的缘故滞留本地许久,是我给他添了麻烦,现在,中原先生只是回到正常的轨迹上。”他没有阻止对方出差,仅此而已。 “先跟各位汇报一下笼罩横滨校的结界,跟东京校的结界性质一样,他会记载进出人员的咒力,我校的学员与教职员工已完成录入,陌生人进入校园都会被记录在案,由后台进行严密管控。” “等等。”灰原提问道,“所有人都录入了吗?”他本是东京校的老师,知道那里的结界是怎么一回事,相较横滨,东京的学生跟教职员工太少了,筛查工作要简单许多,即便如此,他们对非记录在案的咒术师也无法追踪,都要考感知类的咒术师。 “当然。”叶藏道,“我们对结界做出了改进,并让工具取代人脑。” 横滨的结界像一层透明膜笼罩着学校,每一个进入学校的人都会沾上“膜”自带的咒力,在一定范围内追踪特定咒力并不难。 咒术师能打造出有五花八门效果的咒具,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跟金钱,学习了现代科技,他们当然也能弄出“咒力雷达”。 “这是政府扶持项目哦,可惜的是,雷达不能判断进入的究竟是术士还是非术士,我们还需要别的辅助。” “比如?”灰原按捺不住问道。 叶藏微笑道:“摄像头。” “为保证学生安全而在公共空间的设立的摄像探头,一样能够拍到不速之客。” 灰原张大嘴:“好厉害——” 七海比较能抓重点,他问:“所以,该怎么解决。一级咒术师缺少对抗咒灵的经验,且我们人手较少,无法组成小队。” “关于这点,”叶藏切换ppt,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是缩略版的横滨地图,“港北区的咒灵已经派人去了,出动的是港口黑手党的特别行动队。”他没解释太多,“校园的话,我暂时呆在这里,”真正引起争议的是第二只特级咒灵所在地,叶藏说,“特级咒灵2,麻烦你了,娜娜明。”叶藏脸上还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带那些孩子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教学课吧。” 娜娜明的反应是:“别开玩笑了。”这有悖于他一贯的信念,此时七海的表情异常冷峻,“我来横滨校是因为这里的体系更加完善,成年人保护未成年人是天经地义的事,祓除咒灵是危险的工作,哪怕是东京校,也不会让学生祓除特级咒灵,在座的一级咒术师尚且不敢说能面对特级,更不要说国中生。” “这里可没有第二个五条悟。” “关于这点。”叶藏预料到七海的质问,“先请各位看编队学生的记录。” 发到各位教职员工手上的是乙骨忧太等人的打工记录。 因面对的是特级咒灵,吉野顺平之类的普通人是不会参与的,而在剩下的学生中,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有数次独立祓除一级咒灵的经历,去年暑假他们在成年人的看护下联手祓除了特级咒灵。惠不用说,他也能够独立祓除一级咒灵,菜菜子跟美美子是夏油杰训练出来的,可联手祓除一级咒灵。 如果经历属实,他们完全能够评定为二级甚至一级咒术师。 娜娜明看后依旧表示:“特级咒灵之间也有强度区别,以此简历看来,只有乙骨忧太、祈本里香跟津岛惠有面对特级咒灵的能力,夏油菜菜子跟夏油美美子要从团队中剔除。” 叶藏思考后同意了他的说法:“从谨慎出手的角度来看,娜娜明的判断没错。”他说,“那么,我希望他们能在猪野君的带领下旁观者一次的祓除行动。” 娜娜明:“你就这么确定能成功?” 叶藏意味不明道:“我已经申请了场外援助。” “不用担心,娜娜明,对他来说,特级咒灵并不是什么问题。” “我所担心的只有……”叶藏低头,屏幕找不到他桌面上摊开的手抄本。 * 叶藏喜欢阅读,他的阅读不仅限于立意宏大的名著,艺术鉴赏类书籍,故事会,古籍抄本,应有尽有,自从他怀疑有人暗中操控局面后,阿叶就对古籍上了心。 是的,他毫不怀疑这里有一个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相似的幕后操盘手,只不过对方的手段比起陀思差太多。 他只是躲藏得更好罢了。 躲猫猫的话叶藏也很擅长,他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潜伏着不断使坏的罪魁祸首是一个人或是一个规模很小的组织,对方的目的很难说,但从御三家的发展历史来看,他对六眼抱有极大的恶意,六眼出现的次数不多,但其中不能寿终正寝的死亡方式都莫名其妙。 有被御三家中其他两家怼死的,有死于亲近之人的刺杀。 最让叶藏觉得无法理解的,就是有一任六眼跟禅院家的家主,十种影法术的术士同归于尽,本说是切磋,却打出了真火。 只有乱世才会同时出现大量天才术士,明明是结盟抗击咒灵的古老家族,却因莫名其妙的原因同时失去家主,在咒术界的历史上也是未解之谜。 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之后,五条家跟禅院家关系进一步恶化。 以此为基点叶藏进行了情报搜集,禅院家的手帐他暂时拿不到,但五条家他是能够随意调阅的,他跟五条悟私下的关系不可言说。 有一条记录让他很在意。 【没人想到,禅院直人能从那一次任务中活下来……禅院家的人都死了。】 【他受了很重的伤,再见时额头上多了一圈缝线伤疤。】 叶藏的记忆力非常好,缝线伤疤这个词成功让他联想到看过的另一本通缉录,首页是一百五十年前罪大恶极的叛逆,将血脉混入咒灵的加茂宪伦。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叶藏的笑容又软又漂亮,他像只任人揉搓的小猫咪,但在某一瞬间,却流露出猫咪的猎食者本能。 按照太宰先生跟江户川乱步先生的推断,这世界已成为了脱离主线的小世界,它的世界障壁很薄,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平行世界的人穿越过来了。 为了或许会来这的异世界的朋友,也为了保证杰君跟悟君的安全,清理一番罪恶非常重要。 阿叶:我要成为咒回世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首领宰:??? 隔壁世界的费佳要知道一定会狂喜。 …… 【首领宰的世界】 跟叶藏通过消息后太宰一直挠心挠肺,他也很想看看疯批的阿叶啊,他也很想看看阿叶伪装的他是什么样啊! 江户川乱步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只是想看他心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太宰。” 太宰狡辩道:“不是说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吗?阿叶他很理解我,又憧憬我,想看看他有什么不对。”他说,“有一个说法是,让狂热粉丝扮演偶像,效果往往比偶像自己更好,因为在狂热粉丝眼中,偶像就是神明,不会犯任何错误。” “所以,在阿叶心中我绝对很帅气。”他轻笑一声,“我可是他的父亲大人。” 听见这句话后,武装侦探社内埋头工作的各位纷纷抬头,他们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太宰。 “说出来了……” “他真的说出来了!” “自己称自己为父亲大人……” 织田作抬头,用平和的眼神看向太宰:“有些自恋过头了,太宰。” 太宰瞳孔地震,他颤抖着声音道:“织田作,学会吐槽了!” “不,我是就事论事。”织田作这么说的。 太宰抱着头,摇晃了许久,他说:“好羡慕那个能穿越的主世界太宰,我也想看看咒术师的世界,我好无聊,每天每天都没有事情做。” 织田作又说:“森先生听见你的话会生气,社长也会。” 他们正为了走上正轨的日本忙得焦头烂额。 可对太宰来说,世界走上正轨了,费奥多尔失败了,他就没有对手了,这不是说没有人想颠覆世界,或者说没有恐怖分子,那些人会有人处理,世界上有新的英雄,他只需要守着获得安定的横滨,跟织田作过幸福的日子就行了。 经历过失去的恐惧才知道,眼下的安定是最重要的,他其实比谁都珍惜织田作存在的现在,并发自内心享受淡定的生活。 只是……安定多了就想搞事。 最后太宰趴在桌上,脸颊被冰冷的桌面挤得变形,他嘟囔着:“真是的,阿叶那都要接近尾声了,我却不能亲眼看一看、感受感受那世界的模样,明明都被穿成筛子了,还少我一个吗?” 江户川乱步咀嚼粗点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随口道:“你真想去的话,就跟目幕警官去犯罪现场吧,10分钟前他打电话要求借调侦探。”他说,“让本名侦探去实在是大材小用,太宰你去的话差不多。”他这话说的,仿佛太宰是个狗头侦探。 听见他的话,首领宰眼前一亮,也不知想到什么,他欢呼一声道:“太感谢啦,乱步先生。”明明是30岁的人了,蹦哒起来跟十几岁的少年没有区别。” 倒是织田作问:“真没关系吗,乱步先生?” 乱步摆摆手道:“应该没事吧。” “三个太宰而已,世界能撑得下。” 织田作:? 他陷入沉思:太宰,成单位了吗? 当织田作陷入沉思时,吃完了粗点心的乱步毫无由头地开启话题,他问:“叶藏回到自己的世界,会怎么样?听说在他的世界里我跟他是青梅竹马?”说着,江户川乱步皱皱鼻子,似乎想象不到自己跟别人关系如此亲密。 织田作说:“开始,叶藏会很尴尬吧。”他说,“毕竟受到了咒力的影响,他开朗了许多,回过神来,应该会感到羞耻。” “但他不会哭出来。”织田作一本正经地说着糟糕的话,“阿叶他,成长了。” “——像太宰一样,从会哭的孩子成为了大人。” 第212章 第二百十一章 脑花投放咒灵的区域颇为有趣,漏瑚在港北,花御则在神奈川区,从人类对人类恐惧中诞生的诅咒真人还是学习期的小咒灵,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脑花对他颇有期待,不愿让他加入本次行动。 可能性不高,但真人要折损在这呢? 躲在暗处的脑花想:没有真人的无为转变,后期计划就无法实施,为改造咒术师需要有他的能力。 种种想法在脑中转过几圈后,脑花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道:“突破学校的第一道防线就交给那些诅咒师,漏瑚,等你解决了咒术师后记得去横滨校支援。” “诅咒师的作用是探清横滨校的结界情况,为后续我们的入侵作准备。”他解释道,“如果特级咒灵能够入侵学校,为保护校内学生咒术师们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 漏瑚冷哼一声道:“我是靶子吗?” 脑花还是笑眯眯道:“这么说也可以。”他话锋一转道,“你吸引越多的视线,局势越混乱,佣兵就越能浑水摸鱼。”他脑中闪过叶藏的脸,“津岛修治,他的术式是很棘手,但跟五条悟不同,他的肉体十分脆弱。” “咒灵不行就交给人类。”他说,“我们要做的,只是给精通暗杀的他们创造机会。” 漏瑚嗤了一声道:“真麻烦。” “不过,只要能解决他,一切就能回到正轨对吧。”谈到这,漏瑚的一只大眼睛眯了眯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驯服那么强的咒灵……”他说的是中原中也,想到中原中也,漏瑚又欣赏又心疼,他是有思想的咒灵,是新人类,对自己的同族非常好,中原中也是拥有完整人类智能的咒灵,肯定要站在他们这一边,可他按捺住自己嗜杀的本性,站在人类方,除了被迷惑外,漏瑚想不到别的。 他越是欣赏中原中也,越是能感到他的强大,就越看叶藏不顺眼,举个形象的例子,在他心中叶藏就跟狐媚子没什么区别。 不仅蛊惑同族,还阻止他们的伟大计划。 必须要铲除! 脑花:“那就交给你了。”他转头对花御吩咐,“花御的话只要分摊人手,拖延时间就行了,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攻破横滨校,不是清理在场咒术师,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完整地睁开眼睛:“津岛修治。” “他是唯一的任务目标。” …… “一个人是无法殉情的~”港北的仓库区中,太宰背靠集装箱坐在水泥墩上哼歌,他面前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卸货图。 咒回世界的黑手党要比文豪野犬世界的守规矩,但也只是相对的,比如走私在任何国家都不能避免,中原中也收下的航线什么都能走私——古董、热武器等等等等。他们行动时得小心谨慎,要是被地检局抓到了会吃不了兜着走。 由于太宰将几项任务完成得精妙绝伦,让下属充分意识到,他们的新上司无论是恐吓、勒索还是绑架、谈判进行恐怖活动都是一把好手,实乃黑手党中的黑手党,骨子里都流淌着黑色血液的男人。 即便太宰还在弱冠之年,帮派内的人士却不敢对他不恭敬,顺便一提,年轻人中没读过JUMP的都是少的,在太宰疑似cos漫画角色后,热血笨蛋决定通过漫画来理解他们的新上司。 总之就是非常可怕,千万不要惹怒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货品已清点完毕!”小队长对着太宰狠狠一鞠躬,后者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捂着耳朵听歌,属下这才发现,他一直带着蓝牙耳机。 保持鞠躬动作的时间内,太宰一直没有出声,倒是其他人拽了一把队长耳语道:“笨蛋,没看见太宰先生在欣赏音乐吗?” “哎……但是……”小队长还挺委屈的。 “没有但是。”同僚压低声音道,“我们只要等在这就行了。” 那太宰真的在听歌吗?当然不是,他一心二用的本事可强了。 * “麻烦你了,太宰先生。”耳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办公室内的叶藏单手持听筒,他语气客气极了:“根据咒力量观测特级咒灵正在往你那儿逼近,到时候麻烦你……” 太宰并没有回答,而是在哼歌,换个人肯定怒了,想他不听自己的话,可叶藏就不同了,他面带微笑,时不时点头,最后说:“我明白了,就请太宰先生往学校走吧,我在这等着。” 寒暄几句后他挂断电话,太宰也不摇头晃脑唱歌,睁开眼睛道:“走吧。”他吩咐下属,“先把东西送回去,我出去转转,不要等我。” 之后他当着下属的面打电话,喊“特别行动部门”的武装成员过来,显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换别人还要担心一下顶头上思的安全,可太宰,他的命令是绝对的,根本没人反抗,低头应了一声“是”就直接离开了。 “特级咒灵,而且是被黑漆漆小矮人压着打的特级咒灵,听着就很没挑战性。”说着他还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过,我对咒术版人间失格的掌控程度还不如阿叶,领域什么的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先把他引去学校,让阿叶处理好了,他也没法对付校内层出不穷的暗杀不是吗。” 刚才那通电话中,太宰跟叶藏聊了分工,大体是说叶藏的领域是大杀器,敌人根本不知道他的领域范围,咒灵就让他来处理了,但叶藏被保护得太好,他体术远逊于太宰,佣兵层出不穷的暗杀,现代热武器就让太宰负责。 至于校内的学生。 叶藏问太宰:“能保护好吗,太宰先生?” 隐藏在乐章下太宰的回答是:“既然是阿叶的委托……”他略作停顿道,“那我就接下了。” …… 漏瑚不掩饰自己的咒力,走到哪里烧到哪里,张狂得不行。 像他这样的特级咒灵,以往一被观测到咒术协会就会派人来,但在横滨校建立后,咒术协会的人就很少踏足这座城市了,将对政府跟新校的不满摆在明面上,如果不是雇佣的咒术师并乙骨忧太等人清理咒灵,这座城市一定会变成人间地狱。 现在,哪怕是出现咒力值超高的特级咒灵,咒术协会都没反应,甚至没打通电话给地方政府,让他们疏散人员。 可这座城市的警署,很快就反应过来,组织民众撤退。 “报告、报告,港北区1-10-231区域清理完毕。”胸前戴樱花徽章的警察拉开了黄色横条,将漏瑚可能经过的路径一律封禁,区域内的广播则被临时征用,一遍又一遍地发疏散通知,说接到了恐怖组织的威胁信,某某地段可能埋藏大量炸药。 在此高速的反应下,牺牲人员数量被压至最低。 是的,哪怕没有咒术协会,横滨都建立了完整的咒灵预防体系,这套体系是按照应对天灾策略复刻而成的。 以横滨校为中心的咒术师团队对全市进行监察,等级较低的咒灵由受过训练的武装部队祓除,二级以上咒灵由咒术师出动。 叶藏归化了几名咒具师,都是被传统咒术界驱逐出来的人,其中一人年纪很轻,满脑子奇思妙想,他被赶出来的原因是背离了咒术界的传统,试图朝科学侧进发,这样的人实在是太符合阿叶的口味了,他们一拍即合,做出许多有意思的咒具。 三级咒灵本就是□□能杀死的,组成不畏惧咒灵的、武装到牙齿的队伍后,许多二级咒灵都能由普通人祓除。 武装部队的组成对政府来说是有划时代意义的,他们也想过组织这样的队伍,但对咒术师来说,普通人跟他们是两种生物,就算是首相也没什么高贵的,你会在意麻瓜品质的好坏吗? 咒具师也是如此,普通人无法看见他们眼中的世界,他们也不屑为政府服务,这时,叶藏横空出世,画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他的术式强悍能与六眼媲美,投靠他是可以接受的,哪怕他背后站着政府也一样。 横滨试点证明了,经过训练的普通人部队与少数咒术师配合能维持城市的安定。 * 漏瑚走着走着,也发现街上没人了,他露出意料之中的自信笑容道:“人类,躲得还挺快。”他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改道往人多的地方跑,结果想想,现在的重点是横滨校,人类要多少有多少,不必专门理会。 他走了一会儿,见周围静悄悄的,便加大咒力输出,别说是人行道两旁的绿植,连带着房屋周围的光都扭曲了,腾的一声,不知从哪儿冒出火苗,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火焰以漏瑚为中心向四处蔓延,北方是横滨的五角大楼,突然,漏瑚的眉头皱了下,他感到自己的火焰撞上一层无形的障蔽,不知怎的熄灭了,又或者说消失了。 漏瑚思考了一秒,继而狂喜,这术士,难不成是他撞上了大运? 他不愧是试图单挑过五条悟的猛人,理论上来说,“人间失格”是咒灵的宿敌,碰一下就要死咒灵的那种,但漏瑚只看过叶藏的照片,在他印象中,叶藏是最常见的文弱的人类,抗不过他咒力爆发的那种,令他对叶藏的能力没什么实感。 漏瑚道:“就让我试试你的术式是不是真的无解,津岛修治。”说着就快步向太宰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 另一方面,正悠哉悠哉往横滨校走的太宰猛地感到撞在他身上的咒力,人间失格发动,漏瑚的火焰以他为界限,瞬间泯灭,本是一股不断向前的火焰,却被太宰劈出一条道路。 他喃喃自语道:“糟了,特级咒灵应该发现了吧,怎么办,人间失格对他们克制max对吧,如果被他逃了,就得不偿失了。” “应该主动去找吗?” 还没想完,火山头的漏瑚便出现在他面前,从他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漏瑚是一路狂奔来的,太宰的身体石化了一瞬。 跟文豪野犬世界的剧本组斗多了,他很难理解咒灵的心态。 太宰头疼道:“这熟悉的莽劲,是芥川吗?不,就算是他也不会正面突破强横的敌人,罗生门的刺杀能力还是不错的。” 相较之下……他用纯洁的豆豆眼看着漏瑚,这咒灵,就是来送死的啊。 不,也不是。 眼下的局面让他想起当年跟中原中也联手对付兰波的事,对方操控的先代首领正如同眼前的漏瑚,一切咒术手段都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架势他手握兵器,就能对自己造成有效打击。 那他会不会手握兵器呢? 太宰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急于剿灭自己的咒灵没想到这一层,但还是暗中有人帮助——比如阿叶推测中的幕后黑手…… “这麻烦。”太宰叨咕两句最后说,“还是交给阿叶吧,没有他的大杀器领域就是难办,换手换手。” 跟他会合才是当务之急嘛! …… 漏瑚被遛着往横滨校去时,娜娜明则带着乙骨忧太等人应战花御,跟作风高调的漏瑚不同,现阶段的花御还像个极端环保主义者,会遏制虐杀人类的欲望,因此,当娜娜明等人赶到时,花御那的人员伤亡并不是很多。 娜娜明跟乙骨忧太他们的接触不是很多,阿叶在当资本家上还是很有一套的,只让娜娜明带领社团也太大材小用了,灰原都被发配考证当体育教师,娜娜明这种东大金融的高材生,当然要放在经营岗位上。 他们是私立学校,要挣钱的。 娜娜明是愿意上班的,只要让他按时下班不加班就行,叶藏跟他约定了上班时间跟加班工资,很快就说通了。 今天之前他只跟乙骨忧太等人见过面,讲解了一些咒灵相关知识,连“实践活动”都没有组织,然后,上来的首次目标就是特级咒灵,娜娜明的脸都要青了。 惠跟乙骨倒是很镇定。 “没关系的,娜娜明老师。”说话同时,乙骨忧太反手挥刀,捅穿了路边的二级咒灵,他的脸上一直带着让港口黑手党胆寒的笑容。 “叶藏老师不会坑害我们。”他对叶藏的信任堪比咒高学生对五条悟的信任。 叶藏跟五条悟不同,他没有强大的武力,或者说看上去没有,但他在多年中不曾出错,无论是培养学生的方针,层层递进的任务委派顺序还是其他。 只要跟着叶藏按部就班地学习、训练就能成长,哪怕越级挑战他也会做好万全之策,让学生安全撤离。 日积月累下培养出的信任之心非同小可。 娜娜明不置可否。 很快他们碰上了花御,上来花御就表现出了他特级咒灵的智力,用意念跟乙骨忧太等人说了一番他的成因。 别说是乙骨忧太了,就算娜娜明都没见过能说话的咒灵,这让他们更加警惕。 乙骨忧太道:“还是采用说好的阵型吧,娜娜明老师。”即他跟惠做先锋,他俩的咒力较强,一个近身攻击一个远程攻击,打起来相当互补。 娜娜明却跟他们有不同想法,他的意思是自己先攻,原因很简单,对在场人来说,花御是全新的咒灵,没有任何情报,他作为大人,行事更严谨,也能为学生们搜集情报。 乙骨忧太是学生的中心,他想想接受了娜娜明的好意,点头道:“麻烦你了,娜娜明老师。” 之后发展还是很顺畅的,娜娜明招架花御一段时间后,乙骨忧太加入战局,现在的他已经无限接近于完全体了,不仅能单手抡车,还砍咒灵同切菜,尤其里香也在现场。 出于保护女友跟当英雄的双重目的,纯爱战士都充满了力量。 惠:有被闪到。 乙骨忧太跟娜娜明换攻防后,靠谱的成年人惊讶地发现,乙骨忧太的实力远胜于他知道的任何一名一级咒术师,对上特级咒灵游刃有余。 娜娜明:“……” 算了,他已经退出咒术师编制了,这问题还是甩给协会吧。 说老实话,他还是挺推崇叶藏的理念的,如果说咒灵跟咒术师能一同消失,日本绝对会变得更好。 花御很聪明,他发现自己敌不过乙骨忧太就计划着逃跑了,本来,他们的目的就不是跟横滨的咒术师死磕,如果能解决对方固然很好,实在打不过的话就摸清对方的战斗力逃跑。 可真能跑掉吗? 漏瑚自己往横滨校冲,无法帮助花御,乙骨忧太对咒灵又有特殊的心得,除此之外…… 组队之后叶藏对娜娜明说:“放心吧,娜娜明,会为你们准备殿后人员的。”他微笑着保证,“是绝对能胜过特级咒灵的超级大杀器。” 娜娜明本身也是信任叶藏前辈的,他想着如果自己丧失战斗力,殿后人能够带学生全须全尾地离开,当时的他并不指望一群孩子能越级杀敌。 然后,当叶藏口中的殿后人员出现时…… 正欲逃走的花御胸前被利刃猛地穿过,连带着咒灵的动作都卡顿了。 在场众人:!!! 这是抢人头吗? 许久未出现的伏黑甚尔保持着背刺的姿势,从花御身后探头道:“喂喂,这种情况,有没有我出现都一样吧。” 仿佛说完之后才看见自己的亲儿子惠正以月半眼看着自己,他随便“哟”了一声道:“看什么看啊,小鬼。” 惠从来不跟其他人提甚尔,其他人都以为他是父母双亡后被叶藏收养的,他跟甚尔长得太像了,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 正当乙骨忧太等人惊异不定时,惠忽然开口道:“你回来做什么。”这话听着不太客气,倒像不像看见甚尔是的。 当然了,他在惠心中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甚尔也没有摆出好爸爸的姿态,懒洋洋道:“跟你这小鬼没什么可说的。”他挖着耳朵,将刀刃从花御身上抽出来,失去了生命力的咒灵分解为咒力,回归天地之间。 甚尔露出想起什么的表情突然道:“啊,对了,那家伙聘我当老师来着。”他挑衅似的看向惠道,“喊一声老师听听。” 惠:“……” 让人渣老爹当老师?这家伙真的有资质吗? 绝对、绝对会成为不良教师吧! …… 校内的学生早已疏散完毕,教职员工跟着学生一起离开,躲藏在周围的佣兵趁着人员撤离的空档潜入校舍,伺机暗杀叶藏。 其中还夹着些诅咒师。 根据结界记录,闯入校内的共有23人,其中咒力超乎常人的有6名,剩下的都是普通人。 叶藏坐在校长办公室内看着,他面前的屏幕被监控分割成无数小块。 “1、2、3……18、19”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如此,诅咒师借用咒具或术式隐藏自己吗?” 想要解决他们,最快的方法是张开领域,叶藏的咒力量同样很高,一天之内能开数次领域,但咒力要用在刀刃上,起码要等到太宰先生把咒灵溜过来再开领域吧? 不,也可以示弱放跑部分咒灵,让幕后黑手“丈量”出自己的领域范围。 蓝牙耳机传来了声音:“摩西摩西。”太宰说,“可以换手了哟,阿叶,咒灵帮你带过来了。” 叶藏笑道:“我在校长室,太宰先生。”他柔柔弱弱道,“我已经看见太宰先生了,先向您汇报一下周围的情况,3点钟方向有两人埋伏,钟楼的狙击点上藏着杀手,您很快就要被他们发现了。” 太宰抱怨道:“一把人叫来就做事,实在是太压榨人了阿叶,我真是你的父亲大人吗?你真的尊敬我吗?” 叶藏以诚惶诚恐的语气道:“非常抱歉……” 这是他俩对话的常态,太宰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引得叶藏不住求饶,他们俩都很喜欢演对方。 “真没办法。”太宰抱怨道,“谁叫父亲要为了孩子负责呢?这些人就交给我吧。” “现在,就把我的身份交给你了。”他是这么说的,“一定要经营好我的形象哦。” …… 太宰行动灵活,进入由26栋教学楼拼接而成的横滨校后很快甩开漏瑚,后者被困在楼与楼之间许久不见人影,陷入焦躁之中,不免外放咒力,想要逼人出来。 他保持一定的理智,知道校内还有看不见咒灵的杀手,他们才是对付叶藏的杀手锏,按捺着没将校舍化为灰烬。 “躲来躲去、躲来躲去,像老鼠一样。”他对咒术师的评价越来越低,“这就是最强的咒术师吗,真是小儿科。” 他没有跟特级咒术师交过手,平时遇见的低级咒术师对上他就是送菜的,难免说出轻视之语。 叶藏的声音神不知鬼不觉从他身后冒出来:“真是失礼。”他小声抱怨道,“明明是这位火山头的咒灵先生闯入主人家地盘。 漏瑚猛地一惊,立刻向后撤退十几米,接着他看都没看,来了套熟练的咒力轰炸组合,教学楼前平整的空地化为火海,尚在花期的樱花树顷刻间化为灰烬,从远处往这看来,可见到半空中腾起的蘑菇云,恰恰说明了警方的通报——恐怖分子在横滨内埋藏着炸弹。 一声、两声、三声,从地底冒出了参天的火焰,看着早已被火焰吞没的人影,漏瑚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就算是能抵消咒力,在我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术式也会饱和。”他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毫发无伤,绝对不可能。” “非常遗憾。”吊儿郎当、甚至有些轻浮的嗓音依旧萦绕着漏瑚,恰恰证明着,叶藏不仅没有消失,相反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他身边。 忽然,漏瑚感到一阵诡异的吸力,他像一只被戳破洞的皮球,磅礴的咒力开始无底线地漏出,涌向其他方向,这让漏瑚恐惧不已,除了高速移动,试图躲避叶藏外别无他法。 “这是……” 火焰跟灰尘散去,他才意识到,本应泯灭在火焰下的两排樱花树只上了寥寥几棵,也就是说他的攻击被抵消掉了? 怎么做到的?难不成对方能随意控制消除咒力的范围?在保持火焰外观的同时,利用术式建立起了清净地? “正如你想象的那样。”叶藏帮他将话说全,“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术式,结果怎么说呢,有点失望。” “你的思路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抱怨道,“我实在不想跟反派一样喋喋不休说自己的能力,不过术式公开,它能提高术式的作用,我也只能那么做啦。” “我的咒力抵消是没有上限的,它是作用于概念层面的抵消,存在的咒力都会消失,只要触碰到我,熟练运用后就能建立建议领域,以我为中心的圆圈内禁止咒力。” 听见这话漏瑚只想有多远跑多远,尽可能脱离叶藏的攻击范围,可术式公开已经完成了,叶藏有了新的攻击手段。 不知从哪儿滑落一把手枪,此时此刻他脸上带着肖似黑时宰的笑容:“直接解决掉你实在是太不值当了,我可希望从你口中扒拉出一点消息,”他歪头道,“干净利落的无痛死亡是我梦寐以求的,可对咒灵来说,那么做可就太仁慈了。” “你也不希望我给予你静谧的死亡对吧。”阿叶好商量道,“我还需要跟你打听一些事。” 漏瑚嘴硬道:“我可不是没骨气的人类。”他已经准备离开了,“想祓除我?哪有那么容易。” 特级咒灵想要逃跑那还不容易? 可是…… “嗖——” 漏瑚转身的刹那,一枚子弹穿透他的胸膛,以胸膛为中心,他的躯壳内冒出一不断扩大的空洞。 两枪、三枪、四枪。 一枚枚咒术构建的子弹落在漏瑚的身上。 术式公开后,叶藏对“人间失格”的操纵能再上一个台阶,他尝试过将咒力压凝实,缩在小小的子弹壳内,大概在半年前,这项构筑终于完成,他的放冷箭能力再上一个台阶。 现在的他甚至能投控制咒灵伤害范围——譬如只给漏瑚留一个头。 叶藏单手拾起眨巴眼睛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漏瑚,露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笑容道:“请多指教了,咒灵先生。” 与此同时,太宰召唤来的武装部队汇聚在他身后,小队长看着微笑的叶藏打了个寒颤,上前报告道:“附近的咒灵已祓除完毕。” 让他恐惧的不是别的,正是叶藏深不可测的实力,还有他脸上病态的笑容,将特级咒灵玩弄于股掌之中,实在是…… 叶藏轻声道:“佣兵怎么样了?” 小队长根本不敢探头看他:“尸体已回收完毕。” 其中几名死状都很诡异,明明是来暗杀太宰先生的,其死状却是死于自刎,死于自己的枪管下。 不愧是太宰先生,靠话术就能杀人于无形。 叶藏:啊,那个其实是太宰先生做的…… 可他能说吗,他当然不会说,首先他在众人眼中就是太宰治,其次,太宰先生应该是什么样的?当他是武装侦探社成员时,是谈笑间就能颠覆世界的智者,当他是港口黑手党时,是暴力与冷酷的化身,没有人能够揣测他的行为,也没有人能够质疑他,看人一眼,眼中的笑意就能让人的血液凝结。 必须是高深莫测且永远正确的! 阿叶含糊不清道:“有什么发现吗?” 小队长猛地想起什么,在叶藏耳边小声道:“有一具尸体很奇怪。”说这句话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的大脑消失了。” “大脑消失了?”叶藏重复一遍,他的眼睛一直是含笑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将小队成员全部扫视一遍,还真发现了些东西。 刹那之间,他抬起了手臂,看都没看前方,绷紧肌肉就是一枪。 “砰——” 一枪打在眉心,一枪击中心脏。 在场人悚然,而被叶藏当胸一枪的人向后仰倒,一直扣在脑袋上的鸭舌帽也随之向后飞扬,一串新鲜的缝线陈列在他的额头上。 脑花逃跑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叶藏嘴角边的神秘笑容。 他说:“我在看着你。” …… 武装小队的人检查完牺牲者后对“太宰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都没发现,自己的同僚什么时候成为了行尸走肉,成为了他人的傀儡。 即便如此,他说开枪就开枪的疯狂模样也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太宰先生”是全知全能的,是冷酷而睿智的,这一想法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 跟叶藏汇报完工作后,他们马不停蹄离开现场,祓除横滨内其他层出不穷的咒灵,走之前队长告诉叶藏新消息,本应在东京的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横滨,帮他们祓除咒灵。 叶藏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笑道:“我知道了。” 他的笑容让下属更笃定,太宰先生什么都知道。 等人全部撤离后,阿叶哪儿都没看,轻声道:“还不出来吗,杰?”都没有叫杰君。 夏油杰从樱花树后闪身而出,看向叶藏的眼神十分复杂,一方面很警惕,另一方面还有点痛心疾首? 经过刚才的一系列操作,他已认定,叶藏的第二人格不仅是漫画里的太宰治,还是诸多时期中最黑暗、最心狠手辣的黑手党高层太宰! 《横滨野犬》既然是jump漫画,结局肯定是主旋律的,最后太宰也脱离黑手党,去了光明的一方,这一部分的番外在jump的副刊上连载,单行本销量还不错。 知道叶藏觉醒第二人格后,夏油杰甚至破解跟才联系上的五条悟商量一番,就说太宰人格的构成,他俩达成统一看法,如果是太宰,希望是光明方的武侦宰,黑手党宰的话就直接是反派了啊!比夏油杰这种宏愿尚存,后劲不足的反派更恐怖。 他要是觉得现在的世界太无聊,没有新意,想通过死生间的刺激体验寻找生命价值怎么办,让他刺激,那不得咒术界战成一团才够? 太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 做了良久的心理建设后,夏油杰开口道:“刚才……那是什么?” 他视力很好,看见了没有大脑的空壳,叶藏开枪时的冷酷与果决让夏油杰感到割裂,此外,让他更紧张的是,面对那种邪道术式,叶藏半点不紧张,像知道是什么似的。 “断头蜻蜓。”叶藏说着莫名其妙的词语,他的下一句话让夏油杰的心脏跳漏了一拍,只见阿叶歪头道,“想成为他的同类吗,杰?” 夏油杰:??? …… 经历了一番表演后,叶藏怀着颗惴惴不安的心坐回办公室。 他反复回忆自己的表演,确保他展现出了太宰先生的智慧、冷酷跟果决,说实在的,他很想问问太宰先生对方有没有看着自己,能不能对他做出点评价,可想想自己要是在正主面前进行拙劣的模仿,那就太哈子卡西了。 现在的叶藏又是羞涩又是期待,他渴望得到太宰的夸奖,又觉得自己这个赝品模仿本体很羞耻,只能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忆,并做出改正。 结果,像他这样习惯性轻贱自己的人,给刚才那段表演找出了无数的问题,并认为自己玷污了太宰先生的形象,差一点就羞耻得哭出来了。 当叶藏自怨自艾时,他的手机铃忽然响了。 是未知来电。 “摩西摩西,这里是津岛。” “阿叶。”听见这声,叶藏愣住了,对方的声线跟自己一模一样,绝对是太宰先生,可这熟悉的语气…… 他渐渐睁大眼睛,惊声道:“太宰先生?!” 首领宰笑笑,知道叶藏认出自己了,他穿越落点绝妙,将叶藏扮演自己的英姿从头看到尾,看完后坏心眼的首领宰没有直接出声,相反,他揣测了一下叶藏的心态,当对方羞耻到极致时打这通电话。 他露出了邪恶的坏笑,此时打电话的目的非常简单,他要叶藏羞耻到哭! “我看到了你的表演,阿叶。”首领宰以沉重的语气道,“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的吗……”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意思,却因为首领宰的语气而添加了别的含义,叶藏可没有心思辨别太宰是不是在逗弄自己,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这不好那不好,毁了太宰先生的形象,被父亲大人以失望的语气责怪,想到自己拙劣的表演被对方收入眼中,他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父亲大人……”崩溃下的阿叶连太宰先生都不叫了,而是喊出了心中偷偷叫的称呼,“我是我的表演太拙劣了,我没办法演好您,太宰先生将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高明之会,您超乎凡人的暴力与冷酷还有如同存活两千年仙人一般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实在是太糟糕了……是我玷污了您的形象……” 他的话成功让首领宰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父亲大人、两千年仙人、将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是,你说出来的话,羞耻的就变成我了啊! 第213章 第二百十二章 清扫完横滨的咒灵后五条悟大摇大摆走进横滨校,跟随残秽到校长室门口,嚣张地踹开大门:“喂,阿叶——”话还没说完,墨镜后的玛丽苏眼就睁大了,五条悟兴奋道,“你是在哭吗,阿叶!” 这比弄哭歌姬刺激多了! 他不仅没有避险的想法还冲上去问东问西道:“为什么哭啊阿叶。”满脸写着“我也想弄哭你”。 本来就羞耻的叶藏此时此刻羞耻加倍,他像被欺负的小动物道:“可以先请你回避吗,悟君。”在敬爱的父亲大人面前进行拙劣的表现实在是太羞耻了,现在的窘状还被坏心眼的五条悟撞见就是社死加倍,张牙舞爪的五条猫可一点都不会在意他的想法,相反,会以弄哭他为乐! 果然,五条悟围着叶藏反复念叨:“为什么哭啊阿叶,为什么哭啊阿叶。” 明明是才给脑花一枪的疯批阿叶,却被欺负得可怜兮兮,泪腺像水龙头一样根本止不住,看上去可怜极了。 …… 另一方面,武侦宰没看见叶藏扣人心弦的表演,解决暗杀者花了他一小部分的时间,他还顺手拷问了一圈,脑花因自己能不断换身体,偶尔还是会出面的,不会像迪亚波罗一样躲在幕后,确定脑花的缝线特征后,武侦宰又去确认对方的位置,结果在横滨巷道的角落中发现了被抛弃的躯壳。 之后又用监控核对了往来人的特征,确定了脑花的下一具身体就是武装部队的成员。 没武侦宰的帮助,就没有叶藏精妙绝伦的表演。 解决完这一系列事后,武侦宰干脆回到港黑的宿舍休息,脑花带给他些许的乐趣,现在他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对方揪出来。 脑花这种一看就是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就像阴沟洞里的老鼠,被发现的话他一定会加倍小心警惕,当然,他也有可能破罐子破摔,如果那样的话,证明有什么是对他计划来说至关重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样的话,他的行为就更好揣测了。 武侦宰并不向往平静的生活,只有跟织田作在一起的和平岁月,才能带给他惊喜,当织田作离开后,每一天都是没有波澜的。 在此基础上,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刺激的、恢弘的故事,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 太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茶几上是高度数的日本酒,他大脑飞速运转时听见了门铃声,这让太宰露出豆豆眼,这时谁来找他? 开门一看,来的是津岛文治。 太宰:“……” 这还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 “来看他只是顺路。”文治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只是代替他世界的兄长稍微履行一下职责。” 对文治来说,武侦宰跟叶藏完全不同,性格不如叶藏可爱,过去也十分黑暗,跟自己的宝贝弟弟完全不同,笨蛋弟控差点就要高呼“我的弟弟比他可爱多了”。 另一方面,他对武侦宰又有些爱屋及乌,还有些同情,谁叫对方的哥哥一点都不靠谱呢。 他顺手带着蟹礼盒来探望。 此时的文治还不知道横滨刚刚经历过的灾难,别说是他了,就连英子都不清楚具体情况,英子是统管横滨校的官员。 “咳咳。”等太宰打开门后,文治故作老成地咳嗽几声道,“顺道来横滨办事,给你带点吃的。”他摆出严肃脸道,“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太宰的表情有点微妙,他很快换上官方笑容道:“一切都很好。” 文治看见他的笑容更不愉快了,不得不承认,太宰跟叶藏还是有相似之处的,他们敷衍的笑容一模一样,比起当一个陌生人,他更想看见太宰露出发自内心的欢笑啊! 太宰:“……”文治桑的表情更苦大仇深了。 文治带着这样的表情事无巨细地关心太宰的生活,从要少喝酒到多吃蔬菜到最近天气不够热还是要穿外套,听得太宰又变成了豆豆眼,等文治离开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该怎么说呢?”太宰摸着下巴,“有些古怪,但并不讨厌。” “他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 看完太宰后,文治顺路去横滨校探班,这个点叶藏应该在校长室,他给太宰跟叶藏到的东西是一式双份,上回家庭聚餐,阿叶多吃了几口点心,文治就暗暗记着,今天一并带来。 横滨校附近的道路封锁正在解除,漏瑚的术式霸道,造成了一定规模的破坏,文治从后座往外看,终于捕捉到让人不安的因素,他赶忙给叶藏打了通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文治捕捉到熟悉的身影,赶忙摇下车窗大喊“阿叶”。 被他喊住的人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里这里。”车在路边停靠,文治示意助理找个地方存车,他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太宰身前紧张道:“发生什么事了,阿治。”对方还没说话,看清人脸的文治大惊失色,“这这这这这……阿治,你怎么了?是学校工作太辛苦了吗?” 他自圆其说地点点头道:“确实,高中生有升学压力,听说横滨校还成立了东大冲刺班,那些教师一天陪同学生十二个小时,阿治如此认真负责,肯定顾不上自己休息,但你还要画漫画啊,双重职业的压力更大。”他急切道,“实在不行,就把工作放放,切记注意身体。”不是他说,阿治短短几天苍老了好几岁好吗? 首领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他回应道:“安心吧,文治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语气跟叶藏一模一样。 跟武侦宰不同,跟织田作过上幸福生活的太宰是他们中年级最大的,当然,他有跟五条悟一样的不老神颜,别说28岁了,就算是38岁都能跟20岁差不多,现在脸上一道细纹都没有,怎么看都跟“老”不搭边。 可他遇见的不是别人,是拿放大镜看叶藏的弟控文治,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文治的眼神犀利起来,他的视线宛若X光,上下打量一番太宰,随后露出和蔼无比的笑容道:“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文治的演技很好,换任何一个人在这都看不出端倪,可惜在他面前的是太宰治。 首领宰也没戳穿他,而是将计就计道:“我过得很好。”他还面露担忧之色,“横滨最近不太安全,中原先生回来之前,文治哥还是不要来这吧。” 文治眉头紧皱:“这种时候他偏偏去意大利了,”他又诚恳道,“你还是先回东京吧,阿治。” 首领宰吞吐道:“还是不了,”他虚弱笑道,“我不能抛下横滨的孩子们。” 两心怀鬼胎的人聊了好一会儿,首领宰找了个借口回学校,文治也回到车上,一关上车门,文治的脸色就变了,随即拨通叶藏的电话。 这回拨通了。 “摩西摩西,文治哥。”叶藏清悦的声音响起,“刚才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听好了,修治。”文治的声音无比严肃,“横滨出现了意图对你不利的诅咒师,你身边一定有内鬼!” 这句话直接将阿叶砸懵了,什么,身边的诅咒师?内鬼?有胆子这么大的诅咒师吗? 刚想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听文治说:“可怕的是,他的易容功夫到位,又将你的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显然在你身旁呆过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气质上比你苍老几分,我还真认不出来。”文治严肃道,“我现在不能来见你,谁知道他在我身上留有什么术式,此外修治你一定要警惕,有这功夫,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顶替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在文治说话的过程中,叶藏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哭笑不得”上。 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苍老了一丢丢,对他的习惯十分清楚,这除了首领宰还有谁呢? 但叶藏还没想清楚怎么跟文治说这件事,他避重就轻道:“担心自己中术式,更应该来找我,还记得我的术式吗,文治哥?”叶藏认真道,“可以消除一切咒力。” “不、不行。”文治立马拒绝,“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的思绪飘向不知名的远方,“咒术师的手段千变万化,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他又想:“我是不是已经出问题了,被打下术式什么的,只是滞后发动……不行,太危险了,最近你不要来找我,趁着我还有神智,去找律师说明好以防意外……” “文治哥。”叶藏哭笑不得地打断他的话。 “请听我说。”他道,“你遇见的那位,也是太宰先生,是平行空间年纪更大的一些的太宰先生。” “……”文治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扼住咽喉的尖叫鸡,他虚弱道,“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清楚。” 叶藏的尴尬从声音里透出来。 “因为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他半真半假道,“我们是笔友来着。” 第214章 第二百十三章 “情况就是这样。” 首领宰登陆后,津岛家迎来新一轮三堂会审,叶藏在横滨的布局、将己身至于险境的行为与跟首领宰的长期交往,通通要交代。 缺席的只有首领宰本人,他对花花世界充满好奇,拒绝留在横滨,他跟叶藏说自己要环游世界,谁都找不到他。 叶藏说话七分真三分假,说首领宰有“书”,几年前跨越世界的障壁跟他联系上了,他们不是梦中相遇,更不是像哈利波特中的日记本一样传信,太宰越过世界障壁的角度清奇,他发邮件、玩推特,通过网络看世界。 文治是个老古板,从不看轻小说,他很难理解首领宰的穿越方式,此外,多次隐瞒的叶藏没有信用值了,任他怎么说,文治他们都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叶藏。 阿叶表情格外无辜。 英子:“所以,更年长的太宰治,他想做什么?” “他想环游世界。”叶藏说,“看看和平的有咒灵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英子不信他这套,她话锋一转说起横滨的咒灵之灾,叶藏表示:“意料之内的举动,咒术协会本就盯着横滨,诅咒师还在伺机取我性命,横滨校的出现将二者合二为一,既能试探横滨的后备力量,也有暗杀我的机会,各方势力一拍即合,才有祸事。” 英子眉头微蹙,手臂不耐烦地重叠着,她后背深陷于硬皮沙发中:“这也是你计划好的,如果不是你允许,横滨的守护者‘中原中也’根本不会离开。” 阿叶打太极似的回应:“中原先生有自己的事业,我不能限制他。”他略作停顿道,“以防万一,我把甚尔君请来了,更何况,动乱的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听到这爱子都忍不住开口了,她以责备的眼神看向叶藏,他们的年纪都比叶藏大一轮,又没自己的孩子,看叶藏与其说是看幼弟,不如说是抱着养孩子的心来待他的。 “将己身置于危险之中,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有责备你的理由。”爱子不赞同道,“我唯一的要求只是你平平安安罢了,眼下的行为无非是你将自己当成诱饵,引敌而出,真没有第二种办法吗?” “是我的错,爱子姐。”叶藏在说这话,乖巧温顺道不行,他转移话题道“太宰先生那里是安全的,如果他愿意,我会带他来看看你们。” 说到太宰,英子又有话说了,她先冷幽默道:“这里的太宰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区分就叫他首领宰吧。”随后又道,“免得未来冒出《黑之时代》的太宰治,又或者是其他岁数的太宰,我分不清。” 她冷笑道:“我们的世界像是筛子,一戳一个洞,如果被其他世界的太宰观测到了,难免他们也想来旅游。” 叶藏瞳孔地震:那……真不错啊! 文治瞳孔地震:很多个太宰! 文治甩甩头,立马清醒过来,他看太宰,时常觉得别扭,那是他弟弟又不是他弟弟,对燃烧着熊熊弟控之魂的文治来说,如何对太宰一直是个难题。 看着气不打一出来的英子,文治保持沉默,算了,不说话了。 阿叶内心疯狂动摇,有许多太宰先生的世界,真是甜蜜的折磨,当然他演技很好,面上还是噤若寒蝉的。 最终话事人英子摆摆头道:“先这样吧。”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横滨的未来、咒术界与政府的局势,越发扑朔迷离。 “安心吧。”叶藏轻声说道,像是给英子一个保证,“英子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 再说夏油杰,从横滨校出来后,他面上还似悲悯的佛陀,内心却极度崩溃。 叶藏仿佛他的天敌,能力、心智皆在他之上,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更可怕的是,他还不像五条悟,在决战到来前避开与自己接触,他神出鬼没,似与盘星教保持联系,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的时候他像在警告,有的时候他像是提供帮助。 夏油杰至今不知他想做什么。 “……暗杀我只是第一步,加茂宪伦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你。”为给夏油杰压惊,叶藏还给他沏了壶茶。 夏油杰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好在教宗涵养是够的,他端庄地放下茶杯:“不好意思,加茂宪伦……” 他内心咆哮:怎么扯上加茂宪伦的,他不是死去多年了吗?! 夏油杰是个好学生,他知道加茂宪伦,那人在一众诅咒师中格外罪大恶极,加茂家出了他后一蹶不振多年。 拿着剧本的叶藏从头给他解释,从加茂宪伦头上的缝线到手札中的其他例子到才找到的无脑躯壳,夏油杰听后信了大半,冷汗打湿里衫。 他不再质疑加茂宪伦是否存活,而故作镇定道:“即便如此,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藏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捧在手心里的瓷杯与茶几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好好想一下,杰君,加茂宪伦,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变成了问答题,顶着叶藏严厉的眼神,夏油杰陷入沉思:加茂宪伦,极恶诅咒师,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是他制造的。 通缉令上的诅咒师都背负数条人命,加茂宪伦能脱颖而出,是因为他涉及了咒术师的伦理问题。 咒灵是咒术师的反面,加茂宪伦意图将两者混合,这种行为就像是《死神》中虚跟死神打破界限一样,颠覆了咒术师的常理,是为邪道。 夏油杰打定腹稿道:“是打破咒术师跟咒灵的障蔽。”他对答案颇有自信。 叶藏却摇摇头道:“突破界限的下一步是什么。”他说,“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杰君。” “下一步……”夏油杰嘴巴开合,却没发出声音,像脱水的金鱼,他抓住蛛丝马迹,却不愿说出那答案。 他这个人习惯剑走偏锋,仿佛有某种人格洁癖,喜欢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论,咒术师跟普通人只能二选一,出于某种理想主义情怀,即便知道只有咒术师的世界绝对会出现生产力不足等发展问题,也要坚持走下去。 这就像是他为了让自己跟普通人划清界限,要杀死父母,不给自己留退路。 加茂宪伦的想法他猜到了一点点,某种意义上对方跟他走在同一条理想之路上,加茂宪伦甚至是自己的升级版。 但是…… “是进化。”夏油杰吞一口口水,“打破咒灵跟咒术师的界限,让咒灵拥有实体?” 叶藏以奇妙的眼神看向夏油道:“漫画不可信,杰君。”他委婉道,“《死神》的发展方向是不错,但跟我们世界不尽相同。” 夏油杰百口莫辩。 “《死神》的世界观与我们不同,他们同时拥有虚圈静延庭两个小世界,绝大多数虚跟人类是隔开的,此外死神是人死后的产物,他们对人类并无歧视。” “这套对咒术师并不成立,首先,普通人类与咒灵共存,其次,咒术师的大脑构造与普通人不同,一些人,我没有指你,杰君。”他笑道,“他们认为自己是高于人类的。”很难说他的笑容中是否有嘲讽意味。 “在此基础上,大哲学家们思考的是共存问题,人类与咒灵的未来到底是什么,完全消灭咒灵,走上跟欧美一样少咒力甚至无咒力的道路,还是全员进化。” “全员进化?”夏油杰重复道。 “将普通人转化为咒术师,进入全员术士时代。”叶藏的笑容越发微妙,他像狡诈的狐狸,又像狩猎中的猫科动物,“平安京时代不就是吗,所有人都能看见咒灵,阴阳师比比皆是,阴阳寮的规模远胜于现代的咒术协会。” “……” 夏油杰陷入沉默,在他的理想观念中,咒术师比人类高贵,是被迫害的少数群体,可由普通人转变成的咒术师,真是他想保护的对象吗? 都是赝品。 从这角度看,即便加茂宪伦真想这么做,也与他的理想不符。 “再回到我先前同你说的。”叶藏道,“如果加茂宪伦有转换躯壳道能力,他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你,夏油君。” “人类变成咒术师的方法无非是改造大脑,拥有这一术式的咒术师未曾诞生,可他如此迫切的行动,一定是有了成功的可能,或许拥有改造术式的是咒灵。” “想要利用咒灵的术式,最快的方法就是咒灵操术。”茶水已经凉了,叶藏故作轻松地歪头,“加茂宪伦一定会监视你、接触你,直到能继承你的身体为止。” 夏油杰还在挣扎:“这只是你的推论而已……”是不是真的还很难说。 叶藏露出让他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他以清脆的声调道,“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那么做。” “杀死杰君,继承你的身体,带动人类进化。”他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那么做的。” 夏油杰全身一悚。 那一天,他想起了,曾经被叶藏支配的恐惧。 …… 五条悟的心情跟夏油杰正相反,看过叶藏哭的他就差兴奋地喵喵叫了。 那可是叶藏耶,比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他只差一点点的叶藏耶,他竟然哭得稀里哗啦的,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而且横滨被他保护得很不错嘛,假以时日他一定有跟咒术协会叫板的能力,五条悟陷入沉思:牙白,要不从咒术协会跳反,加入阿叶吧。 他看上去太有前途了! 他是真思考起跳反的方式,五条家不用太考虑,他们早被御三家联合咒术协会抵制了,真正重要的是东京咒高,怎样把挖掘到的素人学生移到横滨校。 五条悟一口一个甜甜圈:果然还是不能离开学校。 他燃起了崇高的使命感,没错,他可是要培养咒术界下一代的男人,他必须留在东京校,培养优秀的人才! “下次去跟叶藏交流培养学生的方法好了。”他一边涂唇膏一边想道,“将横滨校优秀的思想与学风带入东京,哪怕是带他们投奔横滨,也能很快被接受。” 决定了,他要成为东京校内的间谍!他的心是跟娜娜明、跟阿叶他们在一起的! 娜娜明:阿嚏—— 第215章 第二百十四章 回到横滨后的五条悟遭到了协会的盘问,他的术式声势浩大,横滨的监督注意到他时都吓得打了个寒颤,赶忙报告上级。 层层上报后,咒术协会的老橘子打通五条悟的电话,当他进入那深不见底、看不见阳光的圆桌会议室时,手上还提着横滨的烧麦。 横滨中华街的烧麦很出名,是热门伴手礼。 “又有什么事,皱巴巴的老橘子们。”他打招呼都没个正形,嘲讽味十足,高层们却没功夫训斥他大胆,单刀直入,“你去横滨做什么?” 五条悟吊儿郎当道:“侦察敌情。” 他这话可把老橘子们噎住了,这话好像不错,可你侦察敌情帮对方除什么咒灵,但你说不让他袚除咒灵,又违背了咒术师的法则,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只能咳嗽一声道:“你侦察出什么了?” 五条悟来劲了,说得头头是道:“首先,横滨校周围设立了强力结界,兼有记录咒力与追踪双重能力,不知阿叶是怎么做的,其系统之完善像是咒术界的雷达。” “雷达?”协会的老橘子们跟世界还是接轨的,他们听后大惊,心说这不是比天元大人的结界还要厉害吗?他是怎么搞出来的。 他们没怀疑五条悟说假话,他有六眼,搜集情报上无人能敌,当然了,五条悟一般不亲自搜集情报,那太大材小用了。此外,五条悟没骗他们的理由,叶藏研发出雷达结界,除了让咒术协会更警惕他外,没别的作用。 “他如何做到的?”质问一声接着一声。 五条悟不买账,他直言道:“有本事问阿叶,问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直接推拒三连,随即漫不经心道,“他收容了不少咒具师,这些年,你们赶走了不少人才吧?随着时代发展,新术式层出不穷,听说有咒具师想要将现代科技跟传统咒具相连,被你们直接逐出咒术协会了?”他双手插兜,露出嘲讽的笑,“良种生于贫瘠的土壤,也会无法生长,一旦埋于沃土,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你们嗤之以鼻的咒具师在横滨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他笑得露出牙齿,对jk悟来说,这样放肆的笑可不多见。 “喂,这也算择良木而栖吧,老头子们。” “大胆!” “放肆!” 呵斥如疾风暴雨般扑在五条悟的头上,他毫不在意,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烧麦,以堪称狂妄的语气同他们道:“没什么事我走了。”只留下一群无能狂怒的老头子。 “啊,对了。”走出房间前,他头也不回道,“这次姐妹校交流会,加横滨校一个吧。”当然,他没丁点商量的意思,他只是在告知,告知自己的决定。 五条悟是咒术界的第一人,拥有作弊术式的叶藏不在计算范围内,他决定的事,高层们也无法撼动。 …… 横滨的咒灵之乱对外说是恐怖袭击,军民忙着修复被炸毁的公共设施,当地政府前爆发了几次游行,更有民众集结静坐示威,说无法想象在法治国家还会有这种事,政府没有保护好百姓云云,市长跟议员都出来谢罪。 政府官员都知道是咒灵的锅,虽恨津岛家的人恨得牙痒痒的,却不敢说什么,政府极度重视横滨咒术界的发展,明令他们配合横滨校的一切行动。 横滨校作为事件中心,意外没遭破坏,学生在咒灵入侵前早被有条不紊地送去避难,最后伤亡人数为0,娜娜明也通过“课外实践”了解了学生的战力。 说老实话,光凭这群学生,就能把咒术界搅得天翻地覆了。 娜娜明看着校场上对练的师生,推鼻梁架上的眼镜,一言不发。 校场上的人出乎众人意料,是伏黑甚尔跟虎杖悠仁。 惠在一旁以月半眼看着,乙骨忧太脸上则挂着无奈的微笑。 女生团体已经练完一波了,正在树荫下乘凉,菜菜子跟美美子翻看最新的美妆电子杂志,时不时交流哪种颜色的指甲油更好看。 * 伏黑甚尔且不用说,是叶藏绞尽脑汁请来的编外人员。 他的生活状态跟过去没什么区别,阿叶又不是玛丽苏女主角,是绝对无法拯救甚尔的,他本人也没这意向。 甚尔只要活着就可以了,活得是否有尊严,是不是站在光明这一边都无所谓。 阿叶是这么想的。 因此,在叶藏召唤他之前,伏黑甚尔过着小白脸的生活,不停地在富婆的双人床上流浪,得了钱就去赛马场豪赌一把,实在没钱了就找孔时雨做任务。 他吸取教训,做任务时避着五条悟,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把无谓的自尊心放置一边。 听起来有点可悲,但对甚尔来说,或许是更“适合”的生活方式。 他将自己视为无药可救的人渣,随便用什么方式,能舒适地活下去就行了。 某天,甚尔接到了叶藏的电话,看清屏幕上姓名的刹那,他颇有兴致地挑起半边眉毛。甚尔大落落地躺在沙发上,脚翘着茶几,像一头舒展的打呼噜的猛虎。 “找我有什么事?”他言简意赅道。 叶藏开门见山道:“横滨这里,需要甚尔君帮忙。” 甚尔嗤笑一声道:“就连我都听说了,真不愧是你啊阿叶,凭一己之力将咒术界搅得天翻地覆。”他幸灾乐祸道,“五条家的小鬼鼓捣那么久,还是不是做协会的狗,说什么颠覆咒术界,到头来做到的竟然是你。” “怎么样?迂腐的老头子追杀你了?” “哎呀。”叶藏的声音还是那么柔软,就像他的人,软得像一滩水做的,逗弄两句眼角就会泛红,若非如此甚尔不会被他蒙蔽这么久,他当年是真不介意跟叶藏来一发。 “瞧你说的。”阿叶回应道,“他们的追杀就没停过,这些年,托中原先生的福收敛了些。” 甚尔说:“派来的人都有去无回,能不收敛吗?” 他俩聊了好一会儿才切入正题,甚尔肯定不愿意去横滨过朝九晚五的生活,他这辈子就没上过班,最后他还是答应了,不不知道打动他的是不是那句“惠已经长大了”。 他把惠扔给叶藏后真当起了甩手柜,几年都不一定在惠面前出现几次,惠对人渣老爹也没什么好脸色,就当查无此人。 因此,当伏黑甚尔担任咒术社团的教师后,惠就当不认识他,一言不发。 虎杖顶着豆豆眼,看看惠又看看甚尔,他情商很高,猜到两人有血缘关系,看惠的模样根本不愿意说。 虎杖这样的小天使肯定不会问惠。 他选择跟乙骨忧太逼逼叨叨,两人专门躲在僻静处凑在一起逼逼叨叨,像两只可爱的小动物。 乙骨忧太踟蹰道:“我知道的不多,伏黑先生是惠的生父,他不怎么回家,惠一直跟叶藏生活在一起,叶藏是惠的养父。” 乙骨忧太又说:“伏黑先生是强大的咒术师,可能有什么苦衷。”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事实上,只要跟甚尔深入相处过,都会知道他一点也不可靠,且遭人吐槽,是个不良教师。 惠倒是跟他们提到过,他是“人渣老爹”,可他也没有多说甚尔的光荣事迹,让学生们对他的理解停留在“私德不明但很强大”的境地。 直到他接手社团的体术训练。 * 再说虎杖,他半加入咒术社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横滨入侵当日,咒灵遍地,出动的咒术师勉强清扫了一级咒灵与二级咒灵,三级四级实在抽不出人手,四级咒灵还好,三级咒灵是会对人造成伤害的,狡猾点的都能弄死人。 虎杖不知怎么的,本来跟大部队一同撤离,等回校时就能看见咒灵了,监管学生们的咒术师表示:“他徒手撕了几只三级咒灵。”说来惭愧,他们被委托保护学生的重任,却有几只漏网之鱼冲进学生堆,要是没有虎杖,肯定不会以零伤亡收场。 等乙骨忧太等人回来时,虎杖已经坐在课桌前听科普了。 “哦哦哦,乙骨前辈,祈本前辈,你们回来了。”他回头,脸上一派阳光,“你们一直在跟咒灵战斗吗,真厉害——”说完这句他就变成了Q版的纸片人,“所以,随身携带的道具是用来斩杀咒灵的吗?学校的那群家伙,衍生出无数个版本的流言……” 里香对这话题很感兴趣,问他:“内容有哪些?” 虎杖掰着手指头乖乖交代道:“有情侣杀手、极道处刑人……”他的讲述成功让里香笑得前仰后合,让乙骨忧太单手扶额,露出无奈的表情。 偏偏菜菜子跟美美子扇阴风点鬼火:“超级像的。” “猴子搞错也理所当然吧。” “乙骨前辈笑的时候很像杀人狂,里香学姐周身的气质也不对劲。”菜菜子双手叉腰总结道,“比诅咒师还要诅咒师。” 乙骨忧太露出被欺负的表情,他眼睑下垂,像只可怜的狗狗。 他先看向可靠的后辈惠,可怜兮兮地问道:“真那样吗,惠?” 不愿对崇敬前辈说谎的惠别开脸。 乙骨又对里香可怜兮兮地眨巴眼:“里香……” 里香伸手拍拍他的狗头道:“没关系的,忧太。”她的笑容并接下来的话都十分病娇,里香双手捧着忧太的脸道,“无论忧太什么样我都喜欢。” 看见这一幕,虎杖悠仁等齐刷刷地后退一步,像被他俩吓到了,在场唯一的大人娜娜明想起了叶藏的话。 当时,叶藏羞涩地刮脸对他说:“忧太跟里香,那两个孩子从小没接触过别的咒术师,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说,“他们有点像我。” 是很像。娜娜明瘫着一张脸想道,扮猪吃老虎很像,疯批的样子也很像,这种至死不渝的恋爱感就更像了。 * 甚尔加入横滨校后,体术锻炼拍上日程,以往不怎么管事的叶藏还专门来了趟咒术社,跟他们隆重推出伏黑甚尔。 “在座的各位都有一定的体术基础。”像惠这样从小跟大家训练的且不说,素人咒术师进入横滨校后必须选一门格斗类社团旁听,空手道、合气道、跆拳道,选哪个都行,剑道跟弓道不在范围内,叶藏要求他们赤手空拳同咒灵搏斗,武器终究是外物。 “但是,无论你们是跟社团训练也好,拜于大师门下也罢,终其一生各位所遇见的格斗师傅都不会比甚尔更优秀。”说这话时,叶藏还以润微的眼眸看向甚尔,很以他为傲似的。 见叶藏如此推崇甚尔,众人一惊,看着甚尔颇有期待之色。 叶藏在学生中很有人气,试问谁不喜欢漂亮柔弱又博古通今的叶藏老师呢?无论谁向他提问、无论什么问题都会得到校长先生细致的解答,听说东京、京都两校的学生这损率不低,叶藏显示可是本着保护学生的信念建立横滨校的,还给学生提供高额奖学金…… 无论因何故加入横滨校,叶藏都狠狠刷了一波好感度。 只有惠在叶藏说话时露出了月半眼,偏偏他还没办法反驳。 惠是跟甚尔练过的,准确说是单方面的暴打,甚尔那家伙,根本不知道“教学”是什么意思,在他心中咒术师是能野蛮成长的,只要打不死就会进步,至于格斗术正统不正统……感谢天与咒缚给予他的超强肉体,甚尔具有某种天赋,他能够改良任意招式,在无数花架子中找出实用的、一击必杀之术。 干净利落,他的身手很漂亮。 无论是织田作还是体术大师中原中也,都承认伏黑甚尔的本事。 叶藏:“总之,希望大家能够甚尔好好学习,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咒术师。” 混在一声声充满朝气的“是”中,甚尔的嗤笑格外显眼,他嘲弄道:“喂喂,真的没问题吗,我一个0咒力教导咒术师。”他用下巴点乙骨忧太等人,“这群小鬼里有特级吧?” “当然没问题了。”叶藏轻柔笑道,“我们可没那么多迂腐的观念,咒术师的强大与否,说到底是看袚除咒灵的能力,论单人战力,除了悟君还有人能超过你吗?” 伏黑甚尔:“……” 叶藏拍拍手,对下手的学生们道:“所以,从今天起,伏黑桑任各位的体术老师,每周每人训练次数不低于3次。” 这时学生们还没意识到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地狱,只有惠一个人,从月半眼变成了正常表情,颇带战意地看向甚尔。 他从小时候就有一个野望——把甚尔按在地下打。 眼下正是好机会。 甚尔被惠盯着看,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他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对惠勾勾手道:“你先上?” 惠一言不发地站了出来。 叶藏还没离开,他笑盈盈得看着俩父子,就准备等他们开打了。 结果非常简单,惠被甚尔按在地上摩擦,甚尔打人的时候一点都没留手,惠的俊脸被打成了猪头,除了叶藏外,所有学生都变成了苍白的纸片人。 虎杖撅着小鸡嘴,扭头问乙骨忧太道:“他们真是父子吗?” 乙骨忧太扭脖子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应该……是吧。”他也不要是那么确定了。 甚尔掰动手指,活动脖颈:“还有谁要来?” “……”剩下的社员面面相觑,真的要去吗?真的真的要去吗? 叶藏表情都不变,他笑盈盈道:“下一个谁?”他直接点名道,“乙骨君要试试吗?”说着他慈爱的眼神移向了乙骨忧太。 被点名根本无法拒绝! 跟惠他们不同,乙骨忧太是见识过叶藏黑暗部分的,他的笑容能让人冷汗涔涔,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根本不敢忤逆叶藏。 乙骨吞咽一口口水道:“那我去了。” 很快,不停送菜的学生们发现了,甚尔这个人,就没想教他们什么,他的目的就是下班,等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了就下班了。 他对女生下手比较轻,不照着脸打,力道也轻,不愧是小白脸,还挺怜香惜玉的。 不过半小时,校场上就“尸横遍野”,甚尔对叶藏点点头道:“走了。”他还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学生,嘲讽力十足道,“我要去马场好好玩玩。” 叶藏柔顺地点头道:“玩得开心。”他还说,“钱的话不用担心,不够的话找我来拿就行了。”话中内容让学生吐血,一方面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惠对甚尔意见这么大,另一方面他们不明白,叶藏对甚尔怎么能迁就成这样。 这男人说他要去赌马耶,阿叶竟然要给他钱! 学生还好,思想比较纯净,旁观的娜娜明就不同了,他跟叶藏学生时代就认识,对方现在是当了校长安心养娃没错,当年可是花边新闻满天飞,离家出走的时候过上一夫一妻的生活,禅院甚尔是他当时的对象,他还帮甚尔养了儿子。 看似对甚尔情根深种也没影响他开辟第二春第三春,他还记得当年,夏油前辈知道了叶藏前辈的恋情,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五条前辈没这根筋,白长了张帅脸,因性格过于很恶劣而一直没女朋友。他只是一边擦唇膏一边像女子力超强的jk吐槽:“阿叶他超肉食系的!” 末了就差抛一个wink。 娜娜明性格上非常日本人,对他人的私生活完全不想探究,可叶藏跟甚尔的互动还是让他表情犀利了起来。 这两人一看就旧情未了!叶藏的表现太像传统日本人妻了! 娜娜明:非礼勿视!非礼勿扰! 又过了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叶藏出现在咒术社的活动室,推门时正逢虎杖被甚尔打出老远。 这群学生中,甚尔最欣赏的其实是虎杖悠仁,对方情况特殊,叶藏跟甚尔说“他是另类版的天与咒缚,肉体力量十分强横,当然,距离甚尔君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甚尔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发现虎杖实在是耐打,且成长得飞快,到时他的儿子惠,是个实打实的咒术师,近战优秀没错,却是普通优秀。 他干脆把虎杖当成人肉沙包用。 “哎呀。”叶藏开门时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甚尔君比我想象中的负责。”谁知道甚尔甩甩膀子道,“今天差不多了,下班。” 叶藏拍拍手道:“离开之前先听一下通知吧,甚尔君。”甚尔对他不是很在意,可躺在地上的学生们都抬头了,叶藏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容,“是这样的,各位,下周我们要去京都进行交流活动。” “交流活动?” 说话的是虎杖悠仁,他才加入横滨校没几天,他这人多少有点牺牲性,在意识到自己能袚除咒灵保护普通人之后,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横滨校,都不用人劝的。 “是的。”叶藏说,“姐妹校交流会,以往只有东京校跟京都校,今年的话,我们也已收到了邀请。”他说,“能认识同龄人哦,顺便也感受下其他学校的教学质量,听说他们有大量的实践活动。” 他说:“交流完后之后各位还能逛逛京都的景点。” 钉崎野蔷薇已经转入横滨校了,她本来能力就不错,受到同为咒术师的奶奶训练,袚除过大量咒灵,此时她眼睛都在闪闪发亮,高举起手道:“提问,我们住在哪里?” 叶藏说了个酒店的名字,去京都旅游过的人都听说过,菜菜子惊呼:“那不是清水寺附近的超高级酒店吗?有百年历史的日式旅馆!” 叶藏:“还提供早晚餐。” “是超高级的怀石料理吗?”里香举手问道。 叶藏:“是哦。” 别说女生了,听到这男生都惊了,还说一定要去泡京都的温泉,他们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好在他们都是正经青年,只说要去景点打卡,没说去找艺妓玩。 但因去的是京都,聊天时难免出现祇园跟艺妓之类的词。 叶藏的笑容更深了。 京都啊…… …… “螃蟹、螃蟹、大大的螃蟹~”首领宰半躺在榻榻米上,手肘边的矮几上放着小托盘,托盘乘着一壶热酒。 悠扬的三味线声响起,艺妓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首领宰美滋滋地喝了口小酒,对弹三味线的艺妓道:“真是好女人啊千惠酱,要跟我一起殉情吗?”他只是随口邀请,自己没当真,千惠也没当真,只是掩唇微笑,连带着音乐也断了。 京都的祇园是战争前的产物,可现代艺妓就不存在了吗?当然不是,只是变得更私人化了,艺妓是沉默的艺术家,为了看她们的扇舞表演,达官贵人都争相恐后预约祇园的包间。 祇园是介绍制,只有熟客能带新客人来。 首领宰想订包厢,当然不需要介绍,他造假证的水平一流,可他今天在这,偏偏承了他人的情。 “客人。”一门之隔外,女将跪坐在地板上,“津岛大人到了。”他们对客人沿用战前的敬称。 “哎——”太宰终于坐起身,“来得真快。” 在他坐起身的同时,叶藏跟武侦宰一同进门,武侦宰脸上带着礼貌的、虚伪的笑,叶藏则是激动的、恭敬的。 三人端坐于一室,弹三味线的千惠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旅行怎么样,太宰先生?”叶藏刚问完,就听手边的武侦宰幽怨道:“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你的太宰先生不是我了吗,叶藏君。” 叶藏:哎、哎—— 这么多年来他难得感到惊慌失措,这种情况是…… “没事哦。”偏偏首领宰还故作柔顺道,“太宰这称呼留给他好了,”他委曲求全道,“阿叶叫我阿治就行了。” 叶藏:“。” 武侦宰:“啊啦,三十岁的老男人让别人叫自己阿治真的合适吗?” 首领宰完全没有被挑衅到,相反,他对更年轻的自己扬眉道:“有何不可,阿叶可是我的奇迹呢,四兆分之一的奇迹。” “呕——”武侦宰做出了呕吐的表情。 “那个。”阿叶弱弱道,“你们不要吵了。” 不要为我吵架了! 你们都是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呀! 第216章 第二百十五章 武侦宰跟首领宰,两人非常不对盘。这不奇怪,太宰治身上有根深蒂固的自毁性,他厌恶自己胜过他人。 叶藏是不同的,他是首领宰“四兆分之一去的奇迹”,对武侦宰来说,再见到织田作,读他的小说,就像一场幻梦,他情愿长睡不醒。 缔造这一切的大庭叶藏君并非他们厌恶的“自己”,他是太宰又不是太宰。 今天对叶藏来说是圆梦的一天,他能同时跟两位父亲大人贴贴,简直是天堂!美中不足的是,两位父亲大人的关系不那么好。 一番唇枪舌战后,三人的座次略有改变,叶藏坐在原本千惠的位置,即二者的正中间,首领宰跟武侦宰面对面坐着,二者都皮笑肉不笑。 叶藏做乖巧状,两手放在膝头一言不发。 “旅行怎么样啊,前辈。”最后两太宰决定以年龄来排,大的首领宰是前辈,武侦宰是后辈,他阴阳怪气道,“真让人羡慕呢前辈,我可在矜矜业业帮阿叶打工呢,”他半是炫耀道,“滑不溜丢的老鼠,他可藏了好久呢。” “不像某些人,连文治桑都没有瞒过,听说还引起他的警惕,以为阿叶被无名咒术师顶替呢?” 首领宰笑笑道:“没办法哦,跟你不同,他可在原本世界跟阿叶过了半年的二人世界呢,就算他来到平行世界也维持长久的联系……哎呀,我已经是老人家了,只是过来养养老退休的,至于文治桑,以他对阿叶的关心与爱,任何人假扮叶藏都瞒不过他吧。” 叶藏伸出尔康手:那个…… 他的话正中武侦宰下怀,只见武侦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道:“我可是扮作过叶藏的哦。”其实他没跟文治近距离接触,他糊弄的是助理铃木。 “文治哥完全没看出来呢。” 首领宰没被他糊弄直接道:“我怎么听说文治哥只是远远看着你,根本看不见人呢。” 他俩还想说什么,叶藏终于弱弱开口了:“那个……” 两太宰齐刷刷转移视线。 叶藏:啊,父亲大人在看我……好幸福! 他嘴角浮现出疯批的笑容。 他假咳两声,强行拉回神志道:“能有你们帮助,不甚荣幸,聚在这里是想交流一下情报,两位太宰先生还没有正式见过。”情报什么的完全是幌子,文豪野犬世界中太宰的智力设定实在是太bug了,严重超过咒术回战世界,别的不说,咒回中脑花用的是阳谋,他脑袋上的缝线那么明显、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没被发现,完全是没人往这方面想。 他们花了大量时间在内斗上,御三家如何互相攻讦,咒术协会如何挟制御三家,每天每天都在考虑这些。 叶藏拉他们俩相见,只是觉得父亲大人们能好好相处啦,小打小闹无所谓,最后他们一定能互相理解的,因为都是太宰先生。 阿叶享受齐人之福。 在谈话的过程中料理亭的蟹料理上来了,他们摒退了婢女,首领宰双手用力,咔嚓一声蟹腿被掰断了,露出颤巍巍的肥嫩的蟹腿,他啊呜一口,充满幸福感地吞下了,随即对阿叶抱怨道:“对付跳梁小丑,根本不需要我跟后辈吧,阿叶你一人就能料理清楚了。” 他戳穿道:“要不然只要后辈一人也够啊,就不能让我好好旅游吗?”他都有点嗔怪的味道了。 叶藏领过女将的任务,卷起衬衫袖子帮他俩刷蟹肉锅,日本的锅物还挺有讲究的,蔬菜肉类顺序一个不能乱,还要兼顾外表的美观。 武侦宰笑而不语,他也猜到了叶藏的小心思,但不说。 叶藏慢悠悠道:“话是这么说,可只有我一人的话,多少有点吃力,中原先生扎根于横滨,情报网却未深入咒术界,而且那人滑不溜手,只有一具大脑,逃跑的可能性也很高。” “而且,这能给您增加点乐趣不是吗?单纯的养老生活也太平淡了。”他看着首领宰,眼中汪着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首领宰心说,换做以前,叶藏才不会故作可怜,更不会阴阳怪气跟他说话,牙白,他这副模样还怪可爱的。 于是他也凑近了,就差用手指点着叶藏的下巴尖:“这回,怎么不叫我父亲大人了?你不是一直在心中默默喊着吗?” 武侦宰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看着他们保持暧昧的姿势。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首领宰没有很在意,只以为那是隔壁的客人,谁知道刚才一直默不作声伪装蘑菇的武侦宰忽然拉开门,对门外睁大眼睛的女将跟女将身后表情裂开的文治道。 “哎呀,终于来了,文治桑。”他还茶里茶气道,“之前就听说文治桑想要见见前辈,我都记在心上,今天前辈约我们,文治桑又在京都,我就把他请来了。” 首领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道:“初次见面,文治哥。” 文治换上了苦大仇深脸。 * 一般人的话,看到眼前三胞胎交缠的场景也不会多想,又不是所有人都有纳西索斯情节的,搞水仙有什么好的。可文治对宝贝弟弟的万人迷体质太了解,又深知叶藏“不善于拒绝人”的本性,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奇怪。 文治:我可是接受了弟弟组建多人家庭的男人,没什么能惊到我的。 他先前就觉得叶藏对平行世界的太宰崇拜得不正常,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是为了织田作画《横滨野犬》,是为了平行世界的太宰画这部漫画的! 根据漫画推测太宰的性格,跟好人是沾不上边的,看出叶藏的崇拜后顺势逗弄倒很有可能。 想着想着,脑洞大开的文治桑就带上了痛苦面具,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平行世界三人组也要保持距离才行,真出伦理问题怎么办! * 叶藏本人都以逗文治哥为乐,更别说是平行世界的太宰们了,在意识到文治是笨蛋弟控之后,武侦宰对他充满了兴趣,就想找个机会看见文治哥变脸。 哎,没办法,看精明的政治精英变成笨蛋,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想想就好玩! 那怎样让文治桑的脸变得更臭呢? 武侦宰凑到叶藏身边,双手一揽,就将叶藏召入怀中,他跟叶藏贴得很近,都能闻到他身上香波的味道了! 文治脸上的裂痕变多了。 首领宰也是,他立刻拿出了绿茶脸乖巧道:“我跟文治哥是见过面的,那次文治哥是认出我的对吧。”他眨眨眼,纯良极了,“我还以为自己模仿得很好呢,果然瞒不住文治哥。” 他又低头示歉道:“那一次吓到你了,抱歉,文治哥。” 文治踟蹰了,他先拉上门帘,不管他们仨搞什么都是家丑,不可外扬,随即他以锐利的眼神看向武侦宰的手,抱着叶藏的邪恶之手! 武侦宰什么都没发现似的,还保持那动作。 叶藏也很配合,不如说他脸上写满了“啊,是父亲大人的体温,我好高兴”,诸如此类的话。 文治先扭曲一张脸对首领宰道:“没关系,阿治跟我解释过了。”后又从牙缝里挤出词道,“你可以放下了吧。” 叶藏:“啊,我是没关系的……” 武侦宰:“文治桑,阿叶都这么说了……” 文治再次带上痛苦面具。 * 逗弄文治是聚会的主要目的,次要是交换情报,文治目前的工作较偏门,他负责跟国内的宗教组织对接,比起负责医疗或教育之类的大宗,他的工作很不起眼。 这也是配合英子,英子是备受瞩目的政治明星,背靠防卫省与内阁,暗地里她是政府咒术势力的一把手,明面上她是横滨的最高领导人。 横滨是日本的贸易大市,晋升下一步就是内阁大臣。 英子官位高,文治就得弱势点,否则他家两个就太显眼了。 日本国内的大宗包括佛教、基督教、神道教等,甚至连盘星教也被包括在内,这看似不显眼的官职是个肥缺,许多寺庙是家传的,其祖上都为华族,是当地的豪族,不仅坐拥大量土地,还承包本地的死生事宜,家传僧侣都很有钱。 文治通过他们,建立起四通八达的情报网络,为英子的政治生涯铺路,也防止厅内的老狐狸翻脸不认人,摘取英子劳作的胜利果实。 “正如阿治猜测的那样,天天上一次同化的记录跟咒术界官方记载不同,咒术协会报告说天元此次重置顺利,可梳理盘星教多年汇报,当时可用的星浆体只有天内理子一人,不存在第二名星浆体。” 潘星教一开始是个合法组织,他们每年给政府缴纳高额税金,政府也要知道他们的教义跟动态,对潘星教成员来说,星浆体就像是要生殉的神子,精神地位崇高,肉体上要消灭。 “也就是说。”叶藏呈跪坐姿势,“天元进化失败了?” 武侦宰举手:“提问,天元究竟是什么?” 文治道:“盘星教记载是活着的神明。” 叶藏补充道:“曾经是拥有不死术式的咒术师,活了很长时间。” “活得久了知道的也多,笼罩日本的结界就是他设的,但听说他不出世很久了。” 文治跪坐得脚麻,他难耐地活动脚趾:“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是,我可大老远跑了一圈。” 叶藏立刻道:“辛苦文治哥了。” 这顿饭文治吃得不大愉快,他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有什么,总觉得那俩太宰眼里藏着钩子,跟阿叶眉来眼去的。 他觉得自己思想太龌龊,可文治又想叶藏什么都好,就是私生活上一言难尽,艺术家,他了解,而且弟弟又不擅长拒绝别人,太容易被索取了。 想来想去,他走前偷偷招走阿叶,跟他隐晦道:“就算是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也要注意距离知道吗?” 叶藏这时不跟他装傻,他看着文治,不知想到什么,脸红了一瞬道:“你在说什么啊,文治哥。”说这话时声音很低,像怕被人听到是的。 文治:那你脸红什么? 文治来时开开心心地来,走时满腹心事地离开,而叶藏跟俩太宰则闹成一团,纷纷表示“文治哥真是太有趣了”“讨厌,我世界的文治哥就很无聊”“如果能跟阿叶的文治哥换换就好了”。 果然,太宰都很喜欢欺负老实人。 闹完之后首领宰才说:“接下来怎么办?”他说,“该旅游的都游过了,相较平淡的别国,还是有港黑的日本最有意思。”他摩挲下巴道,“阿叶跟后辈同咒术协会打交道,我的话,干脆去看看夏油杰好了,他未来可是要跟脑花演对手戏呢。” “我去帮他一把好了。” …… 咒术界相关的消息,兄弟姐妹间是流通的,先前文治就跟英子提到过,叶藏在追查盘星教的事,就算英子,都经常跟不上叶藏的思路。 文治汇报完后支吾半天,英子都不耐烦了,问他:“又看见了什么?”这个又就非常有灵性。 文治:“你觉得阿治的生活怎么样?” 英子扶额,果然!她甚至想着给叶藏打一通电话,告诉他别逗文治了,她逗完文治对方还要找自己做心理疏导。 话说回来,她跟爱子也挺喜欢跟文治开玩笑的,就因为他性格如此,逗起来才有趣啊。 “不管你看见什么,修治都能管好自己的生活。”英子循循善诱道,“你看,无论人增加还是减少,他的生活都很平静不是吗?一切在修治的计划之中,我们这群老人家不懂年轻人的生活,就不要插手了。” 对啊! 也不知哪句话为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文治一下子顿悟了。 仔细想想,修治才是片叶不沾身的那个啊!修罗场都被他撞见好几次了,可他还是好好的,甚至他的对象都互相认识,还能和睦相处。 简直是小说中的源氏! 两位平行世界的太宰一看就水火不容,却因为叶藏处于一室,情感上互相排斥,却没撕破脸,这不真是叶藏端水大师的证明吗? 他连太宰级别的都能端平,其他人更不用说,不过尔尔。 英子不知自己给了文治什么启发,还接着劝导,谁知文治忽然恢复了沉稳的语气道:“我明白了,是我狭隘了,仔细想想,修治君对现在的生活乐在其中,如果他不能承受一定会来找我的,无论是织田作先生、中原君还是桀骜不驯的禅院,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弟弟是掌管七大洲的海王! 英子:“……你明白就好。” 文治深沉地点头:“是的,我悟了。” 挂断电话后,英子还有些莫名其妙,文治的反应让她不知是好是坏,她看着办公桌前小山一般的印刷文件,心说:算了,等出问题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京都交流会。 明明是校级交流会却引起各方重视,谁叫咒术师的术式不可以常理度量,特级咒术师的破坏力堪比导弹呢? 横滨入侵看的是横滨校的结界与叶藏的掌控力,京都交流会看的就是下一代的良种。 学生太好,遭人嫉妒,学生不行,又显得弱势,天知道京都的人会耍什么手段,那甚至不是五条悟的领地。 不知怎的,当她越发烦躁时,脑海中忽然响起叶藏的话。 ——英子姐的梦想,我会实现的。 …… 交流会在两日后开始,叶藏作为带队老师,早学生一天来到京都跟太宰先生聚会,次日,学生们也到了。 别说心心念念京都旅游的钉崎野蔷薇,虎杖等人也拖着行李箱,他说要买伴手礼,带给宫崎的同学。 虎杖悠仁的借读十分仓促,他在原学校的人缘又好,走的时候同学们都依依不舍,他自己又重情义,跟同学约好放假的时候回去看他们。 跟他同行的有惠跟顺平,乙骨忧太不用说,跟里香约会去了,至于津美纪则跟女生一起逛街。 学校交流会,按理说不应该让无咒力的普通人参与,即便顺平跟津美纪武装到牙齿,体质也不如用咒力强化躯体的咒术师。 可横滨校的培养方案包括“通过咒具与专业训练让普通人具备袚除咒灵的能力”,这也是政府想看见的,再加之顺平跟津美纪本身对咒高颇感兴趣,便加入了大部队。 他们对叶藏跟娜娜明有信心,相信他们能保护好自己。 此外,顺平还肩负着秘密任务,这任务他谁都没说。 虎杖拿着地图:“我们是先去清水寺参观,还是去花见小路,伏见稻荷大社也不错?” 顺平吐槽:“这些经典也太游客了吧?” 虎杖苦恼道:“要不去吃豆腐锅?听说是京都名产来着。” 惠跟顺平从小一起长大,是幼驯染,因此顺平会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惠,你比我们熟悉京都,你说去哪里。” 惠露出死鱼眼,一言不发,看着顺平仿佛在说“你在讲什么”。 虎杖扭头道:“哎?惠是在京都念书的吗?” 顺平憋笑道:“你别看他这样,惠是京都人哦。” 虎杖豆豆眼:“啊,那你的关东话说得可真好……” 听到这,惠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对虎杖道:“别听他瞎说。”虎杖的脑袋上冒出无数小问号。 顺平笑了好一阵子才解释道:“听说惠本家出自京都,是豪门中的豪门。” 豪门?虎杖的脑袋上冒出小泡泡:“是有枯山水庭院,连绵不绝的日式楼阁,进出入有穿和服佣人的豪门吗?” 他对此的了解仅限于电视剧。 顺平也没去禅院家看过,可他看过津岛家的排场啊,他不确定道:“是吧……” “哎!”虎杖看向惠道,“好厉害——” 惠别过眼道:“我不知道。”他对虎杖道,“我又没去看过。”而且他对禅院家的印象不怎么样,惠目前接触过的禅院人,一是他好赌成性的老爹,而则是染着金发的大龄中二病禅院直哉。 族人都这样,禅院家简直是魔窟啊! 这话题本告一段落,最终三人决定去伏见稻荷大社,也不知怎的,他们跟着导航都迷路了,兜兜转转一圈后,竟到了稻荷大社附近的小山堆。 虎杖自半山腰向外眺望,他“哎”了一声道:“那边竟然住人!” 顺平跟原著中不同,他身形纤长没错,体力却很好,他往下一看惊呼道:“是真的。” 惠还挺会拿主意的:“干脆去问路吧,再跟导航,天知道什么时候能绕出来。” 顺平跟虎杖都觉得他讲得挺对,干脆从半山坡滑下来,一起去敲门,结果…… 禅院。 顺平吞咽一口口水,他怎么觉得这姓氏有点眼熟?随即一点儿一点儿地扭头,看向惠。 惠扭头吹口哨,就是不看顺平。 咒术社除了学袚除咒灵,也会介绍咒术界的格局,御三家是一定要提到的,长达千年的历史被压缩在薄薄一页纸中,除了历史悠久家世惊人外顺平什么都没记住,他受的是国民教育,对贵族的理解仅限于天皇跟华族。 华族的排场他见过,从津岛家。可津岛是青森的豪族,跟京都落户的御三家又不同,说到京都,顺平只能想到藤原跟天皇旧居。 他讪讪道:“还是走吧。” 惠接着吹口哨。 虎杖:“哎,怎么……”他很会读空气,看见顺平的表情深感不妙,赶忙压低声音询问。 顺平也回应道:“这就是我说的惠的本家。” 虎杖震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虎杖君、顺平、惠?”带着点淡淡迟疑的声响丛身后传来,回头一看竟是穿黑付纹羽织的叶藏。 如此正式的穿着让他们仨恐惧加倍,在最温柔可亲的叶藏老师面前瑟瑟发抖,宛若打颤的鹌鹑。 叶藏柔顺眉眼道:“是去稻荷大社?” 虎杖刚想说“您知道?”转念一想,他们又没来禅院家的理由,这里距离大社只有一个小山丘,迷路迷到禅院家也挺正常吧? 惠率先回答道:“是的。”他也没害羞,又或者他的酷哥脸做不出其他表情。 叶藏抿唇笑道:“来都来了,一起进来吧。” 顺平:“这……不大合适吧。” 叶藏提着礼品道:“只是普通拜访而已,老师带生徒没什么奇怪的,今天谈的事跟惠有关,你来做个见证最好了。” 跟惠有关?虎杖跟顺平又齐刷刷看惠,这回惠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指着自己猛然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三人组拗不过叶藏,只能跟在他身后,这一瞬间顺平跟虎杖都很庆幸他们穿的是校服,看上去挺正式的,虽说西式校服跟和式院落格格不入。 叶藏才跟虎杖等人说完话,禅院家就派人出来了,他们家保留一切封建糟粕,上门前要递拜帖,经主人同意客人才得入内。 顺平他们第一次见这家族,人都变成纸片人了,一句话说不出,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叶藏身后,都不敢离开他。 带他们进门的是男性管家,他在内院算个小人物,可对上叶藏只会表现出极度的恭谦,论术式强度,叶藏是所有咒术师的克星,五条悟又曾说过他的咒力量深不可测,御三家跟咒术协会并非一条心,对禅院来说跟叶藏交好可不是什么坏事,过去几年中他们找了无数理由跟叶藏搭上线,因甚尔的缘故都失败了,今天对方主动摆放,哪有将人拒之门外的? 是的,御三家的高层都知道,叶藏跟甚尔有不明不白的关系,禅院家的人以为甚尔早死了,直哉还难过了许久,前段时间才知道,对方是诈死,跟五条悟一战中叶藏偷梁换柱将人救走了。 这更说明他对甚尔情根深种。 对此,禅院家的人褒贬不一,跟甚尔有深仇大恨的禅院扇表示甚尔真是败类,离开了还阴魂不散,禅院直毘人则喝着酒放声大笑,不知在想什么。 他跟甚尔的关系还算融洽,当甚尔在族内时,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直毘人欣赏甚尔的强大。 当然,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就算他是禅院家有史以来最开明的家主,也不会对无咒力表达出招揽之意。 直毘人放任独子直哉对甚尔的兴趣,成功让直哉变成了甚尔吹,只要是跟甚尔有关的事,他都不会放过。 叶藏拜访禅院家时,直哉正好袚除咒灵回来,在去叶藏家之前,他可不知甚尔跟叶藏有过一段,等知道后他就把关于叶藏的些许剪影从记忆中抠出来,仔细打量。 结果就是叶藏各方面条件不错,勉强配得上甚尔,可他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跟甚尔在一起呢?无谓的情感只会让甚尔变得软弱,他又不能给甚尔留下优秀的后代,因此即便他的术式再优秀都不可能跟甚尔相提并论。 直哉想,叶藏身上甚至没有震慑到他的强者气场,跟五条悟、甚尔完全不同,他真的有那么强大吗?除了术式,他手无缚鸡之力。 直哉从鼻子里喷气,那就更配不上甚尔了。 不过连叶藏都能吸引,不愧是甚尔,男人中的男人! 伏黑甚尔:阿嚏—— 刚到家直哉就迈着步子往会客室走,看叶藏想说什么,有没有甚尔的新消息,谁知他隔着障子门就听见。 “多少钱可以买下甚尔的归属权?” “我们结下束缚,从此之后甚尔跟惠与禅院家毫无干系。” 直哉:!!! 不能卖! 甚尔绝对不能卖! 第217章 第二百十六章 “甚尔的归属权?”听闻此言,禅院直毘人来了兴致,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笨蛋儿子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在叶藏身上,像要吃人。 直毘人还能不懂他的意思?就差扶额了。 他跟直哉亲缘一般,比起孝敬老爹,他这儿子巴不得早些继承禅院家主一位,直毘人谈不上心寒,他当年与父亲也如此。 直哉做咒术师的天赋一流,奈何嘴巴太坏,人情世故不算通达,放眼下的禅院家矮子堆里拔高个,勉强是当家主的料。 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脑袋是清醒的,除了…… “甚尔是非卖品。”他趾高气昂地走到叶藏面前,从下巴看叶藏,论长相他还算美男子,可由于表情太过刻薄,眼下像是恶毒男配,“区区金钱也想买走甚尔?我绝对不允许,他是无价之宝!”字字落地,振聋发聩。 叶藏:啊,这…… 顺平他们被管家带至会客室享用下午茶,倘若在这一定会往直哉脸上招呼,他看上去太欠揍了。 叶藏很新奇,说来狂妄,他从未见过人像直哉一样将讨厌自己刻在脸上,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明明他小时候挺喜欢我的,虽然那时以为我是女孩,果然,甚尔的魅力比我大嘛…… 他生出了好奇之心,询问直哉道:“请问,甚尔跟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看直哉的吊梢眼又抬起来赶忙问,“只是觉得,你真是十分尊敬甚尔君。” “那是当然。”说起对甚尔的崇拜禅院直哉就来劲了,在这腐朽的家族中只有他懂甚尔君的强大,他是天生的强者,岂能被咒力有无的规矩束缚?那些在他羽翼未丰时折辱他的人是蠢货、是蠹虫。 于是他当着直毘人的面滔滔不绝诉说对甚尔的爱,直毘人的脸肉眼可见变黑了。 叶藏心说:禅院直毘人也挺看重甚尔的,只是不说罢了。 终于直毘人忍无可忍地打断禅院直哉道:“出去,这里没有你讲话的余地。”拿出了禅院家主的威风,胡子严肃地向下耷。 叶藏则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在直哉看来):“正如你所说的,直哉君,崇拜甚尔君的话更要考虑他的感受不是吗,对他来说禅院家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说是他的伤心地也不为过,他是横滨校的老师,我做校长的定要为他打算,更何况,如果甚尔不离开宗族,禅院这一姓氏也会被拽入我等同协会的纠纷,就算两边下注也不能下在于厌恶禅院的甚尔君身上不是吗?” 这正是直毘人所想的,甚尔根本不会担任两方的桥梁,还不如卖叶藏一个面子。 直哉虽是甚尔的狂热粉丝,却也以禅院家下一代当主自居,听完叶藏的话他表情一变,啊,叶藏说的很有道理,他不能不为禅院家考虑啊。 但真要卖甚尔吗?禅院家所有人垒在一起也没甚尔有能力,将他除族……不行、绝对不行! 叶藏看直哉的表情善解人意道:“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们先来说说惠吧。” 别说直哉,直毘人都愣了一下:“惠?” 这世界线中由于叶藏自告奋勇帮甚尔养孩子,后者没把惠卖给禅院家,叶藏就是甚尔选定的冤大头。 直哉顿悟:“甚尔的儿子!” 叶藏先点头转而对直毘人道:“您也知道,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前些日子我研究了一番咒术界的亲缘条例,甚尔若在禅院家,连带他一脉都属于禅院,惠那孩子未在森严门第成长,我担心他有朝一日因故回禅院也不适应,想请您将他从族谱上划去,实在买断不了甚尔,我也希望惠完全属于我。” 直哉在意甚尔,惠算什么东西,听说是身份低贱平民女人生的孩子,他承认惠在做咒术师上有天赋,可那是因为甚尔的血脉! 卖了卖了,只要能留下甚尔,什么都好。 直毘人本身对甚尔脱离禅院家也不是那么情愿,他实在是太强大了,五条悟之下第一人,且当年甚尔离开禅院家时只是把所有人打了一顿,并未赶尽杀绝,他就像是被驯养的狗,空有强大的肉体,精神却是胆怯的,擅长逃避的。 只要开出让甚尔心动的价格,他未必不能当禅院家的鹰犬。 直毘人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当然他还是先把直哉赶出去。直毘人内心还挺感谢直哉。 叶藏也笑得很开心,不枉他挑这时候上门。 他又感叹:甚尔当工具人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好用了,当年织田作被一举接受,就有甚尔珠玉在前,现在为了让惠跟禅院家斩断联系,还是先把甚尔扔出来试水,果然成了。 伏黑甚尔:? 你礼貌吗? …… 惠、顺平、虎杖三人在会客室喝了一肚子茶水,又吃了京都有名的羊羹跟生八桥,奈何他们是现代青年,更喜欢东京正流行的奶茶跟芝士棒,横滨的烧麦跟小笼包也行啊。 尤其禅院的环境,穿单色和服面无表情的婢女,还有对方跪行的礼仪让他们满头大汗。 等婢女离开后凑一块窃窃私语道:“好可怕啊,这就是世家吗?” 顺平表示:“阿叶家也没这么压抑啊。”有几个暑假他、惠跟津美纪是在津轻过的,留在记忆中的是北方特有的凉夏、榻榻米的芳草香气与管家婆婆和煦的笑容,夏日的阳光透过半开的老式窗框,打在人身上,屋内是亮堂的,人的心也是开朗的。 不像禅院,它就像一座逼仄、古老的坟墓,锁死宅邸内的每一个人。 惠直言:“我讨厌这个地方。” 他们仨达成共识。 惠偶尔也想过,怎样的家庭能培育出禅院甚尔,他第一次来禅院家便发自内心厌恶这地方,如同甚尔一般,堂皇的外皮下是腐朽的脓血。 他不想跟禅院扯上关系。 * 叶藏被直毘人留了晚饭,惠等人也上桌,晚餐吃怀石料理,意境深厚,餐具也是不知保存多少年的古董,至于好不好吃,虎杖表示,刺身很新鲜、最后的焖饭不错,其余分量太少,吃不出味。 哦对,和牛也很美味。 餐后他们还不能盘腿坐着,跪坐在软垫上喝茶时,脚都麻了,禅院家给的压迫感太重,连饭都不香了。 好在晚饭后叶藏没留,带着三倒霉孩子离开了,出门走一段路后他可惜道:“这么晚,稻荷大社已经关门了,只能交流会后再去了。”又柔声问道,“怎么样,禅院家?” 虎杖跟顺平动也不敢动,干脆躲在惠身后,探头探脑的。 惠眨巴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表态道:“我不想回禅院家。” 叶藏逗他:“为什么呢,惠你继承的是禅院家最隐秘的术式十种影法术,一旦你加入禅院家,定会得到跟五条悟在他们家同等的待遇,直接成为当主也不为过。”他故作踟蹰道,“对你的发展也有好处。” 惠敛眉:“当不当咒术师根本无所谓,我成为咒术师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他略作停顿,声音中饱含情感,“我从小就跟阿叶一起生活,以后也想继续下去。”他低声道,“不要丢下我,小爸爸。” 这一声不仅让叶藏心头大恸,还劈裂了虎杖跟顺平。 小、小爸爸?! 怎么说呢,知道叶藏老师收养他是一回事,听见他喊小爸爸又是另一回事了。 惠是那种不愿意称呼双亲,小声喊一声“爸爸”都要脸红的设定吧? 叶藏被惠惠可爱到了,脸上泛起红晕,他立刻道:“当然,惠不愿意的话我肯定不会逼迫的。”看着惠松了口气他才道,“其实,这次来是将你从禅院家的族谱上移除的,本来想将甚尔君也带走,可禅院家不放人。” “好在把惠带走了。” 惠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他心中浮现出淡淡的疑惑:甚尔有这么吃香吗? 完全不能理解! * 当他们走在通往稻荷大社时,背着装折叠武器箭袋的禅院真希迎面而来,她只给了叶藏等人一个眼神,而阿叶甚至没看她一眼,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惠则跟真希短暂地四目相接,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等走远之后叶藏才道:“那是你的姑姑哦,惠酱,现在是悟君的弟子,体术上有甚尔的风范。” 惠一下子就听懂了:“天与咒缚?” 叶藏没有接话,他感叹道:“今天的事一定要好好感谢甚尔才行,如果他没有把直哉君迷得团团转,直毘人桑也不会将你给我。” “他甚至一分钱都没收,只说卖一个人情。” 惠:? “那很好啊。” 他脑袋上有很多小问号:什么叫做迷得团团转? 远在赌马场的伏黑甚尔:“阿嚏——阿嚏——阿嚏——”连打好几个喷嚏后他一边揩鼻子一边看天,想究竟是谁说他坏话,多半是惠那小子,除了他还有谁讨厌自己。 他又想起叶藏同自己说的那番话,嘴角扯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想他也要动身去京都了。 他这回去京都不为了别的,就为看禅院家的老东西露出追悔莫及的脸。 亲手丢弃他们心心念念的十影,啧啧啧。 不愧是叶藏,实在是太毒了。 * 后来知道惠觉醒了是十种影法术,直哉被直毘人暴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第218章 第二百十七章 “哟,各位,早上好~”早八时,五条悟准时出现在京都校的食堂内,身旁飘着小花同在座的学生打招呼,“今天终于到了备受期待的交流会日,大家要打起精神来哦!”说完还摆出了神似jojo立的动作。 只可惜,东京校的人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 五条悟被不存在的寒风一吹,抖了一下:好冷。 * 今年东京校的出战学生格外少,京都校也一样,一般情况下参加交流会的只有一二年级的学生,咒术高专也有大小年之分,眼下二年级的这批素人格外少,京都校数量为0,东京校有入学生却是刺头,眼下正在闭门思过。 一年级是大年,罕见的有世家子入校,禅院家不用说,虽是本家的姊妹,咒力量却稀少,其中之一甚至看不见咒灵,加茂家倒是少主,可惜由妾室所出。 自五条悟入读东京校开先河后,御三家的继承人总要去咒高历练一番,禅院直哉也在京都校呆满了四年。 京都校食堂还是不错的,为伺候学校里的少爷小姐,御三家甚至遣送来厨子。 相较之下,东京校吃得就没京都好了,世家的孩子都就近入学,东京校这么多年就出了个五条悟,十年过去,厨子早跳槽了,眼下东京校滋味平平,跟大众食堂有得一拼。 胖达等人一早就坐在食堂了,禅院真希也从家里回来,禅院家她真是一晚上都呆不得,狗卷棘更不用说了,面前放着各色饭团。 袚除咒灵体力消耗很大,他们食量也很大。 京都校的人也在食堂,禅院真依跟真希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一言不发,其他人看着五条悟耍宝一愣一愣的。 加茂宪纪:啊,早知道五条悟是什么性格,亲眼看见冲击力还是很大…… 他看着胖达等人,东京校的学生没开口,他越俎代庖也不好吧? 胖达将厚蛋烧一口吞下才道:“我们精神很好,五条老师。” 真希:“是你兴奋过度了。” 狗卷:“鲑鱼。” 五条悟一点都没被打击到,他先以jk撒娇的语气道:“哎?大家都好冷漠~”东京校的人不在意他的表演,京都校所有人都以“=口=”的表情看着五条悟。 他单手点亮晶晶的嘴唇,昨晚睡觉前擦了厚厚一层唇膏,现在嘴唇光滑水润,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难道你们不在乎那个吗?”他意味深长道,“横滨校——” 禅院真希终于抬头看他了,其他学生也一样,最后还是好脾气的胖达道:“非常好奇,听说他们的学制跟我们不同。” 五条悟:“嘛,这是当然,我们是高等专门学校,他们是高中,而且在横滨校,锻炼咒术并非他们的主业,我听说学生的目标是考东大,因此他们是在社团学习咒术相关知识。” 禅院真希“哈”了一声:“那不是半吊子吗?”不止是她,其他咒术师也是这么想的。 高专文化课占比很低,主要是实战课与咒术理论课,像五条悟研究的光速壁垒、欧拉公式跟反物质都是他自学的。 六眼能捕捉一切讯息,这项技能还挺适合学习的。可对素人学生来说,他们的文化知识就停留在国中毕业了,御三家的人还好点,从小受过完善的家庭教育,起码会俳句跟作诗。 他们在袚除咒灵上投入了大量时间,与他们相比,横滨校的人当然是半吊子了。 可真的是那样吗? 五条悟哼笑道:“那不一定。”他夸张道,“那可是阿叶建立的学校哦,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扮猪吃老虎,阿叶带出来的学生要跟他一样你们就要小心了,一不注意就会被吃掉哦。” 胖达跟真希以及狗卷一起“窃窃私语”:“他在叶藏那里吃过亏吧。” “肯定,还记仇了这么久,真是小心眼的男人。” “鲑鱼。” 五条悟一点都不害臊,相反他无视了三人的话直接说:“千万不要小看横滨校哦,上个月的横滨灾厄中他们一名减员都没有,那可是出现了数名特级咒灵的攻防战,就算让你们去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听到这京都校的人坐不住了,加茂开口道:“五条老师在现场吗?横滨咒灵肆虐时。” 五条悟转头看他,轻飘飘道:“是哦。”他说,“但连内场票都没拿到,只袚除了外围的咒灵,”他伸手摸摸下巴,似在回忆,“横滨政府的反应真快,对外宣称恐怖袭击很快就把咒灵出没的路段封闭了,听说学生也被疏散至防空洞。” “当天横滨一共爆发出了两股咒力,也就是说出现了两名特级咒灵,还有大量一级、二级咒灵,说百鬼夜行也不为过。” “镇压这场袭击,总共花了4个小时。” 总监部的人也观察到了横滨灾厄的规模,因此更恐惧叶藏,认为他麾下的横滨深不可测。 这些事学生是不知道的,就算加茂宪纪都被蒙在鼓里,御三家都在刺探横滨的情报,咒术协会隐瞒不说。 别说是加茂,就算是禅院真依都愣住了,她惊道:“就四个小时?”如果真像五条悟说的那样,一两天都镇压不下来啊。 这还是在协会跟御三家齐力的前提下。 “横滨招揽了多少术士?”这是加茂唯一想到的,“很多吗?” 五条悟直言:“平民咒术师倒向他们的不少,世家的话几乎没有。”他毫不在意道,“我是考虑过让五条家并入阿叶的派系啦,现在还不是时候,阿叶也不肯收。” “我可还没有完全服阿叶。”就算绷带遮住他的脸,五条悟此刻的表情也称得上眉飞色舞。 啊这…… 京都校的人陷入诡异的沉默,真希等人则变成了豆豆眼,过了半晌听见她暗骂一声“笨蛋教师”,这种话是能在京都说的吗?这里可是世家的大本营。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庵歌姬的呵斥声:“你在跟学生传递什么不良思想,五条悟!” 她做巫女打败,白衣红袴,动作却一点都不仙气飘飘,看她的模样,随时都能给五条悟一个中指。 后者看到庵歌姬兴致更加高涨,这么多年五条悟的性格就没改变过,他直接抬手道:“哟,歌姬,你跟阿叶也见过面吧,好久不见兴不兴奋?” 庵歌姬额角爆出几个十字,她跟叶藏就没打过交道好吗?刚想说“五条悟你做什么梦”脑中忽然划过一阵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她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被你跟夏油杰夹在中间穿jk校服还被拍录像的人?” “……” 全场再度静默,这回的静默更有深意,在场所有人看五条悟的眼神都不对了,若能将禅院真希的表情文字化大概是“本以为你是不良教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渣变态”。 无性的胖达眨巴他的豆豆眼道:“这听起来像拍a开头的片子。” 东堂葵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旁,说出了男人都懂的话道:“不,比起av更像是gv吧。” 狗卷点头:“鲑鱼。” 女性则纷纷唾弃。 禅院真希:“最低。” 禅院真依:“人渣。” 西宫桃:“呕。”发出了不可爱的声音。 换个人定因风评被害陷入慌乱,可他是谁,他可是五条悟啊,于是他对庵歌姬嘟起嘴道:“不止阿叶,明明我也穿上裙子入镜了啊,还有杰也是,就算是三层夹心饼干,馅料也不一样。”他比剪刀手道,“想看我穿裙子吗?” 庵歌姬暴怒了:“谁想看你穿裙子啊,你这个人渣,可恶今天我就要代替硝子制裁你,你领的可是她的校服啊混蛋!” 当食堂里闹作一团时,出身京都校的监督走进来,他看着眼前的乱相愣了一下随即道:“抱歉,横滨校来了。” 这一声,为混乱食堂按下了休止符。 …… 横滨校的待遇很好,乘坐新干线时干脆包了一整节车厢,到京都后下榻昂贵的温泉旅馆,还准备了校车送他们去郊区的京都校。 前两天野蔷薇等人已将京都的景点逛了大半,还用奖学金买了伴手礼,哪怕是三轮霞都给弟弟们带了礼物,横滨校给的太多,她都不需要打工,好好学习就够了。 说是高中交流会,却带上了国中部的学生,当然,他们不出战,只观摩学习。 叶藏无奈笑道:“我们的学生太少了,高中部只有忧太跟里香。” 下一句话多少有点霸气,连带着叶藏嘴角的笑都染上了疯狂的影子:“当然,只有你们,胜利也必将属于我们。” 乙骨忧太的笑容温和而病态,里香则像是咒术界的女王,他们俩异口同声道:“当然。” 虎杖看他们的模样起哄道:“哦哦,不愧是乙骨前辈、祈本前辈!”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野蔷薇握拳道:“一定要加油啊,里香前辈!” 一切打气都发生在校车上,下车时他们各个昂首挺胸,不忘记整理横滨校的西装制服,这可是野蔷薇见过最立派最高级的校服,听说庆应的都没他们气派。 优越感在看见京都宗教式的老派建筑后达到了顶点,这学校一点都市感都没有,都市丽人野蔷薇不屑一顾! 而京都校与东京校的人又怎么样想呢? * 西宫桃:“校服,好可爱。” 胖达:“竟然还有校车,棘,他们学生好多。” 禅院真希一挑眉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津岛修治?” 听她讲完这句话,众人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叶藏逆天的术式,而是刚才庵歌姬所说的…… “男、男子高中生绝密jk写真?” 叶藏:? 你们的眼神好奇怪哦。 第219章 第二百十八章 “哟,阿叶。”一级级台阶堆叠着,绵延不绝。拾级而上,尽头是古旧而肃穆的山门,五条悟还是老样子,面缠绷带,举起手对他笑出一口白牙,一米九多的个子本就高于叶藏,此时此刻,更是借助地势俯视他一般。 叶藏则柔顺地点头致意:“好久不见,悟君。” 说完这句他就不回话了,身后的学生齐刷刷看向五条悟,横滨校的人知道五条悟是谁,却缺乏对咒术界最强的敬意,他们对咒术界的战力单位概念模糊。 五条悟见叶藏不理他,小孩子气的撇撇嘴,又换个人骚扰道:“哟,娜娜明,最近还好吗,上班怎么样?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去跟你做同事耶。” 最后的耶就很灵性。 娜娜明比叶藏还要冷漠,他也对五条悟点头,算是对前辈的致敬,随后一言不发。 不受欢迎的五条悟凝固成了一具石像,胖达在身边吐槽道:“被无视了,五条老师。” 狗卷点头:“鲑鱼。” 禅院真希:“活该。” 说完话,三人的视线全转移至横滨校众人身上,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他们洋派到不行的西式校服,这对西宫桃来说是巨大的冲击,她是典型追求可爱的混血娇小女,校服的可爱程度甚至会影响她的选择,横滨校的校服比东京、京都二校可爱一百倍! 西宫桃喃喃自语:“好、好可爱!”看她姿态都有些失魂落魄了。 禅院真依跟她是好闺蜜,哪里不知道西宫桃在想什么,她也是关心时尚的漂亮少女,口红都有不下百支,跟横滨校比起来,她们的校服真是土到不行。 说是能改装,也是有限的,最多价格帽子、领子,有什么区别。 真依:可恶!好羡慕! 东堂葵的反应就不一般了,他上下打量叶藏,似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门道。 看完叶藏他又开始看五条悟了。 怎么说呢,换个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他们看上去没有“最强”的风度,尤其是叶藏,柔弱得不行,可东堂葵看人从不这么肤浅。 他闪到加茂身旁,悄悄戳了下定睛看叶藏的加茂宪纪,后者才回头看他就见东堂葵小声道:“你说,我能不能去问他们那个问题。” 加茂宪纪的雷达响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京都校所有的男同学都被问了一遍,他一把抓住东堂的手腕,严肃道:“不行,绝对不可以!” 前来迎接叶藏的不仅有五条悟,还有庵歌姬。叶藏记还记得庵歌姬,跟她说庵前辈好久不见,对方也很客气,但不知怎的,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有些怜悯,还有些痛心疾首? 叶藏:喵喵喵? 乐岩寺校长姗姗来迟,他是保守派的领头羊,总要有点气派,对叶藏点头生硬道:“欢迎。” 叶藏面子工程做得相当好,他先自我介绍:“失礼了,我是横滨咒术高等学校的校长代理津岛修治。” 横滨校是私立,一般情况下董事长即校长,然而大金主中原中也自立校以来从未到过学校,校长室内常年立着块“校长代理”的牌子,下面写“津岛修治”的大名。 乐岩寺校长看着叶藏,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要警惕得立起来了,面上还不能表现,除了假惺惺地说欢迎以外什么都不能做。 这里有个细节就是乐岩寺校长没跟叶藏握手,准确说来任何知道他术式的咒术师都会尽一切可能避开跟叶藏接触,谁叫“人间失格”的力量太bug。 五条悟就没这么多担心了,他走到叶藏身边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直接道:“今年收获颇丰啊,阿叶,你们学校来这么多人,比我们加起来还多。” 叶藏:“怎么会呢,悟君,我们高一的学生比东京校还少,只有忧太君跟里香君。” 听见自己的名字乙骨忧太笑着点点头,里香也是,可她的笑容总有些高傲的味儿,相较之下乙骨忧太显得柔软。 五条悟拖长音撒娇道:“哎?那剩下的人——” 他语气听得庵歌姬一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 她不作假地攥着袖摆,喃喃自语道:“老男人撒娇实在是太可怕了。” 五条悟都没回话,这时候谁回就承认自己是老男人了,他嘟起嘴,面部状态比女子高中生还好,像他这样永远十八岁的dk怎么能说老呢,果然歌姬带了这么多年学生,脾气都暴躁了,完全没有以前可爱。 啊,以前的歌姬还会哭呢。 叶藏不管他们俩的渊源,好脾气地解释道:“都是国中部的孩子。” “我们跟咒高不同,是十二年一贯制的学校,咒术社团国中部跟高中部打通一同训练,此次交流会国中部的孩子不参加,他们只观摩。” 五条悟:“还是好羡慕——” 他先看看惠,又隔着绷带看乙骨忧太,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惠不用说,五条悟一早就认识,他现在就想知道禅院家什么时候发现对方继承了十种影法术,至于乙骨忧太…… “这孩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在五条悟的视线中,庞大的咒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宛若蜘蛛丝一般缠绕在乙骨忧太的身上,咒力量太庞大了,这股力量超越了自己,也即将超越叶藏。 叶藏的术式“人间失格”是个悖论,当他动用术式时,叶藏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把匕首就能轻易取他性命,但当他关闭术式,磅礴的咒力超越了99%的咒术师。 不排除有身负强大咒力却不会应用的人,可阿叶…… 五条悟嘴角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他的话运用咒力就如同运用自己的手脚吧。 有些人看上去是柔弱的布偶猫,其实是吞噬一切的噬元兽呢。 * 寒暄过后,庵歌姬上前一步道:“选手都到场了吧,接下来开始宣讲今年的赛制。” 每年赛制都有些许改变,今年的话规则是学生同时从森林的起点出发,终点是横滨校校舍,先拔下锦旗的队伍获得优胜。 “允许学生在不威胁对方生命的前提下互相干扰,此外,密林中投放了有攻击性的咒灵,需注意避让。” 一年级的学生听得都很认真,宣布完规则后回到各自老师处等待开赛。 东京校的人听见叶藏嘱咐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一定要注意度,忧太、里香,你们的对手不是以往遇见的诅咒师,也不是需要袚除的咒灵,要抱着与学弟学妹比斗的心同他们竞争,知道吗?” 他口中的学弟学妹是惠跟虎杖等人,一般情况下,横滨校内同级对练不多,他们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人往死里打的伏黑甚尔。 甚尔没认真,可他身经百战,又习惯了暗杀者那一套,被他盯上的人,像被死神瞄准了,乙骨忧太初次跟他对战时寒毛倒竖,喘不过气来,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顺便一提,甚尔对咒术师的厌恶程度一点儿都没降,若说有谁让他另眼相待,只要他的儿子惠,可他另眼相待的方式又很小学鸡,具体表现在不断挑衅惠,说他“只有这点本事吗”,搞得惠海胆头炸开,恨不得把甚尔捶穿地心。 结果惠就被捶穿了。 在甚尔的训练下,咒术社的人体术都有一定程度的提高,像虎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惠的话也差不多。 惠可是为数不多热爱近战的召唤师呢。 甚尔下手太狠太黑,导致横滨校的人下手也不知数,跟学弟学妹过招时下手也挺狠。 “对练时放水了,就是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放至咒灵面前。”这是叶藏的话,他笑眯眯地看着乙骨忧太等社团内的前辈,与娜娜明等指导老师。 “与其在战场上手忙脚乱,不如一开始就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这句话是对娜娜明说的,“当成年人在时,自然不会将孩子推上战争,可当我们不在了,他们如何自保?” 娜娜明很懂叶藏的意思,他是个开明的人,有监护人兜底的训练多多益善,很快他就成为了对学生要求严格的魔鬼教师。 种种因素下,横滨校的训练风格变成了“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非常凶残。 可外校的人不知道啊,他们年纪与年纪之间交往不密切,碰见了也是指导战,尤其叶藏说话方式有微妙,旁人听来就是“多放点水,怕他们受不住”,瞬间拉满了仇恨值。 乙骨忧太摇头苦笑,里香直言道:“叶藏老师还是老样子,坏心眼。” 阿叶的眼睛眯成月芽。 他推了把两人的后背道:“去吧。” “尽应尽之事,尔等前方绝无敌手。” * 叶藏的话被五条悟清楚地收入耳中,他备受触动,猛地击掌心说“好帅”,可恶,阿叶的台词怎么就这么帅,明明听起来很中二放在眼下却很燃,学生的兴致也被调动起来了,真是气氛大师! “不行,身为老师暂时输给阿叶了……”才喃喃自语后他就呲溜一声冲到禅院真希等人身后,以恶心兮兮的语调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紧张啊,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说哦,万能的五条老师会为你们解决一切的!”说着还竖起大拇指。 熊猫:“……没有哦,五条老师。” 五条悟张开双臂:“不来个爱的抱抱吗?” 真希寒毛直竖:“恶心。” 狗卷跟着他一起抖。 他们仨无视五条悟旁若无人道:“说起来,横滨校的人跟真希你有点像。”熊猫说的是惠,“就是神似啊神似,给人的感觉一样,超不好相处的。” 真希早就知道自己的脾气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对此不予置评,她说:“昨天回禅院家遇见过他,不过横滨校的人是一起去的。” 若给咒术协会的人听见了,肯定又是一阵阴谋论,五条悟却不同,他说:“惠酱流着禅院家的血哦,不过是被阿叶收养了。” 刚想说什么,却见大块头的东堂义无反顾地朝叶藏走过去,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挡在叶藏身前。 不得不说,东堂的长相太有迷惑性了,他一看就是京都校派出来挑衅的。 京都校的一年级像一盘散沙,人员都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加茂宪纪才走开一阵子,不想东堂葵竟离开他的视线。 加茂宪纪:! 禅院真依:! 西宫桃:! 完、完蛋了! 只见东堂葵像如小山一般矗立在叶藏面前,顶着乙骨忧太等人警惕的视线气势磅礴地问道:“我是东堂葵,”他对站在咒术界顶点的叶藏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叶藏:? 在场所有横滨校的人脸色一变,他们以惊恐的眼神盯着东堂葵,这问题…… 叶藏头略歪,为难道:“你是在问我吗?”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220章 第二百十九章 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问题…… 叶藏眉头纠结在一起,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东堂看他陷入沉默忍不住道:“喜欢的男人种类也可以。” 换成东堂同级的学生,他定会直接催促,眼下怀柔的态度是出于对教师的敬重。 喜、喜欢男人的种类? 叶藏面上飞上一层绯红,他嘴唇轻颤似乎在嗫嚅些什么。 然而,还没等竖起耳朵的五条悟听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加茂宪纪并一直没说话的机械丸从边角杀了出来,用尽一切力量将魁梧的东堂葵拖至角落,还不住道歉道:“对不起,东堂这个笨蛋,真的很抱歉。” 叶藏聚起虚弱的笑容道:“啊,没关系。”就旁人看来,他似乎小小地松了口气,不用回答东堂的问题。 五条悟“啧”了一声,可惜之情溢于言表,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挡在叶藏身前的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都退下去咬耳朵。 里香:“真可惜,我也想知道叶藏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跟什么样的男人。” 乙骨忧太:“里、里香,太大声了。” * 东堂太堂堂正正了,不仅靠得近的,就算不远处呈观望状态的虎杖一行人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追问,他眨巴豆豆眼,嘴边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啊,这个问题……” 叶藏的私生活是很香艳没错,这群孩子却半点也不晓得,当然了,叶藏可是津美纪跟惠的小爸爸,就算出于对同级人的尊重,也不会去探究长辈的私生活吧? 娜娜明他们倒知道,也不会跟学生提。 虎杖挠头道:“叶藏老师的话,已婚对吧,问结过婚的人这种问题,是不是不太好?” 谁知道惠冷冰冰地插上一句:“阿叶没结婚。” 虎杖:“哎?!” 津美纪捂嘴笑道:“他比较推崇开放式生活。” 津美纪本要跟乙骨忧太他们一同参加交流会,却在临门一脚时被叶藏拦了下来,此次交流会上,似会出现不得了的“大家伙”,天知道京都的人会放出怎样的咒灵。 开、开放式生活? 虎杖的豆豆眼依旧没下去,他飞速在脑内搜索相关名词最后道:“现代人很多都选择不结婚吧。”还挺正常的? 顺平插嘴道:“叶藏老师是艺术家,影坛中大量前辈也没结婚。” 虎杖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哦哦,这我知道,比如说詹妮弗。” 顺平变了个表情,拿出影坛人的熟稔道:“她年纪不算很大吧,不是才跟《黑天鹅》的导演分手吗?” 话题就此扯开,稍微知道点内情的菜菜子跟美美子松了口气,她们只从夏油大人那听过只言片语,皆有女性特有的敏锐以及观察每次来替惠开家长会的不同大人推断出真相,却不敢跟人讨论。 但真的好想知道啊!叶藏老师究竟喜欢哪种类型! * 跟不敢探究的学生不同,五条悟可是什么都敢问的,可叶藏就是不给他机会,等东堂葵被绑架走之后五条猫几次伸出爪子,都被围绕在叶藏身边的学生挡了回去。 由于叶藏带来的学生过多,京都校不得不在监控室加座,原本监控室里只有老师,观看学生的表现,椅子肯定不够。 等参赛学生入场,其余老师坐定后,五条悟才伸出邪恶之爪,他勾着叶藏的衣摆道:“刚才那个问题,答案是什么呀。” 还模仿招财猫,故作可爱地对叶藏挥挥手。 阿叶以疑惑口吻道:“刚才的问题?” “就是那个、那个啦。”五条悟娇羞地捂住脸,“最喜欢的女人跟男人。”他还像海藻一样形象地扭动。 庵歌姬露出了不堪入目的神色,直接“呕”了一声。 叶藏恍然大悟:“啊,那个问题!” 虎杖悠仁等又竖起耳朵,还是很想知道答案呢! 仅剩的良心庵歌姬道:“没关系的,叶藏老师,不想回答的话就不用说,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回答。” 叶藏无辜地眨眼道:“其实也还好。”他说,“女性的话没有特定的喜好,只要对我有好感的话就很难拒绝。”越过五条悟他看见庵歌姬天崩地裂的表情,“男性也一样。” 庵歌姬:这、这是何等绿茶的渣男发言! 意思是只要喜欢他就来者不拒吗?那么多能吃得下吗?! 五条悟倒不惊讶,他像猜到似的,绕有其事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愧是阿叶。”点评完后他还不忘踩歌姬一脚,五条悟专门扭头看着庵歌姬夸张的表情,贱兮兮地说,“啊,歌姬的话完全不能理解阿叶的回答吧,毕竟跟阿叶不一样,你一点都不受欢迎呢。”他还怜悯道,“真可怜。” “哈你说什么,你个母胎solo有资格说我吗?”庵歌姬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全身上下的毛都炸起来了,“最低!人渣!像你这样的人就算长着童颜性格那么烂也没有人喜欢!” 五条悟:“?我这么完美,只是我没有时间恋爱罢了。”说着还解下绷带对庵歌姬抛了个wink,“像我这样帅气又多金的男人有人不喜欢吗?” 虎杖悠仁等人直接变成了灰色。 啊,真没想到,这绷带怪人长得还真帅,眼睛尤其漂亮…… 可这样说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的想法无非以上两种。 庵歌姬跟五条悟吵了半天嘴,冷静下来后又以微妙的眼神看着叶藏,此时此刻,阿叶那柔弱的姿态在她眼中蒙上了茶味滤镜,但怎么说呢…… 最后她不忍地别过眼去。 可恶,对着叶藏这样的男人根本说不出“人渣”两个字啊,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可爱了,能激发母性的那种。 叶藏转移话题道:“啊,乙骨君他们已经就位,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见他的话,五条悟跟庵歌姬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京都校、东京校、横滨校,三组人马从三个不同方向向校舍挺进。 …… 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制定了方针。 这两人中祈本里香是智慧担当,不是说乙骨不行,实际上,他能完美配合里香的各种计划,扮演多种角色,疯批的、正经的、宠溺的……多种类型尽可食用。 而里香,怎么说呢,多数情况下她都是沉静的,不显山露水的,叶藏曾说过“里香那孩子很像我”,无论是优雅的外表,宛若富江般神秘的吸引力,还是诡诈的计谋,都是如此。 京都校的赛制不需要多少计谋,她抱着乙骨忧太的脖颈,凑近他的耳边,所谈的是后话。 “不出意外总监部会在场地中动手,方法无非有三:其一,直接向学生下达命令,击杀我等;”她眼神闪烁,“其二,放出一级或者准特级,咒灵,借刀杀人;其三……” 她在乙骨忧太的耳背面吐出一口气,卖关子道:“到时候就知道了,忧太。” 乙骨忧太睁着一双狗狗眼看她,小声抱怨道:“这时候也要捉弄我吗,里香?” 祈本里香则半眯着眼睛笑道:“到时候就知道了,忧太。” 乙骨一边向前探索一边问道:“击杀命令的话,会下打给谁呢?” 里香说:“禅院家的人跟加茂家的一定会听,从他们的站位来看,西宫桃跟禅院的关系很不错,应该会配合。”她说,“难以预测的是东堂,听说他是九十九特级的亲传弟子,九十九与总监部不对付,更何况……” 乙骨忧太从善如流接道:“东堂同学,很出人意料。” 里香:“就是这么一回事。” 也不知感受到什么,乙骨忧太的手静悄悄地打在刀鞘上,嘴角忽然挂上一抹微笑,他的眼睛也弯折起来,侧脸打上层层阴影,看上去恐怖感加倍。 “袭击的话,什么时候会来,里香?”他问道。 祈本里香高傲地宣布:“如果是我的话,会在一开始就发动攻击。” 话音刚落,加茂富有家族特色、做攻击之用的血刃便从密林的刁钻角度飞射而出,正对乙骨忧太的头颅。 真是毫不留情的一招。 这样的攻击,乙骨忧太实在是太熟悉了。就连惠下手都比加茂狠。 对方既已出手,他们就没藏拙的必要了,更何况…… “尽可能展现强大吧。”出征前叶藏附耳道,“忧太君、里香君,希望你们能表现出不逊于任何人的强大。” “以压倒性的优势碾碎他们吧。”即便说着如此凶残的话,叶藏淋上依旧带着娴静的微笑,对比之下更显可怖。 * 监控室内,庵歌姬盯着屏幕眉头紧皱。 她身为带队老师,很熟悉学生的能力,加茂宪纪的实力放在历代御三家继承人中不显,可放眼咒术界已经算强的了。 咒术师的成长并非循序渐进,一些人一辈子都会卡在四级咒术师,年轻的天才则过早拿下一级,还有些怪物,高专时代便是特级咒术师。 加茂算逸才,他的攻击足以对东堂造成威胁,而东堂是九十九的弟子,是京都校学生中的首席。 “太过火了。”她暗骂一声。 五条悟摸着下巴道:“京都校的各位气势十足,相较之下真希他们速度就慢了。”东京校三人组在认真祓除咒灵向终点挺进,他们不畏惧发生冲突,却也不主动送人出局。 叶藏只是微笑,看他这模样,庵歌姬差点就被迷惑住,想要对他抱歉、安慰他一番了。 好在她及时清醒过来,猛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这可是宣称只要爱他是男是女都无所谓的魔性男人,这样的人往往是没有心的,只是将喜欢他的人卷入情感的漩涡中,一味地给予,让人再也无法逃离,绝对不能靠近! 五条悟托腮看着发癫的庵歌姬,嘴角带嘲笑,他幽幽道:“歌姬果然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我猜猜看,跟阿叶有关对吗?” 阿叶露出可爱的表情,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我?” 歌姬被说中心思,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对五条悟猛地哼了一声,僵硬转头看向屏幕,就看见…… “!!!” 除了五条悟跟横滨校的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乐岩寺校长猛地睁开眼睛。 伴随着破风声,镜头上绽放一朵朵血花,少量属于人类,大量来自于蜂拥而至的咒灵,从被斩杀到消失的空档中,奇形怪状的咒灵喷洒出蓝色的血液,与加茂等人的血相得益彰。 甚至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倘若在现场一定能看见乙骨忧太的咒具与他的人身上缠绕着海量咒力,这些咒力让他向前走一步就能踏破岩石,刀剑衍生的“气”在泥土地上留下道道沟壑,不远处的粗壮灌木被一劈成两段,只留下平整的切口。 京都校的近战选手才打个照面就被劈翻在地,毫不留情面。 “抱歉抱歉。”更让人恐惧的是,乙骨忧太脸上还带着和煦的、开朗的笑容,倒比看似高傲的里香还疯了。 “下手太重了,及时退赛的话,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重复一句,“及时退赛的话。” * “……”监控室内,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叶藏,似乎在等他做解释,后者还维持他八风不动的模样,以欣慰的眼神看着屏幕中的乙骨忧太,时不时点头,投以无声的鼓励。 还是五条悟打破了僵局,他意有所指:“这位……是乙骨君吧,刚才就想说了,他的咒力有点眼熟。” “哎,是吗?”叶藏轻飘飘的,他像是才想起来,不好意思道,“乙骨君的话,也是菅原道真那一支的。” “具体说来,他跟我还有悟君是远方亲戚哦。” 他脸上一直带着少女般羞涩的表情。 ——只要是爱着我的,都是我喜欢的类型。 庵歌姬猛然想起了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不曾变过,无论是面对怎样的问题、刁难,他都会摆出柔弱的、惹人怜爱的姿态。 仿若交配完吞吃雄性的女王蛛。 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章 叶藏故作柔弱时,乙骨忧太跟祈本里香在京都的森林中“大开杀戒”,乙骨以咒力开路,一力降十会,里香在精细操控上略有天赋,确定敌方位置后输送情报,不出一会儿加茂宪纪、禅院真依等人统统躺尸,乙骨忧太看着他们,略有些踟蹰,想要不将他们集在一块儿,排列成一线,里香却说:“不用管他们了忧太,京都校的人会来收拾的”。 乙骨听闻立刻不动了,只问里香:“人都在这儿了吗?” 里香说:“还差一个东堂。”她不禁噗嗤笑道,“问阿叶那问题的憨憨。” 乙骨忧太表情更微妙了,一副想要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他无奈道:“听说他是九十九的弟子。” 里香道:“以他的性格,很快会来同你正面对垒。”说是九十九的弟子,她脸色却无丝毫变化,里香心中只有叶藏高于忧太,至于五条悟不曾展现自己的实力,不列入计算。 “没问题的,里香。”听完她的话,乙骨忧太的表情柔和了不知多少度,都能拧出水来,“只要你在我身后,我就不会失败。” * “噫噫噫噫噫——”五条悟发出了女子高中生的叮咛声,“这就是年轻人的恋爱吗,好甜蜜哦~” 庵歌姬以看渣滓的眼神看五条悟,眼睛都变成了倒三角型:“恶心。”短促的音节道出她的全部想法,无论是他女子高中生的姿态还是那个带波浪线的好甜蜜哦,都让她身上起鸡皮疙瘩。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五条悟跟庵歌姬一唱一和,“明明是年轻人甜蜜的爱情,我们应该支持,话说回来偷听小情侣的话真的好吗,反人权吧。” 眼看着他跟庵歌姬要吵起来叶藏连忙打圆场道:“嘛嘛,大家都冷静一点,东堂君遇见忧太了。” 这句话终于将二者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屏幕中东堂葵与乙骨忧太正面对垒,东堂伸出拳头,摆出架势,乙骨忧太也没放弃优势,咒具横放在胸前。 庵歌姬尚未推断全乙骨忧太的力量,他问叶藏:“乙骨君的实力怎么样,东堂的话,在一级咒术师里都算天才,不是我说,加茂的实力略于东堂。” 仔细想想,东堂真是京都校最能拿得出手的学生,庵歌姬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 “东堂完全被乙骨压着打。”五条悟点评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乙骨的咒力量比我还高,看他的模样袚除过不少咒灵,下刀实在太熟练了。”五条悟摸着下巴点评道,“评级的话估计是特级咒术师?” “特级?!”庵歌姬惊呆了,她扭头看向叶藏,想从他这儿得到一点儿确认,只见叶藏对她点点头,还柔柔弱弱道,“是的,忧太的力量应该跟当年的悟君差不多。” 五条悟:“哎?他可没有我当年帅,但他有可爱的女朋友,果然是我的远房亲戚呢~”倒没否认的乙骨忧太的力量。 叶藏插嘴道:“虽然没有女朋友,但那时候的悟君天天跟杰君在一起不是吗?家入桑都没有存在感呢。” 庵歌姬先是一愣,她是咒术界少有的良心,因此挺不安地看了眼五条悟,自夏油杰叛逃后五条悟从未提过他当年的挚友,听硝子说他们当年分道扬镳后就再也没见面了。 哪怕是不着调的五条悟也有自己的阿克琉斯之踵,他跟夏油杰之间充满了宿命感。 ‘明明在那之前,五条说他讨厌正道来着,谁知道他会成为不良教师呢,我那时候还真以为他会对高层动手……’ ‘在这样的五条面前提夏油,不大好吧。’ 谁知五条悟自己半点也不在意:“哈,当然了,只有我跟杰在一起才是最强,同期的咒术师还有哪些?歌姬吗,她弱到出任务都会哭啊,与其跟他们在一起,当然要跟杰在一起了。” 庵歌姬:同情五条悟一秒的我是狗。 * 就他们聊天的功夫,乙骨忧太跟东堂已分出胜负了,当然是乙骨忧太胜出,可在对战的过程中,东堂的问题让乙骨咒力小爆发了一阵。 起因是跟东堂打得酣畅淋漓,让乙骨短暂地抛弃了武士刀,他选择男人式拳拳到肉的搏击,东堂大受震撼,认为这是灵魂的撞击。 他在与对方拳头相接时大声问道:“喂,乙骨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乙骨忧太不假思索道:“我最喜欢祈本里香。” 只要不是祈本里香他就不喜欢。 场边上的里香被大声告白,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她跟乙骨忧太是名副其实的双向奔赴。 谁知不解风情的直男东堂葵道:“原来如此,我也有想要立刻迈入婚姻殿堂的对象,你拥有值得人羡慕的恋情,乙骨。” 乙骨忧太刚想感谢他就听见东堂的下一句:“但是,果然你跟我不是挚友,我最喜欢的是高个子大屁股的女人,除此之外完全不能理解!” 乙骨忧太一听脸色都变了,他脸上带有反派特有的阴影,或许是被东堂的热血感染了,乙骨忧太说:“你懂什么,我跟里香是纯爱,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纯爱!” 咒力节节攀升,乙骨忧太的下手更狠,他想里香那么好,怎么能有人不喜欢呢,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要也喜欢里香,自己会吃味。 喜欢也不行,不喜欢也不行,这就是他的心态。 * 旁观的五条悟道:“胜负已分,残存的只有我们学校的人,希望真希他们多撑会儿。” “跟特级过招,是宝贵的经验。” 叶藏笑道:“你不给他们喂招吗,悟君?” 五条悟没个正形道:“我可是日理万机,有时间的话会陪他们活动筋骨,大多时候在出任务哦。”说完后他又扒拉着叶藏道,“真好啊,横滨校招了这么多学生,我们下一届还没着落。” 后来又说:“希望真希他们能多阻拦乙骨君一阵子,否则着就变成横滨校的秀了。” 庵歌姬没好气道:“现在也是吧。”她转向叶藏,认真称赞道,“横滨校的学生很强大,你将他们引导的很好。” 叶藏笑道:“都是他们自己的功劳。” 五条悟凑在叶藏脖颈边咬耳朵道:“会引起老橘子们的注意哦,乙骨他们。”他侧首看叶藏,发现他表情丝毫不变,又嗤笑道,“这是你所期待的?” 叶藏笑容不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悟君。” 声音还是柔柔弱弱的。 …… “有此等能力却投入横滨校,可恶至极!” 京都是老橘子们的大本营,咒术界最古老也最腐朽的一批人都扎根于此。此次京都交流会“万众瞩目”,先前的横滨之乱除却知晓横滨一系很有能力没探听出更多情报,于是他们抓住本次机会。 他们的半圆坐席中间是几块排列整齐的屏幕,转播的内容同五条悟等人看得一模一样,当乙骨忧太以摧枯拉朽之势扫清京都校众人时,在场一阵哗然。 “乙骨忧太,为何没人发现他?” 时不时传来质问声,奈何在场人无一能应答。 不一会儿,夏油杰略带讽意的声音响起,他说:“乙骨忧太是叶藏的远房亲戚,从小就受阿叶教育。”仿佛在说“你们的情报网不行啊”。 “叶藏?你是说津岛修治?” 夏油杰不置可否:“阿叶不喜欢别人叫他津岛修治,他不想活在他人的阴影下。” 高层默然,他们将叶藏的身世翻来覆去研究了无数遍,还能不知道他名字的由来吗? 希望像津岛修治一样有踏入咒术界的可能,却孕育出了此等颠覆规则的怪物,世事难料。 当然,夏油杰知道,叶藏可不是嫌弃“津岛修治”这个名字,他根本是觉得津岛修治名字太尊贵,自己配不上,发自内心地崇拜太宰等人,可跟老橘子需要说得这么清楚吗?当然不用,他还要误导他们。 “放肆。”看不爽夏油杰的人可太多了,立刻有人呵斥。 这声呵斥对夏油杰来说不疼不痒,他皮笑肉不笑,摆足了教祖的架势。 “不必如此。”很快就有人出来唱白脸了,不仅制止了对夏油杰发火的人还劝说道,“想必你早就知道,横滨校的实力,若放任其再成长下去,会成为你我的心头大患。你的主张虽然极端,却与协会无不可调和的矛盾,相较之下,意图颠覆咒术界,消灭咒力的津岛修治才更恐怖。” “若不是想到这点,相信你也不会在这。”那人胸有成竹道,“眼下我等要做的,是从各方面削弱横滨,乙骨忧太不用说,像另一位五条悟。” “若能折损于此……” 夏油杰心说就是有你们这种败类咒术界才会无药可救。 看他们这熟练的、毫无愧疚之心的下命令姿态,夏油杰不免想到当年,他以为灰原跟娜娜明死了,才会越过心中的那条线。 这群老橘子肯定不记得原因,才敢在他面前提杀乙骨忧太。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道:“可以啊。” 他所处的地下房间的墙上贴满了封印,这是针对特级咒术师的防御,担心他突然翻脸,击杀在场人,放出储备的特级咒灵需在封印之外。 “特级咒灵——夜谈贞子其一。” 长发挡住了女人的面貌,她静静地立在那儿,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在夏油杰身后她显得无比乖顺,可等脱离控制…… “贞子相关的传说太多,以至于她们汇成几名特级咒灵,以录像带为载体的贞子强度惊人,却无法用于眼下的局面,相较之下,能够展开领域的她更加好用。” “可行——”门缝内传来苍老的声音。 “就让它去试试吧。” …… 时间回至前两日。 在叶藏到达京都之前,首领宰早已在这儿游山玩水了一阵,跟文豪野犬的世界不同,咒回世界的京都大有可玩之处,历史文化景观保存良好,哪怕是太宰都得承认,名胜中蕴藏着古人留下的非凡智慧。 那他来这仅为了游览吗,当然不是?他可应承了叶藏的任务。 * 再说盘星教,它本是与天元同寿的教团,在江户成为首都之前,活动一直在京都,百年老庙背后就有盘星教的影子,故京都也有盘星教的据点。 三天前夏油杰隐瞒行程来到京都,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他脸上挂着狐狸似的笑容,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可若五条悟在这一定会嗤之以鼻,说“杰就会装模作样”,叶藏也会掩唇微笑,夏油杰越是慌乱看上去越会糊弄人。 十几分钟后,他听见“哗啦”一声,全身肌肉下意识绷紧,又立刻松开,夏油杰笑对来人道:“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京都了?” “你不是知道吗,夏油君。”轻轻柔柔的嗓音,听在夏油杰耳中阴阳怪气得不行,他寒毛直竖,告诉自己要警惕警惕再警惕。 首领宰坐到夏油杰对面:“阿叶不是告诉你了吗,夏油君。” 显然,来的是“太宰治”。 夏油杰至今以为太宰跟叶藏是双重人格,不止是他,除了津岛家的人,就连五条悟都被骗得团团转。比起叶藏,夏油更担心跟太宰治过招,同样是被看透了,叶藏给人的感觉更怀柔,太宰治留给人的印象只有不怀好意。 像被一条冷酷的蛇盯上了。 五条悟都不觉得太宰有趣,他跟夏油杰恢复了联系,曾在line上单放面地抱怨“被从内到外翻了个面,真难过啊,杰”。 让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鸡掰猫如此不适,太宰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尤其是首领宰,轻松将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更何况。”才说完那句话后,首领宰便对过分警惕的夏油杰笑道,“你不也正准备联系我吗,夏油君?” “协会的老橘子们已经找到你了吧,噗,抱歉,五条君的形容真是形象极了,迂腐的、皱巴巴的老橘子。”太宰看似自娱自乐道,“提出的是什么,趁京都交流会之机,削弱横滨校的战力?真是天才般的创意,那群人难道不知道杰是为什么叛逃吗?明明娜娜明跟灰原的事没过去多久……” 话还没说完,太宰就猛地向左偏脑袋,夏油杰的拳风擦着他的发丝而过。 “真是急躁。”首领宰嗔怪道,“你也是,五条君也是,这可是阿叶的身体,动手动脚真的好吗?” 娜娜明跟灰原险些死亡的是正好踩在夏油杰的雷区上,首领宰非常善于在人的底线上挑衅,众所周知,叶藏的“人间失格”能抵消一切咒力,想要对付他只能靠躯体力量。 但是…… 首领宰笑道:“你可能搞错了什么。”他说,“我的体术是中下没错,却比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叶强多啦。” “要试着动手吗,夏油君?” “不了。”夏油杰笑眯眯地收回拳头道,“这是没有意义的事。” 首领宰歪头:“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夏油君。” 夏油杰问:“那么,你来这里究竟为什么,太宰先生?再过十几分钟总监会的监督就要来了——为了归化我这十恶不赦的诅咒师。” “别担心,只是送上一点建议。”太宰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道,“去做双面间谍吧,夏油君。” “要是没猜错的话,想要继承你身体的脑花君已经潜入总监会了哦,毕竟现在能扳倒阿叶的方向,只有那一条了嘛。” “为此,他一定会派人来诱劝你,让你联合总监会一同对付阿叶。” 太宰道:“五条君知道的话,应该会站在横滨一方吧?” “请你拿出高超的演技,彻底走向阿叶与五条君的对面吧。”他眼睛闪闪发亮,口中却吐出可怖的话。 夏油杰:“……不是,那个……”上来就说这个也太刺激了吧? “完美的反派,完美的内应,幕后黑手身边的利刃,这项任务非你莫属。”他是这么说的。 “交给你了,夏油君。” * 派出特级假象咒灵贞子的夏油杰双手抄在袖中,紧盯屏幕,既然做出了决定,不大闹一场怎么可以呢? 他甚至颇有闲心地想:如果被悟发现是我捣鬼,他一定会生气的吧? * “阿嚏——”五条悟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捏着鼻子,以鼻音道,“乙骨君他们快要跟真希碰见了。”一路上他们遇见不少咒灵,乙骨忧太表现神勇,一级咒灵都碰不到里香的衣服下摆,五条悟还感叹,“恋爱中的少年真可怕啊,充满了动力。” “这是什么,纯爱战神吗?” 叶藏说:“很可怕吧,爱的力量。” 五条悟:“我可不这么认为。”对着眼下的情景,他却感叹道:“世界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 叶藏笑道:“肺腑之言吗?” 五条悟:“嗯哼?” 庵歌姬:“……” 你们还记得我在这里吗? 一个母胎solo一个掌管大西洋的海王在一起谈什么爱。 第222章 第二百二一章 乙骨忧太与禅院真希的遭遇战来得迅疾,两支队伍同时向终点挺进,总会碰见。禅院真希主攻近战,体术好得惊人,她从枝叶摆动的弧度判断出来人的站位,枪刃突地向下劈去,乙骨忧太也不怂,未出鞘的刀刃向上一挡,稳稳架住了真希的枪。 “哟。”真希就差吹记口哨,“来的是你们,就证明东堂已经被打败了?” 话是这么说,她已将乙骨忧太从上到下扫视一圈,很显然,他不仅打败了东堂,还不费吹灰之力,连校服扣子都没解开,除了袖口沾染灰尘外,他仿佛才从教室内走出,至林间散步。 乙骨忧太很强,而他身后的祈本里香也不像好相与的。 既然这样…… 狗卷猛地向下拉领子,蛇目型咒文猛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许动——”裹挟咒力的声波一圈一圈向外扩散,乙骨忧太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四肢像被蛛丝牵扯似的,只得用力挣脱,而戴着耳塞的禅院真希却不受影响,刀刃利落斩下。 同样捂住耳朵的胖达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他的棉花耳朵被夹子夹住了,整个人以熊抱之势向祈本里香冲去。 这是他们一早定下的战术。 * “东堂的能力不用说,虽强却没到无法匹敌的地步。”禅院真希是咒具达人,靠挥动武器就能跟一级咒术师匹敌,她有自信在狗卷跟胖达的辅助下与京都校正面敌对。 “真正要在意的是横滨校。” 这点在开赛前他们已被五条悟告知了:“你别看阿叶那样,横滨校起码藏了两个特级,剩下的都前途无量。” 五条悟难得有个正形,就告诉他们这事。 最坏的结果是本场交流会中便会有特级咒术师登场,他们仨叠在一起最多算两个一级咒术师,敌不过特级。 正面无法匹敌,只能在战略层面多考虑些,最坏的情况是是他们面对俩特级,考虑到咒术界只有三名特级,可能性不大。 “既是二人组肯定有一强一弱。”他们是这样决定的,“先由棘创造机会,我暂时牵制,胖达趁机挟持较弱的一个。” “同伴受敌他或许会露出破绽。” 此类战术面对标准强弱搭配是起效的,若里香只是平平无奇的咒术师,乙骨忧太会因她陷入被动。 可她不是。 面对胖达来势汹汹的攻击,她没半点儿慌乱,向后撤步的同时,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狗卷,那打量的眼神足够诡异,比起正常地“看”像是将人透视了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事后问乙骨忧太,他就会好脾气地解释,里香看的不是人,是咒力流动的方式。 “里香!”乙骨忧太相信祈本里香的实力,即便如此,看见珍爱的女朋友陷入危险,他还是会紧张。 只听见里香道:“捂住耳朵,忧太。”后者猛地向后一撤,脱离禅院真希的攻击范围,随后不假思索地捂住耳朵,禅院真希跟胖达听见这熟悉的命令,心头升起诡异之情,随后真希瞪大眼睛,她隐隐见到里香嘴边出现熟悉的轮廓。 “不准动!”裹挟着咒力的话响彻当场,狗卷是反应最大的,他不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被同类的术式击中。 禅院真希跟胖达的动作一顿,其实里香运用咒言不熟练,束缚力没那么强,可他们太震惊了,给了里香可趁之机。 …… 五条悟吹了声口哨,为祈本里香跟乙骨忧太精彩的配合。 祈本里香嘴角若隐若现的咒文六眼看得清清楚楚,其他人略有猜测,却不敢跟五条悟一样笃定。 他夸奖道:“横滨的学生术式都很强力。”像祈本里香的术式,倘若有强大的咒力加持,还不知能发挥出多大用途。 叶藏却谦虚道:“术式没有强弱之分,有的只是运用熟练与否。” 五条悟也不知是调侃还是正经道:“这在老橘子们的眼中是邪道,术式决定人先天的高度,别的不说,你我可是术式的受益人,换一个人,哪怕有磅礴的咒力量也无法达到同等的高度。”他半认真道,“人间失格是万里挑一的术式。” 叶藏没正面回答,而是说:“按照适用程度,咒言师才是最优秀的吧,语言致死,运用到极致会比六眼更加强大哦。”他打机锋道,“从这方面看,东京校也人才济济。” 夹在中间的庵歌姬:“……” 这么不给人说话机会的吗?可恶,我该说什么来着。 她很快恢复了教师的威严,对叶藏问:“她的术式有什么限制吗,只看到就模仿,不大可能,应该有某种约束。” 叶藏朝她虚弱笑道:“关于这点,需要歌姬老师直接问里香了,是否要术式公开,我可没法帮她做决定。” 庵歌姬忽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她可不是厚脸皮的老橘子,红着脸干脆跟叶藏道歉,叶藏笑着收下她的歉意。 “这样,第一局的赢家已经确定了,虽不想承认,横滨校的诸位能力确实很强,东堂他们还需要多磨练……”冠冕堂皇的致辞还未说完,屏幕中突变横生,并非乙骨忧太那出现了什么变故,而是他们的屏幕猛地闪过一阵雪花,最终定格于活动的画面,灰色的幕布下,女人垂着头颅,任瀑布似的黑发遮住她的面庞。 特级咒灵——夜谈贞子其二。 贞子作为近几十年来出名的怪谈,有诸多形象,别的不说,咒怨系列就有好几部,夏油杰出于个人兴趣,找过一阵子夜谈贞子,最后他搜集了两个特级咒灵,一个是以录像带形式传播,居住在电视机里的贞子,还有就是放去找乙骨忧太他们的人型贞子。 他放出录像带贞子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乙骨忧太怎么说都是个特级,就算咒灵能够反杀他也需要时间对吧,可这里别的不说,五条悟跟叶藏都在场,这两人一个赛一个得强,他们要是去营救乙骨忧太,那无论怎样乙骨忧太都不会出事啊,肯定要找点办法拖住他们。 可别说以叶藏跟五条悟的术式,跟贞子打一个照面后者就会被祓除,夏油杰选择放贞子出来也是有道理的。 * “特级咒灵中,她的攻击力算尤为弱的一个,同才从咒胎中诞生不久的新咒灵肖似。”夏油杰笑着对老橘子们解释,“作为交换,她拥有了与夜谈贞子一样的增值力,只要有开着的屏幕就有她生存的空间,每一个从屏幕中爬出来的贞子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超越一级的力量,与属于她的领域。” “每一个?”老橘子失声道。 若在都市中投放贞子,后果不就…… 这才是真正的百鬼夜行吧? 夏油杰扯嘴角笑道:“也没那么夸张,贞子的本体是一盘录像带,只要能销毁录像带,诸多广告机都会湮灭,又因她与每个广告机相连,追踪咒力的流向就能轻而易举找到她。”他双手抄在袖子里,一幅狡诈的狐狸相,“六眼能追踪咒力的源头,对悟来说,消灭贞子再容易不过了。” 至于五条悟找来之前的人员伤亡…… 没人会在意猴子的生命不是吗? 就连总监会的人也不把人当人。 “顺便一提。”他说,“录像带的话正在总监会的某个角落。” 这句话一出口,群众哗然,更有甚者直接大骂夏油杰“放肆”,并说他至总监会人的性命与名声于不顾,而夏油杰一反自己在叶藏面前的弱势,跟五条悟面前的闪避,对这些老橘子们露出最狂妄的一面。 他露出了特级咒术师的獠牙。 “你们搞错了什么。”他没个正形地耸肩,与五条悟的嚣张相比不知哪个更惹人厌,“我可不是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既然是联盟就是平等的双方对吗?我固然想要扫清阿叶,发动百鬼夜行,可什么都甩我头上,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说完后他利落地一转身,袈裟划出曼妙的弧度,夏油杰推开总监部的大门,让走廊上幽暗的灯光渗透地底办公室。 “速度快的话,能在悟找来前处理掉录像带。”他弯着眼睛对身后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的老橘子们挥手道,“拜拜啦,各位。” 出门后夏油杰的心情非常好,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就差握拳以示庆祝了,跟原著中有万千教徒直接杀到高专门口宣战的夏油杰不同,现在的他是教祖没错,却因为“阿叶is watching you”时常感到自己活得很憋屈。 明明跟悟心照不宣地避开,就等着宿命般的对决,也因为叶藏横插一脚而提前见面了,他跟悟甚至在用line聊天通讯,完全超乎夏油杰的想象! 咒术世界的人跟文豪野犬不同,真要说的话,文野世界的人反而比较正常,异能力者的善恶观跟普通人没两样,大部分人只要过平稳的生活就够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手下是有狂信徒没错,却也只是少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正义、邪恶、人性没什么兴趣。 咒回世界就不同了,尤其是咒术师,大脑日复一日被咒力冲刷,很容易走极端,夏油杰就算其中一个,被大义牵着鼻子走。其他咒术师也是,很容易产生“一定要去帮助人”“要帮助善人”或者“要还人公道”之类大而模糊的观念。 这种人身上的宿命感跟悲剧感都很强,且行动的目的都很明显。 叶藏就不同了,他一直柔柔弱弱的,但你说他想要做什么,又说不出,先前宣称过更喜欢没有咒力的世界,也没看他做什么,似乎他很满意于当漫画家、跟几个男人同居、养孩子的生活。 他追求的安定生活跟咒回世界的主流相悖,本人有没有营造宿命感的自觉,每当夏油杰下重大决定时,叶藏就回来打扰他。 比如说把他父母送走,成立教派后他还会来参拜,跟五条悟避而不见时把两人拉在一起。 他差点就要带上痛苦面具了,每一次、每一次阿叶都在打乱他的计划! 因此,难得能走完反派剧情的夏油杰觉得全身舒畅,当然了,跟协会的老橘子敌对,是不是反派行径都很难说。 夏油杰:略有些爽。 …… 监控室内甫一看见贞子,叶藏等人就反应过来,他们倒不在意她的攻击力,只想到隔壁窝在一块看交流会的横滨校人。 叶藏的表情当时就变了,腾的一声站起来,根本不顾身后的咒灵,在场一些京都校的人知晓协会的打算,却不敢搞小动作拦住叶藏,原因无他,沉下来的叶藏看上去跟太宰一模一样,还是眼睛没有高光的首领宰版本。 学生在隔壁,协会的人门口,他们背着手站在圆拱形的木门前,很难说是为了保护学生的安全还是防止他们出去。 五条悟等人紧随叶藏身后,他没跟夜谈贞子玩有的没有,干脆利落将其斩首,京都校的人跟在五条悟身后,乐岩寺校长睁大他被褶子盖住的半只眼睛。 藏在京都的老橘子们通过密法向他传递了夏油杰的行动,大本营的人乱套了,到处寻找贞子本体的录像带,目前还一无所获。 他们对夏油杰骂骂咧咧好一阵子,又跟乐岩寺校长说,要再拖一会儿,等到夜谈贞子展开领域,乙骨忧太不说,横滨的火种就完蛋了,能够有效削弱叶藏的力量。 哪怕是再弱的特级,都不是学生能解决的。 守卫也没多阻拦,只摆出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慌手慌脚地打开门。 ——领域。 门背后是领域,哪怕是庵歌姬都能感受到,她的脸色因此变得苍白,想横滨校的学生都凶多吉少,她因此看向五条悟,发现五条悟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他的最紧绷成一条直线。 众人不会想到,走在最前面,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的叶藏,嘴角却带着笑,那笑容只有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观测到他,但他选择配合叶藏,摆出缄默且愤怒的姿态。 京都校的人赶忙道:“快点、快点救援!” 有些人暗地里松了口气,想横滨校估计要减员了。 以上这些事发生在一分钟之内,叶藏已摆出架势要从外部打破领域,可事件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通身漆黑的猫头鹰从领域的夹缝中钻了出来,它展开翅膀,飞跃人群,滑行时带来一阵强劲的风。 有人觉得这式神有点眼熟,并非见过,而是存在于文字描述中。 究竟是……什么? 五条悟立刻就懂发生了什么,他能看见缠绕在鵺身上的咒力,他更清楚,能打破领域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最起码也是凝结出了半成型的领域。 他想起不久前跟叶藏进行的对话,他专门去了禅院家,将惠以极低的价格买断了,本来,惠有没有上族谱就难说,他这一行为看似是带走甚尔,实际上是斩断了禅院家要惠的最后可能。 五条悟感觉自己演技不够了,要笑崩了,15岁冲破领域的咒术师,禅院家心心念念的十影法天才,就被他们亲送出去了。 “猫头鹰……影子……”见多识广的老头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鵺?” 不清楚来龙去脉的人问道:“是谁的式神吗?” 他们说话时叶藏没有傻站着,他直接开人间失格把领域外壳融了,惠才展开的半领域立刻暴露在京都校众人的面前。 老橘子们:!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惊! 横滨是怎么回事,天才少年一抓一把,津岛修治是有什么雷达吗?! 而且这个半领域,不对劲啊,黑漆嘛乌的,是影子?这不是那啥啥家的特点吗? 有人略有所感地回头,盯着禅院家出身的老橘子直看,没错,这次京都交流会御三家都派人来了,他们都想见识下叶藏这方的实力。 参加这种等级的机锋会议,自然不会派小年轻来,像禅院家的这位,也不比乐岩寺校长年轻多少,此时的他面色铁青,失态得一目了然。 五条悟不安好心,直接道:“禅院家的欧吉桑,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禅院:“呵呵。”他理所当然猜五条悟发现了什么,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只可惜力量不够,只能想想,不能付出实践。 五条悟接着说:“这术式,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啊,禅院家的欧吉桑,你认不认识啊。” 好了,听见他如此挑衅,就算原本不敢下定论现在都知道了,肯定是十种影法术,绝对是十影法! 禅院在心中唾骂五条悟,现在这情况真是让他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最后他决定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惠身上。 他都不知道惠是甚尔的儿子,因为在禅院家人心中,甚尔就是不可说之人,明明没有咒力,却强的不行,离开家之前还把所有人暴打了一顿,以他实力能轻而易举摧毁禅院家。 这群老古板不承认自己的弱小,只能淡忘甚尔的存在,连带着他是否还活着都不清楚,估计也就直毘人跟直哉关注甚尔。 禅院家通婚来通婚去,人长得都有点像,他看着领其他同学从领域里出来的惠,几乎第一时间就断定了,长成这样一定是我们禅院家的种啊! 天呐这到底是谁的孩子流落在外还加入了横滨校,如果在他们禅院家哪里需要参加交流会,直接就成为他们禅院家最新的神明,待遇堪比五条悟啊! 老橘子的想法越发发散,他从“十影流落在外加入横滨校”一路狂奔,都开始怀疑总监会人的心思了,他们会不会一早就知道惠是十影,只是没跟禅院家的人说,不仅不想说,他们还想借此次机会,一同把十影铲除了? 想想看非常有可能啊,御三家跟协会不是一根绳上的,他们时而对立时而合作,五条悟成为家主后,五条家跟协会的关系迅速恶化,如果他们禅院家出了个跟五条悟一样强大的十影,也能增加分量,完全能把协会压着打。 那掌权的老橘子们想见到这局面吗?当然是不想的,尤其在发现十影还收归横滨麾下后,对他们来说是敌人中的敌人,想把他干掉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这禅院的脸拉下来,他本来就脸色不好看,现在整张脸更是又长又青,阴谋论让他整个人斯巴达化了,不敢对五条悟发飙便对在场人中协会的代理人乐岩寺校长阴测测道:“贵校的安保真令人大开眼界,这件事我们禅院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乐岩寺:? 你前后两句话有关联吗? 这又关我什么事。 叶藏才不管禅院用什么眼神看他,不如说眼下局势越混乱越好,他赶忙上前走几步,看学生们的状态,跟他想象的一样,惠开半领域破局证明他们在贞子的领域中呆了一段时间。 好在学生们的精神都很好,只是身上带着大小不一的伤口。 贞子的特性是移动速度快,传染性强,她给横滨校的学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叶藏将每个学生看过一遍,拿出最温柔的语气道:“没事就好。”他还说,“我看见你的式神了惠,你帮助大家破开了领域,非常好。” 禅院家的欧吉桑听见他的话忍不住走上前来,拿出自己最慈爱的姿态道:“这孩子是叫惠吗?是15岁还是16岁?这么大就能破开特级首领的领域,前途无量。” 他上下打量惠,心说他一看就是咱们禅院家的人,长得真像。 惠对这种看似慈祥的老人很警惕,他小时候被甚尔带着到处跑,也遇见过人贩子,没办法,相较其他小孩儿,惠长得太可爱,家长又把他一个人丢那儿。 有跟甚尔打得火热的女人居心不忍,跟他说别跟陌生的欧吉桑走,惠牢牢记到现在,看禅院家的欧吉桑跟他搭话只拘谨地点头,一言不发。 禅院:啊,果然,不愧是十影,即便流落在外也有大家风范,看着多严谨! 叶藏打断道:“您找这孩子有什么事吗?” 禅院对叶藏的心情有点微妙,一方面应该感谢他发掘十影,让他进入高贵的咒术师世界,另一方面他有觉得叶藏肯定知道惠的术式是什么,没有带到禅院家是故意的。 想到后者,他对叶藏的一切感谢都烟消云散了,在他心中叶藏是跟禅院家抢宝贝疙瘩的人。 他直接皮笑肉不笑道:“我有话想要跟他说,惠的术式我看着很眼熟。” 叶藏柔柔弱弱地怼回去:“术式是横滨校的秘密,如果不是愿意透露,就算是您也没有过问的权利。” 五条悟还插话道:“是啊是啊,而且你知道你问的是谁吗欧吉桑,那小子可是管阿叶叫小爸爸的。” 虎杖听到这,忍不住眨巴着豆豆眼跟惠咬耳朵:“为什么要叫小爸爸,还有大爸爸的分别吗?” 这话听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叫叶藏小爸爸是因为叶藏看上去太年轻了,说是高中生也行,说是大学生也行,却偏偏养这个小豆丁,这算是爱称,可考虑到叶藏的私生活问题就来了,对啊,大爸爸到底是谁,究竟谁更“大”呢? 禅院家的欧吉桑如遭雷击,这…… 五条悟扇阴风点鬼火:“他们可是法律上的父子关系。” 依旧不知道惠是谁孩子的禅院风中凌乱了,不能吧,难不成是他们家的女人流落在外跟津岛修治生了孩子?仔细想想他们看上去都很清秀,皮白貌美,还挺有相似之处,睫毛都长得很长。 如果是这样,跟津岛修治争抚养权的话…… “我先失陪了。”禅院脸色青白留下这句话,好在他离开之前还记得找惠问,“孩子,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惠听见这话更警惕了,直接以沉默拒绝。 叶藏盯着禅院家的人看,也不知是在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离开前,那人想,无论如何,禅院家要变天了。 …… “十影?!” 直毘人打翻了酒葫芦,前所未有的失态。 他眼前浮现出叶藏的笑脸,他本以为叶藏是为甚尔而来,还感叹了一番甚尔真的将他迷得昏头转向,此时此刻他只想给先前的自己来一记重拳。 真实的目的被掩盖在障壁下,叶藏肯定早想到惠的十影法会暴露,又或者他就等着十影法暴露,才来这么一招。 甚尔根本就是工具人,可恶,他就说叶藏这样建立起一方势力,又将真实能力掩藏多年的男人,怎么会被男人迷得晕头转向,显然,甚尔也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惠,继承了十影的孩子! 从小将这孩子抚养长大,成为他的父亲,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自己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直毘人正在追悔莫及,哪想到笨蛋儿子直哉不知从哪儿听说到了惠,竟然蹬蹬蹬跑来主院,哗啦一声推开大门。 “我听说了,惠觉醒的竟然是十种影法术吗,不愧是甚尔的儿子。” 先照例吹了一通甚尔后,他又嘲讽道:“但他已经不是禅院家的孩子了吧,这也就是说,即便是十影也无法继承禅院家?” 直毘人的雷达响了:“你知道他叫惠?你见过那个孩子?” 直哉嫌弃道:“我不是说过看他祓除咒灵吗?虽然是低贱女人生的孩子实力却不错,果然是甚尔的基因……” “你还看过他祓除咒灵?也就是说你看过他动用术式了?!” 直哉陷入了可疑的沉默,对哦,他当时怎么觉得惠的术式有点眼熟呢,竟然是十影哦。 “就算我知道又能怎么样?”他挑起眉梢道,“难不成禅院家也要时隔多年迎来一位神子,让我们家成为他的一言堂吗?” “他怎么可能同意,他有没有甚尔的实力。” 甚尔甚尔甚尔甚尔……直毘人暴怒了,他头一次想:可恶的甚尔,没有把该迷惑的人迷住,却把我的笨蛋儿子迷得团团转! 你的魅惑对象就不能更准一点吗! 甚尔:阿嚏—— 第223章 第二百二二章 且不谈鸡飞狗跳的禅院家,京都校的事端远没结束,很快乙骨忧太联络叶藏,说碰见特级咒灵。 “已祓除完毕。”忧太的嗓音极具少年感,像拍击石岸的泉水,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几年前他可不是这样,连声音都是虚的,带着股懦弱感。 直至今日,他跟里香说话时都是温顺的、柔弱的,很难说他的模仿对象是不是叶藏。 他的模仿非常有效,里香看他的眼神总带八百度滤镜,就算忧太手起刀落砍了咒灵,都觉得他很柔弱,没有自己保护会受欺负。 “是,东京校的人受了轻伤。”乙骨忧太扭头看排排躺的京都校人,“……嗯,他们完全没事。” “我马上就到。”叶藏柔声道,“在此之前,麻烦你保护好他们,忧太。” “没问题。” * 祓除夜谈贞子后叶藏跟五条悟兵分两路,叶藏去支援学生,庵歌姬带着大批咒术师搜索京都校,看有无潜藏的敌人,五条悟则顺着不断延伸的咒力丝线,寻找贞子的源头。 他登上向上绵延着的、没有穷尽的石阶,不知怎的放慢了脚步,穿着僧袍的夏油杰也如此。 后者脚踩木屐,木屐磕在石面上,咚的一声,清脆极了。这声音对五条悟来说陌生又熟悉,上咒高前他总穿着物脚踩木屐,等脱离了京都千篇一律的宅邸,见到东京的钢铁都市,他就再也没穿过木屐。 木屐不如运动鞋、又不如皮鞋,走起路来还不方便,有什么好的。 他跟嘴角挂微笑的夏油杰侧身而过,交错的刹那五条悟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跟老橘子联手了?” “那不叫联手,悟。”夏油杰双手抄在大袖中,显得游刃有余,“他们请我帮一个小忙。” “一个小忙。”五条悟重复他的话,看似无实意,又像在压抑什么。 这让夏油杰想起当年,他杀了半个村落的人,企图叛逃,五条悟就用这样的声音同他说话,但很快,叶藏的桃色新闻与宣言压倒了一切,别说是五条悟,就算他自己都目瞪口呆。 只要牵扯上叶藏,什么宿命感都没了,留给他们的只剩下“还能这样”。 现在他们是不是能回到互相敌对的正轨上了? 等两人错身而过后,五条悟的声音钻入夏油杰的耳中:“你是要跟我宣战吗,杰?” “当然不是,悟。”夏油杰道,“还没到时候,我们的最终对决是之后的事。”他语调中染上一丝疯狂,夏油杰发誓,这是自己演技的巅峰,当然他也有可能是真情实意说这话的,“等一切回到正轨才是我们俩的时间。” 五条悟没说话。 * 这两人的对话很有宿命感,非常符合咒回世界的色彩,换个地方脑花肯定不敢凑太近观察五条悟,可这是哪里,这可是京都,协会的地盘,他们在这儿布置眼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脑花借协会的力量,将两人的对话收入耳中,不得不说他满意极了,甭管夏油杰表现得多有反骨,他也知道跟协会合作是自己成功的唯一可能。 然而,他所见的就是真实的吗? * 协会扑腾一小时都不如五条悟呆5分钟,他迅速找到贞子的录像带花了三十秒将其捏碎,又朝老橘子们大发雷霆,最后回学校。 经检查学生们都没事,最多皮肉伤。 第二场个人战举不举行还难说,庵歌姬不大乐意,认为要先找放出特级咒灵的罪魁祸首,乐岩寺校长态度暧昧,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背后协会的旨意。 而在混战中大出风头的横滨校则跟庵歌姬处一条战线,叶藏轻柔的语调后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我没想到京都的安保如此糟糕,若举办第二场,各位移步横滨怎么样。”这话有些咄咄逼人,摆明了说我不信任你们。 而对协会的人来说,去横滨又是甜美的诱惑,一方面他们想探寻横滨的奥秘,另一方面,身处敌人大本营又让他们不安。 到底要不要答应呢…… 迅速讨论一番后,监督传达上层的决议:“放肆,在京都校办赛乃事规矩,岂因三言两语而改变?”又保证,“五条悟已将特级咒灵祓除,安全不必担心,第二场比赛正常进行。” 叶藏不赞同地看了监督一眼,后者只淌冷汗,好在叶藏最后都没拒绝,他只是说,“放出特级咒灵的是谁有定论了吗?它们不可能直接出现在这儿。”他意味深长道,“难不成交流会一直如此凶险?还是说……这回是特例?” 监督耳返中传来声响,待其消失他才左言他顾道:“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现场的残秽与库中某人相符。” 等所有人看向他后,才宣布道:“极恶诅咒师,夏油杰!” 横滨校众人的反应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监督还以为他们会恍然大陆,露出“原来是他”的表情,再不济就冷笑着表示“我信总监会的鬼话”。 “绝对不可能!”打断他的是少女尖锐的呼喊,“夏油大人不会那么做!” 监督:? 啊这……也太激烈了吧。 而且夏油大人,横滨校还有夏油杰的支持者吗? “抱歉。”叶藏给了菜菜子一个眼神,直接将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顶着监督怀疑的眼神道,“这两个孩子是杰君救出来的,这些年来杰君一直在做这种事,解救被愚昧世人敌视的孩子,在她们心中杰君的地位非常高。” “啊、啊。”监督忍不住问道,“夏油杰解救的孩子,难道都在横滨校吗?” 叶藏给他一个暧昧的笑容。 菜菜子又说:“夏油大人心中咒术师都是家人,他绝对不会做残害家人的事,哪怕是他做的,肯定有苦衷。”他身边的美美子抱着玩偶疯狂点头。 监督:你都说到有苦衷的份上了这让我怎么接?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一脸阴沉的五条悟,由于对方脸上缠着层层绷带,实在看不清他的眉眼,可看他绷紧的嘴唇与下颌,就能猜到悟的心情有多不平静。 监督看着他,心中只有一行字:风雨欲来。 “与其说是苦衷不如说是谋划。”难得正经的五条悟把歌姬都吓到了,她听说过五条悟跟夏油杰的事,听他说夏油杰都有些不忍心。 哎,想当年他们也是一起穿裙子的好挚友,虽说变态了点、人渣了点,也比现在分道扬镳好啊。 五条悟讥讽道:“不愧是你们,明明是合作却让杰独自背锅。”在场的人都听懂什么意思,京都危机的背后是协会诅咒师的联手,庵歌姬听了都要脸红。 叶藏跟五条悟一唱一和:“既然这样,就到此为止吧,”他强势道,“我会跟英子姐汇报此次交流会情况,很遗憾,明明是敞开交流的机会,却落得这一下场。” 监督:“啊,不……等等。” 他只是传话的,没说太多的资格,好在乐岩寺也在场,他说话有分量,能劝叶藏,听完后阿叶照旧不表态,很是暧昧。 等带懵懂的学生回下榻酒店后,他还教育这群孩子道:“京都的局势你们也看到了,出门时小心,必须要三五成群,最好喊随队老师跟着,保证安全。” 惠他们默默点头了,不熟悉咒术界局势的灰原光、虎杖悠仁等人纷纷露出豆豆眼表示:“哎,为什么?” 经过一番解释后虎杖恍然大悟,拍手道:“也就是说,我们被卷入派系斗争了?!” 灰原光不仅不害怕,还兴致勃勃的:“我们是改革派,京都校是顽固派,东京……”她感叹道,“五条老师真的好高啊,虽然眼睛被挡住,绷带下的脸说不定很帅哦。” “他看上去很洋气哎,应该不是保守派的吧。” 叶藏:“不能以貌取人,但你说的没错,悟君他也渴望改革,但他是鸽派的,渴望自下而上的不流血革命。” “当然,在我看来那是一个悖论。” 他也没多说,这些跟懵懂的孩子讲实在是太早了,很快,叶藏就把他们赶去收拾行李。 马上他们就要挪窝了。 津岛家在京都有别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起住不再安全的温泉旅店,还不如回家,他房间够多,别说是大通铺,双人间都是够的。 等学生出去后他拿出手机,刚在手机面闪个不停,line的折叠信息一条接着一条,他朋友中如此情绪化,不在乎对方看没看,一发一大通的只有五条悟。 他的语言习惯、贴图习惯,实在像搅动风雨的元气女高中生。 “阿叶阿叶阿叶,我今天的演技非常棒吧!” “杰他都被震撼到了。” “哎,你确定杰不知道我们串通好了对吧,真期待杰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以为自己是双面间谍等待跟我对决的那一天,实际上我们早说好了里应外合。” 自跟五条悟说过额头上有缝线的男人后,他回家很是努力了一段时间,将先祖的手札翻了好几遍,不出所料,几名六眼的继承者都遇见过羂索,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六眼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五条悟立刻找叶藏交换情报,叶藏则说出自己的推论。 当然了,其实叶藏没有卖夏油杰,他在帮叶藏的事都是五条悟自己猜的。 “杰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跟老橘子同流合污。”五条悟摆摆手道,“你别看他笑眯眯的,实际上心眼比针眼还小,总监就差点害死娜娜明跟灰原,杰能记一辈子,绝对不会跟他们合作。” 夏油杰:阿嚏—— 叶藏:。 结论是没错,但还要提一嘴杰的心眼,没必要吧。 然后五条悟就自行发挥给杰加了很多戏,让他们的对话充满了咒回悲剧风味。 对峙的那天,杰一定非常美味! * 次日天才蒙蒙亮,禅院家就往叶藏家递拜帖,10点时,禅院家有点分量的人从正门鱼贯而入,簇拥在叶藏身边。 还有些人探头探脑,想追踪十影,却连惠的面都没见找。 在这一圈知天命之年的老头子们中,有一颗头颅显得分外明显。 叶藏看着被层层绷带包裹着的木乃伊,不是很确定地嗫嚅道:“直哉君?” 这打得也太惨了吧! 第224章 第二百二三章 叶藏不忍道:“你的脸怎么了,直哉君?” 禅院直哉还未开口,直毘人就道:“做任务时出纰漏,受了点轻伤。”看着叶藏故作柔弱的表情,直毘人气不打一出来,“直哉很关心惠君,才随我一同来拜访。” “原来是这样。”叶藏话锋一转,“不巧的是,惠酱跟朋友一同出去了,年轻人真没办法,昨晚还听他们嚷着要买伴手礼。” 直毘人差点吐血:“原来是这样。” 他忍不住道:“这个节骨眼让惠外出,有所不妥吧?” 叶藏:“哎?”还无辜地眨眨眼。 直毘人心说:当年他就是以这副面孔将咒术界玩弄于鼓掌之中,此人之狡诈平生罕见,一言一行都得提防! 直哉瓮声瓮气道:“拜托,他十影可是跟六眼同等级的术式,暗杀他的人可不会少。” “交流会中的老家伙不少,肯定有人认出十影。” 叶藏心说直哉君嘴巴很坏,说话却在点子上,在烂成一滩的禅院家中,他倒显得尤为可爱,或者说……喜剧? “没问题,我相信惠酱。”叶藏回应道,“横滨校的孩子都有自保之力,在同龄人中惠酱又格外出色,更何况,躲避一辈子解决不了问题。” “悟君也是、我也是,都曾经历过那段时期,”他身后闪烁着圣光,“惠也要靠自己走出来才行。” 直毘人给他闪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叶藏段数太高,说话太冠冕堂皇,正常人都做不到这样。 “更何况,比我更适合帮助惠的人也来了。”叶藏看屏幕上的时间,“这个点,他差不多也到了,要一同用饭吗,直毘人桑、直哉君?” 直毘人:“……不、不用了。”他嘀咕,这个点是早食还是午食,而且,帮助惠的人? 倒是直哉,听完叶藏的话不知在琢磨什么,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是那个人吗?那个人要来了吗? 叶藏话音刚落,隔着木门便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喂喂,这么一大早把我从东京叫来,要加钱啊阿叶。” 直毘人不说话了,他全身肌肉紧绷,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直哉发出百灵鸟一样清脆的呼声,倘若禅院真希在这,定会大跌眼镜,想这人到底是谁,绝不是禅院直哉。 “甚尔君!”他激动地连呼两声,“是你吗,甚尔君!”还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两步,就要替甚尔开门。 直毘人的表情成功从警惕转变为牙疼,他嘟囔道:“丢人现眼的小子。” 叶藏的眼睛也变成豆豆眼,跟隔壁世界Q版的太宰一模一样。 怎么说呢,我是知道直哉君喜欢甚尔没错,可这感情外露的,也太夸张了吧? 门后的果然是甚尔,他穿了件贴身体恤,上半身的肌肉将其撑得鼓鼓囊囊,紧绷的布料勾勒出雕塑般的线条,往下是无一丝赘肉的精悍腰肢,甚尔穿着宽松的练功裤,腰带将腰线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日本人罕见的倒三角身材,任是直哉不断锤炼自己的躯体,也无法拥有跟甚尔相似的,小山般的身板。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代表力与美的身板。 直哉的眼睛黏在甚尔身上,看他不曾为岁月改变的容颜,看他处于巅峰期的躯体,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强大! 甚尔:这小兔崽子乱看什么? 首先他不记得直哉,其次直哉才跟禅院家的族老们练过一番,最后是他胜出,但在车轮战中,直哉耗损不小,禅院扇等人又很厌恶他,打人都照脸打,把他打成猪头,脸上包满绷带,好似木乃伊。甚尔离开家时直哉太小了,他对直哉本无印象,更别说现在。 他干过杀手的行当,对人视线敏感无比,此刻被直哉盯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对叶藏没好气道:“这家伙是谁?” “回来,直哉!”直毘人深感丢人,连忙呵斥逆子,转而对甚尔打招呼:“好久不见,甚尔。” “啊,是你啊,直毘人叔。”论辈分,直毘人是甚尔的叔叔,他跟直哉是同辈的。 他又扭头对叶藏道:“所以,喊我来做什么。”他盘双腿坐在软垫上,单手撑在大腿上,像酣睡的猛虎,甚尔抱怨道,“我可是为了你放弃在这大玩特玩一番,你要怎么赔偿我,阿叶。” 直毘人:啊这……语气也太亲昵了吧?这真是那个甚尔能说出来的话吗?!他不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吗? 直哉:什么?!甚尔就为了他、为了眼前的男人,放弃了游乐?! 叶藏道:“事关惠跟禅院家,不得不喊你来一趟,交流会中,惠的十影暴露了。” 甚尔不了解姐妹交流会的制度,不,他甚至不知道惠是高一还是国三,他没往总监会用手段的方向想,但一听这话,甚尔的表情还是变了,他嗤笑一声,隔空同直毘人对视,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原来如此,禅院家的人就像嗅到腐肉的豺狼般,立刻就凑上来了。” 叶藏嗔怪:“你怎么能说惠是腐肉呢?”至于豺狼这比喻,他倒没有否认,跟古老家族打交道,一味恭敬、忍让是绝对不行的,打机锋、夹在对话中的嘲讽都是语言艺术,直毘人的心胸还挺宽广,被打趣了也不会生气。 甚尔举起双手道:“先说明,我跟禅院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已经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惠也跟这垃圾场没关系,他可不姓禅院。” “上门女婿?!”直哉的嗓音都在颤抖了,“这是真的吗,甚尔。” 在直哉这种封建余孽看来,上门女婿这玩意儿就不该存在,所有入赘女人嫁的男人该以此为耻,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换成甚尔一切都能谈谈,过了好半晌直哉捏着鼻子道:“甚尔你不会姓……津岛吧。”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那两个字。 甚尔当然不懂禅院直哉的心思,说起津岛,他就想起自己用了一段时间的名字,津岛甚尔,又想起文治他们看自己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还怪可惜的,比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伏黑,当然是津岛好了,可惜他们严防死守,不肯让自己重新入籍。 他是职业小白脸,没什么节操可言,姓氏当然是越有分量越好,同性情人这种名头根本无所谓。 这种事也不用跟直哉说得很清楚,于是他应道:“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曾经姓也是姓过。 禅院直哉都要晕过去了。 直毘人差点捂脸,他儿子太丢脸了,甚尔不明白,在场的叶藏跟他自己还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吗?他都不忍对上叶藏的视线了。 他就应该下重手,把直哉打得起不了床,让他避开甚尔,一碰见甚尔他就没脑子。 直毘人选择性忽视了自己跟直哉一定会两败俱伤这事。 甚尔对叶藏道:“禅院这种角色你搞不定了?别开玩笑了,你都搞不定的事,叫我来干嘛,我对他们可是避之不及。” 他双手一摊做光棍状,像甚尔这样的小白脸,非常容易认怂。 “禅院家的事不是重点。”叶藏道,“事实上,惠会暴露的事另有隐情。”随即将他们遇袭的事说出来。 这回甚尔可听明白了,他在禅院家的时候帮总监会干过不知多少阴私事,此刻表示:“老家伙们还是这么阴损。” “所以,你是喊我做保镖的对吧。”甚尔无视在场两人对叶藏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叶藏早就准备好了,把一张卡放在甚尔手上道:“加班费。” 直毘人:是写作加班费读作零花钱吧。 直哉:!!! 甚尔咧嘴笑了,下周的赌马钱有了! 他道:“明白了,看好那群小鬼就行了对吧。” 叶藏点头道:“惠跟忧太不用担心,甚尔君跟着野蔷薇他们就行了。” 甚尔:“喂喂,搞没搞错,这个年纪的女孩最讨厌被异性跟着吧,你跟她们明显更合适。” 叶藏说:“所以才叫了甚尔君你啊,你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不是吗?” 直毘人:! 直哉:啊这…… 他看着叶藏,眼睛都要喷火了:什么,这男人不仅让甚尔入赘,还对他的行为说三道四,还克扣他的零花钱,竟然还让他去伺候其他女人! 天呐,他到底对甚尔做了什么! 直哉不由道:“不要去,甚尔君。”他说出虎狼之词,“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更多。” 话还没说完直毘人就伸手想要捂住直哉的嘴,后者直接动用术式,开展一番你追我赶。 甚尔对这话题很感兴趣,他咧嘴道:“你要给我钱?” 直毘人发出灵魂呐喊:“不,他不想!” 叶藏看这幅场景,觉得有趣极了,还扇阴风点鬼火道:“直哉君非常崇拜甚尔。” “直哉?”甚尔终于把常跟在自己身后甚尔长甚尔短的小鬼同眼前的木乃伊人对上号,他说,“原来是你啊。” 他对直哉没什么好印象,或者说对禅院家的人都没好印象,但谁会拒绝送上门的零花钱呢? * 5分钟后,甚尔带着两张卡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和室内只剩下一脸梦幻的禅院直哉跟忍怒而不发的直毘人。 叶藏:^-^。 “那么,直毘人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直毘人咳嗽一声道:“津岛惠已脱离禅院,这点我们双方已经明了,但我想跟你进行一笔交易。” 叶藏含笑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直毘人对自己的提议还是挺有信心的,直说:“哪怕津岛惠是觉醒了十影,能击破领域的天才,也是需要磨练自己术式的,禅院家祖上留了大量十影修炼的手札,我们可以给津岛惠提供这些。” 叶藏道:“那你们需要什么呢?” “必要的时候,希望津岛惠能对禅院家提供帮助。”直毘人看了眼直哉道,“此外还有些事,我想跟您单独谈论。” 叶藏小小地惊讶了:“当然没问题,那直哉君为什么……”要来这。 直毘人嘴角抽抽,他能说是为了质问叶藏甚尔有关的事吗。说实在的他真不想把这不孝子带来,但他跟禅院扇等人打了一场,已经把家族闹得人仰马翻了,再让他在家里呆着,后果不堪设想啊! 带出来就带出来吧,反正禅院家已经经不起他折腾了。 直毘人:哎,反正直哉的嘴臭已经总监部、御三家皆知了,好歹他的实力跟智商还是说得过去的,当然,除却甚尔相关事以外的智商。 自上次谈话,他崇拜甚尔的事已经瞒不住了,现在直毘人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 反正他最大的把柄——主动放弃津岛惠,已经在叶藏手中了,直哉不过是甚尔控了一点,就这样吧。 哪里知道等他跟叶藏谈完事,相约一起吃席时,直哉又放了个大雷。 “不守夫道,成何体统!” 直哉好歹不会跟特级咒术师叶藏这么说,他在直毘人耳边碎碎念道:“他已经有甚尔了,竟然还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可恶,甚尔强过那群男人一千倍、一万倍!” “而且,甚尔竟然要去陪别的女人……” “这不是妾室的待遇吗!” 第225章 第二百二四章 直毘人同叶藏秘密订下束缚:禅院家愿意用十影手札换取横滨阵营的三次协助,此外,在咒术界局势动荡,特指五条悟与叶藏同时死亡或失去行动力时,津岛惠将成为禅院家的家主。 叶藏慢吞吞道:“真是恐怖的假设。” 直毘人顺着胡须:“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那天不要到来。” 签订束缚的咒术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交换的情报也变得更多。 “咒术师与咒灵的强度相辅相成,自五条悟诞生以来,日本各处咒灵活动越发频繁。”他停顿道,“失敬,不一定是五条悟的功劳。”不少咒术师认为,叶藏术式的强度超过六眼。 “加上夏油杰、九十九由基、甚尔……”直毘人拔起酒葫芦的塞子,发出“啵”的一声,“逼近十位数的特级咒术师,战时都不至于此。” 仰头饮酒后,他喃喃问道:“平安时代真要来了吗?” 阿叶:“听说是普通人也能看见咒灵的,人鬼共存的时代。” “换一句话说,平安时代真来临了,咒术师会大量出生吧。” 直毘人说:“……人口也会锐减。”他说话时语气僵硬,显然不想走到那一步。此时此刻,直毘人盯着叶藏,试图看穿他的想法,是真希望日本无咒力化,还是正相反? 阿叶给直毘人倒了杯茶,动作赏心悦目,他嗔怪道:“还是别想那么多了,直毘人桑,听起来怪恐怖的。” “束缚的条件我明白了,等惠回来我会跟他商量,三天以内给你答复。” 直毘人:“……” “若无其他事,我也要失陪了,难得有机会来京都,怎能不好好游览一番?” …… 金阁寺被包裹在一片茂密的绿林中,自湖畔朝寺中望去,只可见一座明黄色的二层小楼,楼呈八角形建筑,墙壁、阑干都为极浅的黄色,圆盘状的松柏掩映阁楼,绿是绿、黄是黄,真漂亮极了。 只听“咔嚓”一声,织田作按动快门,将金阁寺的美景收入相框。 织田作的爱好很多,他喜欢阅读,喜欢写作,喜欢看风景,喜欢居于市井看邻里生活。 较之东京,他更喜欢大阪,织田作对大阪最深刻的记忆是在童年,那里人说话都是扯着嗓子,酒馆里的大叔喝开了便胡天海地地吹牛,话语大多不真切,只可糊弄未长成的小孩,待长大后便要摇头感叹“我怎么就信了那蠢话”。 不可否认的是,童年时代,大阪孩子心中的英雄,总是沽酒的欧吉桑。 京都距离大阪不远,最纯正的关西腔便源于京都,相较热闹的打扮,这里又太宁静了。 京都的静是传承千年的天皇御所赋予的,是几经大火焚烧又屹立于山水丛中的金阁寺赋予的,是被山峦掩盖着、蝉声萦绕着的鸟居赋予的。 和派的作家,都喜欢京都。 绕金阁寺一圈,他终于见到依树干而立的叶藏,织田作先说:“好久不见。” 叶藏笑道:“才一个半月。”他来京都,带的多是应景的和服,叶藏出身大家,有些风雅的习惯,在东京要穿洋服,在京都要穿和服,来逛金阁寺,不就要踩木屐。 木屐踩在青石,发出“铛、铛”的脆响,叶藏干脆向前走几步,同织田作并肩而行。 织田作先问:“京都校怎么样?” “腐朽得要命。”叶藏小声抱怨,“弄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完全没超出预料,这种世界扔森先生来都够,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哪里需要两位太宰先生。” 织田作说:“你忘了自己。”他沉稳而笃定道,“阿叶的智谋手段不输太宰先生,没有难度的话,就好好享受生活吧。” “做你想做的事,看想看的风景。” 不知哪句话戳中叶藏心头,让他脸红了,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他慌忙表示:“我是肯定不如太宰先生的,就算织田作你这么说,我也……” 我也要生气?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织田作也很淡定,不管叶藏对外疯批成什么样,在他面前永远是可爱乖巧的猫咪,前几天他跟叶藏通电话,说要去京都采风,叶藏听后高兴极了,跟他约好一同逛景点。 不过…… “后面的是认识的人?”织田作问,“他已经跟了好久了。” 叶藏眉眼含笑:“是禅院家的直哉君,他可崇拜甚尔了。”叶藏讲其当作一通与织田作分享的笑谈,“他以为甚尔君跟我有不正当关系,谁叫甚尔君曾姓过津道?” 织田作点头:“是这样。” “直哉君受家庭教育,禅院家保留许多战国时代的糟粕,譬如男尊女卑思想、譬如妾室,他认为甚尔是我的外室,因此愤愤不平。”叶藏眼中含笑,“同时跟多名男性交往,将甚尔放置一旁,他难以接受。” 织田作问:“我也是男性中的一名。” 叶藏:“是这样的。” 织田作说了个冷笑话:“那我是正室吗?” “哎,这……” 好在织田作只是说笑,不是真要答案,他问:“没问题吗,这样对禅院?” 叶藏暧昧不清道:“直哉君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想必他能通过这事学到不少,此外……”叶藏笑道,“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他真是有趣的人。” 织田作一听就知道是叶藏恶趣味大爆发,想要逗直哉玩,他想对方也没打扰他们游乐,无视即可。 …… 直哉追甚尔出门,看着对方伟岸的背景,他伸手,似想抓住什么,口中也不住道:“甚尔君!” 甚尔记起直哉是谁,对他照旧没好脸色,只莫名其妙道:“干嘛。” 直哉面对偶像,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既想让甚尔看自己的成长,又要劝说他脱离叶藏的魔爪。 直哉:可恶,对着甚尔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伏黑甚尔对禅院家的一草一木都厌恶得可以,更别说人了,直哉疑似他的崇拜者,但那又怎样,他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恶声恶气道:“有话快说,没事就滚。” 最后直哉说:“我想再感受一次,甚尔君的强大。” 伏黑甚尔:“哈?” “这么多年中,我一直以甚尔君为目标,每一天每一天锤炼自己,只有我才能理解甚尔君,我想拥有与你相等的强大。” 伏黑甚尔被腻歪到了,他嘲讽地想,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禅院家的垃圾怎么可能理解他,说到底跟想要“拯救”他让他改邪归正的女人一样,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太多,她们都是提款机,唯一打动甚尔的,是能够接受他的一切缺点,像阳光一样拥抱他的人。 而不是自我感动的禅院直哉。 他掰动骨节狞笑道:“想挨揍,我成全你。” 直哉大喜,当即要降下帐,谁知正要动手的甚尔却僵硬了一下,他收放自如,立刻停下脚步,先接电话。 ‘对甚尔君来说我竟然不如一通电话吗?’直哉才想完又换上险恶脸,‘肯定是那家伙,他术式是强大没错,更有用的是他漂亮的小脸吧。’ ‘既然是强者的话,还要依靠什么男人,像女人一样,真是丢脸。’ “喂?” “啧、我知道了,花见小路对吧?” “你怎么知道?好吧,又让你说中了。”说到这甚尔看了眼直哉,“先放过他?你又有什么邪恶的想法了吗,阿叶?” “行吧行吧,了解——”他拖长音,女人就吃这一套,甚尔跟叶藏说话时也会带用撒娇式的口吻,他很快挂断电话对直哉道,“算你好运,放你一马。” 那直哉会同意吗,当然不会,他直接放下帐,固执地盯着甚尔,大有不打一场不让人走之感,甚尔看他这样一天都不头疼,相反笑容更凶恶道:“这可不是我不放,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接着理所当然把直哉暴打了一顿,惨烈程度超过未来禅院真希揍他那一次,这很简单,甚尔跟直毘人交过手,对24帧的术式一清二楚,弱点也是,别看甚尔这样,战斗智商高到不行,立刻回忆起对方术式的弱点,干脆利落一拳将直哉放到,给他缠绕着无数绷带的木乃伊脸更添新伤。 “什么,这点实力就说要当强者,笑掉大牙了。”甚尔蹲下身漫不经心道,“直毘人那老家伙,好歹有自知之明,相比较下,你连这优点都不剩了。”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 等禅院家的侍从按直毘人吩咐找到直哉时,就看见躺在坑洞中两眼直直望天的他。 禅院悠赶忙上前,试图将直哉从坑洞里抠出来:“没事吧?直哉先生,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是禅院家的人,生来带有微薄的咒力,只能看见却不足以支撑他祓除三级以上的咒灵,很快就从躯具留队中退出来,寻了个跑腿的职务。 听说直哉先生跑出去时他叫苦不迭,直哉的快在禅院家都很有名,且他经常不管不顾做些事,让全家人跟在身后跑断腿,每回伺候他都很难。 且听家主说他这次出门是找不可言说之人。 禅院悠比甚尔年长几岁,甚尔大闹禅院家时他正好在场,对其超越常人的力量异常胆寒,再联想直哉的臭嘴,他只希望甚尔下手能轻点,给直哉留条命。 他给直哉验脉搏前就战战兢兢,想他不是死了吧? 好在直哉脉搏跃动得很强健,让禅院悠松了口气,立刻联系家里的后备部门,将其运回家,好好休整一番。 禅院直哉在床上躺了两天,配合医疗类的咒具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他躺上床时直毘人就来看过他,见人被打得面目全非感叹道:“不愧是甚尔,这么多年,一点都没退步。” 他放甚尔吹的儿子出门,就想借机看看甚尔的本事。 此外他还给直哉扔了个任务。 “金阁寺出了点情况,义满法师四处联系人,说去看看咒物封印情况。”他睨了眼直哉,“躺着也没事,就你去好了。” “咒物?”他回忆道,“金阁寺供奉的,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吧。” “没错。”直毘人道,“小心点,真有问题就把咒灵清一波,送去总监部重新封印。” 这本事一件不大不小的任务,要不是涉及到清理咒灵,根本不用禅院直哉出场,后者执行任务时也没多认真。 可真等他进寺院景区,直哉的雷达就响了,他受到了指引,不停向前向前,最后…… 直哉:“!!!” 看着叶藏跟织田作靠得极近,或许是贴在一块的身影,他想到了被叶藏一通电话指引走的甚尔。 直哉:这对狗男男! 第226章 第二百二五章 “登机了。” 织田作跟叶藏游览金阁寺一圈,织田作醉心此处山水,要附近走走拍照片,叶藏干脆坐在长椅上等他。 等待织田作时也不闲着,开加密频道跟中原中也发消息,对方长达两个月的出差终于结束,将从意大利回来。 意大利之行收获良多,中也以赞许口吻诉说他的经历,西西里与那不勒斯给他留下格外深刻的印象:“咒力并非唯一的奇妙力量。”他同叶藏通信,“盘踞西西里的彭格列家族使用火焰,对,他们能自体发热。” 叶藏:“……人体自焚?” 中也:“我开始也这么想的,亲自见识后火焰的力量确实不同凡响。”他说,“比起异能力火焰的力量更像咒力,只有极少数人能觉醒,强度也层次不齐。”他称赞道,“他们家的云守非常有想象力。” 叶藏:“哎——” “还有那不勒斯,他们使用名为替身的力量,说只有替身使者才能看见,或许因为我是异能力者,也能看见。”他解释说,“热情的boss很年轻,他感觉跟你有点像,他的崇拜者将其称为活的神明。” 叶藏先摆出羞涩脸:“中原先生您真是……”等他全说完后才提出问题,“彭格列跟热情,以前就存在吗?” 中原中也一愣道:“什么意思?” “那么有名的组织、独特的力量体系,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吧,保密成那样,也不可能你到意大利才发现。” 中也琢磨了一下,想叶藏说得很对,更可怕的是,他无知无觉,都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他警惕道:“是异能力吗?”人间失格才能免疫。 “不一定。”叶藏模棱两可道,“或许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中原中也:? …… 织田作捧着心爱的相机回到原处,下午充沛的阳光越过金阁寺,给灿烂的庙宇镀上一层金光,那光辉洒在叶藏身上,他乌黑的发丝中藏着金砾。 他看着姿容端丽的叶藏脱口而出道:“阿叶心情很好?” 老谜语人叶藏笑道:“听说了有趣的事。” 织田作道:“从中也那里吗?”他跟中原中也关系不错,用调侃的语气就是他们都是叶藏的翅膀,这跟两人性格有关,中原中也是个好人,这跟他对敌人的无情并不冲突,织田作挺喜欢他这种好人,中也又很大度,他俩关系就很好。 “什么事?” “暂时先留个秘密吧。”叶藏道,“我得跟太宰先生商讨一番,两位太宰先生。”他又问,“算起来直哉先生已经离开半个小时了,真没问题吗?只是处理咒胎而已,时间太长了。” 之前就说过直哉是来处理封印的,本来他看见叶藏跟织田作一起勾勾搭搭,要本着自己的迷弟人设为甚尔讨回公道,谁知他忽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咒力,回头一看好家伙,咒胎哪里来的? 甭管直哉性格如何,他做咒术师很合格,看着咒胎立刻动用术式冲进去,从那之后叶藏就没看见他了。 如果是才孕育出的特级,直哉也能在半小时以内解决,眼下情况,可能是半领域自带时间类属性,内外流速不同。 叶藏一点走的样子都没有,他摆出了跟太宰一样的表情,兴致勃勃道:“你知道吗,织田作,那里面供奉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两面宿傩?”他没经过完整的咒术界教育,只能通过文学作品了解,“鬼神?” “不。”叶藏说,“曾经是最强的咒术师,现在是最强的诅咒,诅咒之王。” 织田作:? 他用太宰式的语气道:“很有趣吧,织田作。” “如果我是幕后黑手,想再开启平安时代,一定会请自己的老朋友出山,当年强大的咒术师,不少死后都成了诅咒。” “没人会放过诅咒之王。” 织田作一顿道:“阿叶。” “什么?” “你越来越像太宰了。”他不是贬义,只是阐述事实,可叶藏立刻变了脸色,他泫然欲泣,像在说“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太宰先生呢”。 这种割裂感一方面让织田作觉得他受到咒力影响太深,另一方面又想,他们要回去,叶藏会怎么办,像鸵鸟一样挖坑埋住自己的头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织田作想。 “要带走宿傩的手指吗?”他问叶藏。 “是。”阿叶高深莫测地回答,“但不是现在。” * 又等了二十分钟,禅院直哉终于出来了,他人没受大伤,衣服却破损了,他没好气地攥着宿傩的手指,封印被揭开了一小段,金阁寺近期骚乱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封印松动吸引来了无数的咒灵,金阁寺这种地方说有高僧,埋骨于此的脏事也多,金阁寺可是被火烧过,怎么可能没事,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就生出了特级咒灵。 禅院直哉将咒灵清扫一空,花了很长时间。 他将手指给附近待命的监督,随后气势汹汹要去找叶藏的麻烦,监督看他这副模样,换个人他可能就打趣“接下来要去喝一杯吗”,直哉的话完全不敢问。 他将宿傩的手指封进贴满符文的盒中,鞠躬道:“辛苦了,直哉先生。” 等直哉从视野尽头消失,他才长舒一口气,捧着封印盒准备开停在附近的轿车。 谁知他一转身,脖子上就挨了一掌,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动手的当然是织田作,他咒力跟甚尔半斤没八两,就算剩一点,有叶藏的人间失格,他在咒术界的定义中就是隐形人,监督根本观测不到。 感谢咒术界人口紧缺的现状,平行世界让伏黑惠回收两面宿傩的手指,这里更不可能多拍一名监督,搞定人实在太简单了。 叶藏还补充道:“附近的镜头我都删除了。”他解释,“也不能删得太干净,还是拍到我们在这看风景的。” 全删除后跟禅院直哉一对口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织田作点头,他相信叶藏的辅助能力,可两面宿傩的手指…… “它很重要?”织田作问。 “搜集奇两面宿傩的手指千年前的鬼神就能复活。”叶藏说,“有合适受肉的话。” 织田作:“?他们为什么不把手指抹除了。” “这是咒术界最有意思的问题。”叶藏道,“原则上,这种程度的咒物是无法直接消除的,任何物理手段都不行。” “也就是说,两面宿傩能永生?”在说这话的时候织田作还是波澜不惊。 “不好说。”叶藏道,“他的强度代表寻常肉体无法让他复活,此外,如果咒物溶于受肉,再杀死一次,两面宿傩就会彻底死亡。” “咒术师有两条命,人类一条,诅咒一条。” 织田作:“原来如此。” 叶藏高举被封印缠绕的手指,阳光汇聚于一点,他说:“与其让协会的人保管,不如给我们一条吧,这样,宿傩就无法复活。” “这是为总监会分忧。” …… 休整几天后,总监部对个人赛的安排终于出来了,如叶藏所说,将移步横滨校。决议下来前出了不少事,其中之一就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失窃。 监督说自己被从后背打晕,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总监部又传禅院直哉来问询,看金阁寺是否有可疑人物。 禅院直哉:“哈?宿傩的手指不见了?”他吊着嘴角,“可疑人物有啊,当天津岛修治跟他的奸夫就在金阁寺。” 奸、奸夫? 总监部的高层被噎住了,缓冲好一会儿才问:“禅院直哉,你口中的奸夫是?” “哈,我怎么知道。”禅院直哉的脸是最臭的。 老橘子心说你连人都不认识,怎就知道是奸夫了?可这话有损身份,想来想去就说,“他身边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禅院直哉说:“棕红发,穿土得掉渣的外套。” 老橘子比他禅院直哉还了解叶藏,一听懂了,是织田作之助。他们都想给禅院直哉普及一下,那可不是奸夫,是跟他同居多年,情比金坚,还给他画了一整部漫画的白玫瑰! 他们大多认为叶藏跟中原中也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拉拢特级咒灵,连自己的肉体也能献上,虽是邪道,却很能豁出去,了不起,这种精神总监部的人都很敬佩。 中原中也:??? 等禅院直哉走后众人陷入议论:“很显然,犯人即为津岛修治。” “异议,他没有带走宿傩手指的动机。” “复议,我们无法确定他是罪魁祸首,眼下贸然往横滨抓人,难免打草惊蛇。” 此时又有一名老橘子提出天才般的设想,他先前一直不说话,沉吟半晌道:“且禅院直哉的证词,不能完全相信。” 群众哗然:“为何?” “在座各位可注意到他称罪人织田作之助为奸夫,且语气愤愤不平。”他忧心忡忡道,“如此,很难认为他跟罪人津岛修治毫无关联,考虑到津岛连咒灵都能吸引的魔魅之力……” 众人一听,还能不理解他的意思?更可怕的人,他们经过缜密的思考,认为同僚说得非常正确,直哉对织田作之助的憎恨就有了解释,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这样看来,禅院直哉也有坑害二人的动机。” 最后他们决定:“无论如何,都应加强对津岛修治的监管力度,先前虽拒绝去横滨校一事,在宿傩手指失窃的现在,应做出些改变。”他说,“让五条悟与乐岩寺带队去横滨校怎样?” “五条悟偏向横滨,恐怕……” “那么,”话者深沉道,“派禅院直哉去如何,让他们自相残杀,利用禅院直哉挟制织田作之助等人的举动。” “五条悟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需派与他势均力敌的人。” “夏油杰?这张牌是否打出去太早了,我们应该让他成为刺穿横滨阵营的矛。” “他当年被津岛修治耍得团团转,真有这种能力吗?” “但是……” “或许。”一道相对年轻的声音自角落想响起,若打亮灯光便可发现,这人额头上多了一串缝合线。 脑花将叶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这回是他千百年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自己的计划,此外他也不想多出一名比六眼更棘手的敌人。 倘若“人间失格”的术式传承下去,不难猜到他会多出另一名敌人,狱门疆暂时只有一个,难不成他要再等千年,等另一位天才咒具师出现,用他的咒具同时封印两人吗? 一千年他等得起,可不尝试就放弃他也心有不甘,脑花想:我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藏于幕后,让他人代劳。 相较五条悟,杀死叶藏的可能性更大,调开他的守卫,找到足够强大的暗杀者…… 脑花:果然,只着眼于日本境内是不够的,正如他所说,欧美国家、俄罗斯,那有更强大的杀手。 想到这脑花出声道:“或许,我们能找来自外界的帮手。” “外界的帮手?”有人质问道,“你是说非咒术师吗?” “这个世界上不止存在咒术师一种非自然力量。”脑花游刃有余道,“是我们狭隘了,日本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正如同意识到有彭格列却毫不惊讶的中原中也一样,脑花与老橘子们也理所当然接受了世界的改变。 他们议论纷纷,似乎在交流外国的情报,脑花笑着宣布:“我跟俄罗斯组织死屋之鼠取得联系,他们很乐意加入这一回剧幕。” 他脑海中响起了死屋之鼠头目同他的对话,对方穿了身白西装,留着头漆黑而蜷曲的软发,他戴着覆盖整张脸的面具,讲一口流利的俄语以及没有口音的日本话。 “我很感兴趣。”脑花都没有怀疑他俄罗斯人的身份,这人身上的气质太俄国又太像那种暗中策划一切的优雅犯罪者了。 “将横滨搅得天翻地覆。” “合作愉快。” 第227章 第二百二六章 “西西里的彭格列、那不勒斯的热情……死气之炎、替身使者……”太宰治将自己关在陈旧的、榻榻米都变毛边的公寓内,这是他在横滨的据点,武侦宰未选择住在三教九流混居的低端公寓。 中原中也不是没邀请他去安保最好的黑手党大楼,太宰一开始也答应了,没过多久他就说住不惯,又搬回便宜公寓。 叶藏知道太宰童年是在集装箱内度过的,虽捧着心脏想那太宰先生吃多少苦啊,又想到得尊重太宰先生的生活习惯,只能随他。 太宰比中原中也敏锐,世界融合又对人间失格无效,他很早就意识到意大利那的变化,查国内后发现日本境内又多出杜王町。 杜王町从未出现过咒灵。 协会将其定为高幸福感小镇。 前些日子太宰抽空去杜王町,发现那虽无咒灵,却有替身。 还差点被替身使者发现了,真可怕、真可怕。 太宰早就从叶藏跟首领宰那听说过,这世界因他们的穿越越发不稳定,倒不是说世界崩溃,只是它很容易跟其他世界融合,想来新力量体系就是融合的产物。 从那时起太宰就生出想法:当新世界融合时,这里的人的常识就会修改,他能不能趁这间隙,做些小动作? 譬如建立空壳组织,在西西里与那不勒斯的范围内留下活动痕迹,继而向日本扩展。 之后的几个月,他又易容以死屋之鼠的名义在全国各地活动,只要太宰想,他就是恐怖活动的天才。 终于,他被脑花注意到了,脑花也是躲在暗处的boss,看过死屋之鼠的活动记录惊为天人,想他的心狠手辣程度、计划之缜密大胆、以及力量的强大,让他叹服。 这就是国外能力者的力量吗? 他想自己真是一叶障目,天元的结界罩住日本,就连他的脑子也罩住了吗? 可想想,他能开眼看世界也是这些年的事,如果没有互联网,没有推特,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又怎能知道国外恐怖分子的消息? 跟真正的千年古董相比,脑花很与时俱进了。 他很快通过总监会的途径联系上死屋之鼠,对方对他极其热情,这是理所当然的,就脑花了解到的情报来看,对外国组织来说,被天元结界保护的日本像块未开发的土地,总监会的老橘子异常排外,视咒术师为正统,其余是歪门邪道,政府方面受够了协会的挟持,虽想扶持不同力量打擂台,却担心别国政治介入,最终只能偷偷放彭格列的人通行,加强与SPW财团的交流合作。 脑花对日本的利益并不在乎,他关心全人类的命运,此外,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死屋之鼠的年轻人。 死屋之鼠,明面上是跨国情报组织,实际上大量恐怖袭击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可年轻人究竟是年轻人,他活过千年,最不缺智谋与耐心,又有高深的咒术辅助,定能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一定想不到,当太宰手机屏幕亮起时,他露出了怎样的笑容。 ——那是猫科动物拨弄猎物时兴奋的笑。 …… “欢迎回来。” 才从京都回来的叶藏推开房门,便见穿一身白西装,优雅翘腿的太宰,他把玩着银制面具。 叶藏看他,惊喜极了,被不同口味的太宰先生迷得七晕八素,他道:“太宰先生,好久不见。”又立刻问,“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宰似笑非笑道:“你不都猜到了?”声音温柔,像情人间的呓语。 叶藏先问:“茶还是咖啡。”他迫不及待想为太宰先生沏茶,太宰嘟囔道,“酒好了,当然要酒。”叶藏也迅速答应,挑了洋酒兑茶,还捣了大冰块。 太宰晃荡酒杯,灯光照射在冰块上,折射出多种颜色,漂亮极了。 “计划很成功,现在,我已经是成立多年的组织死屋之鼠的头目了!”他话语中带着孩子气的炫耀。 叶藏很捧场道:“真不愧是太宰先生。” 他鼻子都要翘起来了:“我跟黑漆漆的小矮人不同,反应可是很快的。”他又说,“那家伙在京都晃荡又有什么用,老鼠闻到饵食的香味就从地底爬出来,脑花都找上我了,要他何用。” 叶藏讪讪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太宰diss的是首领宰,他是单纯的、胸怀博大的宰厨,对每位父亲大人怀有同等的敬爱,不会说其中任何一人不好。 谁知门口传来了阴阳怪气声道:“我当时谁,这不是被费奥多尔一刀送来的后辈吗?怪不得你能复刻死屋之鼠,这世界上还有谁比你更了解他?” “都差点被对方干掉了,能不了解吗?”首领宰炫耀似的转动钥匙扣,“顺便一提,我们世界的老鼠可连踏上横滨土地的机会都没有,哎呀,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还挺想会会他的。” 这绿茶兮兮的话,除了首领宰谁说得出来。 叶藏看形势不对,首领宰跟武侦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针尖对麦芒,心道一声“不好”,以柔弱的语气道,“那个……” 见两人都看向他,且脸上写满了“不要插话”,他又立刻将话咽了回去,吞咽一口口水落荒而逃:“我、我去煮蟹肉。” 随后迅速冲向厨房。 叶藏不在了,俩太宰先对视一会儿,空中闪烁着噼里啪啦的火花,很快他们又同时扭头,大叹一声“切”。 他们都清楚,武侦宰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按现在的趋势,文豪野犬世界跟咒术会战世界融合是迟早的事,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世界观跟历史观按照哪个世界,文豪的历史太畸形了,不适合做大背景。 可无论如何,搞事能力强如费奥多尔,无论在哪个世界观下都不可能默默无闻。 世界融合是直接嫁接,另一个世界中一定有死屋之鼠,但如果这世界本就有,还是太宰创建的,融合时会有什么情况?是太宰代替了费奥多尔,还是死屋之鼠的成员会多加一名? 无论怎样,对融合世界的太宰都是有好处的。 操作得当的话,还能狠狠坑一把费奥多尔,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接着讨论:“你准备给脑花出什么计策?” “还有什么,调开中也、分流织田作、制住甚尔、挟制学生、袚除女生徒,还有别的办法吗?” 太宰道:“方法很简单,谁都会,但他们至死也弄不清横滨的兵力分布,又请不到能‘杀死’阿叶的杀手。” 他眨巴眼睛道:“但是我能请到,我是死屋之鼠的代理人,情报网遍布全国,传奇杀手也欠我人情,能为此请他出山。” “动手的是第三方势力,无论如何都跟横滨搭不上关系,由他出手更让总监会信服。”首领宰道,“是这样吧。” “没错。” “那么,阿叶的死亡怎么办。”首领宰问,“一定有人来确认。” “很简单。”太宰道,“首先,没什么人知道阿叶掌握了反转术式,唯一知道的五条悟是叶藏阵营的。”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难以置信的是,他的演技非常好,我都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 “是吧。”首领宰感同身受,“那可是骗过夏油杰的演技。” 两人一同点头。 “不会反转术式的就是凡人。”他说,“总监部的人不会多确认,确定他心跳停止就就报告,之后悲痛欲绝的文治哥会为阿叶收殓。” “……不告诉文治哥吗?” “他演技怎么样?” “emmmmm,要不告诉他?关键时候演技不错吧。” 他俩就要不要告诉文治纠结了好一会儿。 太宰:“接着说,不出意外的话,脑花半夜还会鬼鬼祟祟来确定,到时候假死就行了。”他自信道,“我可有深刻的假死经验。” 并且才实践过呢! * 阿叶煮螃蟹的功夫,两人已将之后的剧本讨论得七七八八,等阿叶穿着围裙端着锅出来,他们戴着一模一样的笑容,转身看向叶藏。 阿叶:!!! 他脸上浮现出两坨红晕。 两个父亲大人……好幸福…… 内心想法略有些病娇。 至于剧本,他不用听,叶藏的思路跟他俩是一模一样的,有两位父亲大人,定能将脑花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他们缺乏的是乐趣,怎样才能让剧本更有意思,戏变得更多。 在此之前…… “螃蟹,煮好了。”他将砂锅放在餐桌中间,掀开盖子,奶白色的雾气并霸道的鲜香席卷餐厅,让两名年龄不一的太宰发出快乐的呼声。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藏身边,三人脸颊挤着脸颊,像三个可爱的猫咪一同贴贴。 “我开动了!” “蟹肉……太美味了。” 气氛和谐异常。 …… 横滨片场正在上演《叶藏家今天的饭》,京都的气氛却很紧绷,对他们来说,横滨校是虎穴龙潭,等待他们的,是数不清的危险。 直哉也骂骂咧咧,他原本说自己是特别一级咒术师,有无数的工作,怎么可能看真希那个废物去参加交流会,又来听直毘人说甚尔是横滨校的老师,立刻不说话了,每天都对着镜子练习要跟甚尔讲的一箩筐话。 这一次,一定要让甚尔看见我的进步,同样的错误只能犯一次! 我要证明,我有资格同甚尔君并肩! * 禅院直哉燃起斗志时,总监部的监督正偷偷向五条悟传递情报。 五条悟在总监部还是有一批死忠粉的。 “请千万小心,五条先生。”穿黑西装的监督染了不日常的黄发,他飞速道,“本次总监部意图从各方面压制祝您,他们认为您是亲横滨校派,需要找人牵制祝您。”他痛心疾首上,“甚至还利用了禅院先生的恋心,实在是太卑鄙了。” 听到这五条悟就来劲了,他赶忙道:“禅院?是哪个禅院?” “是禅院直哉先生。” “恋心?”五条悟虽是凭本事单身的人,却也认为以禅院直哉糟糕的性格是不可能恋爱的,他竖起尖尖的耳朵,以八卦不已的口吻道,“怎么回事。” 接着就听到了总监部的完美推测,笑得他腰都直不起来,好大只一坨团在地上,就差打滚了。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五条悟表示,“这么有意思的故事,怎么能不带我一个?” …… 阿叶阿叶阿叶阿叶阿叶! 影帝五条悟大人申请与你演对手戏! 两小无猜的亲梅竹马在与工具人友人决裂后互相取暖,最后走到一起,成为你第六位地下情人,这个剧本怎么样? 阿叶: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完全不懂悟君在说什么。 工具人夏油杰:?? 这关我什么事? 第228章 第二百二七章 “米娜桑,这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横滨。”五条悟站在三位学生面前,自如地播报着,禅院真希等人大张嘴巴作震惊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怪他们,五条悟今天的打扮让人匪夷所思。 首先,他并非跟同学一起乘新干线到横滨,这很正常,五条悟每天都神出鬼没,可他也没乘协会配的商务轿车,相反,从一辆骚包的跑车上走下。 高专的黑制服压在箱底,今天的五条悟穿了身花花公子特有的条纹衬衫;领口性感地张开。一头白发自由地散开,看得出他才找人精心修剪过,做了时髦的造型;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小圆眼镜,引起路过的都市丽人惊呼,他还远远抛了个wink,于是高专三人组又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 真希&狗卷&胖达:=口=! 这是谁啊! 更可怕的是,他敞篷跑车的后座塞满了玫瑰! 狗卷喃喃自语:“明、明太子……” 明太子的饭团语代表“小心、有危险”,可见骚包的五条悟闪到他了。 禅院真希因此烦躁,尤其当五条悟向她抛wink时,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胖达在真希神经断裂前开口道:“你怎么这副打扮,五条老师?” 五条悟深情道:“因为横滨有我最爱的达令啊!” 闻此一眼,狗卷等人更震撼:什么,五条老师有对象了! 真希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五条悟骚包的背影,将其发给禅院真依。 没过几分钟,禅院真希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那是谁? 五条悟???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可是五条悟,凭本事单身的男人,听说他把加茂家的相亲对象羞辱了一番并扬言不找比自己丑的女人,你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禅院真希也听说过这事,她算是没什么恋心的女子了,听说后都感叹一句五条悟真是凭性格单身。 看着很帅,实力也强,又多金,奈何长了一张嘴。 真希回答: 是五条悟。 他说要看达令,还带了一车玫瑰。 说着又问胖达:“照片拍了吗?” 不仅是胖达,狗卷都一个劲地点头,显然他们仨都不愿错过五条悟的恋情,要不是跑车开得太快,准得跟踪一番。 三人先内部交流一番不同角度的照片,真希又给妹妹发了过去,几十秒后她发现自己被拉入了京都校的女子群,群主是庵歌姬,副群主是冥冥。 群名叫做【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真希深以为意地点点头。 …… “好厉害——”西宫桃看着横滨校气派的大门,与穿西式制服从小内走出的男男女女,喃喃自语道,“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校园生活。” 禅院真依跟她的关注点差不多,她望呆道:“都特殊布料了,就不能定制成西式制服的模样吗?” 西宫桃接话:“横滨校的衣服也是特殊布料。” “是吧。” 东堂葵未插入女子力极强的对话,相反他探头探脑道:“五条悟喜欢的女人在哪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五条悟喜欢怎样的女人,说不定对方是他的灵魂挚友呢? 庵歌姬也有想法,她想自己一定要在可怜受害者面前揭穿五条悟的假面,绝不能让他那样的人渣耽误可爱的小姐姐! 很快,东京校的人也来了,二校合在一起,吸引足了眼球。 视线的中心是胖达,众所周知,日本人对熊猫都很狂热,熊猫太让人在意了,你说他是穿着布偶服的人,又不大像,想象力丰富的少男少女心说:不会是真的熊猫吧! 在校门口引起骚乱前,带着袖章的乙骨忧太跟惠出来了,咒术社的学生同时兼风纪委员身份。 横滨的黑手党太多,有不良青年专来此朝圣,风纪委员需保护本校学生安全。 “抱歉,久等了。”乙骨忧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惠则驱散了想聚拢的学生。 忧太道:“叶藏老师因为一些事耽搁了,马上就回来,各位先随我去宿舍楼放行李吧。” 话音刚落,校门口的铁栅栏缓缓向两侧推开,其貌不扬的商务车驶进校园,在他们面前略作停顿,一身黑西装的叶藏下车,对庵歌姬弯腰抱歉道:“实在很抱歉,我来晚了。” 庵歌姬看他这样,当然说不出重话,忙道:“不不,我们也没到多久。” 叶藏松了口气道:“请快进来吧。” 谁知接下来的事,打乱了在场所有人的计划,并为横滨校的学生津津乐道多年。 最先传入众人耳中的,是引擎的噪音,是日本白日不常见的跑车,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钢铁猛兽咆哮着逼近。 乙骨忧太跟惠反应很快,他们喊着:“注意避让——注意安全——”,门口的保安也令门口的铁栅栏缓缓收缩。 叶藏听见意料之外的轰鸣声,嘴角笑意收敛,不会吧…… 是的,没错,五条悟再给他发了一连串话后就失踪了,如何演剧本也完全没跟叶藏商量过。 阿叶还忧心忡忡对织田作道:“没事吧,总觉得悟君会搞出什么大事件,完全想不到他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织田作一针见血道:“不是他谈恋爱,是他心中的恋爱。” 叶藏只能无奈苦笑。 这可是在横滨啊,无论发生什么中原先生都知道,还有两位太宰先生…… 阿叶少见地心虚了,悟君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当看见五条悟的骚包的粉色跑车时,叶藏绝望地发现,自己以上念头终究成了妄想。 ‘没救了。’他恨不得挖一个土坑将自己埋进去。 能让疯批状态的叶藏感到社死,只能说不愧是五条悟。 * 对京都校众人来说,闪闪发亮的五条悟给他们带来极大冲击,饶是看过照片,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庵歌姬抬起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五条悟,啊吧啊吧半天,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惠跟乙骨忧太更是变成豆豆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五条悟看。 真正被帅到的是横滨校的普通学生,他们没有五条无滤镜,单纯对他颜值跟行头做评价。 “是池面!” “好有钱的样子,那辆跑车是XXX的吗?” “粉色的跑车,男人靠有点怪吧?” “但他配上粉色不是很合适吗?” “果然,帅哥配什么死亡色都能被接受。” 很快有人注意到后座车厢的玫瑰,更引起大范围惊呼。 “呀!这架势,不会是来告白的吧?!” “什么古早少女漫剧情,但要是帅哥这么做我也能接受。” “怎么可能是来找你找告白的,别做梦了由美酱。” 叶藏满头大汉,不、不会吧! 织田作也忍不住多看叶藏一眼,感受到织田作视线的叶藏都要飙眼泪了,实在是太哈子卡西了,这让他怎样在社会上生活下去啊! “快、快点,织田作。”叶藏忍不住转身小声催促道,“快带我离开这里。” 织田作为难道:“现在来不及了,阿叶。”他略有些困扰道,“他已经过来了。” 叶藏:不、不要啊! 五条悟完全没听见他内心的呼喊,迈着大长腿向前走,门口警卫刚想阻拦,他就出示了东京咒立高专的教师证,警卫不得不放他进来。 横滨校的学生还能不懂这意思,女生已经开始议论了,他们学校有这老师吗?说不定有,横滨校的教师帅得全市有名,没听说过他教课?那是社团老师吗?还是隔壁校的交流讲师?一分钟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眼见五条悟一步步走近,叶藏不得不道:“好久不见,悟君。”他嘴角的笑容真是太勉强了。 五条悟听他开腔,眼前一亮,以为收到了开眼信号,直接无视叶藏脸上的痛苦面具道:“哈尼,好久不见~” 哈尼? 豆豆眼的乙骨忧太跟惠同时歪头,抱歉,你是叫谁哈尼来着? 叶藏痛苦地闭上眼睛,五条悟下车时怀里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没走几步路就向他抛wink,眼神跟他涂满唇膏的嘴唇一样亮晶晶的。 他说:“啊,这,别开玩笑了,悟君。” 说着小步往后退,阿叶连形象都顾不上了,问就是想逃跑,非常想逃跑。奈何他的身高比五条悟低,后者长腿一迈叶藏根本逃不掉。 他还把声音提高八度道:“我可没有开玩笑,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阿叶?”他故作痛苦,奈何在叶藏眼中就像一出拙劣的戏剧,“事到如今给我一个机会吧,杰已经离开多年了不是吗?他已经站在了你我的对立面,我们仨再也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 “忘记他好吗?”说着单膝跪下将花一把捧到叶藏面前,“我什么都不需要,哈尼,只要你能记住我,给我一个机会就足够了。” 叶藏的眼睛要变成蚊香圈了,此时的他真是接花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你的剧本是怎么回事啊悟君,为什么要把杰君拉下水啊! 而且,太宰先生一定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都有视频,呜……实在是太哈子卡西了。 也到横滨的夏油杰:? 这就离谱! 由于一方主角是横滨校学生敬畏的校长代理津岛修治,在场人都不敢说话,好似被按下了休止符,所有人一动不动盯着叶藏跟五条悟。 最后接过花的竟然是织田作,他对五条悟一板一眼道:“阿叶他很难回答的样子,我先帮他把花收下吧。” 织田作看了眼脸红到冒烟的叶藏,心说再演下去他就要离开地球了。 五条悟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刚要说好吧就听见更错愕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姗姗来迟的禅院直哉大震惊:“悟君?!你怎么这副打扮?” 天呐你在做什么,你可是五条悟啊,无敌的五条悟,你怎么能被这男人引诱呢?! 他要是答应了甚尔君该怎么办呀! 第229章 第二百二八章 五条悟跟叶藏告白时,太宰尚在横滨。 他同脑花说自己很感兴趣,就要做出行动,脑花的手段颇多,即便无法直接接触太宰,也能监视他。 能力上,太宰模拟了费奥多尔神秘莫测的“罪与罚”,接触即死。当然,他不是真拥有这能力,只要制造几次“巧合”…… 敬业的武侦宰将费奥多尔模仿得惟妙惟肖,潜入横滨后,他迅速摸清了当时势力分布版图(在脑花看来,情报是他下属提供的),随即潜入与横滨校有合作的信息公司,黑入企业内网,于数千米之外肆意掉弄校内的摄像头。 为保学生安全,横滨校内摄像头颇多,校门口作为重中之重,更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当他优雅坐在屏幕前时却看见…… “扑哧——”一口蒸馏酒喷在屏幕上。 太宰目瞪口呆,随即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太有才华了!实在是太有才华了!” 这就是五条悟吗?他太宰愿称之为最强! …… 夏油杰是最后知后觉的一个。 他是在横滨没错,可那都是为了之后的剧目,现在他正矜矜业业地研究着什么特级咒灵最克乙骨忧太,还是说他真要大出血开百鬼夜行拖住他们? 正当夏油杰苦思冥想之际,僧袍内的手机响了,铃声是他特意录的大悲咒,他做教主是专业的,一举一动都很能糊弄人,前几年他还专门研究过一阵子的佛经。 夏油杰:“美美子,有什么事吗?”说话时他还眉目柔顺地翻开古抄本。 “夏油大人……”美美子小心翼翼道,“您跟叶藏老师,有什么过往吗?” 夏油杰眉头一皱,脑海中划过自己跟叶藏的少年时代:对方躲在自己身后怯生生的样子;帮他拒绝过分热情的学姐;他坐在道场旁托腮看自己的模样…… 最后定格于叶藏故作柔弱地看着自己,左手织田作、右手中原中也,脚下是数不胜数的特级咒灵的场景。 当然,最后的画面是他想象出来的。 夏油杰眉头一跳一跳的,可他语调还是很温柔,对美美子道:“我跟阿叶的过往你们都知道。”包括跟五条悟的事,菜菜子美美子都听他说过。 美美子越发小心翼翼道:“没有其他的吗?” “就没有不方面说给未成年人听的关系吗?” 夏油杰沉默了。 半晌他彬彬有礼道:“能具体形容一下吗,美美子?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美美子扭捏半天,她敬爱夏油杰像敬爱父亲,最后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只给夏油杰转了个视频道:“您看一下。”随后“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像身后有人追似的。 夏油杰看见视频名字就有不好的预感。 #绝美池面的油腻告白(全员美型)# 夏油杰瞳孔地震:这、这是什么! 他“咕咚”一声吞咽口水:总之,先看看吧。 等看完以后他不止瞳孔地震,他人都没了,夏油杰痛苦抱头,案前的手札对他吸引力全无,他恨不得以头抢地。 “五条悟啊五条悟,你到底做了什么!”连亲近的悟都不喊了,直接连名带姓叫人。 “你跟阿叶告白就算了,为什么要拉扯我下水,他心里有我,开什么玩笑……” 这是要他的命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这等拙劣的剧本中拥有姓名,他做错了什么! …… 织田作替叶藏合上校长办公室的门,转而进了同层楼的会议室,推开大门便感到无数视线射在自己身上,最灼热的两道分别属于五条悟跟禅院直哉。 五条悟还是刚才那副打扮,庵歌姬嫌他太轻浮,屁股在座椅上挪动,试图离他更远,五条悟一点被嫌弃的自觉都没有,还在散发他油腻腻的魅力。 织田作道:“阿叶身体不适,暂时无法主持会议。” 在场人脑中浮现出一样的想法:不是身体不适,是因太羞耻无法出现在人面前吧。 正想着又听织田作说:“稍等片刻,代理人马上就到。” * 20分钟前…… 他们猜得很对,叶藏将自己关在校长办公室内,厚重的窗帘遮蔽刺目的阳光,他缩在皮沙发上,抱膝盖成一团:“呜,实在是太哈子卡西了。”连人都不想见了。 织田作:“……其实还好?” 叶藏红着双兔子眼看织田作道:“真的?太宰先生他们不会知道吗?中原先生不会知道吗?” 织田作:“都会吧。”他说,“中也已经知道了。” 叶藏的心颤抖两下,一双眼睛躲在膝头后道:“你怎么知道,他跟你发消息了吗?” 啊,连哭腔都冒出来了。 织田作想: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阿叶了。 ‘有点可爱。’ “中也是横滨校的实权校长,又是教父,今天闹得沸沸扬扬,又跟阿叶你相关,肯定有人汇报他。” 横滨的黑手党都以为叶藏是“教父的情人”,他们不敢议论教父的性向,只得承认叶藏除了性别,是大和抚子的完美复刻。 有人曾听说叶藏跟新晋作家织田交往甚密,又时常出门“抛头露面”,还跟同事议论,很快就被前辈告诫,说织田作跟组织关系不浅,一手枪法出神入化,终无人谈论此事。今日五条悟在横滨校门口闹得沸沸扬扬,黑手党人也听见了风声,自然义愤填膺。 那可是大哥的男人,是嫂子!哪来的小白脸就敢染指?告白也不行。 中原中也听后也直愣,他想不能够啊,五条悟跟叶藏认识这么多年,他们是什么关系他能不知道?这是演哪一出? 他本可以直接问叶藏,但在听说校门口的声势浩大后,中原中也先作思索状,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背后是整面的玻璃,若站在玻璃窗边,便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气势越发深沉,比起心思莫测的森鸥外,他更像是《教父》中的马龙.白兰度。 有时他也会头疼,想等回横滨怎么办,首领的ptsd不会犯了吧? 说实在的,他真没那么大野心。 中也想:‘不行,不能直接问阿叶,以他的性格,搞不出五条悟这仗势,多半是后者弄的,阿叶现在肯定很崩溃。’ ‘先问问织田作吧,他应该跟阿叶在一起?’ 果然,织田作回复了中原中也。 后者问:现在阿叶怎么样了? 织田作:当鸵鸟。 他补充道:他想逃离地球。 中原中也闻言有点想笑,又觉得不能嘲笑阿叶,他深思熟虑一番对织田作说:我就在总部大楼,马上过来一趟。 织田作:这不合适吧。 中原中也明面身份是受肉,是咒灵,到一群咒术师面前就是挑衅,不想祓除他就不是咒术师。 中也无比自信道:他们还得有祓除我的本事。 * 织田作将中原中也的打算告诉叶藏,他也没慌乱,反倒一边擦着眼睛一边道:“中原先生说得没错,饶是他们再想动手,正处横滨地界,也不会同我们撕破脸,此时由中原先生出面告诫一番正合适。” “我们的目的是潜移默化地提升总监会心中的危险度,成为他们不得不铲除的心腹大患,这程度的挑衅刚刚好。” 织田作说:“英子桑知道后会很担心。” 叶藏软绵绵道:“英子姐正因‘特殊力量’的事而焦头烂额。” “意大利与印度的替身在日本发现踪迹,两河流域的遗迹中发现了吸血鬼面具,彭格列家族试图在日本境内活动……”叶藏报了一连串事,“光是处理他们,就够英子姐连轴转加班了。” “更何况,”叶藏话锋一转道,“英子姐知道了哦,活了千年的术士。” “然后?”织田作虚心问道。 “做你想做的事吧。”叶藏将英子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她是这么说的。” …… 会议室内充斥着“嗡嗡”的议论声,大多是五条悟行为的余波,也有人斜着眼睛看脸上写不耐的禅院直哉,偶尔穿插着一两句“谁代替津岛修治出面”,又被议论的话打下去。 校门口,禅院直哉目瞪口呆地看完五条悟的表演,消化完后以忿忿眼神看叶藏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是不是痛心疾首地瞥一眼五条悟。 不,不仅仅是痛心疾首,敌意占了他眼神的一小半。 他的眼神太炽热,想忽视都难。 西宫桃先在【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群里问:他是什么情况,眼神好可怕。 禅院真希:谁知道,他一向有病。 禅院真依:看情敌的眼神?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禅院真希先发话了。 哈,确实,如果是这只看女人屁股的蠢货,能做出这事。这句话信息量不小,好在京都校的人都知道禅院直哉是什么货色,庵歌姬曾跟他一同执行任务,回来后气得不行,白酒啤酒混着喝,醉醺醺地打了套男德修正拳。 真依也说过:“他肯定厌女。”她说,“就算满脑子封建思想,家里也就他一个这样,直哉他从小就没说过女人的好话,在他心中女人都是母猪。” 她还说:“每天甚尔甚尔甚尔的烦死了,谁都知道他喜欢甚尔。” 真依在家脾气不错,从来不反驳禅院直哉的话,可一出门就不同了,她是新时代女性,家庭再封建也不可能成为以男人为尊的大和抚子,要有机会,她肯定会给直哉一套修正拳,在他面前不说话还不是打不过。 真希接着道:他不是喜欢甚尔吗?看叶藏老师又是什么毛病。 移情别恋?发现自我了? 真依平时修炼的时间少,听八卦时间多,她有别的看法:不一定,说不定是在为甚尔打抱不平。 听直毘人叔说,甚尔先前入赘过津岛家。 与此同时,穿着紧绷t恤跟练功裤的甚尔打着哈气推开门,走进会议室,惠看见他大下午没个正形的人渣老爹,别过眼神,直哉则眼前一亮,站起来激动道:“甚尔君!” 在场女性默契抬头,交换眼神。 真依:我就说吧。 此时,老橘子派来的监督以将禅院直哉的异样传回总监部,他这一下午的播报精彩纷呈,先是“五条悟示爱津岛修治”,然后是“津岛修治疑似对夏油杰念念不忘”,最后是“禅院直哉极度敌视五条悟,疑似为津岛修治的裙下之臣”。 总监部的老橘子:??! 津岛修治的术式真的不是“人见人爱”吗? 他们痛心疾首地想道:完了完了,除了加茂家的,御三家已被祸害了遍,加茂宪纪年纪还小,一定要帮他跟津岛修治隔离。 等等,他是不是一起跟去横滨了? 甚尔看见禅院直哉露出了死鱼眼:“怎么又是你。”他在空位上坐下,肆意倚靠椅背,只听见“咯吱”一声。 伏黑甚尔:“阴魂不散。” 禅院直哉看他,欲言又止,他想直接告诉甚尔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又担心这有损甚尔的男性颜面,想着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告诉他。 ‘就算是五条悟,甚尔君也不会输吧?’ ‘论男性魅力跟肌肉的美感,没人能比过甚尔君!’ 想毕,禅院直哉又坐回位置上,而叶藏的代理姗姗到来。 独属于特级咒灵的强大咒力透过门缝钻入会议室中,除却横滨校人,咒术师们的肌肉紧绷起来。 “咯吱——” 门被推开了。 为众人所敌视的特级咒灵中原中也不卑不亢地点头道:“我是中原中也,阿叶的代理人。” “本次会议将由我主持。” 第230章 第二百二九章 中原中也坐在叶藏的座位上,面前放了块标“校长代理津岛修治”的半透明名牌。 禅院直哉是最先开腔的,十分阴阳怪气:“最近的特级咒灵胆子也忒大了,连咒术师的会议都敢闯。”他上吊的眉眼锁定中也,单手托腮,漂染过度的金毛向四周刺开。 “想活命就快点离开,咒灵。” 没人捂住直哉的臭嘴,虽在横滨地界,咒术师跟咒灵还是不共戴天的,连庵歌姬都悄咪咪摸上了武器。 他们看着中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祓除。 中原中也在意吗?当然不,他对自己的实力百分之一百自信,这群人中唯一能跟他较量的就是五条悟。 禅院直哉的挑衅他没放心上。 但是…… 下一秒,红光亮起,也不知从那冒出来的子弹击落了咒术师的枪械型咒具。 不、不止一名,所有表现出攻击意图,摸上武器的咒术师都被缴械了。 这是强力威慑,他们甚至没看见中原中也是如何动手的。 摆足了气场的大中也道:“现在,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谈了。” 今天集会是为宣布个人赛流程,三校的学生都要到场,顺平以豆豆眼看向气场全开的中原中也。 横滨校的其他人也一样,他们都投以崇拜的目光。 顺平忍不住拽了一下电影友人虎杖悠仁,悄声道:“你看,像不像那个。” 虎杖平时电影综艺看得都多,模仿精彩片段惟妙惟肖,他立刻沉下脸,摆了个姿势道:“你甚至不愿喊我一声教父!”语毕又换上清澈的少年音道,“是这个对吧。” 顺平:“没错没错没错。”他满足地喟叹一声,“中原先生实在是太有教父气场了。” 他忍不住盘算道:“阿叶的话,果然喜欢有男子气概的吧。” 虎杖也变成豆豆眼,这是他不付费能听的内容吗? 虎杖也听过不少关于叶藏的八卦,由于五条悟先前闹了一出,他不得不多瞟对方几眼,五条悟身旁好似飘着小花。 他偷偷道:“五条老师看上去太年轻也太轻浮了。” 顺平小鸡啄米点头:“是吧,六本木的牛郎都不像他这样。” 耳聪目明的五条悟:我听见了! 他耳朵变长变尖,就差贴到顺平耳边了,五条悟忿忿想道:他有什么不好的,他这么高、这么帅,衬衫还是二十五万一件的,开来的跑车是他最喜欢的一辆,颜色也经过精挑细选。 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会有人不爱呢! 五条悟脑门上亮起小灯泡,他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阿叶喜欢老男人! 对哦,无论是中原中也、伏黑甚尔还是织田作之助,甚至连娜娜明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大不少岁,像自己这样永远的美少年,18岁dk,对阿叶来说果然太年轻了吧? 原来是这样。 庵歌姬忽然一阵恶寒,她看了眼五条悟,只觉得对方身边缠绕着的花变得更多,立刻挪动尊臀,又离得远了一点。 白痴是会传染的。 …… 比赛是在第三天开始,给了两小学生充分的休整时间。 好巧不巧今天小高田来横滨开握手会,东堂葵会议结束后就拿着握手券出门了,剩下的学生则在乙骨忧太等人的带领下浏览横滨。 姐妹校的需求都差不多,观光,吃美食,虎杖悠仁盘算后道:“先去中华街吧,横滨最有名的就是中华料理,要不我们去横滨大饭店吧,那家的烧卖、担担面、蒸饺都很好吃。” 他又问:“你们能吃辣吗?” 胖达立刻竖起雷达:“麻婆豆腐?”他摆出功夫熊猫的造型道,“没有问题!” 虎杖:“那就放心了,这里的四川料理都经过改良,没特别……”辣还没说出口,他就眼神发直盯着熊猫身后的两人看,惠跟顺平站在他左右,视线也转移过去。 真希道:“怎么?”一同扭头,果不其然见到换上常服的叶藏跟五条悟。 “哎?” “不是吧?” “胡说!” 他们仨面面相觑,心说“五条老师不会成功了吧?” 那叶藏老师的眼光也太差了。 惠月半眼:“是被胁迫了吧。” 顺平:“中也先生他们没看着阿叶吗?” 虎杖:“……应该是有要事?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胖达插嘴道:“就不能是约会吗?” 禅院真希不屑一顾:“怎么可能,正常人给他一通闹腾肯定要移居火星了。” 狗卷点头:“鲑鱼。” 一群人沉默,最后也不知是谁提议道:“要不然跟上去看看?” * “这样不太好吧,悟君。”叶藏跟五条悟拉扯在一起,他看上去柔弱又无辜,眼内氤氲着水光,“给杰君看见不太好……” 五条悟满不在乎道:“啊,杰也来横滨了啊。” “嘛,不是要让老橘子们更警惕你,顺便把我调得远远的吗?光是告白怎么够?肯定还要在一起约会,亲亲我我,才能表现出我被你迷得团团转。” 阿叶刚露出不赞同的视线,五条悟的下句话就说服了他。 “而且,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阿叶动作一顿。 五条悟张狂地笑了:“果然你也觉得很有意思吧。”他还捏着鼻子道,“真是不好的习惯啊,阿叶,玩弄少男的心,简直像个坏女人。” 叶藏轻轻柔柔道:“你在说什么呢,悟君,看那群孩子跟踪我们,你才在偷偷笑吧,否则搞这么大阵势干嘛?” 五条悟耸肩:“给杰的人生增添一点色彩?” 正如同五条悟说的那样,一切举动不过为了让总监会被脑花说服,与横滨的政府势力撕破脸,这个目的很容易就能达到。 也算是为太宰先生们多制造点乐趣,阿叶默许了五条悟的行为。 但是!他之前没想到自己会变成最大的乐子啊! 正当叶藏思忖是否要顺着五条悟的想法演下去,他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武侦宰的消息。 稍微过火点吧,阿叶,告诉我们的新朋友,人类恋心的可怕之处。 他可是才出生的小咒灵哦~ 叶藏先脸一红,想“父亲大人知道了,怎么办,好羞耻”,可想着五条悟在身旁,又很快调整回来。 经过一下午的心理建设,他终于从火星回到地球,叶藏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能给父亲大人带来快乐就行了,个人脸面什么的,通通无所谓!’ 在他心中“父亲大人”是最重要的! ‘人类恋心的可怕之处吗……’ 想定之后叶藏对五条悟绽放出让后者眼前一亮的腼腆笑容,五条悟低声嚷嚷:“就是这个,好久没见到这个笑容了!” 当年叶藏蛊惑夏油杰,向人示弱都会露出菟丝子一般的笑容,这些年他在夏油杰面前不这么笑了,他的幼驯染对此笑容产生了ptsd,只以为自己看见了钢牙小白兔,恨不得退后好几步。 “走吧,悟君。”叶藏柔弱道,“既然有小朋友跟随学习,做成年人的,总要给他们些示范才行。” “我们去约会吧,悟君。” 五条悟:哦哦哦! …… “几太君。” 真人躺在真皮沙发上,过长的腿一条翘着,另一条则支撑于地面,他举起右手,看着从指缝中漏出的几率灯光,一会儿开掌,一会儿合掌。 “爱,到底是什么呢?” 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被称作上司几太的男人道:“为什么这样问。”声音醇厚,如同大提琴演奏的名曲。 真人换了个姿势,他翻身,以手肘支撑上半身,腹部至大腿都陷入柔软的坐垫中,脚肆意瞧着,上下摆动,竟是个挺可爱的姿势。 他看着穿白西装的“上司几太”,眼睛亮亮的:“因为几太君说,爱是最可怕的诅咒啊。” “确实,有的时候相比于恨,人类对于爱的记忆更深刻,不,应该说极端的恨往往由爱转化?” 真人双手托腮道:“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上司几太看他,眼中含笑,可你若仔细看,又会发现他的笑容是不见底的,眼中是没有光的。 偏偏他的语言又暗含鼓励:“要去看看吗?” 他说:“单论爱的话,有一个非常精妙的样本。” 真人问:“哎?谁?” “津岛修治君哦。”上司几太荡漾着声线道,“他身边跟着的女生徒,不就是爱他、诅咒他的女人集合吗?就连现在,他身上也汇聚着无数男人与女人的恨,”他摸摸下巴道,“调查完津岛修治君的社会关系后,就连我都不免感叹一句,真精彩啊,跟着他的话,一定能看见许多有趣的故事吧。” 真人撇嘴道:“但听说他是特级咒术师,身边说不定跟着五条悟。” 上司几太:“这确实是个难题。”话虽如此,他却起身道,“那就稍微警惕一点吧。” 他含笑道:“毕竟是我的目标,先去打个招呼,然后远远地看他究竟该如何面对之后的修罗场。” “修罗场?”对真人来说,这是个新名词。 “将爱着同一人的男女汇聚一堂的场合。” 他念津岛修治的名字时,声音轻柔得像在呼唤情人。 “为众人所爱的津岛修治君,为众人所恨的津岛修治君。” “不觉得很有趣吗,真人。” 真人被上司几太说动了,本来,他应跟在羂索身边成长,他的“无为转变”可是难得一见的术式。 羂索这个男人虽说跟死屋之鼠合作,却很忌惮他们,勒令身边的咒灵不要跟他们正面杠,尤其是真人,千万不要因无谓的好奇心跑到太宰身边。 他能感觉到,太宰身上邪恶的魅力,这对真人来说简直太闪亮了。 然而,咒灵要这么听命令就不是咒灵了,他们本来就邪恶混沌,太宰对真人来说是他见过最“美丽”最引起他食欲的人类,他身上属于萦绕着无数人的诅咒,比咒灵还要像咒灵。 脑花一个没看住,真人就跑到太宰身边道:“我叫真人,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说:“你可以叫我几太。” 之后真人就一口一个几太君,并跟他一起来了横滨。 天知道脑花发现真人被拐走后有多无能狂怒。 脑花:我那么大一只真人呢! 太宰:=v= …… “这样真的好吗,我们真的要跟踪叶藏老师吗?”开口的是被拉来凑数的乙骨忧太,他本没参加惠他们的观光活动,谁想出门买打折鸡蛋时,被一把抓住,加入了学弟们的邪恶活动中。 “你难道不好奇他跟五条老师去哪里嘛,乙骨前辈?”顺平问道,就连惠都瘫着一张脸点头。 乙骨忧太:“我觉得他们不会去约会吧……叶藏老师已经有织田作先生跟中也先生了……” 惠冷笑一声,显然想起了自己的小白脸老爹。 其他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乙骨忧太:“叶藏老师……应该还挺纯爱的……吧。” 这话东京校的人听了都要侧目:他难道不是实打实的肉食系吗? 乙骨忧太给怀疑的眼神一看,不由讪笑。 他们的跟踪能力还是不错的,叶藏曾跟学生们科普过六眼的探查范围,他们掉吊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上,看叶藏他们进入了…… “牛、牛郎店?!” 真有人去牛郎店约会谈话吗? 你们是什么一起点牛郎的好姐妹吗喂! 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章 福士翔太,横滨曾经红极一时的头牌牛郎,五年前还完债务后开了家牛郎店,现已发展成横滨街区中规模最大的一家。 可别一听牛郎店就将其与桃色联系到一起,在日本,牛郎店是合法的,正规牛郎的工作是用言语抚慰人心,经过了一天的辛劳后,职业女性与女社长们能在这儿放松紧绷的神经。 当然,也不仅仅是女性,偶尔会有对帅气牛郎感兴趣的男性上门,他可是专业的,无论性别,都能送上令客人满意的服务。 但是…… 福士翔太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的客人绝不包括上门挑衅或学习技艺的同行! 叶藏躲在五条悟身后,后者挺拔得像棵白杨树,在他的衬托下,一百八十一公分的叶藏都不显高。 他睁着一双豆豆眼,在五条悟耳边窃窃私语道:“真的要进去吗,悟君。”叶藏的脑袋上冒出小问号,他小声抱怨,“为什么我们要去牛郎店啊。” 这就像当年五条悟穿jk裙一样无厘头。 五条悟理直气壮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阿叶:哪里有意思了?! 五条悟压低声音道:“你看,我亲爱的学生一定会怀疑我们是为什么来这吧,可碍于他们年纪不够无法跟进来。”他兴致勃勃道,“而且,我很久以前就想知道牛郎店是干什么的了!” 阿叶忍了半天,终于把他轻柔又刻薄的嘲讽咽了回去。 他真的很想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试着当牛郎呢?’ 甚尔君就做过呀! 叶藏难得升起对夏油杰的同情之心:真是辛苦了,杰君,陪着悟君胡闹。 夏油杰痛苦面具:给我带来麻烦的不只是悟,还有你啊! 无论如何叶藏都无法阻止五条悟旺盛的探索欲,只能随他进入牛郎店。店主福士翔太咬牙切齿地挤出“欢迎光临”四个字,眼神中充满警惕。 叶藏还能不懂吗,对方一定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同行。 也不知五条悟有没有读懂对方的眼神,只见他摸出皮夹,掏出一张闪闪发光的黑卡,那模样要多油腻就有多油腻。 叶藏小声抱怨:他不会想开香槟塔吧,那也太土了。 谁知五条悟的下一句话是:“开香槟塔。” 福士翔太立刻换了副表情,他带着标准的安抚式笑容道:“当然没问题,甜心。”说完还毫无障碍地给五条悟抛了个wink。 叶藏持续豆豆眼:这…… 就算他都跟不上五条悟的脚步。 福士翔太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顾客就是上帝,无论对方想做什么,只要花足够的钱就行,一定不能失礼。 五条悟圈住叶藏的手腕,亲昵道:“走吧,阿叶。” 叶藏刚想答应,谁想身后传来了不确定的呼声。 “阿叶?”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 叶藏回头,当他看见比记忆中更多出一丝成熟韵味的脸时,也喃喃道:“百合子……” …… 日本是生产美魔女的国度。 先天骨相与后天保养相结合令其三十岁后就进入完美冻龄状态。百合子是有名的女社长,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公司涉及多领域。说是四十后半,容貌与二十后半也无区别。 这十年来百合子依旧未婚,隔段时间就与新的小狼狗谈恋爱,她以前偏爱甚尔那样的筋肉小白脸,经过与叶藏的同居生活后,口味变宽了许多,也喜好温温柔柔的,爱做家务的小奶狗。 只可惜他们中没人比甚尔更能干,也无人比叶藏更惹人怜爱。 每至深夜,百合子坐在床头点上一根女士香烟,总是会想起这两人,连带着还会想起惠。 如果每一个孩子都像惠那样可爱又懂事就好了。 她也想过甚尔跟叶藏回去做什么,甚尔不用说,一定是在不同女人的双人床上辗转吧,阿叶则会去读大学。 他将自己生活经营得很好不是吗?已经是颇有名声的漫画家了,他的未来不会有自己这样的坏女人参与。 百合子的心态很像是跟高中生交往的社会人女性,喜欢对方的年轻、阳光与朝气,可真等少年人将一颗心捧到自己面前,喊着毕业就要跟她结婚时,又退缩了,认为没有自己,对方会有更加光明的未来,他一定会知道跟社会人的自己交往,将是他一生的污点。 真结婚反而耽误了对方,还不如做个坏女人,在雨夜跟爱着自己的小奶狗分手。 百合子跟叶藏分手时,也想着没有自己,对方会有更光明的漫画家的未来,不曾想过十几年后,自己跟姐妹来牛郎店放松,竟然会看见高大的成年男性圈着他的手腕,将他往牛郎店拖。 ‘阿叶又被坏男人欺骗了。’ ‘他有种独特的气质,引人对他做过分的事。’ 百合子早就确定叶藏身份了,他那样的人,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为了不给他制造麻烦,才用游移不定的语气喊人。 五条悟跟叶藏一齐回头,五条悟当时就咧嘴笑了:“熟人?” 叶藏乖巧点头:“是百合子。” 五条悟是围观过叶藏离家出走混乱时代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对百合子抛了个wink道:“要一起喝酒吗?” 他这姿态看在百合子眼中,就是为叶藏做选择,他们二人中五条悟是起主导作用的那个。 她忽然升起一些怒其不争的愤怒,随即又泄气。 ‘怎么多年了,阿叶就一点都没变吗?’ ‘被某个男人或女人养着、操控着,将他们的意志当成自己的意志。’ 她看五条悟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拿出女社长的气势道:“能把阿叶借给我吗,一会儿就行,我们叙叙旧。” 五条悟摩登地耸肩道:“好吧,玩好了记得回来,阿叶,我们还有大事要商量呢。” 阿叶早已拿出在百合子面前的模样,柔顺地点头,牛郎店的灯光太暗了,偶尔有几缕红蓝光打在他的脖颈上,将那一抹肌肤映衬得更加莹白。 “知道了,悟君。” ……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虎杖侧身藏于巷道墙壁后,他看着闪烁的霓虹灯,沉痛道,“我们没法进去吧。” 惠:“……年龄不够。” 顺平大崩溃:“他们不是约会吗?为什么会来牛郎店啊。”地点超级gay,但人选是不是有点问题? 东京校的三人也差不多,胖达见乙骨忧太一直没说话,便回头看他,只见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驰,他好奇道:“你在跟谁聊天,乙骨同学?” “跟里香,告诉他叶藏老师跟五条老师去牛郎店了。”他好脾气地解释,“我跟里香互相开着定位,她看我到歌舞伎町这里了,告诫我得拉着惠他们。”说这话时一脸纯良。 胖达:“祈本同学跟京都校的各位在一起吧。”包括庵歌姬在内的女子大军。 乙骨忧太:“是吧。” 胖达:“嗯,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五条老师去牛郎店了。” * 庵歌姬:“哈!男人!那个男人竟然去牛郎店玩了,我都没有去牛郎店!” 庵歌姬是高收入压力超大的职业女性,曾经也跟冥冥结伴一起去牛郎店享受富婆的快乐,可最近冥冥在海外执行任务,她一个人拉不下脸去玩,已经戒牛郎店很久了。 做老师要为人师表,不能给女弟子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带追求的男人一起去牛郎店,人渣行为,绝对的人渣行为!” 庵歌姬:“他说不定以前跟夏油杰一起去。” 她仔细回忆五条悟的剧本,发现了华点:“等等,按照他的说法,原来他跟夏油还有津岛是那样的关系吗,所以他跟夏油杰以前……” 她的脸沉下来:“他们不会是一起去牛郎店的关系吧。” 菜菜子跟美美子听后一震,迅速给夏油杰发消息。 夏油大人,五条老师带叶藏老师去牛郎店了! 夏油杰很关注五条悟的迷惑行为,手机震动后立刻阅读,他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悟跟阿叶一起去牛郎店,什么鬼?为什么是牛郎店,他们要卖身吗? 这是他能找到唯一的解释了,悟高中时代似乎对牛郎很感兴趣,还在知道禅院甚尔当小白脸后表示不满。 “他那样的都能当小白脸,我这样的绝世帅哥难道不行吗?!” 夏油杰:“……五条家倒也没落魄至此。” 回忆还没结束,菜菜子的第二条讯息就别别扭扭来了。 歌姬老师说,你们以前也去过牛郎店…… 夏油杰:??? 他立刻发道:那应该是他们去的,我没参与过。 菜菜子:太可怜了,夏油大人。 夏油杰:。 真一起去了才可怜好吗? …… 百合子跟叶藏并排坐着,她不像五条悟,开了浮夸的香槟塔,而是拿了几瓶好酒,一起来的姐妹已经跟牛郎玩起来了,将隐蔽的包间留给他们。 百合子有无数话想跟叶藏说,可看着他在灯光下明灭不定的、清瘦的脸庞,只剩下一句。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阿叶?” 叶藏的表情还是忧郁的,他像从百合子的记忆中走出来,睫毛扑闪扑闪,弱气地回应道:“我很好,百合子。” 看他的模样,除了怜爱,百合子竟生不出其他想法,她忍不住将保养得当的细腻的手覆在叶藏的手背上。 “现在跟谁生活在一起,刚才的男人吗?” “不……”叶藏吞吞吐吐,像不想讨论这件事。 以日本人的疏离感,百合子应该只问到这,可她太关心叶藏了,她想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 “跟人在同居吗?”她想象不出叶藏结婚的样子,“惠那个孩子……” “他很好,上高中了。”说起惠,他就像提到了人生中的一点微光,连表情都显得温情而柔和。 “他成绩很好,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他闪烁着眼神道,“惠跟甚尔长得很像,我想他在学校里会很受女孩欢迎。” 百合子欲言又止:“你跟甚尔……” 叶藏惨笑道:“偶尔有联系。” “他入赘了,现在姓伏黑。”叶藏迟疑道,“他跟津美纪的妈妈结婚了。” 百合子:“津美纪又是……” “我的养女。”叶藏垂眸道,“她是个很好的孩子。” 这一瞬间百合子感受到巨大的愤怒,如果甚尔在她面前,她几乎能将酒瓶砸在他的头上。她又想为什么叶藏的哥哥不阻止他,他不是很关心阿叶吗? 不,如果真正关心的话,当年阿叶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津岛文治:?? 她问叶藏:“你过得艰难吗?” 阿叶:“不……有织田作帮我,还有中原先生。” 百合子还能不懂他的意思吗,为了抚养甚尔留下的两个孩子,阿叶在不同男人间辗转,跟他们保持亲密的关系。 这跟那些失足的少妇又有什么不同呢? “……对不起。” 她艰难道:“如果我早知道的话……” “不。”阿叶躲闪眼神道,“这跟百合子没关系。” “我是愿意的。” “请祝福我吧,百合子桑。”他凑近百合子,就像当年那样,明明比娇小的女人高二十公分,却因身材纤细,而毫无压迫感,只让人觉得他太瘦了、太瘦了。 百合子几乎能闻到叶藏身上清爽的味道,那是近似于蒲草或榻榻米的清爽气味。 “我已经成为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男人了。”他柔声道,“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百合子:“但……” 她话还没说完,走廊便传来一阵喧哗声,先传入耳中的是女人矫揉造作的尖笑:“哎,真的可以吗,甚尔君,那我要开三座香槟塔。” “没问题,今天可大赢特赢了一番。” 熟悉的懒洋洋的嗓音:“怎么样,一会儿去银座吃高档和牛吧。” 百合子:! 第232章 第二百三一章 阿叶大震惊,他没想到甚尔如此配合,竟会出现在牛郎店! 哪怕是他,也想不到百合子跟甚尔会齐聚一堂,看百合子咬牙切齿的模样,他难免有些诚惶诚恐。 附近卡座的五条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面学习牛郎的wink技巧,一面偷听叶藏跟百合子的对话,听完后他对叶藏肃然起敬,对当年输给阿叶心服口服。 “甚、甚尔?”阿叶惊道,“你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跟着甚尔的美艳女人不乐意了,她抱着甚尔充满力量的臂膀,警惕的视线在百合子与叶藏身上逡巡。 百合子瞪着甚尔,面带按捺不住的怒气,她很难记起当年对甚尔的狂热迷恋,相较于那短暂的、由荷尔蒙引起的恋爱反应,叶藏所营造的,细水长流的家庭感更让他难忘。 此外,她对叶藏充满了保护欲,他们在一起,性别没有倒错,身份却颠倒了。大体上在外忙事业的女性都希望有理解自己,能够共同进步,再次也能在家料理家事,处理好后方一切的花瓶美人,叶藏完美符合事业型女强人的想象,他是完美的“大和抚子”。 百合子想:我得保护她。 甚尔身旁的女人很快感受到百合子的敌意,因此她将注意力集中在叶藏身上,叶藏足够俊俏,却不是时下流行的英气男子,女人很快将其视为假想敌,抱着甚尔宣誓主权。 她甚至揣测甚尔跟叶藏的关系。 甚尔不觉得百合子的眼神有什么,他这人不关系被自己抛弃的富婆,再说了,用那样眼神看他的人也太多了,百合子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他颇为正常地打了个招呼,对百合子道:“好久不见”,随后回答叶藏的问题:“今天在赛马场大挣特挣了一笔,当然要带她出来玩了。” 由里子是甚尔的新女友,某电器大亨的女儿,哪怕甚尔有正经职业,依旧会做小白脸,交有钱女朋友。 惠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甚尔从未把那些女人带到他面前过。 赌赢的甚尔异常豪爽,他拍拍叶藏肩膀道:“你们这桌的酒水我付了。” 叶藏知道他的习惯,又被甚尔借过不少钱,低头道:“谢谢。”也没推辞。 这幅姿态看在百合子眼中,分明是敢怒不敢言,爱惨了甚尔,她一时间责怪起自己,如果不是她,叶藏跟甚尔也不会相遇,他就不会陷入爱情的深渊了! * 叶藏这上演着大戏,牛郎店店长翔太却无力顾及,一方面,合格的牛郎不会牵扯进客人的是非,另一方面,他才接了一通电话,就立即外出,弯腰迎接港口黑手党的工作人员。 在这混乱的综漫世界中,横滨的治安不算太好,虽说设有警署,抢劫事件依旧频发。牛郎店与风俗街说是正经营生,过去与黑、道有说不清的联系,眼下他们也向本地黑帮交保护费,以求庇护。 “啊,今天竟然是织田先生来吗?”店长翔太看见织田作先松口气。中原中也御下算严的,也经不住下属收保护费时多讨口酒喝,以往负责这片区域的是森下,他开的酒太贵,偶尔替班的织田先生好,就喝蒸馏酒。 于是翔太招呼道:“进来喝口酒吧。” 织田作也没推辞,跟进来了。 吧台在店中心,经过叶藏在的酒台,叶藏跟百合子身型遮得严严实实,声音传入织田作耳中。 织田作随意招呼道:“你也在啊,阿叶。”声音宠辱不惊。 叶藏一愣,百合子轻声道:“熟人?” 叶藏同样小声回应:“是织田作。” 先前叶藏跟百合子说过了,漫画里的织田作有原型,他在离开百合子后跟织田作一起生活。 百合子听他说后来跟“中原先生”在一起,本能认为他跟织田作断了。 织田作问:“有朋友?” 叶藏看向百合子道:“可以吗?”见百合子点头,一把掀开帘子道,“遇见了百合子,你要进来坐坐吗?” 织田作说了声“好”,矮身坐进去,只留下店长翔太,在外眨巴豆豆眼,心说这事什么路数。 …… 跟织田作他们不同,虎杖悠仁等人是未成年,他们在牛郎店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放弃脱下校服混入其中,一行人坐到牛郎店对面的M记,借透明玻璃窗观察牛郎店。 风俗店附近有便利店跟速食屋,都是24小时营业,为工作人员服务。 咒术师体力消耗都大,一群人在M记干坐也奇怪,干脆各自点了套餐,一边吃一边等。 虎杖吃得是巨无霸,都是学生,不会“食不言寝不语”,把汉堡肉吞下后,他问:“为什么五条老师要跟叶藏老师去牛郎店啊,约会也不会去这种地方吧。” 禅院真希嚼嚼嚼:“五条老师做什么都有可能。” 胖达:“真希说得没错。” 虎杖接着问:“那叶藏老师为什么同意。” 惠发言了:“阿叶那种性格,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同意吧。”他犀利道,“五条老师能带他去牛郎店,就证明他不是奔着跟阿叶约会去的,简直像凑在一起玩闹。” 虎杖:一针见血! 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破案了。” 五条老师找叶藏老师告白只是因为“有趣”。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不就证明五条老师是渣男吗?!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想到了,禅院真希冷笑,狗卷不赞同地摇摇头,胖达坐立不安,就差为五条悟道歉了。 做得太过头了,五条老师! …… “阿嚏——” 五条悟猛打一个喷嚏。 他揩揩鼻子,万万没想到是学生腹诽他。 “没事吧,客人。”论颜值,他身旁倒酒的牛郎是这家店的top,长得还不错,可跟五条悟比起来又远远不如了,他在五条悟身边,笑得脸都要僵了,说梗五条悟也不接,帮他倒酒人也不喝,声音大了还会得到对方的“嘘”。 牛郎眼角抽搐: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五条悟:当然是来看修罗场的啊! 五条悟本没想到今晚能看这一出大戏,眼下他只希望阿叶的男朋友、女朋友齐聚一堂,让他窥探海王世界的一角。 五条悟: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甚至琢磨着:阿叶取向可男可女,论数量男却大于女,究竟是因为有气概的女性少,还是他更偏向同性? 五条悟想来想去,认为叶藏对性别是没什么偏好的,他纯看性格。 相方得给他安全感,就是那么回事。 * 织田作跟百合子相处得好,刚才与甚尔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一扫而空,甚尔路过时,叶藏紧紧握着百合子的手,就怕她一时冲动,跟甚尔吵起来。 那他刚才的卖可怜就全失效了。 百合子看他的模样,以为是阿叶不愿将自己的想法转述给甚尔,哪怕是他也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不让甚尔知道自己的孤注一掷的爱情,想完后,百合子对他怜惜更甚。 他们说了会儿话,百合子有意引导叶藏将之后的事,将甚尔撇至一旁。 眼下,百合子跟织田作各做沙发一角,叶藏夹在中间,福士翔太给织田作上了蒸馏酒,凭只言片语,他已摸清三人的身份,他憧憬地看叶藏一眼,心说这真是吾辈楷模。 ‘果然,柔弱系的男子更能激起保护之心吗?可他是非典型牛郎吧……’ 福士翔太已将叶藏视为自己的同行,不,以他的道行,简直是大前辈啊。 ‘不对,是取向狙击不同,他的涉猎范围包括男性,女性也都是社长,除非走他这条路,还是别学了。’ 他崇敬道:‘女社长与男性本是最难啃的骨头,他甚至跟黑、道的织田先生都有关系,他们还很和平,是如何做到的?!’ ‘太了不起了。’ 福士翔太不知道的是,更了不起的还在后头。 * 百合子跟织田作的对话很有成年人的风度,他们先说自己跟叶藏的生活经历,又提及各自工作。 百合子好奇道:“您在黑帮的工作,真的跟漫画一样吗?”那不就是前杀手了吗? 织田作摇头:“艺术是艺术,现实是现实。”很多人问过他这问题,早就有了标准回答,“我本是黑帮打手,已经金盆洗手多年了。”他说,“眼下常做文字工作,今天是帮朋友顶班。”他说,“以前的朋友还在帮派中,偶尔会替他巡店。” 百合子:“原来如此。” 两人又说叶藏的生活作息,百合子先抱怨:“阿叶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喝酒了。”织田作接上道,“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先前他离开酒精就活不下去。” 饶是阿叶听这种对话,都插不上嘴,做出慌乱且茫然的表情。 正当他们聊天之际,牛郎店内的top2罗曼对福士翔太打招呼,只说:“我出去抽根烟”,福士翔太想没什么,也就同意了。 谁知罗曼出门后便拐入店后巷道,鬼鬼祟祟打了通电话。 “摩西摩西。”电话通了,“太田哥吗,这里是罗曼,久疏问候。” 太田是中原中也的死忠下属,他从小看港黑片,最看重义气,对中也死心塌地。 他对中原中也的崇拜,堪称禅院直哉对甚尔,是激推毒唯。 先前太田就找过织田作的麻烦,认为他不应该跟教父爱上同一个男人(他不会直接找叶藏,要真吹枕边风就完了)。 织田作淡定地听完,只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也不管太田相不相信。 罗曼成为牛郎前是太田的马仔,他因打架不行,又长了张俊俏的脸才转行的,成为牛郎后也很受太田照顾。 罗曼做马仔时,曾见过叶藏,当时他还想,也难怪教父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的脸、他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 罗曼很难用言语描述叶藏的风情,他只能说那是“惹人怜爱的”“让人想保护的”。 太田听说叶藏不仅跟男人一起逛牛郎店,还左拥右抱,一手织田作一手女社长后出离地愤怒了。 “什么!”他腾地一声站起来,“竟然如此!” 罗曼恭敬道:“千真万确。” 太田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合格的下属本不该管教父的私生活,可教父分明是爱惨了叶藏,为他破例良多,不仅在漫画中抛头露面,还为他斥巨资建立学校,简直是被妖妃迷晕了眼! 若这样就罢了,竟允许他跟织田勾勾搭搭,这头顶上的绿帽,实在是……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长此以往,教父的威严定会因叶藏而大打折扣。 太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底该怎么做…… “我明白了,”他先对罗曼道,“这是重要的情报,以后再碰见那个男人,一定要告诉我。” 罗曼毕恭毕敬道:“这是当然的,太田哥。” 电话挂断了。 太田坐回位置上,望着门出神,他的视线穿透了门墙,已跃至几楼之外的首领办公室,这个点,中原先生一定在处理事物。 太田煎熬极了:要告诉教父这件事吗? …… 真人还是怕五条悟的,他跟太宰凑在一块,太宰用他卓越的黑客技术,黑进了牛郎店的后台,接管他们的摄像镜头。 “讷讷,几太,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先指百合子,又指织田作跟甚尔,最后点了下五条悟跟叶藏。 太宰轻快道:“在外人眼中,是恋爱关系。” “哎?”真人可爱地瞪圆眼睛,“人类的恋爱,不管男性还是女性,应该是一对一吧。” “爱上其他人就会招致憎恨,这个男人跟这个女人,他们彼此憎恨对方吗?”他说的是织田作跟百合子。 太宰笑道:“不,他们像尊重朋友一样地尊重对方。” 真人:“我暂时不懂,但似乎学到了很多。” 脑花:??? 你学废了。 第233章 第二百三二章 太田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向教父揭露叶藏出轨”的好方法,他嘴角带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已经联想到叶藏被教父赶出门外,中原中也变得更加英明神武的模样了。 就算再找,也不能找个这么会沾花惹草的,他可是男人,要是把教父当跳板,通向权力之路就糟糕了。 哎,如果教父的性向能改变就好了,起码也要留下继承人啊。 他都想到有中原中也脸的孩子骑在他肩膀上,叫他老爷子的未来了,想着想着,太田嘴角的笑容越发迷幻。 好在他很快清醒过来,先假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后又出门,径直往中也办公室走去。 太田到时,中也正好出来,太田立马迎上去道:“晚上有什么安排吗,教父。” * 对这称呼,中也一开始不适应,他曾跟叶藏说:“反正回去后首领还是森先生,听着教父,总觉得怪怪的。” 叶藏却劝说他:“对组织来说,上下级必须分明有度,如果叫中原先生,或其他称呼,则能体现出你是首领,是绝对的中心。”叶藏颤抖着睫毛道,“提前适应也很好。” 中也一顿,听出了叶藏的话外之意。 不出意外,等森先生退位后,港口黑手党的下一任首领会是中也。 对首领来说智力、武力缺一不可,此外就是帮派该有的仁义,从这角度看,森鸥外都不很合适,他太攻于心计,老派黑手党成员对他颇有微词。 中也不同,他长了张混血儿的脸,义气方面却像足了武士,只要当过他下属,便会对中也死心塌地,在叶藏日复一日的鞭策下,他智谋方面也不错,比其他世界的中原中也都成熟。 本来,中也就很聪明,说他不聪明是要跟叶藏他们比,那除了江户川乱步,谁都比不过他们了。 因此,他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森鸥外也有磨练让,让他接受对外事务的意思,尾崎红叶本就是元老,又是中也走上黑手党路的领路人,更是支持一手带大的孩子。 藏在暗处的魏尔伦干脆是他哥哥。 如此看来,中也即成首领一位,竟没有悬念。 中也知道这些事,又经过叶藏劝说,终于接受被喊教父,时间久也就习惯了。 * “安排?”中也有些诧异,“没什么特别的。” 太田又按捺不住嘴角的笑容了,好在他记得是在教父面前,硬生生将笑意压制下来,他说:“要不去参加河下的晋升宴?有您鼓舞,他一定会加倍拼命,为组织创造效益。” 河下是最近才被提拔为干部的中年人。 中也立刻反应过来了,是同级干部与下属的私人宴会,去妈妈桑那大玩特玩的那种,他委婉道:“这不好吧,本来是他们的场合,能好好玩闹一番,我去的话,河下也不能放松。” 上司还是不要插手下属的庆功宴为好。 听到这,太田的表情变得狰狞:“什么?!教父你到场就有人不能放松,那也太不知好歹了,教父前往祝贺分明是无上的殊荣,如果有人表达出不情愿,我太田第一个不答应。” 中也无奈:所以说,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 他拗不过老爷子,只能说:“这样吧,我去喝杯酒。”他又拿叶藏当托词道,“晚上跟阿叶说好要早点回家,吃晚场就不必了。” 他跟叶藏都知道黑手党内的桃色新闻,两人都习以为常,从文豪野犬的世界传到这,多少年了,能不习惯吗? 原本阿叶怎么想中也不知道,他曾经还提出过要澄清,不能让叶藏背负污名,阿叶搪塞过去,说“并不是什么污名”,还做出快要哭了的表情道,“中原先生比较吃亏吧,跟我这种人有染……” 总之,中原中也明白了,原来阿叶的想法尚未可知,对咒术世界胆子更大、鬼点子更多,甚至有些疯的叶藏来说,他乐得这些传播散播。 阿叶还曾经带着羞涩的笑容问他:“不觉得很有趣吗,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默认了这些流言——都是为了阿叶高兴,偶尔有不想去的酒局,就借叶藏的名义推脱,也很方便。 这是狡猾成年人的套路。 让中也没想到的是,听完自己的话,太田的脸即刻扭曲了。 中也奇怪道:“太田?” “不不不,没什么。”太田立刻端正表情。 他倒没想到是中原中也搪塞自己,只觉得叶藏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自己在外跟人鬼混,却让教父回家,竟如此有恃无恐,他太田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揭露他的真面目! 中也瞥了眼太田,正巧见他面目扭曲,他愣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心想‘太田脸色不太好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 牛郎店与妈妈桑开的夜总会都在风俗街上,新干部河下跟同僚讨论半天,准备在横滨的妈妈桑那喝酒,银座是更高级没错,可东京人看他们就像看乡下人,还没横滨的妈妈桑和蔼。 福士翔太的牛郎店也是横滨最好的,跟妈妈桑的风俗店排一块。 虎杖悠仁等还坐在M记,他们想一定要等到叶藏出来,不肯走。悠仁他们的座位巧妙,就在窗边上,将街道上互相搀扶的醉醺醺的大人收入眼底。 看着喝酒喝到坐在路边的上班族,他跟惠都变成月半眼:“真是可怕的大人。”比起可怕,说可怜更合适。 大约过了半小时,京都校的女生也来看,她们对修罗场很感兴趣,听里香转述完全不够,起码要听虎杖绘声绘色的直播才行啊。 庵歌姬也来了,要不是怕带坏学生,她都想冲进牛郎店围观了。 九点时,眼尖的惠捕捉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混在一群穿黑西装的大汉中,那群人的排场明显比上班族大,穿和服的妈妈桑带一群娇俏可人的女孩儿出来迎接。 惠喊了一声“乙骨前辈”,乙骨忧太确定道:“是河下先生。”他熟稔道,“听说河下先生升任干部,应该是带下属来聚会。” 惠不动声色地点头。 虎杖豆豆眼道:“是熟人吗,惠、乙骨前辈。” 乙骨忧太道:“是中原株式会社的大前辈,对我们很照顾。” 中原株式会社? 在横滨,惯有这商社名头的无非是…… 虎杖惊道:“黑手党啊!” 乙骨忧太点头道:“没错。” 他脸上照旧带着和蔼的笑容,笑容放在当下的语境,又显得又些可怖。 虎杖早就听说他们在为黑手党打工、祓除咒灵,也知道“与港口黑手党合作祓除咒灵”是他们的假期实践项目,可真见到…… 怎么说呢,还是很有冲击力。 虎杖凝视他们的背影,对惠正色道:“确实很不一样,连背影都带着股肃杀之气。” 惠说:“你看的是文职人员。” 虎杖豆豆眼:“哎?” 他说:“河下前辈管理组织内的账务,以前是东京大学经济院的高材生,被中也先生高薪挖来的。” “先前是职业经理人。” 因此河下跟太田等人格格不入,他甚至没看过火拼场景,与寻常职业经理人相比,也就心理承受能力更强。 虎杖略有些尴尬,把可乐吸得呲溜呲溜直响。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更让惠眼熟的轿车驶过。 惠眯起眼睛:这是…… …… 牛郎店内,织田作与百合子叙旧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他喝了杯蒸馏酒,跟叶藏点头:“我先回去工作,突然有灵感了。”跟百合子的对话激发他的创作欲。 叶藏也不觉得有什么,跟织田作点头说再见。 百合子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她想到自己将朋友略在一旁,同叶藏叙旧,有些内疚,便跟叶藏说去跟朋友说一会儿话,等会儿再回来。 阿叶当然是柔顺地点头,同意了。 百合子的朋友叫绘理,也是大型企业的女社长,她们还是女校的前后辈。类同的求学经历、相似的性格让她们成为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再加上两人企业涉猎范围不同,不存在利益冲突,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互利共存。 以上种种因素,让她们成为了情感上无话不谈的好友。 见百合子终于撇下她温顺的小情人,绘理的眼睛都亮了。 她可不是与朋友形影不离的电灯泡,粘粘怪,百合子不在,她就点了最帅气的,最符合自身癖好的牛郎,两人凑在一起玩互喂酒水的成人游戏。 ‘晚上百合子要不回来,就跟他去玩快乐球好了。’ 她甚至愉快地规划好夜晚生活。 绘理一心二用,她享受新男伴的温柔小意,思绪却早飞到叶藏身上。 ‘明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绘理喜欢英气男子,跟百合子过去口味差不多,百合子以前最爱的可是筋肉派的甚尔,跟叶藏是南辕北辙两个极端。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绘理描摹记忆中叶藏的脸,他精致的线条、欲语还休的神色,还有沁入皮肉的腼腆与羞涩。 在她看来,那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泛滥着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春情。 心思是纤细敏感的,身体是成熟的,容貌是秀丽的,他穿围裙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人妻’ 当然了,绘理就在心中想想,她还是很有姐妹情的,百合子既跟他有染,自己就要躲得远远的,为了男人跟姐妹撕破脸,犯不着。 可她依旧想知道,百合子跟叶藏是如何认识的,想听他们的爱情故事。 因此当百合子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遣走了牛郎,眼睛亮晶晶道:“他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说着伸出小拇指。 跟百合子认识很多年的都知道,她十年前是有过家庭生活的。 不是说领结婚证,是稳定的同居生活,每天上班都带精致便当的那种,听说对方还带着孩子。 当时百合子的事业还不稳固,她对会引起议论的情感生活讳莫如深,绘理听说过无数版本,有说她是跟筋肉男同居,也有说她偷偷养了小妻子。 现在看来,当时擅长家务,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应该是叶藏了。 绘理更在意的是…… “他好年轻。”她忍不住跟百合子咬耳朵,“当时他多大?有高中毕业吗?” 百合子艰难点头:“他毕业了。”心中偷偷加上两字“大概”。 仔细想想,如果对方没毕业,那阿叶人生中最初的恋爱与家庭生活,是与自己度过得,养育着惠的他提前成为了小妻子、小爸爸。 这一认知让百合子的心软得能掐出水,又产生了耽误叶藏的坏女人之感。 最大的错误是让甚尔跟他见面,他都变成甚尔的形状了。 想到这,百合子就深深地后悔了。 绘理摆摆手道:“你赶快去陪陪他,这么难得的时机,说不定能再续前缘呢。”她小声道,“这样的好男人,完全能结婚。” …… 等百合子回到卡座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完全被新男人霸占了。 听了好一会儿墙角的五条悟忍不住,一定要在故事中留下自己的姓名。 “哟。”他拿出最浪荡最有你的样子跟百合子打招呼,比活像初出茅庐的牛郎,但由于五条悟长得太帅,放外面能吸引一票小女生。 这却骗不了百合子,在她眼中五条悟太嫩了,而且他根本不是阿叶喜欢的类型,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不是。 阿叶喜欢能给他安全感的类型。 她跟五条悟直接变成了成年人的交际,百合子先递上名片,五条悟愣了一下也递名片,等回过神来已经在自我介绍了。 阿叶似笑非笑看一眼五条悟,又扭头对百合子柔弱道:“悟君是我的远房表哥,我们小时候一起生活。” “他对牛郎店很感兴趣才来的。” 五条悟听后睁大眼睛,活像被铲屎官欺骗的布偶猫,他以控诉眼神看向叶藏,心中大声抗议:“说好让我成为你的一条鱼共同演绎海王呢?你怎么就揭我老底了?!” 连总监会的老橘子都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好吗?! 刚才他甚至接到了五条家族老的焦虑短信,当然被五条悟无视了。 等过一会儿跟百合子混熟了,他们说好一起出去吹冷风,三人就先从牛郎店出去了,叶藏主动帮俩人买饮料,往便利店去了。在两人独处的场合中,五条悟提出问题,说他难道不像跟叶藏有什么吗? 百合子喝了点酒,也不顾日本人的委婉了,她摇头说:“完全不像。” 五条悟喵喵叫:“why?!” 百合子冷酷道:“你完全不是阿叶的菜。” 五条悟不服气:“那你说阿叶喜欢哪种?” 百合子摇摇晃晃地站着,视线在街上逡巡,忽然她的雷达响了,不知怎的黏在中原中也精致却充满男人气概的侧脸上。 他真是光看侧脸、站姿就知道是男人中的男人类型,非常坚定。 百合子伸出手指:“那是阿叶喜欢的类型。” 她强调:“必须要能保护阿叶才行。” “所以说你不行。” “要那样的才可以!” 五条悟顺着那方向看去,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百合子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叶藏的小声惊呼:“中原先生?” 在街角点燃一根烟的中也,随手接过他手上的便利袋,他用略带无奈的语气道:“少喝点,阿叶。” 他视线漫不经心地在百合子跟五条悟脸上逡巡,最终又回到叶藏脸上。 “别玩得太累。” 第234章 第二百三三章 虎杖等人如八爪鱼一般趴在M记的玻璃窗上,早已忘记遮掩自己的身形,庵歌姬的脸与禅院真依挤在一起。 叶藏、中原中也、百合子等人的修罗场太过明显,哪怕他们没听见一字,都能脑补出发生了什么。 偏偏还有惠做解说。 织田作进门时就有人扭头问他:“没问题吗?” 织田作、甚尔跟叶藏的关系是公认的秘密。 一开始知道的人不多,可这种桃色新闻,还是师长的桃色新闻,总能传进学生耳中,尤其叶藏还是咒术界的名人,等交流会结束,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惠扭头,不作回答。 半晌才吐出几个字:“织田作不在意。” “。” 胖达等人大为震惊,心说:这就是文学家吗! 禅院甚尔搂着新女友进去时没人敢看惠,就怕触碰雷区,可叶藏爱惨禅院甚尔的是御三家的人都知道,起码禅院家的人都知道。 禅院真依甚至听她爹禅院扇以嫉妒语气道:“那个废物……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吗?”说的是他当小白脸的事。 禅院直哉则公开表示:津岛修治道德败坏,身为男人不跟女人在一起也罢了,还不守男德,跟多人厮混。 当时禅院家的姐妹脑袋上都要打问号了,新说就他这种满脑子都是女人屁股,搞三妻四妾的封建男人,心中还有男德? 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等中原中也从轿车里走出来时,众人的眼睛都要脱眶了。 胖达问:“他们是说好的吗?” 虎杖也提出问题:“是那个吧,这是整蛊游戏吧,类似于《人间观察》中女朋友是极道大小姐那种。” 胖达作为时髦的熊猫,综艺一期不落,他立刻接道:“哦哦,那我看过,这期叫做当前男友遇见前女友怎么办吗?”他脑海中浮现五条悟对着镜头比v的不靠谱模样,发自内心道,“悟的话还真有可能答应《人间观察》……” 虎杖睁大眼睛:“真、真的吗?!”那被动成为嘉宾的叶藏老师也太可怜了吧! 庵歌姬不得不为五条悟正名:“五条那家伙确实有可能答应综艺节目,可总监会还横在我们的脑袋上,他们不会答应暴露咒术界的,政府也不会将五条悟的脸投在屏幕上,他对普通人来说保密。” 她别别扭扭道:“要不然,以他的模样,早就去杰尼斯了。” 这回不仅是虎杖,所有人都被惊动了,他们齐刷刷发问:“真的?” “怎么会扯到杰尼斯?!” 这家事务所在日本的名气太大了,除了真古板的老橘子,没人没听过。 庵歌姬别扭道:“那家伙跟夏油杰,他们是两个人渣没错,长相却能看过眼。” * 当年他们去银座执行任务,二人组中间夹了个尚且是学姐的庵歌姬,她到现在都记得,从四面八方向她投来的难以置信的、嫉妒的眼神。 肯定以为是她吊了俩帅气的高中生,一起出来约会吧。 庵歌姬恨不得对那些只看脸的时髦女大喊:别被骗了,这两个人渣除了脸一无是处! 等到中午时五条悟吵着要去最新开的可丽饼店打卡,夏油杰不喜欢甜腻腻的点心,却很纵容五条悟,答应陪他去排队。 庵歌姬在做任务时被气个半死,刚要走,就看见穿西服,颇有精英样的男人拦在他俩面前。 “杰尼斯?” “……两位的容貌是我见过……” 过一会儿又听见五条悟提高两度的声音,他兴致勃勃道:“杰,你想当偶像吗?” 庵歌姬听到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脑海中还浮现出喜爱的综艺上出现五条悟脸的模样。 救命! * “结果呢?结果呢?” 哪怕是京都校的学生也是第一次听庵歌姬说这事,纷纷问结果。 庵歌姬撇嘴道:“五条悟确实准备出道,至于夏油,他没这方面的想法。” “听说他兴致勃勃前往东京签约,可你们都知道的,未成年人需要家长签名。”日本成年是20岁。 禅院真希道:“五条家不可能同意。” “是的。”庵歌姬道,“就为了这事,五条家闹得人仰马翻。” 正说到这,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驶入风俗街,那车型实在不多见,听说山口组组长的座驾便是此车。 惠的眼睛多尖啊,他当然看见了,瞳孔如同猫一般极速缩小,心说:不会吧…… 当然了,本着最后的良心,他还是一声不吭,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惠甚至心虚地看了庵歌姬几眼,想他说八卦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真是太好了。 希望没有人注意到中也先生的座驾。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早上中原中也代替叶藏亮相后,二校的职员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更何况中原中也长相也出挑,气场别说一米八了,两米都有。 庵歌姬沉默了,像是卡壳的录音机,之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一群人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五条悟虚假的偶像生涯,却因看见了中原中也的侧脸而鸦雀无声。 中原中也不清楚他们搞什么滑头,也不知道叶藏在隔壁的牛郎店,他对视线多敏感啊,立刻回头,待看见挤在窗边的一颗颗脑袋后还愣了一下,随即朝众人点头,以示招呼。 非常得体,非常成年人。 庵歌姬喃喃自语:“他真比五条悟靠谱多了,一点都不像咒灵。” 乙骨忧太跟惠都同中原中也相处过,一众成年人中,他最受青少年崇拜,他们听见庵歌姬的话,还怪不乐意的,直道:“当然了,中也先生是中也先生。” 虎杖睁着豆豆眼道:“但是,中也先生来这,不太妙吧……” 他心说:他不会也要进牛郎店吧? 好在中原中也进的是隔壁的风俗店。 等等,这不是更不妙了吗?! 好在乙骨立刻道:“他进的是刚才河下先生他们进的店吧,应该是聚会?” 众人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松完气后他们又觉得不对,自己看戏是不是太真情实感了,竟然都担心叶藏翻车了。 又等了一会儿无论是禅院甚尔还是其他人都没出来,虎杖等人又议论:“还要等吗?” “要的吧。” 都看这么久了,起码等个结果啊。 过了一会儿,叶藏终于出来了,他还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是跟百合子五条悟一起出来的。 庵歌姬嘲笑道:“哈,那家伙,肯定是被识破了。” 立刻有人问识破是什么意思。庵歌姬多了解五条悟啊,她是第一个看破五条悟不是正儿八经求娶叶藏而是在玩的人。 庵歌姬心中冷笑:呵,他五条悟就算是要谈恋爱也该是跟日日夜夜粘在一起的连体婴夏油杰,叶藏根本没有拥有姓名,可见他就是恋爱游戏的。 庵歌姬越发认为,五条悟是玩弄人情感的人渣。 五条悟:? 她趁机教导女学生:“谈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像这种自以为是的帅哥只把恋爱当成游戏,分手时只有女生才觉得被玩弄情感,他们只会把跟你交过的过程当作谈资。” 西宫桃十分赞同,而禅院真希等人则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在场的男性没有一个敢说话的,都噤若寒蝉。 乙骨忧太认为自己需要为敬爱的师长正名,比方说中原中也、大庭叶藏,他艰难道:“也不全是吧,就像中也先生,他就很专一,叶藏老师的话,也没有玩弄女性的情感。” 庵歌姬犀利道:“他那样的就是中央空调,根本不知道拒绝,到头来如果想独占,不仅要跟同性对决,还要跟异性对决。” 她高声宣布恋爱观时,眼中熊熊燃烧着火焰:“爱情是独占欲,绝对不是分享!” 最糟糕的是祈本里香也跟着点头了,这一刻她跟庵歌姬成为了天然盟友,点头道:“是的,没错,正是如此。”她身为三校女生中唯一有恋人的纯爱党,说的话被奉为至理名言。 里香开口,乙骨忧太就不会说话了,他柔顺着眉眼,无论里香说什么都是至理名言,这就是纯爱战神的态度。 更何况,歌姬老师说得也不错。 看叶藏他们的模样,这则故事已走向结局,是不用再看了,问就是海王的胜利,所有的鱼儿都能和平相处。 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 “摩西摩西,太田先生。”罗曼看叶藏他们出去了,悄咪咪地跑出去跟太郎打电话,他到卡座旁绕了一圈,看见五条悟的手拎包,赶忙报告道,“他们出去了,估计是抽根烟,包还在这。” 太田作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压低声音同罗曼说话,他道:“稳住他们,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后,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男一女?真有兴致。 他太田今天就要让教父知道叶藏的真面目! 等太田回去时,中原中也正尴尬地坐在卡座上,身旁是笑到嘴角僵硬的妈妈桑。 妈妈当然认识这位横滨黑手党的龙头,她所在的这条街受到庇护,每年年会时,妈妈桑甚至会被邀请参加黑手党的年会。 她见过中原中也很多次了。 更知道他是好男人,有家室不愿出来喝花酒的那种,哪怕是对女招待都彬彬有礼,这幅作派惹得店里的小丫头春心萌动,有些更叽叽喳喳说着想一飞冲天。 对此妈妈桑只是冷笑,并且在中也把试图搂着他胳膊肘的女招待请出去时,自己得体地陪酒。 久而久之,能跟中也喝两杯的只有看清一切的妈妈桑了。 有一次她问手下的莺莺燕燕:“叶藏先生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们被打开了话匣子,讲叶藏先生多么体贴,他忧郁的气质让人沉醉,又有人说某位叫林檎的女招待最近与他走的很近,他们很快就要同居了。 妈妈桑接着冷笑道:“那样受欢迎的男人,不是你们能应付的。” 女招待们不服气,她们就像牛郎一样,能够同时给不少客人安慰,因此销量高的能收到铂金包之类的昂贵礼物。 但也有些人,是为了养有赌马爱好的男朋友,或者给牛郎提供高额花销而入行的。 妈妈桑宣布:“总之,离那个男人远一点,他对谁都是真心的,这才最可怕。” 将许多位高权重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自己还成为代理校长,分得权利,哪怕是手腕精湛的女招待都做不到,他真是万人迷。 这样的男人,只会让人徒增心碎。 * “久等了,首领。”太田推开房门时,中也明显松了口气,他甚至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眼太田,距离他去卫生间已经过半小时了,太田竟然如此耻辱的疾病吗? 痔疮、便秘。 河下的庆功会跟中也想的一样,因他在场,下属都不能胡天海地地喝酒、玩耍,他早就想走了,奈何太田说要跟他一同离开,中也只能等他,好在现在太田终于来了,他们能一同离开。 “走吧,太田。”讲完这句话,他对河下道,“失陪。” 下属中年轻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中放出光彩,仿佛在说“太棒了”,河下狠狠瞪了管理表情不到位的小年轻一眼,立即起身挽留道:“请再留一会儿吧,首领,招待实在不周……” 中也双手发搭在河下的肩膀上,止住他下滑的趋势。 “不,你做的很好,河下。”他严肃道,“之后也要像今年一样,为组织的存亡而努力。” 这时代剧一样的对话让太田感动极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能挤出几滴眼泪。 这正是他心中教父应该有的样子,智慧与义气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是黑道忠勇精神的化身,完美的主公。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中也先生就是完人! 他热情的视线戳在中原中也身上,后者几乎要打寒颤,他立刻松开河下的肩膀道:“那我走了。” 等出了风俗店大门,太田略作鞠躬道:“我去开车。” 中原中也刚想拦他,就发现下属一溜烟地跑了。 他有些纳闷本能觉得太田今天的举动不大正常,又猜不出他为何这样做。 ‘还有横滨校的小崽子们,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大对……’ 想着想着,中原中也干脆点了根烟,他平时是不抽的,并非叶藏不能闻烟味,是他担心阿叶闻到烟味,他也就抽了。 阿叶的身体不好,中也不在他面前抽烟,更不在他面前开心爱的美酒,就怕阿叶给勾出酒虫。 得让他少喝点酒。 叶藏身边的人,大都抱着这目的。 等到他见叶藏提着便利袋来自己面前,终于猜到发生什么事了,他随手帮阿叶提起不大重的袋子,忍不住看了眼百合子,这就是当年帮助了阿叶的女人,得好好感谢她才行。 顶着不远处庵歌姬等人诧异的眼神,中原中也走近微醺得百合子。 庵歌姬等人:他要干什么! 难不成要排除情敌?! 谁知中也从盒中抽出烫金名片,他跟迷迷糊糊的百合子交换名片,好脾气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可以打电话。” 他认真道:“感谢你对阿叶的照顾。” 五条悟睁大猫眼:什、什么!这就是阿叶的段数吗? 庵歌姬等人心急如焚:他们在说什么?不会吵起来了吧! 暗中观察的真人:这就是最上等的人类爱情吗? 第235章 第二百三四章 叶藏回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惠跟津美纪都住宿舍,开学后很少回他们位于海滨旁的别墅,自三楼窗口向外眺望,能看见蔚蓝的大海。此刻正值深夜,织田作抬头,便看见停靠岸边船杆上的闪光灯,多是红色,像点缀在幕布上的星星。 织田作抬头,便看到这一副景象。 他跟多数作家一样,到夜晚灵感爆棚,今晚跟百合子的对话,还有叶藏游刃有余的态度激起他的灵感,织田作想他能写一个不错的恋爱故事。 中原中也也没睡,他在一楼餐桌上办公,叶藏来时抬头道:“你回来了。” 他发现叶藏走路不太稳,脸上带着奇异的舒展神色,便立刻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藏身边,果然闻到了酒味。 “你喝酒了?”中也即不无奈也不严肃,只是随意问道。 “一点点。”叶藏用可爱的泡泡音道,“不多。”他对中也道,“我感觉前所未有得好,浑身上下都很舒服。” 他说这话时织田作正好从二楼下来,将叶藏的话收入耳中,他像在对中也说话,也像对叶藏说话:“阿叶已经有段时间不这样了。” 中也接话道:“遇见老朋友,喝一点也正常。”他说,“我去给他泡杯茶。”似乎想让织田作先照顾叶藏一会儿。 织田作应了声,跟叶藏排排坐在沙发上,像俩规整的幼稚园学童。 中也端着茶过来道:“今天究竟怎么了?” 以他的角度来看,今天异常玄幻,先有人通知他五条悟在横滨校门口捧着玫瑰花给叶藏告白,然后阿叶尴尬到逃亡火星,他代替叶藏出现,晚上工作还算顺利,可太田鬼鬼祟祟的,现在想来他是带自己“捉奸”的。 光想到“捉奸”这俩字,他就觉得头疼。 叶藏在沙发上舒展四肢,茶水让他全身上下都温暖起来,脸上泛着健康的潮红,整个人都泛着甜蜜的气息,就像一块美味的小点心。 “还不是悟君。”软绵绵的抱怨声都显得如此可爱,“都怪他写了古怪的剧本,还没跟我对台词。”他自言自语道,“算了,他就不是会按计划做事的人。” “我只是希望给总监会下一剂猛药,让他们更快行动,谁知道悟君会这么做。”他抱怨了,“好了,现在我成为玉藻前一样的人物了。”根本就是妖妃啊,靠蓝颜将所有大人物耍得团团转的那种。 他又想到什么,小心翼翼道:“不过,百合子是巧合,我跟她很多年没见了。” 中也很懂地点头:“我会派人保护她,确保不参合进总监会与横滨校的博弈。” 阿叶笑开了,他说:“那实在是太好了。” …… 第二天,叶藏的爱情故事已演化出无数个版本,当五条权一郎火急火燎赶到横版时,便为“五条悟自愿成为津岛修治第六位情人,昨天跟他多位情人一同度过激情一夜”的淫乱消息敲得头昏眼花。 横滨的歌舞伎町,与风俗店紧邻的牛郎店,多位情人出入,五条悟同女性情人同叶藏一起在街角,吸烟明灭不定的火光……以上词组构成了一系列的桃色故事。 五条权一郎是五条家的祖老、老古板,五条家现已是五条悟的一言堂,这些老古板管不了其他,将催婚五条悟当成事业,找一切机会给他看与之相配的贵女相片。 五条悟什么反应?看他自由自在的单身现状就知道了,他压根没点亮结婚那根弦,五条悟说我一心忙事业,咒术界尚未改革,怎能结婚? 他大手一挥,再多人喊都没用。 回忆过去逼婚五条悟的结果,权一郎脸都青了,他想:不结婚就罢了,现代的年轻人结婚年龄都池,不是厅内还出报道,说东京人平均结婚年龄三十岁多吗,他原本是老古董,这几年在家主(五条悟)的熏陶下懂得越来越多。 老家伙们时常安慰自己,家主只是没开窍,不必着急。 但若跟叶藏有什么关联,就大大地不行了。 权一郎痛心疾首:这就是鸟羽上皇独宠玉藻前,昏君之相啊! 绝对不可! 他先找到五条悟下榻的酒店。 五条悟很时髦,他对和式酒店不感兴趣,用他话来说,住和式酒店,为什么不住自己位于京都的老家呢。 因此他开的是洲际酒店的套房。 权一郎到酒店楼下时给五条悟打了通电话,后者接电话时挺急,权一郎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五条悟扯着嗓子道:“喂,权一郎叔,什么事?” 权一郎伴着一张脸道:“你在哪里?” 五条悟说:“神奈川,这里有特级咒灵,我在加班。” 这话让权一郎脸色好看了些,证明他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 权一郎知道五条悟连轴转工作,一天最多睡4小时,心中嘟囔着“总监会不是东西,尽压榨他们家悟”,一会儿又想“这神奈川不离横滨很近吗,怎么就让五条悟出马了?果然津岛修治包藏祸心,勾引他们家家主不过是为了多工具人罢了”。 他越想越气,心说:可恶,天与咒缚跟特级咒灵还不够吗?竟然要他们家的大宝贝,实在无耻至极! 叶藏:阿嚏—— 权一郎又说:“那您先忙,我听见了一些令人在意的传闻,不得来横滨一趟,等您回来我们谈谈。” 远在神奈川的五条悟一发赫将才出生的咒灵轰了个干净,他口中说“好”,随即挂断电话,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内心十分快乐。 现在五条悟的精神状态与平行世界手刃挚友的他并不相同,首先他与夏油杰还未走到那一步,其次因叶藏,总监会跟他所带领的新一代以及横滨成三足鼎立之势,总监会更提防叶藏,本着拉拢五条悟对付叶藏的原则,老橘子们对他态度还算不错,那群人连夏油都能从轻发落,更别说他了。 最后还有叶藏的术式性质问题。 叶藏的术式是个bug,哪怕是五条悟,在他面前都讨不到好,这还是他未展开领域的情况下。目前咒术界多数人认为,叶藏一定领悟了领域展开,领域往往是术式的进化版,他的领域覆盖面积有多大? 因此,五条悟不会说自己是最强,他有自己的骄傲,在有天然克星时,只能说自己的攻击力是强的,可最强,有叶藏在,他就不会那么自称,即便他以最强要求自己的。 没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他就快乐许多,更别说这次的海王剧本可是由他开启的,即便他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来自封建大家长的问候当然是体验环节中的一环啦!权一郎的出现让他高兴又兴奋,天呐,他也能被大家长逼问了,他说不定会对阿叶横眉冷对呢! 想到这,五条猫更加眉飞色舞。 完成任务后他立刻给叶藏打了通电话。 神奈川的特级咒灵是横滨方观测到的,原本准备让中也或叶藏顺路去一趟,五条悟说他瞬移速度快,就是10分钟的事,干脆跑了,他还能去神奈川排队买个点心。 叶藏接到他电话时还有些惊讶,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悟君,怎么了?” 就算他都没想到,五条悟的脑洞那么大! 于是听五条悟兴致勃勃道:“阿叶,我跟你说,权一郎叔来问责我了。” 听到这叶藏有不好的预感,他仔细回忆权一郎的模样,似乎是用下巴尖看人的御三家老橘子。 这时候来找五条悟,能有什么好事! 叶藏甚至想挂断电话。 只听五条悟说:“我们做一对苦命鸳鸯吧,阿叶。” 叶藏:“……” 一点都不想参与你的表演怎么办! …… 此时跟叶藏心情差不多的还有夏油杰。 他虽未参与五条悟精彩绝伦的表演,却被迫听了个爽,原因也很简单,总监会的老橘子根本想不到,竟有人跟五条悟一样戏精,不仅主动演“同性恋”还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只当五条悟真被叶藏迷惑住了,才会如此。 老橘子痛心疾首:“绝不可能是一日之事!五条悟必定被引诱已久!” “若要斩断情愫,必要追溯源头。” 有老橘子道:“津岛修治出于五条分家,他们一同长大,两小无猜,无法追溯。” 有人道:“异议,津岛修治极少来京都,他同年在津轻乡下度过。” “……那不就跟夏油杰一起吗?” “听说他们从小一同长大。” 老橘子们沉默不语,这听起来有点不对…… “也就是说。”忽有人出声总结,“津岛修治与五条悟跟夏油杰自小相识,眼下五条悟对津岛修治暗生情愫。” “那夏油杰去哪里了?” 华生发现了盲区。 “对啊,夏油杰,他应该知道什么吧?” “听说夏油杰跟五条悟当年为挚友,形影不离。” “庵歌姬汇报他俩带罪人津岛修治入东京校,严重违反条例。” 说到这,谁都觉得有问题,提出:“传唤夏油杰吧。” * 夏油杰:“……” “不,没有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他们不熟。” 他麻木地回应。 总监部的人不相信:“你当年同罪人津岛修治形影不离,一同来到东京才被发现是咒术师,怎会什么都不知道。” 夏油杰戴上痛苦面具:因为他们根本就没什么这是五条悟闹着玩的啊,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的沉默让总监部的人有了奇妙的联想,目前看来叶藏身上就像有汤姆苏buff,咒术界顶尖的人物没有不爱上他的,甚至连御三家都斩杀了两家,禅院直哉那封建直男都为他神魂颠倒,恐怖如斯! 与其为幼驯染的夏油杰会不会…… 总监部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又立马拿出专业素养安定心神,他强装镇定道:“既如此,你需要证明。”证明你真的不喜欢津岛修治。 夏油杰:“?” 我不知道五条悟喜欢叶藏为什么要证明,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 跟脑洞大开的老橘子们不同,羂索倒不相信叶藏的魅力,他情愿相信对方是有什么让人爱上他的术式! 又或者是他继承了有特殊能力的咒具?听说当年的文豪津岛修治甚至为咒灵所爱。 说到咒灵,他又不得不想到去横滨学习的咒灵之光真人,在与死屋之鼠的上司几太通话后,他又联络了真人。 “怎么样,在横滨学到什么了吗?”他问道。 真人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嗓音通过电流传递入他耳中。 他兴致勃勃道:“学到了很多,羂索!” 真人:“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比爱更加扭曲,更加有力的诅咒了。” 羂索大为震惊:真人竟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不愧是能触及人灵魂的咒灵,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学习力。 他欣慰道:“你能有这感悟,真是太好了!” 第236章 第二百三五章 吃着美味的小蛋糕,叶藏越发佩服五条卓越的搞事能力。 五条悟与他面对面坐着,胳膊肘支撑在平整的桌面上,嘟着嘴看他,抹过唇膏的双唇显得更加饱满,如同成熟的水蜜桃。 他说:“权一郎叔在酒店门口转悠,我猜总监部的老橘子会派人盯他。”他戴着高中时代的圆眼睛,苍天之瞳一闪一闪,漂亮极了。 五条悟怀着难以言喻的兴奋问叶藏:“要一起去吗?” 阿叶面上带着优雅的笑容,心说:去什么,去做一对苦命鸳鸯吗? 他委婉拒绝五条悟的建议:“不了,悟君,我实在跟不上你改编剧本的速度。”他又说,“权一郎叔年纪大了,别玩过头,悟君。” 真气出个好歹来,还得施展反转术式,得不偿失。 五条去撇撇嘴道:“切,好吧。” 送走五条悟后,叶藏在书房工作了一会儿,别误会,是他漫画家的工作, 第二部 漫画连载一年,情节进入第二个小高潮,无论再忙,叶藏都会完成每周的更新任务。 他甚至不需要责编催稿,简直是完美的漫画家! 画漫画的间隙,叶藏又接了通加密电话,是武侦宰打来的。 他们选择视屏对话,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穿一身白西装的太宰治跃然于屏幕上,阿叶看见他的模样,手指微做蜷曲,他像是承认不住眼前画面似的别开眼,羞涩道:“下午好,太宰先生。” 他真的很想说“下午好,父亲大人”! 太宰治端详叶藏,看他被洗至柔软的白色衬衫、纤细的骨骼、修长的夹笔杆的手指,与因羞涩而扑闪的睫毛。 太宰治意识到,他跟叶藏是决然不同的个体,尤其是恋爱上。 他也受女性欢迎,可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俊秀的外表、漂亮而花哨的语言,还有刻意的暧昧举止,爱上他的女性大多数清醒,知道那是一时的恋爱游戏,只有部分人陷入幻想,很难拔出,才会找他歇斯底里地哭喊。 这局面永远不会发生在叶藏面前,男人、女人都怜爱他,不忍他伤心、难过,更不愿意将自己丑陋的、疯狂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原来如此。”太宰轻声道。 “哎?”叶藏无辜地眨眼睛,似乎在表达疑惑,又或者他无时不刻展现自己的魅力。 太宰另起话题:“新送来的咒灵非常可爱,真能长大的话一定会给人类带来大麻烦。” 阿叶道:“是什么样的咒灵?” “跟人类一模一样哦。”太宰双腿优雅叠起,“应该是从人类对人类的憎恨中诞生的诅咒吧。”他说,“长得很可爱,有旺盛的好奇心与求知欲,还有……” “在折磨人类上有天才般的灵感。” “那可真糟糕。”阿叶的两撇眉毛垂下来,让他显得越发可怜,忧心忡忡的表情很适合他,看见的每个人都会想帮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可叶藏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 “离开前必须将他处理掉才行。”阿叶说,“不能给英子姐添麻烦。” 太宰轻笑一声道:“顺便一提,先前所说的‘隐藏在幕后的人通过怎样的方法将普通人改造成术师’已经有结果了。”太宰单手托腮,“真人,也就是我们天才的咒灵,他的术式非常有趣。” 他的食指竖在饱满的唇珠前:“可以改变人的灵魂。” …… 夏油杰身心俱疲。 老橘子的想象力与他们皱巴巴的皮囊严重不符,光是躲避他们的追问就耗尽夏油杰的精力。 他甚至希望叶藏早点联系自己,实现他们里应外合的计划,捉住试图夺取自己的身体的幕后黑手。 跟五条悟不同,夏油杰住的是和式酒店,盘星教教徒中不乏有权有势者,愿给他这教主最高等级的供奉,他居住的日式酒店甚至有私人温泉,借水管导至院落,泡温泉时还能欣赏院落内的美景,真是神仙日子。 他躺在榻榻米上放空心神,忽然,夏油杰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发现是未知来电。 接通后便听见熟悉的嗓音,是太宰治。 注意,不是叶藏,是漫画里的太宰,二者声线肖似,语气却全然不同。 “休息得如何,夏油君~”这荡漾的尾音,夏油君的称呼,不是太宰治还能是哪个? 夏油杰警惕起来,不复先前躺在榻榻米上的懒散姿态,直言:“有什么事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换个对太宰没滤镜的,怕是会耳朵酥酥麻麻,耳廓圈红得滴血,可惜在夏油杰心中太宰治与叶藏的可怕程度不相上下,无论他做出怎样暧昧的举动,如何和蔼,在他心中都是让自己放下警惕的骗局罢了。 阿叶战术后仰:啊这…… 太宰知道这点,也不跟夏油杰多费口舌,直接道:“若总监部催促你动手,可以顺水推舟答应了。” 夏油杰一愣:“这么快?” 太宰治留下暧昧不明的语言道:“本以为找出‘他’要很久……现已找到,就没拖下去的必要了。” 夏油杰以为太宰口中的“他”是羂索,便点头道:“我明白了。” 实际上太宰治口中的“他”是真人。 若要离开,当然要给英子姐留下更加安全易治理的世界,当然,在世界被穿成筛子后,这点已经不可能了,英子姐每天都过得焦头烂额,像另一个坂口安吾。 ……无论如何,帮她消除可能颠覆东京的敌人,总比放任好吧。 太宰想到满天飞的留言,玩心大起,故意拖长音对夏油杰道:“虽然……夏油君此刻答应总监会,定会留下暧昧的传言。” “这也算是为了大义的牺牲吧?” 夏油杰实在忍不住道:“这算什么大义?” 偶尔他会产生错觉,认为世界不该这样,他就应该跟悟分道扬镳,为了让自己走得更坚定一视同仁地消灭父母,无论是否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他跟悟只能留一个,另一个人背负着杀死挚友的罪孽走下去…… 这才是他的人生,跟他坚守的不能回头的大义。 他苦笑着想,浑浑噩噩,做事没绝对的自己不过是半吊子,哪有什么大义? 太宰像看穿他的一切想法,轻声问:“这样不好吗?” 他认真道:“平庸却没有牺牲的人生不好吗?” 夏油杰想: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那种人生虽好,却不是他追求的。 短暂的沉默足以将他的心声传递给太宰治,后者不由回忆自己的人生,与平行世界太宰治的人生,似乎在织田作死之前,他追求的也是死生之间的快感。 ‘这里的人似乎更看重理想、大义……啧,森先生、福泽谕吉还有菲茨杰拉德也不过是为了理想而行动,什么让全人类进化成术师、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还有还所有人正义,这都是概念,我们的世界里只有费奥多尔才会冒出如此想法,可见,这里的疯子太多。’ 太宰又想:‘如果不是阿叶在,这里绝对会出大纰漏。’ 某种意义上他尊重夏油杰的想法,但这既然跟阿叶的想法不符,当然是要帮助叶藏了。 抱歉啦,夏油君,虽然不符合你的期待,但成年人的平稳人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可是我跟阿叶热爱的人生哦。 以上想法太宰治并未告知夏油杰,他只留下一句:“加油吧,夏油君。”就匆匆挂断电话。 * 打完电话的首领宰起身,顺便收拾了放长椅上的便利袋。 走进位于京都的总监会总部,一路上有不少身穿死板黑西装的年轻人同他打招呼。 “下午好,阪口总监代理。” “下午好。”太宰报以轻快的回应。 路过其中一人时他还感叹道:“怎么了,伊知地君,脸色很难看。”他感叹道,了要合理分配时间才行哦。” 得到上级的表扬伊知地受宠若惊,他用真正崇拜的眼神看向眼前的男人,大声道:“是的,阪口代理!” 太宰笑了一下,黑框眼镜后的双眼弯成一条缝,他右眼下有颗泪痣,魅惑极了。 武侦宰忙着扮演陀思妥耶夫斯基,首领宰也没闲着,他在京都干了不少事,简单说来,他已实现普通监督到管理层的跨越,还愣是没被发现他是混入其中的间谍。 太宰在做假身份上很有一套,总监会对四国与北海道的管控不严密,他顶替了北海道的某新人监督,前往京都述职,在京都轮转期间因能力优秀而被留任。 在此期间他不眠不休地工作,堪称监督中的楷模,且从未给咒术师下过错误指令,跟他合作的咒术师存活率为100%。 哪怕是总监会的高层,也被他的工作能力惊到了,短期内一再提拔,眼下太宰已经成为了一众监督的偶像。 他没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经验,因此,太宰的一举一动都参考坂口安吾,包括“不下班就不上班”等,做派也充满官僚的威严,果然在总监会内混得很开。 现在,他只剩下…… “咚咚咚。” 他在实木门上曲指叩三下,随即双手背在腰后,平视前方,看他神色似乎有点清高,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坂口安吾看人时就是这副表情。 “请进。” 太宰目不斜视地进门,鞠躬道:“失礼了,加茂长老。” 御三家中五条家发展如日中天,可在总监部却没什么话语权,禅院家属于两面开花,跟总监部关系还不错,自己又有私兵。 与他们两家相比,加茂近些年在走下坡路,像是上天因他们家出了加茂宪伦这一逆子而惩罚他们似的,这些年族内一直没有天赋极佳的孩童出生,为了保证御三家的威名不动摇,他们削尖了脑袋钻营,不少人导向总监部。 羂索顶替的加茂长老,是早年脱离家族,独自走上协会晋升之路的咒术师,他因多次借用加茂的躯壳,又曾做过学血脉实验,对他们家的术式十分了解,在换躯体时首选加茂的人。 羂索道:“麻烦坂口君替我这老骨头跑一趟了。”他先前用过“坂口”几次,发现新升上来的监督代理是个人才,从不会对长老的决定做出质疑,哪怕是跟诅咒师联合都会做得漂漂亮亮,此外,他的眼中燃烧着野心,似乎想在总监会谋取一席之地…… 羂索微笑,想他这样锋利的刀,实在是太好用了。 太宰作任务报告,与诅咒师的交接情况、咒灵的搜捕量等等…… 夏油杰跟总监部达成合作,他可以负责牵制住五条悟,但总监会必须调走其他人,且横滨总攻击所需的咒灵不能他一个人出。 别说御三家,传承时间久的世家都有“地牢”,专门关二级及以下咒灵,这些咒灵是小辈的绝佳陪练。 这些咒灵难道不能用于百鬼夜行吗? “……情况就是这样。”太宰总结道,“现已准备完毕,随时能开始计划。” 羂索满意道:“辛苦你了,坂口君。” 首领宰:果然安吾的形象实在是太好用了! 坂口安吾:??? 别瞎说,我才没有野心勃勃! …… 权一郎穿着最正式不过的黑纹付羽织,拄着拐杖气势恢弘地坐在洲际酒店一楼大厅,等待五条悟。 这么一等,就从白天到了黑夜,在他快忍耐不住时,五条悟终于迈着长腿,提着可爱的小蛋糕进门。 他一眼就看见了五条悟的白毛,当机立断站起来,又用拐杖点了点柔软的地毯道:“悟!” 五条悟立刻换上臭脸道:“你还没走啊,权一郎叔。” 五条权一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绝不能生气:“我必须跟你谈谈。” 他说:“这么大的人,还没闹够吗?!” 五条悟睁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权一郎道:“你这是在侮辱我的爱情!” 他高举小蛋糕,对权一郎道:“你知道这小蛋糕是从哪来的吗?”不等权一郎说话,他就抢白道,“是阿叶给我做的!” 他痛心疾首道:“在五条家这么多年,我过这么多个生日,从来没有谁为我做过小蛋糕,只有阿叶……我不是在闹,他能给我的,你们都不能!” 权一郎气得眼睛都要脱眶了,什么玩意,家里的钱足够你买下全世界的蛋糕,你现在说因为他为你做小蛋糕所以爱上了他?! 男色祸国,男色祸国啊 第237章 第二百三六章 在总监会咒术师眼中,横滨交流会并不重要,它只是搜集情报的平台。 他们在开放范围将横滨校查了个底朝天,可惜的是,横滨校跟黑手党大楼毗邻,笼罩横滨校的结界、黑手党部队的咒具等完全搞不清楚,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所咒术师与普通人混居的学校罢了。 咒术师们:虽然早就想到了还是好不甘心! 若说有什么添头,就是叶藏的桃色秘闻。 有了五条悟当佐料,特级咒灵(中原中也)做陪衬,一时间,叶藏的汤姆苏之名盖过他的术式,当然了,总监会的老橘子没人相信他是纯爱党,在他们心中叶藏除了实力高深莫测外,还有操控人爱欲的能力,无论多强大的术式都会成为他的裙下之臣,成为他的垫脚石。 尤其知道他能平衡多鱼而不展开修罗场时,老橘子们纷纷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地想:妖妃祸国,国将不国啊! 因恐惧他对五条悟的影响增强,老橘子们迫不及待想挥下屠刀,无论如何都要剿灭横滨势力。 他们连夜开圆桌会议。 “听闻横滨有一支普通人部队……” 做报告的是太宰治,他手持平板电脑,一一解答高层的疑问。 “是的,规模有多大尚且不可知。”他汇报道,“值得在意的是,他们研究出了热武器咒具。” “幕后研发人许是六年前被驱逐出咒术界的西宫彻等人。” 西宫本是传统的咒术世家,他们家出过几位惊才绝艳的咒具师,西宫彻是这家的怪胎,从小在东京普通人学校长大,对现代热武器异常痴迷。 八年前他与一众志同道合的咒具师好友集结,研究咒力弹,两年后实验失败,神奈川的一小块山头夷为平地。 他因不规范持有强力咒具,被判十八大酷刑,逃亡过程中,西宫彻重伤三名二级咒术师,之后几年,再也没显露过踪迹。 记得西宫彻的人不多,为加深老橘子们的记忆,太宰还特地将对方当年的研究汇报一遍。 老橘子冷哼一声:“藏匿逃犯,罪加一等。” 太宰笑而不语。 有识货的老橘子藏在阴影中,捋着柔顺的长须道:“热武器咒具,能量产吗?” 太宰板着坂口安吾似的社畜脸,推眼镜架道:“十分抱歉,资料不足,暂时无法确认。” 羂索出来打圆场道:“量产的可能性不算大,若普通人也能对付咒灵,政府早就向我们摊牌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叫停项目。” 羂索用尽一切方法给叶藏上眼药,他意味深长道:“主心骨不在,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老橘子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这群人并不怕日本被颠覆,也不怕大灾变,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力,与咒术界内的党派政治,要不然也不会在涉谷事变后迫不及待处死跟五条悟有关的咒术师了。 横滨若量产热武器咒具,对国民安全是有极大好处的,可对他们来说咒术界的权威受挑战,他们不是唯一的救世主,这是老橘子不能容忍的。 横滨作为政府发展咒力的前线,必须捣毁。 又有人问:“夏油杰那里如何?” 太宰道:“关于这点……” 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夏油杰的通讯就来了。 老橘子们惊讶地发现,原本对攻打横滨一事不怎么热衷,能拖则拖的夏油杰一反常态地积极起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于是有人道:“你那里怎么样,加茂。” 众人看向羂索,先前羂索说联系了国际恐怖组织死屋之鼠,欲借助外部力量拖住横滨的势力。 羂索笑道:“随时能开始。” “既如此,不若早点行动。”老橘子一锤定音,“省得夜长梦多。” …… “百鬼夜行”是夏油杰长久以来的目标、夙愿。 他将其视为自己同咒术界、同五条悟的决战,倘若失败,那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最终结局——所有咒灵释放殆尽,死于五条悟手下。 是个不错的结局,不是吗? 然而,当以捣毁横滨为目的开始百鬼夜行,一切似乎都变了味。 他乘坐着大鹏模样的咒灵在横滨校降落,1v1的交流会刚刚结束,横滨有乙骨忧太这个大杀器,自然不会落败,祈本里香又是叶藏带出来的徒弟,智慧卓绝,两厢凑一块,当然不可能输。 赢比赛后,横滨校内的气氛依旧很好,三校学生凑在一会儿,其乐融融地讨论些什么。 夏油杰就是这时过来的。 他来时也很平静,穿着僧袍,还拎着中华街的烧卖,一副来探望子女的好家长模样。 菜菜子跟美美子优先看到夏油杰,朝他拼命挥手,喊着:“夏油大人!” 惠跟乙骨忧太等人看到他也没什么反应,他们看夏油杰次数太多,都快记不得他是穷凶极恶的诅咒师了。 虎杖等人不认识夏油杰,他们只从菜菜子、美美子口中听过此人的名字,两人将夏油杰塑造成了绝世大圣人,同龄人听了没有不说好的。 虎杖特别跟还在和庵歌姬寒暄的叶藏说:“叶藏老师,夏油先生来了。” 庵歌姬的脸色立刻变了,警惕着警惕着,还瞥了叶藏两眼。 阿叶:?? 看我做什么? 夏油杰先把烧卖递给菜菜子跟美美子,对她们说:“跟朋友一起吃吧。” 菜菜子她们欢呼一声,拎着烧卖走了。 乙骨忧太等人没跟着走,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夏油杰。 庵歌姬很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 夏油杰脸上带着教主特有的笑容道:“别那么不客气,歌姬。”他说,“我可是学生的家长,出入校园很正常吧。”话说着,他从袈裟里抽出空气清新剂在周围喷了喷,“如果不是阿叶,我真不想让菜菜子、美美子入读这所学校,到处都是猴子的臭味。” 平时在叶藏面前,夏油杰不怎么谈“猴子”,今天既然是来踢场子的,就要摆足了架势。 叶藏早猜到他来做什么,演得非常配合,他蹙眉道:“有什么事吗,杰君。” 夏油杰都要为他的演技点赞了,看叶藏的模样,将暗含的警惕表现得淋漓尽致,要知道,阿叶从来没有警惕过夏油杰,只有杰警惕叶藏的份。 夏油:等等,他的表情好像有点熟悉。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我脸上的表情吗? 发现这点的夏油杰窒息了一瞬,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对叶藏道:“确实有点事。” 庵歌姬更加警惕了,她党在叶藏身前道:“有话快说。”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很像犀利的兔美酱,“难不成你跟五条一样?”她脸上写满指责,仿佛在说“你们真是渣滓”。 夏油杰:更窒息了怎么办! 好在他表情没有崩,夏油杰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演完了最艰难的戏份,他轻描淡写道:“我准备发动百鬼夜行。” “在横滨。” 他以神棍特有的语气道:“请多指教,阿叶。” …… 英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来横滨了。 这多少有些怪,从英子竞选上议员的那刻起,她就想成为隔壁文豪世界“种田山头火”一样的人物,简单说来,就是组建对抗咒灵的队伍,分化总监会的权利。 但不知何时起,她的业务范围变大了,日本境内连续出现“替身使者”,东京首次发现新力量体系“死气之炎”,还有吸血鬼…… 英子:我穿越了吗?新力量体系是什么鬼? 她跟叶藏不同,没有“人间失格”的英子感觉不到世界的改变,只知道自己的工作量忽然翻了数倍,她立即派遣下属去接触替身使者,寻找“彭格列”的相关资料,每天过得焦头烂额。 好在还有叶藏能帮他分摊工作,从不要人担心的弟弟表示”横滨的工作交给我,英子姐只要等到最后结果就行了”,跟他打得火热的中原中也很有能力,先政府一步同意大利的黑手党们接触,还愿意共享关于替身使者与彭格列的情报。 英子:中也君真是有担当的男人! 她没想到的是,再次接到横滨的消息竟会是…… “夏油杰要在横滨发动百鬼夜行?” 英子的表情只开裂一瞬,随即恢复平静,她道:“稍等,我打几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直接去了叶藏那,拨通后英子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回事?” 叶藏直说:“英子姐你也听说了,消息传得真快。” 一听他的语气,英子就镇定了。 叶藏又说:“放心吧,英子姐,很快就会结束的。”他略作停顿,又以轻松的语气道,“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相信,直到我出现在你面前。” 这话让英子有些不安,她猜不到叶藏的举动,便直问:“你要做什么?” 阿叶道:“借此机会,实现长久以来的夙愿。” 英子板着脸道:“意义不明。” 叶藏一下子笑开了,他软声嗔怪道:“英子姐——” 英子表情不变,她说:“都这么大了,别撒娇。”这时英子又猛然插刀道,“难不成你这样向五条悟撒娇吗?” 叶藏像被噎住了。 “……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辩白道:“那只是误会!”他根本不想跟五条悟演戏! 英子又说:“昨天五条家向父亲致电,希望你能离开他们家家主。” 叶藏:“……认真的吗?”就算是他都没想到会有这种走向! 英子冷笑一声。 阿叶:“……我知道了。” 英子不轻不重地加上一句:“听说他们愿意为此付十个亿呢。” 阿叶:。 只要一涉及到悟君画风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第238章 第二百三七章 夏油杰的宣言并没掀起多大的浪花,咒术协会内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庵歌姬作为目击人,第一时间将夏油杰的打算上报协会,却没听见半点声响。 庵歌姬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哪怕她猜到了协会的打算,还是致电再度询问,结果…… “横滨?”监督彬彬有礼道,“很抱歉,那里不归我们监管。” 庵歌姬眉头一皱道:“总监会的执勤范围不是全日本吗?横滨在东京都市圈内,怎么会无人监管?” “事实上,横滨已经脱离了,”那人说,“不只是横滨,附近的神奈川县也是,我们的咒术师已经许久不在附近活动了。” “毕竟是政府直辖地,我们贸然出手会破坏部门间的平衡,庵咒术师应该明白吧?” 在庵歌姬心中,对面不知名的监督真是讨厌极了,她比眼高于顶的老橘子们还要让人不快,冠冕堂皇说着瞎话,就像是最讨人厌的政客。 于是她从牙缝里挤出几字道:“我明白了。”随后“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挂断电话后庵歌姬双手抱头,无声地发泄了一段时间。她走出酒店,专门找到在会议室加班的叶藏。 敲门进去后,庵歌姬发现,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横滨阵营的咒术师都汇聚于此,她进门时包括灰原、娜娜明在内的学弟们齐刷刷回头看向自己。 这让庵歌姬更加难堪,她忍耐了许久,还是沮丧道:“对不起,津岛。”她难以启齿道,“总监会……” 阿叶了然点头,温柔打断她的话道:“没关系的,歌姬前辈,你有这份心意便胜过千金。”他轻笑道,“更何况,先前横滨面临众多危机时,也是我们自己解决的。”他朝歌姬眨眨眼,又可爱、又调皮,“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掉,如何能与总监会摆在相同的位置呢?” 庵歌姬听他这“大逆不道”的言论,惊讶极了:“你是说?” “嘘。”阿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不知怎的庵歌姬注意到他饱满的嘴唇,与倒影自己图像的眼,无形之中她接了阿叶一记wink。 叶藏笑道:“可要帮我们保密啊,歌姬前辈。” “随时欢迎前辈来我们这里。”说着还眨了一记眼睛。 歌姬手忙脚乱地挥手,似乎想驱散叶藏带来的影响。 ‘可恶,他是有什么魅惑大招吗,完全抵挡不住!’ 歌姬的脸都红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她竟然感受到了叶藏的魅力,自己实在是太不知羞了! 她甩甩脑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对叶藏道:“总监会不愿派人,我以个人身份加入总没问题吧,还有五条悟,他一定愿意协助你。” 叶藏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歌姬前辈,恕我不能答应。” 庵歌姬一愣:“为什么?” 叶藏道:“以个人身份帮助横滨,意味着你未来在总监会不会有任何发展,甚至会被打入横滨派系,歌姬前辈也不想不明不白被派高难度任务,折戟于党争吧?” 庵歌姬哑口无言,总监会干得出这事,当年不就是,若不是有叶藏,灰原也…… “歌姬前辈。” 庵歌姬猛抬头,看见叶藏月牙似的笑眼。 “交给我吧。” 庵歌姬晕乎乎道:“好。”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几天后,接到的并非横滨胜利的消息,而是叶藏的死讯。 * 庵歌姬走后叶藏忧心忡忡:“杰君怕是与总监会联手了。” 灰原一愣:“哎?夏油前辈吗?” “怎么可能?!” 叶藏摆出张悲天悯人的脸苦笑道:“许是为了……抹除我吧。” “杰君终于下定决心了。”在说这话时,他用了如释重负的语气,可在外人看来,叶藏不过是强撑罢了,他的表情黯淡,人看上去可怜极了。 ——像被抛弃后咪呜咪呜请求着的公主猫。 “我还在一天,杰君就无法施行自己的计划,他很渴望跟悟君一战吧。”叶藏落寂道,“如果没有我,万事都能走上正轨,他已经无法忍受互相挟制的日子了。” 如果夏油杰在这,估计能喷出一口老血,他确实想对付叶藏,但哪怕是下手肯定也堂堂正正的啊,跟总监部联手胜之不武,像他这么注重仪式感的人会干出这种事吗?当然不可能。 而且他到底是为什么没动手啊,不就是打不过叶藏还要被日夜敲打吗? 七海听叶藏这番话,皱起眉头,直觉有什么不对,灰原等单细胞生物就不用说了,情绪被煽动起来,义愤填膺道:“夏油前辈,实在是太过分了!” 有咒术师插嘴道:“就这样你还叫他前辈啊,灰原?” 灰原立刻不叫了:“绝对不能让他得手,叶藏前辈!” 阿叶在心中悄悄吐舌头:‘对不起啦,杰君,暂时麻烦你充当反派,后续我一定会为你平反的,现在就拜托啦!’ 远处的夏油杰:“阿嚏——” 谁在喊我? 七海皱眉思考道:“在横滨发动百鬼夜行,具体会在哪个方向?” “夏油的咒灵操术只能在一地发动,如果能当是将他拦截住,波及范围不会很大。” 叶藏不置可否:“那是一般情况,娜娜明。” “正如我说的那样,杰君很有可能与总监会联手。”叶藏蹙眉,“那样的话,咒灵不一定会从一处出现。” 娜娜明道:“什么意思?” 叶藏叹了口气道:“娜娜明不是世家出生的咒术师,对他们的小手段不太清楚。”叶藏解释道,“不只是御三家,很多小型家族,为了磨练后辈都会设置地牢。” “地牢内关着许多二级咒灵,有时它们用于惩罚后辈,有时做年轻一代的对手。” 说到这,一直当隐形人的伏黑甚尔嗤笑一声,摆出不屑脸,会议室中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出处——禅院家,甚尔此时说话,无非印证了叶藏的话。 他接着说:“能捉捕并封锁大量咒灵,他们手上定有合适的咒具。” 娜娜明:“你认为世家会配合夏油的行动?” “大小世家都跟总监部走得很近,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叶藏道,“为保安全,我们要拉大防线,并尽量疏散人群。” “疏散条件?” “跟先前一样,市内发现了战时遗留炸弹。” 三言两语敲定了方案,又有人说:“中也先生一人就能扛起一道防线。” 叶藏此时不好拒绝,说中也肯定会被太宰先生挟制住,演戏就要演得像点,他点头,隐含骄傲道:“确实。”很相信中原中也的实力。 很快,他们讨论完了布防,并对夏油那的战力做估计。 灰原不知想到什么,踟蹰着举手:“夏油同学……我是说菜菜子跟美美子,她们怎么办?” 叶藏依旧带着悲悯的表情:“别让她们参与。” 他说:“别让她们知道。” “既不可能与杰君刀剑相向,又无法对同伴挥刀,让孩子做选择太残忍了。” 他眺望远处的海:“那霸怎么样?” “去那度过悠长的假期。” …… 再说五条悟,一番唱念做打成功让权一郎退却。 权一郎翘着拐棍,宛若斗败的公鸡,他灰溜溜逃回京都五条家,其余族老一下涌上来道:“怎么样?” “家主大人真喜欢上他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悟!他还没开恋爱的窍。” 权一郎耷拉脑袋,他脑后仿佛有雷达,回头对躲在木梁后的年轻人斥责道:“看什么看,早课做完了吗?” 一众白脑袋的年轻人做鸟兽群散,十一二岁的小毛头正属最跳脱的时候,他们又生长在五条悟的羽翼下,比其他御三家年轻人多了点朝气。 其中有个孩子叫五条阳,资质也很好,两手支在嘴边做喇叭状道:“权一郎叔,听说家主大人有了那个,是真的吗?” 权一郎额角立刻爆出十字,他咆哮道:“不可能,假的,快去做功课!” 五条阳嬉笑着跑开了,权一郎听见散落在风中的只言片语。 “肯定是……真的……” “不愧是家主大人,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听说是少见的美人。” “……男人?” 五条阳那跟五条悟出自同源的嚣张声线在权一郎耳边回荡:“男人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群老古板,家主大人这么时髦……” 权一郎又听他说:“我也要去东京上学。” 好在咒术师日日与咒灵打交道,筋骨强健,否则权一郎必定要被气个仰倒,别说是他了,其余穿着刻板和服的老人也跟权一郎反应差不多。 等将不成器的小崽子们赶走后,这群人忧心忡忡道:“这群小崽子最看家主大人,若开了这个头,上梁不正下梁歪,下一代能如何。” “且不少别的,阳这小鬼……” 权一郎于他们对视,立马明白彼此的意思,直言道:“必须拆散他们。” “家主大人一向是有主见的,我们越是反对,他越起劲,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权一郎在回家路上已有想法,此刻胸有成竹道:“我想好了,悟大人那不可入手,只能另辟蹊径。”他问,“你们知道津岛曾是五条分家?” 这群老家伙都清楚,他们还曾唏嘘过,先前津岛处处看五条家脸色,津岛修治取名不就是想出名咒术师讨好五条本家?当年津轻的土老帽都没资格进入五条家神社,哪知道会出津岛修治这一怪才,术式直接颠覆了咒术界现有的规矩。 一方面他们对外趾高气昂,说五条家的血脉就是好,津岛修治一个分家的都能觉醒强力术式,另一方面从被讨好者变为讨好者,位次颠倒,处处被分家压一头,他们也怪不好受的。 权一郎老神在在道:“我早打听过,津岛修治长于谄媚,靠俊俏的容颜笼络不少人,性格却懦弱,他的父亲很老派,最恐惧名誉受损,此外他的长兄长姐都任议员,不允许有任何丑闻。” “悟大人那里行不通,就从津岛家入手,让他主动离开悟大人!” 众人纷纷称好,只觉权一郎的计策妙极了。 之后前权一郎迫不及待致电在东北养老的津岛源右卫门。 他被子女架空久了,咒术界跟政界都插不上话,只在乡下养老,偶尔跟子女摆谱,一通训斥,听见权一郎的话,他脸都懆红了,一方面指责叶藏淫乱,愧为人子,另一方面保证要好好管教他。 权一郎满意极了,认为找到了正确途径,还居高临下说要补偿叶藏,给他们钱财。 源右卫门肯定说不要。 挂断电话后,源右卫门发了好大一通火,珍藏的瓷器都被他用高尔夫球杆击碎了。 等他冷静后刚想跟训斥叶藏一番,才发现自己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源右卫门脸挂不住,给文治跟英子打了电话,文治跟源右卫门关系极差,听见五条悟被叶藏勾引,就大喊一声“什么?那家伙竟然引诱我们家阿治”,急匆匆挂断电话。 源右卫门更生气了,他又打电话给英子。 英子脾气好,她开了免提,声音开到最小,等她估计着源右卫门骂得差不多了,才出声道:“父亲既然选择在乡下修养,就别管这些俗事。”说完后不等源右卫门发言,挂断电话。 英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补偿钱财…… 一个小时后,她接到了五条家的电话。 “十个亿让阿治离开五条悟?” 她面无表情道:“太少了,这贩卖得可是五条悟的爱情啊,要加钱。” 权一郎:??? 叶藏:?! 五条悟:对,没错,我的爱情就如此一文不值吗?你在小看谁 第239章 第二百三八章 英子的坐地起价行为让权一郎愤怒不已,他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不知羞耻,这就是津岛的家风吗?” 英子义正词严道:“慎言,悟君与修治是君子之交,哪怕是权一郎先生也不能侮辱他们的友谊。” 权一郎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那你有种不要收钱啊! 他没亲自跟英子打过交道,光凭英子冠冕堂皇的话就脑补出无耻政客的形象,小小年纪就有此功力,真是…… 权一郎道:“既如此,五条家要跟津岛修治签订契约。”他冷酷道,“内容是津岛修治绝不能跟五条悟有朋友以外的关系。” 英子说:“我答应你。” 权一郎还有点不放心:“你答应不作数,需要津岛修治……” 英子直接道:“安排人去横滨同阿治签订契约吧,省得夜长梦多,你们也想快点拿到保证不是吗?” 权一郎狐疑道:这么快就放手了? 他虽知道五条悟不着调,可自家的孩子在他心中就是个宝啊,再加上五条悟是实权家主,真真正正的天才,对权一郎来说,只有他们这些老家伙指责五条悟的份,外人万万是不能嫌弃的。 英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用极让人厌恶的漫不经心语气道:“阿治是好孩子,最听长辈的话了,更何况,悟君对他来说应该是友情大过恋心,否则他们早在一起了,真正让阿治放不下的是……”她巧妙地停顿。 “算了,不提了,让阿治离开他们实在太难了。”语毕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权一郎见她如此,更生气了,想“我们家主大人难道还不如咒灵跟天与咒缚吗?开什么玩笑?” 可他想,要是五条悟跟他们一样了,岂不是要跟叶藏成连体婴?成为他后宫中的一员? 开什么玩笑! 光想想那场面,权一郎就血压升高,五条悟跟禅院甚尔、织田作之助还有中原中也分坐在长条桌两侧,朝叶藏暗送wink。 他咬牙道:“让津岛修治准备好,我们立刻派人去定束缚!” * 于是,叶藏才部署完横滨攻防战就接到了津岛英子的电话。 对方以平淡语气道:“我把你的爱情卖了个好价钱。” 阿叶豆豆眼:“什么意思?” 不是我想得那样吧! 英子:“你去跟五条家的人定束缚,发誓以后跟五条悟不会有越过朋友线的情感。” 叶藏五味杂陈,半晌,他哑着嗓子道:“卖了多少钱,英子姐?” “真该让五条权一郎听听你此刻的语气。”英子点评道,“更逼真了,真以为你跟五条悟是一对苦命鸳鸯。” 她暴露真实目的:“那样就能卖更多钱了。” “二十亿。”她姗姗公布答案,“我都不知道你的爱情能卖这么多钱,还是虚假的爱情。” 她若有所思:“不对,中原中也在你身上付出的远不止二十亿……” “英子姐。”叶藏都害羞了,他略有些崩溃地打断英子的话,能让疯批状态的他露出如此失态表情的只有太宰先生跟英子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我跟中原先生只是朋友、搭档。” 英子:==。 谁家的朋友成日形影不离,动辄做对方的全天候保镖,打江山还不要回报的?你们甚至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却没成家? 她就差语重心长地跟叶藏说对中也君好点了,可想想,自己还是不要插入他们小两口的生活。 她话锋一转:“横滨都布置完了?” 阿叶打哑谜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英子嗯了一声问:“我可以把横滨交给你吧,阿治。”她说,“保护好自己。” …… 五条家的动作很快,他们有老资格的咒术师驻扎在东京,论辈分他是五条悟的爷爷辈,有资格代表五条家的老辈。 这人跟权一郎差不多,逮着叶藏定束缚时,表情凶恶极了,等定下束缚又如释重负。 阿叶蹙眉,一副惹人怜爱的踟蹰模样:要跟悟君说吗?他一定会捧腹嘲笑家中族老,至于那二十亿,他决不可能震怒,估计会喵喵喵大声抗议自己的爱情没那么廉价吧? * 与叶藏的通话只是英子繁忙生活中的一点调剂,挂断电话后她就马不停蹄披上西装外套,第一秘书贝茂早在门口等候她。 贝茂是津岛英子的幕僚,从她第一次当选议员时便伴随英子左右,他朝英子鞠一躬道:“行程已经打点好了。” “为保安全,本次出行选择新干线,已为您安排好座位,进入横滨后乘坐直升机前往公海与奥斯托洛夫先生会谈。” 那位名字一看就很俄罗斯的是俄国特殊防御部的部长,这部门跟英子管理的部门一样,专门负责管理能力者,世界融合前日本内有咒力,欧美及亚洲各国也不消停,俄罗斯的传说生物狼人年年肆虐,欧美还有吸血鬼跟怨灵,听说遥远的中华有妖兽跟仙人。 各国都有传说,并心照不宣不对外公布,防卫省甚至在研究全自动化咒力武器,外国也不知晓内情。 这才是诸位大臣不肯放过咒术界的原因,倘若掌握了咒力,就代表他们掌握了全新的武器制造法,若能炮制出“苍”等级的咒术弹,其威力约等于小半核弹,谁会愿意放弃? 而英子,甭看她是新部门的一把手,她的官位不在防卫省大臣之下,若她手段不过强硬,人脉不够广阔,早就被他人摘取胜利果实了。 听贝茂的安排后,英子点点头说:“就这样办吧。” 不知察觉到什么,她忽然回头定定看贝茂一眼。 “怎么了,津岛议员?” “没什么。” 英子不置可否。 次日傍晚,载英子的直升机降落于邮轮甲板,如果叶藏知道英子采取了如此时髦的谈判方式,一定会对她高喊“快逃”,这地点的文野味实在太浓了!一看就有什么计谋。 而且对象可是俄罗斯啊,换个世界不用猜,幕后黑手一定是好心的俄罗斯人,而在咒回世界,动手的可能是创立死屋之鼠的上司几太了。 英子与奥斯托洛夫谈论的是引渡条例,当然不是明面上的罪犯引渡,而是特殊的能力犯罪者,俄罗斯也有大量替身使者跟掌握死气之炎的人。 特殊能力者多了犯罪率难免上升,对毛子来说犯事后逃到日本还是挺方便的,别说是警方的,中原中也的手下逮到过几波偷渡客,当然,他们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在横滨发展的俄罗斯帮派,发现他们能用死气之炎后才感到大事不妙。 中也还是有点政治嗅觉的,通过叶藏告知英子。 英子的运气不错,中也抓到的偷渡人群中有俄国秘而不宣的大人物,组织多起恐怖袭击的那种,毛子警察急需将他捉拿归案,顺便稳定一波人心。 以此为渠道,日方起草了特殊能力者引渡条例,就差谈判签订契约了。 然而…… 后脑勺被枪口抵着都没让英子失去一贯的冷静,她冷眼看身后的“贝茂”撕下易容皮,又见对面的官员露出错愕的表情。 “上司几太”无比高调地宣布:“抱歉,本次会谈暂且由我们死屋之鼠接管了。” “好不容易逃到横滨的‘老鼠’可不能轻松被逮回去。”他伸出手指,羞涩地在脸颊上划两记,“先在横滨大闹一场吧。” 英子:。 #被平行世界的弟弟抵枪口是什么感觉# #你们又在演什么?# …… “离开之前,让我给你上最后一课吧,小真人。” 直至回到羂索身边,真人还心心念念“上司几太”要教给他的最后一课,眼下他正躺在榻榻米上喃喃自语道:“几太说的究竟是什么?” 羂索坐在他身前,通过咒具观望横滨事态,他所使用的类似于哈利波特里的双面镜,其中一面与他选定的咒术师相连,对方是他的人傀儡。 听见几太这个名字,羂索额头上的筋跳弹一下,他终于从真人那知道对方带他去围观什么了。 可恶,有空去看津岛修治的修罗场,不如想想如何将他置于死地啊!距离那么近还不被发现,不是很有暗杀成功的机会吗?! 他深深感到了死屋之鼠的不务正业。 下一秒,上司几太的邮件发送给羂索。 现在的羂索已经不是开始对科技苦手的他了,他利落地展开邮件。 看完半分钟不到的视频后他就笑了。 “真有他的。” 对上司几太大加赞赏。 真人嗅到他所爱的阴谋气息,立刻凑到羂索身旁,看见了被捆绑着的人质——津岛英子。 这画面很有意思,被左右切割为二,英子占据屏幕左半,右半的人羂索不认识,真人却知道,先前他在上司几太那看到过照片,听说是俄罗斯某一大帮派的首领,对方因政治因素滞留日本,他手下的人都掌握了气死之火。 “哎,好有意思!” 真人的脑袋凑近屏幕。 “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阴谋吗?” “利用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情感线条,原来如此……” 他兴奋极了。 羂索也赞许地眯起眼,想上司几太在行动力跟玩弄人心上真太有天分了。 轻而易举就制造了对立局面。 有这样的同盟,他怎么会失败? 远在公海的太宰:呵呵。 警告,你已经被太宰包围了! 第240章 第二百三九章 上司几太的威胁视频同时传至中原中也与大庭叶藏的终端,与恍然大悟的叶藏不同,中也着实没想到这是太宰的手段,打电话催促下属找寻俄罗斯帮派首领踪迹时,干脆开重力去找阿叶。 他从校门口匆忙略过,正巧碰上总监会的派遣咒术师,对方感受他身上属于咒灵的可怖咒力,又看他旁若无人冲进学校,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 现在的咒灵,也太嚣张了。 他忿忿想:不仅以人类身份自居,还谈起了恋爱,说到底不就借人类身躯的受肉吗?过得比我都潇洒。 就应该祓除! 中也可不在意,他三步并作两步蹿进教学楼,又在叶藏办公室门前急刹车,敲门后得到应许声才进去。 推门后发现娜娜明还在,叶藏对娜娜明点头道:“就拜托你了。” 娜娜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他甚至没看一眼中原中也。 娜娜明:打工人不要靠近修罗场,会带来不幸。 待娜娜明走后,板着一张脸的中也终于破防了,他面露焦急之色道:“阿叶,英子姐她……” 叶藏面露无奈之色道:“我知道。” 中也多了解阿叶,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没问题了,否则他一定会强撑镇定。 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逼迫自己冷静,纤细的神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 那脆弱的神色,多少有些惹人怜爱。 叶藏在中也面前还是惯会做出惹人怜惜的模样,他面带紧张之色,看看左右,像担心有人偷听似的,又凑近中原中也,颤声道:“那是太宰先生。” 中也一愣:“啊?” 叶藏悄声道:“是太宰先生绑走英子姐的,不用担心,只是要找个借口支走你罢了,否则百鬼夜行根本没法成功嘛。” 中也也配合压低声音道:“所以,我得去对付太宰?” 叶藏小声道:“随便拖延时间就行了。”他语气有些像哀求,又有些像博取同情的小动物,露出肚皮让人肆意玩弄。 “让我顺利‘死亡’就行了。” 中也听到这,脸色没有变好,反而不愉快地皱起眉头道:“别那么说。”他很少如此直白地驳斥叶藏,“是假死。” 他不想看见同伴的死亡,中原中也记得每一位死亡下属的姓名,他责任感很强,若有若无地将下属的死亡背在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指挥不利,若不是为提升下属的生存率,他也不用经常奔赴前线。 对下属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阿叶了。 “是假死。”阿叶顺着他的话说,“虽然很难……但我会好好保住自己的。” 他小声道:“就算是为了中原先生,也会努力活下去。” 中原中也面色稍霁:“那就好。” 他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对叶藏道:“我去准备了。”他说,“出了事,随时联系我。” 叶藏先乖乖道:“好的。”随后又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的。” …… 等中也从办公室离开后,叶藏立马换了副表情,简单说来就是先前表演过的“强撑的镇定”,神经大条点的会忽略他此刻的神色,神经纤细的、严谨的立马就会发现他的不对。 果然,在下午正常召开的战略部署会上,他撤掉了中原中也的防线。 灰原属于不太会读空气的健气系,直接道:“哎,为什么?” 更有好事者点头道:“果然,咒灵不可信任。” 娜娜明眼瞅着叶藏的脸又白了一层,忍不住出言打断:“情况有什么变化?” 他随即又唾弃自己多管闲事,没办法,叶藏身上“弱者”的的特征太明显,又或者他太会示弱了,让人忍不住多关照两句。 实际上这人的能力娜娜明还不清楚吗?某种意义上他比五条悟更强大。 或许不是最强,可对咒术师来说,他是无解的。 叶藏没说英子的事,只言简意赅道:“我们错估了杰君的势力范围,他不仅有咒灵手段,还有人。” “人?” “俄方的特殊能力者加入这场战争。”叶藏道,“他们能使用死气之火,有线人称横滨还混入了少量替身使者,情报真假尚不能甄别。” 听见死气之火与替身使者,有的人面露了然之色,随即表情更加凝重,也有人茫然看左右,像没听懂。 日本咒术圈还是挺封闭的,平民咒术师的工作往往之后机械祓除咒灵,他们都没受到完好的教育,自然没法开眼看世界。 叶藏不得不解释了死气之火与替身使者是什么,最后被理解为特殊的诅咒师。 娜娜明提出:“去跟五条前辈商量吧。” “他应该还不知道夏油发动百鬼夜行,知道的话,不会不参与。” 这是从夏油杰根五条悟宿命论角度考虑的,至于其他人则想,五条悟跟叶藏关系这么好,怎么会不答应,如果他加入的话,横滨方就拥有了“最强”,那还担心什么。 此时再拒绝就人设崩塌了,阿叶颔首道:“我已经联络了悟君。” 几乎他话音刚落,五条悟就冲了进来。 五条悟可是叶藏的同盟,知道阿叶的大部分小算盘,为了今天他苦苦磨练自己的演技,前几日他知道夏油杰要百鬼夜行,就在思索,自己究竟以怎样的表情面对阿叶更合适呢?是为爱痴狂不顾一切帮助叶藏,还是拿回与夏油杰宿命对立的剧本? 他也没想多久,自己这样英明神武的人,大事上是不会为情情爱爱所耽的,这时候跟杰对决更重要啦。 对着镜子调整过无数表情的五条悟冲进房间,带来阵阵低气压。 五条悟还穿着常服,鼻梁驾着小圆眼镜,旁人看他这模样,不禁猜测:他怕是来找叶藏的,却突然听说了百鬼夜行的事,甚至来不及换上高专的制服。 苍天之瞳中凝聚着风暴。 “把我也算上。”他沉着声对叶藏说。 五条悟话不少,可他此时一言不发,因为他的到来,整间会议室内充斥着山雨欲来的气氛。 灰原忍不住吞咽口口水。 叶藏轻叹口气,仿佛在说:我不想让你知道。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三日后夏油杰来临。 …… 晚上,五条悟的line如期而至。 阿叶早猜到了,虽然五条悟下午表演得很好,宛若影帝再世,他本体还是可爱的鸡掰猫。 鸡掰猫就是要逼逼叨叨、逼逼叨叨的。 羂索虽然很能适应时代,从平安京活到今天,可论现代科技,他玩转不够,起码做不成黑客黑进line的后台,更想不起来通过这种方式窃取情报。 咒术回战世界的最强黑客说不定是叶藏,他在文豪世界就是数一数二的电脑高手,做过多少窃取机密的任务,此外还有“智力巅峰”属性加持,没什么人能胜过他。 五条悟专门组了个群,把夏油杰跟叶藏拉进去,阿叶还时不时回他两句,夏油杰的话,成天都在潜水。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我的表情是不是棒呆了,阿叶 阿叶深知如何饲养一只鸡掰猫,他立刻夸奖道:“确实,悟君演技好得吓到我了。” 他夸得很到位:“悟君的眼中像盛满了暴风雨,就算是娜娜明君,看到那样的悟都说不出话来。” 娜娜明:?? 为什么要带我? 你礼貌吗? 五条悟挺翘的鼻子尖不断延长、延长,他摆出小夫脸道:“真不愧是我,哎,当年就应该出道当艺人的,现在也该红成国民偶像了。” 默默潜水的夏油杰:。 想什么呢你!真出道造成劣迹艺人了! 夏油杰以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叶藏跟五条悟一个吹捧一个应和,即便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也捂住额头。 半晌,他发了一句:都准备好了吧。 五条悟:就等着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吧,杰! 看着秒回的话,夏油杰嘴角不断抽搐,当教宗多年的涵养都克制不住他想跟五条悟斗嘴的欲望。 这家伙,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悟你现在已经不是最强了。 五条悟看见夏油杰回话,先兴奋了一阵,终于把杰炸出来了! 等看清楚他回什么之后又觉得,自己虽然对上阿叶还很难说,可跟夏油杰,必须让他知道谁才是弟弟。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认真地打一场了。 两人找回了高专时代的感觉,在line上互喷了好一会儿垃圾话,叶藏静静围观。 还好,夏油杰理智回来得更快,他想着不能跟五条悟互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智商都要下降了,勉强撇开话题道:你那里没问题吧,阿叶。 五条悟负责跟夏油杰正面对决,中原中也负责清剿横滨内的黑手党成员,聚集起来的咒术师们对付总监部跟夏油杰一同放出的咒灵。 然而,横滨咒术师的数量还是不够的,更不要说总监部这次出了大血,他们甚至弄来了特级咒灵,夏油杰为表诚心,也把“特级咒灵.化身玉藻前”添上了。 平行世界的百鬼夜行中,五条悟一个人祓除了绝大部分的咒灵,在这里,叶藏要承担相同的重量。 更不用说,脑花还有雇佣兵大套餐等着他。 如此声势浩大的百鬼夜行,只是为了击杀叶藏一人,真是主角级别的待遇。 叶藏笑笑道:安心吧。 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的打算。 对了。 他补充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相信。 五条悟:? 夏油杰:…… 这种说法…… …… 6月18日 上午10:00 “你也来了啊,真人。” 伪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武侦宰远离战场,身处神奈川区附近的露天咖啡馆,他身着显眼的白西装,一边喝咖啡一边同空白的座椅聊天,就像座椅上有人似的。 这诡异的场景劝退不少前来搭讪的年轻女性,最后太宰周围形成真空带。 坐在太宰手边的咒灵调皮道:“加茂根本不同意我来,偷偷溜出来的。” 他手平放在额前作眺望状:“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就算是近距离看看也很有意思。” 太宰轻笑:“你还真喜欢混乱。” 真人道:“这可是咒灵的本性。” “倒是你。”真人好奇道,“不凑近些吗,这么远,根本看不到吧?” 太宰双手交握道:“我坐在这,便能听见远方的信息。” 真人似懂非懂地歪头。 ”更何况,还没到我出场的时候。”他的笑容高深莫测。 “死屋之鼠是有信誉的组织,委托人的要求是至津岛修治于死地。” “他可不是好对付的,更别说他身边围绕着特级咒灵、天与咒缚,总要先消耗他们的力量才行。” “在以为获得胜利时给予致命一击,真是绝妙的佐料。” 陀思妥耶夫斯基善于阴人,却没有“给人希望再给予绝望”的恶趣味,然而太宰在行动时,却硬生生将自己塑造为恶趣味反派,单纯是他自己想这么干! 谁叫他是天生的黑手党,血液都是黑色的男人? 真人听见他的话,眼睛都亮了,比起读书学习,太宰在短时间内向他灌注大量知识,而且还都是他想学的,在他心中,太宰是他咒灵生涯的第一位导师。 他很佩服太宰,真人想,他一定要学得更加精深,进化得更快。 然后将这一切用于几太身上,这才是优秀学生的品格。 …… 总监会的地下室内,老橘子们汇聚一堂。 排除横滨势力是他们的共识,他们也从不吝啬表现态度,在咒术师眼中,横滨已成为一座孤岛,成为自治区,他们从不派人前往。 今日之后,试图与他们夺权的新势力将化为历史,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听百鬼夜行的实时播报,等待最后的结局。 总监会的监督是他们的耳目,由监督汇报战况,汇总梳理后再向他们报告,若想尽快得知最新消息,只能找统筹能力强的进行实况转播。 这工作当然落在监督中的新红人“坂口”手中。 老橘子们承认,坂口真是太好用了,咒力微弱仅能看到咒灵,有向上爬的野心,统筹能力出色,出身没落世家。 像他这样的,想要向上爬只能依靠总监会,真是再趁手不过的工具人。 “……特级咒灵.中原中也被俄方黑手党牵制于神奈川,他们掌握“死气之炎”,是与咒术不同体系的新力量。” “港口黑手党人手一反常态地分散。” “五条悟被夏油杰牵制……” 听到这,老橘子哼了一声:“五条悟,他是与总监会宣战吗?” “慎言。”羂索扮演的加茂道,“百鬼夜行与总监会无关。” “话虽如此,五条悟却不可能不止,他这公然反对的行为……” 首领宰无视他们嗡嗡的议论声,继续播报:“津岛修治位于横滨北部,此处共有一名特级咒灵与近千亿级咒灵,暂时分四波涌入。” “目前五条悟单日开领域最高纪录为四次,以此推测津岛修治的咒力量。” “此外,还伏击了大量佣兵……” 老橘子一听,这可太好了,天罗地网都布置下了,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 …… “差不多也到我出场的时候了。” 穿白西装的太宰这样说着起身。 真人还坐在他边上,他单手托腮,脸颊肉都被挤得肉嘟嘟的,他问:“接下来要做什么?”为了看上司几太行动,他甚至没去找乐子。 “普通的暗杀。”他望天道,“毕竟他的术式很特殊嘛,就算是真人君也没办法吧。” “这样只能用人类的手段了。” 真人脑袋旁的小灯泡忽然被点亮了:“是那个吧,枪!” 他觉得人类的武器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太宰道:“那只是一种手段,但我多半会用它吧。” “对人类还是热武器比较好用吧。” …… 京都 总监部 “已观测到津岛修治四次领域展开。” 伪装坂口的首领宰继续汇报:“五条悟领域展开一次。” “他与夏油杰分出胜负了?” 老橘子道:“胜者应该是五条悟吧?” “也是,津岛修治死亡后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最强了。” 首领宰:“暂时未观测到。” “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咒力冲击过强,无人能插入他们的对战。” “结果需要等分出胜负才知道结果。” 老橘子们很快接受了这点,那可是特级咒术师之间的对决,他们派去的耳目是有点不够看。 正当他们聊着天时,“坂口”的下一条通报来了。 他为了表现自己的惊讶,还略作停顿。 “报告,横滨校校长津岛修治身亡。” 老橘子们先一顿,充斥地下室的嗡嗡声随即变大,他们争先恐后道:“当真?” “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人能挟制五条悟了。” “他们本就是一派的,连分化的可能都无。” “哼,废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成功了,到底是凡人之躯,术式不如五条家的六眼。” 太宰道:“死亡原因……” “似乎是死于佣兵之手。”他立刻鞠躬道歉道,“很抱歉,暂时无法确定。” 隐藏在人群中的羂索狂喜:这样一来,万事就回到正轨上了!不枉他借助外国势力的力量,终于看见达成长久以来夙愿的曙光。 眼下需先去横滨,确认津岛修治的“尸体”…… 太宰:怎么死的?当然是我杀我自己了。 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章 津岛文治,男,38岁。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他眼前心虚笑的叶藏,板着脸的津岛英子与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织田作之助,被巨大的茫然击中了。 津岛文治先惊喜,果然,阿叶没死,他就知道那是诈骗电话,等冷静下来后他又想,看英子的表情估计她知道这事,所以是假死?可恶,为什么要瞒住自己,是嫌我的白头发不够多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思考到最后只剩下满腹委屈,文治瞪着一双狗狗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与其说担心,不如说被吓到心脏骤停吧。 回忆昨日,文治不禁悲从中来。 原本,他正和往日一样,作为人民公仆,矜矜业业在坐在厅内狭窄的办公桌后批改文件,为了国民生活更加幸福美满而奋斗,谁知内线手机忽然被拨通,看来电显示,还是极少拨打他电话的织田作。 文治当时心下狐疑,想得出了什么事才让织田作给自己打电话,便立刻接通道:“摩西摩西,这里是津岛文治。” “……” 谁知等待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文治有些生气,想织田组都这么大人了,不至于恶作剧吧,他也不像这种人啊! 可恶,人民公仆的时间很宝贵的!他还要跟文件山奋战呢! 他硬邦邦道:“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耳边传来织田作一声叹息。 他很难以启齿似的说:“阿叶走了。” “走了?”文治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离家出走?”他怒火更加高涨,想织田作怎么能欺负叶藏呢?离家出走得好啊,投入哥哥的怀抱,男人这种大猪蹄子,不值得信赖。 可恶,阿治是敏感的艺术家,感情也很纤细,像他这样的就应该跟温柔体贴的大和抚子在一起,织田作、中原中也,都是拱了白菜的猪。 他责怪道:“一定是你欺负阿治。”又说,“阿治我是了解的,他绝不会跟人红脸,离家出走一定是被逼急了。” 织田作听见文治的话,波澜不惊的心难得有些内疚,他甚至想:‘果然,不该答应。’ * 织田作很少产生“后悔”的情绪,叶藏先前同他解释半天,说找文治跟通报死讯是必要的一环,家中几个姊妹,文治情感最丰富,他若知道消息一定会如遭雷击。 脑花多谨慎,可肯定要多方核验叶藏的死讯,最好再亲眼看到他的尸体。 保不准他还监视位置等人的一举一动。 英子喜怒不形于色,人又神出鬼没,不好碰见,文治盯梢难度更低。 过分谨慎的叶藏道:“因此,通告文治哥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织田作想象,干脆答应了,他也没问为什么不让中原中也去说。 其实叶藏先找的是中原中也,后者难得露出抗拒的表情,仿佛在说:‘如果是阿叶你的要求,我就勉为其难去一下,但我是真的不想出现’云云。 叶藏看后也不忍心:‘中原先生实在不愿意的话,果然,只能拜托织田作了吗……’ 脑海中浮现织田作永远淡定的脸,阿叶想:‘织田作的话,一定没问题。’ 果然,只跟织田作说了声他就同意了,叶藏还感叹:“织田作实在是太可靠了。” * 顶着叶藏殷切的眼神,织田作勉强回道:“阿叶死于暗杀。”当然,你看他的表情,没有半点勉强的样子。 远在东京的文治瞳孔地震,强撑怒气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怒气冲冲道:“实在是太离谱了,织田作!我一定要跟修治说。”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挂断电话。 下一秒,他便胆战心惊地拨通叶藏的号码。 接电话的还是织田作。 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织田总负责收敛叶藏的“遗物”,没办法,中原中也顶着咒灵的身份,这时候他爱慕的“人类”死了,肯定控制不住咒灵的杀戮天性,要为叶藏报仇。 人类的规则毫无约束力,到头来只剩下报仇、报仇。 中也拿的是这种剧本。 挂断电话后,叶藏对织田作大加赞赏:“实在是太可靠了,织田作。”他眼睛亮亮的,写满对织田作的崇拜,“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织田作:“。” 叶藏:“我也不想瞒着文治哥啦,但没办法……对了,”他扭头对英子道,“麻烦了,英子姐。” 英子:“还没到我出场,文治的话,应该会先找你求证吧。” 话音刚落,织田作兜里的另一部手机也响了。 如果说中原中也是失去伴侣后暴怒的雄兽,织田作就是沉默的未亡人,叶藏居住在横滨,收养的孩子住校,他与织田作之助、中原中也同住,横滨黑手党的群龙无首证明了中原中也的出走,曾经温馨的三层别墅中只剩下织田作。 很多人不相信叶藏死了,前来拜访,织田作难得换下他的沙色外套,换了肃穆的黑西装,里外操持。 那些打到叶藏手机里的电话,也被他接起来。 * “阿治。”手机甫一接通,津岛文治就迫不及待道,“最近怎么样?听说你跟织田作吵架了?”他忍不住上眼药,“他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跟我开……” 玩笑还没说完,织田作就出声道:“文治先生。” 津岛文治一下子卡壳了。 他沉着张脸,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突然,电脑屏幕上跳出line通讯,津岛英子给他传来讯息。 织田作说的是真的。 阿治走了。 她还说:我已经到横滨了,你也来吧。 “文治先生、文治先生……” 织田作的呼声还在耳边萦绕,津岛文治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快昏倒了,又有一股劲撑着,告诉他不能晕。 在这状态下,文治完成了工作交接,秘书见他状态不对,不敢问话,只说”请什么假”。 文治浑浑噩噩的,只记得自己说了声“丧假”。 他出厅大门时,脸白得像纸,脑花早遣人守株待兔,目的不是袭击文治,只是看他状态。 等听说文治伤心过度、六神无主后,远在京都的脑花点点头,心说叶藏死亡的可能性大大提升了。 * 文治衣服都没来及换,直到横滨,他脑子还像一团浆糊,看着熟悉的三层小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毫无印象,大脑一片空白。 挂着“津岛”标牌的宅邸并不冷清,呆站在巷口的功夫,已走过两拨人,织田作站在门口迎接,他同那些穿黑西装的人说什么,有人进宅邸了,有人则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离开了。 如果穿西装的是黑手党人,他还能安慰自己,可惜文治看见了五条悟与夏油杰。 这两人的面貌,他一辈子也忘不掉,他对五条悟的印象停留在青少年时期,五条家高高在上的神子,活着的神明。 夏油杰是叶藏的幼驯染,当然,文治不会忘记送上自己案头的通缉令。 ——极恶的诅咒师。 这两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黑西装凑在一块,夏油杰本应穿盘星教教宗的五条袈裟,五条悟随便穿什么都行,就不该穿黑西装。 他长得太高,西装得定制,又不喜欢被束缚,上班族的打扮不适合他。 到此为止,文治终于有了点实感,他想,出事了。 至于出了什么事,又不敢说,怕说了就承认了。 之后几天的记忆一样模糊,面无表情的英子,痛哭流涕的爱子交替出现在他脑海中,还有面无血色的叶藏,他好像致辞了,又说了什么,却没有半点印象。 追悼会结束过后,他忽然攥住织田作的领口,看似冷静地问他:“中原中也去哪里了?” 在他心中,中原中也不是咒灵,是与他弟弟同居多年的伴侣,是人类,他为什么没出现?为什么只留下织田作? 织田作说:“他走了,可能去京都了。”他略作停顿道,“五条悟跟夏油杰去京都就是为了他。” 实际上根本不是! 这俩人清楚叶藏的小部分计划,知道叶藏没死。 短时间做戏还行,时间长了真忍不住对叶藏做出古怪的表情。 五条悟:办自己的葬礼耶,实在是太酷了! 夏油杰:奇怪,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极恶的诅咒师吗?我不应该跟悟对决后暂时退场吗?为什么我也要参加阿叶的葬礼还没有人来抓我,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常因不够变态与你们格格不入# * 百鬼夜行中,五条悟跟夏油杰本来战斗得正酣,他们打得激烈,双方都没留手,差一点点就要有性命之忧了,正当要下死手之际,不远处的尖叫声打断了二者的行动。 咒术师都耳聪目明,尤其是咒力强到他们这一等级的,五条悟跟夏油杰齐齐住手。 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五条悟的表情变得有些兴奋,夏油杰则变得古怪,后者喃喃自语道:“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假死?总不能是真死了吧。 他还顾及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五条悟就不同了,他嘴角不由自主上扬,想不愧是阿叶,这剧本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竟然假死了!超酷! 话虽如此,五条悟还是敬业地向夏油杰放狠话,随即飞速离开,顶上叶藏的防线,而夏油也做出伤重的样子撤离。 他望着蓝天,不由自主看向京都所在的方向:这样的话,幕后黑手会出现吧? 觊觎他身体的,幕后黑手。 以叶藏“死亡”为结局,横滨的百鬼夜行正式落幕。 …… “阿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初见叶藏文治什么都没说,他不顾自身形象,一个飞扑将叶藏拢在怀里,直接哭出声来,“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千万别吓大哥了呜呜呜呜呜呜。” 英子见怪不怪,也没变成月半眼,而爱子则理解得点点头,她才见到叶藏时也这反应,不过没有文治情感外露罢了。 此外,她在葬礼开始前也知道阿叶活着。 没办法,他们姊妹情绪都不怎么外露,只要作出隐忍的模样就够了,到头来还是文治感情最外放,适合迷惑敌人。 此外,他的演技好不好也难以评述。 叶藏好好安慰了文治一阵子说:“放心吧,文治哥,这样就差不多了。”他解释道,“藏在暗处的敌人或许很想来确定我的生死,可悟君在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我们的位置已经对调,他在明,我在暗,很快就能结束了。” 英子敏锐道:“结束?” 仿佛在问“怎么结束”。 叶藏原本的目的肖似文豪世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让世界上没有咒术师。 文豪世界有可能实现这一宏愿,是因为有“书”,可以通过许愿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可咒术回战世界没有“书”,这里也不是突然出现异能力者,从平安京时代起,咒术师就活跃于日本的舞台上,阴阳师、巫女、除妖师都是他们的另类名称。 建立没有咒术师的世界,可能性也不大,他能做的不过是放下人为干预,让日本变回原本的样子罢了。 跟其他国家一样,没有那么多的咒灵,也没有那么多的特级咒术师。 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日本进入全民咒力时代,真要成的话,国家会陷入混乱,对国民来说,简直是史诗级别的灾难。 在他理解了脑花的思路后,叶藏发现,本国确实存在重大漏洞,指不定全民咒力时代就降临了。 思及此,他的表情越发微妙。 叶藏打哑谜道:“或许在遥远的将来,国人还会面对这一危机,可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未来就交给他们吧。” “我所做的,不过是延长和平的时间罢了。” …… 百鬼夜行结束后五条悟还在横滨磨蹭不肯走。 咒灵还在祓除,却迟迟没去总监部报道,大有因叶藏死亡而后悔不已的模样。 伊知地都不敢联系他,只能短信发布任务,再替五条悟写报告,反正他以前就替五条悟写,现在工作也没增多。 其实伊知地联系过五条悟,虽然对方将他折磨得形容枯槁,但伊知地本人还是很崇拜他的。 他以后辈身份问候五条悟,后者强打精神回应他,伊知地从他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他的状态很不好,没说几句就匆匆挂断电话。 听说五条悟对谁都如此,五条家的族老也是,联系不上他,甚至要来问伊知地。 此刻伊知地已经听说了五条悟在横滨校对叶藏的疯狂追捧,他满脑子问号,想自己是不是跟五条先生太生疏了,竟没看出一点端倪! 他还自我唾弃了一段时间,想他当贴身秘书那么久,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实在是…… 然而,还没等他从阴影中走出来,就听见津岛修治死了,才被五条先生疯狂追捧过,与他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人死了! 伊知地立刻担心起来:五条先生的情绪…… 事实也就跟他想的一样,五条悟的状态糟糕透了,声音都没精打采的,这真是伊知地认识他以来最柔弱的五条先生了! 这时就别往他心上插刀子了,让五条先生好好休息吧。 * 五条权一郎,五条家的族老们也同时收到了叶藏死亡的消息。 “什么!” 权一郎的脸都要裂开了:“竟然死了?” 他才叫了二十亿怎么就死了! 权一郎想五条家是大族,万万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二十亿而已,给了就给了,但叶藏这么一死,他岂不就要成为五条悟心中的月光白朱砂痣?无论是谁,只要是后来的,地位不可能越过他。 更有可能,悟直接把一颗心拴在叶藏身上,非君不娶了。 这放在五条悟身上非常可能发生啊! * “阿嚏——”五条悟打了个喷嚏。 哪怕是最强,也是会鼻子痒的。 彼时他才挂断伊知地的电话,为什么那么快就挂断呢?因为他担心自己时间久了会露馅啊! 与夏油杰对决后,后者速速撤退,连五条悟都不知他去哪里了,再碰面就是两人穿着西装去津岛家开追悼会了。 他是真的佩服叶藏,要不是先前跟他见过面,差点被告别仪式中的叶藏蒙过去,他实在是装得太像了! 不管怎样,因叶藏逝世而悲痛过度的他迎来了少有的假期,最近没人敢打扰他,五条悟在家里打电动打了个爽。 就是没人陪自己联机,稍稍有些寂寞。 有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吗? 正当他这么想时,待机已久的手机终于来电了,一看还是伊知地打来的。 五条悟挑起半边眉头,兴致勃勃地接通电话,还不忘将语调调整至低沉。 “喂。”他沉痛道,“这里是五条悟。” “五条先生,总监部急救。”伊知地慌张道,“特级咒灵中原中也正在袭击总监部!” 第242章 第二百四一章 正当五条悟高呼“斯巴拉稀,这剧本实在太有趣了”并一溜烟冲到京都时,夏油杰正在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事情还要追溯到他跟五条悟对决当日,别看这两人嘻嘻哈哈,一片祥和,对彼此心头还是有些怨的,给他们打斗的机会,很容易就打出真火。 而在这场认真的比斗中,输的是夏油杰。 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咒灵数量在五条悟面前不值得一提,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终能打破百鬼夜行凝聚成的防御。 除非能够耗完五条悟的咒力,自己根本没有胜算,可要多少只咒灵才能耗光他的咒灵,他一天究竟能开多少次领域? ‘完完全全地输了。’ 到头来,心头只萦绕这一念头。 说自己输得心服口服,倒也不至于,夏油杰的心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这一次没成功的话,下一次…… 总要更将他逼至极限才行。 * 武侦宰找到夏油杰时,对方正一脸苦大仇深地复盘此次对决。 因夏油杰的表情太有趣,太宰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等无聊了才悄悄门框:“想什么这么入神啊,夏油君~” 他还特意拖长语调,非常恶趣味。 夏油杰回头看他,多少有些崩溃,“人间失格”的特性导致太宰在咒术师的视野中是隐身人,如果他刻意屏息,不想被发现,就算五条悟都难以观测他。 夏油杰平时防着太宰,会更注意些,可他没想到,对方才假死完就来找自己,难道不要扮演尸体吗? 非常不合理! 更不合理的还在后头,看清太宰骚气的打扮后,夏油杰下意识道:“衣服什么时候换的?”时间也太充裕了吧! 而且白西装?这么穿合适吗? 太宰只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道:“先跟我来吧,有件事,只有夏油君你能做到。” 后者其实不那么想动,他还沉浸在跟五条悟对决的余韵中不可自拔,可太宰来找自己,多半是正事,或许跟头有缝线的幕后黑手有关。 思及此,夏油杰不得不起身。 太宰带他从盘星教位于横滨的隐秘据点到港口附近的仓库区,路上意有所指道:“夏油君的术式是咒灵操术,虽是强力术式,却有暴走的可能不是吗?” 夏油杰已调整好心情,面带教主的微笑:“比如?” 太宰:“不能完全消化咒灵,就会被攫取身体,成为受肉对吧。” “杰君你、会变成受肉吗?” 听到这,夏油杰的笑容越发虚伪,哪怕他被五条悟打败,特级咒术师的骄傲也不容动摇。 “当然不可能。”他说,“还没有无法能收服的咒灵。” 太宰弯眼道:“这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太宰止步,对夏油杰道:“里面的咒灵就当我送给杰君的礼物了,他的能力非常好用哦,给我展现更多有趣的用法吧。” 说着便“哐当”一声推开大门。 被咒具捆得严严实实的真人“呜呜呜”出声,他连嘴都被堵上,看上去可怜极了。 太宰像玩弄老鼠的猫咪,踱步来到他身边:“结果还是没能逃走。”他说,“如果你逃走的话,应该会给我增添一丝趣味吧。” “可阿叶不会允许哦。” “真人君你的术式实在是太危险了,真让你逃出去的话,横滨一定会爆发大混乱吧。这里的横滨怎么样,我其实无所谓,可谁叫织田作在这,阿叶又很在乎英子姐的看法。” 他假惺惺道:“所以只能对不起你啦,真人君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毕竟先动手的可是你呢。” 没错,太宰一早就知道,真人一定会忍不住背刺自己,他特意留下隐秘的漏洞,就是等真人对自己动手。 太宰教了真人很多,唯独没有教他“节制”与“忍耐”,新生咒灵躯壳中藏着汹涌的欲望,他根本不会克制。 更何况,真人不认为自己会输,他天然克制一切人类。 ‘想知道,几太君的灵魂是什么样子?’ ‘一定比寻常灵魂璀璨吧?’ 然后他就被太宰捉了。 太宰的恶趣味实在是太足了,他就想让夏油杰狠狠地吃惊,因此解除了真人嘴上的封印,对夏油杰说:“送给你了,夏油君。” 真人看着夏油杰,忽然认出来他是羂索心心念念的绝妙躯体,他对太宰道:“哎,几太君,这是那个嘛,背叛?” 这么说着,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对真人来说背叛是人类的天性,就像他想背刺太宰一样,失败了只是技不如人。 “这么说可就太言重了,真人。”他摇摇头道,“这只是简单的计谋而已。”他说,“连我究竟为了谁服务都弄不清,怎么能说是背叛呢。” 真人恍然大悟:“所以说,就连你都被津岛修治迷得团团转吗?” 夏油杰听到这,雷达忽然立起来,什么叫被津岛修治迷得团团转?他本人不就是津岛修治吗? 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太宰意味深长道:“我一直为阿叶所着迷。”留下这句话后他扭头道,“拜托了,杰君~” 太宰都喊他夏油,叫杰君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夏油杰敢怒不敢言,他将真人捏成团,吞进肚子——过了这么久,他已经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吞咒灵球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里因素,总觉得真人的味道比其他咒灵更恶心。 等消化完真人后,夏油睁大眼睛,这术式……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太宰。 太宰道:“还记得阿叶跟你当时的讨论吗?那么多沉睡不醒的人就近是被什么诅咒了,你理想的另一面,让世界上充满咒术师……” 他轻笑道:“有了这术式,一切都是可能的,不是吗?” 夏油杰甚至没多思考,就拒绝了太宰的提议,他说:“不,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对我来说,先天的咒术师与后天并不相同。” 他想保护的只是被欺压的同类罢了,至于为什么会演化成种族灭绝者…… 太宰笑道:“所以,你根本没想好嘛,无论是你理想的最终演化形态,还是成功率。”他说,“这也是咒术师的特性就是了,一根筋地实现自己的梦想,固执又容易崩溃,咒力对人的影响真恐怖。” 夏油杰不置可否。 “你获得了这一术式,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他饶有兴致地询问夏油杰。 “我不准备做什么。”他说,“或许在未来能找到更好的运用方式,现在的话,暂时将他们的术式封印吧。” 太宰不知道是满意这个答案还是不满意,他笑了好一会儿道:“那可不行。” “你还得配合我,演一出戏才行。” …… 中原中也对总监部动手在羂索的意料之中。 用他的话来说,咒术师的执念是很恐怖的,咒灵更是如此,他们干脆就是执念的集合体嘛!虽然不知道中原中也这一咒灵是怎么诞生的,可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对叶藏异常在意,简直是为爱情而生的咒灵啊! 羂索内心嘲讽总监部的老头子,这群朽木,连如何处理眼下局面都不清楚就忙着内斗,果真命不如权术?不,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想到这发展。 而且五条悟真的会帮他们吗?未必,只要是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叶藏的死亡有老橘子们一份功劳,五条悟即然爱叶藏爱得深沉,肯定会向老橘子们发难。 愚蠢至极。 他又想:如果没有愚蠢的总监部拖后腿,他或许真不能奈何叶藏跟五条悟,某种意义上也要感谢他们。 这样想着,他就准备脱离加茂族人的躯体,重新换一具身体围观中原中也大闹总监部了,他可不想被拉下水。 他不是很在意真人,羂索想得很好,他大可以换身体后再去接触真人,重新对他教育一番,羂索很怀疑上司几太教了他什么,或许是他太敏感,总觉得真人的成长跟自己想象中不适合一样。 “哟,加茂,我回来了。” 他刚想完,真人就推开大门,看上去相当凄惨。 不是说他断手断脚,是真人的身体缩水了一圈。 羂索道:“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伤得很重。” 真人说:“差点被几太削成人棍,只能缩小身体重新捏躯干。”他说,“多亏了几太君,又掌握了新的术式应用。” 明明被打得很惨,却一点都不愤怒,眉梢间跃动着愉悦。 “杀不死我的,都会让我更强大。”他歪头道,“我真喜欢这句话。”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他眼中跃动着愉快的杀意。 羂索对真人很容忍,他的大业可要靠真人实施。 当然,眼下可不好跟真人拖下去,他要在中原中也来之前脱身。 就算摆脱不了真人,也要把他一起带走才行,要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先走吧,真人。”他的姿态一如既往优雅,“这里很快就要变成战场了。”说着往门口走。 谁知道…… “走不掉了哦,加茂。”与他错身而过的真人冷不丁道,“这是一场面对你的围剿。”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行动。 羂索当时一惊,向反方向避开,真人的术式对一切人有效,他说只有脑花却没有脱离人类的范围,要是被真人碰一下,就真完蛋了。 可背后…… “发生什么事了,加茂先生?”来的是坂口。 羂索一阵绝望,就算是坂口也没用啊,他又不是强大的咒术师,来了不就一起死的? 他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当挡箭牌了。 抱着多一个挡箭牌的想法,羂索向坂口伸出手,主动握住坂口的手。 后者露出了让他格外熟悉,又有些惧怕的笑容道:“这真是,辛苦你了。” “我抓住你了,不知名的脑花君。” * 失去术式的保护,脑花立即失去活性,这可是千年的老古董,没有烟消云散就算不错的了。 首领宰摘下眼镜半是抱怨道:“加了这么久的班只为封死脑花君的最后一条路,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他随即又吐槽道,“安吾是超人吧,这样濒死状态的长期加班……啊,我知道了,他是有什么信仰对吧,譬如我的爱人是国家,要为保护国民欢笑而奋斗之类的。” 武侦宰带着目瞪口呆的夏油杰从门口走进来吐槽道:“只有你没资格说这句话吧,前辈。”他假惺惺道,“我可是听说了,三年不眠不休,为港口黑手党鞠躬尽瘁,真是太让人感动了。”说着还假惺惺地抹了把鳄鱼泪。 “比不上你,亲爱的后辈。”首领宰嘲讽回去,“听说你为洗白身份跟异能特务科做交易了?竟然没被压榨成安吾的形状,真是……” 夏油杰看着他俩斗嘴,已变成了薄薄一张纸片人,他的五条袈裟都褪色了,人只有薄薄白白的一片。 夏油杰的联想能力是很不错的,再加上太宰给他留了那么多的漏洞,从一开始的白西装到现在的斗嘴,“坂口”摘下眼镜后的脸跟叶藏一模一样,只是稍显成熟。 一时间他脑海中想过无数离谱漫画跟轻小说的名字,包括《我画的纸片人活过来了》《穿越时空来找你》《平行时空的我是魔王》《三胞胎的禁忌XX》…… 打住打住,都怪叶藏的日常太里番,都让他想到不太妙的剧情了。 夏油杰说话时声带都在颤抖,他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首领宰轻柔道:“正如你想的那样,我们都是阿叶画的纸片人,被赋予了生命。” 武侦宰故作惊讶道:“难道不是平行世界的我们相聚于此吗?” 夏油杰:……到底是什么! 他找重点道:“也就是说,你们跟阿叶是不同的个体?” 首领宰:“对哦。” 武侦宰:“有没有很惊喜呢。” 夏油杰:惊喜没感觉到,倒是明白世界快毁灭了。 相信看过叶藏漫画的人都知道,三个形态各异并且齐心协力的太宰意味着什么。 他们世界没有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有谋而后动但智商跟世界巅峰太宰治不在同一平面上的脑花。 正常人没有谁能立刻利用过往对话即性创造加密暗号吧?太宰的智近似妖漫画作者没给出理由,更没给出他推导的过程,可在现实世界他的智慧被合理化了,仿佛全知全能的神明。 夏油杰得承认,曾经五条悟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具有神性的。 现在神性大打折扣。 太宰也有神性,他的神性跟五条悟不同,他有自毁欲,因此更加危险。 于是夏油杰问:“你们想做什么。” 首领宰跟武侦宰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当然是实现阿叶的愿望了。” 首领宰留下一句捉摸不定的话:“真想看看阿叶醒过来后用脚趾抠地的羞耻样子。” 说完后,头顶传来“轰”的一声,夏油杰抬头,只听武侦宰道:“黑漆漆的小矮人已经到位了。” 首领宰慢条斯理地坐下,并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 他委托人在总监部的监控系统设置后门,等的就是这一天。 首领宰:中也的黑历史,一定要录下来www。 回去后必须给我们那的小矮人看! 中原中也:??? 第243章 第二百四二章(正文完结) “阿叶。”中原先生露出了可爱的表情,“真要这么做吗?” 叶藏看他苦恼的模样,心中高呼卡哇伊,越稳重的男人展现出局促不安的一面就越让人心动。 中原先生一向以可靠形象示人,再苦再累也不会喊一个字,从不对外表现自己的崩溃。 这样的男人,露出踟蹰的、犹豫不决的神情,真是美味得不行。 阿叶心中闪过各种念头,面上却为难道:“可中原先生的行为得符合咒灵的逻辑。”说完这句他又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如果中原先生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去想别的办法。” 中原中也被他吃得死死的,这一轮以退为进让他直接破防。 他狼狈道:“不,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他自我唾弃了一番,对啊,没错啊,叶藏早就跟他说好了,临头自己却在矫情,像什么样子! 可那人设也太羞耻了一点……为爱发狂什么的…… 中也下定决心,到时他就伪装成开污浊的样子,一言不发,有没有为爱看不出来,发狂是肯定有了。 至于为什么不真开污浊,阿叶可不在京都,那里虽有两个太宰,却都不是他的阿叶,中也不信任他们。 阿叶看着狼狈的中也,睁着狗狗眼道:“那就拜托你了,中原先生。” 他还打气道:“我相信你。” 叶藏以前不露狗狗眼,他掌握不了度,可从他近距离观测过文治的狗狗眼后,便掌握了这一技能。 这下哪怕是首领宰都不会轻易拒绝他。 当然,这是一个比方,像织田作,他们本就不会拒绝叶藏,首领宰对他又充满怜爱。 对首领宰来说,叶藏是“奇迹”。 真正对狗狗眼起效的,应该是夏油杰吧?有那么一两秒钟他会忘记叶藏的可怖。 夏油杰:?你礼貌吗? * 答应叶藏后,中原中也就从横滨消失了,他目的明确,单刀直入,杀入京都。 中也上新干线都没费什么心思,他换了身低调的打扮用假身份来到京都,期间他注意避开摄像头,确保无人拍见自己的正脸。 总监部比陀思妥耶夫斯基好对付太多,他们能驱动咒灵、使用术式,可中原中也能用异能力,强度上谁都赢不过他。 他反而玩不转现代科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黑客技术克他,得有叶藏打辅助才堪堪持平。 对上总监部的老古董,他只需做基础伪装。 于是他早早来到京都守株待兔,都没参加叶藏的虚拟葬礼。 又过几天,老橘子们后知后觉发现中原中也不见了,纷纷大惊,要求监督满日本寻找他的下落。他们心中也有隐秘的担忧,叶藏死后他失控怎么办?中原中也是特级咒灵,真让他逮到了,他们中没人能逃。 又听说他不是普通的特级咒灵,强度跟两面宿傩差不多,那两面宿傩有多强?可能是五条悟那等级的…… 总监部的监督哪怕认为上级的要求不可理喻,也不敢呛声,倒是羂索知道他们的行动后摇摇头,想这群老橘子,真是百无一用,连脑袋都不灵光。 当他们试图暗杀叶藏时,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了。 羂索忙着想从这具躯壳中脱身,就是担心中也找上门来,当然,现在再担心也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 被首领宰杀死了。 武侦宰为了拍摄中原中也的初登场早就离开了,首领宰处理完羂索后,对大为震惊的夏油杰道:“快点快点,我们上去吧?” 夏油杰被三个太宰共存的事实惊呆了,眼下做什么反应都慢半拍,没办法,他真的是太震惊了。 “啊?”他茫然道,“为什么?” 他们才杀死了总监部的成员吧,这就去见老橘子们真的好吗?不是自投罗网吗? 太宰的笑容依旧高深莫测,他说:“放心吧,夏油君,过了今天,顽固的老橘子再也不能找你麻烦了。”他顶着夏油杰“你也叫老橘子”的脸补充道,“这可是五条君的称呼,非常形象对吧。” 夏油杰有气无力道:“是。” 他又想,太宰为何那么说。 后者在他思考时已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羂索的隐秘地下室,夏油杰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走。 晃动还在继续,不一会儿他便感知到磅礴的咒力。 夏油杰的感知力不是很强,他已距离中原中也很近了,耳边则萦绕着监督与高层们撕心裂肺的喊叫。 “特级咒灵!特级咒灵入侵!” “是中原中也!” “五条悟在哪里?!” 夏油杰立刻懂他们的意思了:“阿叶是准备将总监部清洗一空吗?” 这可是五条悟都没做到的事啊! 不对、不止五条悟,哪怕他自己扬言要启动人类清洗计划,似乎也没考虑过对总监部的老橘子挥起屠刀。在夏油杰的逻辑中,总监部的老橘子虽无用,却是有咒力的,既然有咒力,跟他就是家人,不能随意动手(他想想自己有这样的家人就想吐,还不如跟猴子住在一块)。 还有一点,总监部的老橘子在辖制叶藏上能起些许作用,勉强算是他的猪队友。 夏油杰斯巴达了,他虽不认为叶藏纯善,可他的手段总比自己怀柔,眼下要清洗总监部…… 首领宰嘴角噙着笑容:“这是送给五条悟跟英子姐的礼物宰” 夏油杰:? “与其搞他的改革活动,自下而上推翻总监部,这样不是来得更快吗?”他说,“从这次事件就能看出,这群老顽固为了屁股下的座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阿叶能躲过来自后方的暗杀,茁壮成长的幼苗呢?” “恐怕只有跟五条悟统一等级的人,才能漠视阴谋诡计,可又有多少特级咒术师会诞生?” 夏油杰:道理我都懂,你说的都对,就是阿叶要搞清洗让我难以置信。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太宰等人推波助澜的产物,他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他们的身份,一人是if线的首领宰,一人是主线的太宰。 当年为了研究叶藏,他将漫画翻来覆去研究不知道多少遍,尤其是太宰治,他身上寄托了叶藏的理想,他认为研究太宰就能知道叶藏在想什么。 于是他得出结论,太宰这人不在乎善恶,或者说他漠视,对咒术师来说,诅咒师不算人,他们更像是有智能的咒灵,因此可以判死刑。 这是从大义角度考虑。 可对人类,又有新的标准,不管老橘子们如何勾心斗角,咒术师的第一任务是保护人类,一旦杀死无罪的普通人,便会被判死刑。 这是对咒术师的监管,他们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若迈过心中的尺度,生命的价值便会暧昧不清。 因此,咒术师都不会冒然抹杀人类,哪怕是想想额头都会留下冷汗。 夏油杰暗忖,若是黑手党出生的太宰,应该没有这层担忧,对他来说,人命本就没什么重量,咒术师、普通人都是一样的。 他所在意的是结果。 太宰又摇摇头,假惺惺道:“五条悟的做法太理想主义,又不够高效,哪怕他扶植上位的是有朝气的年轻人,又有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权势腐蚀?等他们被推翻又是一个轮回,只要人类还存在,这轮回就不会被打破,他们就是这样无聊。” 夏油杰:你用“他们”代指人类? 他总结道:“阿叶的方法来的更快,而且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皆大欢喜。” “夏油君动作快些的话,说不定也能抢到总监部的席位哦?对你来说很必要吧。” 夏油杰没说话,他得承认太宰说的是事实。 快点去吧。 起码看看老橘子们最后的惨状。 …… 武侦宰的准备很充分。 他甚至带了家庭摄像机。 只可惜,中原中也的表演不够用力,以至于他拍摄得非常无聊。 他在心中抱怨:除了开头僵着脸说一句“是你们杀了阿叶吗”之外,就一句台词都没有,真是太无聊了中也。 真正喜感的反而是老橘子们的惨叫,以及“不是我做的”之类的喊声。 武侦宰看根本没人注意自己,就大胆对中原中也喊道:“台词多一点啊,中也,你简直像面无表情的杀人狂,超无聊的。” 太宰的视力很好,他清楚地看见中也翻了个白眼,顿感新奇,果然,就算是被阿叶调教成功,中也依旧不改狗狗本性,一逗就会有反应。 他又嫌弃地想,还是自己的中也比较可爱,虽然自己嫌弃阿叶的中也表演不行,可只要给自己的那个看了,光是开头一句台词就会让内八字大小姐怀疑人生吧? 稍微有点想中也了。 * 等中也将总监部清洗得七七八八后,五条悟终于姗姗来迟,他这回可真不是故意的。 别看五条悟那拽猫样,他可是实打实的鸽派,要不是叶藏动手,就准备和平政变的那一类,在营救老橘子上,他还是比较尽心的。 会来的这么迟,无非被拖住了,先有因“能帮助太宰先生”而战斗力大增的女生徒,后有下手阴他的禅院甚尔,能来这还真挺难。 女生徒是从对津岛修治扭曲爱意中诞生的咒灵,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津岛修治”增加为三,她的咒力量也变得更强,这或许是她当年跟历史上的文豪修治君达成的束缚。 女生徒: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 京都这如此激烈,其余地却一派祥和。 东京身为国都,即便老橘子们聚集在东京,这里该有的咒术师一点儿都不少。 若真要挑剔,只能说这里的咒术师等级不够高,封顶是一级咒术师,特级都到横滨去了。 和平年间,一级咒术师绝对够用,他们弱,咒灵也不强,二者总能维持平衡。 然而,在特级咒术师面前,一级术士就不够看了。 这里特指叶藏,九十九由基还在国外未归。 叶藏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去东京咒立高等学校,准确说来,是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宫。 “我在想,这里为什么要叫薨星宫。”这还是叶藏第一次进入高专地下的表参道,即便是他,都被薨星宫的规模震慑住了。 那巨大的、粗糙的、盘桓曲折的根部,像是国家命脉深入地底,它分出千百条支脉,缠绕着不知多少年前修建的地下宫殿。 “薨,即为死,诸侯驾崩为薨,以此取名宫殿,不觉得很不吉利吗?”他状似无邪地问,“天元大人?” 不知从何处来的天元大人正站在他身后,他的模样让叶藏有些诧异。 天元实在是不像人类,毕竟人类是不会像他一样有三对眼睛,以及高帽似的脑袋。 天元大人回答他:“死就是不吉利吗?对我来说,生与死没什么区别。”他说,“我甚至很想死亡,可术式阻止了我。” 叶藏摇头道:“我不那么认为,天元大人应该是很不想死的。” “不仅不想死,还很想保持稳态。” “真正看淡生死的人、或者是真正渴望死亡的人我是看过的,总想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制造波澜,想要去改变、想要殉情、想要让无望的人生闪现火花,又或者直接倒在赴死的道路上。” 他以软和的语气道:“天元大人并不符合以上特征,不是吗?日日蜷缩在地底,应该很惜命吧。” “即便成了这副样子。” 天元并不因他夹枪带棒的话感到愤怒,相反,他站在这是因为预见了命运,在最后关头,他想跟叶藏聊聊,对方的想法,以及接下来的行动。 “那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天元大人问他。 “我听说过你。”天元大人说,“拥有抹除术式的人,无论放在千年前还是现在,这术式都能颠倒国家。” “你想要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阿叶微笑,“真说的话,只是为了大多数国民考虑,顺便实现一下家姐的梦想而已。” “比起手握超越常人力量,不可管控的咒术师,她更喜欢冷冰冰的电子程序与武器,她时常认为,人类是最不可信任的。” “就比如说当年曾护送天内里子的夏油君,他现在成为了意图毁灭人类的狂徒,要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您听说过这件事吗?” 夏油杰:??? 为什么现在cue我呢? 我这个狂徒可从未成功过啊! 反派之路折戟于一开始的夏油杰表示很呔。 “我虽然不这么认为,却也觉得眼下是好时机,让日本变得跟全世界一样,只有低强度的咒灵,跟不那么厉害的咒术师。” 天元开口说:“明面上掌握日本的人,应该不会同意。”这也是他为什么存在多年的原因。 一开始天元设立结界,是为了消除日本的妖魔或者说诅咒,他所在的年代,日本的咒术师跟诅咒并不平衡,诅咒要强些,咒术师要弱点。 当时天元是数一数二的咒术师,他要为国家的未来考虑,即便知道终有一日,咒术师与诅咒会达成平衡,他也要拉进时间距离,于是便尽己所能释放诅咒,笼罩大半日本。 他当时的目的很明确,无处安放的咒力能够帮助孕育胚胎的女咒术师,使他们的下一代更加强大。 即便过了百鬼夜行的时代,出于各种原因,结界也没有撤出,一开始是与咒术师藕断丝连的公家不愿意,之后则是将军需要掌握这一股力量,到现在,又想将咒术师作为对外的武器了。 叶藏说:“真说的话,肯定有人不同意,然而,现在咒术师已经不是不可代替的了。”他说,“您实在是太久没有看外界了,天元大人。” “有了替身与死气之火,他们也该知足了。” “更何况……”阿叶想,考虑到世界融合的速度,这不稳定的分叉究竟会如何,他也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是…… 是时候回去了。 此时此刻,他属于咒术师的疯狂因子侵占了他的思考空间,它们在疯狂咆哮:去做吧、去做吧!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世界跟世界融合不是很棒吗?想看看这里会变成这么样,也想回去给森先生一个惊喜。 “天元大人最好躲远一些。”他柔柔弱弱道,“天元大人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吧。” 天元:“……” “领域展开。” “不度空尘境!” …… 阿叶:“……” “???” “!!!” 必须点明的是,其实叶藏的想法是正确的,解除天元的结界后,这分支世界跟他想象得一样,跟主世界彻底斩断了联系,同时也帮叶藏突破了世界壁垒,可以回去。 可问题来了,之前就说过本世界极度不稳定,正在变成大杂烩的综漫世界,这一突破壁垒就直接跟阿叶在的文豪野犬世界融合了。 经过了漫长的交融后,二者南辕北辙的世界历史微妙地融合在一起,异能力与咒术也微妙地划清了界限,阿叶身上那些咒力带来的副作用也逐渐退却,他渐渐找回了文豪野犬世界时的心态。 结果就…… 叶藏呆立在原地,回忆他梦幻的十多年,对他来说自己的许多行为简直就像是五条悟觉醒后想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一样! 疯批的时候倍感正常,甚至觉得这就是他的人生,自己过去实在是太压抑了云云,但等找回他超乎寻常人的羞耻心后…… 耳廓、脸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浸满了红晕,他的七窍散出蒸汽。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到底做了什么! 天呐我竟然那样对文治哥还有中原先生他们就任凭我闹吗?实在是对不起文治哥,有我这样的弟弟真是家门不幸! 对不起杰君我真没有什么恶趣味,呜,要跟杰君土下座道歉才行…… 什么父亲大人我竟然真的叫出来了,实在是、实在是太不知廉耻了…… 大庭叶藏,男,不知多少岁,因过于羞耻而离开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