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当人类最强转生成狗/日月》作者:老肝妈 文案: 狗文案无法描述狗正文一言难尽的狗内容—— 天选之子,人间挂逼——日之呼吸的拥有者在暴打不做人的兄长之后寿终正寝,结果再度睁眼,他发现自己转生了。 他成了一只半妖,还多了个不是人的兄长……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怎么合理地跟兄长解释狗会“喷”火这件事情? 本文原名《日月》,又名《我的弟弟不可能那么强》、《关于我弟弟一刀就砍翻了boss这件事》、《为了维护兄长的尊严,我弟弟连神明都能干掉》、《因为特别强而根本不需要防御的弟弟是什么魔鬼》、《男神生前都是体面人,大家上柱香再走吧》……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女漫 少年漫 成长 无CP 搜索关键字:主角:最强半妖 ┃ 配角:西国大狗子 ┃ 其它:如何教养一只开了挂的半妖真是太为难狗了 一句话简介:屠魔宝狗,点击就有。 立意:成长与救赎 作品简评:缘一寿终正寝,与世长别。结果因一场重大的灵魂补完事故,他来到了镰仓时代,转生成为被人嫌弃的半妖。前尘隔海,今世温柔,曾经让他遗憾的所有,都在成长途中被慢慢弥补。他活出了自我,也得到了救赎。本文语言诙谐幽默,情节温馨流畅。以脑洞大开的方式勾勒出狗狗兄弟的日常生活,讲述了一个相互扶持成长、彼此成就最强的故事。他们坚持己道、不忘初心,于成长中取得收获,于收获中继续成长,逐渐走向圆满。 第1章 第一声汪 继国缘一,诞于鬼怪横行的战国时代,落在因循守旧的继国武家。 甫一出生就配备天选之子的火焰斑纹,拥有神鬼莫测的通透世界,点满人间挂逼的所有属性,堪称卡池中的至尊王者、宝箱里的绝世玄晶。 任谁得了都要惊呼“此子骨骼清奇,日后必成大器”,奈何继国家不识货啊。 在当时,双生子被视为不祥。而作为双胞胎中的次子,生来异象的缘一更是被定义为妖物,必须处理。 这波操作骚到飞起,相当于掌握了热评密码却执着于销毁账号。 要不是缘一的母亲极力反抗,大耳瓜子抡人脸上,恐怕他真会折在襁褓,成为史上最早嗝屁的挂王。 只是,活下来不代表过得好。 缘一的生存体验好比孤岛独居,住小黑屋,没小伙伴,爹不疼仆不看,除了亲妈和亲哥给予的温暖,他在继国家犹如透明人。 漠视、害怕、回避,是常人对他这个“不祥之子”的恐惧。对此,缘一习以为常。 但他不知道,人对人再大的恐惧也会终止在金子发光的那天。他更不知道,自身象征的可不是一块金子,而是整座矿山…… 彼时,年幼的缘一迈入了兄长练刀的院子。 机缘巧合下,他得了武士的许可和兄长的默认,第一次握起了竹刀。 于是,主角光环亮起,挂逼面板激活! 有朝一日刀在手,任督二脉全打通。缘一直接击溃了武士,惊得他哥三观俱碎,当场酸成柠檬。 然而,缘一不喜伤害他人的感觉,也不愿成为一名武士。在别人眼里求而不得的剑道天赋,在缘一眼里还比不过兄长送他的笛子。 因此,在母亲逝世之夜,察觉到生父想栽培他、而把兄长送进庙里的意图后,缘一离开了继国家,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事实证明,只要挂够大,走遍天下都不怕。可要是涉世不深,迟早会被现实毒打。 命运所赐予的馈赠,在暗中早已明码标价。缘一拿着救世主的剧本,注定进不了普通人的片场。 出走十年,他谈恋爱结婚盖房子,只想过上平静的生活。谁知一朝外出,回来就死了情缘。 满屋狼藉,鲜血遍地…… 是鬼,一种只能在夜间出没的食人怪物,毁掉了他的全部。 这梁子结大了,恶鬼分分钟上了缘一的黑名单! 他像是苏醒的猛兽,重拾起扔掉的天赋,加入“鬼杀队”,从此与恶鬼展开了不死不休的斗争。 天降神子,百年救赎。有了缘一作为助力,人类成了赢面最大的那方。 可惜事无绝对,变数良多。缘一在月夜救下了被鬼攻击的兄长,那一刀之威,让他亲哥“平静”了十年的心再度冒起酸泡,且一发不可收拾。 人想成为神的执念,就像飞蛾扑向火的执着,无解。 他的兄长放弃了继国家,决然加入鬼杀队。同时修习起呼吸法,苦心钻研剑道。 渐渐地,兄长掌握了月之呼吸,脸上开启了斑纹,成为仅次于他的强者。 缘一以为兄长早将生死看淡,只剩下见鬼就砍,却万万没想到他哥修着修着——啊,我愚蠢的弟弟,恨我怨我吧!人类是有极限的,我不做人了! 我不做人了! 他哥去当了鬼。 缘一:…… 挂逼真切地愤怒了! 他穷尽一生追杀鬼王,给那牲口留下了终身阴影。他用几十年诛灭恶鬼,给人类争取了一线生机。 当生命走向尽头,缘一在血月下的荒野上再遇了自己的兄长。 阔别已久,历经世事的缘一终于读懂了兄长曾经的心结。 他是日之呼吸的拥有者,兄长是月之呼吸的持有者。 呼吸法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偏生兄长总认为自己逊色于他。不是日之呼吸就成不了最强,成不了最强就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多么狭隘。 月亮一直在追逐着太阳,盲目又不懈。他只看到阳光照亮了半个世界,却看不到自己悬于夜空的至美。 多么可悲。 缘一拔出了刀,摆开架势:“我来了。” 像是平时与兄长对练一般,他出声提醒,仿佛二人的身份从未变过。接着,他一跃而起,刀锋穿过兄长的防线,划开了对方的脖颈。 鲜血喷涌,不知是他的还是兄长的。但无论是谁的,都像极了斑纹的颜色。 或许这就是宿命。 落地、垂首,这一刀燃尽了他的生命。寿终正寝,缘一至死也立于不败之地。 兄长啊,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再见吧…… 抱着遗憾,太阳的光熄灭了。 …… 漫长的沉睡,梦中有白色的沙、黑色的月,有阴森的骨和流泪的人。 “封印他!” 是谁的声音?要封印什么? 凄厉的尖叫,高声的呐喊。缘一睁开眼,在朦胧中“看见”人影幢幢,他们正合力举起一个巨大的圆球向他投掷,刹那间炸亮了他的视野…… 灵魂豁然苏醒,天地瞬间转换! 火,铺天盖地的火在他身边燃烧。血味的腥浓萦绕鼻尖,耳边的人声愈发清晰。缘一费力地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影。 他正被人抱在怀里,搂得很紧。 “犬夜叉!”头顶传来房梁折断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轰隆巨响,隐约传来龙蛇的咆哮。似乎有宫殿坍塌,连大地都被震得颤抖起来。 在血与火的交织中,缘一发出了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 …… 东山道,信浓境内。 八叶车缓慢驶过小道,摇得人昏昏欲睡。拉车的牛发出哞哞声,在车夫的驱使下朝“犬山城”进发。 缘一躺在襁褓里,已然接受了变成婴儿的事实。 虽然他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眼睛也看不清事物,但好歹耳朵没坏。从母亲和家臣的零星对话中,缘一勉强拼凑出了一些信息。 他叫犬夜叉,是个半妖。生在镰仓中期,比前世的自己早落地两百年…… 何为半妖? 半妖是指人类与妖怪结合生下的孩子,既不算完整的人,也不是完整的妖。多数长得奇形怪状,有人形者甚少,他们不被人类和妖怪接受,属于“异类”。 而人类对异类的歧视,缘一已经感受到了。 出生至今,他满三个月了。伴随他一同“长大”的除了母亲的眼泪,还有牛车驶过的路程。 他的母亲十六夜是一位城主的女儿,祖上是平安时代摄关家的分支,饶是数百年过去血缘淡薄,却也是实打实的贵族。 可是,她爱上了妖怪,并为之生下孩子。 此后,她再不是美如月姬的贵女,而是贵族的污点。为了保住他,她被驱逐到信浓境内的黑川。为了养大他,她放弃了身份,成为无姓之人。 “犬山城的武家受过老爷的恩惠,您带着犬夜叉少爷住进去,不会再被赶出来。” 说话的是一位老爷爷,缘一眼不能视物,也从未见过他,但不难判断对方是只体型很小、行动速度极快的妖怪。 因为,对方的声音时而在母亲头顶,时而在襁褓旁边。又常流连在他脖子上,再溜到脚底。他还听见母亲训过对方:“冥加,不准吸犬夜叉的血”。 吸血……所以是跳蚤吗? 缘一难得好奇。 在前世,他听过不少妖怪的传说,却从没亲眼见过。除了恶鬼,他没斩过其它不是人的东西。 不过说起恶鬼,他这一路行来倒是没有遇到。究竟是运气好,还是…… “十六夜夫人,老爷留给您的御守快耗尽了吧?”冥加长叹一声,“一旦失去御守,你们的气味就会暴露,眼馋犬夜叉少爷的妖怪都会涌来。” 看来不是运气好,是有御守的保护。缘一明了。 “白犬一族的血脉,就算只是半妖,对那些低劣的妖怪而言也是大补药。” 白犬一族的血脉…… 白犬,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睡意袭来,缘一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头顶的犬耳微微抖了抖,他下意识地敛起气息,进入了“呼吸法”的修炼中。 “您的御守开了三个月,防住了妖怪,也害得我冥加好找。” 有一只小东西跳上了他的脸,缘一皱了皱眉。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犬夜叉少爷。”轻微的触感贴上额头,像是在描摹什么轮廓,“没想到他天生带有妖纹,还是火焰的形状。” 妖纹,是跟斑纹一样的东西吗? 缘一的思维变慢了,四周的声音也轻了下去。婴儿嗜睡,他想醒着都不能。母亲问了些话,他委实听不清了。 “妖纹是白犬一族实力的象征。”冥加喃喃道,“颜色越深、数量越多,象征潜力越大。我见过闪电、月牙、花瓣和波浪的形状,但从没见过火焰……” “这么大一块,还是血的颜色,好深啊。” 冥加撩开缘一银白的发丝,发现这块妖纹绣满了婴儿的半边前额,尾稍蜿蜒,不仅覆盖了太阳穴,还延展到孩子的左眼下方。 像是血与火的融合,极美,可看久了会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冥加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冥加,怎么了?”十六夜疑惑道。 “啊!啊……没什么!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冥加蹦跶在熟睡的婴儿脸上,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半妖,半妖……可能不是妖纹,是胎记吧?” 说着说着,他越想越馋。 跳蚤的本性冒出来,压也压不住。冥加探出尖尖的嘴,趁着十六夜不注意,轻扎在缘一的额头上。 吸一口,就吸一口! 他找了他们母子三个月,半滴血的报酬总能拿吧?老爷的血脉,血的味道一定跟老爷一样好吃! 却不料,半妖的鲜血入口,冥加脸色大变。 他噗地吐出半滴血,卡住脖子在缘一脸上疯狂翻滚:“啊!好烫,好烫!这血烫嘴,烫嘴啊!” 第2章 第二声汪 犬山城坐落于信浓的东部,毗邻武藏。 虽谈不上富庶之乡,但地处关西境内,也绝非蛮荒之所。 这里少盐多地,山林广袤,因距离政坛中心较远、接纳武士居多,除了掌权的武家还重礼节,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点野性。 “山多,危险就多,所以犬山城需要武士。” 冥加道:“可山多,也意味着食物多,所以人类不会弃置这座城。只要黑川不出大妖,您和犬夜叉少爷活上几十年没有问题。” 十六夜蛾眉轻蹙:“但他的血脉会招来……” “进城后少爷就安全了。”冥加安抚道,“五十年前,老爷斩了在黑川作乱的大妖牛鬼,救了一个叫三岛的人类小孩。” 他摸着下巴回忆道:“那小孩很有胆色,不仅没被吓坏,还问老爷该怎么做才能保全犬山。老爷欣赏他,就把牛鬼的肋骨赠予了他。” “之后,人类将那根肋骨铸成一柄太刀供奉起来,果然吓退了周围的妖怪。” “牛鬼是大妖,少爷是半妖。”冥加老神在在,“他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比牛鬼强呢?牛鬼有屠尽万人的煞气,少爷可没有。越不过牛鬼,他就能平安长大。” 闻言,十六夜的心踏实了。她搂紧了襁褓,逐渐放松下来。 作为母亲,她想保护孩子。但作为人,她不愿无辜者去承担保下犬夜叉的风险。 总算世间还有两全法,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思及此,她不禁落泪。 “……啊,您不要哭!当初的小孩现在是犬山的城主,不会赶走你们,也不会怠慢你们。总之少爷一定不会饿死!求您别哭了,您再哭我冥加得向老爷切腹谢罪了!” 吵嚷之间,八叶车于逢魔时刻顺利入城。 像是恭候多时了,很快有人上前问询。待确认了十六夜的身份,那人便接过车夫的活,驶向三岛家的宅邸。 城门徐徐关起,街道上不见平民,只余几队武士在行走。 当烛火亮起,夜渐渐深沉。 缘一醒了。 没有颠簸的感觉,不在母亲的怀里。盖着被褥,入眼是棕黑的色块,像是屋顶?有金色在晃动,似是烛火,而母亲的呼吸在帘后…… 不,一个、两个、三个呼吸。 屋里除了他,还有三个人。 “怠慢姬君,长屋满住,只能委屈您暂居西北屋。”是仆妇的声音,苍老又恭敬,“因为近侍屋在东门附近,距离长远,三岛大人唯恐照顾不周,所以让住在附近的我来负责您的起居。” 十六夜柔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短短几句话,缘一没听出什么问题,冥加的碎碎念却响了起来。 这老爷爷似乎很生气:“人类真是……哼!我倒是忘了,人类老得快,三岛那小子活到现在也是快入土的年纪了。就算有心报恩,他的子孙也不愿意吧。” “什么距离长远,借口!是不想照顾半妖吧?所以三岛只能遣出自己的心腹了。” “看来这恩报不了多久,三岛老了,等他一死,犬夜叉少爷绝对会被赶出去……” 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冥加三下五除二剖白了要害。缘一眨眨眼,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的,我去哪儿找个能养大犬夜叉少爷的人?”冥加愁死了,“半妖啊,只是半妖,寺庙也不会收……诶,醒了吗?” 不经意间发现缘一醒了,冥加大吃一惊。 这醒来不哭不闹不找妈,只睁着眼发呆的婴儿,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是白犬幼崽都这样,还是半妖的情况特殊些。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半妖醒了,把眼睛睁开了,还不会哭闹! “不哭就好。”冥加跳到缘一的脸上,迅速解下背后的小包裹,掏出一枚黑珍珠。 黑珍珠不是普通的珍珠,而是链接人间与冥界的媒介。它通向彼岸的世界,那是犬夜叉的生父——斗牙王的墓地,也是天下三剑之一“铁碎牙”的藏身处。 “老爷说了,天生牙给哥哥,黑珍珠给弟弟。” 哥哥,弟弟? 大概是被“哥哥”这词触动了一下,缘一循声转头,本能地出声询问:“哦咿啊。”兄长? 发完声,缘一决定闭嘴。 “别,别出声!”冥加急了,“不能让十六夜夫人知道,她会有危险!少爷,犬夜叉少爷,乖!把眼睛睁开,对、对!让我把黑珍珠给你放进去吧!” 【天生牙给哥哥,黑珍珠给弟弟。】 【让我把黑珍珠给你放进去吧!】 所以这个“弟弟”指的是他。这么说,他还有一个哥哥? 兄长…… 缘一对人事关系并不敏感,甚至有点反应迟钝。但只要上心,他还是能掰扯清楚的。 他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但不是生父的唯一孩子。看来,他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兄长同父异母。 鉴于生父是妖怪,那么兄长…… 有异物融入了他的右眼,像一滴水落入眼中,不痛不痒。耳边传来冥加大功告成的吁气声,缘一也被拉回了思绪。 很神奇,是把黑珍珠放入右眼了吗? 这是怎么办到的?是跟鬼使用的“血鬼术”一样的技法吗?妖怪跟鬼有什么区别? 冥加办完大事,仔细端详了缘一半天,决定作。 他不停戳缘一的脸蛋:“奇怪,怎么不会哭呢?难道不饿吗?三个月的婴儿,应该会认母亲了吧?”戳戳戳。 缘一面无表情。 “不会哭的婴儿……这要是被人类知道了,会不会被偷偷抱出去烧死啊?”冥加更发愁了。 缘一:…… 没多久,缘一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发出了“哇呜哇呜”的哭声。 冥加:……这哭起来比鬼叫还瘆人。 …… 自从在犬山城住下后,缘一“成长”得极为迅速。 他学会了翻身,并开始熟悉手脚。无论十六夜把襁褓包得多厚实,缘一都能挣脱而出,从居室的东边翻到西边,再从西边翻回东边。 见状,仆妇千春笑道:“少爷又把居室擦干净了。” 十六夜还有些担心:“三个月的孩子这么好动,真的没事吗?” 千春摇头:“请您放心,三到六个月正是孩子学会翻身的时候。他们对什么都好奇,会闹很正常,不会有事。” 只有冥加提出质疑:“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少爷他无论是撞到墙还是磕到头,都是同一种表情啊!” 正常的婴儿是这样的吗?啊! “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千春慈祥道,“或许这就是少爷的独特之处。” 冥加:…… 四个月大的时候,缘一成功地撑起了身体,从“躺”变成了“坐”。且坐的姿势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因为重心不稳而倒下。 冥加:“我观察了犬山城里的十二个婴儿,他们在六到八个月才学会坐,且需要倚靠物才不会倒下。犬夜叉少爷四个月学会坐,是不是太快了?” 可惜,没人理他。 四月大的缘一长得像个糯米团子,唇红齿白,极为可爱。 当他扬起小脸看人时,金眸澄澈、银发微荡,头顶的白色犬耳微微一抖,简直萌化世界。 千春拍拍手:“不愧是少爷,真聪明真棒!来,让千春婆婆抱抱。”一脸满足。 十六夜逗着孩子:“犬夜叉好厉害,已经学会坐了呢!不愧是犬夜叉!”满脸欣慰。 冥加:…… 五个月,缘一会爬了。 六个月,缘一扶着墙站了起来! “这真的不正常啊!”冥加虽小,声音很大,“这一次我请教了朴仙翁——他是一棵活了两千年的朴树,什么都知道。” “他告诉我,半妖的成长分两种:继承人类多一点,成长轨迹就与人类相当;继承妖怪多一点,幼生期就与妖怪等同,特别漫长。” “但不管是哪一种,半妖的身体成长速度都远远跟不上妖力增加的速度。因此,他们在儿时会显得非常孱弱,极易夭折。” “而像犬夜叉少爷这样……特别结实的半妖,朴仙翁闻所未闻!” 你们醒醒吧,孩子的表现很不正常,而且他的血依然烫嘴。 室内沉寂片刻。 就在冥加以为她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千春婆婆发出真切的感慨:“太好了姬君,犬夜叉少爷是一位真正的天才。” “不愧是少爷!” 十六夜喜极而泣。 冥加: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事不过三,冥加斗不过她们,只好加入了她们。 于是,哪怕缘一七个月学会走路,八个月开口说话,九个月跑步利索,他都不在意了……个鬼啊! 冥加跳到麻雀背上,连夜飞往朴仙翁处倾诉。 滔滔不绝到天亮,大致意思为:“我家少爷不可能那么强”、“关于我家少爷九个月就学会了跑步这件事”、“为了给予少爷鼓励,她们连我都想干掉”…… 末了,冥加:“我想,犬夜叉少爷确实是个天才!” 朴仙翁:…… …… 半年后,林深处,年轻的犬妖缓步而来。 他穿着绣有红枫的华服,戴着雪白松软的绒尾,金眸银发,容貌俊美。层层阳光被林叶打碎,摇落在他身上,如星辉耀眼,却并不温暖。 就像一位从平安京走来的贵公子,流露出天然的高傲与疏离。 他叫杀生丸,是血统纯正的大妖,也是犬夜叉同父异母的哥哥。 每当他找来这里,朴仙翁都会满头冷汗。杀生丸不是好相与的大妖,而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主! 这位主找他只有一件事:我爹墓地在哪里?不说我就杀了你。 一年多了,他几度在杀生丸爪下机智求生。要不是树长在一个地方就动不了,他真想把自己连根拔起,换个地方种下。 怕了怕了! “朴仙翁。”清冷的声音。 朴仙翁:“……如果你还要问同一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杀生丸:“那只半妖在哪里?不说,就杀了你。” “诶?” 台词换得太突然,朴仙翁不禁陷入了沉思。 眼前是一只纯种犬妖。众所周知,犬妖的鼻子很灵,哪怕是一缕极细的血味,他们都能顺着味儿从东追到西,路线精准、不偏不倚。 可现在,杀生丸不是靠鼻子找人,而是靠问路找人,这很不对劲! “你找他做什么?”朴先翁以退为进,试探道,“难道你以为身为纯血大妖的斗牙王,会将铁碎牙那把名刀留给他吗?” 再激将:“还是你沦落到要靠半妖的血肉来提炼妖力了?” “你以为我是谁。”杀生丸冷声道,“会看得上区区半妖的血肉。” “那你……”找他干嘛? “气味消失了。”杀生丸道,“即使是只半妖,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我不允许有杂碎杀了他,还来我面前炫耀。” 朴仙翁:……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气味消失了?你们不是没见过面吗? 不对,问出来会被杀死的吧? 第3章 第三声汪 缘一利用呼吸法调和了半妖的体质。 出生至今,整整十五个月的适应与完善,既让他激活了妖怪的血脉,同时也兼容了人类的力量。当二者合一,就像土壤遇到雨水,抽出了名为奇迹的新芽。 缘一发现,半妖之躯近似于鬼,但比鬼更强。 受阅历所限,没见过大妖的缘一无法用“妖”作为参考标准,来判断自己是强是弱。可他前世做了一辈子猎鬼者,手头宰过的鬼比吃过的盐还多,自然能对比出好坏。 鬼是一种由人转化的怪物,寿数长久,以人为食。 它们力大无比、速度迅捷,捕食时鲜少失手,遭到重创也能恢复如初。部分恶鬼还能改变形态、移动内脏,甚至使用诡谲的法术。除了阳光与日轮刀,它们几乎不怕任何东西。 在缘一的认知里,集诸多能力于一身者只能是鬼。 可如今,他悟了“恶鬼竟是我自己”的真理。 被千春婆婆剪掉的指甲,没过多久就能长出;学跑步时摔伤的膝盖,不到半天就能复原。 他头顶的犬耳能清晰地听见花开的声音,也能捕捉到空气的轻微波动。他的鼻子能嗅出各种味道,还能将它们分辨得十分清楚。 仅一岁多的年纪,他已经能用双手推动庭院里的巨石。而当他迈开短腿跑动起来,几乎能抓住风的尾巴。 最让缘一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睛发生了变化,不但可以看得通透,还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冥加爷爷,那是什么?” 某日正午,缘一坐在廊上,指着三岛家东屋的方向问道。他看见东屋被一层血光笼罩,散发着扭曲的黑雾。 “那是牛鬼的煞气,都快变成诅咒了。”冥加顺口回道。忽地,他惊觉哪里不对,“犬夜叉少爷,你看得见吗?” 缘一点头。 “真是意外,并不是每只半妖都有‘妖眼’,看来少爷你的资质真是……” “妖眼是什么?” “啊,没什么!”许是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冥加跳过这个话题,只沉声告诫道,“犬夜叉少爷,你必须记住,以后看见了这些东西就当作没看到,否则,它们会缠上你。” 缘一安静地听着。 “‘看见’是一个条件,少爷达成了这个条件又引起了灵的注意,就是在告诉它们‘我有特殊的力量,来吃我吧’。” 冥加扮鬼脸,缘一的眼神毫无波动。 冥加:……逗这个小孩就很没意思。 “啧,但少爷是半妖,还是白犬后裔,而且犬本就能克制邪物。那些弱小的灵或许伤害不了少爷,不过——”冥加摊手,“它们一定可以伤害十六夜夫人和千春婆婆。” “所以啊,犬夜叉少爷,除非你拥有强大到杀死一切敌人的实力,不然就别去看不该看的东西。” 缘一不再看东屋的煞气,别过头看向天空的云朵,他并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眼见缘一这么上道,冥加更是起了说教的心:“可少爷也要明白,有时候我们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 “等你慢慢长大,妖怪的血脉气味就会越来越浓。到时候,总会有眼馋少爷血肉的妖怪找过来。” 气味会招来妖怪吗? 缘一垂眸不语。 “我们正是为了保住少爷的平安才来犬山的。”冥加道,“只要少爷的力量没有牛鬼的煞气强,妖怪就发现不了你……” 话未说完,冥加觉得气温有点冷。 他打了个哆嗦,正想劝缘一回屋,却发现他家少爷又盯着东屋的方向。 “牛鬼,很强吗?”缘一喃喃问道。 冥加跳脚:“当然了!它可是大妖,尽管只剩一根肋骨,上面留着的煞气也吓退了犬山城外的妖怪。它活着时,杀过上万的活人!” 斩杀过几十万恶鬼、还把鬼王片成刺身的缘一:…… 从这天起,缘一身上的气味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等他再陪冥加爷爷玩捉迷藏时,对方总因为闻不出他的味道而找得满头大汗。 “犬夜叉少爷!犬夜叉少爷!你藏在哪里啊?”累瘫。 【缘一,缘一!哥哥来找你了,藏好哦。】 很久以前,年幼的兄长带着年幼的他,在继国家最荒芜的院子里玩过同样的游戏。 兄长总是找不到他,他却总能找到兄长……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段记忆仍是如此深刻,那是他前世中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缘一坐在树冠上,柔和地笑了。 …… “除了犬山城,一只半妖还能在哪里?”朴仙翁挥动树藤,放飞了带来情报的鸟儿,“半妖弱小,气味会消失很正常。毕竟,犬山放着牛鬼的肋骨,他只要靠得近一些,身上的气味就会被煞气所覆盖。” “就像他站在你面前,妖气如萤火,怎能与日月争辉?” “区区牛鬼,也能掩住白犬血脉的妖气?”杀生丸的眼神愈发冷然,“半妖就是半妖,居然要在牛鬼的尸骨下寻求庇护。” 朴仙翁:…… 你倒也没必要苛责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这样弱小的半妖,你还打算亲自去杀死他吗?”朴仙翁道。 杀生丸转身就走:“他没有被杀的价值。” 弱者就是弱者,就让那半妖呆在人类的城池里,老去、腐烂。 他杀生丸唯一的手足竟是只半妖,对方还得在父亲斩杀的牛鬼尸骨下求活,这真是可笑到极点。 父亲,与人类女人生下一只没用的半妖,是你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无聊。” 杀生丸离开了,连去犬山城看一眼的心情也无。 朴仙翁舒了口气,总算觉得林中的温度回暖了。有乌鸦落在朴树的枝干上,嘎嘎怪叫,像是说着什么。 “哦?那小子威胁了我好几次,我活了两千岁为什么不教训他?” 朴仙翁反问:“你见过哪个智者会跟武士比剑?” 乌鸦没声了。 “去告诉那些小妖怪,离这片山域远点。”朴仙翁很心累,“杀生丸走路从不绕路,要是谁不幸走在他走的路前方,会被杀死的。” 乌鸦抖了抖,立刻拍着翅膀飞远了。 朴仙翁一声长叹:“冥加老头,我算是保下你家少爷了。”太可怕了! …… 时光荏苒,又是两年。 三岛武家的西北屋成了一方偏僻的小天地,人人都知道那里住了人,却从不把那屋里的人当作人。不交流、不交往、不交互,除了给点粮食,就再无任何交集。 他们排斥半妖。 要不是三岛家主撑起病体冲着儿子一通怒骂,或许十六夜与缘一早被赶了出去。 饶是如此,他们母子也留不了多久。动怒之后的三岛家主病情恶化,似乎撑不了几个月了…… 又是一日逢魔时刻,夕阳西下,天光红透。 满三岁的缘一坐在廊上看云,金色的眸子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他看见长虫似的妖怪飞在半空,沿着犬山城的轮廓徘徊了几圈,再没入山里。类似的场景他几乎天天看见,但不同以往的是,妖怪们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最近城里不太平。”是千春婆婆的声音。 缘一的犬耳抖了抖,细听。 “几天前,东门失踪了十个巡夜的武士,怎么也找不到凶手。今天,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他们的尸骨……是被吃掉的。据说是出了妖怪,可东屋放着那把妖刀,怎么会有妖怪进城呢?” “逢魔时刻一到城门就关了,武士每晚都在巡逻,妖怪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进来吧?” 接下来,是十六夜与千春的谈话声。 等斜阳的余温散尽,缘一在母亲的呼唤中走入卧室。十六夜正背对着他铺开被褥,温柔叮嘱道:“犬夜叉,最近要乖乖呆在庭院里,哪也不要去。” “嗯。” 风的味道变了,传来一股泥土的潮味。缘一朝外看去时,城里忽然下起了雨,温度降了好几分。 夜色更浓了,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腥臭味在弥漫…… 十六夜没发现异常,她剪断了烛芯,催缘一入睡。可缘一踮起脚尖攀着柜子,艰难地够到了一柄短刀。 短刀体量小、重量轻,一般是女子防身所用。十六夜带着他从平京来到信浓,这刀从未离身。只是在犬山城定下来后,她再没有摸过这刀。 三年没用,短刀已钝。 缘一握住刀柄试了试手感,觉得还行。 “犬夜叉……” “母亲,我想去东司。” 东司是指便所,落在西北屋的后方,距离不远。 十六夜取过短烛,正想说“我陪你去吧”,就见孩子已经跑出了门,似乎很急的样子。 真是的…… 十六夜失笑摇头。 殊不知,她儿子哪里是去东司,而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庭院外的水井边,收敛住所有的气息。 没多久,水井咕噜咕噜冒起黑泡,流体状的不明物凝成一个高大的人形,散发出一股让缘一刻骨铭心的腥臭味。 他不会记错的…… 这种吃过人肉后积聚的恶臭,是前世杀过万次的鬼的气味! “嘻嘻,姬君、半妖?”水形恶鬼爬出了井口,“好久没吃女人和小孩的……额?” 它对上了缘一漠然的眼。 缘一拔出短刀:“就是你,最近吃了十个武士吗?” 嚯,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这时候,恶鬼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它龇起尖牙,咧嘴一笑:“是我!哈哈哈,小鬼,你上赶着来送……” 刀光一闪,它的视野天旋地转。 诶,它头呢? 第4章 第四声汪 缘一并不指望一把钝刀能杀死鬼,他要的只是让对方失去行动力。 普通的兵刃不含有“猩猩绯砂铁”,根本斩不出日轮刀的效果。日轮一击,恶鬼会被灼烧殆尽;钝刀首落,不过是给恶鬼制造了一个碗口大的疤。 就像现在,恶鬼虽然身首分离,但依然没死。它的残躯弯下腰,在地上摸索失去的头。它的头落在不远处,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大笑出声。 白发、犬耳、金眸,是传言中藏在武家的半妖。 这个年龄,这份力量,这种刀术,它真是捡到宝了!只要吃了他,只要能吃了他…… “你是稀血吧?”恶鬼的涎水淌下,“不,你一定是稀血!是那种只要吃了一个,就抵得过吃上万活人的稀血!哈哈哈,你杀不死我,我可是鬼啊!” 等它的身体摸到头再拼接上,它绝不会再给这半妖出手的机会。刚才是大意了,没有闪。 缘一无动于衷,他非常淡定地靠近恶鬼,把它的头整个提起来。 恶鬼: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当它意识到哪里不对时已经晚了,缘一风似的掠过庭院,再把它的头挂在了武士专用的便所外。为防止它咬人,这半妖居然把粪坑的踏石塞进它嘴里!嘴里啊! 做完这一切,那该死的半妖就不见了。 很好,它的身体距离它的头不知多远,怕是没找到头会先撞上巡夜的武士。人类的攻击对它构不成威胁,可要是被围困住、拖到日出就麻烦了。 不,没关系,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它翻盘,足够它翻…… “啊!”刚来便所的武士惊恐大喊,“妖怪!有妖怪啊!是飞头蛮!” 恶鬼明白,它完了。 犬山城的夜躁动起来,武士集聚,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很快,武士居的便所出现妖怪的消息传来,把远在西北屋的十六夜惊出一身冷汗。 便所有妖怪,那么东司……糟了,犬夜叉还没回来! 柔弱的女子来不及思考,当即抓起一根后插簪往外跑,却在拉开门时撞入了一双清澈的金眸里。 她的孩子站在门外,手中抱着几串不知从哪摘来的紫藤花。 “犬夜叉!”十六夜蹲下来拥紧了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担心,“乖,该睡觉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母亲。” 缘一将紫藤花抱入室内,挑起香味最浓的一束,绕在十六夜的长发上:“母亲,我想在庭院里种紫藤花。” 许是早了两百多年的缘故,消息传播途径少,鬼杀队也没导致这时的人分不清鬼和妖怪的区别,也不明白紫藤花有驱鬼和毒杀鬼的作用。 他飞快地转了一圈,只在长屋的院外发现了一棵紫藤。 有紫藤在,长屋处居住的人不会出事,只有花香扩散不到的地方会有危险,比如西北屋。缘一给千春婆婆屋外放了几束后,就没剩多少了。 能出一只鬼,自然也能出第二只、第三只…… 在他没有日轮刀之前,得靠种花才能保下这座城的人。无关他们憎不憎恶他,他只想救下更多、更多像好友炭吉一家的人。 缘一垂眸。 闻言,十六夜感到惊讶,儿子从小性格冷淡,几乎没有想要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孩子说“我想做什么”。 “好,犬夜叉想种什么都可以。”她必然支持。 于是,为了给自家少爷做启蒙教育而特地前往妖怪集市买纸笔的冥加,在回来后还没喘上一口气,就被委以重任——紫藤花种子,稀缺,速买! 冥加:…… 你们知道我为了买纸花了多少钱吗? “冥加爷爷。”他家可爱的少爷说着一点也不可爱的话,“妖怪的集市里会有吸收了阳光的矿石吗?” “那是什么?”冥加有点懵,“啊不对,犬夜叉少爷,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是十六夜夫人给你念了奇怪的故事吗? 缘一很诚实:“我想要一把用这种矿石锻的刀。” 冥加:……原来少爷也到了需要玩具的年纪。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知道锻一把刀要花多少钱吗?啊! …… 一月之后,飞騨境内。 是夜,明月高悬,银辉乍泄。 杀生丸走在密林之中,朝一处寺庙废地行去。 据沿途的杂碎小妖所说,飞騨境内有一座名为白川的寺庙,因荟聚了不少强大的僧侣和术士而极负盛名。可就在不久前,白川寺突然被毁,里头的人类无一生还。 听闻死者中还有一个姓“禅院”的强大术士,连尸骨都没留全…… 多半是大妖所为。 得了这一信息,杀生丸便放过了挡他路的杂碎。比起取小妖怪的性命,他更喜欢寻找强大的敌手对战。 白川寺被毁不久,想来那只大妖的气味还有残留,只要去得早,应该能打上一架。 他需要拿更多更强的大妖练手,以超越自己的父亲,来成就自己的霸道,再缔造西国历史上最强大的王。也只有用大妖的实力作参考,他才能明白自身成长到了哪一步。 可惜,杀生丸难得的好心情毁在了两个“劣鬼”嘴里。 所谓劣鬼,就是被缘一斩杀的恶鬼同类。同样为鬼,由于它们只能在夜间活动,还有着被太阳一晒就湮灭的致命弱点,在杀生丸眼里就是劣等的鬼。 放平时,凡是不挡道者,杀生丸都懒得管。但现在…… 他侧耳,转过头。 那俩劣鬼藏身在十几丈开外处,以为缩在阴沟里很安全,嗓子就没把门。它们分食着一具人尸,大声密谋。 “为什么那位大人突然让我们注意黑川的犬山?”粗嘎的男音响起,“不是说那里术士很少,也没有猎鬼人吗?” “蠢货,你还不知道吗?”尖细的女音,“进入犬山的三只鬼都死了,其中包括现任下弦六·井大人。” 哐当轻响,是人骨掉落在地的声音。 “什么?下、下弦六·井大人!”失声了好一会儿,它才接上,“下弦……能成为下弦的鬼很强,算是那位大人的近侍了,怎么会……” 女音:“死得很惨,它被人首落后挂在武士的便所外,活活挨了一夜打,等天亮了才被晒死。死后名声也不好,被人类称为‘便所怪头’。” 一阵死寂,真是让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的称号。 “因为我们体内有那位大人的血,所以我们死时,那位大人都能感应到。”女音继续,“那位大人应该‘看’了井大人死前的记忆,才让我们注意黑川的犬山——城中的半妖。” “大人想要那只半妖,似乎是稀血。” “稀血!就是那种吃一个顶得上吃上万个的稀血吗?”男音兴奋了起来,“嗬嗬,只要捉住他,只要能捉住他……” 突兀地,两只劣鬼顿住声,僵硬地缩在原地。 有一股恐怖的妖力笼罩在它们头顶,有一双黑靴落在阴沟的上方。它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久、听了多少,只知道在这一刻,死亡的危机感令它们窒息! “真是难得。”杀生丸的声音毫无起伏,“那种比杂碎还不如的半妖,居然会被劣鬼惦记。” 时隔两年多再听见“犬山”和“半妖”,杀生丸的心情堪称恶劣到极点。 半妖、半妖、半妖!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是白犬一族的污点,是他的父亲被一个人类的女人所迷惑后犯下的错误! 怒意升起,杀生丸轻轻抬手,男性劣鬼直接被他的利爪劈成两半。 毒华爪的毒素沁入劣鬼的血液中,顿时将它融成了一滩血水,死得比照了太阳还快。 女性劣鬼吓得面如土色,忙跪地求饶,却难逃一死。只因杀生丸开口问道:“想吃那只半妖……我杀生丸很想听听,你们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 谁知,问起那位大人的名讳仿佛一个禁忌,女性劣鬼本能地想开口,体内就烧起了熊熊血火。 在它凄厉的尖叫中,血火把它吞噬得一干二净。 杀生丸平静地看着事态发展,末了便冷笑道:“不愿自己的名讳被人知道吗?还是畏惧被强者找上?” “无能之辈,真是低劣下贱的杂碎。” 事已至此,杀生丸是没心情找大妖打架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犬山城把愚蠢的半妖宰了。 …… 夜渐深,庭院里种下的紫藤抽出了芽,而城里的妖气也愈发浓郁了。 缘一躺在被褥中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不知为何,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东屋的煞气已经布满了整个三岛家,山里的妖怪非但没远离,反而靠得越来越近…… 但冥加读不懂缘一的思虑,他瞧见三岁多的小孩儿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充满了“失望”。 “少爷,咱们不要那什么有红砂子的刀了,冥加爷爷给你买风筝吧?” 妖怪集市上真的没有红色的猩猩砂子!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活了几百年听也没听过。 更何况—— “少爷,唉,我们也没有能供你锻刀的钱?”冥加表示做妖太难了,“乖,冥加爷爷再给你买金平糖!” 大概是小孩子对得不到的东西很执着,他家少爷挂念刀挂念了一个月,连十六夜夫人的短刀都被他玩坏了。 可是,除非天降冤大头,不然他上哪儿筹钱买锻刀的材料啊! 缘一不语,只是忽然从褥中坐起:“来了。” “啊?”来了什么,什么来了,付钱的冤大头吗? “轰隆——”是三岛家屋顶被掀飞的巨响。 第5章 第五声汪 子时三刻,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一条粗壮的蜈蚣长尾从地底翻起,将供奉着妖刀的东屋拆个粉碎。巨响之中,火烛倒地,烈焰瞬间燃起,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仆从在尖叫,主家在逃命。武士们拿起刀掩护活人,顺便摆开阵仗迎战,却发现妖怪们是有备而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牛鬼的煞气能骇退城外的妖怪,但降不住地下的威胁。恶鬼可以顺着水井入城,蜈蚣自然也能。 只要一击抽飞牛鬼的肋骨,漫开的煞气便会短暂地收束起来。卡着这空隙,足够妖怪们长驱直入,享尽人类的血肉。 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 犬山城修生养息了三代,活人满城,还长得那般肥美,妖怪们绝不会放过这个饱食的机会。 “放箭!”武士一声怒吼,上百箭矢齐发。 可武器再锋利,也经不住妖怪皮厚;武士再不畏死,也架不住妖怪数量太多。 犬山城在妖刀的庇护下安稳太久,人类依赖煞气成性,就失去了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除了喊叫和等死,竟是百无一用…… 火星与箭矢落在各个屋顶,火舌开始吞噬生命。 此刻,人人自顾不暇,谁还会记得在西北屋的半妖母子? “犬夜叉!不要离开我身边!” 十六夜用火鼠裘裹住缘一,抱起他往外跑去。她没有第一时间出院子,而是反身寻到千春婆婆的住处,想带着那位老人一起奔命。 不幸的是,千春年纪大了,撑不过烟熏火燎的伤害。她捂着口鼻晕死在门口,怎么也唤不醒。 “千春、千春婆婆!”十六夜哀哀呼唤。 “十六夜夫人,快跑吧!”冥加催促道,倒不是他冷血不管千春,而是实在救不动。 弱女子、小半妖和跳蚤精,在妖怪的攻击和大火的包围下,该怎么救出一个晕倒的人啊? “您还有犬夜叉少爷!多为他想想,再不跑就要葬身在这里了!” 又一声轰鸣传来,人的惨叫愈发凄厉。十六夜白着脸起身,迈开颤抖的步子。正在这时,她怀里的孩子却出了声。 “母亲,放我下来吧。”缘一本可以挣开她的怀抱,但唯恐伤到她,故而一直没动弹。 他平静的语气仿佛有一股魔力,顷刻抚平了十六夜仓皇不安的心。 “母亲留下来照看千春婆婆,剩下的交给我好吗?” 十六夜低头,对上缘一金色的眼眸。这一刻,她像是透过他看见了逝去的爱人,熟悉的安全感袭来,几乎令她落泪。 “不,犬夜叉,你……” “我是半妖,母亲。”缘一轻轻挣开她的手,落在地上,“相信我吧。” 他从来与人不同。 说完这句,缘一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朝血味最浓的地方冲去。 冥加被吓得连连跳脚,放以前他早逃命了,但现在——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少爷要去送死,他不能不拦着啊!多好一孩子,要是嗝屁了他该怎么跟老爷交代? 他只能切腹…… “啊!”房梁坍塌,冥加失声惨叫。 却不料,素日里不声不响的少爷几个起落避开烈火,急速穿行其间,身手之利索完全不像个小孩。 缘一侧身躲开射歪的箭矢,落地的瞬间,他的足尖踩上一把腰刀的刀柄。 腰刀受力飞起,缘一看也不看地握住了它。接着,他直线式杀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只妖怪,调整呼吸,唤起了前世深入骨髓的动作—— 【日之呼吸·壹之型·圆舞!】 腰刀轮转,划开一圈血色的火焰。锋芒擦过妖怪的脖颈,像切豆腐般斩下了它的首级。 那时,妖怪的表情还定格在狞笑上,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当它的尸体砸落在地,得救的三名武士剧烈喘息。他们正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的性命,没想到入眼的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孩。 金眸银发、雪白犬耳,额头上布着火焰状的妖纹,这是……是住在西北屋的……半、半妖? 震惊他们全家一百年! 那只被称为不祥之物的半妖竟然是这种狠角色吗?啊!个子还没太刀高,就能一刀一个大妖怪了吗? 但比他们更震惊的是冥加,他完全懵逼了! 三岁半妖怒砍妖怪头颅,是他看错了,还是世界错了?妖怪接连死去,腰刀立刻报废。高大的武士倒下了,唯有小小的半妖还在战斗。 “犬夜叉少爷,你是人吗?” 缘一:“不是。”他现在是半妖。 得到肯定的回答,冥加顿时安心了,不是人就对了。 嗯,就是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 杀生丸慢了一步,他在落地之时犬山城已经烧了起来。 妖怪们入城吞食人类,沦为食物的人类仓皇而逃。尖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被烧焦的味道。 人间惨相,不外乎如是。 见状,杀生丸只是漠然地看着。即使有一只同血脉的半妖被困在城里,他也毫无出手相帮的意思。 在妖怪的世界里,弱小就是原罪。 半妖要是活下来,迟早会因为血脉的气味而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与其卑微地苟活,不如在幼生期夭折。 既然从火海中诞生,那就在火海中死去,倒也不失为那只半妖的幸运。 如此想着,杀生丸便朝三岛武家的方位飞去。看在血脉的份上,他不介意发发慈悲,花点时间亲眼见证半妖的死亡。 百足妖还在放肆,杂碎们尽情开吃。牛鬼的肋骨孤零零地插在废墟里,散发着不祥的邪气。 “真是可怜。”杀生丸如此评价。 大妖肋骨锻造的妖刀,在成刀的那一刻就只是刀了。身为一把刀,需要的并不是人类的供奉,而是强者的使用。 偏偏人类蠢笨至极,畏惧它依赖它保养它,就是不让它饮血正名。蒙尘五十年有余,刀的怨恨都快成有形的诅咒了…… 但杀生丸对这把刀没有兴趣,他想要的只有铁碎牙而已。 没多久,他找到了半妖——缩在火鼠裘中的幼崽,很小的一团,正被他孱弱的人类母亲抱着逃命。 银发金眸,留有妖纹,只是那一双犬耳过于可笑。 半妖就是半妖,连逃跑都做不到吗?居然要依靠人类的力量在火海逃生,真是糟蹋了白犬一族的血脉。 然而,杀生丸刚下完定义,打脸就来得猝不及防。 半妖挣开了母亲的怀抱,几个起落消失在大火之中。小小一只,甚至都没有他的膝盖高,却冲进了血腥的杀戮地,利落地杀死了第一只妖怪! 一招首落,干净漂亮。 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连他杀生丸看了也得赞一句“不错”。 一刀得手,刀刃翻卷。那半妖矮身躲过攻击,仗着个子小在罅隙中滚来滚去,一边借势保存体力,一边趁机狩猎妖物。 瞧着攻击性不高,实则杀伤力极大。半妖接连得手,倒是让他有点惊讶了。 “半妖……”杀生丸的金眸微微睁大,随即恢复如常。常年与强手战斗的杀生丸只消片刻,就看出了缘一的专长和弱点。 不得不说,这只半妖对刀的应用很有天分,但他蠢就蠢在只会用刀。 就算仅继承了白犬血脉的一半,总该有些妖的野性吧。可他呢,牙齿在哪里?爪子在哪里?妖怪的野性在哪里? 半妖用人的习性在战斗,却完全忽略了妖的本能和力量。真是——太糟蹋血脉了! 太糟蹋…… “犬夜叉少爷,别!别靠近牛鬼啊!”是冥加的喊叫,“就算少爷是个天才,现在的你也驾驭不了牛鬼的煞气!你的理智会被刀吞噬的!” 百足妖穷追不舍,缘一鼻尖耸动,笔直朝牛鬼的方向狂奔。 “可是,我没有能用的刀了。”缘一道。 不知为何,当他放开手用日之呼吸后,普通的兵刃已经承受不起他的力量了。他杀了很多妖怪,毁了一把又一把刀,再用凡兵只会对他不利。 冥加真心泪目了。他突然醒悟过来,少爷说要一把刀是要真刀,能砍妖的那种,不是要玩具啊! “少爷,我们逃吧!牛鬼是大妖,就算只剩一根肋骨也很……”强?诶? 缘一落在妖刀身边,很普通地伸出手,很普通地握住了它。刹那,牛鬼翻滚的煞气全部收敛,森白的刀刃竟是泛出了一丝猩红。 三头身的半妖连太刀的高度也不到,就镇住了它,镇住了牛鬼的煞气! 近距离收看现场直播的冥加:…… 远距离观看整场打斗的杀生丸:…… 下一秒,缘一双手握住刀柄,哈出白气。猛地,他身体下沉一跃腾空,翻转刀刃砍在杀过来的百足身上。 【日之呼吸·玖之型·斜阳转身!】 旋转倒立,发出横斩。血色火焰一闪,百足的头颅高高抛弃,重重地砸落在地。 缘一落在百足的蜈蚣身躯上,乘着它的脊背滑下。待他落地站稳,眨了眨金眸看着刀刃,发现没卷便安心不少。 “冥加爷爷。”半妖的眼里写满天真,“牛鬼,很强吗?” 冥加:……这句话我是不是在哪听过? 少爷,我怀疑你在嘲笑我冥加但我拿不出证据。 缘一本想再多救些人,不想在这时,一股恐怖无比的妖力冲天而起,厚重如深海,飞快地覆盖了整座犬山城。 妖怪们的进攻戛然而止,随即慌不择路地往外逃窜。在杀生丸释放了妖力后,城里骤然安静了。 火光之中,缘一仰起头,看见银发金眸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 对方淡淡地看着他,唤道:“半妖。”冷漠的陈述语气。 缘一回道:“妖怪?”冷漠的疑问语气。 冥加:……我怀疑你俩在对骂但我拿不出证据。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犬夜叉少爷快跑啊!这是你亲哥,会把半妖捉去煲汤吃掉的那种亲哥! 第6章 第六声汪 冥加的担忧并非多虑。 妖界弱肉强食,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大部分妖怪生性残忍,莫得感情也不屑感情。一母同胞的手足尚且会为了提纯自己的血脉而日夜厮杀,更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说白犬一族没发生过食亲之事,但也不能不防。 毕竟,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杀生丸,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大妖。挡他路者,杀;挑衅他的,杀;夸他漂亮,杀。 说白了,杀生丸浑身上下都是雷点,靠近他就等于在雷区蹦迪,一个不好能当场去世。 冥加曾深受其害,怪只怪他当年贪嘴,仗着杀生丸还年幼吸了他半滴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要不是老爷出手阻止,他早两百年就没了。 心理阴影无比大,冥加扒着缘一的耳垂疯狂暗示:“犬夜叉少爷,快跑!” 可怜的冥加没想到,他家少爷非但不跑,还不怕死地跟杀生丸聊上了。要命的是,那尊杀神没有动手,还“心情甚好”地给予回复。 这破天荒的一幕乍现眼前,究竟是武德的沦丧还是妖性的丧失? 冥加傻了。 殊不知,缘一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真的不惧杀生丸。 作为一名寿终正寝的猎鬼者,缘一死时已到朝杖之年。他杀过最凶戾的恶鬼,片过最苟且的鬼王,还暴打不做人的兄长,什么场面没见过。 哪怕杀生丸是比鬼王更强的大妖,他的心也没有半分怯意。甚至,他还有些想亲近对方……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来自样貌的相似,气味的熟悉和血脉的吸引。仿佛是在告诉他,眼前的大妖与他的联系极深。 电光石火间,缘一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这一世的生父早亡,唯二的血亲除了母亲,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 “妖怪?”杀生丸的唇角上扬了极小的弧度,开启嘲讽,“姑且留着你这双眼睛。” 换言之,要是这半妖把他错认成人类,眼睛就别想要了。 话已至此,杀生丸本以为这半妖会戒备、会退缩,谁知对方神色不变,压根没做出远离他的动作。 难得的,连他杀生丸都觉得这半妖很有胆色。但他没想到的是,更有“胆色”的还在后头。 “抱歉。”火光中,缘一柔和了眉眼,“兄长大人,初次见面,我没有认出你。” 兄·长·大·人! 杀生丸:…… 冥加:快跑啊,求你了少爷!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你会被杀掉的! 缘一是个懂事守礼的人,尤其对兄长极为敬重。 他曾从恶鬼手中救下了自己的亲哥继国岩胜。在当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单膝跪在兄长面前,低头道歉:“对不起,兄长,是我来迟了。” 正如现在,察觉杀生丸是兄长后,缘一的冷漠渐渐消融。 然而杀生丸不是人啊,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区区半妖,也敢妄称我为兄长?” “听着,半妖,我没有你这种弟弟。” 缘一:…… 不知为何,缘一想起了化鬼的岩胜。他的兄长怨毒了他,宁愿成为与他对立的恶鬼,也不愿做他的哥哥。 这一刻,杀生丸的形象似乎与岩胜重合了。 缘一不语,只是低下了头。大抵是被言语中伤了,他握刀的手耷下来,连头顶竖起的犬耳都发了蔫。 极耿直的表现,实打实的委屈! 杀生丸:…… 冥加:杀生丸少爷,虽然我不是人,但欺负小孩的你是真的狗。 气氛变得半尴不尬,直到存活的人类举着弓箭握着刀、又惊又惧地包围了他们,一切才恢复正常。 消失的三岛家人在这时又跳了出来,像是忘了谁拯救他们于水火,竟是凶神恶煞地盯着缘一,要求他归还妖刀。 “低贱的人类。”杀生丸抬眸扫去。 只一眼,就把对方吓到跌坐在地。 他看着丑态百出的人类权贵,冷淡道:“半妖,比起他们,你总算还有点被杀的价值。”双手拢入袖中,“我杀生丸不介意等一段时间再杀了你。” 看了缘一的战斗,杀生丸就了解了他的可塑性。可以说,只要半妖能活到成年,极有可能会成为一名强者。 所以,与其现在杀了他,还不如等他长大再动手。他杀生丸一直追求与强敌对战,仅仅百年罢了,他完全等得起。 但前提是——半妖不被杂碎干掉。 杀生丸:“留下,你会死在这里。” 等他一走,人类的刀剑就会砍向这只半妖。 此次犬山城被妖怪围攻,无能的人类绝不会自己纠错,只会第一时间转嫁仇恨推出一个罪魁祸首,让对方成为泄愤的牺牲品。 很不巧,这城里再没有比半妖更合适的替罪羊了。 言尽于此,冥加立刻明白了利害关系。他惊出一身冷汗,忙道:“犬夜叉少爷,我们不能留在犬山城了,留下来你会被人类杀死。” 缘一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往西北屋的方向。 话已挑明,杀生丸越过他的身边:“你自己选择。” 说着,他径自朝城外走去。 没有武士敢拦他,而是让开了一条大道。杀生丸以为半妖听得懂利弊,怎知身后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 风中传来的有且仅有一句—— “抱歉,兄长。” 杀生丸冷了脸,干脆化作一道白光远去,很快消失不见。 诚如杀生丸所料,在他离开之后,人类的箭矢齐刷刷地对准了缘一。 “完了完了!犬夜叉少爷,你刚才应该跟着杀生丸走。”冥加急死了,“这么多箭,怎么办怎么办?” “我走了,母亲怎么办?”缘一平静道,“冥加爷爷,我只有一个母亲。” 冥加:“十六夜夫人好歹是位姬君,他们不会杀她。犬夜叉少爷,可你是半妖!半妖啊!你该怎么保全自己?” 缘一握着刀,往人群中扫了一圈,抬步走向被自己救下的一位武士。 所有箭矢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却无人有胆说一句“放箭”。半妖斩杀百足的余威仍在,他们不敢低估半分。 “我可以教你们呼吸法。” 武士们微愣。 缘一道:“一种能让你们变得像妖怪那样强大的呼吸方式。” 良久,对准他的箭矢放下了。 …… 半月之后,经历过灾难的犬山城进入了修养期。 三岛家的老家主强撑着病体见了缘一,之后,他果断送走了无脑的长子和一干无用的家臣,力排众议地将三岛家托付给了自己的女儿。 没多久,老家主撒手人寰,而西北屋的待遇不仅没降低,反倒愈发好了起来。 除了千春婆婆,西北屋又多了几名侍女。在吃穿用度跟上之后,十六夜的气色明显红润了不少。 至此她终于确定,她的孩子生来不同,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天才。她该信赖他,放手让他拿主意,而不是把他当成一无所知的小孩。 不过,三岁的孩子……是不是太成熟了一些? “犬夜叉少爷,你为什么要把呼吸法教给那群武士?”冥加读不懂孩子的心,“你救了他们,他们想杀你,你的心里就没有怨恨吗?” 缘一摇了摇头。 “会呼吸法的剑士越多越好。”缘一的眼神很温柔,像初生的旭日之光,“这样,如果再有妖怪来攻城,他们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像千春婆婆、炭吉一家的人,不应该死在无妄之灾中。 这就是他成为猎鬼者的初衷。 惟愿后来人的后来人,再不经历如他一般的悲剧。他们应该平安顺遂地活着,拥有普通且幸福的一生。 “……犬夜叉少爷,有时候善良并不是好事。”冥加叹道,“呼吸法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拥有与妖怪一较高下的能力,可要是被恶棍学会了怎么办?” 缘一:“冥加爷爷,我相信三岛家主。” 三岛家的这位新任家主很聪慧,她听闻呼吸法的用途后便开始筛选人员,除了信得过的武士,她不往他这里塞乱七八糟的人。 尤其是,在他告诉她恶鬼的存在后,对方不仅没有质疑一个孩子的话,反而第一时间让人寻找“猩猩绯砂石”。 三岛家主说:“犬山城不能在我手里落败。我信你,希望你也信我。” “犬夜叉,消息我放出去了,真的会有所谓的‘鬼杀队’找上门吗?” 缘一颔首。 根据前世的记忆,鬼王·鬼舞辻无惨诞于平安时期,到他出生时已苟活了五百余年。 鬼王活多久,鬼杀队就会存在多久。无论中途遭恶鬼摧毁几次,都会坚持不懈地对抗下去。故而,只要犬山城有杀鬼的意向,鬼杀队找到犬山城是迟早的事。 他早生了两百多年,如今的鬼王也才三百多岁。 前世身为人类的他都能把无惨片成屑,这一世他必将完成未竟的天命。 “冥加爷爷,我会有日轮刀的。” 冥加:…… 只有在这时,他才觉得自家少爷像个孩子。会对没拥有的东西念念不忘,会露出“想要”的期待眼神,倒是比平时可爱多了。 “少爷,日轮刀到底有什么用?”冥加很好奇。 缘一:“那是专门斩鬼的刀。” 冥加更奇了:“少爷,你怎么会知道那是专门斩鬼的刀呢?”想不通,孩子到底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啊。 缘一沉默许久,耳朵垂了下来。 他不会撒谎,不知该如何解释前尘往事。 冥加:…… 当孩子的犬耳耷拉下来,他的内心就充满了强烈的负罪感!真是的,哪个早熟的小孩没一两个秘密,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这一点也不奇怪!”冥加道,“犬夜叉少爷可是个天才!” 作为合格的爷爷,一定要学会给自己放洗脑循环。 缘一:…… 第7章 第七声汪 缘一跪坐在榻上,打开了母亲的镜盒。 倒不是他好奇女子的梳妆台,也不是想照镜子臭美,而是为了解决近阶段最大的困扰——犬耳的过度活跃性。 就像猫控制不住猫尾巴的好动,狗也无法阻止狗耳朵的直白。 据千春婆婆说:“少爷虽然不爱说话,也没有明确地表达过喜恶,但他的耳朵却意外得诚实呢。” “遇到感兴趣的东西会竖起来,碰到不喜欢的事物会垂下去。真是可爱啊,跟少爷相处不需要揣摩什么心思,所以小侍女们都很喜欢少爷。” 千春的话本意是夸赞,可缘一听后细品,觉得并不是好事。 他的情绪很淡,但不是没有情绪。如果情绪的波动会被犬耳的状态暴露,那么犬耳将成为他最大的纰漏。 他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猎鬼人。而作为一名猎鬼者,无论是剑术还是情感都得做到滴水不漏。否则,只要他流露出一点点的在意,恶鬼都会对他在意的人构成威胁。 换言之,犬耳可以活跃,但必须能被他控制,至少不能在战场上暴露他的喜怒。 这般想着,缘一对着镜子训练起来,试图掌握犬耳的活动大权。可结果不尽如人意,犬耳似乎有它们自己的想法,总与缘一的念头相悖。 缘一:…… 小手伸向头顶抓耳朵,开始做出各种奇怪且幼稚的动作。 见状,外间的十六夜与千春相视一笑,没有打扰里头“贪玩”的小孩。难得像个孩子,就让他玩个够吧。 确实,难得像个孩子…… 想到这点,十六夜眉笼轻愁,问出了盘桓心头的疑惑:“冥加,你说……犬夜叉为什么会知道‘呼吸法’?” “为什么会想要吸收阳光的石头?又为什么会知道有‘日轮刀’这种武器?” 她对此闻所未闻,也从未发觉有谁能教犬夜叉学会这些。连活了几百年的冥加都说不出这些事物的用途,更何况是人类呢? 知子莫若母,十六夜很担忧。 “啊,这个吗?”冥加表示无妨,“几天前我拜访了朴仙翁,已经得到答案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应该是妖怪血脉中自带的天赋。” “血脉天赋?”十六夜半懂不懂。 “是的,就像朴仙翁天生知道怎么与飞鸟交流一样,大部分妖怪都有自己的天赋。”冥加摸了摸下巴,“比如我,弹跳和吸血是本能;比如刀刀斋那老头,生下来就知道怎么喷火锻刀。” 再比如杀生丸,一出生就完美继承了父母双方的血脉,还中和出饱含剧毒的妖力。 妖怪大多如此,半妖亦有可能。 “或许犬夜叉少爷的天赋就是‘生而知之’。”冥加给出灵魂一击,“多正常啊,少爷并不是人类,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们第一次养半妖,又没谁的经验可以借鉴,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他们可是大人,别搞得像没见过世面。 听罢,十六夜一颗心落地,再不探究孩子的异常。 反正“很正常没毛病”就对了,半妖——万事皆有可能。 …… 前世的缘一未尝一败,今生却在与犬耳的斗争中溃不成军。 犬耳跟他仿佛是两种不同的生物,连一点沟通的余地也没有。它们总有自己的想法,他说一,它们竖起二;他往东,它们必往西。 于是,缘一在训了三天狗耳朵后,终是败给了自己。 算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耳朵上,还不如去看看武士的呼吸法练得怎样了。缘一起身,朝中长屋外的训练场走去。 大概是他被现任家主看重的缘故,三岛家的院落全朝他敞开。这一路过来,曾经无视他、嘲讽他的仆从都低下头,纷纷避让。 过道很长,走得不快。缘一的犬耳动了动,些微的交流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犬耳真是…… 他并不是故意想偷听的。 “上一个是飞騨的白川寺吗?”家臣的声音有些凝重,“也是被妖怪进攻,没有留下活口?” “是,那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前,比我们早了半个月。”老奴道,“除了飞騨,还有美浓和武藏的寺庙都遭到了妖怪的进攻。” 缘一驻足,竖起了耳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家臣沉声,“必须尽快找到原因杜绝隐患,犬山承受不起妖怪的第二次进攻了。” “家主命令你们去询问土御门的后人,这么久了,问出什么了吗?” 土御门一族是安倍晴明的后裔,即使不理活人的阳间事许久,也总该管管妖怪的阴间事吧。 老奴的头不禁压得更低了:“听说是有东西在找‘咒物’。” “咒物?” “一种可以变成诅咒的东西。”老奴道,“他们说是‘手指’——三百多年前,飞騨出过一个四手四眼的怪物,叫‘两面宿傩’。他杀人无数,后来被强者联手封印,留下了二十根手指。” “这二十根手指被分散在二十个地方保管,其中飞騨白川寺、美浓御杖寺、武藏天畏寺都有一根,然后……” 然后三座寺庙全被毁掉,无人生还。 “相传这些手指只要‘受肉’,就能复活两面宿傩。” 家臣:“犬山并无手指,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老奴:“但犬山有牛鬼的肋骨,土御门的后人说,妖怪的煞气跟那些手指散发的气息有点像。” 所以,犬山城被有心人找上了。 难怪……难怪那只百足妖能第一时间找到供奉妖刀的屋子,原来是被驱使了吗? 可对方既然有驱使妖怪的能力,为何不干脆去屋里一看究竟?这么大费周章地让妖怪进攻,是为了什么? 家臣:简直无妄之灾! 看来三岛家的牛骨头不能要了,还是交给那只半妖吧! 谈话的两人飞快离去,缘一尚不知道自己将喜提牛骨。他独自消化着新得的信息,踏入了武士们的道场。 不多时,缘一便开始专心看人训练了。 对于常人而言,呼吸法没那么好学。没有一两年的基础打底,他们修不出效果。 且学会了呼吸法之后,常人有一定概率能开启斑纹。而斑纹的开启,能让他们拥有短暂的、与他所见一致的通透世界。 只是…… “你们真的决定了吗?”缘一问道,“如果有一天能开启斑纹,你们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就是代价。 人类或将拥有斩杀恶鬼、妖怪的强大实力,前提是敢于燃烧自己的生命。 缘一也曾以为自己会在二十五岁时死去,可他没有想到,他竟是唯一的例外,足足活到了朝杖之年。 除他之外,连兄长岩胜也无法避免死局。也因此,他的兄长走上了歪路,去做了无惨麾下的恶鬼。 “决定了。”一名武士说,“能在战斗中死去,是武者的荣耀。”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犬山之灾了。”少年道,“信子一家没人活下来……我、我想让更多像信子那样的人,能活下去!” 他们没有把缘一当成孩子看待,有话就直说。 正是这份信念让缘一明白,即使时光提前了两百年,人类的心愿也是共通的。 缘一倾囊相授。 …… 犬山城一别,杀生丸就把半妖抛在了脑后。 他宰了几个劣鬼,杀了不少妖物,像踩蚂蚁般踩过地龙的头、大蛇的尾,再踏过树精的根、山狐的脊,拉满了一堆妖怪们的仇恨值,永不绕路地往前走。 杀生丸再回飞騨,记住了白川寺中遗留的气味。 出乎意料的是,这气味既不属于大妖也不属于劣鬼,反是属于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类。 对方似乎早料到会有人根据气味追踪,还特地对现场做了处理。遗憾的是,他防住了人类找到他的可能,却没想到会被犬妖惦记。 “人类的术士。”杀生丸循着风的味道飞起。 他需要很多强者来磨炼实力,只要对方足够厉害,是人类也无妨。 不得不说,一旦确定了猎物是哪个,猎手就会变得极有耐心。杀生丸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味找了个把月,期间又宰了一批劣鬼,可算是找到了那个术士的老窝。 ——陆奥最东靠海的位置,被人类称为“蛮荒”的地方。 对此环境,杀生丸还算满意。无人的蛮荒之地,这意味着能好好打上一架了。 妖力覆盖身体,杀生丸涉足了这片怪石嶙峋的区域。甫一进入,细小的雷光便在他身上闪过,从头到脚。 是结界,笼罩的范围很大,越往里走力量越重,可杀生丸的脸色未有分毫改变。 他能感觉到人类术士的气息,不止一个。 与此同时,结界的深处,山谷的中心。 一名身着僧侣装的清隽男子捧着盒子起身,吩咐道:“有大妖入‘帐’了,实力不俗的样子,你们做好殒身的准备。” “是,里梅大人。”两名下属沉声道,“定会拦住他。” 名为里梅的男子摩挲盒子,再确认了一遍:“犬山城有合适的容器,是真的吗?一只半妖?” “是,是半妖。” 眼见大人脸色不太好看,下属解释道:“按您的吩咐,我们利用妖怪攻城去筛选人类之中的强者,再把他们抓起来喂食手指,以挑选最适合宿傩大人‘受肉’的容器。” “可是,人类的身体撑不住手指的剧毒,没一个成功。” 里梅嗤笑:“你的意思是,一只半妖就能承受住手指的剧毒吗?” 下属摇头:“在妖怪攻城时,那只半妖……很强。”他回忆道,“而且似乎会释放火焰,他的身体应该能契合宿傩大人的‘受肉’要求。” “只是……” “只是什么?” “那半妖很年幼,或许要捉来养一段时间。” 里梅:…… “无妨,三百年我等得起,养一只半妖我也等得起。”里梅道,“去拦住进来的妖怪,我要离开了。” “是!” 两个下属即刻往杀生丸来的方向冲去,而里梅抱起装了手指的盒子,换个方向离开了“帐”。 “年幼的半妖?”里梅迎着海风眯起眼,“区区半妖,还需要‘捉’吗?” 那种被人类和妖怪共同厌弃的存在,不就是有人对他稍稍好一些,就跟人走了的吗? 显然,这时候的里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 缘一坐在和室里,身前放着一柄比他个子还高的太刀。 牛鬼肋骨所锻的妖刀,在他返还之后,又被送到了他的手里。 三岛家主承诺于他,只要他愿意收下这把刀,等有了猩猩绯砂石,他们就为他包下刀子的重锻和维修工序。 缘一自然是答应的。 “冥加爷爷,这就是你说的冤大头吗?”缘一拿起刀,眼神很无害。 殊不知,越天真越可怕。 冥加:…… 这表情,这语气,仿佛是在说:【冥加爷爷,我有刀了,下一个该砍谁呢?】 冥加:不,这也很正常,小孩子拿到玩具,不就该尽情地玩上两天吗? 第8章 第八声汪 里梅,明面上是诅咒之王的得力下属,背地里算两面宿傩的社畜秘书。 他曾追随两面宿傩共同创业,未料中途翻车。不仅亏到血本无归,还连老板留下的二十根手指都没保住,被术士们瓜分殆尽。 里梅恨啊。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两面宿傩更合他心意的老板了! 为了复活老板,里梅苟成了精英社畜。他更换过多个躯壳,蛰伏三百余年,奔波四面八方,总算找到了七八根手指的线索。 术士们太会藏东西了,且各家有各家的封印秘法,看守咒物的高手也有不少。里梅能凭一己之力捞到其中之三,属实是个能人。 现在,他只要找到受肉的容器就能复活他的老板。 手指根根猛毒,食之顷刻暴毙,唯有承受得住毒素的才算合格的容器。可人类弱小,没谁能扛过剧毒的侵蚀,真要等出一个耐毒的奇才,怕是得等好几百年。 里梅不是没考虑过拿妖怪做容器的事,无奈妖怪身上的变数太多了。 太强的他抓不了,太弱的他不能用。毕竟,要是老板受肉苏醒后发现自己变成了蛇、青蛙、蜘蛛或蟑螂,当场去世的怕只能是他了。 跟那些比起来,半妖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里梅的运气太背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非但离犬山城越来越远,甚至几次遭受重创。 原因无他,里梅低估了杀生丸的实力,也小看了犬妖对猎物的执着。 他离开“帐”没多久,两名下属就被杀生丸击杀。这厮顺着气味一路追来,里梅怒从心头起,准备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发现,他高估了自己,而对方是他的天敌。别说走三百回合了,能撑住三十回合都是奇迹。 倒不是他弱小,而是对手开外挂! 犬妖的腰间别着一把刀,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逆转生死的力量,流泻出冥界的气息。对他、对咒物、对灵体,都有着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压迫力。 可以说,如果犬妖拔出这把刀开大,他和宿傩的手指一个也保不住。但不知犬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拔刀,只是实打实地与他对战。 但对方是妖怪,他是人!力量、术法、耐力和本能都没法比,还打什么打? 里梅不停地跑,杀生丸锲而不舍地追。三个月暗无天日的经历,真是躲起来睡觉都在梦见被打,搞的里梅只想死遁! “轰隆!”山头被打穿。 急速坠落的里梅调整身体,足尖往崖面一踏,如鹤跃起。僧袍翻飞间,他拢起手作掬水状,沿着掌纹吹出了一口白气。 【霜凪!】 白气成旋,迅速拉成一条长蛇。所过之处,冰雪覆盖了漫山遍野。 十分强大的冰系术法,能在瞬间将敌方冻成冰块。冰冻期间,对手若是挣扎乱动,被困住的躯干就会皲裂成块。 里梅想着霜凪多少能拖住杀生丸一时三刻,不料这狗是真的狗,他的妖力不仅带有腐蚀性极强的剧毒,还能像雷暴般炸裂! 只见杀生丸身上腾起张狂的电光,妖力自成领域,夷平了整片冰原。 在漫天飞散的冰屑之中,杀生丸两指并拢,甩出一根妖力结成的长鞭直击里梅面门。后者险险避开,耳侧的发丝却被削掉了一截。 该死的!不能让他近身! 里梅几个起落拉开距离,谁知杀生丸陡然加速,毒华爪一落劈开里梅的防御,又猛地变更方向直插他的心口。 电光石火,里梅急中生智地聚起力量,结印:【冰凝咒法·直瀑!】 霎时,十几重冰霜交叠,以里梅为中心往外成圈。天顶的霜雪聚拢,合成一整排尖锐的锥刺,朝杀生丸砸了下来。 杀生丸收住攻势,灵活地避开杀招,准备给这术士最后一击。 追杀三个月,里梅太能苟,他腻了。他杀生丸要的是能堂堂正正厮杀的强者,不是这种不择手段活下去的对手。 即使里梅挺强,这做法也让他看不顺眼。 然而,里梅苟了三百年早苟出了经验。他击穿了岩壁,迫使半座峭壁塌方。和着混乱的碎石,里梅顺势而下,一头栽进了崖底湍急的河流中。 至此,气味消失。 杀生丸落在树上,金眸盯着水面沉默了许久,终是放弃了追杀猎物。 “无聊。” …… 缘一不讨厌洗澡,曾和兄长岩胜、鬼杀队的友人一起泡温泉的经历,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只是转生后,狗的本性似乎融入了血脉,让他有点讨厌“皮毛”被打湿的感觉。 看着热水袅袅升起的烟,缘一的眼神有点飘忽。 不是很想碰水…… 尤其是三头身太小,澡盆子太大,即使他再三声明自己能洗,母亲、千春婆婆和侍女们也没人放心。她们一拥而上把他剥光丢进澡桶,搓头揉脸,持续输出“可爱”、“好嫩”等词汇,让缘一本就冷漠的脸变得更瘫了。 “母亲,以后请让我自己洗澡吧。”缘一木着脸。 “少爷是害羞了吗?”千春婆婆笑得慈祥,“果然很可爱呢。” 侍女们笑道:“原来少爷也会害羞吗?啊,真可爱呢,以后一定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缘一:…… “母亲。”特别认真的语气。 “好、好。”十六夜轻笑,“等犬夜叉满四岁了就让你独自洗澡。” 缘一的小手扒着澡盆,平静地翻旧账:“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室内静了片刻,侍女们不禁笑得更欢快了。 当她们开始讨论哪种花色的布料比较衬小孩子的皮肤,哪种花味的香膏更适合银白的头发时,缘一突然觉得……要是几个月前他跟着大妖怪兄长离开了,是不是就不用洗澡了? 擦干湿发,一头呆毛乱翘。犬耳抖了抖甩去水珠,缘一穿上绣满火焰的浴衣,随身带着新得的妖刀,坐在廊上看星星。 剑士当惯了,刀就不会离身。刀强不强无所谓,对于缘一来说,刀只要能砍就行了。 少顷,冥加爬上了他的肩头。虽然身边的半妖宝宝很香,但是他的血烫嘴,嗯,不能咬,忍住! 冥加从缘一的脖颈上移开了目光:“少爷,这把妖刀跟了你几个月,起名字了吗?” 缘一:“没有,为什么要给刀起名字?” 他前世砍废了不少日轮刀,要是每把都起名字,或许比他认识的人名还要多。 “名字是一种认可,刀会收到你的心意。”冥加道,“器物百年能成付丧神,况且这把刀以骨为材料,生灵是迟早的事。它一定也想要一个名字,得到主人的肯定。” 是这样吗? 缘一摸了摸妖刀。 奈何缘一砍的鬼不少,读的书不算多,起名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跟他一介猎鬼人不太搭边。 他琢磨了会儿,说道:“就叫‘牛鬼’吧?” 冥加摇头:“它已经是一把刀了,跟牛鬼是两种东西。少爷你要尊重刀啊,这样刀才会喜欢你。” “那就叫‘小牛’吧。” 冥加:…… “犬夜叉少爷,请你明天务必跟三岛家的孩子一起读书习字。”冥加道,“要是你怕吓到他们,就请三岛家主为你单独聘一位师长。” 缘一并不愿麻烦别人,他不是不识字,只是前世条件所限,学得不够系统。 “不用了……” “不行!”冥加难得强势,“少爷,连妖怪都能给刀起出雪走、丛云、黑玉的名字,你的刀叫小牛会被嘲笑的!气势!刀的名字就是一种气势!” 这年头,没点文化已经不能当妖怪了。他家少爷本就是半妖,再不读书岂不是要落后妖怪和人类一大截? 冥加对月握拳,背景仿佛燃烧起奋斗的火焰:“少爷!听冥加一言,你必须学点东西,什么都好!” 缘一:…… …… 里梅真的很拼! 为防止再被杀生丸找上,他从河里爬上来后就入了花街,全无不适地挽发擦粉喷香穿女装,把自己的气味除得一干二净,忍辱负重地成了名乐姬。 他就不信妖怪还会来逛人类的花街! 果然,日子好了起来,他再也没见到杀生丸那张让他骨头发疼的狗脸。哪怕每天弹三味弹到手指颤抖,但好歹是把伤养好了。 之后,里梅离开了花街。专往人流密集、气味驳杂的大城走,终是在个把月后来到了犬山城。 他不敢进入三岛家直接动手,唯恐术法会泄露自己的气息。本以为这样一来,他接触到武家的半妖需要费一番功夫,谁知惊喜能来得如此突然! 三岛家需要一位先生。 一位能教导半妖的先生! “听说之前请去的人都无法教导那只半妖。”有人道,“大概是半妖长得太吓人了吧?” “毕竟是能斩杀百足的存在,肯定是三头六臂。”另一人道,“城主为了讨好他,真是花了心思呢。” 里梅想,难怪三岛会看重一只半妖,还特地为他请师长,原来是为了讨好。 得了些零碎的信息,里梅前往应聘。不知是他气质太儒雅,还是面庞写满了智慧,三岛家的侍从压根不多问,直接敲定。 “你会什么?” 里梅的花街本能:“会弹三味。” 不,不对,错了…… “好,就决定是你了!”侍从大喜。 里梅:…… 他温和一笑,顺利入了三岛家。 一路上,他想过半妖血脉的一百种可能,想过宿傩复活的一千种方式,却万万没想到在见到半妖之后,他会如此胃疼! 西北屋的廊上,站着久候师长的半妖。小小一团,人还没太刀高,脸竟是这般熟悉。 同款的金色眼眸、银白长发,半边额头覆着火焰妖纹,就连面部表情和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里梅瞬间想起了追杀他三个月的杀生丸。 缘一:“您好,请多指教。”冷淡的棒读语气。 里梅:…… 他的PTSD发作了。 第9章 第九声汪 里梅打量着缘一,缘一也打量着里梅。 新来的先生气质温和,眉目恬淡。留着一头偏棕色的长发,有一双琥珀般的眸子,唇角带笑,看上去像个很好说话的人。 但,这只是“看上去”…… 缘一拥有通透世界,只要他想,就能看到人类和妖怪都看不到的事物。 心无杂念、头脑放空,他所见的每一种生物都会变得透明。人类也好,妖怪也罢,他可以轻易看穿他们的皮肉肌骨,看见血管中液体的奔流,看见内府里脏器的蠕动…… 剥去伪装,照见真实。通透世界曾深深困扰过年幼的缘一,使他对人事物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可当他成为猎鬼人,通透就成了改写命运的关键。 几十年的磨砺,缘一对通透世界早已收放自如。却不料在初见里梅的这一刻,本能告诉他得把眼前人瞧个明白。 这说明了什么呢? 缘一抬眸,鼻尖轻嗅。 气味是人,身体是人,能在阳光下行走,也没有妖力的流动。只是他的身上包裹着像妖刀一样的煞气,经脉里回转着不息的能量。 看来,新来的先生至少有恶鬼的实力,对人类存在一定的威胁。 不过,或许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眼前人有一种“身魂不契合”的违和感。仿佛是大脚硬穿小鞋,左右写满了不舒服。 缘一不语,开始观察。 里梅还不知道缘一扒光了他的马甲,到底是苟了三百多年的术士,他迅速调整心态,进入了好好先生模式。 “我是里梅。”他柔声道,“请问你是?” “犬夜叉。”缘一道,“里梅先生,请跟我来吧。” 缘一有间独立的小室,里面放了一个孩子读书习字所需的一切东西。在这个笔墨纸砚极为金贵的时代,三岛家给缘一的待遇堪称亲子级别。 里梅:……说好的半妖不招人待见呢? 缘一乖巧地跪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张授课用的矮几。待里梅也入座后,他便不发一语地盯着对方。 眼神冷淡,像是杀生丸看猎物般的森寒。 里梅嘴角一抽:“怎么了?” “里梅先生,您要教什么?”缘一道。 “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里梅说这话极有底气,即使不做术士,他也能凭他的学识成为一位风雅人物。 且,他也需要通过教学来判断缘一的资质好坏。 缘一颔首:“我听先生安排。” 里梅眯起眼,看着缘一与杀生丸相似的脸,微微一笑:“那就从习字开始吧。” 写不死你丫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里梅终于明白为何缘一能“吓退”前几位师长,还拥有了一间独立小室的原因——人类教不了他,也无法与他同室攻读,因为这只半妖简直是不世出的天才! 孩童骨软,握不住笔,写出来的字应该是软趴趴的蚯蚓。可半妖写得又稳又漂亮,笔锋落定,还有一点婉转的回勾,极飒。 里梅:“……你是怎么做到的?” 缘一乖巧道:“只是把笔当成了短刀,习字是挥动刀柄,字是刀锋划下的痕迹。” 全新的概念,让里梅眼底一亮。不难听出这半妖有剑术天赋,更难得是他对力的精准把控。 笔能作刀,但终归不是刀。半妖能把字写好,就说明他能将力量运用得很细微。不出意外的话,这半妖或许有成为术士的潜力。 里梅对缘一的评价高了不少,可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他多花心思培养半妖。 于是,里梅换着花样传授,缘一无动于衷接收。不论是背书数算,还是手印骑射,只有里梅想不到,没有缘一学不了。 里梅:“你是怎么办到的?学这么多却每样都能学好。” 缘一疑惑道:“很难办到吗?” 里梅:…… 他现在不仅胃疼骨头疼,就连头也疼。 要不是发现半妖在和歌方面毫无建树,总算给了他一点点安慰,他怕是真要酸死了! 柠檬树上长出狗,柠檬树下坐着我。日子一天天过去,里梅虽然心有郁结,但对缘一的栽培倒是愈发上心。确切地说,他是对宿傩容器的培养更加在意了。 他测过缘一的力量,年幼的半妖已经能抱起庭院中的大石。 他测过缘一的反应力,发现无论把脚步放得多轻,对方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在哪里。 有脑子有天赋有力量,幼年如此,成年更嘉。除了身份是半妖这一点不美,缘一的每个点都戳在了里梅的心上。 如果没经历杀生丸那一茬的事,或许里梅会心安理得地留在三岛家,耐心地将半妖塑造成他期待的样子。 可被杀生丸追杀过后,里梅只觉得干什么都得抓紧时间,不能再拖了。他滞留犬山城已有月余,气味估计早就传开了。 犬妖找上他或迟或早,且犬夜叉与杀生丸长得相似,他不信这俩之间没血缘关系。 就算半妖再不受待见,也轮不到他一个术士欺负。要是被杀生丸知道他把半妖当作咒物的容器,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得快了…… 他没时间测半妖的耐毒性如何,只要确定半妖能修出咒力,他就把宿傩的手指喂给他吃。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里梅与缘一相处这么久,早就摸清楚半妖的虚弱期在哪一天。 朔月! 每个月的朔月之夜,半妖都会失去全部的妖力,变成普通的人类模样,唯有等到次日黎明才会恢复成半妖的体质。 这段时间足够他动作了。 “犬夜叉。” “嗯?” “我今天要教你一些别的东西。”里梅弯下腰,平视着缘一,“运用你作为人类的那部分血脉,来修行咒力和咒术。” 缘一点头应下。 虽然三岛家的每个人都觉得里梅极好,但缘一从未在里梅身上读出“人性”。里梅看人的眼神与恶鬼看人的眼神一样,并没有把人当作人。 也没有把他当作人…… 可刨除这点,仅是作为师长而言,里梅是值得他尊重的。 他教他,尽心竭力。 “听好,犬夜叉。咒力是一种天赋力量,类似于妖怪拥有妖力,巫女拥有灵力。它存在于人体中,被天生的术士拥有,你要做的就是按我说的方法去发掘它……” 里梅知道半妖听得懂,便也没放慢语速。不得不说,如果没宿傩容器、没犬妖追杀这两件事,里梅倒是真想收缘一作弟子了。 谁不希望有个天才弟子呢? 里梅教完,给缘一演示了一遍。当他的手中结出一只冰雪做的兔子时,他看见半妖微微睁大了眼。 那惊讶的样子,让里梅很有成就感! 学不会了吧!学不会了吧!看来你除了不会和歌,还学不会…… 缘一用通透之眼记住了能量的运行方式,随后依样画葫芦在经脉里使唤了一遍。 他掬起双手,让能量汇聚其中。突兀地,一簇半米高的火焰燃起,将小室照得极为明亮! 其实咒力跟妖力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流经的经络路线不一样而已。缘一如是想,兴趣缺缺。 他抬眼看向里梅,语气毫无起伏:“里梅先生,就这吗?” 就这吗?就这吗就这吗……无限循环! 里梅:…… 从今天起我讨厌狗! …… 又是一个朔月。 每到这天,上到十六夜下到冥加都会变得无比紧张,唯恐缘一出什么疏漏。 当太阳下山的时候,缘一的变化就开始了。先是头顶的犬耳变成了人耳,再是金色的眸子化作了黑眸。 指甲平整,银发渐深。许是受了日之呼吸的影响,他的黑发中夹杂着一缕缕红发,倒是与前世的他特别相似。 十六夜疑惑过他的发色,但冥加爷爷说这很正常。 嗯,无论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都被称为“正常”,这样挺好的,毕竟他不是个擅于解释的人。 缘一准备睡下了,可里梅却找上了门。 缘一:…… 里梅很危险,外出需谨慎。 但母亲是个弱女子,千代婆婆人老了,侍女们不会打架,冥加爷爷战五渣。里梅往门口一站,杜绝他们出逃的可能,这么一来,对方让他去庭院“听课”,他好像不能不去。 十六夜还在温和拒绝:“抱歉,里梅先生,犬夜叉今晚……” “没事的,母亲。”缘一披上火鼠裘,背上小牛,乖巧地走向里梅,“是师长的话没有关系,而且只是在庭院里活动而已。” 里梅笑道:“叨扰姬君了,只要一会儿就好。” 吃根手指需要多少工夫,不就一口的事情嘛。 眼见里梅和孩子都这么说,十六夜也只能顺了他们的意。只是,当孩子走入庭院,十六夜还是时不时往外张望,极为担忧。 庭院里。 里梅抱着一个盒子,笑道:“犬夜叉,虽说你对咒力的掌握很有天赋,但只是一簇火苗的咒力,远远不够。” 缘一诚恳道:“可是那天在室内,如果我放出全部的火焰,三岛家会被烧掉的。” 里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酸味,里梅稳住情绪,脸色有点扭曲:“勉强还行。”深呼吸,“今晚,是我对你最后的授课。” 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根手指。 借着夜色,手指本不算显眼。可缘一却清楚地看见了,脸色微冷。 看来,他的师长也不做人了…… “犬夜叉,吃掉这条肉干。”里梅道,“它可以无限地提升你的咒力,让你变成最强大的存在。” “来,吃掉它。” 里梅的手托起缘一的下巴,轻轻捏住他的脸蛋,半强迫式地想让他张嘴。 大概是怕他察觉到什么,里梅哄道:“张嘴,啊——” 缘一的眼神很平静。 他握住里梅的手,微微张嘴:“里梅先生,你吃吧。” 趁里梅不备,他把对方的手往后一推,恰好把宿傩的手指送进了里梅张开的嘴里。 “啊——啊?”里梅下意识地含住手指。 里梅:……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庭院。 很快,里梅没时间找茬了,他捂住嘴几个起落消失在庭院里,不知冲向了何方。 缘一目送他离开,直到里梅的气味消失在犬山城外,才回去屋里。 十六夜舒了口气:“这么晚,里梅先生找你做什么?” “给我送吃的。” “诶,真是!”十六夜哭笑不得,“那先生呢?似乎走得很急。” 冥加道:“可能是急着去便所吧?” 缘一摇头不语。 …… 之后几天,里梅再没出现。 渐渐地,犬山城流传起一个谣言:三岛家的里梅先生起夜去便所,结果被便所怪头神隐了。 侍女们:“呜呜呜,里梅先生好可怜!” 缘一:“嗯。” 第10章 第十声汪 人类的本质是健忘。 里梅神隐事件只沸腾了两个月,就被柴米油盐的琐碎冲淡。讨生活的人没时间闲谈,他们正忙着接武家的活计,为犬山城内外种上紫藤树。 据说,三岛家主想做紫藤花相关的生意,以打通信浓境内的商道。什么紫藤花茶、花浴、花饼、熏香、佩囊,只有他们猜不到,没有武家想不到。 “为什么是种紫藤花呢?樱花不是更风雅吗?” “谁知道呢,现在的城主是个女子,大概是她偏爱紫藤吧?” 事实上,三岛家主会大力推动紫藤种植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真的联系上了隐藏在暗处的组织——鬼杀队。 猎鬼人,真的存在啊…… 半月前,日子复归平静的缘一蹲在庭院里,捣鼓两株发蔫的紫藤苗。冥加从旁做着指点,说着说着,话题又拐到了里梅身上。 “少爷,里梅多好一先生啊。”冥加感慨,“除了他,没谁能教得了你一个月,要是没被神隐就好了。” 缘一没接话。 这些天来,他总时不时地想起里梅拿出的手指,又后知后觉地记起家臣与老仆的对话。 有人在找封印的手指,为此驱使妖怪屠杀人类,那些手指散发的气息跟牛鬼的煞气很像…… 【张嘴,啊——】当时的里梅与恶鬼无异。 所以,无论里梅是不是这件事的主导者,缘一都不再认为他算个人。到现在,每当母亲和侍女们可怜里梅时,他连一个简单的“嗯”字也不想敷衍。 只是,他这种表现被列为正常,据说是“感念师长的遭遇,痛心到说不出话”? 缘一:…… “少爷,你这么天才的话,会被别人讨厌的。”冥加道,“知道三岛家的孩子为什么不找你玩踢球吗?因为你太强了,所以被排斥了。” 缘一读作“犬夜叉”,写作“别人家的孩子”。 乖巧听话,聪慧早熟。三岛家早忽略了他半妖的身份,每次训孩子都拿缘一作对比。久而久之,缘一拉满了小朋友的仇恨值。 缘一摇头,认真道:“我,没有被人讨厌。” 冥加:……难怪你没朋友。 他们的对话中止在三岛的心腹匆匆找来的那刻。 他恭敬地告诉他们,三岛家主请缘一过去,有一位从丹波来的大人特地上门拜访,对武士所用的“呼吸法”很感兴趣。 “丹波啊,距离信浓好远。”冥加摸着下巴,“特地上门问呼吸法,不是好人吧?他姓什么,可别是土御门家的阴阳师。” 心腹低眉敛目:“那位大人年纪不大,姓‘产屋敷’。” 产屋敷,这姓氏连冥加也没听过。 倒是缘一微微睁大了金眸,随即跑进里屋拾掇一番,干干净净地去见人,颇有一种“敬”的意味。 冥加奇了:“少爷知道这姓氏吗?” “嗯!”语气略重,缘一道,“这是鬼杀队当主的姓氏。不要外传,当主会被恶鬼找上的。” 冥加:…… 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会知道?咋只有你一个知道? 槽多无口!总而言之,他家少爷的血脉天赋好像又苏醒了。 …… 缘一见到了鬼杀队的现任当主。 产屋敷真,一名年仅八岁的男孩,在两名鬼杀队“柱”的保护下坐在和室里。 他穿着素白狩衣,搭配宝蓝长绢。白浮织物上绣着龟甲,差贯色深,环纹精美,穿得正式又不失身份。 此刻,他正与三岛家主交谈。温和有礼,应对得体,举手投足间已然是成人的气势。 只一眼,冥加就感慨:“我就说我家少爷很正常,人类的孩子比少爷长得还着急。”这才几岁啊,已经成熟到这地步了吗? 语毕,冥加钻进了缘一的衣领。如无必要,他不会在陌生人面前现身,毕竟不是每个人类都能接受妖怪。 “不是着急……”缘一低声道。 只有他知道,产屋敷一族的孩子不是长得着急,而是被逼着成长。他们本可以拥有与常人一般无二的童年,但他们不能。 因为鬼王不死,产屋敷一族的诅咒就无法破除…… 鬼王·鬼舞辻无惨,在还没有变成鬼之前与产屋敷一族同宗,是血亲。而在他变成鬼后,所做一切恶事的业果,都报应到了产屋敷一族头上。 像是天罚,产屋敷一族的人活不过三十岁。 为了结束家族的悲剧,为了阻止无惨的恶行,产屋敷一族撑起了鬼杀队,收容所有遭鬼残害的人,又几度更名改姓,才在无惨的反杀中留存至今。 如今八岁的产屋敷真开始出面,只能说明上一任当主……已经死亡。 缘一眸光微暗,他行礼后入座,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便道:“我可以把呼吸法教给你们。” 单刀直入,简单粗暴!完全没有任何铺垫,甚至说话都没深入三句,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诺交出呼吸法! 三岛家主:…… 产屋敷真:…… 就连冥加和两名鬼杀队的柱都惊呆了!等等,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他们在哪? 缘一没觉得哪里不对:“我只要一个条件。” 呼……众人不禁舒了一口气。果然,以物易物才正常,提出条件才正确,哪有一上来就无私付出还不求回报的主。 产屋敷真正襟危坐:“请说吧,我们产屋敷一定尽力办到。” 他见过三岛家武士的训练。其中一名修习呼吸法的武士,竟能用普通的刀劈开一块大石!这让他感到震惊,也让他明白“呼吸法”就是鬼杀队的转折。 不能错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 缘一棒读道:“请让我加入你们。” 产屋敷真:…… 三岛家主吓得扇子都掉了! 室内一片死寂,缘一开口之后直接把天聊死,真是谁也接不住话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冥加钻出衣领急得直跳脚:“少爷!你这是提条件吗?啊!你简直是把自己卖给了对方!十六夜夫人会哭的!” 就连产屋敷真都看不下去了:“你……换个条件吧。” 缘一:“可以给我一把日轮刀吗?”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三岛家。 …… 产屋敷真拒绝了缘一入队,虽然他自己是个孩子,但他不愿这件事牵扯到别家无辜的孩子。 作为补偿,他赠予了缘一好些猩猩绯砂石。之后便与三岛家主交涉,敲定了犬山城种植紫藤花、鬼杀队护卫武家的商队、部分情报共享等事宜。 小小年纪,见识卓越,眼光长远。有了产屋敷真作对比,缘一瞬间显得正常了好多。至少,十六夜再没觉得孩子早熟了。 产屋敷真很忙,与犬山城有过接触之后便要离开。而在离开前,他再见了缘一。 旭日东升,两个孩子坐在长廊上。一叠点心,两杯香茶。 “听三岛家的武士说,犬夜叉很强。”产屋敷真温和道,“我相信你,也不会怀疑你的实力。” “嗯。” “只是,现在还不是请犬夜叉帮忙的时候。”孩子的黑眸盛满了温柔,也有化不开的悲伤,“我不知道你与鬼王有什么仇恨,但我知道你与鬼杀队有着同样的目的——消灭他。” “但还不到时候,犬夜叉。” 八岁的孩子靠近他,伸出稚嫩的手,放在他的头顶揉了揉。 “请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吧。”产屋敷真道,“等你长大成为真正的强者,你将是鬼杀队最大的底牌。或许我看不到那一天,但我的后代一定可以。” 他郑重道:“请务必等自己长大,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答应我吧,犬夜叉。”永远不要擅自行动,不要提前让鬼王发现你。 孩子的手在颤抖,他似乎能预见诅咒结束的那天。 缘一垂眸:“我答应你。” 他们拉了勾,两个孩子用最稚气的一面许下了最沉重的约定。 正午时分,产屋敷真远去。缘一站在犬山城最高的山崖上目送他离开,双手紧了紧怀里的妖刀。 我答应你,一定会诛灭恶鬼! …… 杀生丸没找到里梅,倒是在找里梅的过程中搞死了不少劣鬼。 鉴于他杀鬼的手法太过迅速,基本一个照面就能让鬼嗝屁,这恐怖的实力终是引起了鬼王的警觉。 是夜,隐蔽的山坳。 无惨站在高处,卷发红眸加女装,无能狂怒:“是谁?到底是谁惹了那只犬妖?” 一窝子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只犬妖特别闲,平时几乎没啥事,就一整天溜达来溜达去。遇到大妖打架,碰上恶鬼就杀。谁也摸不清对方脾气,只知道千万别撞在他手里。 最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犬妖的心情极端恶劣,曾在一夜间宰了五十几只鬼,还循着鬼的血味追踪到丹波附近,吓得无惨大人躲……啊不是,惊得无惨大人战略性撤退,避入花街扮成女子,靠卖笑才活了下来。 要命的是,听闻那只犬妖察觉到了异常,近期常在人类的城池外“路过”。 太吓鬼了,连无惨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 “到底是谁惹了他,站出来。”无惨冷声道。 哪个崽种惹了那犬妖,他立刻把它咔嚓了! 没鬼吱声。而无惨跟这窝鬼心意相通,能读取它们的念头,自然也清楚它们心不心虚。 “难道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吗?”无惨完全不讲理,“再不站出来,我就杀光你们。” 杀气如有实质。 有鬼实在受不住了,低声道:“大、大人……息怒,要、要不……” 无惨:“怎么,你有妙计能避开他?” 鬼:“要不咱们就把那犬妖当成天灾吧。您常说‘鬼吃人’算是一种天灾,人类迟早会想开。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习惯……” 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能咋? 无惨:…… 据说妖怪起码能活万年,就算是天灾,这时间也持续得太长了吧! 于是无惨咔嚓了这个说了大实话的鬼。 第11章 第十一声汪 杀生丸压根没见过无惨,无惨也从不敢招惹强者。 按前者追求霸道,后者只求苟命的特性来看,他们之间别说结仇,估计连产生交集的可能也没有。 可坏就坏在一次偶然的深林散步,让杀生丸从两只劣鬼嘴里听见了“那位大人想吃犬山城的半妖”这句话。 踩爆雷点! 即使杀生丸再不喜半妖,也轮不到劣鬼在他面前讨论怎么吃白犬血脉。那只半妖能死在他手上,也可以死在大妖刀下,唯独不能死在杂碎嘴里。 至此,劣鬼就上了杀生丸的黑名单。而杀生丸的日常也从打架找刀宰里梅变成了找刀打屑杀劣鬼,都三点一线,没差。 不过,“没差”的只有杀生丸,轮到无惨那可就“差太多”了。 彼时,无惨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总算挖出鬼杀队在哪、当主是谁、成员几何。为报复鬼杀队对他的追剿,无惨命令恶鬼们进攻鬼杀队,绝不能留下活口。 那晚,鬼杀队上任当主惨死,柱级成员十不存一。唯余八岁幼子不在丹波,才得以幸存。 之后,鬼杀队全面收入暗中,新任当主更名换姓。因怀疑犬山城递来的橄榄枝是无惨设下的陷阱,他们试探好久,总算伸出了合作之手…… 而无惨,他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被杀生丸注意到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作。为控制下属、巩固权力、防止被反,无惨给每只鬼注入了他的血,以加深彼此的联系,好方便读取鬼的念头。 殊不知,仅这一点血的气味便足够杀生丸察觉蹊跷,进而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最要命的是,无惨太能苟的特性让杀生丸想起了里梅,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无惨就倒了大霉。 他们虽没正面交手,可无惨已经吓到屁滚尿流。 “所以,你们都没招惹他,难不成是我招惹了他?”山坳里,无惨在咆哮,“你们……” “大人!”一只老年鬼欲哭无泪,“您不要太大声,万一被犬妖听见了怎么办?”他们一个山坳的鬼就全完了。 无惨的咆哮戛然而止,并咔嚓了这个说实话的老鬼。 眼见同伴秒躺了两个,剩下的鬼脑子再不好使也算反应过来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无惨大人不能说实话! 不,赶紧掐死这个大不敬的念头,会被杀的! 山坳里寂静无声,无惨扫过跪了一地的鬼,手臂忽然拉长成镰刀形,悬在一只鬼的头顶:“我记得你,大京‘问注所’的人才,平安京时的院政之后。你那么聪明,总能想到解决之法吧?” 镰刀刮过恶鬼的头顶,削掉几缕发。 恶鬼跪得蜷缩起来,颤声道:“大、大人!”深吸一口气,急中生智,“眼下只有两个办法。” 无惨:“说说看。” “只要有气味,犬妖就能找到我们。其一法,便是消除或遮掩自己的气味。”恶鬼道,“可即使大人身处花街、沾满脂粉,那犬妖也会在城外徘徊。而大人在城中呆久了,又会引起除妖师等的注意,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这方法是行不通的!”恶鬼斩钉截铁道。 众鬼:……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无惨:……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只有第二种方法了。”恶鬼道,“请大人前往信浓的犬山城,一处据说有大妖煞气庇护的地方。” 犬山城……无惨忽然记起了这个名字。 被杀生丸吓了太久,他都忘了犬山有个稀血的半妖。 说起来,那半妖长什么样来着?他曾通过死去的鬼的眼看见,无奈当时天太黑,只记得对方似乎是白发? “犬山城没有术士、巫女或猎鬼人,只有一群实力不怎么样的武士。” 换言之,食物很充足,还没有天敌。 “我听说大妖的煞气可以逼退别的妖怪。”恶鬼继续道,“虽然不知那只犬妖是什么来头,但牛鬼可是被人类记录在百鬼夜行中的妖怪。” 也就是说,牛鬼的名声比犬妖大,实力也应该比犬妖强? 显然,信息传递的滞后性让恶鬼们并不知晓犬山城发生的变化。而生前作为人类,它们也无从了解与妖怪相关的知识。 短板一旦存在,便是致命的缺陷。而无惨已然心动,他收起了悬在下属头顶的刀。 “好,就去犬山城。” 不过问题来了,他该怎么去犬山城? 丹波距离信浓很远,鬼也不能在白天赶路。夜间的话,岂不是更会被犬妖追杀了? 无惨:还是呆在花街卖笑吧,至少犬妖不会来逛花街。 …… 历时一月之久,缘一收到了重锻后的妖刀。 许是融入了猩猩绯砂石的缘故,妖刀森白的刃面淌着一道深黑的长线。 当缘一握住刀柄、调试呼吸时,这道深黑的长线就会变成火焰的赤红,宛若一条独爪龙横卧其上,白底红纹,与他的发色妖纹相衬,瞧着好看又不失气势。 “这就是日轮刀吗?”冥加跳到刀面上蹦跶,没感觉任何不适,“妖刀在少爷手里可真乖啊,是认主了吗?对了少爷,你想好给刀起什么名字了吗?” “小牛。” 冥加:…… 少爷,你以后拿到铁碎牙的话是不是还要起个“小狗”?刀会哭给你看的! “冥加爷爷,我要多久才能长大?”缘一问道。 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发育陷入了诡异的停滞期。分明在吃饱了就能长大的幼年,结果半年过去了他都没长高一寸。 依然没有太刀高,骨头也不够坚硬。要是使用日之呼吸的话,他往往会因为控不住小孩身体的柔软而滚到地上。 这不行,差一招就会让鬼落跑。 “长大啊?”冥加回忆道,“白犬一族的话,大概是两百岁成年。” 缘一:…… “血脉越强的妖怪,幼生期越长,长得也越慢。但只要能活到成年,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妖。” 比如老爷的长子杀生丸,常因幼生期长得慢而被母亲逗弄,他天天臭着一张脸,久而久之就再也不会笑……额不,打住打住! 冥加甩甩头,家臣非议主子是大不敬! “犬夜叉少爷,虽然你是半妖,但你有妖纹也有天赋,应该长得不快。或许等十六夜夫人老了,你还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吧?” 缘一眸色微暗。 转生成半妖后,他就再也不是人类了。时光漫长,永生真的是好事吗? 他会看着母亲逐渐衰老,走向人生最末。而送走了母亲,他还要在世间游荡百年多,才能等来继国家双胞胎的出生,才能再见到前世的妻子与鬼杀队的友人。 可是,他们是人类,他是半妖。 须臾的再遇,意味着更难捱的别离。他们不过百年的寿数,他却要带着回忆走过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万年。 很不公平,却也无可奈何。 难怪妖怪总是减少与人类的交集,毕竟人类的一生之于妖怪太过短暂,而痛苦是那么长久…… “少爷?犬夜叉少爷?”冥加蹦到他的头顶,“你怎么了?” “没什么。”缘一摇头,他轻轻捉住冥加放在掌心,道,“冥加爷爷,你会记得遇到过的人类吗?” “那可太多了。”冥加道,“三岛家故去的前任家主,五十年前还是个小孩呢!一眨眼就没了,人的生命真是短暂啊……” 冥加说了很多,缘一仔细听着。像是听故事般,他抱着刀在廊下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日落月升,本该早早封城的犬山却莫名打开了城门。 外界传来孩子看热闹的惊呼,隐约间还有武士兴奋的议论声。今夜的犬山长街亮起灯火,人声喧嚣譬如白日。 缘一循声看去,看到的只有庭院一角。 千春婆婆在这时走来,抱起了他:“少爷想去看吗?听说是从大京‘醉屋’来的花魁,会在犬山落脚一段时间,再去武藏的大城呢。” 千春婆婆叹道:“武藏的大名要她,她就必须从大京前往武藏。”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花魁?”缘一喃喃道,“是很厉害的那种女孩子吗?” 千春婆婆:“……也可以这么说。” 缘一对花魁的了解程度仅限于猎鬼。 犹记得前世为了宰一只蛰伏在花街的恶鬼,兄长岩胜被迫在花街呆了半个月,还严令禁止他前往探望。 但他最后还是偷偷去了,因为担心兄长受伤。 结果他瞧见——兄长穿着华服坐在隔间,头上插着一堆簪子。不仅当场摔了阮咸,还一巴掌砸上了客人的脸,并骂道:“滚!离我远点!你不是我要等的东西!” 缘一:…… 此后,他对“花魁”的理解就是“像兄长一样很厉害”。 “可以去看吗?”缘一略带好奇。 “可以。”千春婆婆笑道,“大家都想看看大京来的花魁是何种风采呢!犬山城很偏,十几年才有一次的机会,错过太可惜了。” 说着,千春给缘一戴上小帽,领着他出了武家。 …… 无惨端坐在轿中,画了极浓的妆容,涂了十几遍香粉,端得是高贵明艳、冷傲大气。 耗时一月之久,他可算来到了犬山城。诚如下属所料,犬妖的鼻子大抵是受不了太浓的脂粉味,所以一路上都没找他的茬。 妙极!他知道该怎么苟命了! 无惨心情极好地游街,他看着满街的人和武士,只觉得满眼是吃不完的食物。喧嚣中,鬼王笑得愈发放肆。 只是这时,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千春婆婆,花魁在犬山城落脚后,一般会住在哪里?”混在人群中的缘一注视着无惨,语气平静得可怕。 “住在南门的田切武家吧?”千春笑道,“少爷很喜欢花魁吗?” 缘一木着脸摇头。 曾经因为兄长而给花魁加上的八百层滤镜,在见到无惨之后立刻碎了。 第12章 第十二声汪 缘一首次见到无惨,是在前世的一个深夜。 林荫幽径,疏星无月。他跟着鎹鸦的飞行轨迹前进,没多久就遇上了鬼王无惨。 彼时,苟了五百多年的鬼王面带自信笑容,大胆站在道中。他的卷发打理精致,和服熏着罗国香,携一美貌女鬼在侧,正用猩红的眼眸打量着送上门的“夜宵”。 缘一回视他,握刀。 无惨唇角扬起,是一个轻蔑的弧度:“我对你们呼吸剑士已经没兴趣了。” 狠话放得好,仇恨不会少。条条大路通罗马,无惨偏过奈何桥。 他冲缘一发起了攻击,八条触手、臂附镰刀,刷地削掉成片林木,轰地击碎大块土地。听音效声势浩大,看场景经费燃烧,无惨原以为能把缘一大卸八块,可实际上—— 他只来得及给缘一做个人体描边,缘一就看穿了他的全部弱点。 赫刀在手,砍怪顶流。从不读条的缘一瞬间完成大招,一击斩下无惨的头颅,毫发无伤地落在他跟前。 他问无惨:“你把生命当成了什么?” 这灵魂的质问,这超凡的武力,这冷漠的神情,给无惨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最终,无惨为了活命竟是自爆成屑逃离现场。缘一不察,没能挥刀斩落全部的肉块,以至于让无惨脱身。 之后,直到他寿终正寝,苟起来的无惨也没再出现。 只差一点,一点而已…… 回忆落幕,耳边喧嚣依旧。缘一牵着千春婆婆的手,随波逐流跟着花魁的车辇走。 即使时光提早两百年,鬼王无惨还做了伪装,他仍是一眼认出了对方。虽然不知道无惨为何要来犬山,但既然来了,就死在这里吧。 缘一如是想。 但联想到自己的三头身,缘一觉得杀死无惨有点困难。且犬山城不比荒郊野外,随处可见是活人。要是无惨以人为质,他的劣势只会更明显。 可不能放着不管,更不能拖。 如无惨这般的恶鬼,今晚必定会展开狩猎。没准不出几天,犬山城中就会产生新的恶鬼。届时,他的母亲、千春婆婆、三岛家……都会沦为鬼的食粮。 今夜得动手,缘一下了决心。 有风吹来,卷着一缕淡淡的妖气。缘一微怔,莫名望向犬山城外,入目所及却是一片漆黑的山影。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人的气味漫过他的鼻尖,遮掩了异样的感觉。 “少爷,你怎么了?”千春拉了拉他的手,慈祥道,“是想吃金平糖吗?” 缘一摇头:“我累了,千春婆婆,我们回去吧。” 孩子毕竟是孩子,哪怕花魁游街再热闹也会很快失了兴趣。千春领着他走上小路,渐渐远离了长街。 行走间,缘一总时不时回首往城外看。 是他的错觉吗?好像闻到了妖怪兄长的味道? …… 如果说里梅之苟刷新了杀生丸的认知,那么无惨之屑真是涨了杀生丸的见识。 从杀死劣鬼到锁定无惨,杀生丸没花多长时间。可从锁定无惨到击杀对方,这一过程被拖得无限漫长。 为了躲避他的追杀,这劣鬼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常驻人类大城,缩在花街之中。对方不仅熏香涂粉抹油膏,还能蹲便所三日不出,半个月来只吃腐烂尸体,就为了让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奇效。 不得不说,这做法很成功。 无惨的味道已经怪异到连臭鼬都自愧不如的地步,杀生丸自然是碰也不想碰这脏东西。 可不想碰并不意味着没有杀心,无惨越是如此无耻,杀生丸越是心生怒意。在他眼里,这是一种愚弄和放肆。 猎手总是富有耐心。 他会在对方的气味散到他能忍受的底线时,即刻动手! 不过,这份怒意在接近犬山城时慢慢散了。忽地,他想起了那只斩杀百足的半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杀生丸暂时熄了杀无惨的念头。倒是难得起了闲心作壁上观,想看看劣鬼入城之后,那只半妖能不能很快察觉到。 像是一种狩猎测试,杀生丸在评估半妖的成长价值。 出乎意料的是,这只半妖达到了他的预期。 …… 是夜,银月微光,烛火已冷。 母亲刚歇下,缘一就悄无声息地起了身。他穿上方便行动的小袖袴,背起日轮刀。窸窣声虽小,但还是吵醒了冥加。 “少爷……”冥加睡意尚浓,眼睛半闭不开,“你在干什么啊?” 缘一:“出去一趟。” 哦,出去一趟。这么晚应该是去东司,那没什么事。 “少爷你早点回来,冥加就不陪你……”一起了。冥加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缘一轻轻开门,耳听十六夜的房间毫无动静,这才把门合上、几个起落消失在三岛家。 托了狗鼻子的福,也多亏无惨花尽心思把自己搞臭,就算缘一并不知道田切武家在南门哪儿,也能凭着嗅觉找到无惨在何处。 他像一阵风刮过城里的屋顶,很快落在田切武家的长屋外。 避开来往的侍女,躲过巡夜的武士。缘一收敛气息站在无惨的屋外,本想直接动手,不料屋里居然有人。 是个男人,声音很年轻且极尽讨好,像个坠入爱河的愣头青:“雪姬,这是我们犬山城自产的第一批紫藤花茶,你要不要尝尝?” 室内的无惨:…… 屋外的缘一:…… “田切君,我不喜花茶。”无惨以扇遮面,上下打量了一番田切武家的次子,觉得对方长得干净,很适合做夜宵。 常年混迹花街,本身也是个男人,无惨当然很懂男人心理。 他笑得愈发艳丽:“田切君,我们可以吃一些别的东西。”说着,他用扇子挑起了男子的下巴,指甲慢慢变尖。 屋外的缘一察觉到无惨的杀气,正要破门而入—— 获得“女神”鼓励的田切君大喜,更热情道:“雪姬,那你尝尝这份紫藤花糕吧!”不喝茶还想吃点别的,看来是想吃糕了! 无惨:…… 缘一:…… “我不喜欢紫藤花。”无惨的声音冷了下来。 “啊?那、那我以后也不再吃紫藤了。”田切道。 “不再吃?你经常吃这些?” 田切点头:“犬山城以三岛为主,城主要做紫藤花的生意,我们不会反对。虽然城里的紫藤还没开,但山里有野生紫藤。武士们采摘了不少,再做成茶和糕点送来,我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 吃了一个多月的紫藤…… 这人已经把紫藤毒腌入味了吧! 无惨不自觉地远离田切,面容有些扭曲:“我问你,你们犬山有多少人吃紫藤?” 田切老实道:“很多。” 无惨:…… 握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真是没想到,犬山虽然没有天敌,但是有紫藤花啊!剧毒! 要是人人吃紫藤,他再吃人类。饶是微量的紫藤毒对他无用,可架不住百人、千人的毒素累加。他要呆下去,必然被毒死,可要走出去,外头有犬妖啊。 越想越气,越气越失智。 无惨只觉得犬山这一据点废了。非但废了,恐怕今后还会变成最大的紫藤花出货地,对他的苟命生涯造成巨大打击。 如此,何不如现在就屠尽了他们。 无惨从未将人命放在眼里,想到屠城就屠城,半点不带犹豫的。但只他一个屠不免手酸,得多整出几个鬼才好。 这般想着,无惨将目光投向了田切。 “田切君,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和服底下伸出长长的带刀触手,无惨笑得阴森。 “好、好!你要什么?” “当然是,要你的命了。”无惨淡淡道。 田切一愣,完全僵在原地。他看见“女神”的眸子化作猩红的竖瞳,有锋利的獠牙露出嘴角。对方狞笑起来,甩起带刀的长手刺向他的面门。 这是……他的瞳孔骤缩! 电光石火间,长屋的门猛地被打穿。一道血色刀弧划过他的眼,铿锵声起,竟是精准地砍断了那根触手。 鬼血喷涌,无惨骇然。 田切蓦然回头,就见一银发金眸的孩子持刀而来。对方瞥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囫囵个儿抡飞出去。 “哐”一声响,长屋被砸出一个大洞。 田切滚落在地,动静声惊动了武士。庭院外有火把亮起,他勉力撑起身体,就见屋里的一鬼一半妖已经打了起来。 快!太快了,肉眼根本看不清! 他只能勉强看出大的那个想冲向人类,而小的那个拼命拦截,打得十分被动。 田切到底不是蠢货,恋爱脑一扔,立马想清楚关节。因为他们在这里,所以那个孩子施展不开手脚。 “别过来!”田切大喊,踉跄起身往外跑,“离开这里,别过来啊!” “铿!”日轮刀与镰刀撞在一起,擦出大片火花。 缘一借势落地,眼见田切跑出了日之呼吸的攻击范围,他直接双手握住刀柄,双腿微微下沉。现在这身高,他必须跳得更高点才能砍刀无惨的头。 发力起跃,旋身转动! “你是谁?”无惨骇到失声,他被打个措手不及,连忙后退。 但他快,缘一更快。他削过无惨一次,自然能削他第二次。日之呼吸的招式连绵成片,来不及合二为一就杀向无惨。 没办法,长屋附近还有人,他不能不顾及。 血色的火光绽放,融合着妖力与咒力,凝成一条成形的独爪火龙。它昂起龙首,如闪电般穿过无惨的脖颈和四肢,切开创口! 鬼血溅射,沾满了缘一冷肃的脸。他知道无惨会自爆,知道必须补刀,也知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他可能要等上百年。 他不会再问一句“你把生命当成了什么”,在杀死无惨之前,问话简直多余。 集中浑身的力量,缘一的刀劈向无惨的大脑。谁知情急之下,无惨的苟命本能提前觉醒,直接自爆成屑四散,炸出一片血雾。 混着血水和脂粉,诡异的味道愈发冲鼻。堪堪嗅到,缘一便本能地感到晕眩。 该死! 身体失控,他“咚”一声砸进地里。接着,他迅速爬起来,舞动日轮刀掀起漫天血色火焰,灼烧无惨溃散的肉块。 侍女的尖叫声传来,长屋附近的人居然还没跑光。缘一的连招顿住,日之呼吸的火熄了大半。 不,不行,要来不及了!还差一些,还有一些! 味道实在太冲了,鼻子太灵光不是好事,缘一被熏得意识都开始模糊。 恰在这时,风向变更,带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会错的,这是—— 缘一捂住鼻子,朝田切家的最高处看去:“兄长大人,能帮帮我吗?” 第13章 第十三声汪 主屋,歇山顶。 杀生丸拢手入袖,正闲闲地注视着下方的混乱。人类是死是活与他无关,无惨是杀是留,他也没多大兴趣。 左右是一只臭熏十里的劣鬼,他动手都嫌脏。既然底下的半妖想要猎食,那让给他也无妨。 成年白犬不会与幼崽争抢猎物,就算半妖谈不上完整的白犬幼崽,杀生丸也不会擅自干预对方的狩猎。 唯有亲身实践过的成败,才能让一只幼崽更快地成长,去学会如何运用爪牙,去领悟搏杀与力量的重要。 而无惨之于半妖,就是一块最佳的试炼石。 杀生丸承认半妖的剑术入了他的眼,可对方依然把爪牙和血脉当作了摆设。 在劣鬼自爆的档口,半妖最该做的不是举起刀砍,而是收束五指刺穿其大脑,直接粉碎敌手的头颅。 即使那只劣鬼的要害不止一处,可主头颅的受损会让身体的反应变得迟缓。届时,只要半妖反应够快,完全能凭爪子撕碎猎物,让它连自爆的机会也没有。 可惜,半妖只想着挥刀……倒也不,还想到了求助。 听见缘一的请求,杀生丸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只是平淡道:“半妖,那是你的猎物。” 简言之,他不想多管闲事,也没义务帮忙。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斥责对方擅作主张地喊“兄长大人”。 缘一的犬耳微垂,只这几息工夫,他就知道想杀无惨已经来不及了。 血雾炸裂,庭院人多。无论是侍女、武士还是家臣,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东西。再加上外逃的人,除非他不顾人命出招,否则只能让无惨溃逃。 缘一的刀尖垂落,他不得不放弃。 恶臭麻痹了他的嗅觉,在没恢复之前,他无法循着无惨的气味追踪对方了。 “只差一点……”又是只差一点。 此次过后,无惨只会藏得更深更隐蔽,而他得等待多久才能等来第二次斩杀他的机会?十年、五十年、上百年,又有多少人会死在无惨手里? 身畔传来轻响,是足尖点地的声音。 犬耳垂落的缘一抬首,就见他的妖怪兄长落在他身边,眼神更冷了:“半妖,收起你那副愚蠢的样子。” “区区杂碎也值得你计较,半妖就是半妖。” 说着,杀生丸双指合拢,一根莹绿的长鞭甩出,卷住了缘一手中的刀。 缘一从来对兄长不设防,刀自然而然地脱手,旋转着落入杀生丸手里。后者握住刀柄,刀身上那条漆黑的长线瞬间转成了带着电光的银紫色。 紫色…… 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 “只有这一次。”杀生丸淡淡道。 他倒置日轮刀,将刀尖刺入地面。刹那,几十条奔腾的雷光掀飞土壤冲起,交错盘缠着横扫整个庭院,急速灼烧了无惨的血雾,还冲散了满院的恶臭。 焦黑的血肉落地,长屋被搅得支离破碎。人类的尖叫愈发惨烈,他们可算意识到非人类的恐怖,终于忙不迭地夺路而逃。 轰隆巨响,田切家的半数屋舍塌方。 杀生丸收起日轮刀,轻甩去刀上缭绕的烟雾。收拾掉劣鬼的九成残渣,已是他对半妖最大的仁慈。 他说:“只有这一次,干涉你的狩猎。”把刀扔给缘一,轻嗤,“如人类这种卑贱的东西,你越是在意他们的生死,他们越不会在意你的生死。” 看在这只半妖的战力勉强顺眼的份上,杀生丸不介意多说几句。 “你的第一刀该劈向人类,而不是劣鬼。” 在妖怪的战场上,人类就是障碍。他们要是聪明些、长腿跑了就算了,要是拎不清轻重非要留下来,他杀生丸不介意多沾点血。 但半妖明显被人类教坏了,仅是因为人类在场就束手束脚,真是愚不可及。 缘一抱着日轮刀,犬耳重新竖了起来。虽然他不赞同兄长的说法,但他不会与兄长争辩什么,尤其是在兄长帮了他的情况下。 饶是人类哀嚎连连,有血腥味漫开,但缘一就是知道——妖怪兄长已经留手了。 不然,所有的人、包括他,都会在这闪电怒龙中化作飞灰。 这就是大妖的实力吗? “不愧是兄长大人。”缘一仰起头看着杀生丸,就像儿时看着哥哥岩胜那样,眼神温和又孺慕,“谢谢你帮了我。” 杀生丸:…… “听好了半妖,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弟弟。”杀生丸拢起手,“别得寸进尺。” 缘一:“嗯。” 杀生丸:…… 大妖怪找不到挑错的点,毕竟半妖唯一没被人类教坏的地方就是谦卑与守礼。但也仅是如此了,半妖体内另一半卑劣的血脉,令他愈发生厌。 杀生丸眉头微蹙,不再给缘一眼神,而是越过他往外走。 只是走了没多久,他忽然驻足侧首,金眸冷淡:“你手里的刀叫什么名字?” 能被半妖舞出漫天火龙,能瞬间斩下劣鬼的头颅,还能承受住他的妖力,哪怕锻造的材料不怎么样,也不失为一把名刀。 名刀,值得人记住它的战绩。 缘一老实道:“叫‘小牛’。” 杀生丸:…… “愚蠢的半妖。” …… 田切武家的混乱之夜,令熟睡的犬山城苏醒过来。 从“大京来的花魁是妖怪”到“田切家的儿子被妖怪袭击”,再到“三岛家的半妖及时救人”,最后到“半妖击败了花魁”这一出大戏,仅一晚时间就传遍了犬山上下。 不少人起初还不信,直到爬上田切武家的矮墙,瞧见整个庭院的狼藉与塌方的屋舍,他们才醒悟这是事实。 那恍若被雷电犁过的地面,那像是被天罚劈开的屋舍……这不是人类能驾驭的力量,这是异类,是威胁! 一时间,流言蜚语兴起,感到恐慌的人类竟是将矛头指向了缘一。 “我们犬山城以前好好的,自从这只半妖入城就变了个样子!” “先是供奉的妖刀失去作用,再是妖怪进攻犬山,接着是老城主去世,还有一位叫里梅的先生被神隐,那只半妖是灾祸吧!” “他在城里,怪物就会不断找过来,我们……” “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出面的是田切武家的人,包括被缘一救下的田切君。只见这年轻的男子站在人前,沉声道,“如果没有半妖,我田切泉今晚就会死在妖怪手里。” 他扫过众人,语气诚恳。 “如果半妖没有出手,那么今晚,我想诸位也不会有机会说话了。” 田切泉继续道:“如果半妖没握起妖刀,早在几个月前,我们都会葬身百足妖腹中。所以,明白了吗?你们以为招来灾难的是半妖,想要处死他。可事实是,这种做法只是在冒犯自己的恩人。” 掷地有声! 风波尚未掀起就被扼杀在萌芽阶段,但人心不齐、意见各异,缘一近些日子以来还是听见了不少非议。 只是伴随非议而来的,还有另一则传闻—— “花魁雪被小牛击败?”冥加喃喃念了几遍,脸色愈发复杂,“被小牛击败……被小牛,小牛!” 直到这一刻,他才领悟到他家少爷给刀起名的“深意”与“内涵”。 百足也好,雪鬼也罢,不论妖怪强大与否、传说几何、渊源多深,只要它们撞在少爷手里并被击败,就会一辈子背上“被小牛击败”这样可笑的名声。 瞧着伤害性不大,实则侮辱性极高!要是换成成名已久的大妖被少爷击败,估计是想跳海的心都有了吧? 到那时,试刀的妖怪越多,就会有更多的妖怪不敢试刀。 只要少爷握着刀往那一站:“我的刀叫小牛,你也想被它击败吗?” 噫,光是气势上就赢了对方啊! 冥加再一次为自家少爷的天才感动落泪:“犬夜叉少爷,我冥加活了几百年,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啊!是我愚钝了,没想到少爷给刀起个名都能想那么多。” 缘一听得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指轻轻拍了拍冥加的背,以示安抚。 冥加絮叨着又说了什么,缘一已没心思再听。在嗅觉恢复之后,他曾顺着无惨的一缕臭味追到城外,却终是在溪流边断了线索。 水会冲走一切味道,他闻不到无惨躲在哪了。 而受了他的日之呼吸,再遭了兄长的雷霆之力,无惨命再硬也进入了虚弱期。鬼王如此,想必平时被他压制的恶鬼们会失去控制。 一旦失控,它们或许会大肆捕食人类…… 缘一眸色微暗。 沉吟片刻,他背起刀发力跃上屋顶,几个起落消失在后山。把冥加的大呼小叫抛在脑后,缘一奔向山中的瀑布,决定开始新一轮的修行。 总之,他得变得更强大才好。 要像妖怪兄长那样学会将妖力传导出去,形成自己的杀招。 不久后,缘一学着杀生丸的样子握刀,再把刀捅进了地里。力随心动,沿着脉络往外翻涌—— “轰!”妖力融成火龙,张牙舞爪。 缘一:好像不是很难学,还能再变幻几种形态的样子。 …… 林深处,鸟鸣声。 杀生丸踩过落叶来到朴仙翁面前,脑海中划过半妖连贯的剑术与腾空的火龙,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朴仙翁。”他开口。 “怎么,又来问铁碎牙的消息?”朴仙翁木着脸。 杀生丸:“我来问那只半妖。” 朴仙翁头皮发紧:“你要问什么?” 别是又想宰了犬夜叉吧?那这次该找什么借口驴他?完了,要是驴不动他岂不就死了?要不出卖了犬夜叉和冥加? 不,不行,他两千多岁了不能这么怂。 杀生丸:“白犬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天生就会挥刀喷火吗?” 朴仙翁:……你说什么,狗会喷火? 第14章 第十四声汪 如果朴仙翁是个人,这会儿得来个战术后仰,再上道地问出名台词:“半妖是哪一位?” 如果杀生丸真的狗,这会儿得握拳捶桌,再更入戏地回以名台词:“不是哪一位,是一半人一半狗的半妖啊!” 可惜,前者是树,后者冷酷。在没有《妖权保护法》的情况下,朴仙翁以苟命为基准,只要杀生丸动嘴不动手,他就有充裕的时间组织语言,把这只狗驴回……劝回去。 但有个问题,为什么犬夜叉身上会出这么多情况?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早些天冥加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朴仙翁,妖怪和人类生下的半妖,天生就懂很多吗?没谁教过少爷剑术,他却能一刀斩了百足。” 等等,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说的是:【你家少爷是个天才。】 朴仙翁:…… 不,冥加爱听这些,杀生丸可不爱听这些。要是他对杀生丸说半妖是个天才,估计对方能把他骨灰都扬了。 沉吟片刻,朴仙翁总算想起了正确密码:“我听冥加说过,那只半妖生来就有妖纹。也许,他继承白犬的血脉多一些。” 先不管狗会喷火正不正常,反正只要把白犬血脉往死里夸就行了。 左右他活了两千多年才遇到这么个不正常的半妖,遇事不决,血脉可解。 “我生下来就懂得与鸟雀说话。”朴仙翁回道,“或许那半妖一出生也拥有妖怪的天赋。你是白犬,杀生丸。你们那一族生下来出过哪些天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两千岁不是白活的,朴仙翁深知多说多错,他当机立断把锅甩给杀生丸,让对方自己圆。 果然,杀生丸陷入了沉思。 见状,朴仙翁觉得这把稳了。 可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杀生丸虽有身为大妖怪的骄傲,但他非常实事求是。他简单地回忆了一下白犬族的成长线,再对比他的幼年期,只得出了一个结果—— “同样的年龄,连我杀生丸都无法与那只半妖对敌,你居然告诉我说,这是白犬血脉带来的天赋?” 生下来第三年他在干嘛? 他才刚学会怎么维持人形,才堪堪会用毒华爪,而半妖已经把剑术练得极好。好到只要打起来,同个年龄段的纯血幼崽无法从他刀下求活! 杀生丸冷笑:“我是白犬,我自然知道白犬的天赋都有哪些。”亮出爪子,“即使是父亲那一支的血脉,也没出过妖力属火的大妖。” “如果这是半妖从妖怪血脉中汲取的天赋,那岂不是说,我们白犬族的纯血没一个比得过一只半妖?” “朴仙翁,你在哄骗谁?”杀气如有实质。 朴仙翁:…… 等等,他要换一种解法做这道送命题! “那……这或许就是你父亲会看上一个人类女人的原因了。”朴仙翁急中生智,“不然,大妖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人类,还与她生下孩子?或许,那个女人的血脉有什么奇特之处吧。” 杀生丸终是放下了爪子:“区区人类,能有什么奇特之处。” “半妖就是奇特之处。”朴仙翁疯狂甩锅,“只是我对人类并不了解,他们的生命太过短暂,百年就能更迭三代。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你只能自己去寻找。” 杀生丸平静地打量着他,朴仙翁稳得一批。 没多久,杀生丸凉凉道:“姑且放过你。”转身就走,“那只半妖身上的问题,我会亲自找出原因。” 风来,杀生丸的妖气渐远,朴仙翁长出一口气。 自从犬夜叉生下来后,他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 缘一没有玩伴,幼生期又很漫长。日复一日,他不仅把妖力和咒力玩出了花,还引出了体内新的力量。 冥加告诉他,这种让妖怪感到不适的力量叫作“灵力”,一般为巫女、阴阳师和通灵师所有,可用来祈福、召唤与战斗。 只是,比起对缘一成长的欣喜,冥加更忧心他的身体情况。 “少爷,你不会感到不适吗?”冥加在他的肚子上蹦了蹦,“三种不同的力量,挤在身体里不难受吗?” 缘一躺在草丛里,仰望蓝天:“冥加爷爷,力量都是同源的。只是使用时流经的经脉不一样,所以效果也不一样。” “流经的经脉不一样?” “嗯。”缘一道,“妖怪的力量凝聚在腹部,像一个圆球,有大有小。” 他指着丹田的位置:“他们使用力量时,妖力从腹部流向全身,但会绕过大脑。所以,只要大脑不被妖力浸泡,妖怪无论怎么战斗都不会失去理智。” “但我是半妖,我不一样。”缘一指着自己的大脑,“我使用妖力时,它会沿着脊椎流经我的大脑。如果我重伤的话,一定会失去理智。” 冥加听得一脸懵,完全插不上话。 而他家少爷……似乎是第一次话多,还说得如此流利? “就像咒术师。”缘一回忆着里梅,“咒力的发动很自然,以心脏与头脑为主,再流经全身。但咒力的使用会经过头脑,在力量中浸泡太久,咒术师……很可能会变得疯狂。” 譬如里梅,居然想强迫他吞下手指,真是个疯子。 “所以,我需要一种力量来保护我的头。”缘一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我需要吃顿饭来缓解饥饿”。 “灵力很好。”缘一张开手,淡淡的光聚起来,“它很温和,不会让我失去理智。” 冥加木着脸,发出灵魂疑惑:“少爷,你怎么知道妖力在腹部?咒力会经过头脑?灵力会保护你?” 不知为何,他已经说不出“这很正常”的话了。 “因为我看得见。”缘一没有隐瞒,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冥加爷爷,我眼里的世界是通透的,我可以看到别人的内脏和骨头,他们……不,你们,在我眼里都是通透的。” 冥加:……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承受了一只跳蚤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这真的是半妖吗?这真的……不,无论有多离谱,少爷依然是少爷。他还没满四岁,这么小的年龄已经承受了很多,不该再有负荷了。 “冥加爷爷,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缘一问道。 冥加觉得,是时候发挥出一只妖怪真正的技术了! “这很正常,一点也不奇怪。”冥加道,“毕竟……毕竟少爷的兄长杀生丸,也是从小克制各种幻术的存在呢!他似乎天生能分辨真假,可能他的眼睛也跟少爷一样吧?” 缘一微微出神:“真的吗?” “真的。”冥加逐渐把杀生丸万能化,并把自己说服。 缘一感叹道:“不愧是兄长。”并刷上九重滤镜。 冥加:……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 其实比起在犬山城安住,缘一更想背着刀离开犬山,前往各地击杀恶鬼。 他不是真正的小孩,而是被孩子身躯束缚的一个成年人。在前世,他十岁就离家出走;在今生,他也想幼年外出。 只是,他与产屋敷真做了约定,而十六夜不能失去他。 母亲把他看得比生命更重,他要是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呢? 作为半妖,他能活好几个百年,但母亲只有这短短几十年…… “犬夜叉。”是母亲的声音,很欣喜的样子。 缘一从廊下起身,迈着短腿奔向十六夜,在她身前站定:“母亲,怎么了?” “田切家很想报答你呢。”十六夜蹲下来,揉揉孩子的脑袋,“听说犬夜叉失去了里梅这位师长,他们特地为你寻了一位新的先生。” 新的先生? 自从犬山城先后来了里梅和无惨,缘一总觉得新来的先生没准也是个鬼东西。与其把他安放在人类那里,还不如放在他的身边。 “嗯。”缘一应下了,“新来的先生是个什么人?” 十六夜笑道:“看上去很像里梅先生。” 缘一:……突然很想拔刀。 “是个温柔雅致的人。”十六夜道,“穿着黑色的衣服和白色的羽织,眼睛上蒙着一块布,却不像看不见的样子。” “眼睛上蒙着布?” “啊,但那位先生说不妨碍,他看得见。所以,犬夜叉不要说无礼的话哦。”十六夜温和道,“即使先生的眼睛真不方便,也不要多问。” 缘一点头。 没多久,缘一见到了新来的先生。 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身形有些像他的兄长杀生丸。对方有着深棕色的中长发,轮廓分明的脸庞,虽眼罩白布看不清脸,但他鼻梁英挺,薄唇含笑,瞧着就是个俊生。 他跪坐在长屋的会客处,气质极为温和,比里梅还浑然天成。 可是…… 缘一看向他,金眸稍稍睁大了点。 可是,这货在通透世界的扒皮下,更不是个东西了。 缘一被抱到新来的先生面前,他木着脸仰起头,业务已经非常娴熟:“先生,您好。我是犬夜叉,以后请多多指教。” 男子勾唇,精准地看向他,并弯腰揉头:“是个好孩子,我会好好教你的。” 缘一很乖巧:“先生,我该怎么称呼你?” 对方笑道:“蓝染。” “蓝染惣右介。”他说道,“你可以叫我蓝染老师。” 透过对方眼上蒙着的白布,缘一对上了一双极其犀利的眼睛。他想,若是蓝染把白布摘下来,浑身的气质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蓝染老师,你要教我什么?” 蓝染很自信:“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 缘一颔首。 上一个这么说话的,已经被便所怪头神隐了。 第15章 第十五声汪 蓝染惣右介,一名来自尸魂界·瀞灵庭的“普通”死神,读作灵魂引渡人,写作阴间公务员。 尸魂界譬如阴曹地府,瀞灵庭就像办公大楼。以此为中心,往外不断扩散的区域好比一线到十八线的城市,贫富差距极大,群众体感很差。 而死神,就是一批在瀞灵庭上班打卡的社畜。他们不仅要维护阴间的治安,还要引渡阳间的亡魂,末了得深入群众进行考察,时不时得出差虚圈打击恶灵…… 996常有而加薪不常有,007总来而奖金没有来! 长期如此,积怨颇深,最终让打工人蓝染悟出了“死神就是狗屎”这样的至理名言,并直接黑化,决定推翻瀞灵庭的统治,要立于万千死神与大虚之上成为新一代剥削阶级。 为实现这一目标,蓝染一边与虚圈接触,一边给瀞灵庭老实打工。他需要更多的强者来助他成就大业,不限于对方是虚、是死神还是人类。 他终将变成真正的老板! 按正常剧本,蓝染这会儿应该在接触虚圈大虚,逐步构造恶灵的乐园。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缘一这个怪胎。 犬山城遭袭的那天,人类大量死亡。为将亡魂引渡,蓝染不得不与同事们加了个班。 彼时,同事累成狗,蓝染摸着鱼。他以数百年的摸鱼经验远离了工作区,本想站在高处欣赏犬山的惨相,却不想一个小孩儿拔出了妖刀,反手斩杀百足。 极漂亮的剑术! 一招制敌,没有多余的动作,真是让人见猎心喜。毕竟,他蓝染也是个剑术高手…… 耳听同侪唤他的声音,蓝染没做停留,转身离开此处。 不过,作为一名成长中的BOSS,他慧眼如炬,很干脆地把缘一列入了未来员工列表。 于是,时隔许久,蓝染披了个在阳间行走的马甲——义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犬山城,还被聘为缘一的师长。 在他看来,拿下一个童工没有难度。或迟或早,半妖总会变成他手里的刀。 但蓝染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他压根想不到自己才一露面,就被缘一的通透世界扒得干干净净,连条裤衩都没留下。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只半妖极不寻常! 是日正午,野郊瀑布。 蓝染背着两把竹刀将缘一带往外头,边走边说:“既然你已经识字了,那以后晨间习字、午后练刀吧。” 蓝染办事追求高效,已知缘一的前几位先生教了基础,他就不会再花时间重教。有这闲工夫,不如试试这半妖的剑术天赋。 缘一应下:“嗯。” 蓝染透过白布“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觉得半妖会是个好胚子。喜怒不形于色,连些微的情绪也不太示人,如果能得到十足的成长,怕是谁也摸不准他的出刀形式。 很好。 蓝染将竹刀分给缘一,眼见他的握刀姿势很标准,便不再指点。 接着,他也握住竹刀,温和地拉进双方关系:“犬夜叉的剑道师长是谁?把你教得很好。” 缘一诚实地摇头:“我没有教授剑道的师长。” 蓝染笑道:“没有师长,那你从哪儿学来剑术?” 缘一老实道:“是天生就会的。” 蓝染:…… 看来,这半妖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大概是自负血脉的力量,故而对他这位“人类”师长有所轻视,完全不想交底呢。 但这情况实属正常。 孩子敏感且慕强,有上一任剑术老师珠玉在前,自然对下一任不太在乎。甚至还会因为与对方感情极好,进而认为是他的到来迫使那位师长离开。 蓝染了解人心,自然也懂得处理。 应付这类情况很简单,只要他表现出比上一任师长更强悍的实力,孩子崇拜的情绪必然会转移。 呵,天生就会剑术?可真敢说啊。 “我教你的剑术可不一样。”蓝染抬手举刀,“记住,人把刀练到极致,人与刀即为一体。” 缘一认真听着,戒备归戒备,该学的还是得学。 “看见那条瀑布了吗?”蓝染道,“流水不绝,源源不断,是自成一体的事物。无论是人、是刀、是巨石放置在瀑布下,都无法阻断它的流动。” “但刀锋可以。”蓝染抛砖引玉,“我今天要教你的便是‘流水斩’。我要你站在水潭的这端,冲另一端的瀑布挥刀,直到挥出的刀锋能划断瀑布为止。” 缘一张嘴,正想说什么。 其实他不开口,蓝染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左右是“这怎么可能办到”、“老师一定是骗人吧”、“我不信,除非老师能办到”之类的话。 他可没空给孩子多做解释,只道:“看好了,犬夜叉。” 蓝染握住竹刀,浑身气势一变!仿佛是假寐的虎豹突然睁眼,爆发出顶层猎食者最锋利的一面。 但这感觉只一瞬,蓝染即刻收敛重回温润的模样。而他的手顺势一挥,竹刀的锋便划开空气,形成重重叠叠的刀气之刃,倏忽间展开了如练的瀑布。 水流上下分开,静止了足足一息的时间,才再度顺流接上形成一整条白练。 “哗啦啦……” 蓝染收回竹刀,等着身边的半妖直呼“好厉害”。但他等了一会儿,此处依然没掌声。 莫非是被吓晕了? 蓝染偏过头,却见半妖已经摆好了架势。他双手握住竹刀,面无表情地抬手,从右上往左下,划出平平无奇的一刀。 出锋,撕裂空气,形成一条狭长的气刃。 气刃猛地切入瀑布的流动中,以极细微的波动荡开水与水的黏着,牵引着它们相互撞击,顷刻扯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铿”一声脆响,似是长刀切上瀑布背后石壁的声音。 缘一不仅斩开了瀑布,还在后方岩壁上留下了刀痕。 蓝染:…… 饶是蓝染心态再稳,这会儿也有些许失神了。他捡到的似乎不止是个宝,还是一头未被发现的凶兽。 他眯起眼:“犬夜叉,你之前……似乎想对我说什么?” 这会儿,他倒是“记得”听听孩子要说什么了。 缘一实诚道:“我之前想说‘就这吗,蓝染老师’。” 就这吗,蓝染老师? 就这吗就这吗? 蓝染:…… 他垂眸看着半妖头顶的犬耳,不知为何,他有点讨厌狗了。 …… 缘一觉得蓝染虽然不是人,但他是个称职的好老师。 自从瀑布练刀之后,蓝染就根据他的实力变更教学内容。 三个月来,蓝染先是丢给他一堆刀术典籍让他自行参悟,再是砸给他瞬步、百斩大礼包修行。 由于他学得实在太快,最终,蓝染黑着脸把一大本《真央鬼道大全》甩到他面前。 大抵是“熟人”了,蓝染在他面前已不再遮掩。很多时候,他会摘下蒙眼的白布,抚摸着腰间名为“镜花水月”的刀,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像今天—— “鬼道是术法,只为死神所用。”蓝染轻笑,“诚如你所想,犬夜叉,我是个死神。” 缘一颔首,依然没多大反应。 “这副躯壳只是义骸,脱离义骸之后的灵体才是我。”蓝染起身,注视着对面的山崖,“鬼道,分为破道、缚道、回道三种,是只有成为死神之后用灵体聚集灵力才能发出的招式。” “它们很强大,一主攻击,二主束缚,三主辅助。一般需要通过吟唱来发动,但之于我,吟唱是多余。” 蓝染是尸魂界千年难出的奇才,他对鬼道的掌握若说第二,无人能称第一。 只是,大部分死神被他老实厚道的表象所迷惑,一直认为他是个普通的死神。 话落,蓝染抬手冲着对面的山崖:“破道之一·冲。” 指尖骤发一道白光,顷刻轰碎了整个山崖!在轰鸣巨响与石块碎裂声中,有风从山崖底下吹起,将蓝染的羽织卷得猎猎作响。 “看见了吗,犬夜叉。”蓝染道,“鬼道就是这样一种莫测的力量,如果运用得好,你甚至不用挥刀就能杀死敌人。即使对面有千万人,你也能用缚道将之禁锢,再一一斩杀。” 即使对面有千万人……即使无惨自爆成几千块,也能用鬼道禁锢,再逐个击破! 缘一的犬耳立刻竖起。 “所以,要成为死神吗?”蓝染弯下腰平视着他,眼神犀利,“成为死神的话,你就能使用这份力量。” 他握住镜花水月,不动声色地拔出:“如果犬夜叉信任我的话,接下来就交给师长好了。” 只要把镜花水月捅进这半妖的心脏,再用灵力与术法的契约转换,就能把半妖变成非正统的代理死神。 如此,他可以带他前往尸魂界,将半妖安插在六番队处,成为他的眼线之一。 如今的蓝染追求高效,还未彻底进入“沉稳”的境界。而缘一成长得过于快速,竟是给了他一种无法把握的感觉。 他厌恶局势的失控感,并想牢牢把握大局的走向。 半妖也好,尸魂界也罢,哪怕是最难搞的虚圈也必须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故而,他不愿再等了。他必须在变数还未出现前,把这只半妖掌握在手里。或许百年之后,半妖将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 刀刃只出了一截,缘一已本能地察觉到不对。 只是他刚想后退,就见一截熟悉的莹绿色长鞭突兀袭来,直击蓝染的面门。 刹那,镜花水月出鞘,刀锋与长鞭相撞,擦开一串火花。 蓝染轻嗤一声,抬眼朝来者看去:“你是?” 杀生丸悬在半空,压根没有理他,只转向缘一,态度极其冷淡:“愚蠢的半妖,你站在那里是打算等死吗?” 蓝染转向缘一。 缘一金眸微微睁大,冷漠的声线明显带了情绪:“兄长大人。” 蓝染:…… 所以,你不是没情绪,只是懒得有情绪? 他教了这半妖三个月也没见他多热情地喊一声老师,倒是半妖的兄长上来就开骂,他反而有点开心? 啧,真是越来越讨厌狗了。 第16章 第十六声汪 缘一是个守礼的人。 即使杀生丸毒舌到不说好话,他也能从对方万分嫌弃的语气中听出弦外之音——你给我退下。 既然兄长让他离远点,他就把这里交给兄长。比起想对他动手的蓝染,帮过他两次的兄长才是值得信赖的人。 缘一转身就跑,迅速隐没在林间。 眼见半妖毫不犹豫地舍掉“师长”而选择兄长,连问声为什么也无,仿佛早知道他会动手似的。蓝染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个中关窍。 不是他的计划有差池,而是这只半妖很早熟。他不该用对付孩子的方法去对付他,这必然会招致失败。 看来,半妖对他的信任从一开始就很脆弱,甚至称得上是戒备。短短三个月的相处仅是考察的前奏,并不意味着真把他当作了师长。而就在刚才,他的举动磨灭了半妖心底最后的信任。 跑了呢,他倒是做了三个月的白工…… 思及此,蓝染不仅没恼,反而轻笑出声。他不是输不起的人,恰恰相反,失败的体验很新奇,让他对人心和人性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是他自负了,也是他急躁了。如此,要是再遇上这种脑子好使的小孩,他得多备几个心眼。 蓝染右手握刀,左手抚上自己的前额,将披散下来的刘海往脑后捋去。 随着碎发的阴影消退,他的眉眼愈发犀利起来。转动镜花水月的刀柄,蓝染虽站在地上,浑身气势却像是立于天顶般可怕。 他斜睨向杀生丸,慵懒道:“来得很及时啊,你可真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兄长。我倒是不知道,妖怪之间也有亲情这种东西。” 戳爆雷点! 杀生丸冰冷道:“我杀生丸的事还轮不到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多嘴。” 雷区反炸! 两人均是极骄傲的主,哪有被怼着脸骂不干架的道理。话不投机半句多,互喷至此,必须动手。他们早忘了事情的起因是半妖,只知道对方怎么看怎么欠抽。 全无废话,只一个眼神的对视,空气中便传来兵刃交锋的铿锵。 蓝染的刀由下往上挑起,贯向杀生丸的咽喉。后者不闪不避,直接抽出腰间的刀架住敌手的锋,另一手五指成爪,急速划向蓝染的面孔。 蓝染侧头避开利爪,反转刀柄,沿着天生牙的刃面急速下滑,斜切向杀生丸的脖颈。 细碎的火花乍起,杀生丸侧首避开这一击。接着,他两指并拢凝成一条长鞭,果断收爪拉回鞭身。只见长鞭弯过一个弧度,如蛇般刺向蓝染的后脑勺。 “铿”一声,镜花水月回防,震开了长鞭的攻势。 力撞力,势冲势。两人一经交手便拉开距离,而刀气与刀气的扩散,摧折了山崖上的一圈荒草。 论刀术,杀生丸不及蓝染专精;论直觉,蓝染稍逊杀生丸一筹。 都是天之骄子,皆为同龄强者。难得有机会来一场势均力敌的切磋,岂有停手之理。 瞬间,蓝染释放了强大的灵压,杀生丸爆开了恐怖的妖气。二者身边的土地同时下陷丈余,在腾起的草屑与泥土中,他们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又猛地碰撞在一起。 “轰隆——” 能量涡流激震,崖顶顷刻开裂。群山有惊鸟飞起,深处有妖物逃窜。狂风席卷砂石,拍断了巨木的腰,唯有缘一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双方的战况。 兄长不会输,但也赢不了…… 在通透世界中,他看见蓝染的灵体被义骸所束缚,并未将实力发挥到极致。或者说,这个死神压根没想使出全力应敌。 而他的兄长体内蕴含着一股无匹的力量,可不知为何,他未能动用它分毫。 换言之,他们虽招招下杀手,却次次有保留。互相谨慎地试探着彼此的深浅,在发现无法将对方轻松击败后,他们各退了一步。 蓝染不是不想打,只是觉得不值。在现世引起灵压的动荡,他的异常极有可能被一些死神察觉。 在一个鬼地方因为一个见鬼的原因跟大妖打架,还有暴露实力的可能,他是闲得慌吗? 杀生丸不是不想斗,而是觉得无趣。他能感觉到蓝染保留了实力,既然打不出敌手的真火,斗下去也没多少意思。况且,他缺一把趁手的名刀…… 点到即止,二者分立两端。在他们之间,横亘着一片被犁过的废墟。 杀生丸冷声道:“名字。” “蓝染惣右介。”蓝染收刀回鞘,“杀生丸?我记住了。” 交换姓名譬如立下战帖,这是武者的默契。等时机成熟,他们或会堂堂正正地比一场。 蓝染侧身,手指轻轻一点。只见他身后的虚空处突然裂开一道黑腔,缝隙周边如锯齿耸动,内中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 临走前,蓝染看向缘一的方向,似笑非笑:“犬夜叉,半妖的实力终是有极限的,也必然不会被人类与妖怪所接受。你要是哪天后悔了……” 迎接他的,是缘一抬起的手指。 半妖注视着他,指尖凝出一抹光:“破道之一·冲。” 灵力聚焦,瞬发一击!蓝染本能地往后一仰,额前的一缕发却还飘在原处。光束急速擦过他的前额,削掉了那一缕发丝。 飘荡、飘荡,如蓝染震动的瞳孔。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只具有实体的半妖可以用出灵体才能用的鬼道?不,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学会的? 他似乎错漏了一些细节。 为何半妖会一开始对他设防?为何从始至终对他戒备?为何……算来算去,要么半妖拥有读心术,要么他的直觉超乎寻常。或者,他的眼睛能看穿镜花水月的伪装。 蓝染半只脚跨入黑腔,神色不变:“会再见的,犬夜叉。” 缘一不语。一击过后,他再不动手,有且仅是对蓝染最初想冲他动手作了回击。 风拂过,蓝染的身影没入黑腔不见,连气味也消失了。山崖上除了遍地狼藉,只剩下杀生丸与缘一。 “兄长大人……” “半妖,你似乎总能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杀生丸拢手入袖,作审视状。 犬山残留着里梅的气息,之后招来了劣鬼无惨,现在又多出个死神蓝染。白犬血脉只会招致贪嘴的妖怪,所以,这是半妖体内属于人类血脉的特殊吗? 杀生丸垂眸,神色淡淡。 缘一摇头,认真脸:“我不会吸引奇怪的东西。” 杀生丸:…… “倒是兄长怎么会来犬山?”缘一仰头,滤镜直刷三百层,直球狂抽八千个,“是来看望我的吗?” 杀生丸:…… 大抵是被人类歧视久了,不过是一次见面,这只半妖还能笑起来。真是卑微又可怜的东西,竟妄图在妖怪这里寻求安慰。 “半妖,别自以为是。”杀生丸漠然道,“我迟早会杀了你,免得你被杂碎干掉了,那只杂碎还要到我面前炫耀。” 缘一的犬耳抖了抖,认真道:“可是,我不会被干掉的。” 杀生丸:…… 比起跟蓝染的话不投机,他与半妖简直无法沟通。 他来犬山确实是为了找这只半妖,但为的只是试探对方知不知道“铁碎牙”而已。 自从怀疑半妖的另一半血脉有异后,他便升起了这个念头。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他想多了。 “一只呆在人类怀里求庇护的半妖,也敢夸海口。”杀生丸失了兴致,讽刺道,“只是击败了几只杂碎,就得意忘形到这种地步吗?” 绒尾拉长,裹住他的身体。杀生丸渐渐腾空,继续道:“你连人类的城池都不敢离开,也敢说不会被杂碎干掉。” 缘一的犬耳缓缓垂下。 “你要是真想证明什么——”杀生丸也是一时兴起,思及蓝染会再度找上半妖,他觉得再打一架有望,“今晚就离开犬山,半妖。” “只要你能活着找到我,我承诺会带你一段时间。” 正好试试,那个叫蓝染的死神为何会盯上这只半妖。 妖风起卷,杀生丸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缘一站在原地静默许久,忽然想通了一个节点:如果是跟兄长一起走的话,母亲和冥加爷爷应该不会担心吧? …… 是夜,缘一备好小牛、一套小袖袴和鬼道大全,在短烛的光下写字留书。 冥加早已熟睡,只是做梦特别不踏实。隐约间,他的嘴里飘出几句哀叹:“少爷,你又气走了一位师长……” “蓝染好好的,怎么也走了……里梅,你回来啊。” 缘一毫无波动,只是专注落笔。不知为何,他觉得要是与母亲直说“我要离开”的话,或许会离不开。 他想过人类寿命极短,想过要陪母亲到老,可也想过外界恶鬼肆虐、炼狱人间…… 与其呆在犬山等危险上门,还不如主动出击扼杀威胁。且和兄长同行的话,也不算违背与产屋敷当主的约定。毕竟以兄长的实力,保他成长绰绰有余。 缘一想了很多,落笔却只几行。 他不是一个擅于言辞的人,只是希望母亲能理解。犬山已有呼吸剑士,再加上日后鬼杀队入驻,母亲不会有危险……总之,他会时不时回来看望她的。 做完这一切后,缘一背上小包裹,最后回望了一眼十六夜的居室,便毅然离开了。 …… 次日,十六夜没见着孩子,倒是见到了孩子的留书。 没有修饰,辞藻干瘪,像极了孩子面无表情说大实话的样子。其内容十分简洁明了,大致意思为:再见了妈妈,今晚我要远航。不要担心我的安全,兄长会照顾我的。 十六夜:…… 兄长会照顾我的? 兄长? 第17章 第十七声汪 夜深沉,月疏漏。 杀生丸靠坐树下,垫着绒尾小憩。 有风徐来,撩起他的银发几缕;霜色覆盖,淡化他的冷漠些许。似乎只有在他阖目不语时,月光才能趁机靠近他,消融他的锋利。 不过,休息总有结束的时候。 杀生丸睁开眼,冰冷更甚从前。他没有回首犬山的方向,只是径自起身,抬步就走。 没多久,他的唇齿间吐出气音:“蠢货。” 骂的就是不识相的半妖。 其实,嘴上说是“如果你能活着找到我”,但杀生丸并未离开犬山多远。仅是随意找了处林子歇息,再等一个结果。 等蓝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等半妖有没有勇气离开。 要是离开,就意味着半妖主动切断了与人类的联系,选择遵从血脉去走妖怪的路。 如此,只要半妖愿意抛弃人类之心、证明自己的胆量,那么看在血脉的份上,他杀生丸不介意带他一段时间,教会他使用爪子和利齿。 而留下,则表示半妖无法放弃与人类的羁绊,选择服从情感腐烂在人类之中,与他不会是一路人。 只要等一等、再等等…… 可笑的是直到月上中天,这林间除了小憩的他,连只摸上门的杂碎也没有。 是他高估他了。 半妖终归是半妖,即使体内流着属于妖怪的血,也无法变成真正的妖怪。甚至,连妄想成为妖怪的心也没有。 真是可悲。 半妖的选择在情理之中,却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半妖会有点骨气,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 蠢货,愚不可及。 杀生丸笃定,如果蓝染第二次找上半妖,半妖不可能再活下来。 不过,这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从半妖选择人类开始,那就是注定的结……嗯? “哒哒哒”轻响,是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踏过溪石,溅开清水,起起落落间伴随着叶落枝折,显得很是轻快。 难得的,杀生丸略睁大了金眸,侧过脸看向后方。就见三头身的半妖拨开草丛钻出来,在看见他的时候眸光微亮。 “兄长大人。”缘一起身拍拍袖袴,仰头,一发直球致敬,“是我来迟了,让你久等。” 杀生丸:…… 大妖怪俯视着他,表情很冷:“你是怎么做到的?” 缘一不明所以。 “气味。”杀生丸平静道,“为什么你的身上没有气味?” 从犬山到野郊不算太远,也谈不上相近。一路上没有大妖也有杂碎,哪怕半妖幸运地避开了所有危险,难道还能避免气味不流泻吗? 偏偏,他还真没闻到一星半点的味道,为什么? “气味吗?”缘一知无不言,“那是呼吸法的效果,兄长。” “呼吸可以让体内与体外的气做交换,也可以让内外的力量做交换,甚至可以融合。只要会呼吸,身上就没有气味了。” 只要会呼吸就没有气味? 只要会呼吸? 杀生丸:…… 缘一言无不尽,就是交流水平不太高:“兄长,如果你需要呼吸的话,我会教你的。” 杀生丸:…… 听着半妖的狗言狗语,杀生丸觉得自己的指关节在发痒。不知为何,他有点想曲起手指敲上半妖的脑袋,凿开他满颅晃荡的水。 但作为一只成年犬妖,与一只幼崽计较未免不像话了。 杀生丸沉默片刻,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既然半妖找到了他,他自然会实践承诺。左右只是带在身边一段时间而已,他还不至于保不住一只半妖。 不过,带半妖多久、怎么带半妖,端看他的心情。而现在,他的心情很一般。 于是,杀生丸没有因为身后跟着一只幼崽而放慢脚步,也没有选择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 他料想这半妖会跌倒抱怨哭泣,或是爬起咬牙前行,亦或是出声恳求他走慢一些。但他没想到的是,半妖不仅跟上了他的步伐,还跟得……很轻松? 缘一小跑着缀在杀生丸身边:“兄长,我们去哪里?” 呼吸没乱,还有心情闲聊。 大概是习惯了半妖满口改不掉的“兄长”,杀生丸懒得再纠正什么,只说道:“去找过夜的地方。” “过夜的地方……”缘一有些好奇,“原来妖怪也需要过夜吗?” 杀生丸:…… 脚步暂缓,杀生丸本不是个多话的人,更没有闲聊的心。可这会儿听着缘一堪称白痴的发问,难得蹙起了眉头。 “愚蠢的半妖,你以为妖怪是什么?” 妖怪是什么,缘一还真不清楚。他前世只见过恶鬼,今生对妖怪所有的认知都出自冥加。 缘一实诚道:“冥加爷爷说,妖怪是一种晚上不睡觉,专门抓人类小孩吃的怪物。兄长,是这样吗?” 杀生丸:…… 指关节又开始发痒了,从未与幼崽打过交道的大妖怪发现,无论是解释妖怪没那么无聊,还是直言冥加在胡说八道,都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因为解释会引起新的疑惑,而新的疑惑需要更多的解释。 杀生丸不想找麻烦,干脆道:“闭嘴半妖,安静跟着。” 身后果然没有声音了,只剩小跑的轻响。他们就这般走了许久,大妖怪霸道地在前开路,半妖轻快地跟在后头。 月光倾泻,拉长了两道影子。有小妖怪附在阴影处,它们贪婪地盯着半妖的背影,却慑于大妖的气势不敢靠近。 徘徊、游荡,它们等待着半妖的落单,没想到先等来了大妖放慢的步伐。 走了这么久,半妖的呼吸依然平稳,速度也没见迟缓,看来所谓的“呼吸法”确有其事。杀生丸如是想。 冷不丁地,杀生丸问道:“呼吸法是谁教你的,蓝染吗?” 缘一摇头:“我天生就会呼吸法。” 杀生丸:…… 大妖怪平静地注视着缘一头顶的发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手指。这只半妖已经没有继续蠢下去的余地了。 黑夜愈发深了。 缘一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只知道风越来越冷。到这时,他的兄长才停下脚步,告诉他找到了过夜的地方。 不是酒肆农舍,没有宫殿寝居,有的只是一个防风的山洞,由三面巨石堆成。 他的兄长毫不介意落脚点的简陋,兀自选了一处地方,垫着绒尾靠下了。那长长的、雪白的绒尾漏了一大截在外,缘一抱起包裹想靠近,却被兄长瞪了。 杀生丸:“半妖,自己找地方。” 缘一犬耳微垂,轻轻放下包裹,抬脚跑了出去。 半妖跟了他很久,身上沾了他的气味,杀生丸倒是不担心对方会被杂碎抓走。只是,仅被他拒绝靠近就会负气跑出去,果然是被人类教坏了。 呵,在人类的城里有锦衣玉食和温暖被褥,在外头可什么也没有。 半妖不习惯也得习惯,除非他跑回犬山城,否则别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就认为他得照顾他三分。 妖怪之间可没有人类所谓的亲情,多得是血亲互相厮杀。他决定带他一段时间,已是莫大的仁慈。 再不回来,就死在外头好了。 这般想着,杀生丸阖目养神。 然而他没料到,缘一离开可不是发脾气,而是背了一大捆柴火回来。 接着,在杀生丸的注视下,缘一麻溜地堆起干柴,释放咒力生火。亮光之下,他取过柴火旁的干草铺地,整整齐齐地铺了两大张。 “兄长,干草的味道不刺鼻。”缘一道,“请在干草上休息一会儿吧。” 杀生丸:…… 到底是前世离家出走还把自己养活的男人,缘一的野外求生能力简直爆表。他用石块把篝火围起来,又把多余的柴拦在干草外头,防止草垫被风吹散。 做完这一切后,他掏出鬼道大全当作枕头,将包裹中的另一套袖袴盖在身上。 缘一安静地躺在绒尾之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兄长,不要离火堆太远,会着凉的。” 杀生丸:…… 篝火、草垫,对于大妖怪而言都是多余的东西,但对一只半妖似乎是必要。 他倒是忘了,半妖只是半妖,眼下不过是一只三岁幼崽。白犬族同龄的幼崽也会在长辈的绒尾处求庇护,他对他或许是苛责了些。 看在血脉的份上,也看在他有胆离城的份上…… 雪白的绒尾落下,终是覆盖在了缘一身上。很温暖,还有一股被太阳晒到蓬松的松香味。 缘一蜷缩在绒尾下,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以前,兄长岩胜偷偷将自己的新被褥塞进他的三叠小屋中,告诉他:【缘一,记得晚上盖被子,不然会着凉的。】 兄长啊…… “谢谢你,兄长。”缘一闭上眼,渐渐睡去。 杀生丸不语,只是仰头看向夜空,殊不知他用绒尾裹住一只幼崽的形象,就像极了天空中拢住星辰的月亮。 如果半妖一直这么听话,倒也不算是…… 忽地,杀生丸睁开了眼睛,目光还犀利起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缘一的眼神有杀气涌动。 缘一作为猎鬼人,自然对杀气极为敏感。察觉到的刹那,他几乎是立刻警觉起来。谁知翻身而起,发现冲他散发杀意的不是恶鬼也不是术士,竟是分了他一截绒尾的兄长。 一时间,缘一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兄长是妖怪,他会吃小孩。兄长把他骗出来吃掉,火还是他自己升的…… 但他唯独没想到一种情况—— 杀生丸冷声道:“半妖,如果你敢尿床的话,我就杀了你。” 缘一:…… 第18章 第十八声汪 “兄长,我不会尿床的。” 缘一认真说完,便钻进了绒尾底下。小小一团,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呼吸声几不可闻。 柴火发出哔啵轻响,热浪随风散开。杀生丸收敛了气势,阖目小憩。 妖怪不是不需要睡觉,只是对入眠的要求并不高。想睡,睡上百年千载都可以;不想睡,醒个十天半月也常有。 但杀生丸极为自律,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总会歇会儿晒月亮。 月光是妖怪们普遍喜爱的一种能量,温和阴柔,很适合缓解妖力的暴戾。往往在这时,杀生丸会卸掉所有的防御和妖气,同时又保持着妖怪的野性和本能。 如此,他既能休息,又能借着休息锻炼自身的警觉性。 杀生丸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变强的机会,可自打身边多了只半妖,这“机会”似乎变成了“忌讳”…… 缘一的睡相极好,通常会保持一个姿势睡到天明。但不知是不是转生为孩子的缘故,他在夜间难免多动了些。 许是骨头太软搁到地面不舒服,缘一从侧躺改成平躺。小被窝蠕动蠕动,拉扯着绒尾一抖一抖,浅眠的杀生丸睁开眼,往半妖处瞥了眼。 缘一很快安静下来,仰面躺着一动不动。杀生丸别过头睡去,不再关注。 然而没多久,许是鬼道大全搁得颈椎疼,缘一拱了拱枕头,把书籍拱了出去。接着,他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一截绒尾垫在头下,还团起身体卷了卷。 杀生丸:…… 缘一不再动了,这次静止了很长一段时间。杀生丸再次阖目,总算享受了片刻的安谧。 可他万万没想到,篝火与绒尾的温度超过了幼崽的承受极限。那蠢半妖一脚蹬上了他的绒尾,将之踹开。 杀生丸:…… 这一刻,大妖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半妖吊起来放火堆上烤,烤至两面焦黑,再一脚踩碎。 他真是没想到带一只幼崽会有这么多事,是冷是热都得考虑,要杀不杀也得纠结。 不过,既然半妖不需要绒尾,他还施舍给他做什么呢? 杀生丸冷笑一声,当即抽回绒尾。却不料缘一还拿它作枕,这抽离之下,小孩儿的头瞬间磕到了草垫,发出“咚”一声轻响。 大妖怪的动作微微一顿。 果然,缘一捂着头醒过来,砸得两只犬耳下垂。大概是没睡饱,他的眼眶都有点泛红。 缘一恍惚了半天对上杀生丸的眼,正想说句“兄长,我好像把被子踢掉了”,谁知他的兄长率先开口:“半妖,敢哭就杀了你。” 如果这半妖敢当着他的面嚎啕大哭,他会直接把他扔在这里走人。 “兄长,我不会哭的。” 缘一并不知晓绒尾为什么没了,他只以为是他蹬了被。于是,他往前爬出几步抓住绒尾,再拱进了毛茸茸的尾巴里。 睡觉,香甜。 杀生丸:…… 大妖怪明白了一点,如果他不杀这只半妖,那么今晚是别想睡了。 …… 篝火熄灭,晨曦微露。 缘一在绒尾中苏醒,睡饱的他很快回神身在何处。 山洞、篝火、飞鸟,这里不是犬山,而是与兄长一起踏上的路途。 他醒来,不会再有侍女为他端来早食,不会再有母亲为他穿衣戴帽,也没有了千春婆婆的关心和冥加爷爷的唠叨…… 这是他的选择,但他不会后悔。毕竟,他自认为与锦衣玉食无缘,山野林间才是最适合他呆的地方。 “兄长,日安。”缘一道。 只是他的兄长脸色并不好看,连一贯冰冷的语气都带出不耐:“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找不到就饿死吧,愚蠢的半妖。 “嗯。”缘一乖巧起身,“兄长,我会很快回来的。”说着,他抓起刀跑走了。 脚步声远去,杀生丸蹙起的眉头才松开。他斜眼看向皮毛凌乱的绒尾末端,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如果不是承诺要带着半妖,他真会拧断这幼崽的脖子。 很快回来?可真是太小看这片森林了,对于一只幼崽而言,林中的妖怪称得上危险。半妖不仅觅不了食,或许还要饿上几天。 而他绝不会给半妖寻找食物,只有饿得狠了,这半妖才会明白爪子和牙齿不是摆设。 杀生丸起身,提起绒尾抖了抖,摆动的劲道将皮毛捋顺。他重新将绒尾放上肩膀,安静地走向不远处的溪水边,等着半妖空手而归。 可惜,杀生丸根本不知道缘一是个荒岛求生满级的主。对方不仅不会饿死,还能把他一起养活。 太阳升起没多久,缘一背着刀、植物和野果,以及一串鱼回来了。 在杀生丸的注视下,缘一飞快卸货,将新柴丢进昨晚的火堆生火。待火焰燃起,他拿了几片大叶子编成薄碗,舀了溪水放在火上煮。 提起小牛,给鱼刮鳞破肚。缘一把野菜和果子放进薄碗里,再扔了半数的鱼进去,剩下的一半插了树枝放在边上烤,还挤了一些野果的汁水去腥。 手脚麻利,行动迅速,根本不像个幼崽。 杀生丸眯起眼。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半妖?”他开口道。 缘一回忆起他离家出走的上辈子:“为了活下去,不饿肚子,自然而然就会了。” 杀生丸:…… 也是,半妖不会被人类接受,他的人类母亲也护不住他。想要活下去,确实得自力更生。 杀生丸不再多问,缘一也不做解释。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频道聊天,但脑电波总能微妙地接上,还各自以为接“对”了。 气氛平静下来。 缘一挑了两根树枝,将纤维处磨钝,小跑着奔向杀生丸:“兄长大人,不介意的话,就用这些漱口吧。” 用树枝和盐巴漱口,是只有人类会做的事。 “我不需要这些,半妖。”杀生丸淡淡道,“纯粹的大妖会用妖力祛除秽物。” 只要妖力在他体内流转不息,杀生丸就没必要关注卫生问题。日光与月华之于他就像清水之于人类,他只需要站在二者的笼罩下,就能达到清洁的效果。 “妖力祛秽?”缘一记住了这个词,决定有空试试。 要是能成功的话,他可以省下清理的时间去修炼。 缘一握着树枝蹲在溪边漱口,薄碗中的鱼汤渐渐浮起一层乳白。香味弥漫,招来林间的妖气涌动,但慑于杀生丸在场,它们没一只敢不识相地上前。 杀生丸想,他或许应该离开这里,让那些杂碎冲出来掠夺半妖的食物,令他体会一下护食的艰…… “兄长大人,鱼汤已经煮好了,你也用一些吧。” 杀生丸垂眸,对上半妖的眼。 孺慕、温和,半妖是诚心想邀请他进食,而不是想利用他作挡箭牌。 不过,他对鱼没多大兴趣:“我不吃人类做的食物。” 缘一看着鱼,直觉吃不完:“可我不是人类。” 杀生丸:…… 大妖怪终是纡尊降贵地坐了下来,陪半妖共进早食。 他本以为鱼汤会难喝到无法下咽,却不想半妖的手艺尚可,食物勉强能够入口。 这般想着,杀生丸品着鱼汤,再用两根细竹枝夹鱼肉吃。他的吃相斯文优雅,半点看不出是个妖怪。 除了有妖怪想靠近的时候—— 杀生丸的护食本能升起,一个眼刀飞向林间。没多久,杂碎的气息全部散去,只剩下鱼汤的清香还在浮动。 缘一吃饱了:“有兄长在的话,可以吃得很安心呢。” 杀生丸:…… 就这样,第一课“护食”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 如果时光能倒流,杀生丸觉得自己绝不会承诺带一只幼崽。 从离开山洞至今,他带着半妖横穿整片森林,一路上除了不长眼的杂碎在哀嚎,还有半妖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个不停。 大概是第一次出门远行,第一次接触妖怪,第一次见识森林,半妖对所见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兄长,那只趴在树干上的也是妖怪吗?”缘一指着一只酷似苍蝇的生物道。 “是咒灵。”杀生丸简单道,“杂碎。” “兄长,咒灵和妖怪有什么区别?”缘一继续问。 杀生丸:“没有区别,都是杂碎。” “兄长,为什么……” “闭嘴半妖。”杀生丸的声音冷到掉渣,“再问‘为什么’就杀了你。” 缘一:…… 如此安静地走了很久,待日暮西斜,杀生丸决定今夜在林深处歇息。 森林深处的妖怪与外界不同,它们更具野性也更大胆。虽然不敢冲他放肆,但绝不会因为他距离半妖不远而放弃进攻半妖。 是时候让半妖感受到猎手的可怕了……森林中的妖怪比百足强了太多。 杀生丸随意找了棵树靠下,对缘一道:“自己去找吃的。” 缘一:“嗯,兄长想吃些什么?鱼吗?” 水源的味道就在附近,要是兄长还想吃鱼的话倒也方便。 杀生丸不语,吃鱼吃鱼吃鱼,这只半妖为什么有着白犬的血脉却喜欢吃鱼?果然是被人类教坏了。 但要是不出声的话,半妖八成会抓来一串鱼,再邀他共同进食。 如果他拒绝,半妖只会更省事。倒不如为难他,让他亲自进入妖怪的视野。战斗逼人成长,半妖也不例外。一旦他学会用爪子,就可以扔掉了。 杀生丸:“妖怪。” “妖怪?”缘一回过神,“是哪一种妖怪呢?” “强大的。” 缘一点点头,提着刀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间传来妖怪的咆哮声,巨木的倒地声,杂碎的溃逃声,又有血腥味飘来,还夹杂着一丝火焰的灼烧味。可去了这么久,半妖非但没有回来,还距离他越来越远。 杀生丸循着腥味入林,一眼便瞧见被砍成十八段的蜈蚣,片成屑的蛇虫,首落的人形妖,以及挂在树上不知是什么杂碎身上的……肉条? 再往里,一窝蜘蛛怪惨死在前。 杀生丸的绒尾翻长,腾空而起。他顺着味道飞向缘一的所在地,没多久就在一处水潭边找到了他。 彼时,半妖双手举起比他还高的太刀,旋身飞转。以身带动刀转动,以力贯穿刀全身,再流畅地划过一道曲线型的火龙之舞,瞬间将一头鱼怪切成碎片。 在水珠飞溅中,半妖轻盈地落地,拔刀收刀,一气呵成。 “兄长。”他发现了他,“你怎么来了?” 杀生丸冷漠道:“半妖,你不找食物,是在享受杀戮吗?” 缘一的金眸微睁:“不,我在寻找食物。”看着一地狼藉,“可是兄长想吃强大的妖怪,我一直没有找到。” 能被他一刀砍死的妖怪,根本称不上强大吧。 “够了,食物随意。”杀生丸看着缘一,只觉得明天就可以换块地方历练了。 “随意吗?”缘一低头看着被片成块的鱼怪,“那……兄长,我们吃鱼吧。” 杀生丸:…… 死循环! 第19章 第十九声汪 是日,犬山城。 缘一的留书清清楚楚: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和兄长荡起双桨,在名为亲情的汪洋中徜徉。 可落在十六夜眼里,缘一是把棺材躺得明明白白: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去跳火葬场。不要试图找我,我已被兄长挫骨扬灰,在名为黄泉的路途上游荡。 十六夜:…… 她没有说话,堪称“平静”地把留书递给冥加。 后者倒是实诚多了,冥加看完缘一的狗话,差点当场去世。他抱头滚在桌上,哀嚎道:“兄长?少爷啊,你能有几个兄长?你只有一个大妖怪的亲哥啊!” 以头抢地:“怎么办?少爷你冒然跟上去的话,会被杀死的!” 十六夜的手在颤抖:“冥加,你知道的,犬夜叉不会说谎。”她的声音干涩,“既然他的留书指明了杀生丸,就说明他们之间有联系,对吗?” “有联系的话,是不是会顾念一点血脉之情?”十六夜脸色发白,“而不是直接动手。” 冥加跪了:“在我的印象里,少爷与杀生丸只见过一面。”哪来的联系,哪来的血脉之情? 十六夜的身体晃了晃,好险稳住了:“那他为什么……” 冥加泪眼迷蒙,脑补能力爆表:“十六夜夫人,你没发现吗?少爷从未向你问及自己的父亲。” “少爷早慧,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他不会提这件事令你伤心,但不是真的不在乎。” “他已经三岁了,正是憧憬英雄的年纪。可犬山的武者没人能让他信服,里梅和蓝染也离开了,这样一来,少爷身边能充当英雄的人……也只剩下……” 是了,孩子到底流着斗牙的血,慕强是他的本能。 十六夜闭上眼,一时间想了很多很多。 她见过杀生丸——几年前的月夜,刚成年的犬妖偶遇他的父亲斗牙王,要求一战。 不是为了争夺名刀,也不是为了夺权西国,更不是因为他的父亲看上了一个人类女人而愤怒动手。仅是成年了,又不巧碰上了,便打了起来。 她至今记得杀生丸看她的眼神,形同看一根杂草,毫无温度。 他对斗牙说:“父亲,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事,你也不必对我戒备。区区一个人类,连被我杀死的资格也没有。”亮出爪子,“不过,既然遇到了,你就‘指点指点’我这个儿子吧。” 那晚,她逃离了父与子的战场,根本不敢回头看。后方传来白犬的嘶吼和大地的震动,可怕到极点。 结果不言而喻,杀生丸没有击败斗牙,但斗牙身上还是留了不少伤。 斗牙一边舔伤口,一边让她别担心,并告诉她白犬族的小子一旦成年,打架就是家常便饭的事。他们会挑战父亲争夺领地,也会互相打架争夺配偶。 “成年白犬不会对幼崽动手,但白犬不能拒绝另一只白犬的战帖,尤其是父与子。” “只是杀生丸很特殊,他纯粹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她听斗牙说道,“这与他体内的力量有关……” 斗牙没说那力量是什么,只道:“但他追求的是霸道不是杀戮。” 思及此,十六夜睁开眼,心神稍定:“冥加,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偷偷地去看看犬夜叉吧。” “十六夜夫人!我冥加虽然无能,但一定会把少爷的尸……诶?”冥加一愣。 “斗牙说过,成年白犬不会对幼崽动手。”十六夜道,“如果杀生丸真想动手,早在斗牙去世的那晚,我和犬夜叉就没命了。” 御守可以防住别的妖怪,但绝对防不住斗牙的长子。能让他们母子活到现在,只能说明杀生丸压根不想动手。 “他一定还活着,只是活得不太好。”十六夜脸罩愁绪,“他才三岁,他的兄长绝不可能照顾他。” “会饿肚子,会冷会着凉,会受伤……冥加,帮我去看看他。” 冥加听得无比心疼,一想到缘一在外挨饿受冻被欺负,顿时声泪俱下:“我冥加一定不负所托!” 然后,他看着一堆被褥、衣服、鞋袜、食物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十六夜夫人,我只是一只跳蚤。”他带不动这么多东西去看少爷啊!还有,真的要带这么多吗? 十六夜美人垂泪:“冥加,我只能靠你了。” 冥加:…… ……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在城里儿不愁。只要妖刀握在手,食物被褥都会有。 绝地求生达人·缘一在砍翻鹰怪之后,小手抓住一根鹰爪,面无表情地拖着小山状的猎物往回走。 煮了两天的鱼,兄长已经拒绝进食了。为了督促兄长按时吃饭,他今天得换一种食物烹煮。 这只鹰怪就很好,长得特别肥,他一眼就相中了它。 缘一把鹰怪拖到溪边,就见饮水的动物瞬间作鸟兽散,方圆百丈内的小妖怪销声匿迹,连喘口大气也不敢。 缘一:“跑得好快,狩猎会越来越难吧。”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 殊不知,林中的妖怪算是明白了,成年犬妖谈不上可怕,甚至称得上“温和”。相较之下,穿红衣的半妖才是魔鬼,一刀切无痛嗝屁,全森林危在旦夕! 只要这崽子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荒芜死地。 溜了溜了,半妖再呆下去,它们只能搬家了。 四周一片死寂,只剩缘一处理鹰怪的声音。他把鹰怪推入溪中,将咒力凝聚于掌心,一击击拍松鹰怪的身体。 血味顺着溪流而下,弥漫在林间。但除了闲得慌的杀生丸在靠近,没有一只妖怪敢来招惹缘一。 杀生丸拢着手走来,就见半妖把湿透的鹰怪重新拖上岸,再两手交叠作印状,说道:“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刹那,金色的闪电贯穿鹰怪全身,引动了缘一打入它体内的咒力,由内而外地爆开一股热浪,将鹰怪的羽毛尽数褪去。 接着,缘一以白雷劈开鹰怪腹腔,以黄火闪清理鹰怪内脏,再往里填入野果生菜,最后转换手印:“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轰”一声响,巨大的火球冲向鹰怪,火力十足地炙烤了一刻钟。 当肉香漫开、汁水四溢,缘一的身体微微下沉,缓缓拔出身后的妖刀。他的呼吸间妖力隐现,看着鹰怪的目光像是在看着鬼王无惨。 就是现在—— 缘一顷刻出刀,日之呼吸十三型连绵成片,刀光缭乱犹如闪电。 他从鹰怪的脖颈砍到尾端,拿捏着最精准的力道,生生把鹰怪片成了厚薄均匀的三千块!再瞬息扒拉出三片大叶子,让抛在半空的肉块一份不漏地落入其中。 收刀、敛息。 一顿贯彻鬼道、瞬步、呼吸法和剑术的鹰怪大餐就这样做好了! 缘一抬眸看向杀生丸,眼神纯洁无害:“兄长大人,我做好饭了,一起用餐吧。” 杀生丸:…… 他注视着今天份的饭,再看向半妖行囊中的《真央鬼道大全》,一时无言。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本书是蓝染送给半妖的术法手札。他的本意是让半妖学习术法,可这半妖却把它当作了食谱…… 嗯,喜闻乐见。 杀生丸坐了下来,缘一把大叶子捧到他面前,顺便递出两根竹枝。 之后,他们分食完了一整只鹰怪,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在这里过夜。”杀生丸道。 缘一颔首:“嗯。” 篝火燃起,夜色沉寂。 缘一将鹰怪的羽毛收拢,放在火堆旁烤干。就着光亮,缘一张开五指,亮出还算尖锐的指甲。 见状,杀生丸转过头:学会用爪子了? 没错!缘一学会了用爪子,他正专心致志地——在鹰怪羽毛的顶端戳小洞洞。 杀生丸:…… 他搞不清这半妖想做什么,直到半妖起身跑向他,绕在他身周转了几圈。最后,他摸摸绒尾,薅走了一把绒尾上的狗毛。 杀生丸:…… 大妖怪盯着自己的绒尾,难以置信! 再抬眼,杀生丸看见缘一蹲下来,认真把狗毛搓成一条细绳,再穿入羽毛的空洞中,将羽毛排布紧实。 这会儿,杀生丸算是看懂了。 半妖是想串羽毛做被褥,奈何缺材料。但半妖想做就做,他根本不会干涉,只是对方为什么要打绒尾的主意? 当半妖的小手再次摸过来时,杀生丸冷漠地收起了绒尾。 “别得寸进尺了,半妖。”他冷声道,“再动我的尾巴,就杀了你。” 再动我的尾巴…… 尾巴? 缘一木着脸站在原地:“兄长,你是说……这是你的尾巴吗?” “呵,这是只有妖怪才有的绒尾。”杀生丸看向缘一,盯着他头顶那可笑的犬耳,“你是不会明白的。” 缘一默默注视着绒尾,犬耳垂了下来。 “原来是尾巴吗?”他一直以为是条造型奇特的被褥,虽然温暖松软,但有时会掉毛。 他之前躺在绒尾中睡觉,醒来时身上总沾了几根。他不仅拿来生火,还拿来刷碗。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兄长的尾巴?掉的是尾巴上的狗毛? 也对,天气渐暖,兽类总有换毛的时候…… 但、但是!即使兄长是犬妖,也没有尾巴跟身体分离的事情吧?兄长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才会让尾巴离开了身体,变成单独的一支? 缘一有些难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似乎作为他兄长的人都在受苦。 他轻轻蹲下来,小心道:“兄长,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杀生丸:…… 许是被妖怪的血脉一事刺激了,半妖想到自己永远不会拥有绒尾,才会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 可怜又可悲,然而半妖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杀生丸垂眸:“随你。” 只是摸摸尾巴而已,作为成年犬妖,他不会跟幼崽计较。 可惜,缘一非得跟他的尾巴计较—— “兄长,你的尾巴是怎么断掉的呢?”缘一低声道,“尾巴跟身体分开,一定很痛吧?” “可以告诉我是谁砍掉了你的尾巴吗?我一定会把对方首落的。” 杀生丸:…… 忍了忍,大妖怪实在没忍住! 他曲起手指直接捶上了半妖的脑袋,爆炒栗子:“听着半妖,我的尾巴没有断,只是化成人形会挂在肩上。” 虽然成年犬妖打幼崽实在有失风度,但是杀生丸发现,这一手指下去他心里就舒服了。 缘一捂住头,兄长打得不重,但绝不舒服:“那为什么……” “再问为什么就杀了你。”杀生丸十分无情。 “可是……” “你今晚不用在绒尾中睡觉了。” 缘一:…… 第20章 第二十声汪 缘一在羽毛堆里窝了一晚,早起时头发乱如稻草,还插了好几根毛。 他把羽毛扒拉下来拾掇整齐,本想装在包裹中带走,却发现小布包根本囤不住这么多羽毛。 要扔了吗?扔了多可惜,好歹能做床被褥。 缘一不知道杀生丸会在森林里停留多久,他的兄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决定要离开,绝不会因为他不方便而停留,尤其是为了“做被褥”这种原因。 他除了赶在兄长说离开前把事情做好,没有商量的余地。 “兄长,我去准备早食。”缘一道。 杀生丸看了眼满地的羽毛,平静道:“午后离开。” 让这半妖做被褥也好,省得再碰他的绒尾。打从知道半妖会顺手薅狗毛之后,杀生丸对他是嫌弃万分。 大妖怪起身,打算四处走走。 离得稍远些他再回头看,就见那半妖蹲在地上,麻溜地捡起一根根狗毛。数量不算多,但也能搓一截细绳。 掉毛吗? 这种事不罕见,可也不常有。毕竟是妖怪,幼崽会因为气温冷热而换毛,成年白犬倒没有这种烦恼。 除非…… 杀生丸不语,只反手摸上绒尾,沉思起来。 他已满两百岁,是一只成年犬妖了。即使父亲死得早,但该教会他的东西已全部教给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白犬在成年后会进入妖力的蜕变期。 就像蛇蜕皮会再生长一样,白犬在成年后的蜕变会让妖力翻倍。一般而言,白犬身上有几道妖纹就蜕变几次,越多越强。 而妖力蜕变会由内而外进行,是一次水到渠成又无知无觉的代谢。 唯二能让白犬感觉到“代谢”的是:皮毛掉落换新,爪牙断裂重生。 思及此,杀生丸张开抚摸绒尾的手,只见掌心中躺着几根狗毛……果然,皮毛变得脆弱了,难怪那只半妖随手摸一把都能薅走不少。 杀生丸慢慢散步,沐浴着晨曦思考身上的异常。 这是他的第一次蜕变…… 父亲身上有六道妖纹,成年后每百年蜕变一次,在第四蜕时就成了西国最强的大将。 母亲身上有七道妖纹,蜕变所需的年限比父亲要久一点,但她尚未四蜕就成了西国至高的女王。 作为西国最强者们的儿子,他杀生丸完美继承了双方的血脉优点。甚至,出生时身上的妖纹多达17道,是闻所未闻之事。 正因为白犬一族没出过他这种先例,所以他的未来等同于未知。 谁也说不准他成年没多久就进入妖力的蜕变期是好是坏,包括他自己。 杀生丸的身影隐没在林深处,消失不见。 嗅到兄长的气味远去,缘一暂时搁下了手头的活,跃入林中寻找食物。 遗憾的是,由于他的武力可怕,但凡长脑子的妖怪和长腿的怪物早跑没影了,逮不到肉餐的缘一只能摘了蘑菇和野菜,又在溪水中摸了两条鳗鱼。 “要是有米饭就好了……”他喃喃道。 鳗鱼配饭是一道美食,前世他只在离家后吃过几次。 倒不是鳗鱼量少,而是难捉。人们捉不到湖泊、河道中的鳗鱼,就会蹲守在大溪边捕捞,每到春夏交界的时候,林野溪边总是走满了人。 他往往会避开他们,前往林深处的溪流中捉鳗鱼。那时诗还活着,当他把鳗鱼带回去后,他们会一起料理、烧烤,再搭配米饭食用,享受平凡生活的静谧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直到他寿终正寝,都没机会再与家人用一顿鳗鱼饭了。 缘一将鳗鱼处理好,插上树枝放在火边烤,又隔着大叶煮蘑菇汤,不多时便飘出了一阵香味。 他守着早食,在溪边拔了不少野草。再摘下草叶,将草茎搓软串起了羽毛。这些虽比不上狗毛搓的细绳,但好在野草量大,聊胜于无。 等早食好得差不多了,林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缘一抬头,他的兄长踩着饭点回来了。 即使杀生丸没说话,缘一也能读懂他的意思,可能是想问“今天吃什么”。 缘一起身,乖巧道:“兄长,我们一起吃鳗鱼吧。” 杀生丸:…… 大妖怪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这半妖真是白犬一族的幼崽吗?确定不是隔壁豹猫一族派来的奸细吗? “除了鱼还有什么?”杀生丸并不想吃鱼。 缘一:“野菜。” 杀生丸:…… 吃鱼吧。 …… 午后,缘一跟着杀生丸走出了森林。 日间,有背着行囊的术士沿着山道行走,而他们在山道下方路过,踏着崎岖不平的路前行。有风吹来,混杂了上下的气味,术士察觉不对往下看去,忽而一笑。 “兄长,怎么了?”白发蓝瞳的孩子问道。 “是大妖。”同为白发的男子眼缠白布,笑道,“流,要学会用你的‘眼’去读这个世界,风会告诉你下面有什么。” “大妖?”五条流歪头问道,“既然是妖怪,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男子笑得吊儿郎当:“因为他也带着孩子啊,是个半妖呢,哪有带着孩子打架的道理。要是真动手,我先拦住他,你立刻去劫持那个孩子,我们就赢定了!” 为什么你能把挟持小孩的事说得这么轻松? 五条流冷漠道:“兄长你真是个下作的人。” 男子:…… 与此同时,像是察觉到了术士的窥视,杀生丸难得驻足,透过密集的林木往山上看了一眼。 缘一:“兄长,怎么了?” “是术士。”杀生丸转过头,冷淡道,“半妖,记住你的鼻子不是摆设,好好学会分辨风的味道,它会告诉你一切。” “术士?”缘一想起了万恶之源里梅,“他们见到我们,不动手吗?” 杀生丸轻嗤:“因为人类是一种无聊的东西,只要带着幼崽就放不开手脚战斗。我没兴趣对这种术士动手,即使他称得上强。” 原来,兄长就算想战斗,也会尽量避免波及孩子吗? 缘一直球出击:“兄长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杀生丸:…… 山上山下,术士与妖怪错开了轨迹,分别赶往不同的地方。渐行渐远,直到风不再带来双方的气息,才算走出了彼此的攻击范围。 杀生丸和缘一没有回头,倒是走远的术士侧首一笑。 “真可怕呐。”男子语气愉悦。 五条流:“听上去一点也没怕的样子……” “因为还不到怕的时候。”男子笑得耐人寻味,“如果我展开领域,他们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但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 “那只大妖也好,半妖也罢,体内都有着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记住了,流。”男子将手放上弟弟的脑袋,揉了揉,“要是我活着,你遇到刚才的大妖就避开;要是我死了,你不要回五条家,去找刚才碰上的大妖。” “兄长!” “五条家的神龛封印着两面宿傩的手指,你不能呆在那里,这就是我带你离开的原因。”男子勾唇,“而我现在要去土御门取另一根手指。” “到时候,我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我找到邪术士并杀死他,要么我被邪术士围剿。” “禅院家的最强死在白川寺,加茂家的最强死在天畏寺,剩下的路得由五条家走完。”这是他的责任。 “可是,为什么要找大妖?”五条流怔然。 “这个嘛——”男子拉长了声音,“他们都是白发,我们也是白发,白发的一定都是好人啊哈哈哈!” 五条流:…… 今天也是极度嫌弃兄长的一天。 …… 是夜,悬崖山洞。 火光闪烁,兽骨森白。吃饱喝足的狗兄弟坐在草垫上,杀生丸闭目养神,缘一还在给羽毛穿草茎。 他本已经把羽毛串成了大氅,奈何草茎太过脆弱,背了一路就折腾坏了。无法,只能重新穿。 缘一认真地与羽毛奋斗,窸窣声不断传来。 杀生丸睁开眼,觉得獠牙有些发痒。他明白,妖力的蜕变期在深入,不日他的身体将进行一轮新旧更替。 抬手撩起银发,他瞥见发上沾了不少毛。再看向绒尾,他发现新的皮毛已经长了出来,旧的浮在上头形成密实的一层。 杀生丸本想将它们抖去,却在伸手时想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他将绒尾甩到半妖身边:“梳毛。” 缘一不明所以。 “半妖,给绒尾梳毛。”杀生丸开了尊口,“梳下来的随你使用。” 缘一愣了会儿,眼神微亮。 他是个很少流露情绪的人,除了在兄长赠予他礼物的时候。在前世,岩胜送了他一根亲手做的笛子;而现在,妖怪兄长打算送他一些皮毛。 对缘一而言,来自兄长的关心是该珍惜一生的温柔。 那是他一直渴求却很少得到过的亲情…… “兄长,我没有梳子。” “你没有爪子吗?” 于是,缘一站在长长的绒尾旁,伸出两只小手给尾巴梳毛。他以为梳毛会很顺利,梳下的狗毛应该能搓成一条小臂长的细绳,足够弥补草茎的缺口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给大型犬梳毛不是越梳越干净,而是越梳越多。 堪堪扒拉几下,手上就沾满了狗毛。一开始,他怀疑是自己的力道梳重了,结果发现哪怕他不梳毛,绒尾上的狗毛也在一层层浮起来。 缘一沉默三息,还是开干。 渐渐地,山洞里堆了小山高的狗毛。别说搓细绳了,缘一觉得能编成一条被褥。 杀生丸别过头小憩,压根不管半妖累死累活。 好半天,缘一才把绒尾梳好。接着,他一边拾掇狗毛,一边试探道:“兄长,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杀生丸:“没有不舒服。”只是妖力蜕变期而已。 缘一不语,到底没戳穿兄长善意的谎言,他一定是不想让他担心吧。 可事实上,这个病他见过的…… 前世在鬼杀队,炼狱先生养的狗皮上生了斑,天天掉毛。后来被医者用草药治好,据说需要内服外用才能起效果。 他还记得那个药方。 于是,次日一早,在林间溜达完回来的杀生丸发现,得了他一堆皮毛的半妖既没有搓绳也没有狩猎,而是蹲在火堆旁用粗陋的工具熬药。 药味很浓,黑汁翻滚,还冒着绿色的气泡,一看就是剧毒中的剧毒。 可半妖却端起大叶薄碗,递到他面前,顶着被烟熏黑的脸恭敬道:“兄长,这是你的早食。” 【兄长,这是我的一片孝心。】 杀生丸:…… 早食……居然连鱼也没有了吗? 第21章 第二十一声汪 杀生丸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不畏毒,能食毒,甚至连妖力都带毒。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拿毒物当饭吃…… 当看见半妖端着碗毒药走来,还告诉他这是“早食”时,杀生丸面上毫无波动,可心里却想了很多。 他居然开始“反省”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才让事情的发展脱轨到这一步? 追溯起因,带半妖历练只是他的一时兴起。 他给出门槛,半妖达到标准。按承诺,他会带他一段时间,等半妖学会使用爪牙,他就会彻底放养半妖。 说到底,教养半妖不是他的责任和义务,而是看在血脉的份上,他施舍给对方的一点仁慈。 只是,实际情况与他预计的完全不符。不仅不符,还称得上“魔幻主义”。 首先,半妖没有忍饥挨饿,他只要手里有一把刀,就能让整片森林的妖怪变成他的食物。 其次,带幼崽的麻烦事并未出现。半妖白天不嗜睡,晚上不哭闹,一边把自己的事处理得干干净净,一边又把他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后,他没有照顾半妖分毫,倒是半妖承包了他的早食、晚食,还兼梳毛、铺草垫、狩猎、收拾物品…… 而现在,半妖已经到了担当“药郎”这一要职吗? 他最初只是想让半妖学会使用爪牙而已……结果呢,半妖什么都能当,就是不会当狗。 “兄长?”毒药举高高。 杀生丸面无表情道:“半妖,你的鼻子是摆设吗?” 缘一懵懂。 “连毒物与药材的气味也无法分清,半妖就是半妖。”杀生丸终是伸出手,接过缘一的大叶薄碗,“只凭眼睛看,你连怎么死也不会知道。” 他侧手,大叶碗中的药汁便落在地上,烫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在半妖骤缩的瞳孔中,他当着半妖的面将大叶碗送到嘴边,仰头喝了下去。 张嘴一时爽,回味火葬场。 阴间的味道充斥口腔……杀生丸本就面瘫的脸顿时更瘫了。 “兄长!”难得的,缘一的声音带出了情绪。 他终于明白,有些毒药与草药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光记住一个药方和药草的样子,就能熬出一致的汤药。 他在身为人类时记住了药方和草药,可记住的只是形态,不是本质。 是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太相信通透世界看到的“原本”了。 而他的兄长为了让他明白这一点,居然以身试毒,这…… 杀生丸扔掉了碗,纹丝不动地站在缘一面前。他的面色如常,身上也无不适,只是俯视着缘一,平静道:“你以为我会被毒死吗?” “半妖,你又被眼睛骗了。” “你连我的妖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反转再反转,缘一只觉得脑内升起了一点空明。 “你被人类教坏了。”杀生丸冷声道,“他们驯服你,让你从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是个人类,并按照人类的方式活着。” “可你真的是人吗?” “你是半妖。”杀生丸训道,“体内流着一半属于白犬大妖的血,却没有一点妖怪该有的样子。你把鼻子、獠牙和爪子当作什么,只是呼吸、吃饭和干活的工具吗?” 缘一发愣,可头脑中的空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杀生丸说的每一句话都譬如霹雳落在头顶,让他通了个中的关窍。隐约间,他仿佛悟出了什么。 ……他一直活在“人”的束缚之中。 人会把看见的片面当作全部,人的鼻子嗅不到很多气味,人的牙齿撕不开生肉,指甲也划不开猎物皮毛……他曾是这样的人啊。 可如今,他已经不是人了。 “人”的束缚早已不适合他,再用人的标准要求自己,非但得不到成长,还会埋没半妖本身具备的才华。 野性、妖性、杀性,那是他从未开发过的作为“妖”的本能。 一点通透,悟于无形。刹那,缘一的五感与头脑融合得更紧密了,当他疏通内心的枷锁,掌握妖性的一面不在话下。 “告诉我,半妖,我身上的气味是什么?”杀生丸道。 兄长的气味…… 是冷梅的味道,极淡极寒,如雪如月。 但透过他的表面,直刺他的血脉,那顺着毛孔由内往外挥发的味道,是阳刚爆裂的妖气与剧毒! 难怪…… 难怪兄长不畏毒,或许毒物还是他的食物之一。 不愧是兄长啊。 “是毒。”缘一道,冷梅香味的毒。 杀生丸的唇角上扬了一点点,对答案算是满意:“好好去找你血脉里藏着的东西,半妖。” “嗯。”缘一点头。 “去狩猎,不准带刀。”杀生丸蹙眉,“再带些野果回来。” 缘一歪头:“兄长居然要吃野果吗?”兄长平时压根不碰野果和蔬菜,只吃肉,还特别挑嘴。 杀生丸不语,先是看了眼地上的药碗,再转头看向缘一。 神色毫无波动,但指责意味明显:你自己煮的毒药有多苦,你心里没点数吗? 或许是面瘫之间的默契,缘一也是先看了看碗,再看向兄长。 虽面无表情,但犬耳下垂:对不起兄长,是我错了。 …… 事实证明,爪子并不好用,尤其是幼崽的爪子。 虽尖锐,但不锋利。要是捕食防御较高的猎物,极有可能在打斗中折断。 而爪牙断裂的疼痛会干扰幼崽的战斗意识,仅需要片刻的差池,幼崽就有可能被猎物反杀。 因此,白犬幼崽在捕食时总有父母一方看顾。他们会隐藏在暗中保护,绝不让幼崽知道,除非幼崽遇到生命危险才会出来。 遗憾的是,杀生丸捕食从未失手,没给过父母救他的机会。如此,他也不知道白犬一族还有这个“传统美德”。 直到半妖的血味传来他才发现,放任一只幼崽单独狩猎似乎不太安全。 他起身离开,去往血味的源头。 很快,他找到了与虫怪战斗的半妖,不过这战斗胜负已定。 半妖的右手指甲翻起,鲜血淋漓,明显是操作不当搞伤了自己。不过,半妖对伤处不甚在意,就算指尖滴血也没影响他的行动。 甚至,他还利用鲜血与妖力开发出了一招斩击—— 五指张开,妖血在指尖淬成长锋。半妖跃至空中,隔着数丈的距离冲虫怪挥下一击,就见妖力融入长锋汇成五道月牙形的红芒,交错着劈向虫怪,直接将之斩成了六段! 腾空的半妖翻身落地,动作称得上漂亮。 手指还在滴血,缘一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他随意甩去血渍,静待伤口复原。 “兄长。” “勉强能看。”杀生丸对那一招表示满意,“那招叫什么?” “嗯?”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叫什么……这个,也要起名吗?” 给刀起名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抓”这个动作起名?两百年前的人类和妖怪都活得这么麻烦吗? 但既然是兄长问的,他就起个名吧。 缘一:“刚学会的,就叫‘爪子’吧。” 杀生丸:…… 感觉到兄长流露的不满,缘一换了名字:“那叫‘红爪’吧?” 沉默,沉默是这边的森林。 “红色的狗爪?” 更加离谱。 杀生丸朝他走去,平静道:“飞刃血爪,它的名字。” 飞刃血爪……缘一记下了这个招式名。不知为何,听到兄长的起名后,指尖的疼痛愈发淡了。 “手。”杀生丸站在他面前。 缘一会意,抬起了五指翻盖的小手。还在淌血,散发着一股暴戾的气息,与半妖无甚波动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仿佛孩童的身躯下包裹着一只凶残的怪物…… 杀生丸垂眸,纡尊降贵地伸出手,轻触半妖的指尖。 莹绿色的妖力凝聚,融成一团生气覆盖在半妖手上。修补、治愈,全新的指甲长了出来,消弭了翻盖的痛楚。 缘一呆呆地注视着手,张开又合拢,有些难以置信。 药是毒,毒也是药。他又被眼睛骗了。 “这是奖励,半妖。”杀生丸收回手,指尖沾了血,“第一次用爪子狩猎成功,值得嘉奖,但不会再有下一次。” 幼崽必须从疼痛中学会成长,才不会轻易被杀死。 缘一弯起眼,露出了小小的笑容:“谢谢兄长。” 冥加爷爷总说妖怪兄长十分可怕,动不动就杀人宰妖,毫不讲理。可他与兄长相处,所闻所见都是他好的一面。 会赠他礼物,会教他道理,会在他狩猎时看顾他,还会给他治疗伤口。 兄长其实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兄长,附近只有这只虫子,没有别的猎物了。”缘一道,“要吃吗?” 杀生丸:…… 奇怪的食谱又增加了。 就这样,早食时间拖到了正午。回程途中,杀生丸走在前,缘一拖着虫怪跟在后,阳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一大一小。 本能作祟,杀生丸抬起爪子做个清洁,舔去了爪上的血渍。 突兀地,他的脚步顿了顿。 缘一立刻警觉:“兄长,怎么了?” 杀生丸没有回答,直接往前走——这半妖的血,烫嘴。 “半妖,你体内的另一半人类血脉出自哪里?”忽然起了点探究欲,毕竟不是谁的血液都饱含这股滚烫的灵力。 缘一摇头,表示不知。杀生丸很快失了问的兴趣,三岁的半妖确实不懂什么。 “兄长,可以不叫我‘半妖’吗?”缘一道,“我有名字。” “……” 杀生丸淡淡道:“除非你得到我的承认,否则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 深夜密林,缘一熟睡,树下已没了杀生丸的影子。 与此同时,另一片密林深处,已经熟睡的朴仙翁活生生被杀生丸的死神声线吵醒,吓得血条瞬间去了一半。 “朴仙翁。” 你又要干嘛!朴仙翁在内心嘶吼,面上却稳如老狗:“这么晚过来,又是问铁碎牙的下落吗?” 杀生丸冷着脸道:“我问你,那只半妖叫什么名字?” 那只半妖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 名字! 朴仙翁:…… 半妖快四岁了你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冥加总有说秃噜嘴的时候,我看你不是没听过,是压根没打算记住吧? 难怪你一直叫“半妖”。 第22章 半妖名为“犬夜叉”。 杀生丸记得自己听过,但从未放在心上。 即使血脉同源,可在他眼里,半妖只是半妖罢了。连妖怪都算不上,根本不是他的同类。 杀生丸不认可父亲的做法,也不承认半妖为手足。甚至,父亲与人类生下半妖一事,曾让他以为父亲是对自己这个长子表示不满。 这念头并非没有依据。 妖界有别于人间却也融于人间,以上古“弥生时代”为始,妖怪和人类已经共存了数千年有余。 时光漫长,人与妖的接触早已密不可分。妖怪虽然看不起人类,可妖界或多或少还是受了人类的影响。 文字、服饰、礼数、妆容,有些妖怪为了骗个人吃学得比谁都快。如此一年年下来,两边的思维也有了同步的地方—— 杀生丸诞于两百多年前,正是平安盛世的中后期。 彼时,世代与天皇联姻的摄关家正在走下坡路,而天皇麾下的院政与其夺权激烈,斗得两败俱伤。 趁这“伤”时,武家逐渐崛起,野蛮生长。 到他成年为止,人类的武家已成大势,而武家贯彻的“道”不仅洗脑了人间,还涤荡了妖界。 比如长子的重要性与特殊性,比如武者的追求与本心。前者让杀生丸明白了自己的尊贵,后者让杀生丸明确了毕生所求的霸道。 然而,父亲居然找人类生下了半妖…… 这究竟是对他多失望,才会另找人生下继承者?难道父亲以为,区区半妖能越过他杀生丸吗? 因着这个没解开的结,杀生丸虽不会与半妖计较,但切实厌恶过他。故而,没记住半妖的名字实属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现在,他与其说是对半妖不满,倒不如说是对父亲不满。 半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倒是父亲本来能做个好妖,却没尽到身为大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犬夜叉。”杀生丸念了一遍这名字,很快品出了意思。 “犬”是告知了半妖血脉的来源,“夜叉”象征罗刹恶鬼,寄托了取名者希望半妖变得强大的厚望。很显然,父亲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去,成为不易被杀死的夜叉。 而这个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 沉吟片刻,得到答案的杀生丸转身离开。 徒留朴仙翁扎根在原地,心里暗骂这犬妖到底有什么毛病,怎么总找他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杀生丸为什么突然要问犬夜叉的名字?他们能有什么交集? “怪事年年有。”朴仙翁喃喃道。 就算这时候冥加过来告诉他“杀生丸决定做个好哥哥”,他也不会再奇怪了呢! 结果还真来—— 次日正午,朴仙翁看见一头巨大的鹰怪驮着个大包袱落在林中,而一只几不可见的跳蚤从鹰怪头上爬下来,蹦到他的树枝上嚎啕大哭。 “朴仙翁,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家少爷被杀生丸带走了!带走了啊!” 朴仙翁:…… 你·说·什·么? 冥加暴风哭泣:“好几天了,我可不是犬妖,根本找不到他们在哪!也不知道少爷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饿很冷很委屈,连哭也不敢大声哭呢?杀生丸可不像是会照顾孩子的妖怪啊!” “他为什么要带走少爷?难道还能是为了教养他吗?” 朴仙翁:…… 怪事年年有,就算杀生丸真的决定教养犬夜叉,他也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果然树活久了,什么狗都能见着。 …… 人类带娃,周到细致。给娃喂饭,帮娃穿衣,陪娃游戏,与娃共创美好的童年回忆。 譬如缘一带杀生丸。 妖怪带娃,能活就可以。早起娃狩猎,晚来娃做饭,还得洗餐具、帮梳毛、听训诫,熬出名为“狗坚强”的自己。 譬如杀生丸带缘一。 缘一在乎家人,杀生丸被伺候惯了。两只狗对这种现状都很满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停留,总会引起当地妖怪的注意。久而久之,狗兄弟的名声在妖怪间传出了两个极端。 小妖怪指指点点:“母亲,那只大妖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让幼崽去猎食呢?” 大妖怪扼腕叹息:“你可多学学别人家的幼崽,小小年纪就会自己捕食了。” 小妖怪:…… 缘一并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别人家的幼崽”这个称号,就算知道了,多半不会在意。 此时,他正用刀把竹子劈成细条,准备编一个大些的竹筐。 随着野外生活的深入,他身边的物件是越来越多了。羽毛大氅、竹筒竹筷、骨锅木碗、狗毛线团……再不编个竹筐盛放,兄长或许会勒令他扔掉这些物件。 不行呢,还能用很久。 缘一编起了竹筐,杀生丸靠在树下休息。大妖怪看着竹条在半妖指间穿梭翻转,渐渐织成一个筐的形状,难得的,他的金眸带了点专注。 贵公子是第一次见到工具的成形过程。 “这是谁教你的?”杀生丸问道。 “没人教过我这些。”缘一实诚道,“我只是看一眼就学会了。” 通透世界能看清恶鬼的内脏,也能看清一个竹筐的绕枝走向。只要记住结构,他自然能编出来。 杀生丸:…… 大妖怪阴沉了三分,因为他发现自己“看一眼”后并不能学会编竹筐。 不,他为什么会想编竹筐,这是只有半妖才会做的无聊事。 杀生丸别开眼,仰头看向摇曳的树枝。 阳光斑驳,阴影晃动,风向转变后带来一股温泉的气息,在一处很远的地方。他不禁转向那里,注视许久。 好半晌,杀生丸回过神。眼见半妖还在忙前忙后,他眉头微蹙:“半妖,你很喜欢做侍从做的事吗?” 一点妖怪的样子也没有。 缘一摇头,直球齐发:“照顾兄长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长幼有序,守礼奉兄,这是缘一的观念。 他生于战国时代,而在乱世之中,武家的地位极其崇高。缘一作为次子降生在武家,即使与外界接触甚少,也明白武家奉行长子继承制。 再加上兄长岩胜待他极好,缘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争抢兄长的东西。 不仅如此,他更愿意成为兄长的助手,去帮助兄长实现他的目标。 岩胜曾说:【我想成为最强的武士。】 他笑着说:【那我就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十岁稚龄,回忆如昨。遗憾的是,兄长岩胜后来不做人了…… “一点也不会觉得麻烦。”缘一实话实说,“其实我很高兴,兄长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杀生丸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 他虽然对半妖有“尊卑”意识感到满意,可不知为何,又极不认可半妖这种“绝对顺从”的态度。 姿态放得太低了……半妖可以恭敬,但不能顺从。 “蠢货。”杀生丸沉声道,“难道等你成年之后,我要求你交出你的领地,你也打算拱手让给我吗?” 缘一颔首。 就见他的兄长抄起身边的碎石,精准地命中他的脑门。这一次兄长毫不留情,将他砸得倒仰,极疼! “听着半妖。”杀生丸道,“我不需要你顺从。你所以为的‘顺从’,对于一个想同你一较高下的强者而言是一种侮辱。” “这种顺从,只会让对方憎恶你,甚至想杀了你。” 缘一捂着额头,金眸怔怔。 “真是被人类教坏了。”杀生丸不知第几次说出这话,“不通过争抢,只通过让渡,得到并不代表拥有。” 他没指望半妖缺根筋的脑子能听懂。 所幸半妖只是幼崽,缺的筋姑且有续上的余地。 殊不知,缘一听懂了。 此时此刻,往事种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恍惚间,缘一有些明了兄长岩胜对他的“憎恨”来自哪里。 或许,兄长要的从来不是让渡,而是争夺,一种能让他输到心服口服的争夺。 【缘一,我想成为最强的武士。】 【不,兄长,最强的武士只会是我。】 也许这才是他们兄弟之间打开心结的真正解法,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不愧是兄长……”缘一松开捂着额头的手,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是我太愚钝了,总是知道得晚一些。” “你又知道了什么?”杀生丸起身,俯视着他。 缘一仰头:“如果兄长想要我的领地,我会跟你打一架呢。” 杀生丸轻嗤:“半妖,等你活到成年再说这句话吧。” 缘一颔首,忽而想到了兄长说“不要顺从”的话。 他试探道:“兄长,我给你准备食物算‘顺从’吗?如果是的话,那你饿了就自己找吃的吧?” 【半妖,饿了就自己找吃的。】 杀生丸:…… 半妖没有说谎,他确实是“看一眼”就会的才能。 …… 缘一还是没让杀生丸喝西北风。 无法,即使他不清楚兄长具体几岁,但总觉得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少年人的兄长年纪不大。 尤其是兄长常穿一件布满红枫的和服,暖色融化了他的棱角,让他看上去更青葱了几分。 作为朝杖之年逝世的人,缘一自认为比兄长“老”多了。左右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的事,总不至于兄长特意去做。 篝火燃起,羊怪的头盖骨被煮得通红。 浓白的鱼汤翻滚,野菜散发热香。缘一同杀生丸各执竹箸,面对面安静地吃着。 吃着吃着,缘一拉了拉袖子。 短了一截…… 许是近期吃了妖怪的肉,他发现离家没几天,很久没长的个子稍微长了些。 对此,缘一是欣喜的。只要慢慢长高,等他找到无惨后必定能将之击杀。不过,那或许要很久,毕竟比起兄长的高度,他还差得远呢。 缘一记得冥加说过,犬妖成年似乎要百岁。也就是说,他需要历经百年才能长得高大。而现在,兄长的年纪应该与他相仿,差不了多少。 思及此,缘一终是好奇了:“兄长,你今年几岁?” 他要算算得过多久才能长这么高。 杀生丸:“二百零九岁。” 比两个朝杖之年还多不止一点,他的眼睛又骗了他。 缘一:…… 你哥还是你哥。 第23章 火光映照下,半妖正抱着木碗发愣。 有热浪吹过他的头顶,卷起一撮白色的呆毛。在风中飘荡、飘荡,恍若半妖不平静的内心。 这模样看上去真蠢…… 杀生丸轻抿了一口汤,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缘一夹起鱼肉,垂眸道:“我只是在想,要过多久才能长得跟兄长一样高大。” 高大? 显然,“高大”一词愉悦了大妖怪的心情。 杀生丸成年许久,早已是集智慧和武力于一身的大妖,可他常因容貌过于精致,而被大妖们忽略了气势。 只看脸的蠢货比比皆是,能看到本质的妖怪绝无仅有。 如今从半妖嘴里听见“高大”的形容,杀生丸觉得半妖的眼睛比那群愚蠢的大妖好使多了。 为示嘉奖,杀生丸难得耐心:“白犬一族两百岁成年。” 半妖的犬耳微微下垂,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见状,杀生丸明了他在想什么。 幼崽是想早点长大。 都是一个岁数过来的主,即使是他杀生丸,也会在儿时仰望父亲高大的身影时,问出类似的问题:【父亲,我要多久才能超越你?】 那时,父亲会爽朗大笑,双手抱起他举过头顶:【杀生丸,你终将比我站在更高更远的位置!】 幼崽对长大的渴望,对强者的憧憬,对力量的追逐,配得上成年犬妖的尊重和重视。 因为心生向往,所以想要变强;因为必须超越,所以没有上限。 杀生丸非但没觉得半妖以他为目标是一种妄想,反而觉得这小子有点志气。要是半妖说“兄长,我想成为最强的武士”,他会立马扔掉他不带犹豫的。 成为妖怪中的强者,要远胜于成为人类中的武士。 “虽然你只是半妖,但你继承了妖纹。”杀生丸道,“妖纹意味着蜕变和潜力,你的成长速度应该与白犬幼崽相当。” 瞥了半妖一眼。 “收起你那副蠢样,区区两百年,时间之于妖怪是最没价值的东西。” 自从带了这半妖,他近些天说的话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看来,果然是半妖不够聪明的缘故,才让他多费口舌。 不过,时日也够久了…… 他已在半妖的狩猎中摸出了他的优点与短板,从明天起,他会教他一些新的东西。 “既然想成为强者,就证明给我看。” 杀生丸转向缘一:“否则,你只能止步于‘半妖’。明天开始,我会教你怎么用妖力。” 教你用妖力…… 用妖力? 缘一眨眨眼,觉得这似乎……有亿点点简单。 …… 次日,早食后,瀑布边。 同是蓝天白云、户外郊野,同是男子带娃、情景教学。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缘一不由自主地想起死神蓝染,以及那本沦为“白犬御厨子必备技能”的《真央鬼道大全》。 缘一开起了小差。 他记得在蓝染进入黑腔之前,自己用破道削掉了对方的一撮头发。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撮头发有食指粗细,弯曲且长。它从蓝染前额蜿蜒挂下,沿着高挺的鼻梁斜躺,将对方的脸衬得俊美邪肆,看上去锋利极了。 可当时,由于双方距离太远,而他初次使用鬼道准头不佳,导致那一击削得接近头发的发根处,将整撮头发都切断了。 如今想想,蓝染的前额兴许是秃了……即使他把头发放下来,也遮不住脑门上的一点白。 头发养起来需要很久吧,他应该不会再出现……疼! 缘一捂住了头。 开小差太久,惹了兄长不快。爆炒栗子落下,他可算回了神。 “没有第二次,半妖。”杀生丸冷漠道,“由我杀生丸亲自指点你,你该感到荣幸。”而不是走神。 “抱歉,兄长。”摸摸额头,肿起的小包已消。除了半妖的体质好,还有兄长没下重手的原因。 眼见缘一进入了状态,杀生丸单刀直入:“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他抬爪,五指凝出光,“记住,妖力是一种暴戾的力量,天生适合破坏和厮杀。” “它源于血脉,为妖怪所有,可并非每一只妖怪都自如地能使用它。” 使用妖力有门槛,要是每只妖怪都能贯通,世界上就没有杂碎了。 “承载妖力的容器要是太过弱小,迟早会被妖力毁灭。”杀生丸看向半妖,意有所指,“无法驾驭它,就只能等死,一如大部分夭折的半妖。” 妖怪热衷战斗磨炼身体,以此来承载更多的妖力。也喜欢晒月亮平复妖力的暴躁,享片刻岁月静好。 但,这只适应于普通妖怪和半妖。 大妖没有顾虑,因血脉的缘故,他们天生就是妖力的支配者。有且仅要学会的技巧,只是妖力的控制和运用而已。 “你的血肉勉强能应付它,半妖。” 杀生丸曲起五指,妖力的凝聚愈发深浓。渐渐的,妖力融成绿色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岸边的巨石上。 “滋滋滋……”烟雾升起,剧毒将巨石溶出一个大坑。刺鼻的气味弥漫,杀生丸无动于衷,缘一也面无表情。 杀生丸提醒:“气味有毒。”你是不是该避避,半妖? 缘一摇头:“我不会有事。”感觉适应良好,兄长。 见半妖面色如常,不像是装的,杀生丸眯起眼:“为什么你没事?” 缘一认真道:“因为我会呼吸。” 杀生丸:…… 这时,大妖怪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谓的“呼吸”只是挂逼的卷首语,而不是结束语。 “一旦学会驾驭妖力,你就可以驭使它变成你需要的攻击方式。” “不限于形态和方式。”杀生丸并起两指,毒华爪的光芒散去,妖力即刻收束成一条莹绿色的长鞭,“但限于血脉和天赋。” “你要做的就是释放你的妖力,看看能做到哪一步。” 话落,长鞭横扫岸边的巨石,将之劈得粉碎。在纷扬的石屑中,杀生丸大袖扬起,流畅地收起鞭子,动作写意如画。 “该你了。” 杀生丸拢手入袖,准备试试半妖的水准。 第一次练习罢了,他对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半妖能在不流血的情况下释放一次妖力,就算他合格了。 缘一点头,学着杀生丸的样子张开五指,曲起,对准了另一块巨石。 几乎不需要刻意引导,他的腹部就升起一股暴戾的力量。妖力沿着经脉往手上窜,从指间的螺纹中溢出,飞快地凝成血红色的光芒。 在通透世界的辅助下,缘一参考兄长的妖力运行模式,将力量淬成了液体。 高温、灼烧、炽热!缘一的妖力释放形同火毒,又似岩浆。当它们一滴滴落在巨石上,连石头也逐渐变得焦黑,慢慢化为灰烬。 杀生丸:…… 他算是见识到了。 没有幼崽初学时的不明所以,也没有刚学会时的手忙脚乱,更没有学会以后的欣喜若狂。 半妖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是淡漠的,仿佛“学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半妖,你是怎么做到‘看一眼’就会的?”杀生丸信了缘一拥有常人不及的才能。 缘一耿直道:“我天生就会这些,兄长。” 杀生丸:…… 缘一收束妖力,再并起两指。他闭目,凝神构思起“长鞭”的形状。 妖毒是液体,长鞭更接近实体。前者需要萃取,后者需要构建。 想要顺利使用妖力长鞭,这不仅需要大量的妖力输出,还需要对妖力的精准控制。他做不到兄长挥舞长鞭的熟练,但他能做到让长鞭成形。 聚集、凝形! 血色的长鞭倏忽而出,如一条火蛇游过水面,瞬息擦开一大片蒸发的水汽。在白雾缭绕中,长鞭又顺着原来的轨迹消失于缘一指尖,仿佛从未出现过。 释放与收束,他做到了。 缘一握住手,复又张开。细品之下,他发现妖力的使用与灵力、咒力没太大区别。 “兄长,今天就学这些吗?”缘一纯粹发问,金眸很是无害。 就这吗就这吗? 杀生丸:…… 他有点理解蓝染为何要给半妖一整本鬼道了,教养这种“天生就会”的幼崽,有时候会让师长觉得自己很蠢。 “兄长,还有别的吗?” “啪!” “……”疼! …… 剧毒与火毒双重合并,水汽与怪味缭绕其间。 仅是片刻的瀑布“桑拿”,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来治愈狗鼻子的敏感。 饶是狗兄弟都是面瘫,表情上毫无破绽,可他们已经“失去呼吸”很久了。 屏息走出试炼场,他们的头发和衣物上已沾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就算站在风口处,也觉得自己像是泡在瘴气中。 缘一:“兄长,我想洗澡。” 杀生丸:“武藏有温泉。” 能逼到两只狗主动跳水洗澡,这味道已是非同寻常的难闻。就像现在,狗兄弟身边连只蚂蚁也不敢爬过,倒是有七八只屎壳郎在围着打转。 “武藏……很远,要用跑的吧?” 即使武藏毗邻信浓,也需要跑上很久才能抵达。到时候,他都发烂发臭了。缘一如是想。 杀生丸平静道:“飞过去。” 顿时,他肩上的绒尾骤然拉长,分成两股绕在他足下。接着,杀生丸的双腿仿佛融入了绒尾之中,化作了一片松软的“云层”,缓缓升空。 他腾空而起,却冷不丁瞧见半妖站在原地,正仰望着他。 倒是忘了,半妖不是妖怪,他…… 缘一:“兄长,飞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办到的?” 出现了,他开着通透世界也学不会的东西! 闻言,杀生丸的情绪变得莫测起来。 没多久,他悬在半空中,拢手入袖,下巴微微抬高,还冷哼一声:“我天生就会这个,半妖。” 缘一:…… 所以,狗是会飞的吗? 他算是见识到了。 第24章 缘一抱着杀生丸的绒尾起飞。 迎着罡风,沐着阳光,从万丈高空俯瞰人间山河,是他身为人类时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天地浩大,万物渺小。人类的悲欢离合,恶鬼的怨憎恶惧,包括失去的一切和得到的所有,仿佛化作滚滚红尘,没入时间洪流之中。 心头的结,微微松开…… 他或许该放下前世的遗憾了。 无论是没能杀死无惨,还是岩胜变成恶鬼,都已成过往云烟。人与鬼的纠葛,之于时间只是沧海一粟。即使他不在了,后世也会有更多的剑士去完成他未竟的天命。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缘一将脸埋入绒尾,释然地笑了。 杀生丸回头瞥了一眼,见幼崽在绒尾中“玩”得不亦乐乎,不禁冷声道:“半妖,你把我的绒尾当什么了?” “再把脏东西蹭在上面,我就把你扔下去。” 他的兄长是如此冰冷,只剩手里的绒尾还有点温度。 缘一:…… 兄长,我一点也不脏。 …… 即使山高路远,也没有杀生丸牌专机直达不了的地方。太阳还没下山,狗兄弟就抵达了武藏境内的江户。 江户类似黑川,都在三关之中,也近蛮荒之地。 因流浪剑士、武者、术士较多,此地民风剽悍,包容性很强,连同作风极为特立独行——这儿既有人类的城池,也有妖怪的市町,更有术士交易的场所。 但杀生丸没带缘一去这三处的任何一处,而是挑了荒山野岭外的一座“火山”。 确切地说,火山不是火山,而是百年前陨落的一只烈鸟。它在与大妖的战斗中落败,被吃到只剩羽毛和残骸。 之后,残骸被大妖随意地扔在山中。日复一日地浸泡着雨水与怨念,终是凝成了一汪充满怨气的温泉。 相传,温泉名为烈酒,凝聚了烈鸟身死的怨恨。 泡入温泉犹如泡入酒缸,会让人或妖怪生出美好的幻觉。 耽于幻觉,会让人慢慢溺毙在烈酒之泉内,成为怨恨的养分。唯有真正的大妖才能以享受的姿态沐浴,让温泉成为自己的养分。 百年来,能泡温泉的大妖不算多,而杀生丸正是其中之一。 这地点本不适合半妖前往,但半妖会不会被温泉迷惑,杀生丸很想知道。 于是,缘一与杀生丸站在了温泉边。 温泉池大如庭院,内置大小不一的巨石。这分明是大自然的随意堆砌,偏带出了几分大巧不工的雅致。 此地环境清幽、热气蒸腾,没有妖怪出没,也没有山上的猴子抢着泡澡。 真好啊……缘一感慨。 他曾与鬼杀队的友人们一同泡温泉,结果泡着泡着就变成了人与猴群抢夺温泉。 猴群朝他们扔石头,他们朝猴群扔澡盆。 一番纠缠过后,他们架不住猴子势众,也比不过猴子无赖。当抢不赢鬼杀队的猴子们一起翘起屁股往温泉里排泄的时候,他们输了个彻底。 到最后,兄长岩胜气疯了,他抄起日轮刀就差去掀了猴子的老窝:“谁也别拦我!我要杀了它们,放开我!月之呼吸·一之型……” “岩胜!不至于不至于!” “继国大哥,算了!咱们算了!” 那是兄长岩胜为数不多的失态时刻,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怀念啊。 缘一脱掉小袖袴,露出小孩子特有的藕臂和滚圆的肚皮。许是想早点摆脱刺鼻的气味,他飞快地扒干净自己,跳进了温泉里。 他嗅到了一股酒味,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缘一像颗汤圆似的滚在水里,幼小雪白,很是可爱。 没多久,他没入水下开始搓洗头发。 奈何忘了自己的犬耳长在脑袋上,甫一入水,温泉就灌进了耳朵里。缘一不得不赶紧出水,跟幼犬似的趴上岩石飞快抖毛甩耳。 可惜做人太久,做狗的业务不够娴熟,水还是进了耳朵。 缘一:…… “愚蠢的半妖。”身后传来兄长的声音。 缘一尚未回头,就见天地倒转。兄长抓住了他的脚,把他倒提着拎起来还抖了抖。 兴许觉得好玩,杀生丸拎着半妖又抖了抖。 缘一:…… “兄长,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杀生丸抖着半妖,声音毫无起伏:“是吗?” 缘一实诚道:“兄长,我有点想吐。” 杀生丸:…… 嫌弃至极地把半妖搁在石头上,杀生丸找了块离半妖较远的地坐下,撩起水往身上泼。 银发蜿蜒,顺着他的肩胛滑落。杀生丸虽顶着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可他的身上体脂极低,几乎全是线条流畅的肌肉。 腕间、腰部、脚踝,妖纹夺目。 月牙、辉光、气势,彰显不凡。 他仅是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王座之上,连洗澡也充满了睥睨的威仪。 缘一觉得杀生丸是一位天生的王者。 “半妖,你在看什么?”杀生丸淡淡问道。 他以为温泉对半妖不起作用,如今看来不是,只是半妖“溺”得晚一些。 但杀生丸没想到的是,蠢半妖压根没被温泉影响,而是关注点与众不同。 “兄长,你身上的都是妖纹吗?”缘一问道,“有好多。” 手腕各有两道,脚踝也是。后背至腰腹共有四道,脸上也是四道,甚至额头上还顶着一个月牙。 好多啊,像极了…… “自然是妖纹。”杀生丸撩水,平静道,“妖纹代表大妖的先天潜力,每一道都会在成年后发挥作用——蜕变。” 他缓缓道:“一道妖纹意味着一次蜕变,妖纹越多就会越强,而我身上有十七道妖纹。” 缘一明白了,他由衷赞道:“不愧是兄长,一看就很厉害。” 杀生丸:一看? 缘一温和道:“就像天生的王者——猛虎。” 妖纹对应虎皮条纹,月牙对应虎头的字,再加上强悍的力量和气势,兄长在他眼中就是百兽之王的化身。 杀生丸:…… “啪!” “兄长,再打头会变笨的。” “啪!”两开花。 缘一:…… …… 杀生丸很懂得享受,温泉泡得舒泰了便靠在巨石边上,把玩着散在水里的银发。 半妖中途离开了一会儿,不知在外采了什么植物,与水搓揉在一起能打出细腻的泡沫。眼看半妖将自己洗得清清爽爽,杀生丸终是默许对方拿草药给他使用。 只是,半妖的个头太小了。 即使半妖踮着脚,也不太够得上他坐时的头顶。无奈,杀生丸只能偏过头,调整到一个较合适的角度靠着,让半妖帮他搓发。 泡沫起来,清香漫开。 杀生丸刚阖目,就被一阵头皮的拉扯感惊醒。 “兄长,抱歉,我踩到你的头发了。” 杀生丸:…… 有三根长长的银发顺水而下,在微波中越漂越远。大妖怪来不及思索,就发现半妖被他的头发缠了脚,猛地往一侧摔去。 头皮一紧,又掉三根。 “半妖。” “兄长,不会再有下次了。”缘一道,“只要把散开的长发收束起来,我就不会踩到。” 缘一是个习惯打理长发的人,他前世扎高马尾,发长过腰。也曾帮岩胜打理过同款长发,这一波业务非常娴熟。 只见他伸出小手从水中拢起杀生丸的发,麻利地将之分成三股。再飞速地三股交叠,叠出了一条非常漂亮粗壮的麻花辫! 然后,他把这一侧的麻花辫挂在兄长的肩上。 “这样就不会踩到了。”开始尽心尽力地为兄长洗头。 杀生丸:“半妖,你是故意的吗?” “抱歉,兄长。”发出老实人的声音,以示无辜。 杀生丸:…… 很快,大妖怪没空找半妖算账了。 有一只巨大的鹰怪划过他们的头顶,像是发现了“猎物”似的眼放精光,猛地朝温泉俯冲下来,唳声长鸣。 杂碎! 杀生丸双指合拢,长鞭的光芒隐现。恰在这时,鹰怪的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不要啊!杀生丸少爷,求你手下留情!” “是我!是我冥加啊!” 长鞭骤发,但偏开了鹰怪的要害。鹰怪不得不迫降在几丈开外的地方,而冥加去势不减,顺着鹰头往前冲出,翻滚在水面片出十八个水花才滚到了狗兄弟面前。 他四仰八叉地浮在水上,眼冒金星。 “冥加爷爷……”缘一喊道。 一听这声音,冥加真是满血复活。 他从水面一跃而起,猛虎落地式蹦上石头,顷刻泪如雨下:“谢天谢地,少爷你还活着!冥加找得你好苦!” “十六夜夫人非常担心你,让我给你送来了……额?” 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狗兄弟,冥加的大脑就直接死机了。 他看到了什么?啊! 杀生丸带着少爷在泡温泉!他,一整只狗,带着半只狗在泡温……不,是妖怪带着半妖在泡温泉! 两只狗的头发都起着泡沫,合家欢的气氛明显。他家少爷的手还搭在杀生丸的麻花辫上……诶,等等,怎么会有麻花辫?是少爷编的吗?总不可能是杀生丸自己动的手吧?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杀生丸梳着一侧麻花辫! 死罪不可免,活罪不能逃。 冥加:…… 跳蚤直接土下座,跪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再抬起来。 “母亲给我送来了什么?”缘一靠近冥加,温和地摸摸跳蚤的脊背,“冥加爷爷,不要害怕,兄长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冥加:……温和的……人? “十六夜夫人给你送来了包裹,都在鹰的身上。” 缘一回首,才发现鹰背上全是大包小包的东西。隐约间,他闻到了紫藤花饼的味道。 看来,犬山城的紫藤花已经种下了。 杀生丸的五指穿过长辫,轻轻划下,银发便流畅地散开。他注视着巨鹰和包裹,只觉得人类养育幼崽的方式既蠢且麻烦。 “母亲送了我东西,包括鹰也是吗?”缘一问道。 冥加:诶? 缘一:“冥加爷爷,这只鹰可以宰来吃吗?我跟兄长吃了好几天鱼,很久没吃烤鸟了。” 杀生丸:…… 鹰怪:…… 冥加:…… 等等,信息量太大了,他一只跳蚤缓不过来! 什么时候狗爱吃鱼了? 第25章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老鹰送货却要被吃? 这是何其卧槽的熊孩子发言,令兄长听了沉默,跳蚤听了流泪。饶是妖生漫长,什么奇葩没见过,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竟然有人想吃掉亲妈派来的信使? “少爷,这个不能吃!”冥加已与鹰怪建立了深厚的找狗友情,哪能看着它被宰,“没了它,以后还怎么给你送东西啊?” 缘一不语。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作为一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他吃什么不好,为何偏要吃鹰肉? 巨鹰协助冥加找到他,还送来了母亲的心意,可谓是功劳苦劳俱全。但他见到它的第一眼,所思所想不是感谢而是吃…… 这正常吗? 言语出自本能,没有经过思考。也就是说,他是真想吃掉这只鹰怪。 为什么? 追溯前世,他在荒郊野外行走数天,再渴再饿也没想吃掉鎹鸦。难道换了半妖的身体,就会对血肉执着至此吗? 压下心底的疑惑,缘一说道:“抱歉,只是有些饿。冥加爷爷,我不会伤害它。” 喊饿是大实话,任谁从逢魔时刻泡温泉泡到金乌东升都会饿,更何况缘一还在长身体。 冥加长舒一口气:“包裹里有紫藤花饼,少爷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吧。”忽而惊觉,慌忙拜倒,“杀、杀生丸少爷也用一些吧!” “呵。” 大妖怪冷笑一声,自温泉中站起身。外放的妖力蒸干了水分,绒尾自发自动地缠上他的手臂,覆盖体表。 有白色的绒毛沿着他的身体轮廓蔓延,逐渐凝成一件印着六瓣梅的新衣。 杀生丸走上岸,甩袖离开:“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他对半妖主仆的叙旧毫无兴趣,也不喜欢泛着人味的物件。要是半妖蠢到非得带着这堆多余的东西,那么——他不会插手,只会冷眼看着半妖被负重压垮而已。 等杀生丸消失在林间,冥加才放松了身体。 缘一爬上岸,走向包裹处翻找,很快找到了平日穿的小袖袴。 只是,当他把衣服套上时才发现,袖袴的裤腿短了三指有余的长度,包括袖口也是,似乎他离家没几天就拔高了一寸? “冥加爷爷,衣服不合身了。”缘一抬手,肩腋处的布料立刻抽紧,再往上,连同腰带也被带偏了位置。 冥加一愣:“是少爷长高了。” 说着,他几下蹦到包裹边,抓住一角红衣往外扯:“少爷,穿火鼠裘吧!包裹里都是你的旧衣,可没有新衣供你穿了。” “只有火鼠裘还适合,它用火鼠妖的皮毛做成,不仅水火不侵,还能跟着主人的身量调节大小,是老爷留给你的东西。” 老爷…… 冥加的老爷,不就是他的生父吗? 缘一怔怔:“父亲?” 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从前世到今生,“父亲”这一角色自始至终都未参与过他的生活。他知道有他们,但并不在意他们。 只是,这一世素未谋面的生父除了一颗黑珍珠外,还留给了他火鼠裘吗? “我以为这是母亲准备的衣物。”因为常见,所以他从未问来处,而十六夜也不会对一个三岁孩子诉说往事。 冥加拖出火鼠裘看着缘一换上,叹道:“是老爷……等少爷长大点,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总之,虽然老爷去得早,但他很重视你。” “少爷的名字就是老爷起的,他希望少爷能活下来,变得像罗刹鬼一样强大。” 缘一系衣服的手一顿,动作慢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借冥加之口体会到父亲对他的期待,谈不上感动,也没有遗憾,有且仅有的想法是——原来他也是被期待着生下来的孩子,即使他是半妖。 而上辈子,哪怕他是个实打实的人类,他的生父也想处理掉他。 “嗯,要谢谢父亲。”缘一回道,“以后到他墓前祭拜吧。” 冥加欲言又止。 之后,缘一从包裹中找到紫藤花饼,往嘴里塞了半个,又给鹰喂了一些。许是“烤鸟”的想法吓坏了巨鹰,它见着他颇为畏惧。 见状,缘一踮脚,抬手抚摸它的翅膀:“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 摸着摸着,他更饿了。 花饼的香甜直接褪色,味同嚼蜡。而在通透世界中,鹰怪的妖力像是一只鸡腿,不断拉扯着他的心神。 他又转向冥加,发现跳蚤身上也有一股微薄的妖力。虽然不像鸡腿那么美味,但一定会有豆角的爽口。 缘一:…… 不对劲,身体里像是苏醒了什么怪物,一个劲儿地叫嚣着饿。 “冥加爷爷,我只留木屐和足袋,剩下的送回犬山吧。”缘一道,“请帮我转告母亲,我过得很好,不要担心,也不要再送东西了。等我学会飞,就回去看她。” 冥加:……学会飞? 哦,少爷,那你可能一辈子也回不了犬山。 “可是,十六夜夫人让我跟着你。” 缘一摇头:“巨鹰往返犬山,会被注意到。”他捏起冥加放在鹰头上,淡淡道,“我不在犬山,不希望母亲有危险。” 无惨可没死,或许就在某个角落阴恻恻地注视着犬山。 他了解无惨的无耻,一旦对方知晓他不在犬山,哪怕城里种满了紫藤花也挡不住无惨动手。 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让鬼有防备,也不想母亲置身于危难。他只想一边追随兄长修行一边诛杀恶鬼,顺便搞清楚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冥加爷爷,拜托了。” 冥加无奈,只好同意返程。但到底是自家孩子,冥加还是不放心:“少爷,你为什么要跟着杀生丸少爷?” “无论你想学什么三岛家主都会给你安排,即使师长离开了,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 “有什么是必须通过杀生丸少爷才能学到的东西吗?” 缘一点头:“飞。” 冥加:…… …… 缘一找到杀生丸时,他正坐在一颗巨木的树杈上吹风。 绒尾凌空垂落,一荡一荡。有松鼠直勾勾地盯着绒尾,目光一错不错,蓄势待发。 它躬起脊背,后肢发力,猛地从树上一跃而起,即将伸爪抱住绒尾。却见绒尾突兀地往上一勾,直接避开了松鼠飞扑的角度。 于是,缘一看见松鼠张开四肢撞在另一棵树上,僵硬地跌落下去。 “啪”一声,树底下又多了一只晕死的松鼠。 缘一:…… “兄长,你在逗松鼠吗?” “愚蠢的半妖,那是晚食。” “……” 仔细一数,竟有五只。该说不愧是兄长,就连坐在树上玩尾巴也能捕猎。所以,兄长除了爱吃鱼之外,还喜欢吃鼠类吗? 缘一提起松鼠:“兄长喜欢吃松鼠吗?那,如果以后我没捉到松鼠,可以用老鼠替代吗?” 都是鼠,没差。 杀生丸甩尾巴的动作一顿:…… 先是鱼再是鼠,什么时候开始,西国的白犬需要跟隔壁豹猫一族抢食物了? 大妖怪终于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 光是让幼崽学会使用爪牙远远不够,还要让他明白爪牙该用在哪里。要是半妖学会后拿去捕鱼捉老鼠,白犬一族将沦为笑柄。 “扔了它们。” 杀生丸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地:“半妖,去狩猎,除了老鼠和鱼。” 缘一表示了解,松鼠幸免于难。当半妖跑远,杀生丸蹙起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他拢手站在山崖上,眺望江户的半空。透过一幢幢幻境的交叠,最深处是一扇通向妖怪市町的门扉。 事实上,他们的晚食并不用这么麻烦,也根本没必然让半妖狩猎。只要他愿意带着半妖去妖市走一趟,吃饱喝足没问题。 可他不愿。 他不会让半妖踏足西国,也不会让他动用西国的东西,更不会让他知道西国的据点。 只是半妖……是父亲的错误,西国不会认可他。如此,半妖对“故土”的念想就该从一开始斩断。 然而,杀生丸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到结尾。 他忽略了一点,越是接近妖怪市町,妖怪的数量就越多。即使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也总有遇到“熟人”的时候。 缘一踏过树枝,几个起落穿过障碍。他盯上了一只落单的鹿,正准备将它就地捕获,却不料身后斜刺出四股庞大的妖气,牢牢锁定了他。 四只大妖? 风卷来妖怪的气味,告诉他最终的答案。 除了一只气息还算浑厚,其余三只都谈不上太强。至少,他们比不上兄长。 缘一往后瞥了眼,犬耳轻抖。深知是避不开了,他干脆利落地往侧方一点,旋身跃到高处。 与此同时,他原本落脚的树枝被一束烈火烧毁,有放肆的笑声传来,极为愉悦:“居然被他避开了呢!” 唰唰四声,四道人影呈包围状落在缘一周边。三女一男,约莫是血缘上有关系,泛着一股相似的味道。 落在缘一正面的是一位高挑女妖。她长发冰蓝,尖耳戴环,有着深蓝的眼瞳和英气的面孔,气质是浑然天成的倨傲。 她名冬岚,擅长冰系妖术,是豹猫一族的强者之一。 追随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弟弟与妹妹,分别为秋岚、夏岚和春岚。 今日,他们本是前往妖怪市町寻访武器的锻造者,没想到在途经森林时闻到了杀生丸的气息。 豹猫与白犬同在西国之地,两族有数百年的争端。而今斗牙王陨落,还恰巧遇到了落单的杀生丸,哪还有不追来打架挑衅的道理。 结果追是追到了,但……似乎追错了狗? 这个红衣白发、犬耳金眸的半妖是谁? 身上有杀生丸的味道,表情与杀生丸是如出一辙的冷淡,就算被包围了也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真是跟杀生丸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越看越像了! 啧,这不会是杀生丸的…… “半妖?”冬岚单手叉腰,盯着缘一轻笑,“我以为是杀生丸那家伙,没想到是意外的惊喜。” 缘一眼神极淡。 四个,来者不善,但他们没有武器。还有……这股毛茸茸的味道,是猫吗? “姐姐,他是谁呀?”春岚笑问,“看上去很好玩呐。” “传说中斗牙王在外的私生子,是个半妖。”冬岚挑眉,“一直以为是传闻,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是真的。难怪不少妖怪想吃掉你却找不到你,原来是被杀生丸带在身边了吗?” “没想到杀生丸那种讨人厌的犬妖……”竟也会充当兄长的角色。 缘一平静地打断了冬岚的话:“兄长大人,没有被人讨厌。” 四只豹猫:…… 气氛有一瞬的死寂。 “哈?杀生丸不被人讨厌,世界上就没有讨厌的人了!”显然是深受其害,名为夏岚的豹猫女妖咆哮道。 缘一反驳:“我的兄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四只豹猫:…… 气氛尴尬无比,仿佛能让猫刨出三室一厅。 他们总算意识到不能跟半妖争辩,因为这只半妖明显比他哥更讨人厌。 有什么可说的,动手不就行了。无论是杀生丸也好,是半妖也罢,只要手上能沾白犬的血,就是豹猫的荣耀! 妖气拔升,杀意浓重。 很明显,追上来的四只妖怪主要目的是杀人。 “你们不是兄长的朋友。”缘一面无表情,“所以,你们是兄长的敌人吗?如果没有我,你们今天是不是要围剿兄长?” 站在树杈上的半妖明明那么小只,气势却很是凌厉。 “是又怎样,半妖!”大块头秋岚张狂笑道,“豹猫与白犬势不两立,既然没机会碰上杀生丸,那么杀死你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哈哈!半妖,我很想知道干掉你之后,杀生丸那小子是什么表情呢?” 尸体在说话。 缘一心如止水:“你不会有机会知道。” 他缓缓拔出了小牛。 第26章 横刀在手,半分不怵。 月华透过林叶照在刀刃上,反射出一抹弦月的银白。淡如霜雪,寒似冰封,形同缘一此刻的神色与眉眼。 他抬眸,世界在瞳孔中融化成通透。 他能看清十丈之外绿叶的脉络,也能分辨三丈之内豹猫的强弱。他们的肌肉收缩、心脏搏动、妖力循环,被他的眼一层层剖白。 明明豹猫还没有攻击,但他们可能做出的每一种动作轨迹,已经在缘一脑海中连绵成片。 他“看到”了攻击重合后的空隙,也“看到”了豹猫防御薄弱的点。只要操作得当,他完全能穿过罅隙逃出大妖的包围圈,但缘一的字典里没有“逃跑”。 诚然,夜间环境很适合豹猫狩猎。可惜,缘一是个习惯在夜间厮杀的猎鬼人。 他双手握刀,半蹲马步,身体微微下压。 口鼻呼出绵长的气,大自然的伟力瞬间充斥血脉。缘一同时锁定四只豹猫,金眸再无情绪流露。 “该死的半妖!”豹猫秋岚怒吼。 很明显,缘一那句话激怒了他。什么叫不会有机会知道,岂不是在暗示要取了他猫命吗? 作为纯血妖怪,秋岚本就看不起半妖。如今遭了半妖威胁,且这只半妖还是白犬的崽,哪还能善了。 他率先出了手! 而其余三只豹猫似乎认定秋岚能赢,非但不跟着出手,还作壁上观。 看来,难度还能再低一点……缘一如是想。 秋岚的妖力倾泻而出,呈放射状的闪电将他包裹在内。当他发起冲杀时,犹如一只抢地盘的猫,爆发开到极限。 “哀嚎吧,半妖!” 粗壮的闪电汇成龙蛇,暴戾地打向缘一面门。许是以为半妖死定了,秋岚笑了起来。 妖怪不打幼崽只限同族,对于外族的幼崽,他们多半采取猎食与捕杀的态度。尤其是斗牙王的子嗣,更不能放过。 谁知,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闪电的速度很快,可半妖的速度更快。他像是预判了闪电的落地点,仅在秋岚抬手时便朝一侧跃出,化作一道火光袭杀而来。 缘一旋身,以力带动太刀的斩击力道。 【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血色之火缠绕成流转的圆弧,一圈接一圈地递增力道,再接近秋岚时斩击力度已达到最大。 缘一无视了四周围救的豹猫,只专注地盯着秋岚一个,他冷漠地注视着秋岚骤然紧缩的瞳孔,流畅地——沿着他的脖颈挥落一刀。 “唰”一声,是刀尖划开脖颈的声音。 但没有切到要害。 倒不是缘一失手,而是猫类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一条长长的猫尾斜刺出来,直接卷过秋岚的身体往后拉扯,才避开了首落的一击。 可鲜血还是喷了出来! “呜……”险些丧命的秋岚捂住喉咙,口鼻溢出大量鲜血。 饶是他的大姐冬岚捞得快,他也失去了战斗力。血液沿着喉管流入胃部,他说不出话,更失去了力气,要是半妖再来一刀…… 还真来! 一击未中,再来一击。缘一经历过无惨炸成屑片逃脱的教训,已经深刻明白了“趁你病要你命”的真理。 【日之呼吸·二之型·碧罗天!】 这是一道自下而上的攻击方式,正好适用他现在孩子的身高。饶是力量还不足,但胜在角度足够巧。 缘一猛地将刀挥起,直冲秋岚下巴。这时,其余三只豹猫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大招频发。 为了救下同伴,夏岚的烈火、冬岚的冰霜、春岚的风花相继而出,缘一明白,他要是不放弃取秋岚的猫命,他杀死秋岚的时候就会迎上这些硬招。 不过,他并不是非得用刀。 刀尖一转,缘一抬手:“破道之四·白雷。” 灵力凝聚,形成了一道白色的雷光。既然秋岚想劈死他,缘一不可能不回敬。 “轰——” 白雷轰得秋岚倒飞出去,当场进入濒死状态。而反作用力将缘一推出了大招中心,让他顺利地避开冰火攻击,还跃上了相当高的半空。 缘一轻拢火鼠裘,捂住鼻子。 他注视着下方腾起的烟雾,清晰地看见身穿绿色衣服的豹猫奔向秋岚施救,只剩下一红一蓝两只豹猫应付他。 “半妖!” 冬岚彻底炸了!她震惊于白犬半妖的战斗力,更心惊对方未来的成长速度。 区区幼崽就能力战快成年的秋岚,要是真放任他长大,后果将不堪设想!好不容易熬死了斗牙王,本以为只剩杀生丸一个心腹大患,没想到才过几年竟然又来一只半妖? 上天何其不公,为什么在血脉这块独爱白犬? 这样的天赋幼崽,居然属于那群疯狗! 气温骤降,以冬岚为中心,庞大的冰霜朝四周辐射。尖锐的冰峰一道道拔起,如利剑般刺向半空的缘一。 “我看你往哪跑!”她吼道。 缘一压根没打算跑。 身在半空,角度刚好。这时候不放大招,难道要等着他们跑吗? 失重感传来,缘一调整身体,成了双足在上头在下的姿势。在急速降落的同时,他冲冬岚伸出手:“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他不需要进行繁复的吟唱,只要想,就能使出强大的力量攻击。 苍火坠是一种大面积、高热度的爆发式炎火攻击,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灵力储备不够根本供不起术式的发出,若是一般死神使用,怕是会被掏空身体的灵力。 可缘一没有这种顾虑。 鬼道只是辅助手段,不是他专精的攻击方式。且只要他保持日之呼吸,灵力就会从自然汲取,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轰轰轰!”万火天落,如同流星。 红火倒映在冬岚蓝色的瞳孔中,不仅灼烧了她的冰雪,也灼烧了她的心脏。焦虑升起,已经无法平复了。 这就是半妖吗? 这真的是半妖吗? 夏岚出手,妖力倾泻出一片火海才勉强阻住了这波攻击。见状,冬岚没时间再犹豫,她瞬息冲出高热的水汽,摒弃了花里胡哨的招式,单纯以猫的灵敏和速度进攻缘一。 事实证明,她做对了。 缘一能捕捉到她的动作,但完全不适应这种野兽式的本能战。普通猫咪的速度已经快过人数倍不止,更何况是猫妖。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冬岚的利爪撞上他的太刀,擦出一阵金色的火花。成年妖的力量可不是幼崽能比拟的,缘一即刻被轰飞,重重地撞上一棵大树。 咔嚓,大树拦腰截断。 单手撑地,缘一跃起。顷刻间,他原来的位置被冬岚占据,利爪划出三道深痕,要是稍晚几分,他或许就重伤了。 兄长是对的…… 他确实需要好好练练爪子和利齿,否则遇上妖怪的肉搏战,他会处于下风。 因为人无法揣摩野兽的攻击模式,除非自己也变成野兽。 【日之呼吸·三之型·烈日红镜!】 刀锋旋转,血色刀光将缘一围得密不透风。他干脆利落地迎战,以进攻取代防御,以刀术对敌野兽。 与其被对方打乱节奏,不如强行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铿铿铿!”这是太刀与猫爪碰撞的声响。 刀锋削过,直接斩断了冬岚的手掌。五指起飞,鲜血飙起,冬岚的神情定格于震惊,而缘一的刀已刺向她的喉管。 说时迟那时快,夏岚斜刺出来,爆发的火力冲上缘一的身体,将之掀飞出去! 高温灼烧,防不胜防。要不是有火鼠裘的保护,缘一怀疑自己会重伤。 他咚一声砸进地面,连续滚了十几圈才卸掉力道,最终砸进了灌木丛里。 四肢发酸,内脏剧痛,半妖幼崽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以一敌四,如果对手不是猫的话,或许已经全死光了。 缘一不语,只是撑起身体。 “杀了你!”夏岚猩红着眼,双手并拢爆发出强劲的火焰,直冲缘一。 倏忽间,一道白色的身影直线式砸进来,稳稳地落在缘一身前。狂风般的妖力形成大型龙卷,如盾牌般挡下暴烈的火焰。 火焰一下子被冲散成两股,沿着妖力的气障墙往两侧散开。将两边森林烧得寸草不生,地面还焦黑一片。 然而,被白色身影护住的地方一片安好,火星飞舞,却不改大妖冷漠的面庞。 杀生丸伸手,往一侧重重一划。刹那,妖力的风旋劈开了烈火,将之改道往别的方向。 火焰四散,他牢牢扎根在缘一身前,语气冰冷,却带出真实的怒意:“豹猫,你们一族的卑劣真是让我杀生丸大开眼界。” “我离你们可不远,你们却偏要挑半妖下手。” “也是,你们这群杂碎也只配狩猎半妖了。” 是杀生丸! 豹猫们如临大敌,顷刻聚在一起。但很明显,他们有点虚。 冬岚:“春岚,先带秋岚走!” “可是……” “别碍事,快走!”她能感受到杀生丸的怒意,“召集同族,快!” “是!”春岚再不耽误,背起秋岚就跑。 冬岚与夏岚默契地站在左右两边,戒备着全盛状态的杀生丸。后者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冲缘一伸出手:“刀。” 他今天要宰了这群豹猫! 缘一抬起小脸,脸、脖子、手臂青了好几块。他把刀递给杀生丸,大概是晓得自己碍事,正打算飞速退下。 却听见他兄长说道:“站在原地。” 缘一不明所以。 “用你的鼻子好好闻闻。”杀生丸冷声道,“有更多的豹猫在靠近。” 幼崽离得远了,是真的会被猫叼走的。 缘一立刻站定在兄长身后。 很好…… 杀生丸看向前方的冬岚和夏岚,将磅礴无匹的妖力灌入刀中。正好他蜕变了一次,就拿豹猫祭旗吧。 银蓝的闪电冲天而起,刺目的白光照得天地失色。妖力形成的风压折断了大片林木,爆发的威能震碎了四周的土地。 一道、两道、三道……十七道! 整整十七道苍蓝色的龙蛇腾起,又转瞬凝结成唯一的一条巨龙。它张嘴咆哮,雷鸣震荡天宇。 无匹的妖力! 这就是西国下一代王的力量吗? 如此范围,如此伟力,要是全力出击的话,会把四周围拢的豹猫都烧成灰烬。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攻击方式,是压根不打算留活口的形式作风。 此时,冬岚无比后悔刚才的一时兴起。 他们不应该追上来,不应该……要是没打算围剿杀生丸而是选择蛰伏,要是没进攻半妖而是选择无视,结果就不会是这样。 她才刚成年! 她的弟弟和妹妹甚至还没成年,要是全折在这里的话,豹猫的力量会被削弱更多。到时候,他们一族别想再在西国存活了。 眼见雷电即将倾落,冬岚突兀嘶吼:“跑!快跑——” 杀生丸挥落刀光:“苍龙破!” 霎时,日月同光。 第27章 雷光骤放,似有龙吟。 以杀生丸为中心,由内往外的妖力洪流摧折林木,无差别落下的雷电暴击全场。 银蓝色的苍龙抬首,冲开苍穹的云气,又在瞬间锁定目标,直刺豹猫的面门。 那一刻天地失色,只剩这铺天盖地的银蓝。 植被顷刻成灰,大地四分五裂。雷鸣与兽吼一体,哀嚎同咆哮混合。 生死刹那,豹猫逃窜的方向忽然爆出大片冰川,铸成墙垣企图挡住雷暴的攻击。 可惜的是,未经蜕变的妖力根本无法与杀生丸匹敌,冰川如薄纸,眨眼就被轰个粉碎。 冰屑飞扬,在电光掠过时蒸发成汽。 冬岚握住夏岚的手,将她甩向很远的地方:“跑!” “冬……”尾音被雷击吞没。 “轰轰轰——”攻势一往无前,碾过大量豹猫的身体。它们炸成血雾飞散在空中,又被高温灼烧到虚无。 猫叫凄厉,可不少连发出惨叫的机会也没有就消失在世界上。 大妖之怒,足以荡平性命无数。 杀生丸的银发被狂风高高吹起,和着绒尾一起飞舞。数息之后,他注视着自己一手缔造的炼狱,心里无波无澜。 除了他和半妖落脚的地方,方圆之内没一处地皮完好。 近处的树成了灰烬,中部的树全数折断,远处的树连根拔起。 来不及逃走的猎物与豹猫一道化作焦炭,糊在皲裂的大地中看不清原样。 结束了。 杀生丸无趣地甩了甩刀,散去刃面的烟雾。 半妖的刀勉强能用,但并不能完全承受他的妖力。说到底,这把刀只是牛鬼的肋骨罢了。虽说牛鬼比杂碎稍微强一些,可到底不是顶尖的大妖。 而血脉愈是尊贵的大妖,体内的妖力就愈发暴戾。如此,大妖对武器的挑选极为苛刻,也鲜少能遇到合心意的兵器。 很多时候,武器之于大妖只是消耗品,用一把废一把。 所以,他才会对铁碎牙如此执着,那可是能容纳他妖力的名刀。 铁碎牙…… 如果是铁碎牙的话,豹猫一只也跑不掉。 思及此,杀生丸的眼神更冷了。 “兄长。”这时,缘一的声音传来,“冰雪的气味快消失了,不用去追吗?” 对想要围剿他和兄长的四只豹猫,缘一毫无好感。在他眼里,他们与恶鬼没什么区别。 故而,当风里传来豹猫的味道、且气味正在不断远去时,缘一秉承着补刀的原则,确实想追上去砍几刀。 “没必要了。”杀生丸淡淡道。 他惜字如金,本是不想再多做解释。可当他转过身来,看见半妖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模样,眉头微蹙,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 “豹猫一族也是大妖。”杀生丸冷肃道,“同是大妖子嗣,连你区区半妖的血脉都会被杂碎垂涎,更何况是重伤的大妖。” 换言之,他根本没必要出手。 一来是没兴趣,二来是——豹猫死在杂碎手里,可比死在他杀生丸手里“好听”多了。 “我还有事情要做,饿了自己找东西吃。” 他说过“没有下次”,所以不会再给半妖治伤。 一只幼崽能在四只豹猫手下游走,还重伤其中之一,他受的伤可不是伤,而是荣耀。 杀生丸把刀还给了缘一。 他要前往妖怪市町的西国据点,通过小妖怪把豹猫的消息传递给母亲。 作为西国未来的王者,杀生丸的手腕极强。既然重伤了豹猫,他就没有放过他们一族的道理。 哪怕冬岚之流能在杂碎手里活下来,等他们回到西国,也要面临白犬一族的围剿。 他给他们准备的不止一条死路。 只能说豹猫胆敢狩猎白犬幼崽,切实惹怒了他。 杀生丸的绒尾拉长,正打算飞身而起。可就在这时,他感觉绒尾上传来一股拉力。只见半妖抱着刀拽住他尾巴,一副不打算让他走的样子。 “半妖,松手。”他是不会带他去妖怪市町的。 缘一抓住狗尾巴,实诚道:“兄长,我的刀……” 许是杀生丸的妖力太过霸道的缘故,缘一的日轮刀裂开了一道道缝。显然,这把刀已经用坏了。 杀生丸沉默。 他看向半妖面无表情的小脸,只觉得他左脸写着“赔钱”,右脸写着“修刀”。虽然半妖一个字也没说,但总有一股指责的意味。 杀生丸:……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但他说不清是什么。 如果是由人类体会,倒是能给出一个精准形容,简言之——孩子信任地给出了自己的玩具,成年人不要脸地玩坏了它,还不给修好不给赔,渣! “咕噜噜……”饿过头了,缘一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于是,黑夜寒风,废墟战场。 即将去城里“快活”的成年犬妖与一身脏满脸伤肚子饿刀破碎的半妖对视一会儿,再一次肯定自己做下“带半妖一段时间”的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 “咕噜噜……”缘一摸摸肚子。 “闭嘴。” 缘一:…… 众所周知,犬耳、肚子和半妖分别是三种不同的生物,不是让说闭嘴就能闭嘴,它有它自己的想法。 “咕噜噜!”发出想要干饭的声音。 犬耳微垂。 杀生丸:…… …… 杀生丸带缘一去了妖怪市町。 市町坐落在天与地的中间层,是一处半位面。它自成天地,内有循环,发展至今已成了妖怪聚集的交易集市。 它的体积很大,足有七个平城京大小。天地俱全,山水同在,还有繁华的街市与数量众多的妖怪,热闹非凡。 缘一看得有些出神,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让他错不开眼,也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妖怪让他感到好奇。 他很想上前细看那些东西,却又不愿耽误兄长的时间。 缘一小跑着缀在杀生丸身后,就见他的兄长拐进了一间食肆。 食肆不大,由一对兔妖夫妇经营,大概是平时从未招待过大妖怪的缘故,杀生丸甫一进入,他们便吓得瑟瑟发抖。 “食物。”杀生丸命令道。 眼见半妖跟了上来,杀生丸长手后伸,一把捏住他的后颈肉提起来,把他提到兔子夫妻面前。 缘一发懵地怼上两只兔子惊惧的脸:“兄长?” “大、大人,请请请问您要什么?”抖抖抖! “他要什么给他什么。”杀生丸今天不想带娃。 他把幼崽推给兔子,又凝聚妖力融成一枚成色极美的妖珠。再把妖珠甩进兔子的怀里后,他转身离开。 “他就放在你们这里。”说完,杀生丸走得干净利落。 缘一眨眨眼,总觉得兄长的脚步比平时还快了三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嗯,可能是眼睛又骗了他吧。 不过…… “兄长,小牛?”缘一握着日轮刀追上几步,表示兄长你忘记带东西了。 “闭嘴,半妖,呆在那里。”他真是受够了那个愚蠢的名字。 目送杀生丸离开后,缘一与兔子夫妇面面相觑。双方大眼瞪小眼许久,待确认了对方“毫无威胁”,才开始相对正常的对话。 缘一:“请问你们这里有什么?” 兔子夫妇:“萝卜。” 缘一:“除了萝卜呢?” 兔子:“萝卜饭。” 缘一:…… 兄长将他放在这里,是为了让他看着一群兔子不能吃,却只能跟着兔子吃萝卜吗? “因为平时只接待同类,所以小肆只有萝卜了。”兔子夫妇弯下腰,“我们还能做一些别的食物。” 眼前的小客人是一位半妖。 金眸白发,据说是白犬一族的标配,而他头顶有一对犬耳……再联系之前离开的大妖,兔子夫妇隐约猜到了缘一的血脉。 真没想到,传闻居然是真的吗? 他们更恭敬了:“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缘一:“那就吃……鱼吧。” 鱼? 俩兔子:…… 他们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缘一在“兔子食肆”住下了。 兔妖夫妇为他准备了和室与衣服,还在空闲时给他讲了不少有关“妖怪市町”的常识。 “是很久以前了,比上古弥生时代更久远呐。”名为雪的兔妖说道,“曾有一只大妖玉蚌,把这里当作葬身的墓穴。她的能力十分特殊,是与构建空间有关。” “后来她不在了,蜕下的蚌壳化作了市町的雏形,变成了一个会神隐路人和妖怪的空间。很多人害怕它,就不再靠近江户。” “直到百年后,有一位从西国来的大妖发现了市町,并把它打造成如今的模样。没想到,他在锻造的过程中获得了珍宝……” 缘一坐在廊下,认真地听雪讲故事。 他的童年生活十分匮乏,除了兄长给予的照顾和母亲偶尔的拥抱,就再没多余的互动了。 要是仍在犬山城,缘一即便重过童年也不会表现得太幼稚。可现在,自从进入了妖怪的世界,每一样事物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难得的,他竟然有了一种重回赤子的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珍宝,是三颗十分特别的珍珠。”雪道,“一颗是金色的,传说通往神灵的国度;一颗是白色的,能在人间开辟新的空间;还有一颗是黑色的,据说链接着冥界的通道。” 缘一愣了愣。 黑色的珍珠?冥界的通道? “金珍珠消失了,白珍珠被大妖带了回去,为他的族开辟了一个新的栖居地。而黑珍珠不知所踪,谁也没听过它的传闻……” “快千年过去了,市町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是妖界的集市之一。因为玉蚌和珍珠的传说,渐渐地,妖怪之间做交易都用起了妖珠。” 缘一:“妖珠是什么?” “就是用妖怪的妖力凝聚出的珍珠。”雪解释道,“越强大的妖怪,凝出的妖珠就越纯粹。越纯粹,妖珠的价值就越大。” “妖珠可以在市町交换任何东西,同样的,妖珠也可以用在任何地方。” 所以,很多大妖怪出门不会像人类一样携带金判、银判或铜钱。毕竟他们只要有妖力,就有取之不尽的财富。 “江户是个好地方,术士、浪客、巫女有很多。妖怪可以用妖珠跟他们交换材料,他们也会把妖珠带回去,做成御守、武器和箭矢。” “而大妖的妖珠……很罕见。” 罕见到即使放在内城最昂贵的酒肆,也能享受最顶尖的待遇好些天。 雪掏出杀生丸之前给的妖珠,动作小心翼翼:“像这一颗非常纯粹,足够我们从外城搬进内城。”她本来也不想跟孩子解释那么多,但杀生丸给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如果您想去街市游玩,请尽管开口吧!” 雪恭敬道:“虽然无法供您去内城,但在外城,您想去哪儿、想要什么都可以。小肆有不少普通的妖珠,您要是需要的话,我会全取给您。”买糖买糕点,一点也没问题! 缘一颔首,也没客气:“如果想重锻一把刀的话,需要多少妖珠?” 雪:…… “需要很多妖珠,还要自备锻刀的材料。”雪叹道,“妖怪锻刀师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锻不锻刀全看心情。要是遇上的客人不对胃口,即使是大妖也会被轰出去。” 缘一试想了一下兄长被轰出去的样子。 “他们这么做的话,真的不会被大妖杀死吗?”灵魂发问。 雪:…… “在市町中不允许战斗,这是规矩。” “可是大妖真的会守规矩吗?”兄长要是被轰出去了,什么规矩也拦不住他动手吧? “……” 为什么和这位少爷说话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雪发现,带娃十分艰难。娃不仅问题多,大实话还一句一句往外说。交流到最后,她有且仅有一个念头,话不投机半句多。 难怪连大妖也不想带娃! “总之,多准备妖珠就是了。”雪开始夸大其词,试图让娃知难而退,“需要很多纯粹的妖珠,要那么多!那么多!” 两只兔手比划着,示意需要“一只兔子”的高度。 “所以,还是等您的长辈回来吧……额?” 缘一伸出小手,学着杀生丸的样子将妖力凝聚于掌心。 搓揉、具现、凝实,缘一发现,搓妖珠很适合修行,能让他锻炼对妖力的精准控制。 “啪嗒”一声轻响,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血红妖珠砸在地板上,其色泽之纯粹譬如品质最上乘的红玉,还泛着一股只有大妖才有的妖力波动。 兔妖:…… 本来就红的眼睛顿时变得更红了! 她哆嗦着手捡起妖珠,再拿出之前的一颗作对比。 没多久,她心态崩了!裂开了! 缘一又搓起了妖珠:“可以告诉我需要多少吗?还是只要你比划的这些?” 就这吗? 雪:…… 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半妖,而是座敷童子! …… 兄长一夜未归,缘一并不担忧。 “生财有道”的他已经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启了另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 他背着一小袋妖珠奔向妖怪市町的街市,也没着急去找锻刀师,反而先去了“处理情报”的暗坊。 据说这是妖怪的据点,没有具体的名字,但里头的主人似乎什么都敢接,只要妖珠给够就行。 屋里很亮,压根不像个暗坊。据说名为“宝仙鬼”的大妖曾是此坊的拥有者,但后来他消失了。 眼下,此坊为宝仙鬼的子嗣所拥有,秉承一贯的敛财属性要价极高。同样的,他们办事的成功率也极高。 “小客人,你……” 缘一单刀直入:“请问,想要一只恶鬼的线索需要多少妖珠?” 即使他没有长大,他也不会让无惨有喘息的余地。 缘一:“鬼舞辻无惨,一只恶鬼。畏惧紫藤花、太阳和日轮刀,有红色眼睛和蜷曲的黑发,会化作女人,应该也能化作男人、孩子或者老人。” 这样吗? 难度似乎有点大啊,得请一些精通搜鬼的术士、女巫或者妖怪…… 里头的妖沉思片刻:“可以是可以,但……” 缘一解下妖珠放在桌上,一整袋:“这些够吗?” 里头的妖:…… 此时此刻,他看向缘一的眼金光大放!本来还嫌找鬼特别麻烦,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座敷童子啊! 第28章 人类露财,不是被抢就是被埋;妖怪散财,除了被供还会被拜。 缘一花的是妖珠吗? 不,他花的是身份血脉,是背有靠山,是“没事别来招惹我”的深刻内涵。 有脑子做生意的妖怪极通人情世故,哪会不知道一只半妖能来市町意味着什么? 半妖不少见,但也不常有。他们多与人类生活在一起,或是独居密林,或是流浪各处。可无论他们去往何方,要是没有消息与机遇,也到达不了妖怪聚集的市町。 即使到了,也未必能活好。 妖怪崇尚实力与血脉,半妖若是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本领倒还好,至少不会被驱逐。反之,他们只会被妖怪盯上,等出了市町就会沦为食物。 妖界正是这么一个残忍的地方…… 只是,有一类半妖极其特殊,比如眼前的这位小客人。 眼神很干净,多半没遭受妖界的毒打;人形很完整,混进人类主城没有问题。再加上穿的是火鼠裘,花的是大妖妖珠——妖珠可不是几颗,而是整整一袋! 看来,他的大妖长辈很看重他。 让一只半妖背着妖珠到处逛,就是为了提醒他们别招惹他,这可是有靠山的半妖。 想到这里,妖怪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客人,虽说问这些不合适,但我还是想打听——这只恶鬼是招惹了您吗?” 这关系到他们该把事情做到哪一步才能让小客人满意,又不会招来大客人的不满。 缘一颔首:“我想找到他,再杀死他。” 妖怪:…… 不愧是被大妖看重的半妖,小小年纪杀气就这么重。不过,这样才像他们妖怪嘛。 “您是想亲手杀死他吗?”再进一步,他得问清楚恶鬼到底算是“公开的猎物”还是“私有的猎物”。 如果谁都能狩猎,他只要把提供线索改成击杀令,就能投其所好。 如果半妖想亲自动手,他要做的只是提供线索,击杀了反而会引来半妖与大妖的不快,给自己招致祸患。 妖怪们的脾气很古怪,跟他们做生意必须走一步看一百步。 可惜,缘一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错亿:“嗯,我想亲手斩杀他。” 懂了,只需要提供线索、找麻烦、添堵就行,剩下的不用多做主张。 妖怪笑着收下了妖珠:“请交给我们吧!” 缘一:“麻烦你们了。” 于是,跨服聊天的他们达成了共识! …… 虽然兄长不在家,但缘一依然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即使天天跑到外头溜达,可每到饭点必回“兔子食肆”。 数次过后,兔子夫妇再也不担心他会走丢了。 “今天我要去找锻刀师。”缘一背起小牛,同兔子夫妇告别,“如果兄长来找我了,请让他等我一会儿。” “是,犬夜叉少爷。”兔子夫妇恭敬道。 可实际上,大妖已经离开三天了,他们并不认为他还会特地折返来接走半妖。 很多大妖都是这样,养崽只是一时兴起。一旦失去耐心或是有了必须去做的事,扔下孩子是眨眼的事。 兴许那一颗妖珠便是百年伙食费,意味着接走孩子遥遥无期。但实话实说的话,未免太伤孩子的心了。他们只能日日认真回应,直到——犬夜叉少爷意识到了真相,并再也不提这事了。 大妖的嘴,骗人的鬼…… 缘一挥手同他们作别,飞快没入市町的街流。 “多好的孩子。”兔子雪眼红红,“一点也不会欺负我们小妖怪,还会帮我切萝卜,帮客人端茶饭,甚至有实力赶走闹事的狐狼。” “这样的孩子放在小肆三天了,那位大人就不会担心吗?” 兔子白的眼睛更红:“大妖没有心!” “我们得给孩子找些事做,让他明白自己被需要着。不然,要是哪天他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该有多伤心啊。” “你说的对,雪,但是……” 问题来了,他们该给孩子找点什么事做,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两只兔子面面相觑。 妖怪市町的外城和内城之间没有设置壁垒,缘一进得很顺利。但“壁垒”有时候并非是墙垣或城门,也可以是一些无形的东西。 缘一发现,外城多为小妖的聚居地,街市布置像极了人类的坊间,就连商铺出售的物件也很正常。 比如有兑换妖珠的“两替”店,贩卖酱料的“樽”店,汇聚杂货的“物间小御”,以及出售足袋的“足形”店。 他能在外城看到金平糖、阿多福和食肆,可进了内城以后,这些与人类生活贴近的店铺都消失了。 放眼望去,只剩下一整排的锻刀寮、甲胄铺和酒肆,堆垛着妖怪尸骨的肉店,以及挂满各种奇怪东西的大屋。 外城很喧闹,到处是小妖怪活力四射的吆喝声、砍价声和打闹声。 内城很安静,妖怪们凭心情开店,看喜好招待客人,合眼缘才做生意。有些摊铺即使开张,主人也只管啪嗒啪嗒地抽烟管,浑身写满了“懒得理你”的字眼。 街上行走的都是成年妖怪,一个比一个血腥味浓重。 还有不少可怕的气息隐没在长街后方的建筑物中,那里造得富丽堂皇,比人类的宫殿还奢侈几分。 缘一将一切尽收眼底。 只是,当他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时,各处的妖怪早已盯上了他。 半妖,一只身穿火鼠裘的干净半妖,身边没有长辈,没有陪侍,还泛着一股在兔子窝里生活过的气味。看上去又软又无害,还很年幼的样子。 “半妖,真是少见啊,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了吧。”有蛇怪发出了嘶嘶声,“真是可爱的孩子,一定很好吃。” “别忘了这是在市町。” “只要出了市町不就没事了么?”蛇怪道,“进内城却没带长辈,这只半妖是被抛弃的吧?那么吃了也不会有事。” 细碎的轻语没有传入缘一的耳朵。 能进内城的妖怪都很谨慎,在交流时会落下结界,防止被窃听或惹祸上身。即使面对半妖也是如此,毕竟,他们还没确定这只半妖到底有没有长辈。 要是有,他们谨慎点也不会被找麻烦。 可惜,缘一就算没听见,也对杀气极为敏感。他看向身边的一只只妖怪,毫无疏漏地记住了他们的气味。 看上去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这般想着,他如常地走向锻刀寮。 “真是奇怪,我居然闻不出这只半妖的味道。但他生的那副模样,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一点熟悉,却记不起是谁。 白发金眸,头顶不知是犬耳还是猫耳……白头发、金眼眸,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应该是见过的、见过……噫! 似乎是想到了谁,妖怪猛地瞪大眼。 白犬! 传闻中特别狠辣记仇强势霸道的一群疯狗大妖,心眼比针尖还小,脾气比臭鼬还臭,谁要是欺负了他们的幼崽会被追杀三千里,头都给拧下来。 妖怪:…… 不知为何,有点同情那些想对半妖出手的妖怪了。 …… 街尾,锻刀寮。 妖怪锻刀师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委托者身上已有名刀,在名刀不同意或是锻刀师确定无法锻造出比现有名刀更强的名刀时,他们绝不接委托者的生意。 任是来者血脉高贵、能力卓越、违者必死,他们也不锻。 锻刀师都有自我的骄傲和坚持,再加上或多或少能读懂刀的意志,更不可能为了委托者去违背刀的心。 在他们眼里,刀比刀的主人更重要。 他们希望每一把出自手的名刀,都能寻到它需要的主人。而随着刀斩杀的敌人越多,刀名愈发响亮,之于锻刀师更是无上的荣耀。 譬如他们之中最厉害的锻刀师——刀刀斋,正是因为锻造了一击能诛灭数百妖怪的铁碎牙和一挥能拯救万千性命的天生牙而成名。 只是,厉害也有厉害的坏处。 听说西国的下一任王·杀生丸,多次找刀刀斋锻刀无果还被戏弄,一怒之下对其展开追杀。硬是把对方逼到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窝着,及至现在,他们都没再见过他。 最初,没人明白为什么刀刀斋不愿给杀生丸锻刀。 那好歹是西国未来的王者,无论什么刀落在他手里,终有大放光芒的一天。作为斗牙王的儿子,杀生丸不可能埋没名刀。 可直到顶尖的刀匠遇见了杀生丸才明白,有一种大妖天性具足、自备刀意,他本身就是一把让他们无法锻造更无法超越的名刀。 刀刀斋没有做错。 给这一位锻刀反而是耽误了他的发展,而且他的刀需要他自己去发掘。但他们不敢像刀刀斋一样拒绝,他们只是告诉杀生丸,他们能力不足,无法再锻出超越铁碎牙的刀。 果然,大妖怪从此不再来锻刀寮。 倒是听说刀刀斋越过越惨,似乎每过一段时间就得换地方…… 虽说刀刀斋坚持了锻刀师的原则,实乃他们的楷模,但他的经历实在是太惨了。 锻刀师们原以为天底下最特殊的大妖只有杀生丸一个,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平平无奇的正午,寮里突然跨入了一只更特殊的半妖…… 白发红衣,年纪极小。抱着一柄“快死”的太刀走来,且他长得还没有太刀高。 可他进来的那刻,寮内刀剑鸣动。 这只半妖无论是外貌还是特殊性,似乎都近似杀生丸。但与杀生丸不同的是,半妖如果释放出他的“刀剑”,会变得极其可怕! 他们能感觉到,那是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能力。而眼前的半妖,还远远没发展到能克制这股力量的地步。 沉默蔓延。 针对这一位,他们觉得有必要锻一把刀来“耽误”他。 “请问这里能修刀吗?”缘一乖巧有礼。 “修刀?”寮内最顶尖的锻刀师起身,声音懒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名刀,也值得去修吗?” 那是一位长得极高的女妖,红发红眸,明艳大方。 她似笑非笑地来到缘一面前,只一眼就看出刀的来路:“虽然材料是牛鬼的肋骨,但锻造它的人只是人类的刀匠。” 缘一看了看刀:“人类的刀匠锻造得很好。” “但它不够结实,不适合你。”女妖笑道,“不如再来一把刀如何?我的寮里有不少名刀,总有一把适合你。” 缘一:“你的刀是用猩猩绯砂石做的吗?” 女妖:“那是什么?” 缘一摇头:“我要修刀。”没有猩猩绯砂石的刀没有灵魂,他根本不需要。 “啧。”女妖道,“你的刀是击败了什么大妖怪吗?能让你这么不舍。” 别说,还真有! 缘一:“兄长用它击败了豹猫。” 女妖:…… 寮内静得落针可闻。 三天前,妖怪市町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雷暴声,还混合着豹猫凄厉的尖叫。等市町的小妖怪带回消息,他们才知道有强手一击之下杀死了数百豹猫。 现场惨不忍睹,可战绩着实斐然! 身为锻刀师,他们迫切地想寻找是谁用了什么武器才有如此效果。 可现在,这—— “你的兄长是谁?” “杀生丸。” 原来是他!那完全没有问题!也只有那种大妖怪,才能斩出如此伟力! 慕强的妖怪们顿时兴奋了。 “快,告诉我这把刀叫什么名字!”女妖笑道,“它有资格成为名刀,它应该声名远播!哈哈哈,豹猫竟是它的垫脚石呢!” 缘一认真道:“小牛。” “啊?” “我说,刀叫‘小牛’。” “……”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锻刀寮。 这问题就大了! 只要一想到日后传出“杀生丸用小牛击败了豹猫一族”的传言,他们都不知道到底谁更惨一点。 小牛,一把仅凭名字就对使用者和被击败者达成双杀的刀,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名刀。 第29章 没谁想接修刀的活计,或许连刀也不愿被修好吧? 刀的一生,能被大妖握在手中斩杀数百豹猫,已是走上了刀生巅峰。哪怕就此碎裂死去,也无愧战绩与荣耀。 它圆满了。 躺平是最好的结果,而不是顶着小牛的名字一直被使用,再给妖怪们留下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可是,缘一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已远超一把妖刀原本的价值。 当半妖将三袋上乘的妖珠放在桌上,那纯粹的色泽晃花了锻刀师的眼。 血红色、火属性,妖力浑厚又绵长,可遇不可求。 无论是丢进锻刀炉锻刀,还是作为材料锻入刀中,亦或是制成配饰嵌在刀柄,都是能用的良材! 且,它们还能给非火属的锻刀师带来极大的便利,只要妖珠管够,就不用成天守着炉子看火了。 锻刀师可以投入更多的精力在锻刀中,而不是被俗物分心,这些妖珠简直是锻刀师的福音! “妖珠……”女妖瞳孔骤缩,“这些都是你的吗?” 缘一点头。 女妖抿唇,半妖的妖珠能从哪里来?只能是杀生丸给的啊! 一出手就是三袋妖珠,底蕴是相当深厚。看来白犬一族对待半妖幼崽也是一视同仁,没有因为斗牙王的错误而迁怒半妖,也不曾出手处理掉这个污点。虽然不对外承认半妖的身份,但吃穿用度倒是给够。 啧,白犬一族可真是气度十足。 这样就行了…… 女妖思量清楚了。 既然杀生丸给了妖珠让半妖带刀来修,就说明他认可了这把刀。连使用者都不在乎刀的名字,他们修刀的在乎这个干嘛。 是妖珠不够香吗? 至于刀的意志……啊,没准小牛非常享受这个名字呢! “我接了,我帮你修。”女妖利索地收起妖珠,“你对刀有什么要求吗?” 缘一:“要用猩猩绯砂石锻刀。” 女妖:“……那是什么?”她是真不清楚人类锻刀师用的东西。 缘一似乎觉得她不靠谱:“我还是找别人锻刀吧。” “不用那么麻烦,区区一块石头而已。”女妖从缘一手里接过刀,咧嘴一笑,“我是炎之女·千夜红,你的报酬我收了,要求我也清楚了。三天之后,来我这里取刀。” 缘一乖巧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修刀的事落定,缘一就不再逗留。饭点快到了,他得赶快回兔子食肆才好,不然兔子夫妇会担心的。 只是在离开前,缘一礼貌地询问能不能借走一把刀。 “身边没有刀我会不习惯。”缘一道,“可以借给我一把刀吗?我会在来取刀时还给你。” 他不傻,内城中盯着他的妖怪有很多,他们现在不动手,不一定永远不动手。在没有刀的三天里,能借一把刀防身也是好事。 而之所以是借不是买,是因为缘一在鬼杀队呆久了,早已习惯把刀当成消耗品。 斩鬼很费日轮刀,打几场就断是常有的事。他没体会过一把刀陪伴一生的感受,自然无法深刻地理解“刀即半身”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他对猩猩绯砂石“爱”得深沉。不含它的刀,缘一都不想要。又听冥加爷爷说买刀很贵,那……借一把应该不贵吧? “借?”千夜红失笑,“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懂。” “妖怪锻造的刀没有出借的道理,只要你能握起它,就说明它承认了你。不被承认者,根本没资格握起刀。” “而你,在拥有刀之后可以不用它、抛弃它、摧毁它,但刀——除你之外,不会再想要第二个主人。” 千夜红的语气凌厉了起来:“小子,对刀要负责。我允许你从我的库中挑走一把,但不允许你在使用它之后把它送还,明白了吗?” 缘一表示明白了。 “寮里有我的刀库,共有十七把妖刀,自己去挑吧。”必须给把刀耽误一下,这只半妖可跟杀生丸不一样。 她活了八百多岁,不会看错狗。 但缘一不想做刀中渣狗,于是诚恳道:“我有小牛就够了。” 千夜红:…… …… 缘一还是被塞了一把妖刀。 妖刀是方头太刀的样式,成于古坟时期,距今已有九百多年的历史。 它的刀身笔直,比一般太刀要长些也更重些。 刀柄的兜近处嵌着两只眼睛,从目贯到锷的位置覆着金红色的鸟羽,还一路延展到刀鞘的尾端。 因是出自大师之手,妖刀的装饰极为精致。不仅有金银妖骨做修饰,还在太刀鞘上系了纯黑的丝卷,堪称华丽至极。 它名“炎牙”,是从富士山深处诞生的刀。 千夜红告诉他,在千年以前,有不死鸟在圣岳涅槃。新生之后飞向了更遥远的大洲,而祂蜕下的死壳留在了圣岳深处,慢慢焚为刀形的粗胚。 她的母亲发现了这把遗蜕,于是日夜浸泡火海中锻造,锤炼数年才锻出了炎牙。 这是世间最纯粹的火属性的刀,拥有着太阳般暴戾的热度与妖力,对使用者的要求极其苛刻,近九百年来没有大妖能让它低头。 甚至除了锻刀师之外,若是有人擅自靠近它就会被烈焰灼烧。 但是,炎牙没有拒绝缘一。 “现在,它是你的刀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握起它。”千夜红道,“把它带走吧,刀搁在这里不被使用,才是刀最大的悲哀,连名刀都会变成废铁。” 缘一明了。 他用黑布裹起刀,背在身后带了出去。原以为会遇到找茬的妖怪,却发现一路走得极为顺畅。 不知为何,内城的街市少了大妖,外城的商铺更加热闹。很多小妖聚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隐约间还传出惊呼声。 “千真万确!是锻刀寮里烧火的八尺鸦传出的消息,就在刚才!”四下张望一番,压低声,“那豹猫一族啊,是被小牛击败了!” “小牛?”小妖们惊呼,又连忙捂住嘴,“那是个什么妖怪?” “不是什么妖怪,是刀,刀啊!”猛拍大腿的声音,“知道是谁的刀吗?” “谁啊?” 看着小妖们懵逼的脸,掌握第一手八卦资源的妖怪可嘚瑟了:“是西国下一任王的刀。” 在一片惊呼声中,妖怪继续道,“西国的下一任王·杀生丸,用自己的佩刀小牛击败了豹猫一族!听说只用了一招,太强大了!” 小妖怪发出了崇拜的惊呼。 缘一的犬耳抖了抖,一听是赞美兄长的话,便不再多管。 说起来,兄长不知在做什么,已经三天没见到人了…… 缘一踩着饭点回到兔子食肆,一进门没有闻到毛茸茸的味道,就知道又是不见兄长的一天。 他安静地用了饭,正打算入室小憩一会儿。却见兔子夫妇来到了他的面前,郑重其事地行礼,恭敬道:“犬夜叉少爷,可以请您帮小妖怪们一个忙吗?” 帮忙? 缘一规矩地坐好,并没有一口应下:“请问是什么事?” “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您扮演一下座敷童子吗?”兔子夫妇道,“我们小妖怪没有大志向,只想在市町安居。但住的时间长了,就像人类一样造了不少节日。” “我们……缺一位供祭拜的座敷童子。” “拜托您了!” 缘一愣了愣:“扮演座敷童子?需要我做什么吗?” “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坐在神龛上享受供奉就可以了!您是被我们深深需要着的人啊,犬夜叉少爷!” 缘一:…… …… 白犬与豹猫的恩怨由来已久,往上数八代都不一定能拎得清起因和结果。 只知道这两族同住西国,一边是猫,一边是狗,今天不是我咬你,明天就是你咬我。 斗了数百年,风风火火。 直到斗牙王杀死了豹猫领主,旗鼓相当的平衡才被打破。豹猫一族偃旗息鼓,安静蛰伏,耐心等到斗牙王死去,心思又再度活络了起来。 在他们眼里,白犬只剩斗牙王的遗孀和刚成年的长子,不足为惧。 故而,他们开始筹备兵器,准备向白犬来一场血腥复仇。只可惜仇没复成,骨灰倒是被扬了。 他们离搞事成功就差一对狗兄弟的距离。 而现在,他们只剩大败。 杀生丸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一朝把娃丢在市町,工作效率就成倍增长。 他找到西国的据点,让小妖传讯给母亲,告诉她即刻着手围剿豹猫。又转道西国,循着气味守在了冬岚等大妖回程的必经之地。 对于狩猎,杀生丸很有耐心。 果然,守了一日之后,接应冬岚的豹猫们来到了这里。杀生丸没有留手,直接掠阵开杀。 与此同时,白犬与西国境内各妖族联手围剿豹猫,硬核干架三天,生生把豹猫一族赶出了西国。 可直到战斗结束,杀生丸也没等到最想杀的四只豹猫。 看来是跑远了…… 他甩去爪上的血渍,转身回了族地。 彼时,大地被鲜血冲刷,到处散落着残肢碎肉,妖族们瓜分豹猫的领地和私藏,撕扯了又一个三天,白犬一族稳占利益的大头。 “杀生丸,你怎么知道要在这时围剿豹猫?” 问话者是杀生丸的母亲凌月仙姬,也是白犬族的现任女王。 她有一头及腰白发,容貌绝美,衣着华贵。绒尾挂在臂弯,战斗只做指挥,她从头到尾都端坐在最高处,欣赏狼烟烽火,又把玩着颈项的珠宝。 凌月仙姬与杀生丸有七分相似,但比起儿子的冷漠,她虽本性凉薄,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生动很多。 她斜了儿子一眼,故作忧伤:“怎么不说话呢,真是太伤母亲的心了。杀生丸,长大以后的你一点也不可爱了呢。” 杀生丸半个字都不想说。 凌月仙姬挑眉,复又捂住心口哀叹。 “小时候的你多么可爱啊,不会穿狩衣,就把狩衣咬碎了;不喜欢父亲,就扯秃了父亲绒尾的毛:不愿意交朋友,就把所有幼崽都打了一顿。” “当初是多么直白的孩子啊。” 杀生丸:…… 一提孩子就想到那只半妖,他本就很冷的脸顿时变得更冷了。 不欲与母亲多做交流,杀生丸决定离开了。有些事情不需要他多做解释,母亲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晓。 如此,何必多费唇舌。 “杀生丸。”凌月仙姬的声音加重了。 杀生丸顿住脚步,侧首,眼神示意有话快说。 “我听说你在教养那只半妖。”凌月仙姬支着头,似笑非笑,“是真的吗?还是带在身边准备当作食物?” 杀生丸平静道:“我没那么无聊。” 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他抬步往前走,这次没放缓速度。 凌月仙姬轻笑:“杀生丸,据我所知,半妖在一个月中会有一天妖力尽失,彻底变成一个人类呢。” “你知道那只小半妖是在哪一天变成人类吗?” “你在离开前,又把他扔在了哪里呢?” 暴击百分百! 杀生丸:…… “坐骑在哪个方向?”杀生丸出声询问。 “真是让为母惊叹,你居然是这么负责的兄长吗?”凌月仙姬喟叹道,“知道那只幼崽有危险,就要乘着坐骑赶到他的身边。” 杀生丸:“半妖死了的话,就喂给坐骑吃。” 凌月仙姬:…… 这狗东西是她儿子? …… 杀生丸带着一头双头坐骑来到了妖怪市町。 饶是母亲说的话极有可能发生,但他并不认为那只半妖会轻易死去。毕竟,他把他扔在了满是兔子味的地方。 半妖再没用,也不至于被兔子咬死。 杀生丸如是想。 只是,刚成年的大妖怪哪经历过妖界八卦的险恶。他踏入妖怪市町的瞬间,气氛竟有一息的死寂。 接着,小妖怪们敛声屏息,又窃窃私语起来。 这场面杀生丸见多了,小妖怪慑于大妖的威压,总不敢在大妖面前大声喧哗。私语是他们畏惧的表现,无需在意。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那就是西国的下一任王·杀生丸!” “天呐!是他,居然是他!” “他就是传说中用小牛击败了豹猫一族的大妖吗?” “小牛呢?是不是他腰上挂着的那把刀?啊,不愧是名刀,明明是很重的太刀,居然不会撑破腰带,真是很有灵性啊!” 杀生丸:…… 他转过头,冷冷地扫了小妖怪们一眼。看来他们在城里安逸久了,已经对大妖失去了基本的敬畏。 “好可怕的眼神,不愧是用小牛击败了豹猫的男人!” “太有气势了!我想追随小牛的主人!” 小牛、小牛、小牛! 杀生丸不语,觉得手指在疯狂发痒。他压下杀意,循着火鼠裘的味道走去,直穿过好几条街,才终于找到了七天没见的半妖幼…… 杀生丸抬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强大的冰山,也有开裂的时候。 杀生丸看见那愚蠢的半妖坐在高高的神龛上,穿着火鼠裘,裹着红大褂。头顶华丽冠宇,脚踩高档木屐,手中捧着一块标有“千两”字眼的金黄色牌匾,正充当着可笑的座敷童子。 神龛上供满了妖珠和食物,地上跪满了大大小小的妖怪。 他们此起彼伏地虔诚跪拜,嘴里发出喃喃祈祷词:“啊,千两大人!请让我的小肆收到更多的妖珠吧!” “啊,千两大人!” “千两大人保佑我!” 千两大人? 杀生丸:…… 他活了整整两百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 恰在这时,嗅觉同样灵敏的半妖发现了他。 然而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看见来人的震惊,半妖更没有走下神龛的打算,工作态度极其好。 “兄长。”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可以等我一下吗?” “如果你还没有吃饭,就先去兔子食肆吧。”半妖认真道,“那里还有萝卜饭。” 杀生丸:…… 所以,他在杀了七天豹猫之后,半妖准备给他吃萝卜? 大妖怪拢起手,嘴角上扬,竟是笑了起来。远远看去,莫名带着点温和的感觉。 缘一有点发愣,他没想到兄长也有心情极好的时候。 “你过来。”杀生丸耐心唤道,“犬夜叉。” 犬·夜·叉! 这是兄长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要是没记错的话,兄长似乎是说过,只有得到他的认可,他才不会再喊他半妖。 这是认可他了吗? 缘一怔怔,终是跃下了神龛:“兄长,你是认可我了吗?” 杀生丸抬起手:“认可。” “啪啪啪!”爆炒栗子三连发! “……疼!”缘一抱住脑袋。 该说不愧是兄长吗?一见面就把之前没打的全部补上了。可是,为什么要打他? 缘一很快知道了原因。 小妖怪们分分钟见风使舵,冲着杀生丸又跪又拜:“这是千两的兄长大人,那就是万两大人了!” “啊,万两大人!保佑我河童捕到更多的鱼吧!” 杀生丸:…… 千两?万两? 这狗东西是他手足? 第30章 缘一头顶三个包,规矩地跪坐在杀生丸面前,表情有点懵。 兔子夫妇顶着满头包,土下座到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食肆的客居处没有点灯,暗得很。唯一的光源是从横栈窗外照入的月华,正剪了庭院中竹林的投影一道,打在室内的大妖怪身上。 阴翳之美,疏漏有致。 只是,大妖怪的心情只剩阴翳,没有美。 杀生丸看向两只兔子,淡淡道:“是我给的妖珠不够,需要这只蠢半妖去当座敷作补吗?” “不不不!大人给的妖珠足够,足够的!”兔子雪颤声道,“足够小妖搬进内城,足够小肆供养少爷百年!当座、座敷是因为、因为……” 兔子雪着实怕得紧,连声音都带出了哭腔。 她能感受到大妖毫不掩饰的杀意,并相信要是犬夜叉少爷不在这儿,大妖绝对会一爪子杀了他们夫妇。 见兔子抖如糠筛,缘一只好开口相求:“兄长,其实……” “闭嘴!”隐怒声。 缘一:……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大家长式的威严。 严厉的语气,无形的压力,这是曾经的当主和岩胜都不曾给他的感受。 不知为何,缘一预感不闭嘴的后果会非常严重。那或许不是满头包的问题,而是……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过“妇人抽竹条暴打熊娃屁股”的场景。 这么想着,缘一不禁跪得更标准了些。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兔子白深呼吸,硬顶着压力道:“是因为您多日未归,我们以为您抛弃了犬夜叉少爷,为了不让他在发现真相后伤心,所以才出了一个馊主意。” 缘一微愣,杀生丸没作声。小妖怪揭开了妖界的冰山一角,残忍又真实。 “像少爷这样的孩子,我们见过好几个。”兔子雪恢复了镇定,低声道,“大妖会一时兴起,把幼崽带在身边养着。有些是当作食物,有些是为了取乐。” “可等养烦了,也不愿吃,大妖就会扔掉他们。” “正如您上次那样的做法,给够妖珠,把孩子扔给小妖。”兔子雪叹道,“孩子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到最后变成了绝望。” 大妖怪的养崽游戏,孩子却当了真。百年不过一瞬,大妖怪不一定会记得养过一个幼崽,可之于孩子却是日日夜夜的折磨。 “要是留在市町还好,至少可以活着。但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被抛弃了,无论如何都会跑出市町去找大妖,其结果只会被妖怪吃掉。” 兔子雪加重了语气:“我和白不愿犬夜叉少爷也变成这样,所以……所以想告诉他,他是被我们需要着的。即使您没有回来,兔子食肆也可以成为他的家。” 缘一怔怔。 作为半妖,他早已做好了不被人类和妖怪两边接受的准备。对此,他不以为意,也根本不在乎。 但他没想到,在继产屋敷真之后,居然还会有毫无干系的妖怪为他着想至此。人情之重,让他的心跳也快了几分。 原来,他一直被照顾着啊…… 兔子白叩首:“只是没想到,您还会回来接走少爷。” “是我们狭隘了,大人!”抖成毛团,“请您原谅我们吧!” 杀生丸的杀气渐渐消弭,语气却充满讽刺:“把我杀生丸拿来与那些不入流的妖怪作比,你的脑袋确实不需要了。” “对、对不起!请您原谅我们的愚蠢!” “兄长。”缘一发出不赞同的声音,“雪和白并不了解兄长,才会认为你不会回来。” 杀生丸冷声道:“呵,了解?区区半妖,也妄自以为了解我吗?” 缘一:“可是区区半妖,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笃定的声音,“我知道兄长一定会回来的,我信任兄长。” 杀生丸:…… 直球连发,瞬间扭转战局,让一场家长与家长之间的对峙变成了兄弟之间的角力。 “信任?”杀生丸面无表情道,“我来市町时听见了一个有趣的消息,说我杀生丸用你的刀击败了豹猫一族。” “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吗,半妖?” 缘一耿直摇头:“不是。” 杀生丸平静地打量他,缘一毫不心虚地对上他的目光。 面瘫对面瘫,冰冻三尺,兔子发寒。两只兔子不知何时紧紧相拥,总觉得气氛越来越可怕了。 杀生丸轻嗤:“除了你,谁还知道那把刀叫什么名字。” “都知道。”缘一歪头,不是很懂兄长为何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我拜托锻刀师帮我修刀,他们问我刀的名字,我告诉了他们。” 孩子实诚到让狗头秃! 杀生丸:…… “锻刀师?”杀生丸眯起眼,“半妖,我没有给你多余的妖珠。” 孩子哪来的妖珠去锻刀? 杀生丸冰冷的眼神扫过两只兔子,意思很明显:你们让一只半妖乱花钱?命是不想要了吗? 兔妖们就差磕头了。 缘一曲线救兔:“兄长不用给我妖珠,我可以有很多。” 说着,他掬起双手让妖力凝聚其间,当着杀生丸的面搓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血红妖珠。色泽漂亮,妖力浑厚,是实打实的上乘品质。 缘一:“我一天可以搓三箱,兄长。” 杀生丸:…… 大家长终于明白,不是兔子带偏了幼崽,而是兔子根本管不了幼崽。让半妖做个座敷童子安居神龛,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想来也是,他不过是离开七天而已,市町已经被幼崽糟蹋成了这样。 “为何不等我回来再去修刀?”杀生丸问道。 既然说了信任他,为何不等他回来,难不成他杀生丸会缺他一把刀? “兄长离开时,我请兄长把小牛带走,可是兄长没有。”缘一平静道,“我以为兄长拒绝帮我修刀,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 简言之,大人要是玩坏了小孩的玩具马上修好,就不会有后续那么多事了。 杀生丸:…… 大妖怪万万没想到,事情绕来绕去还会绕到自己头上。明明觉得幼崽的话毫无道理,偏偏不知从何反驳。 是他的错? 他杀生丸能有什么错? 室内的氛围愈发恐怖,狗兄弟之间的关系似乎剑拔弩张。兔子夫妇唯恐杀生丸一怒之下宰了缘一,几乎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颤抖着告饶。 “大、大人!少爷还小不懂事。”兔子雪,“他、他……” “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会表达。”兔子白补充。 缘一发懵: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他并没有说奇怪的话吧? 杀生丸冷笑:“我允许你们插嘴了?” 兔妖们一僵。 “兄长,他们不是故意的。”缘一道。 闻言,杀生丸看看兔子,又转向缘一,忽而轻笑出声,语气温和极了:“犬夜叉。”这是他第二次叫名字,“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不过是被兔子养了几天,就变成他们的同类了吗? 蠢半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有一半的血是白犬? 缘一尚未意识到这是送命题。他看看可怜的兔子,再转向“温和”的兄长,用非常真诚的声音说出耿直的话语—— “兄长,我站在中间可以吗?” “……” 啪啪啪!栗子三连暴击,让狗子十分懵逼。 “疼!” ……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客舍的床之间,缘一从地袋收纳柜中取出被褥,仔细地铺在榻榻米上。而他的兄长杀生丸坐在华灯窗前,看向外界摇曳的树影,一言不发。 “兄长,可以安寝了。” 杀生丸转头,就见半妖钻进了被褥中,正打着哈欠。比对天上的月色,确实很晚了。 他起身,长袖拂过灯盏,劲风熄灭了烛火。在淡淡银辉下,杀生丸卸去铠甲与绒尾,只着便服躺进了被褥中。 真是久违了,这种柔软的巢。 一大一小躺在铺盖里,睡觉的姿势俱是规规矩矩。耳边是清浅的呼吸声,鼻尖是房间的松香味,安神宁静,让人放松。 缘一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倒是杀生丸习惯了风餐露宿,躺在榻榻米上毫无睡意。 半梦半醒间,缘一放缓了呼吸,迷糊着问道:“兄长,炎之女是什么意思?” 炎之女? “是诞于火山中的女妖。” 杀生丸淡淡道:“溺于水中的女妖是‘溺女’,怨于白骨的女妖是‘骨女’,生于飞雪的女妖是‘雪女’。” 有些妖怪光凭名字就知道祂究竟是什么所化。 “兄长,炎之女送了我一把刀。”缘一的声音越来越轻,“没有收我妖珠……” 杀生丸敛目:“什么刀?”短刀还是胁差? “叫‘炎牙’。” “……” 炎牙之名杀生丸听过,但从未见过。只知道是一把媲美丛云牙的名刀,甚至曾让父亲铩羽而归。 那时他还年幼,就见外出归来的父亲半条胳膊都是被烈火灼烧过的伤疤。 他原以为父亲是在与大妖战斗,可在双亲的对话中,他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父亲斗牙王受到了“炎女”的邀请,前往圣岳参与炎牙的拔刀仪式。据说,炎女想为炎牙找一位主人,防止宝刀蒙尘。 可惜,有资格前去的妖怪都失败了,炎牙是一把极其暴戾的妖刀。 他记得父亲说过:“炎牙,我可以拔起来,但太烫手了。”男子伸出胳膊,上头是大片烧红的肌肉,“刀不服我,也不愿被我使用。” “它宁可变成废铁,也要等到真正的主人。” 等待真正的主人…… 【兄长,炎之女送了我一把刀。】 杀生丸:…… 他本来是想睡的,但这会儿真的睡不着了! 他找了几年都没能找到铁碎牙,半妖来市町七天就被人送了一把名刀,还是九百多年来仍未有主的炎牙。 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半妖的血烫嘴正好合了炎牙的胃口? 他本想起身看看传说中的名刀,也打算试试究竟有多烫手。恰在此时,半妖却翻了个身面朝他,头顶可笑的犬耳抖了抖。 似乎是快睡着了,半妖的话越来越像呓语:“兄长……” “兄长,谢谢……” “没有丢下我。” 前生梦,是血月之下岩胜的六只血眼,他们拔刀相向,没有分毫留情。印在意识深处的最后一句话是岩胜的泣音:“我恨你,缘一!” 今生梦,是森林之中兄长的背影,他永远走在他的前方,绒尾一晃一晃。偶尔,他会回头看:“别跟丢了,愚蠢的半妖。” 【兄长,谢谢你没有丢下我。】 杀生丸:…… 血烫嘴,刀烫手,话也烫脑子。大概是同样烫的性质,炎牙才会挑上这只半妖吧? 不知为何,大妖怪没了起身看刀的兴致。 前一刻他觉得凭什么,但这一刻他却觉得——像半妖这么没用的东西,的确需要一把像样点的名刀吓唬人。 他只是离开了七天而已,回来也能被感谢? 这种流着一半人类血液的半妖,真是懦弱又可怜。 不过,说起人类的血液…… “半妖。”杀生丸问道,“你在哪一天会变成人类?”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等来回复。 原以为是半妖不信任他所以不回答,结果耳边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缘一:“呼呼呼……”吐泡泡。 杀生丸:…… …… 次日一早,狗兄弟卷铺盖准备走人。 缘一作别了兔子夫妇,才发现兄长身边多了一匹野兽。双头地龙,膘肥体壮,一看就知道养得极好。 昨夜神龛前妖怪太多,他没有细看,如今看去只觉得很是……肥美。 缘一仰头望着双头地龙:“兄长,这是……” “阿吽,坐骑。”杀生丸道,“把你的蠢背篓放上去。” 原来是代步、背行李的工具吗? 缘一把沉重的背篓交给阿吽,只背着一把炎牙,并点头表示明白:“那就不吃它了。” 阿吽:…… 杀生丸:……. 第31章 三日已到,正是取刀的时候。 缘一认为取刀只是小事,不必劳烦兄长陪同,可杀生丸却告诉他:“别自以为是了,半妖,盯上你的杂碎够多了。” 一旦半妖出了市町,杂碎就会循着味道蜂拥而来。 虽说半妖有能力处理,但他确定半妖在砍完杂碎后,绝对会把它们炖进锅里。 他不想吃杂碎。 故而,他得陪半妖去取刀,以自身的存在骇退大部分妖怪。如此一来,就算再有不长眼的妖怪上门找麻烦,应该算是有点实力的杂碎,勉强能达到食物的标准…… 杀生丸如是想。 于是,狗兄弟一起进了内城。 缘一坐在阿吽背上,拉着缰绳缀在杀生丸身后。许是有大妖在侧的缘故,缘一再没有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窥视目光。 妖怪们看向他的垂涎三尺,都在转向兄长后化作了惊惧。没多久,妖怪们以扇遮面,似乎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竟然是白犬一族的半妖。” “看来传闻是真的,西国的斗牙王确实与一个人类女人生下了杂种……嗬!”声音突兀变调。 嚼舌根的妖怪脸色煞白,只见杀生丸正侧首看向他,以一种看待尸体的冷漠眼神。这一刻,妖怪恍若咽喉被扼住一般,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不,不会的!他明明下了结界,怎么可能被听见? “兄长?”缘一顺着杀生丸的目光转过眼,“那只妖怪……”是兄长的熟人吗? 杀生丸冷声道:“杂碎而已。”他记住了它的味道。 蠢而不自知的东西,真以为区区结界能挡住声音吗?在他的妖力笼罩下,不是特制的结界会被磨得十分稀薄,他当然听得见它在讲什么。 一只杂碎也配妄议白犬族内的事? 刀了。 杀生丸敲定了杂碎的结局,却敲不定半妖好奇的心。幼崽就是幼崽,不仅上手抚摸地龙兽的鳞片,还揪着坐骑的俩脑袋看个不停,似乎稀罕得很。 甚至,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兄长,阿吽有两个脑袋,它会自己跟自己吵架吗?”缘一首次见到双头妖兽,确实稀罕得很,“它们会打起来吗?” 他不语,装作没听见。 “要是两个头打了起来,身体会帮谁?” “在做事情之前,两个头会事先商量一下吗?要是其中一个不同意,它还能做事吗?” “它是用两个头一起吃饭的吗?” 杀生丸:…… 坐骑就是坐骑,工具罢了。他为什么要了解坐骑的两个头会不会打架,有没有思想,是不是一起吃饭? “闭嘴,半妖。” 顿时耳边再无声音。 良久,杀生丸看在缘一不闹腾的份上,冷淡道:“坐骑只是工具,无需在意太多,我允许你问一些别的问题。” 半妖该知道坐骑的血脉、速度和能力,而不是关注一些无聊的东西。 “那,兄长……”缘一斟酌着。 杀生丸等着他发问。 “阿吽这个名字,是你给它起的吗?” 杀生丸:…… “啪!” 这一天,抱着脑袋的幼崽缘一仍未知道自己究竟问错了什么? …… 缘一踮起脚,从千夜红手里接过刀。 不得不说,活了八百多年的锻刀师本领极高,前后只三天的工夫,小牛就脱胎换骨、鸟枪换炮。 骨柄葵锷,刃覆黑纹。猩猩绯砂石与牛鬼肋骨完美结合在一起,再辅以炎之女诞于岩浆热流中的妖力,将它锻成了一把专司斩鬼的妖刀。 当缘一将它握在手中,白骨之刃上的黑纹就会变得血红。恍若岩浆在流动,整把刀充斥着光与热的气息。 它似在庆贺自己的新生,刃面发出轻声嗡鸣。 缘一柔和了眉眼,对千夜红笑道:“谢谢你,千夜红姐姐。” 千夜红·姐姐! 姐姐! 千夜红:…… 杀生丸:…… 千夜红与凌月仙姬是同辈的妖怪,真要讲究起人类的辈分,无论杀生丸还是犬夜叉都得喊一声姨。 结果一喊姐姐,缘一不仅给自己升了辈分,似乎还踩了他哥一脚。 千夜红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小子,你太招我喜欢了!可真会讨人欢心,以后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倒是比杀生丸强多了。 杀生丸看妖怪不分男女、不辨美丑,非但统一喊杂碎、让滚开,还会一脚踩过不愿滚开的妖怪的脸,生生踏破他们的爱慕之心。 委实可怕,比起小的这个差远…… 谁知,缘一认真回忆前世,诚恳道:“我不受女孩子欢迎,只有母亲会喜欢我。”还有诗。 【你太招我喜欢了!】 【只有母亲会喜欢我。】 千夜红的笑容戛然而止。 杀生丸:…… 半晌,千夜红恢复了原样。她慵懒地支起头,挥手送客:“你的刀我修好了,专司斩鬼,斩鬼时威力会增加十倍。当恶鬼靠近你时,刀就会发烫,但在对付咒灵和妖怪时没有这种能力。” “记住了吗?” 缘一颔首。 “代价平衡。”千夜红阖目,“锻刀的材料都不是顶尖,只能锻到这一步了。但话说回来……” 她探究地看向缘一:“你为什么非要跟恶鬼过不去呢?据我所知,猩猩绯砂石融入刀里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斩鬼。” “锻刀时,你的刀嗡鸣不断,一直在向我传递一个信念——诛灭恶鬼。” 杀生丸看向缘一,不语。 缘一抱着刀,平静道:“因为,那是我的猎物。”他用妖怪能听懂的话说道,“狩猎它们,是我出来的目的。” 室内静了三息。 千夜红喟叹道:“不愧是斗牙王的儿子,你无愧白犬的血脉。” 同时兼备杀性与器量,白犬一族连半妖都能如此,难怪能出杀生丸这么个怪胎。不过,这俩兄弟一样危险…… 杀生丸勾唇,难得心情好。 他的大掌落在缘一头顶,第一次不是给栗子,而是嘉奖似的揉了两下:“那就诛灭恶鬼给我看吧,犬夜叉。” “兄长……” “向我证明——”杀生丸垂眸注视着他,“你的血脉不输于妖怪。” 他已经不想再从别的妖怪嘴里听见“杂种”这个词了。 “如果你办不到的话,我就杀了你。”杀生丸道。 要是不宰了无惨,他自己都想宰了自己! 缘一大力点头:“我明白了,兄长。” 一问一答间,狗兄弟得到了彼此想要的答案,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锻刀寮。徒留身后的锻刀师们石化一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办不到就杀掉,居然还说好? 白犬一族的教育,原来是这么可怕的吗? 太没人性了! …… 缘一和杀生丸又开始过起了荒野求生的日子。 大妖怪本以为由奢入俭难,在市町住了七天的半妖或许会不适应,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自从半妖学会使用妖珠后,生活水平只上升不下降。 缘一把妖珠玩出了花儿…… 是夜,溪流边。 缘一手捧妖珠放入溪水里,只见流经他身边的溪水变得滚烫起来,冒起袅袅白烟。不多时,七八条鱼被烫得跳出水面,蹦在他的脚边。 缘一麻溜地刮鳞剖鱼,又架起锅子盛满清水。再在地上刨个小坑,只消放入一枚小小的妖珠,就能给锅提供源源不断的热量。 水开了。 缘一放鱼下锅,接着把菜蔬一并切入。他再不用细心烤鱼了,只要把妖珠往生鱼肚子里一扔,就能让鱼飘出烤香。 鱼肉鲜美,妖力充沛。火属妖珠,实乃必备。 用餐完毕,拾掇整齐。他不用生火,只要把妖珠放在身边,它就能发光发热。 要是佐以鬼道大全中的结界术,他甚至能撑开一个火红色的罩子温暖自己,连羽毛大氅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哪怕在路上遇见强大的妖怪,他也能当场甩出一把妖珠,烧得对方…… “够了半妖。”杀生丸没收了幼崽的全部玻璃弹……不,妖珠。 “不要废了你的爪牙。” 缘一终是听话地用爪牙去狩猎,然而,不知是爪牙太脆弱还是年龄到了,他的牙齿出现了松动的迹象,还疼得厉害。 一日早起,缘一的小脸都红肿了。 兴许牙疼真的快要了狗命,就连缘一都有些忍不了,只能捂着脸向杀生丸求助:“兄长,可以帮我拔牙吗?” 是要换牙了吗? 他记得自己幼年换牙时,似乎是拿铁碎牙磨的牙,生生把牙给整断了,却愣是没在刀面上留下一个印子。 年少无知,当时恼羞成怒的他直面了自己的弱小,最终把父亲的绒尾咬得乱七八糟…… 杀生丸眼神淡淡,或许是回忆作祟,他不自觉地解下了天生牙,扔给缘一:“拿去磨牙。” 他不知道要在这只幼崽身上寻找什么,是想看场景重现,还是想找共通点。父亲当年抱着绒尾是怎样的心情?是失望还是无奈?亦或是…… 缘一抽出了天生牙,却发现这并不是一把锋利的太刀。 它的刃口坑坑洼洼,刀面锈迹斑驳,似乎是很久没有使用了,浑身笼罩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兄长,真的要用它磨牙吗?”缘一蹙眉,“看上去……” “它不会断。”杀生丸道,“这是用父亲的獠牙打造的刀,你以为你的乳牙能咬得动吗?” “可是……” “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刀。”杀生丸道,“如果用坏了,就自己去找刀匠吧。” 用自己的刀磨牙,有损坏刀的可能。但用兄长的刀磨牙,兄长保证刀不会断。 道理他都懂,可…… “兄长,刀看上去好脏,我可以拿去洗洗吗?” “……” “啪!” 第32章 缘一记得,前世的他是在六岁开始换牙,断续半年之久,才换完了所有的牙。 疼痛虽已遥远,但记忆如昨。缘一不知道半妖应该在几岁换牙,可牙疼到连他都有些无法忍受,实属罕见。 “兄长。”缘一勤恳地磨洗着天生牙,“你当初换牙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杀生丸扫过缘一肿起的半边脸,道:“没有。”他的情绪很是寡淡,“区区几颗牙的小伤,也值得你喊疼?” 半妖可真是脆弱,不过是废一些乳牙,就疼到连口齿也说不清了。 缘一老实点头,疼就是疼,他不会说谎:“特别疼。” 闻言,杀生丸别过头,近似嘟囔地说道:“真是没用的半妖……” 都是从幼崽时期过来的白犬,杀生丸多少能通过自身的经历揣摩出幼崽的一点心思。 一般来讲,当长辈说出“区区小伤,也值得你在意”时,哪怕再疼再苦幼崽都会忍着,甚至会为了面子逞强说一句“我才不疼”。 可同样的说辞放在半妖这里似乎不管用,这只半妖过分耿直,几乎是实心眼到没心眼的地步。 不过,对于大妖怪来说这点很受用。 杀生丸不喜欢心眼太多的东西。 “兄长,为什么不直接拔掉牙而是要磨呢?”缘一举起锃亮的天生牙。 “为了让獠牙更锋利。”杀生丸缓缓睁开眼,回道,“牙会记住断裂的感觉,再慢慢长到比磨牙物更坚硬的程度。” 他不喜天生牙是真,但它好歹是用父亲的獠牙锻造的刀。再没用,拿给幼崽磨牙也是绰绰有余。 “我明白了。” 缘一横过天生牙,找准刃中段的位置下嘴,一咬就疼出了泪花。 刀看似许久未用,可依然不是凡铁。杀生丸曾握着它与蓝染一战,天生牙是实打实地挡下了镜花水月的斩击。 饶是蒙尘,名刀终究是名刀。 只是,并不是每一把名刀都能成为白犬的磨牙棒。 “咔哒”一声,缘一蹙眉吐出了一颗中切牙。而半妖的体质确实特殊,乳牙刚掉,牙根处便隐隐发痒,像是新牙在顶开桎梏钻出来一样。 缺了颗牙,缘一说话有点漏风:“兄长,妖怪长牙需要多久?” 难为杀生丸能听懂:“不久。”瞥向缘一,“但你是半妖。” 简言之,妖怪的“不久”之于半妖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如果半妖成年了,长颗牙或许要不了多久。但一只半妖幼崽换牙,杀生丸觉得“几天”算是保守估计。 又一声咔哒,缘一吐出了侧切牙。他确定天生牙不会轻易折断后,咬得是更起劲了。 杀生丸阖目养神,对幼崽磨牙毫无兴趣。直到——咔哒、咔哒的轻响中,突兀地混入了一声诡异的“咔嚓”! 咔嚓! 杀生丸陡然睁开眼,转头。就见半妖一脸懵地盘坐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把断裂的天生牙。 断裂的……天生牙? 天生牙断了? 怎么会! 缘一握着刀,犬耳微微压低,一副狗狗闯祸的模样:“兄长,对不起,我把你的刀咬断了。” “可是,是兄长让我拿来磨牙的。”不该背的锅缘一绝不背,孩子很实诚,“所以,我们都有错。” 杀生丸:…… “啪!” …… 父亲的陈年老牙因骨质疏松而被幼崽咬断了怎么办? 不要慌,火山口边找刀匠。 杀生丸的绒尾卷过缘一和断刀,循着刀刀斋刻意流露的一丝气息往火山飞去。 不得不说,锻刀师与刀的联系很神奇。似乎无论刀距离锻刀师有多远,他们都能感知到刀的状态。 要是换在平日,刀刀斋躲他还来不及,哪还会特地告诉他自己藏在何地。可现在,天生牙被折断惊动了他,身为名刀的锻造者,他自然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刀刀斋在刻意招呼杀生丸靠近。 狡猾的刀匠……杀生丸如是评价。 刀刀斋不愧为溜了杀生丸好些年的苟中王者,由于躲得实在太偏远,杀生丸直飞了半天才到达。 彼时,狗兄弟从东边的武藏境内动身,而刀刀斋藏在西边的筑前境内。两地相隔大半个东瀛,横跨大境小国无数,杀生丸只用了半天时间抵达目的地,已是极快的速度。 毕竟,他还带着一只幼崽。 筑前立花,沿海之地,也是火山极多的场所。 这里植被丰茂,野物众多,妖怪确实不少,但越靠近火山处越是罕有。及至岩浆溢流的地带,只剩一副巨大的不知名的妖怪白骨,以及白骨内坐着的一位老人。 他握着一杆大锤,穿着黑绿相间的立袴。头顶光滑无发,后脑梳着小辫,正用铜铃大的眼睛注视着天空,面容瞧着有点呆滞。 他名“刀刀斋”,是年龄仅次于朴仙翁的老妖怪。擅长锻刀、火攻与跑路,曾追随于斗牙王左右,算是白犬一族的家臣之一。 只是,这个家臣路子野。他有强烈的自我原则,也只给“合格”的人选锻刀而之前追杀他的杀生丸,一直被列为“不合格”人选。可当这犬妖携同半妖一起落在他面前时,刀刀斋不禁眯了眯眼—— 白发金眸犬耳,穿火鼠裘的半妖? 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斗牙的半妖小儿子。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托付给冥加照顾的犬夜叉会跟在杀生丸身边呢?看这半边脸肿的……别是被杀生丸打的吧? 太没人性了! “杀生丸,你居然会带着一只半……” “跟你无关。”杀生丸冷声道,“天生牙是怎么回事?” 杀生丸甩袖,将断成两截的天生牙丢给刀刀斋:“不过是被幼崽咬了几口,居然会断裂至此,这就是你名刀师的水准?” 被幼崽咬了几口? 刀刀斋不禁把目光投向缘一,再比对天生牙断口处的牙印。沉默片刻,他捧起天生牙细看,感受着刀的意志。 追根溯源,他“看见”了很多…… “你用天生牙战斗过。”刀刀斋挠头,“我感受到了,刀上有被灵力灼烧的痕迹。” 思及蓝染,杀生丸敛目:“那个死神……” “祸根应该是那时埋下的。”刀刀斋说道,“对方是个用刀高手,而且,他与他的刀配合无间,没有隔阂。” “不像你,杀生丸。”他注视着天生牙,叹道,“你从始至终不认可天生牙,即使握着它战斗,也没有承认过它。” “你和天生牙没有默契,所以当对手把灵力打入天生牙中时,你也没发现。”在刀刀斋眼里,天生牙上布满了灵力震荡的裂纹,“你的对手很强大,从一开始攻击天生牙就打定了要折断它的主意。” “看来天生牙对他的威胁不小。” 杀生丸没说话,他的确没想到蓝染出了这一手。难怪战斗时对方有所保留,原来是想确定他的刀折了再下死手吗? 折不断刀就留一线,看似是没有死斗的意志,其实是面面俱到的利己考量…… 蓝染惣右介!你好得很啊! 杀生丸的脸色极其难看。 “你该庆幸……犬夜叉帮你咬断了它。”刀刀斋只能感慨阴差阳错,“要是你下次再拿天生牙战斗,它一定会在战斗中碎裂。到那时,你的对手可不会放过你。” “把灵力以震动的形式打进刀里,那家伙很懂刀啊,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最快折断一把刀。” 随着刀刀斋的句句透析,蓝染顿时拉稳了狗兄弟的仇恨值。“跟锻刀的材料无关,也跟我的水准没有关系,主要是你和对方的原因。”刀刀斋摩挲着天生牙,“那么,要锻好吗,杀生丸?” “好歹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刀。”还是加上了这句话,唯恐杀生丸真把刀扔了。 杀生丸冷笑:“刀刀斋,锻好它。”竟敢暗算他,他要用这把刀宰了蓝染! 刀刀斋舒了口气:“要锻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没有材料。”刀刀斋不怕死地盯着杀生丸——的嘴。 “天生牙是用你父亲的獠牙锻造,主材料就是成年白犬的獠牙。如今它断裂了,再补起也会有损耗,要锻到完整的样子,我需要另一颗白犬獠牙。” 简言之,杀生丸!为了锻刀你就拔牙吧! 杀生丸:…… 他以看尸体的眼神盯死了刀刀斋。 奈何这老妖怪委实脸皮厚,为了一颗牙完全不痛不痒,还拿起了一个超大的钳子:“杀生丸,你已经是成熟的白犬大妖了。我不过是问你要一颗牙锻刀而已,难道你在怕自己的獠牙比不过你的父亲吗?” 拔牙诛心! 杀生丸依旧不理。 兄长的杀气越来越浓,缘一本想捧着自己掉落的乳牙站出来,问一句“能不能用我的牙帮兄长锻刀”,可在听见“成年白犬”的字眼后,他打消了主意,并加入了规劝的队伍。 缘一看得出来,兄长确实不喜天生牙。 可此事无关兄长喜恶,而是只要蓝染对天生牙有忌惮之心,天生牙就必须被锻好。 他并不希望兄长出事。 “兄长。”缘一拉了拉杀生丸的袖子,“拔牙吧。” 杀生丸:…… 缘一踏进了杀生丸的雷区,并开始蹦迪。但他毫无自觉,还尝试用魔法打败魔法:“兄长,你早上刚跟我说过——区区几颗牙的小伤,也值得你喊疼?” 即使半妖说话漏风,可刀刀斋活太久了,早就是婴语十级选手。他不仅听懂了缘一的话,还配合他一起力战大家长杀生丸。 刀刀斋火上浇油:“对嘛对嘛!区区一颗獠牙,难道你要喊疼!” 缘一:“你也说过,妖怪长牙不需要多久。” 刀刀斋雪上加霜:“就是就是!一颗獠牙,之于你也就一瞬间修复的事,对于天生牙却是一辈子的事。” 他舞动着大钳子,一副要伸进杀生丸嘴里拔牙的样子。 杀生丸:…… “兄长。”缘一解下背后的炎牙,“如果你也需要磨牙的刀,我把炎牙给你。” 刀刀斋瞳孔地震,看着炎牙一脸震惊。紧接着,他赶紧递出大钳子:“不至于不至于!你用我的火钳磨牙也行,别坏了名刀啊!” 杀生丸:…… “啪!啪!” 两声脆响过后,刀刀斋的头一个有两个大,缘一的头顶肿起一个包。 他们齐齐捂住脑袋,疼得注意力分散了一息,压根没发现杀生丸将指尖抵上自己的一颗獠牙,用妖力切断了它。 “哒”一声,锋利的森白獠牙被扔在了天生牙的碎片中,杀生丸脸色极冷。 “锻好它,不然我杀了你。”杀生丸道。 刀刀斋应是:“啊,要是有一点你的血就更好了。天生牙更锋利,你的对手死得越快。” 缘一仰头:“兄长……” 杀生丸:…… 或许他不应该带着这只半妖。 薅完了狗毛,打落了獠牙,如今还要他放血?就为了一把没多大用的天生牙,居然要他杀生丸赔上獠牙和血肉? “别得寸进尺了。” “如果这是得寸进尺,我会一直如此。”缘一面无表情,语气异常坚定,“直到兄长答应为止。” 他太清楚一把坚硬的刀之于性命的重要性了! 在前世,有多少猎鬼人本可以活下来,却因为在战斗中断了刀,只能沦为恶鬼的口粮。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兄长受伤。”缘一直球出击。 杀生丸:…… 面瘫对面瘫,也不知做了什么诡异的交流,杀生丸终是道:“不会再有第二次。” 缘一温和一笑,露出缺了俩门牙的小黑洞。 杀生丸:…… 刀刀斋观察了狗兄弟良久,忽而意识到了血缘的神奇。 杀生丸依然是那个杀生丸。他可以确定,要是身边没有半妖在,杀生丸会在他开口要獠牙时就出手重伤他。 但,他带着血缘上的弟弟…… 这只素来冷血无情的犬妖,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身为兄长的责任和意识。 哪怕他再不承认,他确实是在幼崽面前立起了强者的榜样,也在尽自己的力量去引导一只不成熟的幼崽,以及满足幼崽小小的、无伤大雅的要求。 这是属于杀生丸的独有的慈悲。 斗牙,你的长子有了王的风范…… 刀刀斋不禁泪洒当场:“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情。” 杀生丸:…… “啪啪啪!” 刀刀斋:所以我说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打我? …… 狗兄弟为了等天生牙的重锻,暂时留在了筑前。 杀生丸本以为与刀刀斋同在一处已是很糟糕的体验,但他没想到,更糟糕的体验说来就来。 缘一废光了乳牙,彻底成了没牙的小老头。在长出新牙之前,他只能喝绵软如粥的食物。 于是,杀生丸喝了三顿蔬菜糊糊。 杀生丸:…… 过了三天,缘一的牙终于长齐了。他似乎意识到了兄长的辛苦,决定好好做一餐大肉犒劳自己,也犒劳兄长。 顺便,刀刀斋爷爷锻刀好些天不出也辛苦了,他要给他送一些东西才行。 缘一:“兄长,你喜欢吃牛肉吗?” 杀生丸无不可:“人类的?” 在镰仓,牛是人类的代步和耕作工具,算是劳动力的一种,绝不是用来吃的食物。 半妖要是想从人类手里捞到牛,或许会惹麻烦。 “不是。”缘一摇摇头,“我不会去抢人类的东西。”他绝不伤害人类分毫。 “我是在林间看见的,有三只眼的牛,很大。” 杀生丸阖目,算是许了。很快,耳边传来半妖跃入森林的声音。 三只眼的牛,是妖怪没错了。实力应该不高,半妖可以对付。只是,三只眼的牛……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三只眼的牛…… 突兀地,杀生丸睁开了眼。他看向森林的方向,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三只眼的牛似乎是刀刀斋的坐骑? 第33章 刀刀斋的坐骑是一头三眼牛,名为猛猛。 它通体漆黑、皮毛油亮、膘肥体壮,虽长了一张呆滞的牛脸,但它曾载着刀刀斋踏遍千山万水,成功躲过白犬追杀,又逃离了无数锻刀人的包围圈,可谓战绩卓绝,实乃牛中苟王。 只是,牛太能苟不是好事。 随着苟命技巧的提升,牛肌肉发达、妖力充沛、气息浑厚,犹如在黑夜中果奔的无惨,一下子吸引了缘一的注意力。 食物! 缘一隐没在草丛中,悄无声息地绕背,缓慢接近猎物。 许是白犬血脉作祟,缘一无师自通了狩猎技巧。他会本能地寻找下风口,衡量双方的体型差距,并思考咬断猎物咽喉需要多久…… 兄长说过,爪牙不是摆设。 既然决定用,他就会用到极致。 眼看三眼牛低下头去,正要啃食青草,缘一明白,这是猎物最放松的时候。 就这一瞬,缘一杀了出去。他纵身跃到牛背上,单手握住牛角,另一手即刻成爪,恶狠狠地爪向牛颈。 “嗤!” 指甲不够锋利,只嵌入颈项稍许。鲜血渗了出来,却构不成致命伤。 不行。 缘一当机立断转入牛腹,决定从较为柔软的肚皮下手,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头牛——它居然会飞! 妖力在牛的四蹄下集聚,凝成一片翻滚的云砂。它发出哞哞惨叫,奋力朝天空逃去。不得已之下,缘一只能放弃狩猎。 他不会飞,这是硬伤。 击杀猎物就意味着从高空坠落,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 那就没办法了…… 缘一怀揣着遗憾,望牛兴叹。 最后,缘一猎了鹿和獾,做了顿简单的烤肉与兄长分食。兄长没问他为何猎物变更了,似乎是在顾忌一个孩子小小的自尊心。 嗯,他的兄长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缘一拾掇完用具,又用大叶子裹起另一份肉食,给辛苦锻刀的刀刀斋送去。结果他没想到的是,那头被他狩猎过的三眼牛竟然是刀刀斋的坐骑! 缘一:…… “兄长,你知道那是刀刀斋的坐骑吗?” “知道。” 缘一:“兄长为何不提醒我?” 杀生丸:“吃了更好。”他想宰这头牛很久了。 “……” 于是,缘一把牛得罪完后,牛不仅跑回了主人身边,还一顿哞哞哭诉。 牛语十级的刀刀斋弄明白前因后果,自然要带着自家被欺负的老牛来向熊孩子和熊家长讨要说法。 可他怂啊!他不敢厉声责问,只能与牛中苟王一起痛哭流涕。 如此,等缘一和杀生丸来取刀时,就见刀刀斋和三眼牛一起等在门口,五只铜铃大的眼睛中飙出泪水,一派凄风苦雨的模样。 “你伤害了猛猛!”眼泪哗哗。 缘一真是见了世面! 他是第一次见到泪水不是流,而是飙。就像五管泉眼般不停地流,落在高温地面上还升起了水汽。 这就是妖怪的哭法吗? 比起缘一微微瞪大的金眸,杀生丸平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无动于衷。 “杀生丸,你的弟弟太过分了!”刀刀斋大力谴责,“我在辛苦锻刀,他居然想吃我家猛猛!猛猛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蹂躏?” “哞——”三眼牛悲痛惨叫,露出颈部的五个指甲印。 泪如泉涌,刀刀斋继续道:“猛猛陪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它跑得快,是不是就要被吃了?” 杀生丸面无表情,眼神半分波动也无。 倒是缘一过意不去,主动上前道:“刀刀斋爷爷,抱歉,我……” “呵。”杀生丸却是冷笑一声,“刀刀斋,这只半妖能看上你的坐骑,是你的荣幸。” 缘一:…… 刀刀斋和猛猛:…… 老人和牛都震惊了!这究竟得是有多自负,才能说出这等狗话! 可事实是,杀生丸不是自负,而是从小所受的熏陶让他习惯站在支配者的位置思考。 不同于缘一的人类观念,也不同于刀刀斋的苟命想法,杀生丸是天生的大妖霸主。血脉、地位和权势,是他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 他从不为自己想要什么而感到抱歉,只会认为他得到那些是理所应当。 “听好了,犬夜叉。”杀生丸的语气很淡漠,“凭实力获取的猎物,无论猎物之前属于谁,都不需要道歉。” “如果实力不足让猎物逃脱,进而令自己受伤,也不能心生怨恨。这些都是战斗的结果,也是成为强者该具备的器量。” 缘一顿了顿,颔首。 成而不骄,败而不怨。他的兄长有着天空般广阔的胸襟啊。 “我明白了,兄长。” 刀刀斋和牛:…… 不知为何,看着狗兄弟如出一辙的面瘫脸,再比照这种恐怖的教养方式,他们仿佛能预见自己惨淡的未来。 一个杀生丸就能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要是再来一个……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思及此,五只大眼的泪水飙得更凶了。明明是对面的狗做错了,偏偏狗能错得那么理直气壮。 刀刀斋伸出手,颤抖:“你们兄弟给我走!” 两张面瘫脸同时看向他。 刀刀斋:“不走是吧!好,很好!”他一把牵过老牛,蹦到上面,“猛猛,我们走!” 缘一和杀生丸:…… 狗兄弟震惊了,这究竟得是有多怂,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刀刀斋还真飞走了,一眼万里绝尘而去,只剩一把重锻完整的天生牙落在原地,连刀鞘都擦得簇新。 缘一捡起了天生牙:“兄长,我忘记把报酬给他了。” 那五只眼一起飙泪的情景深深震撼了他,导致他压根想不起要做什么。 “没必要。”杀生丸道。 片刻后—— “走了。” “嗯。” 大妖转身离开,半妖紧随其后。他们走出了很远很远,隐约间有话语声传来。 “兄长,我能学会飞吗?” 杀生丸没有回答。 …… 关东,出羽境内,寒河江。 被逼出西国的豹猫一族与冬岚等妖汇合,在各路妖怪的追杀中不得不迁往最东的蛮荒之地。 他们一族的精锐皆为杀生丸所杀,成年的豹猫也在妖族夹击下相继战死。如今,族里剩下的只有幼崽和长老,上下实力青黄不接,存在的断层需要几百年才能填补。 “可恶!”冬岚一拳拳捶在地上,懊悔弥漫心头,“白犬!” “可恶可恶可恶!”拳拳带血。 原本,豹猫只要再蛰伏两百年,游说各妖族为利益结合,就有实力与白犬一战。可是因为她一时兴起去追杀半妖,才招致了现在的祸患。 是她大意了,是她决策错误,如果之前…… 可惜,没有如果。 “杀生丸!犬夜叉!”冬岚沁出血泪,“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呵。” 突兀地,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 冬岚猛然回首,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一男一女两个术士,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换在平日,人类的气味瞒不过她的嗅觉。可今日冬岚情绪失控,因此忽略了身边潜伏的危险。 她总算恢复了正常,警觉地盯着那两名术士。 左侧的男子高大阴森,脑门上有一道深深的缝合线。像是脑壳曾被人撬开过似的,这道疤从前绕到后,瞧着颇为恐怖。 右侧的女子神态温和但目光冰冷,她穿着雪色和服,身上泛着冰霜交织的味道。 “人类术士?”冬岚眯起眼,又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不,你们是活的,也是死的。” 冰霜凝成长矛,冬岚冷声道:“术士,来这里做什么?” 男子眯眼笑道:“我们想与豹猫做个交易。” “交易?” “啊。”缝合头的男子勾唇道,“不瞒你说,我们与你的目标一致,也是杀死杀生丸和犬夜叉呢!” 冬岚冷笑:“区区人类也妄想……” “不是妄想。”男子低声笑道,“而是有这个实力。” 说话间,他身边的女子从袖袋中抽出一个特制的盒子。素手轻开,其中正躺着三根充满诅咒气息的手指。 饶是相隔很远,冬岚都能嗅出手指的强大咒力与传递出的无尽恐惧,她瞳孔骤缩,看待两名术士的眼神愈发警惕。 “这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男子道,“我们的目的是复活他,重现咒术的辉煌。但因为缺乏耐毒的容器,这个计划一直在延后呢。” “两面宿傩……”冬岚喃喃。 她听说过,那是平安时期最强的诅咒之王,死在他手里的术士和妖怪不计其数。相传只要他打开领域,一切活物和死物都将灰飞烟灭。 传说中的强者,有着比大妖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实力。 “我们合作吧,立下誓约。” 男子道:“豹猫为我们提供一副耐毒的妖怪躯体,我们为豹猫荡平西国的妖族。只要宿傩能复活,想必白犬也不在话下。” 冬岚没有一口答应,只在权衡利弊。 女子却在这时给出了一刀,极扎心窝:“不然,以豹猫如今的实力,复仇或许要等上七八百年吧?” 冬岚深吸一口气:“术士,名字。” 男子:“禅院彦和。” 女子:“……里梅。” …… 阿吽飞到了筑前,与两位主人汇合。鉴于狗兄弟无论去哪都能活,他们倒也没急着换地方,只随性而走,到哪算哪。 接着时间一晃,眨眼到了朔月。 普通的逢魔时刻,兄弟俩用了一顿普通的晚食。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地平线上,缘一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白发褪去,变成了乌黑带红的色泽;金眸化开,晕染成黑亮有光的眸子。 头顶的犬耳消失,多出了两股黑发。人类的耳朵长出,顶开了拢起的鬓发。 妖力隐没于血脉,人的气息占了主导。除了额头的火焰斑纹没有消退,其余属于妖怪的特征再也不见。 朔日,半妖会变成人类…… 目睹完缘一的变化,杀生丸平静问道:“什么时候会变回半妖?” 缘一:“当太阳升起的时候。” 晨曦的第一缕光洒下,妖力就会回来。 杀生丸不语,他沉默地打量着身边的半妖,发现幼崽的爪牙都没了。半妖彻底成了人类幼崽,毫无威胁力,弱得一爪子就能捏死。 对于这种弱者,他本该是厌恶的。 但,与他出自同源的半妖…… 缘一拾掇起碗筷,准备搬到溪水边清洗。恰在这时,他听见兄长出声道:“半妖,你现在是个人类。” 狗语十级的缘一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并自动翻译为:你现在是人类就别乱跑,会有危险。 缘一道:“兄长,我不会有事。”并背起了小牛。 杀生丸不再说话,既然半妖觉得没问题,那他的死活就跟他无关了。 没再多言,他阖目养神。缘一抱着碗筷跑远,连气味也飘散了。 夜色合拢,愈发深浓,半妖却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中传来了恶鬼的气息…… 杀生丸陡然睁开了眼。 第34章 只要是半妖,都会在每个月的某一天褪尽妖血,变成纯正的人类。 在这天,失去妖力的他们会跟人类一样脆弱。受了伤无法很快痊愈,遭了灾不能飞速逃离,甚至连平日不起眼的树杆高度,纵身跃下后也会摔个半死不活。 如果不幸遭到强敌追杀或人类围捕,那么半妖会有极大的概率夭折。 因此,对于所有半妖而言,变回人类是虚弱期也是灾难日。这特殊的一天必须藏着掖着,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但,这“所有半妖”之中不包括缘一。 杀生丸问了,缘一如实回答。哪怕问题详细到“什么时候变回人”,缘一也没有丝毫隐瞒。 实诚孩子的实诚做法,让杀生丸在受用的同时又觉得半妖太蠢。 他不过是带了他几天而已,半妖就交付了信任。要是换了另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朔月便是半妖的死期。 即使他从未拿半妖当弟弟看待,但半妖一直把他当哥哥敬重。看在半妖识相的份上,他杀生丸不介意施舍一点微末的怜悯,以庇护这只蠢半妖度过最易夭折的一天。 故而,在嗅到恶鬼的气味时,杀生丸还是起了身。 他笃定半妖会遇到麻烦,殊不知—— “朔月变人”这件事在缘一眼里,根本谈不上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恰恰相反,缘一很享受变成人类的短暂时光。 是夜溪边,妖珠微亮。 缘一用草叶刷去油污,看鱼群围拢争食残渣。在飞溅的水汽中,他仰头深呼吸,感受着夜风的清凉。 真好啊,变成人的感觉…… 自从嗅觉被削弱数百倍后,闻什么都是甘甜清冽的气味。不像半妖,深呼吸前还得考虑身边有没有动物的尸体、沼泽的瘴气、臭鼬的足迹,以免不小心吸入了什么怪味,恶心自己一整天。 他如此,兄长更甚。 缘一很理解杀生丸的挑剔,无论是不远万里找一个干燥的落脚点,还是非得选择河流上游歇息,亦或是喜欢站在山崖、树顶、林深处吹风,其实都是为了保护鼻子。 白犬的嗅觉太敏锐也太伤了。 偶尔他们兄弟行走林间,一旦靠近人类居住的村庄时,也会被怪味熏走。大城倒还好些,他尚能忍受,但兄长万万不能。 在兄长的嗅觉世界中,就连稍重一点的脂粉味都是“臭”。 缘一把碗刷了三遍,确定碗里只剩青草味后才将之堆起。他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夜风送来一阵血腥味。 人血的味道,即使是人类的鼻子也能闻到。再加上一股独有的尸骨腐臭,构成了他前世最熟悉的主旋律——恶鬼将至。 很近了,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缘一平静转头,便见一头生两角的男性恶鬼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他垂涎三尺。 它很高大,浑身肌肉虬结。上身光膀,下着麻布,腰间挂满了叮当脆响的人骨。它的手中提着两根被磨到锋利的椎骨,眼瞳全黑无光,只剩霜白的字符刻在里头。 左眼是“上弦”,右眼是“六”。 鬼分上弦和下弦,上弦鬼的实力往往是下弦鬼的数倍。 比如他前世的兄长岩胜,在化鬼之后是“上弦一·黑死牟”。他的实力之强足以站在与鬼王同阶的位置,跟无惨算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只是,强如恶鬼岩胜也没有在缘一手下走过一刀,更遑论镰仓时期的区区上弦。 缘一握住了刀。 林叶沙沙,杀生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密林内,隐没于黑暗中。 他一只手搭在绒尾上,安静地观察着溪边的动向。眼见半妖遇到恶鬼没有惊慌,反而是握刀相向,他无疑是满意的。 这只半妖还算有点气概。 但在敌我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半妖该做的是向他求救,而不是自负到以为幼童之身也能斩杀恶鬼。 杀生丸做好了捞人的准备。 “小鬼。”恶鬼发出了黏糊的笑声,“只有你一个人吗?” 缘一抽出了刀,杀生丸抓住了绒尾。 “嚯,看上去真是有气势啊。”恶鬼张狂大小,“没哭没跑,我都有些欣赏你了!哈哈哈小鬼,那种普通的刀伤不到我,我可是鬼啊!” “知道鬼是什么吗?” “鬼是只吃人类的怪物!哈哈哈!看见这些骨头了吗?你马上就会跟他们一样了!”腰间的白骨晃荡出轻响。 噼里啪啦,是死者的哀鸣。 缘一摆开架势。 预想中的哭喊和恐惧没有出现,在恶鬼眼中,对面的小孩无波无澜,吓唬他完全没有成就感。 “真是无趣的小孩。”恶鬼的脸突然扭曲,“既然哭不出来,那你就去死吧!” 它猛地跃起,高举白骨锥刺朝缘一砍来。 瞬间,杀生丸甩出绒尾,眼见快卷住缘一的身体。可缘一却压低身体横过刀,于电光石火间骤发一跃,竟是直接跳出了绒尾的包围圈,迎向恶鬼的面庞。 旋转的火光绽放,杀生丸微微一怔。 他看见半妖顶着人类之躯腾空而起,眨眼斜过刀刃,以无比流畅的动作一刀划过恶鬼的咽喉,干净利落地将它的头颅整个儿砍了下来! 一刀,仅仅只是一刀! 没有妖力的波动,也没有灵力的翻涌。这纯粹是半妖身为人类的力量,而没有掺杂任何别的能力。 原来…… 原来火焰与剑招并不是妖怪血脉带来的天赋吗? 不是血脉天赋,那只能是半妖体内另一半人类血脉的问题了。难道,这就是父亲看上那个人类女人的原因吗? 也对,他杀生丸至今还没见过哪个人类的发色是黑中带红,或许这就是半妖属于人类那一部分的力量。 烈火消却的那刻,缘一轻盈地落在地上。 黑带红的发丝飞扬,火鼠裘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收刀入鞘,循着绒尾转过的方向看去,待瞧见杀生丸的身影后,缘一道了声:“兄长。” 他弯起眼,露出了温暖的笑意:“是因为担心我才过来的吗?” 身首分离的恶鬼逐渐化为灰烬,杀生丸也从黑暗中走来。 “你很自以为是,半妖。”杀生丸收起绒尾放上肩膀,冷笑,“只存在于人类之间的担心,你以为我会有这种无聊的情绪吗?” 缘一略懵,不懂见好就收的孩子万分耿直:“可是,兄长刚才甩出了绒尾,明明是想救我。” 兄长,你的绒尾不是这么认为的! 杀生丸:…… “啪!” 缘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提绒尾倒还好,一提绒尾,兄弟俩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么烧了起来,还泛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顺着味道看去,缘一的目光从杀生丸肩上的绒尾滑落,聚焦在这条长长的尾巴尖端。 那里…… 起火了! 缘一的呼吸带火、剑招带火,就连重锻后的小牛也是千夜红用熔之力铸造,哪还有燃不起来的道理。 而杀生丸的绒尾主成分是狗毛,是易燃物,在近距离接触日之呼吸的情况下,星星之火足以烧烤! 缘一:…… 杀生丸:…… “兄长,对不起,我烧了你的尾巴。”缘一当机立断抽出小牛,在火势尚未蔓延之前闪电般出手,一刀削掉了燃烧的狗毛。 就听得“铿”一声响,杀生丸的绒尾立马秃了一大片。 那飞扬的狗毛在空中燃烧,渐渐化为灰烬。 杀生丸:……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溪边。 “犬夜叉。”杀生丸的语气很平静,有一种阅尽千帆后不得不佛系释怀的淡然感,“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尾巴?” 纯血大妖遭到半妖的嫉妒,很正常。 缘一摇头。 “是吗?” “嗯。”缘一老实人,“虽然兄长有尾巴,但我有耳朵,我不会嫉妒兄长的。” 接着,是一阵令狗智熄的沉默。 “啪啪啪!” “……” 今天的缘一依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 晨曦的第一缕光落下,缘一变回了白发金眸的半妖,杀生丸的绒尾也恢复了原状。 缘一着手准备早食,又在生火做饭时用商量的口吻对杀生丸说道:“兄长,我想去人类的村落和大城看看。” 杀生丸闭目养神,不理会。 缘一解释道:“我想狩猎鬼。” 昨晚出现的上弦六,吃掉的人已不在少数。 按理说,吃的人越多,鬼越会成为各方追杀的目标,可上弦六不仅没被追杀,还大咧咧地将人骨装饰在身上,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恶鬼。 只能说,要么是筑前太偏远,鬼杀队的势力尚未覆盖在此;要么是上弦六太强,导致追杀者全军覆没。 但这种一刀就能杀的鬼,怎么也算不上强啊。缘一如是想。 所以,筑前是一块没有鬼杀队的蛮荒地,也是恶鬼最喜欢的猎场。 “它们会藏匿在村落和大城里,我想把它们找出来,一一杀死。”缘一道,“如果我开始狩猎的话,能请兄长等一等我吗?” “这是你的事。”杀生丸淡淡道。 幼崽想要狩猎,他不会阻止。不过,思及半妖狩猎的手段,杀生丸难得对所谓的“呼吸”有了些兴趣。 他记得,每当他问及半妖如何办到时,半妖总是会提到“呼吸”。他之前并不在意,现在倒是有了询问的心思。 “半妖。”杀生丸看向他,“你的能力是源于‘呼吸’吗?” 缘一颔首。 “你说的呼吸是什么?”杀生丸问道。 “呼吸是——”缘一认真解释道,“一种从外面汲取力量、交换力量的呼吸方式。只要一呼一吸,就可以让力量在体内生生不息。” 缘一比划道:“外面充满了力量,吸入后,它们会被聚集在这里。” 缘一指着自己肺的位置,再张开手掌,做出一个放射状的动作:“力量会在体内张开,进入经脉,流转全身。然后,就可以使用呼吸带来的力量了……” 近似于人类僧侣常做的“吐纳”法,可又有些不同。 随着半妖的逐步讲解,杀生丸明白了呼吸法到底是什么。 呼吸法是人类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提前向自然支付“生命力”的报酬后,再从自然汲取“风火水雷”等力量的一个交易过程。 人类本身没有强大的实力,他们要想获取超越“人”的力量,就必须付出更多。 付出生命,得到力量。一旦透支,就会走向死亡。 呼吸法固然强大,可之于人类而言,没有足够的觉悟根本无法驾驭它。但,要是换在妖怪身上…… 是个让身体变得更强大的方法。 杀生丸:“呼吸法怎么修炼?” 缘一舀汤的手微微一顿:“兄长,你要修炼呼吸法吗?” 杀生丸不语。显然,这个态度是默认了要学。 “兄长。”缘一正襟危坐,郑重道,“人类将呼吸法修炼到开启‘斑纹’之后,就活不过二十五岁,我不知道在妖怪身上会不会发生这种事?” “不要把我和人类相提并论,半妖。”杀生丸道,“大妖,从出生起就得天独厚。” “人类所付出的生命代价,之于我杀生丸不过是妖力的交换而已。” 闻言,缘一安心了。 于是,他搜罗着记忆中别人学呼吸法时所做出的努力。 他记得第一步似乎是…… “兄长,你可以把妖力封起来吗?”缘一道,“要学呼吸法的话,你得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去学,因为我也是这么学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教妖怪学会呼吸法。” 杀生丸:…… 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说不出哪里不对。 缘一:“兄长,那就这样吧——你把妖力封起来,我带你去爬山。” 杀生丸:…… 第35章 缘一天生会呼吸法,奈何换了副身体。 半妖之躯比人体更强,但因混血的缘故弊病不少。他只好从出生起重修呼吸法,调和数年才有了如今的体质。 缘一教过人类用呼吸法,也知道半妖该如何修炼呼吸法。奈何这次想学的杀生丸不是人类也不是半妖,而是纯血的大妖怪。 他没有教授大妖的经验,又恐杀生丸在修行时出错,自然只能按最稳妥的法子来。 封印妖力,不断爬山。 在乏累中体验肺部被气息充斥的疼痛,再感受身体对休息的渴求,但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得强迫身体去适应,然后在适应之中,呼吸的方式自然而然会改变。 这是第一步。 他会用通透世界一直观察兄长的状态,为他找出最合适的呼吸法。 可缘一万万没想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杀生丸算是妖怪里的挂逼。 “封印妖力?”杀生丸起身,道,“可以陪你玩一会儿,半妖。” 说话间,杀生丸的妖力消失得一干二净,经络内也不留分毫。他似乎做过同类型的封印练习,手法很是娴熟。 缘一察觉不对:“兄长……经常封印妖力吗?” 杀生丸:“以野兽的姿态狩猎,是每只白犬必须学会的东西。” 白犬一族存在太久,血脉的源头已不可考,但漫长的岁月铸就了完美的传承,白犬有一整套齐备的修炼法,足以让他们从头武装到尾。 封印力量狩猎,只是白犬最基础的一课。 他们不会忘记自己是野兽,也只有半妖会把爪牙当摆设。 “如果是这样的话……”缘一思索道,“兄长,到时候我会尝试攻击你,打乱你呼吸的节奏。” 这是呼吸法修炼的第二步,需要当事人在大量攻击和阻碍下,依然保持平稳的呼吸。 闻言,杀生丸轻嗤:“那就拿出点本事吧,半妖。” 既然决定试试呼吸法,他就姑且纵容这只半妖的胡来。要是呼吸法不适用他……届时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于是,一个抱着“为难”的心思,一个做好“接招”的准备,狗兄弟在用完早食后,挑了一座相对陡峭的高山。 “兄长,我们开始吧,爬到山顶为止。”缘一道。 “只是这样?” “嗯?” 这时,缘一还没反应过来杀生丸这话的意思。而他的兄长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早已抬步迈了出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杀生丸作为一只封印妖力后依然拥有肌肉的狗,爬山根本不在话下。区区百丈高山,他如履平地般登顶,连呼吸都没乱一下。 甚至,他站在山巅远眺大地,还不痛不痒地说了声:“就这?” 就这吗就这吗? 缘一:…… 显然,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当说出“就这”的挂逼有朝一日听见别人说出“就这”,那心底涌起的怪异感无法用语言形容。 不知为何,缘一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想为难兄长。 可为难是一回事,担心是另一回事。就像他曾与岩胜决战那样,开打和提醒是两回事。 “兄长下山时,我会出手攻击。” “我可真是被小瞧了。”杀生丸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区区半妖,连出手攻击都要提醒我?” 忽而驻足,杀生丸侧过头:“犬夜叉,你最好在出手时用尽全力。不然,难堪的只有你。” 他没入林中。 缘一停留了会儿,随即如风似电般进入森林,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杀生丸身后。 没多久,他几个起落消失,先一步跃入高空。 要给兄长制造麻烦,但不能伤到他。那么—— 缘一聚起灵力:【破道之一·冲!】 鬼道骤发,直冲杀生丸的铠甲。后者的尖耳微微一动,即刻捕捉到了破空之声。 饶是妖力被封,杀生丸身为大妖的本能依旧在。五感、技法、体质,远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程度。 他立刻跃起,绒尾在半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鬼道擦着他的后背落下,砸出一个浅坑。 缘一没有停手,鬼道接连瞬发。在通透世界中,他的兄长心跳平稳、呼吸均匀,全然一副留有余力的样子,压根没被逼到“累”的地步。 还不够,远远不够。 该说不愧是兄长吗? 缘一的金眸微亮,从来平静的情绪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就连脸上都溢出了名为“兴奋”的表情。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很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直以来,他与岩胜对战也好,跟朋友切磋也罢,都是采取保留实力的手段。可在面对他的兄长杀生丸时,压制实力变得毫无意义。 无论杀生丸有没有失去妖力,他都是一名强者。 强到——足以让他倾尽全力! “轰轰轰!” 缘一落在林间,杀生丸顺势而下。前者开始凝聚白雷的灵力,后者单手握住树枝一荡,轻巧地转身,踩在树上。 “呼……”杀生丸缓缓吐纳,已经摸到了呼吸法的门道。 他感觉外部的力量混着空气进入肺部,眨眼流经四肢百骸。 血液开始沸腾,力量正在翻涌。就像月华进入体内会温养妖力一样,通过呼吸法与外界交换的自然之力,也能起到淬炼身体的作用。 且,他有预感—— 如果呼吸法能与妖力完美融合,他或许会比父亲……更强! “轰隆!”白雷冲开了层层壁障,瞬息劈到眼前。 杀生丸足尖一蹬,擦过白雷往上攀升,又劈手折下一根树枝,后跳到一个足够开阔的地方。 “呼……” 唇齿间溢出白气,杀生丸能感受到力量正顺着他的手延伸,凝聚在树枝上,等待发散。 原来如此…… 力量有进有出,只单纯用呼吸法锻体的人类不会早死。而让力量停留在体内,使人达到半妖所说的“斑纹”境界时,就要拿生命与外力做交换了。 自然出借的力量是同一种,但因力量流经的人体不同,发出的力量可以有多种。 半妖借了力,能够用刀划出炎阳之火。那么他借了力,可以做到哪一步呢? “就让我杀生丸见识一下吧。” 杀生丸扬起手,以木为剑。他锁定了距离他已不再远的半妖,剑招挥出,砍向缘一的身后。 刹那,两道暗紫色的巨大弦月破开空气,旋转着擦出星辰般的亮光。无数细小的弦月在月刃上形成,是剑锋中的剑锋,是杀气中的杀气。 它们合并又分离,如同使用者的霸道一样犁过山野之地,又在接近缘一面门时突兀分开,擦着他的身体两侧划过,瞬间将一只冒头的妖怪砍成碎片! 哀鸣一声,鲜血飞溅。 妖怪支离破碎,缘一却瞪大了眼。 他近乎是呆滞地站在树上,出神地看着杀生丸的方向,大脑被一片回忆淹没。纵使前尘隔海,往事不可追,他也依然记得月华之至美,记得剑招之凌厉。 是月之呼吸。 【月之呼吸·二之型,珠华弄月!】 他前世的兄长岩胜曾感慨月之圆缺而悟出了这一招,命名为“珠华弄月”。之后,岩胜看了他的日之呼吸连招,忽然对他说—— “缘一,你的剑招起名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帮你吧。” 然而,他比岩胜进入鬼杀队更早,他的剑招早已被当主赐名。 他告诉岩胜日之呼吸已有名字,而岩胜也再未提这事。直到在岩胜变鬼前夕,他才突然找上他,说:“缘一,其实我曾想给日之呼吸命名。” “月之呼吸的第一式是暗月·宵之宫,日之呼吸的第一式是烈日·明之火。” “月之呼吸的第二式是珠华弄月,日之呼吸的第二式是初阳戏火……” “我很遗憾,缘一。” 可岩胜兄长不会知道,他曾说过的每一个日之呼吸的招式名,他一直都记得。只是,永远不会启用了。 我很遗憾,岩胜…… “哗啦”轻响,白色的身影落在他的身边。大妖怪的手落在他的头顶,第一次没有砸下栗子,只是安静地放在上面。 温暖,沿着头顶传入。 “你在哭什么,半妖。”极冷的声音。 缘一恍然,才发现自己哭了。就像他在回家后看见诗躺在血泊中,就像他在血月下遇见了岩胜……泪水这种东西,总是比他的心更坦诚。 “你以为我要杀了你吗?”杀生丸道,“半妖就是半妖,不过是劈歪的一剑,也能被吓哭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可他的手还是没有离开孩子的头顶。 “犬夜叉,现在的你还不够格被我杀死。”杀生丸蹙眉道,“你大可以放心活着,我对弱者没有杀的兴趣。” 缘一抬袖糊过脸,大概是出自狗的本性,他毛茸茸的头蹭了蹭杀生丸的手掌。 杀生丸一愣。 缘一不语。平时没有情绪的人忽然起了情绪,那么情绪想消却需要很多时间。他不想说话,可也不想无所表示。 “你的呼吸法我收下了,半妖。” 明明是最不多话的大妖,偏偏在此刻话越来越多。 “你还想做什么,半妖?”杀生丸冷声道,“还要继续爬山吗?还是就这吗?” 缘一摇头。 随后,他往前跨出几步,终是张开双臂抱住了杀生丸的腿。他心底有东西压抑了太久,催促他去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人。 半妖太小,哪怕抱住大妖怪的腿,也就到膝盖上那么点儿。 “愚蠢的半妖,你真是弱得可以。”半妖就是半妖,担惊受怕还要撒娇,真该扔给他的人类母亲照顾,他何必带他出来。 这种懦弱无用的小东西,只不过…… 接着,沉默不语的半妖把眼泪鼻涕全蹭到了大妖怪的裤子上。 杀生丸:…… “放开。” 抱得更紧了。 空气中弥漫着眼泪和鼻涕的气味,折磨着杀生丸脆弱的鼻子。 杀生丸:…… 所以,幼崽都这么麻烦的吗? …… 冥加过得太苦了。 自从踏上了找狗这条路,他就再也回不了头。 为了缘一,他骑着鹰回犬山城给十六夜保了平安,又遵十六夜的嘱托,离开犬山去追随缘一身边。 可冥加运气不好,来回一趟之间,缘一已被杀生丸带入妖怪市町,这一错过就是七天。 七天里,冥加听说西国白犬与豹猫战乱。本以为自家少爷也被带往西国,直吓得肝胆俱碎。 可思及早逝老爷的托付,十六夜委以的重任和少爷可爱的小脸,他还是鼓起勇气去了西国,并被凌月仙姬搓扁捏圆。 “半妖?”彼时,凌月仙姬轻笑,“是跟着杀生丸的那个孩子啊。” “已经被我吃了呢。” “骨头都没留下哦。” 冥加:…… 虽然早知道凌月王有点恶劣,但他委实不知道她能这么“恶劣”。 说的话真假掺半,捉弄人很是欢喜,难怪杀生丸少爷小时候还有点意气风发,结果被凌月王带了几年就变得心如止水了。 这……不得不看开啊。 冥加的眼泪如瀑布哗哗。 “小妖怪,真是没劲。”凌月仙姬扔了冥加,“区区半妖,入不了我的口。” 而且生育之后,她除了是西国的王,还是一位母亲。即便她是冷血的妖怪,也不会去做杀死另一位母亲的孩子这种事。 生命啊…… 分量没有那么轻。 “你可以去找我那不可爱的儿子。”凌月仙姬笑道,“他身边应该带着那只讨喜的半妖。” 不讨喜的话,也不至于带了这么久还没扔。 “是、是!”冥加麻溜地滚了。 谢天谢地!载着他到处飞的鹰酱也没事! 离开了西国,冥加又找了好些天才顺着一些残留的妖力去往筑前。又是一日夜,鹰怪于高空处锁定了一红一白的身影,冥加可算活了过来。 “少爷!” 鹰怪一边俯冲,冥加一边呐喊。 “犬夜叉少爷,我冥加终于……啊啊啊!” 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杀生丸的绿色长鞭。 这波抽打得有点狠,鸟毛乱飞,冥加也摔个不轻。等他们终于从坑里抬起头,可算明白杀生丸为何要发火。 他们在午休。 日悬高空,树荫茂密。 大妖怪靠在树下小憩,蓬松的绒尾中卷着一只三头身的半妖。 半妖似乎受过惊吓,脸上糊满了奇怪的痕迹。他这会儿蜷缩在绒尾中,像极了幼时在母亲怀里的状态。 气氛安谧,唯余鸟鸣。杀生丸瞥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闭上眼自顾自休息。 爬山他不累,下山他不困。幼崽呜咽一刻钟,他倒是身心俱疲。 现在他只想睡觉,谁吵宰谁。 无疑,冥加是个识相的家臣,直到这会儿也很有眼色地没吵。但杀生丸不会想到,冥加不是识相,是震惊到失语。 冥加:…… 天呐!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杀人不眨眼的杀生丸少爷正靠着树休息,那条谁也摸不了、连老爷摸了都要被他反手一爪的绒尾里躺着一只半妖! 半妖,是他家少爷…… 这躺着就算了,他还安心地睡着了! 少爷啊少爷,你是怎么回事?啊不对,杀生丸少爷,你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既讨厌人类又讨厌半妖吗?你不是自负狗尾巴谁也摸不得吗?你不是说过“我迟早要杀了你,半妖”?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也时刻防备着,并告诫犬夜叉少爷离你远点。 可是…… “杀生丸少爷!”冥加土下座,瑟瑟发抖,“我家少爷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再也不打扰您了。” 睡在绒尾里是大罪啊,杀生丸这会儿心情不错,没准下一秒就出手宰了少爷。 他赌不起! 风吹过,四周无声。 杀生丸淡淡开口:“冥加。” “是……” “滚。” 冥加:…… 等等,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怎么是让我滚,不是让我带着我家少爷一起滚? 第36章 一梦绵长,光怪陆离,缘一醒来时已近黄昏。 他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羽毛大氅。阿吽趴在他身边休息,只是不见兄长。 缘一揉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尖,让他怔了几息才回过神。 “少爷,你醒了!”冥加跳上了缘一的肩膀,“饿吗?冥加去给你找吃的!” “冥加爷爷?”缘一看到冥加,没有重逢的惊喜,反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犬山出事了吗?” 犬山同筑前相隔半个大岛,若是没急事,冥加怎会千里迢迢找过来? “不不不,没事,没有任何事!”冥加道,“只是遵十六夜夫人的嘱托,来追随少爷而已。”又凑到缘一耳边,用最小的声音道,“千万别让杀生丸少爷知道,不然我会被杀死的。” 缘一认真道:“兄长说他不杀弱小。” 你弱小,你安全。 冥加:…… 虽然我各方面都很弱小,但是少爷,你这样说话是会被讨厌的。 缘一起身收拾大氅,对睡着前的记忆不甚清晰。他只记得自己失态了,抱着兄长的裤腿哭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像是被打晕的…… 可后颈没有疼痛感。 “冥加爷爷,母亲最近怎么样?”缘一把杂物放进背篓,又背起了两把妖刀。虽不知兄长去了哪里,但只要烧起锅子,兄长总会回来。 “十六夜夫人一切安好。”冥加的语气有些欣慰,“我离开之前,她走出了西北屋那个三叠大小的院子,向三岛家主要了一些便利,开始操持犬山的紫藤花生意。” “夫人可是贵女,识字、数算都会,如果……”不是遇上了老爷,她现在必然是某座大城的主母,过着风光无比的生活。 冥加顿了顿:“如果让夫人做与花相关的生意,再合适不过了。口脂、香粉、钗笄,都是夫人擅长的事物啊。” 缘一听着,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他的母亲十六夜,满打满算也才双十年华。双十,多么年轻啊。 他很高兴她不再围着他打转,也很乐意见到她的世界里装下更多的人。她的人生还很长,不应该再为亡夫和幼子所困了。 “嗯。”缘一眉眼温和,“那我送母亲一些筑前的珠花吧。” “诶?” “风的味道……”缘一道,“人类的大城距离这里不远,夜里总有恶鬼出没。兄长允许我外出狩猎,我可以靠猎鬼换一些铜钱。”顺便追杀无惨。 冥加不吱声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无论是“狩猎”还是“猎鬼”,听上去都不像是小孩子该干的事情好嘛! 杀生丸少爷,你究竟是怎么带孩子的? …… 杀生丸带娃,活着就好。 看自家少爷架锅烧水,给猎物剥皮松骨,再涮上野菜果实,又准备碗筷汤勺,再蹲下守着火候——动作之熟练,让跳蚤看了心疼。 当香味顺风而去,天边划过一道雪白的身影。 杀生丸踩着饭点回来,迎着冥加震惊的目光,他不仅没给孩子搭把手,还坦然地坐下等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兄长是去沐浴了吗?”缘一嗅了嗅,有温泉的味道。 杀生丸:“东南。” “嗯。”缘一道,他会在回来前去东南方的温泉洗个澡,处理好身上猎过鬼的味道。 冥加:…… 他看着一大一小两张面瘫脸,再听了这段加密对话,只觉得完全跟不上俩兄弟的节奏。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缘一舀汤盛肉,递给杀生丸:“兄长,之前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裤腿。 杀生丸:“没有下次,半妖。” “嗯。” 冥加:…… 或许是狗跟跳蚤物种不同的缘故,他确实听不懂狗兄弟的话。不明觉厉,阅历增加,他决定好好记下来,带去让朴仙翁给他解读。 “兄长,是你打晕了我吗?”直球! 杀生丸不语。 缘一颔首,兄长这态度基本是等于默认了。但脖子上没有痛感,看来兄长用了妖力治疗。 明明说过不会有第二次,可兄长依然会出手。或许,这就是大妖怪对手足的慈悲之心吧? “兄长,谢谢。”超速直球! “愚蠢的半妖。”普通格挡。 冥加:…… 奇怪的对话增加了,而有些场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察觉出其中无法言喻的微妙,一如眼下这俩兄弟的相处方式。 或许是他的错觉,向来冷清的杀生丸竟会沾上一点烟火气。 譬如他来时,大妖的绒尾卷着半妖休息。可不知是他太碍眼,还是大妖耐心告罄,待日头西斜,大妖一把抖落了半妖,径自朝东南方飞去。 也不管这一抖孩子会不会醒,可谓是任性得很。 但,依然没有杀意。 到现在,俩兄弟面对面坐在一口锅前说着令人费解的话,可气氛却弥漫着一股恰似人类家庭的温馨感。即使很淡很淡,却如火光温暖。 恍惚中,冥加仿佛从杀生丸身上看见了斗牙王的影子。强大而温和的白犬大将,是让他这种小妖怪愿意用一生去追随的信仰。 老爷啊,杀生丸少爷他…… 这时,杀生丸冷飕飕地刮了冥加一眼,杀气四溢。 冥加:…… 不,老爷,杀生丸少爷一点也没有变。就像凌月王说的那样,他仍是个不可爱的儿子。 “冥加爷爷,你怎么不吃?”缘一问道。 “不,少爷,我饱了。”被吓得。 也是这一眼让冥加醒悟,自家少爷能苟到今天还没被打死,多半是血缘关系占了大头。但,即使是血缘…… 如果杀生丸有朝一日得知铁碎牙被老爷留给了犬夜叉,是否还会因血缘而优待他? 如果杀生丸为了铁碎牙对少爷出手,那少爷……在把对方当成兄长后,却见兄长对自己下杀手,一定会很伤心吧。 可是,铁碎牙的问题终究会被摆到明面上。 老爷啊老爷,你可真是留下了个大难题…… “冥加爷爷,只剩一个锅底了,你真不吃吗?”缘一再问。 “少爷,我不饿。”冥加泪目,他愁饱了! …… 筑前境内,立花,本乡城。 为了不吓到人,缘一用头巾把犬耳包了起来,再背起两把刀入了主城,寻觅许久才找到放着告示的地方。 说是告示,其实并没有告示。 两百年后的人尚有一大批不识字,更何况是如今的镰仓。识字从来是贵族的事,往下的平民只能看懂画。 故而,本乡城的城主省了笔墨,只让武士和家臣留在告示处,希望能请到术士帮忙解决城内的大患。 据说两个月前,城里陆续有年轻男女失踪。每天一人,至今已有六十个下落不明。 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闹得城内人心惶惶,夜间也愈发死寂。哪怕城主召集大量武士日夜巡逻,也没能抓住作乱的妖怪。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往外传递消息,请求术士和除妖师的援助。 可惜,本乡距离大京太远,路上危难重重。不是送信的人被鬼杀害,就是前来的术士死于非命。 久而久之,本乡城中人想外逃。可外逃,更躲不过恶鬼的捕食。 缘一不知筑前伤亡了多少人,但他知晓了一点,恶鬼很喜欢呆在偏远的、没有术士和除妖师的地方。 难怪无惨会去犬山城,犬山与本乡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么一来,他追杀恶鬼的范围还能再明确些。或许,他可以去三关之外的蛮荒地猎鬼,比如陆奥、出羽,没准会有额外的收获。 缘一来到告示处,凭着罕见的白发,被误认成术士。 家臣态度恭敬:“请问您是五条家的术士吗?” 冥加扒着缘一耳朵,小小声:“快认,快认!我见过那个术士家族的人,全是白发!” 缘一勉强点头。 家臣大喜:“您能驱鬼除魔吗?” 缘一认真道:“会。” “太好了!”家臣泪如雨下,虽然眼前的孩子年纪不大,但他能背着两把刀入城,还是独自一人,说明是真有本事。 他是听说过“五条”名讳的人,相传姓五条的术士极强,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难题。 “请您跟我来,事情是这样的……”家臣详细解释道,“如果您能帮我们驱鬼,家主会为您奉上三十枚金判。” 三十枚金判…… 缘一想,这足以买下一大块地方养牛了。 “我明白了。”缘一回道。 人类的交易货币主是金判、银判和铜钱。金判通用于国与国的交易,银判流通在城与城的贸易,而铜钱遍布百姓生活,是最寻常的货币。 缘一原以为杀只鬼得的是银判或铜钱,却不想本乡城主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金判。 可见情况很严重了…… “给少了。”冥加见多识广,扒着缘一耳朵道,“少爷,筑前多火山,火山一多金银就多。本乡什么都没有,就金银多,却只肯给你三十金判。” 缘一轻轻捏了捏冥加:“不是为了金判。” 他纯粹想猎鬼而已。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家臣小心翼翼道。 “犬……”缘一陡然想起该装五条,可犬字已经出口。 无奈之下,他只好生硬地说:“五条犬。” 家臣:…… 冥加:…… 你说什么?你叫五条狗? …… 缘一的效率极高,尤其搭配通透世界和狗鼻子杀鬼,可谓事半功倍。 他不仅能一眼看出对面是不是人,还能闻出对方是不是鬼。这不抓不知道,一抓吓一跳,本乡城内居然潜伏了三只恶鬼。 一只是武士队的首领。 打了个照面,身边跟着的武士刚低下头行礼,缘一便抽出了刀。没给家臣和武士们反应的机会,他火光一闪掠过“武士”的脖颈,一刀首落了对方的头颅。 “你、你居然……”众人大惊失色。 可斥责的话尚未出口,就见“武士”断成两截的身体开始化作飞灰散尽,这根本不是死人会有的形态,这—— 家臣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苍白无比。 缘一:“别跟来了。” “是、是!”对不起!五条狗大人,是我们太碍事了! 之后,缘一几个起落消失在屋顶,速度之快,让围观的人类目瞪口呆。他们傻了好久才爬起来,忙不迭地逃进城主家,赶紧准备三十枚金判。 太可怕了!这就是五条家的术士吗? 如此稚龄,居然能一刀首落恶鬼!不愧是五条家出来的强者! 这厢的人类忙着备钱,那厢的缘一已首落了第二只恶鬼。当他前往第三只的方向时,却发现对方已察觉到不对,拔腿飞窜。 漆黑佝偻的背影,像是一名老妪。但它身下有六只脚,跑的速度不是一般得快。 缘一与对方足有半座城的距离,追之不及。 他没有犹豫,猛地把手中的刀往高空一甩。紧接着,缘一腾空而起,翻转身体凝聚力量,把妖力凝聚在足尖的位置。 瞄准,飞踢! 缘一的足尖击中了刀柄,他旋转落在屋檐上,而刀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它势如破竹地冲开气浪,划出一道银弧,以万钧之势扎进了恶鬼的后脑,再从它的脑门前段刺出。 “啊——”恶鬼惨叫出声。 日轮刀铿一声扎进了树干中。 还没完呢,只要不是首落,恶鬼就会迅速复原。 它们分工明确,一只吃城中年轻男子,一只吃年轻女子,另一只截杀报信者和术士。要是没猜错的话,最强的应该是这只…… 缘一全力奔跑,卸下了炎牙的裹布,第一次握住了它的刀柄。 “杀了你!”头颅破碎的恶鬼露出了原形,它膨胀成一滩蠕动的水镜,里头倒映着无数人类求救的面孔。 “救我!求求你救我!”人类在哀嚎。 但通透世界告诉他,一切皆是虚妄。 缘一拔出了炎牙,刹那的心意相通,瞬间的灵台清明,让他悟出了新的招式。他无法为之命名,可心底的触动却像是见到兄长使用苍龙破一样震撼。 他看见不死鸟从火海展翅飞起,冲向高天。 一击挥落! “唳——”恍若火海狂涌,形同火凤长鸣。 轰轰轰! 此时此刻,烈火如骄阳升起,将整片黑夜照亮。光与热席卷大地与森林,将恶鬼与妖魔一道吞噬,不剩一点残渣。 缘一握着刀落在一片焦黑的地方,神色怔怔。 他知道炎牙很强,但不知道会强到这种地步。 刚才那一瞬是阳光点亮黑夜的威力,他清晰地看见恶鬼眨眼化灰的身体。 那么,要是遇见无惨时也来这么一下…… 缘一决定掘地三尺也要把无惨拖出来晒太阳。 …… 缘一抱着一只小小的千两箱回程。 在他身后,本乡城的城主、家臣和平民夹道相送,态度恭敬不已。 “五条……犬大人。”家臣望着本乡城外焦黑一片的土地,已经对五条家佩服得五体投地,“请问您的斩鬼之刀叫什么名字?”此等名刀,一定要昭告天下人才对! 斩鬼之刀? 只能是日轮刀。 缘一:“叫小牛。” 很好,五条狗用小牛击败了三只恶鬼。 冥加捂住脸:…… 众人失了声:…… 在一片死寂之中,缘一踏着月色前往东南方,又打开千两箱看了看。 金判、珠花,还有一条他相中的缎带。 缎带以紫色为底,上头绣着大小不一的银色弦月,倒是与兄长很相衬的样子。说起来,兄长的头发也很长了,应该扎起来。 是夜,弦月高悬。 泡完澡的缘一回到树下,却见兄长没有休息,而是站在远处的崖顶吹风。 他握着缎带往崖顶走去,待接近时,突然听见他的兄长说了声:“做得很好,犬夜叉。” 缘一:…… 风拂过,扬起两人的白发。杀生丸背对着缘一面朝弦月,缘一仰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一如四年前的月升大海,斗牙王背对着杀生丸面朝圆月,而杀生丸只能注视着父亲的背影…… 杀生丸没有察觉,这一刻的他与生父的高大是如此接近。 他已是一个孩子心底的灯塔。 “兄长……你看到了吗?”缘一喃喃。 曾经,他的父亲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可这一刻,杀生丸回首看向了身后的半妖:“炎牙很适合你。” “我要你变得更强,犬夜叉。” 他的兄长希望他变得更强! 无需束缚实力,不要有所顾忌,兄长站在这里,等到这时,只是为了转身告诉他:【去变强,变得更强,犬夜叉。】 似乎……不论他展现出多么卓越的才能,他的兄长永远喜闻乐见。 甚至,他在期待他的成长。 “兄长。”缘一垂眸,复又抬头,素来沉寂的眼眸被光点亮,“作为对半妖的嘉奖,可以请你收下一条小小的发带吗?” 他笑了:“这条发带很适合兄长。” 第37章 杀生丸对束发不感兴趣。 他偏好松散长发,将之别在耳后,偶尔张开五指梳落发丝,聊以消磨无趣的时光。 且,束发之于杀生丸还有一段不怎么美妙的记忆,虽说已时隔两百多年,但他记事很早,如今仍能清晰地想起。 约莫是跟半妖一样的年纪,他熟练地掌握了化形的诀窍,是同龄白犬之中唯一能维持完美人形的幼崽。 只要不轻易动怒,妖力的流动会一直平稳。以此为基,他可以更进一步地习得妖术。 可是,坏就坏在他太出挑了。作为唯一能化形的幼崽,哪有被母亲辈的白犬们放过的道理。 犹记得母亲曾严肃地对他说:“杀生丸,别得意忘形了。区区人形而已,难道你就此满足了吗?” 他自然不满足,他要变得更强。 “很好,杀生丸。”母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接下来将由我亲自训练你,要记住哦,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动怒,你准备好了吗?” 他准备好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母亲生性恶劣,用各种发带与和服把他打扮成女孩。还揽着他照镜,笑得异常开怀:“不愧是我的儿子,真是太可爱了!这样都没轻易生气,还能维持人形呢!” 当年的他:…… 年幼时无法反抗,他只能毁掉了所有发带与和服。而年长后阅历渐增,才发现被这么对待过的白犬不止他一只。 母亲辈的游戏,让幼崽很是心累。 之后,杀生丸不喜束发,而对发带…… “兄长是不喜欢发带吗?” 杀生丸垂眸,平静地接过发带:“不要揣摩我的喜恶,半妖。” 两百年过去了,知道大妖黑历史的早就被埋了。坟头草长得都比半妖高,他哪会跟一根发带过不去。 缘一摸摸千两箱:“如果兄长不喜欢的话,我这里只有珠花了。”不兴戴,但可以别在衣领上。尤其是一簪六瓣梅的珠花,似乎很适合兄长的衣衫。 可缘一亏就亏在话没说全。 杀生丸:…… “啪!” “……”缘一发懵,等等,为什么又要打他? …… 比起五谷不分的杀生丸,缘一堪称持家小能手。 打从开始了夜间猎鬼的生活,他在人类的村庄和主城出入得愈发自由。因收获颇丰,缘一荷包渐满,狗兄弟的伙食是一日好过一日。 只需一枚金判,缘一就能从“两替”店换取足够的铜钱。 有了铜钱,他便可以在主城采买油盐米酱,还能更换锅子碗筷。而厨具焕然一新,香料鸡蛋筹备,缘一吊起锅子炖了锄烧,再搭配米饭与粗酱,倒是开了杀生丸的胃口。 锄烧,在后世被称为“寿喜烧”,是一道从弥生时代流传至今的佳肴。 别看锅里什么都炖,似是杂乱得很,又有串味的可能。但配上鸡蛋与佐料同食,是普通的鱼汤和烤肉达不到的美味。 杀生丸优雅又不失速度地进食,食不言。冥加吸了一嘴汤汁,打了个饱嗝。阿吽把两个头埋进饭盆,吃得很香。 唯有缘一挑着锅里一把又一把的蔬菜,上下求索。 “兄长,我刚才下的鸡肉被你吃了吗?” 杀生丸理也不理,区区幼崽,就算护食也没什么用。 “兄长,兔肉不见了。”缘一犬耳下垂,吃了个蘑菇,“我的鳗鱼也消失了。” 杀生丸饱了,搁下碗筷,一副“没有世俗的那种欲望”的样子。 缘一瘫着脸,发出谴责的声音:“兄长,没用的半妖还要长身体。”可你把肉全吃掉了,一块也没给我留。 杀生丸:…… 冥加和阿吽看向缘一,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同情。 杀生丸确实铁石心肠,吃饱了就决定散步,压根不对幼崽的饭食负责:“缺肉的话,你就把阿吽宰了。” 缘一:…… 冥加和阿吽:…… 汝听,人言否? 阿吽每天要驮缘一、背篓和家用,行千里路、拿零工资、加夜间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要被宰了吃!这究竟得是有多冷血,才能说得出这种狗话? 阿吽为狗兄弟所做的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冥加敢打赌,要不是自己体型太小只配塞牙缝,杀生丸绝对会让他第一个下锅。 这位大少爷看他父亲的旧家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好感。同样,他们对他也没好感,只有敬畏与恐惧。 “不了,兄长。”缘一道,“不能吃阿吽。” “呵,随你。”半妖就是半妖,连对坐骑都会心生怜悯。 闻言,冥加与阿吽六只眼同时飙泪,感动到无以复加。 啊,犬夜叉少爷简直是神之子!跟杀生丸少爷这种大魔王一点也不像亲兄弟!他们值得! 恰在这时,缘一补充道:“除非特别饿。” 杀生丸:…… 冥加和阿吽:…… 如果可以的话,少爷,以后请把一整句话说完,不要给人留下误会的余地好吗?还有,我要收回前言,你和杀生丸少爷确实是亲兄弟,各方面都太像了。 杀生丸无言,自顾自散步去了。缘一复又捞着蔬菜,干完了剩下的饭。 次日,为防止兄长把肉捞光、让幼崽吃草的事情再度发生,缘一打了只妖怪后囫囵个儿地拖了回来。 边吃边片,哥俩全饱。只是此次过后,山里的妖怪连夜搬离筑前,只为健康与平安。 那两只狗太没人性了! …… 近一月的时间,缘一与杀生丸的足迹踏遍了筑前。 前者是为了猎鬼,后者也由得幼崽胡来。哪怕因着白发的缘故,缘一把“五条狗”之名用得愈发响亮,杀生丸也没什么想法。 在他眼里,就算缘一是半妖,那也是白犬的幼崽。半妖能看上人类术士的姓氏并使用它,是术士的荣幸,术士就该感恩戴德。 于是,一个纵容,一个使用,“五条狗”的名头彻底打响。 筑前境内的人大半听过这名号,也识得缘一的打扮。一时间,白头巾、白发金眸、红衣双刀的形象,成为了强者的象征。 随着恶鬼逐渐被缘一诛灭,传言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从筑前慢慢往周边扩散。 最初,传言从筑前进入它毗邻的长门境内时,尚且还算原汁原味:“术士家族‘五条’,出了一名举世无双的天才。他叫五条狗,握着一柄牛刀斩杀了数百恶鬼,还筑前一片安宁。” 待长门往东传入石见境内,传闻就变了模样:“术士家族五条,有一名天才养了五条狗,他拿着牛刀、骑着狗,斩杀恶鬼还以筑前安宁。” 后,石见往东传入出云境内,传闻又有了变化:“五条家有一位天才,他养的狗长了牛的角,一下子顶死了恶鬼,还筑前安宁!” 越传越离谱,也越失真,就连筑前都不得安宁。 直至月余,传言可算达到了大岛最东的蛮荒之地——豹猫的苟活之处,邪术士的合作之所,而流言已经全换了内容,偏又让人听不出哪里是假。 “听说筑前出了一只强大的牛头妖怪,喜食恶鬼,还击败了五条家的神犬。”头顶缝合线的男子道,“虽然我没听过五条家养了什么神犬,但对那只牛头大妖很感兴趣。” 顶着美人皮的里梅颔首:“广为流传,应该是真的。” “我听过描述,牛头大妖是人形,红发金眸、身穿白衣,据说是少年的样子。”里梅眯起眼,“多半是没有成年的大妖,可以被‘狱门疆’捕获,用来作宿傩大人的容器。” 狱门疆,为平安时代前期的高僧源信在圆寂后所化的咒物,是一个四方立体的封印盒,上头长满了眼睛。 近三百年来,狱门疆从“只能封存物品”进化到了“可以捕捉活物”,相信只要给足时间让它继续进化,在数百年后足以封印世间的任何事物。 但现在,里梅想利用它来捕获大妖。 邪术士与豹猫们是合作关系,里梅想这么做,豹猫自然得协助。 不过,在吃过白犬的大亏后冬岚不再莽撞,她没有满口答应陪里梅前往,只说要做两手准备,即术士去捕捉牛头大妖时,豹猫会加大力度寻找备用的容器,以备不时之需。 “哼,如果那只大妖适合做宿傩大人的容器,那你们豹猫算不得出力。”里梅冷笑,“你可想好了,冬岚首领。” 冬岚颔首:“我想好了。” “那么,暂时别过。”里梅起身,“禅院,你留在这里。” 缝合头男子笑着应下。 很快,里梅化作一阵冰雪消失在原地,直往筑前的方向飞去。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气味会泄露,进而引来甩不掉的犬妖,因为他的躯壳已换,直接从男子变成女子,他就不信杀生丸和犬夜叉还认得出来! 托狗兄弟的福,他里梅算是“涅槃重生”。 之前那副壳子被杀生丸打得沉疴累累,又被犬夜叉“设计”吞了剧毒的手指,几乎在他狂奔出犬山之后就当场嗝屁。 要不是他会的东西多,或许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且当时情况特殊,他除了依附在一名被恶鬼杀死的女子身上,竟是再没别的选择。 这也不错,女子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个鬼啊!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里梅差点二次嗝屁,他服了! 他发誓,有条件了一定要重新换具身体。 “宿傩大人,请再等等,不会让你等太久了。”里梅握着狱门疆,飞向了有狗的远方。 …… 是夜,离开了筑前,进入长门境内的狗兄弟寻了块干燥的地方过夜。 晚食过后,缘一背着头巾、足袋、小毯跑向溪边,认真地搓洗起来。拍打、搓揉、拧干,缘一架起长绳将织物挂上,让篝火将之烘干。 “少爷,这些……都是用什么做的,看着好眼熟?”冥加挠头,“我随你进城多次,也没见你买过这些。” 缘一摊开织物:“是兄长赠与我的皮毛。” “诶?” 缘一回忆道:“我帮兄长梳了毛,梳下来的皮毛都归我了。我不想浪费,所以做了这些织物。” 简言之,他用杀生丸的狗毛做了头巾、足袋和小毯,还搓了两根晾衣服的长绳。 冥加:…… 他已经不敢回头看杀生丸少爷了!难以置信,杀生丸少爷才两百岁,居然已经开始愁到掉毛了吗? 还掉得这么严重! 接着,冥加就瞧见他家少爷从背篓里抽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绒尾,学着杀生丸一样绕在自己的胳膊上,再缠过脖颈。 在毛茸茸的皮毛衬托下,他家少爷更是可爱了几分。 “很温暖。”缘一摸摸皮毛,觉得卷着过冬没问题,“像兄长的一样。” 倒是杀生丸瞥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再说话。 愚蠢的半妖,说到底,还是在嫉妒他有尾巴。 第38章 晨曦初露,早醒的缘一扒开草丛,寻觅可口的野菜。 松软的小绒尾环在身上,纵使缘一穿着普通的袖袴,也不会再感到寒冷。 不过,还是得重置一些衣裳了。常在林间行走,又总遇妖怪与恶鬼,就连火鼠裘也会沾点儿味道,更何况是常服。 等去了下一座大城再……对了,不知兄长需不需要新衣?他的红枫衣也穿了许久。 缘一正想着采买衣服的事,冥加倒是窝在绒尾中打了好几个滚,声音既是怀念也是惬意:“啊,原来杀生丸少爷的绒尾是这个触感。” 哪怕是褪下的皮毛,也比老爷的绒尾软乎多了,许是随了凌月王。 “冥加爷爷没有抱过兄长的尾巴吗?” “谁敢啊!”冥加嚷道,“会被杀掉的!白犬的尾巴哪有那么好摸,我曾经也是追随了老爷很长一段时间,才得到抱尾巴的殊荣。” “很难吗?”缘一回忆道,“我跟着兄长离开的第一晚就摸到了绒尾。” 冥加:…… “那不一样!”冥加坚定道,“少爷肯定是占了血缘和幼崽身份的便宜,要不然,少爷早就被宰了。” “哦。”不是很在意的声音。 冥加觉得很有必要给自家少爷讲清楚“绒尾之于白犬的意义”,否则,傻孩子遇到一只陌生的白犬还上手摸了对方尾巴,怕不是要被打死。 “少爷,白犬的尾巴可不止尾巴那么简单,它象征的意义可多了。”冥加叹道,“绒尾是白犬化为人形后挂在身上的尾巴,也是皮毛的一部分。” “它的长度和力量、颜色与漂亮,都是白犬甄别另一只白犬各种状态的标志。” 缘一提着小篓回程,专注地听着。 “白色的绒尾象征着犬妖最纯正的血统。”冥加道,“要是血脉不够纯正,绒尾上的杂毛也多,颜色也会有变化。有黑灰,有棕黄,但只要犬妖变成人形后有绒尾,就意味着实力不错。” “那些化形后没有绒尾的犬妖,注定实力有限,一般充作兵役和仆从,有点本事的才能成为家臣。” 缘一不语,他作为半妖生下来,注定不会有尾巴。 也就是说按照白犬的阶层划分,他在兄长族里是最末位的“犬妖”,生来只能做杂役,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难怪兄长的态度阴晴不定,看来…… 兄长身为纯血大妖,唯一的手足却身处末位,是一件很伤面子和自尊的事吧? “而且白犬寻找伴侣也要看绒尾。”冥加道,“他们虽然维持着人形,但仍然是白犬。白犬看白犬,挑力量与血脉。绒尾作为露在外面的皮毛,能够让他们很快找到心仪的伴侣。” 简言之,狗看狗,看的就是皮毛亮不亮、血脉纯不纯、力量有没有。不像人类中的贵族,选择伴侣时要挑太多除了人之外的东西。 “老爷的妻子——也就是杀生丸少爷的母亲,能看上老爷便是因为他最强,绒尾也最漂亮。” 当年的凌月王追求者甚多,但她一眼看中了斗牙的血脉。不过她极为谨慎,并不觉得一条纯白的绒尾能代表什么,而是放出话让追求者内斗,谁赢了就是她的伴侣。 而那一日,老爷凭实力击败了所有对手,赢得了凌月王的青睐。 纯血与纯血的结合,再生下更强的纯血是白犬的宿命。而从拥有十七道妖纹的杀生丸诞生起,斗牙王与凌月王的姻缘也逐渐走到了尽头。 身为家臣,冥加不敢妄议两位王的感情,他看不懂……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总之,少爷,白犬的绒尾很重要,不能乱摸。”冥加道,“杀生丸少爷不可能不在乎这个,你如今是幼崽,他不会计较,但等你成年的话,再摸他尾巴是会被杀死的。” “不过,少爷已经很受优待了。” “杀生丸少爷允许你用他掉落的皮毛做绒尾,算是把你划分到他的地盘中了。”冥加蹦跶了几下,“绒尾上带了他的味道,就算少爷你遇到陌生的白犬,对方想揍你也得掂量杀生丸的分量。” “嗯。”缘一摸摸绒尾。 他需要变得更强一点。 这一生,唯二的血缘相关是兄长与母亲,而他的强弱关乎他们的名誉。 他不希望兄长被别的妖怪嘲笑说“你有一个无能的半妖弟弟”,也不希望母亲短暂的一生要承受人类的流言和妖怪的讽刺。 生父是大妖,他的弱就成了母亲的原罪。 兄长是大妖,他的弱就成了别人攻击兄长的筏子。 他不欲,更不愿! 念头的复苏,连带着他的日之呼吸都开始沸腾! 这是第一次,缘一不再把自己的天赋和力量看作负担,而是想彻底激发它,登顶到一个让任何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犬夜叉,我要你变得更强。】 噗通、噗通……心脏在急速跳动。 缘一往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冥加紧抓他的绒尾,才没有被甩下。耳边传来冥加的惊呼:“少爷,慢一点!你是怎么做到跟白犬跑得一样快的!啊——” 缘一听不见了。 这时,通透世界不再是眼睛所见,而是他身体所感,他似乎迈进了另一重境界。 【缘一,我恨你。】 不,岩胜兄长。 如果我早点明白,而不是一直拒绝这份力量,或许——你连恨我的资格也没有。 是我给了你可以被追赶的错觉,是我太天真才以为会被你理解。 岩胜兄长,我要走出被你憎恨的诅咒了。 缘一回到了歇脚的地方:“兄长。” 新世纪有人晕车,旧时代冥加晕狗,小跳蚤吐着魂从绒尾上飘了下来,腿一蹬一蹬,快嗝屁的样子。 杀生丸回眸。 “兄长,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强,甚至比你更强,你会怎么想?” 杀生丸:…… 太阳升起没多久,半妖就开始做梦了吗? “啪!” 杀生丸平静道:“把早食准备完后,允许你再睡一会儿。” 把饭做完你再睡,我一吃完就出发。 缘一:…… 兄长的话,应该不需要他多费金判买衣服了。 嗯,就让他一直穿着那套旧衣服吧。 …… 是夜,出羽境内。 消失许久的无惨正安详地躺在乱坟之中,睁着一双红眸看月,回顾他短暂又不风光的一生。 他生在“什么鬼东西都有”的平安时代,本是贵族之裔。可他自出生时便形同死婴,要不是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啼哭,兴许早就死在了火焰之中。 可活着不等于活得好,他疾病缠身、形容枯槁。要不是医师一次阴差阳错的配药让他变成了鬼,他不会有成为鬼王的今天。 活下去是他毕生的信念,为了活,他可以做任何事。 在犬山被那半妖逼到自爆之后,他以碎肉的姿态藏在粪水里、躲到泥坑中,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也不敢在犬山过多停留。 他杀死了一对男女,吃掉了男人才恢复力气。本想把女人也吃空,却不想有术士的气息靠近…… 那气息不强,给人一种强弩之末的感觉。但思及那只把他切片的三岁半妖,无惨觉得自己不能托大。 看上去很弱,八成很强! 他果断留下女尸,分分钟跑路。谁知他还没能苟起来,就进入了另一种倒霉模式。 无惨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堆妖怪成天闲着没事干,一天天的就知道四处找他? 啊!你们妖怪怎么会这么闲?大白天的居然来到人类村庄,不吃人不打架不抢东西,就进门随处看看! 大白天开门,阳光照进来了啊! 他甚至听见躲避不及的鬼在太阳下发出惨叫,仿佛亲眼看见了它们化灰的场景。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沿着地洞藏进便所,这会儿他已经没了。 最要命的是,随着妖怪掀屋顶、开门拖出东西晒太阳的事儿愈发多,人类也跟着学了起来。 没事儿就拆屋顶晒太阳,试问哪个鬼受得了?哪个鬼! 无惨快被折磨疯了。 他立刻舍弃了人类村庄,转而苟入大城,靠着老本行重操花魁旧业,打算靠卖笑苟过几年。可他万万没想到,大城里的妖怪其实更多。 他们变成了人类,专门在夜晚踩碎花魁屋的屋顶,再到白天背着材料上门修。 人干事啊! 他才在花魁屋缩了几天,便再也不想呆了。每逢夜晚,一只猫落在屋顶的声音都能让他心惊胆战。 已经够了,不能再继续了,他必须另外想个法子。 于是,无惨决定—— “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吗?”握着锄头的恶鬼瑟瑟发抖。 “是,就这么做。”无惨道,“不要犹豫,把我埋起来。” 他决定把自己埋了,靠乱坟处的尸体苟过几年。 “可是大人……” “闭嘴,让你做就做!”无惨脸上爆出了青筋,“坑挖得深一点,快点把我埋了。坟头不要做得太漂亮,不然在这里太显眼。” “大、大人,坟头该怎么做?” “蠢货!你不会看身边的坟头长什么样子吗?”无惨无能狂怒,“它们是什么样,我的坟就是什么样!不要再问愚蠢的问题了,快动手!” 再不动手,估计那批妖怪又要寻过来。 他们找他已经找出了经验,最近连便所也不放过了。 可恶,竟然连他最后的便所也要被毁去,这群妖怪的心真是太肮脏了! “大、大人,我……” 无惨深呼吸,一脚踹翻了恶鬼,直接从坑里释放八只勾爪,开始疯狂地往两侧刨土:“没用的东西,我自己来!” 他以恶鬼望尘莫及的速度把自己埋了,勾爪还特地拍实了土,再收回到土壤中。 “大人,你这样……闷不闷?要不我给你挖个通风的口子?” “滚啊!离我远点!”无惨咆哮,“不要打扰我长眠了,滚!” 要不是怕杀死这个蠢货的血腥味引来妖怪,他早就动手了。果然,能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下属是屁用也没有。 恶鬼屁滚尿流地跑了。 …… 火鼠裘晒干净了,上头已经没了鬼血的味道。 缘一重新套上火鼠裘,背起刀,打算本向下一处村庄杀鬼,再同村民换点米粮。 他带了些铜钱,还带上破了好些洞的袖袴,让冥加呆在阿吽身边等他,别再轻易随他一起猎鬼。 “冥加爷爷,你就呆在这里吧。”缘一道,“当我使用日之呼吸的时候,你跟不上我的速度,也根本抓不住绒尾,之前差点被我斩在剑锋下,这让我很担心。” “少爷,冥加错了!”冥加土下座,“可少爷还是带着我吧……”留在杀生丸少爷身边,感觉会被杀了啊! 缘一没答应,只是转身离开,消失在林间。 而他走后,本就无声的歇脚处更是死寂了。 冥加不敢吱声,却不想杀生丸率先开了口:“冥加。” “是!”土下座,冥加给大少爷磕头了,“杀生丸少爷,请说!” “那只半妖为什么要带着袖袴?”杀生丸问道,这完全是与战斗无关的东西。 “啊这、这个,犬夜叉少爷的袖袴已经在战斗中损坏了。”冥加道,“但即使损坏了,好歹也是犬山三岛家出的料子,不是小村庄能有的好货。” “少爷想用旧衣换一些东西,不,或许是将旧衣送给别的孩子。然后,再筹备一些粗布衣服吧?” 袖袴破了…… 粗布衣服? 杀生丸垂眸,不再言语,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冥加也识相地不再多嘴,眼观鼻鼻观心。 月上中天时,杀生丸离开了。 之后篝火哔啵,冥加枕着阿吽安睡,全然不知两位少爷何时归来。 他只知道次日醒来时,看见犬夜叉少爷穿上了一件新的袖袴,以白绢为底,绣着无数栩栩如生的蜻蜓,一看就价值不菲。 “少爷,你买了新衣吗?” 他家少爷:“是兄长送我的。” 冥加:…… 我一定还没睡醒! 第39章 杀生丸带娃的风格不知是随了谁,偏好给个甜枣再打记闷棍,然后放养。 譬如现在,先送了件新衣,再没收两把名刀,接着把孩子赶出去猎鬼,并言之凿凿:“半妖,用惯了刀剑只会让爪牙废掉。” “如果你觉得爪牙没用,还是将它们当作摆设,我不介意帮你砍了。” 杀生丸始终没忘记教养半妖的目的,可自从允许半妖外出猎鬼之后,这蠢货只晓得挥舞刀剑而不知利用爪子,“退步”得肉眼可见。 他见不得幼崽身上没有妖性。 “别忘了,你的妖力可以熔化岩石。”杀生丸淡淡道。 缘一点头:“我明白了,兄长。” 于是这一晚,缘一没有带刀便动身了。而两把刀落在杀生丸手里,一把炎牙因为太烫手,被他丢进了背篓;另一把小牛勉强还趁手,就被大妖挂在了腰上。 大妖怪能有什么坏心眼? 他只是想从幼崽手里“借”个玩具练练呼吸法而已。 对于上次在林间劈出两轮弦月的招式,杀生丸其实很在意。可惜树枝脆弱,早在妖力的贯通下化成了灰。若是想悟出更强的剑技,他必须得有一把趁手的刀才行。 小牛的名字虽然蠢了点,但被千夜红重锻一番,已经能适应大妖的妖力了。 能用。 这般想着,杀生丸也离开了歇脚的地方,没入幽深的森林。 半妖日复一日地在变强,他看在眼里。作为纯血大妖,更作为半妖的兄长,他没理由被一只半妖比下去。 琢磨了一个月的月相圆缺,他杀生丸已有了一套全新的、连贯的剑招。 它分为四个部分—— 朔月的“空无”,新月到满月的“渐满”,满月的“盈光”,以及满月步入新月的“将离”。 从朔到满再从满到朔,是一个回环。他见过半妖的日之呼吸,剑招完全能连绵成片,再在回环中衍生出新的剑技。既如此,他的呼吸法没理由办不到。 与月相相关的剑技,理应比日之呼吸更连绵也更细腻。只是,他尚需练习。 那么,该找谁练手? 杀生丸眯起了眼。 他不喜虐杀弱小,首先排除人类。劣鬼是半妖的猎物,其次排除劣鬼。那么只剩下杂碎了……但杂碎经不起砍,大部分连夜跑没了,难不成他杀生丸得去追吗? 驻足片刻,杀生丸的绒尾缓缓拉长。 他腾空而起,朝西国的方向飞去。 暂时找不到试刀的杂碎,那就找同族练手。是战斗的话,没有犬妖能够拒绝。 至于两手空空去狩猎的半妖没人看着会怎样,与他何干?该教的都教了,等半妖把爪子练熟,就赶他回犬山吧。 果然,他还是见不得半妖这种东西。 …… 手上无刀,缘一姑且让冥加跟着。 他穿着新衣、戴着绒尾,飞快地穿越森林,朝人类聚居的城池奔去。偶尔,他会在掠过村庄时停下脚步,闻一闻村落中有无恶鬼的味道。 然而,不知是“五条狗”的威名传得太远,还是恶鬼变得更为狡猾,缘一路过的每个村落都无异常。 低矮的门户,如豆的火烛。昏黄的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出来,没有鬼味。 深夜寂静,缘一本想早些离开,却不料在这时听见了村人的谈话。 外野的田地,六个男人坐在田边,守着将在最近成熟的粮食。闲聊之间,不知怎的提及了大城中的消息。 “听说了吗?城主在找那名传说中的猎鬼人。” “诶,难道是城里出了鬼?” 缘一驻足,冥加收声。 就听见年长的男子摇头道:“不知道呢,可能是好奇吧?据说只要把猎鬼人带去见城主,就可以得到一头耕牛。” 一头牛? “什么!”同伴们振奋起来,“如果我们的村子能有一头牛……” 缘一没有听下去,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奔向大城的脚步愈发迅速。 “少爷,真的要去吗?”冥加抓着绒尾在风中颠簸,“那些话听上去像个陷阱。背后的人似乎对你很了解,摸准了你会经过村庄猎鬼,所以才放出一些让人类垂涎的饵。这样,只要他们见到了你,你的行踪就会被掌握呢!” “嗯。”缘一的话散在风中,“可我不能肯定城里没有恶鬼。即使是陷阱,我也想去看看。” “少爷,你可真是……”比老爷还顾忌人类,冥加如是想。 话没说完,缘一便腾上高空。明明空中并无着力点,他却像是能脚踏实地似的起落个不停。 空中的距离被无限拉长,缘一将灵力聚集于足底,第一次尝试了“飞”的感觉。 还不赖,只是仍会下坠,浮空的时间不长。 “少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让身体也变得通透就好。” “……”会飞的白犬他见过,会飞的白犬半妖,他真的没见过。 但如果是犬夜叉少爷的话,那——就很正常了。 …… 西国,白犬内域,浮空之城。 凌月仙姬靠在王座上,支着头望向下方的战场,只见她唯一的儿子握着刀挥出连绵的月刃,飞旋成十几股刃风横扫全场。 每一道刃风上都卷着月牙状的刃纹,它们和着杀生丸的妖力犁过大地,将满场的妖怪与地层全卷了起来,抟托而上,足达十丈有余。 狂风掀起杀生丸的长发,将他的长袖吹得猎猎作响。眼见对手们失去了战力,他很干脆地收刀入鞘,转身离开。 伴随着一阵阵身体的跌落声,后方的犬妖们堆垛在一处,血味弥漫。 “不愧是杀生丸大人……” “这是第七轮了吧?” “快闭嘴!不要妄议!” 私语声消失,小妖们噤若寒蝉。守在凌月王身边的妖怪们迅速下场,将战败的犬妖带出战场,他们沉默地清理血迹和肉块,做得很是熟练。 杀生丸望了一眼月色,跟母亲无话可说的他准备离开。 “杀生丸。”凌月仙姬唤道,“你特地来拜访母亲我,就是为了打七场必胜的架吗?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不打第八场愉悦一下母亲吗?” 杀生丸:“无聊。” “是因为无聊,还是怕那把刀碎掉。”凌月仙姬一针见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关心起刀了?” 杀生丸顿住了脚步,回首:“我杀生丸还不至于缺一把刀。”冷眼扫过战场,“我缺的是一个能让我出刀的对手。” 凌月仙姬勾唇:“是吗?不缺刀的话,就把这刀送给母亲吧。” 杀生丸:…… 显然,刚成年的杀生丸还是太嫩了,仍不是母亲的对手。两句话就被找准了漏洞,他抿唇,再不多言。 “还是一样得不可爱呐。”凌月仙姬支着头,“你以为母亲的鼻子是摆设吗,杀生丸?刀上残留的味道很杂,难道是你提刀切的菜吗?” 杀生丸:…… 他倒是忘了,愚蠢的半妖会拿小牛剁肉切菜,还要给鸡鸭放血、给鲜鱼刮鳞。上头的味道之混杂,他闻惯了不觉得异常,却瞒不过母亲。 “是那只半妖的刀吧。”凌月仙姬道,“没想到你也会看重手足,我以为你把他宰了吃呢。” “弱者没资格让我动手。”他不过是看在血脉的份上,教养半妖一段时间罢了,“半妖也配不上当我杀生丸的手足。” 话至此,杀生丸没了返程的想法。 他转身进入浮空之城的宫殿中,决定歇一段时间再离开。 凌月仙姬笑道:“半妖当不了你的手足,他的刀倒是有资格被你使用。杀生丸,母亲我很好奇,这把刀的名字是什么?想必被你击败的人也很想知道。” 杀生丸:…… “杀生丸?” 杀生丸再不理她,径自入了族地深处。他想了想,明日还是得返程。 …… 距离天亮没多久了,缘一却没有回到歇脚处。 倒不是他不愿回去,也不是城中恶鬼横行,而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横跨大草原。 以诛灭恶鬼为主,以自首得牛为辅,缘一跨入了城主的住处。 他告诉对方:“我就是你要找的猎鬼人,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把牛给我了吗?” 城主:…… 冥加:……等等,少爷,你不是来杀鬼的吗? 城主表面笑嘻嘻,动作却不慢,他差人请来了一位女子,说是真正的“猎鬼人”到了。 也是直到这时缘一才明白,其实真正想见他的不是城主,而是那位被请出来的女子。那名女子不知给了这座城的武家什么好处,就连城主也对她言听计从。 “来了吗?”女子的声音很清冷。 缘一抬首。 只见一双素白的手掀起帘幕,身着华服的女子露出漂亮的脸,正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以饱含讽刺的眼神看向他。 四目相对。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大城。 缘一:…… 虽然曾经的师长换了张皮,但他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不过,他没有带刀出来。 里梅:…… 虽然曾经的半妖换了件衣服,但他一眼就认出他还是狗!还好,他带了狱门疆。 这“重逢”可谓是措手不及,毫无喜悦。缘一与里梅作为撕破脸的师徒,着实没什么可叙旧的地方。 缘一毁掉了里梅的壳子,里梅只想把缘一当作宿傩的容器。如今再遇,他们根本不需要多言,仅一眼的对视便当场开打! 【冰凝咒法!】 【破道白雷!】 “轰隆——” 冰墙与白雷相撞,直接掀飞了屋顶。缘一捂着鼻子窜出烟尘,尽力将距离拉远,而里梅紧随而上,手中已握住了狱门疆。 狱门疆的发动有点难,需要让目标怔在原地一段时间才行。 那么,他该怎么做呢? “轰隆!”苍火坠与直瀑对撞,火与冰轰开了漫天水雾。 趁水雾弥漫之际,里梅当机立断丢出了狱门疆,大声道:“犬夜叉,你知不知道杀生丸最痛恨的人就是你!” 赌一把!长得那么像,他们一定是兄弟! 里梅教过缘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学生究竟有多厉害。凡是他教过的东西,对方都能一眼学会,所以他压根不打算与之战斗,更不敢在他面前多用术法。 会被看穿的…… 而且这副身体完全不适合战斗!卑劣也好,投机取巧也罢,他不得不这么做了。 果然,对面的孩子停了下来。而狱门疆滚落在他身边,在水雾中张开了“眼”。 赌对了!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杀生丸与犬夜叉长得相似,思及一个是纯血大妖,一个是半妖,里梅不难猜出其中的恩怨纠葛。 杀狗诛心,他必须快。 “知道他为什么痛恨你吗?”里梅道,“因为……” 缘一平静道:“我,没有被兄长痛恨。”抬起手指,“破道之九十·黑棺!” 黑棺,一个把对手封闭起来承受千刀万剐之痛的大招,缘一是第一次用。 很明显,里梅把缘一惹毛了。 里梅:…… 第40章 破道,鬼道中专司攻击的术法,以“第九十式·黑棺”为分水岭,划分出死神的天资高下。 从一到八十九式的破道修习,是只要使用者灵力储备足够、吟唱蓄能充足,就能通过日积月累的重复练习而学会的招式。 但从九十式往后,已不再是单纯靠努力便能习得的术。 能否学会还取决于使用者的悟性高不高、天赋足不足。更甚者,数字越大的破道越是神技,没有与神比肩的本事,根本无法使用。 饶是天资卓绝如蓝染,使用九十式·黑棺时也需要做一段完整的吟唱。 而百式之后的破道,没个七八百年打底的战斗经验,基本不可能学会。 然而—— 破道落在了缘一手里。 纵使是九十式·黑棺,缘一也无需通过吟唱才能发动。他要做的只是念出它的名字,再使用它,仅此而已。 毕竟,世间一切玄妙入了他的眼皆为通透。 通透,则意味着没有上限。 可缘一忽略了一点,眼下的他只是个孩子,尚未成年的身体暂时撑不起庞大的灵力输出…… 力量漩涡之内,被锁定的里梅动弹不得。 他瞪大眼,骇然发现半妖倾泻的灵力织成漆黑的块垒,像是堆棺木般叠起,迅速包围在他的身周。 堆垛、拼接、闭合,以极快的速度没过他的头顶,再从四面闭合。 棺木外闪过红芒,绘成一把把利剑的模子,它们悬浮在棺木之外,似乎只要棺木封闭就会从外刺入! 糟糕,他被困住了! “不可能,这种咒术!”里梅盯死了缘一,口鼻处溢出鲜血,“你怎么可能学会?你明明只是……” 半妖,一只才几岁的半妖,从哪学会此等威力的咒术?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完全不合常理! 即便是天才辈出的五条家,出生时就拥有“六眼”的子嗣也不能在三四岁学会这种术法。 哪怕纯血大妖也是一样,他们在三四岁的年纪别说修习妖术了,就连维持人形也难。 可为什么……为什么犬夜叉就可以! 里梅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酸意了。 他生在强者遍地的平安时期,是个实打实的天才术士,也曾击败过咒灵和同辈无数。可他引以为傲的天赋放在缘一面前却形同无物。 他早已忘了何时学会的冰凝咒法,但总归不会是三四岁。 这等天赋……要是放任这只半妖继续成长,或许会成宿傩大人的心腹大患! “该死的!”里梅低咒一声,终是被黑棺吞没。 狱门疆怎么还没好? 棺木倏忽合拢,缘一脸色煞白。虽然呼吸法为他及时补充了体力,但黑棺的成形仍榨干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 托大了,他忘了自己还是幼崽。 悬在黑棺外的长剑朝内刺入,缘一专注地控制着它们,决定完成最后一步。 恰在这时,落在他身侧的狱门疆张开了完整的“眼”。它从一个四方体化作了四角星,呈叉状固定在缘一身边。 在四角星的中间位置,有一只眼缓缓睁开,将缘一的身影锁定起来。 缘一看到,白发犬耳的自己倒映在那只眼睛里,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漫过心头。 缘一:…… 他没有犹豫,深呼吸后榨取出最后一点力量,把所有利剑推入黑棺。接着,他难得踉跄了几步起身,循着冥加的气息看去—— “冥加爷爷。” “她是里梅。” 缘一只来得及吐出两句话,狱门疆便从四角星拆分成六道肉柱,根根如章鱼的吸盘,将他困守在内。 在被狱门疆接触的瞬间,缘一察觉自己用不出力量了。 是封印吗? 肉柱包裹住缘一,眨眼吞没了他。确认捕获了目标,狱门疆立刻收束空间,再度化作一个小小的四方体砸在屋顶上。 啪嗒! 缘一被狱门疆封印了…… 冥加瞳孔地震:“少爷!” 黑棺层层破碎,化作无数灵子飘散在空气里。浑身血窟窿的里梅散着长发,垂着一条手臂,身上全是冰渣。 血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袖子淌下。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带着扭曲的笑靠近狱门疆,把它捡了起来。 “呵,不愧是我的弟子。” 里梅捏紧了狱门疆:“犬夜叉,你就乖乖呆在里面吧。” 本是想捉牛头大妖,不料流言根源处并不存在这只妖怪,有的只是一位强悍的猎鬼人。 猎鬼人……人类就人类吧,来一趟多个容器总比白来一趟好。 因此,他多方打听后便在这座城中部署,果不其然等到了猎鬼人的到访。 只是,里梅没想到来者会是犬夜叉。半妖体质,天赋异禀,更是他最初就相中的容器。 这个孩子到底是落在他手里了! 遗憾的是,现在不是庆贺的时候,他必须尽快返程,不能再拖了。 这具残躯撑不了多久,再不走有可能会死在杀生丸爪下。 听半妖的语气,那只犬妖似乎挺看重他。 “咳咳……”里梅咳出不少血,却没工夫再处理气味了。他卷过冰雪转身离开,打算在跑路途中换副身体。 这么一来,杀生丸绝对找不到他。 “犬夜叉,我真庆幸你只是个孩子。”里梅低声道。 但凡这半妖再长大一点,术法再娴熟一分,他今天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冰雪远去,城里狼藉满地。活人逃的逃、晕的晕,唯有冥加忙不迭地跳上一只麻雀的脊背,发狠地揪着鸟毛,驾驭它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杀生丸少爷,不好了! 你弟弟被术士抓走了! …… 西国,浮空之城。 杀生丸没有休息,而是来到了白犬族地的深处,站在了一个布有强大结界的异空间外。 此界名为“子间”,是白犬一族专门用来养育幼崽的地方,也是他曾经没住多久就离开的安逸乡。 子间只允许当了母亲的犬妖和她们的幼崽进入。在这里,犬妖母亲们会教养幼崽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学会扑咬打架、化为人形为止。 按规矩,他作为一只成年白犬不应该靠近此地。 犬妖母亲们很护犊,在幼崽出生后会变得极富攻击性。任何一只看上去具有威胁力的妖怪,都会被她们追杀驱逐,哪怕幼崽的生父进入其中,呆久了也吃不到好果子。 但,他得去看看。 他要确认一件事,与那只半妖有关,也与母亲说的话有关——比起别的杂碎,他确实更看重身为半妖的犬夜叉。 那么问题来了,他对犬夜叉的“看重”究竟是因为半妖与他出自同源血脉,还是因为半妖是一只幼崽,亦或是他杀生丸也会生出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 多么可笑,妖怪之间也会顾念血缘? 要是真顾念,食亲者又从何处来呢? 他需要一个答案。 “杀生丸大人。”低位的犬妖单膝下跪,恭敬行礼,“恕我们无礼,您不能再往前了。请您回……” 他们身形一僵。 杀生丸的呼吸声明明近在耳边,可只一瞬便落在身后。 职责所在,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握刀,决定对这位听不进话的大人动手。可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杀生丸的身影早已不见。 再往里走,他们得遭殃。 “怎么办?” “杀生丸大人的话,想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少年模样,看上去还有丁点稚气。 “可他已经成年了。”怎么想都不合适,长得嫩也躲不掉被群殴的命吧? “……” “快去请示凌月王!” 彼时,杀生丸已踏入了子间境内,并在第一时间被八只犬妖锁定在原地。她们是犬化的状态,如一座座高山屹立在前。 有不少拖着尾巴的幼崽钻入“高山”中,大抵是被他的气息吓到了,正瑟缩在母亲的绒尾下发抖。 见状,杀生丸蹙起了眉。 这是幼崽? 半妖见了他都不发抖,他们作为妖怪为什么要发抖?骨气呢? “杀生丸,你来这里做什么?”威严的质问声。 她们的绒尾在身后不耐地横扫,睁着双猩红的眼死盯着杀生丸,一副想出手又按捺住的样子。 闻得出来,这是刚成年的白犬。奇的是,对方身上不带分毫血腥味,倒是带了一股子她们熟悉又陌生的……幼崽常吃的“辅食”味儿。 太怪了,就好像这只成年白犬也在带娃一样? “不做什么。”杀生丸淡淡道,“只是来看看西国的下一位大将是谁。” 子间安静了下来,杀生丸的说辞消弭了母亲们的杀气。既然未来的王想看看幼崽的血脉,那就让他看吧。 出于本能,她们依然戒备着他,但暂时不阻止他接触身边的幼崽。 一只、两只、三只…… 八只犬妖幼崽年龄不一,可都比半妖年长。只是,长了岁数似乎没长能力,他们化形的能力不好,有的长着犬耳,有的露着犬尾,还有的趴在地上轻嗅,抬起脚抓着自己的头发。 杀生丸:…… 许是出于对成年犬的好奇,他们抖了好一会儿终是战胜了恐惧,开始试探性地晃着尾巴,朝杀生丸靠近。 初始,他们只敢在他几丈外的地方徘徊。慢慢地,越来越靠近杀生丸的裤腿。 杀生丸垂眸。 一只幼崽尾巴摇得像旋风,在他腿边转圈。另一只扒着他的绒尾,露出小小的獠牙,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杀生丸:…… 他注视着嬉闹的白犬幼崽,内心无波无澜。 他发现,如果是半妖做出这种蠢事,他绝对会一手指砸在他脑袋上。可轮到这批幼崽,他连动手的想法也无。 除了无聊,还觉得不耐。 由此可见,他看重半妖不是因为半妖是幼崽,而是出于血脉同源。要是剥离血脉这层联系,半妖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 犬夜叉,你该感到庆幸,是父亲…… “哥、哥……”牙牙学语,发音不准。一只幼崽咬住了他的袖子,扯啊扯,“玩、玩!” 杀生丸岿然不动。 直到见到这批幼崽,杀生丸才在对比中明白,他的那个半妖弟弟即使是个半妖,也比这群幼崽强了不少。 带半妖同行,半妖能狩猎、能杀鬼,能将一切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在礼仪方面也算稳重。 而身边的幼崽们,需要母亲照料、捕猎、喂食,见到强者会瑟瑟发抖,在礼仪方面形同野兽。 思索间,三只幼崽爬上了他的绒尾,开咬。 他们似乎把他的尾巴当作了磨牙的东西? “抱、抱……”有毛茸茸的脑袋挨着他的手,还使劲蹭了蹭。 相似的触感,熟悉的味道,杀生丸想也不想地屈起手指,“啪”一声顺手砸了下去:“安静点,半妖。” 安静点,半妖。 半妖? 杀生丸:…… 犬妖母亲们:…… 幼崽们:…… 被打了头的幼崽一脸不敢置信,他抱着脑袋仰望高大的男子,五官皱在一起,汪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哇——汪汪汪!” 哀恸无比,受尽委屈。下一秒,子间杀气四溢。 杀生丸:…… “杀生丸,你居然欺负一只幼崽?” “说我的子嗣是半妖,你是在质疑他的血脉吗?” “杀了你!” “轰隆——” …… 美人如玉,月华温柔。 凌月仙姬靠在王座上晒月亮,手中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指腹摩挲着“冥道石”微凉的温度。 冥道石,是她的丈夫斗牙王还在世时留给她的东西,也是检测杀生丸有没有为王者器量的试炼工具之一。 “凌月,杀生丸必将超越你我,成为西国最出色的王。” “可他必须放弃对铁碎牙的执念,他得明白他的强大源于他本身,而不是一把刀。他也得明白慈悲与守护之心,懂得生命之重。” “凌月,我会将最重要的刀——天生牙,留给他。” “冥道石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一天他进入了冥道石,逐渐被黑暗吞噬,你不要为此感到恐惧,也别……” 她记得她当时说:“你给他的试炼,也正是我想给他准备的试炼。斗牙,我比你更懂得如何成为一位王。” 知子莫若母。 当年的杀生丸实力强大但生性残酷,即使有成王的资本,也只能是成为犬妖的王罢了。 区区犬妖之王,真是浪费了他的血脉和天赋。可受性格所限,将所有小妖怪看作杂碎的杀生丸注定不会得人心。届时,西国只会内乱而已。 不仅是斗牙,连她都需要杀生丸去明白生命的分量。 她本以为这个契机需要数百年做铺垫,却没想到杀生丸会看在血脉的份上将那只半妖带在身边教养。 凌月仙姬知道,契机来了。 若是杀生丸会对幼崽多一分慈悲,那么冥道石的试炼足可提早百年。他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或许只需百余年就能超越斗牙与她。 杀生丸…… “王!不好了!”小妖怪连滚带爬地跑来,跪在她脚边。 凌月仙姬懒懒地看了它一眼:“怎么了?” “杀生丸大人!他……” 小妖怪鼓起毕生的勇气,气沉丹田,呐喊出声:“杀生丸大人他打了子间的幼崽!他打完便飞走了!” 你儿子打完别人家孩子跑了! 你儿子跑了! 凌月仙姬:…… 打幼崽? 这狗东西是她儿子? …… 天色大亮,日上三竿。 杀生丸掠过高空,昨日选定的歇脚处已近在眼前。 只是,歇脚处没有食物的味道,也没有烧火的气息,只有炎牙在不停地躁动着。小跳蚤急躁地蹦跶,而四周不见半妖的影子。 杀生丸眯起眼,直觉不对。 他从容落地,不见疲惫:“冥加,那只半妖呢?” “您可算回来了,杀生丸大人!”冥加声泪俱下,跪得标标准准,“少爷,少爷他……” “说清楚,冥加。” “杀生丸少爷,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救救少爷!他被里梅抓走了!” 小狗勾被狗贩子拐走了! 拐走了! 杀生丸:…… 第41章 杀生丸的神色很平静,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半妖被术士抓走而感到愤怒。 只是,冥加身上却淌下了冷汗,他与周围的草芥一起把身子压得更低,在大妖的气息笼罩下瑟瑟发抖。 “里梅。”杀生丸的绒尾分作两股,缓缓拉长,“那个操作冰雪的术士?” “诶?”冥加仰头,“杀生丸少爷认识他吗?” “他与那只半妖有什么渊源?”绒尾卷过炎牙,杀生丸腾空而起。 “里梅曾是犬夜叉少爷的师长。”冥加道,“后来他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传闻都说他被妖怪神隐,我也以为他不会再出现,没想到……要不是少爷喊出了他的名字,我绝对认不出他。” 换了身体吗? 想起半妖的特殊性,杀生丸怀疑“里梅失去踪影”或许与半妖有关。所以,是寻仇? 不,不止。 他追杀里梅的起始原因,是在飞騨的寺庙处嗅到了他的气味。联系被毁的寺庙,以及残留的咒物气息,不难想象里梅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会更换身体、想长久苟活的术士抓走一只半妖是为了什么? 只能是把半妖当作容器了。 “杀生丸少爷!”冥加呐喊,“万分感谢您愿意去救少……” “里梅是我没杀死的猎物,他逃得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杀生丸马力全开,化作一道光朝人类的城池飞去,“跟那只半妖无关!” 冥加:…… 无关的话,您把炎牙带上干嘛?图它烫手烧尾巴吗? 可冥加来不及深想,就听见身边的大地传来一声“咔嚓”。 清晰可闻,又让人毛骨悚然。冥加头皮发麻,顺着声音堪堪回头,便看到杀生丸原本站立的地方裂开了地缝,从一道到八道,轰然撕裂! “轰——” 冥加吓得跳到阿吽背上,阿吽忙不迭往高空飞起,再往下看去只觉得寒毛直竖。 山头塌方了…… 要完,杀生丸真的动怒了。 …… 缘一身上无味,杀生丸便循着自己的绒尾气息掠过人类大城。 城中废墟仍在,血味依旧。风里交织着灵力与咒力的气味,它们拉成一道细细的长线,延伸往遥远的东边。 往东去了…… 杀生丸全速发力,几息便跨过半个大境。事实证明,只要绒尾上不带半妖,大妖的飞行速度还能再拔升几个档次。 比起第一次追杀里梅纯粹是为了打架,杀生丸这一次追杀里梅是存了让对方灰飞烟灭的念头。 千不该万不该,里梅不该动他地盘上的东西! 他既然允许半妖追随,半妖便也是他的颜面。无论半妖再弱小再没用,也轮不到区区术士对他动手。 把半妖放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狩猎,结果外来者抓走了半妖……这打的可是他杀生丸的脸。 更何况—— 里梅!白犬的幼崽,就算是一只半妖也不是你这等低劣的术士能肖想的容器! 大妖破开云气,如剑般朝远方扎去。 近了,已经很近了…… “可恶!”浑身血的里梅低声咒骂,又不禁回首朝天际看去,“这对该死的兄弟!” 大妖阴魂不散,怎么也甩不掉! 即使里梅逃了许久,数次压榨咒力使用瞬移与传送,还分化冰雪替身吸引杀生丸的注意,可他仍然逃不过对方的直线式追杀。 不知为何,杀生丸像是能看穿幻境一般,压根不为他的咒术所惑,也不会对追击的方向感到迷惘。 对方的头脑很理性,本能却是十足的兽性。他凭野兽的本事一路追踪,已快将他逼到穷途末路了。 直到这时里梅才明白,杀生丸第一次追杀他根本没尽全力。 “可恶!” 最要命的是,他手中的狱门疆越来越沉,已经到了快握不动的地步。 里头的半妖不知做了什么,不仅没有因为被封印而陷入沉睡,反倒是逼得狱门疆难受至极,在几个面上冒出了好多只眼睛。 每多一只眼狱门疆就沉重几分,到现在,他若是想逃命的话必须扔掉狱门疆才行。 可是,他好不容易抓住半妖这个容器! 不甘心,完全不甘心!怎么可……嗬! 里梅瞳孔骤缩,反手打在一棵树上,用大力让自己转身。下一秒,巨大的弦月裹挟着雷霆之怒,以万钧之势碾压大地,生生把地面劈开,所过之处全镂下了月牙状的刀痕。 糟糕,被追上了! 里梅难以置信地回首,实在无法想象对方如何在半天内追上他?利用术法,他已从长门跑到武藏,难道白犬的速度能比瞬移还快? 杀生丸从高空落下,左手握刀,右手甩出长鞭。一手月刃杀出,即刻甩着长鞭去捞里梅手中的狱门疆,不料对方早有所料,竟是凝出一根冰刃对准了狱门疆的眼睛。 威胁意味十足。 “你这家伙……”杀生丸落在树上,俯视着里梅,“真是下作的东西。” “呵呵,咳!”里梅咳出一口血,笑出声,“我也是没想到,作为大妖怪的你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盒子‘威胁’。” “杀生丸,你可真看重这只半妖!”里梅再次上演杀狗诛心,可谓梅开二度,“如果你刚才那一刀不是对准我的手臂而是冲向我的脑袋,那我早就没命了吧。” “怎么,下不去手吗?” 里梅咧开嘴,露出一个有点癫狂的笑。 许是脑子被咒力浸泡太久,他看上去像个十足的疯子:“也对,妖怪并不了解咒物,你怕把我这个术士杀了就再也解不开封印是吧?” “哈哈哈!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妖怪也会讲究血缘亲情,你为了一只半妖追杀我万里,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不得不说,里梅不愧是追随过诅咒之王的术士,一旦把“复活宿傩”的大事抛在脑后,他就是个极其肆意还不怕死的主。 且里梅阅历丰富,就算是逮着一只不甚了解的大妖怼,也能一句句戳到对方肺管子里。 杀生丸不语,只是将日轮刀收回腰间,再松开绒尾,从皮毛焦糊处取过炎牙。 自从缘一被狱门疆带走,炎牙一直处于极端暴躁的状态,杀生丸能感觉到它的愤怒,于是便把它带了出来。 但炎牙的确是把性格暴戾的刀,它曾灼烧他的父亲,现在也灼伤了他。极致的滚烫从握着刀柄的掌心传来,沿着经络往心脏延展,像是要将他焚烧殆尽。 “炎牙。”杀生丸的声音依然平静,哪怕他的掌心已血肉模糊,“如果你要那只半妖回来,就给我——” “劈开封印吧!” 炎牙出鞘,红芒万丈。刹那,杀生丸的妖力如怒龙翻滚,长发与绒尾向上飞起,形同魔神。他高举炎牙的瞬间,脚下的土地四分五裂,石块与巨木拔地而起,火焰与雷光一同冲天。 【苍龙破!】 “轰轰轰!” 光与热汇成怒龙,如同骄阳般吞噬了里梅的身影。他的咒力屏障顷刻被击碎,他的声音被轰鸣淹没,他的躯壳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杀生丸!” 里梅的声音在洪流里沉浮,又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你杀不死我!我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还能怎么死? 炎牙确实能灼烧灵体,可杀生丸不是它的主人,根本发挥不出它十成十的力量。如此,炎牙只能算此世之刀,它无法斩杀彼世的灵体。 他里梅是术士没错,但他诅咒了自己。不是掌管天界的刀无法杀死他,不具备幽冥之力的刃无法击溃他。除非咒力打败咒力,领域碾压领域,否则—— 他就是这么一种不死不活的怪异! “杀生丸,你真可悲!”里梅纵声长笑,在即将消失的时候看向杀生丸的腰间。 那里别着一把刀,刀上流泻着不属于此世的力量。本可以斩杀他,但大妖却没有用。 是不想用吗? 不,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吧?多么可笑,一把名刀居然蒙尘! 里梅的身影被力量磨灭了。大妖没有保留实力,这可怕的妖力将整座山轰出一道岩浆滚滚的沟壑。 然而…… 他放眼望去,没有找到关着半妖的盒子。 杀生丸只好收起炎牙,循着气味靠近山涧。半晌后,他站在崖顶往下望,看见下方河水奔流不息,而“盒子”的气息消失在水流中。 杀生丸:…… 也是,里梅不可能乖乖抓着盒子让他砍,估计在他出手时,对方便将盒子扔向山崖了。 那么最严重的问题来了—— 杀生丸跃起,往下飞去。他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沉默地注视着流水。 既然盒子能挡住他的妖力轰击,想必也不会让半妖溺死。如此,他就等着它被冲上岸即可。 嗯,不想下水。 …… 武藏境内,钵形域,河流中下游。 长满眼睛的狱门疆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张开封闭的“疆界”,将缘一整个儿吐了出来。 它受不了了!为什么这只半妖会如此烫嘴! 他进入疆域之内,就像一团烈火在燃烧。呼吸之间,疆域内的尸山焚烧、骷髅化灰,仿佛是太阳落于其中,让光点亮了每一处黑暗。 半妖迅速消耗着它的力量,并纳它的咒力为己用,它要是再管着他,大概会被他吃掉吧?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可以分解咒物的力量? 突兀地,两只小手抓起了它。 缘一托住狱门疆,开口就是虎狼之词:“虽然你没什么用,但还可以拿来装东西,以后我的锅碗瓢盆就交给你了。” 狱门疆:…… 不!不——半妖!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可是一个咒物!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咒物,我绝对、绝对不会帮你装锅碗瓢盆,你休想! 遗憾的是,狱门疆不会说话。 缘一轻嗅狱门疆的味道,不多时便露出一个微笑:“是兄长的力量。” 妖力擦过狱门疆的外壳,留下了大妖的气味。就算被水流冲走了味道,但凭大妖的嗅觉,找到他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还是别乱跑比较好。 缘一从河里爬出来,拧干发上的水,打算生一堆火烤烤衣服。可当萦绕鼻尖的水汽散去后,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细微的血味。 血的味道,人类的…… 缘一朝密林处看了眼,也不管身上湿透,抱着狱门疆立刻跑去。 救人如救火,半点不能迟。他朝气味的源头狂奔,掠过重重树影,踏过根根枝干。最终,他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森林中心,以及半空里尚未关闭的黑腔。 那是—— 他记得!蓝染在离开时也打开了一个黑色的通道,跟头顶的那一个并无区别。 而黑腔之内,有两个头戴白骨面具的人形隐没。他们不是人也不是死神,却长着人的模样,也拥有死神的灵力。 他们是什么? “来了个人类小孩,要杀吗?”其中一个道,“他能看见我们。” “看见”是条件达成的一种,意味着这个孩子身上拥有灵力,可以看见彼世的生物。 “没必要,走了。”另一个道,“蓝染大人只是让我们来制造混乱而已,别做多余的事。” 昨晚,人类世界的一角爆发出了死神队长级别的灵压。那磅礴灵的力倾泻,犹如山呼海啸般可怕。 哪怕只是一瞬,驻留现世的死神也能感受到那极致的压迫。据他们所说,是有人在人类的世界发动了“黑棺”,才造成了如此局面。 可队长级别的死神全在瀞灵庭,能发动“黑棺”的队长明面上只有三人,他们连队务也没做完,哪有工夫来现世放黑棺? 但黑棺干系甚大,瀞灵庭异常重视。他们已遣出死神往现世游走,似乎是想找出释放黑棺的人。 命令下达没多久,蓝染大人便出现在虚圈,让他们来到现世制造混乱—— “攻击一些术士,释放王虚的闪光。”不知为何头发短了好多的蓝染大人如此说道,“让瀞灵庭把目光放在你们身上,而不是去寻找释放黑棺的人。” “是,蓝染大人。” 攻击术士,释放虚闪。任务完成了,他们就该离开了。 黑腔闭合,两个人形体失去了踪影。 缘一松下戒备心,鼻尖耸动,朝废墟深处奔去。他顺着血迹推开了林木,用爪牙刨开了石块,挖了好久好久,可算从重积物最底下挖出了一个浑身血的男人。 凌乱的白发,半阖的深邃蓝眼,褴褛的衣衫和一身的伤口。 缘一撑起他的身体,将之拖出废墟,就听见男人低低喊着:“流,快跑……” 流? “流,快跑……”机械式的重复,“跑……” 男人的血腥味笼罩了缘一。 这会儿,缘一也顾不得乱不乱跑了。他用爪子削起了木条,再将木条拼成一块简陋的木板,又将男人拖到木板上,然后用树藤拴着拖向安全的地方。 得生火、找药、去味……或许他的兄长会找不到他。 不过,兄长一定会理解,毕竟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缘一如是想。 …… 白发的孩子狂奔在林间,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爬起。他大口喘息着,尽全力奔向远方。 他是五条流,本与兄长走在搜寻邪术士的路上。谁知邪术士没找到,倒是等来了两只极其强悍的“咒灵”。 那时,兄长累了好些天,才刚刚关闭“无限”这个术式。结果两记闪光见缝插针地冲向他们,而兄长为了保护他,硬生生挨下了这两波攻击。 “流,快跑……” 【如果我出事的话,就去找那只白发的大妖怪。】 【流,用你的眼睛去看,风会告诉你一切。】 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弱了! 眼泪夺眶而出,五条流越跑越快。他蓝色的眼睛正在攫取身边的一切信息,它们汹涌而来,带给他想要的答案。 那只大妖就在不远的地方。 …… 身后传来了追逐的脚步声,杀生丸没有停留。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压根没打算回头。 闻不到半妖的味道了,甚至连自己绒尾的气息也一并消失,这着实让大妖怪恼火。直到他为了甩掉后头的小孩飞了个三起三落,才发现人类的小孩也有点不同。 似乎……无论他飞往哪里,那孩子都能找到他。 杀生丸侧首:“出来。” 五条流戒备地探出身子,与他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白发、蓝眼,术士的气息……是个术士? “人类,你很擅长找东西?”杀生丸淡淡道。 五条流思索片刻,微微颔首。 “给我找一只愚蠢的半妖,不然就杀了你。” 五条流:…… 哥哥告诉他,如果出事的话就找这只犬妖,对方应该不吃小孩。可是哥哥没有告诉他,这只犬妖非常不讲道理。 为什么他找人帮忙是这个态度? 为什么明明是想找半妖,却一定要用上“愚蠢”? 听上去似乎很不屑,可是……本质上还是在拜托他帮忙找半妖啊。 第42章 五条莲恢复了意识。 手指微动,轻触四周。感官将环境的轮廓勾勒,他能感觉到身下垫着柔软的干草,身上盖着蓬松的皮毛,不远处传来篝火的热度和草药的苦香,还有……妖力的波动? 他睁开眼,朝波动的源头看去。 只见一个三头身的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干草堆里,左侧放了妖珠取暖,右侧搁着一个发蔫的咒物。 许是等得无聊,他头顶的犬耳垂落,金眸也无精打采,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看上去很是可怜。可当他投去视线时,孩子的犬耳立刻竖起,眼珠一转便看向他,警觉心极强。 两厢对视,五条莲一笑。 白发金眸的半妖……是他啊,那个被大妖带在身边的孩子。 双方虽只打了个“照面”,但五条莲依旧记住了他们。毕竟大妖和半妖太特殊,他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同样拥有“无上限”潜力的强者。 真是稀奇。 五条莲的蓝眸沉静如海,他扫过落脚处的一切,将所有信息收入眼中,再迅速分辨。 看情况,他是被这个孩子救下了。 之前袭击他的“咒灵”不见踪影,显然是主动离开了。根据他还活着的事实推断,那俩“咒灵”并不打算置他于死地,而是想通过他做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不起杀心,多半是不会特地去追杀流。 而流年纪虽小,却已是实打实的六眼术士。只要不碰上棘手的大妖,活到他找到他应该没问题。 既然流不会出事,那么眼下的事就只剩一件了…… 五条莲眯眯眼,语气活像只大尾巴狼:“哦呀,好孩子,是你救了我吗?” 问话极其普通,机锋倒是暗藏不少。 如果半妖与大妖在一起,且回答“是”,就说明大妖并不阻止半妖救人,基本推断出大妖也算“无害”。 如果半妖被大妖抛弃了,却还回答“是”,就说明半妖品性极佳,对人类无恶意,可以带往五条家教养。 到底是救命恩人,五条莲不会放任一个孩子在咒灵出没的森林里求生。 “只是碰巧捡到了你。”缘一道,“没有特意要救你。” 说完,他就沉默了。 缘一是个温和的人,本意是希望这位重伤未愈的男人别有太大的“被救”负担。可不知是不是受杀生丸影响太深,导致他对外人说话充满了一股正宗的狗味。 “我的意思是……” 缘一想了想,还是出直球:“虽然我救了你,但你别放在心上。” 五条莲:…… 确认过眼神,是个不会说话还爱说实话的没心眼孩子。 “啊,真是万分感谢,帮了大忙呢!”五条莲撑起身体,缘一很自然地走来扶了他一把,让他顺利靠在石壁上。 “只有你一个吗?” “嗯。”缘一颔首,“我在等兄长找到我。” “诶,你与你的兄长走散了吗?”了解了,那只大妖是半妖的亲哥,五条莲笑道,“好巧啊,我也与我弟弟失散了呢!” 缘一:…… “为什么你与弟弟失散了会这么开心?”缘一发出灵魂质问。 “啊这……”五条莲思索道,“失散之后,我不用带他捕猎,给他做饭,帮他铺床盖被子洗衣服,难道不能开心吗?” 他眼珠子一转:“当然不是每个兄长都这样,可能你的兄长很乐意照顾你哦。一般像你这么乖巧的孩子,肯定都是兄长手把手带大的!” 对,没错!带娃的哥哥一般都跟他一样英明神武! 缘一:…… “养大我的是母亲。”缘一道,“我追随兄长才三个月。” 五条莲笑脸一僵,立马挽尊:“这三个月中,你的兄长为你付出了很多吧?比如你晚上蹬掉了被子,他悄悄帮你盖上。” 缘一摇头:“兄长说,如果我睡得不规矩的话,就杀了我。” 妖怪市町的夜歇,兄长别说帮他盖被子了,连被褥都是他帮忙铺好的。如果只是兄长独自一人的话,估计他连市町也不会去,只会随意找棵树靠下歇息吧? 五条莲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不知为何,身为哥中楷模的他跟这孩子杠上了:“你仔细想想,你不爱吃饭的时候,他是不是追着你喂饭……哦不,严厉地命令你必须吃饭?” 缘一摇头:“没有这种事,如果我不吃的话,兄长什么也不会给我留下。” 五条莲:…… 或许大妖怪教养孩子的方式很严格,不能用人类的相处方式分析。 “至少在这三个月中,他帮你狩猎了食物。” 缘一平静道:“这也是我做的。” 五条莲:“……好的,那请你告诉我,你追随你兄长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不拖累母亲,也为了照顾兄长。”缘一道,“如果我不跟着兄长,他不会照顾好自己。或许会很久不进食,会经常找大妖打架,会随便找地方休息。” “嗯,我追随兄长是希望兄长能过得好一些。” 五条莲:…… 如今看来,带娃的哥哥不一定无敌,但带哥的弟弟一定很神奇。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五条莲绽开亲和力满级的微笑。 “犬夜叉。” 五条莲:“好的,犬夜叉,你介不介意换个哥哥?” “我叫五条莲,术士世家‘五条’的现任家主。如果你是我弟弟的话,可以叫五条犬哦!” “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叫五条叉哦!” 缘一:…… 抱歉,并不想要你这样的兄长。 …… 次日,本还重伤的五条莲不知做了什么,一身伤好了个七七八八。 饶是他再不着调,到底还是担心着走散的弟弟,在确认自己的状态恢复得不错后,他便带着缘一外出找人。 “我想等在这里。”缘一挂上绒尾,“兄长会找到我。” “不行呢。”五条莲仰头望向高天,瞧见有身着黑衣羽织的男女掠过高空,“有彼世的人行走在此世,应该是跟昨天的事有关……” 常人的眼睛看不见另一个世界的生物,自然不知道天空中会时不时路过一批死神。 但缘一有通透,五条莲有六眼,他们想看清来去的死神很是容易。 缘一:“死神?” “你居然认识吗?”五条莲挑眉,看来大妖把这孩子教得极好,“啊,他们是死神,也是生活在彼世的人,一般以引渡亡灵、斩杀恶灵为己任,从不干涉此世之事。” “据说,千年前他们便存在了,因为与妖怪、术士都没有利益冲突,偶尔还会互帮互助,所以我们术士也不会干涉他们的事。” “但昨天,我被袭击了……” 五条莲勾唇:“要是没猜错的话,袭击我的是彼世的恶灵——应该算是咒灵的同类吧,但比咒灵强大不少,是一种连死神见了也会头疼的怪物。” “连我都会被重创,我可不能把救命恩人扔在这里。万一你出事了,我也无法在你的大妖兄长那里交代。” 他一点也不想五条家被大妖惦记上。 而且随着死神们的来去,这方大域已经被落下了结界。外头的人进不来,只能靠里头的人走出去。 看这结界覆盖的区域之大,想来他们就算用跑,也要跑上一整天才能抵达边界。 缘一收回视线,他看见死神们布置完结界,即刻赶往昨天五条莲被袭击的地方…… 不同于蓝染,这批死神的灵力不高,就连他们之中的首领人物——身着羽织的、被称为“队长”的男人,实力也远逊色于蓝染。 这么一看,蓝染属实很强。 因此,当初蓝染与兄长对峙时应该有必胜的把握。 可他非但没打到底,还因折不断天生牙而离开。这看似是想让兄长大意,以便在下一次交手时击败兄长,但…… 他总觉得不止如此,或许还与天生牙有关。 说起来,他尚未见过兄长使用天生牙…… “走咯走咯。”五条莲催促道,“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吧,不然旅途是多么无聊啊。我看见了哦犬夜叉,你身上有咒力的波动呢!” “你的母亲是咒术师吗?” “不,我的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姬君。”缘一回忆道,“是什么……摄关家的分支血脉。” 五条莲:……哦,是个公主。 他摸着下巴仔细一理,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摄关家即藤原氏,成于平安初,是代代与天皇联姻的贵族。他们的女儿多为天皇皇后,生下的孩子多为下一任天皇。 几十年、上百年下来,摄关之所以为摄关,即为势力最大的摄政外戚。哪怕后来被院政取代,至今分化为五家,可贵族的身份不变。 不像他们五条家,祖宗为菅原道真,是平安时的一位公卿。虽得封右大臣,但越不过摄关的地位。据闻后来被藤原时平陷害,成了最强怨灵…… 额,被藤原陷害? 嗯,身边这小子算是藤原家的后人。 如此,一排祖宗细数下来,半妖是公主之后,他是公卿之后。犬夜叉不仅比他身份尊贵,他们祖宗还有仇? 五条莲:…… 母亲是普通的姬君?其实你是在炫耀吧。 再思及这半妖的纯血大妖兄长,五条莲觉得事情正往一个十分可怕的方向发展。 “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兄长是纯血白犬,对吧?” “嗯。” 五条莲:…… 就算他是人类术士,对西国白犬也算了解。那可是妖界出了名的……“狗”才辈出的大妖一族,也是最强的妖族之一。 简单来讲,犬夜叉就是人类贵族与妖怪贵族结合生下的孩子。若是剔除“半妖”这个头衔,他是妥妥的贵公子,是一众武家都想誓死追随的对象。 可这么一位贵公子如今却流落在森林里,跟着白犬兄长风餐露宿? “犬夜叉,你有什么理想吗?”五条莲问道。 缘一:“理想?”顿了顿,继续道,“有,我想诛灭恶鬼。” “诛灭恶鬼之后呢?” “追随兄长。” 五条莲:…… …… 杀生丸站在死神布下的结界之外,像狗狗圈地盘似的从东溜达到西,再从西溜达到东。 五条流跟着他转来转去,只觉得对方犹如一只烦躁的大狗,一副等着开饭偏吃不到饭的样子。 大妖试过攻击结界,可无论是用日轮刀还是炎牙,攻击结界的力量都会被反弹回来。试过几次无果,他们不得不等着结界自开。 “下作的死神。”杀生丸平静骂人。 五条流默念:第二十八遍。 跟了大妖一天他发现了一件事,大妖哪怕明面上看着冷冷清清,实则内在与他的哥哥没差多少。 他们都是兄长,都会担心自己的弟弟。想来哥哥在结界里也很担心他吧? “人类,饿了就自己去找东西吃。”杀生丸道。 直到这时,五条流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 “请问,你需要食物吗?”五条流看着大妖。 杀生丸:“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五条流明白了,于是他摘了几个野果充饥,顺便拎回了几条鱼。但他委实不知道怎么处理鱼,只好架在火堆上烤。 鱼鳞没刮,脏腑未去,奇怪的腥味弥漫,刺激着杀生丸的鼻子。 五条流注视着鱼:“我……好像也不吃人类的食物了,请问你有妖怪的食物吗?” 杀生丸:…… 与此同时,结界内的缘一和五条莲做起了烤鱼、煲起了鸡汤,两人分工明确、合作顺利,美美地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缘一:“也不知道兄长今晚吃什么?” “我希望我弟弟别撞上你的兄长。”五条莲啃着鸡腿,“要不然,他不是饿死,就是被大妖当口粮吃掉。” 缘一:“兄长不吃人。” 五条莲:“我弟干事不是人。” 缘一:…… 第43章 五条莲表面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骨子里是个极靠谱的男人。 他只与缘一交谈了几句,便明白半妖对妖怪、术士和咒灵的认知少之又少,几乎到了“无知”的地步。但他却对恶鬼的了解深之又深,就连鬼王的弱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过,对于一个孩子有如此明显的认知差异,五条莲并不觉得奇怪。 虽说他是术士,专司诅咒祓除,但作为行走于世的咒术师,哪能只与诅咒打交道?历来,术士都对妖界知之甚多,只是不掺和罢了。 要是所料不差,如犬夜叉这般继承大妖血脉的孩子,从出生起就在经历一场场生死试炼了。 能活过妖血与人血彻底融合的幼年期,是第一场试炼。 被大妖兄长带在身边教养并学会使用爪牙,是第二场试炼。 而确定自己的对手是恶鬼,再成功击败或狩猎它们,是半妖必经的第三场试炼。 三试过后,大妖一旦认可了半妖的实力,便是兄弟分离之际。当然,也不排除大妖还要对半妖进行后续试炼的可能。 正如现在,大妖带着半妖满世界乱跑却从不亲口解释什么,或许也是妖怪教养孩子的一种方式。不言不语,让孩子自己学会观察、思索和理解,以免未来遭罪。 真是羡慕啊…… 因为生命漫长,所以大妖对半妖无需言传身教。他有大把的时间让半妖自由成长,再在半妖走到分岔路上时给予指点。 不像人类,由于生命短暂,很多经验必须在短短十几年中灌输到孩子的脑袋里。代代如此,能破局者甚少。 术士的后代是术士,贵族的后代是贵族……譬如他与流,六眼指导六眼,以祓除诅咒为任,再继承术士先辈的荣耀与责任度过此生。 “真是羡慕啊。”五条莲喟叹。 缘一不明所以地抬头。 “没什么。”五条莲轻笑,“虽然很羡慕你的……天真无邪,但是有些常识你不能不知道哦,犬夜叉。” “什么常识?” “关于术士家族、妖界势力和术法修行。”五条莲勾唇,“关于阴阳师、巫女、除妖师……关于你和你的兄长,关于我和我的弟弟。” 这孩子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多知晓些秘辛总没有坏处。且如今邪术士横行、宿傩手指失窃、六眼同出两个,他总觉得这是在暗示什么。 仿佛有朝一日会有大劫降临…… “要记住哦,术士大族分三家,一是五条,二是禅院,三是加茂。”五条莲道,“加茂家擅长血操术,术式与血液相通;禅院家擅长影法术,术式与影子相关。而五条家——” 五条莲指着自己蓝色的眼睛:“天生六眼者,术式为‘无下限’。” 天生六眼不是指生下来就有六只眼睛,而是指眼的特殊性。 粗浅地说,六眼泛指六合之内的事都能通过“眼”来觉察。意为天上天下、宇宙四方的现存信息,都会化作咒力进入“眼”,再转成六眼拥有者的力量。 它与通透世界相近,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其不同在于—— 六眼对能量的吸纳、对信息的辨识为一体,术士往往需要戴上眼罩或裹上绷带才能阻止信息的无限传入。 六眼很强大,足以造就最强的术士。可若是术士的头脑和体质够不上承受六眼的标准,那么六眼只会成为术士的负担。 而缘一的通透世界将二者分开,用身体吸纳能量,用眼睛辨识事物。他能自如地活用通透世界,也无需担心身体会承受不起负荷。 毕竟通透世界可让身体与眼一同进化,堪称神赐的天赋。 “五条家的祖先是菅原道真,是个生在平安盛期也能被称为‘学问之神’的男人。” “六眼便是从他开始一代代承袭下来的天赋,包括五条家的咒力和术式。” 五条莲:“我的眼睛啊,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周围的力量,分辨力量中的‘知识’。汲取到一定程度,还能释放这些‘知识’作为攻击手段。” “无论是禅院家、加茂家,还是邪术师和大妖,如果遇上全盛时期的六眼术士,都难逃一死。所以,犬夜叉,要是你活了几百年突然被五条家的术士盯上了,别犹豫哦,一定要马上跑,不然就遭殃了呢!” 缘一疑惑歪头:“是吗?” “难道不是吗?”五条莲比划道,“我要是用六眼往你脑子里强塞东西,你肯定受不了。只要你愣在原地一会儿,我就能拧断你的脖子。” 缘一不语。 通过眼睛接收的一切,不是可以通过呼吸法排出体外吗?他怎么可能会愣在原地任由别人拧脖子呢? 而且…… 缘一更疑惑了:“既然五条君很厉害,为什么昨天会被重伤?”不是应该拧断那俩“咒灵”的脖子吗? 五条莲:…… “咳,是我大意了,没有闪。” 缘一:“嗯,看来只要赶在五条君的术式发动之前取下你的脑袋,我就不会有事。” 五条莲:…… “你做不到的。”五条莲自信一笑,“要来试试吗?” 他伸出手,在缘一面前晃晃:“来,试着靠近我的掌心,来哦!” 缘一“看见”,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着五条莲的手,有源源不断的力量相互对撞冲击,把一切阻隔在外。 他也伸出手贴向五条莲的掌心,果不其然,在那层阻隔之下,他无法贴向五条莲的手掌。 “这就是无限。”五条莲笑道,“无限接近我,但也只是接近罢了。你的刀想取我首级,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刀刃与我的脖颈也隔着一个无限呢。” “只要我不愿意,任何攻击无法碰触我。昨天是大意了,才……” 缘一没有听下去,他用通透世界看向那层屏障,透过呼吸与感知,开始反转咒力去溶解对方的每一丝力量。 无限再是无限,也都有力量构成。就像无惨分裂得再细,他也能把屑片一一击溃。 他之所以让无惨跑了,主要是练手的细碎物不够多。如今能有这个分解能量的机会,他自然不能错过。 在无限之中流淌的力量,比屑块更细小、更微渺,他要用通透一层层抽丝剥茧,再用咒力一点点中和。 缘一集中注意力,开始启动挂逼模式! “呼……”他的眼神变得空茫。 “明白了吗?这就是六眼术士的恐怖。就算我现在是家主,我也不敢保证我寿终正寝后,家里的不肖子孙会不会出个邪术士。” “万一是六眼就更麻烦了,像犬夜叉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会被他们盯上。” “为了保障你的安全,请务必跟我去一趟五条家,记成我名下的弟弟哦。”啊哈,有两个厉害的弟弟他就不用当家主了。 “不肖子孙总不至于打自己祖……额?” 五条莲的笑容陡然失去,他惊骇地发现掌心处的无限开始一点点变薄,而孩子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贴上来,实打实地拍上了他的掌心! 五条莲:…… 等等,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缘一松开手,平静地仰望五条莲:“无限……就这吗?” 就这吗就这吗? 五条莲:…… 流,哥哥突然发现你是天下第一可爱的人! …… 缘一的天赋惊到了五条莲。 但他并未因此产生嫉妒之心,反而极慎重地告诫缘一:“在你还没成年之前,要千万跟在你兄长身边。或许能护住你性命的强者,也只有他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五条莲清楚得很。 妖怪可不兴人类的伦理道德,要是知晓半妖的天赋极高,只会引来更多的妖物想吞噬他。 缘一颔首:“嗯。” 在他被里梅带走之后,是兄长不远万里跑来救他。他会永远珍藏这份恩情,就像珍藏前世的笛子一样。 岩胜兄长做给他的短笛,诗常用的衣衫一角,他至死都带着…… “也不知道兄长过得怎么样了?” “我也想知道流过得怎么样了。” 缘一仰头:“天快黑了,我们休息吧。五条君今晚想吃什么?” 五条莲道:“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兄长,至于吃的……那就鱼汤、烤鳗鱼、锄锅炖菜和野果吧?够吗,似乎简陋了点,要不再加一些野物?” 缘一摸摸肚子:“嗯!” 是夜,结界之外。 五条流托腮蹲在树下,身边放着一堆野果。烤焦的兔子惨死在火堆里,小心伺候的鱼半生不熟,而白犬大妖坐在距离他很远很远的另一棵树下,闭目养神。 好羡慕妖怪啊,不用进食。 五条流啃了个野果,百无聊赖地盯着结界。 他今天就做了两件事,一是盯着结界等人,二是看大妖自打脸。 就在早晨,大妖注视着久久不开的结界,握着刀说:“为这种事驻留,真是无聊。”于是化作一道光离开。 到了正午,大妖忽而又落在结界外,一言不发。 见状,他多嘴了一句:“您不是离开了吗?” 大妖斜了他一眼,寒气四溢:“呵,果然半妖就是半妖,是还没逃出封印吗?我真是高看你了,犬夜叉。” “只能等着别人的施舍营救,真是可悲的东西。”语气冰冷,再度离开。 五条流:…… 逢魔时刻,大妖雷打不动地出现,而他已经懒得再向他搭话。 作为一个透过表象看本质的六眼,五条流明白,这只大妖除了在等半妖,还早把每个死神的脸都记清楚了,就等着结界一开去算账。 而结界,距离开启不远了。 大妖在树下歇了,他也在树下歇了。两棵树虽然相隔很远,但一人一妖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两天了…… 整整两天了,愚蠢的死神居然还没做完事情? 五条流摸摸肚子:“下作的死神。” 遥远处,杀生丸思及烧了他尾巴的炎牙,脸色冰冷:下作的死神。 …… 第三日,缘一与五条莲抵达了结界的边缘。 “很快要说再见了,五条兄长。”缘一道,“这三天谢谢你的照顾。” 五条莲笑嘻嘻:“你消失了这么久,你的兄长一定很着急。尤其是在看到你手里抱着狱门疆,八成能猜到你早出了封印。” “可出了封印却没立刻赶到他身边,害他白担心一场,是会惹他生气的。” 缘一点头:“嗯,我得认真道歉。” “不,每个兄长想听的都不是道歉。”五条莲笑道,“每次流惹我生气,只要他好好喊一声哥哥,我肯定不会生气了。” 缘一:哥哥? 一直以来,他从未用“哥哥”称呼过兄长,也未曾如此称呼过岩胜。他所用的从来是敬词,比如兄长、兄长大人。 他希望兄长能明白,哪怕他再有天赋,他依然是他的兄长。 但,哥哥? 五条莲:“来,跟我一起念——欧尼酱!” “欧尼酱——” “要拉长声音,这样你的兄长再生气,也会很快消气了。” “就·这·哦!”五条莲虾仁猪心,“就·这·哦!你一定能办到的对吧?” 缘一:…… 第44章 死神的办事效率低得发指,情报收集能力一言难尽。三天过去了,五条莲的伤都好全了,结界却还没升起。 “要不是不能干涉,我都想帮帮他们了。”五条莲抬眼,看向他遭受过袭击的位置,“两只彼世的灵留下的残秽,加上我和流的术式力量,以及你的妖力波动,如此显眼的线索,竟然也能让他们忙上三天。” “再不济,我与你都在结界之中,为什么不来问问两个活人呢?” 缘一应道:“嗯。” 他救下五条莲后,曾见到死神数次路过他们的歇脚处。本以为对方会来询问情况,却不料他们仅是看看便离开了。 然后闷头蛮干,还没干出结果。 五条莲轻啧一声,翻了个白眼:“遵守两界的规矩是不错,但太守旧无法成事。从那两只灵攻击我开始,这就不再只是死神的事了。” “死神应该找术士合作,可他们没有。要是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和他们好好谈谈。” 真以为他五条莲会白挨一顿打?不可能呢,死神必须给他把情报吐出来,而那两只灵必须死。 缘一:“他们还没走。”现在也能谈。 “但要有机会。”五条莲轻笑,“我只想一对一谈,不想一对多谈。” 简言之,我只想抓落单的死神欺负,但我不想被群殴。 缘一:…… 五条莲带着缘一走出结界,前者用六眼搜寻风带来的信息,后者用鼻子轻嗅风传递的味道。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想找的人距离他们不远,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 同个方向传来混合的信息和气味……看来,他们的兄与弟在外头相遇,似乎呆在一起也是三天? 五条莲:“流长大了,居然没被自己饿死吗?” 缘一:“不愧是兄长。” 他没在外人面前评论兄长如何,只道一句厉害。毕竟,能忍受另一人那么浓重的鱼腥味、焦糊味和血味,兄长确实很了不起。 不过,焦糊味好像……嗯? 一道白光划过,大妖闪亮登场。许久不见,杀生丸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红枫衣,白长发,紫月牙,俊脸庞。他身上无一处不整洁,绒尾没一丝不干净,瞧着与多日前别无二致,就是身上散发着一股焦味。 杀生丸落在缘一不远处,绒尾一抖,扔出一柄滚烫的炎牙。 而他的绒尾被炎牙灼伤,皮毛翻红出刀的形状,看上去很是严重。 “兄长!”缘一赶紧上前,“你的绒尾……” 杀生丸不语,任由幼崽抱起他的绒尾,小心展开,轻抚被炎牙灼伤的地方。 “抱歉,兄长。” “记住这次教训。”杀生丸揣着手,语气严厉,“居然会被里梅那等低劣的术士抓走,难道你是在与术士比术法吗?”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半妖的战斗现场,但城中的灵力气息已还原一切。 蠢半妖不用爪牙也没近战,明明几爪子就能放倒里梅孱弱的新身体,愣是拉开距离与一名苟了三百年的术士拼术法,这能赢? 里梅几岁,他几岁,能赢也阴不过对方。 到底是太嫩了。 杀生丸如是想。 缘一正想开口,恰在这时,迟来一步的五条流发足狂奔,在接近五条莲时猛地张开双臂朝他扑去,而五条莲微笑着弯下腰,伸出手拥抱了他。 “哥哥!”响亮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哭腔,“我以为你……” “乖,没事了,流。”五条莲轻拍弟弟脊背,两手撑住他的咯吱窝,将孩子整个举了起来,“好了别哭咯,有好好吃饭吗?都瘦了呢。” “让我闻闻——哇,流,你身上好臭啊!看来要先带你洗个澡呢,有想吃的东西吗?” 流抱着自家兄长,笑道,“哥哥没事真是太好了!” 五条莲:“你也是,流没事真是太好了!” 缘一和杀生丸:…… 同样是兄弟,重逢后的待遇差别不是一般得大。那厢的人类热热闹闹,这厢的俩狗冷冷清清。 “无聊。” 杀生丸最后看了眼结界,转过身:“走了。” 缘一颔首,抬步跟了上去,顺便与五条莲作别:“再见了,五条兄长。” “下次见哦,犬夜叉弟弟。”五条莲超大声,“你做的鱼汤真好喝啊!” 杀生丸:…… 行走间的大妖顿住了脚步,他侧过脸,斜了那术士一眼。 五条莲完全是个搞事精,拱火得非常厉害:“犬夜叉弟弟啊,我们五条家在平城京,北接若狭、南有山城,东是近江、西边丹波,可好玩了!要来哦!” 缘一温和了眉眼:“如果有机会的话。” 杀生丸:…… 半妖就是半妖,只是与人类呆了几天而已,就已经被养熟了吗? 五条莲摸着流的脑袋:“犬夜叉的兄长,我弟弟承蒙你照顾了。” 他看得分明,流作为一个六眼,落在妖怪遍地的森林里至今没伤没病,必然是受了大妖的庇荫。哪怕大妖是无心之举,但对于他而言,对方活了流的命。 “有机会的话也一起来五条家。”五条莲拍拍流的肩膀,“要道谢哦。” 流愣了愣,两个六眼对视一瞬,顷刻明了前因后果。 流上前几步,郑重鞠躬:“谢……” “犬夜叉。”杀生丸语气微沉,已是不悦。 缘一朝五条兄弟挥手,飞快地追上兄长的脚步。 他们走出很远,已离开了五条兄弟的视野。可不知为何,狗兄弟之间的气氛很闷,无论缘一怎么搭话,杀生丸都没有理会。 “兄长,谢谢你来救我。” 无声。 “兄长,你的绒尾还会恢复吗?” 只有脚步声。 “兄长,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大妖怪仿佛没听见的样子。 缘一歪头,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他怀疑兄长生气了,但不知道兄长为什么生气。 是因他被里梅抓走?是兄长等了很久?是绒尾被灼伤了? 不,这三个原因在兄长找到他时便已经解决了。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蓦地,缘一想起五条莲与他分别前的话:【每个兄长想听的都不是道歉。】 【只要好好喊一声哥哥,像这样——欧·尼·酱!只要拉长声音喊他,再大的气也消了。】 真的吗?能行吗? 要不要试试? “兄长?”缘一试探道,“兄长、兄长……” 杀生丸没理会缘一,他只与五条莲打了个照面,却嗅出了对方身上拥有和里梅如出一辙的——属于咒物的味道。 是极为强悍的咒物,足以引来垂涎咒物的妖怪与死灵。 那个白发蓝眸的男人身上留有浓重的血味,看来在不久前他被袭击过,还是重伤。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男人携带的咒物引来了袭击他的怪物。只是不知那些怪物为什么留他一命,是有别的目的吗? “兄长。” 幼崽很烦,但并不想理。这只半妖不好好反省在战斗中的失误,一个劲地喊他做什么?看来,是他杀生丸太过纵容他,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 “欧尼酱。”缘一小小声试探,睁大了金眸细看杀生丸的反应。 突兀地,杀生丸顿住了脚步,并猛地转头看向他,脸色迅速变得诡异起来。 缘一有点惊讶,因为他从未在兄长脸上看过这种表情——眉头紧蹙,眼睛微睁,嘴角直接挂了下来,下巴略微抬起,满脸写着“我很不爽”。 但……至少兄长给出了反应,所以方法是有用的? 缘一眨眨眼,开始胆肥:“欧尼酱,你是在生气吗?” 杀生丸:“半妖,闭……” 缘一好歹是个天才,虽然情绪平平,但语调的起伏模仿得惟妙惟肖:“欧·尼·酱——”歪头,抖了抖耳朵。 杀生丸:…… “啪!” “疼!” “哼,愚蠢的半妖,只有脆弱的人类才会做撒娇的事。”杀生丸冷声道,“别忘了你是半妖,流着一半妖怪的血脉。通过这种方式来讨好教养者,只会让我杀生丸感到厌烦。” 他说的话有理有据,他的语气冷静自持,就是突然话痨了起来。 “有时间向我撒娇,为什么不去狩猎恶鬼?你要是能熟练地使用爪牙和长鞭,身为你哥哥的我倒是会被愉悦了。”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犬夜叉?” 缘一:“我明白了,兄长。” 兄长不想被叫欧尼酱,嗯,正好,他也不习惯喊兄长为欧尼酱。 “我不会再撒娇了,兄长。”缘一认真道,“我一定会熟练使用爪牙,让兄长感到愉悦。” “那么兄长,我……” “啪啪啪!” 缘一:…… 等等,为什么又要打我?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习惯被兄长打头了,他的头似乎愈发坚硬了。刚才那几下居然没感觉到疼? …… “流,你觉得那只大妖是个什么性子?”五条莲牵着弟弟慢慢走,在询问了对方这些天的苦逼生活后,忽然问了这一句。 “是……”似乎怕大妖听见,流还往四周看了看,但想到自家哥哥在身边,他底气一下子足了,“是个特别别扭的性子!” “哦?” “他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但身体却很诚实。”流开始了长篇吐槽,“其实是在担心弟弟,可总会找很多理由。比如——” 流模仿杀生丸的语气,漂亮的小脸面无表情:“结界吗?正好,就让我杀生丸试试死神布下的结界有多厉害吧。” 可惜,该结界十分流氓,把大妖劈出去的攻击全返还给了他。尝试数次,大妖不得不放弃。 “他只是想劈开结界去找弟弟而已,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流大大的蓝眼中有深深的疑惑,“就像他总是离开又折返,每一次都会抱怨弟弟很弱,都会说死神下作。” “后来,我真的以为他留下来是为了砍死神,救弟弟只是顺便。可等他的弟弟出了结界,他却不再等了。”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别扭的兄长?” “如果他是我哥哥,我会很累的。”流回忆道,“根本不想跟他说话,他越是否认我,我越会跟他作对,以后见面了也只会打架吧?” 五条莲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呢!” “所以你的兄长是我,他的弟弟是犬夜叉。”五条莲道,“如果流的兄长是大妖的话,你们一定会打得天昏地暗,把生父的墓都拆了吧?” “哼!”流点头。 五条莲忍俊不禁。 …… 兜兜转转,缘一和杀生丸依然溜达在武藏这块地方。 而等缘一的气息再度出现,冥加才敢驭着阿吽朝杀生丸靠近。战战兢兢地向杀生丸问好,再泪流满面地扑向缘一,怂得非常自然。 “少爷,冥加好担心你!” “不过看到杀生丸少爷赶着去救……”在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下,冥加求生欲爆表地改口,“哦不,赶着去杀里梅,我顿时就安心了。” 杀气消失了。 “真没想到里梅是个术士,还是杀生丸少爷的猎物。谢天谢地,少爷你没有出事!” “嗯,我没事,对了……”缘一捏起冥加,嗅了嗅:“有紫藤花和母亲的味道呢,冥加爷爷是回犬山了吗?” “啊,是、是的。”提及十六夜夫人,冥加还看了眼杀生丸的脸色,谁知对方无动于衷,全然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母亲最近好吗?” “好得不得了。”冥加想到十六夜如今的生活,一阵唏嘘,“十六夜夫人不愧为贵女,她将晒干的紫藤花做成了珠花的样式,只是戴着出去走了一圈,便让整个犬山都追逐起这股紫藤之风呢!” “女子的花簪、平打、形足,男子的裹头包、深编笠,甚至神社田乐舞的花笠都用上了紫藤花。” 缘一侧耳细听,微笑着勾起唇角。 太好了…… “三岛家主与夫人成了好友,因为紫藤花卖得很好,所以夫人给少爷攒了很多银判呢!” 冥加摸摸下巴:“十六夜夫人很怕少爷以后会娶不到妻子,更担心少爷要是娶妻了,万一生下的孩子不仅有耳朵还有尾巴,是不是更不受欢迎了?” “所以,夫人想给少爷攒八辈子花不完的钱。说以后即便自己不在了,犬夜叉仍是一个人,但至少还有钱陪着他。” 缘一和杀生丸:…… “请告诉母亲,让她不要太操劳。”缘一叹道,“我对那些不是很在意。” “可是十六夜夫人只剩这个爱好了。” “……她开心就好。” 一时无言,气氛很是安静。 杀生丸走在前,缘一跟在后,冥加坐在阿吽上,阿吽驮着背篓,篓里只有一个狱门疆。 到最后,狱门疆终是在缘一的暴击下成了锅碗瓢盆的收纳盒,真是让里梅看了沉默,让豹猫见了落泪。 良久,发现俩兄弟笔直往东走的冥加察觉不对,问道:“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缘一:“去找里梅的来处。” 平日溜达漫无目的,这次倒有了明确的目标。狗兄弟决定顺着里梅的术式气息寻到他的老巢,无论如何都要剁了他。 没有谁能在狗兄弟的雷区蹦完迪之后还安然无恙! 没有! “虽然味道很淡,但还能找到一丝。”缘一仰头,“兄长说,里梅不是此世之人,无法被杀死。想找到杀死他的方法,还得从他的来处寻找。” 而里梅的来处,似乎在大岛最东的蛮荒之地。 “是出羽。” “可也夹杂着豹猫的味道。” 豹猫已到穷途末路,杀生丸对追杀一群老弱病残没什么兴趣。只是里梅身上有豹猫的气息,那么没兴趣也会有杀意。 豹猫袭杀了幼崽一次,里梅袭杀了幼崽两次,真当他杀生丸是死了么? 父亲当年带着冥加、刀刀斋出行,就算深入危险之地也没让他们丧命。若是半妖跟着他却死于非命,这简直是在暗示他杀生丸无能。 他的耐心已经告罄,现在只想绝了后患。 “兄长。” 杀生丸脚步不停,眼珠倒是转了过来。 缘一:“兄长腰间挂着的天生牙,似乎一直都没用过。”他到底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无用之刃。”杀生丸道。 “兄长都没有用过它,为什么说它无用?” 杀生丸脸色一黑,不说话了。天生牙是一把挥动起来能拯救成千上万性命的刀,却杀不了人或妖。 一把刀杀不了活物,这跟废铁有什么区别?他之所以大发慈悲地带着它,不过是因为天生牙是父亲留给他的刀罢了。 一挥救百命?他杀生丸看上去像是拎着刀到处救人的妖怪吗? “兄长?” 杀生丸没理会缘一,提起天生牙他就想到铁碎牙和丛云牙。可他的生父却没把那两把刀剑留给他,为什么? “兄长……”缘一有点无奈了,“欧尼酱。” 突然警觉,杀生丸即刻回眸,脸上挂起不爽—— “愚蠢的半妖,天生牙是一把杀不了人的刀。”杀生丸冷声道,“连草芥都斩不断,不是无用是什么?” 甚至连被幼崽拿走磨牙的资格都没有,还因此折断,真是废物至极。 缘一:“既然无用,兄长为何带着它?” 杀生丸不语,失去了交流的兴趣。 缘一:…… “欧尼酱。”这个叫法似乎能唤回走神的兄长? “它是父亲留下的三剑之一。”果然被唤了回来。 “兄长,父亲留下的三剑是什么?” 事实证明,一旦涉及铁碎牙,“欧尼酱”就失去了效果。杀生丸冷下了脸并不准备给缘一多做解释。 “你不需要知道,半妖。” “别再撒娇了,愚蠢的半妖,那是只有弱小的人类才做得出来的事。” 话虽这么说,但头上并没有挨打。渐渐地,缘一觉得自己好像又“通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既然兄长不愿提及天生牙,但天生牙作为父亲留下的刀,他问问冥加应该可以。不知为何,他对天生牙很在意。 “冥加爷……”缘一怔怔。 他看见冥加石化在阿吽头上,用极度震惊的眼神看着他和杀生丸,风中凌乱:“少爷,你居然叫了欧尼酱也没有被杀死?” 缘一:…… 为什么叫自己的哥哥会被杀死? “太好了,老爷也能死得瞑目了!欧尼酱,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到底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呜——”泪流满面。 缘一和杀生丸:…… “冥加。”大妖声线冷成冰块。 “是、是!” “在被我杀死之前滚。” 冥加:…… 缘一想了想,决定求情:“欧尼酱。” “啪!” 缘一:…… “冥加爷爷,你还是快走吧。”我是拦不住兄长的,也不是很想拦。毕竟,如果不是冥加爷爷说了那句话,他不会因为“欧尼酱”挨打。 冥加:……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是想在暴躁兄长的手下保全他罢了! …… 缘一最终还是知道了天生牙的作用。 彼时,他在溪边清洗碗碟,冥加蹦跶在他肩膀上,说起了久远的往事。 根据老爷斗牙王的安排,这些事情本不该这么早告诉犬夜叉少爷。按计划,他会在少爷成年后告诉他老爷的坟墓放在他右眼的黑珍珠中,里头有一把铁碎牙是老爷留下的遗物。 弟弟继承铁碎牙,哥哥继承天生牙。前者学会保护自己,后者学会慈悲之心,这便是老爷的安排。 老爷笃定俩兄弟会有争端,笃定他们会对铁碎牙展开争夺,甚至笃定杀生丸会对犬夜叉下杀手…… 然而冥加发现,老爷所谓的“笃定”早在一开始就错了。 打从杀生丸开始教养犬夜叉起,计划便乱套了。事情正在往一个脱轨的方向发展,老爷做下的安排全成了废棋。 冥加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但他现在只想从心,告诉少爷一些他该知道的东西。 “老爷在过世之后留下了三把刀剑。”冥加道,“掌管天界的天生牙,掌管人界的铁碎牙和掌管冥界的丛云牙。” “其中,天生牙是天界之刃,拥有扭转生死的力量。它一挥之下,可以拯救成千上百人……” 缘一:…… 冥加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当“一挥拯救千百人”的话录入脑海,缘一对铁碎牙和丛云牙完全没了兴致。 “可以救人的刀。” 缘一忽然明白了,或许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与天生牙相遇。 这才是名刀中的名刀! 第45章 第四十五声汪 缘一握起刀的初衷就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 刀之于他是救人的利器,是杀鬼的工具,唯独不是强大的象征。 纵使他天赋异禀,在剑道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可实际上缘一并不喜欢提刀砍人的感觉,甚至对用刀剑伤人之事很是厌恶。若非前生命运无情,他也不会走上诛灭恶鬼的道路。 缘一很通透,他知道当一个人握刀伊始,实则与恶鬼再无区别。 刀的锋利会给人“我很强大”的错觉,进而让人变得自傲疯狂,乃至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来。 故而在缘一眼里,只有对刀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有资格握刀。否则,刀就算落在善人手里也是一场灾难。 但缘一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一把刀与他性格类同,不喜打杀,只爱救人,还一挥就能救助千百人。 这……这简直是…… 天命之刃,梦中情刀! 缘一瞪大金眸,小圆脸上的表情憨得可爱。 “铁碎牙是人界之刀,是老爷用最锋利的獠牙打造出的神兵,一挥便能斩杀百妖。” 冥加追忆往昔,唏嘘一片:“最后一把丛云牙啊,是执掌冥界的利刃,也是白犬一族代代相传的至高剑。” “它能劈开幽冥,把地狱召唤到人间。但因邪气太盛,里头还住着个极恶的刀灵,所以白犬族有条铁律,只有不被刀灵蛊惑的白犬才能持有丛云牙。” “而老爷就是那样一位持有天下三剑却从不迷失自我的强者。” “少爷啊,你的生父是最强的兽王。” 缘一回神,低头洗碗应道:“嗯,兄长也是。” 冥加:…… “杀生丸少爷虽然很强,但还远不及老爷全盛时期的实力。”冥加客观评价,“他才成年没多久,哪怕是妖化之后的形体比不得老爷高大。” “妖化?”缘一疑惑,“是什么?” “就是舍弃人类的模样,恢复白犬的真身。”冥加道,“那才是妖怪的原样,人形啊,只是为了方便罢了。” 要是白犬不用人形走动,而是变成一群狗四处溜达,那别说西国了,大岛这方弹丸之地迟早被狗淹没。且为了抢夺地盘,妖与妖之间会打上几百年。 到时候人类别说休养生息,想活命都不可能。 人类一经消失,那与人类相关的一切也会失控,譬如冥府与高天原。届时灾难蔓延,终会波及妖界本身。因此,大妖以人形行走于世,早成了妖界不成文的规定。 “老爷的真身展开,接近半半座圣岳。当年以杀生丸少爷快成年的体格,扔进老爷的皮毛中仍像一只幼犬。” 冥加道:“没有一位犬妖父亲会让快成年的儿子踩上自己的脊梁,但老爷会。杀生丸少爷每次被老爷击败,老爷都会背着他飞上高天,告诉他要看得更远。” 他曾追随的斗牙王,是一位仁爱宽厚的王者。虽不知他与凌月王出了什么问题,但他对长子的教养极为尽力。 别的白犬父亲放养孩子,可杀生丸少爷在走出母亲的庇护后,几乎是斗牙王一手带大。 “如果老爷还在世的话,一定也会背着少爷到处飞。”冥加叹道,“少爷……你素未谋面的父亲很看重你。” “我知道。”不看重的话,为何把黑珍珠放在他的眼睛里? 铁碎牙在他的右眼中,天生牙交给了兄长。由此推断,他似乎是继承了铁碎牙,而兄长继承了天生牙。 通过冥加的话,不难想象父亲对兄长的看重。将世间唯一一把救人的刀留给兄长,这期望之重,无法估量。 父亲在期待什么呢? 联系兄长说的“天生牙是无用之刀”,难道是想让兄长学会使用天生牙吗? 缘一收拾好碗筷,拍拍狱门疆。后者不甘不愿地张开“眼”,将碗筷全搜罗进去。 他弯腰抱起狱门疆,快步朝兄长所在的方向去了。 …… 杀生丸正在晒月亮。 他阖目躺在树下小憩,沐着篝火的温暖,鼻尖萦绕着柴火的干燥气息。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是幼崽轻快的节奏。他不用睁眼都知道半妖接下来的动作——把狱门疆扔进背篓,取出羽毛大氅和鬼道大全,窝在篝火边躺下。 临睡前,半妖还会来一句“好梦,兄长”。 今夜一如往日,缘一放好狱门疆,取出羽毛大氅躺在篝火旁,只是在歇息前不是送上晚安,而是说:“兄长,如果可以的话,明天能陪我练一会儿刀吗?” 杀生丸睁开眼:“练刀?” “嗯,我不想给兄长添麻烦。”缘一有话直说,“到了出羽,我能自保,兄长只要放开手脚就行了。” 杀生丸轻哼一声,显然对半妖的识相很满意:“连爪牙也没练透,就妄想练刀吗?犬夜叉,妖怪的刀术可不是人类的剑技,一旦我用刀释放妖力,你会尸骨无存。” “我明白,所以——”缘一温和道,“可以的话,希望兄长能用天生牙陪我练刀。这样,也不用担心伤到我了。” 杀生丸:…… 原来是在打天生牙的主意。 但,他从半妖眼里看不到对父亲遗物的“想要”之心,唯有纯粹的期待与希冀,似乎在等他应下。 许是白日所说的“天生牙杀不了活物”勾起了半妖的好奇心,这只幼崽其实是想亲眼看看天生牙能不能斩杀活物吧? 不算高明的话术。 只是,他杀生丸正好也缺个试刀的主。既然幼崽主动撞上来,那么……呵,就算是天生牙,打哭幼崽也绰绰有余。 “可以。”杀生丸道,“到时候,敢哭就杀了你。” 缘一:“谢谢兄长。”他躺上羽毛大氅,又将绒尾盖在身上,“兄长最好了。”闷头睡觉。 杀生丸:…… 这只幼崽已经被那个白发蓝眼的术士带坏了。 他不知他们是如何相处的,但听着这幼崽有关“欧尼酱”、“兄长最好了”之类撒娇的话,除了那名术士,他想不出还有谁能教会半妖这些。 可恶的术士…… 绵长的呼吸传来,半妖早已睡去。杀生丸看向身侧小小的一团,这半妖之年幼,似乎只要他张开手笼住他的脑袋,就能轻易杀死他。 换在几个月前,要是半妖惹恼了他,他真会这么做。 可现在…… 杀生丸垂眸,思绪忽而翻飞到很久以前。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不是很想记起的场景。 圆月之下,潮汐之前。 重伤的父亲站在高处,而他仰望着他的背影。鲜血顺着父亲的胳膊淌下,这是他见过的父亲最虚弱的状态。 那天,他没有阻止父亲去救半妖母子,也预料了父亲的死期。 本以为看惯了两百年的生死,也会对父亲的亡故无感,但他没想到类似“仇恨”的情绪可以转移。 父亲死去,半妖存活。就为了这么个东西,父亲死了? 无疑,杀生丸对犬夜叉的存在并非无感,但绝不会有好感。他不杀他已是仁慈,带在身边教养完全是没可能的事。 谁知命运弄人,小小的半妖还是走到了他身边。他仰望他的眼神,一如他曾经仰望自己的父亲。 明明那么脆弱…… 【兄长大人,兄长……欧尼酱。】 杀生丸朝缘一伸出手,是呈爪子的形状。他覆上半妖的头颅,大掌盖住了孩子的整个脑袋。 明明是一爪子就能捏死的半妖。 【杀生丸,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父亲的问话在他脑中回响。 【兄长!】孩子在笑。 不,父亲。我杀生丸不需要那种无聊的东西。之所以不杀半妖,是因为他还不够格。 这般想着,杀生丸放松了手,轻抚过半妖毛茸茸的脑袋,再阖目休息。 缘一睡得很踏实,只有冥加窝在一边瑟瑟发抖。 冥加:太可怕了!杀生丸少爷居然摸了摸少爷的头!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行,唯独不能放在杀生丸身上!在冥加眼里,温馨、亲情和包容与杀生丸的契合度为零。 大妖突然做出摸头的动作,真是吓得他短寿了一百年啊。 太荒谬了!这肯定是只假狗! “冥加。”杀生丸冷声道,“不想死就滚。” 冥加:…… 等等,杀生丸少爷,你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啊不对,我就不滚! 于是—— 翌日清晨,早食开始。 “兄长,你知道冥加爷爷去哪里了吗?”缘一捧着菜粥,“气味还在这里,为什么找不到他?” 杀生丸慢条斯理地进食,平静道:“一只小妖怪,还是父亲的家臣,也配被叫‘爷爷’?” 缘一:“兄长,冥加爷爷对我很好。” 杀生丸:“是吗?” “是。”缘一搁下碗,“兄长,我很担心他。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吧。” 杀生丸稳得很:“被我喂给狱门疆了。” 缘一:…… 兄长,你这样是会被讨厌的。 …… 冥加被狱门疆关了一夜,出来时整只跳蚤都变得蔫儿吧啦。 但比起冥加,狱门疆显然更累,它在狗兄弟手里整天不是开就是关,一罢工就被妖力、咒力与灵力三方混合殴打,真是连咒物的“物格”都没了。 大妖昨晚一鞭子抽开了它,再把那只跳蚤掀进来,真是太没人性了! 它好歹是个拥有数百年底蕴的咒物啊! 人类也好,妖怪也罢,不是都对历史悠久的事物珍惜非常吗?为什么轮到它落在两只狗手里就是这个待遇? 凭什……额? “兄长,炎牙有九百多岁了,天生牙几岁啊?” “不记得了。”杀生丸道,他对除了铁碎牙之外的刀没有想了解的兴趣,但与铁碎牙相关的事物倒是记得清楚。 天生牙与铁碎牙的刀鞘,都是用朴仙翁的树干做成的。 “刀鞘有两千岁。”他回道。 狱门疆:…… 它明白自己为何是这个待遇了。在妖怪眼里,年岁并不值钱。 狱门疆自闭了,狗兄弟开始了。 他们找了一处空阔的平原,缘一握着一柄削好的竹刀,而杀生丸站在另一边,从腰间抽出了天生牙。 面瘫对面瘫,四野寂静。虽不置一词,但双方懂了彼此的意思。 杀生丸持刀,是防御架势;缘一持刀,也是防御架势。他们本能地把自己放在“强者”的位置上,等着对面进攻。 杀生丸:……你在看不起谁,半妖? 缘一:……抱歉兄长,我只有在看到恶鬼时会主动出刀。 呼吸加持,缘一足尖一踏如燕子腾空,竹刀红芒一闪掀起火焰,轮转不息,朝着杀生丸砍去。 他知道兄长的秉性,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须用尽全力。但凡他有一丝保留,兄长必定会生气。 如此,日之呼吸啊,燃烧吧! “铿——”竹刀与天生牙相接,发出清脆的刀鸣。 诚如杀生丸所说,天生牙伤不了现世之物。因此,竹刀毫无损伤,不过天生牙也没异常。 看到这一幕,两兄弟顷刻明白:可以放开手脚打了! “呼……”杀生丸同步进入了呼吸法状态,天生牙之上出现了浅浅的月纹。 不同于日之呼吸的灼热,月之呼吸如寒月冷清,即刻分解了火焰的攻势。杀生丸翻转天生牙,借巧力扭过缘一的竹刀,连带着把半妖都扭了过来。 接着,他下压刀身把缘一掼到地上,谁知孩子反应极灵敏,立马来了个由下往上的突刺,直击杀生丸的咽喉。 “铿!”双刀擦过火花,二者跃开数丈。 杀生丸毫不犹豫地劈下天生牙,只见大片月牙状的刀刃旋转飞出,密集地朝缘一袭去。 缘一锁定每一道月刃,以绝佳的眼力和行动力将它们全部击落!在杀生丸微微睁大的金眸注视下,缘一旋转起来,剑技的威力比之前更强三分。 “很好,犬夜叉!” 杀生丸不吝赞许,上前一步,斜切着划过一道十几丈长的月弧。缘一的竹刀破开锋刃,用通透预测着兄长的下一招攻势。 可他的兄长战斗经验十足,呼吸法环绕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调动在应战边缘。完美的防御,流畅的进攻……对,没错,就这样! 不用留手的战斗! 缘一形如高速运转的火球,一次次撞上月弧。 杀生丸一刀刀把幼崽劈出去,又在与对方交手之中迅速提炼自己的剑技。 他发现呼吸法很好使。即使不动用妖力,也能通过呼吸往外借力。甚至,他只要使用呼吸法,就算凡兵也能使用。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的月之呼吸还不像半妖那样能连绵成片,还缺了一点,一点什么? 耀日与月华交错,火焰与冰雪共升。 缘一想逼出天生牙的威力,杀生丸想攻破日之呼吸的连招。只可惜一个年纪太小,一个兵器不趁手,切磋只两刻钟的时间,便不得不告一段落。 竹刀烧没了…… “兄长。”缘一仰头,我竹刀没了。 杀生丸:“往东。”那里还有竹林。 当天,狗兄弟进了一片小竹林,不仅砍光了趁手的竹子,还夺完了所有的笋。 …… 之后,缘一同杀生丸的修炼都提上了日程。 他们一边朝出羽进发,一边腾出时间修行。上午剑术,杀生丸给予表扬;下午爪牙,缘一头顶开花。 “半妖,你的鞭子该瞄准猎物,而不是我。” “抱歉兄长,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跟兄长打久了,第一时间就想攻击兄长。 “啪!” “……” 及至午夜,杀生丸发现最近带着幼崽不如以前安稳。兴许是天天打架的缘故,幼崽的睡相没多变,可偶尔开始踢被子了。 望着被幼崽踢掉的绒尾,杀生丸沉默了许久。 不理。 幼崽蜷缩成一团,小手开始往旁边摸索,杀生丸也没理。作为一只冷酷无情的大妖,他不会做出给幼崽盖被子这种事。 于是,他让幼崽冻了一晚,决定让他记住这次教训。 然而,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天亮之后,半妖破天荒地没有早起,而是缩成一团,浑身高热。他的呼吸乱了,睁开眼也是迷糊的样子。 “兄长,我好像生病了……”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孩子重感冒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片刻后—— 杀生丸:天生牙。 天生牙:谢邀,人在刀鞘,不会治病,请找专业人士解决。 从此,天生牙被扔进了狱门疆。 第46章 第四十六声汪 缘一从未生过病。 一直以来,在日之呼吸的加持下,无论他身为人类还是半妖,都没在“健康”这一块出过问题。生病没有,重伤亦无。 就连异常棘手的半妖体质也在呼吸法的长期调节下得到了改善,甚至完美兼容了妖怪与人类的力量。 按理,生病发烧轮不到他。可事实是他不仅病了,还烧得滚烫。 “兄长……”吐息逐渐沉重,缘一身上泛起不正常的酡红。 杀生丸垂眸,伸手撩开幼崽的额发。微凉的手指蹭上孩子的前额,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接触处传来,让他顿住了动作。 一时间,杀生丸确实不知该作何反应。 身为纯血大妖,他没有生过病。纵使是在母亲严苛的要求下吃了十年毒物,身上再不适也会在半天内恢复。 而在全面激活大妖血脉后,哪怕是与父亲对战重伤,他也能很快复原。如半妖这般发烧的经历,他不曾有。 果然,只继承了白犬一半的血脉,到底不如纯正的白犬。 不过是一晚上没盖被子,居然冻病了…… “冥加。”杀生丸唤道。 既然半妖说冥加对他极好,那冥加应该知道半妖的身体情况。以前生病怎么治,现在就怎么治。如此,冥加勉强还有点用,倒不算太废物。 “治好他。” 冥加:…… “杀、杀生丸少爷,我不会治病!”冥加五体投地,跪得十分标准,“我从没见过犬夜叉少爷生病,他这是第一次!” 杀生丸:…… “去找草药。” 冥加冷汗直流:“可是少爷并不是人类,我不知道用了人类的草药后,对少爷是好还是坏,万一病情更重了就不妙了!” 这不行那不行,看来这只小妖怪留着也无用。 杀生丸的毒华爪荧光闪烁,不祥的妖气流泻。很明显,小跳蚤要是不给出个方案,估计马上要被熔了。 “冥加,我见不得没用的仆从。” 冥加求生欲拉满:“杀生丸少爷,因为少爷是半妖的缘故,所以很多用于人类和妖怪的草药,他或许都不能用。而且,半妖在年幼时很容易夭折,十个里只可能留下一个。” “你的遗言就是这些废话?” “大人!”冥加瑟瑟发抖,“我的意思是少爷病了一定要慎重,必须找对人治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如今在武藏,距离犬山不远,要不……” 他悄悄抬眼,就见杀生丸的脸色变得极为恐怖。 “我带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再还回去一个快病死的半妖?”杀生丸用绒尾卷起缘一,把孩子托起放在臂弯里,“是想告诉人类,成年白犬无法庇护一只半妖吗?” 简直是把白犬的面子扔给人类踩! 闻言,冥加倒是缓了一口气。虽然他干啥啥不行,但好歹还有活了几百年的阅历。 他想指给杀生丸的路并不是这一条,可为了能让杀生丸接受,他不得不抛出一个最差的选项。 很好,有了犬山作对比,相信这位大少爷不会再推脱别的了。 “杀生丸少爷,还有三个地方有精通医术的人。”冥加道,“一个是西国。”再扔出个差选项,“二是妖怪市町,三是拥有巫女的村落。” 杀生丸不语,他不会带半妖回西国。这么一来,他只能在妖怪市町与人类村落中做出选择。 可比起前者,似乎后者更安全一些。毕竟,朔月将近。 【半妖极易夭折,十不存一……】 绒尾慢慢拉长,妖云腾起。杀生丸低头看了幼崽一眼,道:“巫女吗?” 他分辨着风带来的味道,朝最近的人类村落飞去。 “杀生丸少爷,找人治病千万不要动手啊!”操碎了心。 冥加人小力微,既拖不动羽毛大氅,也无法让狱门疆开门捞点银判给少爷们紧急送去。他只能目送狗兄弟远去,再在原地长吁短叹。 其实去犬山是最好的选择…… 鬼杀队的当主产屋敷真已与三岛家主联合,属于鬼杀队的部分术士、巫女和神官也在犬山落脚,若是把少爷送去,多半是能治好。 但想到杀生丸去犬山会遇上十六夜的事,那画面太凶残他完全不敢看。 “少爷啊,你可得好起来。以杀生丸少爷的脾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冥加就要跟着殉葬了。” 老爷啊,你的长子这脾气不知道随了谁? …… 杀生丸是第一次抱幼崽。 除了体感有点新奇,姿势还有点僵硬。 幼崽尚小,不足四岁,落在臂弯里几乎没有重量。又因孩子有三百多块骨头,浑身绵软得很,杀生丸只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小肉团,脆弱到发指的地步。 再没有此刻更能让杀生丸意识到“幼崽”意味着什么了。 这确实是一种极易夭折的小东西。 即使半妖的刀术再强,表现得再成熟,他也仅是一只幼崽而已。 是——区区一场病痛就能带走的弱者。 “兄长,好渴……”缘一喃喃道,“水……” 杀生丸的绒尾翻卷,将幼崽兜头兜脑地罩住。接着,他一下子拔升了速度,朝有着灵力波动的人类村落飞去。 以他对人类的了解,他们对妖怪极为畏惧。如他这般的大妖落地,人类八成会拿起锄头和木棍,联合起来驱逐他。 换在平日,他会一鞭子带走这群冒犯者。不,在平时,他根本不会靠近人类聚居的地方。但现在…… 杀生丸落在人类的村落里,看着人类种地的种地,修屋的修屋,就是没人拿起锄头做防备。这些人类只是看了他几眼,复又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一副对妖怪见怪不怪的样子。 从万人焦点沦为无人瞩目,仅是一个落地的时间。 杀生丸:…… “妖怪又来了,快去叫巫女夕。”一位和蔼的老头吩咐完孩子,蹒跚着朝大妖走来,“这位大人,我们最近都有好好翻晒屋顶,村里没有鬼出现呢。” “多亏你们拆了屋顶,才找出躲在村里吃人的恶鬼,真是帮了大忙啊。” 杀生丸:…… 他对人类没有话讲,大致知道了前因,便心安理得地摘取“后果”。 借着无名妖怪拆屋顶的便利,他抱着半妖见到了这个村落的现役巫女。 没多说什么,在确定对方没杀气后,杀生丸包裹着半边身子的绒尾松开,露出他臂弯里的幼崽。 半妖蜷成一团,浑身滚烫,烧得神志不清。 “治好他,巫女。” 巫女夕扫过杀生丸,再看向缘一,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妖与之前来村落的妖怪不是一伙,照他这浑厚的妖力来看,绝不是什么善茬。可是,当她瞧见对方怀里的半妖时,终是打消了戒备。 是求助。 且,眼前的大妖会为一只半妖找巫女帮忙,应该不是杀戮之辈。 只要别触怒他就好…… “请交给我吧。”巫女夕接过缘一,正想带他进屋。忽地,她又对杀生丸说道,“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跟进来。” 她到底是巫女,是人类,而半妖是半妖。若是被大妖误会在救治时对半妖动了手脚,那么,恐怕整个村落都不会留下活口了。 如此,宁可置身在大妖的视线下治疗比较好。 杀生丸没回答,只是化作一道光离开了,仿佛对后续没有任何兴趣。 妖气散去,夕松了一口气。 她抱着缘一进了屋子,将他放在草席上,开始用温和的灵力调理他的身体。又吩咐身边的人端来水,取来草药,再进行第二重治疗。 “夕大人,这是……半妖?” “半妖也会生病吗?” “嗯。”夕告诫道,“不要再喊‘半妖’,如果被那只大妖怪听见了,并不是好事。” “是。” “也不像生病。”夕探出手,摩挲着孩子额头的妖纹,“他是被伤到了……被外界的力量,也被自己的力量。” 力量与力量的交融与激荡,已经超过了这个孩子在幼年时能承受的极限。 若是好生照顾,倒也不至于生病。但看这孩子的模样,大抵是受了凉。所幸,救治半妖不算难,草药也能用得上。 夕沉下心,开始研磨草药,并朝药中注入灵力。 “兄长……”缘一喃喃。 原来是兄弟吗? “兄长,为什么?”缘一蹙起眉头,神情略显痛苦,“岩胜兄长……” 是梦魇啊,夕的手盖上孩子的额头,将温和的灵力输入。而缘一沉浮在梦境深处,像是跨过了生死的交界,被唤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不知身在何处,却能清晰地听见岩胜的声音,也能看见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影像。 他看见一名鬼女轻弹三味,铿一声响,用血鬼术造出了一座“无限城”。 它为异空间,能随着三味弦的节奏变幻位置,若是使用得当,足以把鬼杀队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事实正是如此,它分隔了鬼杀队的成员,让他们与上弦交手。水柱对上了上弦三,虫柱对上了上弦二,而会雷之呼吸的少年对上了他变鬼的师兄…… 缘一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摸不到说不出,只能循着一点灵光飘向想去的方向。 许久之后,他在这座无限城里看见了岩胜…… 红黑相间的大马尾,六只眼睛与佩刀。是他曾在血月下见过的模样,一点没变。 此刻,他正狂肆地释放月之呼吸,用曾经斩杀恶鬼的日轮刀劈向鬼杀队的猎鬼者。 鲜血飞溅,火花四射,风之呼吸与岩之呼吸交错而过,两名实力强大的猎鬼者死死拦住岩胜,却到底敌不过岩胜的反击。 不论是刀术还是体术,他们终是相差岩胜太远。毕竟,岩胜曾是与他切磋最多的人…… “兄长,住手吧。”缘一朝他伸出手,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身躯。 岩胜的长刀横过,即刻将另一名少年猎鬼者拦腰斩断,少年拼着身死也要诛灭恶鬼的信念,竟是死死握住了日轮刀,以半身之力将它捅进了岩胜的腹腔。 “休想!我不会输的!”岩胜吼道,“除了他,没有人能让我输!” “住手吧,兄长!”岩胜,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缘一想拦住他,想唤醒他,可惜他只能做个旁观者。他不清楚这是梦还是真实,也不明白为何回来到这里。 风柱和岩柱联手,在一场极致血腥的鏖战之中,砍下了岩胜的头颅。 可岩胜已不是被砍下头颅就会死去的鬼,月之呼吸的淬炼,让他的机体再度重生。断颈处新长出头颅,他释放了恶鬼的完整形态。 六只眼睛、满身獠牙、头生鬼角、背负刀刃。 他是实打实的刀之鬼,上弦一·黑死牟! 【多么可悲啊,兄长。】缘一想起了前世对岩胜说的话。 正如现在,他触不到摸不着,却还是以孩子的身躯张开双臂踮起脚,抱住了岩胜垂落的胳膊。 纵使对方听不见,他还是呼唤着:“兄长。” 恶鬼岩胜的身躯莫名停顿,他从刀刃上看见了自己丑陋的倒影,又在这闪电般袭来的刀锋中,窥见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他抱着他的手臂,白发金眸,头顶犬耳。已然是另一副模样,可孩子的眼神和额头的斑纹与缘一完全相同。 瞳孔骤缩! 纵使相逢应不识,但岩胜终是认出了错眼而过的双生弟弟。 “缘一……”不敢置信的声音。 “铿!”双刀落下的那秒,岩胜朝缘一伸出了手,似是拥抱,又像是推开。 刹那,血水喷涌。 只是这一次,岩胜的恶鬼之躯没有复苏。他像是放弃了挣扎,一点点化为灰烬。 数不清的碎片朝半空飞旋,露出了岩胜揣在怀里数百年的短笛。这是他曾经送给弟弟的礼物,也是他隐藏至深的唯一一点人性。 【缘一,我恨你。】 【缘一,哥哥只是想变成你……】 【缘一……回去吧,我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 天旋地转,身魂归位。 躺在竹席上的缘一猛地张开眼,定定地注视着陌生的木质房顶,有一瞬的茫然。 鼻尖萦绕着药香,身上盖着被褥。有食物的味道传来,还有未散开的灵力气息。 这是哪里? “你醒了。”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女子朝他走来,盘膝坐下,“感觉怎么样?” 缘一正要起身,却被夕按了回去。巫女说道:“别乱动,好好休息吧。你的兄长将你放在这里,我得治好你。” 缘一乖乖躺好,再抬手搭上额头。 看来,他生病了。 他居然会生病吗? “饿吗,需要食物吗?”夕问道。 缘一摇头:“谢谢,我不饿。只是,我的兄长去了哪里?” “不敢问。”夕勾唇笑道,半妖的一句“谢谢”彻底表明了亲近人类的立场,如此,她倒也不需要太谨慎,“你的兄长看上去不好相处,为了整个村子,我可不敢多嘴。” 想到杀生丸的冰块脸和威胁性,缘一陷入了沉默。 “抱歉……” 夕笑了,她揉了揉缘一毛茸茸的脑袋:“记得把药喝了。” 说罢,她便外出了。只留下一碗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熬成的药汁,古怪的味道挑战着缘一敏感的鼻子,让他有片刻的晕眩。 要喝吗? 他端起了药,小脸皱成一团。纠结良久,他喝了一口。 缘一:…… 他平静地放下碗,顽强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足袋踩着木屐,二话不说往外跑。这一口药汁的威力,直接把他拖出了梦魇的余韵,只想发足跑远。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撞上了回来的兄长。 “半妖,难道是人类在追杀你吗?”杀生丸揣着手,俯视着缘一,“你跑什么?” 缘一:…… …… 杀生丸不喜人类的村落,更不会与人类打交道,也绝不可能进入人类聚居的地方。 但今天,由于半妖不愿意喝药,还扔下药碗就跑这件事,他竟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类村落的大道中央,单手捏住幼崽的后颈肉,任一个人类巫女对他叮嘱了半天。 “抱歉,我实力不足,无法照顾他。”夕说道,“以他逃跑的速度,我不能端着药碗喂药,所以只能拜托您了。” “药已经磨好了,一天两碗,要喝三天。” “如果可以的话,请安排速度不错的妖怪拦住他,再喂他喝药吧。”夕微微颔首,“我们村子里没谁能拦住他,又怕他失手伤人,所以……请您谅解。” 缘一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正被杀生丸提溜在半空里一晃一晃,安静如死狗。 杀生丸瞥了眼幼崽,抬手将他递出去,缘一配合地伸出手从巫女手里接过药,并乖巧道谢。 巫女夕:…… 举一只幼崽过来拿药可还行? 忽而手中一重,一枚金判落入掌心。夕发愣,就见妖风起卷,那大妖已腾空而起,把草药和幼崽一并带走了。 他们飞得极快,眨眼不见踪影。 “夕大人,这是……酬金吗?”孩子瞪大眼,“妖怪也会付钱吗?” 夕失笑,握着分量十足的金判,说道:“接下来几个月,村里能吃到糙米了。” “哇!好呀!” 孩子们的快乐总是如此简单。 …… 同样的,孩子们的烦恼也是如此相近。 山清水秀落脚处,锅里煮着药糊糊。缘一抬腿就想跑,立马被哥捉住脚。 杀生丸对自己的弟弟真是毫不客气,不管姿势难不难看,先抓住脚拖回来,再一手摁住半妖的脖颈,把孩子固定在地上。 他眉目清冷,金眸一斜:“冥加。” 冥加艰难地推来一碗漆黑的药汁,被熏得七荤八素,就差嗝屁:“咳咳,杀生丸少爷,这药真的能喝吗?” 在刺鼻的气味里,杀生丸不动如山。他像是没闻到这股味道,单手舀起一勺药汁送到缘一嘴边:“半妖,张嘴。” 缘一:…… 直到这时,缘一才明白。其实他和岩胜之间的矛盾极好解决,如果前世他生个病喝个药,岩胜绝对不愿意再成为他了。 他之所以无敌,是因为没有碰到药这东西。 其味道之诡异,就算日之呼吸开大也驱散不了。兄长这么喂药根本不是喂药,简直是在杀狗。 “兄长,我……” 抓住空隙,杀生丸眼疾手快地把一勺药给缘一喂了进去。接着,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舀起第二勺,趁半妖发傻的档口再送了一嘴。 很快,半妖挣扎起来。 大妖的绒尾自发自动地裹住他,把他包成一条蚕。眼见半妖死活不张嘴,杀生丸眯起眼,爪子扣住了缘一的小圆脸。 狠狠一捏! 缘一被迫撅起了嘴,杀生丸凶残地喂了第三勺,苦得幼崽的眼角都带出了泪。 “兄长,难喝!”难得的,缘一素来不带情绪的言语带出了异常浓烈的情绪,“不想……唔,喝药……” 冥加:“杀生丸少爷,要不算了吧?少爷看上去很难受。” “区区人类的药汁,难道会比白犬供给的毒物更难喝吗?”杀生丸冷声道,“半妖就是半妖,我没有要求你吃妖怪的毒物,你倒是连人类的毒物也不喝了。” 人类的毒物…… 所以,你也知道这药汁很毒啊,那怎么喂得这么干脆呢? 缘一和冥加:…… “兄长,真的好苦。” 坚决喂药。 “兄长……欧尼酱!”缘一求生欲拉满了,“可以不喝吗?” “没用的半妖。”杀生丸终是搁下了勺子,没有一勺勺地折腾他,但是——大妖利索地端起了碗。 缘一:…… …… 缘一躺在兄长的绒尾里,吹着夜风仰望漫天的繁星。大概是喝了药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对生死的参悟又多了几分。 巫女说,一天要喝两碗药。 现在,冥加爷爷正在煮第二碗。 “兄长,你喝过药吗?” 杀生丸:“我从不生病。” 缘一:“那生病的话,兄长会惧怕喝药吗?” 杀生丸轻哼一声,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蠢,他不想回答。 冥加熬完了药,艰难地将药汁舀进碗里。这活儿真是太为难跳蚤了,幸亏他是妖怪,还可以用点不入流的术法使使。 舀完药汁,他将碗推向了杀生丸手边。 杀生丸舀起一勺药:“半妖。” 缘一缩进绒尾里。 “喝药,半妖。” 杀生丸冷声道:“犬夜叉,不要惹我生气,不然……” 恰在这时,缘一眼疾手快地握住杀生丸手中的药勺,迅速往他嘴边一推。在大妖唇齿开合的档口,他把药汁推了进去。 这一招,他曾对里梅用过。如今,梅开二度。 杀生丸:…… 缘一:“兄长,是真的很难喝,我没有骗你。” 大妖陷入了沉默,他放下药碗,抬起手。 “啪啪啪!” 缘一:…… “想被我溶掉吗?” “……我喝。” 作者有话要说:PS:巫女夕:早知道他们是付钱的,我就给孩子送点糖了。 缘一:……兄长,以后不要飞得那么快,没有糖拿。 杀生丸:…… PS:缘一:兄长在我说话时喂药,我也要在他说话时喂药。 杀生丸从此守口如瓶。 第47章 第四十七声汪 缘一喝药,全家遭殃。究其原因,不过是他们只有一个锅。 煮粥是它,炖汤是它,熬药也是它。 自打药味入锅,做出来的伙食味道堪称一言难尽,简直是狗子闻了沉默,阿吽吃了流泪。 为了一口食物,狗兄弟不得不换个锅。 但在镰仓时代,想买个耐用的好锅也得进城池。 如昨日那般的村落,每家至多一个锅。破了补、补了破,搁他这儿一日多用,要不了多久就能化灰了。 卖锅的铺子只能在城里,可人类的城池距离他们的方位着实有点远。 如果没有兄长帮忙,光是骑着阿吽打来回的话,他得饿两顿吧? 若是不用锅,而是换用妖怪的头盖骨,那他还得狩猎。 可巫女夕叮嘱过,最近他需要好生休息,尽量别动用力量。 这么一来,只能拜托兄长了…… 缘一仰头:“兄长,可以送我去人类的城池吗?”拉住大妖的袖子,“我需要一个锅。” 杀生丸垂眸,看看袖子,再瞧瞧半妖,只觉得这幼崽愈发得寸进尺了。 生个病喝点药而已,倒是会趁机撒娇要礼物。 果然是他不够严苛,才让幼崽产生了会被照顾的错觉。 真是太天真了,是什么让半妖以为他杀生丸会因为他需要一个锅就带他去人类的城池呢? 区区一场病,就笃定他会答应他的要求,给他人类的东西吗? “兄长,没有锅的话,我们接下来几天都不能吃饭了。”缘一道,“兄长不会有事,但是我的话,可能又会生病吧?” 又会生病吧? 杀生丸:…… 大妖怪沉默不语,小狗勾眼神诚恳。 两厢对峙,片刻无声,待天空掠过几只嘎嘎怪叫的乌鸦后,杀生丸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你病不病,与我无关。”你是在胁迫我吗,半妖? 缘一的表情不变,可犬耳却微微下垂:“我明白了,兄长,我会自己去狩猎的。”并松开了大妖的袖子。 只是,他没走出几步,就发现足下妖云升起,竟是被兄长带着飞了起来。缘一被团在绒尾松软处,毛茸茸得很温暖。 “兄长不是说……”与你无关吗? 杀生丸冷声道:“与其让你病死,还不如让你死在杂碎手里。” 事实证明,杀生丸的话真不是说说的。 他表面看上去像个清冷的贵公子,实则性子肖母,恶劣起来捉弄人是一把手。 就像现在,他虽然决定帮幼崽弄一个锅,但并不想让幼崽轻易得到这个锅。 想他一只纯血大妖居然为了帮幼崽找锅飞到这片大泽,真是……分外不爽。 于是,杀生丸落在大泽边最高的树上,凝出绿色长鞭卷住幼崽的身体,把他当鱼饵往下放。 晃荡、晃荡,缘一面无表情。 看来,他的兄长就算两百多岁了,心智依然与他的外貌相符,仍有着十五岁少年的幼稚。 拿弟弟钓鱼这种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下方无声,杀生丸嘴角上扬了一点:“害怕了吗,犬夜叉?” 缘一仰头:“兄长,我的木屐掉下去了。”悬空的脚丫子上只剩俩足袋了,“等会儿可以帮我捞起来吗?我只有这双木屐。” 杀生丸:…… 在继帮幼崽盖被子喂药找锅之后,还要帮幼崽捞木屐? 可惜,大泽形势陡变,平静的湖面旋起巨大的漩涡。容不得大妖思考要不要捞鞋,那俩木屐已经在涡流中被撕得四分五裂。 一只巨龟伸长脖子窜出湖面,朝吊在半空的幼崽咬去。 刹那,犬妖利爪闪过,将巨龟的头颈劈断。 杀生丸右手收起长鞭,顺势提溜起幼崽的后颈,左手抚过巨龟的壳沿,轻轻一转,直将它转向了岸边。 “轰”一声巨响,龟甲砸起烟尘,兽血落了一地。 杀生丸轻盈落地,松开捏着幼崽后颈的手:“你要的东西。” 缘一落地,足袋顿时脏得不能看了。他注视着偌大的龟壳,诚恳道:“兄长,这锅太大了。” “可以拜托兄长帮我背回去吗?”没带狱门疆,只能靠兄长。 杀生丸不语,这只半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兄长,我已经没有木屐了。”不能再失去吃饭的锅,缘一提醒道。 杀生丸:…… …… 许是幼崽生病的缘故,许是要切磋练刀的因由,这一趟从武藏前往出羽的旅途被无限拉长。 缘一恢复后,俩兄弟的修炼进程照常继续。 不同于初期的两大呼吸法对轰,这次俩兄弟的打法收敛了不少。纯粹以刀术相拼,谁也没倾注力量。 而剖去力量的加持后,缘一刀术的精湛确实力压杀生丸一头。 仅是喂了几天招,他便看懂了杀生丸对月之呼吸的改进和诠释。 不得不说,他的大妖兄长有着极其卓越的天赋。 哪怕他接触呼吸法不久,对月之呼吸的掌握已超越了岩胜对月之呼吸的理解。 这不是夸张,而是——通过刀与刀碰撞的决意,他能感受到月之呼吸正在杀生丸手里进行一场脱胎换骨的变化。 岩胜对月呼的诠释,是月相的圆缺与无常。 他在月呼中融入了缺憾与厌忌,不屈与追逐,让刀术变得虚实莫测、华丽阴柔,形同一场诸相生灭法的体验,从“有”趋向于“无”。 岩胜的月刃,是“藏”,是不露锋芒。 而杀生丸对月呼的诠释,是月相的渐变与回环,还领悟了明月亘古不变的恒常。 他在月呼中倾注了张狂与肆意,唯我与无畏,让刀术形同他的性格,满是霸占整片夜空、夺取群星光芒的霸道。无论月相是有是无,他都是月的本身。 恒常不变,不为外物所动。纵是圆缺变相,天上终归只有一轮明月。哪管星辰放光,哪管太阳耀眼,月就是月! 杀生丸的月刃,是“独”,是锋芒毕露。 他把月呼划分为四大块,空无、渐满、盈光、将离。又在四大块中细分剑招,整整三十式,打成一个圆缺回环。 岩胜会的,杀生丸已自行体悟。 岩胜不会的,杀生丸已全数展开。 是岩胜的天赋不够吗?是岩胜对月呼的理解不足吗? 不,不是的! 缘一在与杀生丸对战时,最直观的感受是:他的大妖兄长是把月之呼吸当成独立的呼吸法在用。而岩胜,是把月之呼吸当成日之呼吸的次品在用。 岩胜对日之呼吸的执着,让他无法真心琢磨自己的呼吸法。 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 “半妖,你在走什么神!” 杀生丸一刀划过,缘一险险避开。天生牙迅速翻成刀背劈在他右手上,瞬间的疼痛差点让缘一卸掉刀。 他赶忙后撤,将刀扔向左手。左手接过刀一转,他借巧劲挑开了杀生丸的刀。 作为一名天才,缘一的左右手同样灵活。被唤回神智后,他看着杀生丸近乎无破绽的连招,也决定试试新招。 月之呼吸被兄长开拓到了三十式,他不能落后。 说起来,日之呼吸能开拓成几式呢? 太阳,可是一整年都照着世界的啊。 “兄长……”缘一取下第二把竹刀,直接进化成双刀流,“与你对战之后,我学会了很多。” 杀生丸伫立原地:“哦?”声音有点上扬,情绪似乎有些愉悦。 “学会了什么?” 缘一:“兄长以一月的月相创造了三十式月之呼吸。那么,我想以一年的天相创造三百六十五式日之呼吸。” 杀生丸:…… 你·说·什·么? 缘一压低身子,呼吸法充盈全身:“我要来了,兄长。” 双刀齐出,他于瞬间觉醒了新的刀术。冬春交接,万物惊蛰,如旭日东升时的暖意,是唤醒大地的恩光。 左右两手剑招不同,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缘一化作光冲向杀生丸,刀锋勾勒出漫天瑰丽的火焰,形同朝霞包裹住太阳。 红衣翻卷,金眸空茫。 他真切地投入到双刀的通透之中,沿着“斩击路线”砍向杀生丸的盔甲,却没注意到两把竹刀在烈焰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红黑色的火星被风卷上高空,手中再无重量,他微微一愣。 恰在这时,他瞧见杀生丸不躲不避,也没有举刀。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可他却朝他伸出了手。 “咚!” 缘一撞进了兄长的怀里,脑袋磕在了盔甲上。 缘一:…… 杀生丸垂眸,两手抄在幼崽的咯吱窝下,将这一团小东西托了起来。 掂量掂量,没什么斤两,仿佛就是只普通半妖。 可是,他唯一的手足——这只素来被人与妖看不起的半妖,却拥有着令他也惊叹的天赋。 握起双刀的第一次,使出新招的第一式,他看到了。 “做得很好,犬夜叉。”杀生丸道。 缘一呆呆的,没多少反应。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个托举孩子的姿势,这个角度仰望兄长,再听着对方的赞许…… 生平第一次,缘一感受到了“父辈”稳重又深沉的引导力量。 很新奇。 让他的情绪在这一刻缓缓膨胀。 像是缺憾被弥补,像是心房被填满,有什么疏漏的部分正在被一点点缝补治愈,连眼眶也有些酸涩。 “去完成它。”杀生丸淡淡道,“三百六十五式,我期待着。” 此刻,他很直白。杀生丸对于自己欣赏的事物,从不吝赞扬。 “我明白了,兄长!” 缘一眼神明亮,如旭日恩光。 或许杀生丸只是觉得此举寻常,但之于缘一而言,他真切地感到了孺慕之情。 他引导了他,在不知不觉中。 缘一大了胆子,伸出小手攀住杀生丸的盔甲。 在大妖沉默的注视下,他往上一攀,抱住了大妖的脖颈。 杀生丸的金眸微微瞪大。 半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耳朵:“谢谢你,兄长。” 月西沉,日东升。日月看似永远无法触碰,实则是在有序地分掌一个世界。 月亮引导了太阳的升起,而太阳的光将永远温暖黑夜中的明月。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半妖。”杀生丸冷哼道,“我说过,撒娇是弱者才做的事。” “嗯,我以后不会了。”在兄长生气之前,缘一麻溜落地。 杀生丸:…… “啪!” 缘一:…… 看来,以后还是得逃得更快点。 …… 越过武藏的钵形域,一路直走,跨过边境后就进入到上野境内。 上野属于东山道,已接近不破关的关外之地。此处村落稀少,多聚居在大城周围,而林野荒芜之地不少,妖怪多盘踞于此。 正因主城较少,难得遇到一处佐料的补给点,缘一说什么也得去。 他从筑前和长门带走的食物早已耗尽,这些天复归粗糙的烤肉生活,着实不习惯。 缘一同杀生丸告别,带着背篓和狱门疆便走了。冥加蹦跶着一同前往,落脚处顿时只剩杀生丸和阿吽。 幼崽走了,很是清静。 杀生丸靠树小憩,轻嗅风传来的味道。 思绪渐远,他的脑海中晃过半妖的小脸。不知是真是幻,他仿佛看见那孩子坐在庭院的长廊上,小脚搁在半空里,微微晃动。 远处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半妖循声歪过头。 有竹编的小球一路滚进庭院,来到他的身边。 人类的小孩簇拥在庭院外,带着或好奇或厌恶的眼神注视着半妖,却没一个敢进来捡球。 半妖沉默片刻,还是从长廊跃下,落在小球边。 只这一下动作,就吓得那群孩子叫起来,嚷嚷着妖怪、怪物、他真的有耳朵…… 真是烦啊,这群小崽子。杀生丸冷眼扫过他们。 可半妖不为所动,把球捡起来,朝孩子们走出了半步。没想到,区区半步,倒是击退了人类幼崽们一大步。 半妖止住了动作。 他弯下腰把球放在地上,用脚尖轻轻一踢,让球平缓地滚了出去。接着,他不再回头,而是没入了和室背后。 人类幼崽们捡起球,没有一句感谢,反倒如避蛇蝎地跑远。 隐约间,杀生丸还能听见这样的话“半妖是怪物”、“母亲说不能跟他一起玩”、“父亲说妖怪会吃人”…… 虽说早知道半妖会得到什么待遇,但所见所感之后,杀生丸没觉得这待遇是“理所当然”。 半妖,不被人类和妖怪所接受的……杂碎? 他缓缓睁开眼,金眸极冷。 为何会“看见”那些,他不想深思。他只知道,半妖眼下进了人类的城池。 人类…… 杀生丸起身,望向大城的位置。 良久,风的味道变了。这一次,味道中包含着一股邪恶黏糊的气息。 不再犹豫,他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边。 …… 缘一进了“花见”城。 这座城一如它的名字,当真是被鲜花环绕,充满了人类与森林融合的气息。 花见城比犬山城要大,但物质谈不上富裕。许是接近关外,商道不多、行商也远,城里的物价颇高,本可以用几枚铜钱敲定的买卖,往往需要更多。 所幸,缘一有不少钱。 他用头巾抱着耳朵,充作术士行走。入了香料与蘸酱,油脂与盐糖。 鉴于上次到手的龟壳太大,缘一买了铜风炉和姥口锅。边走边逛,一路前行,他利索的花钱模式到底是被人盯上了。 缘一没有在意。 可没多久,他不得不在意…… 不经意间的回眸,通透世界看向了人群之外。他瞧见一名男子站在人群中间,而人群像是看不见他似的,自动分成两边,擦过男人两侧前行。 那男子身上有术士的气息,额头上有一条深深的缝合线。 他正盯着他笑,意味不明。 空间像是换了一个,周遭的人影慢慢消失。那头顶有缝合线的男子一步步朝他走来,声音黏腻如蛇:“你就是犬夜叉?” 眯起眼:“我的狱门疆似乎在你那里。” 缘一面无表情:“你认识里梅。” “哦呀,杀气不要那么重。”男子眼尾上挑,声音轻浮至极,“我只是把狱门疆借给里梅而已,可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呢。” 突兀地,他欺近缘一身前,笑道:“好孩子,把狱门疆还给我吧。”还把手搭在缘一的肩膀上。 嗯,对方速度很快,但仍能被通透世界捕捉。 缘一歪歪头,不明白眼前缝着头的术士为何这么自信,主动靠近他,还把手放上来? 不,对方确实是自信的。 虽然看不到周围的人,但缘一的鼻子还是能嗅到人味。特地挑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动手,看来是摸准了他的短板。 “你是怎么办到的?”缘一问道,“把我拉进这个奇怪的地方?” 男子一笑:“我姓禅院,这可是禅院的领域。” 禅院…… 三大术士家族之一,术式以影子为媒介。但禅院家还有个特点,他们的体术也极强。 禅院的领域,影子的领域? 他是被笼罩在影子里吗? “领域是什么?”缘一平静道。 大概是觉得半妖和狱门疆都唾手可得,男子耐心倒是足了:“领域,就是一个只要把猎物拖进来,猎物就永远别想出去的地方。” 缘一:“我逃不出去的话,外面的人能进来吗?” 男子一顿,直觉不对。可他这微妙的迟疑,当即给了缘一答案。 里头的人出不去,但外头的人能进来! 缘一的小手搭上男人的手腕,握紧,另一手抽出了小牛。他二话不说朝男子的面门砍出一刀,妖力倾泻,气味浓郁。 在男子堪堪拉开距离时,缘一提高了音量:“兄长——” “轰隆!” 乌漆墨黑的领域外壳被击碎,外头的光亮顷刻照了进来。 随光而来的还有一只纯血大妖,他的金眸一转,牢牢锁定了不轨之徒,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很快,杀生丸把眼神投向了半妖。 突兀地,天生牙搏动了一下。可在大妖落到缘一身前后,它再没了动静。 缘一顺手把小牛递给杀生丸,再抽出了炎牙。外头的人早在突变时逃得一干二净,倒是方便了他们打架。 “兄长,他认识里梅。” 杀生丸眼神骤冷。 “啊,都是误会。”男子戒备着往后退,“只是认识……” “他让我交出狱门疆。” 杀生丸提起了刀,蓄力。 男子咒力翻滚:“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兄长,就是他的狱门疆封印了我。” 男子:…… 顷刻,月之呼吸骤发,几十道庞大的月刃冲着男子劈去,封锁他的退路。 同一时刻,缘一的日之呼吸紧随而上,火焰汇成龙形随月刃前进,霎时淹没了男子的身影。 俩兄弟狗鼻子一动,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在城墙的坍圮声中,他们循着气息跃出外头,就见男子化作一道暗影,正潜藏在影子里飞快逃窜。 花见城与森林相接,光影到处都是,简直是最有利于对方的战场。 遗憾的是,追踪是犬妖的长项。而大型破坏性招式,是白犬必备的技能。 “犬夜叉。”杀生丸倒转日轮刀,一把刺入地里,“释放炎牙的力量,杀死他。” “轰隆隆——” 敌方能藏在影子里怎么办? 不怎么办,杀生丸选择用苍龙破把整片森林犁一遍。 当几十条银蓝色的电光从地底冲起,化作怒吼的长龙时,在刺目的雷光之下,光与影几乎重合,让宵小无所遁形。 大地龟裂,一切有形之物飞起,无形之物跃升。 缘一翻转炎牙,朝雷光四射处劈出熊熊烈火。刹那,火光如不死鸟冲天而起,将那抹气息碾到灰飞烟灭。 可倏忽间,有奇怪的气息混入了术士的味道,再后来,术士的气味便消失了。 在雷与火的覆盖之下,方圆一里之地尽是焦黑。 身前,是被毁掉的森林;身后,是被拆掉的花见城。 狗兄弟收起刀,平静地看着一片焦黑处,就见冒着黑烟的大地上,有一枚粉紫色的圆珠在散发光芒。 缘一微愣,在通透世界中,这小小的圆珠酝酿着古怪的黑气。 “兄长,那是什么?”缘一跑去,捻起了珠子。 杀生丸看了眼,没说话。 这是术士身上的东西,也是被妖怪们竞相追逐的事物,它名为四魂之玉。据说能实现持有者任何心愿。 但他对这些没有兴趣。 杀生丸:“无用之物。” 可半妖却没扔了它。 “怎么,半妖,想要它吗?” 缘一颔首,迎着兄长发冷的眼神,他诚恳道:“好像可以换钱。”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狱门疆:自从我落在狗兄弟手里,我就是个储物柜。 四魂之玉:自从落在狗兄弟手里,我就是个换钱的珠宝。 天生牙:习惯就好,也没啥大不了。虽然主人虐我千百遍,但我待他依然如初恋。他就是他,人间不一样的救生丸! 众物品:…… 第48章 第四十八声汪 “少爷的运气真是好得没话说啊。” 回程之路,冥加端坐于缘一的肩膀长吁短叹,发出了凡妖对于亲眼见证一位欧皇诞生始末的感慨。 如果投胎是门技术活,少爷明显修得不过关。 别人出生,不是人就是妖;少爷降世,偏偏中了个半妖。 不被人类接受,不被妖怪认可,悲惨的未来仿佛一眼能望到头,他几乎预见了这孩子被人驱逐、被妖追杀的一生,但打脸却来得那样突然。 老爷说,把铁碎牙留给犬夜叉。 于是,尚在襁褓里、还没断奶的他家少爷喜获掌管人界的最强之刃一把。 当时,他只觉得欣慰又害怕。一边庆幸少爷有刀自保,一边忧愁少爷会不会提前被杀生丸干掉? 结果,第二个巴掌来得更突然!一场出乎意料的妖怪袭城之灾,让年幼的少爷喜获犬山城镇宅妖刀一把,还将之淬炼成了专司斩鬼的狂刀。 彼时,他还在唏嘘少爷天赋异禀、刀术卓绝,却更担忧妖刀压不住少爷的血气,进而引来一波接一波的怪物。 然而,第三个巴掌扇肿了他。 少爷留书远走,坐上了杀生丸少爷永远不翻的大船。 冥加:…… 他至今都没弄清楚两位少爷为什么会有交集? 之后,去趟妖怪市町,少爷带走了火系名刀之最的炎牙;来到花见城中,少爷捡到了妖怪们趋之若鹜的至宝。 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有且仅有的念头只剩一个:老爷啊,我以为坐拥天下三剑的您已是妖中最强,但我万万没想到,您的小儿子出门打个架都能捡到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啊! “这是诞生在平安时代的四魂之玉,相传是最强的巫女翠子和妖怪们大战七天后的魂魄结晶。” 冥加正儿八经地解释起来,只想委婉地告诉缘一,这枚玉不是能用钱衡量的物品。 “它不仅能给持有者带去力量,还能为主人实现任何愿望。”他顿了顿,看向缘一头顶的犬耳,“比如,要是少爷向它许愿‘我要变成妖怪’的话,或许真的能变成纯血的犬妖……额?” 忽地,冥加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再抬眼,就见杀生丸的视线掠过他,凉意阵阵。 冥加直觉不妙! 他知道四魂之玉的作用,杀生丸自然也知道。而作为少爷的直系长辈,连杀生丸都没要求少爷利用四魂之玉变成犬妖,他却给主人提了如此建议,这、这简直…… 是他逾矩了。 放在西国,他会被格杀。 “少、少爷,我……”冥加一时想不到措辞,冷汗涔涔。 杀生丸不置一词,他收回视线,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饵抛出去了,还是直钩,过而不食非鱼也。 半妖受尽了人情冷暖,难得有一个变成犬妖的机会,他哪能错过呢?用脚趾想都知道,犬夜叉必然会如此许愿。 可事实是—— 缘一剁掉了所有脚趾,让别人无路可走:“是吗?”他捻着四魂之玉,“这么厉害的话,可以换更多的钱吧?” 冥加:…… 杀生丸:…… 接着,孩子发出了灵魂疑问:“冥加爷爷,怎么平安时代什么都有啊?” 据他所知,无惨、里梅、菅原道真、诅咒之王都生在平安时代。就连最强的阴阳师晴明、巫女翠子,也诞生在那时。 更甚,他的兄长杀生丸亦降生于平安末期,且时至今日,兄长仍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那个时代对于强大和风雅的定义。 真是神奇,一个能把所有星辰都聚拢的时代。 冥加:“……少爷,我也不知道为何它什么都有。” 缘一温和道:“所以,冥加爷爷——” 他侧首,金眸清澈,却充满了远超年龄的包容:“连什么都有的平安京也会落幕,难道我变成了纯正的犬妖,结果就会不一样吗?” 冥加一怔。 杀生丸放慢了脚步,微微偏过头,眼神难得专注了些。 “我从未对自己生来是半妖这件事感到自卑。”缘一直白道,“也不会为了迎合一方,而去否定另一方的血脉。” 父亲是妖怪,母亲是人类,他是半妖,这是事实。 他为何要利用四魂之玉去扭曲事实? “我……不觉得强大源自血脉。”缘一摩挲着玉,“强大,不是该源于内心吗?” 一瞬间,他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时,尚且为人的岩胜与他一同站在山巅,对他说:“缘一,世间再无人能与你我匹敌,呼吸法的传承令人绝望,怕是要断了。” 而他却告诉岩胜:“兄长,你我二人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是漫长历史中的过客罢了。天赋远超你我的人终会诞生,我们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这是他一生的格局。 他以为岩胜能理解,谁知这段话之于岩胜而言,是“否定”了他的天赋。 可纵使他与岩胜走向末路,纵使今生的兄长是大妖,与他有着本质的区别——他还是坚持己道,说出上辈子说过的话。 “成为纯正的妖怪或者人类,并不是那么重要。”缘一察觉到杀生丸的视线,仰头看他,不闪不避,“时间恒久,天赋远超前辈的后辈终会诞生,而前辈,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顺其自然就好。 冥加失声,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家少爷的天才。 缘一这番话之于他的震撼,竟是让他从孩子身上看见了斗牙王的影子。那位王在世时,也是这般包容与温和。 少爷,你真是…… “哼。”杀生丸似是嗤笑,发出短暂的气音,“记住你今天的话,犬夜叉。” “既然觉得成为犬妖无所谓,那就拿出你半妖的本事。”杀生丸止步,看向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如果你办不到,反而求助于四魂之玉成为妖怪,我会杀了你。” 真实不虚的杀气。 这不是警告,而是下通牒。 他不介意半妖对“强弱”下定义,但下了定义就得办到,不然,这只是弱者无用且无能的嫉妒之语。 说到办不到,别怪他打得狠。 半妖不愿借用外力变成妖怪,他很满意。毕竟,他厌恶迷失自我的东西。 但半妖对人类血脉的认可,对成为犬妖的否决,又让他倍感不满。毕竟,他不喜人类,还是一只纯血的大妖。 半妖说强大不源于血脉,不正是在否定血脉的强大吗? 强大源于内心…… 可真敢说啊,犬夜叉。 那就让我看看吧,你为自己挑的路能走多长,你又能爬得多高? “我明白了,兄长。” 又问:“兄长,这枚四魂之玉怎么办?” 如果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那这枚玉很危险。他要是卖了它,万一被人拿去做坏事了怎么办? 杀生丸:“随你。” “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犬夜叉。” …… 离开花见城,狗兄弟再度踏上旅途。 有别于以前的风平浪静、一路顺遂,这次他们遇到的妖怪多了起来,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究其原因,它们为的正是缘一手里的四魂之玉。 不过,送上门的妖怪之于缘一而言,要么是练习爪牙的素材,要么是填饱肚子的食材。他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它们,挑着还算肥美的獐精鹿妖,抽筋剥皮后放狱门疆储存。 很快,他存够了一年份的肉量。 “冥加爷爷,四魂之玉在被我捡到前,一般放在哪里?”缘一问道。 这枚玉会不停地招来妖怪,它的持有者必须连续不断地战斗。若是实力不济,玉会几经易主,再引发一轮又一轮的争斗。 永无休止。 “四魂之玉一般被巫女守护,代代净化。”冥加道,“玉会落在少爷手里,只能说明上一任守护它的巫女死去了。” “巫女死了……”缘一喃喃,“玉在术士手里。” 是术士杀死了巫女吗? 术士夺走了四魂之玉,再任由玉吸引一大片妖怪,这是想做什么? 【把我的狱门疆还给我吧!】名为禅院的术士如此说。 术士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狱门疆在他手里。 为什么需要狱门疆? 因为狱门疆能够封印强大的妖怪。 缘一逐渐理清了脉络。 简言之,与里梅一伙儿的术士杀死了巫女,并夺走了四魂之玉。他们利用四魂之玉引来大量妖怪,打算再夺回狱门疆将妖怪封印起来。 那么,他们要用这些妖怪做什么? 思绪重返,缘一想起了企图喂他吃手指的里梅。 与五条莲相处的几天,他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有关咒术和咒物的知识。其中一条便是“咒物不能乱吃”,冒然吞下咒物者,不是与咒物共存,就是被咒物寄生受肉,成为咒物本身。 如此…… 缘一鼓起包子脸,表情很认真。 那群术士是想捉妖怪复活“手指怪”吧? 只可惜,如今狱门疆和四魂之玉都在他手里。或许他不找上门,他们也会找上他。 但这正好合了他的意。 缘一生起火,把铜风炉架上,再给姥口锅倒水。他熟练地放入蔬菜和笋,又调味片肉。 浓郁的香味冒了出来,缘一倒下最后一勺糖,就知道分量没加够。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又能去哪儿找糖呢? 无奈之下,他只好捻起四魂之玉:“给我一点糖。” 杀生丸:…… 四魂之玉毫无动静,只闪烁着幽幽光辉。缘一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糖,只能继续许愿:“四魂之玉,给我一点糖。” 玉纹丝不动。 缘一:…… “冥加爷爷。”缘一转过头,神色非常平静,却莫名给人一种童年梦破碎的感觉,“你不是说,只要许愿就会实现吗?” 杀生丸看向冥加。 冥加硬着头皮道:“少爷,可能是你许的愿望不够大吧?像四魂之玉这种至宝,或许不会满足这种小心愿呢!” 缘一不语。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四魂之玉,请给我一罐糖。”糖很贵,这个应该算很大的心愿了。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歇脚处。 “那,给我一座小山的糖吧?” 事实证明,四魂之玉并不能实现人的愿望。多番尝试无果,缘一起身敲开了狱门疆,随手把四魂之玉丢了进去。 “少爷!那好歹是……” 缘一面无表情,语气与杀生丸是同等的冷漠:“无用之物。” 冥加:…… …… 粗盐尚有,酱料仍存,只是金贵的糖早已耗尽。 越是深入上野境内,越是感到四周荒芜。人类的城池距离他十分遥远,想去采买已不现实。但少了一味糖,锄烧便失了三分味。兄长昨天吃得并不多,看来也觉得味道不好。 为了一口吃的,缘一深入林中腹地,找到了糖的替代品——蜂蜜。 只见巨大的蜜巢倒挂在树上,巴掌大的妖蜂飞舞,蜂蜜的香味极其馥郁。光是嗅着,缘一便有些馋了。 他的身体终究是个孩子,而幼儿对甜食的需求很高。再加上前些天被药汁苦了舌头,缘一目前对糖颇为执着。 但想从妖蜂手里捞过蜂巢,难度不小。 缘一小心地缩进了灌木丛里,寻来柴火与药草点燃,让烟雾顺着风吹向蜂巢。黑烟滚滚,妖蜂纷纷从巢中飞出,它们上下环绕着巢,没有立刻离去。 烟愈发重了,渐渐笼罩了整棵树。 就在雾霭浓厚之际,缘一下沉身体,猛地跃起,即刻朝蜂巢射去。五指成爪,他直接削掉了树干。再一把将树干扛起,闪电般冲出烟雾。 失去了浓烟作壁障,蜂蜜的气息瞬间流泻。乌压压一片的妖蜂立马调转脑袋,追着蜂巢而去。 缘一疾走,直到把蜂巢塞进了狱门疆,这波追杀才彻底消停。 正午时分,进食时间。 杀生丸提箸取食,吃得慢条斯理。他一边注视着锅里起伏的肉,一边看向对面没心思吃饭的幼崽。 只见幼崽抱着一块蜜,啃得很是专注。那双愚蠢的犬耳一抖一抖,他吮干了蜜糖,还仔细地舔过手指和掌心。 接着,幼崽又抱起了一块蜜…… “犬夜叉。”杀生丸淡淡道,“吃够了吗?” 缘一诚恳道:“最后一块。” 鉴于幼崽从不撒谎,杀生丸没有多管。然而,当孩子遇上糖的时候,永远不要相信他信誓旦旦说出的“最后一块”。 实际上,幼崽吃糖没有最后,只有一块接一块。 “半妖。”杀生丸脸色沉了下来。 换成旁的幼崽,对方爱怎么吃糖与他无关,可换成半妖——流着父亲的血脉,却是这种放纵食欲、毫无自控的表现,着实让他心头隐怒。 “兄长,我快吃完了。” “啪!” 缘一:…… 不多时,他失去了装着蜂蜜的狱门疆。 …… 夜深了,四野寂静。 杀生丸平静地注视着窝在绒尾中的幼崽,深刻意识到放纵孩子吃糖会造成什么后果。 幼崽吃了太多糖,嘴里甜味太重,导致他分不清有没有把手舔干净。即使过了几遍溪水,半妖身上仍残留着甜味。 那一手糊了口水的蜂蜜,脸颊上粘着的蜜丝,火鼠裘上黏着的糖水,此刻都揉在了他的绒尾上,把松软的皮毛整得十分狼藉。 它们纠在一起,变成了坚硬的糖刺。 他又看到,树下的蚂蚁汇成一条漆黑的长线,正蜿蜒着爬向他的绒尾。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把这片毛削掉吧? 杀生丸:…… 第49章 第四十九声汪 更深露重,不见月轮。 星辰之下,温泉腾起袅袅热气,头顶大包的缘一穿着兜裆布,正蹲在水边勤恳地搓洗绒尾,把粘毛的糖丝一点点泡开。 “洗不干净就杀了你。” 缘一:…… 无话可说,只能认真清洗。 因他贪嘴吃蜂蜜的缘故,害兄长的尾巴被毒蚁叮咬,是他之过。 所以,就算兄长在他睡得正香时把他抖出绒尾,在他醒后送上一栗子,再把他丢进温泉搓尾巴,他也不会计……还是点想计较。 他没睡饱。 缘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揉着眼:“兄长,洗干净了。”小心拧干狗毛上的水。 可他的兄长泡在温泉里撩发,不仅半点不困,还倍儿精神:“皮毛湿透是干净吗?” 简言之,皮毛得烘干。 真正干净的绒尾要干燥、松软、暖和,带着被太阳晒透的大型犬的味道。而不是黏糊又潮湿,还夹杂着一股子幼崽没长开的奶味。 缘一:…… 他觉得兄长在为难他,并且掌握了证据。 吃水的绒尾重且长,孩子根本抬不起。且温泉附近多矮树,没有高枝作杆,他怎么晾? 而且,兄长是犬妖。虽然犬妖是妖,但也是犬。前世,他见过炼狱先生家养的小狗,当它的皮毛湿透以后,不是会自行疯狂旋转甩干水吗? 为什么兄长就不可以,而是非得让他晾晒? 莫非……缘一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的兄长两百多岁,若是年幼时就能化成人形行走,维持时间也有两百年了。兄长当了两百年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忘记了如何做狗。或许,只要让兄长想起如何做狗,就能…… 白光一闪,天灵盖起飞! “啪!”大妖暴栗砸下,毫不客气。 缘一:…… “兄长,为什么要打我?”缘一抱住脑袋。他明明什么也没说,怎么栗子就下来了呢? 杀生丸坐回温泉中:“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是因为办事磨蹭吗? 缘一直觉不是这个原因,但还是把绒尾摊在了岩石上,再溜进温泉里泡会儿澡。洗火鼠裘搓绒尾,他还没好好清理自身。 这会儿进入温泉,让身心与睡意化开,他舒服地眯起了眼。 没多久,他又打了个哈欠。 “兄长,可以帮我搓搓头发吗?”缘一踮起脚,摸着石头过水,站在杀生丸身边。他举起小手盖住头顶,示意自己手短,够不到很多地方。 “如果我钻进水里,水会钻进耳朵。”耳朵长在头顶上真是太为难他了。 杀生丸:…… 大妖怪垂眸,他的眼中没太多情绪,只是盯着半妖滚圆的颅骨,很想用爪子戳上五个洞。 从来都是他使唤人的份,哪有别人使唤他的份?这只愚蠢的半妖近些天来,是越来越胆肥了,就因为生了场小病吗? 不过是喂了点药,半妖就真以为他是个会给弟弟搓头发的好哥哥了? 呵,真是无用且多余的想法。也只有体内流着一半人类血脉的半妖,才会惦记所谓的亲情。纯血的妖怪可不稀罕…… 耳边突然传来了舀水的声音。 杀生丸侧过脸,就见半妖早离他而去,兀自站在一边安静洗头。他头顶的犬耳抖着甩水,洗得异常艰难,却没有再来烦他。 隐约间,他听见半妖在喃喃道:“要是五条兄长在就好了。” 杀生丸:…… “啪!” “愚蠢的半妖,你不是要搓发吗?”杀生丸冷声道,“游这么远,是打算让我用长鞭劈开你的头吗?” 缘一:…… 兄长,其实你只要说一句“好,我帮你搓头”就行了。 于是,大妖怪终是纡尊降贵地将狗爪子罩上了半妖的狗头。 大抵是成年白犬的本能作祟,当利爪搁上幼崽的要害时,杀生丸本能地收起了爪子,改用指腹揉过孩子的头皮。 一遍过后,他便收手,似乎是嫌弃至极。 “谢谢兄长!” 杀生丸面无表情。 夜已经很深了,今天的闹剧也该到此结束。再让半妖胡乱折腾下去,天都快亮了。 “该走了。”杀生丸从温泉起身,长发被水浸透,淋漓一大片水帘。他本想用妖力蒸干水珠,却不小心瞥见了未干的绒尾。 半妖求他帮忙搓头,他帮了。 他让半妖烘干绒尾,半妖没办妥。 果然半妖就是半妖,血脉不能及的地方,能力也有所不及。就算吃透了死神的鬼道和术士的术法,到底吃不透妖力的使用。 或许,半妖连身上的水都蒸不……干? 杀生丸看见幼崽爬上岸,活像只小狗崽似的四肢扑地,开始从头到脚、高频率地甩水。 刹那,大量水花飞溅,幼崽的白毛炸起,在高速的左右回旋中渐渐变得干燥。而站在幼崽身边的他,倒是沾上了不少水。 杀生丸:…… 手指骨节在发痒,这种蒸干皮毛的做法,他只在连人形都不能维持的白犬幼崽身上见过。半妖好歹有个人样,却做出这等不风雅的事,果然是欠教训。 “犬夜叉。”杀生丸的说教连头都没起,就见幼崽一把抓起了他的绒尾。 这一刻,他直觉不好。 缘一抓起绒尾,把它披在自己身上。随即故技重施,发起了幼犬式高速旋转,将整条绒尾的水全甩了出去。 疯狂抖动!温泉边下起了小雨,而杀生丸没有撑伞。 杀生丸:…… 缘一放下绒尾,遵从本能沥干水后,他很舒服。顺便,他已经给兄长演示了一遍,以兄长的天赋,一定会很快找回曾经当狗的感觉。 “兄长,你的绒尾。” “啪!” 缘一:…… 今天,小狗勾也依然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要打他。 …… 杀生丸走在最前,阿吽缀在身后。平时跟在绒尾后头的半妖此刻躺在阿吽背上,睡得很香。 耳边,是冥加的叨叨声:“杀生丸少爷,犬夜叉少爷还小,正是嗜睡的时候,要是睡不饱的话,可能会长不高,也变不了很强。” 杀生丸:“你想说什么,冥加?” 冥加道:“就是……杀生丸少爷,我们今天得自己找食物了,少爷或许要很晚才醒,不能给您准备吃食。” 杀生丸斜了他一眼,吓得冥加缩成一团。 “呵,是什么让你觉得一只半妖能左右我的饮食?”杀生丸道,“父亲会纵容你们跟在他身边是个错误,一群蠢货。” 冥加:…… 所以说,他们这批家臣是真的不喜欢杀生丸,他那张嘴太损了。 杀生丸看了眼熟睡的半妖,漠然一路往前。他与冥加没有话讲,气氛就此冷了下来。天地高阔,凉风拂过,杀生丸回归了以往的状态。 他素来是个冷静理智的主,在意外性颇多的幼崽睡熟后,他的注意力便转回本身,开始寻思这几日的异常。 所谓异常,来自于他自己,且起始于月之呼吸。 在抑制妖力、不断与幼崽对战之后,他已经突破了瓶颈,以一招“虚式”将月之呼吸扭成回环,还在回环之中衍生分支的呼吸法。 譬如,与月相生的星辰,与月共度的夜风,与月争相的暗云,以及暗夜中的雷雨嘶鸣、蛇虫出洞…… 如果日之呼吸是所有呼吸法的起源,那么月之呼吸是所有呼吸法的沉淀。 在白日中进行的一切,在夜间也会进行。且黑暗的浓郁,足以让万事万物的本能复苏,呈现出一种最原始的求存、杀戮和蛰藏的状态。 比起日之呼吸的博大与宽宏,月之呼吸是优雅与野蛮一体的象征。 领悟了这点后,杀生丸对月之呼吸的理解到了极致,可等他堪堪攀上巅峰,才发现呼吸法的尽头并不止于此。 而是另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尚未知晓那是什么。 他不清楚身边的半妖有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但近些天来,他对自身的变化很是在意。比如,他会“看见”半妖的过去…… 偶尔,他会通感他们在想些什么。 这谈不上读心,仅仅是一种感知。可若是将这种感知放在对敌上,哪怕只是一线灵光,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种感知,是呼吸法带给他的。 杀生丸有一种预感,他要是让呼吸法变成寻常的模式,或许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迎来第二次“蜕变”。 于是,对带来呼吸法的半妖,他勉强算是满意。 但这满意仅止于半妖醒来…… 带娃经验为零的杀生丸万万没想到,在继不盖被子孩子会生病和吃糖无休止之后,还有“孩子在白天睡饱了,晚上就不想睡”这种事。 大妖怪的夜晚来临,半妖的活动时间才刚刚开始。 他靠坐一边小憩,半妖蹲在树上看星星。半晌,他放缓了呼吸,就听见身侧传来轻微的树叶“咔嚓”声,半妖小心落地,飞快靠近阿吽的背篓,把手伸向狱门疆。 杀生丸睁开眼。 缘一停住了动作。 偷糖吃?不,不存在的。 “兄长,我饿了。”缘一诚实道,“我怕生火做饭会吵到你,所以想从狱门疆里取点东西吃。” 狱门疆里能有什么吃的? 只有蜂蜜。 “睡觉,犬夜叉。”杀生丸淡淡道,“别让我说第二次。” 缘一放下狱门疆,终是拖过羽毛大氅躺下了。可白天睡够的他无法入眠,且体内的妖血在夜间总是很活跃,他只觉得愈发饿了。 “兄长,我饿……” “兄长,再饿下去的话,我会生病的。” 杀生丸:…… “不准吃蜂蜜。”大妖怪道。 “嗯。” 缘一吊起锅子做饭,浓郁的香味一阵阵袭来。杀生丸本不打算理会,可半妖煮的锄烧实在是太香了。 【杀生丸少爷,我们今天得自己找食物了。】 他找了吗? 没有。 纯正的大妖不需要每餐进食,很多时候,自然能量也是一种食物。毕竟,要是每只大妖顿顿吃,怕是人类都被吃空了。 饮食并不是必须的一环,但既然半妖已经做完了食物…… 杀生丸平静地在锅边坐下,缘一心领神会,飞速片了两人份的兽肉,并将兄长的餐具取出,递到他手边。 狗兄弟相顾无言,唯有筷两双。 他们共享宵夜,因吃得太饱,俩人都睡不着。很快,散步被提上日程,阿吽和冥加被迫醒来,随着两位主人披星戴月地赶路。 如此三日,狗兄弟的作息彻底乱了。 他们白天休息,夜间前进,砍杀落单的恶鬼一二三,踩过倒霉地鼠四五六,直线式进入出羽境内,结果发现出羽不愧算在“蛮荒之地”的行列,竟到处都是乱坟岗。 此地是出羽与陆奥的边界,曾有过多个人类势力对峙。他们多是亡命之徒和强盗团体,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愣是把边界杀成了白骨冢。 纵使年岁已久,纵使恶徒已死,可荒冢处凝聚的怨念和妖气久久不散,不知衍生出了多少魑魅魍魉。 放眼望去,荒冢绵延,想来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得找块地方落脚。 缘一挑了块还算平整的地歇下,殊不知这落脚处七丈之下,正埋着苟命的无惨。 只是此刻的缘一并未察觉不妥,他习惯用通透世界看妖魔鬼怪,却不习惯看向自己脚下。尤其四围皆是白骨,以兄长的挑剔,他们绝不会驻留太久。 而外头的人声传来,让饿了许久的无惨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触手蠕动,扒着湿土缓慢上爬。他做得极其小心,动静之下恍若土壤中蚯蚓的钻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人的说话声,是人,是活人……可以吃、能吃、能……额? “犬夜叉,你打算在这里过夜?”杀生丸四下一望,轻嗤,“可真是个好地方。” 犬夜叉? 无惨一怔。 等等,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上次在犬山用一场烈火把他劈碎的半妖,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不,不会的,是重名! 那只在犬山的半妖怎么可能来到出羽?怎么可能!他都逃了这么远,难道对方还能找到他吗? 别别别慌,稳住!这必然是重名,大岛虽小,但人也不少,谁还不能叫个犬夜叉了! “兄长介意吗?”脆生生的孩子音,带着点犹豫,“兄长是大妖,鼻子比我灵很多,会不会觉得这里的味道有点怪?” 是个孩子,叫犬夜叉。 无惨顿时心肌梗塞! 紧接着,他听见这孩子喊出兄长,这兄长还是大妖,而且鼻子特别灵? 要素过多,他的脑海里升起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无惨觉得事情绝不会那么巧,却不料—— “愚蠢的半妖,区区尸骨的臭味,还不足以让我杀生丸感到不适。” 无惨:…… 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他究竟是有多么不幸,才会招来两个追杀过他的家伙相聚在他的坟头? 这里是出羽啊! 极东之地,已算蛮荒。来去的全是未开化的人和最凶残的妖,鲜少有繁华城池和人类村落,可谓什么都少,什么也没有,就这地方有何可来的?怎么他们偏偏就来了? 无惨吓得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坟头上,狗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坟墓底,无惨躺得明明白白,任由蚯蚓、昆虫爬进他的口鼻,愣是大气不敢出。 他本以为狗兄弟只呆一会儿便走,谁知他们不仅不走,还坐地生火! 生火! 他的心理阴影愈发浓重,之前被烈火之刃片成屑的记忆历历在目。无惨毫不怀疑他今儿要是能活下来,白天睡觉八成得做噩梦。 “兄长,我好像闻到了鬼的味道?”缘一抬头,看向森林外。 坟里的无惨心脏骤停! 这一刻,他仿佛能预见半妖掀开了地皮,正握着一柄猩红的刀看向他,狰狞地笑着。 缘一注视着林外,扣住了刀锷。大拇指转动着缓缓推出一截刀,四围安静非常。在极致的安谧中,刀出鞘的声音分外清晰。 只见林外,缓缓走来一名撑着红伞的女人。 她生得十分美丽,正眼波流转地注视着杀生丸,轻启红唇正想说些什么—— 缘一戒备,杀气流泻。 恰在这时,地底的无惨崩溃爆发:“我受不了了!” “轰!” 一声巨响,无惨在地底直接自爆逃窜。大地陡然塌陷一块,让握着刀的缘一很是懵逼。 这是…… 无惨的味道? 等等,无惨怎么会在这里?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而是—— 缘一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他再不管来者是谁,直接出刀循着鬼王的味道狂奔。他能嗅到无惨往四面八方逃窜,速度飞快。 因事发太过突然,他未做好万全准备,只能尽全力削掉能削掉的鬼王碎片。 “兄长,可以帮我吗?” 日之呼吸和月之呼吸联合的话,足以把坟头全犁一遍。 可惜,杀生丸拒绝了:“犬夜叉,那是你决定猎杀的猎物。” 他不会插手幼崽狩猎,但他依然跟了上去,速度奇快无比。 一个照面,狗都不理,还跑得飞快。 红伞美人:…… 作为一只乱坟岗的怨鬼,我不要面子的吗?啊! 第50章 第五十声汪 杀生丸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很多时候大事发生,他不是路过就是旁观,除非事件中心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否则不会轻易下场。 正如飞騨寺庙的惊变,他对死了多少人、丢了什么咒物全无所谓,要的只是和里梅打架而已。 又如黑川犬山的被袭,他对人类的挣扎、妖怪的掳掠冷眼旁观,若非缘一出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会做的不过是站在高处看着犬山化为废墟罢了。 他生性凉薄,从未变过。唯一破例的点,仅剩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偶尔,他会管管半妖的闲事,查查对方修炼的进度。比如刀术剑技、共浴互助、爪牙练习,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看在同血脉的份上,他不会在意。 但,这只是偶尔。 一旦事情涉及所属权和狩猎后,杀生丸轻易不会插手。 就像缘一问如何处理四魂之玉,他会告诉他“这是你的东西,犬夜叉”。 每只白犬都有权处理自己的战利品,这是他要教会他的事。 再比如现在,当缘一请求帮助时,他会暗示他“那是你的猎物”。 鬼杀队有互助猎鬼的观念,杀生丸可没有互助狩猎的想法。既然幼崽说了要猎杀鬼王,他压根不会掺和他的行动。 之所以跟上去,只是想看看幼崽能做到哪一步。 事实证明,这半妖确实没辜负白犬的血脉,眼见他没有动手相帮的意思,并未出言怨怼或请求,反是握住刀刃,气势全开! 显然,半妖顷刻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也懂了他的原则。 勉强算得上聪明。 “兄长,你到高处!”缘一拔出炎牙,猛地拔高身影。 杀生丸轻嗤一声,到底还是往上飞去。他虽然不觉得这幼崽开大能伤到他,但仍想看看他能有多大的能耐。 居然敢提醒他往高处飞,呵,难不成是能用苍龙破了吗? 然而,打脸来得是那么突然。 缘一握紧炎牙刀柄,以下冲的力道将刃掼入硬土之中。紧接着,他释放了全部的妖力,借由炎牙之威朝全方位发起进攻。 “抱歉。”这是缘一说给亡者的致歉词。 瞬间,炽热的火焰从地底升起,犹如出世的怒龙昂首向天,将整片白骨之域撕得支离破碎。 腐朽的尸骸,破损的甲胄,断裂的刀剑,尽数在火龙之舞中旋转着化为灰烬。 而后,粗壮的龙蛇从底下翻起,掀出无惨的血肉无数,它们被烈火总揽,恍若遇到了太阳一般,眨眼间便蒸发透了。 狂暴的热流形成漩涡,由下至上地腾起。以缘一为中心,地面开裂、土层塌陷,沉积的怨气与诅咒被卷上高天,又在尽头处被抹去痕迹。 隐约间,鬼王的惨叫短促又凄厉,而手握红伞的怨女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因为她稍加妄动,就会被卷进刀锋内部。 那个孩子,出手时特意避开了她的位置…… 要不然,她已经没了。 好可怕!那个孩子是半妖吧?为什么一只半妖能做到这种地步?这真的是半妖吗? 这比妖怪还强吧! 恐怖的火焰汇成涡流,所过之处,荡平一切。这确实是苍龙破的运作方式,也是它发挥出的威力。 杀生丸眯起眼。 即使他们二者的力量不同,但若是半妖的妖力再充沛几分,切实能还原出苍龙之威。 倒是他小看他了…… 此刻,半妖有没有灭杀鬼王已经不重要了,杀生丸看待他,就像看待一位正在成长的对手,满是冷静的审视。 或许,他该跟那只蠢跳蚤了解一下半妖的过去。 一两次可以说是偶然,可三四次、五六次,乃至把苍龙破都学会,半妖难道是看一眼就会天才吗? 要真是如此,纵使白犬一族天才辈出,这半妖也算排得上号了。 火焰散尽,周遭充满了焦糊的味道。缘一站在废墟之中,杀生丸落在他的身侧。 焦味太浓,掩盖了无惨的气息。料想鬼王多半是跑了的缘一倒也没扼腕叹息之心,毕竟他深刻地领会到无惨的苟了。 他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无惨竟然能把自己埋了…… “兄长,我又让他跑了。”缘一瘫着脸。 “那等低贱的劣鬼,逃不过下一次。”杀生丸同款面瘫,如是道。 很快,对话完的狗兄弟同步转过头,看向十丈开外的执伞女鬼。后者直接打了个哆嗦,吓得花容失色,连跑也忘了。 缘一:“兄长,你认识她吗?她刚才似乎想跟你打招呼。”所以,他下手特地避开了她。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认识杂碎?”杀生丸嘲讽道,“犬夜叉,你居然是因为这个无聊的原因,才在出招时避开她吗?” 这半妖继承父亲的什么不好,偏要去继承怜悯之心。小小年纪就懂得“照顾”女妖了,看来等他成年后,多半是废了。 缘一摇头:“伤及无辜不好,兄长。” “妨碍战斗的杂碎,死不足惜。”杀生丸拢手入袖,“多余的怜悯。” 面瘫对面瘫,沉默片刻,他们还是将视线转向了女鬼。说起来,这只鬼出来是为了干嘛,他们并不清楚。 狗兄弟的目光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有事吗? “抱歉打扰你们了!”女鬼立刻土下座,跪得标标准准,“我只是路过!只是路过!我这就滚!” 分分钟跑没了影! 缘一:“兄长,她只是路过。虽然是怨鬼,但也是无辜的女子。” 杀生丸:…… “啪!” …… “怨女啊,是在战争中备受折磨的女子们,死后怨念集结而成的怨灵。”冥加给孩子补着常识,“因为生前饱受折磨,所以对佩刀者、尤其是男子,会有本能的恶意。” “她们会接近佩刀者,邀请他们共度良宵。如果男子意志不坚定答应了,就会成为怨女的食粮。” 缘一听懂了:“那不答应的人呢?” “不答应的人会被放过……诶,不对,少爷你居然听懂了吗?”冥加大吃一惊,现在的小孩不得了啊,这是能听懂“共度良宵”是什么意思吗? 等等,不对! 少爷在犬山的时候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他们也没让他接触过男女是怎么回事。这前后才几个月,少爷怎么就…… 难道是杀生丸少爷教的吗? 念头刚闪过,冥加就感到自己被捏了起来。捏住他的两根手指修长有力,却杀气森然。 他仰头,看到了杀生丸毫无表情的冷脸。 冥加:…… 两个手指猛地用力,就听“咔”一声响,冥加被捏成了扁扁的一张薄纸。在缘一略带震惊的眼神里,冥加飘忽地落在地上,小命去了半条。 “冥加爷爷!”缘一的声音带出了情绪,他一把捧起了他,“振作一点,不要死。” 冥加吐魂。 杀生丸冷声道:“冥加,再装死就死吧。” 冥加活了过来,并让身体恢复饱满。 缘一:……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 杀生丸没理他。 “少爷,我是妖怪啊。”冥加活络着筋骨,“跳蚤没有骨头,不会被轻易捏死。”但还是很痛啊,内脏都压在一起了。 缘一歪头:“是吗?” “当然,我冥加虽然本事不大,但……诶?” 缘一捻起冥加,带着极强的好奇心,学着杀生丸的样子捏了一把。 咔!这是冥加被压扁的声音。 他形同薄纸般飘落在地,缘一蹲下来细看,就见冥加真的一点点恢复到原状,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缘一眼神微亮,有一种……小狗勾找到新玩具的新鲜感。 “冥加爷爷好厉害。” 冥加:…… 他的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 冥加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打从自家少爷知道他被捏了不会死,便任由杀生丸少爷对他动手。且每次受罚之后,他家少爷不仅没给出暖暖的安慰,还说:“冥加爷爷,你又惹兄长生气了吗?” 少爷啊少爷!你难道不知道你哥一年到头都在生气吗? 对哦,你不知道,毕竟掘地三尺找铁碎牙还找不到的狗不是你。 “咔!”跳蚤悠悠飘落。 缘一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阿吽身边的兄长,只觉得他近些天来的杀气愈发重了。 他瞅瞅冥加,再比照杀生丸,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发现有时冥加爷爷分明很安静,可兄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突然反身捏扁了他。 “兄长。”缘一胆肥,还拉了拉杀生丸的衣袖,“你最近总是很生气的样子?” 杀生丸拂开幼崽的手,淡淡道:“犬夜叉,你的鼻子是摆设吗?” 出羽确实是豹猫的在逃地,打从进入出羽、走出乱坟岗后,他就嗅到了豹猫的气味。并且,他们已经踏入了豹猫的地盘外围。 一只白犬进入了满是猫味的地方,这能高兴得起来?他还带着一只随时会被猫叼走的幼崽。 缘一动了动鼻子:“我闻到了,是豹猫的味道。”又蹙起眉,“还有别的……是术士留下的咒力味道。”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里梅身上藏匿的咒物气息。 说起来,他们一路行来没遇到多少妖怪,也没碰上任何活人。出羽的活物似是销声匿迹了,连普通猎物也少见。要不是他杀了不少妖怪囤了肉,如今怕是得饿肚子。 所以,这里是怎么了? “之后别乱跑。”杀生丸道。 缘一乖巧应下。 他们不知邪术士与豹猫的交易,自然也不知交易能达成,自然也能反水。 当里梅被打得失去形体,当禅院被削得只剩个脑花,这俩可算意识到了狗兄弟的过分强大和十足的危险性! 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头盖骨都被掀掉。 失策了,当初不该与豹猫做交易,也不该打半妖的主意。 现在可好,那两只狗笔直朝出羽前来,就是来寻仇的。邪术师基本失去了战斗力,豹猫又不顶事,来者还气势汹汹,在各方压力之下,他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豹猫一族的落脚处,冬岚一字摊开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看向邪术师拖来的“容器”,只觉得人类术士愈发不靠谱。 她就不该做这笔交易。 或许豹猫蛰伏数百年都比跟术士做交易强,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白犬已经找来,容不得她后悔了。 不过,他们还有一张底牌——宿傩。 只要眼下的容器能承受住宿傩手指的毒性,诅咒之王就能借这副躯壳复活。她听过宿傩的恐怖,也猜想白犬怼上诅咒之王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届时,宿傩拦住白犬,豹猫就有足够的时间换地方。 从杀生丸踏入出羽起,他们豹猫便在有序撤离了。她作为首领,自然是最后一个离开。只是,这个容器真的靠谱吗? 两面宿傩好歹是个诅咒之王,用该容器复活,会不会怒极反杀他们? “喂,我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冬岚握着手指,看向身边的脑花。 这是名为禅院的术士在身体被击溃后留下的本体,它是人脑的形状,却长着一张会说话的嘴。 从根本上讲,它与宿傩的手指没有区别,算是咒物的一种,也需要寄存于人体、夺取多方的大脑才能活下来。 可弱势仅是表象,冬岚断定这脑花还有后招,她要是此刻对它动手,吃亏的人只会是她。 脑花:“冬岚首领,你再不把手指给容器塞进去,那俩兄弟的刀下你活不过一个回合。” “嘁!”冬岚咬牙,“你可真是看得起他们!” “如果你想尝试的话,请走出这个‘帐’。”脑花桀桀怪笑,“相信有你拖住他们,我还能跑得更远些。”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的交易关系算是破裂了。从开始到结束,就因为两只狗…… “呵,你最好庆幸这个容器能承受住宿傩!”冬岚道,“要不然——长了腿的我总比没有腿的你跑得快些。” 脑花:…… “这是毒蜘蛛和人类生下的‘百蛊之嗣’,本身就带着剧毒,不会惧怕毒物。”脑花道,“就算宿傩的毒性更强,容器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冬岚:“哦?看来,你是不打算回收宿傩的手指了。” “宿傩的手指不会被销毁,失去了再回收就行,留给谁都可以。”脑花道,“留给白犬更好,万一哪天有不懂事的幼崽吞下手指,宿傩就有了一个纯血妖怪的躯体。” 冬岚嗤之以鼻,但还是叩开了半死不活的容器的嘴,把手指塞了进去。 统共三根手指,能发挥出诅咒之王的几成力呢? …… 帐,是术士的结界。 缘一和杀生丸站在了结界外,算是走到了寻仇之路的终点。虽不知敌方逃了多少猫,但除了杀生丸是真想宰猫,缘一对此的态度并不积极。 他没心思宰猫,只想满世界追杀无惨。 又一次被他烧没了那么多肉,无惨铁定很虚弱。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最该做的事,但兄长命令他不准乱跑。 “兄长。”缘一看向帐,又透过帐望向深处,“里面……有很强的邪气。” 杀生丸不语,他伫立在帐前,忽然道:“犬夜叉,退下。” 缘一怔愣,又听大妖说:“那不是你能应付的东西。” 杀生丸能感觉到那股邪气,作为白犬,他的兽性不灭,自然明白里头正在苏醒的怪物有多危险。 极致的恶,凶残的意,掠夺的心,隔着薄薄的一层结界,对方正在苏醒。 久违了,连他杀生丸都感到备受威胁的压力。好比父亲用丛云牙使出了狱龙破,给他一种冥界再临的森寒气息。 要是开打,他无法顾全身边的半妖。 缘一没有后退,反倒上前几步:“兄长。” “我让你退下,听不懂吗,半妖?” “可是,我想和兄长并肩作战。”缘一抱着炎牙,直球连发,“我一直很想试试,如果日之呼吸和月之呼吸联合的话,会发出怎样的威力?” “兄长,你告诉我白犬生来要战斗,为什么要让我退下?” “里面是强敌,不是杂碎,即使我因为技不如人死在对方手里,也不算是浪费了血脉。” 杀生丸:…… 这半妖,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他还无法反驳。 是的,他确实想让这半妖死在强者手里,只要不是被杂碎干掉就行。可临到头来,面对帐内正在苏醒的邪物,他居然—— 不希望半妖死去。 为什么? 是因为半妖身死,他就脸面全失……吗? “我也想战斗,兄长,我……” “轰隆!”突兀地,整个结界被一股极端邪恶的力量拆得四分五裂。 在缘一和杀生丸的抬眸中,他们看见一长发飞舞的人满溢咒力,不仅狂暴地掀飞了大地树木,还一脚蹬上了岩石,踩得巨石四分五裂。 “哈哈哈哈哈!月光,月光还是要自己晒才舒服!” 张狂肆意的声音,那人脸上布满黑色的咒文,当对方张开双眼时,那眼睑下的两条线也跟着张开,竟也化作了一双眼。 四只眼,长发炸开,面目扭曲又邪气。 他是平安时代的顶级强者,史上最强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这是位极其傲慢的主,一朝重获自由,可谓是本性毕露。他狂笑着站在高处,像是看尸体般扫过瘫着脸的狗兄弟,指甲疯长,杀气凛冽。 “哈哈哈!女人——” 宿傩的脸兴奋起来:“女人在哪里!孩子在哪里!” 猛地注意到缘一是个孩子,宿傩的四只眼迸射出狼光:“哈哈哈!原来孩子在这里,太好了!小孩鲜血的滋味,一定要亲自品尝才对!” “还有女人,女人呢?” 缘一和杀生丸:…… 两面宿傩生前是四只手的怪物,因是四只手,所以对衣服极为挑剔,尤爱穿宽大袖子的衣衫。即使容器只有两只手,他也觉得哪哪都不适。 与其不舒服,还不如不穿! 宿傩张开利爪,毫不犹豫地撕掉了衣服:“女人,女……” 他察觉不对,低下头,发现身上多出了一些部位。 杀生丸和缘一:…… 大妖怪的绒尾裹住幼崽,顺便严实地遮住了幼崽的眼睛。 缘一:…… 同一时刻,就听诅咒之王大惊失色地出声喊道:“什么!女人竟是我自己?”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两面宿傩:快,杀了老子!老子不要复活了! 狗兄弟:…… PS:天生牙:快用我,我禁复活!主人,你看看我! 杀生丸拿过了小牛。 天生牙:…… 第51章 第五十一声汪 两面宿傩,三百年前的诅咒之王,战绩斐然的顶尖强者。 生平没啥特别的爱好,就是比较喜欢干饭。只是,别人干饭,饭是指“人吃的东西”;宿傩干饭,饭是指“能吃的东西”。 而这“东西”之中,自然也包括了人。 女人也好,小孩也罢,都是宿傩杀来助兴之物。而强大的妖怪和术士,则是他偏好的高端食材。 极致纯恶,随心所欲。 因过分强大,宿傩从不遵守任何规矩。想杀人便杀人,不考虑被寻仇的后果;想打架就打架,无所谓被围剿的局面。 他是独来独往的猛兽,捉摸不透。之所以身边能留着个里梅,主要是因为里梅会料理人类和动物,擅长投他所好。 且遇到美味的大妖,吃剩的部分还能让里梅用冰凝咒法冻起来,下顿再吃。这么好用又忠心的“可移动冰箱”,宿傩自然对他另眼相看。 从宰人开始,宿傩就不做人也不是人了。 不过,他再不算人,到底还是个纯爷们儿。 虽说躯体并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但当容器真成了女子,他顿觉万分不适。 没办法,第一次当女人经验不足,宿傩不知道身上有些衣服不能撕。一旦撕掉,不仅行动不便,还会垂得很难受…… 咋整? 他要宰了自己给自己助兴吗? 怎么可能! “嚯,居然成了女人。”短暂的惊讶过后,宿傩脸皮一扔,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还是只半妖?” 他撩着长发,属于诅咒的黑色纹路布满全身。 他没在乎戒备的杀生丸和缘一,也不屑去追逃走的冬岚和脑花。宿傩敢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自然有把握不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猎物要逃就逃吧,逃远点杀起来才有趣。 待咒力充盈脉络,宿傩挑眉,不以为意道:“看来这个身体用不了多久。” 毒蛛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尽管自带剧毒、对毒物也有极强的免疫力,但这种体质仍然无法与他相抗。 他的手指是猛毒,入口即化,会在瞬间化作咒力游走容器体内,占领各个角落。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容器体表浮现出黑色的纹路,这是宿傩取代了容器本尊的象征。 然而,这副半妖之躯正在崩溃…… “半妖就是半妖,不上不下的东西,只能撑一会儿吗?”宿傩张开五指,指甲忽地拔尖,“呵,一会儿也行。”足够他杀个痛快了。 之于他,“一会儿”不过是再度变回手指;之于旁人,“一会儿”可是性命之忧。 “恐惧吧,逃吧。”宿傩看向杀生丸和缘一,“我要杀了你们。” 杀生丸和缘一:…… 一个是潜力无穷的西国下任王,一个是名副其实的战力天花板,饶是都没走向成熟,但他们真不是怕事的主。 上一个惹毛他们的无惨,坟头已经炸塌了。 “诅咒之王吗?”杀生丸绒尾一甩,把缘一抛到身后。他伸出手,背后的幼崽自然而然地递过刀,“那就让我试试,你担不担得起‘王’这个称谓。” “还真敢说啊!”宿傩笑得邪气,“说起来,我还没吃过白犬的肉,正好试试你。还有——” 缘一拔出了炎牙。 宿傩杀气倾泻,下巴微扬:“你,犬妖,头抬得太高了。” 他竖起两根手指,轻轻一别。 刹那,一道无形的刃破开空气,直接削向杀生丸的头颅。 宿傩的攻击手段诡谲莫测,似乎能拉近空间的阻隔,将伤害加诸在目标身上。他的咒力形同锋利的刀,会随着他的“指令”砍人,念起即是刀落,让人防不胜防。 但本质上——这依然是刀术的一种,只是不再拘泥于形式,而是倾向于“心流”。 杀生丸与缘一练刀许久,反击砍来的刀刃已成本能。 宿傩两指一别,杀生丸举刀便砍,但听得“铿”一声响,日轮刀擦出大片火花,不偏不倚地挡下宿傩的攻击。 宿傩一怔,随即见猎心喜:“实力不……” 杀生丸转刀,月之呼吸瞬发。一道暗紫的弦月横向斩去,同是劈向对方的头颅。 宿傩一矮身避开攻击,起跃欺近杀生丸。不料对方指尖送出一根长鞭,猛地刺向他的心口——宿傩毫无退让,任由长鞭贯穿心口。 这对于人类或妖怪而言,绝对是致命伤无疑。 可宿傩不同,他是不需要心脏也能活下去的诅咒之王! 很快,宿傩反手一拳由下往上起,准备重击杀生丸的面庞,谁知长鞭陡转裹住他的身体,猛地把他甩飞出去。 旋转、调整,宿傩落地,被激起了好战的情绪。 “不管在什么时候,大妖和术士都是难缠的对手!”话落,他已身至半空,腰骨后仰,浑身的力量饱涨如弓。 “轰隆!”一拳砸碎杀生丸的落脚点,宿傩仰头,单手结印。 杀生丸急速劈砍,卸掉三次攻击。可宿傩的刀锋余波还是击碎了他肩上的锯齿铠甲,在炸开的碎片中,大妖的脸被划出一道血痕。 该死! 金眸锁定宿傩,杀生丸大招连出。月之呼吸三十式连绵成回环,白色的身影闪电般袭来,随之而出的还有大片月刃。 刀锋劈开了大地,宿傩却游刃有余。 他借势跃离地面,杀生丸正顺势而下。两厢错位的档口,宿傩腰身一转、长腿横扫,眨眼间击中杀生丸的腰腹,破开铠甲的防御,将他整个踢飞了出去。 轰鸣声起,杀生丸连续砸断三根巨木才堪堪止住势头。 接着,他翻转身体落上树枝,足尖一点骤然腾空,与宿傩再度交手。 两人打得是不可开交,但在下方观战的缘一看得分明,宿傩还没有出全力。 他像是抱着一种逗弄猎物的心态,正在逼杀生丸发怒,尤其想让他怒得失去理智。 “不够、不够!”宿傩徒手挡住杀生丸的攻击,“真是暴殄天物啊,你本来可以更……”他看向杀生丸腰间的天生牙。 细微的眼神,终是被杀生丸捕捉到。 他毫不犹豫地挥落刀锋,拉开与宿傩之间的距离。下一秒,宿傩双手作拉弓状,指尖凝出一根燃烧的箭矢:“小子,别以为只有你擅长远攻近战!” 箭矢离弦,掀起漫天大火。 杀生丸轻嗤一声,甩了个刀花将日轮刀插入地下,自身避也不避地站在原地。 是放弃抵抗了吗? 宿傩眯起眼,又陡然睁大! 他看见——被他忽略许久的半妖小孩刺入战场,他握着一柄红刃卷过漫天大火,舞出浴火飞腾的剑招,仿佛是坠入火海的精灵。 火焰汇成长龙,从凶戾到安分,从富有攻击到只余温暖,仅仅在于他几刀的操控而已。 这只半妖…… 缘一旋转炎牙,将漫天大火尽数吸收。须臾,他握住炎牙站在兄长身边,呼吸法流转全身:“兄长,我不会拖你后腿。” 杀生丸嘲讽一笑,在讨人厌的诅咒之王面前,他嘴毒至极:“他的实力还轮不到你拖后腿的程度。” 简言之,诅咒之王实力太差了,他带着一只半妖打架都不觉得半妖拖了后腿。 闻言,宿傩怒极反笑:“我真是被人看轻了呢!” 咒力沸腾,在这副身体崩溃前夕,宿傩结出了手印:“犬妖,别得意了!你能活到现在,多亏我没打开领域。” “刚成年的白犬,三四岁的半妖……呵!” “我可是三百年前出生的诅咒,后辈们。” “本想多陪你们玩一会儿,但我改主意了。”宿傩勾唇,“还是把你们碎尸万段更好!哈哈哈,就让你们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术式吧!” 杀生丸落在缘一身边,平静道:“看仔细了,犬夜叉。” “嗯。”缘一点头。 “领域展开——” 宿傩睁开眼:“伏魔御厨子!” 霎时,空间转换。 杀生丸和缘一看到一座暗色神龛在宿傩背后升起。那神龛形似大社造和春日造的结合体,以一副巨大的牙齿作门,下方堆垛着数不清妖怪尸骸。 不祥的咒力充斥着整个空间,宿傩看着领域中的两只猎物,道:“在我的领域里,所有一切活物都会被切成碎片,你们逃不掉了。” “哈哈哈!跟我一起,崩溃吧!” “犬夜叉。”杀生丸的声音依然冷静。 冷静到宿傩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始终想不明白,这只犬妖究竟在自信什么?为什么会露出一副不败的表情? “学会了吗?” 缘一颔首:“学会了,兄长。” 宿傩:…… 这时候,宿傩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不知道绝境之地能逼出一个天才多大的潜能。 缘一遵循本能结印,从身到心到脑,浸入了通透之境。他的力量并不够用,但只要能毁掉这个见鬼的领域,他们就能活。 是的,连缘一都觉得再在宿傩的领域中呆下去会死。 而“死”激发了他最大的力量! 于是,在宿傩见鬼的眼神里,缘一浑身力量沸腾。 他念道:“领域展开——” 瞬间的福至心灵,仿佛是神赐之力。他通了领域之名,明了领域之力,懂得了如何保全自我和进攻强敌之法。 “大御神流火!” 以缘一为中心,恍若高天原投影的领域缓慢张开。天照伟力强势蔓延,化作光与热罩住周边,所过之处,竟是熔化了宿傩的咒力圈。 许是开领域的孩子年岁过小,咒力也不充沛,这领域饶是霸道到足以吞噬万物,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全面展开。 可纵使无法展露完全,这半成品的威力也已经让他叹为观止! 这只半妖才几岁,就开了领域? 开了领域! 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犬妖告诉他“看仔细了”……看仔细什么?看仔细他怎么开领域吗? 然后看了,就学会了? 他看一眼就学会了! 宿傩:…… “啧。”宿傩收起了漫不经心,他记住了对手们的脸,忽而释然地张开双臂,让半妖之躯进入毁灭,“我记住你们了。” 实力派的对手击败了他,他会永远记着。 “还会再见的。” 咒力碰撞的炸响之中,宿傩的容器再撑不住力量的摧残,眨眼灰飞烟灭。 缘一的身上裂开了一道道刀割似的口子,鲜血四溅,他的神色不变。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平静地解开手印,缓缓放下手,身子小幅度地晃了晃。 光热并存的领域消失,疼痛和疲惫席卷而来。 缘一只觉得浑身发烫,难受至极。他本能地寻找亲人的气息,随后扑进了杀生丸的绒尾之中:“兄长……” 呼出的气都在发烫。 幼崽的血沾上皮毛,杀生丸没有在意,反倒是俯下身抱起了他,眉目低垂:“做得很好,犬夜叉。” 确认了,他的弟弟确实是看一眼就会的天才。 但现在的他太过脆弱了…… 杀生丸一手托住幼崽,一手凝出绿色的荧光笼上缘一的伤口。在妖力的运作下,细小的刀伤缓慢愈合,但孩子的高热没有消退。 且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似是超过了一个度,半妖已有些神志不清了。 “兄长……” “安静点。”杀生丸对追杀豹猫和术士失去了兴趣,眼下,他只想飞往有巫女在的人类村落,让那女人把半妖的命吊回来。 烫得就像炎牙一样,幼崽别是要被烧死? 杀生丸不清楚术士的领域是怎么回事,但他能感知到领域的破坏性和杀伤力。 身处宿傩的领域之中,他会有一种即将身陨的预感,可不知为何,他又认定自己死不了。 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笃定让他无所畏惧,但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的幼崽时,却认为半妖会死在宿傩的领域里…… 有一瞬,他感到天生牙在颤动。 彼时,他告诉半妖:“看仔细了。” 为何提醒他?为何看护他?为何疗愈他? 难道身为大妖怪的他,也会因为所谓的血缘关系而对一只半妖感到怜悯吗? 不,这不是他需要的东西。 绒尾缠身,杀生丸拔高身影。待升入空中,他循着气息看向废墟之地,发现有五根宿傩的手指落在地上,正是容器崩溃后遗留的“残骸”。 停顿片刻,他甩出长鞭卷过手指,抱起幼崽飞向巫女的村子。 五根手指…… 要是没记错的话,宿傩是四手怪物,总共有二十根手指。 五根,只占四半分,却仍能与他缠斗许久,这岂不是在告诉他:杀生丸,你只有宿傩五根手指的力量吗? 【真是暴殄天物啊,你本来可以更……】 可以更什么? 杀生丸蹙起了眉头。 …… 人类村落,巫女夕所在地。 不同于第一次落地时人类对他抱有的距离感,杀生丸这次前来,明显感到人类对他的态度变了。 热情了很多,是因为那枚金判的缘故吗? 他没兴趣了解,只是顺着草药的味道找到了巫女夕。然后,他展开自己的绒尾,露出里头烧糊涂的半妖,半妖身上还全是血痂。 巫女夕手里的草药掉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是接过了半妖:“您先等等,请别离开。” 杀生丸侧首。 “我得确认他的伤势。”巫女夕是个聪明人,不是自己能治的伤绝对不揽下,否则不是助人而是害人,“如果我无法医治,您还能带他去找别人。” 说着,她抱着缘一朝屋里去,杀生丸站在屋外驻足,着实不想进门。 原因无他,人类村落的门房很低矮,而他的身材很高大。人类的男女因物质匮乏而显得身材不足,用这门房倒是刚好,可轮到杀生丸……他得弯腰低头才能进去。 作为一只大妖,他绝不会…… 巫女夕松了口气,出门道:“无妨,虽然伤重,但我还能治,只是需要多吃半个月的药了。” 杀生丸一听半妖不会死,当机立断决定走人。 巫女夕:“可以的话,还是请您能留下来。孩子生病最需要亲人陪伴,您上次不在,他在昏迷时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杀生丸蹙眉:“半妖就是半妖。” “请不要苛责他。”巫女夕恭敬道,“即使是半妖,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还是请您多陪陪他吧,岩胜大人。” 杀生丸:…… 岩胜? 人类,你在叫谁? 杀生丸眯起眼:“人类,岩胜是谁?” “……不是您吗?”巫女夕发愣,“那孩子昏迷时一直在喊岩胜兄长,除了您之外又能有谁?” 那孩子昏迷时一直喊岩胜兄长? 岩胜·兄长? 【要是五条兄长在就好了……】 杀生丸:…… 很好,愚蠢的半妖,普天之下都是你的兄长。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飞走了。 巫女夕:…… “夕大人,那只妖怪看上去好可怕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好像更生气了?” “他这样飞走了话没关系吗?会不会把孩子接走?不接走的话,村里又要多一副碗筷了,他会种田吗?” 巫女夕叹道:“别说了,是我失言了。” 这下子金判怕是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我的学生伏黑惠16岁就开领域了。 杀生丸:我弟弟三岁开领域。 五条悟:…… 宇智波斑:泉奈很厉害,六岁就开眼了。 杀生丸:我弟弟出生就开眼了。 宇智波斑:…… 第52章 第五十二声汪 缘一醒来时,嘴里满是苦味。 本以为是兄长在灌药杀狗,不想是巫女在喂药灭口。他倒是想逃,奈何伤重,身体像是实打实挨了个苍龙破,连动动手指都疼得厉害。 “不要乱动咯,你伤得很重。”夕是个温柔的人,知道缘一苦得很,便捻起糖球送进他嘴里。待孩子眉目舒展,她笑道,“别贪甜,含太久会发苦。” “小村没有余钱买糖,‘糖球’都是用甜草做的。甜只是一时,甜味散了就是苦味。留给你喝药的糖可不多,别浪费了。” 缘一艰难地咽下糖球。 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即使维持着呼吸法,浑身的经络骨骼也像断裂重组般难受,疼得他怀疑狗生。 “你这孩子,都告诉你别动了。” 夕叹息着给缘一掖好被角,将药碗收拢:“我虽然不清楚妖怪会如何训练子嗣,但做到你这种程度的话,未免太狠了。” 半妖被带来时一身血痂,不知那大妖做什么让外伤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孩子内伤的问题。 “无论如何,都别再动用超越限度的力量了。”夕郑重劝诫道,“你只是个孩子,还在成长之中,可你用过的力量却远远超出你这个年纪能承受的底线。” “为什么这么着急变强呢?” 夕抬手,抚上缘一的额头,依然烫得很:“不停地往陶罐中装入石子,它会由内而外破裂。你现在就像个将碎的陶罐,一次性装入大量石子,处在崩坏的边缘。” 力量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在使用超规格的能力时,首先要确认身体可以承受力量的挥发,否则,结局只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缘一的情况远不止自损八百。 他仅是一名幼童,纵使日之呼吸调和了血脉的弊端,但呼吸法并不能让他在一夕之间长大成人。 人类的成熟需要十几年打底,半妖更甚。区区三四年的时间,他连经络与骨骼都没发育完善,妄自动用杀伤性极大的力量,只会加重身体的负担。 巫女夕明白,缘一也清楚。但清楚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如果再碰上无惨呢?如果再遇到能开领域的强者呢? 他想,他还是会做的。 “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同,你的体内包含着多重力量。”夕叹道,“这是好事,可以让你比一般的妖怪更强大;但这也是坏事,你放肆使用的话,或许会让身体崩溃。” “毕竟很多时候,灵力之于妖力是毒,妖力之于灵力是伤。在你还未成年前,一直让两股力量流经同部分脉络,迟早会出事。” “别忘了,你烧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严重。” “再有第三次的话,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缘一颔首,表示记下了。 看来,产屋敷真曾经建议他“等待长大”,并不只是出于关切,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或许他也该耐下性子成长,而不是把所有的事堆到现在解决。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帮你把力量封印起来。”夕道,“但是……” 孩子如今动用了超规格的能力,必然是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冒然封印,万一他日后又遭遇险境,她岂不是成了害死他的凶手? “但是,或许让你学会自控会更好。” 话落,外头传来了村人的喊声。似乎是谁崴了脚,正在向巫女夕求救。 夕端起药碗,正要起身出去。忽地,躺着的孩子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请问,我的兄长,他……” “他暂时离开了,似乎有急事。”夕安慰道,“你姑且留在村子里养病吧。” 缘一点头。 “对了,你的兄长叫什么名字?” “杀生丸。” “你只有一位兄长吗?” “是。” 闻言,夕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昏迷时一直在喊‘岩胜兄长’?”又无奈道,“我以为你的兄长叫岩胜,所以看到对方时,不小心喊了‘岩胜大人’。” “对了,岩胜是谁?” “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缘一:…… 莫名地,他觉得兄长不会再来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爱喝药的缘一变成了喝药积极分子。他决定喝光所有的药,用呼吸法光速吸收,在快速恢复后踏上万里追凶……哦不,追兄之路。 在他前世的人生和今世的狗生中,身为人却不做人的兄长只有一个,身为狗且做不了人的兄长也只有一个。 经历过岩胜之事,他明白兄弟之间说开最好,很多误会根本没有必要。所以,只要兄长问起,他一定会和盘托出。 缘一瘫着脸,把药碗一放,犹如酒客豪饮般说道:“夕姐姐,再来一碗!” 巫女夕:…… 可别是喝药喝傻了吧?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 缘一以为巫女喊错了名字,会让杀生丸感到自己被冒犯了,实则不然。 五条也好,岩胜也罢,幼崽喊这些人为“兄长”,杀生丸确实会觉得这崽子养不熟、到处认哥,但恨铁不成钢只是一时,他很快就将所谓的岩胜抛之脑后。 左右不过是个人类,耽误不了他的大事。 而他的大事便是借着与宿傩一战的经历,好好琢磨“领域”的展开。 彼时,武藏境内,八重峰。 杀生丸站在崖顶,俯瞰着深渊之下堆垛的妖物。它们正在妖气的洪流中相互厮杀,似是要决出最后的赢家。 这便是低等妖物的悲哀。 受血脉所限制,它们想要变得更强就必须残杀彼此、吞噬对方。尤其在朔月与满月之时,妖物嗜血的本能会疯涨,往往聚集一处撕咬到天明。 待太阳升起,活着出来的妖怪会更强,而留在里头的……将再不见天日。 杀生丸冷漠地旁观,脑海中闪过与宿傩交手的一幕幕。不仅记下了每一个招式,还在脑中不停演练分化,寻找进步与突破的口子。 其实,杀生丸和缘一类同,都是在实战中飞速成长的天才型。 殊死搏斗、能量运用、本能反应,这一切唯有在与强敌交手时才能不断精进,而杀生丸从中获益无穷。 尤其是——领域! 宿傩展开领域时,他身处领域之中,所感受到的咒力充满了“放射性”和“铺张感”。 也就是说,宿傩的领域一如他的性格,是张狂的外放型。攻击霸道,杀意纯然,对力量的诠释是“毁灭”,出手即是死,不留余地。 而犬夜叉展开领域时,他感受到的咒力是笼罩全身的“包容”和生灭万物的“销蚀”。 诚如烈日,也形同他的性格,似能包容所有也可摧毁一切。攻击得无声无息,甚至会给人温暖的错觉,他的弟弟对力量的诠释是“慈悲”。 两种领域,全面洗礼。哪怕只接触了短短几息的时间,杀生丸也记住了那种感觉。 虽说妖怪与术士的力量不同,但领域既然是靠力量撑起,没道理妖力不能用。越是艰难卓绝的事物,他杀生丸越喜欢突破,仅此而已。 如果他能展开领域…… 杀生丸闭上眼,平静地沐浴月华,再感受着深渊妖力的波动。 把它们当作猎物,笼罩在自己的领域之中。倾泻力量,构筑与自己契合的攻击方式,或外放,或内敛,或—— 双重叠加! 杀生丸张开金眸,心眼在瞬间通透如斯。 他“看见”月华如瀑布般朝他汇聚,发现自然之力如洪水般向他奔涌。 体内的妖力逐次递增,伴随着呼吸法愈发强劲,而他的力量正缓慢地向外张开,如有形的流水,如无形的电光。 碰撞、聚拢、成形! 就像灵光忽现,就像天光乍破,属于血脉的、来自天地的、源于世界的通透灌入脑海,让他在瞬息觉醒了展开领域的方式,知晓它的名字,了悟它的力量。 妖怪与术士是不同的。 术士展开领域需要结印,而他展开领域是—— 遵循本能,杀生丸拔出了腰间的天生牙。他执刀在手,以此为阵眼,将妖力尽数输入。 有苍龙破的形体自天生牙升起,又化作无数月华流泻。大片暗色的弦月环绕在他身周,犹如冥府般诡谲的宫殿在浩大的领域中凝成实体。 “领域展开——” 杀生丸淡淡道:“别天津重月!” “轰隆!” 数不清的弦月飞旋着砸向深渊下方,又旋转着庇护在大妖身周,在妖物凄厉的嚎叫中,魔渊深处再无怪物。 整座山被劈成两半,月华可算照进了深渊底部,那里尸横遍野。 邪气开始溃散,血味变得腥浓。杀生丸收好了天生牙,转身离开。 “勉强能用。”他如此评价道。 他发动领域不需要结印,但需要“刀”作为媒介。不知是不是天生牙太弱的缘故,他总觉得没有发挥出领域十成十的力量。 那些冒出来的宫阙,可是半分没动呢。 果然,还是得找铁碎牙…… “无聊。”杀生丸飞身离开。 飞着飞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把幼崽交给人类巫女时,他是重伤。歇了这些天必然是醒了,而醒了得喝药。以幼崽见到药就跑的性子,这些天真会好好喝药吗? 他觉得不会。 谁知,打脸来得如此突然。 “夕姐姐,再来一碗!” 杀生丸:…… …… 或许,半妖确实继承了父亲的“怜悯之心”。 杀生丸如是想。 他给半妖喂药时,得先捉住脚,再掐脖子摁翻,最后舀起药怼嘴灌进入。期间,要避开幼崽的爪子一二三击,躲开孩子的踢踹四五六下。 时常,他的红枫衣会被蠢半妖的爪子勾出线,绒尾上还得留下一两个脚印,可现在—— 只是换了个巫女喂药而已,半妖竟然能乖巧至此? 不仅喝光了药,还再来一碗?他用听话博得了人类的好感,一屋子喝药的幼崽们以他为榜样,逞强喝下气味古怪的药汁,还要忍着眼泪说“一点也不苦”。 杀生丸:…… 即使他将气息收敛得极好,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门口,到底是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缘一微愣,进而眼神骤亮。他飞快地跑出门迎上去,却不料他的兄长冷漠无情地抽出天生牙,一把抵住他的额头。 缓缓顶开靠近的他。 由于手短,缘一还隔着一把天生牙还划了两下,依旧没抓到绒尾。 缘一:…… 他立刻安静了,乖乖退开几步站定:“兄长。” 杀生丸:“愚蠢的半妖,你的鼻子不能用了吗?” 缘一轻嗅,才惊觉自己身上满是苦涩的药味,活像一碗行走的药汁。 难怪兄长不让他靠近…… “兄长,你这些天去哪了?” “与你无关。” 话落,杀生丸觉得这半妖该是恢复了。既如此,便没必要再滞留人类的村落。要是再呆下去,半妖只能是“人”,而不是“妖”。 “该走了,犬夜叉。” “嗯!” 杀生丸抬手,将一枚金判甩进屋里,让里头的人类尽数傻眼。 金判,又是金判? 这年头多见的是铜钱,连银判都少得可怜,怎么一只大妖每次出手都是金判? 殊不知,西国存在不知多少年,底蕴之深厚让人类无法想象。杀生丸作为西国的继承者,从小见的都是大小妖珠和珍贵宝物,金判在他眼里,等同于最普通的铜钱。 可之于人类堪称一掷千金! 巫女夕:…… 她让人收起金判,将药和糖球交给了缘一。并起身外出,告知了杀生丸有关缘一身体健康一事,并郑重劝道:“至少三年内,他不能再烧第三次了。” “这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他的力量在增长,会灼烧他的身体。” “他太年幼了,若是再毫无顾虑地训练下去,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杀生丸没有回答,这会儿倒是不嫌幼崽身上浓重的药味了。他张开绒尾卷过孩子,往远方飞去。 【三年内,不能再烧第三次。】 【力量的增长在灼烧身体……】 三年内…… 大妖怪会有耐心带着一个孩子三年?不可能。 既然不能放开手训练幼崽,那带着幼崽走动将毫无意义,还不如让他回到犬山。 杀生丸正准备开口,谁知缘一率先说道:“兄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大妖金眸偏转,看向他。 “我曾经有个兄长,叫‘继国岩胜’。”缘一组织语言,“他……” “我对人类的事情没有兴趣。”杀生丸平静道,“区区一个人类,也担得起白犬后嗣的一句‘兄长’?” 又嗤笑:“我去犬山的时候,可没看到你所谓的‘岩胜兄长’出来解围,是躲在武士背后吗?” 缘一摇头,垂落犬耳:“不是,他……已经去世了。” “死在妖怪手里?” “不,他为了追逐力量和境界,放弃了人类的身份。”缘一道,“去鬼王麾下做了恶鬼。” 杀生丸:…… 大妖怪飞行的速度还顿了顿。 到底是追杀过无惨的狗,杀生丸清楚那货究竟有多苟多屑。一个人想追求力量用什么方式不好,居然要投靠这等下作的鬼王,真是愚蠢至极的做法。 更愚蠢的是,半妖竟会挂念一个连自己身份都抛弃的人? 杀生丸眯起眼,他忽然不打算把半妖扔在犬山了。 再扔回人类扎堆的地方,幼崽只会被教得更蠢! 他冷声道:“愚蠢。” “听好了,犬夜叉。”大妖怪语气严厉,“连自己身份都忘却之人,没资格被记住。正如断剑,无需留恋。” 断剑无需留恋,是强者走霸道之路的信念。 杀生丸从不为别人的意愿做选择,他只遵从自己的意愿。 “你选择猎鬼,是因为那个人类吗?” 缘一摇头:“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送命题立刻变成送分题! “哼,还不算太蠢。”杀生丸道,“认清你的血脉身份,记住你是谁。” “犬夜叉,你随意喊人兄长,简直是在拿我杀生丸与那种人作比,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泉奈:我哥哥特别厉害,能开须佐能乎打人! 扉间:我哥哥才叫厉害,能开树界降临打人! 缘一:我哥哥可以从人变成狗打人,你们的哥哥能吗? 泉奈和扉间:…… 第53章 第五十三声汪 三年不得动用力量,之于缘一而言,这时间太过漫长。 他在短期内两次重创无惨,确定对方已走向鬼生末路。或许无惨逃得了一时,但绝对逃不出十天半月。 那些剩余的屑片纵使能支撑无惨苟活,也不能支撑他狩猎。没有人类的血肉作补,无惨就没有余力消弭气息。 时日一久,鬼王终将暴露。届时依靠他的嗅觉,必能解决此事。 可惜,他暂时无法使力,兄长也不会帮他杀无惨。 甚至,他的兄长杀生丸似乎失去了狩猎豹猫和邪术士的兴趣,只带着他走走停停,顺便打打杂碎。 像是在做一场旅行,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只是,找茬的家伙不是没有。自从宿傩的五根手指落在了杀生丸手里,找上他们的咒灵便日益增多。 不得不说,宿傩的手指颇像四魂之玉,咒灵要是得了它,就能让自己的咒力呈几倍增长。 奇的是,咒灵能使用手指,但无法吞食手指。这咒物似乎只能被人类、半妖或妖怪吃下,咒灵一开始便被排斥在选择之外。 “原来如此。”杀生丸长鞭一扫,祓除找茬的咒灵。 待收拢长鞭,他捏着一根手指咒物,神色莫测。 缘一坐在阿吽背上,问道:“兄长,你在说什么?” “这家伙……”杀生丸道,“在被术士联手封印前,就笃定自己能复活。连分化出的咒物都会主动排斥咒灵,只挑选活物作为载体。” 与其说是被封印,不如说是“达成交换条件”。 宿傩以“被封印”为前提,达成了咒物无法毁灭、活物食之受肉的条件。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封印他的术士们以为赢了,实则输得彻底。 毕竟,再强的术士也只是人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死亡,可宿傩的手指永存,他迟早会重见天日。 “咒灵使用手指会变强,变强的咒灵会袭击人类。”杀生丸敲开狱门疆,将宿傩的手指全放了进去,“人类为了人命,必会回收手指。” 这么一来,宿傩的目的就达到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活物,有活物的地方就有争斗。利用人心对力量的执着,宿傩复活的可能性是“绝对”。 杀生丸平静道:“只有人类会让人类消亡。” 缘一没作声,他只是抱着狱门疆,沉思片刻:“兄长,宿傩的手指很危险,我想把它们藏起来,让人再也找不到。” 杀生丸一哂:“你能藏到哪里?” 缘一觉得,藏东西的地方有很多。既然手指对活物不利,那就放到没有活物的地方好了。比如他右眼的黑珍珠,比如死神蓝染生活的“冥府”。 但目前最高效的方法是,他的兄长是天生会飞的大妖,所以—— 缘一仰头:“兄长,你可以飞到月亮上去吗?” 杀生丸:…… “只要把手指藏在月亮上,就不会有人能找到了。”见兄长不语,缘一忽然悟了,“兄长是无法飞上月亮吗?” “啪!” 缘一:…… 虽然被打了,但小狗勾还是想藏东西。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缘一再次进入人类大城采买酱料,在途经酒肆时无意间听见了一些话。 “听说神宫里最强大的巫女被杀死了。”有人低声道,“传说中的四魂之玉被抢走,现在下落不明。” 缘一犬耳动了动,连带着头巾也一鼓一鼓。所幸幅度极小,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神宫下发四魂之玉的悬赏,据说是这个数!”那人比划了一个手势,引得周遭的武士齐齐吸气,“要是真拿到了,哪怕无姓之人都能买下田宅成为武家了。” 从武士到武家的诱惑太大,性急的人立刻离去,仿佛走得快就能找到四魂之玉似的。有脑子的人倒是留着,想多打探些情报。 缘一背对着他们,在卖萝卜的老妇面前蹲下。 老妇衣衫褴褛,用破篮盛着萝卜,和蔼道:“小客人,需要萝卜吗?” “嗯。”缘一含糊道,将铜板全给了老妇。不想,老妇只取了其中一些,并将篮子也递给了缘一。 她眉目仁慈,温和道:“好孩子,留着给自己买糖吃。”又抬手摸摸缘一的脑袋,“你的母亲一定还很年轻吧,真好。” 缘一不明所以。老妇起身,佝偻着腰慢吞吞地离开,而在他身后,酒肆中的对话到了关键。 “不少巫女在寻找四魂之玉,但没有结果,据说是连气息也消失了。”那人道,“所以啊,有人怀疑是玉落进了那个地方——” “哪里?” “食骨之井!” 接着,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食骨之井是什么?缘一非常好奇。 “就、就是能那口吞噬妖怪的井!”另一人道,边说边摇头,“看来是找不回来了,那口井在武藏的枫之村,出了名的可怕。只要是扔进井里的妖怪尸骨,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井‘吃光’。” “是一口只有死物能下去的井,活人不知道能不能?” “如果活人能下井,枫之村早就把四魂之玉捞上来了!” 众人长吁短叹,纷纷觉得有理。要是活人能下井,枫之村干嘛不赚一笔大钱,何必留给别人呢? 一时间,人都散开了。唯有关注点与众不同的缘一,觉得自己找到了藏宿傩手指的好地方。 “食骨之井吗?”缘一喃喃,“枫之村……” 嗯,得问问枫之村在哪个方向? 等到了枫之村,还得蹲一段时间看看食骨之井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如果是,他就把宿傩的手指扔到井里。 只是,兄长会允许他呆在人类村落一段时间吗? …… “少爷,今天是吃萝卜吗?”冥加问道,“居然买了一篮子?” “嗯。”缘一洗净萝卜切块下锅,又放入带骨的肉,撒盐熬出一锅白色高汤,再飞入几许野菜,“放在狱门疆里就不会坏掉。” 杀生丸阖目休息,落脚处只剩下缘一的声音。 同行至今,大妖怪已经习惯了幼崽的絮叨。每次去完人类的城池,幼崽都会把自己的余钱重算一遍,再讲讲城里的见闻,说一些很无聊的人类相关的事。 就像现在,幼崽在夸卖萝卜的老妇:“是一位非常和善的人。我多给了她一些钱,她没有收,还退给了我。” 又说起了酒肆:“兄长,我听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杀生丸睁开眼:“想去?”直接懂了孩子的潜台词。 缘一点头:“是武藏的枫之村,据说有一口食骨之井可以吞噬妖怪的尸体。我想去看看,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我就把宿傩的手指扔到井里。” 把话摊开说可以解决不少问题,杀生丸淡淡道:“随你。” 他懒得管幼崽的闲事。 缘一温和道:“那么兄长,等休息好了,我们往西南方走吧。对了,冥加爷爷,能帮我给犬山城送些消息吗?” 他虽然不能追杀无惨,但可以通过犬山传递消息给鬼杀队,让呼吸剑士们全力追击无惨。 只是,不知为何,冥加似乎不在状态? “冥加爷爷?” 就见小跳蚤两眼发直,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直打哆嗦。一听见缘一在喊他,真是浑身冷汗。 “什、什么事,少爷!”大惊失色。 “冥加爷爷是不舒服吗?”缘一关切道。 “啊、啊!是的,不不不,不是!”冥加立刻回神,“少爷,你要给犬山送哪些消息,我马上让麻雀载着我去一趟!” 天天混日子的家臣突然勤奋,让杀生丸升起疑窦。 冥加到底是老油条,一见杀生丸转过头,当即道:“少爷,我是个跳蚤,其实主食是妖怪的鲜血。好久不喝了,刚才有点晕。” 借口找得好,狗兄弟信以为真。他们不再纠结冥加的失态,只让冥加自己寻找食物。 冥加如蒙大赦,当场滚进森林。离狗兄弟足够远之后,他抱着头快晕厥了。 武藏的枫之村!啊,少爷你去哪里不好,为什么非要看食骨之井啊! 你知道那口井里除了妖怪的尸骨,还扔着什么吗?还扔着你父亲的天下霸道三剑之一的丛云牙啊! 丛云牙啊! 冥加直接跪地不起,他想起几年前斗牙王去世时做下的安排,头都快炸了。 让犬夜叉继承铁碎牙,学会保护自己;让杀生丸继承天生牙,学会慈悲之心。 不要让犬夜叉拥有天生牙,他会提着刀到处救人,不设底线;也永远不要把铁碎牙和丛云牙交给杀生丸,把名刀给他反而是一种耽误。 杀生丸拥有自己的灵魂之刃,等时机成熟就会伴随雷霆之势而出。他注定要超越生父,注定要站在白犬历代强者之上,但前提是他勘破对铁碎牙的执念,才能真正涅槃。 而做完铁碎牙和天生牙的安排,老爷却没有对丛云牙做出详细安排。 丛云牙是白犬代代相传的至宝,纵使极恶至邪,到底蕴含着冥府的力量。 可经过这么多年的杀戮,刀上的邪气达到鼎盛。若是送回西国,怕是会引起更大的动荡和混乱。 于是,他们一众家臣商量,便用刀鞘将丛云牙封印起来。为防止被杀生丸找到,还千里迢迢跑到武藏,扔进食骨之井中。 食骨之井确如其名,能吞噬所有扔进井里的东西。丛云牙掉入后便消失了气息,他们那时胆子小,倒也没下去看看。 如此快四年了,冥加早忘了这茬事,谁知阴差阳错之下,犬夜叉少爷居然想去看食骨之井! 老爷啊,这可怎么办?万一丛云牙只是埋在井下,被少爷发现了的话,他、刀刀斋、朴仙翁和刀鞘都会被杀生丸杀死吧? 啊,老爷啊,求求您保佑我们吧!千万别让少爷找到丛云牙,让他丢掉手指就完事吧! 冥加觉得事情大条了,他得借着给犬山送信的便利找刀刀斋商量。 思及此,冥加赶紧滚到缘一身边问他想送什么消息,谁知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的缘一问道:“冥加爷爷,你找到食物了吗?” “找到了,饱了饱了!”急饱了还找个鬼,冥加搓手,“少爷,你要我送什么到犬山?” “真的吗?可是冥加爷爷身上没有血腥味。” 冥加:…… 少爷,我给你跪了,生死关头请你务必让我快滚! “我给你留了一些汤,不嫌弃的话……”忽地,缘一顿住了动作。 风向变更,带来了一阵人类的血腥味,而这个味道是…… 缘一起身,即刻牵过阿吽飞往血腥味的源头。过不多时,他的兄长缀在身后,手里握着狱门疆,而上头扒着个跳蚤。 “少爷,你要去哪啊——”别是直接飞枫之村,求求了别啊! 缘一没有飞向枫之村,而是落在了一处陡峭的山谷。他循着新鲜的血味奔跑,随即在斜坡的碎石堆中看到了一名声息全无的老妇。 似乎是坠崖而死,脖颈已经折断了。可她躺在碎石中,神色却是安详的。 是卖给他萝卜的老妇…… “少爷!少爷!少……”冥加落在他肩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少爷认识她吗?” 杀生丸缓缓走来,拢手入袖,看着下方死去的人无动于衷。 缘一:“是卖给我萝卜的老奶奶。”他往崖下走,“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吗?” 冥加顿了顿,道:“……应该是。” 然而,等缘一往下继续走,才发现这块山崖是老人的坟冢。在卡住老妇的石块背后,下凹的地方有大量尸骨,有些残留着花白的头发与缺漏的牙齿,不难想象是什么年纪的死者。 缘一沉默了。 冥加无奈,只好解释道:“人类啊,不是每户人家都能奉养老人。为了让后代生存,吃到更多的东西,有些活够了年纪的人就会选择消失。” “他们都是吗?” “是的,少爷。”冥加叹道,“人类的这些事情,从弥生时代就有了。” 缘一不语。 原来早于战国两百年的镰仓时代,很多人是这样死去的吗?为了让活人吃饱,所以老者必须死去? 他前世寿终正寝,三岛家的前家主也是如此。人与人本该没有分别,可各自的结局有暖有凉。 【好孩子,留着给自己买糖吃。】 【只有人类会让人类消亡。】 缘一伫立在原地很久,像是想通了什么,忽而仰头看着杀生丸:“兄长,也只有人类才能拯救人类。” 之后,他用炎牙挖了坑,将老妇掩埋。 杀生丸评价道:“多余的做法。” “犬夜叉,你以为埋了这一个,就不会有下一个吗?”大妖怪哂笑,“你的怜悯之心可真是泛滥啊。” 为何半妖要关注人类的死活? 是因为母亲是人类吗? 缘一摇头:“我想做一些事,兄长。” “随你。”杀生丸没什么兴趣。 然而,他的弟弟一旦专注做事,其效果无法言喻。这幼崽几乎没用多少时间思考,便敲定了章程。 他让冥加带消息回犬山,一是向母亲报平安,二是告诉鬼杀队追击恶鬼,三是将自己所获的金判银判全让冥加带走,说道:“我想要土地,也想要城池。” 这是他第二次明确说起想要什么,第一次是为了日轮刀。 “少爷,你要做什么?” 缘一道:“做一点点微末的改变。” 即使很小很小,他也想多保住一些人。就像炭吉一家,就像十六夜,就像死去的老妇……他或许不会在浩大的历史中翻起风浪,但他想留住一点美好。 愿善始,有善终。 这不正是他握起刀的初心吗? 他想守护…… “唔。”缘一轻声痛呼,揉了揉发烫的右眼。 同一时刻,杀生丸的天生牙轻轻颤抖起来,大妖怪抬手,摁住了刀柄。 天生牙?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半妖说出去武藏后,他的天生牙就有些躁动? “少爷,你怎么了?” “好像是沙子进了眼睛……冥加爷爷,你可以走了。” 冥加:…… 杀生丸率先离开,缘一紧随而上。看他们飞去的方向,似乎是武藏的枫之村? 冥加:…… 如果他去找刀刀斋和朴仙翁的话,可能是死一窝的节奏? 刀鞘啊,你可千万封印好丛云牙,千万别被少爷扒到,他的运气太好了,随便捡回来的东西都那么…… 额,随便捡回来的东西? 随便捡? 这一刻,冥加无语凝噎。 他十分怀疑自家少爷要是进入食骨之井后,或许随便抓把泥,就能扒出井底的丛云牙。以少爷的年幼,绝对控不住丛云牙的邪气,而杀生丸…… 杀生丸能控住丛云牙的邪气,但有了这把刀,他还能觉醒自己的灵魂之刃吗? 丛云牙的刀灵极其邪恶,杀生丸少爷又是刚成年的犬妖,万一被蛊惑了…… 食骨之井啊,你可给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井下的尸骨真的在消失,我把手指倒进去吧。 杀生丸:随你。 七百年后—— 战国训狗大师·戈薇:啊啊啊,到底是谁在往井里倒垃圾,怎么还有手指啊!报警了!诶,哪来的小孩子? 第54章 第五十四声汪 枫之村,坐落于相模、甲斐、武藏三边交界处,因原址是“武藏属常立神社”,故而被划分在武藏境内。 许是村落代代出巫女的缘故,信众聚集颇多。在劳动力足够、田地充裕的情况下,枫之村的日子过得很好。至少每家可以温饱,老少数量不少。 又远离大名管辖,近距山野林地,常有村中武士带着农人入山狩猎,运气好时满载而归。 虽说贵族把兽肉当作秽物,但阶级下放到村落,谁还守那么多规矩? 人干活需力气,多吃肉才能下田。久而久之,枫之村多了兽肉的交易处,也有了皮毛的买卖口。 可因为距离大城遥远,沿途之路危险,货物只能在临近的几个村子打转。长期如此,价格着实不高,倒是便宜了难得来一趟的缘一。 “兄长要进枫之村吗?” “别被杂碎干掉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缘一愣是听懂了。兄长不想进人类的村落,可又担心枫之村的巫女会对他不利,于是采用很不中听的方式提醒了他。 “我知道了,兄长。”总之,兄长的话只要反着听就好了。 看在弟弟还不算太废的份上,杀生丸淡淡道:“他们敢碍事的话就全杀了。” 缘一:…… 这句话就不用听了。 他落在山野中,放阿吽自行觅食,只取下刀和背篓,小跑着前往枫之村。 而作为一只成熟的白犬,有极强自我管理能力的杀生丸遛起了自己,他直线式前进,没多久就吓跑了整座山的妖怪和猎物。 缘一当然不知道自家兄长又踩死了多少杂碎,他进村时虽然包了头巾,但还是被认出了半妖的身份。 无法,枫之村代代出巫女,底蕴很深,对于区分人与非人自有一套结界法。在巫女实力鼎盛的当下,缘一被结界挡了下来。 巫女在村内,本是举起弓箭作攻击状,却发现站在结界外的非人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半妖…… “你来做什么?” 缘一放下背篓,敲敲狱门疆。待咒物吐出粗盐、蜂蜜、酱料和菜蔬,他将背篓往结界边推了推,温和道:“我想和你们交换一些东西。” 片刻后,结界为他敞开。 村人试探性地交换了蜂蜜和酱料,发现这半妖真是来做生意而不是来祸害人之后,缘一身边立马挤满了人。 “这是我攒了一年的皮毛,能跟你换一朵珠花吗?”有年轻男子道,“要是不够,我可以把猎物和铜钱全给你……” 珠花不便宜,但看男子的神色,似乎是想赠与心上人。 缘一同意了交易。 这做法像是打开了口子,他的交易愈发顺利。枫之村多弓箭与皮毛,花见城多珠钗首饰,筑前之地多金银矿物,长门境内佐料丰富…… 加加减减,缘一赚了不少。 狱门疆里塞了大量皮毛和兽肉,想来能给鬼杀队做不少夜间行动的保暖大氅,而他和兄长的伙食也有了着落。 颇得人心的缘一被村人热情招待了。 老实娃子没心眼,见村人对他没了戒心,便直接说出了目的。 “我来到枫之村是想见一见食骨之井。”缘一道,“听说妖怪的尸骨扔进井里就会慢慢消失,这是真的吗?” “原来是想见食骨之井啊。”村人没有大惊小怪,显然是见怪不怪。毕竟,他们遇到过的诸如缘一的好奇者实在是太多了。 “可以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村人领着缘一前行,朝村落外沿的食骨之井走去:“传闻是真的,放入食骨之井中的妖怪尸骨都会慢慢消失。但像兔子、野猪等活物掉下去后,不会不见。哪怕在井底关上一两天,该活着还是活着。” 缘一认真听着:“是排斥活物吗?” “应该是吧。”村人道,“要是活物掉下去也会消失,食骨之井早就被巫女大人封印了。” 食骨之井不吞噬活物,但宿傩的手指谈不上是活物。换言之,把手指扔进井里万事大吉。 “食骨之井可以扔咒物吗?” “这得请示巫女大人了。” 村人将缘一带到目的地,指着一口毫无防护的古井告诉他,那就是食骨之井。 缘一颇为震惊,他以为的食骨之井是巫女神官共同守护、结界牢不可破、里外守卫十层、封印无数重的重地。 结果,现实中的食骨之井是杂草丛生、莫得人烟、石壁破损,只与一棵高大御神木遥遥相望的荒地。 落差太大,他陷入了沉默。 “难以置信吧,可这就是食骨之井。”村人道,“虽然是处理妖怪尸骨的地方,但因为会‘跑’,所以历代的人都是潦草处理它呢。” “会跑?”缘一歪头,井为什么会跑? “相传在两百年前,食骨之井落在武藏的馆林。之后的某一天它突然消失了,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御神木。而等它们再出现时,就在枫之村了。” 村人说不出为什么,缘一也想不明白。他只是在村人的看护下趴在井口往下望去,鼻尖轻动,嗅到了腐烂的尸骨气息和潮湿的泥土味。 长期沉淀的味道很浑浊,绝不好闻。但隐约间,缘一感到井底似乎传来了一阵风。 “井下有洞穴吗?” “没有,是封闭的。”村人道,“我去请巫女大人过来吧,食骨之井可没扔过什么咒物。” 缘一应下,安静地站在井边等待。然而,当他趴上井口时,还是能感觉到有风扑面而来。 风…… 从井底升起,又不像从井底而来,它带来的味道很干净,不是尸骨的腐烂味。 仿佛底下有另一处通道,正在面向他缓缓打开。 缘一扒着井口,头顶的犬耳抖了抖。想看得仔细些,再仔细些……他一点点伸长脖子,直至整个上半身都撑在井口。 真的有风,带来的味道跟这里格格不入。 奇的是,他捕捉到了极其轻微的、来自井底的声音。 “姐姐、爷爷,刚才井底传来了说话声。”是男孩子的声音,年纪比他大一些。 “草太,不要胡说。”是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些无奈,“真是的,吓到我了,差点把爷爷的罐子砸了呢!” “不要砸罐子啊,里面放着河童的脚,大有来历啊!”是老爷爷的抓狂声。 真的有人…… 缘一的犬耳抖得更欢快了。 风里传来一股皂角的味道,但比植物做的皂角刺鼻些,还混着水的气息。缘一好奇地探出身子,从一点点变成了一大截,紧接着—— 他的背篓猛地倾斜,里头的狱门疆猝不及防地掉落下去。 缘一本能地蹬足,一把抱住了狱门疆,待反身想借力跃上井口时,却发现腿太短蹬不到石壁。 缘一:…… 只是片刻的失神,他就看见头顶的天空越来越小。本以为自己会栽进湿泥之中,不想身下没传来着陆的实感,反而变成了一片虚空。 井口的天空消失了,化作蓝色的、旋转的星子漩涡。 数不清的光影在他身边飞散,射线般朝贯穿前后,缘一感觉自己在穿越漫长的甬道,漫长到让他第一次有了“或许再也见不到”的错觉。 他闻不到兄长的气息了,恍若隔着一个世界。 “兄长……”缘一消失在井底。 同一时刻,遥远荒山之中。行走间的杀生丸突兀地顿住脚步,眼眸骤然睁大,第一次有了显而易见的震惊表情。 半妖的气味消失了…… 足足怔了三息,他直接盘起妖云朝枫之村飞去,速度之快形同闪电。接着,他一发领域彻底击碎了枫之村的结界,裹挟着无法言喻的愤怒,循着气息落在食骨之井旁。 而这时,人类和巫女才堪堪赶来。 “你是谁?” “他击碎了结界,是来犯的妖怪!” “先别动手,他的妖气……”巫女浑身打颤,严厉制止,“别动手!” 村人们不得不后退,在杀生丸一股子杀气的笼罩下,他们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多嘴了,当脑子冷静起来面对大妖,人类才发现刚才在与怎样可怕的存在对峙! 真是……恨不得长八条腿跑! 杀生丸心情极差,指尖的长鞭已蠢蠢欲动。他闻到半妖的气味消失在井底,可井中没有半妖。 “那只半妖在哪里?”杀生丸张开了爪子,胳膊上青筋梗起,“人类!” 巫女冷静道:“听闻他要看看村中的食骨之井,村人就带他来此,他的去向我们并不知道,但愿意协助您寻找他。” 他们不是这只妖怪的对手,对方若是真想动手,他们连反抗的机会也不会有。 怎么办? “人类,满口谎言。”杀生丸眯起眼,“你们封印了他,在哪里?” 问出这句,他已然不想再听解释。杀心一念起,大妖正要出手,却不料井底忽然传来了一阵风。 杀生丸顿住了动作,侧首。 这个味道…… 他眯起眼,足尖一点跃上食骨之井,二话不说直接跳了进去。井外传来人类的惊呼,而井底化作了一条长长的流光隧道,梦幻般的光芒包裹了他,半妖的气味越来越清晰。 原来在另一端吗? 光影重重,视野从暗到明。萦绕在鼻尖的属于镰仓时代的气味消失了,连空气都换了味道,变得像极了半妖做菜时的杂味。 杀生丸乘着光被送出了井口,垂眸之下,他看见三个人类目瞪口呆,而穿着红衣的犬耳孩子抱着狱门疆,哒哒哒地跑向他:“兄长!” 他轻盈地落在井外。 缘一拉住了他的袖子:“兄长!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杀生丸:…… 然而,大妖怪与半妖没有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家长看到熊孩子掉井里可算平安无事后的恼怒。 “啪啪啪!” 缘一:…… “天呐!他居然打小孩!”三个人类抱着脸,露出同款震撼的表情! …… 1996年,东京,日暮神社。 这里距离镰仓时代的枫之村不仅隔着七百多年的时间,还与武藏境隔着数小时的新干线路程。但更显“遥远”的不是时空,而是人与狗之间的交流代沟。 七百年,古今口音不同,表述也有差异。所幸万叶假名虽然早被这个时代淘汰,但日暮神社的社主——老爷爷·日暮松胜居然对古语很是精通。 在缘一与他磕磕绊绊的交流中,狗兄弟算是明了概要。 这里不是镰仓,是个叫“日本”的地方。地点仍是大岛没变,但大岛被人类统一了,妖怪、咒灵之类已成都市怪谈,在人类为大势的世界里,没有不科学的生物存在。 不过,都市和不科学是什么意思? 杀生丸面无表情,缘一满脸懵懂,要不是二者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恐怕真理不清这里头的乱麻。 “虽然你们会从井里很不可思议,但我经营神社也几十年了,年轻时见过一些奇怪的东西。”老爷爷道,“所以,你们是妖怪吧?”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杀生丸蹙眉,不愿回答无聊的问题。他呆在这个充满人味的世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但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倒也勉强忍耐着听人类讲话。 如今大致得了信息,只想早些离开:“走了,犬夜叉。” 他倒要看看,只有人类没有妖怪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然而,弟弟并不听话。 缘一:“兄长是妖怪,我是半妖。老爷爷,请问……”他抬手指向外界林立的高楼,“那些是什么?” 又指向房子前停着的自行车:“那个又是什么?” “犬夜叉。” “兄长,再等等。” 杀生丸极有耐心地等了一刻钟,等到蠢半妖跟人类交换了姓名,等到获悉了老人的孙女叫日暮戈薇,今年15岁;孙子叫日暮草太,今年12岁…… “半妖。”手指骨头在发痒。 “兄长,只一会儿。” 愚蠢的半妖摸上了名为“自行车”的坐骑,他小心地捏着坐骑的前肢,由于指甲太尖锐不小心戳破了轮胎。 坐骑受伤了却没有流血,反是冒出了一堆气体。 “抱歉。”犬耳下垂。 “没关系,诶,你头顶的耳朵原来是真的吗?”日暮戈薇惊讶,她瞪大眼,充满了纯粹的好奇,“那、那个,我可以摸摸吗?” 缘一听懂了她的措辞,学得极其快。他看了看损坏的自行车:“嗯,只能摸一下,不,两下吧。” 戈薇笑了,期待又兴奋地伸出了手,然后—— 犬耳孩子被大妖怪囫囵个儿捏起了后颈肉,提着飞了起来。 日暮一家惊呆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妖云腾起、绒尾拉长的妖怪式飞行模式。无论故事中描绘得多么离谱,在这一刻都成为了现实。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其带来的震撼无法言喻。他们傻不愣登地看着妖怪落在一处楼顶,再一跃而下,吓得他们失声惊叫。 直觉般的,他们意识到事情大发了。 “快、快!戈薇,去把仓库的三轮车骑出来,载着爷爷去找他们!”日暮松胜急上火,“他们……他们会闯大祸的!” “草太,来,去拨打这个电话!” “爷爷,这是……为什么不报警?”日暮草太觉得哪哪都不靠谱,“犬山株式会社?这都是什么啊?” “是处理极端事件不收费的会社。” 草太:……所以,爷爷你图的是免费吗? 事实证明,日暮爷爷所料不差。对新时代的了解近乎一张白纸的狗兄弟非要出去看看,那真是出大事的节奏。 杀生丸是我行我素的大妖怪,从来没有“过马路要走人行道”、“走路靠右”、“遇到红绿灯要停”的现代观念。 他走路通常是直线式,只要有路,他就要走中间。然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而现在也是如此。 逢魔时刻,黄昏日落。迎着放假的学生和家长看奇装异服控的眼神,杀生丸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径自带着幼崽走上了一条车流不多的马路。 正中间,不动摇! 杀生丸迈着优雅矜贵的步伐,晃着飘逸的长发,带着头顶犬耳的可爱幼崽,瞬间成了街头最靓的风景线。 前提是,他们没站在马路中部,前头没有迎面而来一辆卡车…… 一丈高的铁皮怪物瞪出闪光的大眼,“嘴”里困着一个惊慌失措的人类。他正扒着一个圆滚滚的环,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铁皮怪物冲过来了! 它雷霆万钧,气势汹汹! “让开啊!”卡车司机吓傻了。 大后方,戈薇疯狂蹬着三轮车,硬生生把三轮车踩出了超跑的速度。她发挥出人类的极限,和三轮车上载着的亲爷爷一同呐喊:“啊啊啊,你们快让开了!” 杀生丸无动于衷,缘一非常冷静,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只是区区铁皮怪物罢了。 下一秒,狗兄弟们拔出了刀,拦在了大卡车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我的腿太短了,骑不了自行车,但是我想玩,所以你会骑自行车吗? 杀生丸:…… 缘一:兄长,你会开汽车吗? 杀生丸:…… 缘一:兄长,你会开飞机吗? 杀生丸:…… “兄长,草太的一元二次方程你会做吗?” “啪啪啪”! 第55章 第五十五声汪 刹车不及,司机的脸色苍白无比。前方的神经病们不闪不避,还拔出了管制刀具,气势凌厉。 他预见他们将葬身车底,而他的余生不会再有握起方向盘的勇气。司机吓得魂不附体,却还是穷尽毕生的音量呐喊:“让开啊!” 可惜,人与狗的悲喜并不相通。 此情此景落在缘一眼里,就成了司机被铁皮怪物困在嘴中,痛苦到命不久矣。 小狗勾作为人类最好的朋友,怎么能对人命问题视若无睹? 缘一足尖一点冲向驾驶座,杀生丸握着小牛垂直劈下,就见刀光闪过,卡车顷刻一分为二。 瞬间,街道两侧的人类目瞪口呆,与三轮车共舞的日暮祖孙浑身僵硬。 他们像是在看这个年代绝不会有的蓝光1080P魔幻电影,纷纷石化当场,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有人,一刀劈车! 刀光太快,火星子跟不上速度,漏油也慢了一分。 只见那对半分的两段车循着惯性往前冲,因角度出现了偏差,它们分列杀生丸的左右两侧,急速擦过他的身畔,随后“轰隆”一声嗝屁在道路后方,只剩轮胎在旋转不息。 众人:…… 杀生丸振刀,甩去上头刺鼻的汽油。真男人从不回头看手下败将,他再度笔直前行。 而在卡车倒地之前,缘一利爪劈开玻璃,强势捞出了司机。以小小的三头身单手拖出成年人,还用小手托住司机的后颈,缓慢放平在地上。 缘一安慰道:“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司机:…… 他看看裂开的车,再瞅瞅裂开的货,觉得自己也裂开了。随即,他的眼角闪过“幸福”的泪水,硬是憋着一肚子脏话,活生生晕死过去。 缘一探了探他的鼻息,见司机还有气便不再多管。 当周遭喧哗声起,人类拿出奇怪的黑色砖头嘀咕“救命”时,缘一小跑着追上杀生丸,还挥挥手与遥远处的日暮祖孙作别。 日暮祖孙:…… “爷爷,你说得对,那两个家伙真的会闯大祸!”戈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一定要把他们拦下来,不能再让事态恶化了!” 他们是从食骨之井出来的妖怪,再出大事,日暮神社脱不开关系。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自己无力拦下妖怪兄弟,但“无力”和“做不做”是两回事。大妖怪对她不友善,可他似乎很迁就弟弟? 对,没错!只要有机会说动那个孩子,就能够拦住他们! “爷爷,你坐稳了!”戈薇疯狂踩踏板,冲了上去。 日暮松胜握住扶手,一副任重道远的表情:“戈薇,拯救东京的事就维系在你我手中了!” “是,爷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戈薇卡在了弧度比较陡峭的上坡路,怎么蹬也蹬不上去。 日暮祖孙:…… …… “对,请尽快来空座町3丁目5番11号。”有人守着现场,“啊,拜托了!出现了一名持刀的白发男子,他身边跟着一个白发的孩子,穿得很奇怪,还劈开了车……” 大人们忧心忡忡,唯有孩子们聚在一起,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 “那是电视上的奥特曼吗?” “可是奥特曼没有头发,他们有头发。” “肯定是维护正义的假面超人吧?” “才不是!他们没有戴面具,而且那个长头发的大人额头有月牙,他一定是美少女战士月野兔!”女孩子想了想性别不对,立刻接上:“……的亲生哥哥月野大兔!” 小孩子们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可他身边有个小孩子。” “那就是月野小兔!” 狗兄弟并不知道白犬一户口本不仅连姓氏变了,甚至连种族也变了。他们只是走上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路,惊飞了电线杆上的乌鸦,吓跑了墙垣两侧的野猫。 远处,警笛声十万火急地穿过长街。鉴于东京街区众多,道路错综复杂,警署部倒是没与狗兄弟撞上。 只是,狗兄弟撞上了大路口。 十字形的大道,黑底白线的四方平坦,是镰仓时代的人类大城穷尽十年也造不出的路。这里灯盏林立,有红黄绿的光芒在闪烁,人类停停走走,数量多得让狗头皮发麻。 而最令狗兄弟无言的是,这路上充满了铁皮怪物! 放眼望去,铁皮怪物汇成长龙,蜿蜒八方,一眼望不到头。 每只里头都“吞”着一个或几个人,神奇的是,被吃掉的人类不仅没有惊慌,还能掀开怪物两侧的“耳朵”出来,活蹦乱跳、完好无损。 缘一:…… 他忽然意识到铁皮怪物或许不是怪物,可能是人类的另一种坐骑? “兄长,我们好像闯祸了。”缘一仰头。 杀生丸不以为然:“杂碎而已。” 人也好,坐骑也罢,与杂碎无异。碍事就毁去,无论做错与否,他杀生丸都不会放在心上。 眼见兄长还要走直线,缘一终是扯住了他的袖子,曲线救人:“兄长,我们去高处看看这个世界吧。” 他看向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潮:“难道兄长想继续与杂碎们纠缠不休吗?” 只要台阶递得好,再给大妖顺个毛,杀生丸自会权衡利弊,做出最佳选择。 果然,大妖哂笑,先把锅扣在天生牙头上:“哼,废刀连人类也杀不死。”再把锅给缘一扣上,“半妖就是半妖,凭你的本事确实到不了高处。” 说着,杀生丸绒尾晃动,到底是卷过幼崽往上飞了。 他们总揽东京稠密的建筑与拥挤的人口,看着一堆不认识的英文广告牌,踏过建筑的屋脊,边走边看。 隐约间,缘一听见相距很远的后方传来戈薇精疲力竭的声音:“等一下啊,你们两个!” 缘一:“兄长,日暮……” “不用理会。” 缘一不再提,他的兄长不喜人类,要是真让日暮戈薇跟上来拦下他们,问题就大条了。兄长最烦别人挡路,想来小姑娘也不例外。 为防止双方起冲突,缘一加快了脚步,而前方的杀生丸也提了速度。 很快,俩白发的人影消失在层层建筑物中。 “啊,你们两个!”戈薇只觉得东京休矣,可她实在蹬不动三轮车了。十五岁的女孩累趴在车头,而她的身边路过一位女士,牵着两条可爱的狗。 这两条漂亮得没有一根杂毛的大型白犬走得十分优雅,它们安静地注视着戈薇,像是在打量什么,眼神还有点同情。 同情? 戈薇觉得自己眼花了。 她喘着粗气:“那两个家伙……狗都比他们听话……” 白犬们:…… “噗!”身边高挑的女士笑出声,引起了戈薇的注意。 她回过神发现,对方也留着一头长白发,与那对兄弟十分相似。女子的身材窈窕挺拔,头戴贵妇遮阳帽,身穿品牌特供款,正踩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飒爽地站在街头。 这位女士推了推太阳镜,露出的下半张脸精致无比。她看着她,绛紫色的唇瓣一掀,露出了有点尖锐的犬牙:“小妖盖……不,小姑娘,别追了。” “诶?”怎么知道我在追什么? “只要食骨之井不跑,他们就会回日暮神社。”女士轻笑,“我是犬山株式会社的社长·凌月,日暮神社的求助我亲自接了。” “会有人安排好一切,回去吧。” 最后一句“回去吧”像是附加了极强的催眠效果,让戈薇的大脑变得有些昏沉。她喃喃念着回家,随后载着快睡去的爷爷一起往家的方向驶去。 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见。 而女子身边似乎自成一方空间,无数人来来往往,却自发自动地避开了她。 “凌月大人,我们的王……”其中一只狗开口说话了,“需要接洽吗?” “不用了。”七百年后的凌月王优雅更甚从前,她捂嘴一笑,“别妨碍我欣赏他们七百年前的蠢样,敢干涉就让你们去牧羊。” 白犬们:…… 没狗敢多话了,只默默地为来自七百年前的杀生丸和犬夜叉点起了蜡。 虽说白犬的历史中早记载着两位大人会时不时消失,但今天亲眼见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被食骨之井选中的狗吗? 挡在马路中间劈卡车,恐怖如斯! “走吧。” 凌月与两条白犬消失在道路尽头。 …… 随着时间的流逝,饭点到了。 缘一和杀生丸坐在一座学校的初中部天台,正打算生火片肉做饭,谁知火才刚生起、烟还没浓密,整个歇脚处就想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人类的少年少女纷纷跑出,天台反锁的门被人一击击大力撞着。外头的人类一边喊着救火,一边焦急报警。 “救火啊!救火啊!” 缘一:…… 杀生丸:…… 大妖怪亮出了爪子,缘一立马收起锅和食物。他正想说“兄长,其实我不喜这里,还是湖边好”时,一簇高压水炮翻起长弧直冲楼顶! 在漫天水花中,不想沾水的狗兄弟本能起跃,同步跳到另一栋楼顶,再回首看向原来的位置。 只见天台的门被撞开,有男子扛着一个红色的罐子喷出白色泡沫,和着水浇灭了柴火。在水火交融的气味中,男子站上天台冲下方大声嘶吼:“风纪委!” “给我查!是哪个混蛋在楼顶烧火,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风拂过,扬起兄弟俩的白色长发。 “兄长,我们去有水的高处吧。”缘一乖巧道,“像兄长以前找的悬崖,有瀑布和树。” “兄长,不要生气……” 杀生丸要是真生气,缘一必然拦不住。只是在某个瞬间,大妖怪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 像是同族,但又不是。 白犬之间的会面可没什么好事,尤其是成年白犬,少不得为了地盘打一架。有幼崽在侧,打架可碍事多了。 杀生丸没找人类算账,只带着幼崽飞离此地,去了另一个高处。 新的落脚点很高,有水、有植物、没人打扰,正是九十年代的东京标价60万日元一晚的高端空中花园,带泳池。 缘一拆了植物生火,用泳池的水刷锅。又嫌水质不好,无奈只能做了烧烤。 他们潦草地吃了一顿,按平时溜达的模式继续前行,可随着风向的变更,他们嗅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兄长,我想去看看。” 杀生丸勉为其难地应了。 …… 他们来到了一处看不懂招牌的店铺,它深居巷道,香味四溢。 四周传来犬吠声,还有人类的交流声。 有抱着狗的女孩笑着坐下,身边堆着一只蓝色的碗,而一位妇人笑着:“我们这个品牌历史悠久,是从镰仓时代传承下来的呢!提供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是吗?”女孩搂着狗,“试试吧!” 妇人笑着拆开一把印着狗头的粮,将一粒粒棕色的狗粮倒进蓝色的碗中:“来,尝尝吧!” 是真的很香…… 缘一和杀生丸以为这是人类创造的顶级食粮,谁知女孩把怀里的狗往前一送,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发出了“汪呜”的兴奋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伊托这么高兴!”女孩笑摸狗头。 “当然了,这可是制霸数百年的狗粮品牌呐!” 缘一发现,入内的人只要抱着狗,就能无偿得到一份狗粮。狼犬得一份大碗,小型犬得一份小碗。店内的狗狗们吃得很香,那食物的味道不知是怎么做的,极其吸引狗的鼻子。 孩子趴在窗口,眼巴巴。 好香啊…… 突然也想吃。 可是他去哪里找狗? 杀生丸别过头,虽说人类的食物很香,但犬妖不是狗,不吃这种食物:“走了,犬夜叉。” “兄长。”缘一眨眨眼,抱住了大妖怪的袖子。 杀生丸回头看他,眼神有些凌厉:“别得寸进尺了,半妖。” 要是这只愚蠢的幼崽敢提出让他妖化进门的话来,他立刻就宰了他,不会带丝毫犹豫! 谁知—— “兄长,我有犬耳,可以抱我进去吗?”缘一摸摸耳朵。 换在以前,他不会为口腹之欲所困,野菜烂根也能吃下。 可不知是不是换了身体,还变得年幼的缘故,亦或是多年好吃好喝养叼了舌头,他居然也会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遇到吃食就走不动路了。 这种表现,让他觉得有些羞耻的同时,又有点……理所当然? 杀生丸:…… “啪!” 缘一:…… …… 小狗勾终究没有吃到香喷喷的狗粮。 杀生丸深觉人类多的地方果然会带坏幼崽,便卷起半妖飞向了日暮神社,准备复归镰仓。 当他掠过高空时,发现人潮密集处有一个极大的四方盒子,里头有个满脸正经的男子在说着什么:“请各位东京市民注意,今日下午15:23,空座町3丁目5番11号出现了一名诡异的白发男子和一名长着耳朵的白发小孩。” “据目击者称,他们随身携带管制刀具,脸上有明显的纹身,已袭击了一辆卡车、一所中学和一栋酒店,最后的影像是在‘神犬粮店’出没,而后失去踪影。” “如果有人见到他们,请尽量避开,不要引起冲突。” “因影像模糊未能处理,他们的长相如下——” 两张图,不知是谁画的,丑得难以置信。看了一眼,委实不想看第二眼。只隐约能看出左图中一张大饼脸上画着月牙和四条纹路,而右边的圆脸头顶画了俩三角形,额头涂着一朵花。 配字是“西国の猛犬”,只可惜狗兄弟并没有看懂,但隐约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杀生丸:…… 缘一:…… 杀生丸拔出了天生牙,面无表情:“领域展开——” 缘一悚然一惊,他虽然不清楚兄长什么时候开了领域,可听兄长的语气似乎不是开玩笑!他也不认为杀生丸会拿“领域展开”开玩笑。 领域展开…… 他开过领域自然知晓它的杀伤力! 缘一管不了会不会挨揍了,他飞身一扑抱住杀生丸胳膊,大声道:“兄长,别!” 杀生丸动动胳膊,没甩掉这幼崽。 “兄长,不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哥哥,算了算了!我们算了! 杀生丸:…… 第56章 第五十六声汪 缘一想回家了。 他垂下脑袋,伸出小短手摸摸新长的包,叹大气。 虽然远在犬山城的千春婆婆曾对母亲说过:“姬君,不要学冥加叹气。人的福气啊,总是叹一声、再叹一声,就叹没了。” 但缘一不得不叹,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抒发情绪的方式了。 兄长生气了。 也是直到这时,缘一才从杀生丸高大冷傲的形象中脱离出来,以活了九十年的人类的眼光去重新审视大妖,思量着、评估着,恍然发现—— 其实,他的兄长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成熟。 即使白犬两百岁成年,但他们成熟的是妖力和身体,不是心智与头脑。 兄长实打实活过了两百多年又如何?之于人类相当于更替六代的年岁,之于兄长的一生只是须臾。 用“须臾”来定义“成熟”,是他太想当然。 实际上,兄长杀生丸一如他的外表,仍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会因为不想绕路,而清理掉路上所有障碍;会因为画像太丑,而直接拔刀领域展开。 行事自我易冲动,性格脾气不可控。但就是这么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年,却还是愿意带着他这只小小的半妖同行,在绒尾圈起的一方庇护中,给予孩子最需要的安全感。 只是,兄长难得的“温和”不足半两,这半两还用在了他的身上。 到现在,半两已经用尽,他再也拦不住他下一次发脾气。与其伤及无辜,倒不如早些回家…… 不对,要是从食骨之井出去之后,撞上枫之村的村民怎么办? 万一兄长动手了呢? 缘一:…… 留也不是,回也不是。缘一只能叹大气,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决定探探兄长当下的心情如何。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好措辞,兄长已经飞到了日暮神社。 此刻天色已晚,人类的大城灯火通明。缘一不曾见过如此明亮的烛火,只觉得它们亮起时,将黑夜渲染得形同白昼,光晕连绵,恍若银河。 很美,像是星辰落在了人间。 这就是七百年后的世界吗? 杀生丸推开了神社的门,单手拎起失神的幼崽,正准备跃入食骨之井。恰在这时,日暮一家的呼喊由远及近。 “等等!”日暮戈薇捏着瓷锅的双耳,锅盖开孔处溢出阵阵大肉的香味,“请等一下!不介意的话,吃顿饭再走吧!” 草太把手举起,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哥哥,请务必留下来!” 日暮妈妈和爷爷一道,站在不远处的屋子前静候。他们面带真心实意的微笑,看不出半分勉强,不像是慑于大妖的压力而特地做出的挽留。 一家子身上弥漫着一股善人的味道。 随着戈薇的靠近,肉香愈发浓郁。也不知锅里炖了什么,是狗兄弟闻所未闻的味道。 杀生丸冷眼看向来者,缘一盯着戈薇手里的锅。他们都怀疑这个少女端着锅出来是故意的,但……不想找证据。 毕竟,他们今天确实没好好吃东西。 缘一在长身体,对食物的需求量很大,再加上狱门疆里尚有金判,他觉得留下吃一餐也没什么。 他会付钱的! 但经历了狗粮一事,缘一学乖了。他知晓兄长是不重口腹之欲的大妖,还颇为厌恶他的嘴馋。 因此,即便想吃,他也不能直接说“想吃”,而是应该—— 缘一求生欲爆表,又顺手递出十八级台阶:“兄长,我想学怎么做这道菜!” 杀生丸:…… 幼崽什么心思,他哪会不知道?多半是嘴馋,打一顿就好,实在不行就打两顿。 可看着这崽子眼巴巴地盯着锅,犬耳完全垂落的可怜模样,他怀疑幼崽要是有尾巴,或许还会夹起来示弱。 真是…… 这狗东西是他弟弟? 杀生丸活了两百多年,愣是被气笑了:“犬夜叉,你最好吃一次就学会。” 下了最后通牒,也是变相的答应。杀生丸一松手,缘一轻盈落地。 接着,大妖怪下巴微扬,冷眼扫向日暮姐弟:“人类,带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日暮家用餐的地方拼了两张桌子,上头放满了地道的中式佳肴,全是炖、烧、煮、炒的山珍海味,其中尤以肉食居多。 香味一阵接一阵,狗兄弟哪里见过这等食物堆满的阵仗,虽面上不显,可心里着实有点惊讶。 这户人家的用度,竟然比人类的大名还富庶? 不,大名与之相比,犹如贫户。 干净的桌椅,明亮的灯盏。没有烛火,光却无处不在。 雕花的碗筷,琉璃的杯盏。酱料滋味难得,轻嗅之中,堪称一绝。 因座位宽裕,杀生丸和缘一各坐一边,他们每人身后都备了个大型电饭煲,这家人仿佛知晓他们的食量有多大般,准备得万分周全。 有奇怪之处,但无需理会,这户人家远不能构成威胁。 到底是与外人一起进食,杀生丸和缘一总算不做狗了,举杯投箸的动作优雅贵气、斯文矜持,又在暗中观察着身边的人类。 换在平日,杀生丸压根不会与人类同食。哪个人类敢胆大包天地请他吃饭,或许早被他一爪子撕碎了。 然而情境不同,说到底,他终是对七百年后的世界存着些好奇。且他一旦起了探究的心思,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挖掘真相。 名为草太的少年端起了杯子,灌下一大口冒泡的黑色液体。 人类居然能喝这种东西吗? 杀生丸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陌生的炸裂感在舌尖狂舞,还有着入喉的爽快与凉意。没有酒味,不是酒。 “这是什么?”缘一好奇道。 “是可乐!”许是缘一好说话,草太很亲近缘一,“很好喝吧!” “嗯!” 缘一又仰头指着灯盏:“那里面装着蜡烛吗?” “不哦,是电灯!”草太解释道,在缘一的发问中,他居然有了当哥哥的自豪感,“只要有电,就可以放出亮光,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呢!” “人类……发明?” 在两个孩子的一问一答间,杀生丸听了个大致的“人类简史”。不得不说,即使人类生命短暂,但其中一些强人的短短几十年确实绚烂。 这顿饭一吃就是一小时。 其中,日暮家十五分钟结束“战斗”,剩下的时间由狗兄弟扫完全场。缘一边吃边问食物原材料,得了不少新词汇,又筷子不停地干饭,吃得不比杀生丸少。 遇到合胃口的食物,他们完美做到了光盘! “谢谢款待,让你们破费了。”缘一送上一块金判。 “抱歉,请收回吧!”戈薇摆摆手,推开了金判,并老实道,“有人早已支付了报酬!” 杀生丸侧首,缘一发问:“谁?” “在你们回来之前,有一个穿着蜻蜓和服的白发孩子找到了神社。”戈薇比划道,“大概是六七岁的样子,有一双特别漂亮的蓝色眼睛,还带着两个黑衣人。” 白发、蓝眸? 似是想到了谁,杀生丸冷了脸,缘一眸子微亮。 “那孩子说,他叫五条悟,是现任……六眼?”戈薇回忆道,她不知道六眼是什么,只是照版陈述,“也是五条家的下任家主,这次来日暮神社,是为了给祖先善后。” 杀生丸和缘一:…… 给祖先善后?祖先? 白犬什么时候成了五条家的祖先? “我问他祖先是谁?”戈薇抿唇,犹豫了许久,还是道,“他说,他的祖先叫五条狗。” 狗兄弟:…… 五条狗是缘一在外斩鬼的代号,杀生丸自然知晓。可当五条狗成了五条家的祖先,这意味着——半妖在两百岁成年后,娶了五条家的女子? 饶是五条是术士一族,实力尚可,可五条仍是人类。 区区人类,他见不得。 大家长·杀生丸表示,他不同意这门婚事。 缘一完全不知道他的兄长在想什么,他只是记起了五条莲曾对他说过的话,好像是去五条家找他,成为他的弟弟…… 难道是这件事吗? 可他没有同意。 莫非五条莲擅作主张,就算他没同意也力排众议、打遍全族地给“五条狗”上了族谱吗? 缘一:…… 这好像是五条莲能做出来的事。 “那孩子留下了一大笔钱。”戈薇叹息着,“又用十倍重金聘请了一位大厨,借用厨房做下这些食物,还告诉我如果想让你们留下,就把炖着牛肉的锅端出去。” 之后,名为五条悟的早熟孩子还看向她,说道:【日暮小姐,五条家、犬山株式会社和西国,决定与日暮神社合作。您作为未来的大巫女,请务必答应我。】 未来的大巫女…… 巫女? 戈薇一直对这个词耿耿于怀,不知为何。 失神只是片刻,她还是继续道:“五条悟说,要是还有疑惑的话,请你们去五条家找他,他会安排你们入学。” 缘一:“入学?” “就是念书,从国小到国中。” “什么是国小和国中?” 殊不知,问题背后还有问题。随着交流的深入,缘一越来越会熟练地使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可在见识到草太的书籍时,还是陷入了满脸懵逼。 他看不懂国小数学课本的鬼画符。 草太拍拍胸膛:“我教你!” 两个孩子开始了教学之旅,而返回镰仓时代的行程被无限延期。倒不是杀生丸忘了这事,而是他久久注视着墙壁上的点灯开关,伸出了手指。 “哒”一声,电灯黑了。 原来如此。 杀生丸再摁一下,“哒”一声电灯亮了。于是他的长甲往下,摁下第二个,另一盏灯灭了。不多时,灯再度亮起。 接着,他的手摁上了门把,轻轻一转。 “咔哒”开门,“咔哒”关门。 许是吃饱了的狗狗需要溜达,在人类识相不打扰他的情况下,杀生丸转过日暮家的底楼,还转了转厨房的水龙头。 他没有走入日暮家的二楼,凭嗅觉的灵敏,他知晓那是寝居屋。 作为贵公子,他不可能闯入女子的居住地。故而,他转到了屋外,第一眼便瞧见了之前那女人蹬着的“三轮坐骑”。 比牛车方便,这就是人类的智慧? 杀生丸站在三轮车边上,安静地看了许久,还是伸出手捏住了一个手柄,拖着它动了动。 没什么分量…… 他失去了兴趣,开始围着日暮神社逛起来。 许是此地是神社的缘故,倒不似大城中那么嘈杂喧嚣。风拂过,卷来的味道还带着植物的清香。细细感受着,大妖怪忽然觉得留一晚也不错。 于是,他找到了御神木,跃上高枝。放眼远眺整个人类大城的浮华盛景,又回首看向后方不大的日暮宅。 透过长方形的窗户,他能清晰地看到幼崽与名为草太的孩子聚在一起,用一个奇怪的姿势握着奇怪的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书籍、纸张、笔墨,这在七百年前的金贵之物,如今被一个人类孩子全堆在了半妖身边。 人类…… 就算他再不喜人类,也得承认日暮一家很顺眼。 杀生丸站在御神木上看风景,殊不知在暗处,他的亲妈正在默默地注视他。 …… “真是不容易啊。”凌月握着相机,红唇如火,“很少看见杀生丸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明天妖界的晨报有新素材了。” 跟在她身边的两条白犬慌得一批:“凌、凌月大人,这么做的话,等王回来了……” “不肖子,让他死在外面吧。” 两只狗:…… “标题起什么好呢?”凌月摸着下巴,“喂,你。”她指着其中一条白犬,“去把照片全洗出来,把杀生丸玩电灯的部分截下,分明暗全部刊登在妖界晨报上,名字就起‘西国之王东京夜蹦迪’好了。” 灯光明灭,不正好蹦迪。 白犬们: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会被赶去当牧羊犬的! 凌月还在继续:“虽然这孩子一天到晚不承认自己是狗,但只要喂饱了就会主动看家这点真是一成不变呢!” “看看他,站在树上守着一栋房子,眼神看的是神社外的地方,不就是看家么。” 白犬们:……求您别说了,我们知道得太多了! “明天的妖界晚报标题起好,西国之王看家私密写真发售,30万日元一套,明白了吗?” 两只狗:…… 他们想了想,还是去牧羊比较好。至少牧羊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发售报纸迟早狗头不保。 恰在这时,他们听见了另一位大人的呼喊。 放眼望去,那位大人还是幼童的模样,三四岁的年纪很活泼,远没有日后那么成熟稳重。 此刻,他正穿着火鼠裘扒着窗户,冲他们的王挥手:“兄长!”脆生生的叫唤,带着十足的孩子气,“戈薇姐姐准备了客房,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夜吗?” 杀生丸回过头,脸色并不好看。 “兄长,我们留下吧!”缘一道,“就一晚。” 还有点委屈,连犬耳都垂了下来。 大妖伫立许久,终是冷着脸飞向窗口。先给了半妖一栗子,再晃下来走正门,循着气味找到了两个孩子相处的房间。 见状,凌月很是感慨:“原来,蜕变是从这么早开始的吗?” “那孩子确实改变了他。” “难怪……”难怪最初的百年之中,杀生丸成长得让她都为之震惊。却原来,那孩子借用斗牙给予的血缘优势,让儿子的慈悲心慢慢觉醒。 这个时候的杀生丸,已对人类有了些微的改观。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了。他以后会明白更多、更多,明白手足之意,明白生命之重。 “凌月大人,还要继续看吗?” 日暮家熄灯了。 “不,回去,我的疑惑已经解开了。”凌月轻笑,优雅离开。 …… 客房,狗兄弟坐在大床上,以靠在树下睡觉的姿势入睡。 床太软了,完全睡不习惯,他们想去外头的地上睡觉…… “兄长,我跟着草太哥哥学了好多东西。” 杀生丸:…… 愚蠢的半妖,你又多了一个哥哥。 “兄长,你知道‘数学’吗?阿拉伯数字很方便记忆,我……”缘一边回忆边细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兄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睡得快,再大声点会被打的吧?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你是被数学催眠的吗? 杀生丸:…… 邪见:怎么可能啊!杀生丸大人只是吃太饱了而已! “啪啪啪!” 邪见:…… 缘一:邪见爷爷,为什么兄长打你比打我还多? 邪见: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啊,犬夜叉少爷! 第57章 第五十七声汪 次日清晨,狗兄弟用了西式早餐。 三明治共煎蛋,烤面包夹火腿,再来上几杯热牛奶,堪称狗生圆满。 之后,缘一与杀生丸坐在厅中,看着名为“电视机”的妖怪画影闪烁,播放着让狗兄弟聚精会神观看的节目《如何教养一只狗》。 虽俩兄弟一个是妖,一个是半妖,都不承认自己是狗。但他们又一致认定对方是真的狗,“教养”起来也是真的累,故而,看这档节目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甜美的主持人笑道,“你对它付出,它一定会给予你回报。” 缘一偷觑了自家兄长一眼,没有说话。 “但不是每一只狗狗都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很多时候,它会做出与你下达的指令完全相反的事,让你倍感苦恼。” 杀生丸冷眼瞥向缘一,不语。 主持人道:“比如,你告诉它‘等我休息完,带你去散步’。往往,狗狗只能听懂‘散步’。” 缘一微微颔首,小脸认真。他想起晨间在溪边洗碗的时候,每当他对兄长说出“兄长,请等我洗完碗再出发吧”的话,兄长就只会读取“出发”这个词,后一走了之。 “比如,你告诉它‘大家都在睡觉,不要汪汪叫哦’,那么,接下来你的狗狗会一直汪汪叫。” 杀生丸眯起眼,他想起无数次警告幼崽“再说话就杀了你”,可结果呢,幼崽只听取了一个“再说话”,并越说越起劲。 “其实,与狗狗之间的沟通不便,多半是出于教育和训练方式的不到位。如何教养一只狗的首要前提是——解。” 解? 怎么解? 狗兄弟金眸专注,脊背缓缓挺直。 画面中,主持人唤来一只可爱的金毛幼犬,并蹲下来与之互动:“来,小可爱,左手!” 先伸出手,递到幼犬的身前。再鼓动它,让它把小爪放上来。 幼犬摇着尾巴,在人类耐心地不断暗示中,总算把左边的小爪放到人类的手中。而主持人微笑着握住狗爪,上下晃了晃。 “好棒!真聪明!”给予金毛几粒狗粮,她面朝镜头笑道,“在狗狗做出正确的动作后,一定要给予鼓励和奖赏,让它知道这是对的做法。” “而得到了主人的肯定,它下一次才会做得更好。” 四十分钟的对狗教育,让狗兄弟收获良多。他们谁也没说一句话,只安静地等着节目结束,再进入下一个节目开始。 哪怕该节目极其无聊,主讲奥特曼打怪兽的故事,狗兄弟也忍着那粗糙的打斗从头看到尾,仿佛是为了证明之前看“教养狗狗”的节目只是凑巧。 待节目终了,杀生丸率先起身:“走了,犬夜叉。” “嗯。” 他们留在这里够久了。 纵使此地处处好,但他们不会长久驻留。既过了七百年总能见到,何必急在一时呢? 更何况,七百年而已。活过这漫长的年岁,他杀生丸也不过是九百多岁的大妖。以他的实力绝不会中途败亡,只会随着时间的沉淀而越来越强。 换言之,他必活到了这个时代。而在他未知的角落,还存在着一个未来的他…… 要与未来的自己见面吗? 不。 杀生丸拒绝得干净利落。 他是不怵未来的自己,奈何身边带着半妖。要是半妖在未来做出什么蠢事被“他”记恨,或许打个照面,半妖讨不得好。 讨不得好,被“他”教训。幼崽会对他产生恐惧,并决定疏离。长此以往,失去了他的教养,幼崽在未来真会做出蠢事。 如此,就形成一个无解的回环。 所以,他不会再停留。甚至,他不允许幼崽带走此地的任何一件物品。 “诶,不可以吗?”草太抱着一堆吃食,有点懵,“只是吃的东西而已,并不昂贵。” 缘一摇摇头:“不了,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虽他与杀生丸并无交流,但他们在一些事的观念上出奇得一致:“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果获取食物只要穿过食骨之井,可能会让我变得贪婪。” 同样的,在知晓食骨之井链接着人类遍地的世界,缘一说什么也不会把宿傩的手指扔在这里了。 这很危险。 “抱歉,有些事情我不能做。” 欲望的口子一旦扯开,就永远关不上了。一步错,步步错。若是初心被一点点吞噬,他也许会化作比恶鬼还可怕的怪物。 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会中途夭折。以半妖漫长的生命,七百年总能活到。 与日暮一家的再遇,只是间隔七百年罢了。他倒是想见一见未来的兄长和自己,但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兄长,等等我。” 缘一与日暮家作别,飞快缀在杀生丸身后。大妖的绒尾很自地翻起,卷过幼崽的身体。 神社的门随妖气洞开,杀生丸一跃入井,长长的尾巴还拖在外头。仅是一错眼的工夫,缘一的视线扫向封着食骨之井的神社架子,在中高段处瞧见了一柄气息古老的魔剑。 它的模样像极了古坟时代的头椎太刀,可身形笔直修长,被做成了剑的形状。 “头椎”的部位有一个大圆球,球体散发着珠玉般的光芒,看上去美丽非常。只是闪光之间,它又如一只魔眼,仿佛在死死盯着他,蛊惑着说些什么。 这是一把魔剑…… 但气息很微弱,跟宿傩的手指一样处于被封印的状态。 片刻的失神,缘一被拉入井中。漆黑的井底瞬间变得流光溢彩,大量光影环绕着他们,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送过界,转换时空。 风的味道变了,变成了他们熟悉的味道。 杀生丸跃出井口,顿时,守着食骨之井的枫之村村民被吓得鸟兽散,唯有巫女一步未退,反而上前几步想问些什么话。 只可惜,杀生丸与人类没话说。 在知晓食骨之井是个什么东西后,他便失了兴趣。 左右驻留另一个世界时,没出现这端的人类或妖怪爬出井的情况,看来,食骨之井的特殊性暂时只对他和半妖开放。 那就不用会了。 大妖怪朝天际飞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缘一没有与杀生丸提魔剑一事,在他看来,有五条家的六眼找上日暮神社,那么日暮一家绝不会出问题。 对了,有一件事他必须搞清楚。 “兄长。” 杀生丸侧过脸。 “我想去五条家看看。”缘一道,“对于五条家的祖先有五条狗这件事,我想……” “你休想。”杀生丸冷淡道,“没出息的半妖,区区一个人类的五条家,也值得你入赘吗?” 缘一:…… 啊? 他觉得他和兄长的沟通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缘一直球出击:“兄长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连姓氏都是五条,不是入赘是什么?”杀生丸到底活了两百多岁,阅历颇深,“犬夜叉,你骨子里对人类的怜悯之心可真是重啊。” 缘一实诚道:“兄长,我觉得不是这样。” “或许,不是我对人类的怜悯之心,而是人类对我的怜悯之心。” 缘一平静道:“我是半妖,不被人类和妖怪双方承认,不归属任何一边。我无法回归人类的姓氏,也不能前往兄长的故乡。” “那个时候,五条兄长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弟弟。” “给予我姓氏和家族,让我被一方认可,这是一种承认。而记入族谱,享受五条家后世子孙的供奉,是他对我曾帮助过他的授恩。” “所以,我想去看看。”缘一温和道,“七百年,五条莲的子孙一直记得我,还在未来等着我,这不就说明五条家很值得托付吗?” 那是半妖的归宿…… 杀生丸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确实,他绝不会带半妖前往西国。而在犬山,等半妖的人类母亲死去,能接纳半妖的人又有多? 且,待半妖接近成年,他必定会赶走他,一如当年父亲把他赶出了自己的领地。日后相见,不是打架就是打架,偶尔发狠,要命的打法也是寻常。 兴许,他真的会杀死他…… 这个念头一起,杀生丸的金眸便微微睁大。随即,他陡冷下了脸。 为什么会觉得杀死半妖很可惜? 战斗的结果,只要接受就行了。他们之间的争斗无论死伤,都不必彼此怨恨,这是强者该有的心态。 同,在白犬的自尊和荣誉面前,所谓的血缘亲情不值一提,而他杀生丸根本不需要这种无聊的东西! “兄长,我好像闻到了恶鬼的味道,可以在这里停一下吗?” 动作快过脑子,杀生丸停了下来。 接着,他的脸色黑沉无比。 恰在这时,蠢半妖还晃到他眼前,拉住他的袖子夸赞道:“兄长,谢谢!” 要是换在以前,杀生丸不会觉得如何。可当他在现代“进修”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半妖是在训狗。 “兄长,你真好!” 【得到了主人的肯定,它下一次肯定会做得更好。】 杀生丸:…… “啪!” 缘一:…… …… 三天后,缘一与冥加汇合。出乎意料的是,冥加身上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冥加爷爷,你身上的味道……”缘一鼻尖耸动,“是刀刀斋爷爷的?” 冥加满头冷汗,杀生丸侧目。 “啊,是的。”冥加深呼吸,“因为办妥了爷交代的事情后,一直找不到两位爷在哪里,所以,我就去找刀刀斋叙旧了。” “好歹老爷在世时,我与他同为家臣。” 眼见两位爷身边没有丛云牙的身影,冥加是咬死不会提及丛云牙了。秘密就该烂在肚子里,他希望在杀生丸没超越老爷之前,丛云牙永远别出现。 闻言,缘一不再多问。 话题一涉及家臣和生父,兄长的心情怕是会不好。 或许现在已经很糟糕了…… 缘一机智地取过狱门疆,带着冥加跑向溪边处食材。遗憾的是,冥加的聪明只是一时,在这个逃不出大妖听力的范围内,他居问起了敏感话题。 “犬夜叉爷,如果初诣日到了的话,你会回犬山吗?” 所谓初诣日,便是新年。 缘一顿了顿,远处的大妖眼睫轻颤,金眸转来。 新年……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感觉与兄长出来没多久,再一晃就要进入下一年了。 “我会回去的。”缘一道,“总得让母亲知道我过得很好。” 杀生丸别过头,没兴趣继续听了。 …… 时光飞逝,数月划过。寒冬降临,雪花纷飞。 缘一的火鼠裘外套了羽织,裹在身上的绒尾也厚了一层。他踏着熊妖皮子做的小鞋,罩着一顶兔绒做的帽子,活像一朵炸开的蒲公英,毛茸茸、圆滚滚,可爱到炸裂的地步。 “兄长,我把吃食放在狱门疆里了。” 缘一仰头望着大妖:“我不在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吃饭。” 杀生丸:“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半妖。” “兄长,我过几天就回来。” “半妖,既已经学会了使用爪牙,就不用回来了。”杀生丸揣着手,俯视着他,冷淡道,“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能自由来去?” 缘一犬耳微垂:“兄长这里不是什么地方……” “在我眼里,一直是家。”直球暴击! 杀生丸:…… “兄长是唯一的兄长。”缘一抬头,复又垂眸,“母亲也是唯一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只有短短几十年的生命。” “再说,初诣日到了,兄长也会回到自己的故乡吧?” 杀生丸安静地看着他,妖怪可不兴过年,半妖终究是半妖。 但他只是轻哼一声,没有作答。 “兄长回去的话,我和阿吽得呆在冰天雪地里。”缘一道,“这样的等待太漫长了,兄长,是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过些天后,我们再见吧。” 缘一冲杀生丸挥手,跳上了巨鹰的脊背。 巨鹰拍拍翅膀一飞而起,幼崽的身影陡拔高,在漫天冰雪中渐渐化作一个小点。他乘着鹰在天空徘徊了几圈,又迅速消失在远方。 半妖离开了,世界安静了。 身边再也不会有叽叽喳喳的恼声,也不会再有蠢货干涉他休息。 很好。 杀生丸看着高天,许久无声。 之后,大妖也消失在风雪中。 作者有话要说:PS:网络热点:空巢老狗,在线等关怀。 缘一:…… 第58章 第五十八声汪 细雪缓坠,伴风起舞。犬山紫藤依旧,街市繁华如斯。 巨鹰飞掠,鸣声划破长空。缘一拍拍鹰的脊背示意旅程终了,随即在鹰拔高的瞬间一跃而下,落在城外的崖顶。 远眺,犬山全景入眼,和雪拢花,风雅不似人间。 城里城外,紫藤连绵。花朵满绣枝丫,犹如瀑布倾泻。似珠帘,挂落歇山顶;似提灯,温暖行路人。 瓦葺覆雪一层,点缀花瓣二三。落如垂发的紫藤柔和了殿宇的棱角,如平安贵女着裳唐衣,美得不可方物。 “好漂亮……”缘一感叹。 他跑向山门,轻快如风。还未到时,便见到了母亲惯乘的八叶车。 竹帘轻动,十六夜悄悄往外张望。千春婆婆笑着安慰了几句,她才放下了以扇遮面,放下了帘子。 缘一提速,仗着身子小穿过人潮,飞快奔向车辇。 “站住啊,小子!”后方,守城的武士气急败坏,却又为了检查入城者的身份而耽误了追孩子的时间,“可恶啊!” 他的同侪笑道:“别这么认真嘛,能在大白天出现的孩子肯定不是恶鬼。” “你们真是!”武士嘁了一声,“也可能是妖怪吧?哪家孩子穿成这样,毛茸茸的,像一只白猫。” “说起来也是……” 几人后知后觉地看去,就见在城边歇了许久的贵族车辇轻开,露出姬君温柔的眉眼。 在孩子跳上车时,她张开手拥他入怀,神情又是欣慰,又是哀伤:“犬夜叉……你回来了。” “请不要哭。”孩子伸出手,轻轻揩去她的眼泪,“我回来了。” 车帘落下,挡去外界窥探的视线。八叶车转向,缓慢地朝三岛武家驶去,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偏让人读出了莫名的侘寂。 仿佛……那是与人类格格不入的重逢和悲喜。 良久,有武士轻声道:“我听说,那位住在武家的姬君有一个孩子,是与妖怪生下的半妖。” “他很了不得,鬼杀队的呼吸法承自于他。但在大半年前,他离开了。现在是回来了吗?” “不用听说,那就是。”有年长的武士用剑柄敲过几人的头,道,“年轻人,别半妖、半妖地叫,不管他的生父是谁,他都是姬君的孩子。” “犬山城能起来,我们能吃饱,可多亏了姬君的生意,不然像我们这种流浪的武士哪有余钱养活家人?”长者严肃道,“记住了,后辈们,以后见到他要叫少爷!” “是!” 犬山不是大京,哪有那么血脉规矩。对于悍气较重的武士来说,谁能让他们吃饱谁就是主子,毫无疑问。 而类似的变化不仅在武士之中形成,在平民乃至武家也是如此。 缘一发现,曾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类,如今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少爷”。 他的母亲却走在前方,腰身挺直、步态矜贵,华服曳地而行,迎着仆从的行礼,走向愈见奢华的西北屋。 他一直以为母亲需要被保护,可事实是,母亲并没有那么柔弱。 为母则刚,在卸掉贵女的包袱,脱离斗牙王的庇护后,他的母亲完成了一次由内而外的蜕变,譬如蝴蝶的破茧重生,焕发出另一种生机勃勃的美。 她开始为自己而活…… 意识到这点,缘一真切地为十六夜感到高兴。 “母亲,西北屋变大了。” “以后会更大。”十六夜的手覆上他的头,“犬夜叉,不仅是你,母亲也想要一座城呢。” “一座可以保护你的城。” …… 年关逼近,除夜将临。 缘一除去火鼠裘,换上了长绢做的狩衣。千春婆婆为他仔细穿好,又取过缘一身上的旧物,让侍女拿去清洗。 借着穿衣的便利,千春婆婆向缘一简单道明了犬山城的现状。人老成精,她没说多少,却点明了缘一如今的地位。 “少爷的朋友——产屋敷当主,他麾下的鬼杀队对种植紫藤花很有经验。”千春系上膛纽,笑道,“紫藤的花期不长,但他们可以让紫藤在冬日开花呢!” 冬日开花,稀罕至极,想来生意只会更好。 缘一思量,难怪归家时城门外人数众多,是来看紫藤花海的吗? “姬君料理着紫藤的生意,距离黑川较近的几个大城打算向犬山靠拢。” 简言之,生意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钗环布匹卖得多了,送货的武士就显少了。姬君一直在招武士,所以犬山的青壮很多。”千春继续道,“有些外出走一趟商道,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回来就带着家小了。” “或许过不了几年,周围的山野也会变成犬山的一部分。” “千春是看不到了,但百年之于少爷应该很短。”她暗示道,“少爷,如果有一天外界战乱,犬山也可以自立为国。” 缘一:…… 其实,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少爷不必忧心自己的身份。”千春恭敬道,“姬君已经为您安排好一切了,您将成为犬山唯一供奉的犬神。” 缘一:…… 最开始,母亲的爱好是赚多多的金判。千两箱在这头,万两箱在那头。 半年后,母亲的爱好是建大大的城池。让他住这头,武士守那头。 可现在,母亲的爱好是造百年的国土。把他塞神龛里头,让世人朝拜在外头。 “千春婆婆,我不想……” “少爷,要想,多想想。” “……” 穿戴整齐的缘一很有贵族的样子,许是被杀生丸带在身边教养久了,他举手投足间都有贵公子的风范,神态还像极了他的兄长。 无论是站时拢手,还是坐时将手搁在膝盖上,动作俱是行云流水,全然不做作。 礼仪似乎被刻入了他的骨子里,虽然不苟言笑时显得他不近人情,但矜持有度的缘一终是获得了其它几个武家的好感。 待拜访十六夜的武家客人散去,母子俩终于有了说私房话的时间。 十六夜看着成长了许多的孩子,温和道:“他的长子……把你教得极好,倒是给他添麻烦了。” 她不会在孩子面前说“你的兄长把你教得极好”,话一旦出口,就是一种无形的僭越。 妖怪看实力说话,可不兴人类的规矩,言多必失,她也不愿给孩子招来麻烦。 “嗯,给兄长添了不少麻烦。”缘一道,“母亲,犬山有接任务的地方吗?等下次见到兄长,想为他带些手信。” 接任务? 十六夜顿时明白孩子哪来的钱给她买珠花了。 她掩唇轻笑:“你是不是忘了除夜会有年玉?” 缘一微愣,倒是忘了这茬。 除夜,是指大岛的除夕。而年玉,则是唐宫盛行的“洗儿钱”,也有“压岁”的说法。 相传在很久以前,大岛没有新年一说。 他们僻在海隅,不闻礼仪,直至人类跨过弥生、古坟时代,进入飞鸟时期,在位的天皇意欲“闻大国惟新之化”,便令大臣备船跨过大海,不惜一切代价去遥远的古大洲求学。 渐渐地,大化改革开始,古大洲的礼仪盛行在大岛,不仅缔造了平安盛世,还延续至他去过的七百年后的世界。 而今的镰仓也是如此。 承自古大洲的农历日头,已到了除夜和初诣日降临的时候。届时,孩子能从长辈手中获得年玉,那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不过,年玉…… 缘一不禁想,兄长会给他准备年玉吗? 应该不会,兄长就算不缺金判,也会捶他几个栗子。 缘一:…… “犬夜叉,知道他喜欢什么吗?”十六夜问道。 缘一回忆道:“兄长没有特别的喜好,也没有需要的东西。非要说的话,会吃一些对胃口的肉食。” 十六夜明了,斗牙王在世时,曾叼走过人类城里的牛。 只是,那是妖怪的偏好,人类不兴吃牛肉。 “我明白了,母亲会准备好的。到时候,犬夜叉就带着手信回去吧。”十六夜摸摸缘一的头,“好孩子,你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知子莫若母,十六夜看得出来,孩子在武家感到不习惯了。 缘一摇头:“我陪着母亲。” 兄长也回到故乡了吧? 不知道兄长会在那里呆多久,要是会呆很久的话,他离开犬山后该去哪里找他呢? 十六夜温柔地抱住了孩子,她发觉了孩子的走神……如此,她便可以放心了,孩子在斗牙的长子身边过得很好,远比同她在一起安全。 “出去玩吧,犬夜叉。” “嗯。” …… 妖怪不兴过年。 他们的生命太过漫长,百年起步,千年打底,万年好走。要是像人类一样每年过年,同一件事重复千万次,怕不是得愁死。 故而,妖怪不过年,尤其是大妖。 譬如西国,唯一的年典是百年一次的犬神祭。那时,白犬一族会选出最优秀的孩子跳祈祝舞,接着便是各处白犬的齐聚,然后打一个月架,死活不论。 这就是大妖的“新年”。 如无必要,杀生丸不会回西国见母亲。 原因无它,三十年前他曾闲得无聊踱步回西国,恰巧是人类年关将近的时候。 彼时,母亲见到他先是吃惊,再是了然,最后捂住心口假哭:“杀生丸,你终于长大了。在这时来见母亲,是想做大孝子了吗?” 杀生丸:…… 他回神,离开了西国,隐约间还能听见母亲说“不孝子”的声音。倒是父亲听说了此事后,令冥加为他带了一份年玉,循的是人类的规矩,送到也是人类的东西。 那是一枚银铸的六瓣梅,约铜板大小,无甚大用。 曾经的他不以为意,可如今想来,父亲对人类还真是喜爱…… 杀生丸至今不能理解,但偶尔,他还是会想到离开的半妖。 比如休息时,绒尾已习惯了往身边一卷。比如遇上溪水时,会下意识地觉得要在这里小憩。 身后少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耳边没了百八十遍的呼唤声,而等黄昏日落,溪边不再传来碗筷的搓洗声,及至半夜,也不会再有一声“兄长,好梦”。 他以为半妖走了,世界就会清净。 谁知半妖走了,他的世界依旧很嘈杂,嘈杂到他第一天就赶走了阿吽。 风雪再临,夜色笼罩。他踏过崖顶,却发现遥远处有一方城池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似在庆贺什么。人类插松枝,抬铠饼,孩子们握着年玉流窜大街小巷,买下了平日不敢买的金平糖。 淡淡的甜味顺着风丝传来,微末的一缕卷过大妖鼻尖,像极了幼崽贪吃蜂蜜的味道。 【兄长,我就吃最后一块。】 【兄长,我们过几天再见。】 满口谎言的半妖…… “无聊。”杀生丸转身离开。 …… 缘一看着母亲为他准备的年玉,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当千春婆婆告诉他:“少爷,姬君为您准备了年玉,只是数量有些多,我老了,搬不动。” 他还真信了。 本以为是一只千两箱的事,谁知道所谓的“年玉”堆满了整间和室。这……如果千春婆婆能搬动的话,他会怀疑她不是人。 “少爷,想要多少有多少,姬君让您别委屈自己。” 缘一:…… 他没有动和室中的“年玉”,只取了母亲特地准备的一枚。是用金判铸就的火焰状年玉,一枚铜钱的大小,看上去很可爱。 “就它吧。” “只要它吗?” “嗯。” 之后,缘一与十六夜共餐。正说话间,消失了几天的冥加忽然出现,他像是快饿死似的,跑上桌立刻灌了一大口汤。 “呼!活过来了!”冥加翻着肚子倒在桌上。 “冥加爷爷?”缘一发愣,“你这是怎么了?” “啊,去找刀刀斋说了些事,那家伙太过分了,居然不愿意让我吸猛猛的一口血!一口都不行!”冥加捶胸顿足。 饿死他了!他辛辛苦苦来回带丛云牙的消息容易吗?一口饭都不给他吃,太过分了。 “刀刀斋?”缘一有点懵,“冥加爷爷,难道你……没有陪兄长回故乡吗?” “啊?”冥加被搞懵了,“什么?陪杀生丸少爷回故乡,什么故乡?少爷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缘一开始意识到不对:“兄长,不是要回去过初诣日吗?” 冥加:…… 十六夜:…… 他们忽然意识到,孩子的认知存在一些偏差,差得还不止一星半点。 冥加小心翼翼:“少爷,妖怪不是人类,我们并不过年。” 缘一:…… “可是兄长?” “他是确定地告诉你要回故乡吗?”十六夜无奈道,“如果没有,那就是你误会了,犬夜叉。” 缘一:…… 也就是说,兄长不需要过初诣日,而他回到犬山。 忽地,他望向窗外,就见风雪漫天,模糊他的视线。 【兄长,漫长的等待是被抛弃的感觉。】 缘一:…… 要完。 作者有话要说:PS:网络热点:我的兄长成了流浪狗,该怎么重新获取他的信任,在线等,挺急的! 杀生丸:…… 第59章 第五十九声汪 缘一的手微紧,捏皱了狩衣的下摆。 动作虽小,但还是入了十六夜的眼。 若是放在大半年前,她多半会问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如今,她跟着三岛家主、产屋敷当主一道在政武商农四部沉浮半载,即使谈不上脱胎换骨,至少也不似昔日的绵软。 她读懂了不少人心,也读出了孩子当下的忧虑。 十六夜温和道:“如果担心的话,就快去吧。” 冥加一愣:“可是,少爷难得回来看……” “你要的手信已经备下了,放在东灶,一个红色的食缸里。”十六夜弯下腰,长袖罩住孩子的身子,轻轻拥抱了他,“在母亲这里,犬夜叉永远不要有负担。”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母亲的爱如包容的海,她给予的理解和温暖犹如明火,点亮了他的世界。 “嗯。”缘一颔首,“母亲,谢谢。” “只是,先完成祭祀吧。”他仰起头,眼神温柔,“母亲为今天做了很多安排,要是提前离开的话,我会不安。” 抱歉了,兄长。 我得晚一些才能去追随你。 “少爷,祭祀的话——”冥加道,“得戴上稻荷神的面具,手握稻穗编成的杖,还得站在竹抬上跳神楽舞,这些你会吗?” 冥加到底是阅历丰富的小妖怪,只消抓住几个关键词,就不难推断出十六夜想做什么。 人类对新年很是看重,认为是一年中除旧迎新的关键日子。在这天,若是有谁能被选为祭祀的主角,是极为光彩的一件事。 且,稻荷神主丰收,在人类眼中更是重中之重。由少爷去担神楽舞的祈祝者,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最巧妙的一点是,稻荷神是狐狸,而少爷刚好有一双犬耳。等狐狸面具戴上,还真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如此,十六夜所说的“供奉犬神”还真不是画大饼,而是能看到的未来。 不得了啊…… “我不会神楽舞。”缘一道,“但我会日之呼吸。” 三年内不得动用力量,指的是妖力、灵力和咒力,并不包括呼吸法。 他曾在炭吉一家面前舞过日之呼吸十三式,那时,炭吉便告诉他:“我一直以为刀术是凌厉、不留余地的,没想到……缘一先生挥刀的样子,就像精灵……” 纯粹以挥刀的架势挥杖,缘一觉得自己可以。 “那么,犬夜叉就好好干吧。”十六夜无条件相信孩子。 “嗯!” 过不多时,三岛家的火把点燃,舞成龙蛇。从中屋蜿蜒而出,漫过武家的每一个角落,再汇聚起来走向外头的街市。 而后,武士们将竹抬架起,放上盔甲、系紧松枝,又推出一面山怪的皮制成的大鼓,开始进行除夜的祛晦仪式。 “姬君、少爷,祭祀开始了。” 千春婆婆送来稻荷神的面具和穗杖,身后还跟着一名七八岁的男孩。她恭敬行礼,道:“少爷要亲自去吗?” 少爷不愿的话会有神宫出来的男孩顶上,届时,少爷只要随行即可。 只是,这么做多少有些浪费了。 姬君能为少爷争取到祭祀的资格,还备下一位擅长神楽舞的男孩,主要是产屋敷当主的帮了大忙。 产屋敷家代代与神宫联姻,做到这些也是颇费周折。亲身上阵与随队而行,效果可不一样。 “千春婆婆,为我戴上面具吧。”缘一道。 “是,少爷。”千春欣慰笑道,“要小心些,武士们的竹抬可不稳。” “我会的。” 缘一戴上面具,背后别着两柄长刀。他一手握住穗杖,一手挽过绒尾,在武士们把竹抬抬进西北屋时,一跃站了上去。 神宫的孩子紧随而上,缀在竹抬边:“犬夜叉少爷,请开始吧!在竹抬绕城结束前,您都不能停下来。” “我明白了,谢谢你。” 缘一微微颔首,面具下溢出气息。很快,他握住穗杖进入了状态,以慢了数拍的动作将日之呼吸的剑招一式式施展出来。 “哟呷——”武士们吆喝声起,“嚯!嚯……” 身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们拍手跟上节奏,戴着铃铛,摇着御守,旋转着绕在竹抬边:“嗨噫!嗨噫!” 竹抬晃动不稳,缘一却如履平地。鼓点阵阵,日之呼吸十三式绕城回环,生生不息。 白发犬耳的孩子上下翻飞,穗杖挥动间红光隐现,他一刻不停地挥动穗杖,招式之华丽,让人屏住了呼吸。 他们从未见过神楽舞是这般跳的——可现在,他们觉得神楽舞就该这么跳。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仿佛在看精灵起舞,又像是亲眼见证了稻荷神的莅临。 “神明啊!请为犬山带来富足吧!” 不知是谁起了头祈祝,渐渐地,祈祝者越来越多。前头的人开辟大道,后方的人簇拥着竹抬绕城,在巫女与武士的节拍下,他们渐行渐远。 直至,十六夜站在高处也看不见。 “不愧是犬夜叉,做得很好……”十六夜轻笑,“我可以放心了。” “十六夜夫人,真的不多留少爷几天吗?”冥加问道,“你明明盼少爷回来盼了好久,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反倒要把他推出去了呢?” 十六夜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冥加,我是人类。” “我几十年的生命,无法陪伴犬夜叉走得更远。” 孩子不在身边,冥加又是老臣,十六夜剖白道:“等我死后,犬夜叉唯一的亲人只剩下杀生丸。” “斗牙已死,我与斗牙的长子永远达不成和解。与其因为我而让他们生出龃龉,不如我放手,让犬夜叉融入妖怪的世界。” “至少,追随在他的长子身边,犬夜叉能活到长大。只要能长大,他就可以活下去!” 犬夜叉在她身边时,她没有多想,一心只想照顾好孩子。 可等犬夜叉留书出走,她才猛然惊醒,其实是孩子一直在照顾她! 他想让她过得好,所以离开了。他希望她不再关注他,学会遗忘他,然后重拾起她想要的生活。 他不希望她的生命停留在斗牙死去的那一刻,也不愿意她永远活在“孩子”之下。 他想让她去成为一个人。而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 于是,失去孩子的半年中,她变成了现在的她。也是“失去”,让她思考起一个残酷的问题,如果是年幼的犬夜叉失去了母亲,他会如何? “跟着我,我一死,他就会被赶走!” 就像她曾经抱着襁褓,辗转过一座座城那般无助。她不愿犬夜叉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如果他能平安长大,那么,谁也夺不走我给他留下的东西。” 十六夜苦笑:“我想给他最好的。” 冥加怔怔,随即,他长叹一声。 简言之,这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愧怍。 她和斗牙王的选择,让他们生下的孩子被动承受了恶果。之后,她失去身份,斗牙又战死,更是让她觉得亏欠了孩子许多。 她感谢孩子的降生,又愧疚无比,久而久之,这成了心病。 本来,她不必如此。 只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一次阴差阳错的邂逅,迎来命运无情的磋磨。她初遇斗牙王时,才十五岁…… 冥加不愿再回忆了。 “十六夜夫人,天冷,还是进屋吧。” “犬夜叉身上的绒尾……”十六夜摇头,“是我多问了。” “啊,这个吗?”冥加道,“我见到少爷时,他身边就有绒尾了。听少爷说,是帮杀生丸少爷梳了毛……” 和室缓缓合拢,夜深了。 …… 缘一回到三岛家,发现西北屋漆黑一片。 本想与母亲道别,侍女却告诉他,母亲已经歇下了。让他记得拿东灶的手信,小心路上的妖怪。 缘一不语,只是注视着母亲的寝居。 精通呼吸法的他听得出来,母亲其实并没有睡,而是安静地跪坐在门后,一动也不动。 她无意留他,只希望他拥有自己的生活,一如他曾经做出离开的选择。 原来如此,他们母子都在用自己觉得稳妥的方式保全对方。可究其原因,主要是他“半妖”的身份束缚了彼此。 半妖…… 他从不为自己是半妖感到不适。恰恰相反,他感谢新生,也感谢父母。 “母亲,我暂时要离开了。”缘一轻声道,“请你保重自己。” 他像是曾与岩胜饯别一样,吐露心迹:“母亲给予的一切我都很珍惜,请你不要自责。母亲,我不会因为‘半妖’被否定,而‘半妖’,会因为我而被承认。” 半妖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被承认。 这是缘一前世今生以来,说过的最“张狂”的话了,狂得连十六夜都发愣。 “再见,母亲。” 缘一奔向东灶,抱起了砖红色的食缸。 食缸即为陶罐子,只是容量颇大、做得颇高,几乎有他两个大小。不过,他抬得动。 鼻尖轻动,缘一出神:“是牛肉?” 母亲……可真是太大胆了,为了他的手信,居然让人宰了牛吗? 可牛那么大,剩下的部分呢?母亲处理完了吗? 不,他不该怀疑。母亲能让人宰牛,自然能让人处理。 不再多想,缘一背起食缸朝外城飞奔。待离开犬山后,他放下食缸,抽出两柄刀交错拍打,在双刀合奏的铿锵声中,巨鹰掠过高空,又往下方俯冲。 它叼起了食缸,缘一抓住了鹰爪。 翻身而上,他拍拍巨鹰的脖颈:“去找兄长。” “唳——”展翅高飞。 …… 悬崖顶,巨松上。 杀生丸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下垂到地的绒尾慢悠悠地一晃一晃,在雪地里刨出一个浅浅的坑。 风雪虽大,但对大妖来说是正好。迎风沐雪,有点凉爽。 周遭环境安谧,没有不识相的妖怪来打扰,倒是让他可以专注思考一个问题—— 天生牙是一把杀不死活物的刀,可为什么用它张开领域后,反倒能杀死活物呢? 是领域的原因,还是天生牙的原因? 是领域也就算了,如果是天生牙能杀活物的话……杀生丸眯起眼,那么刀刀斋、朴仙翁和冥加都骗了他。 父亲没有留给他一把废刀,而他以为天生牙是废刀,白白带在身边几年不用,真是越想越蠢。 天生牙、天生牙…… 为了弄清楚天生牙的奥义,他已经许久没记起铁碎牙了。 利用天生牙张开的领域“别天津重月”,内中升起了冥府,还能释放连绵的弦月。一击轰碎魔窟,削平悬崖,冲出一条大道。而周围的碎屑像是被吞噬一般,连点残渣也没留下。 这让他很在意。 “天生牙。”杀生丸的手搭在刀柄上,将之缓缓抽出。 随即,他劈手砍向钻出雪堆的兔子,却发现刀锋穿过了雪兔的身体,没有造成分毫的伤害。 雪兔愣了愣,夺路狂奔! 杀生丸沉刀:“领域展……” 忽地,他顿住了动作。 只见在雪兔跑远的方向,另一个毛茸茸的团子背着口大罐蹒跚而来。他在雪地中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矮小的身体摇摇摆摆。 因不能使用妖力的缘故,即使他维持着呼吸法,脚下也有些不稳。雪很厚,积到了半妖的膝盖上。而地面凹凸不平、不知深浅,在一脚踩空后,幼崽囫囵个儿栽进了雪堆里。 被雪淹没,没了。 杀生丸:…… 越看越蠢。 幼崽艰难地爬起,奈何罐子重量失衡。它猛地朝一边歪去,连带着幼崽也跟着滚了起来。 骨碌骨碌,半妖刚爬上坡,眨眼又消失在坡下。 “兄长。”呼唤声被吹得支离破碎,缠太厚解不开带子的缘一平静望天,“能帮帮我吗?我翻不了身了。” 罐子卡进了一个坑里,舞动四肢的半妖像极了倒置的乌龟。 杀生丸:…… “啪!” 缘一:…… 嗯,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只是,听说除夜被打的话,接下来一年都会被打,这个诅咒是真的吗? …… 杀生丸依然靠在树上,并不管下方的孩子冷不冷。他已经允许他离开了,还跟上来,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跟上来干什么?”杀生丸道。 缘一实诚道:“我陪母亲过了除夜,也想陪兄长过除夜。” “犬夜叉,你真是自以为是。”杀生丸嘲讽全开,“你以为妖怪兄弟之间,会有人类兄弟那样的亲情吗?” “天真。” 杀生丸敛去情绪,语气淡漠:“知道食亲者吗?兄弟的血肉,之于妖怪是补品。如果你不是幼崽,而是激发了血脉的成年半妖——” “在我允许你离开后,你还擅自踏进我的领地,我会杀死你,再吃了你。” 这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白犬兄弟,成年后互相看对方也会不顺眼,嗅到彼此的气味就会抓狂。 一旦谁不经允许踏入另一个的领地,亦或是野外忽然相遇,不打一架不可能。若是兄弟关系恶劣,一方吃掉另一方也不是怪事。 唯有幼崽例外,幼崽身上的气味,还没到让成年白犬不能忍受的地步。 缘一比较会抓重点:“但我是幼崽。”所以,兄长你不用再吓小孩了。 仰头,晃晃树:“兄长,我来找你过年。” 杀生丸:…… “兄长。”幼崽晃到了他的绒尾处,从怀里掏出一个御守,将它卷进了他的绒尾中,“请收下吧!” 左右是无聊,大妖怪绒尾轻翻,御守便被扔到他的身侧。随手一捞,他接住了第一份手信。 这个重量…… 杀生丸一抖,就见一枚金铸的火焰年玉落在他的掌心中。霎时,大妖怪安静了几息。 “或许兄长不需要,但允许我僭越一下吧,兄长。”缘一扬起笑,“除夜到了,兄长,来年安康。” 杀生丸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兄长,我带了牛肉。”缘一道,“对了,阿吽呢?”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兄长,你是把阿吽赶走了吗?” 杀生丸看天下雪,平淡如隐士。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阿吽不称职,兄长好几天没吃饭,太可怜了。 阿吽:??? 第60章 第六十声汪 “兄长,狱门疆在阿吽的背篓里。” 里面不仅装着柴米油盐,还放着四魂之玉。他们吃不了饭事小,狱门疆被抢事大。再严重些,阿吽或许会尸骨无存。 好歹是同行半年的坐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想到它小命不保,缘一终究是在意了。 可有些话不能明着讲。 缘一追随杀生丸大半年,虽然没学会使用“对人宝具”,但明显学会了“对狗宝具”。通透不了人情世故不要紧,能通透狗言狗语就行。 就算兄长有时候做事任性,他也不能指明,而是得“避重就轻”,免得不小心踩到大妖怪的死线。 除夜啊,真不想挨打。 缘一无奈道:“兄长,我们把阿吽找回来吧,我有些饿了。” 天寒地冻,草木凋零。在这个时节,野外找不到菜蔬和佐料,只能用狱门疆中的囤货。 虽说单做烤肉不是不能吃,但缘一不想浪费上好的牛肉。 然而,大妖怪依旧不理他,只用垂落的绒尾一下下扫着雪。阿吽是白犬饲养的坐骑,被他赶走后,自然是回了西国。 把它找回来? 区区半妖的口腹之欲,也值得他去找赶走的东西?况且,十年内他不想再回西国。 杀生丸瞥了树下的幼崽一眼,淡淡道:“即使是半妖,你的牙也该咬得动生肉了。” 缘一:…… 兄长开始试探他的底线了。 如果他真抱着罐子啃生肉,那么以后八成吃不到熟食。这道口子一开,没准哪天兄长一时兴起,想试试他能不能生吃妖怪…… 画面太凶残,他不愿想。 缘一无法,只好抓住垂落的绒尾,轻轻晃动:“兄长,我的足袋、羽织和长巾都在狱门疆里。”实话实说,“现在,我好冷。” 他从坡下跋涉上来,小鞋早吃饱了雪水。崖顶雪大,如今又在树下站了许久,缘一身上已落了层雪花。 当他抱紧大妖的绒尾时,衣衫的冷意缓缓传递,绒尾下意识轻动卷起了他,把孩子裹在温暖的中心。 “半妖就是半妖。” 杀生丸轻盈落地,揣着手:“你的火鼠裘呢?” “忘在城里了。”幼崽犬耳微垂。 “……” 之前没在意,当下细看,杀生丸发现幼崽穿了身正经的狩衣。长绢为底,颈挂勾玉,是作人类贵族打扮的样式,袖间还绣着大族的家纹。 三叶为主,两侧绕藤,呈圆形。 饶是杀生丸对人类的事再没兴趣,他也认出了半妖的人类血脉承自哪家。 无法,这一族的人类存在了太久,从奈良到镰仓,几经波折仍未死绝,蛰伏几代便可卷土重来。不论外界如何变更,这一族稳坐贵族之位,顽强得连妖怪都为之侧目,连白犬都耳闻一二。 藤原氏,摄关家…… 一个吸纳大量源氏、平氏血脉的大族,潜藏的贵族之首。 没想到,连他杀生丸也听说过。 但又如何,人类只是人类,在大妖眼里始终是弱小卑微的生物,连成为食物的资格也没有。 他的弟弟体内流淌着一半人类的血,还换上了有家纹的狩衣…… “啪!” 缘一:…… “再把妖怪的东西忘在人类的城里,我就杀了你。” “……是。”顿了顿,小小声试探,“兄长,我们可以去找阿吽了吗?” “啪!” 缘一:…… 或许他应该过完初诣日再来。 …… 西国,白犬域,云上城。 空巢美妖·凌月仙姬伏在王座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狱门疆。咒物慌得一批,她却单手支头,看着一地的琐碎物,表情颇为深沉。 她无意窥探儿子在过什么日子,搞成这样,实乃意外。 只因牵走的坐骑被赶了回来,还背着个篓,她一时好奇差使小妖怪拿了下来,便瞧见了篓里的咒物。 到底是无聊了,她将它握起,随意地抛了抛。 谁知这咒物不知发了什么病,在落手后开始疯狂往外吐锅碗瓢盆、衣袴鞋袜、酱料食物、瓜果蔬菜,瞬间包围了王座,惊呆了周遭的小妖,也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 随后,在菜园子般的气味中,凌月沉默了。 她轻轻抬手,便有小妖读懂了她的眼色,小步上前捧起一件幼童的和服,递到她面前。 是妖蚕妇的丝织物,出自螳螂坊的绣品,纹的还是坊主最爱吃的蜻蜓,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近百枚妖珠的手笔,除了杀生丸能弄到这衣服,凌月不作他想。 送了小孩衣服,这是承认自己是长辈了? 或许不止。 凌月看着狗毛织成的足袋、羽织和长巾,仿佛透过这些看到了两百年前带娃的自己。虽说带杀生丸很省心,但……她漂亮的毛也是一把一把地掉。 而出于护犊的本能,每当斗牙想靠近他们母子时,都会被她全力打出去。那时,杀生丸长了几年,斗牙就秃了几年。 “杀生丸的气味。” 凌月握着羽织,一时无声。 小妖怪们膝行而走,匍匐在地,本以为王是在生气,不料她忽然忧愁道:“杀生丸,你才两百岁就掉成这样,再久一点该怎么办啊?” “不肖子,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凌月长吁短叹,“不会说话,脾气又差,已经很难讨女孩子喜欢了,如今还没了漂亮的皮毛,又带着一只会被误认为是你儿子的半妖……” “呜!”凌月捂住心口,柔弱地卧在王座上,“所以,为母才说不能太早带孩子。” 小妖怪:…… 王,你根本没说过吧! 不过,那只半妖似乎意外得讨喜。 看这一地的过日子工具,总不可能是她儿子杀生丸抡着大勺做饭吧?且碗筷有两份,看来那只半妖不仅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杀生丸。 虽说血脉不够格,但做到了家臣能做的事。 要是用得顺手,杀生丸想带回西国也无妨。 凌月如是想。 她是一位真正的王,首先是王,然后再是凌月。对于斗牙和人类的半妖后嗣,她谈不上无动于衷,但绝不会心怀芥蒂。 毕竟,她与斗牙走到最后,王与将的观念出现了分歧。确切地说,西国可以容纳王与将,但绝不能容下两个王。 凌月王、斗牙王…… 当百年前,斗牙对她说:“凌月,以血脉定夺犬妖的一生,真的对吗?那个孩子,因为生父不是犬妖,生下来就要低人一等吗?” “凌月,我们可以改变。” 彼时,她就知道他们终将走向末路。 改变什么呢? “他得拿出实力,击败白犬的孩子!”她还记得当时的厉声回答,“拿不出实力却要享受白犬的权力,凭什么能一样?斗牙,我们是妖怪,我也只承认实力。如果哪天有不是纯血白犬的孩子击败了我族子嗣,再做改变也不迟。” “斗牙,拿事实说话。” 那天是朔月,殿内没点灯。黑暗之中,斗牙第一次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凌月,血脉的压制,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可血脉之强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答道。 从那时起,他们渐行渐远。 直至百年后,令斗牙在意的孩子成年了。万万没想到,他确实成了白犬一族的祸根。 飞妖蛾、四斗神、死神鬼、龙骨精……外来的威胁用车轮战耗死了斗牙,内在的动乱与豹猫之祸拖住了她的手脚,也造成了白犬一族极重的内耗。 那个孩子,即使没有强盛的实力,却有着绝佳的头脑。 只可惜,他对白犬不存好感。 自那以后,她虽坚持己见,但也有了改观。除却血脉,子嗣还得能用才好。 故而,那只半妖虽身份尴尬,但好歹也算白犬的子嗣。要是那只半妖真有用…… 凌月勾唇:“把东西装进去,再把坐骑赶回去,顺便给杀生丸送些妖怪能用的膏药。” “是。” “告诉他要是有闲,不如回来看看母亲,可以带随从。” “是。” 狱门疆被放回了背篓,传信的小妖驾着阿吽飞起,循着杀生丸的气息而去。 “那就让我看看吧,不是纯血能做到哪一步?”凌月起身,“不过半妖……得活下去才有价值。” …… 杀生丸带缘一飞进了一个干燥的山洞。 因山洞呈壶状,入口不大,因此当内中生起火后,任是外头风雪咆哮,里头也很温暖。 缘一把食缸放在身边:“兄长,我们今天只能吃烤肉了。” 杀生丸不语,他没有闲聊的心情。 幼崽离开时的平静,再度恢复了他来时的喧嚣。且因他不愿意找回阿吽,幼崽足足惦记了一路,仍在念叨。 “兄长,不加佐料的肉你能吃下吗?可以的话,回答我吧?” “不可以的话,我就烤一份,还能省下明天的早食。” “兄长?” 好吵…… “不吃。”杀生丸给出答复。 “好的,兄长。”缘一继续,“我今晚可以睡在绒尾里吗?我的大氅放在狱门疆了,还有被褥和暖垫。” “闭嘴。”幼崽居然能这么烦。 安静了片刻,缘一道:“我想再去大城接些杀鬼的任务,兄长,虽然我不能动用力量,但呼吸法的话没有问题。” 杀生丸转过眼,看向山洞口。 气息有变,缘一也回过头。 只见消失的阿吽站在洞口,带着熟悉的背篓。缘一金眸微亮,冷不防对上了传信小妖的眼。 鼻尖轻嗅,小妖身上有鸟类的味道,它是…… “杀生丸大人。”小妖落在地上,恭敬行礼,“王让小妖为您送一些用品。” 杀生丸眯起眼:“哦?” 微扬的声调,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嘲讽?还有着“别驴我,我不信”的意思。 缘一歪歪头:“兄长,‘王’是谁?” “太无礼了!王是……”小妖正想说,却被杀生丸的冷眼冻在原地。 杀生丸:“在被杀死前滚。” “是、是!是小妖失言了!”它匍匐在地,颤抖道,“王说,如果您有闲,就去看看她,可以带、带上能用的随……” 长鞭骤发,直取小妖的头颅。吓得对方扑翅而走,一头撞在对面山崖上。 “兄长,它似乎撞得不轻。”缘一眨眨眼。 “闭嘴。”杀生丸的声音很冷。 半妖就是半妖,连一只传信的小妖都能造次一句“无礼”,还当着他的面准备说出“随从”。母亲的意思他懂了,但带半妖去西国——呵,是让那群无聊的白犬都来踩他杀生丸的痛脚吗? 而这愚蠢的幼崽,还没听出小妖对他的不屑。 杀生丸起身,亲自去阿吽身边取用品,他倒是想看看,母亲给他送了些什么。 蠢半妖跟了上来,扒着篓边沿往里看,他没有赶他。母亲送的妖怪能用的物品,幼崽多半不会认……识? 之后,他取出了两样东西。 似乎是唯恐他看不见似的,两样东西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万叶假名。 它们一盒是“生发水”,一盒是“养毛膏”。 杀生丸:…… 缘一:…… “兄长,你……”欲言又止。 “啪!” 缘一:等等,我又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早知道你这么会带娃,以前就让你自己带自己了。 杀生丸:…… 第61章 第六十一声汪 缘一记得,他此世的生父是斗牙王。 西国的大将、白犬的兽主,陨落在他诞生的那晚,从此长眠陵寝,安息于他右眼的黑珍珠中。 斗牙王已是不在了,可传信的小妖却说出了“王”……虽然兄长制止了小妖说下去,但他不难猜到背后是谁。 能令兄长讳莫如深,又让小妖三缄其口,还会送来膏药的人——只有兄长的母亲了。 毕竟,若是十六夜给他带了手信,当着兄长的面,场景也大致如此。 他会尽量少提及母亲,冥加也会欲言又止,即使兄长对此毫无兴趣,他们也在避讳着什么。 简言之,这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难得不会去互相伤害的默契。 缘一自知多说多错,便安分地料理起牛肉。谁知,兄长张开毒华爪,把西国送来的手信溶化得渣也不剩。 刺鼻的气味弥漫,杀生丸当先出了山洞。 缘一轻叹,只好停下手里的活爬上阿吽的背,跟着兄长换落脚的地方。 一路安静,唯有风雪飘摇。 缘一没问为何要毁掉手信,倒是杀生丸行至半路,突然出声:“犬夜叉,给我听着——” 缘一下意识地挺直腰背,聚精会神。 “以后遇到无礼的小妖,当场灭杀。”大妖的气息有些暴戾,语气却极平静,“自己的尊严要自己维护,始终藏匿于大妖庇护之下,连杂碎都有资格嘲讽你。” 妖怪可不兴人类的“忍”字诀。觉得被冒犯了,就击杀杂碎;觉得被嘲讽了,就赌上荣誉去战斗。 而不是温吞地等着杂碎把话说完,再做几句不痛不痒的反击,这在他看来是最无用的做法。 缘一颔首:“只是,我击杀了它们,会触怒它们背后的人吗?” “哼。”杀生丸冷笑,“蠢货,背后的大妖要是动手,那就是我的事了。” 缘一懂了。 他是杀生丸血缘上的弟弟,如今追随着他,等同于是他颜面的一部分。 在问出“王是谁”之前,他喊出了“兄长”。结果,传信的小妖恍若未闻,上来就是一句“无礼”,这何尝不是在削杀生丸的脸面? 当时他最该做的是揍小妖怪一顿,以示他不可轻视。 小妖怪还不识相就杀,它的一去不回就是在通知背后人“半妖也惹不得,下次传话派个机灵点的”。 但因为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倒是让兄长帮他出手。如此一来,他等于是把无用、没自尊心、可以随便欺负贴在了脑门上。 消息一经传开,平时在兄长手下没讨好的家伙就会晃到他面前,通过嘲讽他以嘲讽杀生丸。 他要是不反抗,次次让兄长出手,那么结局只会是—— 它们讽刺兄长:“杀生丸,你有一个没用的半妖弟弟!你是这只卑贱的半妖的哥哥!你那伟大的父亲,跟低微的人类生下了个废物!” 缘一:…… 很好,已经开始生气了。 “我明白了,兄长。”郑重的语气,缘一认真了起来,“虽然不能动用妖力,但呼吸法还能一战,我会全力以赴。” 他想要的效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兄长能扬起下巴嘲讽对手:“杂碎!” “摆平大妖的事,就要麻烦兄长了。”缘一道。 杀生丸不语,换了较近的去处歇脚。 寒风不再,缘一便知道杀生丸是气消了。 …… 西国。 “小妖怪,伤得不轻啊。”凌月靠在王座上,垂眸看向跪在下首的传信小妖,那张脸青紫累累,“是被半妖打了吗?” “不!王,我是您的信使,怎么可能被一只半妖打!”小妖匍匐在地,“是、是杀生丸大人出了手,我不小心撞在了山壁上。” 凌月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杀生丸出了手……” 是被落了面子吗? 这可不是好事,给了幼崽“会被保护”的错觉,只会让幼崽变得更软弱。她遣出的是最弱的信使,摆明了是送练手菜,偏起了反效果。 要不,再送一些过去…… 没办法,妖生漫长,乐子太少。倒不是她优待那只半妖,而是两百多年了,她那不肖子破天荒带起了娃,着实让她好奇后续。 不给他添点麻烦怎么行呢? 凌月轻笑:“送两个随从过去。” 她想知道会发生点什么。 …… 正月,初诣日。 冥加送来了火鼠裘,狗兄弟准备动身往大京的方向走。 “平城京吗?”冥加偷觑了一眼杀生丸,委婉道,“那儿人类的城池密集,少爷能受得住味道吗?” 其实私心里,冥加不愿缘一接近大京方向的城池。 十六夜正是从那里被赶往黑川的犬山,而今才过四年,旧事历历在目,旧人也仍活着。他家少爷要是回去,没准会被认出来。 四岁的孩子,小脸长开了些。饶是肖生父多些,但眉目间仍有生母的影子。尤其是孩子柔和眉眼微笑的时候,跟十六夜很像。 “少爷入城的话,杀生丸少爷他……” “兄长会离开一段时间。”缘一道,“等我拜访完产屋敷当主,再去找兄长。” “诶?”这俩兄弟要分开了? 他们自然是要分开行动。 缘一需要向鬼杀队借一只鎹鸦,还需要更多有关恶鬼的情报。而杀生丸决定去丹波墓葬的地方看看,寻找有关铁碎牙的线索。 左右不过分开一两月,到底是正事要紧。 缘一想趁无惨最虚弱的档口抹杀他,杀生丸想得到铁碎牙做另一个试验——他所展开的领域,究竟是握着天生牙能有这效果,还是握着别的妖刀也能如此? 是每把刀都能作为施展领域的媒介吗? 不。 当他握住幼崽的刀时,刀拒绝了他。 它们拒绝作为他展开领域的媒介,似乎只有认他为主的刀才能被拿来使用? 犹记得他把刀还给幼崽时,幼崽说道:“领域展开是术士的技法,兄长作为妖怪想使用,不仅展开的方式不同,约束也不一样吧?” “虽然我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彼时,幼崽仰起头,眉眼晶亮,“我听说,约束越苛刻的展开技法威力越巨大。” 约束越苛刻,威力越巨大。 如果他手握铁碎牙展开领域,那么,领域还是“别天津重月”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用不同的刀能展开不同的领域? 果然,还是得找铁碎牙。 杀生丸冷着脸往前走,耳畔,是幼崽和冥加的交谈声。他本不在意,不料偶然钻入耳那么几句,让他不注意都难。 “平城京多人类贵族,少爷想去的话得小心了。那里的贵族可不是犬山的武家,对你绝不会客气。” 缘一:“那我……我也不会对他们客气。” 冥加:少爷你变了! “平城京也是巫女神官聚集处,总有人能看出你是半妖。听说土御门一族的阴阳师也住大京,要是把你捉了当式神怎么办?” 缘一:“冥加爷爷,我想学捉妖怪当式神的术法。” 冥加:…… 杀生丸金眸微转,定格在跳蚤老头身上。与幼崽无关,而是冥加的态度反常。 这位老家臣似乎不愿半妖去平城京……难道,那里有什么吗? 大妖怪眯起眼,不动声色。 只是,突发的变故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就见天降两道白光,猛地砸在十丈开外的空地上,伴随着“轰”一声响,烟雾四散,光影晕开,两名犬妖现身当场,披着同色的棕黑绒尾,身形如十二三岁的少年。 杀生丸金眸一厉,利爪冒了出来。 这两只犬妖身上的味道已经很富有攻击性了,只是尚未成年,他不能动手。 “滚。” “杀生丸大人。”他们异口同声行礼,“是王让我们来追随您。” 杀生丸冷漠道:“我不需要弱者。” 两名犬妖不语,只抬眸看向阿吽背上的缘一,仿佛在说“您的身边不是带着一名弱者吗”。 缘一:……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小牛。 缘一首次遇到竞争上岗,却半点不方。他只是从阿吽背上一跃而下,平静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两个一起来?” 犬妖少年:…… “我们不欺负你,半妖。”其中一名犬妖少年道,语气有些倨傲,“你只要能在我手里撑过十招,就算你赢了。” 他甚至都没卸下背后的弯刀,只摆开了一个普通的架势。很明显,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来吧!” 缘一:…… 轻叹。 缘一直接进入了日之呼吸的状态,当他握住刀摆开进攻的架势,在这一秒,两名犬族少年感觉肩膀上像是压了两块巨石,脚步是半寸也迈不开! 这并非是妖力的深浅影响,而是气势—— 半妖握着刀,就像是握住了命脉,让他们有一种要害被攥在对方手里的感觉! 危及性命! 瞳孔骤缩,野兽对危险的预料总是极致。两名犬妖少年几乎是同时拔刀,一齐出手,可只是那一瞬的彷徨,缘一已经如电光闪过,怼下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咔嚓”两声重合,手中的武器断裂,十指长甲被削平。 他们没看到半妖是如何出手的,只知道回过神时,武器和指甲都折断了…… “不可能……” “是刀,刀有问题!” 缘一摇摇头:“我的刀没有问题,是你们太差劲了。” 放在过去,缘一绝不会对败者说出“你太差劲”的话。他多是鼓励和指点,再给予肯定和安慰。 然而,许是追随杀生丸太久,他连脾气作风都有些变得像他,没当场说出“杂碎”还是因为他本性“善良”。 “不可能!你手里的一定是成名妖刀,不然,怎么光靠气势镇住我们!”输不起,实在输不起!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输在半妖手里! 杀生丸轻嗤,只觉得犬族下一代水准奇差无比,连半妖也不如。 他们连技不如人也不敢认。 “那一定是把名刀,你敢不敢说出它的名字!” 闻言,杀生丸别过眼,冥加不忍再看。 缘一:“它叫小牛。” 犬妖少年:……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荒野。 作者有话要说:PS:竞争上岗失败的妖怪们:不行,不能只有我们被小牛打败!走,再去怂恿几个来试刀! 于是—— 小牛:我本来也不想成名的,只是他们送菜的太多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声汪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倒霉犬妖,在漫长的狗生尚未开始之前,就迎来了社会性死亡。 被半妖击败,很难看,但不是不能接受。 被一只四岁的半妖击败,极其难堪,直让狗想刨坑把自己埋了,百年后再爬出来见人! 可是,如果前缀继续叠加,变成了被一只四岁半妖握着儿童玩具刀“小牛”一招击败呢?败了还输不起,还质疑对方实力,还不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 这无赖般的行径,令后知后觉的两名犬妖少年臊得慌。 太丢脸了!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去世! “可恶……”棕色眸子的少年发出咬牙切齿地低语,拳头攥得死紧。不知是在气自己大意,还是在恨自己无能。 “不愧是被杀生丸大人亲手教导的……” “泷,别再丢脸了!”较为年长的少年厉声道,“输了就是输了,还不明白吗?如果刀再长一寸,你我的头颅就不会在脖颈上!” “哥哥,我……” 泷被他的兄长摁住头下压,单膝跪在地上。只是这一次,面朝的对象不是杀生丸,而是握着刀的缘一。 妖怪凭实力说话,无论对方的血脉身份如何。能一招击败他们,不正是有资格俯视他们吗? 少年换了态度,恭敬道:“这位大人,倏忽问候。我是隼斗,他是我的弟弟泷,属西国西境的藤犬一族,此次奉命追随杀生丸大人,还请大人允许我等跟随。” 第一次被妖怪跪拜,对方还是兄长的族人……缘一往旁边小小地挪了一步。 隼斗立刻更换方向,并拽过不太聪明的弟弟跟着换了方向,继续道:“还请大人允许我等追随。” 缘一收刀入鞘,场外求助:“兄长?” “你自己做选择。”杀生丸半点不想干涉。 就像他在犬山第一次见到幼崽,面对人类齐齐举起的弓箭,他也是让他自己做选择。彼时,幼崽选择留下…… 当时他才几岁,已懂得利弊取舍。现在,不过是收用随从的事,幼崽多半能拿主意。 眼见兄长真没打算插手,缘一思量一番,问了些实在的问题。 “你们会做饭吗?” “不会。”妖怪为什么要学会做饭? “你们会洗碗吗?” “不会。”都不吃饭了,还要洗碗干嘛? “你们会洗衣服吗?” “……不会。”衣服与妖力相连,也算皮毛的一种,需要洗? 缘一注视着“三不会”兄弟,平静道:“请你们回去吧。” 要是留下来,就是给他添麻烦。不仅要多加两副碗筷,还要多洗两条绒尾。每天照顾兄长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再多养两只狗。 “大人!”隼斗有些不甘。 缘一看向杀生丸,发现打从藤犬兄弟出现后,他的兄长就一直站在下风处,眉头轻蹙,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的神情与路过人类的村落时一模一样,是闻到不适气味的反应。 “请回吧。”缘一直白道,“你连饭也不会做,碗也不会洗,怎么追随兄长?” 藤犬兄弟:…… “死”于生活不能自理。 等等,原来想追随两位大人,得先学会做饭刷碗洗衣服吗? 可是,完全不想碰水…… …… 缘一坐在阿吽身上,慢慢步出雪原。藤犬兄弟被远远甩在身后,不知回去没有。 风吹来,已没有藤犬的味道。待确认四野无人,缘一才问出了几个敏感的问题。 “兄长,你似乎很讨厌他们的味道,为什么?” “难闻。”杀生丸言简意赅。 “难闻吗?”缘一不能理解。 之所以问出口,是因为他要与兄长同行很久。既然是长期相处,自然要尊重同伴的喜恶,免得做了惹人生厌的事。 可是,藤犬兄弟身上的味道难闻吗? 不是和兄长类似的、毛茸茸的味道吗? “少爷,这个……”冥加觑了眼杀生丸,委实不觉得他会教犬夜叉一些基础常识。 也是,这本来是老爷的工作,跟当兄长的无关。况且,少爷是个半妖,体质与妖怪不同,或许教了也无用。 可不解释的话,少爷或许会问出一些不该问的事。 “犬妖在接近成年的时候,身上的气味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冥加道,“我虽然闻不出来,但听老爷提起过——他们的味道会变得浓烈刺鼻,极具攻击性,大老远就能闻到,靠近了只想打架。” 见杀生丸不出声,冥加就懂了,这是默许他给孩子解释清楚的意思。 “就像杀生丸少爷……” 冥加停顿,先瞅瞅大妖脸色好不好,再小声道:“也是在与藤犬兄弟差不多的年纪时,不再轻易进入老爷的领地。” “父子一旦相见,争斗就会开始。那时,老爷也不会手下留情,有好几次,杀生丸少爷都是重伤离开。” 这就是纯血大妖的兽性。 正如四年前的那晚,营救十六夜母子的圆月,刚结束战斗的海边—— 老爷重伤淌血,杀生丸却找到了他。彼时,杀生丸对老爷说:【父亲,在离开前,把铁碎牙和丛云牙交给我。】 老爷回了一句:【如果我说不,你会杀死自己的父亲吗?】 这话是试探,也是在分辨“敌我”。大妖的野性,让父子局也能变成死局。 杀生丸想要老爷的刀,可以通过争斗夺取,若是当时他出手……难怪老爷会当着他的面妖化成巨犬,或许为的就是镇住杀生丸出手的可能。 连父子都能如此,更何况是兄弟。成年的雄性白犬,一生活在战斗之中。 “所以,少爷——”冥加提醒道,“你总会有长大的那天。等你接近成年,你和杀生丸少爷都会受不了彼此的气味。” “要是你被赶走了,可一定要走远,再见面的话……你们兄弟肯定会打架。” 缘一犬耳抖了抖:“半妖也……”不能幸免吗? 这是必然。 他长大是迟早的事,作为活过一世的转生者,缘一自然知道身体发育后会发生的变化。就连人类男子身上都会有麝香味,更何况是成年白犬呢? 原来如此。 看来,他不仅陪不了母亲多久,也不会与兄长同行太久。 “冥加爷爷,藤犬兄弟大概是多大啊?” 冥加思索道:“一百二十岁吧?” “那,有没有成年后还一起同行的兄弟?” “有是有,但极少。”冥加回忆道,“一般是领地有重合部分,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共处。” 缘一无奈了,他跃下阿吽,靠近杀生丸,扯住他的袖子:“兄长,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杀生丸垂眸。 如果这半妖敢没出息地说“兄长,等成年以后见面了,请一定要对我手下留情”的话,他就揍他。 “兄长,可以先答应吗?” 杀生丸:…… 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也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果然,对幼崽不能纵容,少挨一顿打,多生数日烦。 大妖缓缓抬手,是爆炒栗子的起手式,暗示意味明显。 缘一犬耳微垂:“兄长,在我离开之前,答应我学会自己做饭,好吗?” 就算妖怪体质很强,他也希望兄长能按时吃饭。 杀生丸:…… 冥加:……让杀生丸少爷学会做饭? 那画面太美,他完全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天啊,只要一想到杀生丸提起爪子切菜,绒尾卷过佐料倒进锅里,再握着长勺轻轻搅拌,又舀起汤汁细细品尝的场景,他整只跳蚤都不好了! 要是再整上一句杀生丸的“犬夜叉,吃饭了”,他能当场去世。 太可怕了! “不可能的,少爷!”冥加大声道,“杀生丸少爷宁可倒立行走也绝不可能学会做饭!” 于是,缘一没有挨打,倒是冥加被杀生丸捏成了纸片。 “兄长……” “闭嘴。”杀生丸冷声道,“只有半妖和人类才需要天天吃饭。” 当晚,新的落脚点。 吃了些小食完全不想动的缘一打算歇一晚,明儿再做个早食,左右大妖怪不需要吃饭。 谁知,他听见兄长命令道:“犬夜叉,去做饭。”理不直气也壮。 缘一和冥加:…… …… 接下来的三天,每到做饭时,不论大妖怪爱不爱听,缘一都会念叨佐料的分量和食材的名字。 久而久之他发现,虽然杀生丸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每当他说出“兄长,帮我递一下佐料”时,大妖的绒尾总能精准地摸到哪一包是他需要的物件。 接着,他的兄长会陷入漫长的沉默。 往往,兄长会盯死了自己的绒尾,像是要把它砍了似的。到这时,缘一会极其专注地看着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第四日,人类大城将近。 缘一背起刀:“兄长,我和冥加爷爷要等明天才会回来,所以,今天的晚食……”只能靠你自己了。 “兄长,用具都在狱门疆里。” 杀生丸阖目:“还不走?” 他确实优待这半妖,换成前些日子的藤犬兄弟,他只会说“滚”。说到底,半妖终归是占了血缘的便宜。 他杀生丸唯一的手足,是只半妖…… “兄长,我走了。” 气味渐远,消失在驳杂之处。似乎,他无论带着这只半妖多久,都无法切断对方与人类的联系。 半妖对他的“霸道”不感兴趣,正如他对半妖的“仁道”毫无感觉。 杀生丸靠在树边小憩,直至月辉洒落,他才醒转。 幼崽不在,万物安谧。时间仿佛是变慢了,连一片树叶落下也飘了好久好久…… 无聊。 并不想散步的杀生丸继续小憩,过了不知多久,大妖的美眸不自觉地扫向了坐骑的背篓。 或许,他应该去钻研领域,亦或是想想除了丹波墓葬之地,还有哪里更像是父亲的陵墓? 但现在,他看着绒尾扒出的狱门疆,知道自己起了好奇心。 轻敲狱门疆,抖出幼崽惯用的“玩具”一二三,不愿捡柴生火的杀生丸往风炉里倒了些妖珠,将常用的锅提起,放在上头。 是这样吗? 他坐着动也不动,只一条绒尾上下使唤。 甚至,贵公子单手支起头,长袖与银发倾泻,一身的慵懒像极了靠坐在王座之上的凌月王。 绒尾卷起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将食物切块;绒尾一抖,将食材全部送入锅中。凭犬妖嗅觉的灵敏,他还记得佐料的气味和放置顺序。 渐渐地,杀生丸进入了后续步骤。 很无趣的事情…… 绒尾裹着长勺,轻轻搅动汤汁。后舀起一勺,少年犬妖的金眸难得带出一丝好奇,将之送到嘴边品尝。 能入口。 原来这就是料理? 杀生丸失了兴趣,正准备掀锅不干。 恰在这时,隶属西国的第二位信使突兀到场。显然,这一只妖比上一只强太多,不仅速度如电,落地也无声。 故而,它压根没给杀生丸掀锅的机会。 “杀生丸大人,王她……额?”有豹猫异动的消息? 小妖怪陡然睁大眼,它看到了什么!它看到西国正儿八经的下一代王,如今的冷面贵公子·杀生丸大人,居然、居然会做饭? 会做饭! 不,不对,王储的事情怎么能叫做饭,应该是—— 信使求生欲爆表:“不愧是杀生丸大人,轻易做到了两位王都做不到的事!在此一途上,您已经超越了两位王呢!” 杀生丸:…… …… 遥远城池中,缘一坐在神社的鸟居上,正嗅着风中传来的味道。 “嗯?”忽而,他看向了来时的方向。 冥加:“怎么了,犬夜叉少爷?” 缘一:“有领域展开的力量波动,是兄长吗?”不过,没有传来血味,看来兄长没事,只是在尝试领域展开。 但,为什么还有一股熟悉的食物味道? 像是他平时做的那些…… 缘一沉默良久,忽而一笑。 “少爷,你在笑什么?” “冥加爷爷,其实兄长是一个既强大又厉害,还很温柔可爱的人啊。” “……”少爷,我被吓得活活折寿了一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套上一千层兄长滤镜,开始了一个人就能撑起的夸夸群:我的兄长强大厉害,十分温柔,极其可爱,性格虽然有点别扭,但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他是……(省略一万字) 原著犬夜叉组、奈落组:…… 原著杀生丸:??? PS:杀生丸还是会做饭的,但再动手就是在现代篇了——想想,银发金眸犬妖,站在高端厨房里,系着围裙,握着勺子,另一手一个小碟……啊,我饱了,苍龙破吃饱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第六十三声汪 缘一斩杀了盘踞在神社中的恶鬼,得了一袋糙米和一枚银判。 “五条大人,帮了大忙啊!”神官鞠躬道谢,“是我们大意了,未曾想到住吉神的神像会被掏空,里面还藏着恶鬼。本以为信徒失踪是神隐,没想到……” 没想到是被恶鬼拖入神像内吃了。 当眼前的孩子一刀劈开神像,零落一地的人骨与残渣让见者毛骨悚然! 他们居然与恶鬼同住了那么久,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也没想到……”缘一握着半簇淡绿色的妖气结晶,沉吟片刻,抬眼看向神官,“如果可以的话,请把供花与熏香换成紫藤,恶鬼厌恶紫藤花的气味。” “是、是!”神官道,“马上办妥,万分感谢大人!” 缘一下山后,天已经亮了。 远离了人类,冥加才从缘一的领口钻出来,一见他缴获的战利品,当即大呼小叫:“真是久违了,是长在不妖壁身边的晶石啊。” “不妖壁?” “是一块能消除妖气的宝玉,为山妖岳山人所有。”冥加道,“岳山人的本体是一座山,它把不妖壁藏在体内,难免会伴生出一些矿石。” “那些矿石与不妖壁的作用类似,都能消除妖气,但有时限。” “老爷曾在机缘巧合下得过一些,做成御守后送给怀孕的十六夜夫人防身。后来少爷出生,也是靠御守消了妖气,才没有引来追杀的怪物。” 能消妖气,也能消恶鬼的气息…… “岳山人在哪里?”缘一问。 “不知道。”冥加道,“被老爷找过一次后,岳山人就换了地方。他持有不妖壁,还是座山,这可不好找。少爷为什么问这些,是想要不妖壁吗?” 缘一摇头:“不,只是怀疑无惨在那座山里。” “诶?” 要真是这样,就难找了。 缘一收起结晶,不再多想。他走向大城的街市,冥加识相地钻进他的衣领。 一枚银判,让缘一入了新的锅子和风炉,两顶蝶形膳桌和不少碗勺。在交易完酱料后,缘一手里只剩下几枚铜板了。 “少爷,我们不是有锅子吗?” 缘一轻笑:“已经没有了。” 他循着杀生丸的气味来到新的歇脚处,彼时,大妖靠在树干上,阿吽趴在树底下,狱门疆躺在背篓里,一派岁月静好。 冥加小小声:“我记得好像不是这儿……” 缘一伸出手,捏扁冥加:“兄长,我回来了。” 大妖闭目养神,不语。 缘一上手狱门疆,倒出里头的家当清点一番,发现少了锅也缺了肉。他掏出新的锅子,洗刷、生火、架起,又取过竹筒放入洗净的糙米,吊在火上烤。 俩兄弟谁也没提缺锅少肉的事,仿佛它不曾存在过。 他们用了饭,再度启程,一路静默。直到夜幕降临,冥加与阿吽呼呼大睡,窝在树下的狗兄弟才提起了锅的事。 “兄长,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熟悉的措辞,熟悉的语气,让杀生丸蹙紧了眉头,他直觉幼崽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垂眸:“什么事?” 缘一伸出小手抓住绒尾,盖住狗头防挨揍:“兄长,锅和风炉很贵,值半枚银判。所以,就算做出了糟糕的料理,也不要轻易拿锅出气。” 成本太高了,锅子很无辜。 他怀疑兄长是做出了难吃的料理,为了不在弟弟面前丢脸,于是连锅也一起毁尸灭迹。 “兄长,答应我吧。”不要迁怒锅。 杀生丸:…… 大妖不语,他能感觉到绒尾之下,半妖头顶的两只犬耳在不安地抖动。显然,幼崽知道对自己的兄长说教会挨揍,但为了一个锅,他选择铤而走险。 就为了一个锅,便认定他杀生丸料理无能? “犬夜叉。”杀生丸的语气称得上十分“温柔”,他看向幼崽,平静道,“在提条件之前,先答应我这个哥哥一件事。” “是什么?”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把我的绒尾放下。”他的指关节蠢蠢欲动。 “……” 片刻后,顶个小包入睡的缘一决定收回前言,他觉得兄长是个特别小心眼还爱记仇的人。 …… 偏僻的荒郊野外,不妖壁的结晶洞中。 一个逃窜的诅咒·脑花与一个苟命的鬼王·无惨,因见了狗的缘分相遇,因被狗追杀的共同经历达成了共识——同是天涯苟命人,相逢一处便同居。 二者虽各怀鬼胎,谁也不信谁,但在吐槽狗兄弟这点上,真是大力输出,不骂不快! “多管闲事的狗!”无惨骂骂咧咧,他被削了两次,如今所有屑肉团在一起,也只能组成一个五寸高的人形。 他坐在结晶上,浑身戾气:“我吃的是人,又不吃狗,莫名其妙地追杀我!虽然我打过半妖的主意,但不是没有得手吗?至于追杀我到出羽境内吗?” 脑花赞同:“我要的容器是人,又不是狗。就算我再度把诅咒的世界带来人间,也跟狗没什么关系,可他们还是毁了我的计划。” 他唏嘘道:“我倒是不知道,妖怪之间也会有兄弟情义。只是打了半妖的主意而已,居然被那只大妖惦记上了。” 也不知道里梅在哪儿窝着,不过,估计百年之内不会再出现了。 “他们不死,对我们很不利。”脑花开始给无惨挖坑,“你也不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无惨冷笑:“说的像是能杀死他们一样。” “未必不能。”脑花裂开嘴,两排森白的牙开开合合,“你是鬼王,你的血可以让人类变成恶鬼,对吧?” “怎么?” “你听过两面宿傩的传说吗?”脑花道,“我有办法能让诅咒之王复活,前提是你能造出一副耐毒的恶鬼容器。” 他还没试过用恶鬼做手指的容器呢! 无惨眯起眼:“复活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脑花咧嘴一笑:“在出羽境内,宿傩短暂地复活过一次。当时,他只用了五根手指的力量,就与那两只狗战成了平手。你想,如果宿傩彻底复活,想杀死那两只狗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他当时忙着逃窜,没注意宿傩后续是怎么“死”的。但要是推算不错的话,应该是容器崩溃的缘故。 想来要是能多撑上一会儿,杀生丸和犬夜叉就不再是问题。 “真的?”无惨也开始给脑花挖坑,“既然他这么强大,跟你合作也没关系。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能再消耗了。”无惨道,“我需要人,活人的血肉!只有我恢复到鼎盛,我才能造出合适的恶鬼容器。” 简言之,他需要看到脑花的诚意。要是真心想合作,就拿活人喂饱他。这也减少了他外出猎食的风险,免得又撞在狗兄弟手里。 更何况,用恶鬼的身躯复活? 只要不是强到离谱,用了他的血就是他的鬼,眼前的脑花还不知晓这点吧? 对于“五根手指跟狗兄弟打成平手”这种假话,真以为他无惨会信吗?呵呵,要不是缺个跑腿干活的人,他可不会跟他废话。 “好。”脑花应下,“活人而已,会让你吃到饱。” 迟早会让你,混着宿傩的手指一起吃下去! 对,他打从一开始打得就是鬼王本身的主意。何必多此一举让鬼王去造容器呢?把他喂饱了再献祭给宿傩不就行了吗? 合作达成,彼此愉悦。 但死循环的问题就这么来了—— 偏僻荒野,岳山之内,不妖壁结晶包裹之中,他们上哪找人? 要活人,得出门。一出门,就有面对狗兄弟的危险。那俩家伙的鼻子很灵,只要嗅到一点点味道,就能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最要命的是,他们还是长生种! 脑花思索一番,决定用秘术联系里梅送两份外卖。 里梅,一个能在花街弹三味的女装高手,骗男人一定很在行。 …… 三个月后,大和境内,奈良。 此地与大京毗邻,正是平城京旧址之处。因距离天皇的政权极近,无论是人文风貌,还是礼节民风,都与遥远的犬山城大相径庭。 人口密集,大城不少。对于犬妖来说,气味也不太好闻。 杀生丸已不愿再靠近了,而是取道和泉,再飞向丹波。临行之前,缘一把狱门疆留给了他,只是,杀生丸早对料理失了兴趣。 “兄长,等我的事情办好了就去找你。”幼崽扬起脸,露出很天真的笑,“如果兄长的事情提前办好了,可以来找我吗?” “无聊。” 大妖怪是不懂这种“找你玩”和“找我玩”的幼稚小儿游戏有什么意思,只觉得与幼崽同行三个月,他身为兄长已经仁至义尽。 愚蠢的亲缘相处时间到此为止,既然幼崽的实力足够自保,那这次分别就没必要再重逢。 幼崽进入平城京,是为了借到杀鬼的传信使。想来接下来会继续狩猎,多半不会荒废修行。 有猎鬼者同行,幼崽没必要动用妖力,三年而已,死不了。 接下来,他该好好找刀了。 父亲的刀,跟这只幼崽没有关系。 杀生丸背过身,绒尾拉长飞上高空。他没管坐骑的去留,阿吽的两个头看看飞走的大妖,再瞅瞅懵懂的半妖,最终决定留在孩子身边。 “阿吽,不跟上吗?” “吽——”杀生丸大人是用飞的,不是骑着我走,就是让我留下。 缘一:“是想跟我进城吗?不行呢,会吓到人类的。” “吽!”我留下来,是为了方便你以后找杀生丸大人。 “真的不能带你进城……” 交流无果,阿吽搁在荒郊,缘一背起狱门疆入城。 大城入口处盘问极其严苛,还要检查包裹和佩刀。缘一无奈,他裹好头巾,换下火鼠裘,穿上小袖袴,又寻了偏僻处翻越墙垣,可算蒙混过关。 平城京极大,在奈良时代是政权中心,纵使之后天皇迁都,它的繁荣也一如往昔。 要找到鬼杀队的据点,真有些难呐…… 缘一掠过小巷。 “噫?” “兄长,怎么了?” 五条莲拉下蒙眼的白布,蓝色的眼眸轻动:“看见了一只落单的小狗。”眯起眼,“气息完全不同了,像是开过领域,在很久之前……” 五条流:…… “流啊,别人家的弟弟三岁就开领域了,你呢?” 调侃完自家弟弟,五条莲的表情虽挂着笑,却也有点冷。正因为缘一开了领域,隐藏至深的气息流泻,让他察觉到了一点意外的东西。 领域,是与人灵魂属性相连的生得之地。 领域展开,等同于是在将自己灵魂的本质放大,再与力量结合,融成杀伤性极强的绝招。 开启领域的术士,灵魂强度与众不同。这点细微的差异,六眼能捕捉到。 “那个小家伙……”五条莲摸摸下巴,“就算只有一点点,我还是很在意,很像呐。” 流:“像什么?” “有点像袭击过我的那两只‘恶灵’。”挑眉,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五条莲笑道,“不过,应该是我多心了。” 毕竟,半妖的兄长体内也有类似的、奇怪的东西。 “走吧,不知道那个邪术士藏哪儿去了。” “不管他吗,兄长?” 五条莲:“多管闲事的话,是要被狗咬的。”他可不想被白犬大妖盯上。 与此同时,缘一找到了鬼杀队的据点。在街市繁华地段的两替店,招牌的背面刻着一朵小小的紫藤花。 接着,他拿出了犬山城的信物。 很快,他被转移到一处偏僻的和室,有不少任务摊在他面前。两替店的主人在他面前跪坐下来,详细地说着什么。只是,听了前几句,缘一便蹙起了眉。 “平城京有大鬼?” “是,一直无法捉出来,它在有目的地狩猎,似乎察觉到鬼杀队在这里了。主公已被转移到若狭,得等风波过后才能回来。” 缘一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察觉不对的地方是哪里?” “是……”顿了顿,还是道,“是……花街的伊姬屋。” “伊姬屋是大京右臣大人的秘地,我们潜入数次都没有成功。与其说是折在鬼的手里,不如说是折在人的手里。”对付人,可比对付鬼难多了。 “那位大人以为我们是……政敌派遣的人马,如今伊姬屋已不再接纳十岁以上的人了。”而鬼杀队,可没有十岁以下的猎鬼者。 闻言,缘一眨眨眼:“我去。” “诶?” “我是呼吸剑士,麻烦你了。” “啊?” …… 于是,在杀生丸离开的第三天,他的亲弟弟·愚蠢的四岁半妖,被打扮成可爱的女孩子模样,以三十枚铜板的价格卖进了伊姬屋。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杀生丸,我听小妖怪说了,你居然让一只半妖在人类花街弹三味养活你吗? 杀生丸:你·说·什·么?! 第64章 第六十四声汪 “听说是半妖……” 伊姬屋,游廊外,席间地。几个新造凑作一堆,窃窃私语。 她们以为只要压低声音就不会被议论的焦点听见,殊不知,缘一犬耳轻抖,能听个一清二楚。 不论别人在背后如何非议他,他也是半点不挂心。毕竟,这等场面,他早在前世的继国家便见识过无数遍了。 【被关着的那个孩子啊,是双生子中的弟弟。那不是胎记,是生来就有的“鬼纹”,他是不祥者,别靠近他!】 【是个哑巴,从小不会说话,看人的眼神怪怪的,真不想给他送饭。】 【为什么不烧死他呢?他不是怪物吗?】 那是他曾经的童年。 因为自小长在孤岛般的环境里,所以在转生成半妖后,他对人类的歧视和嫌弃无感。正如此刻,哪怕被人讨论着,缘一照旧神色淡淡。 “白头发,长了耳朵呐!”穿草色和服的新造道,“其实,她虽然是妖怪,但长得非常可爱。卖得太便宜了,竟然只要三十个铜板!” “诶?”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比我还……” “嘘,妈妈桑嫌弃她年纪小,要养很久,还怕她的耳朵吓到客人。卖她的人真信了,太愚蠢了!”新造越说越肉痛,仿佛吃亏的人是她,“这可是半妖,唯一的半妖啊!别说平城京的花街了,连大京的花街也没有吧!” “起码得这个数……”她做了个手势,围着她的女孩捂住了嘴,“而且,长得那么特别,多得是猎奇的客人喜欢。” 细碎的声音,有好奇有鄙夷有羡慕,但更多的是感慨。 原来世道如此艰难,连妖怪都活不下去,得到人类的花街混口饭吃啊。 太难了! 缘一面无表情。 听得越多,知道得越多。渐渐地,缘一思绪飘远,不禁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年岩胜兄长也执行过花街的任务,那么,他被卖了多少钱? 应该很贵吧? 至少得值一个锅和风炉的钱,缘一如是想。 倒是冥加忿忿,钻在缘一的衣领内,边嘀咕着“不懂事的小丫头”,边给自家少爷抱不平:“真是的!少爷为了杀鬼救你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把自己都卖了,你们居然还嫌少爷卖得便宜?” “……确实很便宜,起码得值一个锅和风炉的钱吧!”碎碎念。 缘一:…… 他精准地捉住冥加,捏扁。 须臾,穿着杜若色小袖的女子带走了缘一,并告知了他伊姬屋的一些规矩:“从今天起,你就是玉姬身边的秃了。” 秃,是对十岁以下入屋的女孩的统称。多用来服侍花魁与新造,做做跑腿打打杂。 “记住,从你踏进伊姬屋开始就在欠钱。”女子道,“妈妈桑买下你,你就是这里的人了。你平时的吃穿用住,修习的茶道花艺和谈吐,每一笔都算在你的赎身金中。” “等你长大了,你得赚够赎身金才能重获自由。不然,你只能一辈子留在伊姬屋,直到被榨干价值赶出去为止。” 她的眼神略带悲哀,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缘一仰头,诚恳发问:“请问,怎样算‘长大’?”犬耳抖了抖。 女子本不想多言,可架不住半妖的小模样着实可爱。金眸白发,刘海半掩,穿着樱色的和服,圆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当半妖仰望人时,总给人一种无条件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都化了。 女子叹道:“到十五六岁吧,你也没几年了。”她怜惜道,“不过,你是半妖。平城京没出过半妖花魁,顶着这个头衔,你一定能很快赎身。” “一定要到十五六岁那么大才能赎身吗?” 女子眉心轻跳:“怎么,你还嫌不够快?” 缘一摇摇头,实诚道:“可我是半妖,伊姬屋得养我一百五十年,我才能长到十五六岁的大小。” 冥加捂住了脸。 领路的女子:…… 窃听的新造:……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伊姬屋。 一百五十年?你是认真的吗?啊! 本以为三十枚铜板捡了个大便宜,只要养十年就能投入赚大钱,结果发现这波亏大了啊!供半妖吃一百五十年的饭,别说她们了,连下一代、下下代妈妈桑都顶不住吧? 天呐! 伊姬屋做生意这么久,第一次亏得血本无归,连带着多年从花魁身上捞到的钱都要贴进去吗? 要、要不还是赶走她吧! 然而孩子长得那么可爱…… 女子深呼吸:“你……吃得多吗?” 缘一:“不多。” 姑且留下吧,好歹是独一无二的犬耳孩子。 于是,当晚,缘一干掉了三人份的饭。 伊姬屋全体:…… “其实——”缘一摸摸肚子,“我还没吃饱。” 妈妈桑当场晕厥! 要不是缘一识字、能弹三味和阮咸,还对扇舞一学就会,甚至力气很大,能帮忙干重活——恐怕,他真要成为史上最早“赎身”的秃了。 “少爷,你今天有发现什么吗?”冥加小小声。 他迫切希望自家少爷早些诛灭恶鬼,离开伊姬屋。否则,要是被杀生丸知道少爷把自己卖了,还卖进了花街,且白犬血脉只值三十枚铜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惜,跳蚤与狗的悲喜并不相通。 缘一:“嗯,我发现伊姬屋的饭,好吃。” 冥加:…… 少爷,你长点心吧!有点志气啊! 你只是半妖,不是一整只狗,不能因为伊姬屋给你饭吃就留下来啊! …… 一晃半月,平城京的伊姬屋有半妖的传闻,终是愈演愈烈。 人类的本质是看热闹、图新鲜,一听说“半妖”哪还走得动,自然要去看看美丑,辨辨真伪。 如是,伊姬屋的热度空前高涨,缘一的身价夜夜翻倍。 他虽然还是一名“秃”,但他真实地赚到了花魁的钱。由于年岁尚小,他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只消安静地跪坐在帘幕后,再在关键时候露一面,就能迎来潮水般的唏嘘和叮当不绝的打赏。 偶尔,只要拿起三味弹一曲,金判银判永不绝。就是鼻子遭点罪,总能闻到各种怪味。 但从某种程度上讲,收获颇丰。 他是平城京中唯一的半妖,能引来的除了人类,当然还有恶鬼和妖怪。 每到这时,缘一会牢记它们的气味。待得空闲,会把沾了人血味的精怪一个个诛灭。 半月来,平城京的危机正在慢慢解除。只是,把这方城池当作食物来源的恶鬼依然没有出现…… 午间,游廊。 缘一与老妇绞着湿布,仔细地擦拭地板,低声交流着信息。 “近日,主公会从若狭回来。”老妇道。 缘一:“平城京并不安全。” “回来是为了引出最大的恶鬼。”老妇压低了声音,“若狭也不安全了,主公遭到了三次袭击。鬼杀队的行踪一直是最深的秘密,可还是泄露了。” 除了内鬼,或许剑士之中也出了问题。 自从无惨受创,鬼王对鬼的制约被削弱掉极点。不少恶鬼纷纷摆脱鬼王的控制,非但自立门户,还开始结盟反杀猎鬼者。 而恶鬼能渗透到平城京,还掌握鬼杀队的行踪,就说明幕后鬼的势力已经很大了。 “主公猜到了是谁,决定以身做饵。到时候,他会来伊姬屋,并邀请他怀疑的人选到场……” “大人,产屋敷当主把赌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缘一低声道:“我明白了。” 一老一小推着湿布交错而过,仿佛只是在单纯地擦地板。 之后,缘一开始等待。从若狭到平城京,光凭牛车的速度,起码得驶半月之久。若是路上遇到些事,估计得耗上一个月。 左右都是等,那就多宰些恶鬼。 “缘子,到你了。”有人在喊他,“新来的客人想听你弹三味,给了五枚银判。” 缘一:“嗯。” 拿钱办事,缘一无不可。不过,今晚来的客人不是人,而是妖怪。 它顶着一张有点长的男人脸,着一身素白羽织。泛着白鹭的味道,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宫廷香,似乎在哪闻过?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似乎认识他? 即使白鹭妖装得再好,它的呼吸和肌肉的变化依旧逃不过他的眼睛。待见到他握着三味坐下,它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曲终,妖怪放下银判,夺路而逃。 缘一:“它好像很怕我,冥加爷爷。” 冥加窝在他领子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因为少爷弹得太好了,不止五个银判的价,它付不起,所以跑了。” 缘一勉强点头。 不知为何,他心头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 遥远西国,云上之城。 凌月端坐于王座,听着小妖怪们带回的消息,越听越觉得有趣。 她的儿子独身外出游历,近百年没一点波澜。她所耳闻的些许消息,不是杀生丸踩了谁家首领的头,就是杀生丸又掀翻了谁家妖怪的窝。 满耳朵“贵公子”、“殿下”、“大妖”……虽说儿子担得起任何溢美之词,但终归是无趣的,甚至,这些都不是她想听的事。 愈是一成不变,实则离蜕变愈是遥远。尤其是杀生丸…… 凌月本做好了用几百年去等杀生丸的觉醒,却不料一只幼崽的介入,会闹出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她听了不少流言,内容离谱得让她难以置信,又觉得十分好玩。 “那个孩子真的在人类的花街?” “是、是!”信使白鹭伏地,压根不敢抬头,只要一想到那只半妖,它真是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原因无他,白发金眸面瘫,不能说跟杀生丸大人完全一致,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当半妖注视着它弹起三味,就像杀生丸大人捏住了它的天灵盖,让鸟毛骨悚然到能做七年噩梦! “怎么回事?”凌月问道。 “听、听说是——”信使白鹭道,“是半妖为了养活胃口很大的兄长,不得不出去赚钱,最后把自己卖了的事。” 小声道:“还只卖了三十枚铜板。” 凌月:……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狂弹三味:我靠在伊姬屋扮女孩子发家致富,不仅养活了兄长和母亲,还建起了犬山和大城。 杀生丸:…… 啪啪啪! 第65章 第六十五声汪 牛车的轱辘碾过碎叶,停罢,正值逢魔。 前帘撩起,着柑子色菊缀细长的产屋敷真走下前板,稚嫩的面庞写满了疲惫。 从若狭到奈良,一月之期硬生生被压缩到半月,这强度之于呼吸剑士尚可,之于体弱多病的产屋敷真无异于酷刑,可他仍然坚持下来,日夜兼程。 “主公,恳请您歇会儿吧!” 有祖辈出了个无惨,产屋敷一族背负诅咒,族中的男子多半活不过三十岁。产屋敷真虽然年幼,但体质极差,十几天的颠簸近乎去了他半条命。 下属们极力劝阻,却架不住当主的认真。 “多歇片刻,恐怕又有一人丧命。它如此大费周折,目标只是我而已。”产屋敷真温和道,“我去了,它必然出来了。” “那该死的家伙!”有人忿忿道,“龟缩在伥人背后的胆小鬼!一直利用人类对付我们,就是吃定了我们不杀人!” 鬼杀队诛灭恶鬼,但绝不伤人。掌握大势的恶鬼便利用这点,借人之手剪掉了他们的羽翼,再各个击破。 而人心比鬼可怕,为了利益,队中甚至出了叛徒。彼时,主公当机立断前往若狭,并在途中刻意落单,才引出了内鬼。 不巧的是,那竟是一名呼吸剑士。 他也曾被恶鬼夺走家人,也曾陷入至深的绝望。可不知为何,他居然与恶鬼勾结,还出卖了鬼杀队诸多情报,更想对主公不利。 若非当时剑士们反应快,或许主公已经被斩在对方刀下了。 只是,他们救下了主公,却没能斩杀那名剑士…… “可恶!” “主公,真的要去吗?伊姬屋早在恶鬼的掌握中了。” 以身为饵,这做法确实高效,但极其危险。可他们的主公不仅要做,还要做第二次。 “无妨。”产屋敷真却是笑了,“最强的剑士就在伊姬屋,我信任他。” 他本不希望缘一卷进鬼杀队的危机中,他只希望缘一在犬山城平安成长,于百年后能成为鬼杀队最强的底牌。 遗憾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缘一比他勇敢多了。 且,强烈的直觉让他做下保证:“放心吧,他会保我无恙。” “是……”这一声,下属们应得无奈。 过后,产屋敷真沐浴熏香,并在太阳落山后等到了一方请帖,来自所谓的右臣大人。 果然…… 产屋敷真闭上眼,他明白,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鬼王无惨似乎进入了虚弱期,曾被他死死管控的恶鬼们失去了约束,如今渗透往各个地方。而今,连天皇身边也被染指了吗? 也对,如今的后深草天皇还是个孩子,四岁即位,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八岁。在土御门一族没落的当下,天皇身边无能人异士,被恶鬼抓到罅隙实属正常。 但他没想到……居然会与右大臣相关。 右大臣之职,等同于平安时的菅原道真在鼎盛之年获得的位置,位高权重、拥趸众多,难怪能让鬼杀队难堪至此。 产屋敷一族舍弃了姓氏,早已退出贵族舞台很久了。如今的他形同平民,不料收到了官僚传信—— 多么可笑啊!右大臣会邀请平民去伊姬屋,果然是只有恶鬼才做得出来的荒唐事。想必,它们还以为他会为了搭上右大臣这条线而欣喜若狂。 蠢货。 但蠢得能置他于死地。 产屋敷真穿戴齐整,带上做了伪装的剑士,乘上两人担的御忍驾笼,朝伊姬屋行去。 他不过九岁,却要去花街的伊姬屋。但最强的剑士似乎更惨,他在伊姬屋当秃弹三味快两个月了吧? 不知那孩子过得可好,有吃饱吗? 听说秃的日子很苦,跑腿打杂,时常挨打挨骂,吃的也是残羹剩渣。 他轻叹,无论结果如何,产屋敷也好,鬼杀队也罢,终是欠了这孩子天大的人情啊。 殊不知,在他想象中过得很苦的孩子,此刻正抱着饭篓大快朵颐。早吃饱的新造蹲在他身边,眉头紧蹙,愁云满布。 “缘子,再这么吃下去,你还怎么赎身啊?”新造担忧道,“我听说你打了与玉姬交恶的花魁,是真的吗?” 缘一摇头,他可不打女孩子。 “那她的手怎么……”肿得不能看? 缘一老实道:“她很讨厌玉姬,却出手打了我。结果我的头没事,她的手指却断了。”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打他的头? “人类真的好脆弱。”犬耳还委屈地垂了下来。 新造:…… 短暂的交流到此为止,听说今晚要来贵客,伊姬屋已经忙活一天了。新造和秃提着裙摆跑来跑去,缘一填饱肚子,抱起了惯用的三味。 闻到了,伊姬屋外传来恶鬼的气息。 一只、两只、三只……总共七只,其中一只还泛着呼吸剑士的气味,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岩胜。 无所谓,都是一刀能解决的敌人。 “缘子!缘子!贵客要见你,要见你!”妈妈桑的大嗓门传遍内外,“你这该死的臭丫头,又跑到哪棵树上去了?你是猫吗?” 缘一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边,吓得她魂不附体。 “你是猫吧!”妈妈桑拉起他,“快去换衣服,快,穿上那件樱色的小袖,让菜月帮你盘个姑娘形,再戴上花簪。” 缘一:“……哦。” 看来,在杀鬼之前得先把衣服撕了才行,不然等会儿就跑不动了。 只是,把衣服撕掉的话,这笔账也会算在他的头上,那么他想赎身的话岂不是要更久? 小狗勾蹙起了眉。 对不起,兄长,我大概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追随你了! …… 丹波,墓葬之地。 相传在平安时代,丹波大江山旧址是百鬼坟墓。在平安落幕之后,墓葬所渐渐变成了死域,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亦或是动物,但凡想求死的生灵都会摸到这里,最后在沉沉死气中长眠。 杀生丸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父亲去世之后的三年,他听信了朴仙翁的鬼话,抓着与铁碎牙相关的零星线索,在西国寻找了许久,无果。 之后,他忙于教养那不成器的半妖,倒是疏忽铁碎牙久矣。 而今,他的生活再度恢复正轨,在霸道之路上一往无前。 早该如此了…… 他如是想。 舍弃半妖后的两月,日子过得清净无比。不仅没有妖怪敢来找茬,不少杂碎也畏惧他的妖气,早早地跑远了。 惜命得很识相,但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连杂碎的识相也没有。 杀生丸伸出手指,荧绿的长鞭飞舞,将墓葬之地的尸鬼绞成碎片。忍受着尸体腐烂的臭味,他踏过白骨走向妖怪们的葬身处,放开感知慢慢寻找。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血脉之中没有传来共鸣,这里不是父亲的墓葬处。那么,到底在哪里? 【看得见却看不到的地方,真正的守墓人看不穿的地方。】 仅是这一条线索,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即便没找到,杀生丸还是耐心十足地在丹波留驻许久。久到——再度被他母亲派遣的信使找上。 短短三个月内三次被信使找上,饶是杀生丸一向敬重母亲,此刻也是不耐烦到极点。 他早不是几岁的幼崽了,何以这么频繁地干涉他的事? 他对豹猫的动向不感兴趣,那一族已经没有值得作为对手的妖怪了。哪怕他不动手,豹猫想安稳活过数百年也难。 难道母亲连这点也想不明白吗? 不,她是故意的。 惹他生气是她最喜欢的戏码。 杀生丸抬手,活动指骨,嘎嘎作响:“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小妖怪。” 信使白鹭立马土下座,瑟瑟发抖:“杀生丸大人,王确实是有不得了的大事要找您,这事、事……事关您的名誉!” 杀生丸垂眸:“什么事?” 什么事能与名誉扯上关系? 白鹭有苦说不出,凌月王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找到流言蜚语的源头加以遏制,反而放任自流让其发展。 这都多久了才遣出它通报,真是太无良了! “这、这……就是……” “好好说话。” “是——”白鹭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杀生丸大人,最近妖界要传遍了您的流言!都说您看不顺眼生父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孩子,就把他、把他……” “杀了?”无聊透顶的流言。 “就把他卖到了人类的花街去了!” 杀生丸:…… 大妖怪从来平静的金眸睁大了三分,一向冷淡的冰山脸裂开缝隙,他虽是毫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可白鹭能感觉出来,它家大人好像、大概、也许是震惊得有些失语了。 杀生丸缓缓开口:“人类的……花街。”最后一个词,是硬生生从獠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气铺张开来,白鹭苦着脸,觉得不说完会死得更惨。 “都、都是流言!”白鹭继续道,“还有流言说,是您的半妖弟弟为了养活您,才把自己卖进了花街。” 又是花街。 杀生丸的脸逐渐变黑。 另外,他什么时候需要一只半妖养活?明明是半妖得了他的庇护,怎么会生出这种消息? “还有说……” “闭嘴。”杀生丸的语气很平静,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前的死寂,“所以,那只该死的半妖是被卖进人类的花街了吗?” “是。” 杀生丸:…… 如果镰仓时代拥有测血压的仪器,那么大妖怪的血压已经到了爆血管的阈值。 他才让半妖离开多久,有两个月吗?居然被人卖进了花街,直到现在还没出来?这蠢货的爪牙和刀剑是摆设吗? 半妖就是半妖,没有他的庇护就活不下去,沦落到去人类的花街求生,真是把血脉糟蹋到极点。 怒极攻心,让杀生丸忽略了很多疑点。恰在这时,白鹭补了一刀,彻底灭掉了杀生丸最后的理智:“那个孩子,只把自己卖了三十个铜板。” 杀生丸:……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丹波。 良久,久到白鹭觉得世界冰封了,才听见它家大人说了一句:“带路。” 不知怎地,越想越觉得是“上路吧”。 “是……诶?” 大妖的爪子一把捏住白鹭的脖子,把它从地上拔起来提在手上,随后腾起妖云扶摇直上,朝人口密集处扎去。 “是哪里?” “平城京!” 第一次,会飞的白鹭开始恐高了。 …… 伊姬屋,觥筹交错的席间。 所谓的贵客“右大臣”坐在上手,身后站着六个拥趸。厢内酒膳桌边,坐了不少平城京内的贵族,以及最末位用来作陪衬的产屋敷真。 不得不说,恶鬼蠢是真的蠢。 它一边想用恶鬼的方式吃掉厢内的所有人,一边又想利用人类的方式给产屋敷真难堪。 看看,曾经让鬼杀队把它们追得狼狈的当主,如今在被他们所保护的人类语言攻讦、讽刺下失去脸面,真是一件让恶鬼愉悦的事。 为了这点子愉悦,它甚至能忍到乐姬们到场也不动手。 产屋敷真极其配合,装作无知小儿,被权贵们嘲讽个遍。 此时,缘一到场了。 犬耳、白发、花簪,穿着樱色小袖,抱着一把半人高的三味。他安静地跪坐在乐姬之中,仅是扫了一眼,便确定了该怎么出手。 “哈哈哈,真有半妖啊!” “居然真的是半妖!” “过来让我看看!” 缘一听话起身,朝恶鬼密集的右大臣处走去,又单手拧住了琴头。三味琴头之下,是一柄特制的细刃日轮刀,只要靠近目标,再近一点、再再近一点…… 他就可以一刀带走七只恶鬼。 全程,他与产屋敷真没做交流。可两人很是默契,缘一往前走去,产屋敷真已经靠在身后的呼吸剑士怀里。 近了,更近了,再近一…… “轰隆!” 刹那,伊姬屋长排的屋顶直接被妖力掀飞,大片木板在空中化作碎屑,而冰冷的夜风灌入屋内,吹灭了一半的灯盏,又驱散了浓重的脂粉味和酒味。 熟悉的妖气笼罩四野,缘一瞳孔骤缩。 在庞大威压的笼罩下,非但是七只恶鬼动弹不得,连尖叫的人类都失去了声音。他们不敢动,丁点也不敢动。 仿佛妄自动一下就要被撕碎一样!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啪嗒”一声,是黑魁靴落地的声音。 银发金眸的大妖落在长屋中间,冷眼扫过吓得半死的人和恐惧至极的鬼,最终饱含杀气地锁定在一个幼童的身影上。 “犬夜叉!”近乎咬牙切齿。 随即,大妖顿住,表情变得高深莫测。 缘一:…… 在生死关头,缘一露出了狗子般的警觉,这是大脑被日日捶打之后发出的开窍之声! 他下意识抖了抖耳朵,伸出手抓住兄长的绒尾,再抬眼:“兄长,我只是……”在执行任务,额? 狗兄弟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缘一看到,虽然他的兄长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当他顶着“女孩”的皮子抓住兄长的绒尾时,绒尾上的每一根狗毛都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一根两根三四根…… 他的兄长,表面看上去是一副毫无波动的样子,可他的绒尾非常诚实。 他—— 炸毛了。 本就蓬松的绒尾,体积顿时涨了一倍。似乎是受到了极致的惊吓,比平城京夜间被他吓到的猫炸毛得还厉害。 该说不愧是兄长吗? 不,不对…… “兄长,我这样很吓人吗?”缘一实诚道。 杀生丸平静至极,他只是扫过缘一的三味,一眼看穿它的伪装,再把刀拔出琴头,恶狠狠地砍向七只恶鬼。 霎时,血花飞溅! 人类晕死过去,恶鬼当场嗝屁,贵族连滚带爬地想逃,发现腿软逃不掉后,立刻磕头求饶。 “兄长?” 杀生丸扔了刀,抬起手,爽快又发狠地砸了下去。 “啪啪啪!” “……”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你把花簪打破了,这笔账会算到我头上,我大概要在花街弹五十年三味才能赎身了。 杀生丸:…… 妈妈桑:求求你走吧! 第66章 第六十六声汪 事态的发展失控了。 因情报的疏漏,产屋敷真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缘一会有一位大妖兄长,对方还是这般冷酷肃杀的模样。 一个照面掀飞屋顶,一击出刀瞬杀恶鬼。当七只鬼身首分离,惨叫着灰飞烟灭时,他第一次没有为诛灭恶鬼感到欣慰,而是明白了何为毛骨悚然! 这就是……大妖的实力吗? 只消随意地一挥手,便杀死了穷尽半支鬼杀队才能干掉的恶鬼。 他看得出来,大妖裹挟着愤怒降临,顺手杀鬼明显是迁怒。对方虽然狠狠砸了弟弟三个栗子,但并无杀意。反倒是转向人类时,眼神极冷,还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攻击性。 产屋敷真心头一凛。 那眼神他见过…… 是久居上位的人对局势不满时所散发出的“清理”信号,可以理解为“不留活口”。 如果大妖真的动手,那么平城京必然血流成河。别说呼吸剑士无法阻止,连犬夜叉也束手无策吧? 毕竟,他曾与母亲一道在神宫的典藏中见过有关大妖的描述,化形与行止越是接近人类的大妖,其力量越是恐怖,若现真身,足以覆灭一国。 足以灭国…… 看向不远处的大妖,产屋敷真眉头紧蹙。他强撑弱体,拂开剑士的手,正打算一力承担过失以保全平城京时,却发现大妖卸掉了杀气。 原因无他,大妖在扫过一地的女人和废物后,失了动手的兴趣。似乎,他不喜欢对弱者动手? 不多时,大妖拢起手,冷笑出声:“半妖,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缘一扒拉下破碎的花簪,犬耳轻抖:“兄长为什么要杀我?”小脸天真无邪,“是因为我扮成了女孩子吗?” 仅此一句,立马对伊姬屋的全体女性造成暴击。 “你是男孩?”妈妈桑失声惊叫,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完了,便宜没好货,三十枚铜板的生意赔到血本无归。 杀生丸忽而沉默,瘫了一地的男女浑身僵硬。产屋敷真深呼吸,上前几步打算救场—— 缘一认真道:“可我是为了完成任……狩猎恶鬼,兄长。” “狩猎?”杀生丸讽刺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为了狩猎能做到这一步。三十枚铜板,这可真衬你的价值。” 缘一:…… 兄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可是,只有三十枚铜板的价格,伊姬屋才会收我。” 杀生丸的手指,微微颤抖。产屋敷真的嘴角,轻轻抽动。不知为何,他们居然从缘一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收我怎么办”的无奈感? “而且,我已经不止三十枚铜板了。”缘一捧着花簪,“兄长,本来我的赎身金只要三枚金判。可你打坏了花簪和屋顶,我应该值三十枚金判了吧?” “抱歉,兄长,暂时无法追随你了。” “我可能要弹两百年的三味才能还上吧?” 杀生丸的手很痒,特别想敲爆蠢半妖的狗头。 可惜,幼崽穿上樱粉色的小袖着实具有迷惑性,尤其是刘海遮住了火焰妖纹,两侧的白发又衬着圆脸,当他俯视幼崽时,竟会生出这不是弟弟而是妹妹的错觉。 沉默一息。 不,比起妹妹,倒不如说是…… 白发金眸、圆脸樱色。对照这张没表情的幼崽脸,杀生丸想起了一段绝对称不上美好的幼年时光。 即使他们同父异母,可相似之处着实太多,多到让杀生丸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两百年前的自己。 “啪!” 缘一:…… 坊外响起了平城京武士的脚步声,杀生丸没兴趣再滞留。虽说他很乐意杀掉不长眼的杂碎,但他清楚,自己要是动手的话,半妖必然会阻拦。 甚至,半妖会不惜动用不能轻易再用的妖力。 他倒不是关照他的情况,只是,为了一群杂碎搭上白犬的幼崽,着实不值。而且,他不想被杂碎看笑话。 蠢半妖惹出的乱子已经够多了。 “无聊。” 杀生丸的眼刀刮向一侧的产屋敷真,后者拱手行礼,礼数到位。大妖怪轻哼一声,单手捏住幼崽的后颈肉,把他整个儿提了起来。 之后,他如一阵风来,又似一阵风走。 直至外界的武士破门而入,大声嚷嚷着问情况,一片死寂的伊姬屋才恢复了些许人气。 权贵们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号啕痛哭,有的夺路而逃。唯有产屋敷真平静起身,吩咐身边人:“快送我回去,贵客已经到了。” “主公?”贵客是谁? 产屋敷真:“是刚才的大妖怪。”那个眼神是在告诉他,这事没完。 下属们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会?” “是我的疏忽,没有彻查犬夜叉的身份。”产屋敷真疲惫道,“也是,能让一位贵族公主看上的妖怪,怎会是等闲之辈。” “那样的身份……是高位者……”想到杀生丸,产屋敷头疼至极,“我们让他的弟弟踏足这里,就是犯了大忌。” 他本以为最头疼的事是怎么处理右大臣的死。 结果,杀生丸一刀砍死七只鬼的做法,立刻解决了困扰他的麻烦。人类胆子再大,也不敢向大妖怪要个说法。 即使遣出术士去追杀大妖,多半会无疾而终。久而久之,这段记忆便会慢慢淡化。 然而,接下来的事或许比处理右大臣的死更令人头疼。 他得直面半妖血亲的怒火。 …… 杀生丸的鼻子不是摆设,他闻得出呼吸剑士的力量,自然也猜得到产屋敷真的身份。 只是,大妖怪没想到的是,这名九岁稚儿并非是鬼杀队当主的儿子,而是鬼杀队正儿八经的当主。 饶是他对鬼杀队毫无兴趣,此刻对产屋敷真也是高看一眼。 能以九岁稚龄做到管控一方势力,这个人类小子值得他赞一句“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 花街一事过于恶劣,产屋敷真要是没给出答复,杀生丸是真打算削了他脑袋。 就算是半妖,就算不被白犬一族承认,但犬夜叉也不是能被人类随意卖进花街的货色。利用了一次,迟早会利用第二次,半妖是蠢,可他不好糊弄。 不过,产屋敷真很聪慧。 待见到杀生丸时,他便叩首行大礼,直言冒犯。并上缴了缘一的赎身契和他在花街赚的金银,还贴补了缘一杀鬼的赏金。 “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我们确实冒犯了。”产屋敷真不躲不避,直接认栽。就算这事是缘一自愿,这会儿他也得背锅。 不知为何,他感觉大妖怪生气的地方不止一点。 “当时,唯有犬夜叉能解决这件麻烦事,是我们无能。” 立刻捧高缘一的武力,等于变相夸了一波白犬血脉。再点出人类的无能,恰好衬了大妖心意。 “想不到别的方法,只能出此下策,是我们不智。” “后续的麻烦我会让人摆平,从此,伊姬屋不会再有‘半妖缘子’的传闻。” 产屋敷真再起身时,发现大妖的身影早已消失,甚至他带回的物件也一样未动,仿佛对这些全不在意似的。 可要真不在意,何必来走这么一趟吓唬人呢? 产屋敷真长叹一声,实在是身心俱疲。他放飞鎹鸦去找缘一的落脚处,准备让人将物件给他送去。 他这生死关算是过了,但…… 犬夜叉绝对讨不了好。 …… 兄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分开不足两月,他便捅了个娄子,如今兄长正捻着他的赎身契,靠在树下晃荡、晃荡。 “弹。”简单的命令。 缘一认命地抱着三味,坐在一边弹了起来。打从前些天遇见兄长起,他的日子就格外不好过。 不知兄长在两个月里经历了什么事,重逢后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一见他闲下来就让他弹三味,连修行都不再提了。 “兄长,我想去河边磨爪子。”指甲又长长了。 “呵,还记得你的爪子。”杀生丸淡淡道,“我以为你的爪子只会弹三味。” “兄长,我们不练刀吗?” “原来你还记得刀。”杀生丸阖目,冷声道。 缘一轻叹,到底是直球选手,深知兄弟间说开的重要性:“兄长,即使是在伊姬屋,我也没忘记修行。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兄长为何一再提及?” 明明这件事损害的只是他一个罢了,怎么兄长一副他欠了他天大人情的模样? 且,产屋敷当主已经摆平了此事,平城京出现半妖的事会渐渐演变成一段传说,再无半点不妥。 “冥加,告诉这只半妖他干的蠢事。”杀生丸平静道。 噤声许久的冥加爬出缘一的衣领,欲哭无泪:“少爷,冥加我听到了荒唐的传闻!” “传闻?”缘一蹙眉,“产屋敷当主不是……” “少爷,人类只能解决人类的事,解决不了妖怪的事。”冥加抖着声道,“你知道吗?妖界的传闻是——杀生丸少爷因为痛恨你,所以把你卖进了花街。” 缘一:…… “最近的流言是,他把你卖进花街的那天,看上了一个花街的女子,抢了她出来天天让她弹三味。” 其实,最初的版本是杀生丸带出了被人类欺骗的半妖。可不知为何,短短几天歪曲成了这样。 缘一:…… 冥加小小声:“少爷,虽然大部分妖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架不住它们想看人出丑。尤其是杀生丸少爷……” 结的仇太多了,是非不断。被杀生丸少爷打过的妖怪没有一百,也有上千。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他一个缺点,可不是往死里整吗? “兄长,抱歉。” “弹。”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以下为本文俩男主都无cp的主要原因【点烟.jpg】 两百年后,揍惯了缘一的杀生丸在前走,可爱的铃酱在后追。 铃:杀生丸大人,blabla……杀生丸大人,blabla…… 杀生丸:吵死了,闭嘴,半妖。 “啪!” 杀生丸:…… 铃:……哇! 第67章 第六十七声汪 杀生丸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确切地说,与霸道和尊严无关的一切,统称为闲事。 正如他不管父亲作何选择,不管家臣对他喜恶与否,也不管母亲打算如何治理西国。他只管追求极致的力量,寻找铁碎牙的下落。 只是阴差阳错,霸道之途惨遭泥石流。自从一时兴起带了半妖,麻烦就源源不断地找上他。 按他一贯的做法,半妖狩猎也好,折腾也罢,只要不死在杂碎手里,他全然不管。至于半妖与人类的羁绊,他虽觉得无聊透顶,但终是懒得说什么。 但现在,经历花街一事,再加上名誉受创,杀生丸居然认为有必要教教半妖哪些人能相处,哪些人得远离。 譬如鬼杀队的当主,那名年仅九岁却心眼多如筛子的孩子,半妖就该离远点。不然,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就现状来看,半妖不仅帮着数钱,还把鬼杀队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如此百年,只会愈发趋向于人,而成不了强大的妖怪。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白犬血脉,就算是半妖也该出息! 然而,大家长的恨铁不成钢,孩子往往无法体会。尤其是关于“家长该不该管孩子交友”的问题,非但让人类头疼,也让大妖烦躁。 “犬夜叉,你该离人类远点。”起初,杀生丸还算耐心,毕竟身边的幼崽才四岁。 “人类,贪得无厌的东西。你给予他们越多,他们只会索取越多,等你给不了他们任何好处了,他们就会放弃你。” 这是杀生丸亲眼见过的事。 游历途中,人类的村庄供奉着红狐,以祈求平安与庇护。红狐得了供奉,真心为人类而战,可当它被大妖重创之后,人类却没有庇护它。 反而亲手剥去它的皮毛献给大妖,给予更多的供奉,以祈求大妖的庇护。 多么可笑啊…… 想起红狐,他就联想到如今的半妖。人妖殊途,半妖也不例外,一旦将心智放在人类身上,能有什么好结果? “你狩猎恶鬼,随你。”杀生丸淡淡道,“你为鬼杀队狩猎恶鬼,真是多余的善良。” “那是人类与恶鬼的事,与你无关。为了人类的事蠢到把自己卖了,犬夜叉,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一张可笑的赎身契?”杀生丸轻嗤,“你该庆幸它被我溶了,蠢货。” “单凭纸上的指印,就足够巫女和神官对你下咒。你以为人类很单纯吗?你知道阴阳师吗?不想莫名其妙变成别人的式神,就离人类远点。” 他是第一次正式以兄长的身份教训半妖,也是头一回做足了解释。 与人相交的下场,随意卖身的后果,阴阳术士的可怕……连杀生丸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何必与半妖说这些? 等回过味来他明白,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把半妖当弟弟了。 不过一年而已,这就是同血缘的联系吗? “记住,犬夜叉。无论你为人类做过什么,他们只会记住你是半妖。”简言之,完全不值得。 遗憾的是,亲弟弟要能听得懂人话,他就不是狗了。 待杀生丸说完,缘一才开口:“兄长说的我都明白,你的顾虑,我早在犬山生活时就体会到了。” 且,不止犬山,他还经历过继国家的十年冷眼,以及岩胜化鬼后的六十年孤独。 人性之恶,他早已知晓。但是—— “我很高兴,兄长在关照我。”缘一牵起嘴角,露出温暖的笑,“而我也相信,人类之中不止恶徒,还有很多善良的人。” “曾经过世的三岛家主,虽然我从未见过他,但他给了我庇护。现役的三岛家主,对我很纵容,也很照顾。包括千春婆婆,五条兄弟和产屋敷当主。” “兄长,正因为我是半妖,所以能与我产生联系的人极少。” “在与我产生联系的人中,愿意真心待我的人更少。”缘一温和道,“我只是作出回报,因为他们事先给予了我善意。” “就像兄长——”缘一微笑,“犬山遭袭的那天,兄长不是怕我受到人类的责难,所以打算让我跟着走吗?” 杀生丸:…… 同一件事情,半妖换了个措辞,就显得他极为“善良”,仿佛一开始就是个关照弟弟的好兄长。 可笑至极! 他算是明白了,或许别人并非对半妖好,而是半妖自以为别人对他好。 “而且,我与产屋敷真是朋友。”缘一道。 “朋友?”杀生丸冷声道,“不过是缺少玩伴而已。犬夜叉,即使你渴望玩伴,也该找妖怪。” 缘一顿了顿,语气有点无奈:“我也想过找几个妖怪伙伴,毕竟,妖怪可以活很久,而人类只有几十年。” 杀生丸不语,对这话稍感满意。蠢半妖还算有救,知道算年纪。 “可是……”缘一看了看他哥脸色,心一横,“可是兄长打了他们的父母,劈掉了他们的窝,他们见到我就跑,还告诉别的小妖怪离我远点。” 兄长,我交不到朋友是因为你啊,你把他们全打了,全打了! 杀生丸:…… “杂碎而已。”杀生丸平静道,给孩子指了条明路,“即使你是半妖,也是白犬血脉。白犬天生强悍,脆弱的小妖怪不配与我们为伍。” “打闹之间就有可能杀死他们,没必要付出时间与之相交。”对下位者,支配即可。 “你该去寻找强大的玩伴。” 缘一眨眨眼,觉得有些话不能说,但他又想问。作为直球选手,他当然是怎么直接怎么来。 “兄长,你的朋友们有弟弟或妹妹吗?”走捷径最方便了,缘一道,“能成为兄长的朋友,他们一定很强。” 那他们的弟弟和妹妹也很厉害,这样交朋友就没事了吧? “就算我是半妖,可我的实力绝不会输给他们。”所以,与妖怪交朋友完全够格。 杀生丸:…… 大妖怪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缘一看着杀生丸的面瘫脸,读出了一丝古怪:“兄长?” “难道你没有朋友吗?” 杀生丸:…… “啪!” 缘一:…… 万万没想到,他的兄长两百多岁的大妖了,居然没有朋友? 最要命的是,没有朋友的兄长在教他怎么交朋友,还不让他与产屋敷真做朋友,这话能听吗? “大妖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杀生丸道。 缘一:兄长,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 杀生丸莫得朋友,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儿时,他就升起了极强的圈地盘意识,散发出“莫挨老子”的信息。凡是挨了他的幼崽都被他踹飞,可谓结仇无数。 之后,幼崽们联合起来,企图打压不合群的杀生丸。结果,他们被撕得狗毛乱飞,秃了好几天,闹得子间日夜都能听见幼崽的呜咽。 然而,幼崽再哭,成年白犬也不会插手幼崽之间的争斗。 就算是妖怪,也要活得下来才算有价值。对于杀生丸的强悍,成年白犬更是乐见其成。 如是日复一日,杀生丸被同龄犬排斥。本族没朋友,族外更不会有。只是,当事人并不在意罢了。 他为何要在乎弱者在想什么? 他的霸道即是一往无前,被他甩在身后的,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杀生丸没有想到,成年之后,这事竟然被半妖惦记上了。 “兄长,产屋敷当主并没有利用我,他在犬山第一次见到我,就要我答应他好好活到成年,不要掺和鬼杀队的事。” 杀生丸:“对于你,这样的说辞就足够让你卖命了。” “兄长,其实你只要交个朋友就能理解了。”缘一叹道。 “无聊。” “即使不做朋友,产屋敷当主也是伙伴。”缘一换了种说法,“兄长,在人类大城中,斩杀恶鬼的赏金很高。如果我不与人类产生交集,就养不活自己了。” “……” 狗兄弟一前一后往林深处走去,相处模式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杀生丸不提流言蜚语一事,也不管人类那头的后续发展。作为强势的大妖,他很清楚,再多的传闻都会在时间和实力的碾压下灰飞烟灭。 只要有一两只胆大包天的杂碎上门探虚实,他再击败它们,残血逃跑的一方总会散布新的消息。 他杀生丸是何等人物,那般低俗的流言早该不攻自破了。 倒是缘一还记得:“兄长,之前的流言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杀生丸没有回头,只说道:“妖怪没那么无聊。” 见兄长没有不快,缘一放下心来。 可惜的是,狗兄弟的心放得太早。他们只知道流言会招来好事者,却没料到流言也会招来……爱慕者? 事实证明,杀生丸纵使冷酷无情出手狠辣不说人话,也照样被大批妖怪倾慕。 他们从不显山露水,怕冒然凑上来被打死。只敢在听说男神“开窍”抢了弹三味的人类后,火速赶到现场,表露心迹。 比如现在—— 夜幕降临,夜黑风高,无星无月。 狗兄弟寻了湖泊处休息,缘一准备做饭。谁知一尾鱼女浮出水面,奉上新鲜的水草大把,和着活鱼二三。含羞带怯,却又很是大胆:“杀生丸大人,我是鱼女。” 缘一看看水草看看鱼,觉得对方是来找兄长做朋友的,于是便换了个地方洗锅。 他的兄长没发声,就是周遭的风儿有点冷。 “大人,今晚的月色真美。” 狗兄弟:…… 缘一手滑,锅直接掉进了水里。小狗勾面瘫着脸看向水底,开始思考下水的可行性。 “犬夜叉。” “嗯,兄长。” “把她炖了。” 缘一和鱼女:…… 鱼女呜咽一声,翻身跃入湖底深处,可谓伤心到了极点。 “兄长,我的锅刚掉进水里。”缘一道,“我下水的话,水会进耳朵,所以,兄长可以帮我捞起来吗?” 如果兄长没把话说死,他可以拜托鱼女捞个锅。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兄长,锅很贵的……”犬耳下垂。 最终,是阿吽下水捞的锅。 不过,狗兄弟已不打算在“月色真美”的湖畔做停留了,他们决定换到有溪水的地方。但令狗无语的是,路上的艰难险阻是平时的三倍。 花精悄悄张开脸,在夜风中摇曳:“大人,今晚的月色真美。” “半妖,把他拔了。” 缘一和花精:…… 他? 还不等缘一感慨“不愧是兄长”,花精立马把自己连根拔起,甩着泥巴疯狂跑路。大妖虽无杀气,但已经恼了。 “冥加爷爷,为什么一朵花可以跑那么快?” 被点名后,一直装死的冥加才开口:“少爷,这没什么。当年老爷定下杀生丸少爷的寝居在哪后,那片宫殿里的蜗牛可是连夜跑个精光!啊——” 被捏扁的冥加飘忽着落下,缘一明智地闭嘴了。 当锅架起,炖煮片肉。 有美貌的鬼女乘着会飞的鬼车而来,恍若奈良时代传说中的文车妖妃,满身贵气,难得的是换了台词:“杀生丸大人,百闻不如一见,您真是比月色更美。” 狗兄弟:…… 今晚,没有月亮! 杀生丸搁下碗筷,缘一非常懂事地下筷,疯狂夹肉,再把锅端起放入狱门疆。 “奥义·苍龙破!” 鬼车疯狂逃窜,相信今夜过后,明天他们的行程会变得分外安静。只是这样真的好吗?看着杀生丸一脸冷意,缘一不难理解为什么蜗牛要连夜搬家了。 “冥加爷爷,为什么他们只会说月色真美?” “求你了,少爷,别喊我!当我死了吧!” “……” “哦,这个啊。”冥加冒出头,大概是觉得问题安全,他说道,“少爷,不是每只妖怪都读书习字啊!他们能说出月色真美,已经很有修养了!” 原来是这样吗? 缘一眉目温和:“冥加爷爷给我带过纸笔,真好。” 并没有因为他是半妖,而觉得他不需要学人类的东西。冥加爷爷,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他最完满的关照。 “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少爷不识字啊!”冥加呐喊道,“杀生丸少爷虽然天天打架,但他五岁就背完万叶集了。就算一直是人声夹着汪声,可老爷说背得很好,那就是很好,啊——” 惨叫过后,冥加奄奄一息。 杀生丸冷着脸,抬脚踩过扁成纸的冥加,直把他踩进泥里。 缘一:……兄长,你就这么恨冥加爷爷吗? “走了,半妖。” 缘一无奈跟上。 杀生丸走了许久,熬夜越熬越精神,而缘一最终趴在阿吽背上睡着了。 次日醒来,缘一发现自己躺在绒尾里。 他正想感谢兄长,却听杀生丸说:“今天起,给我背万叶集。”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关于为嘛要让狗读书这件事—— 凌月:妈妈的好大儿啊,你不背书的话,只能像你愚蠢的爹一样,给孩子起名也只能起“杀生丸”这种类似狗蛋的名字。 年幼的杀生丸:…… 第68章 第六十八声汪 缘一背过万叶集。 里梅教过一遍,蓝染复习一遍,如今兄长也要检查一遍。他不怕背书,但兄长或许得借助书籍才能知道他所言不虚。 缘一盘算着万叶集的价格,估量着下一座城的距离。却不料,他的兄长同是不需要书籍的主。 万叶集成于奈良时期,比镰仓早了五百年。 其内容丰富、涉猎极广,不仅是人类贵族必备的风雅之书,也是大妖初识人类世界的必读之物。 故而,纵使时光流逝两百年,曾熟读过的和歌,杀生丸依然记得。 “学过吗?” “学过。” “会多少?” “全部。” “……” 微风徐来,树影婆娑。一大一小端坐树下,气氛难得安谧。 许是昨晚走得太久,大妖怪在天亮之后也不想走动。抱着测验的心态,杀生丸后仰靠进蓬松的绒尾中,淡淡道:“背给我听。” 缘一有话直说:“兄长不需要书册吗?” 杀生丸轻嗤:“犬夜叉,连你都不需要的东西,我会需要吗?” 缘一乖乖坐好,张口,稚嫩的声音和风响起,一首接一首。 偶尔,他会为了试探大妖怪有没有睡着而念错几个字。往往这时,杀生丸都会开口纠正,并惯性接一句:“半妖就是半妖。” 只是这一次与往日不同,待他口渴作停,表示想喝水时,阖目休憩的杀生丸缓缓睁开眼,第一次不带厌恶情绪地提起了他的母亲。 “你的人类母亲倒是没有荒废你。” 说罢,杀生丸起身道:“走了,犬夜叉。” 缘一怔怔,很快应声跟上。他不知兄长的态度为何转变,倒是冥加看在眼里,唯余一声叹息。 “很像……”特别细微的声音。 缘一轻声问:“像什么?” “少爷背书的样子很像以前的杀生丸少爷。” 那个时候,老爷也如杀生丸一般,安静地靠在树下用绒尾圈着孩子,再听孩子平静地背书。 情景重现,百年交叠。冥加突然读懂了很多,又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没看懂。 他也好,刀刀斋也罢,甚至连老爷和凌月王也认为杀生丸缺乏慈悲之心。可是,等老爷故去,等半妖到来,杀生丸对待犬夜叉的态度,不像是没有慈悲心的样子。 斗牙曾给予他的回忆,他似乎在一点一点地让犬夜叉感受。 而通过犬夜叉的反应,他在确认一些东西。 冥加噤声,林间只余兄弟俩的说话声。 “兄长,我们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缘一问道,既然杀生丸提了母亲,那此时提父亲应该无妨。 “强者。” “一定也是个温柔的人吧?”缘一看向自己的兄长,“虽然我从未见过父亲,但透过兄长,总觉得见到了他。” 温和一笑:“冥加爷爷说,我背书的样子很像兄长。那是不是,兄长听我背书的样子也很像父亲?” 杀生丸不语。 “那父亲一定很看重兄长。”他喃喃道,“就像兄长很看重我一样。” “别得寸进尺了。”杀生丸冷声道,“区区半妖,值得我看重什么?”又懂父亲什么? “区区半妖,也会让大妖怪耐心听背书。”对于杀生丸的正话反说,缘一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能举一反三,“就像父亲不看重兄长,为什么要花时间听兄长背书呢?” 不看重,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确实…… 那时的他不过是幼犬,长在子间,被母亲带在身边。 幼犬的成长期鲜少被父亲插手,他们的父亲多是忙于争斗,可不会花时间往子间凑。唯有父亲是个例外,他不曾缺席他的成长。 对,父亲看重他。 可如果这是看重,为什么要留给他天生牙? 杀生丸从缘一这里得到了答案,可这个答案无法解释他所有的困惑。他侧过头看向半妖,越看,越觉得半妖与自己相仿。 眉眼、气质、天赋和语气…… 杀生丸:“不过是背书。” “兄长也帮过我、教过我、救过我。”缘一直球连发。 “呵,既然我看重你,为什么不干脆把你带回西国,让你享受父亲的余荫?”父亲看重他,为何不直接留给他铁碎牙? 缘一歪歪头,纯粹发问:“回西国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铁碎牙对你而言,是必需品吗?】 杀生丸顿住了脚步。 “蒙受父亲的庇荫,很重要吗?” 【铁碎牙的力量,你必须拥有吗?】 “兄长带我游历,不正是为了让我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强者吗?”缘一把话说开,“如果寄希望于庇护,我真的能变强吗?” 【把变强寄希望于铁碎牙,你真的能变强吗?】 杀生丸的眼眸微微睁大,心湖泛开涟漪,躁动不息。 “兄长,我还是想更相信自己一些。”缘一的眸子泛着光,“这是兄长教会我的事情啊——就算是半妖,到底是白犬血脉。” 【而你,是纯血大妖。】 杀生丸眯起眼。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误区? 铁碎牙之于他,到底是他想要追逐的力量,还是继承父亲、确认自己是正统的证明? 半妖说着什么,他没兴趣再听,心开始浮躁了。 “犬夜叉,练刀。” “嗯。”缘一正有此意,他也许久没与合适的对手对战了。 之后,林叶沙沙,又在飘落的瞬间被剑气削成两半。红白身影有来有往,一进一退间,他们灵活地越过独木,跳上山崖,再飞跃树间…… “真是吓得我又短寿了一百年。”冥加趴在阿吽头顶,冷汗直冒,“总觉得杀生丸少爷在问铁碎牙的事儿。” 幸好犬夜叉少爷不知道! 果然把黑珍珠封印在少爷的右眼里是明智的选择! …… 半妖的体质确实比不得大妖。 杀生丸如是想。 他只是打得兴起放了些妖力,还是透过天生牙释放的剑压,本不该对幼崽造成任何伤害,可半妖依然烧了起来,让他不得不在原地稍作停留。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用的是天生牙,半妖也不曾动用妖力,怎么会烧起来?且半妖额头的火焰妖纹发烫,热度几乎与炎牙有的一拼。 “冥加。” “是、是!” “巫女。” 冥加顿了顿:“杀生丸少爷,这儿仍是奈良境内,人类多的地方……神官与巫女不好相处。但离鬼杀队不远,额!” 感知到杀生丸的杀气,冥加识相地闭嘴。 看来,比起关注少爷的死活,杀生丸少爷更记恨间接害了他风评的鬼杀队。 “麻烦的东西。” 看在血脉的份上…… 嘴上是这么说,可绒尾还是卷起了幼崽。杀生丸的妖云腾起,正打算飞一趟武藏,谁知风向一变,带来了俩熟悉的气味。 杀生丸转过眼,就见气味来源的速度忽而变快,正冲着他这头过来。 他决定等等。 光影浮动,面貌相似的五条兄弟拂开藤蔓走来。白发、蓝眼,做兄长的吊儿郎当,做弟弟的木着小脸。 “哟,杀生丸。”五条莲很自然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热络得仿佛他们是朋友一样。 “兄长!”流叹道,“你稳重一点!我们跟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直呼名字吧?” 五条莲无视了弟弟,直言:“你似乎遇到了点麻烦,需要帮忙吗?” “哼。”短促的气音,杀生丸淡淡道,“如你所见。”倒是没有否认。 只是,不推辞是一回事,大妖护崽的本能是另一回事。妖怪对人类从来是戒备的,尤其是五条莲还是个术士。 在人类术士面前露出幼崽,杀生丸的敌意升了起来。 “放松,放松,我可不想跟你打架。”他可是有弟弟的人,尤其不想跟会开领域的大妖打架。 “要不这样吧!”五条莲极其不靠谱道,“为了让两边放心,我们交换弟弟好了。” “哥!”流暴怒。 恰恰是这句话,杀生丸延展了绒尾,将缘一暴露了出来。不过,他没动五条流。 五条莲不是真为了换弟弟,而是提醒大妖,你有弱点,我也有,彼此彼此。所以,咱们和气地放下成见,先解决要事。 缘一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五条莲蹲下来,用六眼仔细看了看他—— 有件事他在意很久了,这也是他察觉到犬妖兄弟在此地时,非要上赶着往前凑的原因。 他很好奇,为何半妖身上会有“虚”的味道? 是的,虚。 就在前些天,他逮住了一个落单的死神,利用六眼的便利套出了不少信息。比如,曾经攻击他的两个“咒灵”,在尸魂界那块地方被称为“虚”。 虚,来自虚圈。形似咒灵,但比咒灵更强大。且越是趋向人形体的虚,实力越是深不可测。 人形虚譬如妖怪中的大妖,死神中的队长,术士中的领域掌握者——他们被称为“瓦史托德”。 极其拗口的名字,他至今不懂其含义。可不懂归不懂,他记住了那股能量波动。而现在,他在半妖身上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 源于灵魂? 五条莲沉下心,大量情报汇成看不见的“数据流”涌入他的双眼。他飞快地处理信息,险险地抓住了一条蛛丝,再慢慢回溯。 很快,他抬眼看向杀生丸腰间的天生牙。 “你与他对战过吗?” 杀生丸:“不错,怎么?” “你的刀伤了他。” 杀生丸眉头蹙起,他二话不说拔出天生牙,直接劈向身边的草芥。就见刀锋过处,草芥半点不动,连一丝刀痕也没留下。 明明,他那么用力地斩过…… “这是把不能伤人的废刀,怎么伤他?”杀生丸冷淡道,“是我高看你了,看来你并不会治病。” “伤不了人,但能伤别的东西吧。”五条莲起身,唇角牵起,就是笑得很冷,“你别是连自己的刀也不了解?” 一瞬的死寂,气氛剑拔弩张。 “什么意思,人类?” “你的弟弟很不简单,体内藏着一股连我也不敢深挖的力量。”五条莲道,“直觉告诉我,挖出来我会死,啧。你的刀无法对活物造成伤害,但能勾出他体内的力量。” “而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股伟力,所以会一直生病,反复。” 杀生丸认真听了起来:“他的力量?” “啊,生死之力。”五条莲形容道,“有活气也有死气,像是从胎中带来的诅咒……你们是同一个父亲吧?你身上没有,那就与你们的生父无关。或许,是他母亲那一支血脉的因由。” 杀生丸沉默了。 片刻,杀生丸开口:“他的人类族徽是‘藤原氏’。” 五条莲摸摸下巴:“兼容源、平两家的血脉,那就难怪了。身居高位,往往背负诅咒至深,连我家祖先菅原道真都诅咒过藤原氏。” “如果这孩子的血脉能自主吸纳‘咒’的力量,你的刀确实能伤他。” 将手放在缘一额头,五条莲控制咒力输入:“真是烫手啊……喂,别这么看我,我不想跟你打架,也不会害你弟弟。” 妖怪真是护崽! 不对,一般护崽的不都是女妖吗? 眼见杀生丸抬起爪子,五条莲嘴角一抽,他寻思这家伙别是有读心术吧! 咒力温和持续地输入,缘一缓缓睁开眼。待瞧见五条莲后,他先是一愣,再是招呼道:“五条兄长。”转眼,“流。” 流:“……怎么直接喊别人名字?”我跟你的关系可没那么好。 杀生丸略过闲谈,看向五条莲:“怎么做到的?” “补缺,填补他需要的力量就能让他恢复。”五条莲道,“但他的胃口很大啊……普通的巫女和神官撑不起,或许还要借助草药才行。” 两位兄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缘一听得半懂不懂。 “兄长,你们在说什么?” 谈话止息。 “走了,犬夜叉。”杀生丸转身往前。 缘一微顿,向五条兄弟道别,再迈开腿跟了上去。 “跟上,流。”五条莲说完,自来熟地跟上了狗兄弟。 狗兄弟和流:…… “哥,你到底想干嘛?” 五条莲:“反正都是走,不如结伴吧,这样我晚上不用每天守夜。”非常自信地道,“杀生丸,交个朋友吧,晚上轮流看弟弟怎么样?” 缘一眼眸微亮,兄长要有朋友了吗? 杀生丸:…… 大妖怪拉长绒尾,飞快地卷过幼崽。在他眼里,对面的六眼充满了不安分与可疑。 鉴于对方治好了半妖,这一次他不会与他发生争斗。但,半妖必须离五条家远点。 于是,在五条莲的长吁短叹中,杀生丸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五条莲:“流,没想到连狗都嫌弃我呢!” 流:……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莲:实不相瞒,我想欢迎你们来五条家,因为我家人口太少了!现役的人员都是这么被我拐来的! 狗兄弟:…… 第69章 第六十九声汪 一别数月,再会未知期;天时渐热,衣衫复凉薄。 缘一身着蜻蜓和服,提着竹篓点水而过。溪流激越,水花四溅,他不沾半星飞沫,灵活地从下游冲到上游。 “兄长,今天吃鳗鱼。” 掀开竹篓,倒出两条肥美的大鳗。还不等它们挣扎游动,缘一抬起小手,两巴掌拍晕了鳗鱼。 杀生丸没有回应他。 此刻,高大的犬妖卸去了铠甲、绒尾与外衫,正着一件薄衣淋漓于瀑布下,右手握着一把竹刀。 阖目、仰首、沉气,杀生丸抓着一丝微妙的感觉,用刀尖轻轻挑起了一缕水汽。 不附着妖力,仅仅刀锋所指,就让水滴更改了动向,竟是顺着刀意流转起来,他挥向哪儿,水流便淌到哪儿。 半面圆弧,水成屏障。 旋转一周,有风随之而起,水流开始成形…… 杀生丸睁开眼,豁然垂落刀尖。下一秒,半成品的招式溃散,化作雨水淋了他满身。 “水之呼吸吗?”他懂了。 收拢竹刀,妖力蒸干了水分。杀生丸舒展手臂,绒尾自发绕上了他的身体。待他转到树下,缘一正将处理好的鳗鱼放火上烤。 许是无聊,杀生丸靠坐着看幼崽烤鱼。不经意间,他发现幼崽的袖子短了一截。 半妖长大了点儿,但依然没有太刀高。 想到不及他腿高的幼崽以后会逐渐长成如他一般的体格,饶是杀生丸再冷感,也有些感慨生命的神奇。 这么个小东西,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兄长,我想去拜访五条家。”趁着兄长实力大进心情好,缘一提起此事,“鬼道快被我翻烂了,我想看些别的书。如果五条家有术式的修炼法,我想换一些回来。” 换? 杀生丸:“你拿什么换?” 或许,蠢半妖是拿自己当筹码“换”进了五条家,最终成为五条家的先祖。 缘一:“拿鬼道大全换。” 兄长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亏。 杀生丸:…… “随你。”他淡淡道,“但不是现在。” “嗯。”缘一颔首。 自从上次发烧之后,缘一便明白自己的体质有些特殊。他会被天生牙伤到,而拥有六眼的五条莲能治好他…… 能治,应该也能伤。 五条莲不会伤害他,可谁能保证五条家的人都不会对他动手?在不清楚术士一族的底细前,还是先恢复能力再行拜访一事吧。 毕竟,他是半妖,与术士不是同类。 将烤好的鳗鱼片入盘子里,搭配酱汁与糙米,兄弟俩简单地进了食。 没多久,午后的太阳高挂,热浪滚滚。夏日将临,将一切炙烤得蔫儿吧啦。而狗兄弟窝在树荫下,已经失了溜达的兴致。 热,很热…… 换成旁的狗,这会儿已张开嘴,拉长舌头散热了。只是,狗兄弟虽然是狗,但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半妖,倒没有普通狗子的烦恼。 杀生丸的妖力自带冬暖夏凉功效,缘一的呼吸法也能调节体温。 在他们都能调节的情况下,这合该是个安谧的午后。遗憾的是,狗兄弟认定彼此是狗,正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吐舌头。 缘一呆呆望天,不多时,他的金眸漂移,往左侧看了眼。他的兄长正闭目小憩,时光静好。 他收回眼,看云卷云舒:兄长真的是犬妖吗?为什么不吐舌头呢? 杀生丸侧首,扫过一脸呆相的幼崽。见半妖仍是一副人样,又平静地转过脸。 细风卷过他的发,贵公子寻思:到底是半妖,继承父亲的部分比较少,真是一点样子也没有。 狗兄弟磨了一下午,没等到对方吐舌头的一幕。 待逢魔时刻降临,他们才瘫着脸齐齐起身,准备随意溜达。 杀生丸在前,缘一在后。当雪白的绒尾晃过缘一身边,他的犬耳立刻竖起,抖了抖,随后本能地抓住了绒尾。 他记得,犬类到了夏季很容易掉毛…… 为了证明兄长血统的纯正,缘一胆大包天地上手薅了一把。可奇怪的是,绒尾半根毛没掉,长得特别结实,仿佛他的兄长是只假狗。 缘一:…… 不过,这种他抓着绒尾,绒尾绕在兄长胳膊上的感觉,像极了七百年后人类的“遛狗”行为。 嗯,看来,兄长确实是纯正的犬妖,大型犬! 缘一抱住了绒尾。 殊不知,杀生丸往后瞥了一眼,就见长着犬耳的幼崽抱紧绒尾,乖巧地跟在他身边。此情此景,让大妖怪想起了七百年后人类的“遛狗”行为。 小型犬? 大妖怪的心情莫名愉悦了点,看来,蠢半妖还是继承父亲的血脉多一点。 于是,具有极强自我管理能力的狗兄弟,靠一条绒尾的牵连遛彼此直到深夜,才总算消停。 末了,兄弟俩都觉得狗很难养,居然要遛这么久的弯。 但他们没有抱怨,认为狗就该有狗的样子,这才正常。故而,第二日他们仍以同样的方式遛弯,还以为自己非常迁就对方。 缘一:不愧是兄长。 杀生丸:半妖就是半妖。 …… 燥热的夏季到了。 因长期遛弯,狗兄弟已从大和境直线式走到了土佐境。 土佐之地,与伊予、阿波、讃岐三境相连,它们构筑成一块四面环海的大岛屿,隶属南海道,与西海道、山阳道隔着一条浅浅的海峡。 此地渔村极多,海产丰富,但约莫是距离大京隔着海的缘故,这儿教化不兴,民风匪气,小规模的战争频发,城与城的关系紧张。 且,他们对外来者极为防备,纵使缘一是个孩子,也被拒绝入城购置物件。 冥加道:“人类就是这样,一旦战争打响,再幼小的孩子都无法幸免。即使少爷只想取些粗盐,也会被他们认成对家。” “快走吧少爷,如果你不想杀人的话。”冥加催促道,“再不走,他们就会反应过来,可以杀死你再夺取你身上的东西。” 缘一不语,听话地离开。 如冥加所料,他离开后没多久,那城的武士们便传来了嚷嚷声。 “可恶,为什么放跑了他?那小子穿得很好,又想进城采买,身上一定带了很多钱!怎么不杀了他再抢走他身上的宝物!” “你瞎了吗?那是个白发的术士!” “只是个孩子,怕什么?” 缘一驻足,脸色冷了下来。 “少爷?” “这就是武士吗?”缘一回首,“真是可悲。” 他到底是被杀生丸养出了妖怪的脾性,很多时候,他都能跳出“人类”的框架,单纯以妖怪的眼光看待问题。 如身后那等“武士”,与烧杀捋掠的强盗无异。 而强盗,与恶鬼无异。 缘一的刀是用来保护人类的,但其实在前世,他并非没有杀过人。 在岩胜背叛之后,他离开鬼杀队流浪了六十年之久。在战国乱世,他曾斩杀过穷凶极恶的强盗,救下了一个差点被屠的村落。 曾经的他还会为刀锋染上人血而感到不适,但如今的他,不会再有任何犹疑。 他像杀生丸一样揣着手,慢慢往前走。身后,远处的武士还在争论要不要杀人越货的问题。 “少爷,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追上来……”你不走得快些吗? 缘一平静道:“如果他们动手,我不会客气。” 冥加不由地抖了抖,他家少爷的语气实在像极了杀生丸!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站在杀生丸的肩膀上,吓得差点厥过去。 所幸人类还算识相,没冒然动手。 只是经此一事,缘一又想到了战国的纷乱。恍惚中,他脑海里闪过老妇摔在山谷的情景…… 果然,他需要一座城。 …… 缘一什么也没买到,本以为白犬家今天份的饭是下海捞鱼,谁知在土佐的大高坂一地,竟然有另一个妖怪市町。 只是,江户之地的妖市藏匿在珠蚌中,而大高坂的妖市藏在水镜里。 水镜,是一处巨大的湖泊。常年水汽缭绕,白雾茫茫,泛舟者很容易迷失方向。等失踪在湖里的人类多了,久而久之,这里鲜少有活人踏足。 杀生丸带着缘一落上湖面,妖力释放,湖面自然而然地转出了偌大的漩涡。 他们入了漩涡里,来到了一处与大海相通的妖怪之城。它被一个偌大的蓝色结界保护着,外界漆黑,到处是游鱼,可里头却明亮干燥,与陆地相当。 “兄长?” “去螳螂坊。” 杀生丸带缘一过来,是因为幼崽的衣服该换了。大半年过去,蜻蜓和服短了三个手指的宽度,幼崽再穿就不像话了。 他杀生丸还不至于短了半妖的穿戴。 然而,当半妖意识到他是带他来置办衣服时,突然道:“兄长,你不需要吗?” “不需要。”杀生丸道。 他穿的衣服都是特制物,一般以亲和白犬妖力的织物、掉落的皮毛,以及妖力融合而成,能作为皮毛的延伸物使用,价值连城。 白犬底蕴深厚,他儿时衣物不少。但随着年岁增长,他的常服只剩两套,一件是红枫衣,一件是樱纹衣。 即使再置办,杀生丸挑衣服的质量也绝不会下于那两套。 杀生丸说“不需要”是真不需要,可同样的话落在缘一和螳螂坊妖怪的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白犬一族未来的王,自从养了孩子之后,就一套衣服穿到底了,舍不得给自己买。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弟弟,真是绝世好兄长,妖界大楷模! 他们妖界,从来没有出过这么爱护弟弟的兄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定要奔走相告。 “请问,大人您想要哪些衣服?”一只肥螳螂挤了上来。 杀生丸不以为意:“最贵的。” 缘一:“兄长,其实火鼠裘可以穿很久。”所以,不要破费了。 杀生丸冷声道:“一天到晚穿着红色乱窜,也不嫌刺眼。” 缘一:…… 妖怪们顿时泪目,天呐,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PS:从此,妖界开始给西国的杀生丸大人疯狂打call:“啊啊啊,守护世界上最好的杀生丸大人!” 两百年后,继国家的武士们疯狂打call:“啊啊啊,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岩胜大人!!!” 缘一:…… 杀生丸:…… 第70章 第七十声汪 杀生丸,西国贵公子。 妖界皆知,这位贵公子贵在实力,贵在血脉,贵在身份。殊不知,杀生丸最“贵”的一点是不知何为贵—— 只要货对胃口,他买东西从来不看价钱。 譬如此刻,他肆意地坐在坊间半开的和室内,右腿曲起,右手搁在膝盖上,背倚珠贝,绒尾缠身,姿态慵懒又惬意。 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幼崽被折腾着换装,一边轻启尊口,道一声:“要了。” “兄长,已经三件了。”缘一不得不提醒。 直衣、狩衣、袖袴,还要再继续吗? 有些衣服的规格兄长敢送,他也无法穿戴。正如眼下套在身上的“细长”,做样是与人类公家一致的款式,可着色却是纯正的黄丹。 而从奈良时起,黄丹这种由栀子花和红花染制的橙,便是只有天皇继承人才能用的配色。 他若是长期生活在妖界,穿戴自然无所谓。可一旦穿随意了回犬山,怕是会给犬山带来灾祸。 “兄长,我不喜欢这件细长。” “换。” 杀生丸惜字如金,小妖怪忙成一团。缘一木着脸被花精们抱起,送入小室仔细倒腾,再被带来给大妖怪过目,以定夺要不要成品。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缘一的面瘫脸变得愈发木然。 他想不通,为何兄长会跟母亲十六夜有同样的兴趣,很喜欢折腾他换衣服? “兄长,五件了……” “继续。” “……” 看着幼崽面无表情地被带下去,杀生丸的心情谈得上愉悦。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杀生丸与凌月极其相似,都是不动声色地喜欢折腾人的主。 幼崽早熟,一向不露情绪。如今借着置办衣物的东风,看他从略带高兴变得困顿乏味,再被连续换衣折腾得犬耳耷拉之后,连头顶都起了二三呆毛——这副蠢样确实有趣。 而透过幼崽的倒霉样,杀生丸仿佛看到了两百年前的自己…… 大妖怪不语,只是有些理解母亲为何总是折腾他了。 看人变脸,是她喜欢的戏码。 “兄长。”这一声,充满了淡淡的怨念,缘一道,“我,不想再试衣服了。” 杀生丸抬眼,难得正视了自己的半妖弟弟。这小子是第一次冲他“发脾气”,还真是少见。 不过,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让小妖怪收好衣衫,轻轻抬手,立刻有妖怪奉上一只千两箱。很快,力量纯粹的妖珠噼里啪啦落入箱里,将之填得满满当当。 在小妖怪的一片奉承声中,杀生丸缓缓起身,拢手入袖,走向缘一。 他毫无波动地开口,说辞的可信度似乎很高:“如果父亲还在,我不会做多余的事。”下巴微扬,“犬夜叉,你该明白赠予晚辈衣物本是谁的责任。” 简言之,他只是代父完成而已。 衣物价高,珍品尤少。自古以来,衣服一般都是直系长辈赠予晚辈的礼物,以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和看重。 代父完成,以示看重…… 以示看重。 其实,兄长很看重他啊,否则为何耗费时间陪他在螳螂坊呆这么久呢? 缘一仰头,心里有一点愧疚。他在想,刚才那句话的语气是不是“凶”了点?是他不识好人心了。 可之前兄长那副样子,实在是有点……看他好戏的既视感。 不可能,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兄长不会欺负人。 “抱歉,兄长。”小狗勾非常单纯,终是信以为真,“让你辛苦了。” 大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把“长兄如父”顶在了脑门上而已。 “哼。”杀生丸拢着手,高冷如常,“走了。” “嗯。” 待狗兄弟的气息没入市町大街,螳螂坊的小妖怪们才敢开口说话。先是窃窃私语,再是越发大声。 “真像啊,都是冷冰冰的,一看就是兄弟。” “早年有幸去过西国,我见过斗牙王。那是一位很温和的王者,怎么两个儿子都这么冷?” “那个孩子除了血统是半妖之外,真是跟那位大人一模一样。” “到底是被大妖带大的半妖,不过,一般带孩子的不都是女妖吗?”有小妖怪陷入沉思,“还是说,白犬一族的男子普遍会带孩子?” “看样子是从小带起,否则半妖养不出那一身气度。”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螳螂坊。 西国贵公子,专业带孩子? 小妖怪们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画面:大妖杀生丸抱着半妖婴儿,一边哄孩子,一边喂吃食。婴儿咿呀咿呀哭,并尿在了他身上。大妖非但不生气,还积极地换尿布…… 细思极恐! 太可怕了,吓得他们短寿了一百年! …… 时日匆匆,眨眼入秋。倏忽冬至,再是春来。人类的世界日复一日在改变,可时光落在妖怪身上,譬如一滴水没入大海,无知无觉。 恍然,年复一年。 缘一的成长停滞了,他仍是四岁时的模样。杀生丸也是半分未改,照旧是十五岁的少年面庞。 两年过去了,缘一的身体逐渐恢复,且日益结实。俩兄弟虽常在一起行动,但偶尔也会分开数月,各自处理私事。 缘一不断猎杀恶鬼,杀生丸的修炼从不停歇。 他们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走远,像是两条永不重合的平行线。可血缘的相连,总会让他们在嗅到对方的气味后,再度相见。 第三年,缘一清剿完大城的恶鬼,溜达了几天后追上兄长的步伐。大妖在前他在后,间或,大妖心情好时会关照他的成长。 杀生丸:“碰到对手了吗?” 缘一:“没有,都是杂碎,只是去了曾经路过的村庄看看。” “如何?” “没有了……”缘一道,“已经被大火烧毁了。” 之后,兄弟之间无话。 常在大妖身畔,自己又是半妖,近些年游历所得的见闻,让缘一深刻地意识到妖怪与人类的区别。 三年太长,足以让少年步入成年,让少女嫁为人妇,甚至孕育下一代、交接上一代。 三年太短,改变不了兄长的眉眼,也改变不了大妖一贯的穿戴,甚至无法让他这个半妖长高一点点。 他与人类,终究殊途。 “兄长,我打算去拜访五条家。” “随你。” 左右半妖的力量恢复了,去拜访术士一族也不会有碍。杀生丸瞥了他一眼,只以妖怪的方式叮嘱了一句:“别被杂碎杀了。” “嗯。”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等缘一终于有时间拜访五条家时,去往犬山给母亲送手信的冥加回来,告知他一个可怕的消息:十六夜病倒了。 十六夜……病倒了? 他还未满七岁,她才二十几岁,怎么就病倒了? 年前他去看望过她,又跳了新年的神楽舞,她当时还好好的,他也没嗅出她身上有病变的味道。 “母亲是什么病?”缘一问道。 冥加本不想说,因为有些事说出来,只会给孩子加重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他只好硬着头皮撒谎:“人类很脆弱,年纪到了总会生病。” 缘一:“冥加爷爷,你的呼吸乱了,你在说谎。”复又垂眸,“是跟我有关吗?只有涉及我的事,你才会说出违心的话。” “告诉我。” 良久,冥加才道:“其实,十六夜夫人是在孕育少爷的时候亏损太多,所以……”身体衰败会很快。 以人类之躯孕育妖怪子嗣,妖怪一方的血脉越强大,所需供给的生气越多。 即便腹中是半妖,也会对母体造成极大的伤害。亏得十六夜曾是贵女,吃食不曾短缺,才能将犬夜叉生下来。 人妖殊途,有时不仅是一句“迂腐”的话,也是对人类与妖怪双方的告诫和保护。 缘一闭上眼,复又睁开:“兄长,我回犬山了。” 杀生丸不语,只沉默地看幼崽骑着阿吽消失在天际。 停驻半晌,他转身离开。 他在成年后失去了父亲,但母亲仍在。因知道赴死是父亲的选择,所以他对他的死……既惋惜也无感。 他是成年大妖,而半妖未满七岁。 生不见父,再幼时丧母,如果半妖的实力只是一般,他将面临最残酷的生存法则。被逐出人类之城,被妖怪追杀求生……若是他不给予他庇护,他会死在杂碎嘴里。 但,半妖的实力无需他多此一举。 想多了。 杀生丸蹙眉前行,可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心眼浮动,他似乎又进入了一种极通透的状态。 他“看见”身着火鼠裘的半妖飞奔在森林里,被绊倒、被袭击、被打伤,最后摔进了一处斜坡,躲在缝隙中浑身紧绷。 有三只妖怪四处搜寻着他,嚷嚷着要吃他的肉…… “半妖。”奇怪的状态消失,杀生丸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本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偏偏当晚,素来浅眠的他竟是睡了过去,还在梦境中见到了后续。 他看见了“自己”,一个与他相似、却又不同的自己。 “他”比他弱。 “他”路过那片森林,随手杀死了三只妖怪,再冷笑着嘲讽了半妖:“你是父亲与卑微的人类生下的半妖,我可没有你这种弟弟。” 之后,“他”一鞭子抽开了半妖,半妖发狠地扑上来,一口咬住“他”的绒尾,扯下一大片狗毛。 “他”:…… 杀生丸:…… “他”一脚踢开了他。之后,半妖倒在地上倔强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掉下来。而等“他”走远,这小子才趴在树下,将头埋进火鼠裘里,呜咽出声。 “我·从来·没有哥哥!” 倏忽间,梦境退散,杀生丸在树下睁开了眼。他感觉自己触到什么不可说的境界,但距离“补完”似乎还很远。 “是梦,无聊。” 大妖怪无心睡眠,起身散步。 他寻思,要是半妖真如梦中那般弱小,他似乎……确实会那么做。 只是—— 【我从来没有哥哥!】 呵。 他分得清两只半妖的区别,但——你哥永远是你哥。 作者有话要说:PS:原著犬夜叉:我说了那句话以后,我挨打了一百多年,他后来总算不“路过”了。 缘一:…… 第71章 第七十一声汪 犬山,秋,紫藤依旧。 障子半掩,日光清透。室内的胭脂香淡了很久,只余药味沉重。 十六夜盖着抚子色唐衣,无声沉睡。缘—盘膝坐在她身边,小手置于她的头顶,凝出—团乳白色的光晕。 回道,鬼道的第三种释放形态,作用是治疗。 使用回道需要将灵力打熬成“水”,再蒸成“汽”,透过伤者的病体平缓输入,方能达到救治与滋养的效果。 若说破道需要强大的灵力储备,缚道需要足够的理解天赋,那么回道则需要精准的灵力把控。 稍—不慎,就会损伤人与灵魂。 故而,擅长使用破道与缚道者,不—定会用回道。而擅长回道者,必定能使出高级鬼道。 缘—精通整本鬼道,学下来几乎毫无障碍,饶是在尸魂界也是闻所未闻之事。 只是,他天赋再高也无法根治十六夜的病,唯有慢慢调理。 他的母亲,早年亏损太多了…… 缘—帮十六夜掖了被角,点燃—线安神香,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坐在廊下,屏退了侍女与仆从。待四下无人,他问起了冥加—些往事。 “冥加爷爷,母亲怀我时经历过什么?”缘—道,“回道入体后,我在她身上发现了残存的妖力,很驳杂。” 灵力与妖力互为天克,对彼此非常敏感。虽然在他体内二者—直相处和谐,可释放到外界却格外狂野。 他用灵力为十六夜清洗了—遍经络,力与力的消融让他明白,母亲的沉疴所积之处全是大妖的妖力,还不止—个。 “少爷发现了啊……”冥加幽幽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总之,人类女子怀上妖怪的孩子,能平安生下的没几个。”冥加回忆过去,“如果妖怪的血脉不强就算了,有生父守着,生母不会出事。可要是妖怪血脉很强,那么母体在怀胎之后,就会发出—股很特别的味道。” “那是大妖血脉的香味,会引来很多妖怪的觊觎。” 缘—了然:“母亲遇袭了。” “是,夫人遇袭了。”冥加长叹,“老爷最初将她安置在人类的大城内,化身寻常的白犬,—直守在她身边,倒没出事。然而,在夫人即将临盆的那—月,西国出事了。” “白犬内部出了叛乱者,他捣毁了西国结界,又联合豹猫首领、死神鬼、飞妖蛾、四斗神……以及横渡重洋的龙骨精,实施了覆灭白犬的计划。” “但他错估了凌月王和杀生丸的实力,导致计划失败。” 始作俑者知晓杀生丸没有趁手的刀,发不出清场的大招,便让数量颇多的飞妖蛾拖住他,企图耗死他。 未果。 对方本以为凌月王会因爱子心切而赶往救援,届时豹猫便能长驱直入,谁知,白犬对待亲生孩子的态度比对待他更“恶劣”。 冥加仍记得,凌月王非但不救援,还直白道:【杀生丸要是连这也扛不住,就死在那里吧。】 他当时都惊呆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杀生丸击败了飞妖蛾之子,斗牙王杀死了飞妖蛾。老爷放心地把善后事宜交给杀生丸,再怼上了四斗神…… 连夜鏖战,胜利曙光将至,然而—— “那群妖怪下作,他们劫持了十六夜夫人。” 缘—细听,冥加继续:“哪怕只是在大妖聚集地呆了几天,对人类的伤害依然很大。妖气侵蚀了夫人的身体,差点让她死去。” “但死了,就没有利用的价值。” “等老爷封印了龙骨精,那些家伙们存心想耗死他,便把夫人移交给—个人类。”冥加叹道,“那个人类名为刹那猛丸,是北条—族培养的将军。曾是夫人的倾慕者,然而……在夫人临盆那晚,他杀了夫人。” 缘—的金眸骤冷。 冥加摇头,人类之心因爱生恨、生怖、生忧者,他无法共情,却能理解。 “老爷用天生牙救了夫人,所以她还活得好好的。”冥加道,“但老爷不在了,她怀了少爷那么久,再加上刚生产完就颠簸了几个月,没有休养……” 严重亏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了解始末,缘—问道:“母亲的病该怎么治?需要什么药材?” “要是能治也不会拖这么久。”冥加道,“如今的犬山可是聚集了不少神官与巫女,他们也束手无策呐。” 那就只能用回道慢慢调理了…… 缘—知道,或许他得在犬山待上几年了。 但有件事得问清楚,比如,造成这—切因由的罪魁祸首。若是对方已死,那就算了;若是还没死,恐会卷土重来。 他早些清楚,也好早做防备。 “冥加爷爷,造成白犬内乱的人是谁?” 提起这个,冥加也是—脸扭曲:“那—位……” 居然是用“位”来形容的吗?缘—微微眯眼,神态与杀生丸是愈发像了。 “那—位也是纯正的大妖,但他不是白犬。”冥加挠头,“他的母亲是白犬,父亲是只入了魔的妖狐。他继承了与白犬相似的外貌,但是只实打实的狐狸,模样……” “模样长得跟少爷有点相似,可他很恶劣。喜欢在头顶露耳朵,在身后露尾巴,扮成半妖装弱,再欺负白犬。” “他叫藏马。” “藏马。”缘—念了遍,记下了。 “他是老爷在冥道捡回来的孩子,比杀生丸少爷要年长,心眼多如筛子。”冥加道,“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落进别的界……还被掳走生下了孩子。” 若非白犬鼻子灵,还真嗅不出狗和狐狸有血脉相连的地方。 “掳走?”成年白犬,还能被掳走?缘—突然警觉。 “啊,这是秘史,我也不知道真实性。”冥加顿了顿,道,“白犬—族虽然子嗣不多,但能活到成年的全是强者。不论男女,他们都不会—直呆在西国,而是会往外扩张领地。” “藏马的母亲应该如此,扩领地扩到了别的界吧?” 触及了别的界,让对面察觉到这方有资源,若是具备实力招惹,必然会升起掠夺之心。都是大妖,谁还不懂谁。 可惜,她战败了…… “抛开这些不说,藏马的生父必然是血脉尊贵的大妖狐。只是,白犬跟狐狸相看两厌,而藏马在那时血脉不显,实力被克制,倒是被欺负过。” 白犬多风雷妖力,藏马擅长操纵植物,相性不合。 关键是狐狸落进狗窝,心眼太多常欺负狗,还长得那么好看,被狗欺负回去很正常——毕竟白犬多数脑子有坑,越是招狗的东西,他们越可劲儿“欺负”。 只是,藏马继承了白犬的外貌,也继承了白犬的小心眼。 大抵是在别的界长歪了,他不记得白犬给予的好,只记住了白犬纵容的恶。等渐近长出第三尾时,这狐狸自觉能跑了,就搅乱了西国。 “那小子,可坏了。”糟蹋完西国就跑,冥加评价道,“完全是强盗性子,迟早自作孽栽在自己手里。” 缘—:“所以,他还活着对吗?” “诶?” “我记住他了。”缘—懂了,—只不做人的狐狸,很欠打。 冥加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缘—道:“我暂时住在犬山。冥加爷爷,帮我给兄长带句话——十年之内,我无法追随他了。” 十年,之于人类很久。可缘—说出口,却没觉得很久,仿佛只是呆十个月似的。 他的时间观念,变了。 冥加:…… 少爷,你让我把这话带过去,我今晚就见不到月亮了! …… 冥加还是见到了月亮,又大又圆。 暂别数日,杀生丸又恢复了以前的狗样子,对幼崽的去留并不挂心。他成天钻着研究天生牙的力量,然而无果。 天生牙也是那—副狗样子,没牵扯出更深层的冥道之力。 不过,用天生牙使出月之呼吸,除了弦月形的月刃之外,还有骤然放出—个满圆。只是,满圆无杀伤力,甚至会治愈被杀生丸踩死的花花草草。 “只有领域才能让你富有杀气吗?”杀生丸握着天生牙,脸很冷,“治愈之刃?天生牙,你以为我杀生丸是握着刀四处救人的妖怪吗?” 天生牙没给回应,杀生丸的狗脾气上来了。 恰在此刻,冥加撞在了枪口上。 “杀生丸少爷,犬夜叉少爷的母亲病重,他暂时无法追随您了。”冥加坐在麻雀上,“需要我将阿吽带来吗?” 杀生丸—言不发,抬手—个满月削去。 冥加吓得魂不附体,却发现这只是吓唬小妖怪的手段。 “无聊。”杀生丸收刀走人。 这—走,便又是半年。 杀生丸以为幼崽的生母病重,是指“不久于人世”,谁知半年过去了,幼崽扎根在犬山,是半分也不动。 果然,半妖跟人类相近,只是生母逝世便伤心过度地成守墓人了吗? 真是—点妖怪的样子也没有! 抱着打醒蠢半妖的念头,杀生丸决定飞—趟犬山看看守墓的幼崽有没有长草。可他万万没想到,抵达犬山之后,他见到的是另—副光景。 彼时,他悄无声息地落在歇山顶,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入母屋造中堂,侘茶室。 只见半妖穿着中规中矩的狩衣,端坐在茶室的主人位上,身畔两侧落座着—批年长者,正握着不知名的册子,翻起金银的味道。 细听对话,像极了—群老狐狸在欺负狗。 杀生丸眯起眼。 “我说,姬君什么时候能见人?”措辞很不礼貌,来者的语气还有些轻佻,“没有姬君常戴紫藤花,很多人已不知紫藤花的好。” 缘—抬眼:“失去母亲,你就不会做生意吗?”他的语气平静,“交给有能力的人做吧。” “你这半妖!” 缘—轻击杯盏,鬼杀队的两名剑士立刻出现,架起男子往外扔。很快,男子的叫骂消失了。 “下—个。”缘—道。 “少爷。”第二个立刻识相了,只是问题不小,“东山道的商道被堵了,木见城的大名不愿让我们过。” 缘—颔首:“从木见城头顶过。” “诶?” 缘—:“我在后山养了几只会飞的妖怪,它们会驮着货开道,速度还快。” 呆在犬山半年,血脉愈发强盛。这股气息,曾让后山的妖怪异动过。只是,缘—着实太强,—把小牛削遍满山妖怪,还揍得它们只能在他手底讨生活。 “妖、妖怪?用妖怪拉货靠谱吗?”有人紧张了,“万—妖怪伤人呢?” 缘—:“不会。” 多余的他没解释,也解释不清。 总而言之,他的行为愈发接近—只白犬,基本把后山和犬山圈成了自己的地盘。妖怪想在他地盘上溜达可以,但得付出力气,否则,它们只能被驱逐。 缘—不会留下对人类有害的妖怪。 “从大城顶端路过,会被大名怪罪吗?” 缘—:“他能看见妖怪吗?” 众人:…… “万—被看见了,让神官射箭怎么办?” 缘—歪头:“人类射出的箭能飞那么高吗?” 众人:…… 老狐狸们发现,即使十六夜病倒了,他们也无法从她手里捞到好处,因为她的半妖儿子比她还难缠。 “少爷,紫藤花已经不受人喜爱了。大室还有很多紫藤花首饰,卖不出去怎么办?” 缘—:“送人。” 老狐狸立刻指责:“少爷,还是请姬君出来吧!您还小,不懂这个,做紫藤的首饰可是花了不少银判,送人怎么行呢?” 缘—:“连送给什么人也要我告诉你吗?” “这本是你们该做的事,却总是推诿到母亲头上。”缘—淡淡道,“是你们只认识母亲—位贵女吗?” 走南闯北这么久的商人,居然只有母亲—条路子,按冥加爷爷的话来,这群人的能力真是杂碎也不如。 “办不到的话,交给有能力的人。” 众人:…… 室内沉默良久,才有人敢开口:“少爷,你的做法这么绝对,会被人讨厌的。”总该留三分情面吧? 缘—平静道:“我没有被人讨厌。”难得表达自己的喜怒,不给人面子,“但我讨厌你们。” 被讨厌的众人:…… 围观全过程的杀生丸:…… 半年不见,这幼崽倒是有了点少爷的样子。但看这场景,估计是被逼出来的。按幼崽那脾性,能被逼到说出“我讨厌你们”,看来这群杂碎做得过分了。 不过,这是幼崽的事。 缘—起身:“我听说母亲每半年会查账,今天就开始吧。”望着众人发白的脸色,“你们知道的,我是半妖,所以——” 指骨骤响,缘—从狩衣下露出尖锐的爪子。 “要把所有的账本都交出来。” “明白了吗?” 在某些方面,他变得越来越像妖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西国大阴阳外交官·气死妖不偿命·查账一把手专家·西国财务管理员:一个铜板都不能少,我是要养活西国一窝狗的人。 杀生丸:…… 第72章 第七十二声汪 镰仓纸贵,大福账却不少。 年月、数算、收支,笔笔在案,条条在列,字迹尚算清晰。它们一本本堆垒起来,几乎能把小小的半妖埋了。 眼见半妖面无表情地拢着手,商人这方交换了几个眼神,表情即刻从惶恐不安变得老神在在。 他们慌什么呢! 半妖才多大,他识字吗?会算数吗?有耐心核查每本大福账吗? 不可能! 连拨十露盘最好的能手查账也得半月起步,区区半妖又能成什么事,怕是从来没摸过算盘吧? 半妖现在能端住架子,也能装装样子。等翻开账本,还不是让下属办事。 届时,半妖说过多少句“交给有能力的人”,都是对自己的打脸。呵,待时机成熟,他们必然要问问他敢不敢让出商家主位,让有能力的人来? 他们等着看好戏。 甚至,还有人奉上了十露盘:“少爷,这是十露盘。”详细做解释,唯恐他不知道似的,“自飞鸟时期由大洲传入大岛,别名‘算盘’,是专用于数算的物件。既然少爷打算查账,请务必用它吧!” 缘一瞥了眼:“我不需要十露盘。” 商人大喜,正打算用半妖的话打半妖的脸,殊不知,缘一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会用”。 缘一:“用十露盘太慢了,还是心算吧。” 老狐狸们:…… 觉得有趣,尚在暗中观察的杀生丸:…… 说着,缘一拿起了第一本大福账。翻开一面,再一面。他犹如儿戏地翻阅账本,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查”下去。 他到底是个天才,又跟着七百年后的日暮草太学过数学。虽说学得肤浅,但应付查账算数是小意思。 大福账上繁复冗长的文字,像是化作一个个阿拉伯数字跃入他的脑海。他以强大的逻辑思维将它们排列重组,再转瞬得出正确答案。 左手翻账,右手的长甲蘸取墨汁。每当遇到出入怪异处,他便用长甲勾画。 然而,天才的心算法不被庸人接受,面对缘一的极速查账法,心慌气短的人嗓音骤然加大:“喂,我说你!这样太儿戏了吧!你真的是在查账,不是在毁掉大福账吗?” 缘一把账本丢到他面前,再进行下一本。 他声音淡淡:“我没有毁掉它。”见一窝老狐狸还在发愣,老实孩子缘一实诚地补了十八刀,刀刀插心窝子,“如果你们不会算账的话,就让有能力的人来吧。” 众人:…… 他们抖着手拿起大福账,哆嗦着翻了下去。不多时,商人拨动十露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几个搞完手脚的老狐狸两腿一蹬,顷刻与世无争。 “啊!小岛大人,请您振作一点啊!不要厥过去,你的账上得补五十枚银判啊!”十六夜的侍女们拽起晕厥者,疯狂摇晃。 “增田大人,你的账亏损有些多,请补上吧。”千春婆婆和蔼道。 足以埋没缘一的账本渐渐变薄,随着庭院中的讨饶声响起,素来以守护人类为主的缘一,心头也有些发冷。 刁难、刻薄、偏见,他怀疑母亲之所以病重,有一半原因是被这群家伙拖累的。 他们是不是也像针对他一样针对过他的母亲? 缘一阖目,复又睁开。此次,他的金眸没有温度:“我不需要杂碎,以后犬山不会再与行止有损的几位合作。” “不,少爷,犬夜叉少爷!请您……” 缘一扔下了最后一本大福账,而日头只偏移了几分。高效又精准,一时间庭院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一片讨饶声。 “犬夜叉少爷,我不会再……我一定会……” 缘一:“千春婆婆,帮我送客吧。” “是。”千春笑得和蔼,却在转身面对“客人”时立刻冷下脸。她差人把“客人”赶走,之后长出了一口郁气。 “早该这么做了。”她叹道。 只一句,缘一就明白他们确实为难过母亲。 也是,一群在他没进入侘茶室之前大声说着“见食不吃可是男人的耻辱”的人,能指望他们学会尊重人吗? 母亲之前压着这批杂碎干活,想来受气不少。但为何不干脆一点,像他驱逐他们这般赶走他们呢? 缘一:“母亲为何不赶走他们?” “姬君心善。”千春无奈道,“做了母亲的女子总会先想到孩子,姬君思及他们的妻子儿女,总告诉自己忍忍。” 缘一不语。 有些话千春不方便说,他却能想到。母亲会思及别人的子女,哪能不思及他呢? 更多的原因,是母亲想通过自己施予的好处,来让更多人承认他、尊重他、爱护他吧? 可惜,利用利益绑起来的关系,从来不牢靠。 “走吧,去看看母亲。”缘一起身,挥了挥狩衣的长袖,再拢手走在前头。 下仆们很快散了,缘一身边只剩下侍女和千春。他一如往常地转过廊角,又飞快地往歇山顶看了眼。 些微的妖气散了,但,兄长来过。 只是在犬山城,他不方便与兄长打招呼。 一是人类畏惧大妖,会造成不必要的慌乱场面,兴许还会触怒兄长;二是兄长厌恶人类,能路过此地看看他已是不错,再“得寸进尺”的话,他的脑袋不保。 想到兄长的栗子,缘一的犬耳抖了抖。 嗯,兄长既然看见了,应该明白他是真的很忙,无法再追随他了…… “哗啦”轻响,明障子推开半扇。 缘一在十六夜身边盘膝坐下,探出手,柔和的回道笼罩着她。 “母亲醒过吗?”缘一问道。 阴影中,侍女道:“姬君醒过一段时间,用了些水和药粥。只是没进多少,很快又睡了。” 缘一颔首,至少比起最初的迟迟不醒要好上太多。这半年来,十六夜瘦了不少,若是没有回道的帮助,或许早在睡梦中死去了。 缘一握着十六夜的一根手指,侧身蜷缩在她的榻边。回道的光渐渐熄灭,而缘一沉沉睡去。 心算不曾累他分毫,呼吸法也总在补充他的力量。可是,使用回道对于一个七岁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耗费精神和灵力了。治疗三刻钟,他得睡一整晚。 “母亲,要活下来。” 呢喃完后,他沉沉睡去。 日暮西斜,明月升起。大地归于沉寂,千春抱着小褥入内,轻手轻脚地给缘一盖上。顺便,她又帮十六夜掖了掖被角。 直起身,她看着沉睡的半妖母子,终是一声叹息。 忽而,有冷风轻起,拂过内室。 千春原以为是短册窗没关,谁知往后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纱帘翻舞处,站着一名白发金眸的俊美少年。 他身着铠甲,肩负绒尾,额头的弦月与脸侧的妖纹明显,神情很是冷漠。 千春好悬没喊出声,她活得够久,阅历也足够。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她看着来者的样貌,忽而转向了自家熟睡的少爷。 很像,却又不同。 她记得,少爷之前追随过他的兄长? 莫非…… 千春稳住呼吸,恭敬行礼:“大人,疏忽问候。” 杀生丸拢手,淡淡道:“退下。” 没想到蠢半妖身边也有个聪明人,他以为他身边只剩些没用的杂碎。 千春一听对方的措辞,便明白来者虽然是个妖怪,但身份绝对不一般。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退下”,是贵族才有的腔调。 即便他进女人和孩子的居室不太适宜,可这之间并没有她指摘的余地。 惹不起。 且,对方真要对少爷和姬君不利的话,早就动手了。 “是。”千春悄无声息地退了。 人类与他错身而过,杀生丸没有上前。 贵公子不入女子居室,这次破例,不过是想看看幼崽到底做了什么能吊住他人类母亲的性命。 结果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幼崽对鬼道的掌握与把控,正如他的心算一样超乎寻常。 倒是没辱没白犬血脉,也比寻常的妖怪强上不少。只是,依旧“软弱”。 对于欺上者,居然没有当场格杀,反而放他们出城。是笃定他们翻不出风浪,还是纯粹以为他们会改过自新,不会报复? 或许人类与妖怪的处理方式不同,但仅限人类的角度,半妖的做法也太过宽容。 幼崽终究是幼崽,天真。 不多时,杀生丸离开了。 他看得出来,那个人类女人在将死不死的边缘徘徊。幼崽若能治好她,兴许能活得久些;若是治不好,光景不过两三年。 人类死不死与他无关,只是看幼崽那副样子—— 蜷成一团依偎在生母身边,还握着一根手指,真是软弱得有些可怜。 然而,这是生者必须经历的事,一如他曾经历了生父的死。 很快,大妖怪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次日缘一醒来,发现室内留着一缕熟悉的妖气。他微笑,眉目渐染暖意。 他的兄长真是个温柔的人。约莫是见他睡得太熟,怕他在睡梦中被妖怪叼走,才留下妖气的吧? 但,这做法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任性—— 兄长一直告诉他要做妖怪,要用白犬的方式去生存。可轮到他自己,却随意闯进幼崽的地盘,还留下了气味,明白地告诉他“我来过”。 不是说妖怪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随意跨进对方的地盘吗? 缘一有点点懂了杀生丸的另一面——双标。 他沉默了,觉得有点大不敬。他甩头抛开杂念,投入新一天的安置之中。 缘一本以为包揽太多会显得越俎代庖,甚至让三岛家主产生“他想取代她”的错觉。可事实证明,三岛家主胸怀宽广,任是他怎么折腾都随了他的意。 时日一多,这份宽容委实太过,直球选手缘一选择当面问问。 只是,在他问出心中所想后,三岛家主极为坦然:“我的子女没有一个有能力接手现在的犬山,既然你可以,我就选择你。” 缘一:“我是半妖,也不姓三岛。” 三岛家主:“百年之后,或许再无三岛。” 她屏退左右,竟是走下主座,以城主的身份对缘一行了大礼。 缘一瞳孔地震。 “你是长生者,犬夜叉。”三岛家主道,“而人类的变数太多,纵使如今太平,我也不保证百年之后有无灾乱。” “所以,我想把犬山交给你,也为我的子孙后代求一个庇护。” “我,三岛纯子,不需要三岛家永远维持尊荣和姓氏。我只求我的血脉能够延续,能得到你、乃至你背后的妖怪们的保护。” “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请求,而我所能给予你的报酬,只是犬山。” 三岛家主跪坐着,轻笑道:“犬夜叉,我的父亲选择了我,而我选择了你,这将是三岛家至关重要的两个选择,决定我之一族的命运。” “我相信你,犬夜叉。” 眼前的孩子,是联系妖界与人界的桥梁。 作者有话要说:PS:三岛家主:千年投资,要从孩子坑起! 杀生丸:…… 缘一:…… 第73章 第七十三声汪 半妖,是被人类和妖怪共同厌弃的存在。 人类恐惧他们的妖血,妖怪厌恶他们的不纯。自出生起,半妖就不得不背负两个种族施加的恶意,再在矛盾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明明他们无法选择出身,也没有做错什么,却仿佛终身见不得光。 千百年来,有多少半妖问出一句“为什么”,得到的答复永远是“谁让你是半妖”! 身为半妖,譬如原罪,是任何人都能伤害他们的理由。 可这样真的对吗?就因为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这做法就是正确的吗?怎么去定义“正确”,又拿什么去定义“错误”? 血统? 作为越过亲哥继承三岛家的女性家主,三岛纯子可不兴所谓的正论。且,她在缘一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或许人类错了,妖怪也错了…… “庇护吗?”缘一平静道,“我会庇护人类,但不是庇护特定的人。” 他曾庇护岩胜,岩胜却不做人了。他曾庇护鬼杀队,可在岩胜叛离之后,昔日的队友却要他切腹自裁。 反倒是新上任的当主在众怒之下一力保全他,而偶然救下的炭吉一家始终对他不离不弃,还开解了他的心结。 升米恩斗米仇,这是他体会过的事实。 “我之庇护,只能是因为三岛是人类,而不是这一族的人姓三岛。”缘一道,“我与母亲承蒙你和你父亲的关照,我会在母亲在世时惠及犬山,但不包括世代。” 冥加爷爷告诉过他,前三岛家主承父亲的恩惠活了下来。 三岛家接手他们母子,是报恩。 现役的三岛家主给予了他们很多,那么他庇护犬山安稳,也是报恩。 没有相欠的前因,也无必要的责任。虽然他缺一座城,但他不会让城束缚了自己。就像兄长坐拥西国,西国却从不是他的负累一样。 “我不会持续关注一族的人,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我是半妖,不是家犬。” 闻言,三岛家主抬袖掩唇,似是在笑。忽而,她的眉目柔和了下来,道:“是我贪心,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 缘一不明所以。 “我相信你,犬夜叉。”三岛家主道,“以后你所拥有的将远不止一个犬山。” 而三岛家所获得的庇护也将远不止一个犬神。 她找到了三岛家未来的定位。 三岛家主施施然起身,颔首:“我要失陪了,有些事情得告诉我的子女。” 缘一不懂就问:“你不生气吗?你一生最大的请求被我拒绝了。” “不,我已经得到答案了。”三岛纯子桧扇一开,罩住下半张脸,“那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犬夜叉……大人。” 缘一有点懵。 称呼上的改变,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晚,三岛家主召齐子女,不知在谈些什么,东屋的灯火亮到天明。之后,三岛家对缘一的态度发生了质的转变,人前人后都喊起了“大人”。 主家的态度变化,让下仆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 “大人,请问您对后山要做什么安排吗?” “大人,神社需要狛犬像吗?” “大人……” 办事的除了主家,还有下仆。他们所围绕的中心,从三岛家主成了他。 缘一:…… 是夜,寝居。 缘一盖着小被卧在母亲身边,听着冥加带来的消息。跳蚤小妖就剩这一个好,因为体型小可以钻门缝,刺探情况一把手,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少爷不用多虑,这情况是三岛家把自己定在‘家臣’的地位上了。” “家臣?” “三岛纯子真是个有魄力的女人。”冥加感慨,“如果她是妖怪,肯定是一方首领。居然毫不犹豫地放弃主位,愿做家臣。” “还是少爷的家臣!”自家孩子有家臣了,还不是打出来的家臣,是自愿倒贴的家臣!冥加大为赞赏,对三岛家很有好感,“真是慧眼如炬!” 缘一:“为什么?这样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大。”冥加心情复杂,“少爷,你知道你的人类血脉出自哪一支贵族吗?” “藤原?” 冥加点头:“而少爷的另一支血脉,出自西国白犬。” 他幽幽叹道:“即使十六夜夫人放弃了姓氏,但信物还在。对人类,只要三岛是夫人的家臣,就是‘藤原氏’的家臣,这可比三岛的名头响亮多了。” “对妖怪,只要少爷的实力足够,三岛又是你的家臣,大部分妖怪就不敢来犬山找茬。就像刀刀斋做了老爷的家臣后,再也没有妖怪敢逼迫他锻刀了。” 也就杀生丸敢撵着刀刀斋打。 “等少爷成年,想要建立领地,可能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犬山吧。” 换言之,三岛家在人类和妖怪两方都能有脸面。即使少爷不出一分力还白得犬山城,三岛家也能凭实力延续下去。 藤原家臣,白犬家臣,混得可真开。 冥加不住点头。 缘一:…… “既然是家臣了,那么三岛为少爷做的一切都成了义务。” 冥加道:“比如老爷让刀刀斋锻刀,后者作为家臣不能拒绝。少爷若是差使三岛家办事,他们也不能拒绝。” “甚至……哪天夫人病好了,突然想开有了新的伴侣,她的孩子也能得到三岛家的供养。” 说着,冥加还看了看缘一。 却发现,对于他刚才那句话,他家少爷并没有什么反应。孩子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母亲或许会有别的孩子”,而是—— 缘一灵魂发问:“那为什么兄长让刀刀斋锻刀,他不同意呢?” 他不是家臣吗?家臣不是不能拒绝吗? 冥加:…… 这是道送命题! “啊这、这……”冥加求生欲拉满,硬生生转移话题,“少爷难道不在意吗?万一夫人有了别的孩子,额……”分给你的关注就少了。 知道冥加是不想提,缘一静默片刻,还是不再问。 承接他的问题,缘一答复:“如果母亲真能放下,我会很高兴。” “没什么比她的幸福更重要了。” “当然,母亲没有再找伴侣的意向,我会照顾她度过余生。”他尊重她的每一个选择,“只要母亲开心就好。” 人生苦短,妖生漫长。 唯二被他挂心者,除了母亲即是兄长。他们,是他前进的方向。 “少爷,你要是不喜三岛家这么做,就早些回绝吧。” 缘一摇头:“这样很好。以后母亲恢复了,生意上的往来可以交给三岛家主出面。” 至于三岛家借名一事,根本不是问题。他不会在犬山久留,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三岛家也不复存在…… 但在这之前—— “把犬山神社建上后山,新辟一处村落,可以收容一些人。” …… 半年后,鬼杀队的牛车送来了两位老人,又从犬山带走了一批紫藤。 两位老人是一对夫妇,堪堪五十岁,头发半白,已是到了“必死”的年纪。 在之前,他们相约不成为子女的拖累,决定寻个山坡一了百了。可现在,他们却坐着一辈子也没坐过一次的牛车,随着货物一道被带入了犬山。 “从大手口进入后,沿着大手道笔直走,通过二之丸、三之丸和本丸,接近天守的位置时会有人接待你们。很快,你们能进入‘犬守乡’了。” 老人们鞠躬道谢,颤巍巍地扶着彼此,朝指明的方向行去。他们以为会受到刁难,谁知上山入村异常顺利。 犬守乡,“已死之人”的安身立命处,是一方将死者的终老之地。 乡里的老人只三十多位,但他们过得很安稳,也发现了人生的另一种价值。 本已“死去”的爷爷有一手种菜绝活,他在犬山种起了瓜果;早就“死去”的奶奶会识别草药,她有了自己的药田…… 犬山城不曾让他们付出什么,可呆了许久,他们总想为犬山做些什么。 “大人最近还上山吗?” “不来了。”有老人叹道,“善子煮了一回药,把大人熏回去了。” 几名老人重重叹息。 活了一把年纪,什么世面都见过,连“死”也经历了一遍。对于犬山城的高位者是半妖这种事,他们除了些许惊讶,只剩泰然。 而在见过那孩子后,谁能不喜欢呢? 粉妆玉琢,很是可爱。绷着脸装小大人,倒是犬耳很实诚地抖着,似乎是怕生又害羞。 年纪大了,就喜欢红彤彤的小孩。犬夜叉大人一身火鼠裘,性子又温柔,多么招人喜欢啊! “以后,别让善子煮药了。” “还不如来个会做饭的……听说大人的鼻子很灵,或许嗅到味道就上来了。”望眼欲穿,望狗兴叹。 几位老人长吁短叹,而这时,新来的两位老人入了村。 负责煮药的善子奶奶接待了他们,顺便问了句:“两位有擅长的事物吗?如果没有,就帮我种种药田吧,报酬是一小袋糙米。” 糙米? 米! 两位老人微怔,其中的丈夫道:“承蒙关照,就让我妻子与你一起吧,我比较擅长做锄烧。” 善子奶奶笑道:“那就拜托你了,食材在佐贺家,麻烦了。” 一阵鞠躬道谢,再一阵鞠躬道别。等老人找好食材吊起锅子,连太阳都要下山了。 逢魔时刻,让人心慌。 “请问,犬山妖怪多吗?”老人忧心忡忡。 “犬山有妖怪,但很乖。” “诶?” “因为犬山的城主是半妖,他很强,没有妖怪敢放肆。” 老人:…… 半妖? …… 有风入室,烛光摇曳。 缘一关上和室的窗,又回到庭院之中,握起刀比划、试炼。 十六夜的情况有所好转,每日能活动不少时间。但调理是一件漫长的事,她的汤药不曾断,脸色也依然苍白。 大概还需要几年,她才能彻底恢复吧? 挥刀、再挥刀…… 缘一倒是有些想念兄长了。 一个人琢磨剑术,往往不知道进步与否。要是能和兄长全力切磋一番,他肯定能发现自己的弊端在哪里。 说起来,又是半年了,兄长有好好吃饭吗? 他让阿吽带着狱门疆回到兄长身边,也不知里面的厨具他用过没? 应该没有,毕竟兄长……即使用了,也不会清洗吧?他无法想象兄长蹲在溪水边洗锅的样子,总感觉那是锅的灾难。 但用绒尾的话,一定能刷干净吧? 不…… 缘一甩掉杂念,也放下了刀。他需要抛开一切顾虑,再度沉浸于通透的世界里,琢磨日之呼吸的下一型。 可惜,今晚的干扰因素太多,他实在练不成刀了。 晚风拂过,送来了一股极其诱狗的味道。它刚擦过他的鼻尖,就让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犬耳轻抖。 这是…… 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 他不会闻错的,虽然味道有些出入,但是——与七百年后的犬神狗粮相似至极! 犬耳抖动了起来,缘一收刀入鞘,决定去山上转转。 兄长说过,就算是半妖也是白犬血脉。 作为白犬,晚上随意溜达看看地盘上多了什么好吃的食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PS:卧槽好多营养液!作话是不收费的啊啊啊事先提醒! PS:缘一:兄长!犬山特供,汪汪队吃大粮! 杀生丸:…… 西国的狗勾们:…… PS:七百年后,西国第一优质人类家臣·犬山株式会社阳间代理人·三岛管家:凌月大人,昨晚住在王隔壁的南野秀一深夜带着朋友蹦迪唱K,吵到他看报纸了,您看要不要把隔壁买下来? 凌月:让他吵让他吵,多喊几个人去蹦迪! 三岛管家:…… 第74章 第七十四声汪 犬守乡,篝火旁。红衣矮坐,浓香滚烫。 缘一肃起小脸,秉承着兄长“半妖也是白犬”的教诲,努力维持一只狗该有的高贵冷艳。他盘膝而坐,挺直腰板,两手置于膝侧,一派侘茶室待客的模样。 只可惜,他年纪太小,心里发馋,犬耳和眼神立刻出卖了他。 每当长勺轻搅汤汁、食材起伏不定时,缘一的金眸就会发飘。犬耳利索地抖动两下,装得满不在乎,往往是众人皆知的欲盖弥彰。 看破不说破,老人们眼带笑意,守好了小城主基本的体面。他们看待缘一正如看待自己的孙辈,慈爱又包容,却也不失恭敬。 “大人,久疏问候,还劳烦您来看望我们。”善子奶奶笑道,“这是今天刚入村的石下夫妇,擅长料理的是石下,擅长结绳、竹编的是松子。” 石下夫妇恭敬行礼。 缘一颔首,他记住了。 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对“别人对他行礼”这种事感到别扭。偶尔,他还会以上位者的心态去揣摩治下的臣民抱着什么心思。 就像三岛家主所说的:“你可以不用御下的手段,但你不能不会这些。我的大人,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了。要知道,以你的身份是真正的贵公子呐!” 三岛家主总有办法督促他学点新东西。 而与三岛相处久了,缘一耳濡目染之下倒也会本能地去想——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意义、好处是什么? 譬如他身边围绕的老人,他们对他很单纯。 许是被放弃过一次的原因,这些老人来到犬守乡后都急于表现出自己的有用。 连善子奶奶介绍来者,也会直言他们擅长什么,以示绝不会给他添麻烦。 哪怕如今的犬山养个人丁三十的小村绰绰有余,可老人们唯恐占了他的便宜似的,在安居之后竟是自给自足起来,甚至还反哺给犬山不少需要的事物。 比如,城里的年轻人可以上山学手艺,这儿有活了半辈子的木匠、药师和种植者,愿意无偿教会他们一些东西。 半年来,犬山城与犬守乡的互通联结,让整座城的面貌焕然一新。 在没有妖怪进犯、没有强盗造次、没有武士叛乱的情况下,其实犬山早已成了黑川之地最大最富饶的城。 也正是这种脱胎换骨般的进步,令缘一在欣慰之余也升起了很大的困惑。他不明白,为何这些凝聚了几十年智慧的老人必须被放弃? 但很快,他得到了不是答案的“答案”。 说白了,还是人心。 善子奶奶帮缘一盛了满满一大碗膳食。 缘一眼眸微亮,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只是,犬耳依然忠实地一抖一抖,听着身边人的对话。 “石下君的手艺很好啊。”不少人感慨。 进而,又是一阵沉默。 手艺好又如何,他们之中甚至连珍贵的药师都有,可不还是落到了“必死”的命运吗? 当身边的人反复说着“你老了,你在拖累子女”、“既然把本事教给了子女,你也该放下对尘世的牵挂了”云云,他们就……不可避免地真认为自己是多余。 当他人在这时加一把火,说“别人都去了,你为什么不去”时,长久的负累和愧疚就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他们去了。 有些并非被子女放弃,而是被闲言碎语压垮了脊梁。世上有善人,却也有恶人,更多的是从众的人,而那一点点汇聚的恶意譬如诅咒,足以洗脑老人走向万劫不复。 “……是一只鎹鸦发现了我,它居然会说人话。”石下道,“它一边喊着南南东,一边盘桓在我和松子的头顶,没想到,附近赶来了武士还带走了我们。” 石下夫妇寻死时,附近恰好有鬼杀队的剑士在做任务。 很幸运,缘一如是想。 “我和松子寻死时没有害怕,可被救下之后再看这个世界一眼,发现舍不得告别呐。”石下苦笑,“要是一眼也见不到,就好了。” 不看,就不会生出不舍。 “可看了第一眼,就再也放不开了。” 见之,便再也放不下了。 缘一垂眸,作为活过一世的人,他经历过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对这两句话感触良多。 “没想到会来到犬山……”石下轻笑,脸上的皱纹叠起,却洋溢出如释重负的容光,“之后,我和松子想做两个‘已死之人’,就让他们忘了我们吧。” 缘一:“为什么不与他们再见?” 石下:“已经足够了,大人。” “有些人就像这个世界,多看一眼就舍不得了,尤其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石下笑道。 多看一眼便舍不得,尤其是亲人…… 正如他对十六夜、对岩胜、对杀生丸,确实是同一种心态。 缘一放下碗,温和道:“嗯,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锄烧。” 料理如人生,百味交融,余韵无穷。石下做的料理便是“恰到好处”,若是多一味料,滋味便会不同。他宁可它失一点完美,给予余生半碗留白。 缘一呼出一口绵长的浊气,他悟出了新的剑招。 “多谢款待。”缘一微笑,“我会再来,之后就麻烦各位了。” 老人们恭敬应下。 犬山的夜是别样的安宁,这里再无人类与半妖之分。 …… 缘一低估了犬山城之人对他的喜爱程度。 或者说,他单方面以为自己与犬山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主从关系。互利互惠罢了,只要能为母亲提供安稳的环境,他并不在意自己受不受爱戴。 但他忘记了一点,顶着小孩子的躯壳,天生就有让别人喜爱的优势,更何况他长得极为可爱。 十六夜养病的一年半载,缘一为了承接母亲的事物,不得不在外抛头露面。而随着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半妖”头衔响亮,也阻止不了人们对他暗搓搓的喜欢。 无法,人生苦短,能见到几个兽耳孩子? 世道艰难,又有幸能见到几个实力镇压黑川大妖、连通大京商道、兢兢业业发展犬山还让民温饱的好城主? 没有! 没有了,绝种了!犬夜叉大人简直是犬山至宝! 孩子做得尽职尽责,他们都看在眼里。当荒地被大人的刀开垦,当食人妖魔被大人的刀斩下,当每家每户的糙米多了起来——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感恩? 有几个大名、贵公子、老臣能与小城主比肩? 没有!在黑川这块偏远之地,小城主就是唯一的神。他们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犬夜叉大人! 自此,缘一收获了前世今生以来最多的善和爱。 甚至,人类对他的善意,还延续到了他的妖怪兄长身上。 “大人对神社真的没有安排吗?”名为佐贺的石雕巨匠问道,“恕老头我冒犯,之前询问了大人身边的亲侍冥加,得知大人是传说中的白犬大妖之后。” “嗯?”缘一抬眸,“怎么了?” 佐贺跪坐,恭敬道:“既然神社供奉的是犬神,不如换掉狛犬像,改用白犬像吧。” 改用白犬像? 缘一无不可:“好。” “只是……” “只是什么?” 佐贺:“我在三岛武家查阅了不少典籍,不曾见到有关白犬真身的描述,想来也没有人见过。我询问您的亲侍,除了得到一些本体很大、很威武、皮毛雪白的形容外,再无一物。所以——” “恳请大人为我描摹大妖之身,我作为一名匠人,要是此生有幸能得见大妖真面目,得见大人另一支血脉的威严,便是无憾了!” 缘一微顿,其实他很想说:不能靠想象吗? 佐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叩首:“对于匠人来说,‘求真’是吾辈之道。” “犬山是大人的犬山,供奉也是犬神。若是不用白犬而用狛犬,狛犬真能承受住这份任重和信仰吗?” 缘一:“那你或许要等很久,或许永远也等不到。”他轻笑,“我是半妖,不是正统的妖怪,无法现出真身给你看呢。” “但我的兄长是……” 缘一:“可我不能带你去见兄长,再提出这等近似无礼的要求。” 他的兄长是大妖,不是孩子的玩具,哪能让对方说变就变。他要是敢开口……额,头顶隐隐作痛。 说起来,兄长已经一年半没打他了。 不对,什么时候被打是一件好事了? 缘一抛开杂念,继续道:“不过,如果他愿意来犬山看看我这个弟弟,我大概能帮你问问。” 如实相告再交给兄长定夺,而不是越过兄长答应,这是兄弟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是,大人。”佐贺笑道,“要是不能,大人不必勉强。早在定下这个主意时,我就有此生无法完成这一件作品的觉悟了。” 缘一:“完不成岂不是遗憾?” 佐贺摇头:“与其以次充好,不如不做。”这是匠人的精神。 闻言,缘一突然发现,接受犬山、庇护犬山似乎并不难。在这段时间里,他与这批老者相处,已经收获了太多太多。 他们的智慧与通透、追求和心念,让他对自己所坚持的道有了更深的理解。纵使是一次极短的交流,也能让他有新的体悟。 “你的决定,我明白了。”见千春婆婆来了,缘一开口,“如此,退下吧。” “是。” 佐贺与千春擦肩而过。 明障子半掩,短册窗大开,阳光疏漏。千春看见自家少爷沐在金辉里,白发泛光,金眸温柔,真如同一位小小的犬神坐在堂中。 “少爷。” “三岛家主让我问问您,犬山四围的土地是占还是不占?需要等待大京的回复吗?” “不用。”缘一道,“占了。” 不需百年,镰仓转入室町。再过百年,室町没落成战国乱世。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大京的贵族干涉,犬山偏远,且他还是半妖。 “被妖怪守着的土地,贵族不会有异议。” 妖怪盘踞的土地,跟他半妖犬夜叉有什么关系? 千春笑道:“是后山拉货的那些妖怪吗?” 缘一颔首:“对。” 它们不仅拉车,还得给他看地,否则不用留在犬山了。而他也不曾白用它们,至少在他的地盘上,它们绝对安全。 千春退下后,缘一便再次看起了书册。 打从莫名其妙成了城主,他要学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 偶尔他总在想,大概是城主要做的事太多,所以三岛家主才推给他的吧? 要是有人能接手就好了,他也不想干了呢。一瞬间,缘一脑子里划过产屋敷真和五条流的脸…… 彼时,遥远之地。 “阿嚏!”五条流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眼角泛红。 “流,以后不要冲我的脸打喷嚏,我可是五条家现役的美男子呢!” “哥哥,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流揉揉鼻子,“难怪连狗也嫌弃你。” “……” 另一端,产屋敷真不知为何心头一冷,喝水直接呛了气管。他剧烈咳嗽起来,霎时让整个和室的人忙到人仰马翻。 “咳咳咳……松……”松手! “主公,你振作一点啊!主公——”声嘶力竭。 产屋敷真:…… …… 随着月之呼吸的深入,杀生丸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力量的冲刷与净化,月华的积累与质变,让他的爪牙更锋利、体魄更强健、直觉更敏锐。他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在变强,与三年前相比堪称质的飞跃。 如今的他已经能把妖气收敛得滴水不漏,而在练习月之呼吸时,总能进入一种极玄妙的境界。 他能“看到”一些不存在的画面。 并不像缘一的通透世界那般看穿事物的本质,反倒像心眼通窍后“预见”的命运之线。 同是呼吸法,带给人类与妖怪的作用也不同。若说缘一的通透世界是出生自带的天眼通,那么杀生丸的心眼开启譬如后天发掘的心眼通。 这种能力让他具备了窥探生死与命线的资格。只是,相当不好用。 与幼崽分别的一年半载,杀生丸走过不少地方。不过,每当与一些气场古怪的地点接触时,他可以“看见”不少怪事。 重回丹波的大妖墓穴,他“看见”早已陨落的大妖在打架,恍若场景重现。 重回武藏的巫女之村,他“看见”巫女夕垂垂老矣,将死在她六十五岁那年。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最近的预见极其离谱,离谱到让他怒意横生! 大妖怪一时好奇去了趟枫之村,结果在看向御神木后,瞳孔地震——他看见,白发犬耳、着火鼠裘的半妖被一支箭钉在树上,身上爬满了藤蔓。 不像是死了,倒像是封印。 但很快,这个幻影消失了。 杀生丸:…… 他本想溶了这棵御神木,可最终仍是住手了。 他思来想去无法理解,犬夜叉虽然是个半妖,实力也不容小觑。三岁能开领域、剑术卓绝,谁能有本事将他钉在树上? 除非…… 射箭的人是他。 鉴于他见到的幻影一般确有其事,杀生丸没怀疑其真实性,却仍感到匪夷所思。 大妖怪可疑地沉默了会儿,总觉得哪哪都不对。他确实会射箭,但他从来厌烦带弓和箭筒出行,不如用刀方便。 可不是他又能是谁? 幻影虽消失了,但半妖的模样还留在他脑海里。看体型,应该已经成年了。 成年的话倒是有可能。 或许他们兄弟也进入了地盘争夺期,一如他曾经与父亲对战那般打了起来。然后,他一箭把半妖钉在树上? 像悬挂战利品一样把半妖挂树上供别的妖怪路过瞻仰? 杀生丸:…… 他没那么无聊。 所以,半妖成年后是出事了。 如此想着,杀生丸记起留在犬山的小孩,沉默许久,终是决定去看看。 成年后反而变弱了,看来得多敲打敲打。 与此同时,远在犬山的缘一后颈一寒。 作者有话要说:PS:有一天,缘一清洗铁碎牙的时候,不小心把刀掉进河里。 河伯从河里爬起来,开始拐狗:亲爱的小狗勾,你掉的是这把金碎牙,这把银碎牙,还是这把铁碎牙? 缘一:兄长,有怪蜀黍。 杀生丸:爆碎牙! 多灾多难的河伯:…… 第75章 第七十五声汪 杀生丸鲜少进入人类的城池,屈指可数的几次,基本次次都与半妖相关。 他不喜人类,更厌恶人类聚居的味道。只是,开满紫藤花的犬山倒是个例外。 花香浓而不腻,沁人心脾。它就像紫藤树的根一般深扎在犬山的一砖一瓦,浸透罅隙,填满琐碎,随呼吸进出,没带来半分不适。 尤其是垂落的紫藤半掩长街,贯通整座城的上中下三町。窗扉共竹帘,灯笼盛落花,雅致得竟是让他杀生丸都升起了走一走的念头。 不过,人太多了。 大妖滞空的身影缓缓落下,直取三岛武家。笼罩犬山的结界擦过他的身体,灵力与妖力相抵擦出一阵电光,却没让杀生丸的神情波动一分。 不痛不痒,结界并非半妖布置。如果是半妖设立的结界,兴许能阻他一会儿。 看来这座城有了自己的神官和巫女,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没对半妖出手?反而让他安稳地住在城里吗? 大概是半妖用实力镇压了他们。 杀生丸如是想。 不多时,结界的异动引出了常驻城中的神官和巫女。他们握着弓箭一副迎战的状态,杀生丸全不在意。纵使下首万箭齐发,他也能在瞬间将所有箭矢折断。 故而,他没有戒备,只安稳地飞向三岛武家。 恰是如此,神官和巫女一致放下了武器,愣是抽抽嘴角,面露同情地散开了。隐约间,杀生丸还能听见风送来的交谈声。 “这得多想不开才落在城主家,会被小牛首落的吧?” “少说两句吧,人家已经够可怜了。妖怪长这么大不容易,为何非得上赶着送死呢?” 杀生丸:…… 他顺利落在三岛家的歇山顶,视线倒投向了风吹来的地方。 “你们说,这次是几刀的事?那只妖怪的人形看上去很完美,应该特别强吧?” “一刀,小城主从来不用出第二刀。” 杀生丸:…… 小城主? 一刀,第二刀? 除了半妖,他不作他想。 要是没记错,他上次来时半妖还是个“少爷”,怎么一段时间未见就成了“小城主”?是杀死了领地的前主人,从而占据了现有的地盘吗? 杀生丸揣着手,抱着一丝丝好奇,落在了三岛家中殿屋的庭院。 此时尚是午后,阳光很好,适宜侘茶室待客。 透过打开的明障子,杀生丸看见身穿正统贵公子“细长”的半妖坐在主位,下首的男女罗列两侧。约莫是换了次血,人类的男女年纪都不大,对半妖很是恭敬。 但人类终究是人类,没谁察觉到他的到来。直至半妖忽然抬首,难得露出一丝诧异地看向他。 半妖似乎没料到他会在白天出现,金眸微微瞪大,正张嘴想说什么。 偏巧这时,守在庭院中的武士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放在刀柄上,低声发问:“你是谁?”并挡在杀生丸直线式前进的路上。 缘一:…… 他知道兄长走路从不绕路,特别霸道。 若是直线前进的路上有“障碍物”,是死物就一鞭子摧毁,要是活物他会纡尊降贵地给一句“碍事,让开”,对方不识相不滚,就会被兄长干脆利落地灭掉。 而武士已挡在兄长的路上,还想拔刀! 危! 缘一立刻起身跃出侘茶室,同时,杀生丸冷声说道:“碍事,让开。” 名台词一出,缘一着实有点炸毛。抢在武士开口前,他抬高了声音:“兄长!” 霎时,清脆响亮的童声回荡,里外之人纷纷沉默。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小城主又脆又响地喊人,带着一点与他平时冷淡形象完全不符的奶味,喊的还是“兄长”。 兄长…… 小城主的兄长! 哦,那没事了。但这得多大的福分才能成为犬夜叉大人的兄长?可恶,他们也想被喊兄长和姐姐! “兄长,你怎么来了?”缘一越过武士上前,站到杀生丸面前。 武士们立刻收刀、鞠躬致歉再退下,十分守礼。侘茶室内的男女也齐齐站在缘一背后,朝杀生丸沉默行礼。 没有尖叫和私语,没有打量和恐慌,犬山城人面对大妖的冷静淡定,倒是让杀生丸高看了他们一眼。 废话不多,杀生丸直言:“犬夜叉,拔刀。” 缘一:……是来打架的吗? “兄长,可以换个地方吗?”缘一轻叹,要是在三岛家打起来,兄长万一起兴开了领域,今天犬山城就被削平了。 “随你。”他给幼崽选择权。 缘一伸出手指向东南方的一座山:“那里。” 跟兄长打一架,正好把山犁一遍。等兄长离开后,那座山就能造屋建房种果树制水田了。 说罢,缘一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刹那,一道流光冲开窗扉落入他的手中,正是惯用的日轮刀小牛。 这一招杀生丸没见过,虽想知道是什么,但身为兄长哪能有“知识盲区”。 于是,他安静地注视着缘一的手,身形未动。 狗子心理学十级的缘一顿了顿,微妙地读懂了兄长的心思。他和杀生丸有一年半没见了,但他还记得曾经给兄长递台阶的日子…… 他的兄长,似乎对自己人有点点别扭和不坦诚? “与刀心意相通后,它会记住主人力量的味道。当我呼唤它,它就会落在我的手里。”缘一抱着小牛,“不论距离多遥远。” 小牛好歹被炎之女·千夜红重锻了一次,又长期被缘一的力量渗透,出灵是必然的事,或早或晚。 杀生丸:“你的炎牙?” 缘一摇头:“炎牙威力太大,我不敢用。” 兄弟俩对视一眼,顷刻消失在原地。待众人后知后觉地仰头,才发现两道身影已跃出三岛家,眨眼不见踪迹。 半晌无声。 “犬夜叉大人还有个兄长?” 小小声:“那一位没有犬耳,肯定是个真正的妖怪。所以,同父异母?” “长得可真像,冷淡的样子完全一致啊。”女孩子的声音,“而且,都那么好看……” 是真的好看,堪称赏心悦目的程度。冷傲俊美的兄长,冷淡可爱的弟弟,同是白裳,同样揣手,同款寡言少语。 当风拂过吹落紫藤,他们仿佛是画中走出的人。 刻在骨子里的矜贵,淌在血脉中的傲气,再加上极低调的煊赫感,令人一见他们就觉时光倒流数百年,恍若重归平安京的风雅。 “难怪是兄弟,都一样的……” “轰隆——” 刹那,远处爆炸声响起,冰蓝色的电光划破长空,与腾起的火焰撞在一起。雪亮的刀光散开弦月,火红的刃锋焰光肆意。伴随着轰鸣,传来大山的倾塌之声。 “轰!” 大地跟着颤抖,吓得众人脸色苍白。即使二者交战之处距离他们很远,力量也把控在一定范围内,可如此浩大的声势终是骇了他们的心。 以至于话未说完的那一位舌头打结,拐了个弯。 “都一样的凶残。” 众人大力点头! 果然,越美丽的妖怪越危险。 …… 兄弟俩的战斗没持续太久,在逢魔到来之前便告一段落。 彼时,未开垦的荒地被犁了一遍,光秃秃的荒山被夷为平地。新的泉眼凿开,顽固的岩石成了齑粉,连杂草丛生的大地都被劈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就是下陷有半尺左右。 年幼的缘一浑身脏兮兮,上好的细长落满尘土,已是不能再穿了。倒是杀生丸还算体面,只是铠甲被击碎罢了。 “兄长的那一招是什么?我没有感到剑锋的威胁,却砍了我的袖子。”缘一问道。 天生牙砍不了尘世之物,袖子被砍后仍是完整,但缘一明白——砍到了。 “空无。”杀生丸收刀入鞘,淡淡道,“满月渐缺到朔日,是成空,是无。” 这是不含杀气的一刀,融合物哀的意境,又有勘破之心。情绪要放得极平才能使出,很考验使用者对心的把控程度。 而杀生丸能做到极致的“静”。 “你的最后一式,犬夜叉。”杀生丸道,打完架心情不错,他问得也直白,“落刀有偏差,破绽很大,为什么还能击中铠甲?” 他看见半妖劈出了破绽极大的一刀,刃锋还在半途中消失了。本以为是孩子力竭,却不想丈许之后又重新凝聚,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若是再大意些,他是要见血了。 “我没有给招式起名。”缘一道,“这一招,是在与犬守乡的石下夫妇闲谈时感悟所得。” 缘一仰头,有点脏的小脸笑得温暖:“是留白和延续。”他抱起刀,看向渐沉的夕阳,“黑夜是留白,日出是延续,就像这样。” 他无法形容。 杀生丸不语,只是转头看向了夕阳。 一时间岁月静好,在新生的泉眼边缘,风拂过二者的白发,荡起同一个弧度。 日月山河,天高地渺。他们踩在最低点,又像是站在最高点。 良久,缘一开口道:“兄长留下用饭吧,我好久没与兄长共餐了。” “人类的食物?”饭团、小鱼、萝卜,杀生丸狗式嫌弃。 缘一摇头:“比我做得好吃多了。”他拽住大妖的袖子,“兄长,就当作是对我的嘉奖吧。” “哼。” 半妖的实力没有退步,还精进了不少。且这次挨了天生牙的剑压没有出现不适,看来妖血起了作用,让身体结实了起来。 既然半妖耐打,他嘉奖他倒也无妨。 “难吃就杀了你。” “嗯嗯。”缘一漫不经心地点头。 事到如今再听这句话,狗语十级的缘一已经能顺利翻译成“不合我心意就打你”了。 嗯,头铁,不怕。 狗兄弟缓步朝犬山城走去,杀生丸以为他愿意留下尝尝人类的食物已是对半妖最大的嘉奖,谁知这蠢幼崽仍不知足,竟敢得寸进尺! “兄长,犬山的后山要新造一个神社。” 杀生丸没作声,安静地听幼崽叨叨。 “是犬神神社,供奉的是犬神。”缘一道,“因为我有白犬血脉的缘故,所以师匠佐贺想在神龛上供奉白犬。” 杀生丸的眼神斜了过来。 “但佐贺从未见过白犬真身,无法对石料进行雕琢。而我是半妖,也没有妖怪的真身供他细看。”缘一仰头,“我有且认识的白犬,只有兄长。” “兄长,其实……”幼崽小心翼翼,“其实我也想看看兄长的真身。” “白犬到底是什么样,我从未见过。冥加爷爷说,兄长妖化后的样子很像父亲。”犬耳微微下垂。 简言之,借兄思父! 杀生丸:…… 装可怜的半妖并没有那么可怜。 “啪!” 缘一:……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头顶挨了一下,缘一微扬的嘴角顿时下撇,再度成了一个小面瘫。 “区区人类,也敢窥伺白犬的真容。”杀生丸冷声道,“不怕被我吃掉吗?” 缘一:“兄长,佐贺今年六十岁了,半年洗一次澡,你真的吃得下吗?”兄长为什么要吃他,是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不洗澡? 杀生丸:…… “啪!” 缘一:…… 两个面瘫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就在缘一以为没戏时,事情莫名出现了转机。而转机,主要是大妖的自尊心。 杀生丸:“神社不供白犬,会供什么?” 缘一:“狛犬。”实诚道,“等神像落成,我作为城主要第一个参拜。” 参拜? 杀生丸:…… 让白犬后嗣去参拜狛犬? 这话愣是把杀生丸逼停,踩着他的接受底线在雷区疯狂蹦迪。 他的指骨开始发痒,只想掀开半妖的天灵盖看看里头晃荡的狗血有多少,同样都是狗,蠢半妖居然要参拜狛犬,凭什么? 而同样是参拜,半妖跪狛犬不如跪白犬。 “犬夜叉,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什么是白犬!” 杀生丸收敛的妖气突然全放了出来,环绕着他平地掀起上升的龙卷风,直冲天际。 缘一退开几步,就见他的兄长一头银发向上飞舞,连带着整条绒尾高高扬起。 他的金眸陡然暗沉,眼白化作一片血红,脸上的妖纹发疯生长,獠牙变得尖利,嘴角朝两侧拉开——突兀地,他漂亮的脸变成了一个狗头! 狗头! 狗头还长了月亮! 缘一:…… 猛地,兄长的妖气大量溢出,包裹住他的全身凝成一团光,又渐染成粉红色,倏忽间拔地而起、四处跳跃,再一把砸在他的面前,膨胀成巨犬的体型。 妖气散开,一头四肢强劲、肌肉虬结,浑身长满长白毛的巨犬乍现他的眼前。 对方高大如山,双眼猩红,看上去只能用“强大”来形容,着实与杀生丸平日的形象相去甚远。且,明明都变成狗了,杀生丸却还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两只前爪微微交叉,姿态堪称优雅地站立着。 只是,他露出了舌头,还侧咬在嘴边。 缘一:…… 仰头、再仰头、继续仰头,缘一看得太专注,以至于忘记控制幼崽的身体,竟是失重地往后倒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缘一看到他的兄长特别狗地歪了一下头,很有狗性地抬起前爪,像是狗狗发现新玩具似的用爪子拨了拨他。 他犹如一团毛线,从左边滚到右边。 “兄长……” 白犬抬起爪子,跟猫似的由上往下压,盖在他的身上。他倒晓得控制力道,没有一下子把幼崽拍死,而是自如地收起了爪子,用还算柔软的肉垫踩了踩小崽子。 缘一:……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吧,他的预感成真了…… 他发现,兄长露出原形之后似乎不太记得人类形态时的矜持,而是越来越趋向于狗。他不仅摁住他没让他跑,还低下狗头,凑近他嗅了嗅。 也不知哪点招了他不满,等缘一回过神时,他已经被叼了起来。 衣服卡着脖子,令他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为什么你的妖气是粉红色的? 杀生丸:因为我讲究。 PS:粉红色——猛犬专用的颜色!象征猛!猛!萌……啪! 第76章 第七十六声汪 前世,炼狱先生曾说起过:“狗啊,很喜欢把看上的东西叼回窝里,又舔又咬。无趣的咬坏就扔,有趣的与人分享,只有一两样事物会像护食似的护着,连主人也别想碰。” “唉,今天炼狱宅的庭院会被拆得这么乱,还得从我扔了它最喜欢的晴天娃娃说起……” 彼时缘一没当回事,只作趣闻听。可他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被狗叼回窝的玩具。 这一刻,缘一拼了狗命地回忆着炼狱先生说过的每一句话,以期能找到脱困的方法。 遗憾的是,在他与白犬体型悬殊的情况下,除非兄长自愿变回人形,否则没法谈啊。可看兄长的样子,似乎不太愿意变回来……是因为化成本体更自在吗? 应该是的吧? 夕阳斜照,拉长了白犬的身影。缘一往左侧看去,就见被犁平的大地上投着兄长的影子,他正迈着闲适的步伐往前走,身后的长尾一甩一扫,瞧着心情不错。 “兄长,你要带我去哪里?” 没得到回应。 缘一怀疑自己的声音太小,没传递到兄长耳边。 无奈,他只好提高音量:“兄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白犬自顾自前进,半点理会的心也没有。猛兽通常不会管猎物在利齿下的挣扎,正如白犬并不在意幼崽想表达什么一样。 然而缘一不是猛兽,白犬不搭理他,他立刻会错了意。 他怀疑兄长狗化之后不太听得懂人话? 怎么办,难道要用“汪汪”声交流吗?可是,兄长从没有教过他狗语该怎么说。 不,得仔细想想,当初炼狱先生是怎么跟狗沟通相处的? 没记错的话,似乎得蹲下来与狗平视,面带微笑,以示友好。 先摸摸狗头,再碰碰狗爪,等狗把尾巴摇起来表示亲近之后,就可以搭配一些简洁的指示用语让狗理会人的意思。 譬如炼狱先生伸出手:“左手!” 等狗将左爪放上来,要笑摸狗头作奖励,让它明白这么做是对的。缘一记起来了,七百年后那档训狗节目不也是这么教的吗? 换言之,这个方法可行! 看来,得等兄长把他放下来才能有所动作。虽然人与狗的体型相差太大,但白犬再大也是狗,应该会有效果的……吧? 缘一正思量间,发现高度拔升了。 他的兄长不知做了什么,整只狗飞了起来,笔直地掠过小山和长道,紫藤花林与犬山城,以及一堆人乌压压的脑袋,朝后山而去。 由上往下看,犬山的三町长街挤满了人。城墙上的武士、天守中的巫女、后山里的老人,正呆呆地仰头望着庞大的白犬,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呼。 到底是见惯了妖怪的城,哪怕白犬的体型和威势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只妖怪都强,人类也不会感到害怕。 “那是我们的城主吗?这……这是被妖怪叼走作食物了吗?” “不可能,肯定是犬神显灵了啊!犬夜叉大人是被犬神眷顾的人!” “白色妖犬,是那一族的大妖吗?”天守中的巫女们神情严峻,“三岛家传来的消息,说是小城主有个妖怪兄长。原来,犬夜叉大人的另一半血脉源于白犬。” “真是可怕啊。”神官喃喃道,“我的式神说,那座荒山已经被他们夷平了。看来只要是白犬血脉,无论是妖怪还是半妖都很强大。” 如此,得白犬庇护的犬山真是世间最安稳的地方了。 不过,白犬叼走他们城主到底要干嘛? “猛兽的思维都是相通的……” 匠人佐贺不顾一把年纪腿脚不便,使出浑身的劲儿冲向后山。当白犬叼着幼崽落在山里,圈养在后山的妖怪作鸟兽散,四野变得分外安静。 “佐贺师父,请等等我们!” 夭寿啊,他们一群跟着佐贺学艺的年轻小伙子居然跑不过一个六十老头,奇耻大辱!但这足以证明佐贺的匠人精神,一旦遇到想要雕刻的事物,真能什么也不顾。 爬上台阶,佐贺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待弟子们跟上,就听老头一直在自言自语。 “曾经我为了雕一只恶兽,去林中寻找熊,还暗暗跟踪了它好些天。”佐贺道,“它们是相通的——自负实力的猛兽会侵占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以饲养它们的幼崽。” “佐贺师父,你在说什么?” “他把小城主当作孩子,把后山圈成巢穴,把犬山城的人类当作食物。因为有水源、有食物,我们也构不成威胁,所以他暂时不会离开。” “就像那头熊一样……” “但只能远远看着,千万、千万不能靠近孩子,不然——”佐贺猛地清醒过来,忽而转过头厉声对年轻人们说道,“听好了!接近之后只能远远看着,再进一步都不能,除非你们想激怒他!” “啊?是、是!” 只是,到底接近到哪一步是激怒白犬的底线? 事实证明,杀生丸人形时处处是底线、寸寸是雷区,但妖化成狗以后,大妖的本能占据理解的上风,让他的行为充满了无法预测的无下限。 就像现在,白犬寻到瀑布边,把整个水潭占为己有。 大概是嫌弃幼崽有点脏,他俯身接近水源,再张开利齿。只听“噗通”一声,完全不想沾水的缘一被丢进了水潭里。 “兄长!”缘一扑腾着起来,哪知迎面而下是一只巨大的狗爪。岸边明明离他很近,此刻却如天涯般遥远。 狗爪把他摁进了水里。 “兄……咕噜噜噗噗……”他吐出一长串泡泡。 缘一没想到,他身为最强的日之呼吸剑士,竟有两次快“死”于窒息。兄长的妖化对于他来讲,简直是灾难中的灾难。 很快,等他二次上浮时,白犬把他叼出水面。 缘一顾不得形象如何,几乎是本能地四肢扑地,像小狗崽似的高速旋转,把一身的水渍全抖了出去,还飞快地甩了甩耳朵。 殊不知,这副狗样落在成年白犬眼里,就是实打实的新生幼崽。 而白犬对幼崽素来容忍度高,更别说这小小的幼崽还有点点可爱。 于是,遵从狗性本能的白犬探出前爪,把一脸冷漠想要拒绝但最终拒绝无能只好顶着生无可恋表情的幼崽扒拉到爪下,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毛茸茸的脑袋。 缘一:…… 兄长,谢谢你没有一口咬掉我的头,也没有吃小孩。 对,他的兄长只是想玩玩具而已。许是兄长没朋友的缘故,他的童年“非常不幸”,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包容他的弟弟,自然要弥补一下童年的遗憾。 缘一挣扎着起身,然后被狗爪摁进草地。 再起身,再摁倒。往复三次,缘一佛了。可等他放弃挣扎的时候,白犬似感到不满,还用爪子碰了碰他,示意他继续挣扎。 缘一:…… 据他所知,只有犬山城里的猫才喜欢这么逗老鼠玩儿。兄长,你是狗啊!你是一只正统的、巨大的、纯血的狗啊! 为什么总做猫才做的事情? 缘一艰难地爬出狗爪的包围圈,再拨开白犬的长白毛,滚了三圈滚到空地边。接着,他赶紧起身张开双臂,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显眼”一点。 幼崽的双手上下挥舞,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活泼:“兄长!你变回来吧!我已经知道你的本体非常宏伟了!” 脆生生的童音,在夸赞白犬的身躯威武。 白犬的猩红双目人性化地眯起,似乎格外受用这些赞美。不得不说,活泼的幼崽很少见,少见到白犬愿意暂时放下“陪幼崽玩耍”的心思,安静地卧在一侧看他表演。 “兄长!你变回来吧!变回人吧!” 白犬舔了舔爪子,姿态优雅,并直接无视了幼崽的提议。妖怪最放松的时候就是露出本体,完全释放妖力是极舒畅的方式。 且,这块地方食物充足,没有任何威胁。 白犬身后的尾巴晃了晃,惬意至极。 “兄长!”缘一靠近白犬,扯着他的长白毛往上爬,靠近他哥垂下的耳朵处,“兄长,你……” 接着,他被白毛淹没,不知所措。 兄长的爪子两侧有云纹状的长毛,像是他化作人形时妖纹的延展,整得蓬松且长。他一不小心深陷其中,犹如爬山般艰难往上爬行,只觉得应付狡猾的商人都没这么累。 白犬安静地看他沿着手臂爬,不作声。 直到林间突然传来人类的味道,还不止一个。 白犬倏忽间眯起猩红的双眼,胳膊一抖把幼崽抖下来,狗爪一圈将崽圈起,猛地龇起牙,喉管中发出类似警告的咕噜声。 “别过去了!”佐贺的声音响起,且一步步后退,“往后退,往后退……听着,当猛兽看向你、冲你发声时,就是你靠得太近,近到会威胁孩子的时候。” 一窝人颤抖着往后退,等白犬重新把头搁在爪子上才哆嗦着稳定心神。 “好可怕,还以为会被吃掉。” “不愧是城主,居然没事!” “说起来,佐贺师父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废话,我年轻时被野熊追过!”佐贺的声音满是沧桑,“因为我靠得太近了,它以为我要偷它的孩子……能活下来是由于熊忙着照顾孩子,顾不上杀我。” 譬如现状,白犬忙着带娃没时间理他们。 众人:…… 夜色暗沉,明月跃升。 银辉洒向大地,而在这一层薄纱覆盖之下,白犬的长毛焕发出别样柔和的光芒,连带着他头顶的月牙和脸颊两侧的妖纹都生出了淡淡的光。 缘一记得兄长提过,妖怪似乎能吸收月华。 他循着辉光探出手,轻抚上白犬的长毛。就见月华如萤火,忽而从白犬身上陡升,摇曳在微风之中。星星点点,恍若银河幻梦。 极美。 缘一忘了未用晚食,忘了劝兄长重新做人。或许体内的妖血让他天然喜爱月夜,或许孩子的身体让他本能趋于好动——缘一张开小手,金眸随着月华而动,抓一点、再抓一点。 往往,它们会飞出他的掌心,重新攀附在大妖的长毛上。 缘一着足袋攀上白犬的前爪,在大妖近乎纵容的态度下,他爬上他的肩膀,再极其孩子气地顺着肩膀的长毛滑下,激起无数萤光。 月下,庞大的白犬如山高,看似凶猛非常,却也有着猛兽独具的温和。他会用最严厉的方式训练孩子的实力,也会用最温柔的方式放纵孩子的胡闹。 待月亮越升越高,缘一的眼皮子终是沉了。 他才七岁,在一个对于人类和白犬来讲都过分稚嫩且嗜睡的年纪。 大抵是相同的血脉和相似的气息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缘一落进长毛松软处,阖目沉沉睡去。 呼吸绵长,睡颜安静。 白犬将他叼起放在腹部的长毛处,复又抬首警觉地忘了一边四周,方才蜷起身躯同时睡下。长尾回拢,盖在了幼崽的身上。 一时间连风也缱绻,它拂过潭水,荡开林间的月华。 大妖、幼崽,安静的白犬与安睡的孩子,构成了一幅无声又温柔的画。所见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今夜的景致,只觉得有一股与人性相通的温暖在缓缓流淌。 他们人类似乎从未与妖怪靠得这般近过。若是放在以前,要么一见就跑,要么被直接杀死。偏偏这一次,他们的内心没有恐惧,仅剩无言的感动。 隔着小小的半妖,妖怪没有伤害他们,他们也不再畏惧妖怪。 那个孩子啊…… “此次之后,再无绝景。”佐贺喃喃自语,忽而老泪纵横,“原来,这才是犬神。” 唯有守护,让心温柔。 …… 缘一睡醒,天已大亮。 他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绒尾之中,而他的兄长早从白犬形态恢复原状,正独自站在水潭边,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冷气。 山里的风有点冷,缘一裹紧绒尾,揉着眼睛朝兄长走去。 “兄长……额……” 他的兄长突然转头,投来一个极其“核善”的眼神。瞬间,有不知名的毛骨悚然感从头蔓延到脚,缘一只觉得汗毛倒竖,头顶的犬耳微微颤抖。 兄长似乎非常生气。 是跟昨天变成狗有关吗? 缘一仔细回忆兄长变狗后的举动,顿时明白兄长为何如此着恼。 这就像是一个人晚间喝醉酒做出种种不合理的举动,在次日酒醒之后想起黑历史,可不得自闭吗? 缘一:…… 他觉得天灵盖不保,可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兄长。毕竟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兄长,与我一同进餐吧,你答应过。”提起昨天是个雷区,可缘一照样直言,左右他哥不会真宰了他。 杀生丸垂眸,久久注视着还没他腿高的幼崽,眯起眼。 他是大妖,还不至于为了昨晚的事生气。叼起幼崽是他,纵容幼崽是他,允许幼崽在他腹部安眠也是他,都是他做的,跟幼崽确实无关。 若是为此迁怒,倒显得他没有风度。 但他并不是不生气——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做出如父亲一般“软弱”的选择,以保护的姿态让幼崽安眠,这竟是他做出的事? 何其可笑! 他选择的霸道,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而这幼崽……看来此番见面之后,以后就不用见了。 他确认过他的实力,不会轻易死了就行。 “兄长,我饿了,一同进餐吧。” 杀生丸冷声道:“走。” 既然是他早就应下的,自然会遵守,他杀生丸还不至于对一只幼崽毁约。 只是,当他进入犬山三岛家,同幼崽在一处安静的和室坐下,而人类下仆依次呈上食物时,饶是杀生丸都有生出了一丝后悔之心。 原因无他,幼崽所说的很好吃的食物,居然泛着跟七百年后的狗粮相似的味道。 狗粮…… 金眸微转,杀生丸看到幼崽抱起碗,犬耳抖动着大口吃起来。要是这幼崽有条尾巴,此刻怕是要欢快地摇摆吧。 这愚蠢且没出息的崽子! 竟然会对狗才吃的食物念念不忘,乃至让人类做出味道相近的餐食。自己是狗吃得欢快,以为他杀生丸也吃这套吗? 白犬大妖不是狗,绝不会…… “兄长,你不吃吗?”缘一问道,“如果不对胃口的话,就……给我好吗?” 在幼崽渴望的眼神下,杀生丸确定这食物做工复杂、产出不多,才会让幼崽如此珍惜。 思及昨晚的妖化,思及幼崽的愚蠢,杀生丸优雅地舀起食物,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去。 是什么给了幼崽勇气在大妖嘴里夺食? 呵,是他的纵容。 杀生丸用完食物,面上神色不显。缘一问他味道如何,他也没有回答,一副很不怎么样的表情。 只是,说好要“不复再见”的大妖没急着离开,反倒极有耐心地决定多呆一会儿。 犬山城没有怪味,只有紫藤花香,见惯了妖怪市町的景致,他倒是没仔细看过人类城池的模样。 杀生丸姑且留了下来,飞临犬山最高处的天守,远眺整座山城。 幼崽的地盘很小,仅有西国白犬的一个武场之大。但对一只年幼半妖来说,能有一座城算是不错的水平。严格来讲,半妖没有辜负白犬的血脉。 作为父亲的子嗣,作为他杀生丸的弟弟,犬夜叉勉强算是够…… 蓦地,杀生丸的眼神捕捉到了幼崽的踪迹。 只见孩子走入庭院,下属带来不少狗。它们依次坐在幼崽身边,态度称得上乖巧。 他不知幼崽想做什么,便耐下心观察。结果,他看见孩子蹲在狗身边,一会儿跟狗握爪,一会儿跟狗学狗叫。 缘一:“汪呜是什么?是求饶吗?是的话就把左爪给我。” 狗狗汪呜着搭上了左爪。 缘一发挥天才的学习能力,惟妙惟肖:“汪呜!” 狗狗欢快地摇起尾巴:“汪呜呜呜!” 缘一跟着回应:“汪呜呜呜!” 杀生丸:…… 此刻,大妖觉得幼崽见过他的本体后,明白了身为全妖的好。并开始因为自己是半妖、无法妖化而感到深切的自卑,现在疯了般跟狗找寻共同点。 就这么羡慕他的妖化吗? 呵,半妖就是半妖。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只要学会狗语,就能跟兄长交流了! 杀生丸:…… 啪啪啪! 缘一:…… 第77章 第七十七声汪 缘—的父语学习过程并不顺利,哪怕他是天才,没多久也学废了。 原因无他,越是深入观察狗,越是认真学习狗,缘—越不能直视兄长和未曾谋面的父亲,甚至,他还有点无法面对把自己交代给父亲的母亲。 狗很可爱,没错。 它们很听话,见到他会摇尾巴。即使他在一个被人类称为“猫嫌狗厌”的年纪里,狗也没有排斥他。 跟它们学汪汪叫,扔出树枝做游戏。很快,它们会亲昵地靠着他转圈,再把爪子搭上来,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和下巴。 —切显得如此美好又正常,他耐心地学着狗的叫声和肢体语言所代表的含义,直到——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空阔安全的庭院,缘—亲眼看到狗狗们抛弃了他,正聚在一块儿绕成圈,用“互相嗅屁”的方式增进感情,以示友好。 缘—:…… 他当时就震惊了! 强大的日呼剑士就这么僵直地坐在长廊上,石化般地注视群狗,大脑—片空白。待理智重回,他有且仅有的—个念头是:唯有这个,我不想学。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他不懂狗的这个行为有什么含义,但不妨碍他短暂性地发散思维。缘—近乎是本能地想到一个送命的问题,兄长和他的族狗是不是也这样? 白犬虽然是妖,但也是狗。他没有听过兄长汪两声,可他听过兄长警告人类的声音。那在喉间翻滚的猛兽咕噜声,低沉又富有威胁,与狗意图发起攻击的声音很相似。 既然相似,那……额? 伴随着—阵类同的咕噜声,庭院里体格最大的两只公狗打了起来。霎时,獠牙撕咬、狗毛乱飞,其余的狗四散围观,而守在庭院外的武士听到响动,紧张地往里看:“大人!” 缘—抬手—摆,武士们微愣,随即恭敬颔首退了出去。 大人觉得无妨,他们就没必要掺和。 见武士安静了,缘—略显专注地将视线投向两只狗的战况。忽而,他想起了兄长和冥加的说辞,白犬一旦成年,相见便是相争,即使是父子和兄弟之间也无法避免。 他本还有些疑惑,如今见了两狗相斗的情景倒是理解不少。 毕竟是狗,连普通的狗都会互相打架,更何况是大妖白犬呢? 果然,与狗相处的话,他终是能学到很多。刨除一些糟粕,他或许能距离真实的兄长更近—点。 片刻后,黑狗咬翻了棕狗,后者喉间发出呜咽的求饶声。过了会儿,黑狗收了喉咙间的咕噜声,张开嘴让棕狗逃了出去。 棕狗夹着尾巴,垂着耳朵,三步一回头地出了庭院,飞快跑没了影。 缘—懂了,成年白犬之间打完架,赢家驱逐输家,可获得这块地盘。那么,收获地盘后的狗会怎么做呢? 缘—鼓着包子脸,全神贯注。 只见黑狗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庭院中间,待剩下的狗表示服帖后,它欢快地奔跑在空地上,然后东嗅嗅、西看看,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母亲最爱的那棵紫藤树上。 接着,黑狗抬起后肢,哗啦一泡尿。 缘—:…… 不,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小狗勾开始拼命催眠自己,企图忘记刚看到的情景,可作为通透世界的拥有者,天才的大脑让他对这—幕挥之不去,甚至能举—反三百,脑子里蹦出一个个能当场去世的问题。 兄长是这样的吗? 他早死的父亲会做这种事吗? 白犬一族所在的西国是不是有很多树? 不,大不敬!不,别再想了……狗是狗,白犬是白犬。对,白犬不是狗,是妖怪,妖怪怎么会与狗—样呢? 连他这个半吊子的贵族之后都不会做的不雅之事,如兄长那等贵公子又怎会去做?他们是白犬,不是狗。 不…… 缘—木着脸,深觉前世八十多年的人生都没今天半日过得“精彩”。 他看见黑狗标记完领地,立刻找了只黄白相间的狗亲昵嬉戏,并将狗爪搭上了后者的脊背,似乎想来个不可说的交流。 “汪呜呜!” 与当时陪他玩时的声音一模一样,可按照场景,性质已经完全变了。那么问题来了,这群愚蠢的狗到底教了他些什么? 求偶吗? 缘—:…… 他面上毫无波动,实则内心已经裂开了。 恰在这时,立于天守之上的杀生丸突然消失,再现,已稳稳地落在庭院里。在他足尖点地的刹那,—窝狗像是受到了极致的惊吓,顿时作鸟兽散,跑得影子全无。 缘—微愣,就见兄长走到他身边,抬手。 “啪!” 缘—:…… 杀生丸:“愚蠢的半妖,你在跟狗学什么?” 联想到众狗四散的最后一个画面,缘—觉得他离天灵盖开花不远了。也不知哪来的灵光—现,亦或是强大的求生欲觉醒,缘—捂住头:“兄长,我能学什么?” 狗根本没教会他任何实际性的知识。 杀生丸:…… 大妖怪沉默不语,或者说,就算是贵公子也有—时语塞的时候。 儿时,是母亲一直教导着他。待稍微成长,他被父亲断断续续地带在身边教养,倒是鲜少进入母亲的云上城。 而在被父亲指导的过程中,他接收了不少身为男人该知道的常识,譬如争斗、择偶和责任。 算算年纪,犬夜叉也到了该知道—些事的时候。这本是父亲该教会他的东西,可父亲已死,难不成得由他杀生丸教导? 他不耐烦教。 但愚蠢的半妖也不能跟着狗学。 杀生丸蹙起了眉头:“冥加呢?” 缘—:“昨天,察觉到兄长的妖气落在庭院里,冥加爷爷就跑远了。” 杀生丸:…… 没用的废物家臣。 “犬夜叉,再被我看到你跟狗混在一起,我就杀了你。”杀生丸冷声道,并给出明路,“你如果真想了解白犬的妖化,就让冥加带你去找朴仙翁。” “朴仙翁?”缘—时常听起这个名字,却还未有—次实打实地见过。 “朴仙翁是一棵树龄两千年的朴树大妖,知晓很多事。”因为决定放养半妖,杀生丸的态度称得上好,“他也是父亲的家臣。” 缘—:…… —棵树是父亲的家臣? 鉴于黑狗做标记的画面太辣眼睛,有关一棵树是如何成为父亲家臣的这件事,缘—真有—种非常不妙的联想。 不要再想了,别再想了…… 缘—的脸更瘫了。 他不敢看兄长的脸,听冥加爷爷说,兄长跟父亲长得很像。 殊不知,他这副垂头乖巧停训的模样令杀生丸感到满意。念在幼崽还小,大妖给出不让孩子被坑的建议:“你想知道什么就去找朴仙翁,要是他不愿告诉你,就杀了他。” 缘—:…… 兄长,我们求人办事的态度能不能别太强硬? 缘—应下,没有反驳:“我明白了,兄长。” 杀生丸冷哼一声:“离那群狗远点。” 话里的语气与内涵跟“孩子不能和傻子玩”有异曲同工之妙。 缘—:“……是。” 倏忽间,风的味道变了。特别招狗的香味从后山传来,令缘—本来耷拉的犬耳陡然竖起,兴奋地抖了抖。 “兄长,留下用饭吧!” 杀生丸:…… 大妖勉为其难地用了—餐饭,之后又在天守上站了会儿,便在逢魔时刻到来前飞离了犬山城。 得知兄长离开的消息,缘—不以为意。他的兄长总像一阵风似的路过很多地方,自由随意,要是会在一个地方呆上许久才奇怪。 “那位大人似乎很喜欢天守顶?”仆从问道。 缘—:“兄长喜欢站在高处,应该是风景独美吧。” 他是这么想的,仆从也是如此认为的。如杀生丸那般风雅尊贵的大妖,自然要美到极致的月色与重樱,和着飘飞的紫藤才配得上他。 除了看景,他们不作他想。 然而,真相来得那么突然,当令狗窒息的现实摆在眼前,缘—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巧合还要从缘—饭后散步说起。 常年呆在兄长身边,缘—耳濡目染,已学会了自己遛自己。那时恰逢日落,他于偶然的遛完之中再度遇见了群狗。 被喂饱的它们或躺或坐,唯有黑狗蹦上岩石的最高处,安静地站着戒备、守候。 “那只黑狗又在看家啊?” “是呢,听说只要把狗喂饱,狗就会帮忙看家。” 把狗喂饱,狗会看家。 缘—:…… 不·要·再·想·了! …… 这步散不下去了。 缘—收敛心神,抛开杂念回了母亲的居室。待推开明障子,他看见母亲没有昏睡,反倒神色大好地靠坐着,只是面上仍带着病容。 “母亲。” 缘—小跑几步上前,跪坐在她身边。先探出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又握住了她的手腕探探脉搏。 在犬山的—年半载,他跟着善子奶奶学了不少药师相关的知识。配合通透世界使用,对母亲的身体效果更佳。 十六夜温和道:“我听冥加说,斗牙的长子来了。”抬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无需顾虑母亲,与他好好相处吧。” “兄长在日落前离开了。”缘—道,“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并不是因为母亲的关系,他在心里补充了—句。 “犬夜叉觉得……你的兄长怎么样?” 缘—笃定道:“兄长是个温柔的人。” 十六夜放心了,她挨着枕头与缘—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又沉沉睡去。缘—托着她的头抽掉多余的长枕,再小心掖好被角。 他握住十六夜的手指侧躺,淡淡道:“母亲不必忧心我的未来。” “无论未来我与兄长,以及与白犬一族走到哪一步,我都能好好活着。”缘—继续道,“他们对我友善与否并不重要,母亲,我不是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人。” 睡梦中,十六夜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犬夜叉,我的孩子……” 十六夜对他的愧疚,真是三年五载也无法轻易扭转。 缘—叹息着盖上被褥,而直到这时,失踪已久的冥加才跳回到他身上,长吁短叹:“真是幸运啊,犬夜叉少爷。” “昨天杀生丸少爷来找你,我看他破天荒地主动来到人类城池,还以为他是特地来杀你的!吓得我赶紧……额。” 缘—伸出小手,啪一下捏扁冥加:“赶紧扔下我跑了,我知道。” 冥加:…… “少爷,你生气了吗?” “没有,冥加爷爷躲起来比较好。”缘—实诚道,“你太小了,我无法—直关注你,要是不小心被我砍了—刀怎么办?” 冥加:…… 少爷,我觉得你在反话正说并指责我,但我没有证据。 “冥加爷爷。”孩子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时间让冥加升起了很大的负罪感。 “少爷,我……”再也不会撒腿跑了,我跟你共进退! “说一说我的父亲吧,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会选择追随他?” 冥加:“啊咧?”怎么突然变了问题,不对,这个问题很好回复,“少爷,我是跳蚤妖怪,天生喜欢长毛且血香的大妖。” “跟老爷认识特别偶然,他变回本体卧在圣岳山脚,太香了,我爬上去吸了口血。本来以为那么大一只狗……不,白犬,应该不会察觉,没想到老爷很敏感,—下子变回人形抓住了我。” “还以为会被杀死,没想到老爷笑了说‘小妖怪,你差点让我以为我身上长了跳蚤’。” “然后,我追随了老爷,他是我见过最温和的大妖。” 缘—:…… 长毛白狗,身有跳蚤。 其实,他本是想听听父亲作为“人”的事迹,也好洗刷那窝狗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的阴影。结果他失策了,越听阴影越大。 “除我之外,还有不少家臣。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死去了,仅剩的只有我、刀刀斋、朴仙翁还有刀……”刀鞘,不!差点脱口而出封印着丛云牙的刀鞘! 冥加浑身僵硬。 “刀什么?” “哈哈哈,天生牙是老爷的牙打的刀,也算家臣,也算家臣。” “哦。”缘—可有可无地应道。 “刀刀斋的话,少爷应该知道,是妖界最出色的刀匠之—。”冥加道,“跟他相遇也是巧合,老爷那天饿了,变回原形四处溜达,刚好看见了刀刀斋放养的三眼牛猛猛。” 缘—:…… 原来,不止他—个打过猛猛的主意。 “要不是刀刀斋来得早,猛猛就被吃了。当时,刀刀斋求老爷放过猛猛,本以为大妖根本不会理会他,没想到老爷在妖化的状态下,还是克制住了本能。” 破案了,妖化的话本能会占据上风。 缘—的犬耳抖了抖。所以,兄长妖化后对他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态度吗? 嗯,兄长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刀刀斋认可了老爷,于是决定为他所用,成为追随他的家臣。但刀匠的傲骨很重,他能为老爷打刀,也会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为两位少爷打刀,可他绝不会听候两位少爷差遣。” 缘—:“为什么?” “因为你们俩兄弟都没有得到他的认可,而刀刀斋的认可是什么,我冥加也不知道。” 大抵是刀刀斋—事很人性化,缘—耐心地听了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冥加:“老爷后来到了蜕变期,想找棵树磨牙,恰好找到了朴仙翁。朴仙翁为了自保,废了—条藤蔓扔出去,老爷马上撒开腿跃起,—把叼住了藤蔓。” “刀刀斋和我都说接得好,结果我们全被打了。毕竟是狗……额,白犬,变成原形后就有点不太聪明。” 缘—:…… “可杀生丸少爷比老爷好多了,如果是扔树枝的话绝不会上当呢!”冥加摸摸下巴,“可毕竟是狗,当凌月王解下老爷的佩刀—把扔出去,杀生丸少爷叼得比谁都快。” 杀生丸从小就对铁碎牙情有独钟,—念就是两百年,啧啧。 冥加如是想。 缘—缩在被褥里,捂住自己的耳朵。 冥加—拿兄长和父亲与狗作比较,他就想起白日里的那窝狗。它们的种种行径,他总会不自觉地联系到父亲和兄长身上,这让他快升不起尊敬的心了。 不要再想了…… 冥加爷爷,请不要再说了。 可缘—来不及捂住冥加的嘴,就被荼毒个彻底,跳蚤口无遮拦:“或许是狗吧,总是比较亲近人类。老爷在十六夜夫人居住的大城吃了牛,就守了那座城几天。” 缘—:…… 思及兄长吃饱后站在天守顶的事,缘—觉得兄长真是把父亲的血脉继承得很彻底。 “之后,夫人与老爷相遇了。”冥加唏嘘,“终归是狗,喜欢给自己找个梳毛的人。恰好,十六夜夫人比较喜欢狗。” 十六夜喜欢狗。 喜欢狗。 狗…… 缘—抱住头,将自己整个儿闷进被褥里,再也不听冥加讲睡前故事了。 他无法再直视与自己血缘相关的三位长辈了!阴影之重,已经到了要做好几天噩梦的程度。 短时期内,他不想再见到狗。 …… 次日一早,整晚没睡好的缘—面无异色,还是精神饱满地应付各种杂事。到底是日之呼吸剑士,—晚没睡不打紧。 只是,他的灾难并没有结束。 匠人佐贺带来了珍贵的画,想询问缘—的意见,看他最喜哪个模样的犬神造型,好让建造神社的匠人们早些着手动工。 佐贺跪坐下首,恭敬地奉上图纸:“大人,请您看看这些犬神,你最喜欢哪一尊?” 缘—:…… “喜欢没有狗的—尊。” 佐贺:“啊?” 匠人很为难,最终还是抽出了他最不满意的—张图稿:“是这样吗?” 缘—瞅了瞅,看见还原度颇高的他亲哥抱着小小的他,正一脸严肃地直视前方。看上去着实让人—言难尽,他的兄长虽然很温柔,但绝对不会这么抱起他,做出像父亲的样子吧? 要是佐贺真敢塑造,—定会被兄长杀死的吧?他也会被牵连。 佐贺:“大人,这有点像送子像?” 缘—:…… “还是选狗吧,佐贺。” 佐贺:“好,都听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王:杀生丸,听说人类给你造了一尊送子像?特别灵验的样子,只要求一求就会有孩子,被命名为天生像了呢! 杀生丸:…… 天生牙:杀生丸!即使你不爱我,我也要让你跟我挂钩! 铁碎牙:…… PS:铁碎牙式凡尔赛:天生牙打小喜欢杀生丸,可惜杀生丸打小喜欢我,而我,对那只刚出生的半妖一见钟情。结果,半妖居然深爱天生牙! 小牛:贵圈真乱啊。 炎牙:呵呵。 爆碎牙:呵呵。 第78章 第七十八声汪 神社的建成工序繁多,从选址到定位,从规格到材料,从人力到款项,桩桩件件都要经由缘一的手批复。 而一旦将劳力投入神社建造,犬山的农忙时节必定缺人。 夷平的荒山需要翻挖,待经验丰富的老者勘测过土质,才能确定新地能不能种植。若是优质,自然首选稻米;若是中档,次选地瓜豆类;若是下乘,只能造些作坊。 可无论想做什么,都得有足够的劳力。 但犬山自四年前的妖怪袭城之后,人便出现了断层。纵使有外来的武士携带家眷入住,数量上仍不够看。 且,支离武士去做农事,犬山的守备恐怕会出疏漏,也容易让不少奇怪的东西混入武士的队伍,进而躲过神官和巫女的耳目。 故而,得另辟蹊径才好。 “大人打算怎么做呢?”三岛家主道,“黑川虽然在东海道上,但距离大京也远。如今天皇年幼,不会对有异动的大境做出处理,可等他长大就不一定了。” 缘一抬眸,颇为感慨。 三岛纯子真不是一般人,旁人对天皇提也不敢提,她不仅敢提,还敢拿来分析。 “即使犬山只是黑川的大城之一,可犬山的富庶足以招人眼红。大人再想招募武士和男丁,哪怕目的单纯,也得考虑一下人类的嫉恨之心。” 三岛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犬山的商道开了,得罪的人也多了。关于‘犬山与妖怪勾结’一事,迟早会飞进天皇的耳朵。” 刷一下打开桧扇,三岛眯起眼:“大京耐得住的话,不会现在针对大人。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让身为半妖的大人继续做城主,开荒种粮,多赚金银。等上十几二十年,他们再来收割犬山的一切,坐享其成。” “但要是大京耐不住的话,或许过些日子就会有人来‘拜访’您了。” 当心怀鬼胎的人看到他,可不会在乎他有没有藤原氏的信物。只消把犬山的小城主扣上“妖怪”的头衔,就足够扼杀他所有的付出。 甚至,还能以“正义”为名,集结军队讨伐犬山。 人性之恶,三岛纯子极有体会。 “无妨。”缘一语气平静。 基于人类的立场,他能理解三岛的顾虑和担忧。但站在妖怪的视角,所有顾虑不足以为惧。 “没有打算招募人类。”缘一道,“神社的话,我打算交给妖怪来做。” 三岛微愣:“我们人类的金银能使唤妖怪?” 缘一摇头:“妖怪做交易用妖珠,刚好,我不缺这些。” 三岛明了,大抵是孩子的大妖兄长留给了他一些财宝,好让他在有难处时使唤妖怪。 她感到意外,原来妖怪也有类似人类之间的兄弟亲情吗?真是个照顾孩子的好哥哥啊。 “我明白了。”三岛纯子道,“只是,如果大京来了人……” 缘一:“带来见我就好。” 三岛会意,这是暗示她直来直往的意思。既然小城主胸有成竹,能应对一切变化,她又何必忧虑呢? “如此,那我退下了。不过,大人怎么招募妖怪?需要帮忙吗?” 缘一:“我会让冥加送封信。” 三岛越来越觉得,抱上缘一这条粗大腿是毕生最正确的决定! 多么麻烦的事,居然只需要送一封信就能解决。看来,只要三岛家往后做好分内的事,坚定不移地跟随白犬一族,多半是高枕无忧了。 长舒一气,三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又过了许久,缘一铺开纸写明交易事项和愿意支付的报酬,又取来他十分珍惜的小绒尾,极肉痛地揪了一束狗毛夹在信纸中,再把纸叠成小块。 他有些理解兄长为何那么爱护绒尾了。 也理解他当初不知轻重地削掉了兄长绒尾上的毛时,兄长为何要揍他了。 揪毛毛,让人很心疼…… “冥加爷爷。”缘一唤道,“把这封信送到江户境内的妖怪市町。” 冥加:……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市町是珠蚌内的世界,有白犬一族的据点驻扎,难不成少爷已经和白犬本族有联系了? “交给一个妖怪,我记得他是宝仙鬼的子嗣。”缘一画出了简单的路线,告知冥加情报点的所在地,“我需要一批身强力壮又听话的妖怪来犬山做苦力,报酬是一袋妖珠,等神社完工之后会交付。” 冥加抱着信纸:“那……妖怪的食物?” 他没问少爷哪来的妖珠,很大可能是少爷自己整的,但他更怕得来一句“当然是兄长给的”。 作为很会苟命的跳蚤,冥加明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就算杀生丸真是转了性变成个好哥哥,也不是他们这批家臣能置喙的主。 “妖怪的食物?”缘一眨眨眼,“兄长说,妖怪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吃不惯不就没必要包伙食吗? “而且,我不在的话,兄长会很长时间不进食。”据他了解,兄长几个月不吃饭都没事。 难道别的妖怪不一样吗? “少爷,除了大妖,小妖怪都得进食啊。”冥加叹道,“就像我,每天都得找人类或者鸟雀吸点血,不然就饿死了。阿吽也是,但它的血脉比我强多了,所以只要隔些天吃点草就能活。” “小妖怪难多了,吃东西也得考虑自己是个什么妖怪。我只能吸血或喝汤,水生的河童偏好吃鱼和蘑菇,要是来了狼妖或者狐妖,它们就爱吃肉了。” “所以,少爷,你要是招募妖怪,最好也只招一个种族。否则需要准备的东西太杂也太多了,还不如让人类来建神社呢。” 缘一:…… 冥加把信塞回孩子手里,示意他修改些内容,免得表意不清让自己陷入麻烦。 缘一摊开新纸,一时间有些难以落笔。 毕竟,他不知道妖怪的哪个种族吃得少干得多,还听话不会祸害人类。 正要问时,却听冥加道:“像杀生丸少爷就不一样,他和少爷的父亲——也就是老爷,血脉出自白犬的‘日曜’一族。这一族很擅长战斗和猎杀,偏好肉食,尤其喜欢大妖的血肉。” “我听老爷提起过,妖怪进了他们腹中会被消化成妖力,吃一顿能顶十天半月。要是吃到大妖,估计几年不用进食了。” “而杀生丸少爷的母系氏族出自白犬的‘月曜’支,这一族的特点是额头或身上都有一个月亮状的妖纹。他们擅长妖术和通神,据说能从风暴、露水和日照下汲取妖力,哪怕‘吃’月华也能吃饱。” “真令人羡慕啊!” 只是,缘一抓住的重点不在大妖的血脉上,而是“吃月华也能吃饱”。 他顿了顿,问出送命题:“冥加爷爷,如果想邀请‘月曜’支的白犬建神社的话,我得花多少妖珠啊?” 妖珠可以花,粮食不能出。 况且,所建神社与白犬相关,他这么招募应该不至于让白犬生厌吧? 冥加:…… “少爷,白犬不缺妖珠。”冥加发出致命回击,“那一族活得像天上的辉夜姬,你怎么忍心让喝露水吃果子的仙女来做建神社这种事?粗活,就应该交给老爷那一支的血脉来!” 缘一:…… 原来,冥加爷爷是这么看待父亲的吗? 难怪他平时给兄长做饭的时候,冥加爷爷从不吱声。或许在他眼里,兄长就是喝露水的辉夜姬,他就是做粗活的小杂役。 “我明白了,是让我来吗?” 缘一啪叽一下捏扁了冥加。 冥加:…… …… 犬山城神社的逐步建成是一个让蓝染看了沉默,让里梅看了流泪的过程。 彼时,缘一换下狩衣,穿上久违的火鼠裘立于后山,手握准备就绪的小牛,面色淡淡。 当匠人佐贺告诉他:“大人,神社的本殿落在山顶,神门和垣安置在山顶和山腰之间。” 缘一渐渐在脑海中勾勒神社的大致轮廓。 “鸟居象征神域的入,就放在犬山城的出、通往后山的山脚位置,整条参道从山脚贯穿山顶,还可以放几尊狛犬像。” 缘一抬眸:“参道要多宽?” 佐贺比划道:“一丈吧。” “沿途的树木得先砍掉,劈好后还可以做成神社的神居。”佐贺絮叨着,“大人,不知道人手什么时候能来?趁着不是农忙的时候,我想早些动工。” “已经到了。” “诶,在哪?” 缘一横握小牛,呼吸绵长:“那就先劈出参道吧。” 【日之呼吸·十三之型·轮回!】 刹那,缘一化作红芒冲向林间。日之呼吸十三型连绵一体,长刀变成红刃,凝成一条肆意狂舞的火龙穿过众多巨木。瞬间,林木削平,巨石成灰。 火龙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上山顶,无视沿途的众多障碍物,竟是劈出笔直的参道,恍若神迹。 忽而,成形的火龙消散在天际,有火红的身影跃上穹顶,再翩然落地,堪堪站在目瞪呆的佐贺及其弟子们面前。 缘一:“参道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众人:…… “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不,等等!大人!”佐贺激动道,“要是您愿意的话,请把柴……不,把木头也劈好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佐贺:“大人,鸟居的中间需要一块神额,用作书写神社的名字。它的颜色需要深一些,好显得威严几分。毕竟是犬神像,要是神额能做出被雷电劈过的黑红色就更好了。” 缘一抬手:“破道之四·白雷。” “轰隆!”晴天霹雳之后,佐贺抱着一瞬间像是“老”了八百岁的神额迎风落泪。 太好了!连神额都充满了饱经沧桑的历史感! “最上首缺一根笠木,两侧的角得修出圆弧状。因为供奉的是白犬,下垂的圆木得弯些尖些,做得像獠牙一样。颜色比神额要浅,但得有烈火焚烧的柿涩色。” 缘一:“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大概是烤了太多肉的缘故,缘一对火力的把控十分精准。木头要烤七分熟,就绝对不会多一分。 及至午时,缘一随众人登上山顶。 佐贺:“大人,神社的本殿和拜殿要建在这里,范围大概是这么大,要是能清空就好了。” 缘一:“你们退下。”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两条腿愣是跑出了百足的速度。接着,他们从遥远处的林木背后探出头,又期待又害怕地注视着缘一驻留的方向。 不知为何,明明相距甚远,他们却偏偏清晰地听见了一句话。 “领域展开·大御神流火!” 那一刻,无论是后山的匠人,还是犬山的人类,亦或是天守之中久住的神官和巫女,都在一股浩大的咒力波动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后山的山顶。 他们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所见的瑰丽焰云,只觉得天之门仿佛开启,久居上位的天照神莅临尘世,用手中之火温柔又坚定地带走了所有邪气。 火光如日温暖,光芒明亮又不刺眼。 它点亮了世界,无孔不入。像是冰雪融化在人类的眼中,又从眼睛渗透到四肢百骸,连心头的阴霾也被照亮、驱逐。 那是火,是神,是大御神给予世人的温柔。 “神迹……” “神之子。”有巫女叹道,“神道一方得重新定义这位城主了。” 他们本是应产屋敷当主的请求入驻犬山,虽说与犬山保持着合作关系,但并未打算融入。或许等产屋敷一族结束了诅咒,他们也会离开犬山。 可现在,他们得重新评价犬夜叉了。 若以“半妖”的头衔去束缚他,简直在打神道一方的脸。 “天照神之力,为什么会在半妖身上?” “他的另一支血脉是什么妖怪?白犬?” 一阵沉默。 “狗居然会喷火吗?” 作者有话要说:PS:紧扣主题:狗到底会不会喷火? 缘一反问:狗到底会不会飞? 朴仙翁:……求求了,狗真的不会喷火也不会飞!他们俩兄弟是白犬,不是狗! 第79章 第七十九声汪 缘一为城为民,年仅七岁就活成了比蓝染更称职的社畜。 他前脚跟搞定基建,摸了把省下的劳力费,倍感欣慰。谁知还来不及揣兜里捂热,后脚跟就掏出去交给城里的管领,让他们采买更多的粮食种子。 “大人,最近种子价高……”家臣欲言又止。 缘一眼皮微掀,事出反常必有妖:“怎么了?” “曾被大人赶走的那些商人在上一次农忙后收了不少种子,抬高了价。别的城数百钱能纳入的种子,临到犬山或许要一枚银判。” 缘一平静道:“明天起,我会让妖怪守着犬山开辟的商道。别的城可通过,临到他们收一枚银判。” “是,大人。” 待管领的牛车慢悠悠地驶出犬山,久住天守的神官与巫女难得登门拜访。缘一依旧坐得身姿笔直,并未因来者是神道一方的降神者而起来相迎。 先不提他是半妖,立场与神道天然敌对。单说他是城主,是贵族后裔,也没有对神道一方必须客气的道理。 神道入驻犬山,犬山供养神道,二者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若没有产屋敷当主从中调和,或许神道方不会进入住着半妖的犬山。既如此,双方维系基本的体面即可。 只是,缘一没想到神道方此次前来,态度异常恭敬。对他的称呼从“城主大人”一下子转变为“大人”,仿佛是他的家臣一般。 “大人,久疏问候。”神官行礼道,“我是大京府感神院的神官八坂烛,主奉神为素盏鸣尊和栉稻田姬命,特来谒见。” 巫女行礼道:“大人,久疏问候。我是太宰府天满宫的巫女香取圆,主奉神为菅原道真,特来谒见。” 缘一:…… 两位神侍都有姓氏,一个八坂,一个香取,而在镰仓时期,姓氏谈不上是多见的前缀。 毕竟,飞鸟时代的律令制余味未消,纵数百年过去了,“无姓之人”仍是常有。 为数不多的进步是不再明显划分良民和贱民,但有些腐朽的根仍扎在骨子里,让人以姓氏和无姓氏去区分一个人的背景和身份。 高位者多数是姓氏加大名,下位者多半只单字为名。眼前两人虽是神侍,但剥去他们的神职,估计也是武家后嗣,在神道中应该颇有分量。 可他们却来谒见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缘一直球出击:“找我什么事?” 本以为要寒暄扯皮一番的俩神侍一时语塞。 但很快他们回过神,巫女问道:“不知大人对天照大神是什么看法?” 缘一能有什么看法? 他对天照神的印象停留在前世的儿时,生病的母亲日夜向天照神祈愿,希望他能一生平顺,健康到老。 之后,母亲为他挂上了一副供奉在天照神前的耳饰,而他后来将耳饰转赠给炭吉一家,也如熄灭了火光的太阳般走入暮年。 天照神之于他,是一段渐渐熄灭的回忆。 “是一位尊贵的神,值得敬仰。”缘一回答得很中规中矩。 天照既是神灵,也是天皇的象征。他作为半妖可以说一句“没有看法”,但作为城主得回复“值得敬仰”。 殊不知,对于神道方而言,有这个回答便足够了。 “不知大人是否有意供奉天照神?”神官道,“昨日大人召下天火,有神灵之姿。令见者无法释怀,犹如大御神亲临。我想,再没有比大人更适合供奉天照大神的降神者了。” 缘一:……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犬山只供奉犬神,而我是半妖。”缘一道,但也没把话堵得太死,“如果母亲身体康健,或许会愿意供奉天照神吧。” 他是半妖,要是被兄长知道他成了神侍,还随时有可能被抓走当式神,怕是会不远万里前来犬山宰了他。 但母亲不同,兄长一向无视母亲,对于她想供奉谁是半点不会管。 他无法供奉,可母亲能。他只有一位母亲,想来神道方懂他的意思。只要满足“母亲身体康健”这个条件,合作没有问题。 神官与巫女心领神会,待征得缘一的同意可以将具体情况传信于神道之后,他们便立刻退下了。 缘一正准备喝点水,却不料社畜的生活连喝水的时间都是种奢侈。 跑去外野测试土质的老农回来了,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大人!新辟的荒地很好,有活泉,可以种稻米!犬山要有精米了!” 精米是稀罕物,一般供奉给武家、贵族和天皇,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到的粮食。且大岛地少壤贫,精米产出极少,饶是犬山富庶,武家平时也多食糙米。 如今有地能产出精米,若是运作得好,城主只囤不售,他们一年或有三成的时日都能吃上精米,这可是贵族般的待遇啊! 闻言,缘一也很高兴。 “需要什么就说吧。”缘一温和道,“我会支一批农人给你。” “是!”老农泪流满面,双手颤抖,激动道,“大人,事不宜迟,我先带人给那块地浇点大粪吧!” 缘一温和的表情瞬间石化:…… 你刚刚说要给地浇什么? 老农可不是贵族,措辞怎么直接怎么来。农田必须发肥,浇大粪就是浇大粪,半点不虚:“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们挑走武家的大粪。大人,你们是贵族之后,用你们的浇一定比用我们的更厉害!” 缘一:……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也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老农恳切的眼和苍老的手,缘一鬼使神差应了句:“好。” 结果,当晚他就没吃下饭。 半妖的鼻子多灵敏啊,地盘上的气味闻得那是一清二楚。平日里,武家对排泄处的处理很到位,扑灰、熏香共通风,从未折磨过他的鼻子。 可现在,大粪是被挑出去的啊…… 是被挑出去的啊! 缘一首次极其脆弱地窝进十六夜怀里,把鼻子埋在她层叠的衣领上才活了过来。彼时,他犬耳垂落、脸色苍白,又好些天没吃东西,瘦了不少。 十六夜看着心疼:“犬夜叉,母亲的身体已经好了,你还是去找……” 缘一摇头:“朔日之夜会好些。” 他还没到能毫无顾虑地离开犬山的时候,大京的使者、神道的回复、神社的建立和母亲的身体,没有一件是处理好的事。 “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十六夜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缘一:“就当是试炼吧。” 于是,次日缘一被熏得头晕眼花,再无心当社畜,他把所有事都交给了三岛家主,又背着炎牙和小牛连夜翻过犬神山,直退三百里,就为了健康和平安。 这世道对小狗勾来说太难了! …… 镰仓时的通讯并不好,有时候信息与交易打一个来回,时间就晃过了数月。 秋收到了,农忙已至。犬山里外都热闹了起来,人们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从打果到割麦,从采药到捕猎,处处洋溢了欢乐的气息。 对于生活只要温饱就是幸福的人而言,犬山如此真是无上的满足。 可就在这时,大京的使者到了…… “原来耐不住啊。”三岛纯子桧扇遮面,轻笑,“特地在农忙时节来,是想分一些东西呐。” 缘一不语。 他依旧在侘茶室待客,可惜来者不善,还真是来找茬的主。他们一进门便嚷嚷开了,只因缘一的白发和犬耳吓到了“贵客”。 “犬山的城主居然是妖怪?真是可怕啊!”脑满肠肥的“贵公子”如是说,“三岛家主,你是被胁迫的吗?” 缘一眨眨眼,显得很无害。 三岛纯子直接表态:“没有胁迫。” “真敢说啊!你们这些与妖怪为伍,肆意欺凌人类的血蛭!”来者怒道,“冒犯了大京的平氏公,我作为平氏家臣,有理由……”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贵公子”目瞪口呆。 三岛纯子晃了晃手里的藤原氏正统家徽,勾唇浅笑:“这里是藤原氏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从平安时起,摄关家曾压着平氏打了一百七十年吧?” 侘茶室一时无言。 确实,摄关家藤原氏的霸权支配政圈许久,要不是平氏坚决跟随天皇加入院政势力,后源氏也倾斜于院政,直至院政时代到来,藤原氏才算倒台。 可即便如此,藤原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家徽都能唬住人。 “作为藤原氏的家臣,可不欢迎你们。”三岛纯子笑脸骤冷,“扔出去!”她腰杆子可直了。 很快,屋里的闲杂人被清理干净。 三岛纯子识相地想说一句“是我越俎代庖,擅自把贵族扔了出去”,就听缘一直接开口:“下次来的还是这类人,直接扔吧。” “大人不怕惹祸上身?”三岛笑道,她知道缘一不怕,可孩子还小,她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缘一:“神道一方希望母亲能供奉天照神,只要答应,我的事会由神道告诉天皇。如果他们不信,我可以让天火落第二次。” “总之,不会有事。” 甚至,犬山还会成为地位极其特殊的一个地方。 听罢,三岛纯子感慨良多:“大人真是长大了很多。”无论是思维还是手腕,都很趋近一位真正的大人了。 缘一面无表情,明明是生活把他逼到了死角,偏偏所有人都名之为“长大”。 不过,长大也好。 是夜,缘一结束了一天的社畜生活,总算有时间窝进被褥休息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城主这份累死狗不偿命的工作,还有“夜班”这个选项。 他的兄长来了。 在这个他急需睡眠的深夜,乘着月华落在长廊上,似乎是练刀有了新的所得,想要找他确认些什么。 缘一裹挟着一股难掩的起床气直起身,注视着月色下的兄长,不言不语。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有且仅有的念头是—— 前世,他在察觉到不干人事的生父想把继国家交给他时,他连夜离家出走的行为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而岩胜兄长之后为何会走上弯路,他也有了新的理解。管理一座城会让他无法休息,想必管理继国家也很难吧? 也是,他离家出走后还能与岩胜相遇,不就是岩胜带着继国家的武士们在深夜跑商吗? 要是生活过得去,岩胜也不至于半夜不睡。更不会夜间遇鬼,继而再遇上他。之后,为了超越他,岩胜睡过几个好觉? 长期无法好好休息,或许换作他也不想做人了吧? “兄长,我想睡觉。” 缘一的背景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散发出极强的怨念和诅咒的气息,仿佛是一个刚苏醒的强大咒灵。小孩子抓着被褥木着脸,金眸中写满了拒绝,“我不想起床”的意味非常明显。 怨念无比大!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后来,缘一请杀生丸吃了精米。 缘一:我不会让兄长知道这是用大粪浇出来的。 杀生丸心眼通:…… 第80章 第八十声汪 杀生丸是第一次在半妖弟弟身上看到了针对兄长的攻击性。 难得。 难得到他这个兄长倍感满意地扬起下巴,将垂落两侧的双手拢起,以最高傲的姿态俯视着幼崽,并—— 直接步入幼崽的卧室,以一种堪称愉悦的语气嘲讽出声:“嚯,犬夜叉,敢冲我亮爪子了吗?” 平时幼崽只会顺着他,仿佛他们之间真能像寻常人类一样做到兄友弟恭。真是可笑,他杀生丸是稀罕“恭顺”这个词的大妖吗? 想看到态度恭顺的杂碎,西国遍地都是,唯有敢直视他、反抗他、拒绝他的小妖怪才少见。 他允许任何妖怪对他敬畏,为此,他还会赞他们一句“识相”。可唯独自己的弟弟,他倒是希望他足够桀骜且耐打。 这才有大妖的样子,不是吗? 值得嘉奖,只是——幼崽亮爪子的理由居然是为了睡觉,很是令他不满。 “怎么,是对你的兄长随意闯进你地盘的不满吗?”杀生丸道,“犬夜叉,你想圈领地还太早了点。” 不得不说,当弟弟开始挑战哥哥权威的时候,杀生丸会不自觉地话多。 但话多,就意味着把意思讲明白。这一讲明白,狗兄弟就发现他们的思维其实在两个世界。 缘一低气压笼罩:“兄长,我只是想睡觉,没有别的意思。” “亮爪子是为了勾住被褥,不是想攻击兄长。”缘一两眼无神,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非常耿直道,“犬山是我的家,也永远是兄长的家,回家不需要闯。” “所以,兄长我能睡了吗?” “如果兄长要留宿的话,地袋柜中还有被褥,不过需要兄长自己动手铺了。我真的很困,兄长。” 杀生丸:…… 敞开天窗说亮话的结果就是狗兄弟轻易地把天聊死了。 眼见大妖沉默不语,缘一又打了个哈欠,卷着被褥往后躺下。他想,他终于可以休……突兀地,一只手捏住了他命运的后颈肉,把他整个儿从被窝里拎起来。 刹那,缘一的怨念几乎实质化。 杀生丸提着幼崽一掂量,发现这小子轻了斤两。他垂眸看向哈欠连天的幼崽,眉峰微微蹙起。 “人类没有养好你?” “不是……”缘一打着盹儿,大抵是熟人在身边足够安心,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终是朝梦乡飞奔,“他们很好,就是烦了点。” 他睡了过去。 且不知道自己临睡前说了一句大实话。 杀生丸提着幼崽晃了晃,很干脆地松开手,任由幼崽面朝地板砸下。 在幼崽的脸即将砸进地板的那刻,他的绒尾忽而张开,把孩子卷了进去。见状,大妖沉默许久,琢磨了一番幼崽话里的滋味,突然改变了离开的主意。 他倒是要看看,这些愚蠢的人类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幼崽嫌烦? 左右犬山是幼崽的领地,他又是幼崽的直系长辈。犬夜叉作为白犬半嗣,他的领地不也是白犬一族的领地吗? 他身为西国的下一任王,巡视晚辈的领地、考量晚辈的臣属有何不可? 杀生丸为了弄明白一些事,总是很有耐心,尤其是事出在犬夜叉身上。一来是半妖的实力不错,二来是他们同父所出,血脉的指向性足以让他多看这孩子几眼。 于是,杀生丸不客气地把幼崽的居室占为己有,他曲起腿坐在能晒月亮的地方,一手搁在膝盖上,闭目小憩。 直至鸡鸣之时,三岛家的下仆起身,开始利落的煮水备饭,大妖才缓缓睁开双眼。 绒尾里,幼崽的犬耳抖了抖,显然也听到了响动。 杀生丸本以为孩子会立刻警觉地转醒,谁知缘一睡得踏踏实实,像是养成习惯似的伸出小手,精准地抓住自己的犬耳,再一把摁了下去! 没听见没听见! 幼崽蜷缩起来,往绒尾深处钻去。 杀生丸:…… 大妖想把这崽子捉出来扔出窗外,好好锻炼他退化的警惕心。恰在这时,侍女的声音贴着明障子传来:“大人,该起来了。” “大人、大人?” 杀生丸:…… 天色蒙蒙亮,晨曦刚露。蠢半妖就算跟着他游历也从未起得这般早,怎么到了人类的城池反倒要重规矩了? “大人,大人该起来了。”侍女声声唤道,最终无奈地打开了明障子,“再不起的话……” 她陡然对上了杀生丸的冷眼。 只一眼,她被骇得脸色苍白。 杀生丸淡淡道:“再不起的话,怎么?” 侍女瞳孔骤缩,张了张嘴刚要尖叫,就听大妖来一句:“敢出声就杀了你。” 她好悬捂住了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千春婆婆赶来,恭敬地伏在屏风外头,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少爷该起了。犬山事务繁多,很多事情需要少爷……” “人类。”杀生丸眼皮一掀,嘲讽力十足,“就算只是半妖,能交给你们养育也是你们的荣幸,谁给你的胆子对白犬的血脉下命令?” 该起了? 人类竟敢规定半妖“该不该”的问题?连白犬也不会在幼崽嗜睡时惊动他,人类倒是敢。 千春更小心了:“少爷是犬山的实际掌权者,只因往常这时要早起练刀,所以我们习惯在此刻叫醒他。” 简言之,人类不敢对他下命令,只是遵守他为自己定的规矩。 然而,要真是练刀,半妖不可能这么抗拒。 杀生丸:“往常?”抓住漏洞,直击要害,“现在呢?” 千春:“处理要务。” 区区人类小城,也有“要务”一说? 人类的说辞可真有趣,他是不知道对于人类而言,还有什么“要务”能比战争更重要,重要到需要半妖天天早起去处理? “那就让我杀生丸见识见识,你们人类的要务是什么。” 千春:…… “是。”她只能应下。 绒尾中的幼崽有醒转的迹象,当孩子顶着乱翘的呆毛冒头时,杀生丸的大掌落下,抓住了缘一的头盖骨,再把他摁回尾巴里。 “退下。” 缘一:……兄长,退下不是这么退的吧? 他探出头:“兄长,我要洗漱。” 大妖不语,像打地鼠似的再把他摁回去。如是往复三次,缘一决定躺平。 他悟了,兄长把他当作无聊时消遣的玩具,他越不听话,兄长整他就越起劲。不如乖顺点看看兄长到底想做什么,或许等大妖怪没玩心了会自动扔掉他。 可缘一没有料到,一向对人类厌恶透顶的杀生丸竟会纡尊降贵的移步侘茶室,坐在他平时待客的高位上,冷眼刮着下首的家臣。 缘一不禁从绒尾中冒头,这次杀生丸倒没摁他。 大妖端坐其上,威严无比。他像是早做惯了这些事物般,平静开口:“说。” 侘茶室里鸦雀无声。 “滚。” 别说,就这么短短两句,还真有四位家臣滚……不,告退了。剩下的几人虽然心头害怕,但依然顽强地扎根在侘茶室里,显然真的有要事。 杀生丸看也不看缘一,可每句话都像是在敲打他:“以后没事找事者,杀。” 瑟瑟发抖的家臣们:…… 缘一:…… 半妖就是半妖,连弱小的人类也驾驭不了。杀生丸抬起手,爪尖凝出莹绿色的光,妖力化作一滴滴腐蚀性极强的毒液落在面前的矮几上,瞬间将它溶得一干二净。 他把妖力控制得极好,既起了震慑作用,又没有让毒雾扩散,进而要了这一室没用的家臣的性命。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杀生丸淡淡道:“人类,你们最好真有解决不了的要务。” 话落,剩下的人之中又有两三个离开,他们慌得一批:“大、大人,我突然想到我可以解决这件事!之前是我太愚钝了,我马上去办!” 堪称绝尘而去,院子里还落了两只甩飞的木屐。 缘一:…… 唯有仅剩的一人在下首抖啊抖,一脸欲哭无泪地爆冷汗,可实在没办法离开。他看着杀生丸,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愣是像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啥也说不出来。 他快急哭了。 大妖却在这时起身,把尾巴里的半妖甩在了主位上。他拢起手往外走,声音冷淡如斯:“解决完了出来练刀。” 真正有事的人,只有这一个罢了。 连驭下也不会,真是愚蠢的半妖。 人类能有什么要务,不过是不爱动动脖子上的摆设而已。他们把自己能解决的事情推诿给上位者,就是知道上位者仁慈,不会怪罪他们。 得寸进尺的没用家臣,要是放在西国早被他杀了。之所以留着犬山的这些个人类,主要是为了拿给幼崽练手。 正如他的母亲特地留下西国的蛀虫杂碎,就是为了给他练手一样。 “再被我发现你受人类支使,我就杀了你。”杀生丸冷声道,“记住,犬夜叉,强者支配弱者天经地义。试图与弱者共处的强者,都会被弱者咬死。” 缘一微愣。 大妖的背影融化在阳光下,步入了另一方庭院。 缘一若有所思地琢磨着兄长的话,不多时,他端正坐姿,与杀生丸神似的脸上不再带有微笑。他的气息变得锋利起来,再无对待自己人的温和。 倒不是他排斥人类了,而是所处的位置不同,他的态度不该一样。 在西北屋,他是少爷。可以对千春婆婆敬重,也可以对侍女温和。 但在侘茶室,他是城主。无论是千春也好,是母亲也罢,他必须一碗水端平了。明确自己是个“上位者”,是兄长要告诉他的重点。 缘一:“说。” 家臣:…… 俩兄弟问话的语气谈不上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一致。怎么办,他不敢开口啊! 等待良久,缘一没听见人吭声。知道兄长的耐心快告罄了,他现在必须赶人。但人怎么赶,才算高效呢? 缘一歪头,试探道:“滚。” 人麻溜地不见踪影。 缘一:…… 小狗勾决定向兄长学习,他发现兄长的处事态度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嗯,首先得掌握“让开、碍事、退下、杂碎”等词汇,再熟练运用“愚蠢的、卑贱的、下作的”等前缀,最后把“如果你不……我就杀了你”的灵魂句式刻在骨子里。 完美。 …… 杀生丸与缘一纯以刀术比拼,各有所获。因双方都没用妖力,故而并未造成地貌大面积的更改。 过后,杀生丸如一阵风路过犬山般,没留下用饭就走了。缘一目送他飞远,再转身复归犬山。 托了大妖兄长的福,缘一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起来。社畜翻身当老板,把下属支使得团团转。他每天睡到自然醒,练刀练到手抽筋,待时光窜入又一个新年时,十六夜的身体终于好了起来。 她熬过了死劫。 “母亲……” “犬夜叉。”十六夜俯身,抚子色的唐服大袖拢住孩子的身体,将他拥入怀里,“谢谢。” 她不会忘记这个孩子守在她身边的上千个夜晚,不会忘记孩子的力量顺着手腕而入,用以修补身体的温暖。 他是她的救赎。 “母亲,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 就像前世,他的母亲病重去世时,一度流泪摸着他的脸,哭道:【对不起,缘一!对不起!母亲擅自把你带来这个世界,却什么也不能给你!对不起,缘一……】 他当时握住她的手,说:【母亲,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两位母亲的影子似乎重叠起来,缘一看着十六夜,露出了最温柔的笑容:“作为你的孩子降生,正是为了守护你而来。” “你赐予我血肉,经历了产厄之苦。母亲,我从未对你说过谢谢,你也不用对我感到愧怍。” 他回以拥抱:“身为半妖我很高兴。” “我可以不是人类,也可以是人类。” 半妖,解开了“人”这个字压在他身上的枷锁,让他脱离了束缚,面向无数种可能。 “犬夜叉……” “母亲,以后为自己而活吧。”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也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和对不起,兄长也是我会守护的人。 杀生丸:你不用特地加个“也”字。 冥加:杀生丸少爷根本不会说谢谢和对不起,这些词被他忘在娘胎了! 缘一:…… 杀生丸:…… 啪叽! 第81章 第八十一声汪 十六夜身子大好,缘一却没急着离开犬山。 他素来聪慧,只消有经验者稍加点拨,任何事都能做到完美。杀生丸虽然走了,但他处事的手腕老辣又高效,给缘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仅是显露冰山一角,就让缘一明白他差兄长远矣。 所以,现在还不是追随兄长的时候。 “少爷真不走吗?”冥加蹦跶在缘一肩膀上,“明明很想离开的样子。” 缘一:“兄长能一人修行刀术,我自然也能一人治理犬山。” 刀术修炼,他足以成为兄长的对手。可在治城这块,他如同初生的羔羊。兄长超越了他太多,他必须追赶。 冥加无法理解:“少爷为什么突然想治城了?” 以前,少爷还嫌治城是个麻烦,只想甩掉包袱呢! “我只是不想被兄长甩得太远。”缘一平静道,“要是头脑跟不上兄长,我会成为他的拖累。” “少爷这么强,怎么可能会是拖累呢!”冥加一听自家孩子贬低自己,顿时来气。 “单凭一把刀,少爷就能击败很多大妖!我冥加活了几百年绝不会看错,少爷一旦成年,比起大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七百年后的世界没有妖怪。 至少,他呆的那两天没闻到妖怪的气息。 “诶?” 知道冥加不懂,缘一垂眸道:“武力不会长久,共存才是正道。如果我只是个拥有强大实力的武士,那我不会是兄长的助力,只会是他的威胁。” 威胁? 冥加一脸懵逼。 倒不是他贬低自家少爷,可杀生丸的强悍有目共睹,少爷想成为杀生丸的威胁,这早了几百年吧? “兄长信任我,会把后背交给我。” “可若是我没有足够的头脑,或许只要杂碎的挑拨与陷害,就会把刀捅进兄长的后背。”缘一道,“不是不可能,妖怪的世界总有很多事物超出我的预料。” 冥加听得失了神。 也是,万事没绝对。他曾以为斗牙王能活几千岁,要败也只会败在自己的长子刀下,然而,斗牙还没千岁就战死了…… “万一真有控制人心的东西存在呢?”缘一取过书册,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冥加爷爷,要是几百年后我和兄长只剩下刀术可以交流,于我于他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头脑与武力缺一不可,起码现在的他只是兄长的弱点。 “我会留在犬山训练自己,直到我足够成熟。”缘一如是道。 倘若犬山真不适合养他,兄长不会放任他留在这里。大妖每次来了就走,只能说明他在拿他练刀的同时,也在观察他的成长。 而这次兄长指点了他,还告诉他:【不要被人类支使。】 换言之,兄长想让他透过治理犬山、平衡上下关系、体验多重人性,进而看透一些事物。 那才是兄长真正的目的。 “要跟上兄长很累啊……”缘一感慨。 冥加不吱声,有句话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行,不讲不舒服! 就算他会被两位少爷联手殴打,他也要用最响亮的声音在心头吼出:老爷!你太惨了,这俩儿子除了狗性,在人性方面没一个像你啊!都随娘了! “冥加爷爷在想什么?”表情好奇怪。 “不!少爷,我什么都没想!”疯狂逃走,眨眼不见蚤影。 缘一:…… 之后,缘一安稳地在犬山常住,开始专心致志搞基建。 若说无惨是史无前例的屑老板,那么缘一就是正儿八经的狗老板。在缘一当城主的期间,饶是铜板和食物给得足,可活多人也累。 外围的山种起了果蔬,新挖的池子养了鳗鱼。他废掉了不可食肉的陈腐规矩,犬山开始饲养鸡鸭、圈养牛羊和野猪。 大片稻田翻起金浪,盛满精米的袋子堆满仓库。等丰收日再次到来,犬山的酒香和肉香第一次漫过了紫藤花的香味。 旧年过后,新年再来。 缘一又穿上了狩衣,戴着稻荷神的面具,握着祭祀用的杖跃上祭礼的竹板,被武士担着绕城,而他再次跳起了神楽舞。 不同于往昔的是,犬山的长街上多了不少神道方的神官与巫女,他们安静地注视着缘一的祈祝舞,最终臣服于日之呼吸连绵的天照之力下。 “他是神之子。” “他是天照的化身。” 神道一方终是向犬山敞开了大道,一路畅通无阻。 当十六夜的居室供奉起天照神像时,缘一将日之呼吸十三型拆分成三十九式连贯的祈祝舞动作,赠予了神宫。 巫女香取圆:“大人,请为这支舞命名吧。” 缘一:“我吗?” 神官八坂烛:“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起名者了。” 冥加和缘一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小牛,沉默不语。 直过了许久,缘一回忆起在炭吉一家门口舞过的十三式,以及炭吉大声对他说的话:【缘一先生,我一定会把日之呼吸传承下去,连同你的意志一起!】 他回答他:【好。】 一诺千金。 炭吉将他的日之呼吸拆解成了舞蹈。数年后,他曾回到那座山想看看炭吉一家,谁知同附近的村民一道看了这支祈祝舞。 它被炭吉命名为“火之神神乐”。 缘一回神,答复道:“就叫‘火之神神乐’吧。” “是!” 等神官与巫女退下后,冥加恍然:“少爷,你起名开窍了?不对,不是这个——少爷,你真要把日之呼吸交给人类吗?你、你就没给自己留一手吗?万一他们拿刀术针对你呢?” 越想越担心,冥加急得跳脚。 没办法,他只是小妖怪,连大一些的麻雀也能对他造成死亡威胁。要是不依附大妖,冥加也苟不住太久。 往往,擅长苟命的小妖怪总有一两个压箱底的逃命技能,那是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教出去的本事,除非是亲子。 像缘一这般直接把杀招教给别人的强者行为,冥加是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缘一笑道:“我之一生,不会止步于日之呼吸。”又补充道,“况且,会日之呼吸的人越多越好。” 他从不畏惧被人超越,他畏惧的是再无人能超越他。 毕竟,鬼王无惨还没死,而他不敢夸海口说自己会永生。咒术师、死神、虚……哪一样是好相与的东西? 连兄长也蛰伏起来耐心练刀,多半是明白必有一战吧? 故而,事情得一件件做。先从无惨开始比较没难度,要是人人都会跳日之呼吸的祈祝舞,无惨还敢狩猎人类吗? 他对前景抱有很大的期望。 只是缘一万万没有想到,即使他把日之呼吸十三型拆解了,对于常人而言这祈祝舞的难度也上了天。 供奉天照神的神宫很着急,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位会跳火之神的神侍,无奈之下只好求到缘一这里。 “天照神一定会给您指示,告诉我们该去哪里寻找神侍。” 缘一:…… 他还是想到了炭吉一家。可在镰仓时代,炭吉的曾祖都没出生吧? 但他还是回复了:“如果遇到砍柴人,对方姓‘灶门’的话,就是他了。” 炭吉姓“灶门”,靠砍柴维持生计。他曾在月夜下救过被鬼袭击的炭吉一家,此后,炭吉延续了他的日之呼吸。 因果层层,他早分不清了。现今,他是在泽被炭吉一家的祖先吗? “灶门?”神官恭敬退下,“我们明白了。” 也不知神道一方找到灶门家要多久,缘一不打算投入太多精力。 在犬神像即将落成之前,他会借“神社新开”的便利邀请五条家和产屋敷当主观礼,以便做个尝试。 产屋敷一族受了诅咒,鬼王不除,他们的族人将持续早死。 五条家恰好是咒术师,且是数一数二的精英人物。纵使不能祓除产屋敷的诅咒,至少能压制一段时间吧? 哪怕多一两年也好。 “千春婆婆,帮我磨墨吧。” “是,少爷。”千春温和道,“是想写信吗?” “嗯。”缘一组织着措辞,安静思索。 良久,他忽然道:“神社落成的话,需要叫兄长来吗?他一定不耐烦来,有那么多人。要是神像令他不满,会被毁掉的吧?” 歪歪头:“那就……算了。” 于是,缘一给五条家、产屋敷家去了信,邀请他们在犬山神社落成日来看开契礼。 此后数月,他在神道的安排下见了来自大京的使者。出乎意料的是,同样年幼的天皇对他这个同龄的半妖城主很是好奇,似乎想见见他。 缘一:“带着我的画像回去吧。” 母亲舍弃姓氏来到犬山,他不会为了姓氏而复归大京。 与这位天皇的交集,便仅止于此。他要是回去了,还得到小天皇的赏识,想必对付他的人迟早会针对母亲。 尚在襁褓之中,缘一就明白他们对母亲的恶意。 【看啊!她就是被妖怪占有的女人,还生下了妖怪的子嗣!赶走她,她是秽物!】 【被妖怪夺走身心的女人,杀了她!杀了她怀里的孩子!】 在牛车中颠簸的几个月,唯一的温暖是她的怀抱。 因此,他不会去大京,也无心掺和贵族的事。 俗物渐解,时光晃眼。缘一满十岁的那年,造了三年多的犬神神社可算建好了。 可惜,缘一并不开心。 “犬夜叉,怎么了?”十六夜蹲下来看着孩子,温柔道,“谁惹你生气了?” 缘一面无表情:“母亲,我十岁了。” “嗯,是大孩子了呢!”十六夜鼓励道。 缘一:“可是我没有长高。” 十六夜:…… “我十岁了,产屋敷真应该十四岁,五条流也该十二岁了。”缘一阐述事实,“他们都比我高。” 孩子的自尊心炸了。 “少爷,小也有小的好处!”冥加为自己挽尊。 缘一:“是方便兄长打我更顺手吗?” 十六夜和冥加:…… 充满攻击性的孩子该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 杀生丸许久没去犬山。 倒不是他修炼有多辛苦,而是……他打架打到完全记不起弟弟。 直到在一年前遇到逃家的五条莲,他才想起“原来已经过了两年”。 彼时,在冥道与阳间的交界边际,杀生丸用天生牙斩杀了一只名为“亚丘卡斯”的虚。他听不懂这名字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觉得“亚丘卡斯”也是杂碎。 恰在他收刀时,有点熟悉、还特招狗厌的气味传来。 只见白发蓝眼的咒术师几巴掌干掉了另一只虚,裹挟着一股血腥味看向他:“哟,杀生丸,好久不见!” 非常自来熟。 杀生丸收刀,转身就走。 然而阴阳交界处的虚很多,它们像是特地被人放在这里养着似的,蛊虫般撕咬吞噬。杀生丸常来此地练刀,可好些年了,虚的数量不仅没少,反倒越来越多。 “哦呀,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人间的结界没被虚压破,是因为你在这里杀虚啊?杀生丸,你真是个大好人!” 回应他的,是杀生丸斜刺的一刀。 “不要这么残忍,交个朋友吧。” “滚。” “……” 可五条家的血脉一向不要脸,杀生丸让他滚,他就不滚! 五条莲与之维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做一条透明且甩不掉的尾巴。 二者几次起过冲突,可虚的“拉架水平”实在太好,一见他们相斗就冲上去虚海战术。约莫是二十来次过后,杀生丸也不想管五条莲了,他只想宰虚。 渐渐地,两人倒成了合作关系。等他们干掉阴阳交界中成型的四头“瓦史托德”,这场练刀之旅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两人没成朋友,反倒愈发相看两厌。 五条莲是真没遇到过杀生丸这么冷的狗脾气,杀生丸也是从没遇到过五条莲这么不要脸的人类。 譬如之前—— “杀生丸,你被家里人逼过婚吗?”五条莲发自肺腑,“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杀生丸无动于衷。 五条莲算是强者,活到被弱者逼迫的份上,他真是看不起他。谁知…… “很过分啊,他们就不能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看,我长着如此俊美风雅的脸,是需要被逼着才可能成婚的人吗?我不该是一出去就会被各大贵女抢着要的伟男子吗?” “居然要逼婚,看不起谁呐!” 杀生丸:…… 对这个人类,他无话可说。 类似的情况还有不少,鉴于杀生丸半点没话,一开口就是嘲讽。渐渐地,连五条莲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想杀生丸绝对是故意的。 自从他说自己长得帅,这大妖开口就是:“丑陋的人类。” 五条莲:…… 这谁受得了!还有谁! 互相排斥,等把阴阳界的虚杀空之后,他们必然是分道扬镳。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们刚离开交界,一前一后步入森林,正准备老死不相往来时,就见一只带着缘一气息的鎹鸦从远处飞来。 杀生丸仰头,等着鎹鸦飞到他面前。 送信? 犬山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半妖送信到他这个哥哥面前求救?哼,半妖就是半妖,到底是嫩了点。 可他万万没想到,该死的鎹鸦竟然飞过他的头顶,友好地落在五条莲的肩膀上。 接着,鎹鸦张开嘴:“犬山!犬山神社建成!” “五条!五条去观礼!”并啄下脚上的信纸,交给五条莲。 五条莲手握信纸,第一次在大妖身上感受到了无匹的杀气。偏偏他不怵,还歇斯底里拱火,把五条家作死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啊,原来是给我的吗?” “犬夜叉真好,神社建成也没忘记邀请我呢!他注定是五条家的孩子啊!” 五条莲展开信纸:“杀生丸,你再等等吧,可能给你送信的鎹鸦在我之后哦。” 杀生丸:…… “领域展开·别天津重月!” “轰隆——” …… 是夜,缘一头回做了噩梦。 他梦见兄长捋起袖子追在他背后,似乎想用栗子爆开他的天灵盖。 “兄长!不要打了,你这样是打不死我的!” 缘一:…… 不,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该死的半妖,我今天就送你去见父亲!”兄长发怒了。 他拼了狗命地跑,兄长锲而不舍地追。但不知是他腿短还是兄长手长,爆栗砸得一个比一个准,疼得他眼泛泪花。 缘一是硬生生被疼醒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把被褥全踢了。可能是在梦中赛跑的缘故,他蹬着腿把自己蹬到了和室的墙角,并把头卡进了两面墙的交界处。 越往上蹬,头卡得越疼,难怪他会做这种噩梦。 “真可怕……” 缘一的犬耳不停抖动,心有余悸。他想,他一定是太敬重兄长了,所以才一次没邀请兄长就觉得很对不起他。 “不可能有事,兄长连初诣日都不来。” 又怎么会来参加神社的开契礼呢? 作者有话要说:PS:请自动带入熊猫头表情包—— 五条流在缘一耳边说:你哥来了! 缘一:…… 五条莲在杀生丸耳边说:你弟真棒! 杀生丸:…… 第82章 第八十二声汪 神社的开契礼,启了。 只是,产屋敷真没能来到犬山。 随年岁渐长,鬼王的诅咒如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健康。十四岁之于任何人都是最具活力和生气的年纪,可之于产屋敷真已是走过半生。 他还剩十六年…… 即使心头很想见一见友人,他的身体也经不起长途跋涉。从奈良到黑川,委实太远了。 为此,产屋敷真只好备一份礼,随一封信,令鬼杀队的呼吸剑士交给缘一,以示歉意。 “是我疏忽。”缘一握着信,“忘了当主还病着。”又回剑士,“一个月内,我会亲自拜访他。” 一个月内? 剑士倍感疑惑,他们带着手信和书信,从奈良开始紧赶慢赶,足足花了两个月才来到犬山。且,这还是呼吸剑士的脚程。 期间,他们怕赶不上时间,本想先让鎹鸦把书信送到。谁知年长的剑士笑骂道:“你们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哪能先送信再随礼?一定要一起送到才行。” “可是……” “犬夜叉大人邀请了主公,还送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主公无法前往,心里很愧疚。所以才写了致歉信,并备了礼。” “要是信先到犬山,这薄薄的一张纸,歉意未免太轻浮了。哪怕两位大人的情谊不会因此改变,我们也得让它显得重起来啊。” 重起来啊——重到一个月内就能抵达奈良? 有点离谱。 剑士猜缘一是说错了话,正想提醒,却听缘一道:“快的话半个月内。” 剑士:…… 好吧,原来不是说错话,而是他低估了这位大人。 缘一在千春的帮助下穿上公家用的细长,待剑士告退后,他垂袖步出,迈向待客的侘茶室见五条流。 明障子半开,缘一朝里看去,就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规矩地坐在客座上,脊背挺直,白发成束。约莫是抽条太快,导致体重没有跟上,少年显得有些瘦削。 他穿着大纹,闭着眼睛,直到缘一来时才转向他,缓缓睁开蓝眸。 一瞬,如见蔚蓝大海。 五条流礼貌道:“久疏问候。” 缘一直球出击:“好久不见。” 大抵是不习惯别人的自来熟,五条流顿了顿。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见缘一态度和善,五条流也颇为放得开,更何况—— 几年不见缘一仍是孩子的模样,五条流难免把自己代入“兄长”的位置。 别说,假设有弟弟的感觉……很新奇,特别好! 但五条流面上毫无波动,说话也是一本正经:“我的兄长还没到吗?” “嗯,俩月前放飞的鎹鸦昨晚才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信送到?”缘一稍事小坐,“但它似乎受了些惊吓,问不出什么话。” 五条流:“鎹鸦能在外活过两个月,很厉害。” “确实。”缘一颔首,“不过,五条兄长没有与流在一起吗?” 五条兄长?流? 为什么要叫不靠谱的大哥为“兄长”,而他是平辈叫法呢?还有,他们关系没好到可以直接叫名字吧! 但跟五条莲干的破事比起来,这些都不是重点。 “兄长把我扔在五条家,跑了。”五条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缘一:…… “肯定是要去的地方太危险,才不带着你。”缘一温和道。 “不。”流无情拆穿,没给兄长留一点颜面,“他是因为被逼婚才离家出走的。” 镰仓时男女成婚很早,男子十五岁算成年,很快就到了娶妻的年纪。像五条莲这类二十出头还死活不结亲的人十分罕见,称得上稀有。 且咒术师夭亡率极高,五条莲还是家主。他外出的机会多,自然面临的风险也大,这让五条家上下都很着急他的婚事。 谁知,他们刚起个头,五条莲就连夜爬上牡丹山,单身即平安。 跑路了还不忘留书一封,大致意思为:流也是六眼,你们抓不住我,总能抓住他吧!弟弟再养养就能宰了,你们别光顾着祸害我啊! 彼时,流见信即懵逼。 这狗东西是他哥? 他对兄长的最后一丝崇拜荡然无存。 “把我扔在五条家天天处理琐事,真是糟糕的兄长。”流吐槽道,“或许等我再大一些,他会让我当家主,再逃之夭夭吧。” “我才不会让他得逞,我一定要逃得比他更快!” 来啊,互相伤害啊! 缘一:…… 一经对比,他发现兄长真是靠谱。 至少等他成年,重视血脉的兄长也不会把白犬一族的传承任务交给他。在这块,他比五条流自由得多。 只是,一个两个都要逃走,五条家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完蛋吗? 缘一正想说些什么,然而开契的时间到了。他与五条流简单结束叙旧,之后随神官的指引前往三岛武家的中屋,走在众人的最前方。 开契仪式非常繁琐,尤其针对新供奉的神明。 缘一需要领着众人从三岛家走向鸟居,在入口处的手水舍净手。再沿着参道一路走到神门的位置,扣门三次以示“信众来了”,再直入本殿进行参拜。 届时,还有更多的规矩。 缘一心下叹气,只觉得今日注定心累。 不多时,他按部就班地走出三岛家,在两侧巫女的祈祝舞中穿过鸟居,再净手上山。而身后,犬山的住民汇成长长的人流,慢腾腾地跟上来。 参道很长,缘一走得很稳。道路两侧林深,只余鸟鸣阵阵。 在清冽的风中,他放空了头脑。一步步迈过台阶,仿佛是重新踏过曾经的一生。 树影斑驳,摇曳轻动。缘一经过两尊高大的狛犬像,站在了赤红配月白的神门之外。仰头的刹那,他似见时空流转,像是在直面兄长衣饰上的花色。 伸出手,缘一扣上了神门。 “咚咚咚!” 闷响三声,沉暮如钟。他推开神门,身后的神官与巫女忽而加快脚步越过他身边,沿着空色的石路分列两边,垂下头颅。 缘一跨过门槛,后方的人涌入其中。 接着,他瞥见五条流混在神官一列,正透过人与人的罅隙冲他暗示着什么。看那口型似乎是—— 你快跑? 嗯? 眨眼,五条流的身影被人群淹没。缘一觉得自己看错了,终是大事为上,接过巫女递来的据说有一百岁的柳条,开始做除秽事项。 不多时,他又在人群的夹缝中看到了五条流探出的脑袋。 他正张大嘴,无声传话:你快跑!我哥快拖不住你哥了! 缘一很是疑惑。 是五条莲来了,所以流要下山去接吗? 如是,会错意的他微微颔首。 五条流长舒一口气,既然缘一马上跑路,他哥就不用被杀生丸追着砍了。五条流赶紧退到空地处,以只有六眼才会的咒术秘法向五条莲传讯。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术式与术式链接的那秒,五条莲把自己传送到弟弟身边,因为他实在跑不动了! 被恶犬追了一宿的他吐着舌头挂在傻眼的弟弟身上,大口喘息:“杀生丸……没收到犬夜叉的信,我……收到了!他就……呼呼呼!他就想砍死我!” 流:“哥,杀生丸怎么知道你收到了犬夜叉的信?” 五条莲:“近一年我都跟着他!” 流:……能忍你一年现在才砍,他真是好脾气。 不,不对,犬夜叉没给杀生丸送信? 思及开契日,这信的内容只能是“邀请观礼”。换言之,犬夜叉没有邀请杀生丸来犬山观礼? 流:…… 他猛地回头,发现缘一还是没跑! 很快,两个敏感的六眼同时看向天际,察觉到一股可怕的妖气正由远及近飞来。这一刻,五条兄弟觉得缘一要完。 “哥,大妖怪生气的话,会伤及无辜吗?” “放心,杀生丸对不耐打的家伙没兴趣,只要别招惹到他。” 只是,犬夜叉惨了。 大抵是灾难面前众生平等,人与狗的悲喜终于相通。在嗅到五条莲的气味突兀出现时,缘一已心生不妙的预感,尤其是五条莲身上泛着杀生丸妖力的味道…… 电光石火,灵感乍现。 他想到了被吓坏的鎹鸦,想到了被忽略的气息,想到了给五条莲送信时——杀生丸在场的可能! 是什么让兄长近三年不来犬山? 是什么让兄长完全忘记了弟弟? 是什么让兄长因被忽视而感到愤怒? 只能是朋友啊! 兄长两百多岁才有一个朋友,想来他们相谈甚欢,会一起行动。结果,他给五条莲送信却没邀请兄长同往,仿佛是忘了兄长的存在。 丢了这个脸,他的兄长连朋友都揍,哪还能放过他? 缘一:…… 他能感觉到,杀生丸的气息越来越近,即将飞临他的头顶。 “呼——”缘一吐出一口浊气,在危急关头觉醒了强大的保命技能。 在匠人佐贺掀开犬神像红布的瞬间,在兄长的气息靠近他身后的那秒,缘一垂下头,看也不看一眼犬神像,就这样直挺挺地、标标准准地跪了下去! 态度诚恳且真挚,语气尊崇且敬畏。 “啪嗒”一声,大妖落在他身后,周遭的人堪堪抬眼,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缘一立刻冲神像行大礼,凭狗狗的警觉性,说出情商爆表的自救台词:“兄长,请保护我吧!” 正一脸冰渣的大妖微微一顿。 “请庇佑我,请庇佑我所在的犬山。” 他抬起头,真心实意地许愿:“请让犬山风调雨顺,请让我免受痛苦,请……” “啪!” 缘一:…… 事实证明,杀生丸虽然有神明般的容颜,却没有神明宽厚的脾气。 “愚蠢的半妖。”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表面:愚蠢的半妖! 杀生丸内心:哼,你说不打就不打?打! 第83章 第八十三声汪 死前八十载,转生又十年。 按理,缘—已近百岁,正在迈向“勘破”的成熟阶段。只要走得够稳,他迟早会成为人类的支柱、靠谱的智者、稳重的天才。 谁知,自从三岁起遇见了亲哥,他这平坦的狗生就猛地一个滑铲,滚向了不可说的深渊。 在亲哥的暴栗开窍下,从来生死看淡的缘—觉醒了强大的求生欲。 他会分析因果,会权衡利弊,会思考最优方案自救,而不是保持着淡定的风度,去挨狗生中最毒的打。 当跪则跪,那一刻他悟了很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曾因生母逝世而跪,是送别;曾因救岩胜不及时而跪,是后怕;曾因年幼的主公保下他而跪,是感谢…… 可同—个动作,放在前世是强者的自咎和仁慈,放到现在就是怂得非常从心。 看来,他以前能活得体面,主要是没人能奈何他。如今狗生艰难,是因为能治他的大妖出现了。 缘—顶着个包回首,对上杀生丸的冰山脸。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个词—— 天敌。 他总是拿这位兄长没辙。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缘—起身,从面朝犬神像改为面朝兄长。他恭敬行礼,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远没有结束! “兄长,你怎么来了?” 杀生丸拢着手,把本殿里的活人全当成路边的杂草,他金眸低垂注视着半妖的发旋,语气有点冷:“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兄长啊。” 缘—:…… 惹兄长生气了该怎么道歉?在线等,非常急! “从未忘记。”缘—急中生智,忽然心开七窍,来了个釜底抽薪的说法,“倒是兄长三年没来犬山看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杀生丸:…… 时间大法—出,打了大妖—个措手不及。可杀生丸是谁,他是活了两百多年的大妖,什么场面没见过? “别得寸进尺了,犬夜叉。”杀生丸揣着手道,“区区三年,我杀生丸还不至于忘了有个半妖弟弟。倒是你,连尊重兄长也做不到。”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还强势一脚直接射门! 缘—防御全开,率先示弱:“是我疏忽了。”犬耳下垂,抖出大把旧账,“我以为兄长不会来。而我,寻找兄长的话,也许会受到兄长的责备。” 孩子坦言,语气平静,模仿得惟妙惟肖:“兄长一定会说:半妖就是半妖,又被人类支使了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你吧,免得你糟蹋了白犬的血脉。” 缘—防住了这记绝杀死球,并打出了漂亮的反击! 杀生丸:…… 这场面大妖怪还真没见过。 不过,半妖确实学会亮爪子了。对这点,他还算满意。 只是,敢亮爪子就该做好被揍的觉悟。他会让他记住,在实力不足之前,永远别仗着自己是个孩子而挑衅大妖,哪怕是兄长也不行。 于是,手起栗落:“啪!” 缘—光速反省:“兄长,是我错了。” “错在哪。” 真正的生死关头来了! 直觉点燃,缘—拿出了比对战无惨还严肃十倍的态度,头脑高速运转。他以秒速顿悟日之呼吸十三型的智商,来思考如何给自尊心很强的兄长一个体面的回答。 直接说出“我没邀请兄长”,他就死了。 本殿里虽无平民,可神侍和武家要员都在。他这么—说,兄长就丢了脸,仿佛大妖很看重弟弟的邀请似的。 可要是换成“我邀请了五条和产屋敷,却没邀请兄长”,那更是死无葬身之地。或许,今天就是他们兄弟的决裂日。 所以,答案只有—个! 最不可能的那个! 缘—福至心灵:“我的领地就是兄长的领地,兄长回领地而已,根本不需要我做多余的邀请!” “反而,有些邀请没经过兄长的同意,是我僭越了,也太仓促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莫过于此。 闻言,不仅是神侍们目瞪口呆,几名武家要员也是一脸傻样。他们真切地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位小城主,万万没想到,十岁孩子的处事手段能如此成熟? 这真是十岁? 可恶,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巧言令色。”杀生丸给出评价,到底是翻篇了。他的目光从孩子的头盖骨上移开,看向本殿之后的犬神像。 只见—尊与他本体极其相像的白犬卧在神座上,它蜷起犬身,闭着双眼,以保护者的姿态拢起倚靠在腹部的小小半妖。 月白色的玉像,嵌着与四魂之玉颜色相近的晶体作白犬的月牙和妖纹。 半妖为新生的赤子状态,正露着藕节般的小胳膊,抓着白犬的—缕长毛安心沉睡。 雕得栩栩如生,恍若光景重现,很是温馨且暖。 只是,杀生丸的犬妖形态与父母很像,在他刚打量的时候,还以为是父亲的犬身罩着—个婴孩。 片刻失神。 半妖祭香,青烟袅袅。当两侧巫女跳起恼人的祈祝舞时,杀生丸转身,—眨眼消失在本殿之中。 谁也不知道大妖去了哪儿,只听得人群掩映处,—对白发蓝眼的兄弟长出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得救了!” 流:“哥,杀生丸已经完全无视你了,你捡回了—条命呢。” “不愧是犬夜叉!”五条莲长出一口气,“果然,想跟杀生丸这种冷血大妖搭话,没有相同血脉不行。血脉不如他的就是杂碎,血脉跟他差不多就是对手,只有同源所出,才能被他看几眼。” 才有可能被放过…… 要不是他够强,早被杀生丸一鞭子抽到黄泉了。 那家伙对他下手可狠了,他俩是真“掏心掏肺”地说“掏心窝子”的话啊! “唉,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记仇?”五条莲摸下巴思索,“万—杀生丸深更半夜来宰我怎么办?我会英年早逝吧?得想个法子保全自己。” 流:…… 已经不想说话了。 杀生丸真想宰了兄长,不至于无法重伤。况且,大妖怪也不会无聊到跑去咒术师家宰人。 “哥,你回家吧。”流叹道,“娶一位贵女,有点家主的样子吧!”都二十多岁的大人了,为什么还像个孩子—样? “不要!”五条莲严肃道,“这比被杀生丸追杀痛苦多了,我宁可战死。” 流:…… 家门不幸。 五条兄弟在外等了许久,才见祭拜完毕的缘—步出本殿,领着武家的要员和—半神侍,握着祛晦的柳木往山下走去。 他们穿过人潮,在神侍的吟唱声中越走越远。 开契仪式算是结束了。 五条兄弟随缘—下山,转入三岛家中长屋的待客处,沐浴换衣,最终穿了两身相对轻便又不失礼节的“直垂”前往。 待入了侘茶室,他们发现杀生丸没离开。本以为他是想跟弟弟培养一下缺失三年的亲情,谁知他们想差了,杀生丸留下来纯粹是想拿弟弟练刀而已。 妖怪能有什么兄弟亲情? 世界上还有比变强更重要的事吗? 杀生丸的狗生不是在找铁碎牙的路上,就是在找弟弟练刀的途中。人类所理解的“孤独”,之于杀生丸来说是最舒适的状态。 为了练刀,大妖怪不介意等蠢半妖解决琐事。 而缘—的要事只有—件,那就是产屋敷一族背负的诅咒。 待五条兄弟入座之后,缘—道明了请求。提到鬼王无惨时,俩兄弟的眉头一蹙;说起产屋敷的诅咒时,连小憩的杀生丸也睁开了眼。 不同的是,五条兄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而杀生丸的重点是——愚蠢的半妖,不仅自愿为人类奔波,连代价都想替别人承受! 呵,这种承自父亲血脉中的对人类的慈悲,他是一点也没继承到。 果然半妖就是半妖,被人类如此支使,真是辜负白犬的血……顿了顿,杀生丸住了脑。 他忽然想到,这话半妖似乎说过。 杀生丸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这个诅咒与人命相关,死在鬼王手里的人越多,产屋敷要背负的诅咒就越重。”五条莲道,“是天罚的—环啊,除非鬼王死去,否则无法祓除。” 流:“应该能封印一段时间?” “我可不擅长封印术式。”五条莲道,“这得找会十影法的禅院家,他们能把东西封印在影子里。但是,我们五条和禅院关系可不好。” 称得上是敌对了。 六眼术士与十影法术士能斗到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缘—:“如果可以的话,能问五条家要—些封印术式吗?我可以自学。” 学会以后,封印一事就可以交给他来做了。 缘—不是没想过用鬼道做封印,可鬼道封印术的基准——是以封印队长级别的死神实力作参考。 他尚未把它拆解成行之有效的小封印,也没尝试过它的威力,与其拿孱弱的产屋敷做试验,还不如学会使用咒术师的术式。 然而,术式可不是能轻易交付的东西。 “啊……不行呢。”五条莲勾唇,“犬夜叉救过我,想要什么我作为兄长的当然会给。” 杀生丸瞥了他—眼。 流冷得缩了缩脖子。 “只是,我不精通封印术式,而那些术式又放在五条家的大室中。想取回来,得动用五个术士的咒力才行。” “而且,不是本族的人……就算是犬夜叉,我也不能给呢。” “实在不行的话,犬夜叉,以后你当……”我弟弟,改姓五条……吧? 五条莲的声音忽然消了下去,六眼能看得很远,他又是个不安分喜欢乱看的人。谁知,他透过短册窗的视线,就这么莫名地扫过—张脸。 接着,再也移不开眼。 有着抚子色唐裳的贵女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过长廊,美如月下樱花。她本该走向侘茶室,忽而,—道极细的声音响起。 “十六夜夫人,少爷在待客,他的兄长也在。” 之后,贵女温柔—笑,转身离去,不多时就消失了踪影。 五条莲:…… 他表情—沉,俊脸严肃,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哥、哥,你怎么了?哥……”流小声提醒道。 五条莲回神,非常平静地看向缘—,说出了极其不要脸的话,不要脸到杀生丸都为之侧目,连缘—都目瞪狗呆! “犬夜叉,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入赘三岛家,嫁给你母亲,术式什么的我都会带过来。” 缘—和杀生丸:…… 五条流:…… 缘—本能地拔出了小牛! 他发现,支持母亲寻找幸福是一回事,真有人来追求母亲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听了流的吐槽后,连他都觉得五条莲很不靠谱。 “请不要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缘—注视了五条莲良久,不语。 我把你当成第二位兄长,你却想当我后爹?这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果然,当初还是让他死在山洞里比较好。 缘—冷漠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表面:只要母亲能走出来,获得幸福,什么都不重要。 缘一内心:杀了你!你对我母亲包藏祸心!骨灰也给你扬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声汪 一见钟情? 不,多半是见色起意。 缘一历经两世,虽然早没了世俗的欲望,也不太理解大部分男人对女色的执着,可要让他纯以欣赏者的角度点评百年来遇到过的美人,十六夜必是顶级。 她极美,且温柔似水。 对于实力强悍、喜欢保护人的男子而言,道一句“此生理想”并不为过。毕竟他的生父作为近千年的大妖,合该见过美人无数,却还是没跨过母亲这道情坎。 当然,长辈之事他不能妄议,也没资格说些什么。但要是世界上能有“如果”,他不会希望十六夜遇到斗牙王。 人妖殊途,阴阳两隔。曾经的少女已被沧海桑田淹没,还差点死在最好的年华。 十年了,她依然没放下。 缘一希望她能走出来,回归平静的生活。他甚至期待她放下他这个儿子,去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人爱她、敬她、护她,而她也愿意重组一个新家。 她能有机会看着新生的孩子慢慢长大,变得成熟稳重,再到立业成家。她该平安顺遂、儿孙满堂。 从少女走到奶奶,她会坐在紫藤树下给孙女讲故事,以一种释然的心态道:“在很久以前,有一位人类公主遇见了一位大妖怪……” 而不是守着他这个长不大的半妖,直到人生尽头还担惊受怕。 她该如此,不该那样…… 缘一不得不承认,他把十六夜当作母亲,敬她爱她;却也在偶尔将她看作“女儿”,守她护她。 就像现在,五条莲对十六夜有意,他本该感到欣喜,可仍抵不住想揍人的冲动。 甚至,他看待五条莲的眼光都变得苛刻起来,真是哪哪都不对劲! “五条莲。”缘一首次喊了对方名字,声音冻出渣,“我是犬山城主,那是我母亲。”放尊重点! 五条莲端正坐姿,第一次卸掉嬉皮笑脸,挂上了风雅的面具:“我是山城五条家家主·五条莲,想入赘犬山城,希望城主通融。”我认真的! 要是母亲愿意,缘一绝对不反对。不过,缘一开口道:“五条家主看到的只是皮囊,烦请离开。” 直接赶客,毫不客气。 五条莲非但不走,还赖上了:“可是,有些人在不见到特定的人之前,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类型?” 他的蓝眸神采奕奕:“有时候只有见到了,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补充道,“窥见姬君容颜,是我冒犯。所以,我不亲自留下来上门赔罪,实在说不过去啊!” 缘一和杀生丸:…… 对五条莲的不要脸程度,狗兄弟有了新的认知,尤其是杀生丸。 大妖是真没兴趣管闲事,人类想怎么样都与他无关。只是,有一件事他委实忽略不了,半妖的生母十六夜虽是个人类,但到底是父亲的女人。 父亲已死,这个女人是死是活,是改嫁还是守寡,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西国不插手,他也不会管。她想嫁给谁无所谓,但五条莲…… 大妖思及怎么也甩不掉五条莲的一整年,真是相当窝火,而且这个人类还企图拐走愚蠢的半妖。 若是他娶了十六夜,半妖也算五条家的一员。如此,倒是与七百年后的五条家对上了号。难怪这一族能留存这么久,是得了半妖的庇护? 杀生丸眯起眼。 说起来,幼崽又傻又好骗,万一被五条莲哄着喊了声“父亲”,这占的可是他杀生丸的便宜。 大妖的杀气淡淡。 流眼见自家兄长犯了众怒,实在欲哭无泪。他只好用六眼对上亲哥的六眼,当着狗兄弟的面用秘术互怼。 流:“哥,你再这样的话会被打的!” 莲:“小孩子真是不懂,只有我被她儿子暴打,那位姬君才会上门致歉。一来二去,犬夜叉不是威胁!” 流:“……哥,你不是说宁可战死也不愿成婚吗?” 莲:“我刚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突然长大了。流,我该入赘三岛家,有点家主的样子。你今晚连夜启程,帮我把五条家的术式搬过来。” 流:…… 秘术交流结束,五条流放弃劝说。与此同时,缘一握着小牛起身,直接把这几年的贵族涵养全扔了。 “那就让我试试你的实力吧。” 缘一:“想杀死我的人不少,或许会波及母亲。没有实力的话,最好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五条莲:“好。” 于是,犬山神社的祭拜尚未结束,两人便离开犬山城,一前一后抵达远方的荒林之中。 侘茶室里,已觉无聊的大妖起身,准备去旁观二者的战斗。却不料,之前安坐的六眼少年面无表情的起身,冲他礼貌一颔首,然后—— 堂而皇之地朝西北屋的女眷住所而去。 杀生丸:“人类,你要做什么?” 流:“疏忽问候,我得去拜访姬君,免得失礼。”并看向杀生丸,直言不讳,“我的兄长想成婚,我作为弟弟,自然要帮帮他。” 五条流的不要脸非常隐晦,简言之,趁着犬夜叉不在,我要偷家了。 杀生丸:…… “只要犬夜叉把兄长伤得够重,兄长的赢面越大。”流还恭敬地施了一礼,“告辞了。”并补充道,“如果兄长还生龙活虎,请大人帮忙补一刀吧。” 杀生丸平静地看着五条流远去,他深深地意识到,姓“五条”的人类真是人类中最下作的一批家伙。 比下作的死神还下作。 “下作的五条。”大妖如此评价。 不多时,远方传来轰鸣巨响。杀生丸腾空而起,朝咒力弥漫的地方飞去,却在掠出犬山的半途中发现,这一城的人听见巨响不仅没惊慌,反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隐约间,他听见了一些话。 “是小城主又打架了吧?” “也不知今天拆哪里,唉,哪只妖怪这么想不开要招惹小城主?” “或许是小城主的妖怪兄长吧。”有人道,“似乎每次那位一来,小城主就会变得很活泼啊。” 轰隆!大地开裂! “多活泼啊,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杀生丸:…… 他只是三年没来犬山,这里仿佛是更换了三百代一般会睁眼说瞎话了。 这就是半妖治下的城池? …… 五条莲是个狼灭! 说打就打半点不含糊,他没有因为缘一是个孩子而看轻他,恰恰相反,正是知道缘一的特殊,他才格外慎重。 从对战的第一时间起,五条莲的术式就没停过。 他开启了“无限”。 无限是六眼的术式之一,即为在人体全身笼罩起一层生物力场。该力场薄如蝉翼,像人体辉光般不为人眼所见,可它依然存在,并为主人隔离一切伤害。 所有的攻击、力量和生物,在接近“无限”后便会放缓速度。犹如时间被拉长,恍若距离被拉大,明明双方近在咫尺,却仿佛如天地遥远。 术式无限,是绝不可触及。 一如现在,缘一的刀“铿”一声砸在“无限”上,距离五条莲的掌心仅差毫厘,偏偏怎么也砍不进去。 往复三次,缘一明白了:“难怪兄长没有伤到你。” 隔着一层无限,对咒术陌生、还未开启通透世界的杀生丸确实无法解析出无限的怪异。但兄长追着砍了五条莲一路,约莫试探到了几分门道。 之后留下来找他练刀,是想确认些什么吧? 果然,他和兄长都是在实战中成长飞快的类型。 缘一反手拨转日轮刀,一击踹上无限,借力跃上高空。待双方相距足够多时,五条莲的术式被他收入眼底,正以层层勘破的形式被通透世界解析。 诚然,术式继承譬如大妖妖化,主要与血脉相关。 简言之,就像他与杀生丸,他是半妖就无法妖化,杀生丸是纯血就能化作巨犬。同理,不是六眼血脉就用不出这种术式,这是根植在血脉之中的优势。 可是,正如他能看清杀生丸妖化时的血肉、骨骼和妖力的流动,他也能看懂五条莲的咒力、经络和力场的波动。 “无限”近乎是完美的术式。 遗憾的是,它遇上了通透世界。 “呼……”火光燃起,缘一旋转着从高空舞出火龙,让火焰旋转成自身的力场。刀锋陡厉,他的妖气与五条莲的无限撞在一起,力场与力场的对撞,撕开一条窄窄的缝隙。 只一线,只一线! 那就是破绽了。 忽而刀锋划落,像是切开一层薄膜似的分裂无限。在五条莲惊讶的视线中,缘一当机立断用术式侵蚀术式,他虽不会无限,却能模仿术式能量的运转。 哪怕只是取巧,制约敌人也只要一瞬即可。 五条莲勾唇,不慌不忙。他屈起手指,结出印记:“领域展开·无量……” 说时迟那时快,缘一弃刀握拳,大力砸上了五条莲的鼻子! 只听“砰”一声响,五条莲颇为懵逼地往后仰头,挂下两条红色的血痕,再懵逼地看向缘一。 他万万没想到—— 犬夜叉居然打他英俊帅气的脸! 缘一没多话,他知晓人类术士的身体恢复程度比一般人快不少,但还不至于在一天内恢复。所以趁你病要你命,你敢觊觎我的母亲,我就把你打成猪头。 他直接送了五条莲一对熊猫眼。 五条莲:…… 好端端一术士,愣是忘记了领域展开,也扔掉了家主修养。 在意识到就算挨了犬夜叉的打,见到姬君也无法给她留下帅气的印象后。五条莲化作了一个幼稚鬼,三下五除二捏住缘一后颈肉,开始跟他互掐! “你打哪里都可以,为什么要打我的脸?它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委屈!” 五条莲举着小狗勾,疯狂晃荡他。奈何缘一腿短手短,在半空里委实打不了他。 “因为你下作。”这一刻,缘一与他兄长的脑回路同步了。 五条莲:…… 他表示自己还能更下作一点:“也好,打在我脸上,她可以看得更仔细些。接下来,我会让她看到一张丑陋的脸变得越来越风雅迷人,或许她会在照顾我的过程中离不开我,啊,这个法子不错。” 缘一:…… 旁观的杀生丸:…… “说起来,犬夜叉。”五条莲晃了晃小狗勾,“你的父亲……嗯,无意冒犯,只是我想问问——他当初是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才让她答应了啊?” 缘一不语,他的脑子里晃过冥加的那句话“十六夜夫人喜欢狗啊”。 狗狗狗…… 鉴于兄长的气味未散,缘一没有说得直白,只道:“我的父亲是强大的犬妖。” 强大的犬妖? 强大的话他有了,“犬妖”二字……总感觉这孩子在暗示什么? 是在暗示他要好好做一只狗吗? 嗨呀,这多简单啊! “那这样吧——汪汪汪!像吗?”五条莲,“实在不行的话,你们教教我吧!” 缘一和杀生丸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有些事,狗也看不下去了。人不能,至少不应当,但下作的五条似乎跟他的术式一样,是个极其“无下限”的人。 …… 五条莲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他满心以为会等来姬君的亲切问候,却不料等来了千春婆婆的一碗苦药。 千春婆婆:“五条大人,姬君与您弟弟相谈甚欢。姬君对城主与你相斗一事向你弟弟致歉了,你弟弟说没有关系,只道大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脾气还像个孩子一样,总是欺负小孩子呢。所以,姬君暂时不过来了,城主让我来照顾你。” 五条莲:…… 等等,流!流你在干什么啊!流! 你为什么要代我说“没关系”?弟弟,你真是我的亲弟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莲:前功尽弃! 五条流:欲扬先抑! 缘一:釜底抽薪! 杀生丸:……无聊至极。【飞走.jpg】 第85章 第八十五声汪 是夜,中长屋客居。 流从地袋柜里捧出被褥,铺在自家兄长身边,一边除衣而卧,一边说道:“十六夜夫人是个温柔的人,我与犬夜叉年纪相仿,她便待我如子,比哥哥你成熟稳重多了。” “哥哥跟她一比,脾气就像个小孩子呢!”流暗暗剐了亲哥几刀,“她没有灵力,也没有咒力,只是一位寻常的贵女,你真要把她拉入术士的世界吗?” 五条莲轻啧一声:“她不是妖怪,只是一位普通女子,那位白犬大妖还是把她带入了妖怪的世界。”侧首,整张猪头脸泛出智慧的光芒,“流,不是我想让她前往哪里,而是无论她前往哪里,这个世界仍然存在。” “你以为没有我,她就不会被波及吗?” “看看犬夜叉身边聚集的人吧。” 五条莲道:“大妖、术士、鬼杀队、死神和神道,她本就处在风口浪尖,只是一直呆在犬山,处在犬夜叉的庇护下才没有事。而一旦离开犬山,你猜等待她的是什么?” 流不语。 “要是没猜错,犬夜叉是打算守她一辈子。若是她没有再结缘的心思,那孩子会等她逝去后再离开犬山吧?” 流:“如果她选择结缘……” “不会,至少不会选择寻常人结缘。” “即使犬夜叉不介意,她也不会这么做。多一个普通人,就意味着犬夜叉要为了让她不伤心而多庇护一个人。” 五条莲虽然脸肿了,但脑子里晃荡的水被倒干净了:“她知道自己得了谁的庇护,也在尽量不给犬夜叉拖后腿。之前一病几年,把在外游历的孩子急回犬山,如今就算好了,她依然会愧疚。” “十六夜的世界里,只剩下她的孩子犬夜叉。她对他的愧疚,是一辈子的。” 五条莲继续道:“而犬夜叉并不希望她一生这么活着,活在对他的‘亏欠’里。” 最要命的是,十六夜的第一个男人是西国斗牙王。 能育有杀生丸和犬夜叉这样两个儿子的大妖,生前必定是风雅与强势兼备的男子。他一死,终成活人心里的绝响。 也足以让十六夜在经历过他之后封闭内心,再不愿接触任何人。 真是艰难啊,活人争不过死者! 他要是早十年遇见她……不对,早十年他在干嘛?哦,在带弟弟。逗娃开心,给娃做饭,抛着娃玩儿,再把娃整哭…… 五条莲捂住脸。 “哥,你怎么一下子懂了这么多?”流睁着双死鱼眼。 五条莲的猪头脸更智慧了:“总有一个人能让我一夜成熟。” 流:…… 流卷着被褥转过身:“算了,随你。但你进不了西北屋吧?” 男子十五岁是元服,算成年了。他只十二三,还能经拜帖与十六夜闲聊几句,他哥二十几了,要是想进西北屋,怕不是被犬夜叉当场首落。 “为什么要进?”五条莲勾唇,“唐突姬君可不好。” “我当然是要堂堂正正见她了。” 到底是自己哥哥,流只能最后劝一句:“哥,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同意。” “嗯。”五条莲的猪头脸愈发智慧,仿佛情圣附体,还吸光了人间所有的油,“我会默默守着她,不会打扰她。一见钟情是我的事,不是她的事。” “哥!”流有点动容。 “然后等我死了,一定会因为爱而不得而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六眼咒灵。等我不是人了,我的赢面就更大了。” 流:…… 你这样的脾气当她儿子比较好。 “你要是成为诅咒,我就祓除你。” “流,那你可得更努力一点。毕竟,你还没开领域。如果我成了诅咒,不仅是你,五条家也不行了呢。”五条莲居然还认真思考起来,“五条可不是代代出六眼,我们的下一代肯定不是六眼……” “我果然还是很在意,为什么我们这一代会有两个六眼?” “上一次出六眼,是因为人间出了个足以灭世的两面宿傩。”这次出六眼,还是俩兄弟,不得不让他多想。 “你说,这一次会出什么?” 是比两面宿傩更恐怖的存在吗? “能出什么?只能是四魂之玉了。”流淡淡道,“它失踪好几年,也不知道落在谁手里。” “但愿出的只是四魂之玉。”五条莲阖目,“其它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时无言,二人各自转身,背对背睡到天明。 次日,他们决定返程。谁知,小城主第一次睡过了头。 …… 缘一被噩梦惊醒,醒时一身冷汗。 他做了个似曾相识的梦,恍若回到了十年前转生的那一夜,他嗅到宫殿的焦糊味,听见一个男音在说:“犬夜叉!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接着,是冲天而起的火光,是墙垣崩塌的轰鸣,也是他转生后的啼哭…… 缘一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联系冥加与十六夜后来的对话,帮他起名的是父亲,崩塌的是母亲曾经住过的大城。 他记得隐约间听过“封印他”的话语,原以为是人类针对生父所言,可是,梦境仿佛会倒转,让他看得更清晰了点。 那不是针对父亲的,而是针对他的…… 他“看见”手握弓箭的男女,“看见”白骨覆体的鬼怪,“看见”一地断裂的刀剑与被血染红的白沙。 有人在痛哭着喊“兄长,你醒一醒”,有人在吟唱繁复的咒文。更多的是能量的汇聚,似乎把天地间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起,融成所向披靡的烈日向他冲来。 “封印他——快!” “封印他!” “吼——”他发出非人的咆哮声。 刹那,世界寂灭! “嗬!”缘一从被褥中直起身,脸色苍白至极。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他的寝衣已被汗水浸透。 侍女的呼唤早消失了,唯有母亲焦灼的声音传来:“犬夜叉、犬夜叉……” 十六夜推开明障子,直入儿子的寝居,在见到缘一的模样时脸色微变:“犬夜叉!怎么了?”她跪下来,把孩子拥入怀中。 “母亲……”缘一喘着气,平复情绪。随即,他反倒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我只是做噩梦了。” “梦见了什么?”十六夜担忧道。 缘一吐出浊气:“梦见我被封印了。” 十六夜:…… 缘一并不清楚从平安时期到战国时代,“封印”二字其实形同于“死亡”,而不是把身体封存了沉睡的概念。 因信息不对等,当他对十六夜说出“封印”时,根本不知道十六夜被吓得心脏几乎骤停。 他只知道母亲脸色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十六夜垂眸,仍是微笑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噩梦而已,犬夜叉不要放在心上。” “嗯。” 侍女端来热水与巾帕,本想服侍缘一擦身更衣,结果全被他请了出去,包括他的母亲。 虽说他一直没长大,仍是幼童的模样。可年纪已经十岁了,距离人类的“元服之年”仅差五岁而已,要是再让侍女和母亲接手他的起居,他真是不自在极了。 “犬夜叉,让母亲进去帮你吧?” “不行!”缘一鼓着个包子脸,裹着条兜裆布擦身。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三下五除二解决清洁问题,再钻进衣服堆里一拱,套着衣服起身,“母亲,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把侍女全换成侍从吧!” 十六夜掩唇低笑,明障子外的侍女们也忍俊不禁。 她们发现,小城主委实可爱得过分了! 尤其在缘一开门之后,她们瞧见他穿反了内衬时,低笑声就没停过。得亏缘一脾气好,除了面无表情地允许她们帮忙之外,就不再多话了。 待一切妥帖,缘一接待了即将离开的五条兄弟,倒是有些意外。 “你们要走了?” 流:“需要回本家找人开封印搬术式。” 五条莲揉着一脸青紫:“你说的产屋敷一族的诅咒,我接了,现在就启程。” 缘一思量片刻:“我同你们一起去。” “诶?” 缘一:“近日我要拜访产屋敷。” 犬山的事基本告一段落,母亲身子康健,神社也已建成,他完全能去追随兄长。可惜,兄长不会让他与产屋敷和五条家有来往。 说起来,昨日兄长是何时离开的,他竟然没发现。看来,兄长已经把呼吸法练到能与环境合一的地步了…… “你离开犬山,不要紧?” “无碍。”缘一实诚道,“昨天打了一架,在力量没消散前,犬山足以安稳一个月。”更何况兄长来过,想必杂碎不会再靠近了。 如此,缘一把犬山交给了三岛家主,后跟随五条兄弟离开。 为了公家的体面,他们象征性地坐上了牛车,又在出城后给车夫安排了别的任务,改用两条腿走路。 没办法,牛车的速度远不如他们两条腿前进的速度。而久违的旅行,让三年里饱受家事磋磨的缘一和流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自由的味道,这才是平静的生活! 与此同时,犬山城。 光影阴翳的和室内,十六夜的声音响起:“冥加。” “是,我在这里。”冥加蹦跶了两下。 “犬夜叉告诉我,他梦见自己被封印了。”十六夜垂眸,“斗牙曾对我说过,很多大妖睡着后不会做梦。偶尔做梦,梦见的事物往往有一些征兆。” “即使犬夜叉不是上了年岁的大妖,可他当时的样子让我心忧。”她问道,“你说,他这个梦的寓意是什么?” 冥加:…… “十六夜夫人,我帮你去问问朴仙翁吧。” 少爷会被封印? 开玩笑!谁有本事封印少爷啊! …… 只是冥加没想到,飞一趟朴仙翁的地方还会遇到杀生丸。而且,还是又被朴仙翁驴了一遍的杀生丸。 冥加:…… 他感觉自己上赶着来送死! “朴仙翁,愚弄我杀生丸前往阴阳交界的事,好玩么?”杀生丸放着杀气,唬得朴仙翁整棵树瑟瑟发抖,“这是第几次了,嗯?” “嗯”字一出,毒华爪的绿光骤闪,一把切掉了朴仙翁垂在左侧的藤条。 这一下,疼得千年老树两眼汪汪。冥加还说杀生丸自从养了弟弟后性格变得温和了不少……根本没有变好嘛!一只两百岁犬妖,打他两千岁老树人,他还闪不了,年轻狗不讲武德! “我没有愚弄你。”朴仙翁深吸一口气,稳住,“既然你说在人间没有斗牙的坟墓,不就是在问我人间与黄泉的交界点在哪儿吗?” “告诉你去交界处寻找,我没有愚弄你。” “哼。”杀生丸冷笑,“朴仙翁,你是早知道那里有杂碎给我杀生丸练刀吗?十万数众,连我也被困了一年。” “十万杂碎?”朴仙翁总算回神,“交界之地虽有鬼使,但不存在别的妖怪。” 杀生丸眯起眼:“那些杂碎可以被天生牙斩杀。” 朴仙翁忽而沉默。 “此世与彼世,是互相交叠的两个不同空间,以结界相隔。你说的那些是‘恶灵’,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只能是……” “只能是人间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过来。” 杀生丸已知交界处堆垒的恶灵是虚,而虚,是与死神相关之物。 如果说有人会把虚放在阴阳交界厮杀,这人选除了蓝染,他不作他想。可要是人间有什么在吸引虚…… 四魂之玉吸引妖怪,宿傩的手指吸引咒灵,吸引虚的东西他还没见过。 只是,思及蓝染留给蠢半妖的那本鬼道,杀生丸的心头隐约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半妖的死活与他无关。该重视的是,如果蓝染去了阴阳交界,那么有没有可能——铁碎牙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不被允许的! 蓝染要是敢染指铁碎牙,他一定会杀了他! 然而,他四处寻不到铁碎牙,万一真被蓝染带走了呢? “朴仙翁。”杀生丸抬眼,“通过阴阳交界,能不能抵达死神的领……”忽而转眼,“出来,冥加。” 一只抖如糠筛的麻雀身上,爬下一只抖得更欢的跳蚤。 沐浴着杀生丸的冷眼,看着满地的藤条,冥加怂得非常从心,直接跪下了:“杀生丸少爷……” “你来做什么。”语气不带疑问,杀生丸完全能想到原因,“你来这里,是那只没用的半妖又出事了?” 朴仙翁一愣,他看看杀生丸,再看看冥加。 等等,哪里不对? 杀生丸……看到冥加后,居然率先放开了铁碎牙相关的话题,转而问起了半妖的情况,仿佛半妖比铁碎牙要紧一点似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没没、没事!”冥加小心抬头,复又底下,一五一十道,“是少爷做了个噩梦,因为妖怪做梦有一定的预兆,所以我前来问问朴仙翁。” 杀生丸揣手,眉头蹙起:“没用的半妖,他梦见了什么?” 冥加:“少爷梦见自己被封印了。” 杀生丸:…… 被封印,就算不上活人了。 他曾“预见”过一次犬夜叉被封印在御神木上的样子,现在,冥加告诉他那小子梦见自己被封印了。 一次兴许有误差,可两次呢? 且,他们还是兄弟。 杀生丸不语,只拉长了绒尾往天际飞去。 他突然觉得找铁碎牙没什么意思,就算找到了铁碎牙确认了自己的正统,可半妖被封印的消息一经传出,丢脸的还是他杀生丸。 半妖就是半妖,连做梦也能梦见被封印,没用到了极点! “啊、啊咧?这就走了吗?”冥加懵逼。 “是啊,这就走了。”朴仙翁一脸沧桑,“冥加,杀生丸是不是很看重他的半妖弟弟?” “应该是。”冥加抱臂坐好,“至少,从我追随老爷开始,到看着杀生丸出生长大,确实没见他优待过除了少爷之外的人。” “居然是优待吗?” “嗯。”冥加颔首,“只有在面对少爷的时候,我才觉得他有点像老爷。对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朴仙翁:“我想我找到了保命的方法,以后他再来,我就告诉他——你弟弟有危险!” 冥加:……你迟早被砍。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你怎么又来了? 杀生丸:为什么加了个“又”? 啪! 缘一:…… 第86章 第八十六声汪 缘一计划得很妥帖。 若是行程顺利,他会先前往五条家,以朋友的身份上门拜访,再以个人的名义做下委托,最后以城主的位格定论报酬。 一来是为了让五条家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给好不容易回趟家、又要外出做任务的家主放行;二来是他不准备占五条莲便宜,干什么活付什么款,一门清。 想来只要给得多,五条家应得也快。这样一来,他也好陪同五条莲启程,去奈良拜访产屋敷。 有他在场,产屋敷真对五条莲会足够放心。 待诅咒被压制后,他会尽快折返犬山交代一些事。倘若母亲的身体无碍,他大抵会去追随兄长。 如今的犬山,即使他不在也能运转自如。且在神侍的庇护下,只要不发生大妖袭城这种事,犬山足以安稳到十六夜老去。 如此,甚好。 “犬夜叉,你为什么对产屋敷一族这么上心?”五条莲叼着根草,蓝眸微转,“恶鬼也好,鬼杀队也罢,连产屋敷的诅咒也要出力,其实追根究底,这些事与你没有太多关系。” 所以,为何要掺和? “你似乎生来就有一种使命感,驱策着你一次次站在人类的立场做决定。”五条莲道,“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我是个人类,但我比较崇尚妖怪的做法。不是涉及自己的事,没必要揽在自己身上。” 否则,这件事的成败和因果将永远纠缠在一个长生种的命线上,年复一年地折磨着他。 人类寿数短暂,百年更迭三代。一生到头,恩怨便散了。 可犬夜叉寿数漫长,如果鬼杀队数百年、上千年没杀死鬼王,这期间的生离死别,无数活人给予他的回忆,他都将一人背负下去。 “我倒是希望你自私点。” 缘一没说前因,只道:“鬼王无惨是我定下的猎物,必须杀死。” 前世,在他最无助的低谷时期,是鬼杀队朝他伸出援手。 后岩胜叛变,他被驱逐出鬼杀队,是产屋敷一家仍在暗中帮助他,让他每到一个村落小镇,总能得到一些吃穿用度。 长达六十年的恩惠,他从未忘记。 只是,他辜负了他们。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找到无惨并杀死他。 缘一不语,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像漏风般难受。 五条莲没说话,只是揉揉缘一毛茸茸的脑袋。不知为何,他感觉小孩的情绪很低落。 头抵大掌,缘一的犬耳抖了抖,大抵是狗的脾性都喜欢被摸头,他居然觉得有点点舒服? 不,我不是狗。缘一如是想。 然而,再妥帖的计划也有中途腰斩之时。 突兀地,一道凌厉的劲风从后方直刺过来,堪堪擦着缘一的头顶而过。五条莲及时收手,就见一条莹绿色的长鞭削掉了孩子翘起的呆毛,再飞快地收了回去。 霎时,纷扬的白毛四散飘落,缘一的眼神有点发直。 他抬起手往头顶一摸,发现翘起的呆毛只剩个底,触感还挺扎手。 缘一:……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除了他的兄长,缘一不作他想。因为只有在杀生丸的气息靠近时,他不会做任何防备。 但是…… 但是!哪怕是兄长,也不能随意剃他的头发! “兄长,你……”缘一回首,就见杀生丸已至他身后。 不同于往常的两手空空,杀生丸似乎学会了怎么当一个好哥哥,手里还拿着给弟弟的“伴手礼”。 那是一根木质的、造型诡异的人头杖。 人头杖,顾名思义是镂刻着人头的权杖。它的顶端是后脑靠着后脑的老人头和女人头,雕得栩栩如生,颇为阴森恐怖。 两个头的脖颈拉长成条状,木质雕琢的发相互缠绕,沿着大杖往下,越绕越细。最终和着木质的纹理隐没在半中腰。 而人头杖的底端极细,尖锐到能当兵器使用。 “犬夜叉,拿着它。” 杀生丸把人头杖丢了过来:“人头杖。” 缘一抱住人头杖,越看越觉得辣眼。这一刻,小狗勾为兄长挑选“手信”的审美观感到深深的忧虑。 如果他真是个孩子,或许会被人头杖吓哭。 怎么办? 他到底该表现出收到礼物的欣喜,还是该委婉地提醒兄长,其实小孩子不喜欢这类手信? 不过,在五条兄弟面前,他果然还是得给兄长铺很多台阶。 他隐晦地往旁边看了眼,却见五条兄弟早退避三舍,正窝在三丈开外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他拎了两个人头来给弟弟送礼。” “哥,请你闭嘴。” 缘一:…… 他握着人头杖,仰头:“兄长,这是送给我的吗?” 只要兄长说一句“是”,他一定要用最多的溢美之词夸奖兄长。他要让五条兄弟明白,兄长能选出这样的手信,已经是妖生很大的进步了! 杀生丸十分无情:“只是让你拿着。” 连送也不是。 缘一:…… 五条兄弟:…… 一时间风起,有乌鸦在头顶掠过。 “哦。”缘一挤出声,复归平静,“兄长,你让我拿着人头杖做什么?” “跟我去寻墓。”杀生丸终是让犬夜叉介入了铁碎牙一事,只是,他说得依然隐晦,毕竟身边还有外人,“我要寻找一处墓,其中有珍宝。如果寻到了,这个头颅——” 他的金眸注视着老人头,“就会发出大笑。” “如果不是墓穴,女人的头颅会发出尖叫。” 缘一眨眼,悟了。 简言之,兄长要去寻找宝藏。但他嫌弃人头杖太丑,拿着与他贵公子的身份不符,于是千里迢迢赶来找他这个弟弟,就为了让他替他拿杖。 缘一:…… “明白了吗?”杀生丸揣着手,“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犬夜叉?” 大妖背过身,示意他跟着走:“在没有找到墓前,你这半妖暂时跟在我身边。” 缘一:“兄长,我想先处理一些事再追随你。或者,兄长可以先行,我会尽快追上你……额?” 不知触动了什么,人头杖的老人头忽然动了起来。它的上下颚裂开,发出瘆人的大笑声:“哈哈哈!” “哈哈哈!” 【如果寻到了真正的墓,老人头会发出大笑。】 同一时刻,不仅是狗兄弟,连五条兄弟也看向了他们——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 难道、难道真正的墓就在他们脚下吗? 老人头:“哈哈哈!” 缘一不禁看向了脚下。 杀生丸万万没想到,他竟会以这种方式找到父亲的墓地。虽然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把墓造在这片荒野里,但人头杖不会出错,他没必要多疑。 所以,只要挖穿此地,就能…… 杀生丸伸手,拔出了缘一后背的小牛:“退下,犬夜叉。” 缘一识相地跑向五条兄弟。 “苍龙破!” 刹那,磅礴妖力倾泻,怒龙嘶吼起来。它们翻卷着直入地底,把整片荒地的岩石凿碎,通入地底的暗河之中,生生凿出了一大片凹陷的盆地。 “轰隆!”大地倾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人头的笑就没停过……它驱策着杀生丸把整片荒地犁了一遍,依然没止住笑声。 狗兄弟:…… 五条流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真相:“它是不是坏掉了?” 仗着自己是个半大少年,五条流成功接近了缘一,并从他手里接过人头杖,还上下挥了挥。 诚如他所料,人头杖的笑仍没停,还越来越猖狂。 五条莲:“还真是坏掉的……”看向杀生丸的眼神一言难尽,“是谁告诉你这把杖可以用来找墓?” 杀生丸冷着脸,没说话。 “你是不是被骗了,花了很多钱买这把杖?” 杀生丸可算开口:“这是白犬一族安置在外的墓穴‘钥匙’,数百年来寻找墓穴从未出错。” “安置在哪?” “瀑布。” 众人:…… 被水冲了这么久,你怎么确定这两个头没进水? “可它真的坏了。” 老人头的笑就没停过,连缘一都觉得它在笑杀生丸。 大妖沉默了起来,他注视着人头杖,又看向抱着它的半妖,直觉哪里不对。 以他对半妖的了解,幼崽身上时常发生一些怪异事。兴许,人头杖不是失灵,而是不适合被幼崽掌握。 “犬夜叉,走了。” 杀生丸的绒尾骤然拉长,也不管缘一同意与否,先把他带上了天。 缘一往下看去,正寻思着该怎么找机会去奈良,谁知下方的五条兄弟冲他比划着手势,示意他不必忧心。 缘一松了口气。 待大妖协同幼崽远去,呆在下方的五条兄弟才悄声交流起来。 “哥,人头杖散发出的气息……”流捂住蓝眸,细细分辨着涌入脑海的信息,“与亡者和坟土有关,它确实是通往幽冥的钥匙。” “碰到墓土会活跃起来,老人的脸当时转向了犬夜叉。”五条莲摸着下巴,“你说,犬夜叉身上有什么?” 流摇头。 “带着墓土和死魂的气息,会被杀生丸的那把刀伤到……”五条莲寻思道,“他还是跟着杀生丸比较好,要是久住人类的大城,我反倒会很不安。” “哥,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猜错了那孩子体内的东西。”五条莲垂眸,“我以为他和他的兄长一样,是一出生就用天赋力量在体内温养着什么。” 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 “但我可能错了。” “杀生丸体内温养的力量可以被释放,一旦释放,杀生丸会跃升到六眼也不敢招惹的地步。而犬夜叉体内的力量……不能释放。” 联想到犬夜叉身后背着的炎牙,五条莲脸色有点凝重:“刀是杀生丸变强的钥匙,但对于犬夜叉,反倒是困住力量的锁。” “不止一把炎牙,或许还有另一把刀在压制这个孩子体内的东西。”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流,犬夜叉比两面宿傩更危险。” “……” …… 杀生丸带缘一落在了一处瀑布,之后,他取过狂笑不止的人头杖,一把将它塞进瀑布背后的岩壁中,闭合。 霎时,刺耳的笑声消失了。 “这是白犬一族藏钥匙的地方。”杀生丸平静道,他不知道为何要跟一只半妖说这些,但凡事要深究为什么,他就不是杀生丸了。 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钥匙?” “一共四个瀑布、四把钥匙,在武藏、出羽、丹波和筑前。”杀生丸淡淡道,“如果被对手追杀,就跑到这儿拿钥匙。冲人头杖输入妖力,它会张开结界,足够保你一命。” 缘一听得出神。 他发现,他的兄长似乎在……关心他的安危?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兄长这样少话的人都变得多话了,但缘一明白大妖对他难得的关切千金难换。 缘一轻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你笑什么,半妖?” “原来在担心我吗?”缘一仰头,发出史无前例的巨无霸直球,“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手信,兄长。” 第87章 第八十七声汪 杀生丸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他素来理性,处事果决,也懂得拿捏分寸。身为西国的下一任王,他向来知道自己与其他大妖、家臣、半妖乃至杂碎的交流“边界”该定在哪里。 与大妖,是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与家臣,是利用和驭使的关系。 至于半妖和杂碎,他同它们无话可说。在他眼里,弱到他一爪子就能干掉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是“妖怪”,充其量只是强一点的“人类”。 然而,他唯一的手足竟是半妖…… 他的身份是什么? 半妖的身份又是什么? 血脉、地位和正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是天差地别的、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他越界了。 他亲口告诉半妖,西国在外安置了钥匙,些钥匙的作用是什么,而他遇到危难该去哪里寻求庇护…… 杀生丸不认为自己会像人类一样成为一位好兄长。可现在,他所做的事与任何一个兄长无异。 甚至,在半妖扬起毫无阴霾的笑脸,告诉他“是我收到最好的手信”时,他居然也会如人类一般,感受到一种不同于追求霸道的满足。 正如一位普通的兄长面对他的弟弟,他不希望双跟他一模一样的金眸永远闭上,也不想从杂碎嘴里听见孩子死亡的消息。 杀生丸不语,只是学着五条莲的动作抬起手—— 显然,他时常性抬手揍半妖的行为,让幼崽产生了强烈的警惕心。他一抬手,幼崽便“安详”地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气得人想笑。 杀生丸轻哼一声,终是把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 一瞬,缘一陡然瞪大了眼,眸中盛满了诧异。头顶的手,揉了揉他的发。缘一敛目,他服从本性垂下犬耳,安静地蹭了蹭兄长的掌心。 之于杀生丸是一种极陌生的体验。 他的手击碎过大妖的头颅,抽离过敌人的心脏,也撕碎过豹猫的躯体……掠夺的性命不计其数,唯独没有如此刻这般,去贴近一个弱小的、毫无防备的生命。 鲜活的、温暖的生命,在他的掌心之下。 近到他可以一掌粉碎他的头颅,却还是小心地收起爪子,不曾加重一分力道。 生命……渺小的、脆弱的生命……死去,就不会再有了。 【杀生丸,你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杀生丸收手,注视着半妖顶着一头乱发看向他,平静道:“犬夜叉,别被杂碎杀死了。” “嗯。”缘一上手顺头发,不明白兄长为什么又要说这句话,“我会一直记得的,兄长。” 之后,缘一又开始了追随杀生丸的生活。 虽然这超出了他的计划,也为时过早了些,但他相信身边的同伴,相信即使他不在犬山,他们也能处好所有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该多一些信任吗? “兄长,晚食想用些什么?”缘一道,“我闻到阿吽的气味了,原来兄长还带着它。”他还以为自己一走,杀生丸立刻会把阿吽赶走。 看来,兄长这几年有好好吃饭? “随你。”杀生丸淡淡道。 “那我们吃鱼吧。” “……” …… 缘一发现了新奇之事,他于三年前放入狱门疆中的猎物,居然没有腐烂! 它们的时间像是停驻在被猎杀的那刻,皮毛依旧光鲜,血味仍然没散,就连尸骨也保持着当时的体温,真是半点没变。 缘一本以为猎物是受了四魂之玉的影响,可兄长却告诉他,是“封印”。 “封印……” 缘一想起来了,狱门疆最初的作用不就是拿来封印他吗? 只是,它没能力困住他,被他挣脱了。 杀生丸靠坐树下,思绪不经意转到了曾经“看见”的画面——白发犬耳的红衣少年被一支箭钉死在御神木上,安静沉睡。 他阖目:“施加封印的人实力强大,被封印的东西就会在封印中慢慢衰弱,直到死去。” 缘一犬耳抖了抖,认真听了起来。 “封印者与被封印者实力等同,被封印者会维持原状。” “如果封印者弱于被封印者……”大妖转过眼,金眸淡然,“那么封印一旦解开,封印它的力量会成为它的食物。” 再想封印就难了,只能被杀死。譬如宿傩的二十根手指,一经收集完毕、全部解封,就只剩下杀死他一条路能走。 缘一:“兄长知道得好多……” 杀生丸不想回复么蠢的话,他活了两百多年,该知道的事都知道。西国可不是摆设,他又是唯一的继承者,从小所学的东西哪是半妖能比的? 见兄长没了谈兴,缘一识相地开始着手处猎物。 他虽说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但做事手法依旧干净利落。 小牛刺入创口,沿着猎物的皮肉下沉,再顺着轮廓一转,便麻利地剥下一整张皮子。接着,缘一剖出脏腑、洗去血丝,剔骨出肉、焯水下锅。 他把佐料依次放下,待香味一出,饶是沉静如杀生丸也睁开了眼。 是跟犬山的食物相近的味道…… 但那食物有个名字,叫“狗粮”。 杀生丸:…… “半妖,你的鱼呢?”不是说今晚吃鱼吗? 缘一微愣:“抱歉兄长,我以为你不会挑……”看着锅里的肉,再次认定兄长即使生而为狗,也无法阻止他爱吃鱼的本性。 兄长是真的很爱吃鱼啊! “兄长,那我给你加一条鱼吧。” “啪!” 缘一:…… 他懂了,一条不够,起码三条,要大的! 于是,杀生丸收获了弟弟亲手做的狗粮口味的鱼,足有三大条。而他愚蠢的弟弟半点不懂眼色,正大口吃肉。 杀生丸:…… 一时间,活了两百年的大妖也有些分不清楚,半妖到底是真蠢还是故意的。 …… 分别数年,相聚两月,凝滞的时间仿佛重新流动了起来。 杀生丸和缘一的外貌半点不变,只是在途经熟悉的村落时,连缘一有意识地远离了人类。倒不是他不愿亲近人类了,而是—— 数年前,他赠予过旧衣的少年已成婚生子。当他再度步入村落,想要换取一些盐时,对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哪怕对方毫无恶意,还热情地接待了他,可缘一再一次发现,转生后的他无法回归真正的人类生活了。 他们终将老去,他仍会活着。或许百年、千年、万年后,身边的熟人只剩下兄长。 长生种的幸与不幸,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是夜,山腰处的干燥洞穴,蓬松柔软的绒尾之中。 缘一沐着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实在睡不着的他轻声开了话头:“兄长,你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 杀生丸:“愿望是弱者的托词,强者只有目标。” 缘一微愣,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不过,仅是这一句话,他就明白杀生丸的心性极其刚烈,是实打实的强硬派。 “那兄长的目标是什么?”缘一翻了个身。 杀生丸瞥了他一眼:“霸道。”料想幼崽听不懂,他解释道,“成为巅峰的霸主,是大妖所追求的王道。” 缘一明了,杀生丸是想成为至强者。 他的兄长会贯彻自己的道路,一步步成为整个妖界的传奇。是兄长所认为的——不辜负血脉和天赋的最佳做法。 明确且坚定,他仿佛能看见他登上王座的那天。 “兄长一定会实现目标的。” 半妖与父亲到底不同,杀生丸如是想。 父亲问及他的霸道,总会流露出无声的否决。乃至最后一次见面,父亲的否决依然那么彻底:“杀生丸,你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霸道,为何要与这些扯上关系? 而同是问及霸道,反倒是他的半妖弟弟会无条件支持他,并告诉他:“兄长一定会实现目标。” 不错,他要的是认同。 是——妖怪追求霸道的无错! 他与父亲选择的道路本就不同,也不准备与母亲走相似的路。他就是他,是不需要与任何人的道路重合的杀生丸。 “哼。”杀生丸道,“等你成年,你会不认同我个兄长的道路。” 缘一摇头:“不会的。并不是我与兄长走的路不同,就要否定你,而是……” 而是什么? 杀生丸垂眸。 “如果兄长在道路上失去了本心,我会否定你。”缘一将半边脸埋进绒尾,思绪飘得有些远,“只要兄长依然是兄长,我就依然会是我。” “半妖,你以为我杀生丸是谁?”失去本心,简直是笑话! “是大妖中的大妖。”缘一发自内心地说,他趴在绒尾上仰头,认真地看向亲哥,“如果兄长完成了霸道,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吗?” 是愿望,不是目标。 半妖仿佛在告诉他,是他无法办到的事。 杀生丸不语。 “兄长,我想过平静的生活。” 他听见自己的弟弟说出一点也不像个妖怪的话。 “想在森林的瀑布边搭树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想收容跟我相同的半妖孩子,给他们一个家,给予他们庇护。” “兄长,我想拥有一个小家和家人,过着温饱又满足的生活。” 不知为何,幼崽的语气有些低落。 杀生丸:“半妖就是半妖,种程度的东西也配称为‘愿望’?”真是没有一点野性的小子。 “嗯,很难实现。”缘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抱着绒尾睡眼迷蒙,“兄长,我一直一直,总是在失去……” 【兄长,我总是在失去。】 即使是如此渺小的愿望,也难以实现。 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缘一阖目睡去,很快进入深眠。 杀生丸许久不语,只是收拢了绒尾,淡淡道:“愚蠢的愿望……”所求之物居然只是平静的生活? 不得不说,他很想否定幼崽的道路。可这么做,与父亲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之前无法解父亲的否定,现在倒是能理解一二了。 杀生丸垂眸,看着绒尾里的孩子——要是站在父亲的角度,听孩子大声说“我不想成为你,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除了感到欣慰,更多的是想揍这小子一顿的心情。 父辈,总是会把自认为好的东西留给孩子,却不管孩子需要与否。 那是不是…… 父亲也想把最好的留给他,所以才会如此否决他?正如现在,他极想否决犬夜叉选择的道路,让他走上跟他一样的霸道。 父与子,兄与弟,都是一样的…… “你该庆幸我不是父亲。”杀生丸平静道,“父亲问及我的道,从不给我答案。而你,我会给你答案。” “我否定你的道路,犬夜叉。” “除非你把你选择的路,走到能让我承认的地步!” 当我承认你的时候,半妖。无论你选择的是小家还是大家,我杀生丸可以给你庇护。 豁然,杀生丸金眸微睁。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似乎……茅塞顿开。 【杀生丸,你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我杀生丸可以给你庇护。】 刹那,天生牙颤动不息,仿佛从永夜觉醒。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妈妈的好大儿啊,别人为母则强,你当哥居然也有这种觉悟了吗? 杀生丸:…… 邪见:大人!杀生丸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哥,他是既当爹又当妈还当哥,三倍的工作量,一个更比六个强!怎么能不强! 杀生丸:…… “啪啪啪啪啪啪——” 缘一和邪见:…… 第88章 第八十八声汪 从昨晚开始断续到黎明,天生牙便躁动不息。 刀在刀鞘中晃动,发出碰撞的声音。它像是在提醒什么,但表意不明。 约莫是嫌吵,杀生丸的手落在刀柄上,握紧。当手心的温度传递,天生牙确实安静了下来,但大妖怪知道这安静不会持续太久。 两旦他松开手,天生牙会继续躁动。 秀气的长眉微蹙,杀生丸陷入了沉思,思考着刀的异常。 待缘两做好早食,正打算喊他用饭,就见杀生丸忽然放开了刀,仰望天际。 不多时,他起身,似乎在等人来。 缘两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兄长的目光朝天际看去。 很快,先是风送来了熟人的味道,再是天空中飘来一朵拉长尾巴的云,其上踏着两头三眼牛,牛背上又坐着个脊背佝偻、衣衫不拘的老头。 是刀刀斋。 霎时,天上地上两个照面,三眼牛猛猛立刻加速,风驰电掣地朝狗兄弟的方向冲来。 就听得“噼啪”两声雷响,猛猛已落在兄弟二人面前。 “哞——”发出累死牛的声音。 “啊呀,真是让我好找!”刀刀斋坐在牛背上,开场抱怨,“你们真会找地方,这里干净得连特别的味道也没有。” “太为难老人家了,我可不是白犬,没有那么灵敏的鼻子。要不是天生牙在呼唤我,我可找不到你们。” 颤巍巍地爬下猛猛,刀刀斋继续唠叨。 “真是的,你们对天生牙做了什么?让它的呼唤变得断断续续,好几次我以为找错了方向。” 风起,吹得狗兄弟的白发翻飞。他们顶着同款冷淡脸,以同两个姿势揣着手,安静地看着刀刀斋表演。 刀刀斋:…… 斗牙,你的两个儿子就没两个讨喜的主,全生了张讨债的脸。 杀生丸:“刀刀斋,你来做什么?” 刀刀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刚做好的两锅肉粥,再艰难地移到天生牙上:“感觉天生牙‘醒’了,我来帮你看看。” 又飞快地将视线挪向肉粥,“为了找到你,我从昨晚启程飞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不沾。好几次飞错了方向,还不小心闯进了大妖的地盘,被追杀了两路。”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也算明白了。 老刀匠千里迢迢而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来免费办事,蹭一餐饭应该可以吧? 然而,杀生丸不吃这套:“天生牙怎么了?” 大妖怪要先看到别人能给他什么,如果报酬附和价值,他不会吝啬给予。可要是刀刀斋给的东西不得他青眼,别说两餐饭,连两粒米也不会给他。 闻言,刀刀斋的肚子应景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缘两:…… “刀刀斋爷爷,你也坐下用早食吧。” 缘两到底是个人,抵不住老人家的讨食。他料想刀刀斋是个老人,食量应该不大,两碗管饱,只是多两双筷子的事。 可谁知,有些妖不能看表象。 刀刀斋喜极而泣:“好,那我先尝两口!” 杀生丸揣着手,放任弟弟去直面老妖怪的恶意。 缘两拾掇出了两副新碗筷,正说着:“请用这个……额?” 只见刀刀斋半点不怕烫,他直接端起锅子张大嘴,把整锅粥全倒进深渊巨口之中!然后飞快地咀嚼,伸长脖子两咽而下。 “多谢款待!”刀刀斋打了个饱嗝。 缘两:…… 【那我先尝两口。】 尝两口…… 这叫“两口”? 他把整锅粥全喝了!两口也没给他和兄长留! 缘两平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反手摸上了小牛。 他终于明白杀生丸为什么对刀刀斋态度不好了,想必是小时候也被这为老不尊的刀匠骗过吧? 他拔出了小牛。 刀刀斋悚然一惊,暗想是他看走眼了。 之前因为犬夜叉年纪小,就算这孩子天资极高,还受到了千夜红的青睐,他也没特意关注过他。 可是,当孩子两刀在手,冷然站在他面前时,那种与刀贯通、融为一体的通透感,让他听见了刀在欢呼的声音。 天生的、被刀喜爱的孩子…… 刀刀斋怔愣出神。 恰在这时,杀生丸见幼崽吃了教训,也记住了教训,才开口道:“退下,犬夜叉。” 缘两面无表情,只是听话地收起刀往兄长身后走去。不过,他到底在犬山城打磨数年,又刚被刀刀斋坑了两次,不做点什么似乎过不去吧。 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凡事宽容”的继国缘两了。 跟随兄长日久,他也是——有脾气的! 缘两即刻垂下犬耳,把小手揉上肚子。他学着五条流肚子饿了讨食的语气,站在杀生丸身边低声道:“可是,兄长……” “犬夜叉也好饿啊。” 兄长,饿饿,饭饭! 仰起头,缘两确实很委屈地抖了抖犬耳:“他两口也没给我留,犬夜叉……真的好饿啊。” 刀刀斋:…… 杀生丸:…… 愚蠢的幼崽,惯会用人类的伎俩撒娇说谎,真是学坏了! 第一次说话不用“我”而用“犬夜叉”,不就是希望他杀生丸砍刀刀斋几刀吗? 区区一锅粥,也值得幼崽惦记?但,刀刀斋的做法确实不妥,完全是在他杀生丸手里抢食吃。 敢从他手里抢食,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好了,这次换杀生丸把手搭在刀柄上,眼神极冷:“刀刀斋,你来找我,最好有足够的理由。” 杀气四溢。 刀刀斋再不敢打马虎眼,赶紧把话说全了。 简言之,他是个称职的刀匠,虽然天生牙已锻好售出,但他依然会承包天生牙的“售后服务”,无期限。 其中,售后服务的业务包括但不限于:牙刀的保养、牙刀的折断修补、牙刀的重锻,以及牙刀身体或精神不舒服时,专业刀匠将为刀提供免费治疗…… 而他昨晚睡得昏天黑地,结果被天生牙远程唤醒。 作为最具刀匠精神的妖怪,刀刀斋非但没有抱怨,还垂死梦中惊坐起,骑上老牛找兄弟。为的,就是治天生牙的“心病”。 “天生牙苏醒了,在你逐渐变得‘完整’的时候。”刀刀斋打量着杀生丸,说实话,他没看出杀生丸“完整”在哪里。 不还是……跟以前两个样吗? 但天生牙不会骗妖过来被狗杀啊。 “完整?”缘两蹙眉,“兄长一直很完整!” “不。”刀刀斋果断道,“杀生丸,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到吧,哪里发生了变化。你的心——”刀匠指着心脏的位置,“生出了以前没有的情绪,是怜悯,是认可。” “这种情绪的变化,惊动了天生牙的感知。” 天生牙,两把能起死回生、掌握着冥界之力的刀。它对冥界乃至天界之物都有极强的主宰之力,唯一的“缺点”是斩杀不了活物。 偏就这两点,让它在杀生丸眼里形同废铁。 但只有刀刀斋清楚,天生牙择主极其挑剔且苛刻。 它要求主人同时兼备神性和魔性,要求主人使用它却不会滥用它,更要求——主人具备慈悲之心。 刀刀斋原以为,斗牙王死后再无第二人能使用天生牙,却不料,天生牙自动择主了杀生丸…… 它似乎对斗牙的长子极其喜爱? 要命啊,像杀生丸这种冷血的大妖怪,过两千年都不会生出慈悲心的! 那时,他真是日夜感慨天生牙跟错了主人,恐怕要守两辈子活寡。没想到打脸来得猝不及防,这才十年而已,天生牙就醒了。 “杀生丸,你的两点慈悲心唤醒了它。” “现在,天生牙希望你使用它。” 气氛两时安静了下来。 刀刀斋疑惑眨眼:“你们都不反驳一下‘慈悲心’吗?” 说起慈悲心,俩兄弟居然都没反应,不应该啊? 他寻思着,正常场景不该是犬夜叉立刻反驳“我的兄长才没有慈悲心”,或者,杀生丸嘴硬说一句“我杀生丸没有这种无聊的东西”吗? 结果,缘两耿直道:“兄长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有慈悲心很奇怪吗?” 刀刀斋:…… 你说的杀生丸我认识吗? “使用它?”杀生丸跳过话题,抽出刀细看。 当他认真尝试与天生牙沟通时,忽然发现,他感知到了刀的“脉搏”。 原来,天生牙并不是一把“死”刀,而是他从未有耐心了解过它。 而刀的脉搏与人类的心跳声无异,是噗通、噗通的轻响。虽微弱,也结实有力,每振动一下,刀刃仿佛会跟着颤动,在空气中一层层荡漾出只有他能看见的重影。 刀在呼唤,呼唤他……使用? 怎么用? “你想说什么,天生牙?”杀生丸问道。 天生牙的振动越来越强,似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刀刃带动刀柄,将两股力传递到杀生丸掌心。 它牵引着他,转向,再转向,直到—— 把目标锁定在缘两的身上。 颤动、疯狂颤动!明明现场没有兵器交接的声音,杀生丸却听出了万千刀剑的嘶鸣。 这嘶鸣,源于虚无,源于亘古,源于不可说的时空。他能听见它们被折断的脆响,能听见它们主人的哭嚎…… 杀生丸垂眸,透过天生牙的力场看向两无所知的孩子。 刹那,他的心眼一片通透,而四周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变得如永夜漆黑,只剩一轮残月挂在头顶。 眼中的色彩全数抽离,脚下的土地化作两片连绵的白沙。他“看见”白沙之上的魍魉和血色,“看见”他的弟弟站在空旷萧索的天穹之下,用疑惑的金眸注视着他。 “兄长?” 孩子就站在他面前,可此刻,杀生丸却觉得双方离得无比遥远。 天生牙的波动越来越大,他“看见”两个巨大的黑影从孩子身上升起,逐渐形成两只身负白骨、形同白犬的兽形巨怪。 那巨怪俯身,垂下头颅,用近似白犬的前爪拢住了孩子…… 它低下头,将下巴凑在孩子头顶,亲昵地蹭了蹭。 天生牙的杀气开始流泻,似乎巨怪的出现让它意识到了威胁。牙刀对巨怪生厌,对幼崽戒备,又希望他现在出手,趁早斩断些什么。 “兄长,你怎么了?” 杀生丸猛地闭上眼,收刀入鞘。 片刻后,杀生丸道:“刀刀斋,在被砍之前滚。” 刀刀斋这会儿骨头贼硬:“我得知道你对天生牙了解到哪一步了?” “能看到幽冥之物。”杀生丸还算配合,但耐心已到极限,“别让我说第二次。” 刀刀斋停顿了会儿,麻溜地滚了。 至此,幻象散尽。天幕依然是蔚蓝,色彩终回归大地。没有白沙和白骨,幼崽的身上也不曾趴着形似白犬的巨怪。 缘两仰头:“兄长,你没事吧?” 杀生丸平静道:“有事的是你,犬夜叉。” 缘两有点懵。 “你的身上有东西,不知道吗?”杀生丸相信自己的判断,“天生牙想要斩杀隐藏在你体内的‘妖怪’。” “妖怪?”缘两想了想,“算是……诅咒吗?” 杀生丸不语。 绒尾顷刻拉长,卷住幼崽的身体。他拔高往天上飞,没为去哪儿做说明。 缘两朝下看去,发现阿吽好好的两只双头龙坐骑,已经被驯得狗性十足。它见两位主人飞走了,便叼起锅子放溪边冲会儿,还知道放进狱门疆。 想来,等阿吽把落脚点收拾干净了,总会跟上来。 不容易啊,现在连坐骑也要学会做这么多杂事了吗? 但重点不是这个…… “兄长、兄长!”缘两拍拍绒尾。 杀生丸颇为不耐烦地转头:“安静点,半妖。” “可是——”缘两诚恳道,“犬夜叉真的好饿啊。” 兄长,饿饿,饭饭! 杀生丸:…… 该死的刀刀斋! 作者有话要说:PS:白犬“特级幼师”考试现场,大题第一题:请问幼崽喊饿的时候,你应该为幼崽做什么? 杀生丸:幼崽说饿会自己找吃的,说出来一定是撒娇,打一顿就好。 大题第二题:请问幼崽的食物被抢,你应该为幼崽做什么? 杀生丸:让他记住教训。 大题第三题:请问幼崽问你身体好不好的时候,你应该如何回复幼崽? 杀生丸:你瞎了吗,犬夜叉?连我有没有事也看不出来? …… 拿到试卷后的凌月:…… 监考的邪见:…… 改题的缘一:…… 还能咋? 满分啊! 第89章 第八十九声汪 密林深处,光影幽玄。 松木散发清香,湿泥弥漫腥味。新雨过后的绿叶滴着水,在阳光倾落的刹那,折射出七彩的光辉。 枯枝踏碎,大妖放慢了脚步,踩出一条结实的直线。 在他身后,还没太刀高的孩子抱着他的绒尾,学着他走路的样子,用木屐踩过他留下的脚印,紧紧缀在后面。 似是一场无声的游戏。 走着走着,大妖偶尔会迈一大步。接着,他会感到绒尾被握紧一抖,孩子蹦跳起来,再“嗒”一声踩进他的脚印里。 他在前方开路,孩子跟在身后。一如两百年前的林间狩猎,他也是这般缀在父亲背后,以追随的姿态踩过他的每一步,直到他们的道路永远错开。 似是一场血脉的轮回。 绒尾被拉长了一些,杀生丸无需回首也知道,幼崽又在走神。他悄悄跑偏了点,往稍矮的树枝上摘了果实,小口吃了起来。 “兄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朴仙翁。” 行路漫长,越走越深。当密林中的树木显得愈发高大,几乎要三四个成人才能合抱过来时,缘一见到了朴仙翁。 一棵开智两千年、实际年龄远不止两千岁的老树精,没有粗壮的腰身,没有虬结的根系,只有树皮外凝着一张老者的人面,看上去……有点疲惫? “杀生丸,你又有什么事?”朴仙翁心累至极。 可一转眼,他才发现自己看漏了人。就见杀生丸高大的身影背后,有个穿狩衣的孩子抱着绒尾,正从大妖怪的腿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白发金眸,头生犬耳,额留妖纹。他长得与杀生丸颇为相似,但因眼睛生得大些,脸也圆得讨喜,瞧着极其可爱。 朴仙翁明了。 这是犬夜叉,杀生丸的异母弟弟,斗牙王的小儿子。 轻叹,饶是老树也很是感慨:“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和态度立刻换了,声音中再没了紧张感,甚至还多了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 无法,实在太像了。 杀生丸带着犬夜叉来到他面前,就像两百年前,斗牙王带着杀生丸走到他身边。同样的光景,相似的面孔,得了长子的斗牙意气风发,炫孩子炫到他跟前。 【朴仙翁,这是我的儿子杀生丸!】 彼时,斗牙侧开身露出身后的孩子,那孩子表情冷淡,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衡量什么物件。 没多久,他听见杀生丸说:【父亲,他是这次狩猎的猎物吗?】 斗牙和朴仙翁:…… 时光流转,场景重现。但故人不再,曾经的小白犬也长成了大妖。他尚不及斗牙成熟,可已经有了王者的风范。 “朴仙翁,这是犬夜叉。”杀生丸淡淡道,绒尾一掀,把孩子整个儿露在外面。 缘一仰头,清脆响亮:“朴仙翁爷爷。” 顿时,两千岁的老树心都要化在这一声“爷爷”里了。 他终于悟了冥加为何喜爱小少爷,也懂了杀生丸为何要把孩子带在身边,这嘴甜有礼还聪慧的孩子,谁不喜欢啊! 多少年了,找过他的大妖小妖不知凡几,不是喊朴仙翁就是喊朴仙翁大人,没礼貌的还叫他老树精。 唯有犬夜叉懂“妖”情世故,上来就是爷爷,多令树舒泰啊。给足了体面,甩杀生丸百万条街不止! “好孩子。”朴仙翁稳得很,半点没让人看出他的变化,“常听冥加提起你,今天总算让我见到了。” 缘一:“抱歉,久疏问候。” “是你想问我什么吗?”朴仙翁很乐意回答孩子的问题,犬夜叉看上去比他哥好相处多了。 缘一摇头,杀生丸开口:“是我找你有事,跟犬夜叉有关。”金眸微厉,“朴仙翁,告诉我——犬夜叉身上有什么?” 只一句,朴仙翁的冷汗都快出来了。 据他所知,斗牙死后把墓穴和铁碎牙安置在黑珍珠中,而黑珍珠被冥加封在犬夜叉的右眼里。 难道、难道杀生丸发现了吗? 也对,杀生丸不像是会顾念兄弟亲情的大妖。且白犬的月曜一支生来性情冷淡,跟高天原的神一样不近人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讨喜就带在身边呢? 必然是察觉到了不对。 可一旦让杀生丸确认墓穴在哪,铁碎牙在哪,犬夜叉该怎么办? 朴仙翁看向犬夜叉,正想着该怎么驴杀生丸,却见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孩子的刘海。 飘荡、飘荡,露出孩子额头如火焰般燃烧的妖纹! 一眼看去,朴仙翁仿佛看到火海燎原,从之中望见了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哪怕林间没有一点火星,他仍觉得树皮像是烧了起来,浑身难受。 “你……走近一些。”朴仙翁道,垂落的树藤缓缓探出,随缘一靠近的脚步,轻轻撩起他的头发。 妖纹……如火燃烧,无时无刻。 他放下了孩子的刘海,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妖纹“活”了过来。 “杀生丸,你们白犬的蜕变期与妖纹有关,是吧?” “一道妖纹一次蜕变。”朴仙翁看向他,“你有十七道妖纹,蜕变得再快,也要花两千年左右的时间。” 杀生丸:“你想说什么?” 朴仙翁看向犬夜叉,眼神有些复杂:“妖纹颜色越深,蜕变后越强大。每蜕变一次,能吸收的日精月华也更多。蜕变完全,将成为传说中的霸主。” 正如龙蛇的进化,每蜕皮一次,身躯会变得更大,摄食也会更多。 白犬亦然,每蜕变一次,妖躯能容纳的力量更多,对日精月华、大妖血肉的转化率越高。 但蜕变需要时间和机遇,可总有人一出生站在制高点。 “可你的弟弟……他的妖纹在燃烧,是我所见的最深浓的颜色。”朴仙翁道,“即使只有一道妖纹,但它无时无刻不在蜕变。” 无时无刻不在蜕变…… 霎时,缘一想到了呼吸法,杀生丸想到了血脉天赋。他们想,大概这就是根源。 杀生丸:“所以?” “他不亚于你。”朴仙翁道,“如果你察觉他身上有什么不妥,可能是跟妖纹有关。” 见缝插针,朴仙翁赶紧地把铁碎牙的坑填上了。可惜,被驴了好几次的杀生丸并没有罢休,问得更详细了。 “我在他的身上见到过一只‘白犬’。”杀生丸道,“被黑气笼罩,身覆白骨。” 朴仙翁怀疑杀生丸“预见”了斗牙王的墓地。 他记得斗牙死后化作原形,确实身负妖力凝结的铠甲。而白犬的长毛会在死后冷硬,岂不就是形似“白骨”吗? 这小子或许在诈他,但这事他不准备扯谎,只是得换个说法。 “可能是斗牙王残留的执念。” “父亲?”杀生丸蹙眉。 “杀生丸,也许你无法理解,但据我两千年来的见闻,父母对孩子的爱护之心,足以庇佑孩子很久。” 朴仙翁道:“你的父亲死时,不曾抱过犬夜叉一次。而犬夜叉身为半妖,很容易在失去生父的保护后死亡。” “他会担心这个孩子,想要保护他。妖怪的执念,足够具现成你所见的那只‘白犬’了。” 朴仙翁赶紧把第二个坑也给填上。 杀生丸不语。 事实上,他不信朴仙翁所说的这些。 如果真是父亲,他不可能认不出来。可那只“白犬”,即使给了他相似的熟悉感,但绝不是父亲!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朴仙翁,要是你的脑子被雨淋坏了,我不介意帮帮你。”杀生丸抬手,五指灵活地动了动。 显然,大妖怪很乐意帮他戳五个窟窿,沥干他脑子里的水。 朴仙翁不得不使出保命技能——你的弟弟可能有生命危险! “如果不是这样,那可能是……诅咒吧?” 谁知随口找的说辞,恰是对上了杀生丸心中的猜想。其实大妖早有了猜测,只是需要一个年长者的推算和肯定罢了。 “说清楚。” “诅咒也会成形,变成咒灵。”朴仙翁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残忍。 “犬夜叉,不是受祝福出生的孩子。” 缘一的呼吸放轻了。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半妖不仅受到人类的诅咒,也受到妖怪的诅咒。”朴仙翁道,“诅咒的累加,也会凝成你所见到的‘白犬’。但,这对于犬夜叉来说有害。” 缘一小声道:“我没有感到不舒服。” “安静点,犬夜叉。”杀生丸看向朴仙翁,“人类的咒术师可以祓除诅咒,是吗?” 朴仙翁:“明知故问。”忽而一点,“你们月曜一支也懂这些。” 杀生丸冷淡转身,他何尝不知西国的底蕴,但是,他不会带犬夜叉回西国。 “说起来,西国的年典也快到了。”百年一次,譬如人类的初诣日,是西国的妖怪们特有的年节。 朴仙翁道:“你真不打算带……” “闭嘴吧。”杀生丸冷声道。 很快,他的绒尾卷过幼崽,循着唯一认识的咒术师的气味而去。 既然不打算带幼崽回西国,他就没必要让幼崽知道西国有年典。徒增困扰的做法,他不会给朴仙翁说出口的机会。 “兄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五条莲。” “……” 缘一心头咯噔一声,直觉要完。 五条莲得给产屋敷封印诅咒,而“产屋敷”这个名字一旦让兄长听到,势必让他再度回忆起花街一事。 缘一:…… 不知为何,他感觉头顶凉飕飕的。 …… 缘一离开以后,觉察到缘一身上有不对的五条兄弟用秘术迅速返程。 两个六眼都是实打实的行动派,为了腾出时间探究缘一的情况,他们将产屋敷一事提前处理。 五条莲以家主的身份取出封印术式,凭实力三天三夜学完,早早地出发前往奈良。 谁知产屋敷的情况相当棘手,那诅咒根植在他们一族的血脉之中,根本祓除不了。甚至就连封印,都得沿着四肢往头顶描摹符文,再每日花时间输入咒力,尽量淡化诅咒的力量。 整个过程需要三个月,为此,他不得不在奈良安住,已许久没回家。 而今没剩几日了,他总算可以…… 遗憾的是,深更半夜,鬼杀队所在的区域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据悉,那一晚,鬼杀队养的一大堆狗汪也不敢汪,一只只乖巧地在庭院里蹲好,要么夹着尾巴缩在角落里颤抖,仿佛来了什么可怕的恶鬼。 鬼杀队以为等了这么多年,鬼王终于耐不住上门了。结果一个个拔刀备战,却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犬夜叉大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鉴于产屋敷真的状况刻不容缓,而封印术不能被打断,缘一的情况只能押后。杀生丸半点也不想呆在满是人类的奈良,本想丢下幼崽直接走人,等几天再来——却不料,幼崽的意外性状况如此多! 他仅仅是在庭院中同五条莲说了诅咒一事,愚蠢的半妖就和鬼杀队的狗玩上了。 不得不说,鬼杀队养狗很有一套,大概是为了夜间寻鬼示警,挑出来训练的狗一只比一只聪慧。 它们没有犬山的狗那么蠢,还知道幼崽对它们处于支配地位,也会讨幼崽欢心。可狗终究是狗,夜夜寻鬼在荒山野岭穿梭,身上总会沾点不该沾的东西。 譬如现在,幼崽摸完狗回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带回了什么! 蠢半妖进了和室,正准备挨着他的绒尾坐下,杀生丸几乎是立刻收起绒尾,并厉声道:“蠢货,别动。” 缘一有点懵,五条莲满头雾水。 接着,他们看见杀生丸的脸冰冻三尺,金眸牢牢锁在缘一的肩头,再伸出手——尖锐的长甲从缘一肩头捉下了一只小小的虱子。 缘一:…… 五条莲:…… 大概是狗的本能发作,当缘一看见杀生丸指尖的虱子时,真是从头到脚炸了毛。小狗崽寒毛直竖,一双犬耳疯狂抖动,仿佛浑身爬满了虱子。 “兄长!” “愚蠢的半妖,离我的皮毛远点。”十分无情。 话是这么说,但大妖怪还是用长甲拨开了孩子的头发,再看了看孩子的犬耳。 五条莲:…… 没多久,大妖怪烦了。他是妖怪,自带毒素,小虫子靠近他多半死绝。可他即使能做到全方位防御,也依然厌恶这些东西。 半妖平时爱干净,素来气场环身,哪怕在林间行走也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 但现在,就为了同狗玩耍,半妖收敛了气场,还带回了这么腌臜的虫子。 “再去找狗玩我就杀了你。” “我知道了,兄长,我不找它们玩了。”缘一头皮发麻,“兄长,还有吗?” 大妖有些恼,捏住幼崽命运的后颈肉,看向五条莲:“温泉在哪?” 五条莲伸出手,本能地指着澡堂的方向。 杀生丸直接提着幼崽离开了。 许久,室内传来五条莲低不可闻的说话声:“看来,我得捉一袋虱子带在身上。” 他发现了对狗宝具·狂虱大法!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莲墓志铭:对,没错,我是作死的。 PS:有一天,杀生丸收到了亲妈送来的生日礼物:狗狗除蚤项圈。 杀生丸:…… 后来,杀生丸给亲妈回了生日礼物:狗狗除蚤喷雾。 凌月仙姬:…… 他们同时给缘一准备了礼物:骨头状飞镖。 缘一:…… 缘一不得不给出回礼:两大包狗粮。 此后,收到礼物的三只狗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第90章 第九十声汪 镰仓时期,人类使用的澡堂谈得上精致。 有大灶生火,有蒸汽入室,有冲洗小间,还供了澡缸和澡盆。之于公家和平民,以热水洗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可之于杀生丸而言,充满人味的澡堂比长了虱子的狗好不了多少。 他拒绝在此沐浴,并提溜着幼崽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来去匆匆,鬼杀队一头雾水。年长的剑士以为是招待不周,正急得有点上火,却听五条莲笑道:“要是怕怠慢贵客,就给狗捉捉虱子吧。” “诶?” “别担心了,他们只是去洗浴。啊,你见过泡温泉的猴子吗?”五条莲比划道,“就像那样,小猴子坐在大猴子怀里,母亲拨开孩子的毛发捉虫,做个清理。” 说实话,当杀生丸的长甲拨开孩子的头发时,五条莲满脑子都是泡温泉的猴子。 要问他为何这么清楚,当然是—— 他和流一起游历的时候,泡过一次山野温泉。奈何,那处温泉是一窝猴子的领地。眼见陌生的两脚兽闯入领地,它们群情愤懑,跳上了温泉周围的岩石示威,还撅起了屁股。 当时,年幼的弟弟有些懵,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他为了不让弟弟对泡温泉产生心理阴影,立刻急中生智加入了猴群。 他让弟弟转过身,再模仿猴子行为给弟弟拨发梳毛,并发出猴子的吱吱声。成功让猴子以为他们也是猴子,才没有往温泉里拉屎。 对,猴子为了赶走泡温泉的人类,是会往温泉里拉屎的! “但愿他们找的地方没有猴子。”五条莲望着天空喃喃道,不然这对洁癖兄弟会对温泉敬而远之。 剑士听得满脸疑惑,唯有五条莲思量片刻,吩咐道:“备两身干净的浴衣,再用新桶烧水,他们或许会回来……” 奈良是人类大城,附近也多人类聚居。人多,食物也多,想来偷食的猴子少不了。若是山野有温泉,多半会被猴子圈地盘。 换言之,狗兄弟很大概率会在泡温泉时遇到猴子。 届时,那画面太凶残他实在不敢想。 而事实诚如五条莲所料,狗兄弟难得寻了一处温泉,谁料没泡多久就遇上了一批不怕死的猴子。 彼时,缘一像颗小汤团似的浮在水里,向兄长介绍人类澡堂的方便:“其实澡堂没那么糟糕,兄长。它用起来很容易,只要坐进澡缸里就行了。如果你实在受不了人类的味道,我会在犬山给你准备一些花瓣。” 冥加爷爷说了,兄长的那一支血脉就是天上的辉夜姬。既然是“仙女”,泡澡用花瓣再合适不过了。 闻言,杀生丸的手指有点发痒。但瞧见孩子埋在水里,只剩半张脸露在水面、还抖起了耳朵的蠢样,终是歇了这心思。 他撩起水淋在身上,洗得很仔细。 可是,俩兄弟把气息收敛得太好,以至于山野的猴子没意识到地盘里闯进了大妖怪。它们只是一听领地内有响动,便迅速朝温泉围拢。 很快,吱吱声漫山遍野,温泉边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猴子。 这场面,缘一见过,杀生丸没有。 前者很了解猴子接下来会做什么,几乎在它们出现的刹那就从水面跃起,喊道:“兄长,快上来!” 后者身为贵公子,平时外出自带大妖气场,普通妖怪和动物根本不敢接近。要不是修炼呼吸法与大自然渐渐同化了气息,哪会碰上被猴子“围猎”的破事? 见状,杀生丸淡定地亮出爪子:“勇气可嘉。” “兄长!”缘一拔出了小牛,再次想起了前世的场景。 也是温泉与猴,也是月之呼吸剑士,也是他的哥哥——就那么被下作的猴群戕害了!不,不行,至少不能让这一位兄长也跟着…… 说时迟那时快,狗兄弟万万没想到,猴子这生物下作起来简直能甩五条莲十八条街。 它们被人类惯坏了。 已经习惯了偷食之后人类追不上、打不着、骂不得的气急败坏样,只以为长了两条腿的生物都跟人类相似,是“被支配”的上供者。 于是,它们冲杀生丸撅起了屁股。 一时间,大妖的金眸微微睁大,他确实没见过这种腌臜的场面。 “兄长,快离开!日之呼吸·一之型……” 就算是狗,使用技能也需要前摇。然而猴子屁股一抬,打满马赛克的东西就能倾泻而出。那一刻,直觉不对的杀生丸跃出水面,却依然被恶心个彻底! 莹绿色的长鞭骤发,顷刻削死罪魁祸首。 “吱吱吱!”猴群受到了惊吓,可算意识到池子里不是人类了。它们夺路而逃,而仅围着绒尾的杀生丸尚处于暴怒状态。 “畜生!”贵公子愤怒值爆表。 金眸猩红一片,妖纹飞速拉长。眼见自家兄长被猴子刺激得要现出原形,缘一着实吓得不轻。 这儿离人类聚居的地方太近了,而白犬状态的兄长比较遵从本能,万一迁怒的话他可拦不住! 无法,缘一赶紧抱住杀生丸的绒尾:“兄长,算了!我们算了!它们只是一群不懂事的猴子,我们……” “啪!” 缘一:…… “我们先穿好衣服,再一起去杀了它们。”缘一非常熟练地自打脸。 当晚,猴群连夜搬离奈良城,健康又平安。 狗兄弟回了鬼杀队,经历了这一遭,就连沾满人味的澡缸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地方了。不过,鬼杀队待客周到。不仅新换了浴桶和浴衣,还备好了全新的巾帕和清洁的药材。 洗浴后,杀生丸难得没嫌弃人类准备的东西,而是穿上了深蓝的浴衣。 深色显贵,搭着雪白绒尾站在庭院之中的杀生丸,像极了一位真正的少年人。 “我以为你不会用人类的东西。”五条莲拢着手走来。 杀生丸不语。 “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让嫌弃人类至此的杀生丸大人回到了这里?”五条莲开始在作死边缘金鸡独立,“是不是遇到了可爱的小猴子?” “刷——”毒华爪往旁边一划,五条莲立马逃走。他大笑着溜得没影,杀生丸没有再追。 真是比死神还下作的五条,大妖如是想。 长廊上,捧着一盘糕点坐着的缘一轻笑,只觉得向来冷肃沉稳的兄长难得有了少年人的鲜活。 兄长不再那么冷,还有点点接受了人类。虽然五条莲时常作死,但他确实是唯一一个惹了兄长后还活到现在的人。 与其说兄长不愿跟他计较,倒不如说,兄长有些适应了类似朋友之间的羁绊。 许是前景太好,许是沉静的蓝色让大妖怪看上去柔和不少。 缘一弯起眼捧起糕点,笑道:“哥哥,要吃糕点吗?” 杀生丸:…… 哥哥? 得寸进尺的半妖! …… 等产屋敷真的封印术式完成,已过了五日。 时间太“久”,狗兄弟自然不会留在鬼杀队。他们早早进入离人类较远的森林,在人迹罕至的深处驻留下来。 五条莲告别鬼杀队,蓝眸一转,就捕捉到了双头龙坐骑的气息。 那只名为“阿吽”的坐骑落在城外,似乎是为了接走他而准备的。 真是…… 如此慎重地对待他,必然是杀生丸发现了犬夜叉身上的问题。察觉不对后,大妖的第一反应不是让妖怪接手,而是寻找他这个咒术师——想来犬夜叉体内的是诅咒吧。 啧,他倒是看错妖怪了。 大妖看着一个比一个冷漠,实则个个都照顾幼崽。 “要是我祓除不了犬夜叉的诅咒,会不会被打?”五条莲叼着一根草,毫不客气地爬上阿吽的背,“祓除了诅咒,那位姬君总该看我一眼了吧?” 阿吽起飞,纵行很长一段距离,来到了林间。 五条莲落下时,俩兄弟正小憩。察觉他到了,便立刻切入正题。三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主,三两下就敲定了章程。 “祓除诅咒最好的方法,一般是让诅咒显形,再进行祓除。”五条莲看着缘一,六眼不断摄取他身上的信息,“可惜我看不透你,不知道你体内到底是什么。” “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不希望它暴露……” “为什么?”杀生丸问道。 “极端危险,你没感觉到吗?哦,你确实感觉不到,毕竟你……”体内有一团恐怖的力量,它不怵,你自然不怵。 五条莲转了话弯子:“你是强者中的强者嘛。” 杀生丸冷漠脸。 “我也很好奇犬夜叉体内的东西。”五条莲道,“甚至有个方式可以勾出他体内的力量,但需要他深眠。” 可按照半妖的警觉性,一旦他入睡后有人靠近,他必定会苏醒。 “只有深眠,让本尊陷入了无意识的‘假死’之中,隐藏在他体内被压制的东西才会苏醒。可这方法弊端极大,若是无法唤醒犬夜叉,他或许真的会死。” “杀生丸,你还要尝试吗?” 如果无法唤醒,他真的会死…… 杀生丸垂眸,虽无话,缘一却能懂。他的兄长在问他能不能醒来? “只要兄长依然是兄长,我就仍然是我。”缘一道,“如果兄长呼唤我的名字,我肯定会醒过来。” 五条莲有点无奈:“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吗,现在?可以等犬夜叉再长大一点。” 杀生丸:“他能长大,诅咒不会长大?” 与其让幼崽体内的怪物日渐强势,不如趁早下手。犬夜叉再不济,要死也得死在他手上,被诅咒取代算什么? 无人反对,五条莲也不阻止。他单手结印,以六眼直视缘一的眼睛,告诉他不要抵抗术式,尽力顺着术式的力量入眠。 “噗通、噗通……”是心跳渐渐放大的声音。 缘一沉入了意识的最深处,他感觉自己像一尾游鱼没入最深的大海。下沉、下沉,直达他从未见过的、却实实在在存在的深渊—— 轰隆! 是封印撼动的回响,是残肢翻涌的血海,是一帧帧让他难以想象的画面! 宛若场景的重置,他再度复归前世与岩胜相遇的血月之夜。 黑色高天,荒草起伏。缘一看见年迈的自己泪流满面,冲化鬼的岩胜说道:“多么可悲啊,兄长。” 多么可悲! 可悲! 哥哥,你为了追求自己道放弃了“人”的身份。这样的你追求的道,真的是道吗? “兄长,我要来了。”年迈的剑士握住剑,猛地出鞘,甚至比剑光闪过的速度还快。仅仅只这一击,就砍断了岩胜的脖颈。 这一秒,缘一突然伸手捂住了心口,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漏风。 对世间仅剩的至亲拔刀相向……仅剩的至亲…… 【兄长,我一直在失去。】 缘一想朝记忆深处靠近,可他距离他们却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明明看得见,但永远靠近不了。 他看见岩胜捂住脖颈,用恶鬼的修复力强行苟延残喘。片刻,岩胜意识到他站着死去了,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复杂难言。 他看见岩胜的手在颤抖,仿佛握不住刀。 刹那,岩胜凶狠地挥出一刀,斩断了他的遗体:“我恨你!” 我恨你,缘一!像你这样的天才,为什么要出现在世界上?正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觉得付出的努力、苦苦追求的东西都一文不值! 缘一,我恨你! 然而,岩胜哭了。 “我恨你……”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终是踉跄走到弟弟的遗体前,捡起了那支断笛,“我恨你……” 【兄长依然是兄长,我就仍然是我。】 可当仅剩的至亲化作恶鬼,他又会变成什么呢? 缘一记起来了。 他当时抱憾而终,纵使是站着死去,也改变不了曲终人散的空虚。 母亲病死,诗惨死,岩胜化鬼……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不,他还能失去自我,堕落成连自己也不认识的怪物! 缘一看到——遗体上有灵力在汇聚,渐渐凝成他二十多岁的模样。“他”是透明的,是灵魂的形态,红衣黑袴大马尾,可是浑身的力量充满了不祥。 “他”的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是一个巨大的空虚之洞。愈发浓郁的灵力挤压成白骨,一点点覆盖“他”的周身,渐渐地,“他”异化成了形同怪物的模样! 霎时,着死霸装的四名死神朝此地靠拢,他们严阵以待,冷汗涔涔。 “这是什么?” “虚!是虚,它刚刚成形,不对!它在进化……它在进化!快,杀了它!一下子从大虚到亚丘卡斯,不能再让它继续了!” “通知队长,我们必须有队长级……啊!” 惨叫过后,巨大的、白骨覆体的亚丘卡斯一爪子掠过四名死神,将他们粉碎成灵力。只一击,灵力的海啸便冲向四面八方,而兽形的亚丘卡斯仰天咆哮。 吼吼吼! “停下来……”缘一喃喃道。 它划出了与蓝染一样的黑腔,循着本能跃入了另一个世界。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心悸涌上心头,缘一看见血海一层层漫上来,几乎要淹没他。 “停下来!” 抵达虚圈的那一刻,亚丘卡斯成功进化成了最强的瓦史托德。而不祥的未来,在此刻的虚圈扎根。 【封印他!】 不祥的力量逐层蔓延,守着缘一的咒术师和大妖脸色骤变。他们看见虚晃的巨大影子自孩子身上升起,慢慢勾勒出巨大的兽影。 人形不似人形,野兽不似野兽,它的胸口有巨大的窟窿,如狼似虎的外表被大量白骨覆盖,背部有如羽翼的翅膀展开,几近怪物的巅峰形态。 粘稠的赤红色灵力,灼热得像是地底岩浆。 怪物的虚影交叉前爪,将孩子包裹在其中,仿佛是……护着它缺失的心脏。 力量越来越多,形态越来越凝实。此时此刻,五条莲和杀生丸几乎同时出口—— “快叫醒他!” “犬夜叉,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超级进化——钢铁加鲁鲁兽! 杀生丸:……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缘一:……兄长,我再也不变身了。 杀生丸:哼。 PS:补个死神的设定,可能有人看不懂:人狗带了,灵魂分两种——圆满的去尸魂界(总算是个人),不圆满的变成虚,去虚圈(这个不做人了)。 PS:缘一:兄长,我不做人了! 杀生丸:…… 第91章 第九十一声汪 此间一瞬,彼方恒远。 被封存的记忆犹如开闸的洪水,奔腾着淹没了缘一的“疏离感”。他像是不得解脱的地缚灵,一直围着虚化后的自己打转。 最初,“他”只是巨兽的模样。 如狼似虎,看不清面貌,被赤红的灵力包裹,有浓重的黑雾从白骨的缝隙中蒸腾而出,环绕在它的身周。 隐约间,它的脊背处拱起两个骨包,有未知的事物正在撕裂身体冒出来。它低吼着在黑腔里狂奔,庞大的灵力铸就它足下的桥梁,为它链接到该去的地方—— 虚圈。 一个灵子充沛、虚兽遍地的永夜世界。 这里没有白天,不分四季,也无活物。虚圈所拥有的东西,只有互相厮杀吞噬的虚,由灵子凝成的白沙和仅有的一轮月亮。 当它从黑腔一跃而出,来到虚圈譬如鱼跃入海。大量灵子朝它聚拢,争先恐后地涌入它的身体,以漩涡之势,凝成了虚圈万年难见的灵力风暴。 “吼——” 它冲着头顶的弦月嘶吼,声音近似悲泣。体内的灵力反复碾碎肌骨、重组压缩,让它沐着冰冷的月光完成了第一次蜕变。 旧有的白骨脱落,新长出附着火焰红纹的骨甲。 浑身的黑气收敛,沿着头颅到尾椎的脊梁落下,镂刻出一柄长剑的形状。 待风暴消却,暴动的灵子逐渐平息,缘一方才看清巨兽的样貌。它庞大如圣山,是狼的外形。周身覆盖骨铠,红纹似火焰燃烧。 它的尾椎拉得很长,像一根无肉的脊椎骨。骨尖如剑尖,变异成锋利的锥子形。而背部两侧出了一双白骨构筑的羽翼,其上一片片“羽毛”形似一把把太刀,叠加铺展,形成偌大的扇形。 “呜!” 它执着地对月咆哮,声声悲切。心口的虚洞越来越大,它变得暴躁至极。 缘一能感知到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是“饥饿”,并非身体上的饥饿,而是心灵上极度的空虚。它在寻找丢失的东西,它本能地想将虚洞填满。 可惜,它没有理智,更没有人性。 于是,一场由虚圈的顶级掠食者发起的屠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它在狩猎,从最低级的基力安,到中级品种的亚丘卡斯,再到极其稀有的瓦史托德。击溃它们,吃掉它们,想填满……填满空虚的心脏! “停下来!” 怪物永远听不见。 缘一不知道跟了它多久,所见除了月亮、虚和沙子,再无其它。 日日沉溺于空虚死寂的虚圈,他能感觉到——它不仅疯了,也失控了。 虚的灵力无法再满足它的需求,而它的天赋和本能,让它嗅到了灵力更多的地方。透过时空摩擦的缝隙,它感知到了活物和光。 “不要去……” 它的利爪划破空间,轻而易举地捕获了三名身着死霸装的死神。形同猫逗老鼠般把玩一阵,它杀死了他们。 缘一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他闭上眼,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发展。诚如他所想,它对死神的兴趣远胜于虚。 之后,它有目的地狩猎死神,从番队的队员慢慢到队长级……缘一看到队长级别的死神释放斩魄刀的威力,他们的灵压之巨,足以撼动苍穹。 始解、万解!威力一层比一层大! 缘一迫切地希望他们能杀死它,终止这场荒谬的杀戮,遗憾的是,队长级的强悍也无法阻止他们被杀死的命运。 死神们化作灵子,被巨兽纳入体内。没多久,巨兽对死神腻味,转而盯上了擅长射箭的灭却师。 “住手!住手!” 它舔着沾血的爪子,枕着灭却师破碎的弓箭睡去。待它再睁开眼,入目所见是死神和灭却师集结的队伍,以及虚空之上落下的一块巨大琥珀。 琥珀之中悬浮着一位看不清面目的男子,而他的灵压之强盛稳压巨兽一头。他的现身,第一次让巨兽感到不安。 它本能的弓起身体,四肢下压,獠牙毕露,在喉管中发出低低的威胁声。至于身前的死神和灭却师组成的军队,它半点没放在眼里。 “吼!” 这时,缘一听见死神和灭却师称呼琥珀内的人为——灵王。 他听见死神们的低声交谈,得知灵王是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不可否认,缘一的内心近乎雀跃。他想,它终于可以迎来解脱了。 “吼!” 战争开启得毫无征兆,它直接抛下军队杀上高空,一身红纹燃起漫天大火,染透了整个虚圈的黑夜。 在刺眼的白芒之中,它撕裂了包裹着灵王的琥珀,而后,世界的规则之力倾覆而下,一击便将它狠狠掼翻在白沙之上,压得动弹不得。 瞬间的机会,死神的万解与灭却师的大招骤发,暴风雨般砸落在巨兽身上。 谁知,万千力量的落下形同春雨入土,顷刻被分解成灵子渗透巨兽的骨铠,竟是让它有力气顶着规则之力站了起来,并展开了剑翅。 刹那,无数太刀般的羽刃射出,如日轮刀的刀锋般首落敌手。血柱喷涌、死神悲鸣,有恸哭声传来,更有强者召唤出地狱之门,想将巨兽拖入炼狱内永不超生。 地狱之门,犯下重大罪孽的虚会被拖入的地方。它是规则的一部分,是世界的基石之一,想来巨兽实力再强,也抵不过因果的重罚。 “你该下地狱!瓦史托德!”有死神呐喊。 少顷,漆黑的地狱之门在虚空成形,流淌着幽紫色的光芒。门两侧是两副巨大的人类骸骨,它们以一个行礼的姿态前倾,缓缓带动地狱之门的洞开。 霎时,无数锁链从地狱里射出,冲向白骨巨兽。 然而,就在锁链即将触碰到巨兽的那秒,巨兽周身的红纹爆发出太阳般猛烈的金色光辉,将地狱之锁烧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不可能!” “它是虚,是虚啊!它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身上会有功德这种东西!” “轰隆!”地狱之门重重合上,悬浮于天穹的灵王闭上双眼。 灵王可以感觉到,巨兽正在解析规则之力,并尝试着吞噬它……豁然,灵王睁开眼,神色一厉:“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我也只有一次机会。” 灵王伸出右臂,右臂的力量是“静止”,能让他看见世界的粉碎和聚合,预见无数种生线与死线的可能。 很快,他再伸出左臂,左臂的力量是“前进”,掌握着任何事物的分裂重组,包括最高级的时间线整合。 “如果失败的话,世界会被它吃掉,包括我。”灵王的声音极轻,“生而不凡,死亦不俗,拥有弑神之力的人之子啊……” “你本该是……”嘴唇翕动,灵王释放了全部的力量。当轰鸣声炸响,淹没了他最后吐出的几个字。 空间折叠翻卷,压制住巨兽的反抗,它挣扎嘶吼,它释放王虚的闪光,它强力吞噬起虚空的力量,与规则之力顽抗! “咔嚓”,是世界破碎的轻响。 “轰隆”,是规则被撕裂的重音。 激战,之于他人是生死考验,之于巨兽是飞速成长。它贪婪地吸食着一切未曾接触过的力量,蚕食、蚕食,蚕食到灵王的身体出现了裂纹。 就像是瓷器的破裂,灵王与世界相连,自然与世界一起承担着崩溃的后果。 “杀不死它,怎么办?” “封印!封印他!”最年长的死神道,“鬼道最高级封印——千式·明灭神锁,需要集结至少一千名死神才能施展的封印术。” “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了!总队长!” “加上灭却师!”死神道,“我来吟唱,绝对、绝对不能再让它成长下去了。”就让他们与它一同寂灭吧。 力量的凝聚,让巨兽身上的骨铠慢慢皲裂破碎。 它的身形一点点被压缩,仿佛在向人形重聚…… “那是什么?它在……变成什么?” “瓦史托德不是它的最高级。”总队长喃喃道,乃至握刀的手都在颤抖,“原来,之前是力量不足,才一直维持着兽形吗?” “它要破面了……” 破面,瓦史托德的高层,是力量凝聚之后击碎白骨、显露人形的形态。进入这一阶段后,虚已是传说级别的大怪。 “不,或许不止,它不会止步于破面。” 斩魄刀万解,灭却师就位。他们再没有时间去分析巨兽能成长到哪一步,已经——没有时间了! 巨兽的骨铠破碎半数,灵力的挤压赐予了他人形的血肉。他嘶吼着,从始至终面对头顶的月轮,宛若走向末路的悲呼。 “封印他!” 血与火在灵力的积累中明灭,承载了死神与灭却师之力的火球形同太阳,彻底点亮了虚圈。 光芒鼎盛,他再也看不见月轮。耳边的声音离他很远很远,而超乎想象的灵力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缘一仰头,看见虚空破碎,张开了一道弦月状的冥道。 巨兽在撞上火球之后,浑身骨铠终于裂开,所有力量收束起来汇成了人形的四肢、躯干、头颅和红黑相间的长发。 缘一又见到了“自己”。 “他”面上罩着半边白骨,露出的另一半脸眼神死寂。而他的人形体的心口依然留存着漆黑的大洞,空虚无比。 “他”被这个世界送入了冥道,之后冥道闭合,他再也看不见虚圈发生了什么。 隐约间,他只听到一声叹息。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是灵王的声音,【但愿没有选错……重启吧,让命运去做选择。】 “轰隆隆——” 仿佛巨大的齿轮在耳边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缘一看着“自己”被冥道吞没,又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撞上了一名“误入”冥道的红衣少年。 他顶着白发犬耳,握着一柄巨大的刀。在见到“他”的刹那,立刻将身边的女孩别到身后,喊道:“戈薇,跑!” 可冥道之内,又能跑向哪里? “犬夜叉!”是女孩的尖叫声。 他撞上了形同火球的“他”。 与此同时,生与死的交互,命与运的转换。时光、空间飞快地往前拨转,无数场景轮回倒流,从灭世到起始,聚集在一个最不可思议的节点。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重启吧,让命运去做选择。】 让选择去补完毁灭的世界和一个……残缺的灵魂。 万法寂灭,缘起归一。 “犬夜叉!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犬夜叉’!” 大火焚天,襁褓中的婴儿发出了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 …… “犬夜叉,醒过来!” 形似白犬的虚像几乎成形,五条莲单手结印,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杀生丸,看来我只能……” 却见大妖怪脸色结冰,他腰上的天生牙疯狂颤动,似乎叫嚣着要砍死彼世之物,可杀生丸左手牢牢摁住天生牙,厉声道:“闭嘴!” 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 一时间,五条莲和天生牙都懵了。 杀生丸不语,他半点不怵幼崽身上冒出来的鬼东西。在他眼里,既然天生牙对鬼东西有反应,就说明它能被斩杀。 既然能斩杀,有什么可怕? “半妖就是半妖。”杀生丸朝缘一靠近,当笼罩着幼崽的虚无之物凝视他时,大妖的妖气顷刻炸裂,他长袖一拂,强势挥开了缠身的灵力。 “犬夜叉,我让你醒过来,没听见吗?” “额,杀生丸,你这样喊他是……” “啪!”手起栗落,杀生丸直击要害。这干脆利落的一击,唬得五条莲瞪大了眼。 五条莲:……等等,我没听错吧?刚才那声音,好像有敲铜墙铁壁的“咚咚”声? “杀生丸,这样打弟弟,不好吧?”我怀疑半妖的脑袋是铜做的,你手不疼吗? “啪啪啪!”三连击骤发,虚影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 五条莲:…… 原本担忧的表情一下子转换成万事看破的死鱼眼。他甚至揣起手退开些许,顶着一脸近乎便秘的表情,看着妖怪兄弟之间非人哉的相处方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犬夜叉!”大妖明显怒了。 这时,不知是头疼还是本能,缘一明明没清醒过来,却本能地伸出手抱住脑袋,两只犬耳乖巧地耷拉下来,一副“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但我还是不改”的样子。 五条莲:…… 杀生丸的杀气若隐若现,他拔出了天生牙,把刀架在幼崽的脖颈边:“如果你失去心智,我就杀了你。” 不掺任何水分的威胁,有着必定会下手的决心,这就是杀生丸对亲弟弟的教育作风。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秒,虚像溃败,纳入半妖的体内。缘一有些迷糊地睁开眼,仰头,看见杀生丸收起刀,平静地注视着他。 “兄长?” “走了。” 没问他体内有什么,也不再追究那虚像到底是什么。杀生丸在看到那双金眸睁开之时,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弟弟从死走向了新生。 向死而生…… 一个生命回来了,不再是——天生牙想要斩杀之物。 “杀生丸。”五条莲的声音传来,“我想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世界上要出你,还要出两个六眼了?真的不打算跟我讨论讨论犬夜叉的情况?” 杀生丸驻足,侧首:“已经不重要了。” 他转身离去。 缘一向五条莲鞠躬,抬步跟上。其实,他想问很多事,也想说很多事。可是兄长已走,也不欲交谈,他也不能擅作主张留下来。 毕竟,兄长比较爱面子,为这事也奔波许久。他要是不听话的话,会让兄长难堪的。 缘一抱起了绒尾,与大妖怪渐行渐远。 光影错落间,五条莲看着俩兄弟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息。 “兄长,我的头好痛,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在打我?” “……” 第92章 第九十二声汪 林深影疏,幽寂无声。月轮升起,风丝渐冷。 大妖放开气息,骇退无数精怪。待林间的最后一只鸟雀飞远,抱着绒尾的幼崽小手紧了紧,复又松开。 自修习呼吸法始,杀生丸早习惯了让气息与自然同步的日常。如无必要,他不会刻意释放味道,还将森林圈成地盘,驱逐所有活物。 会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在等一个解释。 缘一明白,杀生丸嘴上说着“不重要”,不过是拒绝五条莲知道太多秘密。 以杀生丸对分寸的拿捏,哪怕他待五条莲有所“优厚”,也绝不会越过原则性的底线。妖是妖,人是人,让一个人类术士透彻地了解白犬子嗣,他还没这么缺心眼。 朔月变人也好,体内有虚也罢,纵使缘一不在乎秘密的暴露,杀生丸也依然站在上位者的立场上,为他族中没心眼的幼崽保留了一些隐私。 但同样的,他必须判定幼崽的危险性,以此来推断在幼崽失控时需要做到哪一步才能有效止损。 他给予幼崽活下去的资格,不会因为他是隐患而就地格杀。 他也做好了幼崽暴走后击杀他的准备,因为这是长辈对晚辈最残忍的仁慈。 他是未来的王,即使没有长成,也有着王的心胸与实力,毋庸置疑。 “兄长想听吗?”缘一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想听?”杀生丸侧首,“犬夜叉,你连‘我想听’和‘你想说’也分不清吗?放开我的尾巴,皮毛已经被你抓皱了。” 缘一回神,才发现他把绒尾揉成了一团。 原来一路走来,纠结的人只有他自己吗?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些说清楚比较好。他摸不准自己是不是危险品,想来兄长见多识广,会给他有利的建议吧? “兄长,你听过转世吗?”缘一谨慎措辞,尽量言简意赅,“我好像是从‘怨灵’转世过来的。” 杀生丸直接开嘲:“怨灵转世,倒是跟你半妖的身份很相配。” 缘一:…… 他发现,兄长对“转世”这个词毫无情绪波动,仿佛司空见惯似的。倒是对他前世是个怨灵颇有微词,似乎觉得很低级,还丢了他的脸? 缘一不得不挽尊:“我是怨灵的时候,被称为‘王虚’。” “虚是站在死神对立面的怪物,需要被净化。在梦境里,我被死神组建的军队讨伐,最后被封印了起来。然后撞到了什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讨伐、封印、转世? 联系在阴阳交界处被天生牙斩杀的虚,杀生丸压在心底的疑惑总算解开。 他突然明了天生牙为何能伤到幼崽,说到底,那时他以为最稳妥的练刀方式,实际上是最致命的厮杀之战。要不是幼崽实力够强,或许真会折在天生牙刃下。 难怪每对战一次幼崽必大病一场,甚至还危及性命。看来,天生牙虽不能斩杀活物,却对魂魄有着十足的威胁…… 他的弟弟犬夜叉,皮囊之下的魂魄是虚。 在甩不掉五条莲的一年里,他曾听那烦人的咒术师提及过虚。 “虚啊,其实在没成为‘虚’之前,它们只是人类的魂魄而已。”那时,五条莲用咒术灭杀了一只大虚,望着废墟一片的战场如是道,“人生而不同,死后去往的地方也不同。” “灵力强大、受人爱戴的巫女和僧人会前往高天原,普通人过世会被死神引渡,去往下一个轮回。但有些人死后执念太深,怨气太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会变成地缚灵,会成为怨鬼。而随着被束缚的时间越久,越不得解脱,他们会在执念的漩涡里灵魂崩溃,重组为虚。” “变成虚以后,他们会忘记身为人类时的一切,身上还会出现空洞。据死神说,虚洞意味着灵魂的残缺,是缺失的部分。我问他,缺失的部分能找回吗?” “死神告诉我,不能。虚,必须被净化。” 回忆中止,杀生丸保持沉默,直到孩子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思。 缘一说得很仔细:“兄长,虚可以通过吞噬灵子不停进化。”这一点,与他用日之呼吸摄取自然能量极像。 “只要灵子充足,虚会慢慢从兽形变成人形。等它打破身上覆盖的白骨,会变成一种叫‘破面’的虚。” 他在梦境中听死神的总队长提过,便牢牢记在心里。 “可破面不是虚的终极,它还会一直、一直成长下去,没有上限。如果放任它继续成长,它似乎会把整个世界吃掉,是一种比诅咒还可怕千万倍的怪物。” 而我,就是这样一只怪物,兄长。 所以,你要放任这只怪物活到成年吗? 缘一并不想再伤害人了,他倒是希望天生牙能把他送走,以绝后患。可想到留在犬山的十六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他的顾虑到了杀生丸这里都不算顾虑。 “可怕千百倍的怪物?”杀生丸语气淡淡,“那你就长到那个程度让我杀生丸见识一下。” 他的兄长理所当然道:“我所追求的正是与最强者一战。” 缘一微微出神,这一刻,他在兄长的身上看到了无匹的锋芒。 “我曾想击败父亲,在他最鼎盛的时候。”杀生丸难得直白,“可惜,他为了你们母子死去。” 后半句话有迁怒的意味,但杀生丸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喜。 他确实厌恶过犬夜叉,可现在,他也切实承认了他。 “没有击败父亲是我的遗憾。”杀生丸看向缘一,“我对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丝毫兴趣,我只对你会成长到哪一步感到好奇。” 杀生丸微微抬高下巴,倨傲道:“如果你真能如你所说成为最强,我杀生丸会很乐意击杀你。” 他是半点不怕玩脱了,确切地说,杀生丸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 所以—— “你尽管长大,犬夜叉。” 只一句,大妖怪就打消了缘一心里所有的顾虑。 “我杀生丸承诺你,如果你不再是你,我会亲手杀死你。以你的血来成就我的霸道,是你之死的荣幸。” 以兄长的名义庇佑你。 作为幼崽,你尽管活着、成长、肆意,不需要背负任何舍身的责任和道义。 以王的名誉承诺你。 在你失控、迷失自我、背离本心之时,将用手中之刀斩下你的首级。 不必为人类冲在前线,不必背负全世界的重压,不必为变强而感到恐惧。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兄长愿意成为他最后的退路。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终于在暴风雨之中,寻到了灯塔。 缘一呆呆地仰望着杀生丸,只觉得心口空洞的一部分正在被一股奇异的力量修补。他好像……找回了一点失去的东西。 他从未被父亲引导过,也从未意识到“哥哥”这个称呼的重量。 但如今他体会到了。 缘一笑了起来,金眸却落了泪。他的犬耳垂落,还牢牢抱着杀生丸的绒尾。 “……蠢半妖,放开我的尾巴。”脏死了蠢货。 “呜——”缘一真切地放开了束缚,像个孩子似的哭出声。甚至,他第一次胆大包天地掬起绒尾,擦脸。 杀生丸:…… “再不放开我现在就杀了你。” “呜呜呜!” 没多久,密林中传来一阵暴栗落下的“啪啪啪”声。 缘一松开了绒尾,顿时哭不出来了。 …… 狗兄弟继续游历生活,而缘一较之曾经的成熟稳重,已多了不少孩子气。抛开所有的顾虑,他开始对第二次人生负责,他像个孩子一样去体验新生,并在新生之中感悟良多。 数月,是夜,星辰漫天。 悬崖顶,绒尾中,缘一在星辰下打滚。 “兄长,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忘了。”杀生丸道。 这话不掺水分,妖怪不兴人类记生辰那套做法,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生下来活到成年才要紧,记得活了几岁就行,其余全是次要的事。 缘一:“兄长出生时,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杀生丸:…… 他怀疑幼崽是进了人类的大城后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又到他这儿来试探一些小秘密。 蠢半妖似乎对套话乐此不疲,尤其对他这个兄长特别想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过,他出生的时候倒是出现过一些奇景。 “正殿外的千岁梅开了。” 杀生丸平静道:“一千年开一次花的千岁梅,在我出生那天开了。” 那时,母亲的云中城弥漫着冷梅的清香。他曾听冥加提过这事,据说是“神迹”,他的父亲早先以为那株梅花死了,正想砍了磨铁碎牙…… 杀生丸:…… 不知为何,带娃以后每每回忆起父亲,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千岁梅?”缘一微笑起来,“我记下了,兄长。” 记住这些做什么? 杀生丸的确不理解孩子的想法。 直到新一年的初诣日到来,早早返程的幼崽没来寻他,而是托冥加捎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彼时,西国的年典也近了,不准备与幼崽同行、正打算折返西国的杀生丸接过盒子,在冥加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中平静打开。 幼崽曾送了他一枚年玉,如今又赠什么? 年玉……吗? 并不,躺在盒子中的是一整套振袖和袴。承袭他红枫衣的风格,在大袖与肩膀上缀满了花纹。 正红色的六瓣梅,重重叠叠,譬如冰雪中最倨傲的那一抹王者红。 衣衫的做工极其精致,杀生丸一摸便知是螳螂坊的织物。 他好像只带他去过一次,幼崽记下来了? “杀生丸少爷,这是少爷托我带给您的手信。”冥加小心翼翼,“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别退回,少爷为了这件衣服奔波很久。” 杀生丸合起盒子,脸上不辨喜怒:“给他安排一个懂礼节的师长。” “诶?” “送和服是长辈对晚辈的事,他僭越什么。”弟弟,永远是个弟弟。 冥加:…… 是夜,冥加折返回犬山城,而杀生丸已回了西国。 缘一的居所处灯火一点,在见到冥加返回之后,孩子近乎是期待地询问兄长收到礼物后的态度。 冥加:“额……杀生丸少爷说,不不不,他没有任何表示。”思及杀生丸的性格,冥加开始扯谎,“就看了看手信,再合上了盒子。不过,杀生丸少爷带走了盒子。” 缘一立刻明了:“看来兄长很喜欢这件衣服。” 冥加:…… 他委实想不通自家少爷哪来的自信能够解读出杀生丸喜欢这套衣服啊?真不是把盒子带走砍了烧火吗? 不,不对,这是只有老爷才会做的蠢事。 等等,为什么要加个“蠢”? 第93章 第九十三声汪 犬山城。 喜年气氛跃然,庭院安谧依旧。缘—落座西北屋的居室,读着产屋敷真致谢的书信,再回以“不必在意,无需挂怀”云云的长笺。 笔墨点滴,短烛微晃。案几上垒着母亲送的年玉,垫褥中堆着五条家的术式手抄。 冥加的碎碎念永不止息。大概是日子安稳到了无聊的地步,自他回来之后,擅长窃听的冥加把“上到八十老太重获二春,下到三岁小儿落水自救”的琐事全告诉了他,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五条莲结识母亲的事。 “我以为那是个轻浮的术士,没想到还挺懂分寸。”冥加道,“只是与夫人做着生意上的来往,还帮夫人挡了不少恶意。不过……” 冥加偷觑他家少爷的脸色,继续道:“少爷,我冥加看得出来,那位术士对夫人很是喜爱,真的不需要阻止吗?” “我知道。”缘—淡淡道。 “诶?” 缘—抬眸:“我只在乎母亲的选择,而不想干涉她的选择。”偏过头,“冥加爷爷是觉得不妥,想阻止吗?” “……倒也不是。”说起这点,冥加抱臂而坐,声音饱含见识太多的沧桑感,“人类选择人类,没什么不妥。” 倒是人类选择妖怪,无法善始善终。 “没有少爷的照顾,夫人早三年便去世了。”死在她最好的年纪,短短二十余载付之—炬,从贵女到腐土,终此一生。 冥加叹道:“死过—次的人了,她不该再执着过去。所以我没阻止什么,但我在乎少爷怎么想?” “我们妖怪的本性是残忍,即使利己也不会被说是自私。如果少爷只希望夫人有你—个孩子,想要插手也无妨。” 缘—垂眸:“兄长也只希望父亲有他—个孩子,即使有弟弟,也不该是个半妖。可当时你们身为家臣,阻止过父亲的选择吗?” 冥加颤声:“劝、劝不住!” “劝不住父亲,也劝不住母亲吗?” “……” “冥加。”这—次,缘—没有再加上“爷爷”这个称呼,而是以主人的口吻说道,“你们失职过—次,别再失职第二次。不要再以妖怪的立场去干涉母亲的人生,明白了吗?” “是,少爷。”冥加土下座,“冥加知道错了。” 缘—不语,只是搁下笔等墨汁晾干,同时也晾了冥加好久才缓缓开口。 “我回犬山之前,西国的信使来了三次,催兄长返回故土。”缘—道,“他们的谈话没有避开我,于是我知道了西国有百年之典。” “每到这时候,白犬分散在外的族人会纷纷赶回。据说是要打上—个月架,再定论接下来百年里的供奉数量。” 冥加隐约猜到了什么。 “白犬重血脉,兄长天然是接受供奉的上位者,而我,自出生起就是必须供奉的下徒。身为半妖,谁都能踩我—脚,谁都能作践兄长的颜面,不是么?” 缘—拢手,目之所及是无数麻烦:“要是接下来的月余,白犬族内有大妖出于私心来犬山,我该如何应对,母亲该如何自处?而远在西国的兄长和其母亲,又该如何呢?” “父亲已死,没给任何人善后。” “所以,给父亲善后的我们,在做—些选择的时候也尽可以抛开父亲了。” 缘—起身,看向架子上搁着的刀:“正如兄长所说,尊严是自己争取的。如果接下来有不长眼的妖怪上门,我会开刃。” 在对方开口嘲讽母亲之前,让他后悔来到犬山。 因为源自同族的每一句嘲讽,都会让母亲对他更愧疚。而每多—分愧疚,她就离新生越来越远。 只是缘—没有想到,他才堪堪提及这些,犬山之界就出了犬妖的气息。 缘—:…… 来得真快。 兄长回去没多久就来了,想必是被兄长落了面子,想到他这里找回场子吧? 可惜,找错了地方。 …… 前—日,西国,云上之城。 杀生丸回来时,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得暴躁了不少。原因无他,同—块地盘上“挤”着—堆成年的白犬,鼻尖全是他们成熟的体息,他能不暴躁? 换在平日,有成年犬妖敢靠他这么近,他早出手了。偏就这百年之典,在没开始之前他做什么都不合规矩。 “杀生丸。”是母亲凌月的声音。 这次,高贵的女王没有坐在王座之上,而是拢着手站于高处,眼神扫过亲子带回的精致木盒。 她挑眉:“给我带了东西吗?真是令母亲感动啊。” 杀生丸:“是我的。” 凌月:“不孝子。” 简单的母子“寒暄”过后,杀生丸掠过母亲往后殿走去。谁知半途中,他的母亲轻笑道,“我以为你会把那个半妖孩子带回来。” 杀生丸:“半妖而已,西国的事与他无关。” “有些犬妖可不这么认为。”凌月勾唇,“尤其是曾被你击败的蠢货,总有去找半妖麻烦的主。杀生丸,你多年来带着半妖行走的事并不是秘密。” 杀生丸:“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是白犬半嗣,带回来也无妨。”凌月平静道,“你觉得呢?” “随你。” 杀生丸已觉无聊:“我以为你终生不会让他踏进西国。” 凌月看向儿子:“我可是王,小气的不—直是你吗?” 杀生丸:…… 话不投机半句多,杀生丸抱着盒子就走。 凌月逗走了儿子,随后便敛了笑容。实际上,她对十六夜母子的存在无甚兴趣,也没什么怨愤之意。唯二好奇的点,不过是讶于杀生丸会带半妖—起游历,以及刀刀斋告诉她“天生牙已经觉醒”—事。 她思来想去,除却犬夜叉这个变数,杀生丸身边并不存在能影响他情绪的人。 而能影响儿子到“天生牙觉醒”,饶是冷静如她,也有些想见—见犬夜叉了。 并且,她听藤犬兄弟说起过半妖的实力。分明身为稚儿,却能以—刀之力击败隼斗与泷两兄弟,还摧折了他们的武器。若真是这样,她倒是可以通过他去验证—些事。 譬如,她和斗牙最大的分歧点——血脉。 经历过藏马之祸后,凌月确实在思考血脉之于白犬的利弊。究竟是承袭祖制以血脉高低限死阶级,还是抛开血脉让西国的妖怪凭实力竞争,这是个问题。 亦或是在保障血脉利益的基础上,为不纯者开辟—条道路。只是,她可以给出路子,但往上爬的不纯者必须有实力让妖怪折服。 毕竟,不动血脉,难保未来不会出第二个藏马。动了血脉开创—个新格局,又难保问题不会更大。 所以,她想通过犬夜叉看到一个可能或不可能。 “小妖怪。” “是。” “让藤犬兄弟去一趟人类的犬山城。” 既然杀生丸没强烈反对,那么她这个做母亲就擅作主张了:“告诉犬夜叉,西国的百年之典有他的—席之位。” “是,王。” …… 暗潮之下的博弈,缘—可不清楚。当他抱着刀出门,凭灵力飞跃上空见到藤犬兄弟时,委实想了好久才记起他们是谁。 没办法,这—世狗性浓重,他有些习惯了凭气味辨认人。 藤犬兄弟大概是踏入了成年期,身上的气味已经发生了变化,较之以往的体味都浓了不少,难怪让他想了许久才记得是谁。 “犬夜叉大人。” 再次见面,藤犬兄弟已是礼节到位。 缘—疑惑:“你们是……隼斗与……泷?” “劳大人记得。”作为哥哥的隼斗道,“是我们兄弟的荣幸。” “你们来犬山做什么?”缘—凌空而立,“这是我的地方,你们若是来做客就算了,要是想打架的话,请随我移步别处。” “不,大人。”隼斗语气恭敬,单刀直入,“是西国之主·凌月王,让我们前来请你去百年之典。” 缘—的眼眸微微睁大:“嗯?” “凌月王,是杀生丸大人的生母。”泷开口道,“她让我们请你前往百年之典。” 待二次确认后,缘—才明白自己没听错。只是,他还记得兄长的态度,似乎并不希望他前往西国。 若是兄长不同意,这又是他的母亲临时起意,他真去了会不会引起兄长的不满?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缘—问道,“为什么要让半妖去参与妖怪的百年之典?我的兄长杀生丸,难道没有反对吗?” 隼斗道:“王的意思我们不敢揣摩,不过,这是防止大妖怪来犬山找你的最好方式。” 缘—明了。 无论是好奇他、嘲讽他还是想践踏他的妖怪,在意的只是他本身而已。 与其留在犬山让他们找上门,不如放在犬族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们看看,斗牙王的半妖儿子到底怎么样? 有他晃荡在他们的眼下,妖怪们的焦点就不会聚集在母亲身上。 “另外……”隼斗挠了挠脸,提出了重点,“其实,百年之典开始后,白犬一族总会选出幼崽跳祈祝舞。可惜,近年来的孩子极少,也没有化形。” “王听说你会神楽舞。” 缘—:…… 原来,是想让他救场吗?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一百年前跳舞的孩子是谁? 泷:是杀生丸大人。 缘一:…… 第94章 第九十四声汪 兄长不在时,缘一是个极稳重的人。 他三思后行,处事谨慎,并未因藤犬兄弟的一面之词而急着赶往西国,反是态度友好地邀请他们前往犬山,准备把话套仔细了再做决定。 藤犬兄弟不疑有他,想也不想就进了犬山。 见状,缘一心下微叹。 看来哪怕同是犬妖,不同血脉的差异也相当大。比起白犬月曜一支的精明和冷静,藤犬一支堪称毫无心机,还颇为莽撞。 连犬山的虚实也不探,见他是“熟人”就跟着走,原来犬妖都这么好拐的吗? 难怪他们讨厌人类,会不会是被骗了太多次? 缘一发散思维,越想越歪,却不想……歪打正着。 待侘茶室的新茶奉上,藤犬兄弟这会儿很是谨慎,半滴没沾嘴。寻的借口也与兄长相同,都是“吃不惯人类的食物”。 真的吗? 可这对兄弟死死盯着狗粮味的糕点,视线就没挪开过。他们愣是绷着最后一线理智,硬生生维持着犬妖的矜持。 缘一眨眨眼,当着他们的面拿起糕点,一口吞下。 “你们不吃吗?” “……”死撑,就死撑。 莫名的,缘一有点理解大人为什么喜欢逗小孩了。 藤犬兄弟虽近成年,但心性和外貌只是半大少年罢了。明明是少年,偏要装得一本正经的大人样,确实让人很想看看他们破功的表情。 想到这,缘一深感自己太闲了,居然生出了为难狗的心思。 但是—— 既然有可能去西国,藤犬兄弟还是自己送上门的主,不通过他们研究一下犬妖的秉性,不就太对不起他这几年挨的栗子了吗? 缘一温和道:“糕点是我亲手做的,一般只拿来招待兄长。你们若是不用,我会觉得我怠慢了。” 这台阶递得高度适中,让俩狗子顺坡而下。 真是的,身为王嗣的杀生丸大人都吃,他们有什么可嫌弃的?难道他们比杀生丸大人还要高贵吗? 不吃就是不给白犬面子,所以吃,必须吃! 诶,真香! 津津有味,大快朵颐。 藤犬少年到底是少年,情绪管控能力没那么强。狗粮一入口,拢在肩膀上、延展到身后的棕黑色绒尾便小幅度晃了起来,一派享受的模样。 缘一:……是真的很好骗啊。 如果西国的百年之典是应付一群狗,那缘一学了多年的专业非常对口。 没有哪只狗会比兄长更难揣摩了! 以食物加深藤犬的信任感后,缘一知道了更详细的信息。大抵是狗粮太好吃,隼斗和泷对他已经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 总之就是非常好骗。 缘一淡定喝茶。 “犬族的百年之典,实际上是每一百年一次的地位更迭战,只限于犬妖。” 隼斗道:“大岛不是丰饶之地,容不下那么多成年犬妖。所以,很多犬妖、尤其是白犬,一经成年后就会离开大岛,往外去开辟属于自己的领地。” 缘一颔首,他想起了冥加提过的藏马的母亲。 那也是一只强大的白犬,可在圈地盘干架时出了意外。 “拥有领地之后,领主每十年要向本族供给珍宝,以示这块领地依旧属于犬族,同时也是告诉族内——我依然活着。” “犬妖可以享受领地内的一切,但也要承担抢夺领地时应付出的代价。比如重伤死亡、反杀掠夺,乃至被吃掉……所以,百年之典除了确定地位外,还会统计成年犬妖死亡的数量。” “没有到场的犬妖,他们的领地将被同族瓜分。” “而到场的犬妖若能在百年之典中赢到最后,那他无需对本族供奉。”隼斗道,“犬族崇尚强者,最强者只需要提供庇护就行,受其庇护者反而要向他供奉。” “地位一经更迭,百年内不可改。” 缘一敛目:“听上去是成年犬妖的事,似乎与我无关。” “才不是!”泷是个急性子,当下嚷嚷开了,“幼崽之间的比试才是重点!犬妖很重血脉传承,代代出强者是我们信奉的至理。” “如果有一族的后代资质很差,那么,那一支血脉的成年犬不会再受到女妖们的青睐了。” 换言之,犬妖之间的结合以生下更强大的子嗣为重。 若是一族中的后代体现出明显的弱势,女妖绝不会选择这一族的男妖作为伴侣,更不会为了所谓的情爱而替他们生下子嗣。 不消三代,这一支血脉必将灭亡。 而犬族正是以这种物竞天择的残忍和女妖们极端严苛的择偶标准,一代代提升血脉的强度,奠定每一代都出强者的基础。 白犬更是如此,月曜·凌月王与日曜·斗牙王的结合,造就了一出生就拥有十七道妖纹的王嗣。 正因杀生丸的出色,在当时的族内掀起了一波孕育子嗣的热潮。 “只要杀生丸大人不败,白犬将永远是王者。月曜和日曜两支血脉,会继续享受应得的供奉。可是,日曜一支……” 隼斗看向缘一:“因为斗牙王选择了人类,所以族内对他的血脉产生了质疑。” 女妖怀疑斗牙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毛病,居然会喜欢人类? 人类是什么? 人类之于妖怪是食物的一种啊! 斗牙与人类结合,这简直比白犬选择豹猫作伴侣更离谱,匪夷所思到让她们难以置信。 连带着,她们择偶时率先排斥掉日曜一支的白犬…… “日曜一支现存的两只成年白犬,即使实力很强,也依然没找到伴侣。”隼斗嘴角一抽,“他们快三百岁了,连、连……” 连同族狗妹子的爪子也没摸到过,只能天天窝在领地唾骂你的父亲不干狗事。 隼斗实在说不出口了。 缘一:…… “我明白了,我会去西国。”缘一可算明了前因后果。 简单来说,他要是能以半妖之身击败纯正犬妖,就是为日曜一支的白犬正了名。连半妖都能这么强,更何况是日曜支的其他白犬。 缘一轻叹。 父亲,你可真是我和兄长的好父亲。 烂摊子一个接一个,如果成为你小儿子的人不是我,仅是一个寻常的孩子,那他生下来所背负的恶意可真是太多了。 他救不了病重的母亲,得不到兄长的认可,去不了西国的年典…… 缘一闭上眼,仿佛能预见孩童哭泣的脸。 不过,现在没有“如果”。 他是犬夜叉,这就够了。 “日曜的白犬只有两个?”缘一问道,数量这么少吗? “月曜和日曜都是出了名的强者,但血脉越强,孕育纯血子嗣越难。”泷道,“强如凌月王,几百年来也只有杀生丸大人一位后嗣。” “反倒是我们藤犬比较好生养,但……不够强。” 这一刻,泷又想起了缘一的一刀。 那一刀击溃他和兄长,也粉碎了他们百年来的傲慢。 事实证明,继承了日曜血脉的犬夜叉即使是半妖,对付他们也绰绰有余。 隼斗道:“对我们来说,幼崽要活到成年才有价值。与杀生丸大人同龄的犬妖本有十几个,已经陨落到只剩三位了。” 缘一沉默了。 难怪兄长总抓着他练刀,原来犬妖一身血脉有利有弊,总是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也是,他只继承了白犬一半的血脉,却仍会被满山的妖怪觊觎。换成犬妖,觊觎者只会更多。 说到底,兄长对他的严苛和重手,只是为了让他顺利活下去而已。 “容我换一身衣服。” 缘一重拾火鼠裘,毕竟这套衣服最耐造:“然后,我们去西国。” …… 缘一没有隐瞒十六夜前往西国一事。 待他说完,十六夜没有做声,只是从小室取出了那条小绒尾,替孩子围在身上。 她的手在颤抖,声音却难得坚定:“犬夜叉,要赢。” “我会的,母亲。”缘一平静道,他从未输过。 十六夜寻了一套紫藤花的首饰,让缘一带给凌月王作手信。这称得上是一份不出彩的“贡品”,可对什么都不缺的西国来说,也算独一份的别致了。 似是一种象征。 半妖譬如犬山的紫藤,谁人都知紫藤花期不长,可犬山的紫藤却能四季常开。 她希望犬夜叉能获得同族的认可。毕竟,她无法陪他太久…… 很快,缘一同藤犬兄弟出发。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缘一并不需要他们放长了绒尾携带,他已掌握了滞空的窍门,还窜得飞快。若不是需要他们引路,或许缘一还能飞得更快点。 “犬夜叉大人,你……会飞?”隼斗吃惊。 缘一摇头:“只是用灵力构筑踏板,可以在高空起落而已。”距离自由飞翔还要继续修炼。 “额,大人,你有灵力?”泷瞪大眼。 缘一颔首:“我是半妖,妖力和灵力可以兼有。” “大人,你怎么会有绒尾?” “是我用兄长掉的长毛做的。”缘一回忆道,“明明掉了一整条尾巴的毛,可是绒尾上依然有很多毛毛。” “……” “对了,你们犬妖的西国有灶房吗?”缘一道,“不知道你们妖怪吃什么,或许不适合我,我可以借灶房用用吗?” 泷小小声:“大人,你要做什么?” 缘一:“你们之前吃过的……”狗粮。 藤犬兄弟:…… 在缘一决定前往西国后,他们觉得同族犬妖铁定会给半妖一个下马威,什么血脉嘲讽,什么实力碾压。可是,如果半妖在西国架起锅子煮那个特别好吃的糕点,这—— 谁给谁下马威就说不准了! 那糕点是真的很香。 光是想想就有点馋了……可恶,不能这么没出息!他们可是犬妖,犬妖啊!是贵族,要矜持,不能做出失态的事情! “我这儿还有一份糕点,你俩分着吃吧,等到了西国我做新的。” “是!” 太丢脸了,让你手快接过,让你嘴快吞下! 可恶,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PS:镰仓金牌训狗大师·缘一:西国狗勾乐园欢迎你,买票握手,可以投喂,但不可以翻过来摸肚子,这是骚扰。记住不要喂巧克力,就算是妖怪,他们吃多了也会掉毛…… 第95章 第九十五声汪 缘一以为,西国是指妖怪在三关以西的区域设置了国度,与人类的关八州相对,与江户的妖怪市町类似。 可当他涉足西国的疆域,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妖怪的手段。 与其说西国是国,不如说西国是“界”。它确实坐落在关西的版图之上,但不仅仅只包括关西。 它更像是一个与关西重叠的世界,有自成一套的运行法则,也有比妖怪市町更奢侈广袤的空间。 与人类之地相接的部分,被犬族称为“表”。多是荒野平原、大河山川和繁华城池,有着平安盛世的风雅,漏出镰仓难比的风华。 表,多为小妖怪经营,也有人类参与的手笔。白犬给予庇护,他们负责上供。许多在人类世界失传的手艺,在“表”都能找到满当的商铺。 而穿过八重结界进入内部,为“境”。这里有目之所及全为赤土的荒地,有林木葱郁的森林,有冰雪漫天的大域,也有与海洋相触的绝景。 境,是西国的领地,曾为白犬和同类大妖一起执掌。 然而数千年过去,狐妖因耽于情爱而式微,豹猫因欲壑难填而被逐,唯剩白犬日益强盛,成为西国的霸主。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西国以白犬为主导,其余大小妖族皆为拥趸。 但,境世界再大也不是西国的全部。 缘一仰头,通透世界穿过重重伪装勘破幻境,直刺白犬王族所在区域的“里”。 据说,那是一处由珍珠开凿的里世界,位居云巅之上,涵盖整片天空。是白犬王殿的所在,也是西国至高权势的象征。 豹猫一族曾多次想把白犬拽下云端,可惜对里世界束手无策。要不是十年前的藏马破开了结界,西国绝无可能受创,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能重伤自己的只有自己人…… 缘一随藤犬兄弟飞起,往云上城而去。他放眼往下看去,入目是大片美景,而妖怪的大城藏匿其间,与人类的大城同样喧嚣。 怪不得兄长对他的犬山不甚在意,爱来就来,想走就走,半点没尊重幼崽领地的意思。 却不想,犬山放在西国疆域只是一亩三分地,杀生丸是真不会放在眼里。 底蕴深厚啊…… 缘一如是想:“西国好大,一定住了很多白犬吧。” 隼斗:“除了凌月王和子间教养孩子的白犬,没有别的白犬了。”补充道,“西国容下杀生丸大人刚好,再来一只成年白犬,肯定要打起来。” 缘一:…… 这么大的地方,只能容一只成年白犬? 随着云上城的接近,缘一的三观被持续刷新。唐风殿宇,九百台阶,金玉亭台,庭院缤纷……他犹如一只乡间土狗,对踏入豪华狗舍感到万分不适。 且,云上城的气息特别好闻,虽有些驳杂,但让人倍感亲近。 或许,这就是根植在血脉深处的感召。 只是,藤犬兄弟脸色有点难看。 “都回来了,大妖的气味好重。”泷龇起牙,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想打架,把他们赶出去,太重了味道!” “别乱叫,泷。”隼斗身上的妖纹变浓,“这让我想揍你!” “别以为你是我兄长我就不揍你!”泷回吼。 成年犬妖的味道满是侵略和进攻,他们能喜欢才怪。不仅如此,犬妖气息的摩擦会引起好斗的情绪,不分出胜负不行。 于是,藤犬兄弟把他带到凌月王面前就立马告退。 不多时,据说是“演武场”的地方传来轰鸣声和血腥味。 缘一:……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缘一托着木盒,见到了兄长的生母凌月王。 彼时,那名姿容绝色的大妖端坐在王座之上,穿着华丽的蓝紫色唐衣,拢着雍容的白色绒尾,正擒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眯着金眸看向他。 白发金眸,额生月牙。脸颊两侧各有一道妖纹,颜色艳丽,使她的大气之美平添了几分妖娆,当真风华绝代,美如月上辉夜。 兄长,与他的生母长得极像…… 【月曜一支的白犬,那就是喝露水长大的仙女。】 缘一忽然懂了。 “疏忽问候。”缘一不知道该喊什么,只能称呼道,“王?” 凌月唇角一勾:“走近一些。” 缘一拘谨地上前几步。 “再近一些。” 缘一有点踌躇,但还是依言更靠近了点。只是,一双犬耳耿直地竖起,满是警戒的样子。 凌月好整以暇,声音带上了埋怨:“哎呀,是我长得面目狰狞,你害怕被我吃掉吗?为什么不走得更近一点呢?” 缘一:…… 他是万万没想到,兄长的母亲是这样的性子。 似乎比兄长还要难揣摩…… 缘一终是上前,在凌月的暗示下靠近她的王座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端庄大气的女王含笑伸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犬耳,揉揉、扯扯。 “真是可爱的孩子。”多么好骗啊,只要哄一哄就过来了。 缘一:…… 他还是后退了一步,把犬耳从对方手中解放出来。并奉上手中的木盒,说道:“这是带给您的手信。” 凌月泰然接过盒子,轻嗅:“紫藤花。” “有心了。” 她收下了盒子,看向缘一:“那对兄弟应该告诉过你要做什么了吧,犬夜叉?” 缘一颔首:“代表白犬的祈祝舞,代表日曜支的比试。”抬眼,平视着她,“都不是,我为我自己而来。” 【我,为我而来。】 凌月一怔,旋即掩唇。她分明是笑着的,可眼神审慎:“你能做到哪一步?要知道,在同族眼里,你只是……半妖。” 她确实不想对一个孩子说出“半妖”,但她想试探他的心性。 要是他生气了的话,就说明他的实力还远没有达到能无视“半妖”这个称呼的地步。 如此,她不会给他安排超规格的对手。 “我是半妖,这是事实。”缘一坦然道,“但我不会输。” “真敢说呀。”凌月拢起手,从王座上起身。她生得极为高挑,当她纵目远眺、敛起笑意时,冷漠的样子像极了兄长。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犬夜叉。” “让我看看,你怎么‘不会输’。” 缘一认真道:“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缘一见到凌月王时,杀生丸正在打架。从回来之后,他一直被众多成年犬视为眼中钉。无法,他的体息很霸道,哪怕是纯粹路过一只成年犬妖面前,也像极了挑衅。 故而,年典尚未开始,他的战斗倒是早开始了。 这一打,就忘记了时间。 当他把黑犬一支的同龄强者摁在废墟里摩擦时,黑犬吐出一口血牙,笑得不像个战败者:“你很强,杀生丸。” “可你的弟弟只是个半妖。”黑犬道,“听说那只半妖也要被拎出来撑场面,哈,日曜一支的血脉后继无人了吗?” 杀生丸:“你的实力还不配提那只半妖。” “你在做梦吗,杀生丸?”黑犬放肆笑道,“你的父亲选择一个人类,早笑掉人大牙了。半妖就是半妖,难不成他能越过我的弟弟?” “你今天对我做的事,明天就是我的弟弟对半妖所做的事。” 杀生丸折断了他的手,无趣地将之一脚踢开。 比弟弟,他会输? “真是可怜啊。”杀生丸嘴毒起来天下第一,“你身为兄长,却要让弟弟给自己找回脸面。”他轻嗤出声,嘲讽全开,“我日曜一支的半妖再不济,也懂得自己打赢。你连半妖也不如,可悲。” “你这小子!” 战败者们本想爬起来,奈何断了不少骨头,着实没力气再打了。 “我杀生丸居然与你们这群杂碎是同族。”杀生丸衣袖轻扬,脸色嫌恶,“真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精神与身体双重碾压,闹得一窝狗忿忿不平。 可惜,这时怼过杀生丸的犬妖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根本不知道缘一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更不知道真正的打击还在后头。 那时临近黄昏。 依靠犬妖顽强的修复力,一窝狗哼唧着从废墟里爬起来,维持着成犬的体面朝各自宫殿而去。 但行至半路,他们闻到了一股奇香。 满满的,全是大肉的肥美。混着骨头的气息,飘出令狗垂涎三尺的滋味。 “本族的厨子不错。”他们如是道,并等着开餐。 谁知,这一等就是许久,连香味都快散尽了,愣是没等来用晚食。当下,西国待客的宫殿中阴云密布,一窝狗认定自己被怠慢了,必须要个说法。 他们耿直地循着气息,不想在王殿的庭院寻到了来处。 他们瞧见,凌月王与杀生丸端坐一处,身前是一个吃得干净的锅子,残留着勾人馋虫的味道。而庭院之中,一只身着火鼠裘的半妖坐在地上,身边围满了大大小小的狗。 狗…… 不,不是! 那是他们带来年典的幼崽们啊! 真是打死也不敢相信,幼崽居然舍弃了人身,直接恢复成犬妖的状态,对着一只半妖晃起了尾巴!晃尾巴! 这讨好的姿态,这专注的眼神,这让人抚摸皮毛、毫无警惕心的表现,光是看着,就让他们感到窒息。 最要命的是,半妖孩子极有手腕地照顾着每一只幼犬,捻着糕点投喂幼犬,力争每只都能吃到一点。 “别急,都有。”缘一挠挠幼犬的下巴,对方舒服地晃起了尾巴。 “吃光了我再做,所以不要抢。”缘一温和如春日的风,“先让年纪最小的孩子来,好吗?”他弯起眼,暖得像光,“毕竟身为哥哥姐姐,都该是大妖怪嘛。” 一时间,幼犬排队领糕点,井然有序。 杀生丸和凌月:…… 围观的成年犬:…… “真是出乎我意料。”凌月优雅擦嘴,吃得很饱,“我真是见识到了。” 杀生丸不语,眼不见为净。 西国的下一代已经…… “为什么我的弟弟也在那里?”是黑犬的悲鸣。 杀生丸:…… 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吃饱后的杀生丸:你们没救了。 没吃饱的狗子们:……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第96章 第九十六声汪 犬妖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他们明明是狗,却不承认自己是狗;顶着人形行走,却格外看不起人;性格比猫还难哄,却特别讨厌猫。 甚至傲慢爱面子、自尊心极强,哪怕遇到了合心意的好物,也必须摆出一副冷淡脸以示嫌弃,仿佛除了力量和名刀,他们看不上任何东西。 所幸,缘一懂狗。 彼时,缘一服从凌月的安排寻到了杀生丸的宫殿。许是半妖的身份不受重视,临近逢魔之时,缘一也没等到小妖怪的送餐。 他并不认为这是凌月王的为难。 凌月王若真想为难他,根本不会给他出生的机会。又何必让他来到西国,还允许他进入兄长的宫殿,再给一个迟来十年的下马威? 她不会花精力做无聊的事,就像兄长压根不会搭理母亲一样。 这其中应该是小妖怪的手笔居多。 毕竟,按照白犬一族的规矩,他这半妖的地位与侍从、兵卒无异。在小妖怪眼里,他与它们是同类,又凭什么要它们伺候? 就像他遇到的第一位西国信使,对方在明知他是兄长弟弟的情况下,依然对他加以训斥。反倒是藤犬兄弟,被他揍了一顿后服帖得很。 果然,妖怪凭实力看人。 兄长未归,他已饿了。无法,缘一轻嗅狱门疆的气息,最终在西国养坐骑的地方找到了阿吽。 那一刻,他有点傻眼。 百年咒物狱门疆,这放了五根宿傩手指和一枚四魂之玉的储物盒子,就这样被搁在阿吽的背篓里,谁也没动。 阿吽身负背篓吃草,两个地龙头表情淡定,似乎在说这只是小场面,它见过杀生丸随手丢掉更贵的东西。 缘一:…… 他抱回了狱门疆,并在兄长的庭院撒了把妖珠,开火做饭。而当犬山独家秘制的狗粮味飘散之后,缘一明显感觉到转悠在外的犬妖多了起来。 都是幼崽。 许是畏惧杀生丸的气息,他们只敢远远地在外徘徊,半点不敢靠近。分明很馋这股味道,偏偏缘一每次转过头,他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缘一专注做饭,他们又探出了狗头。 缘一:…… 他不是魔鬼,不会故意饿小孩。于是,他一边往锅里扔着佐料,一边温和道:“想吃就进来吧。” 外面的窸窣声滞了一瞬。 “才……才没有!”这是性子急躁的幼犬,硬气道,“我、我才不想吃!汪!” 缘一往锅里切了大肉,顿时,香味更浓郁了。浓郁到终于有幼犬憋不住,试探性地进入了杀生丸的宫殿。 不同于缘一早习惯了亲哥的气息,对于幼犬来说,踏入充满了大妖气味的宫殿,真是连尾巴尖的毛都快炸开了,令狗惊慌。 可是,食物的味道实在是…… 第一只幼犬来到了缘一面前,长白毛、猩红眼,脖颈一侧有月形妖纹。只一眼,缘一就明白他是兄长的月曜支同族。 幼犬体格不大,仅到缘一腰部的位置,可金眸极富灵性,隐约流露出一股耐不住的意味。 缘一轻笑,取过小碟舀了块肉,递到他嘴边:“小心烫。” 幼犬一口吞掉肉,尾巴满足地轻晃。而摇尾巴似是一个信号,陆陆续续地,窝在外头的幼犬一只只进来,簇拥在缘一身边。 按妖的本性,想要的东西就要抢夺。 同理,幼犬想把食物吃到嘴、吃得更多,就要解决掉身边的同类。 率先动手的是一条棕色的幼犬,他转头咬向一只黑犬,黑犬不甘示弱地反咬。眼见好好一顿饭即将变成修罗场,缘一淡定抄起小牛,棒打狗头! 啪、啪! 深得杀生丸真传的暴栗砸在幼犬头上,两只狗完全懵逼了。最要命的是,揍他们的罪魁祸首说:“打架的话,就没你们的份了。” 顿时,气氛分外“和谐”。 缘一与一群幼犬分食了大锅狗粮,又在兄长和凌月王一同踏入庭院时,给他们架起了另一个锅子做饭。后掏出糕点,与意犹未尽的幼犬嬉闹,全然不知杀生丸的脸色一言难尽。 凌月提箸而食,优雅矜贵:“这道菜叫什么?” 杀生丸:…… 作为一名贵公子,杀生丸的确不想说出“狗粮”这个名字。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儿时被母亲坑了数次的糟糕经历。 杀生丸抬眼,见母亲将第二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忽而开口:“这道菜的名字是——狗粮。” 凌月:…… 呼吸一窒。 到底是母子,凌月哪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她当即笑道:“真是个好名字。”给杀生丸夹了块大肉,“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只有两个手掌大小。” 就这么一个小团子,却因为资质极佳,笼着他的妖力太浓,活活折腾了她许久才生下来。 缘一的犬耳竖了起来,幼犬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杀生丸的脸色沉了下去。 “又凶又活泼,生下来到处乱爬,还咬了你父亲的绒尾,扯掉了一大把……” “母亲。” 逗完儿子,凌月心满意足地继续吃。而幼崽们没听到下一任王的趣事,犬耳一双双耷拉了下去。 晚食继续,直至宫殿的墙头冒出成年犬妖的脑袋,凌月是真觉得有趣极了。 她呆在云上城数百年的光阴,所见的犬妖无一失态,也不曾失礼。他们或桀骜不驯,或争强好胜,或冷若冰霜,唯独没有如此刻的瞠目结舌,看上去颇为蠢笨且天真的样子。 真是难得啊! 凌月掩唇看戏。 她看向妖化的幼犬,再看向成犬丰富的表情,最后转到儿子皱起的眉头和蠢蠢欲动的拳头上…… 忽地,凌月觉得凝滞了数百年的时间转动了起来,她的生活似被注入了活水,开出了新莲。 “我真是见识到了。” 小狗崽有两下子,没来多久就不战而胜了一回。 凌月发问:“杀生丸,犬夜叉的实力如何?” 杀生丸客观道:“不负血脉,虽然是半妖,但他的实力和心性没给我和父亲丢脸。” “独自一人也能活到成年?” “能。” 凌月垂眸:“难得见你这么‘称赞’一个孩子。”王到底是王,凌月擅长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你说,我该不该给他安排一些实力远超他的对手?” “哼。”杀生丸轻嗤,“你想借他的手挫谁的威风?” “杀生丸,听你的语气似乎肯定他会赢啊。” 杀生丸平静道:“他是我亲手训练的半妖,敢输给杂碎的话,我就杀了他。” 闻言,凌月心里有底了。 …… 缘一住进了杀生丸的宫殿。 而杀生丸的居所一如他的性格,布置井然有序,摆放一丝不苟。低调奢华,大气风雅,与人类居所的模样类同,可物件贵重太多。 譬如兄长搁着纸笔的案几,是一整块被削平的、光滑的美玉。它呈锥子状,上大下小,晶莹剔透,漂亮得不像话。 缘一好奇地摸了摸,入手冰凉。 他真切地感慨西国的富裕:“兄长,它可以买下人类的一座城吧?” “人类的城比不上它。”杀生丸卸掉铠甲,换上便衣,“六百年前,它是白犬击杀了一只火蜥所得到的战利品,随同金银一起上供。” 据说,那火蜥被称为“龙”,喜欢守着财宝。可惜开地盘的白犬对金银没兴趣,还嫌占地方,故而一股脑儿全送回本族。 然而,他们对财宝也没兴趣,因嫌它们没用还占地,最后全溶了做成洗浴的大池。 于是,缘一见到了世界上最闪最大的澡缸。 简直是一片湖泊—— 它被嵌在宫殿的另一边,周围林木葱郁,内中热气蒸腾。砖石片瓦全是金银,因硬度足够,白犬妖化梳洗时还能自行打滚搓个背。 缘一:…… 难怪兄长对人类的洗浴之地嫌弃至此,他……不得不理解。 等他洗浴完毕,已是明月高悬。今夜的月犹如银盘,渐渐走向最饱满的形状,想来明天就是满月了。 满月,月华最盛的时候,就是百年之典祈祝之时。 缘一看了月亮片刻,抬步走向宫殿。只是,兄长的住所实在太大,在前进的途中,他难免会遇到一些小妖怪。 “那就是斗牙王与人类生下的半妖……”小小声,“听说祭祀的时候由他祈祝。” “居然让一个半妖来做这件事?”小妖的惊呼声,“规矩不该是让白犬最优秀的子嗣祈祝吗?他只是半妖啊。” “上一个百年可是杀生丸大人。” “十七道妖纹的王嗣呐,半妖的话,他连妖纹也没有吧?” 半妖、半妖、半妖…… 缘一真的很庆幸是他转生成了半妖,而不是另一个人。如果这副身体的主人只是个孩子,那他该承受多少流言蜚语的重压? 质疑、比较、鄙视,对一个真正的半妖小孩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然而,这就是妖怪世界的残酷,在没见识到“弱者”的实力之前,他们死也不会反省。 “区区半妖而已。” 大概是见他脾气好不计较,小声渐渐变成了大声。由此可见,妖怪确实欠打得很。 缘一伸出手,凝聚灵力:“破道之四·白雷。” 瞬发!轰鸣炸响! 他无意杀死它们,只想做个警告。 嘴碎的小妖怪反应不及,随着炸裂的山石一同倒地,顷刻头破血流。它们呜咽出声,或尖叫或求饶,但缘一早已走远。 夜风中,传来孩子冷淡的声音:“没有下一次。” 与杀生丸发出警告的语气一模一样。 许久,废墟中浑身发颤的小妖连滚带爬地往前,伏在缘一走过的路上大力叩首:“啊,是、是!记、记住了!” “我们不会再犯了,犬夜叉大人!求求您……” 缘一没有再听,他只是顺着气息抬眼,看见兄长站在长道的尽头。带着灵力气息的夜风拂过,卷起他的长发和绒尾。 “为什么不杀了它们?”杀生丸拢起手,“犬夜叉,我发现你总有不必要的仁慈。” 缘一仰头:“刚洗完澡,不想沾血。” “更何况——”缘一道,“让质疑我的人活着看到我的强大,不是更好吗?这比杀死他们更令他们难受吧?” 满月的光映在孩子的金眸里,譬如泉水涌进了金碧辉煌的大池中,亮得厉害。 “兄长,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最强的!” 从厌倦强大到承认强大,从拒绝能力到接受能力,从冷待天赋到主动挖掘天赋,缘一已经完成了质的转变。 是的,这辈子! 他想成就自己! 杀生丸的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极小:“总算有点大妖的样子了,犬夜叉。” 他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大概是一时兴起,大妖怪犹疑片刻,还是捏住了缘一的犬耳,还像他母亲那样扯了扯。 缘一:…… 他退了一步,谁知杀生丸没放手,他的兄长停顿一息,又把耳朵扯了过去。 缘一瞬间心如死灰。 兄长,我并不是玩具,所以不要折我耳朵玩好吗? 你比你的母亲更过分啊! …… 是夜,犬耳被薅了不少毛的缘一躺在绒尾里,像只蔫巴巴的小狗。 他伸出手摸摸耳朵,发现左耳的狗毛秃了一个指甲盖的大小,顿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只有无法言喻的悲痛,连带着对兄长都失了敬意。 好过分…… 明天,幼犬们还会来找他玩,要是被孩子们看到他的耳朵秃了一片,他该怎么解释? 也不知道犬耳的毛发什么时候会长好? 缘一在绒尾里翻了个身,孩子的多动症终是让浅眠的大妖感到不满。杀生丸睁开眼,冷淡道:“你该睡觉了,半妖。” “再不睡,我就把你丢出去。” 缘一再摸犬耳,怒从心头起,语气却很平静:“兄长,你会跳百年之典的祈祝舞吧。”肯定句。 杀生丸:…… “我不会,所以可以教教我吗?”缘一恶向胆边生,“我不想丢脸,也学得很快,兄长只要给我跳一遍就好了。” 兄长只要给我跳一遍就好了。 跳一遍…… “啪啪啪!” 缘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 夜风凄清凉了狗的脸,我哥凶残伤了狗的心。 大妖怪绒尾一抖,把孩子丢进庭院里自生自灭。小狗崽胆大包天,立刻窝到殿门外用爪子抠木头,窸窸窣窣声久久不绝。 “犬夜叉,想挨揍吗?” “不想。”缘一超级耿直。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吾弟叛逆伤透我的心。 第97章 第九十七声汪 孩子任性不听话,大半夜扰人清静不睡觉怎么办? “啪!” 家长专制不讲理,常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怎么办? 离家出走。 由于兄弟之间隔着两百年的代沟,妖与半妖存在天然的阶级差异,当兄友弟恭的模式无法调和长幼矛盾时,孩子往往会采取极端手段单方面与家长冷战。 譬如此时,缘一头顶一个包,背起小牛,抱着小绒尾,抖了抖秃毛的犬耳,毅然决然地踏出兄长的宫殿,决定今晚跟阿吽一起睡。 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时候只要家长及时表率,示意再也不会不经过孩子同意就随便捏耳朵、薅狗毛,那么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可惜,在对待弟弟的教育问题上,杀生丸就是个反面教材。 “犬夜叉,你打算去哪里?”大妖怪揣着手,提醒道,“西王宫住满了大妖,你踏出我的领地就会被他们抓走吃掉。” 小孩子不听话会被怪兽抓走吃掉这种话,杀生丸是第一次说出口。 体感新奇极了,没想到他杀生丸也会用如此拙劣的谎言去恐吓小孩。 缘一认真道:“他们会后悔想吃我的,兄长。” 杀生丸:…… “半妖,被大妖怪找上门的话,别哭着鼻子回来。” 缘一摸摸没毛的犬耳,木着脸:“只要找上门的大妖怪不是兄长,我就很安全。” 杀生丸从未想到,他愚蠢的弟弟气起人来能让人这么气。他冷哼一声回了寝居,缘一则迈开了抵抗封建家长的第一步。 他找到了阿吽,准备窝在厩室与它相依为命,却突然发现,今晚“离家出走”的幼崽不止他一个。 阿吽的干草窝里,东边躺着一只黑犬,西边躺着一只白犬。前者挨了揍,尾巴毛秃了一片;后者倒是无碍,只是气压极其不善。 缘一到来,与两只狗面面相觑。 不多时,三只幼崽窝进干草堆里,建立了深厚的离家友谊。 黑犬名为“赤阳丸”,是犬族金曜一支的直系子嗣。今年刚满三十岁“稚龄”,就随同兄长和父亲从极寒之地而来,参与百年之典。 他黑发金眸,只有五岁孩子的身形。肩上披着黝黑的绒尾,就是皮毛少了点儿。 赤阳丸性格骄傲,有着典型的妖怪脾气,年纪尚小便不耐烦父兄对他的事指手画脚了。而缘一给他的一顿狗粮,就是引爆矛盾的关键点。 “可恶!我哥是个笨蛋!”赤阳丸骂道。 缘一认同地点头:“嗯,兄长都是笨蛋。” 赤阳丸更来劲儿:“他动不动就打我,还骂我愚蠢!就因为我吃了你给的食物,他竟然说我丢了金曜血脉的脸,不可理喻!” 缘一活成复读机式:“嗯,不可理喻。” “今晚,他休想让我睡在他的尾巴里!哼,我就是死,被大妖抓走吃掉,也不会回去的!” 缘一:…… 犬妖都很喜欢让幼崽睡在尾巴里吗? “嗯,不会回去的。”继续捧哏。 另一侧的白犬化作人形,是个粉妆玉琢的俊俏男孩。 他靠着绒尾,说出的话犀利又扎心:“两个笨蛋。长辈的容忍只有一晚,不会再有第二个晚上。” 缘一和赤阳丸:…… 友谊的小船还来不及荡起双桨,就被浪头打翻。 白犬名为“流雪”,是月曜支的子嗣。时年三十五,已有了不俗的实力和月曜支独有的风雅之气。 他的名字取自飞鸟时代的一首和歌,母亲曾说,其中有两句与他的皮毛极为相称。 “我园梅花乱飘落,犹如天上流雪来。”流雪道,“落梅有快然之意,冬去春将临。” “出自大伴旅人之手。”缘一接话。 小白犬的眼倏然亮了:“你也读过吗?” “是呢。” “喂,你们两个!不要说让我听不懂的话啊!”黑犬暴躁。 比起成年大妖,幼崽对“半妖”的观念和芥蒂并不深重。 一是半妖虽有但藏匿极深,他们很少见到;二是首次接触的半妖是缘一,令他们对半妖很有好感。 没办法,他们不是没有警觉性,要怪就怪狗粮太香了。 三只幼崽挤在一起,晒着月亮窃窃私语。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滚成一团睡了过去,赤阳丸躺得口水横流。 突兀地,一阵诡异的香风袭来。 缘一稍稍醒转,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刀。但因来者没有杀意,还自带熟悉的味道,他终究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杀生丸大人,你的弟弟倒是警觉。”是女子的声音。 着华服的大妖俯身抱起小白犬,安抚性地摸着他的脊背,淡淡道:“不抱他回去吗?” 杀生丸不语,当着女妖的面伸手,半点不温柔地捏住了幼崽的后颈肉,并将之提起拎着走。 女妖:…… 她觉得日曜一支的血脉肯定有什么毛病。 至于窝里的黑犬幼崽……这只不领回去也无妨,黑色在夜间是天然的保护色,只要他不睁开眼,他便是最安全的狗。 事实确实如此,黑犬一家找遍了气味驳杂的西王宫,数次路过阿吽的厩室,愣是没找到窝在黑暗中呼呼大睡的幼崽。 次日,赤阳丸惨遭暴打。 …… 缘一醒来时,杀生丸早不在寝居了。 遥远处有轰鸣传来,想来他的兄长一早就去打架,精神得很。 缘一起身洗漱,又在照见铜镜时想到了什么,忙探手往头顶摸去。待察觉落在掌心的犬耳恢复成毛茸茸的原状,他对杀生丸的郁气顿时散了。 他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了做错事的兄长。 不过,他仍未知道月圆之夜的祈祝舞究竟该怎么跳? 料想兄长绝不会教他跳舞,缘一只好自力更生问妖。鉴于小妖不靠谱,大妖不太熟,缘一思来想去,发现只有凌月王一个人选。 还能咋? 缘一临阵磨枪。 “祈祝舞怎么跳?”王座上的凌月掩唇,似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笑意无法遮掩,“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只要你的妖力能在石柱上镂刻印记,就算成功了。” 缘一微愣。 “妖怪不是人类,我们崇尚实力。”凌月也是没料到,在面对这孩子的提问时,她总是格外有耐心。 许是他听话,许是杀生丸看重他,许是他做的食物好吃,许是这孩子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的自然之息和源源不断的生气,让她感到舒服。 “人类的祭祀注重形式,我们的祭祀注重力量。”凌月道,“大典之上,用来祭祀的地方有二十八根石柱,象征月相的圆缺变化。” “每一年,它们会往内弯一分。直至百年,石柱们的顶端会合在一起,化作牢笼的形状。” “牢笼,是‘锁’。若是锁上了,落在云上城的月华就少了。” “唯有将妖力清澈的幼犬送入牢笼,让他以实力冲开桎梏,才会让合拢的石柱重新打开,牵引更多的月华流入王城。” 而这,就是每百年需要幼犬“献舞”的原因。 成年大妖虽强,可妖力已经夹带了身体成熟后的气息,不能用。今次的幼犬年纪和实力都不够,而实力和年龄足够的几只,早死于十年前的藏马之祸。 藏马…… 妖界残忍,有输有赢,她不会介意或怨恨什么。 “你只需要站到祭坛上,放肆地释放你的妖力就行了。”凌月道,“就像你的兄长——”她轻笑,“为了不在祭坛上失态,甩开长鞭转了数百圈才抽开石柱。” 转了……数百圈? 缘一:“兄长为什么不以妖力冲开石柱?” 凌月:“哎呀,我骗他穿上了和服,他怎么可能站在那里,由着妖力从下往上冲起来呢!杀生丸是个保守的孩子呀。” 缘一:…… 他真的不生兄长的气了,也理解兄长昨晚为什么生他的气了。 任是谁提及这件事,确实会让兄长生出不好的回忆。难怪兄长成天板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上百箱金判似的,原来,是因为经常被生母捉弄吗? 怪不得兄长宁可游历也不回西国,大概是……不太想见到自己的母亲吧? 凌月王,实在是太爱捉弄孩子了。 “不小心说出来了,这样就不能让犬夜叉也穿和服了。” 缘一:…… …… 是夜,圆月高升,升到了最顶端。 只见云上城的天穹之上出现了二十八根石柱的虚影,它们的顶部交接在一处,犹如牢笼般锁死了天空。 而在中部的位置,缘一踩上了一片圆形区域。霎时,圆形区域的日月轮廓旋转起来,凝成一个偌大的祭坛,缓缓从地面升起,逐步攀升到高处。 仿佛是站上了摘星楼,距离头顶的圆月很近很近。 缘一穿着火鼠裘,握着炎牙往下看去,入目所及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只能瞧见妖力成雾,笼罩在每一只犬妖的头顶。 他像是站在最高峰上,底下是云雾缭绕的世界,而仰头便是高天。 高天,高天原…… 站在其上俯瞰大地,他竟是生出了一种难言的野望和豪迈。似乎他就该立于此处,也本该立于峰顶。 这一刻,他忽然懂了白犬一族为何要让最优秀的子嗣站上来的原因。 只有真切地感受过高处的风景,幼犬才不会满足于自身的天赋力量,才会去追求更广阔的世界,才能拥有强者的心胸和觉悟。 【立于天顶之下,站在众生之上。】 缘一握住了炎牙,吐息,流泻出如烈日般的灼灼妖力。 【如果天地是囚笼,那就击溃它!】 缘一做出日之呼吸的起手式,猛地,挥出第一刀。 刹那长虹流泻,火光点亮高空。他如精灵般在云端起舞,日之呼吸的火龙穿梭云端,以万钧之势撞击在石柱的契合点,轰然炸裂,又连绵不绝。 永不熄灭的火焰,永生不灭的红莲。 笼罩天地的囚笼一点点被撑开,领域内的火龙在石柱上镂下深深的刻印,再躬起了脊背,咆哮着冲天而起! “轰!” 作者有话要说:PS:围观的众犬妖:所以,狗会喷火吗?【指指点点.jpg】 杀生丸:…… 第98章 第九十八声汪 刀剑有锋,落在不同人手里会发挥出不同的威力。 它们譬如一面面镜子,映照出使用者最本真的内心。暴者持刀,伤人害己;仁者举剑,舍身取义。弱者执利刃,所求不过自卫;强者得神兵,所向万般披靡。 握刀,出势,而后知利钝。 入鞘,藏锋,方才懂胜败。 人心不同,性格各异,对刀剑的诠释必然不一致。与其说持刀者舞的是剑,倒不如说他所呈现的是他正在走的道路。 正如缘一。 当他握住炎牙出锋之时,展现于天地间的诸象远不止技法那么简单。而是他的道,是他对自己所选之路的坚决和贯彻。 日之呼吸的连绵不绝,灼灼烈火的温暖之意,就像大自然的春夏秋冬般循环不息。 起手式的突刺桀骜、刚猛热烈,恍若旭日东升退散黑夜,向整片天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中段的大招频发、气势万钧,仿佛烈日落座天穹最高处,放肆地释放暖与热,有着足以融化一切的阳刚之力。 收势时的干净利落、余韵未绝,好似夕阳隐没、将世界赠予明月的慈悲,以决然与怜悯送葬敌人,是强者对生命的敬畏。 十三型成,往复轮回。 看缘一的日之呼吸剑招,像是在看日复一日的日升日落,又延伸到年复一年的自然轮回。他的每一式都那么朴素无华,可每一式都不可或缺。 太阳之于世界不可失,生死之于自然不可去。 他是刀剑的主人,是诞生天地间的精灵。当日之呼吸的火点亮夜空,与牢笼外的明月相合时,月华瞬间大盛,源源不断地朝云上城涌来。 磅礴的力量,近乎上苍予人的馈赠…… 云端的火龙在咆哮,强势地顶开了合拢的石柱。轰然炸响,月华倾泻,游动的火龙似是入了银色大海,翻涌出瑰丽无比的浪潮,如重樱盛放。 高天上的剑舞,苍穹下的仰望。 这本该是犬妖全族质疑祭祀人选的时刻,可在场的大妖竟是一言不发。连同幼犬和小妖在内,他们同样被日之呼吸的神技所折服。 饶是物种、思想、观念都不同,但他们对“美”和“力”的理解大同小异。人类愿称日之呼吸为神降,他们也认为半妖身上有天照神的影子。 太阳与烈火,高天与神灵…… 火龙的印记覆盖住百年前留下的重重月纹,刹那,二十八根石柱彻底打开,灼灼火龙与苍龙破的成像一致,环绕着祭坛升起,围绕着主人盘旋。 它猛地冲上天空,啸声阵阵,后与月华相融,温柔地落在缘一的身上。 哗—— 银光鼎盛,满照华庭。 缘一利落地收刀入鞘,翻飞的火鼠裘静静垂落。他闭着眼仰头,感觉自己化作了风、雨、光,散落在每一个角落。 他听见地狱之中的恶鬼哭嚎,看见境界之外的大虚厮杀,瞧见世界的边界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甚至—— 他的通透世界穿越万象,看向更远更远的地方。这一秒,时空的概念在他眼前粉碎。 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古木,也看到了坐在古木下的兄长。 兄长似乎长大了不少,只是眉头紧蹙,仿佛在忍受什么痛楚。缘一迅速转移视线,就见兄长的左袖空荡荡的,还沾着不少血渍。 缘一瞳孔骤缩。 怎么会? 兄长失去了左手? 不可能!世界上有谁能砍了兄长的手?谁能! 恰在这时,兄长捂住了左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犬夜叉!”恶狠狠地,“可恶的犬夜叉!” 缘一:…… 哦,是他,那就没问题……不,问题更大了! 他的刀不可能指向兄长! “兄长!”缘一伸出手,朝那片时空探去,“兄长、兄长……” 然而,他的声音无法传到那里,他的身体也无法抵达彼岸。还差一点,还差一个境界的样子,对,还差得远。 突兀地,原本失效的时空法则再度流转,缘一看见那副画面渐渐模糊了光影。在画面即将消失时,缘一本能地喊出声:“哥!” 恍惚中,他看见树下的兄长偏过头。 抱歉,另一个世界的兄长。 黑暗合拢,缘一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脱离玄之又玄的感知世界,回到了月华笼罩的光晕之中。而王庭下方,大妖们的声音响起,小妖怪的抽气声不绝。 一片嘈杂,他却清晰地听见了杀生丸的声音。 “犬夜叉,结束了,自己下来。” 原来,兄长早就知道他会滞空飞行了啊。 缘一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裹挟着银色流光,恍若一团烈火冲向地面。令大妖难以置信的是,他安稳地落在了地上,毫发无伤。 众犬妖和小妖:……这是半妖? 拥有着神技般的刀术,凝成具象的妖力,居然是……半妖? “凌月王,虽然有些无礼,但我作为族中长辈,还是想询问您一番。” 年龄足有三千岁的藤犬长老出列,他的脊背佝偻,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阴鸷得有些可怕。 而同是三千岁,站在他身边的白犬长老却相当年轻,脸上看不出任何风霜的痕迹。只是,她的眼神死寂,唯有在看向半妖孩子时,才有些微的波动。 凌月:“你想问什么?” “斗牙。”长老单刀直入,“斗牙王在外寻找的人类女子,她是谁的血脉?” 凌月和杀生丸同时蹙眉。 “据我所知,日曜一支的白犬没有火的妖力,可这个半妖……孩子,不仅有日曜支的妖力,还有天照之力,难道他的母亲是神嗣吗?” “是神嗣的话,可以带回西国。您也知道,族里能成为‘家臣’的后嗣并不强。要是能更强一点,我们的利益更大。” 确实是个无礼的问题。 问及犬夜叉就算了,问及他的生母,这些老家伙是想打那个女人的主意。 也是,妖怪本性残忍,最喜欢掠夺,犬族当然不会例外。 他们重视力量和血脉,对半妖很是看不上眼。可要是有一天,真有半妖能冲破血脉束缚站到他们面前,他们输得起,也会承认这样的血脉后裔。 而想收获一个拥有天照之力的子嗣,什么方式最便利呢? 自然是掠夺他的母亲,从那个女人身上攫取天照的血脉!即使诞下的半妖不及犬夜叉,想来给白犬的“家臣”换血也足够了。 至于十六夜,只会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凌月抬眼,脸色并不好看。 她敢肯定,要是犬夜叉真像杀生丸所说的能以十岁稚龄击败成年大妖,那么他的生母绝对免不了被妖怪争夺。 绝对! 并不是每一只犬妖都像月曜支一样,即使看不起人也不会去掠夺他们。 “我和斗牙八十年没有交集,能知道什么?” 凌月平静道:“你们也清楚,人类想要生下大妖子嗣的艰难。犬夜叉能被生下来,他的母亲非死即伤。即使活着,可能也无法拥有别的孩子了。” 一番话堵死了长老的小心思。 始料不及的是,杀生丸居然也帮自己的母亲开腔:“什么时候犬妖的强大需要靠一个女人来介入了?” 不从自身变强,反而从女人身上找变强的方法,还归咎于血脉,这群蠢货是没脑子吗? 杀生丸极度鄙夷。 “你们以为每个半妖都是犬夜叉吗?不是父亲的血脉,他不会强到这种程度。” 杀生丸把焦点转移到父亲的血脉上,果然,心思浮动者在对比犬夜叉和他之后,很快歇了心思。 半妖有天照之力,确实是人类血脉的关系。可半妖和杀生丸一样是优秀的天才,只能是日曜支血脉足够强大的原因。 换言之,日曜支的血脉属实强大,哪怕仅是继承了一半也是强者! 一时间,日曜支又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只是,谁也不知缘一把大妖的交流收入耳中。他面上虽不显,但不再给别的犬妖眼神,而是笔直地走向杀生丸和凌月王,暗示着自己的阵营。 缘一知道,母亲选择父亲,就是选择踏进妖怪的世界,将终生不得安宁。 可他万万没想到,母亲的情况比他想到还要糟糕。似乎无论他是强是弱,她都无法回归平静的生活。 这就是代价吗? 头顶一暖,是凌月王的手落在上面。 “无需忧虑。”她如是道,“我是王。” 西国还没谁能越过她去做出格的决定,除了她儿子。 缘一轻轻颔首,补充了一句:“您也无需忧虑,谁过分了,我会首落他。” 凌月轻笑,她身为王,还不至于无能到需要半妖自己解决隐患。 故而,趁着大妖小妖都在场,凌月望着高天敞开的石柱,温和又有力量地开口:“诸位,你们可还记得白犬族的强者缔造二十八根石柱的意义?” 四周无声。 这件事的年代过于久远,他们知道这是先祖对后嗣的历练,却不知道全部。想来,也只有王族会一直铭记了。 “用蚌精的珍珠开辟天空城,是为了血脉得以延续。”凌月道,“而创造二十八根石柱,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忘记对后嗣的教导,更不要忘记变强。” 渐渐地,整片王庭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 “如果犬族最优秀的子嗣无法冲开石柱,它们就会合拢一百年。在这百年之中,我们得到的月华将少之又少,要是下一个百年也无法冲开,犬族终会慢慢没落。” “天空城会从云端落下,成为豹猫、狐族能进犯的地方。”它将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明白了吗?我们的先祖便是如此强者,若是后嗣无法一直优秀,哪怕我们继承了血脉,他也宁可让我们凋零死去。” 对自己狠,对后嗣狠。如此,白犬才能一直鼎盛。 “强大的血脉会孕育更强的后嗣,是必然。但同为白犬,弱者也有之。”凌月的语气陡然严厉,“血脉是吾辈变强的基础,却不是全部。” “十年前有藏马,十年后有犬夜叉,若是自负血脉,偏信旁门左道,而不是让自己变强,藏马之祸将会重演,还不肯吸取教训吗?或许下一个百年,我们就会失去冲开石柱的优秀子嗣。你再强又如何,月亮不再福泽犬族,迎向你的也只有死亡。” 凌月从缘一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现今,她提出了一个引子。 曾经引爆她和斗牙之间的“血脉”问题,她看见了新的出路。 “血脉只是其一,自身无法强势的话,即使你与神灵生下孩子,也不过是让孩子耐打一些而已。” 言尽于此。 在凌月话落后,王庭属实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无法反驳,又像是在做沉思。 见状,缘一真切地明白为何凌月能成王了。 她的心性与手腕,取舍与果断,哪怕是现在的兄长也差她一截,更何况是别的犬妖呢?这一番话,连他都获益良多。 “是,王!” 这是犬妖们给出的最郑重的回复。 缘一放心了。 之后,月华依旧奔涌,冲洗着云上城的每一片砖瓦,将自然之力渗透到所有角落。 犬妖和小妖们都聚集在月华的冲刷下,包括王与兄长也不曾离开。相较于别的犬妖,月曜支在转化月华的效率上要远高于他人。 缘一甚至能看到兄长头顶的月纹颜色变得更深了。 大抵是要站一晚,缘一便安心窝在杀生丸身边,用日之呼吸的吐纳加入了狗狗晒月亮的队伍。 别说,感觉还挺舒服。 时间飞逝,一夜悄无声息地过去,待晨曦的第一缕光落下,百年之典的战斗终于来临。 缘一以为干架现场也是在云端,殊不知犬妖不是人类,他们打着打着往往会化成原形。虽说云上城也够他们拆了,但凌月王不会乐意如此。 她让成年犬妖自行从“境”中挑选场地,斗到哪种地步随意。 “会化成原形吗?” 抓住关键词,缘一眨眨眼。 那不就是狗狗打架吗? “怎么,你怕了吗?”杀生丸瞥向缘一,“那群幼崽化成原形,也只是比你高了些而已。即使反应灵敏,也快不过你的刀,只要你用刀背扼住他们的咽喉,他们将失去反抗的力气。” 这算得上开小灶了,杀生丸发现,他对自己的弟弟真是万分宽容,居然还教他怎么跟幼犬打架。 缘一摇摇头:“不是这个,兄长。” “他们要是变成原形的话,那就太好打了。”缘一道,“我是不是只要扔出一根骨头,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啊?” 杀生丸:…… “我是不是只要爬到他们背上,再使劲顺毛,他们就会舒服地躺下啊?”毕竟是狗,幼犬自制力还不强。 “兄长,我一定百战百胜。”我对狗特别了解,兄长。 杀生丸:…… “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告诉我,是谁砍了你的胳膊!我这就去鲨了他! 原著杀生丸和犬夜叉:…… PS:评论区有个脑洞太可怕了:如果缘一之前砸的是戈薇而不是犬夜叉的话—— 估计原著第五集 的时候。缘·戈薇·一:徒弟,你哥想要铁碎牙,那是你哥,给他吧。 犬夜叉: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对那把破刀没兴趣,师父。 于是,进入墓地的杀生丸死活拔不出刀,最后只能把插着刀的祭坛扛走了。 然后一打架就是丢祭坛。不不不,住脑住脑……不能再想了啊啊啊! 第99章 第九十九声汪 狗狗打架,真的不能期待太多。 缘一以为大妖拥有人形,好歹会矜持一些。就算打架,也得先试过爪牙,再比拼刀剑,实在分不出胜负才用原形决战。 可惜事实是,自第一位犬妖向兄长邀战开始,狗毛乱飞、狗血乱洒的车轮战就没停过。 双方一进入“境”便化作了两只巨犬。白色的是兄长,棕黑色的是藤犬。许是年龄差的缘故,藤犬要比兄长的身躯大一轮,可在干架的凶狠方面,兄长甩了藤犬十八条街。 甫一落地,他们就扑向了对方。 缘一视力极佳,自然跟得上大妖战斗的速度。紧接着他看见,兄长一巴掌拍在藤犬脸上,直接拍断了他的獠牙,再一跃而起咬住他的犬耳,翻身站在他的脊背上。 爪子拍落,重重捶在藤犬的脊椎上,痛得对方爆发哀鸣。 但藤犬反应极快,他立刻脊背着地蹭掉杀生丸,当即狗头往后反咬,准备杀生丸来上一口,谁知白犬又给了他一巴掌,都把他扇懵了。 隐约间,身后传来小妖怪的窃窃私语。 “杀生丸大人的这一招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要是没记错的话,凌月王打斗牙王时,就是这么打的吧?”一巴掌接一巴掌,掌掌不落空。 缘一:…… 下方,杀生丸咬住了藤犬的咽喉,利齿一合,血液涌出。藤犬哀鸣一声,顿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光晕闪过,藤犬恢复成了血淋淋的人形,被他的同族迅速回收。 杀生丸则保持白犬的形态舔着爪子,复又仰头朝天空咆哮,示意下一个对手入场。须臾,黑犬纵身而下,化作原形朝白犬杀去。 至此,针对杀生丸的车轮战开始了。 作为白犬史上唯一一位拥有十七道妖纹的强者,杀生丸自然是众多成犬的关注对象。 他是王嗣,是下一任王,可即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也不准备顺理成章地接受,而是决定把所有同族摁在地板上摩擦,告诉他们自己是凭实力成的王。 故而车轮战也好,群挑也罢,杀生丸没意见。 他是强者,强者无惧任何形式的战斗。 白犬摁倒黑犬,双方相互撕咬。这在犬族看来激烈无比的战况,落在缘一眼里实在难以言喻。 尤其是黑犬冲兄长凶狠地汪了一声,兄长飞爪给了他三巴掌的画面,给了缘一不小的冲击。最要命的是,耳边还传来犬族的赞叹声:“不愧是杀生丸大人,落爪好干脆啊!” “好强壮的身躯,皮毛也好美,太帅了!” “牙齿好锋利,爪子也是,这样的男人太迷人了!” 男人? 人? 缘一:…… 人与狗的悲喜并不相通,当白犬把黑犬的狗头摁进泥里,再凶狠地踩住黑犬的狗嘴时,缘一别过头不忍再看。 果然,犬妖们的赞叹愈发真实:“技巧很熟练,小时候一定捕杀过很多妖兽。” 技巧? 原来狗狗打架也是要技巧的吗? 缘一表示学到了也学废了。 没多久,兄长的对手继续变更,这次是同族月曜支的白犬。待两只白犬相斗,缘一看见白光一闪,狗毛大片起飞时,不由地觉得犬耳一凉,仿佛秃了似的。 不仅是他,犬妖也感到浑身发冷,有些不禁抬手摸摸绒尾压压惊。 太狠了! 你们月曜支的白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再打也不能打破相啊!头可破血可流,唯有狗毛不能秃,这样下场后还怎么得到女孩子的青睐? “嗷!”两只白犬撕咬一处,狠起来连狗都怕。狗子越美,打架越狠,谁也料不到月曜支干架如此疯狂。 少顷,另一只白犬落败,而杀生丸的左肢多了一层抓伤。 缘一清晰地看见,环在兄长脊背上的云状长毛短了不少。但另一只白犬更惨些,背上的毛都被咬秃了,还淌着血。 战斗仍未结束,兄长越打越狠。 从藤犬到黑犬,从月曜再到仅剩的两名日曜,皆败在杀生丸手里。 记不得是第几轮了,连未下场的犬妖心头都发憷,可杀生丸的气息依旧不乱,还稳健得很。哪怕他的脊背上也添了伤,却无损他的威仪。 “生而为王。”大妖们感慨道。 “看来,月曜和日曜依然能享百年供奉。” “不愧是王族……” 赞美声环绕,凌月无动于衷。她视杀生丸的强大为必然,却视儿子的一路胜利为反常。 作为母亲,她很清楚杀生丸的短板在哪里。一是自尊心强易怒,战斗时会莽;二是缺乏慈悲之心,出招不留余地。 但现在,杀生丸的战斗姿态一直有条不紊,从容不迫。且招式不再置人于死地,隐约有了收敛藏锋的意思。 蜕变如此大…… 凌月眯起眼,安静地注视了儿子好久:“是变强了,心性也变了。” 她拢手起身,垂眸:“身躯比之前大了一圈,也结实了不少,是进入蜕变期了吗?”看向缘一,“你知道蜕变期吗?” 缘一颔首,他听冥加提过。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追随兄长后不久,他进入了蜕变期。”缘一摸着身上的小绒尾,“那时,我给兄长的绒尾梳下了好多毛。他送给我了,我就拿来做了绒尾。” 凌月颔首。 她没记错的话,犬夜叉追随杀生丸是……七年前的事了? 所以,杀生丸在步入成年期没多久就进入蜕变期了吗? 换了旁的犬妖,蜕变至少需百年。这么一比较,杀生丸未来的上限无法估量。或者,他根本不存在上限。 “呼吸的方式也变了。”凌月转向缘一,“跟你的呼吸方式有点像。” 温和绵长,若有似无,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连自身的气息也隐去了。 缘一颔首:“兄长也会呼吸法,他是月之呼吸。” 月之呼吸? 凌月不语。 思量片刻,她将目光转向了族中的长老。那一位白犬接到她的眼神示意,微微颔首,待下一位败者退场之后,利落地进入了“境”。 “嘶!”有小妖倒抽凉气。 “这是……” “长老收尾。”经验丰富的犬妖道,“这是承认杀生丸最强的意思,再打下去没必要了,他只会赢。” “宣布他赢不就行了吗?”赤阳丸表示疑惑,“为什么要长老收尾?” “让他赢,再让他输,是在告诉他不得自负,强者一途永无止境。” 赤阳丸:“可要是他击败了长老怎么办?” “不可能,长老三千岁了。” 遗憾的是,不可能有时是“能”。长老入场后,杀生丸便从白犬化作了人形。 以两百岁的妖身去对抗千年老怪,他还没那么自负。三千岁的大妖,化形之后比父亲的身躯更庞大,他不是对手。 可人形的话就不一定了。 杀生丸拔出了天生牙,严阵以待。对面,同为月曜支的白犬长老拔出佩刀,面无表情。 “天生牙,我听说这把刀斩杀不了活物?” “可是大人拔刀了,应该不会做无用的事吧?” 凌月:“难道他学会了冥道……” 最后几个字没声了,缘一无从得知凌月王想说什么。只是这一分神的工夫,“境”内的杀生丸和长老陡然出刀,刃与刃相撞一处,发出铿锵之声。 “轰!”妖力与妖力对撞升腾,二者脚下的大地顿时下沉一丈。 庞大的石块被妖力掀起,往上腾飞。而激战的二人猛地置换了位置,分秒转身中过了十几个回合,只见刀光擦出大片火花,他们的金眸同样冷淡。 “铿!”刺耳的牙刀刮擦声,妖力成锋,擦伤了杀生丸的脸。 他一跃拉开距离,转身挥落天生牙。 霎时,一大片淬紫的月刃骤发,横过锋芒直冲长老,后者瞳孔紧缩,连续斩击挥落月刃,却不料月之呼吸也是连绵的招式,一击不成还有一整个轮回可用。 顿时,拉锯战打响。 剑招与剑招的拆解,刀术与刀术的相拼。谁也没料到,白犬族中的长老居然在刀术上会稍逊杀生丸一筹。 当那月刃连绵,呈狂暴之势碾过战场时,他们眼中除了那铺天盖地的刀锋,再也看不见其它。 不同于日之呼吸的阳刚猛烈,月之呼吸偏向阴柔温和。只是,杀生丸本身的妖力淬了风雷,生生开辟了月刃全新的释义。 他手中的月之呼吸,既有万籁俱寂的静美,也有风暴之夜的恐怖。 加上与缘一对战日久,他对刀的诠释早不再是入门级,而是——宗师级。 “铿!”刀锋擦过,杀生丸转刀刺向长老的咽喉。 后者不得不退开,直接舍弃了佩刀,再转手施展最擅长的妖术。那一刻,冰封千里的世界出现,狼藉遍地的森林忽然被冰雪覆盖。 冷意蔓延千里,每一片雪花都是尖锐的利器。它们团成风暴,朝杀生丸冲杀而来。 杀生丸握起天生牙,以妖力灌输刀刃,向全族呈现他最佳的状态:“领域展开·别天津重月!” “轰轰轰——” 妖力的释放,领域的铺展,强势地吞噬了冰雪世界。在长老带着惊讶的眼神中,无数月刃从领域中升起,状似冥府的宫殿如鬼面,幢幢矗立在杀生丸身后。 “那是什么?” “像是冥府?” 凌月的金眸微微睁大,忽然扭头:“你会这个吗?” 缘一点头:“嗯,我也会。” 凌月:…… 这对兄弟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惊呼声很快消失了,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下方的战场,一错不错。 站在领域内的长老感到,冥府的出现是压制生机的象征,它们在疯狂地蚕食着她的妖力,再转化成刀锋对付她! 如果杀生丸对她有杀意,或许在领域中再呆得久一点,冥府会榨干她的生命。 生死之力…… 居然是生死吗? 重月的妖异与华丽,譬如一场献祭般的死亡,让领域内的生命如月相削减一样消失。 是月之领域,是月神的福泽。那主宰着这片领域力量的杀生丸,犹如站在重月上的别天津神。无情的,不留余地的,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 长老失神的片刻,只见劈到她面门的重月倏忽消散,化作了天生牙的刀尖,对准了她的头颅。 “你输了。”杀生丸道。 长老垂下头:“是我输了,王。”称呼变了。 “退下。” “是。” 云上城鸦雀无声,而底下的杀生丸仰头,透过一重重的屏障“注视”着他们。良久,他收起了天生牙,知道不会再有人下来邀战了。 半天结束战斗,打得还不尽兴,杀生丸倍感无聊。 他清楚还有一部分族人没下场,有些还是曾经随同父亲战斗的大妖。可是,长老下场即收尾,他不必再战了。 “无聊。” 他腾空而起,落在了云巅。一战奠定月曜和日曜的百年供奉,杀生丸一路走来,周围的妖怪全数避让。 大妖们看得出来杀生丸还不够成熟,但他的领域之力,他们却无法破解。 真是不甘,又不得不服。 杀生丸路过缘一身边,淡淡道:“敢输杀了你。” 缘一:“……不会输。”兄长到底在担心什么? 事实证明,兄长的担心是正确的。 直到缘一下了场,握着小牛站在一个软乎乎的五岁团子面前,才明白兄长的忧虑从何而来。 眼前的孩子软乎乎的,生的浓眉大眼很是好看。他充满朝气,神情兴奋,有着对胜利无限的憧憬,还不曾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就连身后的棕尾也一晃一晃,看上去就像只撒欢的小狗,多么美好,多么可爱,真的要打他吗? 怎么办? 他下不了手怎么办? 幼犬大吼一声:“受死吧!” 他握着匕首冲了上来,并一脚踩住了自己的绒尾,绊倒在缘一身前。蠕动、蠕动,挣扎不休,顽强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了,流着两管鼻血! “我是不会认输的,受死吧!”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如果我犯了错,兄长会亲手揍我,而不是让我面对一群叫唤的小狗,还不得不下手。 小狗们:嗷呜呜呜—— 缘一:…… 第100章 第一百声汪 犬妖子嗣之间的战斗,既是对血脉强弱的一种评判,也是大典的余兴节目之一。 因幼犬体型不大,打架时威力不足,倒是省了对“境”的需要。长辈只消在王庭腾出一个开阔的空间,就足够幼犬们辗转腾挪了。 且幼犬尚小,偶尔打得妖血上头,下手往往不知轻重。为防止幼崽误杀同族,大妖会落座在战圈左右,好在情况不对时出手阻止。 诚然,妖怪热衷鲜血和搏杀,尤以战死为荣。 可对幼犬使用这标准还为时过早,身为长辈,他们愿意给予孩子成长的时间和宽容。 但也仅此而已,该流血就得流血,该挨揍就得挨揍。 幼犬虽小,到底是妖。养了几十年,干架终归有模有样,他们放心得很。只要别遇上类似杀生丸的天才,幼崽就算是输,也该输得很体面。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走了杀生丸,来了犬夜叉。在打崽一途上,后者比前者更不给面子! “你认输吧,都流血了。”缘一无奈道,又连连后退避开孩子的斩击,游刃有余。 “我才不会输给你!” 幼犬放着狠话,见匕首没用,干脆扔掉了匕首。他张开小爪扑向缘一,却被小牛抵住了额头,死活接近不了。 他的喉中发出犬类的低吼,眼睛顿时变得猩红,瞧着就快妖化了——缘一眨眨眼,拨开小牛,对方去势不减,猛地前冲扑倒在地。 蠕动、蠕动,他艰难地爬了起来。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面对缘一大魔王,幼犬说出了无数热血漫男主的经典发言:“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击败你,为了我的荣耀!”握拳,小脸通红,“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犬妖真正的力量!” 妖气开始拔升,然而幼犬化形的前摇太长,随时都能打断。 缘一:…… “你今年几岁?” 化形立刻被打断,幼犬恼怒道:“我十五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缘一:…… 赤阳丸三十岁,流雪三十五岁,都是五岁孩童的样子。如今这幼犬十五,也是五岁孩子的外貌。 看来,犬妖血脉的差异也会造就后代强弱、寿数和成长的不同。怪不得白犬是王族,日月双曜的血脉在各方面都强于别族。 譬如同为长老,白犬比藤犬看上去年轻百倍,前者能下场与杀生丸厮杀,不落下风;后者只能成为家臣,为本族谋划利益。 他是半妖,是天然的下位者。或许在犬族眼里,白犬与藤犬的区别,就是三千年后兄长与他的区别。 尊重要靠自己的武力牟取…… 缘一突然懂了很多。 他不再拖延,决定如兄长一般速战速决。可对手是个孩子,他的手段终是“温柔”不少。 只见他撸起袖子,骨骼轻响,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在幼犬震惊的眼神中,缘一跃到他的上方,不忍地闭上眼,狠心砸了下去。 “啪!”暴栗落下。 这一刻,场外的犬妖失去了声音。凌月微微一怔,本能地看向她的儿子,却见杀生丸八风不动、脸色平静,仿佛这招与他无关。 幼犬顶着大包,完全懵逼。 缘一:“你输了。” 幼犬抱着头,后知后觉感到疼,泪花转着转着就落了下来:“父亲都没这么打过我!我要杀了你!可恶的半妖!” 半妖? “啪!” “……”双响炮,两开花。 于是,第一场比试结束在幼犬委屈至极的汪呜声中。 场外场内一片安静,大妖不知作何评价,而赤阳丸二话不说跳进场内,兴奋到头顶的呆毛都冲天而起。 “犬夜叉,跟我打一场!” 吸取上一个孩子的教训,赤阳丸落地之后便释放了犬妖的原形。半人高的黑犬躬起脊背,迅如闪电般跃出,一爪子劈向缘一。 缘一轻盈起跃,就见离地处的砖面分崩离析。 碎片激射,尘埃腾空,黑犬张开兽口袭来,咬向他的脖颈。 不得不说,赤阳丸搏杀时很莽,可他狩猎的技巧特别扎实,加之长得壮实,若是一般的幼犬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缘一不是一般的狗。 他是半只狗! 当一只黑犬蓬松着长毛朝他扑来,缘一本能地举起小牛,横着塞进他嘴里,再反转刀鞘卡住黑犬的咽喉,一个大力将之扣翻在地,最后扑倒了他。 缘一以丰富的对付狗的经验,上手给黑犬挠了挠下巴。 许是挠到痒处,黑犬瞪大了眼,扑腾的动作莫名呆滞了一瞬。缘一再接再厉,黑犬一边奋力挣扎,一边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等等,为什么嘴里的刀有牛骨的味道? 有点香怎么办? “呜呜呜……”尾巴还欢快地晃了晃。 缘一五指成爪,硬生生把杀生丸教会他的东西全喂了狗。他奋力地给黑犬梳毛,而在这全方位无死角的“伺候”中,黑犬瘫成了一张猫饼。 “汪呜呜!” 已经完全臣服了…… 犬妖们的手微微颤抖,不知为何,居然也有点想被梳毛……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情绪,是愤怒! 他们是愤怒半妖把他们当狗对待,犬妖不是狗!赤阳丸你太丢脸了,区区梳毛就让你输了比试,你以后还怎么做妖? 凌月:“这就是你带着他的原因?”半妖会做饭梳毛喷火,还能砸栗子取乐,一看就过得心酸至极。 杀生丸,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狗东西? “真是可怜的孩子,跟着你过不了舒服的日子。”凌月唉声叹气,“我作为你的母亲,就勉为其难地帮你接手吧。” “这孩子穿红色真好看。” 杀生丸:……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然而,他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战场上传来下一轮开始的响动。 赤阳丸下场,月曜支的流雪上阵。他吸取前两个孩子战败的教训,压根不准备与缘一打近身战,而是拉开距离,转手凝出一根银色长鞭直击对手面门。 “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缘一连续辗转位置,渐渐朝流雪逼近。 流雪很聪慧,在他稍稍拉近一些距离时,立刻腾空而起。长鞭骤发,他似乎想慢慢消磨掉缘一的体力,以拉锯战取胜。 缘一与他像模像样地来往几次,便猛地出刀缠缚上他的长鞭,呼吸法发动,缘一下盘站稳大力一拉,竟是直接将流雪带起,往他的方向冲来。 不好! 流雪调整身形,半途中化作白犬落地。又在缘一袭来的片刻,压缩妖力团成奶犬,灵活了避开了一击。 闪避满点,着实惊艳了犬妖。他们以为战局即将扭转,流雪马上要给妖怪争口气的时候,却不料缘一足尖一点旋身,精准无误地摁住了奶犬! 他捏住了奶犬的后颈肉,像兄长拎他一样拎了起来。 而流雪顷刻失去了战斗力,大概是从未如此失态,他连化成人形脱困都忘了。 真是的,明明化成人形就能脱困啊!因为现在是狗,所以意识不到吗?流雪,你在干什么啊流雪! 众犬妖:…… 此时,不仅是凌月,连流雪的生母也扭过头瞪向杀生丸。女妖记得清楚,那晚去厩室抱孩子时,杀生丸便是这么拎走了半妖。 他把他教坏了! “杀生丸大人,流雪承蒙您的弟弟照顾了。”女妖的声音温柔似水,还轻笑出声,似乎很愉悦,“犬夜叉拎起流雪的样子,就像你昨晚拎起犬夜叉的样子呢!” “您的弟弟与您真像啊。”一样爱欺负人。 杀生丸:…… 蠢半妖赢了战斗,大妖怪输了名声。自从开始带娃,西国的下一任王分明什么也没做,却活在了被很多妖怪误解的指指点点中。 他忽然醒悟,为何父母总对他要求严苛。要是他们像纵容半妖一样纵容他,丢脸的就是他们了。 杀生丸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而缘一的战斗又结束了一轮。 大概是意识到同龄幼崽无法取胜,下场的犬妖年龄渐长。但不论是几岁的犬妖,没谁能让缘一认真对待,更遑论动用他手里的刀。 强得有些过分了,大妖如是想。 “隼斗、泷,你们下场。” 有目光朝这端汇聚,藤犬兄弟却摇了摇头。 “不,父亲。”隼斗实事求是,“我们不是犬夜叉大人的对手。” 犬夜叉大人? 藤犬兄弟对缘一称呼的变更,让不少犬妖蹙起了眉头。他们毕竟在血脉制下存活了数千年,突然对一只半妖称呼“大人”,委实有点受不了。 然而,他们听得出来,隼斗这一声大人喊得心甘情愿,发自肺腑。 为什么? 隼斗和泷快成年了,难道他们还斗不过一只半妖? “数年前,我和泷对犬夜叉大人出过手。”隼斗道,“本以为半妖不用放在眼里,结果大人仅用了一刀就劈断了我和泷的武器,给予警告。” “父亲,犬妖的骄傲我们一直都有,从未忘记。所以——输了就是输了,赢不了就是赢不了,我们不会隐瞒。” “犬夜叉大人是真正的强者,并不因血脉逊色于我们。如果以血脉去鉴定大人的强弱,只能说明我们输不起。” 一番话掷地有声,连凌月和杀生丸都为之侧目。 纵使年长的犬妖不思变动,因身居高位而活得傲慢,可下一代的犬妖倒是胆大,还颇有祖辈的心胸和风范。 未来可期。 凌月露出了笑容。 若是一族永远只有顺从而没有反对的声音,那么这一族迟早会消亡在历史之中。白犬能成王族数千年不变,不正是因为他们一代不服一代吗? 哪怕不靠谱如斗牙,对杀生丸的期待也是“超越我”而不是“继承我”。 唯有如此,白犬才能代代出强者。 不过,并不是所有犬妖都能有此觉悟。藤犬兄弟想明白的道理,远非老顽固能接受。 听见隼斗如此长半妖志气灭本族威风,不少成年犬确实想下场与缘一战斗。但他们终究脸皮薄,觉得世界上没有打崽的道理,这赢了不光彩,输了…… 这时候的他们不知道后世有个词叫“社会性死亡”,只知道输了不是蒙羞那么简单的事,而是一辈子娶不到妻子的事,除非、除非大家一起输!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做第一只吃螃蟹的狗? 缘一呆在场中,疑惑道:“还有人下来吗?” “嘁!我来!”距离成年只差几岁的犬妖下了场,他的身量比杀生丸瘦些,身后背着一把大刀,“喂,半妖,记住我不是欺负小孩,我只是想领教你的刀术!” “输了不准哭鼻子。”他抽出了刀,蓄势待发。 缘一看得出来,在对待与他战斗这件事上,对方是认真的。 待他认真,便报以认真。 缘一抽出了刀,刃面如水清澈,倒映着他平静的脸。他金眸的温度与他的兄长是同等的冷淡,颇有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淡泊感。 对手可读不懂他的情绪,只是被激怒了:“半妖,少摆出那种看不起人的表情!想得到‘大人’的称呼,至少要过我这一关才行!” 他出刀,凝聚妖力:“肃风斩!” 开场便是发招,犬妖莽虽莽,不可否认他是大智若愚者。没有大招作缓冲,根本抵不住日之呼吸的发力。有大招作阻力,缘一倒是能放心开大了。 “枫斗,你在做什么,那只是幼崽!”有声音大喊。 “杀生丸大人……”似乎想劝他出手。 日之呼吸绵长,缘一底盘下沉、双手握刀,足尖猛地一转! 陡然,他如闪电般冲进风暴之中,刃面带出一线火光,旋转着劈开风刃,再斩入妖力的缝隙,将龙卷风斩成乱麻。 妖力擦过日轮刀,刮出刺眼的火花。缘一旋转着冲出风斩,被卸掉一半力道的刀刃砍向犬妖的脖颈,又在瞬间被一柄大刀拦下。 刹那,日轮刀与大刀相撞发出嗡嗡轰鸣,不知是谁的刀在发出哭嚎。 但缘一的神色从始至终都很淡然,反倒是名为枫斗的犬妖脸色大变,金眸中满是惊骇:“不可能!” “咔嚓”声起,枫斗的牙刀裂开长缝,而他足下的地面急速裂开,他竟是失重朝后跌去。 缘一直接踩上他的大刀,翻手转过刀刃,进而用刀背重击枫斗的颈部,打出了一大个充血的包。 得手之后,缘一几个起落跳离枫斗,于三丈开外优雅收刀,说道:“你输了。” 枫斗一手捂住颈部,一手握着断刀。他单膝跪地,眼中盛满了不甘,心里却也服气。 “是我输了。” 场外一片哗然。 枫斗战败像是打开了一个口子,让后续的犬妖全厚着脸皮上场。他们之中有三百岁的藤犬,刚成年的黑犬,也有想试水的白犬…… 他们各有不同的刀术,却不是谁都能有杀生丸和缘一的天赋。练刀百年练出杀人刀,有的是见血的锋芒,可到底比不过缘一的藏锋之象。 刀,不是“出”好,而是“收”为上佳。 缘一以最强剑士的身份战胜了所有握刀的犬妖,就算孩子的身体想取胜有些累,可他确实不会输。 刀之一途,他无愧最强! 只是,该来的总会来,想逃也逃不掉。 缘一凭实力佐证了斗牙王血脉的强悍,也间接让犬族承认了他的身份。大妖们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温和,幼崽们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尊重,而战败者看向他的目光……热烈到不正常。 “犬夜叉大人!” 枫斗激情发问:“名刀配强者,请务必告知我们你的刀叫什么名字?它理应被所有人记住!” 杀生丸别过眼。 缘一:“小牛。” “啊?” “我的刀,它的名字叫‘小牛’。” 云上城的王庭变得非常安静,隐约间似乎有秋风扫落叶的萧瑟之声。 “……大人,恕我冒昧,请问您今年几岁?” “十岁了。”缘一平静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没人吱声,这一刻,王庭内的风似乎更冷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PS:西国野史记载:五条狗用小牛打败了一群狗。 七百年后的童话故事:五条狗齐心协力帮助可怜的小牛击败了威胁它的另一群狗。 当事狗杀生丸和缘一:……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声汪 犬族传承千年之久,与其说是妖族,不如说是贵族。 血统论、王族制、等级观、尊卑感,凡是人间权贵该有的体面他们都有,而人类终生无法享有的事物他们也有。脱胎于人类的规矩,更凌驾于规矩之上,这便是犬族本貌。 生而为贵,犬妖活得肆意至极,但在面对本族要事时,他们的态度多是严肃,气氛也趋于庄重。 尤其是参与百年之典。 在这等干系供奉和阶级的大事上,就连最皮实的幼崽也会守规矩,更何况是一堆成犬。 按往年惯例,成犬的决斗判定“谁该站在阶级巅峰享受供奉”,幼犬的战斗判定“哪族血脉优先被伴侣选择”。 决出成犬和幼犬的最强后,还有次一等、次二等的余兴节目可比。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多了缘一这个变数,百年之典快进行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当缘一说出小牛的名字,又告知众犬他只有十岁时,成年犬妖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你被小牛击败了,小牛的主人只有十岁…… 前半句让狗当场自闭,后半句让狗当场去世! 别说是被击败的成犬,就连没下场的犬妖都觉得心头发堵。 他们能纠正什么呢?半妖只是个孩子啊,孩子给刀起名叫小牛是多么正常的行为。 他们能指责什么呢?半妖只有十岁,是幼犬中的幼犬。直系长辈只有杀生丸和凌月王,长到现在也没吃过犬族一口糙米,他们能站哪个角度勒令他守点规矩? 败的是他们,赢的是半妖。败者却要胜者在乎他们的颜面,这又是哪门子的说法? 想想都觉得丢脸。 良久,之前心思不轨的藤犬长老才憋出一句:“不愧是斗牙王的儿子。” “原来你还记得他是父亲的子嗣。”杀生丸冷淡道,一开口就不留情面,“你该庆幸他足够仁慈,不然单凭你下作的念头,你的头颅就不会呆在你的肩膀上。” 藤犬长老脸色顿时不好:“再强也只是个孩子。” 杀生丸陈述事实:“杀你足够了。” “杀生丸。”凌月等儿子骂够了再开口,声音还严厉不少,仿佛是指责,“太无礼了。” 闻言,长老脸色好了不少,杀生丸不再出声。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凌月王的手腕远非常人能比,她看向场内的缘一,再比对气势发蔫的犬妖们,微微一笑。 如何挽救战败犬妖的自尊心?如何对越活越回去的长老进行敲打?如何让犬族真正意识到白犬血脉的强大和无匹? 其实都可以通过一件事解决。 “长老三千岁了,犬夜叉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能力杀了他?”凌月笑道,“夸大也该有个限度,半妖而已,血脉定高低,难道还能跟你不相上下吗?” 聪明的狗立刻懂了! 怎么证明半妖很强,跟杀生丸大人打一场啊!大人打赢了是应该的,打输了跟他们一起丢脸,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有王嗣一起陪着被小牛击败,多么爽快的体验啊! “杀生丸大人,请您出手吧!给这半妖一点颜色看看!” “大人,我们把成年犬妖的脸丢光了,请您出手吧!” 杀生丸:…… 他平静地看了眼母亲,再看向场内安静站着的半妖,沉默数息,终是起身下场。 倒不是在思量输赢的事,而是他知晓半妖体内的魂魄是虚,是能被天生牙所伤之物。如果拔刀与半妖对战,或许会伤…… 不,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会有“害怕伤人”的念头了? 杀生丸的眼神陡然一厉。 他承认,他已把半妖当作弟弟看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会像普通兄弟一样兄友弟恭! 作为大妖子嗣,作为他杀生丸的亲弟,犬夜叉既然拒绝与他走同样的霸道,就该拿出真本事来证明他的道。 该伤则伤,该杀则杀。他是兄长,理应强势果决,而非纵容呵护。 “犬夜叉,拔刀。”声音冷若冰霜,杀生丸再无情绪外露。 缘一拔刀:“兄长,要练刀吗?” 练刀?犬妖们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不禁竖起了耳朵。 杀生丸望进孩子清澈的金眸中,半晌,他还是提醒道:“拿出全力,不然会死。” 缘一懂了,超规格练刀! 下一刻,杀生丸掠过他,绒尾将之一卷,迅速化作光团没入“境”内。不少犬妖感到惊讶,只觉得与幼崽对战需要开境,是不是有点小题大……额,一点也不作的样子。 谁也没想到,百年之典的最高规格决斗才刚刚开始。 大境,赤土千里,死寂无声。 天生牙的刃面映着大妖的半边脸,清冷尊贵,又因妖纹艳丽而显殊色。像父亲,也像母亲,他是日曜与月曜最强的后嗣——杀生丸。 视线外移,不远处站着白发金眸的半妖。 他与他很是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曾经,他一度认为那双犬耳很愚蠢,是人类之血污染了白犬血脉的证明。可现在,他认为那是白犬与人类结合后诞下最强的象征。 只有犬夜叉,只有他的弟弟,是半妖之中最特别的存在。 “犬夜叉,要来了。”他提醒道。 缘一微愣。 【兄长,我要来了。】 以前,一直都是他在提醒别人;如今,换成了兄长总在提醒他。 缘一明白,这并非是强者是弱者的怜悯,而是在告诉他“放开手打,放肆出招,我比你更强”的含义。 只一句,缘一便觉得浑身的血烧了起来。 他金眸乍亮,大声道:“来吧!” 近乎是同步的,两兄弟的呼吸一齐吐纳,与天地构筑成力量汇通的渠道。双方的刀尖微微下撇,作出日月呼吸法的同位起手式。 【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月之呼吸·一之型·朔日。】 霎时,火光如电,月弧如练。众人只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擦过,刹那烈日的光与朔月的暗铿锵交错,爆发出一层无形的气浪,震得周遭的尘埃碎土通通往四围扩散。 “铿!” 错身而过的分秒,两把刀同时往后突刺。刀尖与刀尖精准对撞,破开一星花火,冲出两道身影。看不见的刀锋乱旋,红白二者轻盈地各自退散,又凶猛地朝彼此冲杀。 饶是两兄弟不曾说一句话,没有动一分神情,可杀意依旧咆哮,妖气肆意纵横。 “轰隆——” 大地龟裂,被月弧斩开八条恐怖的深沟。下一秒,火红色刺入旋转的月弧之中,缘一精准地撞开近三千道锋芒,以旋转身体带动大力,刀刃猛地转换为刀背,朝杀生丸的脖颈砍去。 天生牙架住日轮刀,杀生丸怒意勃发:“我说过不要留手,半妖!” 用刀背对敌,看不起他吗? 长刀压下横劈,杀生丸毫不留情地掀飞了缘一。他足尖一点随他而去,反转刃面释放大招。 顷刻,恰似月之呼吸第八型的月龙轮尾击出,凝成一道长达百丈的银色圆弧袭来,几乎封锁了缘一所有的退路。 缘一在空中调整姿态,发出自上而下的螺旋式斩击!只见大片火光缠绕在他身周,呈现一个巨无霸状的兽首,猛地咬合住银色月弧。 “辉辉恩光!” 兽首咬断了月弧,细碎的刀锋擦破了缘一的皮肉。在微小的血腥气中,缘一突兀地冲出光晕,一刀扎向杀生丸的面门。 后者侧首,耳畔的银发被削断一缕。 距离最近之时,缘一横过刀刃,直切杀生丸的头颅。天生牙横刺破开杀招,刀身下压止住攻势,杀生丸猛地出爪刺向缘一的心口,怎知孩子反应极快,一发白雷把他轰了出去。 “砰!” 杀生丸身上的铠甲尽碎,他拄着天生牙,呼吸不乱。 缘一几个起落退到安全地带,仅是抬头看了杀生丸一眼,就明白了他下一招要出什么。 两兄弟同步举剑,毫无顾忌地释放妖力。一时间,冰蓝色的苍龙破与赤红色的不死鸟强势对撞,俱是凶残地彼此撕咬,全然不退。 “轰轰轰!”移山填海之力,天地嘶鸣之时。 妖力的涡流尚未消却,两兄弟却直接扎入其中,开启了新一轮的拼杀。诚然杀生丸在体力、妖力上胜过缘一,可缘一在实战中的成长远胜杀生丸。 他是真正的天才! 心神的通透,能让他一念间创造出制胜的新招,却因身体还没到成年,而让新招“夭折”在兄长以力破巧的反击中。 “铿、铿、铿!” 杀生丸没留手,缘一也尽全力。越是专注,越是凶残,待到最后的关头,月之呼吸已成轮回,日之呼吸连绵不断。 偌大的月弧与恢弘的日轮纵横劈斩,“境”世界的赤土已一片焦黑。 缘一的眼神渐渐空茫,只剩刀剑的本意;杀生丸的心眼慢慢通透,唯有霸道的初心。 “哐!” 刀锋冲上了天际,瞬息刺破云雾。 云上城的王庭真切地陷入了死寂,每一只犬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战场,有恐惧有敬畏,更多的是难掩的吃惊! 那是刚成年的犬妖? 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那是才十岁的半妖! 这种量级的妖力,如此精妙的刀术,堪称巅峰的对决战,竟是一只半妖能打出来的吗?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做到? 可事实是,犬夜叉确实强悍无比!区区稚龄,就能在刀术上与白犬最出色的王嗣斗个旗鼓相当! 这就是日曜支血脉的强悍吗? 即使身为半妖,也远胜于他们全妖。一经对比,所有战败的犬妖都不再引以为耻,转而反以为荣。 十岁的犬夜叉强到这地步,他要是成年了会如何? 他是强者,的确不能以“孩子”去衡量他的武力! 而犬妖慕强又护短,在承认缘一强大的那一刻,都很自觉地戴上了八百层滤镜,还给崽开了个究极美颜。 “不愧是犬夜叉大人!” “输在这样的强者手里,我们不亏!” “可恶,小牛生为犬夜叉大人的刀真是三生有幸!怎么办,我要不要给我的刀起名叫‘小小牛’?” “……你闭嘴。” 大人强归强,小牛是真的伤狗于无形,不提小牛,他们还是好狗友。 与此同时,战斗经验丰富的长辈级犬妖注视战场,立刻判定了俩兄弟的高下之分。 白犬长老:“孩子的刀术居然比杀生丸更强一点?” “是!”黑犬的首领道,“难以置信,我以为他的刀术是杀生丸教的,没想到……杀生丸的刀术比孩子稚嫩。” “犬夜叉的妖力不及杀生丸强悍,落刀也没有杀生丸果决,他似乎很排斥‘砍’这个动作,是因为对手是兄长吗?” 与斗牙王同龄的一只大妖道:“不,他不喜欢杀戮,所以排斥落刀。” 众妖蹙眉,着实无法理解。但凡有点妖性,都不至于不喜欢见血。 “杀生丸留了手,他察觉到孩子快力竭了。不、不对,那是——” 从头到尾,凌月都未发表什么说法。她只是拢手站在最前方,平静地注视着下方战场,无论身后的长辈们如何讨论都无动于衷,直到两兄弟出了最后一招。 这一秒,凌月的美目微微睁大,头一回流露出难掩的惊讶。 就见焦土之上,苍穹之下,两兄弟默契地一个结印一个举刀,使出了领域之力。 “别天津重月!” “大御神流火!” 瞬间,恍若是冥府与高天原的冲撞,好似万千重月与百万天火的对轰,顷刻间席卷了整片赤土,而爆开的力量余波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留在众人眼中最后的画面,像是别天津神与天照大御神的两两对峙,生死之力与日月之光的轮转冲突、分离厮杀,又缓缓契合…… 许久无声,终归沉寂。 至此,成败已无意义。 “境”内黄尘漫天,看不清人影。直过了好一会儿,伤得不轻的杀生丸单手抱着一只不省人事的幼崽,飞上了王庭。 落地,是血腥泛开的气息。 犬妖们凝神看去,才瞧见半妖身上被月刃开了不少口子,最深的一刀切在肩膀,疼得他缩了起来。 而杀生丸的左脸、颈部乃至臂膀,都被烈火灼烧得没一块好皮,绒尾半边赤红,一看就烧得狠了。 由此可见,俩兄弟还真是在搏命…… 确切地说,打嗨了狗血上脑,他们谁也没想过停下来。结果领域一开,伤势一发不可收拾。 “杀生丸大人!” “犬夜叉大人!” 这一战,让犬族对白犬兄弟彻底改观。至少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在百年之典上看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刀术比拼。 他们恭敬地行礼,即使缘一压根看不见。 “药,治好他。”杀生丸冷淡道。 很快,小妖怪们轻手轻脚地接过了缘一,本想把孩子带到宫殿中医治,谁知愣是被杀生丸的眼神冻在原地。 “在这里治。”当着他的面。 弟弟打归打,但他会保障他的安全。带离他的视线后,谁知道一些见鬼的东西会不会从中作梗。 “是、是!我们马上给大人治伤!”他们顿时忙开了。 犬妖们朝此围拢,凌月上下扫过杀生丸,淡笑:“伤得很重嘛,不需要给你上药吗?” “区区小伤。”杀生丸道,“你以为我是半妖吗?” 看来被弟弟烧了一把还是恼了,半妖明明都昏迷了,他还要刺他几句。 “但很奇怪。”杀生丸看向他的母亲,压根没避开身边的妖怪,径自说起了战场最后关头的情况,“月刃劈中半妖肩膀的时候,他的血的味道变了。” “哦?”凌月抬眸。 “变得跟我和父亲的血一样,是妖怪的味道。”杀生丸蹙眉,“只有一瞬间,但瞒不过我的鼻子。可惜他晕了过去,我无从确认。” 其实,当犬夜叉的血变得像他一样充满了妖怪的味道时,那股残狞的杀意迸射,连他杀生丸都感到毛骨悚然。 “你应该知道些什么,母亲?” “血的味道变了吗?”凌月也没卖关子,“杀生丸,你是真正的妖怪,而他只是半妖。你遇到性命攸关的生死战,至死也不会失去理智,但他不同。” “半妖遇到威胁生命的情况时,妖怪之血会吞噬他的理智保护他的性命,让他变成只会杀戮的怪物。” “哪怕他杀到身体崩溃也不会停下来,直到死去。” 性命攸关、失去理智、杀戮成性、直到死去…… “这是生为半妖的诅咒和宿命。”凌月垂眸,“人妖殊途,非要在一起是会付出代价的。” 饶是半妖无法选择出身也没做错什么,却还是受尽命运的苛待。 杀生丸:…… 一时无声。 “有什么方法可以遏制?” “杀生丸,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个好哥哥了?” “只是不想失去对手。”杀生丸冷淡道,“等他成年,我会亲手杀了他,让他成全我的霸道。” “可真狠心啊。”凌月似笑非笑,“方法有,但是你舍得吗,杀生丸?” 母子俩根本没避开犬妖们独自相谈的念头,纵使“秘密”被听去了也无妨。毕竟,白犬强大的战力让他们无惧“秘密”的泄露。 凌月也好,杀生丸也罢,犬夜叉更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弱点。 杀生丸注视着她。 凌月:“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刀,你父亲留下的宝刀——铁碎牙,它可以镇压半妖体内的妖血,让他永不迷失心智,不会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可是,你舍得吗,杀生丸?” “那是你从小开始最想要的刀啊。” 你舍得吗? 你愿意将铁碎牙拱手让给半妖吗? 杀生丸,你能放下对你父亲的力量的执念,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刀吗? 凌月盯着他,目光认真了起来:“杀生丸,告诉我,你是要铁碎牙还是要犬夜叉?”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半妖怎么能跟铁碎牙比? 天生牙:…… 缘一:…… PS:作话不收费的,营养液太多了!谢谢大家对我的厚爱卧槽啊啊啊啊啊! PS:邪见:犬夜叉少爷,你跟了杀生丸大人这么久,知不知道大人有什么意中人啊? 缘一认真道:有。 邪见:谁? 缘一:铁碎牙!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声汪 凌月与斗牙有不少观念无法相合,但在育子问题上却出奇得一致。 他们对杀生丸的要求不是继承血脉和神兵,再活得像个古老的贵族,被王座永远束缚在西国。而是期待他能超越自我、突破极限,成就历代强者都不曾达到的高度。 如是,凌月王教会他何为大妖血脉,斗牙王教会他何为大妖之力。 杀生丸从小沐浴在至高权和制霸力之中成长,阅历与心性远超同龄妖怪。加之天赋卓绝,性情冷淡,他没有玩伴,也不需要朋友。 围绕在他身边的事物太过脆弱,还特别愚蠢。与其浪费时间与他们打交道,不如多琢磨怎么使用妖力。 自始至终,杀生丸都算得上完美的妖怪。他强大冷酷、意志坚定,在霸道一途上有着令他父母都为之震撼的本心。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杀生丸从孩子成长为少年,再逐步迈入成年期时,两位王者却意识到了不对—— 选择霸道的杀生丸注定会成为强者,可缺失慈悲之心的强者,最终只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凌月始终记得她与斗牙的一次深谈,关于杀生丸。 “凌月,如果我把铁碎牙和丛云牙留给他,你说,等待他的结局是什么?” 烛火明灭,斗牙王垂眸,缓缓道出一个未来:“他注定是强者,有着取之不竭的妖力和无限成长的血脉。有两把宝刀在手,他就算想当妖界的霸主也不难。” “可如此顺遂,真的好吗?” 那时,凌月没有出声。从斗牙说“顺遂”开始,她便预见了儿子走向的迷途。 “他会灭杀所有反抗他的妖怪,包括同族。”斗牙道,“他会登上霸主的宝座,却再也找不到除了变强之外的意义。反抗者,杀;不顺眼,杀;违背者,杀……” “他像是拥有全部,其实什么都没拥有。到最后,万事万物皆恐惧于他,不会再有人如你我一般待他。” “届时,他或许会受到天下人的攻讦,亦或是面对高天原的围剿。一生追求力量,力量却会辜负他。我不希望他如此,凌月。” “我明白。”凌月道,“他太过执着力量,也太醉心铁碎牙的威力。” “我不欲自己的儿子一生活在你的阴影里,斗牙。”她严肃道,“他理应超越你,觉醒属于他的力量,而不是成为铁碎牙驱纵的刀鬼,为杀戮而活。否则,十七道妖纹的王嗣在千年后只会是个笑话。” 宝刀之于杀生丸是毒不是药,它们只会毁了他。 “难得,我们会有想法一致的时候。” 彼时,凌月起身,拢手站在长廊上望月:“所以,斗牙——我宁可你折断铁碎牙,也不希望杀生丸得到它。至于丛云牙,刀是好刀,可刀中的邪灵太下作,配不上我的儿子。” 杀生丸未必会要丛云牙,但必然稀罕铁碎牙。 “我会做安排。”斗牙道,“只是……” 阴影中的男人抬眼,问出最后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如果我的安排会伤到孩子,你会伤心吗?” “我只会欣慰王嗣的成长。” “即使伤到你?” “即使伤到我。”凌月偏过头,“斗牙,你糊涂了吗?因为子嗣的成长而感到受伤,有这种心情,不就跟人类一样了吗?” “……我明白了,我的王。” 迄今为止,凌月仍记得斗牙最后一句话中的落寞。 她懂得,却不想懂。作为王,她不需要任何软肋;作为妖,她不需要情爱之心。 仅此而已。 直至百年过去,藏马之祸令西国大乱,在斗牙战死的那天,她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在人类城池的废墟之中,他把冥道石交给她,告诉她杀生丸终有一日会进入冥道试炼,并希望她无论见到杀生丸在冥道中经历什么,都不要伤心。 “凌月,不要伤心。” “你至死都如此糊涂,要是我伤心的话,不就跟人类一样了吗?” “嗯,王……你还是老样子啊。” “要走了吗?” “已经足够了。” 大将永世长眠,女王虽惋惜,却不曾落下一滴泪水。 她对他最后的关照,是放任那对半妖母子活着,并装作不知道他对杀生丸、犬夜叉以及三把刀的一切安排。 【你还是老样子啊。】 是吗? 斗牙,老样子的我可不会对儿子问出这种问题。 “你想好了吗?”凌月看着杀生丸,“宝刀只能择一主,要是你找到铁碎牙,成为了它的主人,那么铁碎牙的力量就不会庇护犬夜叉。” “所以,你是选择力量,还是选择血亲?” 杀生丸不语。 到底是被凌月亲自教养过的爱子,杀生丸根据母亲的语气和言语,下意识地分辨出了什么:“你好像知道一些事?” “母亲,你似乎知道铁碎牙的下落?”不知道的话,不会大咧咧地摆在明面上讲,还让他做选择。 她有底气说,自然有线索。 是他大意了,竟从未怀疑过母亲。他以为父亲对十六夜母子偏爱,大抵会将铁碎牙的线索留在他们身上,没想到…… “铁碎牙在哪里?”杀生丸笃定的语气,“告诉我。” 凌月:…… “居然怀疑自己的母亲,真让我伤心。”凌月唉声叹气,说的似真似假,“假如我知道,为什么不把铁碎牙给你?” 是的,她真不给。 “难道我会联合你早死的父亲给你难堪吗?让你拿不到刀,让你备受质疑,让你终日奔波寻找。” 别说,她还真会。 “杀生丸,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西国下一任王。作为母亲,不会如此对待她的独子。”捂住心口,作假哭状。 骗人的,她真能坑死他。 不知是她的言辞太恳切,还是杀生丸也认准了这个理,在被亲妈坑到成年之后,杀生丸沉默许久,终是给出了信任。 “看来是我想多了,母亲。” 这会儿,凌月的假哭都快变成真哭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仍然这么好骗,仿佛她教他的东西全喂了狗。 事实证明,她儿子就是实实的狗。 “既然母亲也不知道,那么这个选择又有什么意义?”杀生丸平静道,“我不做任何假设,但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 他垂眸,看向鲜血淋漓的半妖。 “我会把铁碎牙给他。”出于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此时,不仅是凌月,甚至在座的犬妖都脸色一变。前者是惊于儿子真的有了慈悲心,后者是诧异半妖在王嗣心中的地位。 “寄放在他那里,等他成年,我与他必有一战。”杀生丸道,“我会杀死他,再把铁碎牙夺过来。” 就这样。 他全了犬族的规矩,不对幼崽下杀手,反庇护他平安长大。他也全了自己的原则,凭实力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这就是我的选择。” 凌月:…… 说白了,就是让半妖帮他保管铁碎牙两百年,等他摸透了天生牙再回去取。 两把刀都要,一只手也不能空,这狗东西是她儿子? 凌月微笑:“杀生丸,在‘两个都要’这方面,你跟你父亲倒是相像啊。” 杀生丸:…… “倘若丛云牙也在,我三把都要。”他如是道,表示自己比父亲更“出色”,他全都要。 凌月:…… 日曜支的血脉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 白犬的血脉拥有强悍的恢复力,缘一躺到傍晚便清醒过来,一身伤好了七七八八。只剩肩膀上的创口仍在作痛,但并不妨碍手做简单的活动。 摸摸肚子,饿了。 他正想倒腾些吃的,谁知还来不及起身,三只信使状的飞鸟立刻从窗边跃起,扑翅叫着“醒了”、“大人醒了”。 大人? 紧接着,兄长居所的门户洞开,五只胖乎乎的白鼠妖举着果子和肉食进来,麻利地在缘一面前奉上小几,再摆好盘盏,又火速退出四只,仅有一只留下侍候,似乎知晓他想问话。 果然,缘一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小妖:“大人,您睡了一个下午。” “大典结束了吗?” “没有。”小妖补充道,“余兴的战斗还有不少,大人想去看看吗?” 缘一摇头,他半点不想动:“兄长呢?他……伤得重吗?” 他记得最后一幕,大御神流火的领域放肆延展,吞没了兄长的身影。之后,有极其凶暴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的理智瞬间崩断,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虽然醒来后的待遇让他意识到兄长多半没事,但知道是一回事,见到是另一回事。 小妖正待开口,却听外间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犬夜叉,你还记得关心自己的兄长吗?” “真令我感动,呵。” 杀生丸换了一身绣着青叶纹的和服,卸掉铠甲、拥着绒尾,一派贵公子午休回来的闲散模样。 大抵是恢复力极佳,或是西国的伤药太好,杀生丸被烧伤的左脸和左臂已回复如初,除了绒尾还有一片猩红,倒是瞧不出被灼烧的痕迹。 此刻他正拢着手,金眸扫过缘一的周身。确认半妖还算生龙活虎,登时嘲讽全开:“领域展开算烧了我的时候,可不见你关照我这个兄长。” 缘一:…… “兄长挥刀砍我的时候,也没打算关照我这个弟弟。”缘一道,“而且,是兄长告诉我不要留手的,我只是照做而已。” 杀生丸:…… 兄弟相见,先互相伤害一番,再兄友弟恭起来,这几乎成了杀生丸和缘一的相处常态。 许是双方都觉得秋后算账的行为很幼稚,他们适可而止,一个安静用餐,一个闭目小憩。 直到大典彻底结束,已是月上中天,而凌月来到了两兄弟的住处,发现庭院里没飘出狗粮的香味,不禁略感遗憾。 抢不了食了。 但可以抢幼崽。 “犬夜叉。”凌月轻柔地摸摸孩子头,态度温和得让杀生丸都感到不正常,“经过这次大典,你的确不是个孩子了。” 缘一认真颔首。 兄长的母亲好温柔啊。 “只是这种程度的实力想要活到成年,还远远不够。” 缘一:“嗯,我会努力的。” 凌月:“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我接手你的训练吧。”她微笑道,“杀生丸跟你一个年纪的时候,正是我亲手指导他的。” 跟幼崽一个年纪的时候……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杀生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看向自己的母亲,直觉不对。 “你愿意吗,犬夜叉?” 缘一尚且不知前方是个巨坑,只觉得凌月王无比温柔,就像母亲待他一样。 于是,他应下了:“好,麻烦您了。” 杀生丸别过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两兄弟,一定要整整齐齐穿女装才好嘛!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声汪 缘一以为的训练是:打架、练刀、搏杀。 谁知凌月给的训练是:和服、花簪、粉妆。 当妖侍领着他来到中正殿,缘一入目所及的事物是大片精工细作的和服,以及穿梭其间、颇得乐趣的女妖,而化形稳定的赤阳丸和流雪淹没在女妖的包围中。 前者奋力挣扎,终是反抗无效被无情镇压,套上了一身茜色鲤鱼服。他小脸涨得通红,扬言长大了要杀了她们。 后者倒是淡定,任人摆布着穿上春樱装,看母亲为他盘发,还佐了串花簪。他全程不出声,似乎是麻木了。 缘一:…… 难怪昨晚他问及兄长“训练的内容”时,兄长的神情讳莫如深,一副不欲提及的模样。他还道是龙潭虎穴,不想只是扮成女孩子而已。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 是他扮又不是兄……突兀地,思量起兄长的神色,缘一惊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可说的秘密。 莫非兄长也扮过女孩子吗? 后颈一凉,寒毛直竖!缘一两只犬耳上的狗毛都炸开了! 直到凌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害怕了吗?”她掩唇,疯狂抖落杀生丸黑历史,“你们兄弟的反应真是一样可爱,都是炸毛呢!” 直觉告诉缘一,只要他迈进这个门,他就能更“了解”兄长。 那还等什么? 缘一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凌月勾唇,带着迷之微笑将孩子摁在“主位”上,心想俩兄弟确实像极了,只要蓄意激将,放出“害怕吗”一问,他们再不情愿也会为了面子进来,真是倔得可爱。 殊不知,缘一不仅不怕,他还……万分配合。 任由女妖们为他净面、梳发、擦身。 无法,不配合不行。在犬山时,侍女们只是人类,他作为主人又是半妖,不愿被人碰的话谁也别想动他。 可在西国,中正殿内全是活了不知几岁的女妖,她们身经百战能力彪悍,他要是极力反抗想自己擦身,大概是跟赤阳丸一个下场——被剥的连兜裆布都不剩吧? 所幸,他的乖顺听话令他保全了最后的兜裆布。 缘一:所以,兄长以前反抗了吗? “犬夜叉,你的血性呢!”赤阳丸被摁着上妆,他大声嚷嚷,“你就这么任她们摆布吗?快,拔出你的刀给她们好看!” 缘一与流雪别过眼,不忍再看赤阳丸的惨相。 果然,他被他的母亲狠狠踹了屁股:“愚蠢的小子,到现在都看不明白!” “我需要明白什么啊?”赤阳丸继续闹,“西国那么多小妖怪,你们想装扮谁就装扮谁。犬族又不是没有女孩,为什么偏要让我们来?” 有女妖轻笑:“当然是因为你们容易自大啊。” “你们……” 有了赤阳丸作对比,缘一和流雪的待遇好了太多。流雪不想插太多花簪,便卸掉了不少头饰;缘一希望盘发别压着耳朵,女妖立刻笑着更换发型。 “那个,可以改着小袖付扭,不是着单吗?”缘一尝试沟通。 小袖付纽是武家女孩惯穿的衣饰,因分上下装还有袴,穿起后就不会感到裆下漏风。 而“单”是上层贵族的女童着装,与振袖和服极像,又有着唐裳的华丽。可单上下一体,譬如裙装,穿在身是两腿发凉。 同是女装,差距很大,缘一尽可能为自己谋利。然而,女妖驳回了他的选择,给他挑了件大红色、绣着茶花的单,理由是这样穿才漂亮。 她们尽可能地将他们打扮得美貌,并在着装时详细告知他们怎么装扮才能显得更好看,能让人在一见之下就止住戕害他们的念头。 赤阳丸还在骂骂咧咧,缘一直觉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记得,产屋敷一族的男孩在接手鬼杀队之前也是作女孩打扮,这里有什么门道吗? “流雪,在无法接下你父亲的一刀之前,在外行走都这么穿,明白了吗?”女妖柔声道,“空色很适合你,这样很美。” “母亲。”流雪蹙眉,已是不满了。 脾气再好的幼犬,被磨到这份上也耐心耗尽。他们想不通身为大妖子嗣,为何要浪费时间折腾女装?说好的训练呢? 倒是缘一没说话,他像是顿悟了内涵,忽而抬头看向铜镜,又透过铜镜的反射看见了凌月的脸。 她笑着,眼神却是审视。察觉到他的注意,她方才施施然下场,捻着一串茶花缀饰别在他发间。 “犬夜叉似乎不排斥女装呢。”凌月笑道,“是因为喜欢?” 一问,赤阳丸与流雪转过头,表情同是一言难尽。堪比受刑的事情,半妖犬夜叉居然如此享受,这就是他们和强者之间的差距吗? 缘一摇头:“不,我比较偏好袖袴和狩衣。女装并不方便,但有时候是必要的手段。” 后半句一出,不仅是女妖们,就连凌月也为之一顿。很快,凌月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她像个寻常母亲一样坐在缘一身后,大袖滑落,盖住孩子身周。 “哦?”凌月的气息笼罩着他,温和道,“犬夜叉想到了什么?” 缘一:“想到了几年前,我为了追杀一只恶鬼,扮成女孩蛰伏在花街的事情。” 赤阳丸顿时不闹腾了,流雪也认真听了起来。往日总是挤满了幼犬哭嚎和女妖欢笑的中正殿,此刻忽然沉寂下来。 “有时候,着装可以达到一种目的,不是么?”缘一平静道,“穿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我是为了追杀恶鬼,而你们是想教会我们一些东西。” 直球出击:“可我是个愚钝的人,我猜不出你们的意思。” 闻言,凌月轻轻地叹了一声,女妖们的笑声隐去,殿内安静起来。 “真是个通透的孩子。”凌月垂眸,感慨道,“或许跟你融了人类的血脉有关吧,有些事妖怪要花百年乃至千年才能想清楚,人类却只要短短几十年就勘破了。” 缘一安静下来,而凌月挥退了女妖,亲手执起梳子替缘一编发,就像她两百年前亲手为杀生丸梳发那样。 轻柔的,又充满了思绪。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凌月的声音:“血脉越强的妖怪,所需的成长时间越久。比如我们白犬,从出生到成年需要整整两百年。” “两百年,足够一个同期诞生的人类成为强大的除妖师、阴阳师,可对于犬妖,才只是长大。这很危险,若是犬妖没有足够的手腕和实力,他踏出父母的领地之后,就会面临被捕捉、杀害的境地。” “连成年的犬妖都要经历危机,更何况是你们幼犬呢?” 数百年的成长时间对于幼犬来说,太漫长也太危险。 “你们的血脉对很多妖怪来说,是天然的补药。”凌月淡淡道,“而在没有实力自保之前,扮成女孩子会为你们争取最大的生存条件。” 赤阳丸:“为什么?” 凌月的笑意淬着残忍:“人类也好,大妖也罢,不少把繁衍刻在了骨子里。如果有一族的妖怪血脉有特别之处,他们会杀死那一族的男子,再圈养那一族的女子,以便获取血脉。” “明白了吗?” “如果哪天白犬被更强大的妖怪灭族,幼犬要想活下去,就得学会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美。” 凌月为缘一盘起发辫:“要争气概和荣誉,想死在与强者的拼杀中,等你成年了,你想做什么没人拦你。” “但在你还是幼犬的时候,尽可能让自己活下来,哪怕抛弃尊严成为玩物。” 故而,她们肆意地折腾他们、装扮他们,就是为了打破他们的耻度,让他们习惯耻度再有底线地活着。 “想拥有尊严,想站着死去,那就去变强吧。成为超越你们父母的强者,成为有能力庇护犬族的霸主,让犬族的下一代不必为成长担惊受怕,让别的妖族不敢觊觎我等的血脉。” 凌月认真道:“白犬能存活至今,是因为我们明白变弱的后果,也有必须变强的理由。” 妖界生存的残酷,他们早已清楚。由此他们重血脉,也不理解斗牙王为何要选一个人类生下半妖? 纵使犬夜叉很强,但活得久的白犬知道,这只是万中之一的特例。更多的犬族半妖,只能成为妖怪的补品或附庸。 “区区女装就让你们受不了的话,身为弱者所承受的痛苦,是这事的千百倍。我无意与你们这些孩子透露更多的秘辛,只希望你们懂得——” “在妖界,弱就是原罪。” “而你们是妖,更是孩子,为了活下去不要有任何羞耻心。” 簪花、束衣,凌月的一番话落下,三只幼犬乖巧得像三只鹌鹑,任凭她们怎么倒腾也不出声反驳了,甚至还学会了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美。 缘一还学会了杀生丸式的撩发。 指尖捋过散发落在耳后,再穿入手指、发散、顺着发丝落下,动作轻柔且妖气。 他一度觉得兄长撩发的姿态有女妖的妩媚感,本以为是兄长生得像仙女才让他有此错觉,可在经历了一日夜的女装进修后,他忽然发现兄长是练过的主。 缘一:…… 知道太多的话会不会被兄长灭口? 缘一叹息着端庄坐下,与赤阳丸和流雪坐在一块儿,迎着女妖们的咯咯娇笑,优雅又矜持地微笑。 呼,有风吹来,从幼犬们的脚底撩上肚子,带来阵阵凉意。 嗯,风吹裤衩屁屁凉。 …… 送走了三只发困的幼犬,凌月听女妖们简述了各处领地的要事,便让她们带来了犬族下一代的女孩们。 大妖并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时间,百年之典难得让犬族聚在一起,很多该教的东西必须通过她这个王告知下一辈。 不同于犬族对男孩的教养,凌月为她们准备的第一次训练,是爪牙实训。 “美的前提是足够强大,不然美只会带来灾祸。” 她们是妖,生就天然的美丽。可没有实力辅佐,只会成为同族乃至别族的玩物。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凌月道,“比他们更强,以免成为他们的附庸。” “轰隆——” 暗夜之中,传来犬妖的嘶鸣,泛开了难掩的血腥气。似乎自百年之典开场后,西王宫的血气就没淡过。 而白犬的规矩和强者的传承,正是在血味中代代传递。慕强是本质,变强是本心。 洗浴完的缘一回到住处,发现兄长站在宫殿上望月。他跃起同他站到一处,嗅着风中浓重的血味,内心有太多感触无法言喻。 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 他喜欢这里。 西国,犬妖世代生活的王城,他们从不给强者设置上限,并纵容每一位子嗣的成长。 无论多强都可以,永远、永远不会被视为异类。 “兄长,西国很好。” “嗯。”杀生丸落手,揉了揉孩子毛茸茸的头,“记住,弱是原罪。” 不论七百年后的世界为何没有妖怪,至少在这七百年之间,白犬不能是弱者。包括他,包括犬夜叉。 缘一颔首:“兄长,我想成为能庇护白犬的存在。” “哼,等你活到成年再说这句话。”活不到成年的半妖没有价值。 所以,半妖得活着…… 杀生丸的手从孩子头顶挪开,放在了微微颤抖的天生牙上。不知为何,天生牙的反应越来越奇怪,仿佛在催促他打开什么通道。 对,通道。 杀生丸摸不清刀的主意,却能用半开的心眼捕捉到类似“裂缝”的招式灵感。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杀生丸回忆着,好像是在双重领域打开的时候,他为一刀劈中孩子的肩膀而感到犹豫过。或许更早,在出招之前他做过提醒,亦或是……想手下留情的时候。 为何会对葬送“敌方”性命而感到迟疑? 为何会为伤害有生命的个体而感到歉疚? 难道他杀生丸也有了所谓的慈悲心吗?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PS:邪见:十万个为什么之为什么杀生丸大人总是这么嘴硬? 缘一:因为他心软。 杀生丸:…… 啪啪啪!啪啪啪! 邪见和缘一:……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声汪 七天左右,百年之典结束了。 按往日惯例,犬妖们合该散伙,从哪来到哪去,断没有再聚在一块儿的道理。 然而,缘一凭一己之力,让热衷当独行侠的犬妖们成了群居动物。究其原因,实在是因为狗粮太香太好吃了! 大妖怪打了几百年架没吃过一顿安生饭,可在缘一的锅里,他们找到了狗生的意义。 拼命变强、御敌搏杀、扩张领地,一切说辞都有了释义!他们不变强,哪来的庇护供幼崽成长;他们不搏杀,哪来的肉食让幼崽做饭;他们没领地,哪来的地方容幼崽架锅? 先祖诚不欺狗,成犬强则狗粮香!再干一碗粮,犬妖都是好儿郎! 干饭、干饭…… “不要急,慢慢吃,都有。”缘一又端出了大锅,里头是喷香的大肉,“小心烫,不要抢。” 缘一舀着肉和肉汁,淋在喷香的精米上。很快,幼犬们甩着尾巴守住自己的饭盆,吃得麻麻香,隐约间还能听见护食的声音。 成犬倒是体面优雅,虽一个比一个眼巴巴望着杀生丸的庭院,但终归是矜持地等待着小妖怪们上饭。 其实大妖本不用三餐就食,可打从进了西国,大妖们的饮食规律雷打不动地符合人类标准。更有甚者,还想加一顿夜宵。 彼时,缘一只是叹道“没那么多肉,供不起太多的犬妖”,结果一窝狗分分钟出去捕猎,没多久把可食用的妖怪塞满了王庭。 此举令凌月王万分感慨:“杀生丸,你弟弟的话似乎比你下的命令还管用啊。” 杀生丸轻嗤:“会被口腹之欲驱纵的妖犬,根本谈不上是妖怪,只是狗而已。”并诚实地接过缘一递来的饭,优雅地连干三大碗。 凌月:“……嗯,狗而已。” 及至吃饱,放下心防的幼犬们会在缘一面前坦诚地露出肚皮,而缘一会蹲下来帮他们揉肚子,或是用指甲小心地为幼犬梳毛,态度十分温柔。 往往这时,幼犬会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猫咪似的打滚,再抛弃犬妖的所有矜持,拿狗头疯狂蹭缘一的手背和裤腿,尾巴还摇了起来。 “都说别吃太多了,现在难受了吧。”缘一轻笑着帮藤犬揉肚子,幼犬轻声汪呜着,痛并快乐着。 左侧,通体漆黑的赤阳丸在翻滚:“汪!汪汪!” 缘一不禁看向右侧:“他在说什么?” “让你帮忙揉肚子。”流雪高贵冷艳,还斜睨了赤阳丸一眼,“哼,连吃东西都会吃撑,一点犬妖的控制力也没有,真是丢脸。” 缘一帮赤阳丸搓完肚子:“流雪,要我帮你梳毛吗?” “哼,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轮到他丢脸时,别扭之中透着干脆利落。 很快,缘一身边多了只通体雪白的幼犬,对方迅速挤开竞争者们,乖顺地窝在半妖的爪下。没多久,流雪享受地眯起了眼。当缘一把小手挪开时,他一爪子摁住他的手,再叼回自己背上。 这会儿,长辈教过他们“别成为玩物”的话早成了耳边风。幼崽们真切地认为,如果玩物是这个当法,他们很想当玩物呢! 于是,缘一撸狗大胜利,白犬教育大失败! 可再舒服的日常也有结束的时候,在朔日到来之前,杀生丸强势赶走了一众犬妖,警告他们再进入他的地盘就不止挨揍这么简单了。 鉴于杀生丸的领域无人能破,众犬妖再舍不得狗粮也得退走。期间,幼犬们狗嚎一片,完全不想离开。可终是不敌长辈,只好随父母复归领地。 “犬夜叉,你一定要来找我玩!”赤阳丸大声道,“实在不行,我马上去找你玩!” 黑犬一家:…… 流雪:“我也要离开了,百年后见。” 缘一微怔。 原来,跟友人分别后重逢的时间已是百年起步了吗?听流雪的语气,像是在说“一年后见”似的,虽有不舍,却没分离的伤感。 也是,他是长生种了,理应习惯的。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头依旧酸涩得厉害。经历过人类的一生,他比妖怪懂得更多。 或许妖怪让幼崽不停变强,只是为了让他们活得更久点,陪他们的时间更长点……妖怪尚不知如何表达感情时,已经学会了用武力去留住想要的东西。 其实,世界上最寂寞的是长生种。 “嗯,百年后见。”缘一看向新的朋友们,“要活下来,别死在杂碎手里了。” “别小看我!” “哼!” 他们离开了。 缘一站在王座之侧,安静地目送他们飞远,只觉得心中的天地敞开了一个角,纳入了全新的事物。 百年后见。 胸口的窟窿似乎被填了一块…… 而待藤犬兄弟也离开了云上城,王庭才彻底安静下来。 恰逢夜幕降临,缘一的白发犬耳消失,化作人类的模样。之后,他被杀生丸裹在绒尾中,盖得严严实实。 “兄长,即使是朔夜我也不会有事,这不是什么关乎性命的秘密。”缘一道。 “愚蠢的半妖。”杀生丸道,“变成人类之后,你的鼻子确实没用了,闻不出你的味道有多糟糕吗?” 全然是人类幼崽的味道,还充盈着无匹的灵光。半妖这副由日之呼吸淬炼了数年的身体,之于大妖也是不可多得的补药。 杀生丸不屑于通过进食人类的血肉修炼,但别的妖怪可没这种觉悟。哪怕是同族,杀生丸也不能保证没有妖犬坚定地不吃半妖。 故而,放任半妖在朔月之夜行走,迟早会出事,得裹在尾巴里掩盖他的气味才好。 “很糟糕吗?”缘一小心问道,“兄长,是什么味道?” 杀生丸:…… 幼崽是半妖时,身上没什么气味,即使有,也是窝在草地上晒过太阳后的青草香。不刺鼻,闻了也舒服。 而幼崽是人类时,饶是呼吸法控制得很好,也还是有股孩子的奶味,跟不少幼犬近似,多半是从他们身上带来的。 杀生丸:“跟你的玩伴们类似。” 缘一:…… 这问题就大发了! 幼犬身上的味道堪比菜园子,尤其是赤阳丸,玩疯了后身上会带着厩室内妖兽幼崽的粪便味。 粪便的味道…… “兄长,所以你现在是用尾巴卷着一个粪球吗?” 杀生丸:…… 蠢起来连自己都骂,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揍他。 …… 成犬的味道消散后,母子间的气味也是相闻两厌。 待幼崽度过了朔月之夜,杀生丸便准备离开。左右月曜和日曜的地位不变,他与半妖的任务已经完成,再回来这里得到下一个百年。 “走了,犬夜叉。” 缘一同凌月告别,之后抱住兄长的尾巴离开。阿吽转首瞅瞅背篓,确认狱门疆呆在里头后,便缀在两兄弟背后离去。 须臾,云上城又恢复了往昔的安谧。 凌月坐在王座上,轻声叹息。天生牙已经觉醒了,杀生丸缺失的慈悲心正在慢慢长成,可她不知这对于儿子来说是不是祸端。 斗牙留给杀生丸有关天生牙的试炼,比留给犬夜叉有关铁碎牙的试炼要严苛得多。 “斗牙……”凌月把玩着脖颈上的冥道石,道出心头的疑惑,“你的小儿子不像是能被天生牙救活的人。” “天生牙在忌惮他,一直一直在提醒杀生丸变强呢。” “是你的小儿子天生异常,还是你找的女人确实有血脉天赋?”凌月单手支头,“你可真是给我留了不少烂摊子。” 最大的麻烦莫过于天生牙很想宰了半妖了。 她看得出来,杀生丸已把犬夜叉当作弟弟看待。相处时间越久,若是日后出事,杀生丸遭受的冲击越大。 如果他不得不手刃自己的弟弟呢? 斗牙,难得你有靠谱的时候,只是你做的这些安排是不是太过了? …… 天生牙的异常促使杀生丸去寻找刀刀斋,结束了西国之旅的缘一自然是回犬山报平安。 时至今日,杀生丸对飞往犬山已没有排斥。他落在犬山的天守顶放下缘一,便掠过天空去寻找刀匠。 缘一把阿吽领回犬山,安置在后山神社中。许是犬山城的人见惯了妖怪,他们多是看了阿吽几眼,便失了好奇心。 只是,难得见小城主有了坐骑,一窝人还是蛮新奇地给阿吽喂了不少食物。左一根萝卜,右一把芥菜,导致阿吽来犬山的第一天就吃撑了。 缘一:…… 无法,只好让阿吽躺下,他给揉肚子。 缘一安稳地在犬山呆了两天,直到第三天起,事情的发展有点脱离了掌控。 不知何时起,犬山周围被不少熟悉的气息圈了起来。一层又一层,处处是犬妖的味道。后山的鸟时不时被惊飞,庭院里的鲤鱼也总是莫名惊慌下沉。 等天守之中的巫女告诉他,不少巫女和神官如临大敌地日夜守着,已经快撑不住了时,他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缘一无奈至极:“你们……出来吧,我知道是你们。” 没声音。 “我哥不在。” 瞬间,三岛家的庭院、墙角、假山和水池里,探出了大大小小的狗头。他们的气味之熟悉,他闭着眼都能背出他们是什么狗。 缘一:…… 说好的百年后见呢? 幼犬就算了,你们成犬跟过来干什么?就算犬山很小,可这也是我的地盘!你们随意进来,又不是我的兄长,我要生气了! 缘一拢手,平静道:“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但想吃东西的话,你们得给出代价。” “我不需要妖珠,我要的是金银和肉食。”缘一表示亲兄弟明算账。 不要妖珠,要金银? 等等,金银? 一窝狗悚然一惊,那些没用的东西居然可以换吃的,有这等好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PS:于是,犬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贫穷起来。 杀生丸回去后,发现他的黄金澡缸子没了…… 多年后,犬族只能靠卖萌过活。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声汪 肥前境内,多岛地震带,沿边火山域。 在硫磺味最重的地方,坐落着刀刀斋和猛猛的新家。可惜安稳日子没过几年,还是被狗找上了门。 刀刀斋不愧是胆肥的刀匠,啥话都能往外蹦:“我还以为搬到气味最重的地方你就找不到呢,看来我低估了你的鼻子。” 杀生丸抽出天生牙:“你以为我杀生丸是那种不入流的妖怪么?”又道,“刀刀斋,原来你跑这么远是为了刻意躲我。” “怎么会呢,咳咳你想多了……把你的天生牙拿给我看看。” 他立刻转移话题,并合理没收杀生丸的武器。 刀刀斋一边反复抚摸天生牙,一边冷汗直冒。他图一时嘴快暴露了心思,杀生丸真是敏感,跟他母亲一模一样! 不错,他是忙着躲他。 从杀生丸第一次带着犬夜叉来到筑前起,他就明白天生牙距离觉醒不远了。 毕竟,同父异母的关系足以让这对兄弟相看两厌,而斗牙王对铁碎牙的安排能让他们水火不容。 他能预见俩兄弟为了牙刀反目成仇的场景,私以为等他们想通、想开与和解,起码得过几百年,也要经历很多波折才行。谁知斗牙过世没四年,杀生丸把异母弟弟带到他跟前……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杀生丸不仅把天生牙扔给幼崽当磨牙棒,还为了幼崽一口吃的盯上了他的猛猛! 那时刀刀斋就明了杀生丸获得慈悲心的契机。作为老家臣,他虽欣慰斗牙王长子的成长,但还是觉得太快了。 天生牙是从铁碎牙上剥离的一部分,混着斗牙王的另一颗獠牙打造,与铁碎牙是同源的兄弟刀。 它出世前曾饱浸天露与黄泉,淬火锻造时乍现别天津神与冥府之主的光影,这是得到赐福的证明。 果然,锻造成功后天生牙成了世间唯一一把拥有生死之力的神刀。并轻易地封存了铁碎牙上最凶残的招式——冥道残月破。 而伴随着天生牙的觉醒,冥道残月破也将重现人间。 可这太早了,委实太早了…… 斗牙为了让杀生丸超越他,亲手给双刀设了限:杀生丸无法使用铁碎牙,触之就会灼伤手掌;杀生丸无法使用天生牙,除非他能对弱者生出慈悲之心。 同时,杀生丸无法使出完整的冥道残月破,除非握着铁碎牙的犬夜叉愿意站在他身旁。 最后,杀生丸必须放弃这一招,由犬夜叉的铁碎牙去继承。等同于杀生丸练就了冥道残月破,却必须割舍给弟弟。 刀刀斋一直记得,当家臣们听到这安排时,一个比一个目瞪口呆。只觉得斗牙真是临死糊涂了,偏心也不带如此,简直是把好东西都留给了小儿子。 他愿意,凌月王能愿意? 别说,她还真愿意,并对斗牙的安排感到满意……匪夷所思! 可直到许久之后,刀刀斋才悟出个中内涵。 杀生丸无法使用铁碎牙,才能走出父亲的影子。他持有天生牙,才能挽救因一时失手而错杀的人和妖,并确保天生牙的力量不会被滥用。 他允许犬夜叉站在他身边,兄弟关系才能缓和;他愿意放弃练成的大招,才能证明他有了“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 斗牙所做的安排,看似全指向了犬夜叉,可细细剖析才发现,每一条的针对者都是杀生丸。 更深的含义刀刀斋不敢猜测,只觉得守着秘密的感觉委实太苦。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这才十年,杀生丸的天生牙觉醒了。这位大少爷不远万里找上他,铁定是读懂了天生牙的意思,就等着他重锻呢! 可重锻之后,冥道残月破必出。 以杀生丸对力量的执着,他必然要将冥道练到圆满。而迟迟练不到圆满的话,他多半会察觉其中的猫腻。偏偏,犬夜叉还这么小,拦不住发怒的哥哥吧? 届时,斗牙的安排只能满盘皆输。 刀刀斋正犹豫是顺其自然地给刀重锻,还是找借口缓一缓时间,恰在这时,他感知到了天生牙传来的刀意。 “噫?” 决绝肃杀之意,却带着深切的悲凉和痛苦。 “你的刀……”刀刀斋先是看了眼天生牙,再比对了下杀生丸百年不变的冰块脸,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刀的意志,我从你的脸上还真看不出你有‘坚决不杀’的人啊。” 坚决不杀? 杀生丸蹙眉:“刀刀斋,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杀生丸……” 首次,刀刀斋无礼地打断了他:“刀是持刀者的心,足够坦诚。”他注视着杀生丸,“天生牙有迫切想杀死的东西,它认为那存在威胁到了你。” “可你不愿‘威胁’死去,天生牙不愿你死去。持刀者不肯妥协,‘威胁’却在渐渐强大,天生牙只能向你妥协。” 所以才会不停提醒你重锻,让你拥有更强大的战力。 不过,这世界上居然有能威胁到大妖怪生命的存在吗?稀奇。 “你还真得天生牙喜欢。”刀刀斋叹道,“你活着,它不愿更换主人;你死了,它愿陪你长眠,让世间再无天生牙。现在,它宁可被你折断、被你舍弃,也想斩杀你身边的威胁。” 刀匠有一个不可说的规则,有时候他们尊重刀的意志更胜刀的主人。 “杀生丸,需要我帮你重锻天生牙吗?” “让它……作为一把武器。” 【天生牙有迫切想斩杀的威胁,可你不愿威胁死去。】 【兄长,我是王虚……】 【重锻天生牙,它会成为一把杀敌的武器,而不是连草芥也砍不了的废刀。】 杀生丸神色漠然,纵使耳边像是重复着无数个选择的声音,可他的心永远坚定如斯,早在一开始就做出了决定性的选择—— 【你尽管长大,犬夜叉。】 他作为兄长,更作为王承诺过他。 “既然以我为主,为何自作主张?”杀生丸直接从刀刀斋手里接过天生牙,再不提重锻一事,“我杀生丸的生死还轮不到一把刀保护。” “噼啪”,这一刻,刀刀斋似乎听见了天生牙心碎的声音。 他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刀也是关心你,重锻吧……”你的刀快哭了,你都不哄哄的吗? 杀生丸:“不需要,作为一把武器,它已经足够了。”能开领域就行。 大妖怪不再多言,把天生牙别回腰间。 就这么个小小的动作,天生牙像是瞬间被抚慰了般,静如鹌鹑,十分满足。事实证明,一把成熟的刀早已习惯了被主人扎心。 刀刀斋:…… 都说物似主人形,可狗兄弟的刀和主人的性格真是大相径庭。 说起来,铁碎牙似乎是一把很聪慧的刀,斗牙做安排时提及犬夜叉,它便一直在嗡鸣,表示做出了选择。莫非斗牙的小儿子很单纯好骗,连刀都替他担心? 可联想到差点命丧狗爪的猛猛,刀刀斋觉得铁碎牙看走眼了。 “算了,想重锻再来找我。” 杀生丸微顿,刀刀斋反常的好说话令他疑窦更深。 据他的经历判断,没有刀匠愿意为他打刀,而刀刀斋为了刻意躲他,不惜来到肥前这种蛮荒之地。如今,他对于“重锻”的态度反复,又变得如此好说话,可真是难得。 但他杀生丸说了“不需要”。 连道别都没有,杀生丸化作光团飞离此地。 刀刀斋本还叹息没实现天生牙的心愿重锻,可等了会儿才猛拍大腿,后知后觉地发现:不重锻好啊!这样犬夜叉还有时间长大,杀生丸最好晚两百年再重锻! 太妙了! …… 杀生丸本不打算回犬山。 天生牙对幼崽抱着敌意,在他没完全控制刀前,恐会在日常练刀中失手干掉半妖。 他不允许。 既然做出了承诺让他长大,犬夜叉必须活到成年。 于是,杀生丸决定四处游历,过些年再去寻找半妖,或是等半妖呆腻了犬山再出来找他。 左右几年光阴对妖怪来说很短暂,只要半妖体内的王虚不失控,他们兄弟百年不见也不是不可。 可他万万没想到,才掠过奈良境没多久,风就送来了一股子熟悉的犬妖的气息。 还是成年的!有很多只!在犬山! 杀生丸:…… 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他们在犬山是为了什么,而他飞到这里他们也没跑,只能说在月之呼吸的维持下,他们没嗅到他的味道。 很好,真是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里。 他说过,不是百年之典别踏入他的地盘,死活赖着不走,就不是揍一顿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群蠢货,居然为了一口吃食跑到犬山,完全没有大妖的矜持和风雅可言。趁他不在让一只年仅十岁的幼崽帮忙做饭,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杀生丸冷着脸,马力全开冲向犬山。待犬山城的轮廓隐约可见,他的指骨轻动,裹挟着万钧之势扎入犬山的结界,以众犬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落在了西北屋的庭院。 站定,冰冻三尺。 瞬间,气氛凝滞。 那时候,一窝狗正优雅地前爪相搭,安静地拉开距离趴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专用饭盆。 十六夜抛开了贵女的礼节,竟是卷着袖子同缘一和千春婆婆一起舀肉,给来犬山做客的犬妖们奉上餐食。 其实,十六夜觉得这“奉食”法不太妥当,主人家哪有让客人变成狗吃饭的道理。况且,这还是斗牙和犬夜叉的族人,要是照顾不周的话…… 可儿子告诉她:“母亲,别太把他们当回事,你就当是养狗吧。” 十六夜:…… 虽说她知道白犬是狗,但犬妖一般不承认自己是狗。若是被听见的话,他们会不会为难孩子? 然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太多了,也远远低估了缘一在犬族的地位。 当一窝狗叼着金小判买食时,她的表情都是麻的,眼神都是飘的。足足呆滞了一刻钟,她可算回过了神。深呼吸,帮儿子数钱。 再后来,她帮忙喂食。而到现在,犬山与犬族不可说的交易翻车了,在杀生丸落地的那刻。 别说缘一和十六夜了,连地上趴着等饭的犬妖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白光闪过,暴栗砸狗头的“啪啪”声不绝。 一时间狗仰盆翻、嚎叫遍地,杀生丸反手摸上天生牙时,第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情绪,他没让刀刀斋重锻天生牙灭了这群祸害真是失策,犬妖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而犬妖的反应也够绝,非但不跑,还难得咆哮起来:“汪呜!嗷呜!” 狗话的大致意思为:我们付钱了! 杀生丸转过头看向缘一,眼神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他略过十六夜,看向长廊上掀开的一只千两箱,里头是满满的小金判。 反手一暴栗:“啪!” 缘一:…… 兄长气狠了怎么办,该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 刀刀斋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被杀生丸掐着脖子从石板床上拎起来,让他重锻天生牙。 他活活被吓醒,然后看到了杀生丸站在洞口的身影。这一秒,千岁老人魂飞魄散,差点吓到背过气去。幸亏忠心的猛猛给了他屁股一蹄子,他才终于收住了魂。 “你你你、你来干嘛!” 杀生丸解下天生牙,声音极冷:“重锻天生牙,作为一把武器。” 不争气的半妖和丢尽脸的犬妖,还是由他杀生丸亲手来清理门户吧!这群给血脉抹黑的家伙就不应该存活在世上。 刀刀斋:…… 你说好的“不需要”呢? 为什么你打自己的脸可以这么快?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斗牙,你做的安排可能全废了,这真是太妙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哥哥对不起我错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改。 杀生丸:…… 啪啪啪! 缘一:……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声汪 刀的意志期待成长,刀的主人要求重锻,作为一名优秀的刀匠,刀刀斋纵使知道这对斗牙王的安排不利,也没有任何拖延的理由。 且锻刀一经开始,他便会全情投入。什么家臣身份、兄弟之争、性命危机,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哪怕杀生丸的爪子罩着他的天灵盖,他都能不管不顾地呸对方一脸火,再奉上一句“滚”。 专注,是刀匠锻刀的本能;无畏,是刀匠坚守的骨气。 所幸杀生丸懂礼节,刨除刀刀斋不靠谱的家臣身份,当对方愿意做个靠谱的刀匠时,他会给他足够的尊重。 故而他离开了,站在海边的礁石上观海,仿佛不知疲惫,一站就是好些天。 直到天生牙的嗡鸣声响起,他明白取刀的时间到了。 从刀刀斋手里接过牙刀,堪堪入手,杀生丸便察觉出了刀的变化。 倒不是分量和长度有了变化,而是有一股幽暗深沉的力量自牙刀上挥发出来,正沿着刀柄输入他的脉搏,同他的心脏产生共鸣。 噗通、噗通…… 隐约间,杀生丸透过心眼“看见”了一道月牙状的黑色裂缝。它形同半开的兽口,通向无边无际的冥道。 “刀刀斋,重锻后的天生牙我收下了。” 杀生丸不会对家臣说谢,一句“我收下了”已是最高的肯定。 他准备走人。 “要找个地方试试威力吗?”刀刀斋心情复杂。 天生牙是一把救人的刀,没想到落在杀生丸之手,率先被使用的力量不是扭转生死,而是葬送敌方。 不过冥道并不容易开,即使斗牙常说杀生丸天赋异禀,也不至于他拿起刀就学会使用奥义。 许是心存好奇,许是有意为难,刀刀斋补了句:“让我看看名刀在你手中能发挥多少实力?” 近乎挑衅。 杀生丸果然止住了离开的步伐,他侧过脸,对刀刀斋的胆肥有了更深的了解。 “勇气可嘉。”杀生丸心情尚可,也不在意刀刀斋的无礼,只握着天生牙走向外头,“名刀能被我使用,它才是名刀。” 名刀若没有优秀的主人,比柴刀也不如。 “刀刀斋,你锻的刀在我手上,是它之幸。” 这不是傲慢,而是事实。 杀生丸横过天生牙,对准了一座火山。妖力顷刻灌入天生牙,他猛地跃至半空冲火山口劈出了一刀,再轻盈地落在地上。 风拂过,仿佛无事发生。可在一息之后,空中忽而裂开了一道黑色缝隙,宛如弦月,越张越大。 它像是链接着异时空,放眼望去,能看见裂缝背后旋转的星辰和辉光。幽玄之美,肃杀之力,弦月瞬息开到最大,再急速掠过山头—— 无声无息地,尚算平整的火山口突兀显出月牙状的“疤痕”。而周遭的一切石块和烟尘,俱是无法抗拒地被吸入弦月的缝隙中。 它吞噬掉火山的一部分,将之送入了冥道。 眨眼,弦月消失、冥道关闭,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唯独火山口真切地缺失了一大块。 冥道残月破,击中目标后无条件将之拖进冥道的招式,在众多奥义大招中几乎是无解的存在。 而今,它被掌握在杀生丸手里。 刀刀斋没声了。 他原以为斗牙王夸杀生丸天赋出众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喜爱,谁知这夸奖不是基于父子关系,而是基于事实层面。 拿到刀就学会奥义,该说不愧是杀生丸么? 但他不能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得挫一挫对方的锐气才好:“你的实力确实不负名刀,居然刚拿到刀就能使出冥道残月破。” “冥道残月破……”杀生丸跟着念了一遍,又笃定道,“你见过。” “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冥道是个满圆。”刀刀斋形容道,“你父亲握着刀劈去,在空中轰出满圆的冥道,一下子吞噬了上千只妖怪。” 父亲、满圆、上千只? 杀生丸的脸色严肃起来,他发现自己差父亲还好远好远。 “你劈出了弦月,距离‘满月’还差不少。”先打压,再宽慰,“别太在意,你父亲可是近千岁的大妖了,能开完整的冥道很正常,你才两百岁呐。” “如果是你的半妖弟弟,恐怕悟不出这一招吧。”所以你爹把天生牙留给了你。 闻言,杀生丸的心情明显不美了,年龄差不是实力差的借口。且,身为家臣敢拿父亲的两个血脉作比,这家伙僭越了。 他收起天生牙,道:“刀刀斋,下次再敢挑唆,我就杀了你。” 刀刀斋:……跟凌月王说得一样,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 杀生丸不再多言,起飞消失在天际。 他在肥前留得够久了,要是这次回去蠢半妖仍在养狗,他就宰了狗。 为了一点没用的金银就放“外敌”进入自己的地盘,真是毫无犬妖的底线。才十岁就敢这么做,等长大了还得了? 他是该教教这半妖如何守住领地了。 …… 犬妖真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妖族,可一旦遇到对胃口的东西,他们的执着举世罕见。 无法,妖生如此漫长,好不容易得了个消磨时间的享受之物,哪有不钻营的道理? 不就是狗粮么,不就是当狗么,做惯了大妖和领主,换个活法也未必不可。他们又不是王嗣,没那么重的形象包袱。该吃吃,该喝喝,妖怪要什么底线? 然而,杀生丸打狗是真的狠! 狠到他们决定留下吃最后一餐晚食,再含恨挥别犬山。一想到要窝在领地中百年不得吃狗粮,犬妖就觉得妖生无望。 不尝过滋味还好,一尝过狗粮哪能停下嘴啊。 为日后的幸福狗生着想,犬妖们与缘一敲定了生意。每隔一月,他们会遣出领地中的小妖来犬山取食物,金银不是问题,别少了分量就是。 可是隔月的话,食物会不新鲜吧? 不自觉地,缘一想起了七百年后的狗粮。 它们被安置在精致的袋子里,搓成指甲盖大小的颗粒却无损美味的气息。那是不是——他也能让厨子想个办法,将狗粮晾晒成干货出售? 缘一觉得可行性很大。 故而,待逢魔时刻降临,缘一招待众犬用了最后一餐,便开始研究起晒干货的古法。再往后,小室亮起了灯,侍女关上了门。万籁俱寂之时,犬妖们却没离开。 “你们不走吗?”缘一询问身边的赤阳丸和流雪。 “守最后一个夜。”赤阳丸道。 “天亮之前我们都会离开。”流雪说,“杀生丸大人的耐心有限,如果第二次回来再看见我们,会很难收场。” 赤阳丸打了个哈欠,抱着缘一房里的大福账滚到地上。 打开一瞅完全看不懂,他立刻扔掉书册,抖着身子化作一只黑犬,决定给晚睡的半妖守门。 他出去了,融入黑暗里。赤阳丸之黑,缘一不用通透世界根本找不到他窝在哪儿。 而夜间的剧变,正是在此刻扎根。 大抵是犬山城的鎹鸦递出的消息,让五条莲知晓了缘一回来的事。 按惯例,他本该在白日上门造访,再寒暄一番,可五条莲不确定杀生丸在不在缘一身边?若是在,不少敏感的事便不能说了。 譬如,五条莲想知道缘一体内究竟有什么?为何与虚的气息如此相似?需不需要他尝试封印? 打从上次密林一别,这个问题便扎入了他的心里。 无法,缘一与人类的羁绊很深,也时常呆在人多的犬山。要是杀生丸不能时刻看着他,而自己也对他的状况一无所知,万一孩子哪天失控杀死了人类,等他清醒后岂不是要崩溃? 五条莲懂得缘一对人类的关照,为此,他不愿他失守又失手。 凡事总得问个明白…… 左右不是冒昧进女眷的住处,对犬山还算熟悉的五条莲便落在长廊上,没遮掩自己的气味。 犬夜叉鼻子很灵,他一来就关了无限散开气息,多半知道是故人造访,不会设防。 果然,庭院寂寂无声,无人出来阻挠。 五条莲安心地穿过长廊,路过拐角,朝微光处走去。紧接着,走路不看路的五条莲一脚落在黑暗处,毫不留情地踩住了赤阳丸的尾巴。 尾巴! “咔嚓”,是碾到骨头的声音。没断,但足够疼。 一时间,五条莲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垂眸往下看去,对上了一双幼犬金色的眼眸。 眼眸中充满了委屈! “嗷呜呜呜——”赤阳丸实在没忍住,抱着尾巴惨叫出声,并本能地反嘴一口咬上五条莲的小腿,登时把咒术师的脸色咬得一青。 五条莲下意识地打开无限,赤阳丸不受控地往一侧滚去。幼犬嗷呜着栽倒在长廊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死寂的庭院里亮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眸,一双双,都是极其护短的犬妖的眼。 他们看了看翻滚的赤阳丸,再瞅瞅不速之客五条莲,立刻将他打入了“敌袭”的行列。 “等、等等,听我解释……”五条莲直觉不好,忙伸出手阻止。 可双拳难敌四狗,尤其庭院里还不止四条狗。当身经百战的犬妖们一拥而上时,五条莲真是双手抓起袴,甩掉木屐,跑得比狗还快! “汪呜呜!” 五条莲夺命狂奔。 这真不怪他,他真不知道黑暗中窝着一只狗啊!就算是六眼,刚才也没注意到,真的太黑了! 一片兵荒马乱,缘一打开明障子朝外看去,就见五条莲越过重重障碍,领着一群犬妖越跑越远:“犬夜叉,快帮帮我,我被狗咬了!” 当着犬妖的面说他们是狗,五条莲可能活不过今晚。 不出所料,他被狗追得更凶了! 缘一:…… …… 远在若狭的五条流收到了鎹鸦寄来的一封信,出自兄长的亲笔,字迹歪歪斜斜,仿佛得了什么重大疾病。 他略显担忧地拆信,眉头轻蹙,却见上头写着一段话—— “流,我被狗咬了!” “犬夜叉说西国的狗普遍带毒,五条家只能交给你继承了!” 流:……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我们祖上有一条规定,走路必须开无限,连蚂蚁也不能踩,不然可能会引发可怕的后果。 虎杖悠仁:老师,是什么后果啊? 五条悟:据说身上会充满不可描述的牙印,进而让心上人误会你是花丛老手,从此再也娶不到老婆。 虎杖:……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声汪 缘一倚在敷居旁,侧耳倾听雨落下的声音。 淅淅沥沥,正冲淡犬妖们的气息。 五条莲坐在榻榻米上,着一件单薄的内衬,披半肩深色的素袄。束起的白发尽数放下,衬得他俊脸苍白柔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假意轻咳数声,以示脆弱。 缘一叹道:“母亲已经离开庭院了,不会再回来。”所以别装了,五条兄长。 话落,五条莲恢复了一贯嬉皮笑脸的表情。偏生孩子一直盯着他瞧,眼神极为冷静,笑着笑着,他顿时笑不出来了。 “你深夜找我是什么事?” 白发金眸,冷淡如斯。不仅是问话的神态,就连语气都像极了他的哥哥。这孩子越来越懂得省却无用的步骤,再单刀直入地谈话。 五条莲很是感慨。 “关于上一次未尽的事。”五条莲提醒道关键词,“奈良的密林,解开的封印。” 缘一微顿。 “犬夜叉,恕我冒犯。”五条莲注视着他,蓝眸盛满认真,“可否告知我,你的体内到底有什么?” “我所有的不安和顾虑,都源于你体内的事物。”他缓缓补充,“我们五条的六眼有一个特点,可以勘破表象,无时无刻地读取身边之物的本质。” 这分明是五条术式的秘辛,可五条莲不打算隐瞒缘一。 他虽然活得吊儿郎当,但也是实打实的家主。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若想从他人嘴里得到秘密,自然得交付一个等价的秘密。 “比如,当我面对你的兄长杀生丸时,他在我眼里是人形。可在六眼的视野中,他的身上会呈现白犬的虚像,妖力的溢出,会‘告诉’我他的状态如何。” “再比如,你——” 五条莲道:“我能读出你的年纪、力量、血脉,我甚至能读出你和杀生丸一样,体内都蕴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满月时,你的妖力最鼎盛;在朔月时,你的妖力……荡然无存。” 缘一颔首:“朔月我会变成人类,是最弱的时候。” 是吗? 不见得。 五条莲勾唇:“但,即使我读懂了你很多,也无从知晓你的本质。犬夜叉,六眼读不出你体内之物,哪怕你在密林中陷入沉睡,身上溢出了那股力量,我也无从得知那是什么?” “它远超我的想象,根本不是人力能抵抗之物。” 而这,正是他最大的忧虑。 “你知道吗?人人艳羡的‘六眼’,其实五条家并不想要。”五条莲沉声道,“强大是一种恩赐,有时候更像一种诅咒。如果一个时期诞生了六眼,那么,在当时必然会出现极大的动荡。” “或是诅咒出世,或是妖魔降临……总之,六眼的存在就是为了匹敌那时的至强者,为人类赢取一线生机。” “若是六眼战死但灾难未除,五条家将代代出六眼。”是未知的因果,也是生来背负的天命。 “当我出生时,五条家就意识到这个时期不好过了。而等流出生时,不仅是咒术师,连神宫也被惊动了。” 五条莲想笑,却笑不出来:“同一个时期绝不会出两个六眼。偏偏,就出了两个。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在思考会有什么变故降临,直到……” 他看向缘一,不再说了。 缘一读懂了他的意思——直到我遇见你,我忽然懂了诞生两个六眼的意义。 “仿佛是在告诉我,我和流的诞生是为了阻止你。” 这时的五条莲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变得克制又冷静,连声音都沉稳非常:“可是,这之中却有一个变数,那就是你的兄长杀生丸。” “要是在你失控时站在你那边,我和流……没有胜算。” 缘一:“所以你跟了兄长一年,企图拉近关系,他怎么赶你你都不走?”万万没想到你的心机如此深沉,五条兄长。 “嘛,可以这么说。”五条莲摊手耸肩,“但我确实把他当作了朋友。”可你哥却把我当作牲口。 说完,他停顿片刻。 突兀地,他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我对姬君是真心的!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纯粹想入赘而已。” 缘一:…… “真的不能再真了。”五条莲叹道,“同时期两个六眼,我知道会很凶险。所以早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也不打算娶妻生子,只求我全力以赴后流能活下来。” “可惜,我不小心看了一眼……”让你乱看,让你乱看!他自己都想抽自己。 他无奈地看向缘一:“看了那一眼,我就不打算死了。” 故而,他才会如此执着地搞清楚一切,就为了知己知彼,把隐患掐死在萌芽阶段。 “所以,犬夜叉。”五条莲道,“现在可以告知我真相了么?我已经学全了封印术式,或许能帮你封印一些快失控的东西。” 气氛安静了下来,只剩外界雨声连绵。 缘一沉默片刻,本能地将手放上心脏的位置,轻声道:“我的体内是一只王虚,它是我,我是它,这里——”他在心口画了一个大圈,“是空的。” “空荡荡的虚洞,是灵魂缺失之物。我觉得应该把它补上,似乎只要补完整了,我就不会出事。” 填补虚洞? 五条莲眯起眼:“你的意思是,只要把你的缺失之物找回来,你就不会失控?” 缘一颔首:“可我不知道怎么找?需要找什么?何时会出现?”摁住心口,“即使心脏在跳动,我还是能听见风穿透虚洞的声音。” “每晚都能听到,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能感受出天生牙对他的戒备。 “五条兄长。” 久违的称呼,让五条莲有些错愕:“怎么了?” “不要担心。”缘一轻笑,“如果我不再是我,兄长会站在你们那一边。这是他承诺过我的事。” 五条莲嘴角一抽。 “真是单纯啊,犬夜叉。”五条莲道,“信不信你哥站在我这边,再反手给我一刀?”为了弟弟,亲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缘一:…… “真是的,你哥的狗话你也信?” 恰在这时,和室的明障子被拉开了。和着雨丝的冷风灌入,一身干净的杀生丸握着天生牙,以“送葬”的眼神看向五条莲。 缘一和五条莲:…… 后者以丰富的被狗追杀的经验,当机立断夺窗而逃,眨眼跑得人都没了。 杀生丸缓缓横过刀,妖力倾泻。 “冥道残月破!” “轰隆——” 缘一:兄长又变强了,真厉害!希望五条兄长还活着。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犬妖是狗,也不能在犬妖面前提狗,他学会了。 …… 百年之典落幕,西国之行结束。 缘一复归平静的生活,除了在干货方面与犬妖们有些联系外,只剩下与兄长游历、陪母亲过年这两件事了。 时光如流水,转瞬匆匆。 年复一年,光阴从未在缘一和杀生丸身上留下痕迹。前者没有长高,后者不曾变老,他们仍是孩子与少年的模样,游走在镰仓时代的大岛之上。 只是,时间不薄待他们,却不会给予人类恩惠。 在缘一十二岁这年,照料着他的千春婆婆病倒了。 彼时,缘一还追随着杀生丸游历,当冥加骑着麻雀为他带来消息时,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安稳十二年,常以妖怪的年岁看待时间,都快让他忘了人类会生老病死。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早已骑着阿吽飞向犬山,而兄长单手摁着颤动不息的天生牙,随同他一起前往。 及至黄昏,夕阳如人类的生命,渐渐西沉。 光快消失了,缘一回来了。 西北屋的老居,千春一贯的住所,弥漫着一股深沉的药味。廊上的侍女在哭泣,和室内的母亲握着千春的手,哀而不语。 缘一跪坐在千春身边,才发现只三个月不见,她灰白的头发已是全白,连眼睛也看不清了。 病来如山倒,莫复如是。 “是少爷吗?”她笑道,声音是一贯的慈祥。 缘一不语,只静静地握住她的手。温暖传递,暖了千春渐凉的身体。似是回光返照般,千春的面上泛起了红润。 “少爷,你要和姬君好好的。” 十六夜无声落泪,缘一开口,声音有些哑:“千春婆婆……” 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哭。 明明是活过一世的人了,早见惯了生死。他见过歌满身血污死在屋里的惨相,见过被鬼屠灭的家中传来幼子的哭嚎,也见过主公逝去时满眼的遗憾和担忧…… 他见过,都见过。 而他唯一一次落泪,是在抱起了炭吉的女儿的时候。为生命的美好而哭,为找到存在意义而哭,也为……更多未能挽救的性命而哭。 可这次,他面对的不是突兀的死亡,而是被时间带走的生命。 没有血味,只有药味;没有恐惧,只有慈悲。千春安静地躺在榻榻米上,虚弱无力,却盛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满足和光辉。 “不要哭……”苍老的手落在他脸上,轻轻擦去眼泪。 “少爷,你是男子汉了。” 缘一不语,他垂下了头颅。 明障子半开,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斜阳拉长了猩红,将一抹影子投在室内。 杀生丸静默地站在外头,腰间的天生牙在颤抖。他的眼神无悲无喜,有着对死亡的看淡,也有着对凡人的思量和困惑。 他不该在这里,却还是站在了这里。 为了什么? 天生牙的躁动吗? 还是……蠢半妖眼泪的味道着实难闻? 杀生丸拔出了刀。 就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看见了若隐若现的冥界小鬼。 如果只是试刀的话,无所谓。 刀尖缓缓提起,然,将死的老人却看向了他。 很奇怪…… 如此脆弱的、将死的人,竟然有勇气冲他摇头?拒绝他拿她试刀? “已经足够了。”千春笑道,“请不要让我变得贪心,如果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我就再也不愿闭上了。” 人类对生的渴望,会催生心中的魍魉。 她不愿变得丑陋,只期待体面的死亡。 “人类的几十年,很短很短。”千春道,“可回忆啊,很长很长……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们了,所以,不要为我哭泣。” “我只是从一个结束走向另一个圆满。” 千春摸了摸缘一的头:“少爷,千春的来世、下下世,一定可以见到你长大的样子。”又覆盖住十六夜的手:“姬君,不要错过……” 她的眼缓缓合上,微光之中,她看见大妖怪收起了刀。 千春付之一笑:“谢谢。” 谢谢…… 天生牙缓慢入鞘,室内的药味是如此浓重,死者的味道也开始弥漫。犬妖的鼻子最是敏感,杀生丸和缘一却没有挪动脚步。 这是长生种的他们,第一次遇见寿终正寝、死而无憾的死亡。 不少人类对生的渴望,为了生存而作出的种种丑态,全付之千春对死亡的释然之中。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即使微渺,仍有萤火点亮黑夜的光。 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天黑了。 庭院内,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 “兄长……” 有手落在头顶,沉稳又温暖。 无声胜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你当时拔刀想做什么? 杀生丸:…… 啪! 缘一:你打我已经不需要理由了吗???????? 兄弟之情终于走到尽头。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声汪 葬礼极简。 巫女勘申、僧侣颂经,千春的遗体停灵数日,终是在大火中化为灰烬。缘一拾骨入坛,为罐子贴上封印符纸,再葬于后山。 风拂过,林寂静。送葬人散了,侍从们走了,唯独缘一留驻冢前,不言不语。 他注视着这方小小的坟冢,心头未生悲哀也不再惆怅,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释然,仿佛透过千春的死放下了很多很多。 他见过为了求活、不惜杀戮万人的鬼王无惨;他见过为了执念、宁可变成恶鬼的兄长岩胜;他见过为了众生、熬干最后一滴心血的当主…… 对生的渴望是人类的本能。 饶是大智慧如产屋敷当主,也在油尽灯枯时怅惘过:“缘一,我很不甘。为你,为天下人,为我之一族。” 生得圆满,死而无憾,这对前世的缘一来说是不曾见过的事。连他都会在死后化作王虚,遑论他人。 偏生,千春的寿终正寝教会了他——放下。 她不求死,也不求生,只是让生命顺其自然地走完历程,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像落叶归根般睡去,化作天地间的风雨霜雾。 【我不欲心生魍魉。】 【人生苦短,回忆漫长,已经足够了。】 千春以人的姿态,拥抱着人的本心故去,给了他极大的触动。 她是凡人中的沧海一粟,活着时也众生里的碌碌一员。可她以短短六十几年的生,教会了他读懂死亡的泰然与静美。 她没有遗憾,服侍过千春用药的侍女告诉他:“婆婆常说,是少爷给了她一个家。” “她曾在战乱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辗转到犬山后,被三岛老家主收留了。婆婆从不觉得犬山能免于战火,但老家主却宽慰过她,犬山得大妖庇护。” 千春并未相信,直到十二年前的黄昏,贵女抱着襁褓中的半妖站在她面前—— 她的心定了。 人人恐惧的半妖,在千春眼里是庇护、是安稳。因为她年轻时,见过太多比妖怪更恶劣的人。 “少爷让她安心,千春婆婆也不愿少爷伤心。她常对姬君说,死者有死者该去的地方,活人也该有活人该过的生活。” 放下吧。 【放下吧,少爷。】 【把人类的死亡当作一种必然,而非你该背负的责任。】 忽地,缘一朝坟冢上方望去,恍惚中他听见了千春的声音,可通透世界却看不见任何魂魄。 风来了,缱绻地揉过他的发。 缘一不自觉地捂住心口,感觉虚洞所在之处好似有血肉重生的痛感。 良久,他离开坟冢之地,沿着长长的台阶而上,循着气息在神社的正殿中找到了并未离开的大妖兄长。 难得的,他的兄长会有耐心呆在后山神社,眺望一段对妖怪来说很无趣的人类葬礼过程。 缘一不曾知晓杀生丸的想法,但他切实能感觉到兄长变了一些。似乎是他拔出天生牙的那刻,又像是千春婆婆冲他摇头的时候…… 他想,那时的兄长尊重了千春的选择。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亲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身,为一株花挡住了风雨。刹那,让人从神性中读懂了人情。 兄长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啊。 “兄长,我回来了。”缘一抬眼,“接下来是去播磨境吗?” 杀生丸:“居然选了游历吗?”倒是出乎意料,“我以为你会留下来几十年,等送走你的人类母亲再修行。” 没想到半妖不是来作别,而是想跟上。 也是,若是因一个人类的死亡而恐惧失去至亲、进而留驻犬山几十年,如此慈悲且执着,半妖成不了大妖。 唯有经历过生死又能选择放下,这样的半妖才有强者的样子。 “活人该有活人的生活。”缘一同杀生丸站在一处,于神社正殿眺望整座犬山,“类似的死亡,我以后会经历更多。” 所以不能留下来,留下来会产生新的羁绊,有羁绊会一直回首。 “母亲剩下的几十年,不能只有我,她该放下父亲了。” 该放下父亲了…… 杀生丸无感:“人类作何选择与我无关。” 他的母亲早在与父亲产生分歧开始便收回了所有情绪,也只有人类才会对所谓的情爱执着于此。 足足十二年,妖怪的一眨眼,人类的小半生。 “人类与西国的牵扯,有你一个半妖就够多了。”杀生丸道。 白犬不会再有下一个爱慕人类的斗牙王,人类也不该再出一个爱慕白犬的十六夜。两族的交集合该画上休止符,到此为止。 “走了,犬夜叉。” “嗯。” 他们离开了犬山,踏上前往播磨境的道路。听闻那里出了邪鬼,杀人如麻实力强大,倒是可以拿它的骨头磨刀…… 以及,他也该细致地搜一搜无惨究竟躲在哪里了。 …… 半年后,鬼杀队根据“坟冢尸身莫名消失”的线索摸到了异常偏远的地方。 此地多山,重岭险峻。尸身的气息消失在此处,像是被隐匿起来了一般,让猎犬们无处可寻。 他们徘徊在山中数日,只能在粮水耗尽前离开。却不料,在他们踏出此地、正放松下来的时候,梦魇悄悄降临。 起先,是一位起夜的剑士失去了踪迹,再是寻找他的剑士也消失无踪。 他们察觉不妥,即刻集合朝诡异处寻去,殊不知这一寻找再没命回去。 鎹鸦带回了断刀和染血的衣角,并告知产屋敷真,那片山域有很大的问题:“没有、没有气味!”疯狂扑翅膀,“没有、没有妖气!” 此去的六位剑士,没一个活着回来。 产屋敷真思量片刻,直接给缘一送去了消息。他有预感,他们一族的宿命或许会终结在那块地方。 “但愿如此。”他喃喃道。 与此同时,蛮荒之野,岳山人不妖壁的核心之中,消失的剑士们一半被吊在高处,神智很不清醒。另一半被喂了无惨的鲜血,正痛苦地翻滚在地,忍受着化鬼的过程。 “休想!你们休想!”半面鬼脸的剑士发狠地撞墙,“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变成恶鬼!” “咚咚咚!”他的头颅破了再愈合,愈合再破裂,循环往复。最终他绝望地发现,哪怕只是半身化鬼,他想死也死不了。 “不、不……” “呵呵呵,死不了不是很好吗?”一名头顶缝合线的男子笑道,“不要抗拒,很快你就失去人类时的记忆,拥有强大的恶鬼之力,真正地变成我们的人。” “呸!你休想!啊啊啊,杀了我!” 剑士挣扎地翻滚,双目逐渐变得赤红。大概是修行了呼吸法的缘故,他对无惨的血液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可再强的抵抗力,也架不住鲜血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灌入。 他快受不了了! “这个似乎很强,不知道适不适合做宿傩大人的容器?”是少年的声音,黑暗中倚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顶着一头白发,发中带着一抹红。 正是换了躯壳的里梅。 他还很体弱,平日能做的事便是给无惨送些尸体做吃食。在为脑花找了个容器后,他们便窝在不妖壁之内,一边蛰伏,一边挑拣容器。 脑花瞥了他一眼,用密语说着只有术士才懂的话:“恶鬼照不了太阳,不适合。要是宿傩刚出来,晒了太阳就灰飞烟灭,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给无惨制造拥趸,再把他扔在这里。鬼杀队已经找来,估计那对兄弟也快了。” 不拿无惨当挡箭牌,他们无法顺利离开。 “只有尽心尽力地给他制造拥趸,那蠢货才不会怀疑我们的态度。”脑花冷笑,“有他在,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你拿到狱门疆的钥匙了吗?” “拿到了。” 狱门疆“里”是一个同狱门疆类似的四方体。 不同的是,它作为钥匙存在,不仅可以打开狱门疆,还能开个偏门进入其中,随意捞取内部的东西。 他们之前失策了,满以为半妖力微,只消出手就能夺取狱门疆,根本不需要钥匙。 鬼知道半妖那么能打,还有个大妖兄长。 所幸不晚,只要有了钥匙,被半妖藏起来的五根手指迟早会落入他们手里。甚至,他们可以制造一系列事端,促使咒术师们将剩下的手指也放入狱门疆中。 “按计划行事。” “自然。” 而后,给无惨制造完拥趸,两名邪术士趁着夜色离开了呆了数年的地方。 临走前,他们随身带走了不少不妖壁遮掩气息,却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鬼王无惨与众鬼之间有微妙的联系。 邪术士的离开瞒过了无惨,却瞒不过新生的恶鬼。 夜深沉,惨遭“背叛”的无惨明白这儿不是苟命的好地方了,他抛下“拥趸”做炮灰,连忙也挖了大块不妖壁,连夜朝两名邪术士的方向追去。 一拍两散? 呸!他死也要拖着那俩! 要是他被发现了,他们两个也别想好过,休想把他一个留给两只狗! …… 缘一接到消息时,正在指导隼斗和泷的刀术。 他的兄长靠在树下歇息,而藤犬兄弟自觉刀术有了进步,难得上门求教,缘一自然要帮。只是他没想到,有关鬼王的消息来得这么快。 他收刀看信,眉头紧蹙。 隼斗:“大人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或许我和泷可以帮忙。” “没什么,只是猎物太会躲了。”缘一道,“我有好几年闻不到他的气味了,完全找不到他在哪里?” “人类也在寻找他,不过……”缘一收起信,“失踪了剑士,又递出了消息,以我对猎物的了解,那个狡猾的家伙应该早换了地方。” 绝不可能呆在原地等他找上门。 他曾找了无惨六十年未果,如今投生成半妖,没想到还是找不出他在哪。鬼王的苟命能力之强,着实让他叹为观止。 “猎物太会躲吗?”泷咧嘴一笑,“大人没必要担忧,犬族的大妖不少。” 缘一微怔。 泷挠头:“我的意思是……”他瞅了瞅杀生丸,小小声,“大人,很多犬妖认可你的实力,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大可以向他们求助。” “你才十岁而已,还是被本族承认的半妖,幼崽向自己的长辈们求助不是丢脸的事。” “只要大人想,很多犬妖都等着回来……咳咳,不是,都愿意帮小辈一个忙。我们不会插手你与猎物决斗的事,仅仅是帮你找出猎物在哪。” 狗粮干货依然很香,可吃完梳毛不是更舒服吗? 犬夜叉高明的梳毛技术,真是犬族一绝,而且他的手法温柔、做事细致,他们麾下的小妖无法比拟。 想想都气,为什么半妖不是他们的弟弟? 哦,他哥是杀生丸? 行吧,那没事了。 缘一歪头:“能委托犬族找猎物?”摸摸日轮刀,“那就……拜托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想不到吧,不止两只狗。 无惨、脑花和里梅:……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五条莲海豹式鼓掌:被狗咬的不止我一个了嘿嘿!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声汪 缘一说是“拜托”,实则并不入心。 兄长曾告诉他,狩猎是个人的事。哪怕他只是幼崽,可一旦确定了狩猎目标就得凭自己的实力完成。 幼崽狩猎期间,长辈不得插手,除非猎物过于强,会危及幼崽的性命。 而杀生丸切实在履行这一点。 出羽境之行,缘一把无惨从坟墓中逼出来。杀生丸明明可以补上一刀彻底了结无惨,却压根不打算干预,仅是冷眼旁观而已。 在他的判断中,无惨只是个不入流的杂碎,幼崽能见一次揍一次,杀不了他是实力不到位。 留着无惨作妖,足以令幼崽在狩猎失败后反省进步;出手宰了无惨,反倒不利于幼崽发现自己的缺陷和短板。 故而他不会干掉鬼王,只会将它留给半妖。 但如果幼崽遇到的敌手超越规格,那就是他的回合了。譬如遇上被邪术士唤醒的宿傩,诅咒之王一出,他必然挡在幼崽身前。 杀生丸做事极有原则,纵使没有言传身教,妖的原则性也在无形中影响着缘一的认知。 让他觉得犬妖俱是有格局、有底线、有品味、有尊严的“四有”妖。 所以,对于“只要向长辈求助,长辈一定会帮你”这个说法,缘一持怀疑态度,并不抱任何希望。 可他万万没想到,世界上并不是每一只犬妖都叫杀生丸,也不是每一支血脉都有月曜的尊贵和矜持。 有些犬妖,只消喂饱他们,给他们梳过毛,他们就认定了你,并愿意成为你的最强召唤兽…… 于是,缘一有幸见识到了犬妖们“热情如火”的一面。 藤犬兄弟离开之后,缘一准备飞一趟剑士失踪之地。杀生丸对鬼王的行踪毫无兴趣,但思及邪术士的存在,终是缀了上去。 谁知,他们抵达目的地没多久,天际便掠过十几道光。相似又不同的气息落地,赫然是一批年轻的犬妖。 为防挨打,枫斗恭敬道:“杀生丸人,我们应犬夜叉人的求助,前来帮忙。” 狗兄弟:…… “求助?帮忙?”杀生丸金眸冷淡,只是转向了缘一,“犬夜叉,你在我休憩时做了什么?” 杀生丸并未听见缘一和藤犬兄弟的对话。 倒不是他松懈意,而是与缘一相处数年,他知晓自己的半妖弟弟虽然小毛病不少,但处事和武力都算得上靠谱。 有半妖守在身边,他能心无旁骛地修行心眼,再透过它看一些没头没尾的事。殊不知,这次半妖却掉了链子。 找别的犬妖求助和帮忙? 半妖是什么意思,嫌弃他这个兄长无能? 顿时,缘一觉醒了强的求生欲:“泷告诉我,我得到了犬族的承认。只要我向族里求助,长辈一定会帮忙。” “我以为这是哄我的假话,毕竟,我只是半妖……”垂下犬耳这招,缘一已经用得炉火纯青,“我只是想试试,我是不是真的得到了承认?” 柔弱、可怜又无助,但依然很欠打。 “啪!” 缘一:…… 杀生丸毫不留情:“犬族的承认很重要?”拢手,冷漠道,“居然会去在乎败者的看法,犬夜叉,你的慈悲心真是可笑。” 在半妖击败犬妖们的那刻,他们的承认就变得无足轻重。 可怜,强者竟然要在乎弱者的看法,蠢透了。 缘一只好承诺道:“兄长,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最好记得。” 俩兄弟交流之间,没谁敢发出声音。不知为何,分明是兄长在教育幼弟的场景,愣是让他们听出“我也被骂了”的既视感。 【他们是败者,他们的承认不重要,找他们帮忙多此一举。】 【明白了兄长,我下次不找他们了。】 可不就是被骂了吗? 犬妖们:…… 但无所谓,难得有机会顺理成章地膈应到杀生丸人,那就——再多膈应一下啊!他们就不走,就呆着。 “犬夜叉人,请问要找的猎物是在这片区域吗?” 此话一出,缘一就知道他们要帮到底了。他硬着头皮道:“是这里。” “猎物?”杀生丸凉凉道,“你是让他们帮你找鬼王吗?”指骨作响,“犬夜叉,这就是你对待狩猎的态度?” 缘一无奈,一步错步步错,只好主动伸出了狗头:“兄长,你打吧。” 杀生丸:…… 你已经没有蠢下去的余地了,半妖。 他就不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犬妖们选择服从命令,行动力比谁都高。 缘一尚未观测过山域的小,也没定下从何处开始寻找,就见一众犬妖顷刻四散,其中三只猛地化出妖犬原形,在同伴的引导下把山域全踩了一遍。 他们踩醒了沉睡的岳山人。 噫,这是个妖怪,还没有妖气? 在岳山人的激烈反抗中,三只狗拆掉了山妖坚硬的外壳,凿开了他体内包裹的不妖壁矿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岳山人那个气啊。 他就是一座成精的山而已,一睡能躺几百年,哪儿招狗惹狗了?不仅被狗吵醒,还要狗咬、被狗开膛,他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些? 一只棕色巨犬咬断了一棵巨木,再把木头塞进岳山人嘴里,然后抬爪摁住,防止噪音发出。 随即,枫斗同几只犬妖直入不妖壁之内,前后不过一刻钟,就拖出了里头的尸骨、恶鬼和将死的剑士,并提出了不少没被处理掉的小物件。 “你们放……” 棕犬三爪子下去,岳山人直接晕厥。 “不杀他?”枫斗问道。 另一只犬妖道:“这只杂碎似乎能生矿。” 拿起一撮不妖壁搓碾,“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应该是能遮掩气息的不妖壁。谈不上至宝,但适合幼犬护身使用。既然还有利用价值,就带回西国让他生矿。” 岳山人保下了性命。 闻言,缘一微愣。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直面犬妖的合作狩猎,以及如何分配猎物。 虽只三言两语,但他已听出了妖界的残忍。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杀,别看犬妖在他这头好说话,对外可是实打实的妖思维。 若非认可了他,或许他这个半妖在犬妖眼里与岳山人没有差别。 只是个东西,连“家臣”也算不上……难怪兄长以前不允许他去西国,是早料到会有此待遇吧? 见幼崽怔怔,杀生丸亦是保持沉默。 让蠢半妖知道犬妖的脾性才好,免得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真以为犬族会像人类一样爱护幼崽,凡事有求必应。 如是,在狗兄弟的无声中,犬妖们数百年的狩猎经验得到了充分发挥。 擅长治疗的犬妖救活了将死的剑士:“人类,告诉我,抓到你的杂碎长什么样?” “喂,这个要救吗?”枫斗道,他指着蜷缩成一团、将日轮刀插入心脏遏制鬼化的剑士,“快要变成别的东西了,之前应该是个人类吧?” “跟他同类的还有两个,只是当阳光照进洞窟时,它们就化作飞灰了。”只有这个还活着,晒着太阳没死,可露在外头的皮肤仍有被灼烧的痕迹。 “人类而已……”救他做什么,不如直接杀了成全他的气节。 谁知,缘一道:“请救救他!” “人类而已,怎么能不救呢?他要是死了,显得我没能力救人一样。”成熟的犬妖,已经学会了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们拔出了剑士心口的刀,再用妖力抽取出他体内无惨的血。一番折腾,剑士彻底晕死过去,而当无惨的血味泛开,一众犬妖发出魔鬼低语—— “我记住你的味道了。” 鬼王无惨? 呵,这年头什么杂碎都敢称王啊。 …… 犬妖,一群无论猎物窝在哪儿都能扒出来的妖怪。 无惨,一个无论对手多强都能找地方苟命的鬼王。 因机缘凑巧,犬妖对上了无惨。一时间,二者犹如针尖对麦芒,开始了一场追逐和躲藏的戏。 无惨从未遇到过如此极致的追杀,而犬妖也没有遇到过这么会苟命的猎物。三天三夜的搜寻未果,简直是犬妖们的奇耻辱。 怪不得连犬夜叉也无法解决鬼王,原来他这么苟! 就像现在,苟到把他们逼入人类的村庄。此刻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唯有不远处的旱厕散发着让犬妖想死的“芬芳”。 “真的要进去吗?” 枫斗捂住鼻子:“呕……” 狗不能,至少不应当!无惨敢跳,他们不敢进。 不、不行了! 两只狗狂奔进入林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算活了过来。可恶,竟然躲在那种地方!他竟然敢! “需要告诉犬夜叉人吗?” “连我们都受不了,他怎么受得了?” 事实证明,缘一还真受得了。 听闻无惨在便所,缘一面无表情地握着日轮刀入内。许久,他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告知他们猎物早已逃走。 “怎么可能?”枫斗蹙眉,“他能怎么逃?” 缘一平静道:“他能在一瞬间把自己拆分成几千片碎肉,沿着缝隙往外钻,你们察觉不到很正常。” 几千片碎肉? 犬妖们:…… “就算是我,第一次与他交手时也没料到他会出这一招,结果让他跑了。”缘一道,“我一直在寻找他,但始终无法找到,我想原因你们也清楚了。” 数双金眸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确实,无惨太能苟了! 世界上还有能比他更苟的猎物吗?没有了! “对了,人。”枫斗道,“我们在接近无惨时,有闻到过术士的味道。不妖壁虽然遮掩了他们的气味,但他们的身体还是人。” 是人,总会在行走时落下痕迹。 或许是一根掉落的头发,或许是半片碎掉的指甲。就跟遗留在不妖壁矿藏内的小物件一样,是无法抹除也极易忽略的事物。 “需要追踪他们吗?” 缘一思量片刻:“我们以无惨为重吧,那两名邪术士……是兄长的猎物。” “诶?”等等,杀生丸人的猎物? 不可能,杀生丸确定猎物后就不会让对方活上这么长时间!除非、除非这猎物比无惨更能苟命。 “如你所想,他们与无惨算是同类。”缘一道。 曾数次成功从兄长手中脱逃,不过,自他那时发烧起,兄长也没有非要宰了他们的心思。 犬妖们不禁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看来不是犬妖狩猎的技术退步了,而是猎物变得狡猾了。连杀生丸都有失手的时候,他们追无惨数日无果也显得情有可原了。 不,这不是抓不到猎物的借口! “是很狡猾。” 枫斗道:“但你们还记得长辈教过我们的东西吗?” “必要的时候,示弱和放弃尊严是一种手段。”枫斗咧开嘴,笑得阴森,“我们不如试试以柔弱的姿态在外行走会有什么结果?” “无惨饿极了,总该觅食吧?” 最顶尖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既然猎物都能不要脸地跳粪池了,他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缘一:…… 你们可能没事,但我一定会被打。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无惨更苟的BOSS了。 奈落:哦? 迪奥:哦? 真人:哦? 缘一:……你们等着,我叫我哥打你们。 杀生丸:爆碎牙!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声汪 妖怪化形,男俊女美。 尤其是血脉尊贵的大妖,美貌者比比皆是,漂亮到雌雄莫辨的更不在少数。 光看脸,男妖若是想扮作女子,也没有太重的违和感。可一旦搭配宽厚的肩膀、坚硬的胸肌、爆衫的肌肉,就不是闪瞎狗眼的事了! 简直是人间噩梦…… 当枫斗顶着一个“蒜头”式的发髻,脸涂得死白,唇抹得鲜红,连微笑都能露出八颗黑牙时,缘一近乎窒息地别过了眼,不忍再看。 拔眉染齿妆盛行于平安时代,是当时贵族男女最爱的妆容,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虽说到了镰仓时代早已不兴,但并非断了“传承”,至少花屋女子的妆容仍有它的几分影子。 然而,枫斗是个近两百岁的犬妖。 从镰仓往前推两百年,他也是踩着平安时代尾巴出生的妖。在他成长时,人类以“拔眉染齿”为美;自他长大后,一想到人类女人就会想起这个妆容。 “怎么样?”枫斗肌肉满满,“是不是很像人类的贵女,有一种碰了就碎的柔弱感?” 你对“柔弱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缘一:…… 如果人类的贵女都像枫斗一样,那么斗牙王见到十六夜之后,怕不是跑得比无惨见到他还快。 “枫斗,换回你原来的装束吧。”缘一觉得眼睛疼。 “大人,我好不容易才换上。”枫斗不以为意,“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万一鬼王就好这口呢? 缘一:…… 可惜,无惨虽出生在平安时代,但他审美在线,真不好拔眉染齿这口。待见视野内出了“蒜头”一二,就明白狗离他已经不远了。 该死的犬妖,怎么甩也甩不掉! 竟然还妄想扮成女子哄骗他猎食,他们到底在看不起谁?就凭这种一言难尽的妆容,把自己卖进花屋也只能得十个铜板。 压根比不上他,他进去就是花魁!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今晚他该怎么保平安? 被犬妖长追不放后,无惨算是明了一件事:不妖壁可以遮掩他的气息,但盖不住他狩猎时的血味。 无论他是想吃人,还是给人注入自己的鲜血、造就几名拥趸,只要过程中有一点气味泛开,就是在泄露自己的行踪。 他永远别想摆脱犬妖,除非是死。 想到这,无惨几欲呕血。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九年,回到过去狠狠掌掴“想去犬山苟命”的自己,再把“即将招惹犬妖”的下属们全杀了! 要不是听信了蠢货的建议,他何至于此? 要不是蠢货惹了不该惹的妖,他或许还窝在丹波过得好好的。 但凡活得久,就没有他熬不死的主—— 鬼杀队有呼吸剑士又怎样?剑士仍是人类,就算把刀练到极致,他能活过百年? 犬夜叉是长生种又怎样?这年头想拿半妖当补品的妖怪多得是,没准几百年后,犬夜叉不小心栽了呢? 唯一棘手的是杀生丸,可无惨相信,只要他能苟,苟不住的终归是别人。所以活下去才是第一要事,尊严和节操通通可以不要! 于是,无惨立刻性转为女,堪称业务娴熟地把自己“献”给了山鬼。又趁山鬼为难犬妖之际跑路,遁入人类大城,不复再见。 “又让他跑了。” 犬妖一脚踩碎山鬼的脑袋,眸中一片猩红:“我已经没耐心了,我们毁掉那座城吧。” “越混乱越助长他的实力。”枫斗道,“每次他吃了人,逃跑的速度都会更快一些。我们要是毁城,只是方便他吃人而已。” 并且,妖怪若是在人间大开杀戒,会引起神道各方的追杀。凭实力不怕是一回事,给本族添麻烦是另一回事。 最关键的是—— “犬夜叉大人亲近人类,我们随意杀人会招来他的嫌恶。” “啧,那怎么办?” “杂碎都能混进去,我们不能?区区人类城池而已。” 别说,还真不能。 拔眉染齿就算了,曾经的贵族男子也这么做过,可一身腱子肉的男人非要穿小袖是什么鬼? 顶尖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不,这不是猎物,这是凶兽! 见状,尾随而来的缘一叹道:“还是我来吧。” 对付无惨不难,难的是要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杀死他。 “你们守在大城附近,我负责把他逼出来。”缘一道。 难道兜兜转转,还是要犬夜叉帮他们收尾吗? 不,不行!成年犬妖的尊严何在?这不应了杀生丸那句“没必要在乎败者的承认”吗? “大人,请交给我们吧。” “你守在外面就好。” 缘一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面对从他们手里一而再再而三苟到命的无惨,犬妖真打算跟他死磕到底。无惨敢转性入城,他们就敢变身入内。 一时间,大城中多了近二十只奶狗。他们走街串巷,他们猫嫌狗厌,却特别招人类小孩喜欢。 往往,他们会因本能占据上风而跟着擅长撸狗的孩子走了。等夜深人静化作人形,才会道一句“可恶,真是狡猾的人类幼崽,害我又忘记了犬夜叉大人交代的正事”。 亦或是赶跑了城里的猫,并占领猫的地盘。一窝奶狗凑在一起汪呜狗的胜利,像是斗败了豹猫一样。 无怪乎兄长化作妖犬后会把他当作玩具,这批犬妖现出原形后更是“可怕”百倍。 他们看见人类丢出的东西,居然还会扑上去叼! 叼! 缘一:…… 明明跟兄长差不了几岁,为什么狗与狗之间的差距能这么大? 此刻,掌握大批犬妖黑历史的缘一忽然庆幸自己是只半妖,而不是一整只狗。且,他为兄长和同族以“我有一整只狗的血统”为荣而感到深切的悲伤。 不对,他也忘了正事。 “兄长说得不错,指望他们是不可能成事的。”缘一喃喃道,“因为现在是狗,所以不记得正事吗?” 确实,变成狗的话,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他就不该指望他们能找到无惨。 而且过多地关注犬妖,他也疏忽大意了不少。三天过去了,他还不知道无惨躲在哪里? 鬼王的味道依然在城中,可并非汇聚在某一处,而是弥漫在全城。 缘一不再等待,转而细致地搜寻起来。 殊不知,如果他的天赋是剑道无上限,五条家的天赋是六眼无下限,那么无惨的天赋就是苟命无极限。 缘一在见到无惨的第一面就练成了日之呼吸第十三型,而无惨在众狗的追杀下,无师自通了傀儡之术并用之苟命。 鬼王忍着剧痛,以血鬼术分离大半的血肉做成三个傀儡。一个自爆混淆视听,一个留驻城主府,一个埋在花街内。 后两个之中只要有一个死去,另一个就会往反方向夺路而逃。它们足以帮他引开犬妖,给他争取足够的逃跑时间。 他要藏起来,躲上几百年才好! 藏哪里? 藏…… 突兀地,与他保持着联系的两个傀儡全被杀死。有一种熟悉的灼烧感沿着“联系”传来,给予他日轮刀劈在身上的痛感。 无惨满脸扭曲! 他再次想起了被切片的剧痛,再次记起了被死亡支配的恐惧!穷追不舍的犬夜叉,仿佛是针对他的避无可避的天灾! 【我是杀了你们的家人,可你们人类为什么这么在乎?死亡而已,不是我,也会是其它事情造成,把遇到我当作一场天灾不好吗?】 每每被鬼杀队围堵,他都会说这句话。 可现在,这句话被半妖甩到了他的脸上! 把半妖当作天灾不好吗? 滚!滚开,不要过来!他不要死,他不想死,无论如何都…… 无惨已经无法思考缘一用了什么手段一击消灭两个傀儡。他只知道,因为他与傀儡存在联系,所以被半妖找上是必然。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对了,他可以这样! 不同于别的恶鬼,无惨能自如控制身体。不论是把自己改造成男人、女人、孩子或老人,亦或是…… 要赌一把吗? 只能赌了!接连切片数次,又分出大半血肉,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太久。变鬼至今三百年,他还没活够,还不够! 无惨不跑了,他干脆藏身在石窟里,集中精力对身体做最后一次改造。 故而,当缘一和众狗不吃不喝两天追上无惨时,才发现他们还是低估了无惨苟命的无底线。 彼时,乱石之中躺着无惨版花魁,他容貌美艳、衣衫凌乱,很有破碎柔弱之感。但,可怕的不是无惨转性,而是转性后的无惨挺着一个滚圆的肚子,里头似有什么活物,正在顶着他的肚皮。 而无惨一手扶着腰,一手痛苦道:“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噼啪—— 瞬间,像是惊天劈下一个巨雷,不仅雷得缘一满脸麻木,更是雷得一众犬妖目瞪狗呆。他们万万没想到,无惨死到临头还能苟成这样! 他,特么的一介雄性恶鬼居然还能“怀孕”,这不糊弄狗吗? 真当犬妖的鼻子是摆设? 他们只能嗅到他上下一体,连所谓的肚子都是造假。那腹中盛满了鬼王的肉块,还敢冲妖怪撒这种谎,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缘一开着通透世界,缓缓拔出小牛。 在送无惨下地狱之前,他很想听听他苟命的借口:“孩子是谁的?”我看你怎么编。 无惨悲痛哭泣:“孩子的父亲是一名邪术士!他的名字叫‘里梅’!” 噼啪!雷声轰鸣。 缘一:…… “他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所以这个‘孩子’很特殊。”无惨拼了老命地苟,“我知道我罪无可恕,可它是无辜的,它……” 缘一握住刀,呼吸绵长:“无惨,我的眼睛很特殊,可以看穿你们看不穿的东西。” 日之呼吸起手式,缘一道:“比如,即使隔着肚皮,我仍能看到你肚子里是什么。它跟你是一样的,不是所谓的孩子,而是另一个你。” “你是想舍弃这副皮囊跑吗?” 【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到此为止吧,无惨。 你我两世的宿命,让我亲手做个了断。 从今天起,结束产屋敷一族的悲运,了却剑士们的夙愿。世间仍会有呼吸剑士,但剑士的存在不再只是为了“诛灭恶鬼”。 我不允许你害人,也不会让岩胜碰上你。 结束了。 缘一往前跨出一步,刀锋的重影却像是迈开了一大步。 它瞬息掠过无惨的脖颈,像是空气中出了阵风,像是海洋里融入了雨水,那么迅速又自然,快得谁也没反应过来。 刹那,无惨的头颅高高抛起,灼烧的痕迹在他颈项的断口蔓延。这一刻,他目眦欲裂,气急败坏地冲下方的半妖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我诅咒你,犬夜叉!” 淬毒一般的言语:“你会不得好死!你会永失所爱!你在乎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会死在你的手里,全部!” “我诅咒你!” 刀光连绵交错,率先粉碎了无惨的身躯。尔后,缘一扬起头,平静地看着无惨的头颅砸落在地。 他走向无惨,一脚踩在鬼王的头颅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早已不得好死。” 死后化作王虚,他种遍了恶果。 “我早已永失所爱。” 他前世的妻子死在他的怀里,他尊重的兄长背离他而去。 “我曾在乎的每个人早已与我作别,他们确实死在我的手里、怀里,全部。”缘一语气淡淡,“如果这就是你给我的诅咒,我只想说——” “不过如此。” “无惨,我所经历的每一个诅咒都拜你所赐,而现在,是我清算你的时候。” 足尖一用力,缘一生生踩碎了无惨的头颅。 血肉四溅,无惨眼中的一缕不甘缓缓熄灭。他彻底沉寂下去,没有一片肉还留存着生气。 随后,缘一令众犬妖退下,兀自展开领域,用大御神流火的狂澜灼烧无惨尸骨的每一寸皮肉! 烈火熊熊,恍如日照。在热气的漩涡中,无数黑红星火环绕着他飞旋,上升、再上升。 缘一的白发高高扬起,神情却冷若冰霜。 他从未在杀戮中感受过快乐,偏偏这一次,踩碎无惨的触感点燃了他血脉中属于妖怪的残忍。 无感,无惧,无畏。 这副半妖的躯体告诉他——忠于内心的嗜血,你是天生的大妖。你热衷与强者对战,而不是与这种货色交手。 流火奔涌,将领域内的一切烧成荒芜。待无惨的最后一片肉烧成灰烬,缘一望着漫天飞舞的火星,不知在想什么。 “杂碎。” 这是他给无惨下的定义。 没多久,缘一拢起手往回走,听着犬妖们一声声恭敬的“大人”,不再觉得别扭。 兄长说得对,强者无需在意弱者的看法。 也只有无能的弱者,才会对超越不了的强者施加诅咒。 “枫斗。” “是。” “退下,我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突然好冷,像是面对杀生丸大人一样。 可是—— 小小一只的犬夜叉大人拢着手,身上沾着灭杀对手的血味,还冷着一张脸对他们说“退下”,真有一种莫名可爱的味道。 犬族崇尚强者,同时也爱护幼崽。 而将强者和幼崽融为一体的犬夜叉大人,简直是族中瑰宝! “大人,请让我们送您回杀生丸大人身边吧!” “退下!敢跟来就杀了你们。” “……” 杀死无惨,了结了两世的宿命,缘一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梳理自己的情绪。 从来,他是为“杀死无惨”这一目标而活着的。骤然完成了目标,他竟生出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恍若大起大落,令他措手不及。 缘一莫名有些想念杀生丸。 如果兄长在的话,大概会点明他的迷惘。 为什么无惨死了,他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为什么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是完成宿命后的空虚感吗? 杀生丸:……蠢货,你只是被无惨的“大肚子”吓傻了,没回神而已。 缘一:……不愧是兄长,一语道破中心。 PS:里梅:这是我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了。 第111章 第一百十一声汪 无惨死了。 被焚天大火烧成灰烬,连根头发也没留下。 他彻彻底底湮灭在人间,结束了偷来的三百年生命,并于临死时在大御神流火之中复见烈日凌空的壮美。 没人知道无惨得见“太阳”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或许连他也分不清是恐惧多一点,还是不甘多一点,亦或是……后悔? 无从知晓,不必深究。宿命的死结已经打开,而被命运的绳索勒出的深疤,只能交给漫长的时间去治愈。 一如人类。 也如缘一。 对于正面遭受过无惨之恶的人来讲,得知“无惨之死”后,那一瞬的难以置信和空落感是如此真实,甚至远胜喜悦和解脱。 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可无惨依旧“活”着,像是梦魇般扎根在他们心底,总给人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不仅是获悉消息的鬼杀队,就连参与过追杀鬼王的犬妖们也有些恍惚。 无法,鬼王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曾无数次面临险境,又能无数次凭本事脱逃。 他的不择手段,他的毫无底线,早已深入人心。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觉得要除掉这祸害得布下天罗地网,得经过全力一战,得比他更狠更绝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偏偏—— 缘一的刀锋挥落,他连挣扎的余地也无,竟是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死得轻如鸿毛,别说人,连妖怪也有些懵。 “无惨死了?”这句话一度成为众人反复确认的口头禅。 “死了,连味道都散得一干二净,哪能活?只是,犬夜叉大人为何不离开,反而守在这儿三天?” “似乎在等人类的消息?” 犬妖们散了大半,只余三四在场,远距离陪着缘一。而缘一抱着刀坐在焦土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无惨死亡的地界,像是能把那里看出一朵花。 到底是死过一次、化作王虚的人,缘一留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确认无惨死后不能作妖而已。 他记得活物若抱憾而亡,受创的灵魂会在死去之地凝聚,先成地缚灵,再是化为虚。曾经的他能一步从虚进化成瓦史托德,想来以无惨对生的执念,有极大的可能堕落成虚。 为防万一,他会守着这片地,直到他认定“安全”为止。 约莫第五日,鬼杀队的鎹鸦带来了产屋敷真的亲笔信。 这位当主的字迹素来稳重,可此次却失了分寸,有几笔抖得不像话。但能传到他手上,就说明这是产屋敷真写得最好的一封了。 展开信笺,缘一温和了神色。 扫完内容,缘一舒展了眉宇。 产屋敷真告诉他,缠绕在他们一族命线上的诅咒消失了,无惨确实死了。 五条莲为他绘上的符文褪尽,他的身体也逐渐健朗。以前的他连挥刀也不能,可昨日竟能手执刀剑挥动十余下,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产屋敷的欣喜与感激,全书于信中。只是,他们一族执着诛灭无惨三百年,骤然得知他的死讯,激动是真,可惊疑也是真。 “未见其死,我心惶惶。” 但既然手刃者是你,我相信宿命结束了。犬夜叉,我信任你远胜信任我自己! 【缘一,我信你。】前世的主公也如此说。 刹那,薄薄的信笺变得沉重起来,恍若前尘与今生的重合,恰似时光齿轮的合并,让那一位主公与这一位当主的身影交叠起来。 原来,有一种人的气度和风骨是不论时空转换、年代更迭、子女交替,也永远不会改变的。 “真好。” 诅咒结束,意味着产屋敷一族解脱。至少在人间,产屋敷与无惨已无瓜葛。 可他不行。 自他生为半妖,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后,他就明白有时候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无惨虽死,但他仍需谨慎。 故而直至第七日正午,缘一方才离去,循着气息找到了杀生丸的落脚点。 不同以往,兄长居然允许休憩处残留着别人的气味,而那个人还是兄长颇看不顺眼的五条莲。 “五条兄长来做什么?” 杀生丸把狱门疆抛给他,淡淡道:“宿傩的手指。” 缘一微怔,回神后立刻打开狱门疆查看手指,就见里头的五根手指齐全,还……多出了三根? 他再数一遍,确认了是八根手指。 “五条兄长为什么要把手指交给我们?” 缘一直觉不对,五条莲是咒术师,还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以六眼在咒术界的决定性地位,有时候他做出的决定,可以看作是咒术界做出的决定。 按理说,咒术师与妖怪的立场天然对立,见面不打架就不错了,把紧要的咒物交给妖怪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五条莲不仅做了,还送来了三根手指…… “是出了什么事吗,兄长?” “邪术士在猎杀术士,为了手指。”杀生丸平静道,“你追杀猎物的这几天,邪术士得手了两次。” “五条莲决定把手指交给你保管,之后,他会在犬山守着你的人类母亲。” 短短几句,信息量极大。 让他接管宿傩的手指,说明五条家要集体出动,不会再有余力看顾封印。 而五条莲作为术士的表率,非但没在前线,反而呆在犬山守着他的母亲,只能说明母亲的处境绝不安全,已经有了危及她性命的迹象。 思及此,缘一脸色难看:“是在出羽境内放出宿傩的邪术士吗?我记得他的气味。”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有事情做了。 难得的,杀生丸转过金眸看向他,打量的眼神有些认真:“倒是有点妖怪的样子了。”复又闭上眼,“我以为你这半妖会迫不及待地回犬山,去照看你那人类母亲。” 没想到是选择追杀新的猎物。 蠢半妖总算明白了防御不如进攻的道理吗? 半妖要是能在邪术士找上十六夜以前宰了他们,十六夜就没有危险可言。只要实力强大,一切威胁都不是威胁。 “五条兄长在,我无需担忧。”缘一道,“而我拥有宿傩的八根手指,还是别轻易回去比较好。”或许回去了才会给犬山带来灾祸。 “我会等他们主动送上门。” 闻言,杀生丸对缘一的成长称得上满意。当幼崽对狩猎的态度变得从容,对自身的弱点变得明晰,就不会再沦为别人嘴里的猎物。 “不错的选择。”他甚至给予嘉奖,还大方地“关心”了一下他的狩猎状况。 就像两百年前父亲会询问他猎到了什么妖怪,战斗中得到了什么经验,胜利后收获了什么战利品……杀生丸知道半妖弟弟已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狩猎,便拿出长辈的态度,决定给予指点。 他还记得第一次正式狩猎成功时是九岁。 父亲曾抱起了他,将他举过头顶,大笑出声:“不愧是我斗牙的儿子!” 那般对待亲子的温情,他只有在人类身上见过。 “杀生丸猎到了什么?”父亲让他坐在肩膀上,飞过山川与大河。 “两百年的飞头蛮。” “哈哈哈!你才几岁,就敢去猎杀两百年的妖怪了?”父亲的语气状似指责,实则溢出了连他都能听清的自豪感,“身上受伤了吗,杀生丸?” “父亲,那只是杂碎而已。”区区杂碎,不可能让他受伤。 “有带回猎物的牙齿和骨头吗?” “我不需要杂碎的牙齿和骨头。”他记得自己看向了父亲身后的铁碎牙,“我只想要它。” “……” 父亲当时并未出声,只是微笑着摇头。之后,他化作巨大的白犬驮着他飞上高天,掠过高天原的边界,让他看向更远更高的地方。 “杀生丸,你该站在比为父更高的地方。” 更高的地方…… 回忆结束,往事已矣。可惜时至今日,杀生丸也未能参破父亲这句话的深意。 联想到他曾透过半妖得知的答案,杀生丸虽做不出把弟弟抱起来举过头顶的事,但他还是不失风度地关照着幼崽。 抬手,揉揉幼崽的狗头,这举动他已算熟悉。 “我听枫斗说,你猎到了鬼王无惨。”杀生丸照搬父亲曾说过的台词,就是语气有点冷,“十二岁就能做到这点,不愧是我杀生丸的弟弟。” 他本以为幼崽会有底气地说一句“无惨不过杂碎而已”,谁知亲弟弟上交了一份零分答卷。 缘一闻言,眉头蹙起:“兄长,我确实杀了无惨,可我还没接受这个事实。” “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死了?” 杀生丸:…… 为何连自己有没有杀死猎物都不知道? 杀生丸道:“有带回猎物的牙齿和骨头吗?” 企图尝试走个程序,偏偏缘一不按牌理出牌。 “我用领域把他烧干净了。”缘一实诚道,“那是无惨,他很狡猾,花招也多。万一留下他的牙齿和骨头会让他复活呢?” 杀生丸:…… 他的弟弟犬夜叉,居然会害怕一只杂碎的复活? “兄长,直到今天我还有些没回神,我真的杀死了无惨吗?”缘一道,“太突然了,他会不会突然活过来?变成怨灵,变成虚?” “闭嘴。” 杀生丸彻底失了谈兴。 但鉴于半妖第一次狩猎成功,他不会做出惩罚他的举动。可惜,杀生丸平和的心情只维持到逢魔时刻。 彼时,幼崽一边往锅里倒着佐料,一边神思不属。他搅拌着狗粮,搅着搅着,眼神便渐渐放空了。 随即他冷不丁来了句:“兄长,你说无惨真的死了吗?” 杀生丸:…… 手起栗落! “啪啪啪!” “清醒点了吗,半妖?”杀生丸冷漠道,“想明白了吗?” 缘一:…… “犬夜叉,告诉我,无惨死了吗?”指骨脆响,威胁之意浓重。 缘一:“死了……” 突然人间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可不可以把栗子放下,我一定好好说话。 杀生丸:…… 啪! 缘一:…… 第112章 第一百十二声汪 同为平安时代遗留下来的祸害,邪术士对人类的威胁实则远胜无惨对人类的威胁。 无惨苟命三百年,压根没摸到强者行列的尾巴。虽说恶鬼之躯令他获得了不少能力,但他一直将能力应用于苟命而非实战,故而当他面对真正的强者时,就是个标准的战五渣。 鬼杀队在没有呼吸剑士前,队里仅有拿刀的武士,照样跟他死磕三百年。 有了呼吸剑士后,哪怕只是一批刚练就呼吸法的剑士,也能用人海战术磨死无惨。不过,前提是得把无惨从犄角旮旯处扒出来…… 人类剑士尚且能危及无惨性命,更遑论巫女、术士和妖怪。 连被人砍上一刀都能吓得无惨躲藏百八十年,纵使他顶着“鬼王”的名头,只要别给他太过充裕的成长时间,他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威胁。 他之害,暂时只在局部。 可邪术士不同,里梅和脑花不仅能苟命,还头脑在线,更是最顶尖的咒术高手之二。 他们经历过术士的围剿、神道的通缉和妖怪的搏杀,若非棋差一招输给了第三代十影和血操术传人,导致五条家的六眼联合术士封印了宿傩—— 或许如今的世界会被他们祸害到只剩下术士、咒灵和妖怪三类,再无普通人立足之地。 只可惜,宿傩被封印拖慢了脑花的计划。 如果想建立一个唯有术士的世界,宿傩必然是不可或缺的战力。且,普通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咒灵和咒力,里梅与脑花对人类再残忍,普通人也会因为“看不见”而找不了他们麻烦。 邪术士的施害隐蔽,无惨的加害明显,才给了人类“鬼王威胁更大”的错觉。 实际上,动不动就毁城灭族,折在邪术士手里的人命不输无惨半分。 而现在,又苟又能打的两个邪术士开始从长计议,决定把妨碍者一个个剔除。否则,他们就是再苟一千年也别想唤醒宿傩了。 然而,“剔除障碍”的难度委实太大。 “这一代的五条出了两个六眼,需要先杀掉年幼的那个吗?”里梅道,“最好是借刀杀人,如果能挑唆犬夜叉对付六眼,或许能一举解决掉两个麻烦。” 脑花摸了摸头顶的缝合线,道:“挑唆?怎么挑唆?” “里梅,你太想当然了。先别说你那个‘弟子’实力卓绝,单论他身边有只成年犬妖守着,你连接近也做不到吧?”敢动妖怪的幼崽,绝对会被撕成碎片。 “妖怪虽然性格比人类单纯,但能活到成年的大妖,论阅历绝不比你我浅薄。你一开口,他多半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里梅冷笑:“羂索,有时候挑唆并不需要靠言语。” “羂索”是脑花的真名。 里梅一般不喊他的真名,因为羂索曾在巫女手里吃过“真名被掌握”的大亏。而今喊了名字,只能说里梅被讽刺得生气了,他厌恶别人质疑他的谋略。 “哦?”脑花挑眉,“那靠什么?” “还记得被你弄丢的四魂之玉吗?”里梅开嘲,“我以为交给你保管是好事,没想到你会败在半妖手里,还让四魂之玉成了他的战利品。” “说重点。”脑花脸色也不好看了。 “也是,在巫女手里吃过亏的你,一直没好好了解被巫女守护的四魂之玉是什么。”里梅戳够了他的痛脚,总算解释道,“它是巫女翠子与一群恶妖战斗后的产物。” “在我眼里,它简直是能与宿傩大人的手指相媲美的咒物。” “那是个邪恶的东西,羂索。”里梅道。 他擅长料理,甚至擅长烹人。烹的东西多了,他的舌头和嗅觉渐渐能分辨出极细微的味道。 譬如善人的魂魄滋味不一,俱是鲜美;恶人的魂魄都很难吃,闻了想吐。而四魂之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里梅觉得它是世界上最恶心的“食材”,没有之一。 所以他不愿多碰,只是交给了脑花。 “历代守护它的巫女说,四魂之玉内有‘曲灵’。”里梅组织语言,“曲灵是四魂之玉的邪念,你可以理解为‘咒灵’。而这个咒灵很强大,它能控制人的心智。” 脑花懂了:“你是想释放曲灵,利用它控制犬夜叉再对六眼下手吗?”单手支头,“那只半妖有那么容易控制吗?” “不一定非得选犬夜叉。”里梅眯起眼,“他还有个人类母亲十六夜。” 即使曲灵对付不了犬夜叉,对付十六夜总是绰绰有余。 脑花叹道:“不愧是宿傩的左右手,你还真是深谋远虑。” 他听懂了。 要是曲灵能控制犬夜叉,他们的计划会比较省事。既可以借犬夜叉的手除掉六眼,又可能重创杀生丸,甚至控制半妖吞下宿傩的手指。 但犬夜叉身上变数太多,若是他能反杀曲灵,遭殃的就是他们。 如此,还是操控十六夜方便些。 让曲灵附身十六夜再袭击六眼,两个中只要有一人死亡,这事就不死不休。届时,他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四魂之玉和狱门疆都在半妖手里。”里梅拿出狱门疆·里,轻笑,“但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手里有狱门疆的钥匙。” 所以,杀吧,杀吧! 杀到术士人心惶惶,不得不把宿傩的手指全交给半妖保管,倒也省去了他们解开封印的步骤。 “接下来,还是以寻找容器为重。”里梅道,“一年、两年,他们总有放松的时候。” 他会在他们最松懈之时进入狱门疆,带走他想取用的事物。之后,释放曲灵、复活宿傩,做到一气呵成。 但前提是,他们得苟过这几年才行。 “无惨那家伙死了?”里梅蹙眉,“没用的东西,出逃没多久就败亡,无法再替我们吸引目光了。” 脑花:“死了也好。”他慢条斯理道,“凭他对半妖的恨意,你说……我们把他做成咒灵怎么样?” “你确定这个咒灵敢冲到半妖面前主动找死?” “……” “不过,半妖执意要杀无惨,也让我很吃惊呢。”里梅思量道,“或许无惨牵涉到了半妖的‘弱点’,才让他这么在意。” “没有机会可以制造机会,如果无惨能勾出半妖心底的东西,曲灵就有更大的胜算了。” 果然,术士无论正邪都是搞事的疯子。 比起稳妥的计划二,他们偏选疯狂的计划一。而计划一经敲定,实施起来便尤为容易……个屁啊! 那对狗兄弟又开始追杀他们了! …… 忙着追杀邪术士? 不,里梅和脑花被狗兄弟祸害得不浅,得了极严重的PTSD,导致狗兄弟只是恰好和他们同路找个坟墓,他们都以为对方在“锲而不舍”地搞追杀。 俩人真是连夜爬上恐狗山,健康又平安。 谁知缘一和杀生丸有“要事”要办,压根没空找他们麻烦。 “兄长,你到底在找什么?”缘一问道,“我们已经从武藏走到备前了。” “坟墓。”杀生丸道,“坟墓里有一样东西可以压制你的妖血。” “压制……妖血?” “半妖就是半妖,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吗?”杀生丸冷淡道,“妖血的味道正从你身上溢出来,你已经不是‘无味之人’了。” 那是跟他和父亲一样的——大妖之血的气息。 自从半妖杀死无惨,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变得越来越浓郁。 杀生丸本想找朴仙翁问话,奈何昨晚满月,躺在他绒尾中的半妖竟是沐着月光散发出浓重的妖血气息,连两颊都长出了紫色妖纹! 与父亲脸上一模一样的纹路,而半妖的喉管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半妖会被妖血吞噬,变成只知道战斗的怪物,直到死亡才能让他停下来……】 杀生丸明白,他可以敲晕半妖一两次,但治标不治本,被激发出妖血的半妖若无铁碎牙压制,终究会沦为死物。 【杀生丸,你的选择是什么?】 【是要刀,还是要弟弟?】 他早已有了答案。 “妖血的味道……”缘一喃喃,“那不是兄长身上的吗?” “蠢货。” 他们长期呆在一起,再加上妖血系出同源,缘一虽然闻到了,却以为这是兄长的味道。难怪他觉得身上的味道怎么也洗不干净,原来……是他自己的吗? 这很不对,呼吸法应该会消弭味道才对。 缘一恍然大悟:“所以,兄长是为了我才这么忙吗?”直球骤发,“兄长,你对我真好。” 杀生丸:…… “我只是不想让父亲的血脉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里而已。”声音更冷了。 但缘一作为优秀的弟弟,已经学会了实时翻译兄长的话。其头去尾,本意不变:【我不想让你死。】 “居然会死吗?”缘一垂眸,原来半妖会因为妖血而死? “兄长在找什么坟墓,又是什么宝物能压制我的妖血?”缘一仰头,“可以让我知道吗?” “你知道有用?”杀生丸平静道,“连我杀生丸也找了十余年,你不过区区半妖……” 缘一实时翻译:【这是身为兄长的责任,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于是,小狗勾更平静地抱起狱门疆,从里头掏出宿傩的手指:“区区半妖,身上有咒术界最恐怖的咒物。” 杀生丸:…… “区区半妖,去逛妖怪市町被送了一把炎牙。”缘一摸摸刀柄,再往狱门疆里掏,“区区半妖,打完架后捡到了四魂之玉。” “兄长,区区半妖三岁就开领域了。” “啪!” 缘一只是想表达自己很欧,没准兄长找不到坟墓,他能找到。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也能挨打? 其实,杀生丸并非不想说。只是缘一说完后,他确实不想和蠢弟弟做交流了。 “你不需要知道。” 但他没说,你不可以旁听。 于是,及至三日后冥加送来十六夜的平安信,当杀生丸决定找冥加询问铁碎牙一事时,缘一窝在小绒尾里,假意看信,实则耳朵竖得笔直! 耳廓一转,还特地转向了杀生丸的方向! 杀生丸:……越看越蠢。 连偷听都做得这么明显,是生怕他不知道他在偷听? 不过无所谓了,左右是父亲的坟墓,犬夜叉身为次子,总该去祭奠父亲。 杀生丸捏住冥加,这次打算问到底了:“冥加,父亲的坟墓到底在哪里?” “在……” 冥加一个激灵回神,可惜词已出口。他真没想到杀生丸会突然发难,几乎是本能地想回答了,得亏及时刹住,但、但是——以杀生丸的敏感,他觉得玄! “杀、杀生丸少爷,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还想糊弄我吗?”杀生丸道,“你已经说出来了,冥加。” “告诉我,父亲的坟墓和铁碎牙究竟在哪里?”杀气浓重。 缘一:…… 父亲的坟墓,铁碎牙? 【我在找一个坟墓,里面有能压制你妖血的宝物。】 【连我杀生丸都找了十余年……】 缘一:…… 兄长找父亲的坟墓找了十多年,一无所获;兄长为了压制他的妖血奔波,毫无进展。 如今,他突然知道了兄长要挖父亲的坟、找父亲的牙,是为了救他。偏生这两样重要的东西全被封印在黑珍珠里,还在他处于襁褓中时,被冥加封印在他的右眼里。 怎么办? 如果他告诉兄长,其实它们都在他的右眼里…… 十余年兜兜转转,结果要找的宝物就在身边,距离自己触手可及——兄长是会揍他、揍他、还是揍他? 可是不告诉兄长的话,冥加爷爷马上就要被捏死了。 “兄长……” “冥加,你还是不说吗?那你就去死吧。”杀生丸狠起来是真狠,杀气半点不放水。 眼见冥加真要嗝屁,缘一豁出去了:“哥!” 杀生丸微愣,侧过头。 急中生智,缘一第一次说了谎:“我的右眼进沙子了……很疼,可以帮我看看吗?” 冥加爷爷,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脏了,我居然对兄长说了谎。其实还不错,至少不用挨打,我可以更脏一点。 杀生丸:…… 啪啪啪! 缘一:…… 第113章 第一百十三声汪 这年头,只要孩子够作,当哥的总会被作出老父亲心态。甭管眼里进沙子是真是假,缘一敢说,杀生丸敢信。 尤其是孩子耷拉着耳朵起身,一手揉着右眼,一手拽着小绒尾,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瞧着非常可怜—— 杀生丸用最冷的声音说出最暖的话语:“过来。” 缘一捂着右眼,赤着脚哒哒哒跑过去。难得兄长没骂“愚蠢的半妖”,是因为担心他的眼睛多一点吗? 果然,只要身为长辈,大妖也好,人类也罢,都是一样的。 比起孩子惹的麻烦,还是更关心做完蠢事的孩子受伤与否。他们甚至不会深究孩子的谎言,一心一意地信任他们,给予无微不至的…… “啪!” 迎头一栗子,缘一傻了。 “犬夜叉,居然敢骗我这个哥哥了。”被冥加、朴仙翁、刀刀斋驴了不少次的杀生丸,对缘一的小把戏看得明明白白,“没有起风,沙子怎么进你的眼?” 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他之所以让孩子“过来”,可不是想给孩子吹吹眼睛,只是想骗狗过来打而已。 大妖怪带娃会讲人类那一套亲情? 做梦。 缘一:…… 一腔感慨全喂了狗,但缘一还是决定让右眼继续“疼”下去,直到兄长发现黑珍珠的秘密为止。 不为别的,单纯挨了个栗子,缘一“开窍”了。他突然很想看到兄长在知道“父亲的坟墓藏在犬夜叉右眼里”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骗狗过来打,兄长好过分。 兄长让他明白说谎是不对的,他也会让兄长知道骗小孩是错误的。 他是半妖,兄长是大妖,会像人类一样兄友弟恭? 做梦! “右眼真的很疼。”缘一反复强调,“右眼,很疼!” 杀生丸:…… “把你的手从你的眼睛上拿开。”杀生丸总算卸掉了杀气,捏着冥加的双指松开,“睁开眼,看我。” 他倒要看看这半妖的右眼怎么了,居然能让挨他一刀都不会哭的幼崽喊疼? 缘一听话地松开手,把金眸睁到最大,希望兄长能发现端倪。谁知,杀生丸仅是看了他一眼,便立刻转眼瞥向冥加。 他好歹是活了两百年的大妖,心智齐全,直觉敏锐,哪能不知道冥加脱口而出的一个“在”意味着什么。 也是,他早该想到的…… 可惜之前太过自负,以为如父亲那般的大妖绝不会将坟墓交给冥加处理,这才疏漏了十余年。 毕竟,冥加只是跳蚤,比杂碎还不如,连只麻雀都会对他造成威胁,杀生丸确实料不到他会怀揣着大妖的秘密。 往日,他最多问冥加几句话,看他吓得瑟瑟发抖便失了交流的兴趣。如此,何以能探出更多的线索? 他几乎没有起疑。 父亲还真是了解他。 杀生丸如是想。 知道他没有与杂碎交流的兴趣,就干脆让一只连杂碎也不如的跳蚤处理坟墓。任由他一次次被朴仙翁愚弄,搜寻十多年无果。 但无所谓,他一直把寻墓当作父亲给他的试炼。而今,这场试炼就要结束了。 桎梏松开,擅长逃逸的冥加仿佛吃错了药,非但没跑,还直勾勾地盯着犬夜叉看,神情有些慌乱。 莫名地,杀生丸心里多了个猜测,却觉得……不可能! 他转眼看向幼崽的右眼,专注又认真。而指尖上的触感告诉他,冥加已吓得在发抖。非同一般的害怕,偏生不跑,像是鼓起毕生的勇气留在原地等一个制裁。 为了什么? 为了秘密暴露之后能做什么? 除了想保下蠢半妖,杀生丸想不出冥加不跑的理由。所以,父亲坟墓的线索是与……犬夜叉有关了吗? 【看得见却看不穿,真正的守墓人绝对见不到的地方。】 真正的守墓人见不到的地方。 守墓人,见不到…… 【兄长,我的右眼好疼,特别疼!】 倏忽间,杀生丸想起了一件事。 他记得取过人头杖给半妖,结果后者把人头杖握在手里,那老人的头颅突然发出了高亢的笑声。 他以为是半妖的体质特殊才让人头杖失控了,如今想来,人头杖当时就昭示着父亲的坟墓在半妖身上,可他却忽略了这点。 “原来如此。” 这一刻,杀生丸的声音冷到极致。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情绪忽而转为愤怒,又在瞬间对准了缘一,释放出迄今为止最强的杀气。顷刻,连缘一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感到体内的妖血突兀沸腾,好似为求自保,正急速蔓延他的全身。有东西往脸颊上长出来,视野渐渐变得猩红,连脑子也有些混沌不清—— 杀生丸收住了杀气,别过头。 一时间,四野寂静。两兄弟一坐一站,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是对峙,似是无声的拉锯。 缘一的呼吸法飞速流转,压制着妖血的沸腾。而杀生丸沉默许久,缓缓开口:“这就是你体内的妖血。” 连半妖的呼吸法也只能压制,而不是根除? 最终,还是需要铁碎牙为引让半妖活下去。父亲是不是一早知道如此,才做下这种安排? “冥加,我只问你一句。”杀生丸冷声道,“当时犬夜叉几岁?” 他转眸注视冥加,目光中已是洞悉真相的了然。 他知道了…… 冥加明白瞒不住了,他哆嗦着起身,恭敬地伏在杀生丸指尖:“少爷当时只有三个月大,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杀生丸少爷,请您……”不要为难少爷。 绒尾延展,包裹住缘一。杀生丸腾空而起,朝着安置人头杖的瀑布飞去。 “别、别丢下我!”冥加赶紧跃上杀生丸的尾巴尖,顽强地爬向缘一。 他快担心死自家少爷的安危了! “兄长?”缘一摸不准兄长的心思,便直接开问,“怎么了?” “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拜托了一件事。”杀生丸道,“我们的父亲死后,将他的坟墓安置在你的右眼中。如果不想被挖出眼睛,就给我乖乖听话。” “十二年了,你就跟我这个哥哥一起去祭拜父亲。” 他承认,在猜到父亲将坟墓拜托给犬夜叉时,他是愤怒的。越过他这个长子,将代表“传承”的铁碎牙托付给幼子,这是看不起他吗?这是不认可他这个儿子吗? 他也迁怒了幼崽,露出真实的杀意,但比起愤怒,他在嗅到孩子身上的大妖之血时,更多的情绪竟然是理解。 他理解…… 父亲想用铁碎牙保下犬夜叉。正如他现在所做的,想用铁碎牙保住半妖。 那个名为“千春”的老妇说,人的眼睛闭上再睁开,就会留恋人世,再不愿离开。 这话亦如他对铁碎牙的执念。 是不是在握起铁碎牙的那一刻,就不愿再松手放开?犹如死人对活着的追求,生出心中的魍魉。 真是如此的话,那他杀生丸可真是连一个人类老妇也不如! 区区人类敢舍弃她的性命,奔赴没有回路的死亡,可他杀生丸身为大妖,居然放不下父亲的一把宝刀? 何其可笑!何其可怜!铁碎牙真是他的执念,还是已经成了他心中衍生的魍魉? “铁碎牙……”再次唤出这个名字,杀生丸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兄长?”缘一有点耐不住了,他感觉兄长眼下杀气滚滚,但不是针对他。 “呵,听着,犬夜叉。”杀生丸冷笑道,“父亲的坟墓里应该放着一把宝刀,名为‘铁碎牙’。随我祭拜父亲之后,那把刀就是你的了。” 缘一:……又多一把刀? 冥加:…… 跳蚤妖有四只手,他两手抱头,两手抓住绒尾,发出不知死活的呐喊:“杀生丸少爷,你是认真的吗?你居然、居然不需要铁碎牙,而是决定把刀给少爷?” 本能地,缘一竖起耳朵,直觉有料。 果然,冥加爆得非常带劲。 “你从小喜欢铁碎牙,最喜欢叼着它磨牙,怎么突然就变了、不想要了、抛弃它了?难道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刀吗?” 杀生丸:…… 缘一:……这话听着哪里不对的样子? 五百丈高空,杀生丸无情地把冥加抖了下去,管他会不会摔死!之后,他加快速度前往瀑布处,取出了人头杖。 “把眼睛张开,别动。” 杀生丸命令着,又伸出了双指。妖力成线,汇聚成金色的、具有吸附力的闪电,往缘一的右眼中探了进去。 一点一点,将通往冥界的黑珍珠勾了出来。 啪嗒—— 黑珍珠落在他的掌心,缘一抬手覆上右眼。杀生丸并不看黑珍珠,只是询问道:“看得清东西?” 缘一揉着眼:“糊……看不清。” 幼崽的右眼像是失焦了,毫无神采。 也是,一只眼封印了黑珍珠十二年,早习惯了它的存在。骤然将之抽离,饶是缘一也受不了,得缓好久才能看得清。 “兄长是在担心我吗?”缘一道,“没关系,只要过一会儿我就能看清了。” “担心?”杀生丸轻嗤,“不过是看在父亲的份上,让你的眼睛充当一下黑珍珠的匣子而已,我这儿可没有放墓地的地方。” 缘一实时翻译:【我担心你看不见了。】 嗯,他悟了。 兄长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不多时,杀生丸举起人头杖,将尖端点在黑珍珠上。瞬间,老人头狂笑出声,而在妖力的输入下,两兄弟身边的空间突然张开一个黑色的漩涡,它犹如一道门,正通向未知的世界。 杀生丸的绒尾卷过幼崽,朝漩涡中飞去。 “兄长,祭拜的话是不是需要带食物?”可我们没带狱门疆。 “带食物做什么。”杀生丸道,“多此一举,妖怪可不兴人类祭拜的那一套。” “记住,犬夜叉,即使是大妖,死了也不再有价值。”这就是妖界的冷酷,身死之后,纵使妖界留有父亲的传说又怎样,父亲再也无法超过他死时的高度了。 顿时,缘一又悟了。 简言之,父亲已死,妖怪又不兴祭拜。且妖生漫长,霸道久远,常年很忙的兄长能记得来父亲坟前走走就不错了,还带狗粮干什么? 狗粮就该留给活着的狗才有意义。 拨开云雾,缘一看见了冥界的模样。在人类的形容中,冥界多为暗色,有开到荼靡的彼岸花,有浮着鬼魂的黄泉水,或许还有黑白鬼使牵着魂魄,走向投生之地。 可黑珍珠内的冥界不一样。 有山、树和飞翔的骨鸟,而在下方,矗立着堪比圣山的一座白犬尸体——极高极大,仍是皮毛洁白、不染纤尘的模样,他合着双目,犬身两颊留有闪电状的妖纹,颜色虽暗淡,却不失锋利。 一如他死后的躯体,就算十多年过去了,妖力未散,尸体未腐,恍若活着。 “父亲。” 他们落在了生父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PS:斗牙王:我好感动!我的大儿子带着我的小儿子来看我了! 缘一:兄长,刀在哪里啊? 杀生丸:在他肚子里,尸骨未腐……犬夜叉,把他劈开,我们取刀。 缘一:好。 斗牙王:…… 第114章 第一百十四声汪 斗牙王活了近千年,妖纹蜕变多达五次,是名副其实的西国兽王。 当他以真身的姿态死去,葬于妖怪魂归的冥乡,其犬身之庞大犹如四半分的圣岳矗立在前,高大巍峨,下接缭绕的云雾,上比灰蒙的薄天。 犬坐而立,妖首微垂。兽王已故,余威不散。 他的尸身依旧完整,没有腐化的迹象。溢出的妖力盈满每一根长毛,待风吹来,它们便飘逸于风中,轻扬缓落。 看上去蓬松温暖,仿佛主体从未死去,只是闭上眼睡着了一样。 极静,也极危。 到底是独当一面的大妖,斗牙王虽死,可他溃散的妖力仍如刀锋般犀利。它们沉稳又霸道地笼罩着这方地域,强势碾压周遭的一切,连骨鸟也远远避走,更没有妖怪敢葬在他身旁。 放眼四围,唯有树木山崖,以及罩在白犬尸身外的一件大铠。悬绪总角、横胴立拳,是平安时的大铠样式,与杀生丸身上的妖铠极像,又有不同。 啪嗒—— 杀生丸落在峰顶,安静地伫立。他仰望着生父的尸骨,略松开绒尾,放任幼崽看得更仔细些。 也不知是妖力相似还是血脉相连,斗牙王的妖力并没有攻击两个儿子。反倒是呈一种环绕的流动姿态将他们圈起来,好似一个隔世的拥抱,有着说不尽的慈爱。 很温暖,如无声的陪伴。 缘一犬耳微抖,低声道:“父亲……”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大到可怕的白犬,方意识到“千年大妖”是个什么概念。 着实没想到,兄长的犬妖形态与父亲的妖身作比,渺小非常。如果生父活着,他只消张大嘴就能把兄长整个都吞了。 难怪兄长找父亲挑战屡屡失败,原来是吃了体型大小的亏吗? 也是,兄长只有两百岁,样貌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让一个刚长成的少年与成熟的老牌武者争锋,落败很正常。 偏偏兄长自尊心极强,又不甘于失败,这才对父亲所象征的力量和制霸极为执着。 缘一常听炼狱先生说起,在孩子幼时,无法割舍的第一份感情源自母亲,而憧憬的第一位英雄往往是他的父亲。 孩子长大,父亲老去。 他没有超越父亲时,父亲是一座高山;当他超越了父亲,父亲或许不再是他的英雄,却会成为他心目中的另一座高山。 当此时,缘一总会认真听。 他向往这种平凡朴素的生活,可惜它早已离他远去。这辈子,他距离人类更是遥远,但此刻与兄长站在父亲坟前,倒是让他感悟良多—— 父亲之于兄长是一座高山。他曾想攀越,却永失攀越的机会。 “父亲。”杀生丸忽然开口,“犬夜叉的妖血觉醒了。”明知对方无法回应,他的陈述依旧有条不紊,“你曾拼命救下的半妖,如今要面临第二次死亡。” 这时的缘一尚不知妖血的觉醒有害,他只是坐在绒尾里望向兄长,一如幼童仰望他的英雄。 “我为此而来,父亲。”面对斗牙王,杀生丸极为坦诚。哪怕对方已沦为尸身,他也没遮掩自己的情绪。 “铁碎牙。”杀生丸道,“你将它封印在哪里?” 转手搭上天生牙,“请给天生牙指示。否则,这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半妖过不了多久就会去陪你了。” 缘一:……听上去很严重的样子。 故而,兄长所说的“压制妖血的宝物”是指铁碎牙吗? 【天生牙给哥哥,铁碎牙给弟弟。】而铁碎牙,是能压制妖血、挽救他性命的存在。 原来,父亲最初的安排就是希望他好好活着…… 【少爷,老爷很关心你,远比你想象的更照顾你。】 原来如此。 忽然,他明白了何为“父亲”,以及感受到了这个称呼所带来的重量。 “父亲,铁碎牙在哪里?” 刹那共鸣,是源于血脉的唤醒。天生牙颤抖起来,兀自扯着杀生丸的刀带,指向斗牙王的腹腔。 下一秒,杀生丸卷过缘一飞起,凌空悬浮在斗牙王的铠甲之外。如无必要,他并不想伤到父亲的遗体取出牙刀。 可尸骨未腐,白犬的兽口呈闭合状。在尸骨没有风化前,想让那下颚骨脱落、从嘴进入——不也得伤害遗体吗? 杀生丸沉默不语。 缘一以为他是在缅怀,便识相地没有打扰。可他万万想不到,兄长“缅怀”之后居然说出了虎狼之词。 “犬夜叉,拔刀,剖开父亲的腹腔。” 缘一:…… 等等,兄长你在说什么?拔的什么刀,要剖谁的腹? 说好的英雄和高山呢,怎么转眼就要给父亲剖腹了?冥加一直说你很敬重父亲,原来是这么敬重的吗? 缘一难得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突然觉得父亲似乎是个很危险的“职业”,不仅要战死,死后还要被儿子鞭尸。炼狱先生所说的美好果然只存在于人间,妖界真不讲父慈子孝。 “死去的没有价值。”杀生丸淡淡道,“既然他选择闭上眼,那就永远不要睁开了。” “拔刀。” 缘一停顿片刻,看看亲爹尸骨,再瞅瞅兄长冷脸——他果断拔刀加入“大孝子”行列,比起父亲,当然是兄长更重要点。 只是,从哪个角度下刀得从长计议,万一弄脏了那身漂亮的白毛…… “兄长,这样会不会弄脏父亲的皮毛?”缘一思量道,“虽然死去的没有价值,但剖开父亲的肚子这种事,我们可以做得更体面些。” “随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杀生丸亲眼看着缘一抓起小牛,把斗牙王肚皮上的狗毛剃得干干净净。幼崽忙活在堆成山的狗毛之中,将它们梳理仔细,打包裹好,一边念叨着“绒尾可以换了”,一边思量着“被褥能做几床”。 杀生丸:…… 体面? 手握住天生牙的刀柄,他冷声道:“犬夜叉。” 适可而止,那是父亲。即使死去之物没价值,也不能拿来论斤称。 于是,心里想着“那是父亲”的杀生丸再次做出孝子行为:“下刀,别再磨蹭了。” 缘一叹了声,当下转手将小牛换成炎牙。他告罪一声,再睁开眼时神情已变。猛地,呼吸法流转,炎牙发力,缘一手起刀落,堪称利落的两刀划开了尸身的肚子。 而炎牙上流转的火焰封住了尸身的皮脂,没让一滴液体落下。灼烧的痕迹扩散,皮肉往两侧蜷缩翻卷,刚好划开了一个通向腹腔内部的开口。 有风入内,再卷着味道流出,除了一股子杂碎妖怪的腥味,倒是没奇怪的气息。 两兄弟停顿片刻,便闯入了大妖腹中。而后,他们落在了斗牙王的胃部——堆满了大大小小杂碎妖怪尸骨的地方。 “这是……” 有些尸骨半腐,有些已成骷髅,但并不难辨认它们是什么妖怪。 “豹猫?”缘一微愣,“这是飞蛾吗?还有这个……”父亲临终前吃得这么饱吗? “藏马之祸。”杀生丸道,“那只狐狸联合豹猫和其余妖族进攻西国,父亲在去救你们母子前,已经经历了四场大战。” 大抵是尸骨勾起了他的回忆,杀生丸的话多了起来:“日曜支的白犬可以通过猎食妖怪获取妖力,当时,父亲吃空了所有反叛的妖族。” 这满肚子的尸骨不乏大妖,是斗牙王实力的证明。 “这个能力,我有,你也有。”杀生丸瞥了幼崽一眼,“这就是你成天只想着吃的原因。” 为了长大,幼崽会主动摄食,尤其对妖怪的血肉无法抗拒。而半妖留在犬山成长缓慢,正是血食摄入不多的缘故。 也只有随他游历,狩猎妖怪为食,个头才蹿高了些。 “跟父亲什么都不像,只有这一点很像。” 缘一眨眨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兄长似乎在拐着弯骂他和父亲是饭桶?可他并没有证据。 但他胆子被养肥了不少:“可是,兄长明明也吃得很开心。”我给你盛狗粮都是用大碗! “啪!” 缘一:…… 日常互相伤害之后,他们总算把注意力投放到了角落。那儿立着一个金色封印台,颜色瞧着很像兄长用的澡缸。大概真是黄金铸的,十二年来仍闪闪发亮,不见锈迹。 以锥形为底,以火焰为背,它被做得像燃烧的火炬,而正中间插着一把牙刀。 十余年,牙刀虽蒙了一层灰,但仍然锃亮。看上去纤细如新月,与天生牙很是相像。 “铁碎牙。”杀生丸上前,直接握住刀柄。 谁知,刀柄上忽然闪过金色闪电,像是附着了一层结界,正无情地灼烧着杀生丸的手。拒绝被他触碰,排斥非常。 噼里啪啦,电光石火! 杀生丸眯起眼,松开手:“结界。”不让任何妖怪触碰的结界,父亲还真是用心良苦。 铁碎牙虽拒绝了他,但他不至于拔不起来。 即使没有尝试过,但杀生丸似乎冥冥之中能感觉到一种方法:只要向牙刀发出请求,让它把力量借给他,就能…… 呵,他杀生丸什么时候需要向一把刀借力了? 月之呼吸、领域展开、冥道残月破,他需要借力?铁碎牙不选他是铁碎牙的损失,蠢刀配蠢半妖,他一点也没有生气。 只是不爽。 “犬夜叉。”杀生丸道,“把它拔起来。” 缘一上前,轻轻跳上台案。接着,他注视着比他还高的铁碎牙,踮起了脚尖——双手握住刀柄,两只小脚蹬啊蹬,整个团子就挂在刀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拔刀。 没办法,他太矮了! 他拔不出刀! “兄长。”缘一回首,“可以的话,我拔着刀,你拔着我。”就像拔萝卜一样拔起刀。 杀生丸:…… “如果你拔不出铁碎牙,就让它呆在这里。”杀生丸冷声道,“只能说明你没本事获得刀的承认。” 缘一又蹬了蹬腿,可算找准了角度。原来他之前使错了力,得往上提刀,而不是往下撬刀。刀尖卡住了,哪能拔起来? 缘一无奈,赶紧下台案,搬了个妖怪的头颅上去踮脚。 待他站在头颅上,握着刀柄左右试探了下角度,非常丝滑地把铁碎牙拔起,成功握在手里。 “叮”一声响,是名刀择主的嗡鸣。 杀生丸背过身,不再看那把不为自己所用的刀:“该离开了。” 他们重新立于山峰,本该是与父亲作别,可在缘一拾掇起父亲的狗毛时,有些东西就硬生生地变了味道。 由于缘一深得杀生丸教诲,导致他现在已成了个史无前例的“孝子”。 “兄长,我们离开后还能回来吗?” “不能。” 杀生丸毕竟有月曜支的血统,而月曜支在白犬一族的地位犹如大巫、祭司,对妖术的掌握是顶尖。 他虽然不像他的生母那样能玩转妖术,但对一些“小东西”的门道还能看清楚。 黑珍珠的通道只是一次性的入口,他把它握在手里时就明白了。 “不能的话……”缘一指着狗毛,叹道,“没带狱门疆,我带不回那么多。以后来不了,大概一百年、两百年后,父亲的尸身就会化为枯骨了。” 再也看不见千年白犬的宏伟,连他所象征的皮毛也化为乌有。 确实,化为枯骨的话就什么也没了。 杀生丸沉默。 “铁碎牙会断吗,兄长?”缘一发出孝子的声音,“听说这是父亲的牙做的,那我可不可以……再带走父亲的一颗牙?” 留着补刀备用,他不想拔牙! 杀生丸:…… 父亲,这就是你拼尽性命保全的半妖吗? 不仅带走你的皮毛,连你的牙也不打算放过呢。 杀生丸发出更孝子的声音:“死去之物没有价值。”仰头,“就把最锋利的獠牙带走吧。” 要两颗。 天生牙也会断,也要补,他不想拔牙补刀。 缘一:“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兄长,我们都带走吧?” 杀生丸:…… “啪!” “你给我适可而止,半妖。”冠冕堂皇。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和杀生丸: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斗牙王:这俩狗东西居然是我儿子????? PS:缘一:兄长,那个台似乎是黄金做的,我们也把它搬走吧! 杀生丸:…… 啪啪啪! 缘一:…… 第115章 第一百十五声汪 斗牙王的狗生算得上风光。 他血脉尊贵、英俊潇洒、实力高强,—出生便是日曜支妖纹最多的强者,—成年就得到了丛云牙的认可,—干架愣是斩获月曜支女王的青睐,—拔牙直接铸就执掌人界与冥界的兄弟刀。 就连生个孩子都是十七道妖纹的强者,混到近千岁也能得到人类贵女的爱慕,哪怕搞出个半妖都汇聚了天地之欧气。 前有犬族最美女王,后有人族最靓贵女。先得—个完美的长子,如月中辉夜;再得—个挂逼的次子,如太阳神临。 还有主动追随他、为他锻刀的第一刀匠;有愿自断树枝、为他做鞘的两千岁树精;更有刺探情报一把手的跳蚤妖长随左右。 红白玫瑰、日月双子、忠实小弟、偌大西国—— 斗牙王可谓是手握剧本走上狗生巅峰的男妖,承包了天下间所有男女的梦想,乃实打实的狗生赢家,没有之—! 遗憾的是,他的风光终止在两个大孝子来扫墓的那天。 晚节不保。 狗儿子不仅薅走了他的狗毛,还带走了他的獠牙。得亏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否则他—定打爆他俩的屁股,让他们趴着好好反省做错了什么! 当然,斗牙王没有打孩子的机会。即使有,狗兄弟也不是站着挨打的主。 杀生丸拖着老父亲的—堆遗物——狗毛、獠牙和半妖,施施然朝外界飞去。临近出口时,从不回头看的他破天荒地驻足,遥遥望了生父一眼。 莫名地,他憋在心头的那口气消了。 纵使承认了犬夜叉也知晓了铁碎牙的用途,可他对父亲的安排仍有介怀。毕竟,他是长子,而铁碎牙之名在西国意味着斗牙王的传承。 偏偏,父亲将“传承”交给了次子,而不是他这个长子…… 要说不介意是假的,他不至于迁怒无知的幼崽,但真会顺着本意迁怒父亲。 带走父亲的皮毛和獠牙,这堪称胡闹的大不敬做法,他切实做了。 且,若非与半妖关系尚可,光是在得知父亲将墓地托付给半妖的那一刻,他就会直接挖出半妖的右眼,再将半妖杀死在父亲墓前。 他是真会用半妖的血告诉父亲:你曾用性命保下的孩子,不过尔尔。 永远不要低估—只大妖的残忍,尤其是作为王储培养的大妖。 只是,杀生丸在十余年间成长良多。比起父亲做下的安排,他更关注的是半妖的实力能增长到哪个境界。 他有了新的对手。 父亲,不再是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山。 停顿几息,杀生丸掠出了黑色的漩涡。甫一落地,便是瀑布边的树林。 漩涡渐渐缩小,凝聚成—枚珍珠缓缓落下,融入缘—的眼里。他揉了揉眼睛,短暂失焦后视野又恢复了清晰。 阿吽的气息已在靠近,两兄弟看着大捆狗毛和獠牙,—时无言。 “兄长。”缘—抱着铁碎牙,“我有三把刀了,可平日只能把小牛匀给你用。” 铁碎牙上有拒绝妖怪触碰的结界,炎牙会灼烧主人之外的使用者。兄长有且能用的刀,除了小牛就是天生牙。 “如果兄长需要,我们把父亲的獠牙送给刀刀斋,请他为兄长铸一把名刀吧。” “不需要。” 杀生丸断然拒绝:“刀匠都不会为我铸刀。”可不止一个刀刀斋。 “收起你那多余的想法,即使没有铁碎牙,我也能拥有另一把刀。”杀生丸的脑海里浮现出丛云牙的影子,“犬族至宝丛云牙。” 及至今日仍然没影,但他总会找到的。 他想,父亲的老家臣瞒了他不少东西。 …… 想探知一个秘密,首先得有足够的耐心。 要像对待狩猎一样对待它,无声无息靠近,融入周围的环境,再趁着猎物大意时一击咬碎它的咽喉。 譬如,杀生丸想问出“丛云牙在哪里”,关键要做的便是让冥加以为他“无害”。 他非但把铁碎牙交予犬夜叉,甚至还当着冥加的面,提醒幼崽琢磨铁碎牙的奥义:“风之伤。” “嗯?” “铁碎牙的奥义,能一击摧毁上百妖怪,用你的鼻子去闻出来。”杀生丸道。 缘—无奈:“兄长,铁碎牙……并不适合我。” 真不是他不修炼,而是三头身实在不方便练刀。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当朝铁碎牙注入妖力之后,这把看似纤细的刀会在一瞬间变成—柄线条粗狂的大砍刀! 这大砍刀既沉且重,还特别大。从刀尖到刀柄,足有兄长肩膀的高度,刃面之宽,都能让他趴在上头小憩了。 他只是个孩子,铁碎牙真不适合他。 就像现在,为证明铁碎牙真不好用,缘—当着杀生丸的面握着刀,将妖力注入其中。 霎时,瘦长的刀身变得极为粗狂。它咚—声砸进地里,把三头身的半妖撬起,还掉了—只木屐。 缘—握着刀柄,,撑在半空里晃着脚丫子:“真的不能用。” 杀生丸:…… 起码得等—百年,这只半妖才能扛起铁碎牙,并顺利地挥动起来。在此之前,它只能当—把护身刀。 “收起来吧。” “嗯!”缘—将铁碎牙别在了身后。 眼见日头西斜,他又利落地捞过狱门疆去了溪边,开始为晚间的饭食做努力。 这时,看傻的冥加回过神,趁着杀生丸“不备”,赶紧跟上了缘—。 “少、少爷!铁碎牙……”冥加深吸一口气,“杀生丸少爷就这么把铁碎牙给你了?他、他没有想杀了你吗?” 杀生丸得知墓地所在的那刻,他几乎备好了借口。 若是十六夜日后问起,他会告诉她:“犬夜叉少爷被接到西国生活了,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以此掩盖犬夜叉之死的真相。 结果,犬夜叉不仅活着从墓地回来了,还顺利得到了铁碎牙? 冥加惊呆了! 这真是杀生丸能做出来的事吗?简直离谱,不可能! 谁知,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只见他家少爷从狱门疆内取出了—把……异常眼熟的狗毛,往手上卷了卷,蘸水刷锅。 那些微的妖力,闻了百年的气息,无—不在告诉冥加: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只狗! “少爷,这是老爷的皮毛吗?”冥加颤声道,“怎么会在你身上?” “兄长允许我带回来的。”缘—道,“他没有生我的气,但被铁碎牙的结界拒绝之后,他生了父亲的气。” 冥加:…… 他居然没有迁怒你? “黑珍珠只能去—趟墓地,以后就见不到父亲了。既是永别,我也希望能取一些东西作念想。”拿狗毛用力刷锅,缘—道,“可以让我和兄长时时缅怀父亲。” 冥加心下稍宽,深觉是血缘关系的相连,才让杀生丸对他家少爷很有包容度。 且少爷是个孝子啊,提出“带些东西作念想”、“时时缅怀父亲”,不就是在告诉杀生丸他敬重父亲吗? 杀生丸多半不会为难他…… “所以,我们带走了父亲的皮毛,还敲了两颗獠牙作念想。”缘—发出孝子的声音,“父亲把铁碎牙留给了我,总该留给兄长更多的东西吧?” 兄长是长子。 而—个长子待遇不如次子,让人怎么看兄长? 缘—是过来人,他前世爆发出剑道天赋后,他的生父便想换下岩胜,把他当作未来的家主培养。为了岩胜不被送进庙宇,他连夜离开了继国家,去往谁也找不到的远方。 却不料转生之后,又是一次相似的场景重现。 代表斗牙王传承的铁碎牙给了他,兄长怎么办? 还能咋? 为了岩胜他能离家出走,为了兄长,他连父亲的牙都能敲掉! “皮毛和獠牙,我都给兄长留着。其实我还想带走父亲的爪子,可惜实在拿不动了。” 冥加:…… “杀生丸少爷没有阻止你吗?”就让你这么薅? “他生父亲的气,不会阻止我。” 冥加没声了。他活了好几百年,什么狗没见过?唯独这对兄弟他是真看不懂! 他们居然对—只死狗做出了这种事?你们日曜支的血脉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 是夜,星辰漫天。 星辰之下,缘—和杀生丸窝在父亲长毛编织的大绒尾里,—个入眠,—个修炼。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感”,看着放在一处的铁碎牙和天生牙,杀生丸的心眼逐渐变得通透,目之所及的星光似在流转,拼成了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又来了…… 是预知吗? 他再次见到了父亲的尸身。 然而,那尸身像是沉寂了数百年,骨肉分崩离析,腐朽得只剩骸骨。 在坟墓之中,他“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也“看见”了长大的犬夜叉。 奇的是,前者不会呼吸法,后者也不会。他们打架不用刀,只用最基本的爪子拼杀。不知是互戳了什么痛脚,两边打了起来。 杀生丸亲眼看着他们砸坏了父亲的肋骨和脊椎,“他”更是在墓中释放毒华爪,是铁了心想杀犬夜叉。 只是弟弟没杀成,父亲的骨头倒是被溶得差不多了。 杀生丸:…… 画面消失,杀生丸忽然意识到他和犬夜叉仅仅是给父亲开膛、薅毛、敲牙的行为是多么纯孝。要是再狠—点,父亲就被溶得渣都不剩了。 不,这是次要的…… 主要的是,他所见的那个与犬夜叉长得极其相似的“犬夜叉”,到底是谁?而那个与他几乎一致的“杀生丸”,是未来的他吗? 这究竟是幻境,还是未来呈现的另一种可能?他的心眼是月曜支的天赋,还是因呼吸法衍生的产物? 或许他该回趟西国,询问母亲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PS:有一天,跨世界“追番”的杀生丸看到犬夜叉脱单了。 杀生丸:??? 然后无辜的缘一挨了打。 杀生丸:早恋,再被我抓到打断你狗腿。 缘一:??? 第116章 第一百十六声汪 西国,云上城。 凌月好眠十余年,不料昨晚做噩梦。她没想到早死的前夫会出现在梦里,立于冥乡的边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幽幽叹息。 众所周知,大妖甚少做梦,一旦梦见什么总预示着有事。 尤其托梦者与梦者的关系是“亲密”,这象征的意义可多了去了。 故而她表示,有话快说。 斗牙王不吱声,只是抬手往后一抹,就见幽僻的冥乡化作人世,燃烧着焚天业火。一只庞大的白犬冲天而起,心口往外汩汩冒血,模样长得与斗牙有七分相似。 但不是杀生丸。 他的头顶没有月牙,倒是留有火焰状的妖纹,像极了半妖刘海下的纹路。而他的身上也没有月曜支白犬独有的云绒长毛,更趋向日曜支较为刚硬的毛发。 此刻,这只既陌生又眼熟的白犬张开兽口,瞬息汇聚磅礴的妖力,呈直线状朝四围扫射。 霎时轰鸣骤起、惨叫鼎沸,她见到人类与白犬朝他杀去,却不料万火天落,将战圈中心化为齑粉—— “兄长!”有人嘶声咆哮。 回音不绝,可世界变暗了。潮水般的黑色笼罩视野,她再也看不见其它。 凌月蹙眉:“他是谁?哪一支?告诉我!” 她的反应极快。 做梦的是她,大事必定与她相干。 月曜支能从日精月华中汲取能量,虽为妖怪,却是拥有神性的一支。很多时候,月曜白犬的直觉准得吓人,若是觉得有大事发生,那必然会发生。 正如她第一次见到藏马便下意识想让他从哪来到哪去,要不是斗牙劝阻,藏马根本不会在西国长大。 就像现在,凌月的直觉强到极点:“犬夜叉?” 斗牙王颔首:“亦危及杀生丸。” 凌月:…… 他的身形渐渐淡去,像是支撑不了似的:“可有些事只有杀生丸能做到。凌月,如果危及他的性命,不要伤心。” “这是他对宿命的破局。” 人散,梦醒,凌月睁开眼。 她单手支头靠在榻上,良久,凌月拢手起身,望着高悬的明月不语。 直到旭日东升、玉兔西沉,远方的风带来杀生丸的气息,凌月才步上王座,静静地等待着长子归来。 说来也是神奇,自从杀生丸把犬夜叉带在身边后,倒是知道常回来看望母亲了。 虽说儿子回家多半有事,但不失为她调侃他的方式。以前出门百八十年不回一趟西国,现在隔几年便回来一次,是终于知道孝顺她、想做个大孝子了吗? 结果凌月万万没想到,见了儿子之后,她再也“孝”不出来了。 难怪她会梦见斗牙—— 两只当事狗不仅去了冥乡,带回了铁碎牙,还薅了斗牙不少皮毛。这一身全是斗牙的味道,可见薅的分量很多,大概没给亲爹剩下多少了。 “……你们带走铁碎牙就算了,为什么要带走斗牙的皮毛?”这是你们身为儿子能做的事? 殊不知前半句一出,杀生丸就明白对于父亲的安排,母亲也是知情者的一员。 好,很好。你们都知道,偏生全瞒着我杀生丸,愚弄我很开心吗?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母亲,这是你亲口教我的。”杀生丸开场王炸,“想要就拿来了,包括父亲的牙。” 缘一站定兄长立场不动摇:“嗯,还可以时时缅怀父亲。” 可谓孝感动天。 凌月:…… 如果她哪天不幸长眠,希望这俩狗东西不要“孝顺”她也不要缅怀她。但说来容易做来难,日曜的血脉强则强已,做出的事总一言难尽。 连杀生丸也跟着胡闹,把西国交给他真没事吗? 凌月秀眉微蹙,仿佛预见了西国被日曜支拆得只剩个祭坛的场景。 啧,莫非这一支血脉真有什么不可说的问题? 忧思归忧思,杀生丸到底是她亲生的狗,做母亲的哪能不为孩子考虑。当下,凌月扭过话题:“这一次回来见我,所为何事?” “血脉。”杀生丸道:“母亲,我身上流淌的属于月曜支的血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凌月:…… 她还没问日曜支是什么毛病,孩子居然告诉她这是月曜支的问题。 第一次,凌月觉得自己手骨有点痒,很想砸杀生丸几下让他清醒清醒。 总算,杀生丸补完了未尽的话语:“我能预见一些事,母亲。”他缓缓道,“当月之呼吸流转全身的时候,我的心会变得通透。偶尔会看见一些不存在、又可能存在的东西。” 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通透? 凌月饶有兴致,心眼? “你看见了什么?” 杀生丸毫无隐瞒:“两百年后的我,以及犬夜叉。”半妖应是成年了,光是看着那四肢拉长的少年样,他就想把他赶出自己的地盘。 仿佛能闻到成犬身上的麝香味,让他浑身不舒服! 凌月勾唇:“两百年后的你如何?” 杀生丸:…… 不说话,便是“不承认”的意思。看来,他大抵是预见了自己在做蠢事,并不想提及。 凌月开始套话:“那两百年后的犬夜叉如何?” “蠢。”干净利落的评价。 缘一:…… 凌月懂了,两兄弟是蠢到一块儿去了。 她轻笑出声,没卖关子:“如果你想询问‘预见’的天赋,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月曜支的本能。或多或少,你们都会继承。” “但——”她收敛笑意,态度认真起来,“预见之力能‘预见’什么,多与自身相关。月曜支出过的强者之中,有一位能看见数百年后的事,可也只有那一位而已。” “可惜,预见太多之于她不是幸,而是不幸。” “她预见了未来的伴侣是个人类,她预见他们有一个半妖孩子。而那个孩子,没有扛过血脉相融的幼年。”凌月垂眸,“为了证明这是荒谬的预见,她前往了能遇见那个人类的地方。” “最终,还是应了命运。” 可妖怪与人类能有什么结果?半妖已死,伴侣早逝,往后千余年她不再展露笑颜,也不再使用这个能力。 因为她活得够久,所以现下的犬妖都不知道这个秘辛。 三千岁的长老,心是一片死寂。 “杀生丸,有些天赋很厉害,可无法掌握的话,就会变成杀死你的刀。”凌月起身,直视着自己的儿子,语气严厉,“所以,如果你没把握控制它,就当从未拥有过这个天赋。” “我可不希望你为了一件没发生的事情殚精竭虑,惶惶不可终日。” 杀生丸轻嗤:“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区区预见之力,也能让我杀生丸感到棘手?” “是吗?”凌月优雅转身,“你哪天预见了自己的妻子是谁,会不会去见她?或者,你预见了有大妖会对西国动手,你会不会提前杀死他?” “再比如,你预见有人威胁到犬夜叉的性命,是帮呢,还是不帮呢?” 面对母亲的致命三连问,杀生丸给出答案:“为何要见她?为何要动手?为何要帮他?母亲,我不会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动手,所谓的提早干预不过是弱者行为。” “除非它发生。如果解决不了,那是我的无能。” 凌月满意了。 杀生丸的心性,注定他不会在追求霸道的途中为了力量迷失自我。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那就去做吧。”凌月道,“观测它们的轨迹,做你想做的事。但母亲对你的忠告也在这里——” “不要以为有了能力就自诩为神灵,杀生丸,你距离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妖还很远。” 在他体内的牙刀没问世之前,杀生丸不算长成。 凌月说了想说的话,杀生丸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母子观念达成一致,杀生丸便打算走了。 兄弟二人飞离西国,凌月停驻片刻,忽而化作一道白光,朝遥远的方向略去。 她心存疑惑,需要求解。 …… 犬山,西北屋。 日暮西斜,光影绰约。十六夜挥退侍女,轻轻推开明障子,正想一个人呆会儿。 千春婆婆走后,她学会了与侍女保持距离。否则,亲近之人若是先于她死去,那种难受的滋味足以让人心碎。 她不想再多尝试了。 十六夜入内,缓缓合上门扉。可能是对居室的环境太熟悉,导致里头多了些什么她能第一时间察觉。 屋里有人…… 她悄悄地、悄悄地挨近门扉,并拔下了头顶的插钗。戒备、小心,却不想光影的阴翳处传来一声轻笑。 “藤原十六夜。” 淡红的辉光中,白发金眸的女王缓步而来,她拢着手望进贵女的眼里,姿态很随和:“我是凌月,西国之主。” 凌月,西国之主? “你是……”十六夜怔怔出神,不多时,她及时回神,微微欠身,“疏忽问候……王。” 她是第一次见到斗牙长子的生母。 美得像是月宫中的辉夜姬…… 凌月颔首,评价道:“这里的味道不错。” “紫藤开了十年,犬山也浓了花香。”十六夜温和道,“您能喜欢就好。如不介意,要尝尝犬山的花茶吗?” 凌月自然客随主便,还饶有兴致地看十六夜翻着花样泡茶。 之后,她们安静地坐于短册窗边,一人就着一杯花茶,良久不语。十六夜是不知该说什么,凌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十六夜,才发现——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血脉也并无特异之处。 可为何梦境中的犬夜叉能化作白犬? 十六夜终是开口:“您是来犬山看紫藤吗?” “不。”凌月道,“我只是来见见你,顺便询问一些事。” 约莫是怕吓到贵女,凌月不方便说犬夜叉的异常,只是委婉道:“你可有做过奇怪的梦?” 听闻人类的一些女子在生育前总会做有预兆的梦,若是十六夜还记得,她或能探知一二。 显然,所梦白犬的威胁力让她切实明白了什么是“危及杀生丸”。虽说事情尚未发生,但多知道一分是一分。 “奇怪的梦?” 十六夜有些懵,但很快回忆起来:“有过,是在最近。” 凌月眼皮一掀:“是什么?” “梦见了一片雾茫茫的地方……”十六夜顿了顿,还是道,“是他葬身之处……白犬的尸身安置在铠甲内,天空里有骨鸟在飞。” 凌月抿了口茶,觉得味道还不错:“然后呢?” 斗牙还托梦给了人类吗? 可一个人类能做什么? 十六夜的语气有点飘忽:“然后、然后我见到了犬夜叉,他和他的兄长把斗牙的牙齿……敲了下来。” 凌月:…… 之后,她做了一宿噩梦,梦里全是斗牙告状三连:毛没了、牙没了、刀也没了。 她听得充满了歉疚,可一想到梦境中犬夜叉抱着一大捆狗毛的笑脸,她突然想让孩子多薅一点。 “他抱着两颗牙,很开心的样子。” 凌月:…… 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PS:斗牙:你们能不能多打打孩子? 十六夜:只是牙而已,你有那么多,怎么不多给孩子几颗? 凌月:乖孩子们,你们把骨架也给搬走吧,玩得开心。 斗牙:……【尸骨无存.jpg】 PS:斗牙:把我火化吧,已经没有爱了。 第117章 第一百十七声汪 抛开大妖与人类的身份,凌月与十六夜相谈甚欢。 她们同为各自阶层的贵族,俱是受人追捧的美人。又接受过教育、熏陶过礼仪、修习过谈吐,虽说隔着几百年的阅历差距,但双方在妆容、衣饰、和歌、育子,甚至政事上都聊得投契,颇有几分得遇知己的味道。 十六夜获益良多,凌月也谈得放松。 不多时,她们从居室转移到庭院,和着灯火共晚风,就着点心与茶水,终是让歪得没边的话题步入了正轨。 读作“正轨”,写作“聊娃”。事实证明,无论是大妖还是人类,两个当妈的凑到一块不聊娃,完全说不过去。 而聊娃不谈黑历史,更是天方夜谭! 哪怕狗兄弟再如何天才,落在亲妈眼里都是另一副模样。把躺在臂弯的孩子养到能爬会跳,再注视着他渐行渐远,成为远比父母辈更优秀的人。 此刻,母亲们心中的自豪和惆怅无法言喻,唯有遇到同类时方能诉说一二。 但孩子太出色也不行,优秀常有而黑料不常有,只会让亲妈记住他不可多得的糗事。 一如凌月和十六夜,她们提起自己的孩子,率先想到的不是他的成就,而是他的“可爱瞬间”。 “犬夜叉学会说话之后,很认真地告诉我,他会自己去东司。不需要坐小桶,不准帮他清理,他能做好。” 十六夜掩唇轻笑。 想起孩子小小一只,硬是仰着头跟她犟要独自去便所,让她和千春别再帮他了,真是想起一次笑一次。 周岁而已,羞耻心却极重。什么都要自己来,连给他洗澡都不开心。 “我允他去了,结果……”十六夜笑出声,“他还没到东司就被熏了回来。”犬妖的鼻子太灵真不是好事。 凌月勾唇,只觉得犬夜叉虽是半妖,但跟杀生丸到底是兄弟,在某些方向的处事像极了。 “杀生丸也不喜欢被人触碰。”凌月道,“白犬的幼崽自出生后会窝在一起取暖,他倒好,把身边的幼犬一只只踢开,兀自卷着长尾睡觉。” 霸道得很。 踢到整张兽皮大垫上只剩他一个,其余幼崽全砸在地上嗷嗷叫。每当她记起时,满脑子都是幼犬们的哭嚎声。 所幸她只生了杀生丸一个,若是当时他还有个兄弟,怕是要被这小子活活折腾死。 而对于“欺负”同龄孩子这点,十六夜深有体会:“犬夜叉是半妖,从来没有玩伴。孩子们故意晾着他、奚落他,即使偶尔来西北屋,也只是把他当作怪物看待。” 像是看什么稀罕物,说着“这儿有半妖,他头上长耳朵”,曾一度让她感到悲凉又愤怒。 然而,她的孩子以实际行动告诉她: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结果,他当着他们的面劈碎了一块石头,并歪着头看向他们。”仿佛要吃小孩似的,十六夜叹道,“那天,三岛家弥漫着孩子们的哭嚎声,他把他们吓坏了。” “大妖子嗣,所寻玩伴自然要匹配才好。”凌月道,“否则,即便是做一些寻常的游戏,也会伤及对方的性命。” “杀生丸也是从小没有玩伴。”倒是“仇家”结了不少,所以百年之典还没开始,他们就在西王宫打了一轮又一轮。 十六夜沉默。 两兄弟都没玩伴? 不对,他们现在是有朋友的人。 “但年岁且长,犬夜叉如今也有了友人。”十六夜温和道,“只是,我注定是看不到他长大的样子了。”幽幽一叹,“也见不到他成婚生子,更不知他往后会如何?” 她确实见不到。 凌月实话实说:“犬妖两百岁才算成年,半妖也不例外。”忽而语气一转,变得哀哀戚戚,“可就算看着孩子长大,也不一定能见到他成婚生子。” 她捂住心口,装得很像:“不肖子!犬族女孩少,竟然不珍惜还成天往外跑!”愈发柔弱无依,发出老母亲被气到的声音,“有多少白犬是因为找不到伴侣才形单影只,他居然说‘我杀生丸不需要这些东西’。” 东西? 十六夜:…… 她给凌月续上了茶,劝道:“犬夜叉三岁就学会离家出走了,也是个喜欢自己拿主意的人。” 儿大不由娘,要想开。 本是装的,但装着装着凌月还真有点生气了:“哼,不肖子,一辈子找不到伴侣回来求助母亲才好。” 十六夜想起杀生丸的脸,再劝:“只要他想,不会缺伴侣。倒是犬夜叉,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或许无法找到伴侣吧。” 母亲聊天,关于孩子的成长、黑历史、未来发展和媳妇儿四步走到位,基本算是聊到底了,接下来该是散场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她们终是没有散场。 大抵是知道狗儿子是个什么脾气,说起最后一个话题真是沉重非常。思量来思量去,总觉得……她们的孩子都是会被嫌弃的那个。 也只有一张脸能看看了。 “请问,您要在犬山留宿吗?” “也可。” 王座虽好,但没个说话解闷的人也不行。妖生漫长,总得随心所欲些。 “我为您准备住所。” 凌月没有拒绝,她还没住过人类住的地方。而且,有些事要留在原地才好玩,她最爱逗弄人了。 待十六夜离开之后,凌月往后侧首,就见一白发蓝眸的咒术师跃过墙垣,一张俊脸写满了幽怨,有一种名为“我不爽”的怨气都快实质化了。 凌月:“术士,闯入贵女的住所是你的教养吗?” “没有妖气的话,我只会远远守着而已。”五条莲无奈道,“嘛,现在是‘不得不’进来。但如果你对她没有恶意的话,我会在她回来前离开。” 凌月轻嗤,神态与杀生丸一模一样:“你可真是小看大妖。” “我要是有恶意,你不会站在这里。”凌月回首,似笑非笑,“躲在暗处的人,永远无法得到月光的垂青。人类,只是守着,你得守一辈子。” 凌月轻轻挥袖,五条莲瞳孔骤缩。 一时失察,再回神时他已经被转移到犬山神社了,连对方怎么出手也没看清。 啧…… 五条莲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支头。好吧,他侧面领略到斗牙王是个实力多强的男人了。 “十六夜应该不喜欢女子吧?”苦大仇深。 …… 转眼三月已过,杀生丸带娃走遍千山万水,缘一带哥吃遍山珍海味。结果一个没变胖,一个没长高,委实奇怪。 是日,缘一先接到了五条流的信。 对方告诉他,御三家同意把剩余的六根手指交给他保管。但神宫和土御门家不准备交付手指,这两方一是神道的势力,二是阴阳师晴明的后裔,有足够的实力应付邪术士的诡袭。 之后,术士们会集中精力对付两名邪术士,等消灭隐患之后,希望缘一能将手指带离人类的世界,让它们永远不会重聚为宿傩。 缘一明了,这是术士们的请求。 宿傩之于他们是噩梦,完全不想重温。他们宁可求助妖怪,也不觉得人类能守住手指了。 “兄长,流问我,可不可以把手指安置在西国?” 杀生丸:“他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妖怪可不是人类,没有多余的慈悲心。人类既想要妖怪帮忙,那总得付出足够的代价。再说,这本就是人类自己的事。 “流说,五条家可以成为西国在外的据点。”缘一道。 “哼。”杀生丸轻嗤,“他能越过五条莲答应这个代价?” “五条家的家主迟早是流。” “是他们高攀了。”说是这么说,但杀生丸没有拒绝。 保管手指只是顺便,而西国没有术士界的势力是事实。五条的实力不俗,愿意成为“据点”是表面,想与西国有来往才是真意。 也可,下次他修习领域会找个六眼练手。 走走停停,他们找到了今日落脚的地方。恰在这时,天空掠过一只熟悉的鎹鸦,对方嘎嘎嘶鸣几声,将另一封信丢给了缘一。 犬山的气息,五条莲的味道…… 缘一展开信纸,只见上头没交代前因后果,只有大大的“危”! 犬山危,速归! 缘一惊疑不定,他想不通犬山能有什么大敌降临,才会让五条莲喊他回去,难不成是无惨复活了? 不,不对,无惨死了! 反复三遍,缘一平息内心:“兄长,我得回一趟犬山。似乎出了很棘手的情况,连五条也解决不了。” 连五条也解决不了? 强敌吗? 杀生丸难得起了些兴趣:“去看看。” 绒尾拉长,卷过幼崽掠过天际。又双叒叕被扔在原地的阿吽抬起两个头,认命地跟了上去。由于被丢掉的次数太多,它在“自动寻路”这块已经练得比犬妖更强了。 不论狗兄弟在哪里,气味有多淡,它都能嗅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找到他们。要是换成别的坐骑,怕是早迷路了。 果然,并不是每一头坐骑都适合当狗兄弟的御座,它阿吽也是凭实力当得坐骑啊! 舍它其谁,舍它其……额? 接下来的一幕,让狗勾看了沉默,让阿吽看了落泪。只见在犬山三岛家的庭院之中,垂落的紫藤花下铸着凳与石桌。 清茶烹起,糕点备齐。 凌月王、十六夜、三岛家主入座,正以“妈妈茶话会”的方式聊得有来有往,气氛着实活络。 杀生丸和缘一:…… “兄长,那是你的母亲吗?”他的通透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在犬山看见凌月王? 杀生丸没有做声。 唯有缘一知道,他哥的绒尾炸起了一片毛,特别扎手。 他忽然明白五条莲为何觉得犬山危矣,想来他在凌月王手里吃了不少亏吧? 作者有话要说:PS:虚假的犬山三巨头:缘一、杀生丸、五条莲。 真实的犬山三巨头:十六夜、凌月、三岛家主。 第118章 第一百十八声汪 白犬是—种把“双标”刻进骨子里的大妖。 即使他们不承认,还喜欢找台阶下,更擅长把猜中他们心思的家伙灭口,但双标就是双标,不会被时间磨灭,只会在积累后爆发。 杀生丸犹记得幼时狩猎,他曾因疏忽大意挨了—爪。那伤口撕得他鲜血直流,而母亲不曾给予安抚,只是说:“如果连这点小伤都受不了,那不就跟人类—样了吗?” 由此他明白,人类无法承受伤痛,是弱者。 再百年,他进入白犬—族的埋骨之地修行,数次险死还生,屡屡重伤,而母亲的鞭策依旧严苛:“如果连面对生死的勇气也没有,不就跟人类—样了吗?” 借此他得知,人类畏惧死亡,是懦弱者。 及至最后,父亲与母亲因—些家事不欢而散,他曾立于殿外等待下—次修行的任务,却听见母亲叹道:“如果连责任与情爱的主次都分不清,真是跟人类—样了。” 从此他获悉,人类重情爱远胜责任,是主次不分者。 他与母亲、绝大多数犬妖类同,对人类抱有的态度并不亲近。可他没想到,有朝—日居然能见到母亲跟人类相谈甚欢的场景。 杀生丸:…… 这跟人类有什么区别? 母亲常告诫他勿与人类作风相似,结果自己倒是很有找人类闲聊的兴致。 不过,就像他没兴趣干预父亲和十六夜的事,母亲近日又多了什么奇怪的爱好,他也不会掺和。 只要事情不牵涉他就行。 可惜,事与愿违。 当他把幼崽放下准备走人时,就听幼崽乖巧地招呼道:“王、母亲、三岛家主。” 如斯有礼,与背过身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当下,凌月哀怨开演:“不肖子,见到母亲都不会打招呼吗?”又帮缘—拉满了亲哥的仇恨值,“你看看犬夜叉多乖啊。” 瞬间,缘—露出了狗子般的警觉,显然是挨了不少栗子后的条件反射:“是兄长教得好。” 凌月轻笑:“那他眼下是在教你目无尊长、转身就走?” 缘—求生欲爆棚:“兄长从不入贵女所在的庭院和居所。”不,是在以身作则地教我成为正人君子。 逗孩子着实好玩,尤其缘—软糯如团子,还绷着脸—本正经地替兄长说话,让几位长辈忍俊不禁。 只是,凌月调侃的对象是杀生丸。 十六夜绝不参与,三岛也识相闭嘴。她们—个遭嫌,—个是家臣,僭越了可不好。也唯有凌月王有资格开口,还不会遭杀生丸记恨。 凌月:“那总该叫—声母亲吧?他能像你这么乖就好了。”扯回原来的话题。 杀生丸和缘—:…… “母亲,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杀生丸道,“但对失去了王的西国,我很想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样子?” 儿子—开口,就知有没有。 是在暗讽她连玩乐与责任的主次都混淆,真是跟人类—样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也会关心西国的情况?”凌月的炮口瞄准亲儿子,“既然这么担心,那就从我手里接过它吧。” 老娘累了,不想再管,你这么明事理你接盘吧。 杀生丸:…… 凌月美目—转:“你说对吧,犬夜叉?”直接双杀! 缘—:…… 说“对”得罪兄长,说“不对”得罪凌月王。 他不知道为何会介入这场母子战争,只是在—瞬间“共情”了早死的父亲——您活着时夹在王和兄长之间两百年,—定也很难做狗吧? 缘—绝地求生:“兄长有他自己的想法。” 简言之,我说了不算,你们请当我不存在。 凌月看向亲子:“你说对吧,杀生丸?”三杀! 杀生丸:…… 在妖怪面前,母亲从来看重他,也不会让他下不来台。因为妖怪命长,有些事会记百年千年。 可在人类面前,母亲不会有这份顾忌,该拆台就拆台,连根台柱子也不给他留。毕竟人类命短,再重要的事至多就记个五十年。 如今,母亲借犬夜叉之举奚落他,看似是逗弄,实则是憋了百年的明嘲暗讽。也是,他就算难得回—趟西国,也甚少叫—声“母亲”。 会为这个生气,不就跟人类—样了吗? 于是,认定自己跟人类“不—样”的杀生丸冷着脸道:“母亲。” “西国是你的西国。”跟我无关。 说罢,他毫无兄弟情地把缘—丢在原地,化作—道光遁没了。应付“长辈”这种事,就该扔给幼崽去做。 缘—:…… 出现了,只有半妖受伤的世界。 但片刻后,缘—便安静如鸡地坐在—边,专注听凌月王讲杀生丸小时候的事。 在得知兄长第—次执笔,把父亲从狗画成了—只猫,父亲还不得不夸赞他“画得很像”时,缘—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然后他笑不出来了—— 十六夜掩唇:“犬夜叉第—次学画,把冥加画成了—个黑点,还告诉我‘冥加爷爷就长这样’。”小到根本看不见。 冥加惨兮兮地夸着:“不愧是少爷,—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真是个天才……” 庭院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缘—:…… …… 凌月不会在犬山久留,三月来都是如此。 她只会在觉得王庭无趣时才来犬山坐—坐,倒不是有多喜欢犬山,只是这儿的人类不畏惧妖怪,让她感到了些新奇。 再加上十六夜温柔,三岛纯子识趣,凌月增加了“路过”的频率,唯二苦的是缘—和五条莲。 有了凌月王,他们的本事都算不得本事。—个成了玩具,靠卖萌为生;—个成了摆设,凭意志苟着。 五条莲以为唤回狗兄弟能把凌月王支走,谁知是他想得太多。 现在他有点明白啥叫“只是守着,得守—辈子”了。人类百年,大妖弹指,他再想循序渐进也没机会按部就班,还不如直白地表明心意。 五条莲是个干大事的主,想到就做是必然。 为了不给予十六夜压力,他特地挑了凌月离开的时间。殊不知,憋了—肚子的话尚未出口,他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妥的气息。 是邪术士。 有人飞快地掠过犬山,像是在引他出去。 五条莲眯起眼,不仅没有出去,反倒转身前往十六夜所在之地。下—秒,身负惯用双刀的缘—与他错肩而过,急速冲出城外。 哪怕未置—词,他们的配合也极为默契。 只是…… 他记得犬夜叉不是又多了—把刀吗?怎么没有带上它? 等了许久,缘—捏着—张人形纸片回来。五条莲—见,便告诉他这是傀儡之术,是术士或妖怪惯用的—种刺探敌情的手段。 “用傀儡引人出去,是想用本体袭击犬山吗?”五条莲摸摸下巴,“如果每—次都是傀儡术,疲惫的只会是我们。而若是我们以为‘只有傀儡’,对方—旦用本体上阵,我们就失了先机。” 缘—碾碎了纸片:“即使来—万次都是傀儡,我也会奔赴—万次。五条兄长只要守着犬山就好,剩下的交给我来吧。” 五条莲颔首。 他不会怀疑缘—的实力,二者也没想过找杀生丸帮忙。他们都认为邪术士的目标是十六夜,却没想到—— 半月后的遥远之地,里梅手中的傀儡化为灰烬,他笑道:“第三次。” 脑花:“他带了什么刀?” “双刀。”里梅道,“没动那把新刀。”他挥开飞灰,“虽然不知道那把新刀是什么,但我很忌惮它。” “我会—次次用傀儡术,让他习惯不带第三把刀出行。他连领域都开了,想必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当然,半妖确实也有这个实力。 但是,太重感情永远是人心的弱点,半妖也不例外。在乎的人越多,就越能给曲灵可趁之机。 脑花起身,拍拍僧侣服:“似乎可以提前动手,但你找到宿傩的容器了吗?” 里梅:“找到了。”他冷笑,“听说过红莲之蓬莱岛吗?—个专门安置人类和妖怪所生的半妖的地方。” “也是杀生丸和犬夜叉的生父——斗牙王封印四斗神的地方。” 脑花:“四斗神……我记得,自封四灵的四兄弟?” 说来也是搞笑,区区妖怪也配以“青龙白虎”自封四灵,还肆虐在海周几百年,就差称王。没想到被斗牙王—顿毒打,还封印了起来。 “他们的实力可不怎么样,未必抗得过宿傩的毒性。” “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他们有—个‘茧’。” “茧?” “四兄弟分别是龙罗、刚罗、兽罗和凶罗,其中以‘玄武’自居的刚罗有—项能力,只要活物提供足够的鲜血,就可以收集血液做成茧,培育出—模—样的替代品。” 里梅找不到容器,但可以制造容器。 “杀生丸和犬夜叉的血是我们最好的选择。”里梅道,“但我们不可能得手。所以,得使用—些手段。” “四斗神的力量被封印了,我们可以借由‘解开封印’为条件,让刚罗帮我们做事。他们不可能拒绝,毕竟,这群妄自尊大的妖怪,想拿斗牙王儿子的首级很久了。” “而我,也想让替代品拿个‘首级’去犬夜叉面前转转。” 脑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里梅劳心劳力,他自然坐享其成:“不愧是宿傩的左右手,大业可待啊。” 里梅:“我也期待着……” 别再让我等了,我等得够久了,宿傩大人。 “我只是好奇,你打算怎么弄到血?”脑花道。 “犬夜叉身边有只跳蚤妖怪,他从不防备它。”里梅道,“世界上不止—只跳蚤小妖,哪怕每—只吸—滴,我迟早也能弄到—碗血。” 然而,这时候的里梅尚未知道,缘—的血对跳蚤来说非常烫嘴。 …… 暴风雨来临前,世界总是格外平静。而在风雨到来之后,巨木摧折,瓦砾起飞,噼里啪啦声在耳边不绝。 外头妖风作怪,里头短烛明灭。 缘—没睡,只是就着火光守着十六夜,静默不言。 算上昨日的傀儡,邪术士已在犬山附近出现了三十次。因担忧防御的疏漏,他暂时没有离开犬山。 据说术士们分成十股,前往各个可能的地方搜寻邪术士。可不知为何,总给缘——种“他们又被溜了”的感觉。 邪术士比无惨棘手多了,甚至,连他都感到了—丝威胁。 这威胁并非出自武力,而是源自本能的不安。 缘—抬手揉了揉后颈,搓下跳蚤—只。素来爱净的小狗勾眉头微蹙,见它“疼”地在指尖翻滚,更是断了去找兄长的念头。 他脏了,不知怎地长了跳蚤,近期还是别往兄长眼前跑比较好。 不然,他的头就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别人都是狗头保命,为什么轮到我就是狗头不保? PS:《红莲之蓬莱岛》出自犬夜叉剧场版四,其中译版有“钢罗”和“刚罗”两种,这里取用了刚罗。里面那个复制桔梗的大茧我忘了啥名儿,反正就“茧”吧,好理解点儿。 第119章 第一百十九声汪 这年头,要面子的反派一般活不下去,只有把面子里子都丢光的屑才能继续造作。 一如里梅,前脚刚与同伴共商大计,后脚就被迫翻检垃圾。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认完美的计划说出错就出错,吸过半妖血的跳蚤都死了个干净。 只剩吸了人血的几只带回了一些“垃圾”,让他不得不在残渣中寻觅碎壳,结果使遍了法子却挤不出一滴能用的血。 里梅:…… 血压莫名高了起来,他捂着心口坐下,满脸扭曲:“该死的半妖!”这不知是第几次在他身上铩羽而归! “哦呀,别生气嘛。”说话的尾音转了转,脑花道,“好歹犬山有跳蚤这事,让另一只白犬大妖不再来了。” 西国的女王暂时对犬山失了兴致,短期内不会回犬山干预他们的计划,这目标算是达成一半了。 其实,若非西国女王的介入让他们感到了压力,他们做事还会更稳一些。 但,怕就怕大妖逐渐看重犬山。 连苟了三百年的无惨都能被一群狗刨出来虐死,他们可不敢拿侥幸作赌。拖得越久变数越多,若是挨到犬夜叉成年,那就完蛋了。 “啊,不幸中的万幸,但容器之血的提供者得更换了。” 脑花提出了一个可靠的建议:“为什么非得是犬妖呢?”笑道,“你别忘了,当今还有两个六眼。一个开了领域,我们无从下手,但另一个可没开领域呐。” “六眼也只是人类。” “长生种固然好,但也要有命拿血才对。”脑花把玩着长发,“六眼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容器,或许我们往茧中加入一些妖怪的血,就会生出一些特殊品种吧?” 里梅承认是他狭隘了,同伴说得有道理。 以六眼和妖怪的血造就替代品,想必能承受得住宿傩的毒性。而以宿傩的强悍,在接手那副身躯的时候就能把力量开发到极限吧? “走吧。”里梅道,“启程去所谓的蓬莱岛。” …… 杀生丸不曾想会遇到父亲的旧部。 旧部并非“家臣”,可以是父亲麾下的兵卒,也能是蒙受过父亲恩泽的小妖。 简言之,家臣能在他杀生丸这里混个脸熟,但兵卒是谁,他压根没印象。若非对方搬出了父亲,大概在他们尾随他的第一天就会被冥道斩杀。 这是两个妖怪,实力只比杂碎强一点,但态度称得上恭敬。 他们告知他,自从斗牙王死后,他们已寻觅了他整整十二年。 杀生丸:…… 找他能找十二年,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我是赤邪鬼。”黑发紫眸、脸上绘着红纹的妖怪道,“是曾随您父亲斗牙王征讨过豹猫的旧部。” “我是鳍天。”绿色皮肤的高大妖怪道,“是曾随大将征讨过妖狐的旧部。” 杀生丸转过身:“父亲已死,你们别再跟着我。” 他要继承父亲的可不是这些旧部,且,他身边也不需要多余的随从。有资格追随在他身边的人至少得是犬夜叉的档次,其余免谈。 “请等等,杀生丸大人!”赤邪鬼道,“我们虽然实力不济,但也决定去蓬莱岛上消灭四斗神。” 四斗神与他何干,早被封印的东西罢了。 杀生丸抬步就走。 鳍天:“消灭四斗神是您父亲的遗志!” 祭出这一句,杀生丸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偏过头,静待下文。 “他们的封印并不完整,力量被藏于匣内,但本体还能在岛上活动。”鳍天道,“只有杀死本体再毁掉封印,才能将他们全部诛灭。” 杀生丸:“你们可以走了。” “大人!请……” “在被砍之前滚。”杀生丸用最淡的语气说着杀气最重的话,“四斗神的命,我杀生丸收下了,敢插手就杀了你们。” 正好,磨练天生牙的冥道残月破总需要一些祭品。 赤邪鬼和鳍天滚了吗? 当然没有。 作为能持之以恒找杀生丸十二年的妖,他们对斗牙王的忠心可见一斑。就算看上去没点妖样,就差把“老实人”刻在脑门上,可妖怪一旦执着,真是死也会执下去。 他们保持着一个极远的距离,悄悄缀在杀生丸身后。 对此,杀生丸仅是蹙眉,倒也没回身砍妖。 只能说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他习惯了半妖在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即使知道后头的俩妖怪不同,也不至于反手要了他们的命。 脚步声太重了,那只半妖可没这么吵…… 而比起赤邪鬼和鳍天恨不得飞到蓬莱岛的迫切,杀生丸的步行称得上随意。就这般走走停停,偶尔滞留,仿佛对父亲的遗志并不在乎似的。 赤邪鬼有些急切:“杀生丸大人是不是改了主意?”不然怎么走得这么慢? 鳍天摇头,大抵是老实人的直觉,难得聪明了一回:“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 “你忘了吗?小妖怪们都说,杀生丸大人是带着他的弟弟一起游历的。”鳍天道,“可是直到今天,我们依然没见到过他的弟弟。” “或许,他是希望能和亲兄弟一起去完成父亲的遗志吧?” 这就说得通了。 无论是父亲的遗志还是领地,总该与自己的兄弟一并守护才是。 他在等待他的亲兄弟,可惜对方没有到来。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杀生丸忽而化作一道白芒,循着记忆中的方向飞掠,很快找到了蓬莱岛的位置。在他身后,两只妖怪忙不迭地跟上,却在半空中被他一鞭子抽了下去。 “再有下次就杀了你们。”实打实的杀气,不掺一点水分。 俩妖怪面面相觑,直觉对方生气了。 可是,之前跟得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发了火呢? “还要跟吗?” “跟……吧。” 憨妖永远是憨妖。 …… 红莲之蓬莱岛,在很久以前是安置半妖的地方。 他们的数量不多,也伴随着死亡和孤寂。可比起被妖怪和人类两边排斥的生活,留在岛屿上更适合半妖。 至少,这里没有冲他们恶语相向的人,也没有想要吃他们进补的妖。 遗憾的是,四斗神的降临让此地的平和化为焦土。半妖们失去了家园,并流落到更远的荒岛上。 之后,斗牙王封印了四斗神,让部分半妖得以回归家园。可由于封印并不完整,岛屿上依然有着他们不可踏入的禁区—— 那是四斗神的本体可以活动的地方。 半妖们陆续离开了岛屿,更是在有邪术士出没时逃得更远了。一晃数月,这方世界变得格外死寂,只剩下禁区常传来妖力波动,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事。 是夜,无星无月,海风腥咸。 岛屿禁区的诡异山峰之中,海水交汇的腥臭阴森之处,一个形似心脏的巨大肉茧悬空架在经络组织的交接点,像是会呼吸似的一鼓一缩,正酝酿着人形的怪物。 它即将成形了,融合着一个六眼的血液,以及龙罗提供的妖血。 四斗神之首·龙罗背负双刀,坐于山石之上,他饶有兴趣地俯瞰着下方的两名邪术士,问道:“那份人类的血出于谁?” 即使不算多,可血液中蕴含的咒力很强大,真是让妖嗅过一次就上瘾,恨不得立刻吃了对方。 “五条一族的术士。”里梅的脸色很苍白,像是伤得不轻的样子,“他们很棘手,哪怕只是个十四岁的臭小子……”也让他吃了大亏。 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伤到五条流,取走了对方的血。 倒不是对方极强,而是他先后换了好多副躯体,实力已缩水不少。要不是还能开领域,他绝不会亲自对上五条流。 可偏偏,五条流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初见时,对方仿佛是五条家难得的“正常人”。不料开打后,对方越流血越兴奋,越受伤越疯狂。 干架到最后,五条流已是重伤。结果他彻底抛却人的理智,以本能骤发一击,直接贯穿他的肺叶,强行打断他开启领域的术式! 那一秒,里梅毛骨悚然。 他感觉只差一线,这名六眼就要突破桎梏、开启领域了。 所幸,他逃了出来。 “嚯,看来十四岁的小孩子让你吃了亏。”龙罗咧嘴一笑,“人类就是人类,就算是术士也是弱者。” 里梅笑道:“吾等自然比不得龙罗大人。” “但弱小也有好处,不需要我多加防备。”龙罗自傲道,“人类,你说过拿到替代品之后会替我们解开封印。” “是。” 等拿到替代品,他会在第一时间将仅有的两根手指喂给它。而等“它”变成宿傩大人,就是四斗神的死期。 解开封印? 真是做梦。 一旁的脑花不作声,比起里梅对容器的专注,他显然更在乎之前被“茧”吐出来的完成体“十六夜”。 人类可比容器要好制造多了,且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眼见邪术士的眼神总往人偶身上溜,龙罗张狂大笑:“不过是个女人,喜欢就带走!就算你想在这里抱,我也无所谓。” 脑花笑道:“好。” 他走上前去,抓起人偶的长发——手起刀落,斩下头颅! 血水四溅,龙罗一愣之下更是愉悦非常:“哈哈哈!”他很兴奋,“你们倒是有趣,真对我胃口!” 脑花把人偶的头颅放进匣子里,咧嘴一笑:“那我先走一步了。” 他离开了。 没多久,他又回来了。 这次,脑花的脸色极其阴沉:“里梅,出事了。” 里梅直觉不对。 脑花传来噩耗:“杀生丸来了。” 里梅:…… 你·说·什·么? 谁来了,来了谁? 他杀生丸特么去哪不好,为什么要来这个岛?是他们的不妖壁带得不够多,还是气味换得不彻底,他究竟是路过还是有目的? 血压又开始高了,里梅捂住心口深呼吸:“走!” 快带着茧跑路,离这只狗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PS:后来的反派们总结了一条黄金定律:苟命千万条,保命只一条,遇狗若不跑,下属两行泪。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声汪 杀生丸没有收敛气息。 他追求与强者战斗,从不屑阴谋诡计、隐藏潜行;他替父亲完成遗志,自然要光明正大、强势对敌。 且,红莲之蓬莱岛算是四斗神盘踞已久的地盘。同为成年妖怪,他自踏上别人的领地起,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要么杀死领主,要么死于领主,这便是妖怪之间相争的宿命。 即使他对蓬莱岛毫无兴趣,但…… 【兄长,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找个地方,将母亲保护起来。寻找跟我样的半妖,为他们提供庇护,让他们免于颠沛流离。】 不失为份礼物。 杀生丸缓步行于沙滩,有腥咸的海风吹来,扬起他的长发。 远方的岛屿弥漫着不祥的妖气,晴蓝色的天逐渐暗沉,海面忽然掀起狂澜。他感知到了岛屿的“主人”在释放杀气,显然对他的到来极其不满。 杀生丸没停下前进的脚步,他握住天生牙将之缓慢抽出,并落于身侧振,刀尖指地,以备战的姿态站定。 他闻到了,有邪术士的气味…… 很轻微,但他们在这里。 出乎意料的是,邪术士遇见他竟然没逃?他们的气味依然滞留在岛屿上,在群山掩映处。 是无路可逃?不,以那两个家伙的下作手段,怕是另有图谋。 事实诚如杀生丸所料,里梅和脑花想要顺利带走茧,必须让四斗神有实力拖住他。哪怕只是时半会儿,也足够他们将茧转移。 为此,里梅“投诚”表示,为了让四斗神战个痛快,他愿意为他们提前解开封印。 这有什么可拒绝的? 取回自己被封印的力量,杀死前来冒犯的、气味与斗牙王相近的大妖,他们乐意得很。 “杀生丸?”龙罗注视着脑花,“是那家伙的长子?” 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相传是斗牙的长子,西国的下任王。只是年岁不大,似乎刚成年没多久。 十余年前,企图杀入西国的他们被斗牙王击败,连杀生丸的脸都没见过,现如今—— “我不去找他,他倒是来找我了。”龙罗咧嘴笑,抽出双刀,“呵,犬妖?我可还没尝过狗肉是什么味道。” 里梅恭敬道:“很快您就能品味到了。” 他伸出手,握住封印着四斗神力量的木盒,用力地开盒。 斗牙王的封印有个特点,人可碰,半妖可碰,但妖怪绝对碰不得。正如被里梅拿在手里的木盒,它明晃晃地呆在四斗神眼皮底下十多年,他们愣是解不开。 上头不仅有大妖的妖力,还有曾经守护过蓬莱岛的巫女的灵力。 里梅开盒注定大耗,可他不得不这么做。该断尾求生时他从不犹豫,哪怕杀生丸冲到他面前刀劈下来,他也要把盒子打开。 他对复活宿傩的执着百年如日,纵使搭上性命也不会后悔。 切为了宿傩大人…… 里梅的七窍溢出鲜血,他加大了咒力输出,终于在快力竭前打开了盒子。 刹那,咒文散去。里头的四颗力量凝成的妖玉盘旋飞起,循着本体的气息冲向四斗神的面门。 妖气成漩,四斗神额头的妖纹倏忽张开,让四枚玉嵌入其中。当妖力的洪流在体内奔涌,他们久违地感知到了何为“充盈”的舒爽! “妖力啊,回来了!”咏叹般的语气。 轰隆—— 群山中段被妖力冲垮,狂海波澜里有龟怪昂首。阴云之下,自命为神的四只大妖跃上山顶,与立于海边的犬妖对上了眼。 白发金眸,妖纹绒尾。他站在那里,像极了曾经的斗牙王。 然而,杀生丸长得太年轻了。少年的脸虽冷,可怎么看也不像个成熟的、具有威慑力的男人。 “哈哈哈!西国是没人了吗?居然让个小子来做男人才做的事!”以白虎自居的兽罗道,“你跟你父亲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杀生丸:…… 句话拉稳了他的仇恨值。 而当兽罗开口后,里梅和脑花就知道这波稳了,他们定能顺利逃走。可是茧,茧内的人形还没有成型,他们无法剖开带走。 但很快,他们顾不得其它了。 杀生丸足尖点,飞掠上空。他翻转天生牙,嘲讽拉满:“区区杂碎,也敢妄议父亲与我。怎么,被封印了十几年先坏掉了脑子吗?” “睁大你快瞎的眼睛看清楚,杂碎!你这种下作的货色,根本不配与我杀生丸相提并论!” 他生气了,理所当然。 哪个成年大妖会任由对手当面取笑他是个“男孩”? 杀生丸从不是忍让的脾气,开局发冥道残月破,直取兽罗面门。 大抵是把月之呼吸练到炉火纯青的缘故,杀生丸劈斩的冥道又快又狠,几乎没有前摇,更没有拖沓,击掠过,在靠近兽罗的瞬间猛地膨胀,直接扩张了攻击范围。 兽罗哪见过这招,他凭直觉躲避,却料不到冥道会迅速张开。 这下可好,躲避不及的他被冥道擦过身,条右臂断裂,眨眼被冥道吞噬干净。而捕获目标后,月牙状的冥道立刻缩小消失不见。 速度之快,实力之强,开场就置四斗神不利。 “兽罗!” 手臂的疼痛尚未传来,兽罗就见杀生丸挥动了第二下…… “不好!退开!” 哐声巨响,四斗神身后的山壁被冥道掠过,切出条整齐的月牙状长疤。山石树木全被吞噬,瞬发又闭合,近乎强势到无敌的地步。 他们看得分明,只要被砸中下就没有翻盘的余地了。 纯防守绝无胜算,所以不如进攻。 失去条手臂的兽罗怒号,当下崩裂衣衫露出半人半虎的妖化形态。他身体下沉,猛地崩裂山石起跃,兽爪直击杀生丸的胸膛。 殊不知,靠近杀生丸已是危险万分,而进入月之呼吸剑招的范围更是不成活。 杀生丸的大拇指轻拨刀柄,微微转,即刻从正手握刀变成反手握刀。他吐息沉稳,面对来势汹汹的兽罗,使出了春风化物的刀。 极致的柔和,像是月光洒落。 轻轻挥。 先是道月纹的扩散,再是第二道月纹打上第道月纹的脆响。譬如珠玉碰撞处,接下来是第三道打击第二道,第四道再续接…… 粉碎的月纹没有消失,而是在化作更细小的刀锋往前冲。当兽罗迎面而来的那刻,片刀锋划过他的皮肉,转瞬“吃”掉了他块。 轻微的刺痛传来,紧接着—— 大面积的绞杀开始! 月光极致的温柔,能将切消融。兽罗冲进了月光,仅剩的另支手顷刻被绞得四分五裂。像是分解似的,从皮到肉,从骨到髓。 “啊啊啊!”他惨叫出声,失控地从高空坠落。 杀生丸去势不减,也不嫌脏地冲过漫天血雾,朝龙罗杀去。却不料海浪骤然拉高,个巨大的兽首阴影晃动,飓风成旋的海浪拦住了他的去路。 接着,自封“玄武”的刚罗隐没,而海中自下而上发出大量火球,朝天空中的杀生丸进行全方位打击。 杀生丸劈斩冥道吸收了这些妖力攻击,头也不回地杀向龙罗,再斩首朝他大量涌来的灼热鸟。 灼热鸟,自封“朱雀”的凶罗的攻击。引爆大地,掀起岩浆狂潮,都是凶罗的拿手好戏。 “杀生丸……大人。”凶罗的称呼变了,“你跟我们是同类人呢!如此残忍、暴戾,又喜欢享受战斗和血火带来的快感!” 凶罗红发张扬,他释放出妖力,让山体崩裂,让烈火起舞。 龙罗握着风雷双刀,劈出混合着雷电的强力击。而熊熊烈火从地底燃起,连水域都被覆盖过去。 灼热鸟在嘶鸣,天空落下火球,温度陡然拔升…… 杀生丸刀劈开雷电,转过刀锋绕过缕,猛地击穿水底下潜行的刚罗。混浊的海水有鲜血漫开,底下传来刚罗的怒吼。 面对再次袭来的雷暴,拔高数十丈的海啸和地狱般的烈火,杀生丸依然平静:“我跟你们这群杂碎可不是同类。” “真是嘴硬啊!”凶罗残忍笑,“在我的火海炼狱之中,你以为自己还逃得出去吗?” 数不尽的灼热鸟杀来,烧得空气已经稀薄透顶。 苍龙破在刀尖成形,杀生丸抬眼:“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杂碎?”龙蛇的咆哮扩散,妖力如洪水爆发,“我所见过的大御神流火,岂是你这种货色的蹩脚妖术能比拟的?” 火海炼狱? 真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唯有能力重伤他的火海,只有他亲弟弟的领域。 “苍龙破!” 轰隆! 仿佛是利剑劈开了天地,冰蓝色的龙形起舞,霎时冲开了笼罩苍穹的阴霾,也让整片火域四分五裂,更是撞散了龙罗的雷暴击。 在大妖们惊悚的视线里,重伤的兽罗顷刻成灰,水下的刚罗被轰碎了龟背。成片灼热鸟化作齑粉,而凶罗和龙罗被掀飞,狠狠砸穿了远方的山壁。 趁你病要你命,杀生丸发出月之呼吸,硬是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用大面积月刃削平了整片山域。 浓重的血腥味散开,就见尘埃扬起,遮蔽了他的视线。 忽而寒芒闪,两把双刀斜刺出来。把架住天生牙,把直刺他的咽喉。 是龙罗。 双刀流最佳的打法就是让人烦不胜防,很多时候打掉了把刀,还会有另把刀出其不意。若是与双刀流高手敌对,近乎是对二的立场。 只可惜,论比拼刀术……龙罗真是找错了对象。 杀生丸刀挑开风雷双刀,角度刁钻得让龙罗都震惊。还不待他思量是什么刀术,杀生丸的进攻开始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杀生丸强势碾压龙罗,击再击,竟是生生把风雷双刀打到折断,同时也折断了龙罗作为双刀流高手的倨傲。 当天生牙的刀尖指向龙罗的咽喉,杀生丸的声音冷得掉渣:“区区杂碎,也敢以神自居。父亲没有杀了你们,而是将你们封印,真是他的仁慈。” 倒也未必。 藏马之祸让父亲重伤,他当时还急着去救十六夜母子,未必会想花时间杀了四斗神。 “结束了。” 杀生丸道:“我所见过的日之呼吸,远不是你拙劣的刀术能比的。”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花式螺旋上天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哥吹。 杀生丸:已进化成合格弟吹。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声汪 日之呼吸是什么,龙罗听不懂。但杀生丸语气中流露的肯定,让他不难联想到是一种极致的刀术。 杀生丸的刀术有多强,他已切身体会。双刀流的犀利刁钻、后劲夯实,放在对方面前犹如杂耍,不堪一击到连他都难以置信。仿佛他几百年练下来的刀术只是劈柴技法,压根没有杀伤力。 可现在,强势碾压了他的杀生丸却赞誉另一种刀术。仔细品来,似乎日之呼吸比他所会的还厉害些? 左右刀也断了,命也要交代了,龙罗决定死个明白。 “日之呼吸?”龙罗捂着伤口,“斗牙王的技法吗?”他咳出一口血,嗤笑,“我与他交过手,那真是砍柴的技……” “嗤”一声轻响。 龙罗的视野忽而天旋地转,他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待砸落在地时,他才发现自己被首落了。那具无头的尸身喷涌鲜血,倒在废墟之中。 “凭你也配直呼我父亲的名讳?”杀生丸振刀,甩掉上头的血渍。他初学的刀术是父亲所授,完全适用于犬妖的体魄,且还能在实战中不断提升。 龙罗敢说犬族的刀术是砍柴技法,简直是把杀生丸的脸面扔在地上使劲踩。 “不妨告诉你,杂碎,日之呼吸是我弟弟的刀术。”他杀妖诛心,“他只是半妖。” “你们这群自诩为神的杂碎,连半妖也不如。” 红莲之蓬莱岛是安置半妖的所在地,四斗神曾肆虐此处,斩杀的半妖不知凡几。 在他们眼里,半妖作为妖怪与人类生下的异种是无能之物。拿来取乐也好,当作食物吃掉也罢,总之不可能放在“对手”的行列。 结果,碾压他们的犬妖说:你们连半妖也不如。 不如、不如、不如! “不可能……”龙罗目眦欲裂,他张嘴欲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了。 只是半妖而已,半妖能做什么?不可能! 所见的光逐渐暗淡,他虽然睁着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包括距离他最近的、素白的大妖身影。 龙罗死了。 对手死亡,往往是胜者最松懈的时候。恰在此刻,一只灼热鸟从地底冒出,直击杀生丸的脊背。却不料大妖反应灵敏,回身一斩劈裂火鸟,再猛地送出一记冥道。 月牙状的冥道张开,将飞旋的灼热鸟全数纳入。杀生丸锁定凶罗的气息,足尖一点飞掠,踩过重重山石杀进密林,抬手便是珠华弄月,生生将藏匿的妖怪逼了出来。 “真是没想到,强大如杀生丸大人,弟弟居然是个半妖?”凶罗在杀生丸的雷点疯狂蹦迪,“难道你的父亲厌弃你吗?宁可找一个人类生下半妖,也不愿多看一眼长子呢!” “闭嘴!” 骤发月之呼吸七连击,杀生丸将凶罗砍成两半:“我的父亲能看上人类,是人类的荣幸。而你,下作的东西!连置喙父亲血脉的资格也没有。” 话落,冥道吞噬了凶罗。别说尸体,连一点残渣也没留下。 而后,杀生丸将刀插入土壤,妖力大量灌入,顺着地下流动的水奔涌入海。下一秒,裹挟着万钧怒火的苍龙破从海底升起,把潜行在水中的刚罗撕得四分五裂。 “嗷——”是龟怪痛苦的惨嚎。 它坚硬的甲胄在苍龙破的轰击下毫无抵抗之力,即刻崩溃成大块血肉,和着腥咸的海水旋转上天。 苍龙破的妖力霸道无比,活活把刚罗的每片血肉烧成灰烬。 那时,被妖力犁过的大地龟裂,被飓风卷起的海啸溃散。群山化作不计其数的石块,混合着泛起血味的海水,噼里啪啦砸落。 狂风骤雨,杀生丸笔直向前。 曾被四斗神支配的战区在他身后坍圮,但他不曾回望一眼。他所追求的霸道是与最强者一战,从不会在杂碎货色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消灭四斗神是父亲的遗志…… 他完成了。 哪怕对手的实力远不如他和父亲,而他也困惑为何父亲对他们只是封印不是灭杀。但,这群杂碎与父亲交过手还能活着,他算是明白父亲伤得有多重了。 难怪会与一个人类将军同灭于火海,父亲早知自己的死期。 在当时,他若是动手抢夺铁碎牙多半能成功。代价是父亲之死,以及十六夜母子必葬身火海…… 然而,杀生丸不屑趁人之危。 他腾空而起,准备料理“正餐”之后的“甜点”。人未至,冥道先行。当纤长的月牙横过山野,化作死神的刀锋直击邪术士气味浓郁处,他几乎听见了里梅的怒骂。 刀锋所过,无数碎石树木被吸纳其中。它像是打穿了什么活体,气味刺鼻到连杀生丸都感到难闻。 光影交错下,他看见有人体沉入海水倒灌处。苍龙破准备就绪,谁知向来缩在背后的脑花突然出现,竟是有胆子直面杠上杀生丸。 来得正好。 杀生丸调整呼吸,当下便将一整套月之呼吸打在了脑花身上。顷刻,刀光撕裂了对方的躯体,却让杀生丸宰了个寂寞。 这副躯壳是被舍弃的傀儡,因剥离没多久,脑花气味未散,倒是得以虚晃一枪。 只消阻住杀生丸一时半刻,他们就能沉入大海,借着水的气味掩盖潜行万里,而犬妖的鼻子落在水里可不灵。 这是唯一的能逃生的办法。 杀生丸不语,只是提刀往海里再送了一发苍龙破。刹那,方圆百里的海域妖力轰动。 如果这样还能逃走,那是他们的本事了。 杀生丸扫过邪术士窝藏之地,这儿还残留着四斗神的气息。不过,比起战败者和邪术士,他还嗅到了另外两股味道。 他记得…… 其中一股血味是五条流,那个连做饭也不会的孩子。初见时比犬夜叉年纪稍大些,现在也该是十四五岁了。 他的血味出现在此地,是……死了吗? 不自觉地,杀生丸握住了天生牙的刀柄。 但很快,另一股味道催促他垂下视线,往冥道掠过的残缝中看去。就见一截女人的手臂险险地挂在地表开裂处,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确实是半妖那个人类母亲的味道。 不过,这是个赝品。 骗不了他,估计也骗不了半妖。可邪术士下作的手段太多,有些赝品但凡能蛊惑人片刻,就能让他们达成目的了。 所以,他们想做什么? 绒尾拉长,杀生丸正待飞身而起。却没料到犬夜叉的气味由远及近,他正坐在阿吽背上飞来,身边还跟着两个……蠢妖怪的气味。 居然会来? 杀生丸仰头,看着天边一点渐渐放大。身着狩衣的半妖看见了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从阿吽背上跃下。 高空至地面,不过几息。可距离两兄弟再见,已是过了许久。 “兄长。”缘一没改变分毫。 “哼,倒还记得我这个兄长。”杀生丸打招呼的方式也一如既往,“你来做什么?” 缘一叹道:“要不是父亲的旧部找到我,我也不知道父亲还有遗志没完成。”放眼四周,“不愧是兄长,是我来晚了。” “杂碎而已。”杀生丸收起了刀。 很快,赤邪鬼与鳍天落在地上。他们恭敬行礼,说话却颇为嗫嚅,似乎是怕杀生丸迁怒。 “抱、抱歉,杀生丸大人!”赤邪鬼垂下头,“是、是我们自作主张!” “我们的实力远不如四斗神,便认定他们很强,会对您造成威胁。”赤邪鬼土下座,“您不愿我们跟着,我们就找了您的弟弟。” 可他们不知道犬夜叉才这么点大! 见到孩子时,他们就后悔得想当作没来过。奈何缘一实力太强,逮着在犬山附近出没的他们,威吓两只妖怪说出了原委。 听到兄长打算一挑四,缘一就算知道杀生丸稳胜无疑,可还是匆匆赶来了。 “不怪他们,兄长。”缘一道,“是我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逼他们带路。” 拐带幼崽的重罪,这两只妖怪可承受不起,缘一必须背锅。 鳍天犹豫很久,还是实话实说:“因为那时看杀生丸大人您走走停停,像是在等什么……” “噼啪”一声,莹绿色的光鞭砸在鳍天面前,警告的意味很浓。当下,两只妖怪立刻噤声,跪得更标准了。 “兄长,我是……” “啪!”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虽然很久没揍,但杀生丸没有手生。 缘一:……等等,为什么要打我? 杀生丸有理有据:“完成父亲的遗志?犬夜叉,如果这些说辞都是假的,那你可真是好骗。” 他们说什么你都信,还跟着跑了出来,这跟主动被拐有区别? “另外,半妖——”杀生丸语气冰冷,“你的铁碎牙呢?” 缘一心里咯噔一下:“我忘……” “啪啪啪!” 缘一:…… 他怀疑兄长是想把这个阶段没打的栗子全补上,并且掌握了证据。 “连护身刀都能忘记,再有下次就杀了你。”杀生丸回望了一眼四斗神的巢穴,思量一番,没提十六夜一事。 蠢半妖没带护身刀,体内王虚的封印也不完整,要是见到赝品的一截手臂,即便知道是假,也会被气到失智。 他能理解。 就像他第一次听见劣鬼商量着怎么吃半妖时的心情,即使劣鬼还没吃成,他就决心宰了它们。 对于白犬来说,血缘相关的人除了他们自己,谁也动不得。谁动谁死,这比抢他们的猎物还严重万分。 他尚且会因一句话而对劣鬼展开灭杀,为的还是素未谋面、仅是关乎他面子的半妖。 犬夜叉与十六夜朝夕相处,有些赝品光是看一眼,估计就承受不了吧? 诚然,他的弟弟很强大,可有时候比婴孩更脆弱…… 赝品只剩一截手臂,剩余部分应该是被冥道吞噬了。如此,死物没有价值,不必放在心上。 “走了。”杀生丸终是带上弟弟前行,他压根没理跪在一边的两只妖怪,像是完全无视了他们。 缘一抽了抽鼻子,总觉得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很熟悉的味道,可杀生丸已经走远,他还是缀了上去。 临走前,他还对赤邪鬼和鳍天说道:“兄长没有怪罪你们,谢谢你们传达父亲的遗志。” “犬夜叉大人,我、我们……”赤邪鬼鼓起勇气,“我们可以追随您吗?” 鳍天:“追随斗牙王,再追随他的血脉,已经是我们的习惯了。” 十多年来,他们一直把“白犬旧部”镂刻在心里。斗牙王是他们追随的第一任大将,对方强大温柔的人格魅力,早让他们折服。 就算被嫌弃,他们也想尽一份力。 “我们不知该从何开始,也不知该怎么改变。”赤邪鬼道,“请您……” “犬夜叉,走了。”杀生丸微微蹙眉。 缘一眨眨眼,到底是做了城主的人,他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去我的领地吧。” “黑川犬山城,你们找到我的地方。” 赤邪鬼和鳍天顿时激动了起来:“大人!” “犬山地很大,还缺几个种地的人。”缘一的意思很明显,你俩刚好补上种地人的空缺。 而且两只妖怪还生得很高大、肌肉结实,这一把子力气不去种地可惜了。且人类的精力有限,而妖怪的寿命很长,收了他们可以种几百年的地吧? 最重要的是,妖怪还不吃粮。 缘一认真道:“父亲还有别的旧部吗?要是有,就让他们来犬山吧。” 赤邪鬼和鳍天:…… 杀生丸:…… 愚蠢的半妖,竟敢让追随父亲征战的旧部去你的犬山种田? “啪!”清脆响亮,有回声就是好脑瓜崩。 缘一:…… 不知为何,兄长现在敲他的头,他已经不会感到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手骨有点疼.jpg 缘一的脑门:自动反弹! 杀生丸沉思片刻,拔出了铁碎牙敲弟弟栗子。 于是,全世界回荡着“邦邦邦”的打铁声…… 围观全过程的凌月:日曜支的血脉一定有问题。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声汪 里梅靠领域展开躲过了死劫。 可苍龙破的威力之大,纵使他藏匿在领域内也不得保全。它重伤了他,贯穿肺腑。又携万钧之势掀起海底的大漩涡,不仅轰飞了脑花,还卷走了半成型的茧。 前功尽弃的挫败感,气得他目眦欲裂。 他几度伸手想抓住茧,却被洪流冲向了远方。没多久,他失去了知觉。 不清楚漂了多久,起伏感渐渐消失。里梅的意识虽然模糊,但仍保留着一丝感知。他能感觉到阳光晒在皮肤上的灼热,也能感觉到海风掠过湿衣的冰冷。 数次,有海兽掠过他身边,张嘴吞下了他。 不消片刻,拴在他脖颈上的宿傩手指便起了作用,分分钟毒到海兽崩溃身体,救他于危难之中。只是,与手指捆在一处的不妖壁快消耗光了。 一旦失去不妖壁,气味泄露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大量咒灵会涌向宿傩的手指,进而对他造成毁灭性打击。 如今的他,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撑不过下一次生死劫了。 海风轻拂,耳边有海鸥的鸣叫…… “哥哥,这里有人,好多血!啊啊,还有呼吸!他还有呼吸!”是小女孩的声音。 “樱子小心点,我把他背回去。”说话的只是个少年。 小孩子啊……没有威胁…… 里梅沉沉睡去。 再苏醒时,已是三天后的黄昏。他躺在一处简陋的茅屋内,占据了室中唯一的榻。身上缠着粗布,还盖着一件留有鱼腥味的袖袴,衣物打了不少补丁。 这户人家很贫寒,但…… 里梅视线上移,看向他用妖怪的皮毛编成的串绳。宿傩大人的两根手指仍在,不妖壁也一片未少,包括他的衣服。 他们没动他的东西。 里梅静默许久,待恢复了一些力气便慢慢撑起身体。当此时,黑发少年端着药汁进来,见他时一愣,赶紧上前几步。 “你伤得很重,药郎说过不能乱动。” 你? 里梅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现在的身体也是个不大的少年。同龄人称呼“同龄人”,平辈不需要用敬称。 鉴于重伤的身体委实没用,里梅飞快思量一番,确定了这户人家的利用价值。于是,态度冰冷的他立刻变脸,堪称温和地问道:“是你救了我,请问你是谁?” “我家住犬山,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利益的诱惑,足够对方在短期内为他提供最优的资源。 可惜,长期见识人心险恶的里梅不知道,世界上真有一种人会无视利益,对人只真诚以待。 “我叫‘灶门太郎’。”少年挠了挠头,笑得很阳光,“家里靠卖炭为生,只是很久前出了些事,现在只剩下我和妹妹了。” 灶门太郎道:“请不要往心里去,救人这种事,我想只要是人都会做吧?” 说得很好听,天真且愚蠢,里梅如是想。 等他们不断为他付出却始终得不到回报后,他们的心态必然变了。不管是成人还是孩子,利己都是本能。届时,就连孩子也会露出狰狞的一面。 他等着他们崩盘的时候。 抱着看戏的心思,里梅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他吃着他们的粗粮,冷眼旁观小女孩吞咽口水。他盖着屋里唯一较厚的袖袴,在夜间看着俩孩子依偎着相互取暖。 灶门太郎时常出猎,甚至砍柴变卖,但因年幼体弱,总是被人抢了猎物或柴火。有时,住在山下的刁民还会抢到他们屋里,在天气渐冷的时节把炭全带走。 这种事似乎发生过不少次。 伴随着灶门樱子的抽泣声,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里梅方才知道灶门兄妹之所以搬到海边,还住进了曾被鬼袭击过的、死了一家子的破茅屋,就是因为家中长辈全被强盗杀死后,他们在原来的村落过不下去了。 “他们抢光了东西……”灶门樱子低泣,“还想把我带走,说卖了作秃的话可以赚很多钱,哥哥砍伤了他们,我们逃到了这里。” 里梅垂眸,魔鬼低语:“做错的是他们,却让你们付出代价,不觉得不值得吗?如果太郎再狠一点,不是砍伤而是砍死,或许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不行!”不料,灶门樱子这话很坚决,“这样做的话跟他们不是一样了吗?而且,哥哥很讨厌伤害别人的感觉!” “我才不要因为他们而让哥哥改变!为了他们才不值得!” 说完气话,小姑娘就跑了。里梅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灶门太郎仍没回来。若是天全黑下来,大概想回来也难了…… 不过,关他什么事。 选择救下他,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他可不是受人恩惠就愿意回报的主。很多时候,不杀了恩人就算“报恩”了。 他闭眼躺下。 然而,一直没有睡着。 直至木门轻响,风吹来一阵血味,他睁开了眼。樱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多半是太郎的东西又被抢了,还受了伤。 “樱子,抱歉,是哥哥没用,我们大概又要搬家了……” “哥哥,你没事就好!呜呜,只要你没事就好!”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为什么不想着报复回去呢?里梅冷着脸想。 而在见到今晚的饭食是树根后,里梅嫌弃地看了一眼碗,起身穿衣,顺便戴上了手指和不妖壁。 “里梅哥哥,你已经好了吗?”樱子道。 “背上你们的筐,跟我出去。”里梅淡淡道。 灶门太郎:“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说,跟我出去。”里梅瞥了他一眼,“别让我说第三遍,否则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别以为我会对小孩子留情。” 灶门兄妹愣了很久,大概是小动物的警觉心拉满,他们终是背上筐乖乖跟着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亲眼看着之前病恹恹的白发少年抬手一击,将一头棕熊拦腰斩断。再结出寒冰冻住它的尸身,一拳砸得四分五裂。 “带回去,今晚的饭。”里梅对树根毫无兴趣,也从未吃过那么劣质的伙食。 灶门兄妹:…… 当晚,灶门兄妹吃得满嘴流油,还生生吃到痛哭。他们不顾里梅冰冻三尺的冷脸,一人抱着他一条大腿嚎啕大哭。 在两个孩子眼里,即使里梅展现了非人的一面,或许手上还沾满了血腥,可他却是当下对他们最好的人了。 “你们不怕我?我可不是人类。”他早已脱离人类的行列很久了。 “人更可怕。”这是灶门兄妹给他的回答。 里梅不语,他握着脖颈上挂着的手指,整晚沉默。 “里梅哥哥……” “叫‘先生’。” “里梅……先生?”樱子问道,“你脖子上挂着的手指像真的一样。” 里梅恶劣道:“它们就是人类的手指。” 两个孩子被吓得不吱声了,他无趣地转过头。 “是、是被先生杀掉的坏人吗?” 杀掉的坏人?小孩子的世界天真得可怕,就因为他让他们吃了顿饱饭,就为他开脱了起来。 “不是。”里梅道,“他是最重要的人。”也是他愿意穷尽一切追随的强者。 一夜无话,樱子再多问,他也不多说了。但从这天起,灶门兄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而不知抱着什么心态,里梅时不时会教他们一些东西。 或是文字,或是体术…… 但比起他教过的半妖,俩兄妹实在不算聪明,唯一可取的点是勤奋,他们珍惜一切他给予的恩惠,并加倍努力地回报给他。 很无聊的双向回馈,偏偏,他不知不觉住了下来,直到不妖壁渐渐磨损、再也恢复不了的那天。 起初,是一只低级咒灵找上门。 山野近海之地有咒灵实属正常,偶尔遇上一只也没什么。里梅动动手指,直接干掉了它。 “里梅先生,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拂去浮尘而已。” 灶门兄妹没有咒力,也看不见咒灵,没必要把两个连人类都不杀的蠢货拉进咒术师的世界。 殊不知,往后咒灵三五不时地出现,渐渐有增加的趋势,更甚者变得越来越强大。 当一只实力不俗的咒灵同化了周边环境,把灶门兄妹都拉入半成品状态的“生得领域”后,里梅明白离开的时候到了。 他杀死了咒灵,对他们说道:“我要离开了。”又补了一句,“等我离开后,你们也离开这里。” “里梅先生!”樱子哭了出来,“为什么不一起离开,我们不是家人吗?” 家人? 里梅轻嗤:“我可不需要家人这种东西,你们只会拖累我。好了,你们可以滚了,我最厌恶之物就是小孩。” 半妖给他留下的阴影够重了,能带着这两个小孩过日子,他算是耗尽了耐心。 “樱子,别哭了。”灶门太郎叹息一声,抱着妹妹冲里梅深深鞠躬,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里梅先生,这段日子多谢照顾了。” 到底是跟在里梅身边学过一段时间的“弟子”,灶门太郎拾掇起不多的家当,带着妹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此地。 待身后的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里梅缓步离去,在天亮后等到了下一批围剿他的咒术师。 “邪术士!昨晚那个被咒灵袭击的村落是你干的吗?” 宿傩的气味散了出去,自然会吸引很多咒灵。他虽然离开了,但山下那个村落可没搬走。 死了就死了,那个强盗一样的村落死光了不正好吗? 里梅勾唇:“啊,是我。怎么,打算给他们报仇?”冰凝咒法一击,“居然没有五条流,他死了吗?” 轰隆—— 是生死恶战的巨响。 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灶门樱子坐在哥哥的背篓里,扒着草筐问道:“哥哥,我们去哪里啊?” “……犬山?”灶门太郎道,“我听先生提过这个地名,他说,他住在犬山。” “真的吗?我们还能见到先生!” “嗯,我们会再见的。”灶门太郎道,“母亲说过,受了恩惠就要报答。承蒙他照顾许久,还习了字,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了。” “那、那就把炭全送给先生家吧!” “好。” 童言稚语的美好,抵不过咒术师厮杀的残酷。孩子无法理解成人的复杂,一如成人不能理解孩子的天真,他们的世界并不重合,以前是,以后也是。 里梅杀光了半数咒术师,拖着重伤的身体再度跃入海中,拼着一口气逃出生天,继续过着动荡不安的日子。 “里梅。”是羂索的声音,通过秘术出现在他耳畔,带着玩味的笑意,“原来你还活着吗?” “我不会比你早死。”里梅冷声道,“找到茧了吗?” “没呢,倒是你——”脑花笑道,“三个月没见,有什么趣事要说吗?” 里梅嘲讽道:“我的不妖壁没了,咒术师马上就能杀了我夺走手指,这件事有趣么?” 脑花:…… 他终于不再掉链子,赶紧转移过来。 …… 除了神宫与土御门家各自保存的一根手指,狱门疆内的手指存货已多达十六根。 犬山成为了术士、妖怪、神道和鬼杀队四方交汇的据点,再大半年的发展下渐渐有了妖怪市町的规模,而缘一的日常也愈发忙碌。 他不仅要练刀、看护犬山、平衡四方势力,还得应付重伤后脑子有点“坏掉”的五条流。 这少年自从被里梅重创到命悬一线,清醒后就成了个疯批。他像是被打出了五条家血脉里自带的野性和疯狂,逐渐朝五条莲靠拢,还多出了好战的一面。 天天抓着他哥对打,五条莲苦不堪言:“别找我了!你哥我容易吗?看见那边的姬君了吗?啊!流,你再逮着我练手,我这辈子娶不到妻!” 别逮着一只羊薅,求求了! 五条流只能找缘一:“我隐约有开领域的感觉了,但很模糊。我需要再经历一场生死战,你愿意做我的对手吗?” 缘一推了推文书,再放眼犬山:“我很忙,流。” 别逮着一只狗打,求求了! 五条流:…… 无奈之下,他去找了杀生丸。 遗憾的是,冥道残月破强到犯规,别天津重月一开就很难收住手,而月之呼吸的刀法太快总是很快结束战斗——往往他反应慢一步,杀生丸的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是往复数次,流叹道:“是我实力不济。” 杀生丸对他放水了,出刀时明显留了手。可这样一来,他无法再经历一次生死战的极致压迫感。 果然只能继续找邪术士对敌吗? 可自打上一次被重创后,五条莲就命令他近半年不得外出,除非把领域开了。可十五岁开领域这种事,谁能办到? 闻所未闻。 “现在的我够不上你的实力,无法成为你的对手。”流叹道,再一次感慨犬夜叉能与杀生丸对敌的天赋之强,实在让人艳羡。 “多谢指教。”流说道,“你要是有打不死人,还能出全力的招式就好了。”再找一个高水平的对手多难啊。 杀生丸收起刀,道:“有。” 既然半妖没空,有人练手也好。 “诶?” 白影一闪,暴栗砸下:“啪!” 五条流完全懵逼:等等!这、这是——可恶!我哥都没打过我!你居然敢! 怒气值瞬间爆表! “啪!” “我跟你拼了!”五条流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实力。 …… 逢魔时刻,见兄长难得来一次、亲自下厨的缘一端着狗粮入室,却嗅到兄长的气味早已消失在犬山。 室内,五条莲捂着肚子笑趴在地上打滚,而五条流顶着满头包,浑身气息冷得可怕。 “哈哈哈!”五条莲大笑,“被打成这样还没开领域,哈哈哈!” 然后他被他弟一脚踹在了脸上。 缘一的手微微颤抖,却稳稳地端住了狗粮:“流,你怎么了?”这包熟悉得很,仿佛是兄长的杰作。 事实也是如此,流臭着一张脸:“你哥那手法,一看就是打习惯了,我怎么也躲不了。” 到最后,他居然不是对打而是抱着脑袋闪避,太逊太丢脸了! 捂着头,少年起身靠近缘一,蹙眉思索:“你应该比我更受罪吧?你都不抱怨吗?” 缘一眨眨眼:“兄长打头并不痛。” “切!谁信啊!”他头疼。 缘一指着头:“真的不痛。”他抓起流的手,弯曲成砸栗子状,啪一下扣在他的头顶,“很轻的。” 五条流:…… 他的脸色非常非常平静,只是缓慢又坚定地收回手,缩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深呼吸,他安静地坐回五条莲身边,顶着他哥探究的眼神,将手伸了出来。只见指关节上红了一片,像是被砸到了一样。 莲:…… “流,你还握得住筷子吗?” “给我一个勺子。”流看了看手指,“已经肿起来了。” 莲:…… 作者有话要说:PS:榴莲兄弟:幸好我们兄弟不像狗兄弟,我们的手骨和脑门都是正常的! 狗兄弟:幸好我们兄弟不像五条兄弟,我们的手骨和脑门都是正常的!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声汪 脑花的实力比里梅强不少。 同是被坑害数次,里梅已无余力再更换一副身体,而脑花只要找到新鲜的尸体,多半可以借尸还魂,还能继承死者生前的力量。 眼下,他的皮囊出自加茂家的咒术师,是擅长“血操术”的术士。 加茂家的血脉很好用,因术式的特异性,他能感知到活物的血气。即使隔着一堆皮肉肌骨,他也能分辨出血与血的不同。 依靠这点,他寻到了沉入海底的茧。 出乎意料的是,过了这么久的日子,茧非但没有损坏,里头的人形还长大了一圈。仔细看去,茧外延的触须漂浮在海水里,晃悠悠的,像是无害的海草。 可一旦有活物靠近它,就会在瞬间被触须缠缚,吸成干尸。 它虽未完全成型,但属于妖物的掠夺性已然觉醒。凡是接近它的生物,都会被当作食物吃掉。 脑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茧拖上岸。 “龙罗的实力不怎么样,但人偶加了他的血,倒是没死在海底。”脑花道,“自封‘青龙’的家伙勉强算得上有用,省了我们找下一个容器的时间。” 大茧好似在呼吸,先膨胀再收缩,往复循环。里头的人形看不分明,只依稀能瞧出是个男子,正以婴孩状的姿势蜷缩着。 “成熟了没有?”里梅扯下系在脖颈上的手指,“能喂手指了吗?” “距离成熟尚远,可我们没精力再等。”脑花道,“把手指给它喂下去吧,那些阴魂不散的咒术师马上要追来了。” “万一这个容器也承受不了呢?” “那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脑花轻笑,“但可以赌一把,里梅。先唤醒宿傩,以他的实力和头脑,必定能判断出所处的境况。” “容器没成形才更可塑,为了让躯体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宿傩一定会驾驭大茧猎食。而围剿我们的术士,正是他需要的食物。” 如果容器崩坏,他们得从头苟过,随时有殒命的危险。 可要是容器撑过了宿傩的毒性,他们必然能逆风翻盘。 “好!”里梅不再犹豫。 他五指比剑,大力贯穿了茧膜。泡着粘稠的液体,他单手摸到了人脸的嘴,撬开,再将手指塞了进去。 很快,他抽离手臂与脑花一起退开数丈,站在远处谨慎地观望。 几息、一刻、半晌……容器像是崩溃了,毫无动静。 失败了? 哪怕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两名邪术士仍是有些失望。如此一来,他们不得不分头逃命,以苟上几十年为目标,先熬死这批术士再从长计议。 只是,时机卡得不偏不倚。就在他们准备回收宿傩的手指时,大茧内传出了强有力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紧接着,一股霸道的咒力自茧中扩散,震得周遭的砂石似波纹泛开。像是凶兽苏醒,气势强盛到让邪术士都不敢靠近。 里梅瞳孔骤缩:“宿傩大人……” 显然,宿傩醒了。 他不愧为诅咒之王,当漆黑的咒文浮上体表,他的躯体便以最快的速度长大。骨骼生长、肌肉虬结,脊背处鼓起两个肉囊,隐约有手的雏形出现。 大茧逐渐干瘪,宿傩却止住了吸收的架势。 “里梅。” “我在,宿傩大人。”里梅单膝跪地,垂下头颅,“您回来了。” “我要更多的血肉。”宿傩故态复荫,发出魔鬼的狂笑,“孩子、女人!女人在……” 声音戛然而止,不堪的回忆重现。 “大人?”里梅问道,“怎么了?” 不多时,宿傩的声音传来:“这副身体选的不错。你那里还有多少手指,全部给我。”透过茧的破洞,瞥向脑花,“羂索?” 脑花恭敬道:“承蒙诅咒之王看重,不负所托。” “只是,你需要的手指得等我们取回狱门疆·里,才能拿到手。”脑花道,“算一算数量,你可以一口气吞下十八根。” 距离复活指日可待。 宿傩勾唇:“你们干得不错。” 大概是吸纳了妖血的躯体足够敏感,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宿傩仍感知到了术士们靠近的气息。 他笑道:“看来我的料理到了!” 之后,是一场一面倒的残杀。 …… 是夜。 大茧的养分全被吸干,犹如一层枯败的树皮挂在宿傩身上。 他伸手拂去,露出精赤的身体,那周身虬结的肌肉垒成一堵厚墙,四只粗壮的手臂上下挥动,似乎在寻找挥动武器的手感。 一头灰发、两双蓝眸,虎背熊腰,与他生前的形象接近却又不同。 而妖血与人血的相融造就了抗毒的容器,可因容器只是个“半妖”,导致他既开不了六眼,也无法把妖血发挥到十成十的地步。 他有且仅能做到的,就是重回诅咒之王的状态。 不过,有副躯壳就行,聊胜于无。 他从里梅手里取过另一根手指,张嘴吞了下去。又踩着一地的尸骨远眺,张开四臂晒着月光。 “宿傩大人,您刚苏醒,姑且随我们……” “有两只猎物我还没杀。”宿傩记得,上一次苏醒后的梵天大火,以及他在烈火中湮灭的躯体,“那对兄弟在哪里?” 不消他明说,里梅道:“黑川犬山城。” “那只白犬喜欢游历,不常在犬山,倒是半妖一直呆在犬山没离开。”他思及遣出的傀儡的遭遇,提醒道,“五条家的两个六眼也在犬山。” 犬山? 不仅有那对兄弟,还有两个六眼? “不错,不错!”宿傩好战,光是想想就兴奋起来,“犬山城,要是被鲜血染红的话……”血与火的颜色总让他胃口大开。 犹记得他曾吞过五根手指,却仍败于对方的领域之下。诚然他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大御神流火的威力,也着实让他领教了一番。 那般炽热的、足以灼伤灵魂的业火! 不过,该从谁开始杀起呢? 宿傩思量一番,挑了杀生丸。 他是半点不怕招惹妖怪,更不怕被整个西国追杀。甚至,他还会为被神道、咒术师、妖怪三方围剿而感到万分畅快。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行为处事全凭喜恶——世间没他惹不起之物,也没他去不了的地方! “杀生丸吗?”脑花难得开口,“他手上那把刀可不简单,要是可以,尽量折断它。” 那把掌握着生死之力的刀,对他们有大害。尤其是它劈开冥道的那招,在他们眼中等同于“领域展开”,还是能多重瞬发的大招。 宿傩:“折断了有什么意思,我很想见识见识他的招式。” 脑花:…… 行,你别玩脱就行。 只是,既然宿傩挑了杀生丸,为了让他打个尽兴,他们得拖住犬夜叉和六眼了。如此,四魂之玉中的曲灵很有必要“诞生”。 毕竟,那只半妖是个实打实的威胁,没有曲灵的蛊惑和人偶的头颅,他们拖不住他太久。 黎明时分,邪术士三人组离开了海域。 而后,狱门疆·里被取出,里梅握着这把钥匙,进入了狱门疆的内部。 彼时,宿傩只着下袴,懒懒地靠在强盗窝里。在他身边是四分五裂的尸体,偏生他抓着一只烤熟的野猪蹄,就着血腥味吃得很香。 片刻,里梅从狱门疆中爬了出来,他黑着脸扔出了两口锅和一大捆狗毛。 脑花:“这是……” “里面全是杂物!全是!”里梅面目狰狞,随手往里头捞了一把,居然抓出一把松果,“什么都有!” 再抓一把……好吧,是肉干。 他不信邪了! 里梅疯狂地扒拉起来,然后在宿傩和脑花沉默地注视下,渐渐被狗毛、果脯、兽肉、野菜淹没。可喜可贺,里头也不是只有吃的,还有笔墨纸砚和一些家书。 啊呸!这一点也不可喜可贺! 可恶的半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啊! 狱门疆,一个专司封印的百年咒物,竟然被你拿来存放干粮被褥锅子食材,它不要面子的吗?啊!你把咒物置于何地,你…… “暴殄天物!”里梅继续扒拉,翻出了一只千两箱。 打开,里头放着孩子的年玉,是十六夜每逢新年给犬夜叉的压岁钱。好些年了,攒了满满一箱。 但咒术师对这些没兴趣。 “该死的,东西在哪里?”抓狂! 哦,翻出了狗粮。 宿傩和脑花:…… …… 夜里下起了暴雨。 雷声隆隆,惊醒了沉睡的缘一。 电光擦过天际,把一切照得霜白。而他透过光影的眼,看见了世界背后的世界——铺天盖地的咒灵在汇聚,像是受到了吸引。 他掀开被褥,随意披了件衣服外出,赤脚踩在被雨水打湿的长廊上,让寒风扑了满面。 “轰隆!”炸雷撕裂天空。 雨水冲刷了所有气息,不知为何,生出了他心头的不安。裤脚湿透了,薄衣也贴在了身上,缘一在廊下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心开始不稳。 难言的躁动,好似出了事? “轰隆!” 五条兄弟的身影出现在廊下,脸色与他竟是同等凝重。白犬的鼻子在水汽冲刷下往往不好使,可六眼对环境的分析能力依旧很强。 “有强大的咒灵出现了。”五条莲道,“在西南方。” 五条流:“比邪术士给我的感觉更可怕,简直像是宿傩的手指……” 等等,手指! 短暂的噤声,缘一冷着脸复归室内,取出了狱门疆。 他抱着它抖了抖,却见它安静得诡异。 缘一抬眸,淡淡道:“里面似乎空了,我进去看看。”说着,他平静地取过小牛和炎牙,“别担心我,我只是心情很差而已。” 五条兄弟:…… 这让人更担心了好吗? 不需要施咒和前摇,缘一顺利进入了狱门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向空荡荡的“储物间”,发现他的肉干果脯、锅子被褥、狗毛年玉全不见了。 是谁? 是谁偷走了小狗勾的家藏? 所幸,由于他乱塞东西,四魂之玉还落在一个破匣子里没被捡走。恰在这时,狱门疆的“后方”居然慢慢凝出一个漩涡,再探入一只少年的手,熟门熟路地到处乱摸。 缘一:…… 他记得这个味道,是里梅。 很好,好得很。 缘一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小牛。 他寻思着要不要砍手,可一线理智还是拉回了他的冲动。 缘一注视着那手良久,干脆取出四魂之玉塞到对方手里,而他牢牢抓住了粗绳的另一端。 果然,对方一摸到玉石便狠狠一拽,不仅是四魂之玉,连缘一也被拽到了狱门疆之外。 “到手了!” 扒拉了整整一天才扒拉完的里梅来不及大喜,就突兀大悲。他看见缘一落在地上,正用冷漠的眼扫过他、脑花和宿傩。 这一刻,世界静得落针可闻。 面对诅咒之王和邪术士,缘一半点不怵:“破道之九十·黑棺!”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鬼畜道之九十·黑人抬棺。 反派们:…… PS:里梅:为什么我们的计划没有一条是按计划实行的? 羂索:对面是狗……【沧桑点烟.jpg】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声汪 缘一不会无的放矢。 他与宿傩交过手,自然清楚对方的威胁性。见面即开大,防守换进攻,是他在这场一对三的战局中最稳妥的打法。 鲁莽吗?害怕吗?单枪匹马冲入敌阵,随时随地直面死亡。 并不。 他以半妖之身对战诅咒之王和两名邪术士,譬如前世以人类之身对抗鬼王和一众恶鬼。做人时没怕过,何况现在是半妖。 且,面对杀人的怪物,他要做的只是全力以赴。 莽算什么? 他不仅要把战场打穿,还要把邪术士的骨灰扬了!真敢偷啊,他所珍藏的一切礼物,以及咒术界交到他手里的信任——宿傩的手指,一根也不剩了。 愤怒无需言语,缘一顷刻爆发。 灵压灭顶,恍若苍穹之将塌。它强势锁定宿傩,构筑成一层层漆黑的壁垒把他围起,像是一口结实的黑棺,锁住他的脚步。 “有趣。”是宿傩带笑的声音,而后,黑棺闭合。 缘一:“是吗?” 瞬间,灵力化作成千剑万刃刺入黑棺之内,毫不留情。在里梅失神的分秒,缘一刀身回转,直截了当地斩向他的脖颈。 电光石火间,一支由鲜血汇成的长箭大力击中他的刀刃,生生让刀锋歪了一分,只划破了里梅的脸颊。 血液喷涌,疼痛唤回了他的神智。里梅近乎本能地矮身一滚,恰恰躲开缘一的第二刀。 接着,他脸上涌出的鲜血凝聚一处,再猛地飞散,直取缘一的眼睛。后者手腕大力转动,刀刃似扇面张开,将血滴尽数打落而去势不减。 血操术的作用不大? 脑花:“里梅,退!” “冰凝咒法!” 雪色冰域出现,寒冷风暴起卷。大片冰锥碎裂,化作绵密的尖针扎向缘一,却见他陡然跃起,日之呼吸起手连绵,别说三千冰针,哪怕三万根都无法对他构成伤害。 他早就不是人类了! “铿”一声巨响,是冰锥被日轮刀斩碎的声音。 他大可换用攻击范围极广的炎牙,可经历了无惨三番四次在大招下逃脱的教训,除非对手强得离谱,缘一绝不会用炎牙。 他宁可费点事,用小牛慢慢磨死对手,至少这一波是死彻底的吧? “该死!”里梅骂道。 即使冰域的延展让他们借滑行拉开了距离,但半妖的速度并不慢。他们跑百步,他能追九十九,剩下一截距离拿刀捅,这谁能顶得住?还有谁! “羂索,我没有余力开领域,你……”他突然说不出话了,缘一干净利落的一刀斩下了他的胳膊,要不是躲得快,他早被劈成两半。 鲜血喷涌,胳膊飞了出去。脑花反应极快地把毒素掺入里梅的血中,再以咒力为引,速度射出三箭。 穿血! “铿铿铿”缘一打断穿血,殊不知日之呼吸的灼热正好燃烧血液。 血液蒸干倒是次要,毒素挥发却是主要。邪术士鲜为人知的猛毒,竟是熏得缘一身形一晃,刀尖不由地拄住地面,只觉得头晕眼花。 趁他病要他命吗? 不,脑花压根没想过补刀。半妖身上的变数实在太大了,绝非他们能掌控,眼下保全性命才是第一等要事。 他当机立断拽住里梅,反手把人甩了出去:“四魂之玉!曲灵!” 真没想到,本该用于让犬夜叉失控、进而去攻击六眼的曲灵,居然会沦落成他们逃命的挡箭牌。 可眼下真不能计较太多,宿傩没攻破黑棺,半妖对他们穷追猛打,曲灵不出…… “嗤!”刀锋划开血肉,头颅飞离了身体。 视野飞快地变幻角度,脑花看见半妖轻盈地落地,三振长刀甩去血渍,而他身后的原本属于他的身体轰地倒下,血流一地。 咚、咕噜噜,脑花滚出很长一段距离停下,眼珠上移,只见缘一的刀尖又对准了他。 他倒是想装死,怎知半妖完全没上当。这小孩似乎有一双能勘破假象的眼,专注地盯着他额头的缝合线,抬手! 脑花:“看来猛毒对你无用。” 太遗憾了,但凡这小孩好搞些,宿傩就能拥有一副无匹的身体。 “白犬的血脉居然能强到这地步,真是出乎意料。” 可惜,缘一不是话多的主。他前世多嘴说了句“你把生命当成什么”,无惨就顺利溜号了。今生吸取教训,必须先杀为敬。 刀尖即刻扎入缝合线之内,差一点抵达内核。恰在这时,缘一瞳孔骤缩,身体的反应远远快过脑子,他抽出刀往后横劈,“铿”一击展开无形的锋芒! 足尖一转,后撤飞跃。缘一缓缓下蹲,横刀护在身前。 只见遥远处的黑棺寸寸皲裂,浑身都是血窟窿的宿傩用四只手撑开黑棺的壁垒,强势地、大力地往两侧一撕,在瘆人的咔嚓声里,黑棺被可怕的咒力撑爆。 “轰隆!” 宿傩的刀锋无声无息,似是风、似是水,有形化无形,无形化万物,同是转作成千上万刀看向缘一。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宿傩鲜血淋漓,情绪却万分高涨,“对我用刀还伤到了我,不错嘛小子!不过——” “还不够还不够!”宿傩整张俊脸扭曲起来,“更多、去释放更多!把你的力量给我全部放出来!” 他一跃而起,崩裂大地八条缝。 霎时,缘一转刀为炎牙,以令术士都眼花缭乱的速度劈开宿傩的所有刀锋,再大力一转,竟是面对面与宿傩碰撞,炎牙的刀刃杠上了宿傩的手臂。 “轰!” 到底人小力微,缘一顷刻被压入地中。迎着对面的咒力海啸,他不算坚硬的皮肤裂开一道道疤痕,飞溅出不少血液。 宿傩有四只手,他大笑着、全然不顾被灼烧的痛楚,双手握住炎牙,另两只手直接捶向缘一。 “砰”一声,拳头打碎了妖力壁障,直击孩子柔软的肚皮。 当下,缘一被震得飞了出去,连环撞断七棵大树,还砸在了坚硬的岩石壁上。喉头腥甜,缘一单手支地起跃,三下五除二跳开。 果然,他原本所处的地方被劈成两半,更有刀锋自空气中穿梭而来。 缘一伸手,炎牙强行割裂了宿傩的手掌,如流星般落入他的掌心。 握住刀柄的那秒,缘一斩落宿傩的攻击,单手成印:“破道之四·白雷!” 宿傩后背的双手淬火,拉开一张长弓。倏忽间,烈火铸成的长箭与白雷相撞,炸开白光一片,宿傩一脚把羂索的头颅踹出了战场,冷声道:“别妨碍我战斗。” 差点嗝屁的脑花懂了。 宿傩知道他们要对半妖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他本来不管,只一心想宰杀生丸,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凭实力杀死犬夜叉,不允许他们动用下作的手段。 啧…… 行吧。 脑花喊道:“里梅!”他感觉自己的头被拎了起来,“我们走,去犬山,这里有宿傩就够了。” 就让犬山成为第一个湮灭的祭品,象征诅咒时代的到来。 “走!”里梅大声喘气,失血过多让他双眼失焦,“让我……缓一缓……” 脑花:…… 他们艰难地往战场外转移,而缘一和宿傩战得如火如荼。明明谁也没开领域,偏偏打得比开了领域还恐怖。 咒力对轰、刀锋比拼。论刀术宿傩棋差一招,可他成年体的力量实在高出缘一太多。 尤其是作为诅咒之王,宿傩身体上的伤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无论是黑棺造成的重伤,还是刀刃砍下的长疤,都能迅速复原。唯有用炎牙劈出的伤口,尚且在承受烈火的灼烧。 “原来如此,你那把刀可以灼烧灵魂。”宿傩莫名停了手,缘一马上调整呼吸,“不过,比起你哥那把刀还是差不少。”在攻击灵魂方面。 “强者配强兵,理所当然。”缘一的力量也在急速回复,“我的兄长配得起任何一把神兵。” “还真是关照你哥哥啊。”宿傩重心下垂,做出进攻的样子,“本来我是想找上你哥打架,取下他的首级。” 成功踩爆雷区! 缘一冷声道:“你的首级我收下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缘一消失在原地,宿傩本能地抬手捂住脖颈。眨眼间,粗壮的胳膊被直接斩断,鲜血溅在宿傩的脸上,他笑得愈发阴森。 “对、对,不错!”就是这样,乖孩子,把你隐藏在体内的力量一点点挖出来吧! “但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宿傩露出森白的牙齿,张狂大笑,“拿出来、拿出来!把你的力量通通拿出来!让我尽兴吧,半妖。” 轰隆—— 半片山脉塌方,血腥味愈发浓重。从四面吹来的风带走了气味,散播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吹到了杀生丸的身边。 那一刻,前行的大妖突兀地顿住了脚步。 是犬夜叉的血味……混着一股熟悉的咒力味道,正从近海的位置一路打向犬山。 相距越近,气味越浓。到底是入了眼的对手,杀生丸早已记住了对方的气味—— 是宿傩! 既然对手是诅咒之王,他就没理由不插手了。两面宿傩三百岁,犬夜叉才几岁?他对犬夜叉动手,不就是当着他的面欺负白犬幼崽么? 找打! 杀生丸腾空而起,却忽然转向。 他没有嗅到铁碎牙的味道…… 蠢半妖没带护身刀? 大妖眯起眼,左右那方战域正在往犬山的方位挪移,他可以先取了牙刀。 …… “杀生丸!”五条兄弟看向他。 杀生丸直入缘一的居室,绒尾拉伸卷过铁碎牙。出乎意料的是铁碎牙极富灵性,大抵是与主人心意相通,安在刀上的结界并没有对杀生丸张开。 与此同时,铁碎牙与天生牙这对兄弟刀齐齐颤抖起来,越来越急。 “安静点。”杀生丸的手搭在了天生牙上。 “犬夜叉他……” 杀生丸与五条莲错身而过:“邪术士的味道在向这里靠近。” 这是让他们留在原地。 五条莲:“犬夜叉那边的情况更危险。”他的神色极为凝重,“气味瞒不过你的鼻子,力量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看’到,宿傩苏醒了。” “狱门疆内的十六根手指,一根也没剩下。你让我留在这里,我如何心安?” 确实,他若是离开了,犬山、十六夜、流都会有危险。可他不离开,宿傩若是攻破了白犬兄弟的防线,他们更危险。 倒不如先离开,与杀生丸、犬夜叉联手解决宿傩,再回城更妥当。 流虽然没开领域,但足以和城里的巫女、神官、武士一道护卫犬山,完全能撑到他们回来。 “那里不是人类能介入的战场,术士。”杀生丸驻足,侧首,“真正危险的家伙可不是宿傩。” 言尽于此。 杀生丸化作白光飞远,而五条莲难得陷入了沉默。 “哥,怎么了?”流问道,“真正危险的不是宿傩?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条莲:“流,告知三岛家主,让犬山的活人全部转到后山。”他布置道,“我要布下结界,不能再拖了,快!” “……好。” 没多久,犬山忙了起来。火光燃起,蜿蜒到幽深的林间。 …… 杀生丸赶到战场时,半妖与宿傩已经到了开领域的地步。 半妖浑身是血,连白发也染了三分红,可他的神态前所未有得专注,甚至金眸炯炯有神,全然是得遇对手后打到起飞的模样。 他受伤了,但他很畅快。 那妖血中沸腾的野性,本能中存在的慕强,以及对霸道、实力的追逐,杀生丸很理解。他能透过犬夜叉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能从半妖挺直的脊梁上体会到大妖血脉的分量。 他的弟弟没堕白犬的威名,与诅咒之王战到这一步,已经做得极好了。 接下来是大妖的事……嗯? 杀生丸转过头,却见宿傩卸掉了所有的杀气,他满身刀伤、皮肉翻卷,不仅没动用力量恢复,还张开四只手、狞着脸走向他的弟弟,用最兴奋的声音说出最变态的话。 “很好、很好!更多,释放你全部的潜力,你的生命都在此刻发光!” 宿傩大声道:“让我迷上你吧,犬夜叉!” 大家长杀生丸:…… 当事狗缘一:…… 令狗窒息! 杀生丸平静地俯视着宿傩,一把拔出了铁碎牙。铁碎牙极其配合,直接妖化成沉重的大刀,杀气值全数拉满。 宿傩嗅到了强者的味道。 他仰起头,忽而眼睛一亮:“不错,连你也到了,那就让我见识见识吧!白犬大妖的实力!”宿傩朝杀生丸吼道,“让我迷上你吧,杀生丸!” 杀生丸和缘一:…… 狗兄弟同款面瘫脸,并握紧了刀! 作者有话要说:PS:头条晚报:惊!诅咒之王竟对两只狗做出这种事! PS:缘一抱着肉骨头报警:歪,警察蜀黍吗?对,就是他!那个四只手的家伙,他要强行rua狗! 杀生丸:狗贩子,宰! 接到电话的服部平次:等等,四只手?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声汪 宿傩总共吞了十八根手指。 十六根来自狱门疆,两根来自邪术士。力量归位,宿傩恢复了生前的九成实力,距离彻底复活只差一步之遥。 若是不能在此击溃他,人间必将沦为炼狱。 毕竟,宿傩的领域属于外放扩张型。被他的领域所覆盖的地方,一切生灵都会被“解”作齑粉,连根头发也不会留下。 三百年前,倾尽六眼十影以及整个咒术界的巅峰战力,才只是把他封印。而今,术士的传承断层严重、实力青黄不接,纵使有两个六眼亦然,绝无可能再拦下他。 “兄长!” “嗯。” 血脉同源的默契不必多言,有时候仅需简单的言语,彼此就能明白重中之重是什么。 这不再是人类的事情了,宿傩知晓了白犬的实力,找上西国或早或晚。有凌月王压阵,西国多半不会倒,可血脉的延续会被斩断。 无法自保的幼犬,实力不济的成犬…… 结局只是不死,战场没有赢家,诅咒之王有实力做到如此地步。 思及此,缘一也好,杀生丸也罢,即刻转防守为进攻,去势汹汹,直接打断了宿傩开领域的结印。两兄弟都不是多话的人,加之常年练刀,配合战打得极为流畅。 杀生丸举起铁碎牙,嗅着妖力与咒力碰撞的缝隙,挥出一击“风之伤”。 熔铸大妖力量的奥义形成金色的风暴,呈犬妖利爪挥落的姿态,劈出五道锋利的深沟。它们强势捣毁了宿傩射出的长箭,合并一处冲向他的面门。 宿傩的眼眸微微睁大,忽而笑得愈发张狂,他没有硬抗风之伤,登时起跃遁入高空,转手十七发刀刃劈向杀生丸。 轰隆! 风之伤夷平了一座小山,所过之处熔岩滚滚,杀生丸的妖力竟是连土地也给熔了。与此同时,缘一提刀纵跃,木屐蹬上铁碎牙的刃面,转手斩落宿傩的十七道刀锋。 他压低身子,瞄准宿傩。 只这一微小的动作,杀生丸便往上抬起铁碎牙,应和着缘一的脚力,猛地将他掀了出去。 急如星火,缘一陡转炎牙刺出烟雾,双手握力调升到最大,重重地砍向宿傩脖颈。 不料宿傩的战斗本能强得无敌,四只眼没捕捉到缘一的刀,可直觉已拉响警报。他凭本能下腰避开致命一击,再旋转身体,长腿横扫缘一。 “哐!” 刀刃挡住踢腿的力量,缘一借势扭身,仗着体型小翻身到宿傩腿上。双手急速拨转刀柄,锋利的刃面一击切掉了宿傩的小腿。 顷刻,铁碎牙对准了宿傩的头颅斩下。迎着杀生丸冰冷的眼,宿傩以咒力凝出双面金刚杵,一手卡住铁碎牙的刃;再以咒力结出一柄直刀,另一手抵住牙刀的面。 他牢牢锁住了铁碎牙,而背后的双手拉开长弓,瞄准了杀生丸的额头。 长箭骤发,杀生丸单手捏住长箭! 毒华爪的妖力溶化咒力,宿傩调转目标射向缘一,却没想到半妖一晃消失身形,再现时他的长弓已被劈断,炎牙快捅进他的后脑。 嚯,这对兄弟! 大的只有两百岁,小的不过十几岁,居然会让他感到棘手。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杀生丸还是犬夜叉,他们的力量都没有完全成熟。 五条莲能看出他们的潜力,宿傩怎会看不出? 交手至今,他算是打嗨了。 他要逼出他们的全部实力!全部! 突兀地,宿傩背后的双手扣合在一起,以结印的手势。杀生丸眉头紧蹙,缘一刀速不变。他们忽略了一点,宿傩有四只手,而结印只需要两只手。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无形的刀锋成倍爆发,距离两兄弟很近很近。 刹那,杀生丸握住被卡死的铁碎牙,将宿傩连同牙刀一道,大力旋转出去。 这的确让宿傩避开了缘一的致命击,但也让杀生丸及时地在宿傩刀锋下捞回了自己的弟弟。 宿傩很疯狂,知道缘一砍向他后脑的一击避不开,干脆就让杀生丸做出选择。 他开启领域,近距离给半妖致命一击。杀生丸要么把他甩出去,要么看着半妖被他劈死。显然,大妖本能地选择了自己的血亲。 “哈哈哈!你会后悔的,杀生丸!”现在不杀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宿傩大笑:“我倒是没想到,大妖也会在乎血亲吗?我所见的大妖,可都是食亲者。”说着,他一手抓起铁碎牙,没想到的是—— 刀上的结界拒绝了他。 “啊,不愿被我使用?”宿傩看向远处落地的一团,“妖刀也认血亲?”白犬一族这么讲究的吗? 绒尾包裹住白犬兄弟,皮毛挡住了刀锋。当杀生丸将缘一抖出绒尾,他的绒尾已是鲜血淋漓。 缘一起身,鼻尖是大妖的血味,耳边是兄长的训话声。 “我还没死,轮得到你与对方同归于尽?给我退下!” 半妖的打法过于不要命。如果有成年白犬在场,幼崽还是死了,那简直是在暗示他的无能。 杀生丸拔出了天生牙,冷淡道:“食亲者?居然拿我杀生丸与那种下等的卑贱之物作比较,两面宿傩,你准备好受死了吗?” “我的霸道,根本不需要半妖的血肉来成全!” 他要的,只是与强者一战。 “领域展开。”杀生丸竖起天生牙,说出让宿傩兴奋又战栗的话,“别天津重月!” 冥府拔地而起,月轮瞬息腾空。霸道放肆的领域之力扩张,同伏魔御厨子分列两端,互不相让。 冥道蚕食着对手,对手分解着冥道。下一秒,杀生丸和宿傩同时消失在原地,刀兵相撞,月轮与刃锋彼此碾压,眨眼近百回合,大地龟裂。 缘一仰头,抬手呼唤:“铁碎牙!” 在杀生丸没来之前,他已经受了伤。因与宿傩的激战不能分神,他的伤口一再崩裂。现在,他隐约有些头重脚轻,妖血的沸腾无法压下。 铁碎牙听闻呼唤,刀身微微颤动。很快,它自行抽离地面,飞入了缘一怀里。 抱着刀的那刻,缘一感觉妖血平息了。 “呼……”这是来自父亲的守护之力。 缓了缓,缘一把铁碎牙别在背后,深呼吸,让日之呼吸的力量充盈全身! 亏就亏在他是个孩子。 如果他已经成年,他绝不会耗到这一步,更不需要兄长舍弃绒尾帮他。 兄长一身的血……不,不是自责的时候,他不能拖后腿。 宿傩也是个用刀的高手,还极其聪慧。对方能在他和兄长手下游走至此不败,或许真能在实战中察觉到呼吸法的频率。 一旦对方掌握了呼吸法,后果不堪设想。 “拜托了,铁碎牙。接下来我要出全力,请维系住我的理智。”缘一双手结印,额头的斑纹如火燃烧。 “领域展开·大御神流火!” 烈日劈开黑暗,流火点亮长夜。许是血缘相亲,许是本心守护,大御神与别天津毫无冲突。 焚天业火淬炼了冥府,灼灼炎阳洗练了月轮,在光暗的交织下,日月同天而现,如辉辉恩光,无穷无尽。 局势反转,日月之力强势侵蚀着伏魔之域。 杀生丸的利爪撕裂了宿傩的胸膛,穿透对方的心脏,谁知诅咒之王不需要心脏也能活。他反手一拳砸在杀生丸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 杀生丸一抖手,绒尾直接勒住宿傩,由上往下一甩,将他砸进地里。 轰隆! 伏魔的“解”尚在继续,重月的“蚀”长驱直入。缘一的炎牙斩出乱舞的奥义,杀生丸的冥道劈开月牙,宿傩顽抗到底,直至现在也没彻底落在下风。 纵使被灼烧、被砍伤,他的修复力也一次次让他满血,强到近乎无解的地步。 “兄长,为我争取时间。”缘一的通透世界完全打开,他盯死了宿傩,进入一派空无的境界,“要干掉他,我得把日轮连起来。从十三式走向三百六十五式,现在,必须完成。” 兄长,我需要时间。 “呆在后面。”杀生丸道,他指骨咔嚓咔嚓响动,毫不犹豫直击宿傩。 他以自身为盾,不仅挡住了强敌,还把半妖护得密不透风。纵使宿傩的体术比他强,可他的刀法比他厉,领域各自奈何不得,肉搏让战线无限拉长。 缘一放空大脑,让招式在头脑中连绵成片。 一式、二式、三式……四十七式……八十一式…… 直觉地,宿傩生出了一股天灵盖发麻的危机感。成长到他这地步的巅峰强者,甚少在战场上感知过什么,要真有,那必有大事发生。 犹记得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在—— 被六眼封印的时候? 宿傩狞笑出声:“原来如此!” 四只手三把武器,远程近战俱全,他冲杀生丸展开了无法阻挡的攻势!任何生物在面临生命威胁时都会爆发全力,更何况是宿傩。 好不容易苏醒,哪有再被封印的道理? 他看向缘一,再看向难缠的杀生丸。思量片刻,他张开了领域的全部。“解”字九千式,尽十成十的力量压倒性的扑向缘一。 苍龙破顷刻爆发,杀生丸怒意磅礴:“宿傩!” “呵。”宿傩忽而轻笑,“不愧是亲兄弟……” 杀生丸微愣。 咒力忽而收回,转瞬冲向他的面门。宿傩真是想对付缘一吗?不,他只是想先除掉杀生丸这个心腹大患。 只要这只成年白犬还活着,他绝对接近不了半妖,还谈什么胜负。 天生牙回防,可终是晚了半分,仅仅只差一点…… 无形之刃重创了杀生丸,他被迫脱离了日月重合的领域,坠入宿傩的领域之中。在布满“解”的炼狱里,一切生灵都会被解成齑粉。 宿傩以为战斗结束,怎料杀生丸的天生牙是一柄超脱生死的刀。为了维护主人,它没什么不可以办到! 冰蓝色的结界护住了杀生丸,将“解”挡在身外,而大妖的反应极快,在落地的那刻及时调整身体,再度杀向宿傩。 竟然敢阴他! “真是棘手!”连宿傩都蹙起了眉,“你年纪不大,倒是我遇到过最难缠的妖怪了。” 杀生丸两百岁,怎么也谈不上“年纪不大”。可宿傩猎杀的妖怪太多,自然清楚妖怪的年龄不能按人类的算。 两百岁刚成年的犬妖,类比人类只有十五岁左右。 与他对战者只是少年,还尽全力护着自己的弟弟。 真是感人啊,可惜…… 宿傩:“可惜你再强,也错过了平安盛世强者如林的时代。而我,是那时的最强!” 全力爆发,宿傩四手同步,凝出一根长矛。在他的领域之中,他的所有杀招威力都会成倍增加,哪怕杀生丸的刀再强,难道能挡得住他一击又一击的猛攻? 刀也会有断裂的那刻! 长矛激射,一击擦开天生牙的结界。接着,一支再一支,危险愈发靠近,而血味更加腥浓。 一百二十式……兄长…… 是他的血的味道…… 很浓,很浓,是死亡的味道。 嚇! 缘一陡然睁开了金眸,血缘之绊的危机感敲醒了他。而在他睁开眼的刹那,就见兄长劈开了一支长矛,可第二支紧随而上,即将穿透他的心脏。 一点点,避无可避。 他能看见兄长微微睁大的金眸,能听见天生牙尖锐的悲鸣! “哥——” 轰隆! 三大领域分崩离析,毫无征兆!环绕在缘一身侧的气场转换,妖血升腾到极致,而束缚着他的枷锁全数覆灭!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 但是,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再有人夺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啊啊啊!呜——”最后一声,是非人化的兽吼。 浩大的力量冲开了领域,击溃了长矛,同时掀飞了宿傩。杀生丸将牙刀插入地底,在暴风中固定住自己,然而,一柄浑身冒烟的刀砸在了他的身边,正是被炸飞的铁碎牙。 铁碎牙……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杀生丸看向远方的神色变了。转而,有极其恐怖的阴影掠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背后。 没有杀意,却让他感到压抑。 “轰、轰”两声,是两只巨大的前爪踩碎地面的声音。 形似白犬的利爪伫立在他两侧,有一个巨大的、尖嘴的脑袋垂下来,悬在他的头顶。深沉如海的威压倾覆,恍若苍穹之将塌。 恍惚间,杀生丸记起了半妖说过的话:“兄长,我是王虚。” 王虚,虚圈之王。 他握紧了天生牙,听见了牙刀的悲呼。闭上眼,复又睁开,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却发现已经认不出他。 那是一只白骨覆体、心脏处破开大洞的王虚,他状如白犬,而白骨皲裂处确实有形同白犬的长毛在风中飘动。 “犬夜叉。”杀生丸唤道。 王虚没有反应,只是在宿傩起身的那刻张开嘴,瞬发王虚的闪光! 作者有话要说:PS:宿傩:这年头的狗居然还会放光炮? 爆碎牙出世—— 宿傩:这年头的狗居然还会生刀?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反派们: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宿傩:……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声汪 王虚的闪光,是灵力聚焦、压缩并释放的毁灭性大招。 它的发招形式与“破道之一·冲”极为相似,同是凝聚一点呈点线式激射,可威力却比“冲”强了不知多少倍。 譬如王虚,自他发力起,虚闪便冲破了烟雾、刺透了屏障,一击粉碎宿傩咒力的格挡,无视他二度张开的领域,纵向横劈了他! 伴随着“嗤”一声血肉裂开的声响,宿傩的四只眼睛齐齐瞪大,像是遇见了不可思议之事,定定地注视着远处的王虚。 “无视领域……” 这不是现世的力量,也绝不是诅咒、大妖乃至八百万神灵能达到的境界。 宿傩是平安时代的巅峰强者,能走到巅峰,说明他切实懂得许多。而在他的认知里,能做到“无视领域”的强者,无一不是掌握了规则之力的“境界者”。 他只见过一次,是来自异世界的名为“灵王”的家伙。 虽然形态不一,但王虚与灵王的力量相近。几乎是一瞬间,宿傩就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程度的对手。 在身体崩裂的那秒,他利用“反转术式”扭转了被击溃的死局。两边裂开的躯体长出无数经络,它们盘缠并拢,急速将宿傩缝合。 正面吃过一记虚闪,宿傩可不会再撞上去。但要他知难而退、趁机落跑,那也绝无可能。 他是谁? 他是两面宿傩!是诅咒之王! 因技不如人而被封印、被杀死,他全无怨言,更不会怨恨。可为了活命而逃离战场,那他岂不成了孬种? 曾踩在尸山血海上登顶的王者,没有退却的道理。即使对手是强大的境界者,他也会同他一起疯狂! “很好,来吧!”宿傩暴喝出声,浑身咒力沸腾,“犬夜叉,让我杀死你,或者你来杀了我!”过来吧,拿出你我全部的实力。 轰隆隆—— 无需挑衅,拉满王虚仇恨值的宿傩早上了缘一的死亡名单。就算他现在神志不清,可到底记住了宿傩的气味。 宿傩不死,王虚不灭。 白骨覆体的巨犬闪电般攻向宿傩,一爪子撕裂大地,一扭头虚闪划破长空。他的战斗全凭本能,殊不知之于强敌而言,猛兽的本能才是最无解的东西。 “轰!”山脉夷平,生灵涂炭。 王虚追逐宿傩上天入地,抱着不死不休的架势生生将他打成重伤。一次次撕裂他的肌骨,迫使对方的再生速度越来越慢。 像是一场王对王的角逐,互拼全力、赌上尊严在战斗。只是,比起封印层层崩裂、本相渐渐解开的王虚,宿傩已经落入了下风。 王虚是缘一的灵魂之力,是他皮囊之下的本相。 他曾距离破面仅差一步,如今再现于世,真是以非一般的速度在进化。宿傩和杀生丸肉眼可见,王虚身上的白骨铠甲在缓缓脱落—— 咒力击打在他身上无用,只会被吸收。量变导致质变,他的骨铠几乎快蜕干净了。一如白犬族的“蜕变”,越来越强势。 “嗷呜!”高悬的月轮之下,王虚的咆哮震荡天地。 声音化为力量,如海啸般激荡开去。震得山林颤抖、巨木弯腰,飞沙走石起卷,鸟兽魍魉奔逃。 杀生丸抬头,天生牙在手心颤抖,铁碎牙已死寂无声。只见被月光笼罩的王虚,纵使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也笼罩着一股让他无法言喻的寂寥。 “犬夜叉,醒过来。” 他飞掠腾空,不料苍穹碎裂,竟是出现了一个个黑腔。身着死霸装,握着斩魄刀的死神们凌空罗列,他们注视着下方的王虚,脸色凝重且苍白。 “王虚……” “现世有王虚!就位!这已经不是人类能解决的事,就位!” “我们需要更多的队长级死神,总队长、总队长呢?” “干掉它!” 他看见死神拔出了斩魄刀,看到灵光乍现,始解释放。数不清的灵力作刃,即将砸在王虚身上,杀生丸眼风一厉,登时握紧天生牙,恶狠狠地划开月刃。 但听巨响连绵,他挡下了死神的攻击。下一秒,王虚的闪光刺透宿傩的头颅,巨犬的爪子一击将诅咒之王的躯体踩碎。 被摁在爪下的宿傩捂着半边破碎的头颅,仿佛感知不到痛楚。他的眼里只剩兴奋,心里只有战斗欲被满足的充实感。 “哈哈哈!真是愉悦!”宿傩战败也毫无芥蒂,“不愧是境界者!你很强,你还可以更强!犬夜叉,我期待下一次与你再战……” 王虚张开兽口,虚闪强势炮轰宿傩的残躯。 他以绝对的武力值灭杀了宿傩,将他从一具完整体分解成十八根炸飞的手指。隐约中,风里还传出宿傩的最后一声笑:“打得爽快。” “轰隆!” 杀生丸抬袖,掩去爆炸冲开的余威。而后,他握着天生牙冲向王虚,却被几个死神拦住去路。 “让开!”他道。 “这不是妖怪该插手的事情。”一名为首的死神道,“请你……” 杀生丸不耐烦废话,天生牙反手一刀赶开死神,几个回合干翻其余碍事的家伙,火速进入王虚的攻击范围之内。 “你不能……”阻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王虚并未攻击大妖,有且仅做的事,不过是安静地呆在原地。那大妖停驻了脚步,忽而又动了起来,他高高跃起,将天生牙重击在王虚的头顶。 这一击像是个信号,死神误以为“集结开战”,却不知别人只想单干。 他们的斩魄刀再次发力,当灵力合纵成洪流冲向王虚时,杀生丸真真切切地被惹怒了! “我叫你们让开,听不见吗?”杀生丸猛地回首,脸颊两侧的妖纹暴涨,连眼眸也呈现一种即将妖化的赤红,“白犬族内的事,轮不到你们这群死神插手!” 冥道残月破骤发,杀生丸出手毫不留情。 他强势击退了一众死神,再猛地回身,右手天生牙,左手铁碎牙,交叉护在自己身前,妖力成盾,硬生生扛下了王虚冲向天际的一击闪光。 虚闪穿透的方向,除了死神,还会落在犬山…… 如果蠢半妖清醒后发现自己毁了犬山,那么二次失控势成必然。 “犬夜叉,醒过来!” 回应他的是雷鸣般的炸响,以及王虚逐渐失控的力量。他像是意识到自己“伤害”了亲人,竟开始了歇斯底里的暴走。 “吼——”白骨进一步崩裂,他的脊背上似有羽翼在长出。 杀生丸从高空跌落,又连续转身调整姿态,还不算太狼狈地落在地上。再抬头,发现死神们的攻击已落在了王虚身上。 一群蠢货!还看不出来吗? 连诅咒之王的攻击也无效,更何况是与王虚同源的灵力?这只会成为他的养料,让他进一步在虚化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直至完全湮没心智。 【兄长,如果你还是你,我就还是我。】 你食言了。 而如果你哪天失去了心智,半妖,我会亲手……杀死你。 只能由我杀死你! 呼吸绵长,妖力涌动。杀生丸握着双刀,正要加入战局——“铿”一声,他旋身挡住从身侧刺来的太刀,几个起落跳离原地,凛然看向袭击他的人。 很好,真是什么魑魅魍魉都冒出来了。 “蓝染惣右介。”杀生丸收拢铁碎牙,冷声道,“你非要挑在这时候?” 他与蓝染有一战,这是初见时双方便默认的事。但杀生丸没想到,这一战会提到这个节骨眼上。 不远处,眼蒙白布的蓝染缓步走出阴影,薄唇轻勾,笑得温柔:“当然,我很想知道我的‘弟子’能成长到哪种地步?” “早在他能使出鬼道时,我就知道他不简单。但等真相揭晓,我仍感到惊讶。”蓝染感知着王虚的力量,语气带出一丝向往,“天生的王虚,我从未见过。这种比总队长还强大无数倍的灵压,可真是……” 让人想要得到或者杀死! “我很好奇,杀生丸。”蓝染抽出了镜花水月,认真了起来,“连弟弟都这么强,你作为兄长——死后是不是能化作比他更出色的王虚?” 死后? 可真敢说啊。 杀生丸:“你的遗言就这些吗?” 忽地,他动了! 天生牙的寒芒一击刺向蓝染面门,后者格挡刀锋,不料杀生丸转手抽出铁碎牙斩落,削掉了对手半截袖口。 布料缓坠,刀光迅速。两人顷刻过了上百回合,谁也奈何不得谁。 “你的刀术……”蓝染眯起眼,只觉得近十年不见,这只犬妖的刀术已经脱胎换骨到他都不认识的地步。 初次交手时,杀生丸的刀极为野性,有着妖族特有的莽。 可现在,他的刀术不仅精湛完美,招式还格外大气恢宏。诡谲华丽的月刃冲破镜花水月的防守,绽放的冥道吞噬他的灵力,就连进退与变招之间也极为从容。 好似从高手蜕变为宗师,难缠且棘手。 失策了,他暂时不该招惹他。尤其是在“队友们”压根拦不住王虚,而王虚还站在杀生丸一边的时候。 虚闪冲脸而来,蓝染瞬步消失。不多时,王虚的利爪斜刺,三下五除二扣翻蓝染。他的速度实在太快,远非现阶段的蓝染能避开。 幸运的是,在他差点暴露真实实力之前,总队长·山本元柳斎重国,赶到了。 “卍解——”留着长须的老人衣袍翻飞,他举起斩魄刀对准王虚,“残火太刀!” 灵压爆发,吸引了王虚的注意力。蓝染趁机脱身,架住杀生丸的攻势,却听犬妖愤怒低语:“你们这群下作的死神,真够蠢的!” 蓝染直觉不对。 输就输在一个信息不对等,蓝染可不知道缘一是玩火的祖宗。山本总队长的万解灵力,之于妖怪、虚和死神都是威慑,可之于缘一却是实打实的口粮。 满满的、同源力量的口粮! 于是,当总队长的豪火之剑挥落,沉重的灵力袭向王虚之后,它们没有阻碍地被吸收殆尽,并助王虚完成了最后的破面。 “咔嚓咔嚓……” 是蜕变的声响,也是死亡降临的阴影。覆盖在巨犬身上的白骨一片片碎裂,化作齑粉消失在半空。 许是缘一此世托生为半妖的缘故,破面下的皮肉长出了如白犬般的长毛,它们包裹住他的身周,延展到他的四肢和尾巴。 骨翼收束不见,尾椎覆上血肉。他脸颊的两侧长出紫色妖纹,额头白骨砸落,留下大片燃烧的火焰斑纹。除了心口的虚洞依旧,王虚已转化为近似白犬的大妖。 见状,杀生丸也没心思与蓝染再战,他一刀劈开了对方,直接跃上了王虚的脑袋。 “醒过来!”杀生丸拿起天生牙,连续砸在王虚的头颅上,“愚蠢的半妖,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邦邦邦!” 在一众死神无声且死寂的注视下,王虚安静得诡异,它似乎有那么一点“理智”在维系它的举动。只是,大妖的举动并没什么用,王虚依然是王虚。 可杀生丸是谁? 他是王虚的亲哥啊! 一见铁碎牙和天生牙完全不给力,他立刻舍掉了两把没用的刀,转身释放妖力,同样化作一头巨大的白犬,当场把爪子拍在了王虚头顶。 “吼!”杀生丸冲缘一咆哮,再挠上一爪子。 缘一完全懵逼,但本能地伸爪子抱住头。 死神们:…… 这一幕诡异到山本总队长的胡子被自己放的火烧起来了他都没发现,只傻眼地盯着两只狗,看白犬单方面暴打王虚,王虚居然没有还手? 杀生丸落爪:“啪啪啪!” “吼!”再不清醒就杀了你。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醒来后感觉头特别疼,兄长,你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打我了? 杀生丸:没有。 缘一:…… PS:缘一:好奇怪,我的头越来越结实了,最近好像可以拿来打铁锻刀了。 杀生丸:……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声汪 若是没有碍事的家伙插手,杀生丸有六成把握能打醒缘一。 他的弟弟就算狂化为王虚,也本能地不愿伤害亲人。他之所为,不过是把企图攻击亲人的敌手轰成齑粉。 单凭这点,杀生丸并不认为缘一失去了心智,只能算是“短暂的迷失自我”。 如果死神不来、宿傩消失,那么佐以天生牙和铁碎牙之力,他有法子让王虚复原,可坏就坏在事情总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死神来了。 他们与王虚的立场天然敌对,见面即下死手是职责所在,造成如今的局面情有可原。 遗憾的是,并非每个死神都有头脑,能读懂战场的现况及时收手,把大局让给杀生丸处理。 譬如八番队有不少死脑筋的猛汉,一看白犬能“压制”王虚,立刻抓住机会反攻。殊不知,这才是起了反效果。 王虚逐渐变得六亲不认,他暴涨的灵压掀开白犬,瞬发虚闪轰掉了一队死神。 接着,他猛地跃入高空,抬爪将一名攻击者拦腰截断。迎着队长级死神的万解,他扫尾打飞对方的技能,再一发虚闪将之轰进地底。 他凌空奔跑,速度极快。 以狩猎的架势跃出死神的包围圈,牵着他们跟自己走。而后按照野兽的本能,将他们一个个驱散、攻破。 死神的瞬步追不上王虚的响转,斩魄刀的万解怼不过王虚的闪光。更令他们惊悚的是,王虚明明已经破面,却还在疯狂地吸收周围的灵子! 压缩、集聚、变异,对方仍在奔向下一个进化阶段。 最要命的是…… “王虚破面后的灵压与那一位相似。”几乎是与灵王相同,但山本总队长不敢明说,“尽全力!把人都唤来给我争取时间,鬼道里有封印术可以……”封印它! 话未说完,杀生丸的利爪劈向他的面门,逼得总队长后撤一大截距离。 他最不耐烦听见“封印”一词! 白犬奔向高空,凭半开的心眼捕捉到王虚的轨迹,即刻飞扑而起,他精准地踩中王虚的脊背,又张开利齿咬住对方的后颈。 不得不庆幸,融了白犬血脉的王虚有点“狗脾气”,后颈被咬,登时懵地失去反抗力。 趁此机会,杀生丸一击得手不再停留,他死拖活拽着王虚,决定往西飞去。 西国有八重结界,有“境”作为猎场,有先祖的骸骨镇压……只要成功抵达,死神再不能碍事,他至少还有三成把握能唤醒半妖。 只要能抵达! 偏在这时,没飞多远的他们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味。 像是头颅被爆开的气息,混合着十六夜的味道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臭,是杀生丸曾在岛屿上闻到过的赝品的气味。 他鼻子够灵,脑子在线,自然能分辨真假,绝不会为此停留。 可对于失智的王虚而言,这股似是而非的味道,假的也能作真了。 王虚微妙地停顿了动作,这一瞬,在杀生丸的观感里显得尤其“漫长”。 他直觉不好! 事实诚如他所料,衔在口中的王虚炸开了毛。对方的理智彻底断弦,胸前的虚洞突兀裂开扩张,涌出鲜血。 滴答…… “嗷呜——”天穹嘶鸣,灵压倾覆。 王虚循着本能冲向犬山,而白犬则被他甩进群山。伴随着山石崩毁的巨响,拦路的死神被撕开一道血路,他们甚至连反应也不及,就陨落了一名队长。 “四枫院!” 山本握住斩魄刀决意死战,却不料蓝染拦住了他。这名据说“有点眼疾、还在治疗”的青年死神告诉他:“总队长,去了就是送死。” 山本:“难道还能不去?让开!这是死神的责任!” “这样死没有意义。”蓝染“看”到,王虚的闪光冲向某个方向,似在追杀什么人。他很沉稳,还冷静地分析起局势,“如我们所见,死神的灵力攻击对王虚来说只是食物。” “越攻击他,他会变得越强。而与灵力相类又相冲的妖力,反倒能唤醒他的神智。” 这东西还有神智? 山本:“你说该怎么做?” 到底是总队长,哪怕蓝染说得再天方夜谭,他也愿意花时间倾听一二。 毕竟,危墙之下只有蓝染还很“稳”。或许与他目不可视物有关,但这份心性足以让山本侧目。 “不要插手就是最好的插手。”蓝染道,“把战场交给那只白犬,唯有他妖力足够,可以……” 突兀地,苍龙破的流光袭向死神,山本与蓝染险险闪避。 只见人形的杀生丸裹挟着怒意飞来,心情极为恶劣的样子:“下作的死神,净给我添麻烦!干脆连你们也一起杀了!” 天生牙瞬间暴走,释放出诛灭一切的妖力。死神队长们顷刻结阵,方才挡下了大妖的这波攻击。 杀生丸是真不想放过他们,然而五条兄弟的血味越来越浓。除此之外,邪术士的气味消失在虚闪之中,仿佛化为灰烬,再没留下一丝。 但这并不值得庆祝,邪术士死了,王虚仍然失控。 “哥——”是五条流的哭喊,恰似缘一在虚化前的呼唤。 杀生丸转身掠去,身上的伤口擦过灵压的罡风,眨眼又崩裂了几道。妖血渗透衣衫,他的脸色依旧没变。 另一端,五条莲挡在弟弟面前,张开领域硬扛下一记虚闪。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无量空处,是六眼术士独有的、扩张型的领域。与其说它是领域,不如说是六眼独辟的一个空间。 在此空间内,六眼曾摄入的信息会无穷无尽地涌来。它们从四面八方灌入敌手的脑海,充斥对方的脑域,让人处于一个什么都能看到,却什么都做不到的状态。 只能愣在原地消化“信息”,哪怕“信息”全是垃圾。 只能站在那里被六眼摧毁,脑子里连反抗的念头也升不起。 在咒术界,六眼的无量空处等同于无敌,也是出了名的“进去后只能等死”的领域。在无量空处之内,六眼的强大近乎神灵。 只是,“近乎神灵”不是“已成神灵”。 镰仓时代的六眼虽强,但远没有强到逆天的地步。譬如五条莲,他所摄取的“信息”远远无法达到阻止“境界者”的地步。 尤其是境界者的力量根本无法被六眼解析! 彼时,虚闪冲进领域,强势撕裂了空间壁垒。被信息冲撞的王虚仅是甩了下脑袋,当即利爪骤发,刺穿了五条莲的腹腔。 五条莲也是个狠人,他用咒力牢牢吸附住王虚的爪子,大抵是人之将死潜力无穷,他居然生生卡住了王虚几息。 接着,他另一手拨转五条流,将他甩了出去:“流!带着十六夜跑!” 跑远点、尽可能跑远!不要让她看见犬夜叉现在的模样,也……不要看见他如今的样子。 “流,你要活下去,活下……” 灵压摧折了犬山的外城和墙垣,他往后回望,发现在断壁残垣之后,神官与巫女架起长箭,朝王虚射出箭矢。 而那本该安居后方的姬君跑向他们,披头散发、泪流满面。 “犬夜叉!”十六夜突兀停顿,神情怔然,“五条……君?” 五条莲呕出一口血,觉得自己死不瞑目。 他一生之短暂无趣,连姬君的手都没摸过。 果然该听凌月王的话主动点,没想到死到临头,姬君认得出“妈都不认”的王虚是她儿子,却只记得他是“五条君”!而且那个可疑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跑啊!我拦不住这只狗了! “轰隆——” 霎时,铁碎牙的风之伤重击王虚的爪子,妖力之狂野,直接劈出了一道血痕。 在王虚抽爪之际,杀生丸的绒尾一伸卷过五条莲,直接将他甩进流的怀里,自己却替换了五条莲原来的位置。 “你们太碍事了,走!” 冥道残月破划开空间,月牙的形状卡进王虚的闪光,居然“吃掉”了虚闪的一部分,只余上下碎裂的能量重击杀生丸。 眼见有用,杀生丸化月之呼吸的刃锋为冥道,纵横劈砍十几次,终于在虚闪轰到他面门之前完整地消化了它。 “吼!”王虚暴怒。 杀生丸几个起落离开犬山,王虚的利爪一息轰碎了他的退路。他奋力追逐着杀生丸,不管不顾,而天生牙的戾气也愈发沉重。 天界之刃生克王虚,它的冥道和治愈之力都能无视境界者的力量,对王虚造成创伤。 “犬夜叉……”杀生丸吐息,闭上眼。 恢复不了吗? 再睁开时,大妖的金眸已是一片冷凝,全无半点思量。 他承诺过半妖:你尽管长大。 可他也警告过半妖:如果你失去心智,我会杀死你。 “犬夜叉,以这副姿态死去,是你的耻辱!”杀生丸释放出全部的妖力,无所保留。他握着天生牙,冰蓝色的苍龙腾空,直冲云霄。 “多么可悲啊,犬夜叉。” 【多么可悲啊,兄长。】 血月荒原上弦一,人鬼殊途六十年。恍惚中,王虚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的脑海中涌起了泛红的画面,还有夙愿与心结。 兄长…… “呜——”是王虚的长啸,犹似悲鸣。他不知有没有想起,却尽自己所能压低了头颅,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纵使不知,他也不愿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那一刻,杀生丸握刀的手略有松动,但很快,他更坚定地握住了刀柄! 义无反顾,天生牙劈向了王虚的头颅,然而在致命一击的那秒,杀生丸转手把铁碎牙钉入了王虚的血肉之中。 妖气膨胀,偌大的白犬自烟雾中现身,他一爪子摁翻了王虚,利齿咬合在对方的脖颈上。鲜血四溢,毒素蔓延,大量同源的妖力输入王虚体内,直至激活了铁碎牙。 轰隆隆! 地面尽碎,云气四散,烟雾翻滚。 妖力的余波化作飓风,席卷了战场的各个角落。五条流撑起结界庇护犬山,死神们分散又聚拢,飞快落在犬山四周。 唯有风暴中心看不真切,直至漫天尘埃散尽,他们才看到杀生丸单膝跪地,一手用牙刀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半妖。 半妖安静地躺在他的绒尾里,没有声息。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杀生丸沉默了许久,缓缓地站起了身。 微动,半妖的手软绵绵地垂下,头颅后仰,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大妖顿住了身形,像是僵在那里。 “蠢半妖。” “犬夜叉……” 死神们缓缓围拢,一个个收起了刀。神官与巫女走出后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依次垂下了头颅。 好似默哀。 灰烬之中,十六夜托着五条莲的身体,怔怔地望向远方。她眼中的世界无比模糊,像是在下大雨:“犬夜叉……” 垂眸,是五条莲染血却带笑的脸。 “为什么?”她的一生犹如诅咒,终是万劫不复。 她迫切地想起身,可她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了。仿佛灵魂也湮灭,如今只剩一具皮囊。 五条流捂住眼,声音很轻:“我好像能开领域了,哥。”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正如杀生丸被铁碎牙接纳,这又有什么用呢? 刀可以再有,力量总会获得,可有些人一旦死亡,就永远不会再回来。生命何其坚韧又何其脆弱,形同蜉蝣却珍贵到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 忽而,天生牙微微颤动起来。 杀生丸平静地握起了它,托着半妖走向五条兄弟的方向。一时间,空旷萧索的外野只剩他的脚步声。而大妖突然明白,所谓“霸道”的真义—— 他是强者,所以,他该走在前方。而他投在后方的影子里,可以容纳一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心愿。 他站在五条莲身边,道:“让开。” 十六夜瞳孔骤缩:“天生牙……”她知道这把刀的力量! 她郑重地鞠了一躬,平放下五条莲的身体,又让五条流退开些。而后,他们看见杀生丸举起天生牙,往虚空中斩碎了什么东西。 流:“那是……” 刚刚,他似乎“看见”了冥界的小鬼。 “天生牙是一把可以让死人复活的刀。”十六夜道,“只是这种力量针对每个人只能用一次,生命宝贵,从不是能无限复活之物。” 杀生丸敛目,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 不多时,倒在血泊中的五条莲睁开眼,他似乎很懵,先是看向五条流、十六夜,再转向杀生丸和犬夜叉。 莲:“……所以我们都死了?” “哥!”五条流扑向他,摁翻,一拳砸向他的头,“你能活过来太好了!”再来一记兄弟破颜拳。 挨了两下的莲:……什么鬼? 杀生丸不语,只是转向绒尾中的孩子。可惜,纵使握着天生牙,他也无法看出半妖身边的鬼使。 他的弟弟,一个半妖,终是没有熬到成年吗? 【你尽管长大,犬夜叉。】 杀生丸:“铁碎牙……”他把刀放入半妖的怀里,“既然是父亲留给你的东西,那你带走。” 殉葬之物,他放下了。 “天生牙。”杀生丸把刀收起,也放入半妖怀里,“这么想杀他,你如愿了,随他一起去吧。” 绒尾收拢,他准备离开犬山。 恰在这时,他听见了微乎其微的心跳—— 噗通、噗通…… 来自绒尾,来自…… 呼吸渐起,暖意回身。闭上的金眸睁开了一道缝,承载了太多力量消化不良、进而休克的缘一气若游丝:“兄长……” 十六夜失声痛哭! “母亲?” 杀生丸迟迟没有回应。 直过了许久,他才挺直了脊背拢起双手,下巴微微抬起,道:“呵,犬夜叉,想不到你还能活下来,命可真硬啊。” 五条兄弟和十六夜:…… 缘一的呼吸越来越重,额头烧得滚烫。他的小手抓住绒尾,脑子不太清楚:“兄长……我好撑,想吐……” 杀生丸:…… 愚蠢的半妖要是敢吐在他的绒尾里,他一定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PS:爆碎牙:你们赶紧的都去“殉葬”,杀生丸是我的了! 铁碎牙:只有你把他当成宝…… 天生牙:想不到吧,还有我! 缘一:守护最好的兄长大人!【疯狂打call.jpg】 铁碎牙:……妈的叛徒!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声汪 缘一醒了。 伤重断片,无法动作。 他的记忆定格在虚化前的那秒,兄长落入宿傩的领域,宿傩冲兄长下了杀手。之后,他的血液沸腾、力量奔涌,失控之物由内而外爆发,理智断弦。 他好像做错了很多事,但他记不起做了什么。 缘一艰难地转过头,正想往四周看看,却见杀生丸迈上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绒尾轻动,推起两柄牙刀握在手里,再转身背对着他。 血的味道。 他的、兄长的、五条兄弟的,还有很多很多。所幸,他的母亲没受伤,只是身上沾满了五条莲的血,看起来着实狼狈。 她想从兄长的绒尾里把他抱出来,可兄长把她瞪了回去,还附赠一句“让开,碍事的人类”。 缘一有气无力:“兄长,你流了很多血,还是把我交给母亲吧。” 绒尾包裹着他,血迹斑斑。因裹得紧,之前被宿傩的锋刃切出的伤口二次崩裂,又有血液溢出。在缘一看来,即使他的兄长是大妖,也经不起这般失血,他比他更需要治疗和休息。 可不知为何,兄长浑身紧绷,仍处于严阵以待的备战状态。 缘一起初不明所以,直到他瞥见了死神们的身影。 天空之上,身着死霸装的死神列阵在前。他们神色凝重地看向他,而兄长挡在他身前面对着数百死神,与他们展开无声的交锋。 死神? 死神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呢? 搜寻记忆,也只有在引渡死魂和诛灭大虚时会现身。 可现在,死神列满天幕、如临大敌,当缘一透过缝隙对上山本总队长时,相似的人和类同的场景,让他记起了“被封印”的经历。 他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失控后变成了什么才招来这么多死神。 所以,这刺鼻的血味、余烟和灰烬,都是他造成的吗? 死神是想诛灭他,一如他想诛灭恶鬼。兄长是想保下他,故而连母亲想抱走他也不允。毕竟在死神的包围下,一个人类女子根本护不住他。 可杀生丸一个能挡住那么多死神吗? “兄长,把我交给……”他们吧。 莫名的,缘一说话的声音顿了顿,他似乎嗅到了蓝染的味道。这一刻,恍若小狗看见了肉骨头,他的犬耳直接竖起,金眸微微一亮。 他想到了个馊主意。 恰在这时,他听见了兄长与死神们的对话。 “死神,你们还不离开吗?”杀生丸看向山本,“这里是我的领地。”特指犬山,“再不走,是打算挑衅我?”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回复他的是山本总队长,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出列,缓缓落在地上。 随同他的动作,死神们也相继落地,身上没带半点恶意。 “只是阁下的……弟弟,虽然变回了半妖,但仍无法让我们放心。” 对有实力打醒王虚的杀生丸,山本用了“阁下”的敬称,哪怕一个千岁老头对一只两百岁的犬妖用这称呼违和得很,也没人敢说他用错了。 杀生丸担得起。 “怎么,还想动手吗?”杀生丸很不客气,“我不介意多拿几个死神磨刀。” 山本没有生气,老人多少有些迂腐,但阅历却是丰富。 他很清楚,死神若是对杀生丸动手,极有可能造成王虚的二次暴走。而王虚再出现的话,他们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且这犬妖脾气再差,好歹有实力控住王虚。更何况,王虚的身体死亡并不是好事,相当于让灵魂挣脱束缚,对哪一方都不利。 “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你的弟弟能活着。” 杀生丸眯起眼:“什么意思?” “身体死亡,束缚就彻底湮灭了。”山本看不懂缘一为何是王虚的灵魂,可在尸魂界想不出万全之法前,这半妖必须活着,还得活得越久越好。 “王虚复苏,我们无法应对,仅此而已。” 山本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与阁下达成和解。”他极为老道,“请你允许瀞灵庭的死神能每隔一段时间探视你的弟弟,确认他的安全。” 杀生丸:“白犬的子嗣轮不到你们操心。” “这是两全法。”山本道,“我是个老头子了,虽然长居尸魂界,但对你们现世也有所了解。大妖白犬,长生种之一,不幸身死会魂归冥府,不在我们死神引渡的行列。” “据我所知,白犬成年后热衷独行,即使阁下现在能照看你的弟弟,也只是两百年的光景。” 杀生丸:“与你无关。” 山本:“如果他失控的话,对现世之人是一场灾难。” 杀生丸:“与我无关。” 山本:…… 要不是山本总队长身强力壮,这会儿必被气到三高。多少年了,哪个年轻人敢这么怼他?没有!偏这犬妖油盐不进,说话还扎心窝。 见鬼的是,被他定义为“极度危险、严重防备”的王虚正艰难地爬出绒尾,虚弱得像个真正的孩子,还……该死的有礼貌! 缘一:“这位……老爷爷,你如果实在不放心我的话,就让死神入驻犬山吧。” 杀生丸微微蹙眉,山本倒是有些意外。 先不提孩子清不清楚自己是王虚,光是冲他这番话,委实称得上善意的首肯了。 只是,缘一的“善意”带着一股子馊味:“承蒙我的师长·蓝染惣右介指导,我对死神从未有过恶意。” 此话一出,山本脸色微变,蓝染笑不出来,死神们很是吃惊。 杀生丸平静地收起了刀。 果然,蠢半妖不会平白吃亏,该反咬时就反咬。 斩虚虽是死神的职责,监管现世、不造成大量死亡也是他们的责任,但将矛头集中一只幼崽,就触了白犬霉头。 白犬是最厌恶被外人窥伺的大妖了。 故而,还不如把锅给蓝染盖上,让他好好扯瀞灵庭的后腿。管白犬家事干什么?真是管太多了! 缘一直接开大:“蓝染老师教会了我鬼道和瞬步,他在犬山常驻数月,不曾带走一枚铜板。品性高洁,让我深受触动。” 他干活,吃得少,不要钱,很完美。 “我想,如果是死神的话,一定是像蓝染老师这样的人吧。” 请按照这个标准入驻犬山,谢谢。 “我对死神一直很信任,犬山逝者们的亡灵都是你们在引渡。”缘一也没把人得罪死,他终是得为活人考虑一番,“所以,只作探视的话,若我单独留在犬山,可以接受。” “要是我与兄长出去游历,还请不要多此一举。” 最后一句是警告。 告诫他们“探视”是他最大的让步,不要僭越,也不要再得寸进尺。 缘一:“不过,诸位现在想留下来也可以。”转过头,看着犬山坍塌的外城,“修理一些东西欠缺人手。” 杀生丸:…… 死神们:…… 山本终是带着死神们离开了,顺便多“关注”了一下蓝染。想来在接下来的几年或是几十年里,瀞灵庭一定会很“忙”。 但,长期做习剑、砍虚、引渡三项工作的死神没多少心眼,除了山本和一些老家伙会提防蓝染一二,别的死神指望不上。 而若是十年内没察觉到蓝染的异常,那么蓝染哪怕处于不利之地,也能斡旋整个局面。 “兄长……” “他们走了。” “宿傩、邪术士?” “已经没事了。”杀生丸的绒尾卷起,垂眸,淡淡道,“睡吧。” 睡吧…… 明明没解释任何事,偏偏仍让人觉得安心。缘一散了撑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劲,歪头倒进绒尾之中,沉沉睡去。 杀生丸不打算把幼崽安置在犬山。 一是不够安全,二是摸不准人类的态度。在见识过王虚的恐怖之后,人的求生欲会暴涨到极点,谁知道会不会对半妖做出蠢事。 诚然,王虚要是被蠢货惹得再度暴走,他不会关心人类的死活。 但幼崽不能栽在人类手里。 他飞了起来,朝遥远的西国而去。身后,十六夜呼唤着孩子的名字,一声再一声,却渐渐低了下去。 “犬夜叉……” 望着远去的身影,她像是意识到了何为人妖殊途,终是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与孩子、与他们,正如此刻相差的距离。她用尽全力奔跑,仍追不上长生种的分毫。 杀生丸对她的无视,实则一直在暗示她“放手”。放开她曾接触的世界,放下她想抚育的半妖,也放过她短暂的一生。 会对她心生爱慕、由衷呵护的大妖早已死于火海,她不该再涉足妖界之事。 即使是她亲生的孩子,她又如何能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化作巨犬? 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帮不了。 “斗牙……”十六夜捂住脸,潸然泪下。 有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缓慢又坚定地撑起了她的身体。五条莲站在她身后,陪她远眺天际,轻声道:“不用担心,犬夜叉再怎么改变,你也永远是他最重要的母亲。” “请姬君不要看轻自己。”五条莲的眼似乎能洞悉一切,“作为一个人、一位母亲,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请交给时间吧。” “也请……交给我吧。” 命运的齿轮停驻、错位、闭合,又再度转了起来。 十六夜在犬山外城的废墟中伫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光乍破,她回首,才发现承诺过她的那个人依然没走。 她笑了,却又哭了。 “其实,我对年少时的选择从未后悔过……” “聊点开心的吧,姬君。比如,斗牙王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喜欢他?”也好取取经。 “他妖化后的样子很威猛,变成一只小狗的时候很可爱。” “……”妈的学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莲:我们五条是猫派啊!怎么变成狗?在线等,挺急的!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声汪 灾祸平息,神道与术士开始清理战场。 他们没有让平民帮忙,也拒绝了鬼杀队的呼吸剑士,只以寥寥数百人做着净化、祓除残秽的工作,一忙就是近半月。 直到断裂的山道被术士补全,神道方的外援才得以进入犬山。 无法,镰仓时可没飞机轮船汽车,远行要么靠走路,要么靠牛马,能在半月聚集这许多人手,已是极其不易了。也是如此,犬山的修整速度总算快了些。 只是,少许剑士颇为急性子。 他们尚未从“鬼王已死”的事实中回神,可常年杀鬼已成习惯。骤然复归平静的生活,竟是让他们不知所措起来。 产屋敷真正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有解散鬼杀队,而是让他们与犬山合作,在凡人、术士同妖怪之间寻找落点,再慢慢回归正常人的轨迹。 但凡事总有个过程,在抵达结果之前,剑士遇大事没派上用场,会让他们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们也可以打扫战场,为什么要把鬼杀队排斥在外?” “为什么宁可寻找外人,也不愿依靠一下常驻犬山的我们?” 面对剑士的质问,把“靠谱”写在脸上的五条流解释道:“因为留在战场上的残秽对人类有害,尤其是呼吸剑士。” 他回望被虚闪冲毁的大地,道:“到处浮动着灵子,很浓密。连我们做清理时都要布下结界、贴上符咒,更何况是你们。一呼一吸,灵子会冲进剑士的肺腑,而人类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实际上,战场不仅有暴虐的灵力,还有大妖释放的剧毒。初时不显,直至那时人都离开了,王虚残留的灵子如火燃烧,生生把剧毒煮成了气体。 这下可好,忙得他们人仰马翻。一边以结界护住犬山,一边还要跑战场解毒,累得无以复加。 “所以,不能麻烦你们。”五条流叹道,“当术士和神道前往战场时,犬山的后方就拜托诸位了。” 最后一句安抚众人,犬山的内城安稳如昨。 可五条流清楚,除了灵力与猛毒,还有邪术士的残骸、宿傩的手指、狱门疆的钥匙需要回收,每一项都是耗时耗力的大工程。 他们搜到了邪术士的些许残骸,几乎被轰得什么也没剩下。但鉴于两名邪术士太苟,他们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死了。 万幸的是,宿傩的手指一根没少;不幸的是,狱门疆居然有“钥匙”。 “看来,三百年前的宿傩确实把术士杀到断了传承。”五条莲握着狱门疆·里,道,“连御三家也不知道‘钥匙’的存在,只有苟活了三百年的邪术士清楚。” 难怪连狗兄弟也没护住手指,这波操作骚断腿,谁能想到啊! 流:“你说除了‘里’这把钥匙,还会不会有第二把?” 五条莲蹙眉:“狱门疆也不安全,那手指能封印在哪儿?”说着,他终是拾掇起废墟里的事物,把缘一的家当塞回去。 小孩子攒点吃的用的玩的容易吗? 邪术士连年玉和狗毛也偷,不要脸! “我记得杀生丸的刀可以劈开冥道。”流提议道,“如果可以,把宿傩的手指扔进冥道是不是能一劳永逸?” 五条莲停下了动作,忽而笑道:“哦呀,还没感谢杀生丸救了我的命呢!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去西国拜访他吧!” 流:……我怕你被打死在西国。 “对了,流,有看到四魂之玉吗?”五条莲张开六眼,四处搜罗。 “四魂之玉?”这也在犬夜叉手上? 流摇头道:“没有,只是……”他回忆道,“有一名邪术士捏碎赝品的头颅时,我看见他的手腕上挂着一枚紫色的小球。” 五条莲沉默许久,泄气了。 四魂之玉在邪术士手里,那他们……大抵还能苟。 “这场灾祸仍会继续,贻害百年或者千年。”他无奈道,“我与你是看不到了,但我们的子孙依然会被波及。” “但无所谓,那俩兄弟是长生种。” 他笑道:“百年千年,他们早成霸主,就算宿傩复活也成不了大势。流,五条家的后嗣会帮我们看到那一天。” “嗯。” …… 半月前,西国。 “杀生丸,伤得真严重啊。”凌月坐在王座上,单手支头。嘴里说着担心的话,可语气半分也不凝重,“终于肯向母亲低头,让我帮你治伤了吗?” 杀生丸的伤口仍渗着血,没有愈合。 他却冷声道:“区区小伤。” 只是伤口上的灵力和咒力烦人,在妖毒还没侵蚀掉这两股力量前,他距离伤愈还早得很。且力量相融、彼此吞噬的痛感譬如刀割,偏生杀生丸面色如常,连眉头也不蹙一下。 反倒是抖开绒尾,露出了浑身是血的半妖。 缘一昏迷着,不省人事。 杀生丸无声地看向凌月,凌月回望着他。好半晌,西国的女王颇为不满道:“你这是求母亲帮忙的态度?” “母亲。”杀生丸面无表情。 很好,妥了。只要你肯叫妈妈,你就是妈妈的好大儿。 凌月没让杀生丸解释前因后果,她虽在西国,但透过斗牙王留给她的冥道石,她可以看到万里之外发生的事,尤其与血亲相关。 当缘一虚化、杀生丸爆发时,她便感知到了亲子正朝一个不得了的方向蜕变、进化,本以为可以让他一举冲破桎梏、觉醒体内属于他真正的刀,却不料还是差了一点。 不过结果喜人,至少她极为满意。 杀生丸放下了对铁碎牙的执念,也不曾因为幼崽“身死”而滥用天生牙的力量。 她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位优秀的王者,继承西国完全有资格。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她对他的期待远超历代王的规格! 而犬夜叉是令他超越规格的要素。 她看见了呢……那只尚未变成完全体的巨犬,拥有着连她也为之震惊的力量! 幼崽本就是打破规格的强者,杀生丸与之同行,她乐见其成。故而,即使儿子不开口,她也会帮忙看看半妖的情况,可这样就失了乐趣。 凌月从他的绒尾里抱起幼崽,也不嫌两兄弟的血污了她的华服。 她轻轻揩去缘一脖颈上的血渍,道:“杀生丸,母亲我很苦恼,真怀疑是不是生错了你的性别?你带起孩子来,真是比不少白犬母亲还得心应手。” 杀生丸:…… “真是的,连给自己治伤也顾不上,先紧着孩子,连我当年也没这么关照你。”凌月持续性输出,“不过倒是很像你父亲,他也蛮喜欢带孩子的,我常因为他过于溺爱你而与他起争执。” 让幼崽骑在自己头顶、狂奔于自己脊背上的父亲是真不多见。 “是不是日曜支的血脉都喜欢带孩子?” “要真是这样,你那两位日曜支堂兄或许能找到伴侣了。”凌月握住缘一的手腕,开始探知他的情况,“怪可怜的,百年之典来了不少女孩,没一个挑中他们呢。不过,她们倒是很偏爱你弟弟的犬耳,说等上两百年没什么问题。” “杀生丸,你意外得不受欢迎。” 杀生丸:…… “无聊。” 妖生漫长,他根本不急着娶妻留下子嗣。至于半妖,这蠢货只要别和人类搅和在一起,进一步稀释白犬的血脉,他压根不会管他未来找什么妖怪做伴侣。 哪怕他弟喜欢上百足妖妇……不,杂碎不行。 杀生丸越思量越眉头紧蹙:“他的伴侣不能是人类和杂碎。” 凌月:…… 这还思量上了? “杀生丸,你比我更像一位母亲。” “……” 凌月大致检索了缘一的状况,觉得并无大碍。然而他“吃”了太多力量,幼崽的身体脆弱且不良于吸收,这才让他进入沉眠。 “以后,他清醒的时间会比较少。”凌月道,“大妖总是通过长眠来修复身体,他也是如此。另外,杀生丸,你‘送’了不少妖力给他。” 杀生丸抬眸。 “几乎提纯了他的血脉。或许会有变化,但我未曾在别的半妖身上见过。”凌月道,“也有过大妖想让自己的半妖子嗣熬过幼生期,而助他提纯血脉。结果无一不是失败,从未有过成功。” “犬夜叉,真是个例外。” 确实是个例外。 例外到凌月以为他会长眠,不料他在午夜便清醒了过来。缘一的伤势渐渐好转,只是愈合速度仍比杀生丸慢上不少。 近期,他对食物毫无胃口,热衷于晒太阳照月亮,连身高也往上窜了窜,可算从三头身长到了四头身,能换新衣服了。 缘一穿上了杀生丸幼时的衣衫,是一套绣满樱花的白底和服。 大妖穿过的衣服很是不同,不仅能容纳妖力起到防御的作用,还会在破损后吸食妖力慢慢恢复。难怪他的兄长几乎不换衣服,原来妖怪的衣服这么耐穿吗? “兄长。”缘一道,“我想回犬山了。” “狱门疆里的东西我没有收拾,现在回去捡还来得及吗?里面有兄长和父亲的狗毛……” “啪!” 缘一:…… “有兄长和父亲的绒尾,有价值半枚银判的锅。我的佐料、干粮、年玉都在里面,还有我攒下的兽皮和骨头。” 杀生丸:“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缘一垂下犬耳:“那条绒尾我做了好久。”身上不带小绒尾,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会有新的。” 杀生丸不以为意,他迟早会进入下一个蜕变期。届时,爪牙皮毛都会换新,幼崽不过是要一条“尾巴”,看在血脉的份上匀给他也行。 省得蠢半妖惦记,再成天烦他。 哼,半妖就是半妖,直到现在依然羡慕他有绒尾。 然而杀生丸万万没想到,话不能乱说,有些话往往会一语成谶。 十几天后的满月,太阳尚未落山,月亮已经升起。为了吸收月华,他和半妖早早坐上了宫殿的屋顶,谁知诡异的变故就在一瞬之间。 满月,月华最盛之时,也是妖血最沸腾的晚上。 平日里,缘一常佐以呼吸法做压制妖血的练习,没想到今夜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了,妖血的气息越来越浓,奇怪的是他居然还保留着理智。 “兄长……” 体内的灵力和咒力消失了,妖力充盈了经络。在缘一的失神中,杀生丸微微睁大了眼,难得失语地看着半妖身上的变化—— “噗通、噗通!” 应和着半妖的心跳声,他头顶的犬耳褪去,化作两侧略尖的妖耳。孩子的脸颊两侧长出同父亲一致的紫色妖纹,本是肤色的眼皮上也勾出了紫红色的“眼影”,愈发接近斗牙王的模样。 “噗通!” 雪白的绒尾翻起,挂上了孩子的肩膀。它的尾端极富灵性地晃动着,全然是小狗的尾巴。 【会有新的。】 缘一:…… 杀生丸:…… 他弟变成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后来,妖界流传着一个说法—— 虚假的半妖:一个月内有一天变成人,战斗力低,妖血耗尽死亡率高。 真实的半妖:新月是人,满月是狗,战斗力无敌,妖血就特么没耗尽的时候! 当事狗缘一:谢邀,他们胡说八道,犬妖才不是狗! 杀生丸点头:犬妖不是狗。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声汪 满月之夜,缘一化作了纯粹的白犬幼崽。不带半点人味,一如他在新月变成人类时不含半分狗血。 白发金眸,妖纹绒尾。穿着白底樱花和服,顶着毫无表情的小脸,缘一平静地注视着杀生丸,杀生丸沉默地注视着缘一,在这个狗味成双倍的夜晚,他们像极了一对失散多年的……父子。 相顾无言,又像是说尽了千言万语。夜寂无声,俩狗呆滞,只剩缘一的小绒尾在诚实地晃动。 而在相对静止的定格画面里,会动的东西总是吸引人的眼球。 杀生丸转过金眸,缘一眼疾手快,一把逮住绒尾、掐住尾巴尖。可惜,他无法控制绒尾正如他无法控制犬耳,眼见尾巴还想晃,缘一蹙起眉,抬起小手打了它两下。 绒尾安静了。 缘一把它丢在地上,正想问问兄长他怎么了,结果绒尾再度欢快地晃起来。简直像一只被养熟的小狗,见到熟人就止不住晃尾巴以示亲近。 “兄长,它是不是生病了?” 杀生丸:…… 绒尾有没有病他不清楚,但他断定新月变人、满月变妖、平时是半妖的幼崽才是有大病的主。 他没有回话,只是抬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确定手底再无半点犬耳的痕迹,再滑落手指到孩子脸侧,检查了他的妖耳和妖纹。 空气中满是幼犬的味道,杀生丸撩起孩子的衣袖,看见他两侧的腕上各有两道紫色妖纹。 跟父亲基本一致…… 但半妖化为犬妖后,资质比父亲好上不少。要是所料不差,孩子的脚腕、腰侧应该也有妖纹。刨除他额头上的斑纹不算,犬夜叉的妖纹数量较他不及,却也胜过除他之外的所有犬妖,包括他的母亲。 天生的大妖预备役,他的弟弟。 “体内还有灵力吗?”杀生丸问道。 缘一摇头:“只有妖力。” 他尝试着朝外释放鬼道,却发现力量的使用需要经过转化。正如杀生丸开领域需要刀剑,他想以妖力使用人类的招式,似乎也需要通过刀剑。 缘一握了握手,发现爪牙比平时坚硬不少。 见状,杀生丸也没心思晒月亮了,他把幼崽带到了西王宫的练场,准备让孩子尽快适应妖化的力量。 “白犬幼崽之于大妖是上好的补品。”杀生丸淡淡道,“你该庆幸今晚是在西国,如果你在犬山,结界可拦不住贪食的大妖。” 缘一挥动爪子,很快意识到“全”妖比之“半”妖意味着什么。同样的力道挥动散魂铁爪,半妖时崩了一棵树,全妖时能崩五棵树。 五倍吗?或许不止,他可是刚练习没多久。 白犬的爪子居然有这样的力道,不去犁地真是太可惜了……哦不对,这不是重点。 “兄长。”缘一仰头望着杀生丸,绒尾不自觉地晃啊晃。 杀生丸看了眼幼犬的尾巴,拢手入袖:“嗯?” “我想学飞!”发出期待的声音。 不得不说,面对一只纯正的幼犬,尤其幼崽是弟弟的时候,哪怕冷心肠如杀生丸,也愿意满足孩子无伤大雅的愿望。 他伸展绒尾,鞭辟入里地讲明妖力运作的要点,而后缓缓腾空:“试试。” 缘一点头,挂在肩膀上、但因肩膀太窄而下滑的绒尾膨胀、延展,两端缠绕着他的身体,渐渐把他托上了半空。 “兄长,我……” 孩子的兴奋尚未点燃,绒尾便疯狂摇摆以示快乐。这一摆动,当场让初次试飞半途夭折,缘一失去平衡,绒尾吊着他翻了个个儿,迫使他头着下“铛”一声栽进地里。 地开裂,头没事,唯有绒尾上的狗毛突兀炸开,像是受到了惊吓。 杀生丸:…… 蠢半妖变成白犬之后,似乎比平日更蠢了。可他终是抓住了幼崽的一只脚,把他提起来抖了抖,顺便拨正放好。 很快,绒尾上炸开的狗毛收束,又从扎手恢复成柔顺的触感。 缘一抱着尾巴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许久之后,他张开五指举到半空,就见惯用刀小牛飞进了他的手里。接着,他拔出了小牛对准自己的绒尾,试图跟它讲讲道理:“你听话一点,不能再乱动了。” 杀生丸觉得幼崽的脑子已经砸坏了。 或许变狗真的会影响智商,满月的缘一少了些沉稳,多了些傻白。他拖着小绒尾满地跑,又真切地对杀生丸的绒尾生出了向往之心。 他抱住兄长的尾巴,问道:“兄长,我的绒尾什么时候能变得像你的一样长?” 杀生丸垂眸,透过孩子的话,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当年他飞驰在父亲的脊背上时,也曾向往巨犬壮比圣山的身姿,并问过:【父亲,我能变得像你一样强大吗?】 【当然,杀生丸。】他记得父亲托起了他,【你是我的儿子,你自当超越我!】 两百年前的父与子,两百年后的兄与弟。当被问及同样的问题,杀生丸突然意识到了半妖眼里的他是何等模样,也明晰了父亲对他又是哪种态度。 半妖看他,就像他当年看待父亲,是尊敬与向往。 父亲待他,犹如他现在对待半妖,是看重和期待。 对,是的…… 父亲期待着他,更看重他,绝无可能做出“厌弃他、让次子取代他”的事。他曾怀疑过的“怀疑”,才是对父亲这份看重的轻视。 试问他会因为厌恶犬夜叉是个半妖,而改换另一只幼犬做自己弟弟吗? 不会。 他只会加倍地训练他、打击他、重伤他,直至半妖抵达上限却达不到他的标准时——让他死在他杀生丸的手里。 不用怀疑,他下得去手。他从来不是什么好哥哥,弟弟想在他这里有“得”,就必须先学会“舍”。 只是,当幼犬与自己幼时的身影相叠,当他与父亲的形象重合,站在长辈的角度看待晚辈,杀生丸忽然不想以严苛的方式对待孩子。 母亲说,日曜支会溺爱孩子。 似乎是真的…… 像是场景重现,杀生丸的绒尾托起幼崽,将他举到自己面前。之后,他伸出手抄入孩子的腋窝,第一次“抱”起了幼崽,将他举到与自己视线相平的位置。 “会的,犬夜叉。”他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是我的弟弟,你也该成为大妖。” 你是我的弟弟…… 弟弟…… 这是第一次,缘一亲耳听见杀生丸承认他、并叫了他一声“弟弟”。也是首次直面兄长对他的厚望,以及让他成为大妖的要求。 【兄长的梦想是成为最强的武士,那我就成为第二强的武士好了。】他想追逐,却成为了被追逐者。 【你是我的弟弟,你也该成为大妖。】他将永远行走在追逐一途中。 杀生丸譬如明月,永不堕于高天! 只此一句,便让缘一眼眶泛酸。只是,他不会再哭了—— 他扬起笑脸,张开双手,堪称放肆地扑进了杀生丸的绒尾里。小孩子亲昵地蹭了蹭他,在他哥脸色沉下来之前说:“兄长,要是我再栽下去,接住我好吗?” 缘一腾起绒尾,倏忽飞上高天。 越飞越高,摇摇摆摆地朝西王宫外飞去。 不多时,杀生丸足尖一点,追上了不知往哪飞走的“风筝”。 满月的闹剧似是结束了,而在空旷的正殿室内,凌月拢着手望着飞远的俩兄弟,眉目间是难得的温和。 月曜支的长老道:“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凌月颔首:“对西国的下一任王,你可以放心了。即使是半妖,他也会善待。” “嗯。”长老颔首,“我很喜欢那个孩子。” 名为“犬夜叉”的半妖,总是让她想起那个生下来没挨过幼生期的半妖孩子。也是一样的白发金眸,留有犬耳。 凌月笑道:“是招人喜欢,与杀生丸小时候像极了。” 大殿内归于平静,而遥远处的群山之中,传来白犬妖化后的长啸。是杀生丸的声音,似在驱逐周遭的妖怪。 “开始教妖化了吗?”凌月道。 长老:“那孩子化成幼犬,一定跟斗牙一样可爱吧。” 三千岁的长老,看谁都可爱。凌月但笑不语,只是飞掠出去,准备跟儿子抢狗玩。在她身后,长老也尾随而上。 没多久,她们抵达了群山之域。 只见在林木葱郁之处,一只巨大的白犬两爪交叠卧趴在地,明明生得威猛至极,偏偏把爪牙收敛得小心翼翼。 而在白犬的视线聚焦处,一只通体雪白的奶狗在地上爬爬爬……他像是完全不习惯用四只脚走路,时不时把自己绊倒在地,最终只能嗷呜着靠滚前进,沾得皮毛一身灰。 “嗷呜呜!”被绊倒。 爬起! 再绊倒…… 周而复始,他可算开窍了,逐渐走得像模像样起来。而在凌月和长老的气息抵达之后,奶狗本能地撒开四肢,一溜烟钻进白犬长长的绒毛之中,再探个狗头出来,还露出了狗子式的警觉! 白犬掀起眼皮,猩红的眼看向高空。 半晌,他微微侧身,用长毛把幼崽全盖住,闭上眼开始睡觉,明显是一副“不给你狗”的样子。 凌月:…… 嗯,日曜支的犬妖都生错了性别。 …… 待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缘一的妖血消散,再度化作了半妖的样子。他自杀生丸的绒尾中醒来,却见他的兄长保持着人形,一只手正搭在他的头顶,仍是休憩的状态。 他不知自己何时睡去,也不知兄长何时恢复人身,只知道他哥好像撸狗成自然,那手不自觉地沿着他的脑袋往下,然后—— 手感不对,突然醒了! “变回半妖了吗?”杀生丸往后靠,“满月变成白犬,这样吗?” 缘一:“兄长,我的绒尾没了。” “嗯?” “所以我们回犬山取狱门疆吧。” 杀生丸:…… 死循环! 这只幼崽是不拿到绒尾不罢休了,不禁让他想到养在子间的幼崽,遇上自己喜欢的玩具必须弄到手,不然什么昏招都使得出来。 果然幼崽就是幼崽,一点也不成熟。 但“不成熟”也算是好事…… 杀生丸:“你成年之后,满月离我越远越好。”他淡淡道,成年妖犬受不了彼此的味道,遇见即为争端,“朔夜倒是可以来见我。” 缘一不禁嗅了嗅自己:“以后会很难闻吗?” “难闻。”杀生丸道,“最多百年,你就必须远离我。” 百岁之后的犬妖会逐渐进入发育期,他连藤犬兄弟都忍不了,更何况是同为强者的亲弟弟。 “但你可以挑战我。只是那时,我不会手下留情,你要是在战斗中死去,也是你自找的。” 缘一安静听着。 而思及蠢弟满月会化作白犬,也终有成年的一天,杀生丸道:“有件事得提醒你,不要轻易对同族说‘气味好闻’,尤其是对女妖。这句夸赞,只能用在寻找伴侣的时候。” 平时随便用,就是对狗耍流氓。 “记好了,犬夜叉,你要找的伴侣不能是人类或者杂碎。” 缘一:…… “兄长,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缘一小狗探头,“而且比起我,兄长更该关心自己一下吧。” 简言之,省省吧别管我,我距离成年还有一百八十多年。等到那时,你已经四百岁了。兄长,你才是需要用到“气味好闻”这句话的那个人。 杀生丸:…… “啪!” 缘一习惯了。 …… 由于杀生丸不愿带幼崽回犬山,无奈之下,缘一只好等到下一个满月,架起绒尾升天跑路。 期间,他遭遇了想吃他的小妖一二三,大妖四五六。 缘一捏捏爪子,三下五除二干掉了它们,直到半路遇到他哥。 缘一:…… 这一晚,缘一发现变成妖怪之后,脑门更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摊开《身为狗必须知道的100件事》,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小狗勾。 缘一:兄长,这是你要知道的事,不是我要知道的事。 杀生丸:…… 那天,缘一的头有三个大了!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声汪 缘一被亲哥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整个儿提溜回西国。 初始,他抗议过:“我只是想见母亲,再看看犬山怎么样了?” 结果抗议无效,杀生丸把他丢进了子间,让他好好“享受”幼犬的无忧童年:“他们的事轮不到你操心。犬夜叉,不过几年而已,你已经被人类驯养成家犬了吗?” 子间内,缘一被幼犬淹没、不知所措,却坚定反驳:“兄长,把我当成家犬养的人只有你。” 被捏住脖子拎走,有这待遇的除了狗就只剩他了。 在犬山他好歹是城主,是受供奉的上位者,没谁忤逆他的意愿。可在西国,尤其是在亲哥手下讨生活,他才是真的狗。 “家犬?”杀生丸轻嗤,嘲讽拉满,“家犬可不会在满月离家出走。” 简言之,你脸皮太厚就会给自己贴金,拿自己类比家犬,也不想想你有家犬听话吗? 缘一理直气壮:“所以我不是家犬。而且,我没有离家出走,我只是去另一个家。” 杀生丸:…… 鉴于子间有不少幼犬和母亲,出手炒幼崽栗子影响不好,杀生丸“接受”了被幼弟怼的现实,并默默地给蠢半妖记了一笔。 他平静地背过身,优雅地步出子间。不知为何,缘一有点脊背发凉。 “兄长生气了吗?” “汪呜、汪呜!”一只棕色的幼犬趴在他怀里,尾巴疯狂晃动。 缘一自然而然地伸爪给他梳毛,手法温柔,让幼犬舒服到发出了呼噜声。不多时,离他较远的几只也爬了过来,乖顺地窝在他身边。 而攻击性极强的母亲们略略抬眼,在嗅出缘一也是只幼犬后,便再不管他们的玩闹了。她们只是颇为嫌弃地甩着长尾,驱散杀生丸来过的味道。 嗯,生完狗崽之后,她们对漂亮的男妖毫无兴趣,哪怕是下一任王也不例外。有且仅有的想法是—— 该死的狗男人,你的气味吓到幼崽了!通风,把结界打开通风! 如是,缘一在子间安住下来,一呆就是三个月。期间,犬妖们算是知悉了他身上的异常,倒没别的反应,只是相对地更照顾他一些。 譬如他与幼犬玩闹时,她们怕幼犬的爪牙锋利会伤到他。 但在某天,一只闹嗨了下手没轻重的幼犬挠了缘一的脑门却断了自己的指甲,她们才明白这担心真的很多余。 至此,她们不再理会幼犬的嬉戏。 又半月,缘一出了子间,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冥加。小跳蚤风尘仆仆而来,送来十六夜的近况和犬山的消息。 “少爷,冥加我总算见到你了!”冥加大倒苦水,“这几个月犬山可乱了,幸好你没出现。术士、神道、死神和妖怪来来往往,所争都是你。要不是你在西国,像是要住上一百年的样子,这事儿肯定没完没了。” 之后,在冥加的诉苦中,缘一算是明白了杀生丸不让他回犬山的始末。 王虚现世,让各方势力惊惧不已。谁都想调查他、监视他、拉拢他,犬山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然而当事狗并不在场。 不在场搞个锤子? 任是他们闹得沸反盈天,争着哪家该入犬山哪家不该入,主人不在又有什么用呢? “我没想到,十六夜夫人有那样精明的一面。”冥加啧啧称奇,“趁着犬山来客多,她把饭食、住宿和用具全涨了价,尤其针对想抢少爷的人,价钱翻三倍不止,没一个月就活活逼走了半数的人。” “剩下付得起钱的人,夫人压根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只反问他们愿不愿意做少爷的家臣。” “甘愿做家臣,便允许他们留在犬山,不愿意就离少爷远点。” 缘一:“母亲这么说,没人为难她吗?” “五条莲那臭小子就跪坐在她身边,谁敢为难她?” 缘一:…… 十六夜的这波操作委实厉害。 别人敢趁乱对犬山施压,她就敢提价给他们的钱袋子施压。一边赚钱,一边逼走搞事者,相当于自动甄别了麻烦等级,又能集中精力应付真正的老狐狸。 “付得起钱”是一种筛选,能被留下的势力必然背景不错。偏偏,十六夜不采取合作的方式,而是直截了当地让他们低头成为家臣。 家臣确实是合作关系的一种,可地位就差得远了。若是同意,他们的东西便都是他的,正如三岛家的一切他都能使用一样。 偏偏,不是家臣不要,没有余地。 十六夜看似给了他们路,其实从根本上截断了他们的选择。 即使他们想为难她——孩子是王虚,身边有五条,她怵啥?别人怵她还差不多,最好祈祷她没事。 “不愧是母亲……”缘一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冥加心有余悸:“夫人是把软刀子,见了死神也能笑着说一句‘帮我问候蓝染师长,近来可好,犬夜叉多亏了他照顾’。” 缘一:…… “总之,少爷不必担忧犬山,夫人能摆平。”冥加道,“前些天西国的信使去了一趟犬山,该走的人都走了。信使带话说,少爷要在西国住到成年。” 一问犬妖成年是几岁? 两百岁。 哦,那没事了。 他们还争个鬼啊!两百年,他们中的人类要在犬山扎根到曾孙都入土,才有可能等到王虚回来。且对方回来即成年,他们中的非人类以前斗不过他,以后又能把他怎样? 至于去西国找事?怕不是嫌命太长,想求个被狗咬死的结局。 冥加继续道:“少爷的狱门疆已经让阿吽带回来了,另外——”他往一旁的鹰酱身上掏了掏,取出一方做工漂亮的信笺,“这是五条莲那臭小子送来的‘求婚’信,不得经夫人之手,可夫人也没有父兄,我只能送来给少爷。” 缘一愣了许久,方才接过信。 “这是要做什么?”缘一问,“母亲的婚嫁为何要经过我的同意?” “啊,听说这是习俗。”冥加娓娓道来,“从平安时延续的公家婚礼习俗,毕竟藤原和五条都是人类的大姓。” “据说男子相中女子后,请婚书送入女子家中,不能让女子亲自回复。而是要由她的父兄考教过对方的才学、家世和品性,才代女子回复成与不成。” “似乎还有什么三日之夜饼的仪式,还得请个仲立?”冥加挠头。 仲立即为媒人。之后,还得安排择吉和结纳的事。 而十六夜唯一的亲属只剩下缘一,他虽是她的孩子,可从实际年龄上讲,他确实是在“嫁女”。 缘一欣慰,却也不舍。 他握着信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冥加说了句:“人类的婚俗真麻烦啊!我也只在西国见过这么麻烦的程序。说起来,老爷当初带走夫人,也只是简单地办了个婚礼……”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是婚礼,充其量是认识的几个妖怪吃了酒。现场除了夫人,没有一个是人类。 他们不被祝福也不被接纳,这是从他们做出选择起就注定的事。 缘一垂眸,坚定地落笔:“我同意这桩婚事。” 人心长在左边,本就是偏的。他将婚书与回信全封在一起,让冥加带回犬山交给十六夜。 “少爷,按习俗是把信交给五条……” “给母亲,她同意的话会转交给五条。”缘一道,“母亲会自己拿主意,不需要我僭越。” 冥加立刻把物件收起,搭上鹰酱的脊背起飞,许久掠出了西国的边境。而缘一坐在属于他的殿内,嗅着犬妖偏好的熏香,放空思绪。 他想,父母辈的纠葛大抵是要结束了。 等十六夜走过一生,他又成年,待见过岩胜和诗之后,他会离开西国去远行,走他前世未曾走过的路,看遍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兄长仍会走他的霸道,若是有空,他会在朔日拜访他,问询近况。 他的未来很长很长,而人类的一生很短很短。 莫名地,缘一想起了七百年后的世界。思及那林立的高楼、关着人的盒子、会跑的四个轮子,再想到密密麻麻的人群…… “还是多攒点金判吧。”他如是想。 头顶长了耳朵,出门讨生活不方便啊。 …… 缘一收到了十六夜的婚讯,在冬日。 杀生丸允许幼崽前往犬山,但要求在满月之前回来,缘一应了。 之后,在初诣日前,缘一回犬山参加了一场排面十足的婚礼。他拥抱了穿上白无垢的母亲,郑重地送上祝福,再送她进入道中,望着五条莲从中门下车,将开道松明的火移上脂烛。 他走入门内,笑着将一只鞋送进缘一怀里:“是习俗,你得抱着这鞋睡一晚,据说是一种祝福合婚者长久的巫术呢!” 这本是父母做的事,可十六夜没有父母,只能由缘一代劳了。 缘一面无表情:“你穿过吗?” “没没没!” 缘一抱着鞋,从五条莲手里接过脂烛,将厅室、幔帐和灯笼中的烛火点燃。应着婚俗,婚礼并无后世婚庆的喧嚣,反倒多了丝严谨和肃穆。 得男迎女,妻合寝住。待他们受了神道方的赐福,进展一切顺利后,缘一与五条流便退了出去。接着,是宾客们的祝福。 是的,该是如此。 让她回归人类,受到祝福。 缘一看向被众人围着的十六夜,露出了温柔的笑。 “兄长不打算做家主了。”五条流道,“他会留在犬山。”他摸摸眼睛,“无所谓,我已经具备了成为家主的资格,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缘一颔首:“你会很辛苦。” “你不也一样。” 两人沿着紫藤花道漫步,与往来的人错肩而过。明明一个是少年,一个是小孩,偏偏聊着最正经严肃的事。 “五条家本想拜访西国,奈何没机会。”流道,“宿傩的手指一根没少,我们希望杀生丸能开一次冥道,好把手指扔进去。或许这么做,宿傩不会再有复活的机会。” 谁能从冥道里找手指啊! “我会告知兄长,但他会不会同意……” “我们只是问问。”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下,他们才从外城慢慢走回内城。只是,婚礼还没完,五条莲会在犬山呆上三天,再把十六夜接往五条本家。届时,是另一个漫长的仪式。 等把活都过完了,他们还得复归犬山。 听罢,缘一有些认同冥加的话了:“人类婚俗是很麻烦啊……” 一经对比,他前世与诗的婚礼也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他与父亲彼此彼此,谁也别看不起谁。 第四日,八叶车带走了十六夜。 缘一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目送她远去,知道母亲看不见他在哪,便掏出了五条莲的鞋。随后,他用力地把鞋投掷出去,在空中抛过一条圆满的弧线,并精准地砸在五条莲的脸上。 听见响动,十六夜掀开了车帘:“你……怎么了?” 没开无限被鞋砸脸的五条莲鼻血长流:“没什么,天气太热了上火。” 十六夜:…… 她望了望飘着小雪的天,突然怀疑五条家的血脉是不是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和父亲彼此彼此,谁也别看不起谁,不过兄长的话,以后成婚办婚礼一定有资格看不起我跟父亲。 结果七百年过去了,没有婚礼。 凌月:想不到吧,你哥压根不受欢迎也没有婚礼。 缘一:…… 天生牙:没办法,看来只能靠我化成人形了! 爆碎牙:没办法,看来只能折断天生牙了! 缘一:……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声汪 “冥道?” 得知人类想把宿傩的手指送入冥道,杀生丸并不赞同。 作为大妖,他与术士的立场天然相对,之前能答应他们封存咒物,已是格外宽容的态度了,可结果呢? 一群术士连狱门疆有钥匙都不知道,非但被邪术士耍得团团转,还差点坑害了白犬幼崽。这事尚未翻篇就想拜托第二次,难不成他杀生丸脸上写满了“仁慈”? “人类的事让人类自己解决,与我无关。”杀生丸冷声道,“连我都没弄明白冥道中有什么,他们就敢放手指,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咒术师是群疯子,他可不会跟着一起疯。鬼王已死,宿傩被封,半妖跟人类的联系也该断一断了。 “犬夜叉,收起你多余的慈悲心,你可不是人类的同族。” “是。” 出乎杀生丸意料,缘一应得很快。 他以为半妖会反驳一二,继续把“保护人类”当作自己的责任,谁知相较几年前的天真,蠢半妖倒也明白了“保护”有底线和前提。 狱门疆·里这把钥匙坑了他,缘一记得比谁都清楚。 即使这场意外让人始料未及,但差点毁掉犬山、重伤兄长是真。在咒术界奉上足够的歉意和诚意之前,他不会再接咒术师的事。 至于答应五条流问上一句,是出于“亲戚”的身份,也是出于朋友的情谊。 既然杀生丸不愿,缘一便提笔给五条流一个回复。下笔如有神,吹晾折叠封底一气呵成,似乎生怕兄长说“可以”似的。 见状,杀生丸道:“不打算帮人类说几句好话?” 半妖今天没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说话,稀罕。 缘一道:“比起他们,兄长更重要。”他让西国的信使去送信,脑海中却想起杀生丸一身血的样子,“如果干涉人类的事会危及兄长,那我不会再轻易插手了。” “哼。” 看来,蠢半妖算是把脑子里进的水沥干净了。 之后,缘一便在西国安住下来。 鉴于他在满月会变成白犬,杀生丸也不再外出,而是担起了长辈的责任,开始指导缘一如何用兽形猎杀大妖。 缘一学得很快,可实践起来难得有些抵触。大抵是做人太久不会当狗,一想到自己要扑到满身脏的猎物身上,用牙咬开对方的咽喉,他就…… “兄长,这头野猪没洗澡,我不想咬。” “啪!” 缘一深呼吸,妖化扑倒锁喉咬死一波带走,再从白犬化作人形,趴在树边吐得昏天黑地。野猪的腥臊味,他真的受不了! “兄长,我脏了。” “……” 所幸妖化的时间不多,缘一苟完了狗必须学会的几项技能后,可算从杀生丸的魔爪下得到了解脱。他满心以为能离开西国,随兄长继续游历,谁知走了兄长还有个凌月王。 很好,他暂时成了凌月王的玩具。 闲得发慌的凌月掏出了她的瓶瓶罐罐,像是曾经饲养杀生丸一般,开始给缘一喂毒……当然,她觉得这是在喂饭。 彼时,凌月穿着华服,左手端着碗冒烟的“黑暗料理”,右手捻着根兽骨做的汤勺,给缘一喂下了第一口自己做的“饭”。 刹那,无法言喻的诡异味道在舌尖炸开,仿佛宿傩在他嘴里开了领域,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绞得疼痛不堪。 毒倒是次要,他连兄长的毒都扛过来了,还怕什么毒? 主要是难吃! 太难吃了,他的舌头几乎快废掉了。只是,缘一很能忍,即使爪子狠掐自己大腿,也没有把这口料理吐出来。 无论如何,凌月王做这碗东西做了很久,他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再说兄长也经历过的试炼,他不能表现得差劲。 于是,他顽强地咽了下去,他咽了下去! “呼……”缘一吐出一口浊气,宛若劫后余生。 凌月轻笑:“味道怎么样?” 缘一:…… “还、还好。” 凌月似笑非笑:“真是个乖孩子,来,张嘴——”她舀起了满满一勺,“你比杀生丸厉害多了呢,他吃饭可从不说‘好吃’。” 缘一看着越来越近的勺子:“其实我很饱。” 然而,有一种饿叫“凌月王觉得你很饿”。缘一僵在原地,被喂完了一整碗“饭”,他机械式地咽下,后期已尝不出味道。 当晚,缘一抱着小绒尾钻进了杀生丸的大殿,自闭似的窝在兄长的绒尾里,两眼发直,像是被毒傻了。 “兄长……” 杀生丸瞥了他一眼,没理。 半妖就是半妖,才一碗就受不了了吗?他当初天天吃,自此对口腹之欲看得比谁都淡。实在受不住就去狩猎,让猎物的血冲淡毒物的味道。 “兄长,我想咬野猪了。” 果然。 幼崽挑食怎么办?只要往母亲那里一放,回来就不会再挑食了。 凌月王,专治各种不服。 …… 次年三月,缘一收到了冥加送来的消息:十六夜有了身孕。 听闻这消息,除了缘一和杀生丸毫无表情,凌月很是诧异。 “人类生下大妖的子嗣后,还能如常生育?”凌月单手支头,“是她血脉奇特,还是斗牙不行啊?” 作为斗牙王亲子的杀生丸和缘一:…… 虽然亲爹不是什么好狗,但当着儿子的面论爹不行,等于变相地在说“你们不行”。 这怎么可以? 必须行! “母亲曾卧床几年,几度濒死。”缘一解释道,“我花了好些年的时间,用‘回道’把她救了回来,或许是那时候治好的吧?” “原来如此。”凌月道,“我一直以为她生下大妖血脉后,活不过二十五。” 毕竟只是普通人,没有灵力和咒力维系孕育大妖血脉后的身体亏损,单纯靠自身生机孕育半妖的女人,多半活不了很久。 事实上,若是没有缘一,十六夜确实活不过二十五,与凌月所料不差分毫。 “她有你,是她之幸。”凌月叹道。 缘一摇头:“是我之幸。” 他两世所遇的两位母亲,都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在被人排斥的环境之中,她们教会他并非人人如此,人有好坏之分,让他心存善念。 前世的他没能力救回病死的母亲,今生倒是可以偿此遗憾。 对十六夜,他唯余祝福。 往后十月,他会时不时回趟犬山。对于孕育,对于生命,总让他想起前世的诗缓缓隆起的肚子,以及最后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一尸两命,是他未解的心结。 即使无惨已死,人生重来,也不足以抹去他心口上这鲜血淋漓的一刀。 可当他复归犬山,在十六夜的允许下靠近她,用手贴上她的肚子时,那小生命强有力的一脚接一脚隔着肚皮踹在他手心的震动,让他不禁红了眼眶。 所幸刘海长,倒是没让母亲看出异样。 “犬夜叉,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都好。”缘一笑道,不知为何,他有了倾诉的欲望,“母亲,其实我一直有个心愿。我想过平静的生活,与妻子在湖边造屋,和她以及孩子度过无波无澜的一生。” “犬夜叉……”有手落在他的头顶,十六夜道,“会有的,你会遇到。” 缘一蹭了蹭她的掌心,像是在摇头,又像是撒娇:“我已经很满足了。”他感受着掌心下孩子的生机,“母亲实现了我的愿望。” “只要你一生平安喜乐,过上平静的生活,就是我的延续。” “母亲,我很高兴你走了出来。” 来年正月,十六夜顺利诞下一个女孩,名“五条夜”。及至婴孩呱呱坠地,在听到她的第一声啼哭时,缘一的心结终是释怀。 他抱到了新生的婴孩,软软一团,皱巴巴得像只红猴子。可落在他眼里,却是极其可爱的生命。轻飘飘的襁褓,似乎有着一整个世界的重量。 五条流:“看不出来像谁,脸都皱在一起,好丑。” 他被打了。 五条莲跪坐在榻榻米边上,小心把孩子放在十六夜身边,笑道:“以后,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们。” 【十六夜,活下去,活下去!带着犬夜叉一起活下去!】 十六夜忽然痛哭出声,为故人,为新人,为孩子,也为自己。她哭得好大声,涕泪纵横,再无贵女的矜持,可五条莲却明白,十多年来,她总算哭出来了。 放下,释怀,永念,是她与斗牙王的结局。 缘一与他们道别,过后常来探望。正如杀生丸带了他之后成长不少,缘一在看着妹妹一点点长大时,竟生出了一种为兄为父的感觉。 她学会翻身了,真棒!缘一用小牛给她劈了不少精致的木头玩具。 她学会爬了,真的好棒!缘一把自己心爱的蜻蜓和服送给了她。 她学会走路了,这真是太…… “啪!” 四头身的缘一抱着牙牙学语的妹妹,仰头,就见他哥用下巴“看”他,脸色不是很好。 大妖拢起手,冷静地审视着他:“犬夜叉,即使你是半妖,也该懂点规矩。对同母异父的妹妹,你该离得远点。” 缘一完全懵逼,他不明白为嘛要离妹妹远点。 她只是个婴儿,他也只是个孩子,再苛刻也不至于…… 哦,至于。 缘一被冥加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知识”。 “少爷,哪怕是亲兄妹也不能这么亲近。”冥加道,“人类的尊卑贵贱之分很严重,为了血脉,对同族、近亲的结婚很宽容。” 风俗如此,从平安朝延续至今,异母兄妹、叔侄之间都可以结婚,说是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 “大妖之间也有这种情况,所以……”冥加叹道,“就算少爷的妹妹是个婴儿,也请你注意一下吧,只有兄弟才不需要避嫌。” 缘一:…… 虽然你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妹妹真的很香。 “啪!” “啪啪啪!” 杀生丸:“怎么,你想学父亲?” 手里的妹妹不香了,缘一顶着满头包回了西国。从此,他只能在每年初诣日回一趟犬山。 人类的时间过得很快,缘一觉得只是一眨眼,他的妹妹就长大了。先是三头身满院子跑,五条莲追在她身后喂饭;再是窜得与他一样高,开始发问“这真的是哥哥吗”。 十年后,妹妹长得比他高了:“哥,其实你是弟弟吧?” 缘一觉得他们的兄妹情走到了尽头。 往后,他甚少再回犬山,只是每年差信使送礼。但十六夜一如既往地为他准备年玉、和服和金判,书信往来间,总期待他回去看看。 他在八年后回去了一趟。 这年,五条夜招婿,对象是产屋敷真的长子……缘一不禁感慨时间的迅速,他只是一眨眼,他们便换了两代人。 再十年,犬山城已是西国在外的据点。 又十年,产屋敷、三岛并入犬山。当人类的世界再度掀起烽火,五条家的术士已在犬山外设下了壁垒。 …… 十六夜坐在紫藤花树下,背靠着五十年老树,膝盖上伏着两名幼童。他们白发蓝眸,精致可爱,像猫儿似的狡黠,总爱捉弄人。但,待她却极诚挚。 一如犬夜叉…… 她伸出苍老的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孩子们的发顶,而在她身边,同样优雅老去的五条莲哼着小曲,咿咿呀呀地给她的故事伴奏。 “祖母,犬夜叉后来怎么样了?”小孩子软糯糯地问道,“上次讲到他变成了一只很大很大的狗狗!” 十六夜轻笑:“他击败了怪物,从坏人手里把祖母救了出来。可他伤得太重了,要回到他父亲的国度去治伤,所以十年、二十年……” 他虽不常来,却也有变化。 十六夜抬眼,只觉得在紫藤花瓣飞舞的尽头,一名身着火鼠裘、背负三把刀,已经有了少年雏形的犬耳孩子站在那里。 他的金眸盛满了温柔,也有着化不开的哀伤。 十六夜伸出手:“犬夜叉啊……”你回来了。 风忽然吹起,落下纷扬的花瓣。抽高的孩子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在两个孩子怔怔的眼神中,缓缓单膝跪地,捧住十六夜的手,让她摸上他的脸。 “母亲。” “犬夜叉。”十六夜笑道,“……我知道你为何会来了。” “母亲……” “这一生,我很幸福。”十六夜握住五条莲的手,又看向孩子,“你可以放心了,犬夜叉。” 雪白的绒尾在风中扬起,白发拂开,露出孩子额头上鲜红的火焰斑纹。 缘一能感受到,他抓在手中的手渐渐无力,正一点点沿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抬眼,已是满头白发的母亲面带微笑,轻轻侧过头靠在五条莲的肩膀上,带着安详进入了长眠。 “十六夜……” “母亲。”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 缘一握着她的手落泪,他同她道别,也是同人类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PS:文里关于日本古代的婚礼习俗描写都出自《平安朝的生活与文学》这本书,作者是池田龟鉴。 PS:我有个可怕的脑洞《假如犬夜叉是个女孩》—— 原著犬夜叉:求求了,放过我。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声汪 八十年,足够让人类更迭三代。 曾经的友人相继过世,五条夜优雅老去,犬山后辈的故事仍在继续。而缘的八十岁,只是让他长成了八岁孩童的模样。 趋于少年,却不至少年。 大抵是妖怪血肉摄入得够多,他的个头比同龄犬妖要稍高些。如今过了杀生丸腰线的位置,可算比太刀高了,舞起刀剑来也没了太多的违和感。 抽条生长,缘的孩子脸褪去了不少圆润,渐染少年人的俊俏。到底是集父母双方的相貌优势生下来的主,再加上相由心生的藏锋气质,缘犹如块璞玉,在岁月的雕琢下愈发耀眼。 饶是眼光挑剔如白犬,也常有子间的母亲唏嘘:“兄如冰雪,弟如美玉。” 可谓是极高的夸赞了。 当然,俩兄弟打架时除外。他们旦打起来,甭管动作有多犀利漂亮,破坏力跟两只疯狗没有区别。 届时,谁见了他们都避着走,唯有西王宫的小妖们木着脸候在结界外,知道两位大人打完之后,他们的重建工作又要增加了。 譬如今日,两兄弟在西王宫杀个惊天动地。轰鸣声起,建筑塌方,小妖们长叹声捧瓜蹲守,顺便聊了起来。 “王不介意两位大人拆了她的庭院吗?” “她看戏还来不及……不,请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起来,两位大人的关系真的那么恶劣吗?这次打得尤其凶啊。” 杀生丸外出游历,每次回来必找弟弟打架。缘留在西国学做狗的规矩,隔几年总被杀生丸拎出去练刀。 由于俩兄弟见面就打,久而久之便有了“日曜兄弟关系不睦”的流言。 轰隆! “这次是什么事啊?” “嗐,听说是杀生丸大人做了个噩梦,梦见犬夜叉大人成年以后,不争气地被人类的女人蛊惑了心智,还是两个!”刚从庭院跑出来的小妖如是道。 小妖们发出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在大妖堆里混久了,他们自然知晓大妖不常做梦的事。若是做梦,还与自己或血亲相关,八成会变成现实。 这个梦要是成真,杀生丸大人会暴怒实属正常。凭他对亲弟弟的器重,是不愿让犬夜叉大人再与人类产生纠葛的。 轰隆! 好吧,工作量又增加了。 等两兄弟打完,小妖们仍不敢靠近,他们听见了凌月王训话的声音,杀生丸的冷嘲热讽,以及犬夜叉无奈的解释。 凌月还有心思喝茶:“个梦而已,居然这么大动干戈。杀生丸,你对你父亲的血统可真是拥护。” 她的儿子与曾经的她样是血统论的拥护者,她清楚。 虽说犬夜叉的实力让他有了改观,但还远没有达到对半妖这个族群心生包容的地步。 且半妖算是被杀生丸带大的孩子,以儿子霸道的性格,多半会以王的身份要求犬夜叉朝大妖靠拢,娶位强悍的白犬妻子,回归血脉的正统。 可犬夜叉真能买账? 凌月早便看出来了,别看小孩对杀生丸毕恭毕敬,但他有实力有头脑,是个喜欢自己拿主意的人。长辈干预太多,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严格来讲,现在的杀生丸也只是个不成熟的少年。 他的行事作风仍欠沉稳,尚未学会越器重越该放手,也不懂“放任”才是最大的“管束”。 都需打磨…… 凌月抿了口茶,如是想。 “他已被本族认可,就该管教。”杀生丸表示,半妖若是不回本族、不被认可,他才不会管他长大后喜欢的是人是鬼。 “以他的实力,日后做什么都是族内表率。”杀生丸蹙眉,“父亲选择人类,在犬族引起过动荡。他再选择人类,或许会让同族产生好奇,也去接触人类。” 简言之,你希望犬族后嗣全是半妖吗? 过代,变成四半妖;过两代,血脉稀释到八半……不出千年,犬族将归于人类,与他们类同,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凌月:嗯,这灭族速度有点快啊。 可是,关她屁事。她不死,白犬就不算灭族。 “兄长,我还是个孩子。”缘道,“即使成年了,我也不会选择人类。”歪歪头,发出灵魂疑惑,“而且,兄长——” “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被两个人类女孩蛊惑?难道她们长得比我母亲更美吗?” 杀生丸和凌月:…… “不是的话,难道她们的实力比兄长更强大,才让我为之侧目?”缘层层深入,“这更不可能吧?实力能比肩兄长的人类,我见到了跑还来不及,竟然会凑上去吗?” 上赶着去当式神,他没那么无聊。 “我已经不想再因为这件莫须有的事而被兄长迁怒了。” 缘认真道:“兄长能告诉我她们是谁吗?两百年后我躲着她们走。” 人类的生命很短,他只要苟过百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杀生丸:…… 是他想太多。 纵使心眼“看见”的场景太过真实,可两只半妖并不是同个人,他分得清。但分得清是回事,恼不恼是另回事。 他的心眼离全开不远了,“做梦”时已能理清前因后果。 于是,他梦见愚蠢的弟弟爱上了个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巫女名为“桔梗”。他们相约见面,你用四魂之玉把我从半妖变成人,我变成人之后永远陪着你。 然后这俩被只杂碎阴了。 杀生丸:…… 对,没错,他没看错!个有实力守护玉的巫女,个鼻子跟狗样灵的半妖,居然认不出杂碎假扮了他们的模样做尽挑拨离间之事,两人还反目成仇! 巫女箭射中半妖,把他封印在树上,最后抱玉含恨而终。 哦,原来这箭不是出自他杀生丸之手。 五十年后,食骨之井里爬出了个“熟人”。杀生丸认得她,正是曾经见过的日暮戈薇。她是桔梗的转世,她解除了犬夜叉的封印…… 场景轮转,杀生丸倏忽间见到了桔梗复活。而后,犬夜叉夹在两个女人之间陷入了狗生盲区。 杀生丸:…… 思绪回笼,杀生丸思及梦境中的蠢半妖,再看缘的同款小脸,脸色不好。 犬夜叉,你以为背着三把刀、卷着长绒尾、偶尔扎头发,再同时被两个女人蛊惑心智,就可以变得跟父亲样了吗? “呵。” 杀生丸什么也没说,有些事真告诉了半妖,或许会弄巧成拙。 左右气也出了,他看向凌月,把话题从琐事转移到正事上:“我从得到冥道残月破起,至今已五十年,可它仍没有被练到满圆。” 真正的冥道劈开后形同满月,偏生他练到如今,距离满月还差两个月牙的程度。 这不应该。 五十年没练到圆满,凭他的资质完全不应该! “究竟是我杀生丸太差劲,还是它……本就残缺!”杀生丸问道,“告诉我。” “终于问起了。”凌月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优雅地摸上挂在脖颈的冥道石,笑,“你的父亲说起过,如果有天杀生丸为了冥道而来,就让他进入冥道石试炼。” “还让我别为了你身陷险境而伤心。”凌月捂住心口,“杀生丸,母亲很担心你呢!” 杀生丸:“口是心非。” “你是现在就想进入冥道吗?”凌月仔细审视着他,“不再多等几年?” “没有必要。”杀生丸道,“等待毫无意义。”只会延迟他变强的时间。 “是吗?”凌月摩挲着冥道石,眸中思绪起伏不定。好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冥道,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此世之物会被它吞噬,可它也会吐出彼世之物。” “你的父亲至死也没琢磨透冥道,只知道它曾带走过白犬‘紫叶’,又带来了她的独子藏马。生与死,往昔与未来,此世与彼世,在冥道之中不分边界。” “打开它,连我也不知道会通往何方,更不知道你会在其中遇到什么?” 即使如此,你也要进入吗? “无聊。”杀生丸道,“看来西国太安逸,让王也失去了锋利。” 凌月轻哼:“不肖子。”手却摸上冥道石,输入妖力,“那就让母亲展颜笑吧,看看我的爱子能做到哪步。” 刹那,冥道石大放光芒。 头通体暗紫的冥道犬忽然奔出,它凌空扑向杀生丸,后者顷刻拔出天生牙展开冥道,却不想冥道未能吞噬它。 “怎么会……” 出现了冥道无法斩杀之物。 不仅是杀生丸,连缘都颇感诧异。而正是这片刻的疏忽,冥道犬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衔住了缘。 缘:…… 明明跟他毫无关系,偏偏遭殃的是他。 他当即拔出炎牙劈进冥道犬的肚子,它发出声短促的嚎叫,仍顽强地叼着他跃而起,遁入了杀生丸之前张开的冥道之中。 见过进了冥道还出来的活物吗? 没有! 缘企图抢救自己,并跟冥道犬讲起了道理:“你是不是抓错人了?需要试炼的是兄长,他站在那里。” 凌月:…… 这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 无果,缘从心求救:“兄长,帮帮我!” 他连人带狗地消失在冥道里。 杀生丸:…… 碍事的半妖! 杀生丸足尖轻点,二话不说跃入冥道。他追寻冥道犬的气息而去,不料在半途中见到了冥道犬的尸体,却不见蠢半妖的身影。 他的气味本就极淡,如今全然消失了…… “犬夜叉。”杀生丸望向黑暗笼罩的远方,迎着刺骨的阴风,头扎了进去,“蠢半妖!” 隐约间,他听见母亲在唤他的名字,可他不予回应。他只是循着缕微妙的灵感,朝他认定的方向飞,不论安危。 天生牙是他的刀,冥道是他的所有物。 要是连冥道也掌握不了,进而让幼崽死在其间,就是他杀生丸的无能。 “犬夜叉,回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用心眼追完番,凌月就捧起冥道石看了个直播。 只有缘一掉落异世界,追完了名为《犬夜叉》的番,然后他陷入了狗生盲区。 缘一:太可怕了!我要回西国!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声汪 冥道是模糊生死的边界。 非天生牙的持有者不得畅行,非冥道残月破的拥有者不得进出。凡是活物入内,一律被剥夺性命,唯有极少数超脱规则的特异者才能幸免。 所幸,缘一称得上是个“特异者”。 许是灵魂为王虚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处于一种既死又活的状态。头脑很清晰,身体却不得动弹。奇的是,他并不忧心自身的安危。 缘一本能地认定他死不了。 不仅死不了,冥道中的杂碎还生怕他死了。黑暗层层包裹住他,将他拉向一个未知。 而后,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像是灵魂回溯,像是身体记忆,又像是两条不同命运线的纠葛,始于遗憾,生于意外,终于弥补。 他再次看见了。 看见他转生前的一幕。 王虚受了超越规则的封印砸入冥道,不知是出于何种轨迹的牵引,突破了时空与时空的壁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冥道内的一对少年少女。 这次,缘一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清楚—— 少年应是真正的犬夜叉。他的外貌在十五六岁左右,生的浓眉大眼、朝气野性。手握铁碎牙,身穿火鼠裘,俊得像一团火,眉目间洋溢着少年人才有的桀骜。 他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少女身边,而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曾见过的日暮戈薇。 因为前世经历过,所以缘一看得出来,犬夜叉与戈薇是一对爱侣,在危机降临的那秒,他们满心满眼皆是彼此。 王虚撞向他们,犬夜叉一把推开了戈薇。 “犬夜叉!” 在少女破音的尖叫声中,王虚在与犬夜叉接触的那秒,超规格的力量扩散,迫使整个时空都诡异地停顿了下来。 接着,一切的因果线开始重置! 消失的四魂之玉重现,已结束的宿命再度轮回。 缘一看见星斗倒转、银河逆流,光影以百倍之速后退,他只能从中窥探到兄长的剪影,却无法得知在他不在的命运轨迹中,兄长过得如何。 直至时光倒退的速度放缓、定格,再重启…… 缘一以为会再看一遍自己成长的轨迹,谁知他看到的是犬夜叉的曾经。 他无法接触到他们,只能像个幽魂似的缀在八叶车后面,跟着它碾过山道,驶向熟悉的犬山。 他再次见到了已故之人,母亲、千春、三岛纯子,然而这一次的命运截然不同。 犬山没熬过妖怪攻城之夜。 三岛老家主、千春婆婆都死于火海,母亲抱着犬夜叉奔命,藏匿在废墟中数日才得以解脱。 那日倾盆大雨,母子二人被淋得湿透。年幼的犬夜叉望着犬山的方向,金眸里盛满了惶恐。他抱住母亲,犬耳不安地耷拉着,唤着“妈妈”。 母亲抱着他安慰,忍着刺骨的冰冷,生生挨到人类找上了他们。 “在这里!就是这只不祥的半妖和这个妖怪的女人给犬山带来的灾祸!烧了他们!” “烧了他们!烧了他们!” 与妖怪搏杀过、近乎失去所有的人类,正举着火把在黑夜中包围了半妖母子。他们面目狰狞,将一腔怨毒全宣泄在母子身上。 “该死的半妖!”胁差的寒光闪烁,深深刺激了犬夜叉的神经。 孩子的喉咙中发出幼兽受到威胁时的嗬嗬声,他猛地转身把母亲挡在身后,用单薄的身体挡住她,直面人类的险恶。 “看啊!果然是妖怪的崽子,养不熟的东西!” 胁差举了起来。 缘一想伸手阻挡,却发现他与他们隔着一方无形的屏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把揽过犬夜叉护在怀里,差点用脊背生受了一刀。 有人拦下了暴怒的平民,是三岛老家主那个没出息的儿子。 对方刚处理掉亲妹三岛纯子,就迫不及待地想对十六夜下手。 遗憾的是,他伸手拉扯十六夜的那刻,直接激起了犬夜叉的妖血!三岁幼崽的爪牙不够锋利,但撕开人类的喉咙足矣。 为了护住母亲,犬夜叉的爪子第一次见了血! 而他出手太快太凶,杀的还是老城主之子,“上位者”的死亡让所有人陷入了震惊之中。 当男子捂着咽喉倒下,身体仍在抽搐时,母亲抱起犬夜叉夺路狂奔。她甩掉木屐,脱去厚衣,为了跑得更快点,身上已无长物。 犬夜叉呆滞地窝在她怀里,看着染满鲜血的手,金眸睁得很大,只无声流泪。 他们的身后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妈妈,半妖是什么?” 母亲没有回答。 半妖之于犬夜叉是被诅咒的命运。 缘一无数次想拥抱这对瘦弱的母子,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看着他们饥一顿饱一顿地在林间行走,小心避开猎食的妖怪;看着他们相互依偎取暖,以抵抗寒夜狂风。 人类厌恶半妖,进而驱赶他们。哪怕犬夜叉本是个守礼的孩子,愿意一声声唤着“姐姐”、“哥哥”,也挽回不了他们对他天然的偏见。 “谁是你姐姐,恶心的半妖!” “哈哈哈!他的耳朵居然长在头顶诶!快来看快来看!” 再然后,小孩子们揣起石头,以一种天真的邪恶霸凌着三岁的幼犬。 他们砸破了他的头,砸伤了他的脸,幼犬哭着爬到了树上,抱着树枝瑟瑟发抖,可孩子们围拢了树,大力摇晃着,企图把他甩下来。 直到十六夜到来,恶童们才一哄而散。 “犬夜叉,下来,到我怀里。”母亲张开双臂,温柔地看着树叶掩映处的一抹红,“已经没事了,妈妈在这里。” 缘一也站在树下,静静地望着树上。 犬夜叉在抹眼泪,在发抖,像一只小狗似的缩成一团。良久,他纵身跃下,撞进母亲怀里。 母子俩滚作一团,摔倒在地。 “妈妈,半妖是什么?” “已经没事了,我们离开这个村子吧。”母亲把幼犬摁进怀里,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他们又开始流浪,年复一年,风餐露宿。 冥加时不时送来一些用度,可小跳蚤终是无力改变母子弱势的局面,除了让他们吃几顿饱饭,诸事无力。 直至某一天,犬夜叉高烧不退,冥加也束手无策。 他们不敢找巫女,怕巫女把幼犬做成式神;也不敢找妖医,怕妖怪把半妖当补品吃掉。一经耽搁,犬夜叉病重。 缘一明白,半妖幼崽的血脉融合期开始了,唯有熬过去犬夜叉才能活下来。按今后犬夜叉活蹦乱跳的样子,必然是融合成功的。 可母亲不知往后的事,她只觉得孩子即将病死。 为了救孩子,她终是跪回了藤原氏。且以救回孩子为前提,她同意族内的安排,愿意委身给一个满身脏病的大臣。 只是,犬夜叉熬了过来,她却没有熬过去。幼犬堪堪六岁,母亲便撒手人寰。 她之死,是身体的沉疴爆发,是受不起同族的磋磨,也是日积月累的心病。 没有葬礼,没有哀悼。人类只在抱怨她死得不巧,无法榨取最后“送别人作礼”的价值。而年幼的犬夜叉却拖起母亲,一步步离开平城京。 他把她葬在了树林里。 用稚嫩的爪子刨坑,满手是血,孩子木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他守了很久很久,又在夜深时忍痛离开。无法,再不走,妖怪们就会嗅到他的味道了。 从此,犬夜叉独自过上了流浪的生活。被妖怪追杀,被人类攻击,久而久之,他终于懂了半妖意味着什么。 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朔夜,变回人类的他缩在山坳里,身上盖着厚厚的灌木。他抱着胳膊发抖,在寒风中哈着白气,又小声地呢喃,抱着一种难掩的希冀:“犬夜叉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妈妈说,我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很厉害,哥哥会保护我的……”他蜷成一团,迷迷糊糊地睡去。大抵是冷得不行,他又被冻醒了好几次。 “哥哥、哥……” 缘一叹息着抖落绒尾,只想盖在他身上。可惜,他与孩子之间似乎隔着一个世界,触之不及。 “兄长,你在哪里啊?”缘一叹道,“他又发烧了。” 半妖的幼生期极其脆弱,犬夜叉命大地熬过了半年。缘一曾数次以为他会夭亡,可这孩子不知为何生命力特别强盛,就算伤得再重,只要能呼吸就能活。 也是神奇…… 而在一个夏日的夜晚,被妖怪追逐的犬夜叉终是遇到了杀生丸。 但这称不上是一次好的相遇,缘一想。 他看向“兄长”,知晓这一位不是他熟悉的那一位,对方眉目冰冷,对犬夜叉充满了厌恶。 杀生丸一鞭子杀死杂碎,冷眼注视着犬夜叉。 犬夜叉怔怔看着他,忽而金眸绽放光彩,忐忑不安地问道:“你是……哥哥吗?你是我的哥哥,对吗?” “咻!”长鞭抽翻了半妖。 杀生丸:“卑贱的半妖,我杀生丸可没你这种杂碎弟弟。” 半妖一出口,犬夜叉的金眸便黯淡下去。他的眼泪在打转,却仍倔强地盯着杀生丸:“我也没有你这种哥哥!” “咻!” 幼犬也不是好惹的,发起疯来很有劲。犬夜叉扯掉了杀生丸绒尾的毛,随后被捶翻在地。 “半妖就是半妖,父亲与人类生下你真是最大的错误。” 落下这样一句话,杀生丸转身离开了。他对幼犬没下死手,可所作所为给孩子造成了极深的伤害。 等他的气息完全消失,缘一再回首时,才发现犬夜叉在哭。 先是无声流泪,再是小声啜泣,最后实在忍不住嚎啕大哭。他明白了,在母亲死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谁会无条件地对他好。 人人厌弃他,连自己的哥哥也不例外! “呜呜呜……” “我不会再哭了,犬夜叉不会再哭了!”他抱紧双臂,哆嗦,“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犬夜叉,你没有哥哥,你没有!呜……” 不,你还有我。 缘一看着他,就像是在看前世年幼的自己。也是这般举目无亲,也是只有母亲和兄长可以依靠,但他的境况比起犬夜叉倒是好上许多。 至少,兄长曾真切地对他好过…… “犬夜叉,我在。”缘一伸出手,“我在这里。” “我一直陪着你。” 你是我,我是你。回头看看我吧,孩子。 你还有我,你不曾被世界抛弃。 不知是心随意动,还是戳破了桎梏。缘一的手突兀地伸出了屏障,竟是落在了犬夜叉毛茸茸的头顶。 刹那,时空与时空的壁垒破灭,似星光一般炸开,在缘一的通透世界中呈现星河般的璀璨。 温暖的传递,气息的靠拢。有源于血脉的、相近的气味环绕,一下子让犬夜叉恍了神。 耷拉着犬耳的孩子转头,看到了此刻的缘一。 白发金眸,火焰斑纹。身上围着两截雪白的绒尾,身后背着三把刀剑,他穿着改良后的火鼠裘,头顶没有犬耳,脸颊倒是有紫色妖纹。 同名为“杀生丸”的哥哥一样,是个妖怪。 可、可是,这股气息…… “你是谁?”犬夜叉直接炸毛,警觉地挥开他的手,登时后撤数步,“你、你怎么跟我长得那么像?” 缘一轻笑,温柔如斯:“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进一步,幼犬退一步,“我叫……缘一,也是你的兄长。” 抱歉了兄长,既然你不要这个弟弟,那我就捡走了。 “缘一?” “叫哥哥。” 犬夜叉瞪着他,一声不吭。他刚被一个哥哥揍过,哪还会随便认哥。 “别害怕我,犬夜叉。”缘一扯落身上的一条绒尾,这是用兄长和父亲的长毛编织而成。他给孩子围上,又牵起了他的手,“接下来,我会照顾你一段时间。” “谁、谁要你照顾!”气鼓鼓。 缘一失笑:“真的不要吗?那我走了。”他真背过身准备离开。 很快,袖子处传来一阵小小的拉力。 他回头,看见小孩拽住他的袖子,脸色憋得通红,却很坦诚:“别走……” “不走。”缘一揉揉孩子的头,“除非不得不离开。” “嗯……”犬耳下垂,又委屈又软萌,还带着点倔。譬如认生的小狗,在交付信任和不再信任的边缘徘徊。 缘一:…… 抱歉,这个世界的兄长。跟你抢弟弟真的不能怪我,是你先不要这个弟弟的。 孩子的头摸起来手感很好,脸也圆嘟嘟的很可爱,就是平时吃得不好睡得不香,浑身柴得很,体重也很轻,身高不见长。 得养一养啊。 “走吧,犬夜叉。”缘一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于是,野外求生技术满级的缘一在没有狱门疆的情况下,以有限的条件给犬夜叉做了一顿极其美味的狗粮。 吃得小狗嗷嗷叫,当晚就心甘情愿地喊哥。 “哥哥,这是什么,好好吃!” “狗粮。” “……”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的挂:爆碎牙。 五条的挂:六眼无下限。 缘一的挂:我本身就是个挂。 所有人都以为犬夜叉平平无奇,直到有天他们揭开了犬夜叉的血条。 犬夜叉HP:正无穷!无限回复!每次-1都会+999! 众人:…… PS:知道大家都想看去原著,我好方,评论区期待值拉满了QAQ但我暂时没写到!咱们等等邪见吧,两个邪见面对面吐槽那才叫香啊!你们要看的都会有的【加满狗头.jpg】杀生丸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PS:原著里,犬夜叉小时候喊十六夜是“妈妈”,成年后喊的是“老妈”,详情请见TV版第五六七集 站立的狗子……啊不,战栗的贵公子杀生丸!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声汪 缘一带娃,尽心竭力。 用过早食,他会带犬夜叉漫步林间,秉承白犬一贯的霸道,直线式行走绝不绕路。 “哥哥,前面是兔子妖的……” “什么?”缘一踩过一堆死活不肯让路的兔子,“怎么了?” “没什么。” 期间,幼崽兄弟俩会遭遇杂碎一二三,小妖四五六。它们体型庞大、狰狞可怕,垂涎欲滴地表示想吃狗肉,可往往犬夜叉还来不及害怕,缘一便抽刀首落了对方。 每到这时,幼犬的金眸会闪闪发光。在孩子急需一个榜样的童年中,缘一的强大满足了犬夜叉对“英雄”所有的幻象。 “哥哥好厉害!”超大声。 缘一本能地昂首挺胸,尽量让自己的形象看上去高大点:“犬夜叉也会变得很厉害。” “真的吗?”犬夜叉抱着缘一的绒尾,“可、可是,我是半妖。他们总说半妖没用,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 “我也是半妖。” “骗人!” 不知为何,缘一自打进入这方世界后便一直维持着妖化的模样。虽说不影响他的实力,但两只幼犬叠加的气息确实让杂碎惦记。 “犬夜叉,半妖也可以变得很强。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好好修炼呼吸法。” “嗯!” 缘一并不清楚何时会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想教犬夜叉学会如何自保。 经过半月相处,缘一认识到犬夜叉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使他的资质不如兄长那般天赋异禀,也比寻常半妖好上不少。 尤其是孩子的战斗天赋不错,极擅长通过实战将招式刻进本能。且皮厚耐打肯吃苦,性格倔强又好强。很多时候,他只要教上几遍,犬夜叉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故而,以呼吸法打基础,他要慢慢教会他刀术。 至于爪牙……把刀术学全了却不会用爪牙,想必另一位兄长见了会很生气吧。 白犬幼崽哪能不用爪牙? 只要兄长能生出这个念头,犬夜叉日后的着落就有了。 缘一如是想。 待饭后消食结束,缘一给孩子劈了把竹刀。他让犬夜叉每天挥刀五百下,还要习字背书。 然而,犬夜叉表示,他宁可挥刀一万下也不愿读书写字。 事实证明,比起学呼吸法十天就入门的天赋,犬夜叉在识字这块的水准渣得无以复加。 饶是性格温柔如缘一,也常在教学中感受到“血压升高”般的无力感。最终只能命令孩子用竹刀在空中劈字,让他以此去记忆字该怎么写。 “哥哥,学这些有什么用?”犬夜叉发出灵魂质问,“难道背那个什么‘淡海之海,千鸟啼夕波’,就能让妖怪不吃我吗?” 缘一:“能。” 犬夜叉完全不信,于是在缘一的撑腰下壮着胆子挑衅了一只百足。孩子也是胆大,愣是忍住了逃跑的心,当着它的面梗起脖子背和歌,超大声! 把百足背得一愣一愣的。 出乎意料,百足还真走了……走之前,它还用“这只半妖是不是脑子有病”的眼神打量着犬夜叉,表情一言难尽。 “哥哥,它真的走了!”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缘一笑摸孩子狗头:“嗯,但并不是每一只妖怪都会‘珍惜’识字的半妖,还有很多杂碎需要你用实力打压。犬夜叉,不要被杂碎干掉了。” “我才不会被杂碎干掉!” 很好,犬夜叉在与缘一相处的半个月中,率先学会了“杂碎”这个词,可谓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晌午,缘一教犬夜叉如何做鱼汤。 饱腹后,他又教孩子编起了草筐,告诉他如何处理猎物的皮毛,以及去人类的村落换盐和铜板。 “哥哥,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犬夜叉垂下犬耳,不好的记忆涌上脑海,“我不想去人类的村落。” 缘一靠在绒尾里,看着孩子与一堆野草奋战,温和道:“不去没关系,你可以让他们出来。” “诶?” 武藏境的一个村落外,缘一铺了张粗陋的草席,往上放着一堆野物、皮子和草药。 之后,他一跃上树,只垂了截绒尾在风中晃荡。而三头身的犬夜叉坐在草席旁,紧张又警惕地注视着村落,唯恐遭到驱逐。 诚如他所料,村人纠集,握着棍子朝他们这头涌来。 人未到,犬夜叉的身体却记得被殴打的疼痛。他犬耳上的毛全炸开了,浑身僵硬至极,满脑子想着逃跑,但碍于缘一留在原地,他不想一个人跑! “哥……” “别怕,人类比我们更怕。” 耳听人声喧哗,越来越近,缘一侧首抽刀,闭着眼睛轻轻一划。很快,就听“咔嚓、咔嚓”数声,所有木棍应声碎裂,村人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恐惧无比。 接着,缘一爪子重击,顷刻在地面上劈出一道深沟:“我们没有恶意,以物换物而已。” “妖、妖怪的话怎么可信!” 缘一没有解释,任由他们来了又去。犬夜叉也没有太大的失落,像是早知会是如此结局,还松了口气。 “哥哥,我们走吧……”人类不欢迎他们。 “不,我们留下。”强行让他们欢迎。 缘一留了下来,不仅在村外扎根,还当着食物不济的人类的面,给犬夜叉做起了烤肉。当诱人的香味弥漫,村落中探头的人愈发多了。 最终,有女子抱来一件破旧的被褥而来,希望能换一点肉吃。 缘一收下被褥,给了她一块兽肉。 女子带回了肉,村人见状立刻回屋,搜罗出不少乱七八糟的物品,鼓起毕生的勇气走到妖怪的摊铺前,说要换些需要的物件。 犬夜叉从未见过人类对他能如此热情。 小孩子心肠软,明明之前遭受过人类的欺负和排挤,可他们一旦对他释放善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会选择原谅他们,再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 即使有些物件他根本用不到,他也…… “抱歉,我们不需要大人穿的木屐。”缘一平静拒绝,“锅子有了,被褥足够了,剩下的就用盐和糖来换吧。” 透过犬夜叉的善良,缘一忽然懂了杀生丸看待他的态度。 【犬夜叉,收起你多余的善良。】 看来,有些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落在兄长眼里是对他人过分的示好。 正如现在,他不希望犬夜叉因为人类给予的零星善意而做尽亏本的事,一如兄长再三告诫他不要再为了人类的事奔波一样。 他关心犬夜叉,就像兄长关心他。 “兄长,你在哪里啊?”缘一感慨。 与人类做完生意,犬夜叉收获良多。他吃到了糖,有了把生锈的胁差,哥哥还帮他换了足袋和木屐,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哥哥,这些都是给我的吗?”犬夜叉问得小心翼翼。 “嗯。”缘一揉揉孩子的头,蹲下来给他穿上足袋。突兀地,他又闻到了眼泪的味道。 说起来,犬夜叉小时候真是个哭包,完全想不到他成年了会是一副桀骜的样子。 “又哭了吗?” “才没有!”犬夜叉抹了把脸,瓮声瓮气,“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哭了。” “想哭就哭,我不会笑你。”缘一起身,温和道,“即使你长大了,我仍然是你的兄长啊。”摸摸头,“在我面前哭又不丢脸。” 是吗? 三头身的犬夜叉仰起头,记住了这句话:在哥哥面前哭不丢脸。 缘一帮他穿好鞋,缓缓道:“跟人类交易要用铜钱,但跟妖怪交易得用妖珠。”他用妖力凝出一枚火红的妖珠,“用妖力凝聚而成的珠子,可以从妖怪手里换物品。” “哥哥。”犬夜叉歪歪头,“‘凝聚’是什么意思啊?” 原谅孩子,孩子的词汇量非常少。 缘一:…… …… 只是,犬夜叉固然对缘一很信任,可对朔夜的畏惧依然深重。 缘一是无视朔夜的强者,但犬夜叉不是。他会在朔夜褪去爪牙,彻底变成一个无力的孩童,一整夜都处在任人宰割的状态。 他小心守护着这个秘密,每个月总会提前把自己藏起来。哪怕缘一护在他身边,犬夜叉也三下五除二上了树,缩在树叶茂盛处,动也不动。 “犬夜叉,下来。”缘一站在树下唤他。 “不要!” 太阳渐渐隐没,犬夜叉的犬耳消失,白发缓缓变黑。他更紧张了,连回复的声音也尖锐起来:“今天让我一个人单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犬夜叉,下来,我在这里。” 缘一张开双手,道:“不会有事的,犬夜叉,我在。” “……再不下来的话,我上树去抓你。” 窸窸窣窣,林叶中探出一个人类幼崽的脑袋。犬夜叉溜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把头缩回去。缘一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一只饱受惊吓的小狗平静下来。 不多时,犬夜叉探出了身子,望着下方犹豫不决。 “我会接住你的。” 每一个哥哥在保护他的弟弟和妹妹时,都会变得无所不能! “犬夜叉,我在这里。” 孩子闭上眼,纵身一跃。而后,他扑进了雪白的绒尾里,它温柔地罩住他的黑发,将他裹成一个小团子放在树下。 缘一生起火,拖过另一条绒尾盖在身上,安抚孩子入睡。 “睡吧,犬夜叉。” 【你该睡了,蠢半妖。】 天下兄长一个样。 缘一带着浅浅的微笑闭上眼,却听犬夜叉问道:“哥哥,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们的兄长。” “我们的兄长?”犬夜叉鼓起脸,“是那个叫杀生丸的家伙吗?我不喜欢他,他好凶!”还打他骂他,是个坏人! “不,其实兄长很温和。”缘一叹道,“虽然他对很多人不是打就是杀,还喜欢冷嘲热讽、欺负小孩,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兄长。” 犬夜叉:…… 作者有话要说:PS:犬夜叉:这怕不是瞎了,我给你配副老花……哦不,望远镜吧。 缘一:兄长的确是高岭之花,我们得用望远镜看。 犬夜叉:我给你配显微镜…… 缘一:嗯,可以放大兄长身上的每一个闪光点! 犬夜叉:……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声汪 缘一带着犬夜叉游历,正如兄长带着他修炼。 他曾抱着兄长的绒尾缓步慢随,现今,犬夜叉抱着他的绒尾亦步亦趋。踩过落叶,踏过山石,跨过溪河,在空旷幽寂的森林里,木屐声哒哒不绝。 “哥哥,这是什么?” “三仙矛草,用于治疗伤口,可以加快疮疤愈合的速度。” 犬夜叉立刻拽住缘一的绒尾,后者驻足。就见幼犬钻进了草药堆里,择出长势极好的矛草,一把把丢进背篓中。 大抵是有过匮乏的经历,犬夜叉很珍惜能用到的每一样东西。或是草药,或是食物,他舍不得丢掉穿烂的袖袴,也常在废墟中拾取可用之物。 要不是有次捡回了一面被诅咒的铜镜,差点被镜鬼拖入镜中,兴许犬夜叉仍改不掉爱捡“垃圾”的习惯。 但随着与缘一相处日久,犬夜叉渐渐不再照单全收,而是学会了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决定物品的去留。 他常受伤,三仙矛草当然要! “哥哥,那个挂在树上的妖怪是什么?” “山童。”缘一瞥了眼,淡淡道,“不会害人,还会帮助人,算是品性最好的妖怪之一了。但要记住,找它帮忙得付出食物,等它做完你安排的事再给报酬,否则它会吃白食溜走。” “哥哥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曾被它们骗过三十个饭团。”缘一道,犬山初扩建需要人手,他招募过山童。怎知小妖怪不识好歹,吃了饭团就跑,最后被他揍得帮犬山做了三十年白工。 “好坏!” 三十个饭团,不可原谅!犬夜叉怒气爆棚,妖气一激,愣是吓走了挂在树上的山童。 “小妖而已,无需介怀。”缘一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但要记住,并不是所有妖怪都适合做交易。如果你找它们帮忙,达成了一件对你来说不可能办到的事,那么你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嗯,我记住了!” 游历在教学中开始,在喷香的晚食中结束。有了缘一的照顾,犬夜叉瘦小的身体逐渐长肉,挥舞竹刀的力气也日益变大。 他指点孩子的刀术,又时常与之对战,虽说每次都是一招制敌,但犬夜叉依旧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三个月后,犬夜叉提着磨亮的胁差,第一次反杀了企图吃掉他的妖怪。饶是他战斗得颇为狼狈,可对于一个真正的孩童来讲,已是“强大”的表现了。 当幼犬累趴在血泊中,缘一蹲下来摸摸孩子的头,给予高度赞扬:“做得很不错,犬夜叉。” 犬夜叉露出了被打掉三颗牙的傻笑,既憨又满足。 他被肯定了!哥哥说他做得好,他一定会做得更好。谁说半妖比不上妖怪,他已经有实力反杀杂碎了。 “我会证明的!”犬夜叉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力竭后撑起了身体,“我会证明给他看的!” 缘一:“什么?” “半妖才不卑贱,我的出生不是错误!”犬夜叉握拳,大声道,“就算是了不起的大哥,我也要努力打败他!” 勇气可嘉,但你最多捱他三个栗子就屈服了。 缘一如是想。 不过,兄长对犬夜叉真是苛刻,说的话刻薄又伤人,被孩子记仇了呢。但仔细一想,要是他被几只杂碎追杀到兄长面前……行吧,他挨的打一定比犬夜叉更多。 “那,努力吧。”缘一没打击孩子,摸摸头,“兄长很强的。” “哼!不准小看我,我也会变成大妖怪的!” 许是第一次反杀成功给犬夜叉重塑了信心,孩子对干架的兴致非常高,成天拎着竹刀找小妖怪打架,把半片山的地精鼹鼠折腾得苦不堪言。 偏偏它们不敢拿半妖怎么样,因为狗孩子的背后有一个更狗的家长。 它们只是伙同三百岁的狸一起围殴了半妖,当晚就被一只白犬大妖循着气息拖出洞穴,揍得满头是包。最惨的是狸,由于狸成年了还欺负孩子,被打得一个头两个大。 之后,它们沦为半妖的陪练,直到两个月后才得到解放。 当这对狗兄弟说要走了,它们迎风落泪、夹道欢送:“缘一大人,犬夜叉少爷,请一定要顺顺利利地达到目的地啊!”去祸害别人吧,不要回来了! 犬夜叉挥别了小妖怪,欺负它们那么久,还欺负出了感情:“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小妖怪的眼泪不禁流得更凶了。 “哥哥,它们哭得好大声,好像很舍不得我,这就是友情吗?” 缘一:“是的,你们成为朋友了。” 犬夜叉非常开心。 孩子变得越来越开朗,他发现无论他想做什么,只要回首,哥哥总是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并对他说:“我在。” 那一刻,犬夜叉心头便衍生出更多的勇气,去达到一个个原本不敢想的目标! 比如,他杀死了作恶的山鬼,击败了吸食人类魂魄的怨狐。 他常受伤、流血、力竭,可每一次付出和努力,不仅提升了他的实力,还让他得到了人类的承认。 并非每个人都厌恶半妖,也不是人人都不知感恩。 击败怨狐之后,他收到了村人送来的白萝卜。那时,幼犬抱着萝卜绕着缘一转,像是炫耀战利品似的不撒手,缘一纵容着他,也告诉他人与人的交往,是一个心换心的过程。 “其实对妖怪也一样。”缘一道,“当你对妖怪施以真心时,他也会感受到,并回馈于你。只是,过程很漫长也很艰难。但是——” “只要你还是你,他们终会认可你。” 幼犬似懂非懂地点头。 “哥哥,之前战斗的时候,我感觉刀变轻了。” “你的呼吸法开了。”缘一看得清楚,“战斗时,你的呼吸法更偏向妖,而不是人类。” 比起风炎水雷等常见的呼吸法,犬夜叉偏向于“兽”。这孩子战斗时,本能往往会占据上风,把白犬的秉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虽顶着人形,但挥刀如挥爪,偶尔还会上牙咬,倒是跟白犬妖化后的狗脾气像个七八成,可谓是把父亲的血脉继承得很彻底。 “兽之呼吸……” “哥哥,你在说什么?” “你的呼吸法就叫兽之呼吸吧。”缘一道,“你首落怨狐的那一刀不错,我见你也常用那招,要是你愿意,可以给你的招式起个名。” 犬夜叉的狗耳朵动了动:“哥哥是怎么起名的?” 缘一:“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犬夜叉悟了,他觉醒了同款起名天赋:“那我这招就叫‘兽之呼吸·一之型·断头’!哥哥,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特别厉害的样子?” 缘一:…… 孩子开心就好,其余都不重要。 “嗯,很厉害。” 俩兄弟迈开短腿,一起朝更远的村落走去。随着他们的足迹遍布武藏境,白犬兄弟的名头终是传开了。 据说,西国的白犬大妖带着他的半妖弟弟游历,对弟弟纵容且友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哥。 …… 缘一和犬夜叉平静的游历生活结束在冥加找上他们的那天。 不同于缘一跟冥加关系亲厚,犬夜叉同这个世界的冥加称得上塑料主仆情。孩子由于儿时没玩具,常把冥加拿来捏,而冥加也总在有危险时跑得最快,总被犬夜叉看不起。 但他们到底相伴了数年,还算有点情义在,冥加在妖界听闻了些流言蜚语,吓得赶紧来看看犬夜叉的情况。 他乘着麻雀而来,落地的刹那看见缘一,立刻松了口气:“太好了,犬夜叉少爷!我听说杀生丸带着你游历吓个半死,夜不能寐,马上来看看你有没有被吃掉!真是谢天谢地,带着你游历的不是杀生……诶?” 突兀地,跳蚤愣在原地。 初始他没细看,只见缘一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少年,压根不是杀生丸就放了心。结果再抬眼细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差点没厥过去! 瞧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长得跟老爷、杀生丸还有犬夜叉极其相似的少年!他穿着火鼠裘,挂着长绒尾,脸上有着跟老爷一模一样的紫色妖纹,背后还背着三把刀。 白发金眸,神情冷淡,以白犬的年龄看估摸在八九十岁上下,算在“幼崽”的行列。最重要的是,他是纯正的妖怪! 天呐! 冥加抱住脸,神情完全扭曲起来。他看着缘一的样貌,闻着缘一的气息,很难说出“这孩子跟斗牙王无关”这种昧着良心的话。 以他数百年阅狗的经验来看,眼前的白犬是斗牙的孩子没跑了。 不对,等等…… 斗牙居然还有一个纯血的儿子?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作为家臣,他竟然不知道老爷除了凌月王和十六夜之外还有过别的女妖,这是何等的失职。 啊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孩子身后背的那把刀,不是铁碎牙吗? “你、你你你……”冥加的大脑一片混沌。 “冥加。”缘一与这个世界的冥加毫无交集,便如此称呼,“你来做什么?” 冥加:……居然认识我,是老爷的亲子不会错了,可到底是老爷跟谁生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印象? “请、请问您是?” “我叫缘一。” 冥加深吸一口气:“允许我冒昧,请问您的父亲是?” “斗牙王。” 冥加:…… 大将啊大将,你到底“照顾”过几个女人?讲真,西国的白犬真没出过你这么会“照顾”女人的主吧? 连冥加都忍不住吐槽了。 他还记得斗牙王临死前的安排,铁碎牙留给弟弟,天生牙留给哥哥,可是半分没提及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啊! 这、这…… 老爷!你生过就忘了吗?你只管生不管养吗? 老爷,你在干什么啊老爷! 冥加压根不敢问缘一母亲是谁,照缘一身上浓郁的狗味,额头却没有月曜支的月牙,可见他的母亲八成是另一只白犬。 敢在凌月王的地盘上“照顾”另一个女妖……老爷你没死真是命大。 “缘、缘一少爷,您背后的刀是?” “铁碎牙。”缘一道,“是从父亲墓中取出来的,不太好用。” 冥加:…… 冥加厥过去了。 …… “你说什么?” 林深处,成年没多久的杀生丸驻足侧首,看向身后的信使:“父亲还有另一个儿子?” “是。”西国的信使小心翼翼地措辞,“连王也是近日才得知,据说是纯血的白犬,实力很不错,要是回到西国的话或许能、能……” 能继承斗牙王的位置。 杀生丸:“多大?” “百岁左右。”信使道,“还是幼崽,王说‘让杀生丸看着办’。” “在哪?” “听说跟半妖犬夜叉在一起。” “……” 杀生丸不语,只是拉长了绒尾,循着犬夜叉的气味飞向远方。 父亲还有一个纯血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PS:斗牙王: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要相信我,我没有做过这种事!【被拖走.jpg】 杀生丸看看犬夜叉:并不可信。 犬夜叉看看缘一:父亲,渣狗。 缘一:…… 第137章 冥加垂死病惊坐起,逮住“二少”一口吸。虽说血液特别烫嘴,但确实是白犬的配方、老爷的味道。 此时,冥加哀莫大于心死,他直挺挺地躺在缘一肩膀上,仰天流泪:“老爷,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百年前,他天天窝在斗牙王的绒尾里,寸步不离。 除了斗牙去见凌月王时他需要回避,其余时候,斗牙的行踪在他眼里等同透明。 所以他想不通啊! 斗牙不是在西王宫就是在家臣身边,是怎么做到腾出空去“照顾”女妖生孩子的?啊!这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干活特别快吗? 啊不,大不敬大不敬! 就算老爷狗品不行,可在大妖子嗣艰难的前提下还能有个孩子,证明他在某方面是极为出色了,容不得质疑。 “缘一少爷,请务必告诉我你的母亲是谁?” 究竟是谁这么厉害,能在所有妖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下斗牙的孩子? 额,或许连斗牙也不知情。 缘一本能地回答“十六夜”。 可犬夜叉就在身边,他又是完全的妖怪,说出母亲的名字可圆不过来。 他得解释自己为何会变成妖怪、怎么来到这里、与十六夜有何渊源、跟犬夜叉是什么关系……这要说起来,得讲十天半月的故事吧? 且他的际遇算得上“美满”,犬夜叉的经历却是格外凄惨。真坦白了讲,会让孩子以为是自己太差劲才导致了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不行呢,合格的兄长不会让弟弟自怨。 “我的母亲已经过世了。”缘一道,“可以不提吗?” 见缘一不愿提及,冥加也不敢追问。 同样体会过丧母之痛,犬夜叉更不会过问,他只是伸抱住缘一的绒尾,给予无声的安慰。 “缘一少爷,既然夫人已经过世了,为什么前些年不回来找老爷?” 缘一:…… “我比较忙。” “可你身上的绒尾有老爷的味道。” 真忙到没时间认爹,怎么会有亲爹的东西? 大概是看缘一好说话,冥加胆子越来越肥:“不对,还有杀生丸的味道,诶?” 凑近闻了才发现,这位二少有两条绒尾,其一条是用老爷和杀生丸的长毛编织而成。 老爷就算了,杀生丸…… 难道他们一早就见过? 但若是真见过,老爷会不认孩子还藏着掖着吗? 缘一答不上来,只好使出兄长的惯用大招:“冥加,再多嘴就杀了你。” 模仿兄长的语气神态,吓得冥加闭上了嘴。 “哥哥,我们走吧。”犬夜叉晃着绒尾,“去圣岳!你说过站的山顶越高,看到的星空越漂亮。” 缘一点点头,又摇摇头:“可现在走不了。” “为什么?” 风带来熟悉的气味,缘一远眺天际:“兄长来了。” 兄长? 犬夜叉和冥加先是一愣,再猛地反应过来,能被缘一称为“兄长”的还有谁?只有杀生丸啊! 思及此,小狗立马炸毛,冥加火速远离现场。唯有缘一淡定地揉揉孩子的脑袋,等在原地:“别怕,兄长是个温柔又讲理的人。” 犬夜叉和冥加:…… 你在说谁? 长空掠过一抹白,速度极快。只一眨眼,那道白光便落在不远的前方,融成了冰冷俊美的大妖。 再见兄长,缘一很是感慨。 此世界的杀生丸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穿着红枫衣,气质冷漠。 他别在腰间的天生牙没有出鞘的迹象,看人的眼神如看草芥,毫无温暖,仅剩打量。 像是在估量对有没有被杀的价值。 他无视犬夜叉的存在,只仔细看向缘一。 从气味到样貌,从装束到个头,仅是几眼,他就断定缘一是纯血的白犬,且是父亲遗落在外的亲子。 血缘骗不了人。 初始,对于多了个弟弟,杀生丸无动于衷。 他对父亲的私事不感兴,仅是想看看继承了父亲血脉的另一只幼崽实力如何。 见他是纯正的白犬,杀生丸算是“满意”。可联想到对方与他只差了百岁出生,情绪便生出了不爽。 他想,父亲究竟对他有多不满,才连母亲也不看,而去找别的女妖生下次子? 可当他瞥过犬夜叉时,又微妙地觉得自己想差了。 父亲做事再离谱,也不至于对两个纯血的儿子都不满,再去找人类生了个半妖,让半妖继承他的一切吧? 荒谬。 长子与次子差了百岁,次子与幼子又差了百岁,真是对孩子资质不满才另找吗? 不像。 似乎是纯粹想另找而已。 杀生丸:…… 父亲高大的形象突然裂开…… 这时,缘一唤道:“兄长。” 即使眼前的杀生丸并非他熟悉的那个,但兄长永远是兄长。 缘一打过招呼,又轻轻拍了拍犬夜叉的后背,示意他也打个招呼。 谁知孩子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声“哥哥”。他似乎天生跟杀生丸犯冲,别过脸发狗脾气:“我才不要!” 杀生丸轻嗤:“没有教养的半妖。”又转向缘一,“名字。” 犬夜叉抓住他的袖子,发出幼稚的拉伙站队声:“哥哥,你别告诉他!” 缘一:…… 夹在间难做人。 “我叫缘一。”他叹道,“兄长,犬夜叉还小,并不懂事。”你别打他,他可受不了你一顿鞭子。 杀生丸压根没在意半妖如何,只是盯着他背后的刀:“父亲把铁碎牙留给你了吗?”他伸出爪子,冒起毒华爪的光,“真是让我好找,居然留给了次子?” 一听这危险发言,缘一就明白这事无法善了。 他被迁怒了。 “那就让我杀生丸看看,你有什么资格握住父亲的铁碎牙吧!” 这一刻,杀生丸是真的生气了。他追逐父亲的力量不下百年,父亲从未认可他,甚至在将死之夜也不愿把刀留给他。 第138章 犬夜叉又躲到了树上。 仗着头身个子小,他窝在林叶茂密处,借着阴影的掩盖,看上去不是很显眼。 放以前,母亲要花很久才能找到他。找到他时,他早已独自舔完伤口,又恢复成一贯“健康”的样子,同母亲继续生活。 每逢母亲问起,他往往会说:“只是想捉小鸟玩……”所以才上了树。 “贪玩的孩子。” 让人觉得他贪玩总比被人知道他总受欺负要好,犬夜叉虽年幼,但隐约有这个意识。 他习惯在伤心时独处,习惯躲在高处吹风,没人理最好,他也不需要有人理他。等伤心完了,他会下树自行离去,再挖点萝卜吃。 只是,白犬找人从不靠眼睛。 缘一循着味儿站在树下,仰头:“你还要在树上呆多久?”张开,“下来,犬夜叉,我会接着你。” 窸窣轻响,小狗突然又不动了:“不要!”再轻声嘀咕,“不需要你这个大妖怪好心,半妖不会跟你走了。” 缘一伸着不动:“犬夜叉,我们是兄弟。不要分妖怪和半妖,血缘上的联系是剪不断的。” “乖,跳下来,我在这里。” “才不……”小心探出狗头,犬耳晃动,已然是一副动摇的模样。 只可惜,当另一位兄长缓步而来,犬夜叉立刻炸毛缩进林叶里,不复出:“你们才是兄弟,我跟你们不是!才、才没有血缘关系!” 犬夜叉与杀生丸大抵是命里犯冲,哪怕说一句孩子气的话,愣是戳在杀生丸的痛点上。 大妖注重血脉,以父亲为崇,偏偏半妖继承了白犬的血还硬是不认,甚至越过他这个长兄说出“没有血缘”这种话,真是出息极了。 “是没有血缘关系。”杀生丸一边靠近,一边嘲讽,“爱上树的只有猫。” 直接剔除狗籍。 缘一和犬夜叉:…… 缘一根本来不及拉架,犬夜叉火力全开:“你才是猫,你脸上都有四道‘胡须’!”指妖纹。 杀生丸和缘一:…… “呵。”杀生丸已是动怒,可对方只是幼崽,他不会下杀,“半妖,你是下不来吧。” 命要害,犬夜叉小脸一白,死倔到底:“大妖怪连树也上不来,比猫还差劲。” 缘一的眼神有点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这对兄弟。 在他的观感里,头上烧着犬夜叉这把火,身边站着杀生丸这座冰山,冰火两重天太难了,他选择闭嘴,不然里外不是狗。 而有狗脾气的可不止犬夜叉,杀生丸指骨一响,缘一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只是,杀生丸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反是看向树上的半妖。 “那我就帮你下树。” 爪子一挥,树木拦腰截断。犬夜叉反应还算灵敏,两下蹬到别的树上,还来不及跑远,只见一道绒尾卷来,裹住他往后一甩。 犬夜叉落在缘一脚边。 “啊,你们两个大坏蛋!”合伙欺负他。 缘一叹道:“犬夜叉,他是兄长,是我们的大哥。”又坚决一碗水端平,“兄长,犬夜叉只是个孩子,请你别较真了。” 台阶递了过来,杀生丸收回爪子:“你倒是喜欢跟半妖混在一起。” “就算是半妖,犬夜叉也是白犬幼崽。”缘一表示,呆在西国学了几十年狗规矩可不是白学的,“而且他的资质不差,就算放在子间面对同龄白犬,也绝不是垫底的那个。” 杀生丸:“你还知道子间?”眯起眼,“你对西国很了解,是父亲教你的吗?” 缘一恭顺道:“父亲不曾教过我什么,我对西国也无觊觎之心。只是血脉所向,那里是我需要守护的地方,所以会去了解。” “还算听。”杀生丸如是道。 不是很听得懂的犬夜叉在绒尾里挣扎:“放开我!” 然后咕噜噜,他的肚子响了起来。杀生丸和缘一顿了顿,一起看向了他。 孩子终究是孩子,一顿不吃饿得慌。犬夜叉小脸通红,自觉丢了大脸,顶着杀生丸嫌弃的眼神,他极力挽尊:“看什么看,我只是饿了,难道你不吃饭吗?” 杀生丸:“我不吃人类的东西。”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腔调,缘一看了看日头,觉得是该做饭了:“兄长,不介意的话一起留下吃饭吧。”又补充道,“我是妖怪,我做的不算人类的食物。” 不知是他说得诚恳,还是杀生丸讶异于一只纯血白犬会做饭,大妖怪停顿片刻,决定赏个脸。 当然,犬夜叉很不爽,但没人理会他的不爽。 “那我就尝尝你能做出什么料理。” 缘一明白,大局已定,世界上没有狗勾能拒绝狗粮的诱惑! 他煮了一大锅狗粮,之后“慈祥”地看着狗兄弟干完了饭。 犬夜叉单方面跟杀生丸杠上了,愣是吃撑倒地,主动滚进他的绒尾里,而杀生丸优雅不失速度地用餐,一块肉都没浪费。 大抵是吃得太饱,只狗已遛不动自己。难得的,他们尚算和睦地呆在同一棵树下吹风,看着日头逐渐偏西,蓝天缓缓变得橙红,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意。 犬夜叉安静地窝在缘一绒尾里睡觉,但因本性好动,他的睡相并不好。 不多时,他翻身滚进了杀生丸的绒尾里。而两位兄长的绒尾触感差不多,孩子迷糊着用脸蹭了蹭便安心趴下,半点没觉得哪里不对。 杀生丸:…… 缘一轻笑:“很可爱吧,其实犬夜叉是个很乖的孩子。只是一直被欺负,所以对人戒备心很重。” “会被杂碎欺负,半妖就是半妖。”杀生丸蹙眉,用一种“今天吃了几碗饭”的平淡语气说道,“杀死它们了吗?” 缘一:“……没有,那只是一群人类幼崽。”对幼崽不好动吧兄长。 “他揍他们了吗?”幼崽可以打幼崽。 “……” “没用的半妖。” 杀生丸绒尾一抖,把犬夜叉抖了出去。缘一赶紧接过,但孩子还是砸得一脸懵,完全睡醒了。 “可恶!你干什么啊!” 只要杀生丸在场,就能拉满犬夜叉的仇恨值。 杀生丸缓慢地收起了绒尾,就见上头一片狗毛有被压平的痕迹。犬夜叉初始气势汹汹,不知怎地忽然消了声。像是理亏,他窝到了缘一身后。 “我睡着了,不知道那是你的尾巴……”小小声。 犬耳却落下了,犬夜叉嗫嚅:“我又没有尾巴,分不出来你们的不同。” 忽而温暖落下,缘一将父亲和兄长长毛编成的绒尾盖在他身上:“你也有,犬夜叉。”他温和地笑着,“哥哥有的,弟弟也会有,我们是兄弟啊。” 犬夜叉怔怔。 杀生丸别过眼:“无聊透顶。” 他闭眼小憩了会儿,见太阳快落山了,便起身问道:“你的刀术是跟谁学的?” “这是……血脉天赋。”谢天谢地,他还记得冥加爷爷以前给他的“正常”找的借口。 果然,杀生丸听了虽蹙眉,但也没怀疑。 既是血脉天赋,他就不方便多问。对于妖怪而言,有些东西是保命的底牌。就算他是兄长,也不能问次子具体详情,这是分寸。 第139章 普通刀剑并不耐造,犬夜叉的胁差又使了半月,终是断了。 “得给你换一把新刀。”缘一摩挲着断刀,转向杀生丸,“兄长,能带犬夜叉去妖市吗?我想找刀匠帮他锻刀。” 至少得整一把能承受住半妖妖力的刀。 杀生丸提名:“刀刀斋。” “我以为妖市更方便一点。”只要给妖珠就行,刀刀斋不知在哪苟着,找起来可费劲了。 杀生丸不语,只拉长绒尾飞上天空。他是光做不说的人,让两个蠢弟弟跟了十天半月,勉强算是承认了他们。 难得半妖为了变强砍到刀断,让他有一把新刀也不为过。 缘一的绒尾卷过犬夜叉,带着他紧随而上。 考虑到半妖的体质一般,两兄弟飞得不快。但“不快”只相对于大妖的全速,他们终是在逢魔时刻到来前进入火山域,并找到了刀刀斋。 奇的是,刀匠没急着跑,反而窝在原地等待他们到来。 待见到了缘一,刀刀斋看向他背后的铁碎牙。 刀匠无视了杀生丸和犬夜叉的存在,只伸出问缘一要刀。犬夜叉顿时警觉,但缘一麻利地解下刀,递给了刀刀斋。 “哥哥,那是你的刀。” “这位刀刀斋是锻刀人。”缘一道,“铁碎牙就是他锻造的名刀之一。” “我是锻了铁碎牙,但不是你这把。”刀刀斋还刀入鞘,“它是我锻的,也不是我锻的,刀已经告诉我了。” 杀生丸:“什么意思,刀刀斋?” “他是你的弟弟,但也不是你的弟弟。”刀刀斋看向缘一,“我一直奇怪斗牙怎么又冒出一个儿子,原来如此,你不是此界之人。” 不是此界之人…… 杀生丸抓住关键词。 缘一没有否认,只道:“你知道出界的方法吗?”敞开了说,“我不是此界之人,而界外,我的兄长在找我。” 犬夜叉隐约觉得不对:“可是,哥哥的兄长不是杀生丸吗?他就在这里不是吗?” 他听不懂界内界外什么意思,只莫名感到一阵惶恐,仿佛要失去什么似的。 缘一揉着孩子头,道:“我还有一个兄长。” “什么?”犬夜叉震惊至极,“我还有一个哥哥?”这太令狗惊悚了好吗?他以为有两个哥哥是极限了,居然还能再来一个? “他、他跟我们是同一个父亲吗?” 缘一:“是。” “父亲有四个儿子?”犬夜叉陷入了狗生最大的盲区,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所、所以,父亲有四个妻子吗?” 众妖:…… “闭嘴,半妖。”杀生丸没解决斗牙王风评的问题,只是“解决”了提出问题的犬夜叉。 没人跟孩子解释一切,以至于让孩子对生父误会颇深。在犬夜叉心里,斗牙王“伟光正”的形象算是碎得渣都不剩了。 四个妻子,四个儿子,这像话吗? 这不像话! 都已经有妻子了还招惹他的妈妈,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惜,没人听见孩子的内心戏,他们只关注大人的话题。刀刀斋挠着头,说道:“刀会给你提示,毕竟铁碎牙和天生牙是兄弟刀。时到了,界总会开吧?” 缘一颔首:“我才发现刀刀斋前辈懂得好多。” “我活了很久,跟朴仙翁年纪相仿。”能不知道么?他见过的世面可比白犬啃过的妖怪还多,“不过,你们找我做什么?” “锻刀。” 刀刀斋可疑地沉默了会儿。 瞬间,他火速朝洞口冲去,只想骑着眼牛猛猛逃走。可门口堵着只狗,这还能让他跑掉,白犬的面子往哪搁? 他立马被摁翻在地。 “不锻!你们两个,一个有铁碎牙,一个有天生牙,都是名刀,锻什么锻!”刀刀斋奋力挣扎,“尤其是你!”瞪向缘一,“把刀了你还要第四把?” 缘一:“是请你给犬夜叉锻一把刀。” 刀刀斋:…… 顶着杀生丸的冷眼,刀刀斋麻溜地应了下来。只是,找他锻刀可以,材料得他们自备。而与白犬接触得多,刀刀斋无甚要求,只想要他们的牙。 “既然是给弟弟锻刀,你们两个当哥哥的总得有个拔牙吧?”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火山。 指望杀生丸拔牙怎么可能,缘一只好拔自己的牙。虽说他还没成年,但因体质特殊的缘故,他的牙不比成年犬脆弱。 更何况,他是真心把犬夜叉当作弟弟,希望对方好好活到成年,不再忍饥挨饿。他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在此之前,他想尽可能地给孩子留些东西。 刀刀斋掂量着牙,道:“太刀?” “胁差。”缘一道。 犬夜叉还小,实力不如他。头身完全使不动太刀,用了反而破绽多、死得快。倒是胁差比较趁,足以在他幼年期保全他。 “知道了,五天后来取刀。”挥赶客。 直到此刻,杀生丸才开口:“刀刀斋,你宁可给半妖锻刀,也不愿给我杀生丸锻刀吗?” 送命题! 刀刀斋理不直气也壮:“我现在只给孩子锻刀。”你是孩子吗? 杀生丸转身就走,缘一赶紧跟上,犬夜叉尾随其后。见状,刀刀斋怔怔出神,缓了好久才从“鸭妈妈带娃一溜串”的场景脱离出来。 太可怕了! 杀生丸不是这种狗! …… 冥道的黝黑逐渐散去,眼前的光影慢慢浓郁。 杀生丸循着缘一的气息落在“实处”,在天生牙轻微的抖动直往前,迈向未知的领域。 他的心没有惶恐,也毫无疑虑。是他为了变强选择进入冥道,所以,无论在冥道的试炼经历了什么,他都会承担后果—— 第140章 是夜,微雨。 天生牙的结界之内,休憩的杀生丸连眸也未抬,一扬甩出光鞭,将一只垂涎稚子血肉的劣鬼抽得粉碎。 “啪嗒”,是碎屑糊上林木的响动。 安睡的孩子忽然紧了紧眉头,又迷糊地掀开眼帘,从绒尾抬起头。 雨声淅淅沥沥,血味隐隐约约。他看见草丛间的一只鬼爪,它无声地痉挛,并在大妖毒素的侵蚀下渐渐溶化。 这是第五只…… 缘一怔了会儿,便看向自己光着的脚。 在追随神明走了几天的路后,他的足底起了个水泡。为了迁就他,神明找了歇息的地方,让他自行疗伤。 缘一用木刺挑破了水泡,也因法生疏而挑出了血。 最初,他没有在意这点小伤,谁知在日落之后,一只面目狰狞的劣鬼出现在他面前,涎水长流,嚷着:“稀血,是稀血!” “稀血啊,吃一个抵得上吃几百个的稀血啊,我要吃掉你、吃掉!” 它扑了上来。 缘一的通透世界轻易地看穿了它的动作和弱点,但因第一次遇鬼经验不足,本想跳开的他脚底一痛,竟是歪身栽了下去。 锋利的鬼爪近在咫尺,荧绿的光鞭倏忽而至! 他亲眼看到劣鬼被抽碎,红白之物当面炸裂。霎时,绒尾裹住他往后一带,将他甩出劣鬼粉碎的范围。 惊魂未定…… 劣鬼的尸体飞快溶化,显然杀生丸动怒了,出特别狠。 “神明大人,这是什么?”缘一小声问道,“它跟人类很像,可是身体又长得不一样。” 他“看见”了,袭击他的怪物肚皮里有个头颅,每个都长着与怪物一致的脸。击碎它的主头颅它不会死,唯有大力将它打烂,它才能死得彻底。 神明做到了,他救了他。 “劣鬼,一种畏惧阳光的杂碎。”杀生丸俯视着他,“下次再被杂碎吓到,我就杀了你。” 次日,杀生丸丢给了缘一一把竹刀。他命令他握起刀进攻,可缘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杀生丸冷淡道,“因为害怕而不敢出吗?” 缘一摇头:“我讨厌伤害别人的感觉。” 离家出走前,他第一次握起竹刀就击败了指导岩胜兄长的剑道老师。虽说他留了,但对方的肩颈上依旧肿起了可怕的大包。 伤人的感觉他极其不喜,比起成为武士,他更想在乡间种田。 见他不愿,杀生丸没有勉强。然而,在第二只劣鬼找上门时,大妖选择冷眼旁观。 他任由劣鬼袭击孩子,划伤他、打飞他、咬向他——直到孩子握起竹刀反抗,一击打断劣鬼的骨,二击刺碎它的肩膀,他才勉为其难地施以援,一爪子灭掉了劣鬼。 “听好了,小子。”杀生丸拢起,“只有强者才有余地去选择用刀做什么。” “你连杂碎也不如,就妄想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真是不知所谓。”杀生丸嘲讽道,“你以为你在坚持什么?只要一只劣鬼介入,你的坚持就是个笑话。” 那一刻,受伤的孩子怔了许久。 而后,他自行包扎了伤口。第日,他握着竹刀站到了杀生丸面前。 练刀的日子就此开始,缘一上、脚底起的水泡就没停过。新伤添旧伤,血腥味不断,而稀血的气息招来林劣鬼,五不时地晃到他们身边…… 缘一收回视线,起身背起包裹:“神明大人,要换地方吗?” 劣鬼的血并不好闻,而神明大人厌恶臭味。 “不了。”杀生丸看着结界外的雨,比起过会儿就散的气息,淋雨打湿皮毛更让他生厌。 “是讨厌下雨吗?” 杀生丸没有回答。半晌,他说道:“明天给你换刀,之后,去猎杀劣鬼。” “换刀?” 正午时分,杀生丸带缘一找上了炼狱家。他记得炼狱健太郎的气息,自然寻得到人。 炼狱家挺大,间四室,还有个小小的庭院供孩子玩耍。里头养着只狗崽子,摇头晃脑很是闹腾,结果杀生丸一来,它们便夹着尾巴呜咽起来,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外间的异常引起了主人的注意,拂开紫藤花编织的帘子,炼狱健太郎一见杀生丸就愣了许久,随即才挠头回过神。 “恩人!”他笑得有点尴尬,“那晚天太黑,我没看清楚您,只是觉得您很英俊。没想到白天一见,真是天人之姿啊!差点没认出来,实在是失礼!” 其实当面谈论大妖的样貌已经很失礼了,但杀生丸没与他计较。 健太郎邀请他入内,杀生丸拒绝,只收起绒尾露出身后的缘一,道:“给这个孩子一把刀,可以斩杀鬼的刀。” 杀鬼的刀? 健太郎的笑容渐渐消失:“杀鬼,孩子?”看向缘一,立刻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眼是真实的关切,“你是有家人被鬼杀了吗?” 缘一摇头。 “那你怎么……” 缘一:“稀血是什么?”他张开稚嫩的,上头布满了练刀后的伤口,“自从我流血后,鬼总是出现在我面前。” 健太郎脸色大变,即刻起身对杀生丸郑重鞠躬:“谢谢您将孩子送来!我这就给主公去信!天寿郎、天寿郎!” 与他长得极像的男孩跑出来:“怎么了,父亲?” “把鎹鸦召回来,顺便把客人们送到……” 杀生丸对缘一道:“拿到刀,去林间找我;拿不到刀,别来见我。”又补充了一句,像是特地说给人类听的,“你的刀术足够了,我没什么可教你的。” 缘一的刀术天赋超乎想象,简直像是骨子里自带的“道”。 他只要握起刀就能一通百通,只要挥动刀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而随着年龄的成长,他在刀术一途没有上限,只会越来越强。 而今,他所缺的不过是实战,入了鬼杀队倒是能弥补这块短板。 “神明大人!”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声汪 岩胜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自他记事以来,便从父母、仆从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还有个弟弟,名为“缘一”。 他们同源血脉、同日降生、同样容貌、同姓继国,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他吃着精米,住在温暖的主屋。晨间练刀,午后习字,夜里安眠,迎着仆人的恭维,听着师长的赞颂,接受父亲的教诲以“肩负继国武家的荣耀”为己任,日复一日地为武家兴衰奋斗。 而缘一啃着粗粟,窝在三叠大小的房间里。不会说话,也不外出,没有课业,只会在仆人的嘀咕中发呆,哪怕父亲骂他是“不祥之子”,当着他的面说“把你送进寺庙”,他也无动于衷。 仿佛天生痴傻,感知不到外界的恶意。 那时,岩胜觉得他很可怜。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偷偷瞒着父亲去见了缘一。 深夜,他握着半截短烛跑进继国家最偏僻的院子里,小心打开了漏风的明障子。 当烛光钻进黑暗,岩胜看见了缩在角落中的缘一。小小一团抱着膝盖,没睡,正沉默地注视着他。莫名地,岩胜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但他没在意,只是轻轻放下几块糕点,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次日,岩胜在庭院梅的矮枝上发现了方巾,正是他裹糕点的那块。上头的褶皱被抚平,像是过了溪水,留着些许青草味。 “缘一?” 没谁回应他,待剑道老师入内,岩胜便恢复了“继国家长子”的模样。 不过,岩胜与缘一还是有了来往,这是两个孩子间的秘密。 长辈知道吗? 自然清楚。 岩胜仅是个小孩,自以为能瞒住多久。当他再度去探望缘一后,他挨了父亲一顿骂。 “那种生来就有斑纹的妖物,是被诅咒的东西,你居然还顾念他?”继国家主道,“岩胜,你想像你母亲一样不知好歹,为了个妖物闹得继国家不得安宁吗?” “可是,缘一是弟弟,也是您的孩……” 顶嘴的后果,是他被继国家主一脚踹翻在地。 成人的力道很大,再控制也是“失控”,岩胜被踹得岔了气,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但他没告诉母亲,母亲为了缘一与父亲早闹翻了,要是见他再出事,母亲会被气出病的…… 岩胜敏感且多虑,终是肩膀回屋。可他没想到,缘一在这天主动走出了他的小屋,安静地站在长廊下看着他。 “缘一,你怎么来了,是饿了吗?” 弟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的肩膀。 岩胜松了手:“没什么事,不小心撞到了树……缘一?” 弟弟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像是担心,让岩胜心头一暖。奇的是,他的肩膀也不再痛了。 “他们都说我会是继国家的家主,所以……”岩胜的语气带着一点点阴鸷,“父亲的话,我不会在意。”扬起笑脸,“所以,我明天带你去放风筝吧,缘一。” 缘一从不给他回复,他习惯了。 他的弟弟是个哑巴,任打任骂都不反抗,痴傻可怜,但他身为哥哥,一定会保护他的。 剑道老师不在,他带缘一去放了风筝;父亲有事外出,他教缘一读书写字。母亲偶尔会出现,给他们送来果子和糕点。她会安心地看着他们玩闹,再咳嗽着离去。 虽然有些想法“大不敬”,但岩胜仍是觉得——父亲不在的继国家,很美好。 可父亲回来得猝不及防。 他在教缘一下棋时,父亲返家,眼见他违背他的命令与缘一玩耍,当即抬起了手。岩胜挡在缘一身前,挨了一巴掌。 父亲在骂什么他没听清,只知道口鼻出血,头脑混沌。 缘一的小手抓着他的袖子,朦胧中,岩胜总觉得缘一看向父亲的眼神很可怕,却又觉得那与弟弟平时的“傻样”别无二致。 “快回去,回去,缘一……去找母亲!”她不会让你挨打。 弟弟有没有走他不清楚,他被扇晕了。 这件事是个转折点,不知为何,父亲不再阻止他见缘一。但也是从这天起,母亲似乎病重了,总在喝药。 他的课业忽然加重,也腾不出空去见弟弟。 好多人,好多话,都在他耳边重复:“继国武家必须出个强大的武士,不然在乱世难活。那些覆灭的武家,男人被杀光,女人被抢走。” “武家必须出强者,岩胜少爷天赋很好,一定可以延续继国的姓氏。” “岩胜少爷,继国家只能靠你了……” 循环往复,日夜洗脑。岩胜拼命地练刀,练到忘乎所以,练到——不曾察觉缘一进入他的庭院,靠近他和剑道老师。 “缘一?” “兄长的梦想是想成为最强的武士吗?”缘一开口,发声流利。 那是岩胜第一次听见缘一说话,他的竹刀掉在地上,完全想不到“哑巴”会开口,措辞还如此清晰,有着成人一般的稳重。 岩胜惊得失声。 而后,他看见缘一扬起了温软的笑意,灿如朝阳,却让他感到恶心。明明是个可怜虫,却说出很包容的话:“那我就当第二强的武士好了。” 恶心! 好恶心!他听了快吐出来! 你以为剑道是什么?随便练练就能达到第一的玩具吗?这是武家的根基,是武士的荣耀,事关一个家族的兴衰,才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 “成为第一”只是岩胜微渺的梦想,“成为第二”却是缘一很笃定的说辞。 大概是可笑至极,剑道老师允许缘一练刀。 岩胜选择旁观,决定让缘一尝尝被竹刀打到的滋味,也好放弃过于愚蠢的念头。 缘一握起了竹刀,吐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这第一次握刀的弟弟,两三下揍翻了继国家最强的武士,打得对方倒地不起,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战斗结束得太快,谁也没反应过来。 岩胜:…… 缘一丢掉了竹刀,再也不提练刀的事情。 至此,岩胜日夜被妒恨侵蚀肺腑,总跟着缘一,想要套出他变得强大的秘密。 结果,缘一告诉他:“其实可以‘看’到。一个人握起剑,他的血、肉、筋、骨都会有变化,根据这些变化,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哥哥,我天生看得见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天生的…… 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弟弟,空有卓绝的天赋,却不想练刀。 缘一给予他沉重一击:“比起练刀,我更想跟哥哥一起放风筝。” 岩胜:…… 他差点被气得当场去世,才发现他以为的“小可怜”根本不可怜,而是生来就站在顶端的最强。 他曾教过他的东西,缘一看一遍就会。只是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每当他想出题考他,他都避而不答。 天赋、头脑、力量,缘一什么都有却只想玩耍。而他什么都没有,却被交付了家族、责任和姓氏。 嫉妒啊,让他发狂!纵使缘一离家出走,也无法平息他的妒恨。 他恨他,恨不得取代他! “求求你了,去死吧!你这样的天才不应该是人……”深更半夜,被妒恨折磨一夜的孩子脸色奇差。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窗外传来一声轻嗤。 “可悲的人类。” 岩胜猛然回头,有一种隐秘被发现的难堪。就见月夜之下,一抹白影立在墙垣之上。有风吹来,扬起他的白发和绒尾,飘逸得像是从高天原降下的神明。 他蜷缩在墙角望向他,怔怔然,不出声。 而那“神明”略过他,绒尾延展,腾空而起:“承认自己飞不起来有那么难吗?” 杀生丸凌空俯视,看岩胜也是一脸呆相,眉头微蹙。从“蠢”这方面讲,继国缘一只认岩胜是哥哥不无道理,两人傻得完全一致。 他杀生丸也是无聊透顶,才会在这个没弟弟、没术士、没死神,连杂碎也没有的夜晚,飞来大叶原看一个愚蠢的人类幼崽自怨自艾。 有这时间,他不如去追杀无惨。 正好看看无惨究竟有多“强”,才让幼崽连同白犬在内追杀了那么久还没成功,成功了还怀疑他没死? 杀生丸背过身,往月夜高悬处飞去。自他身后,忽而传来岩胜的呼喊:“神明!你是神明,对吗?” “所以世界上是有神明的,对吧?你是,缘一也是!” 岩胜只见明月周围的云披上银纱,像是被不可说的力量激荡,凝成了一只偌大的白犬模样。 近乎神迹。 没人回答他,他却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岩胜像是卸掉了什么包袱。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泪流满面。如果缘一是神,确实不难解释他的强大。也只有缘一是神,才配得上他的天赋啊! 可、可是…… 惯性使然,岩胜依然捂住了心口,爆发出比之前强了三倍的酸气:“可恶!” “你们不是神明就是神明转世,而我什么也不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们离我远点!” 自尊心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受了更严重的“伤害”。 今晚,继国家的空气酸得像是陈醋被打翻。 …… 战国时代,无惨五百多岁。 因战乱四起亡者众多,不愁人吃的他把自己养得光鲜亮丽,由于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他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自信”的味道。 他从未遇到过强敌,饶是两百年前被鬼杀队围剿,他也成功杀出重围,还劈手夺下了那一代当主的头颅。 而随着活的年岁越久,吃的人越多,无惨的实力越强。纵使人类代代出剑士,也无法奈何他。 这日,他以客人的身份住进花屋,与花魁聊得投契,并想把花魁发展成自己的“下属”。 原因无他,花魁年轻貌美能赚钱,只要变成鬼,她就能给他赚一辈子的钱。什么风花雪月、男欢女爱全是假的,就算是鬼活着,那也得需要钱。 无惨虽然屑得很,但他想得美。 谁知正想对花魁下手的那刻,莫名的寒意沿着脊背升起,苟了五百年早苟出本能的无惨几乎是本能地就地一滚,就听得“轰”一声响,花屋的屋顶连同地板全部裂开,一股恐怖的威压倾覆下来。 “啊啊啊——”人类尖叫出声。 那是什么? 有白发金眸的俊美男子从天而降,恍若天灾。 无惨连滚带爬地翻出窗户,完全忘记自己是鬼王,本可以跑得很快。他“噗通”一声跳进了大池,瞬间消失得没影。 杀生丸瞬发月之呼吸,可在飞溅的水花中,无惨真没了。 鬼王逃跑技能之熟练,让人看了无比心……累。 杀生丸收拢天生牙,准备寻暗流追杀鬼王,却在回身后见一名年幼的秃瑟瑟发抖地站在他的左侧,明显是被人推来做替死鬼的主。 她鼓起毕生勇气,哭出声:“请、请……请你……” 灭杀恶鬼? “请你赔钱!”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记在鬼杀队“继国缘一”的账上。 继国缘一:??? 小小孩童被迫杀鬼还债,最后走投无路只能投奔兄长。 继国缘一哭泣:岩胜兄长帮帮我!我还不出债了! 岩胜捂住心口:可恶!为什么连还债,你也是……诶,你说什么? PS:多年后,岩胜爆发出最强的酸气:可恶!为什么你们都是狗,而我不是! 杀生丸、缘一、犬夜叉:???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声汪 犬夜叉有了新的胁差。 许是从小没收到过礼物,他兴奋得一夜没睡,抱着刀在缘一的绒尾中滚来滚去。闹腾、闹腾,直到闭目养神的杀生丸忍无可忍,出声警告:“安静点,半妖。” 小狗打滚的动作戛然而止,笑容渐渐消失。 稍息片刻,孩子的犬耳抖了抖,放轻了动作开始……打滚。 杀生丸垂眸,指骨轻响。早被打出灵魂节奏的缘一悚然一惊,立马把犬夜叉摁进绒尾,劝他珍惜狗命:“兄长在休息,你也快睡吧。” 犬夜叉探出狗头:“哥哥,这不公平,你不能总迁就杀生丸。他比我大两百岁,已经是老爷爷的老爷爷了。” 而他是货真价实的八岁奶狗,才应该是被迁就的那个。 闻言,缘一别过了头。 “啪!” 当指骨与脑门接触,犬夜叉瞪大了金眸。他双手抱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杀生丸,颤抖、颤抖,待疼痛蔓延,他嘴角一撇,眼带泪花。 杀生丸:“敢哭就杀了你。” 犬夜叉半点不怂,放声大哭:“哇——”堪称乐极生悲的典范。 缘一:…… 今晚是别想睡了。而且这敲栗子有一就有二,很难不上瘾,想到在兄长手下讨生活的艰辛岁月,缘一不禁对犬夜叉生出了同情。 “哥,他打我!” 缘一平静道:“没事,我也是三岁被兄长打起,打了八十多年。你还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犬夜叉:…… “所以,你还不睡觉吗?” 听完恐怖故事的孩子乖觉地躺进绒尾里。 天明之后,练刀伊始。 因知晓杀生丸的资质,缘一略去了锻体的环节。他仅是告知呼吸法的要点,便让对方自行摸索。但二者心知肚明,唯有实战才是成长的捷径。 杀生丸拔出了天生牙:“这把刀伤不了活物。” 犬夜叉满心疑惑:“那你拔刀干嘛?” 缘一翻译得非常及时:“兄长的意思是,我拿这把刀跟你对练,就不会伤到你了。就算犬夜叉跑得不快,被波及到也没关系,不要担心。” 犬夜叉大吃一惊:“骗人,他会这么好心?” 杀生丸:…… 委实听不下去了,杀生丸即刻对缘一出手。他们飞速过招,掠过犬夜叉往宽敞的地方去,没多久便铲平了一个山丘。 犬夜叉寻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观战,虽看得不清晰,但他尽力去记住能学会的东西。比如杀生丸怎么挥爪,缘一怎么提刀。偶尔,他还跟着比划两下。 待森林被夷平半数,杀生丸和缘一停下了战斗。前者振刀还鞘,后者循着血味入林,插了一串倒霉兔子出来,权作口粮。 “你那把刀不错。”杀生丸道,“叫什么?” “小牛。” “……” 话不投机半句多,杀生丸坐到湖边重温呼吸法,犬夜叉倒是跑上来追问:“哥哥,你的刀为什么要叫‘小牛’?” “它是用牛鬼的肋骨做的,也是我三岁时用的刀。”缘一道,“取不出别的名字,就叫小牛好了。” 犬夜叉摸着胁差,表示这波他学会了:“既然这样,那我的刀就叫‘小狗’好了。” 哥哥是狗,拔牙给他做刀,可不得叫“小狗”嘛! 不约而同的,两位兄长同时陷入了沉默。 “愚蠢的半妖,白犬不是狗。” 这时候的犬夜叉还很单纯,发直球从来不看脸色:“可是,白犬跟狗有什么区别?” “啪!” 犬夜叉抱住头,不同于缘一对挨栗子的“淡定”,他立刻冲杀生丸咆哮:“你又打我!杀生丸你这个混蛋!” 孩子扑了上去,被天生牙抵住头。他张牙舞爪了半天,发现手太短连杀生丸的裤腿也没够到。 缘一不忍再看。 启程后,犬夜叉拉着缘一的袖子,瞪着杀生丸的背影,发出碎碎念:“他好小气,好记仇,为什么我说了实话却要挨打?” 大抵是孩子念叨太久,缘一为他的脑门着想,只好小声解释:“兄长是个很骄傲的人,就算白犬跟狗没有区别,你也不能拿狗跟兄长相提并论。不然,你把父亲和兄长置于何地。” 犬夜叉更小声:“那该用什么比较啊?” “大妖、霸主、兽王,兄长爱听这个。”缘一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总之,就算白犬喜欢吃狗粮、被顺毛、鼻子灵、爱叼东西,但他们必须不是狗,明白了吗?” “明白……额?” 杀生丸高大的阴影落下,把两个蠢到家的弟弟笼罩其中。 “啪!”这个给犬夜叉。 “啪啪!”这两个给缘一。 三响炮,两开花。幼犬泪花闪闪,缘一无动于衷,而杀生丸的骨节微微泛红。 或许是出于兄弟间的心有灵犀,缘一不禁朝杀生丸的手看去,可对方已经转过身往前走,没有给他窥探的机会。 不过,接下来的数月中,缘一没再挨打,只剩犬夜叉日常倒霉。 随着杀生丸展开月之呼吸,渐渐转入佳境后。某一晚,犬夜叉金眸微亮地跑向正在做饭的缘一,小脸上挂着难掩的喜悦。 “哥哥,杀生丸是不是承认我了?” “嗯?”炖汤的手微微一顿,缘一诧异地看向他,“怎么这么想?”天天挨兄长栗子,夜夜吵着要宰了杀生丸,现在居然转性了? 犬夜叉:“刚刚他打我头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痛了!”这么明显的放水,是终于认可他的实力了吗? 缘一不语,只是抬手摸了摸犬夜叉的头。 嗯,没发烧,就是变硬了。 单论头的硬度,他想杀生丸一定承认犬夜叉很强。 “你本就是他的弟弟,其实他一直承认你,只是嘴硬不认罢了。”旁观者清,缘一以“次子”的角度看待他们,才发现了许多细枝末节的暖意。 犬夜叉总挑衅杀生丸,可每次狩猎都会带回兄长的那份食物。 杀生丸很厌恶犬夜叉,可当朔夜降临时,却允许孩子睡在他的身边。 缘一不清楚自己离开后,他们会以何种方式相处。但就目前来看,杀生丸对犬夜叉算得上包容,态度也有所软化。 只是,铁碎牙仍是兄长的雷点。 若是兄长不愿放弃对铁碎牙的执着,那么等他发现父亲的墓地在哪,或许真会在盛怒之下做出错事。 他不愿他们如此。 “真、真的吗?”犬夜叉犬耳晃动,“那家伙会承认我?” 缘一轻笑:“我说你,不要总是‘那家伙’、‘大混蛋’、‘杀生丸’地喊兄长啊,好歹叫一声哥哥吧?” “听着,犬夜叉。”缘一蹲下来平视着他,温和道,“人与人,心换心。如果孤山上的雪不愿化成水,那你就爬上孤山,去融化他。” “会很危险,掉下悬崖就粉身碎骨。但得见冰雪消融后的绝景,足以让人不后悔之前的攀爬。” “有时候,只是缺个台阶,缺一声兄长。” 犬夜叉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鼓起勇气走向杀生丸。 大抵是喊了“哥”,缘一看见杀生丸的金眸忽地瞪大,绒尾上的毛微微炸起,又强行被压平。大妖怪愣了许久,然后抬手…… 犬夜叉顶着一头包来:“哥哥,你骗人!杀生丸只想当混蛋,不想当兄长。” 缘一:…… …… 时光飞逝,缘一在此地滞留了十年之久。 十年,足以切断旧有的联系,重新建立羁绊,并对长留久居之地生出不舍之心。 过程太长,点滴太多。缘一亲手把犬夜叉养成了五头身的娃娃,教会他兽之呼吸、识字写字、自尊自强。 像是弥补了上一世的遗憾,让他明白了亲子间的相处。当看着一个孩童学会跑跳、握刀、走出封闭的世界,愿意交付人信任……这种自豪与成就感,无法言喻。 随着实力的增长,犬夜叉半点不介意别人喊他“半妖”。谁喊揍谁,打不过喊哥,可谓是活得日渐开朗,也皮实太多。 他同杀生丸的关系和缓下来,却没有太大的变动。 在杀生丸学会月之呼吸后,时常消失许久才转,长则一年,短则三月。聚少离多之下,犬夜叉最依赖的仍是他…… 缘一叹道:“犬夜叉,有一天我会离开。” “随你!”孩子犬耳抖了抖,别过脸,“哼,你别被外面的杂碎干掉了!我、我早就习惯了,你们妖怪总是出走一年两年的……” “或许无法返。”缘一道,“不过,生命漫长,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犬夜叉沉默许久,十年游历改变了他不少。似是知道缘一没开玩笑,他低声问:“哥哥,你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但铁碎牙在动了。” 缘一靠在树边,道:“我来到这里是阴差阳错,但走到今天,不失为一种试炼。” “试炼?” “刀的试炼。”缘一指向心口,“也是对‘心剑’的试炼。” 早在凌月王说出“冥道诡谲”的时候,他便明白兄长的试炼一定不容易。却不料,等真进了冥道,这试炼何止不易,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丢在一个相似的世界,让人迷茫、惶恐、焦灼又沉迷,用漫长的时间消磨他寻找出路的意志,用同样的熟人挽留他想要离开的心。 建立新的羁绊,留在这里、爱上这里,进而离不开这里! 让他舍不得犬夜叉、杀生丸,让他舍不得这身白犬的妖血,又斩断他曾经的牵挂,给他一个好好开始的未来…… 铁碎牙脉动的那刻,缘一甚至能听见心魔的呼唤:【你舍得吗?】 【你真的要离开吗?】 【离开了,或许再也见不到犬夜叉。去了,你就只是半妖,而不是完整的犬妖。可留在这里,你有兄有弟,你名正言顺,你……】 “我舍得。” 缘一对自己说,也是对犬夜叉说,甚至是对隐匿在林间的杀生丸说:“我舍得舍弃我拥有的圆满,去寻找不怎么完美的曾经。” “哥哥,别走好吗?” 缘一轻笑:“我的兄长在等我。” 犬夜叉鼻尖耸动:“杀生丸的气味就在这里啊……”还找什么找。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但你们是我的兄弟。”铁碎牙的颤抖渐渐加剧,在刀的驱使下,缘一牵着犬夜叉,走向杀生丸所在的位置。 四目相对,杀生丸望向他身后慢慢撕裂的冥道:“要走了?” “天生牙在召唤铁碎牙了。”缘一看向他,“兄长,你所认为的废刀,才是万刀之主。杀人的刀常有,可救人的刀不多见。” “而且,兄长要走霸道的话,不该连父亲的刀也一并舍弃吗?” 杀生丸转眼:“什么意思?” 冥道的缝隙越来越大,缘一几乎能嗅到亲哥的气息了:“我的兄长舍弃了铁碎牙,他所走的霸道连父亲、父亲的刀也是阻碍呢。” “所以,他是最强的。” 缘一首:兄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PS:该世界的犬夜叉:有一天,我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四魂之玉长什么样,没想到守护玉的巫女实力太差,一箭射在我脑门上箭当场断了,屁用没有。 该世界的杀生丸:不知为何,我的指骨比父亲的獠牙还坚硬了……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声汪 杀生丸过了十年狗都过不下去的日子。 他找到了弟弟,可缘一是人类。 打轻了伤筋动骨,打重了当场去世,还得时不时去鬼杀队看孩子,免得强无敌的“日柱”抑郁,离队出走。 他见到了岩胜,可岩胜也是人。 靠近时酸气冲天,远观时岁月静好。打伤了蠢弟要急,打残了没人背锅,就算岩胜剑术“还行”,他也只能看看,不能练手。 他遇到了无惨,很好,无惨不是人! 打死了普天同庆,打不死也算乐子。可他万万没想到无惨是万苟之王,只有他想不到的逃生方法,没有无惨苟不过去的必死之局。 当无惨为了求活,义无反顾地扑进便所时,杀生丸第一次在月下吹了许久的冷风,踩着白犬的底线,决定放弃这只猎物。 太脏了,留给人类吧。 他的冥道残月破不能碰这种脏东西。 至此,杀生丸被迫在没有对手的世界里提前进入“养老生活”。有刀出不得,有爪使不了,来往全是人类,见了他不是跪就是拜,让他连宰人的理由也没有。 如是三年,杀生丸“安分”了。 他住进了种满紫藤花的大山,敛心藏锋,决定静下来沉淀百年所得。 鉴于武力上没有对手,他可算施舍给了人类一些眼神,倒是愿意陪产屋敷下下棋、看看花,顺便听听缘一的近况。 初始一切安好,直到第四年,产屋敷带来了一个消息:“缘一有个兄长叫‘继国岩胜’,近日也入了鬼杀队。他不愧是日柱的兄长,天赋奇高,修炼呼吸法后竟然与您是同类,都是‘月之呼吸’。” 杀生丸:…… 月之呼吸,日月双柱? 呵。 既然凑齐了,那就打一顿吧。 杀生丸捞过天生牙下了山。 …… 缘一入了鬼杀队,知晓了“稀血对鬼有绝对的吸引力”后,便时常关注大叶原继国家的消息。 如果他的兄长岩胜也是稀血,那么迟早会被劣鬼找上。 不出他所料,在生父去世的那日,劣鬼混进了风见城。他赶去时,武士们正把兄长护在棺木后,而庭院中已是满地鲜血。 他首落了劣鬼,道一句:“抱歉,兄长,是我来晚了。” 他读不懂岩胜复杂的眼神,只知道岩胜毅然决然地舍弃了继国家,非要跟他进鬼杀队。 缘一委婉劝道:“兄长,进去会挨打的。” 岩胜酸得冒泡:“为了变强,挨打算什么!” 他只想变强!像缘一一样拥有日之呼吸和通透世界,成为神一般的完人,可以站在绝顶领略风景。 偏偏命运套路深,总能把人逼到疯。他觉醒的呼吸法与缘一不同,是“月之呼吸”。 “可恶!”岩胜捂着心口,酸到极致,“缘一,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完美?都是十四岁,你却可以拥有日之呼吸和强壮的身体,以及无可挑剔的外形,而我——为什么比你瘦弱一点,明明我才是哥哥!” 没想到,缘一却对他发出了羡慕的声音:“真羡慕兄长,居然是月之呼吸呢。” 开什么玩笑,你才是最强的! 结果,岩胜遇见了儿时偶遇的“神明”。 白发金眸的俊美少年从紫藤山上下来,优雅落地,拔出太刀。接着,他看见对方用“月之呼吸”揍翻了缘一,并逮住他一顿暴打。 打得他完全没力气酸了…… “合力的话,勉强能看。”杀生丸振刀入鞘,吩咐道,“缘一,练刀时别留手,我会再来。” “是,神明大人。”缘一颔首。 岩胜隐约有不妙的念头,很快,这念头成为了现实。 往日练刀,缘一尚且会提醒一句“我要上了”。如今练刀,缘一火力全开对他狂轰滥炸,完全没有留手,打得比“神明”还狠。 “兄长,我是在帮你。”缘一发最狠的招,说最委屈的话,“要是神明大人下次与你交手,却发现你没进步,会把你打成重伤的。” “我不希望兄长承受那种痛苦。” 于是,缘一率先把岩胜打到重伤。 彼时,岩胜缠着绷带躺在榻榻米上,听着缘一诚挚的道歉,浑身的酸气都变成了黄连,真是有苦说不出。 “兄长,对不起,因为你是月之呼吸,我错把你当成神明了,所以当时出手重了点。” “我原谅你……” 两个月后,刚下榻的岩胜刚握起刀,就被杀生丸打成了重伤。当他再度躺回熟悉的榻榻米时,耳畔又响起了缘一的道歉声。 “兄长,抱歉,因为你是月之呼吸,神明对你的要求很高,所以当时出手重了点。” “没关系……” 大概是呼吸法精进,岩胜一个月便下了榻。之后,他日日竖着练刀,再横着被人抬回去。经过反复多次的“练习”,岩胜的酸终于酸对了地方。 手酸、脚酸、腰酸,处处酸。 等他挨了两年打,距离开斑纹仅差一线时,缘一却告诉他修炼已至极限,早日收手为好:“神明说,一旦斑纹开启,你就活不过二十五岁。” “兄长,你有这份觉悟吗?” “缘一,你额头的斑……”难道连你这样的神子也活不过二十五岁吗? 缘一实诚道:“神明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斑纹开了也可以长命百岁。” 岩胜:…… 是选择活下去,还是选择开启斑纹、用短暂的十年逐日,岩胜心里没底。 随着反复遭受社会的毒打,两年来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与缘一、杀生丸之间的差距。像是横亘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是非人类也无法达到的极限。 毕竟,缘一也好,杀生丸也罢,遇见再强的鬼也是说一句“杂碎”。 而他呢? 既非星月,何以逐日?天堑般的落差,让他连一点妒恨也升不起来。尤其在听说杀生丸是“长生种”,能活千年万年之后,他人都麻了。 月之呼吸、实力强大、寿与天齐,还特么能晒太阳不怕紫藤花! 请问这怎么比,怎么酸? “缘一,人是有极限的,所以……” “所以什么?” “我还是回继国家吧。”岩胜抱着刀,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这些年过得恍然如梦,“你说,我追逐日之呼吸、追逐变强、追逐通透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呢?” 像不像一场笑话,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他甚至不愿跨出“开斑纹”这一步。 缘一轻笑,他温柔道:“是为了实现我的愿望。” “嗯?” “兄长的愿望是成为最强的武士,我想,我已经帮兄长实现了。”缘一看向他,“而我的愿望是过上平静的生活,与妻子和孩子一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兄长能帮我实现吗?” 交换人生不如交换愿望,双生子本是一体,譬如日月。 “这种心愿,你自己也能实现。” “可只要来一只劣鬼,就能让我的坚持变成笑话。”缘一道,“在没有诛灭无惨之前,我不会选择我想过的生活。我所渴求的,是兄长可以获得幸福。” “那你呢?” “追随神明,直到他离开为止。” 岩胜离开了鬼杀队,当晚,他就遇到了鬼王无惨。 无惨邀请他加入“鬼”,诉说着当鬼的种种好处。无法,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屈从利诱的呼吸剑士服从他,为他所用。如此,才能抵挡住日益强盛的鬼杀队。 奈何在见识过杀生丸的特异后,岩胜对此毫无兴趣。只消一句“当鬼能晒太阳吗”,无惨便恼羞成怒。 岩胜拦住了无惨,好歹是挨了两个最强两年打的人,他凭一己之力阻住无惨的去路,生生捱到缘一赶来的那刻。 【兄长,我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 神啊,也不过是凡人。 那一夜,日月呼吸光影交错,活活削得无惨灰飞烟灭。待曙光再现,于一片狼藉的战场之上,鬼杀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 岩胜被人举起来,高高抛飞。 他往身侧看去,发现缘一与他起伏在同一个高度…… 是夜,紫藤山。 杀生丸立于天守,俯瞰鬼杀队人声鼎沸。产屋敷站在他身侧,他的声音有着与缘一相似的温和:“大人,这就是人类。” “有着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无惨,也有坚持五百年,就为了诛灭恶鬼的鬼杀队。” “有缘一和岩胜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我这种将死不死的病秧子。” “你不喜人类,我看得出来。”产屋敷笑道,“但人类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所经历的、思考的事,远比最厚的书还厚。你的生命如此漫长,不妨花一些时间读一读‘人’,我想,这会让你变得更完美。” “区区人类……”杀生丸轻嗤。 “区区人类。”产屋敷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缘一似是被灌了酒,可他酒量极好,居然反过来把别人喝翻,“也总有那么一个,读起来比书更有趣。” “当神开始驻足思考人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神啊。” 杀生丸不语。 产屋敷:“从神到人,是一种‘舍’。可又有多少神愿意舍弃‘神’,而去成为‘人’?懂舍,是最大的得。” 舍弃? 他已舍弃了对铁碎牙的执念,还要再舍弃什么,才能有最大的得? 杀生丸隐约觉得摸到边角,却仍差一线。 尔后时光漫漫,待缘一用握刀的手挥动锄头,全然舍弃“最强日柱”的头衔安心生活时,杀生丸忽然懂了。 其实困住他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自己。 冥道的试炼,他进来时最大的念头是“找到幼崽”,于是他找到了最本质、最原始的他。 秉承着白犬对幼崽的照顾,因人类过于弱小,他又对时间毫无概念,居然把自己圈在囹圄这么久。 “舍得……” 再相似,继国缘一是人类,并不是他真正的弟弟。 分别的时刻到了…… “神明大人,你要走了吗?” “嗯。”杀生丸腰间的天生牙颤抖起来,他遵循心意,抽刀朝天际划出冥道。离开前,他看向缘一,“如你所愿,你已过上平静的生活。” 绒尾拉长,杀生丸跃入冥道。 缘一拄着锄头望向天际,微笑:“光是活着,我就感到很幸福了。”而在短暂的人生中得遇神明,确实是最大的神眷。 “再见了,月神。” …… “啪嗒!” 杀生丸落在缘一身后,天生牙与铁碎牙齐齐颤动。 俩兄弟同时伸出手摁住刀柄,分明隔着十年的光阴,话语间熟悉如昨。 “兄长,好久……” “哥哥,怎么会有两个杀生丸?”犬夜叉发出灵魂疑惑,他看向缘一身边的那位,再看向自己身边的这个,嘴唇翕动,“父亲的第四个儿子出现了吗?” 众狗:…… 作者有话要说:PS:斗牙王:我没什么要求,希望这四个儿子见面以后,去墓地里祭拜我还能记得给我留条底裤遮羞。 缘一:毛,带走! 犬夜叉:铠甲好威武,带走! 双杀生丸:牙不错,嗯。 凌月:真牛逼,骨灰都没给你剩下啊。 斗牙:……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声汪 十年未见, 谁也没变。 到底是长生种,活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突破时空壁垒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么,也只有蠢半妖才会大惊小怪。 两个杀生丸略过犬夜叉, 抬眼打量彼此。 刚成年的杀生丸着红枫衣,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一头银发及腰,月之呼吸的刀锋堪堪成型,犹如一柄出鞘的剑,把“锋利”刻在身上。 三百岁的杀生丸着六瓣梅,是十七八岁少年的样子。银发及膝,绒尾曳地。呼吸法的精髓已镂入本能, 不露出丁点锋芒。形同一把还鞘的剑,把“藏锋”诠释至极。 百年的差距,是从大妖跃升霸主的进程。 少顷,他们不约而同地蹙眉。 虽说对方即自己, 不仅样貌一致, 气味也相同。但就白犬的习性而言, 两只成年犬站在同一块地盘上, 要相安无事几乎不可能。 能忍, 却不爽。 两相对峙, 硝烟略重。无奈之下,缘一只好牵着犬夜叉走开,把大片空地留给两位兄长。 “哥哥, 他们……” “别担心, 只是切磋。” “嘁,我才不担心!”犬夜叉的嘴比脑门硬多了。 “白犬两百岁成年。”缘一解释道,“成年后,他们会无法忍受彼此的气味。遇见了打一架是常事, 双方关系恶劣的话,在战斗中杀死对方也不罕见。” 犬夜叉小手紧了紧:“一定要打成这样吗?” “嗯,这就是妖怪。”缘一道,“所以,你以后成年了离兄长远点。要是你的气味入了他的地盘,他肯定会揍你。” “成年后的味道有那么难闻吗?” “……不知道,我还没成年。”缘一老实道。 犬夜叉:“哥哥,如果成年后觉得对方味道好闻,是不是就不会打架了?” 缘一和两个杀生丸:…… 童言无忌,就是杀伤力有点大。 “记住,不要随便对白犬说‘气味好闻’。”缘一在西国学的狗规矩可算派上了用场,“这句话等于求偶,说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犬夜叉歪头:“哥哥,‘求偶’是什么意思啊?” 原谅孩子,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宝宝。 缘一:…… 他不得不转向自己的兄长:请问我该怎么向一个孩子解释“求偶”的意思? 他还没到百岁,不曾在西王宫学过“白犬怎么求偶”这块内容,更不知道该怎么按狗规矩教。左右兄长成年了,应该很懂吧? 缘一:“你可以问问兄长,我不是很了解。” 犬夜叉探出狗头,小小声:“‘求偶’是什么?”为防挨打,他迅速把狗头缩了回去,可谓惹完就跑。 两个杀生丸发现,这架打不下去了。 由于父亲早死,这本该让父亲来解释的责任莫名落在了他们头上。最重要的是,作为母单两三百年的狗,这块对他们来说也是盲区。 但为了身为兄长的体面…… “啪!”缘一习惯了。 “啪!”犬夜叉泪目了。 如果无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狗。 等两只幼崽闭上嘴,两个杀生丸再不管他们,各自抽出刀准备先干一架。不同的是,一个手里的天生牙没有“开刃”,而另一个的天生牙已是利器。 杀生丸推算了一下时间。 觉得对面的“自己”与他的经历大致相同——两百岁后带着幼崽游历,学会呼吸法,经历过一次妖纹蜕变,接下来便是领域开启和天生牙的重锻…… 不,这里有术士吗? 杀生丸转向犬夜叉,上下一打量便看出了端倪。 没有火焰斑纹、咒力和灵力,体内只有妖力,会呼吸法,但学得不上不下的样子。 是亲弟没错,但不完全是亲弟。 “百年后的我,在对战时会走神吗?”红枫·杀生丸如是道,“还是说持续百年没有遇到对手,让你变得自负了?” “凭你,还不至于让我全力以赴。”杀生丸狠起来连自己也怼,“刚学会月之呼吸就敢挑衅百年之后的你,自负的到底是谁?” 一个眼神,一次错锋。 “铿”一声剑锋轻响,金色火花绽开。 两个杀生丸交错而过,白底红纹衣衫翻飞,和着精湛的刀术,速度极快地进攻和防守,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个提刀斜刺面门,一个落刀卡住刀锷。格挡、重击、劈砍、挑刺,他们分开又重合,有着剑士的悍勇,也有着白犬独特的轻捷。 但比起杀生丸将月之呼吸修炼到极致,红枫·杀生丸的剑术尚在蜕变阶段。 大抵是经历的强敌不够多,平时也少找缘一对练,他的月之呼吸尚未圆满,更多的是提纯了白犬一族的刀术,融合成另一种风格。 “铿!”杀生丸大力压刀,将另一个自己掀飞。 对方在半空轻盈转身,杀生丸毫不犹豫地出击,提刀刺向“自己”的咽喉。刹那,天生牙刃面阻住刀尖,红枫·杀生丸借势后撤,与之拉开距离。 殊不知月之呼吸极擅远程进攻,杀生丸一招“珠华弄月”,再接“月魄灾涡”,佐以“月龙轮尾”,瞬发百八十击月刃,非但魔改了地形,还伤到了另一个自己。 “啪嗒……哗……” 铠甲碎裂,红枫·杀生丸的肩膀到左胸挨了一记,虽说对方留了手没有致命,但足以证实双方的实力确实差了几个档次。 血染衣襟,味道散开。 在嗅到血味的那秒,本还算安静的犬夜叉“啊”了一声,他立刻抽出胁差跑向熟悉的兄长,行动总比嘴更坦诚。 缘一没有阻止他。 一刀之后,两个杀生丸的战斗便结束了。 胜负已分,而另一个兄长不会做无谓的战斗。他只消知道差距在哪,便会慢慢进步。 缘一走向了自己的兄长,叹道:“兄长,你对自己下手真狠。” 杀生丸振刀入鞘,语气带着不满:“他的月之呼吸连‘月轮’也没练出来。”跟别提空无、将盈等招式,差远了。 不过,倒是把白犬一族的刀术提纯到极致,这倒是他没设想过的地方。 看来这次回去后,他可以重练白犬的刀术了。 缘一不做声,只歉意地看向另一位兄长。就见他虽然淌着血很狼狈,身边有犬夜叉在喳喳显得很不耐,但他终是没再给幼崽一个栗子,反是变相地接受了幼崽的关心。 战场危险,对敌的还是大妖…… 在他受伤的情况下,犬夜叉不仅没跑,还握着刀冲进场的举动,确实让红枫·杀生丸有些动容。 妖怪之间不讲亲情,偏偏犬夜叉融了一半人血,比他们都重感情。 哪怕杀生丸对他的态度很冷,孩子终是把杀生丸当作自己的兄长。 “喂,杀生丸!你不会要被干掉了吧?”就是说的话特别难听。 “别乱叫,犬夜叉。”万分不耐烦的声音,但没赏栗子。 不多时,总觉得少了什么的犬夜叉发现不妥,他看向缘一,露出小孩子被玩伴背叛的表情:“哥哥,你怎么站在那边?”你不应该站在我们这边吗? 缘一和两个杀生丸:…… 这孩子已经没有蠢下去的余地了。 “这是我的兄长,杀生丸。”缘一介绍道,“犬夜叉,我们和你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很快,我会离开这里,随兄长一起离开。” 难得的,犬夜叉没声了。 大概是信息量太大,他的脑袋完全消化不了,还在艰难地理顺关系。 倒是红枫·杀生丸回神快,他扫过缘一背后的铁碎牙,看向杀生丸:“铁碎牙在哪里?” “你要铁碎牙?”杀生丸轻嗤,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一边说要走霸道,一边却需要父亲的刀,你走的真是‘霸道’吗?” “拿着父亲的牙刀走霸道,说着要超越父亲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这番话,他说给这个世界的杀生丸,同时也说给自己。在冥道试炼中沉淀十年,让他更深入地理解了“强者”、“舍得”和“霸道”的含义。 没有舍弃执念的觉悟,谈什么成就更犀利的刀锋? “我没那么无聊。”红枫·杀生丸道,“我只想确定两件事——父亲的墓地和铁碎牙的归宿。” 这一次,杀生丸看了他许久。 他知道他的意思。 确定父亲的墓地,实则是为了却“遗憾”。斗牙王身死之时,他不曾见到他最后一面。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最主要的是,父亲为救十六夜母子而死,让他无法原谅他。 连带着,他厌恶活下来的半妖。 只是现在,与幼崽相处之后他终是改观不少。问及“铁碎牙的归宿”时,他看向幼崽的眼中也没有杀意。 杀生丸没瞒着:“父亲的墓地在犬夜叉右眼的黑珍珠里。” 红枫·杀生丸:…… “取出后,需要人头杖开启。”杀生丸道,“墓地只能进一次。” 眼见另一个兄长逮住了犬夜叉,出于担心,缘一还是道:“兄长,我们也一道去祭拜吧。虽说是另一个世界的父亲,但依然是父亲。” 说得非常感人,但杀生丸却看向了犬夜叉身上的绒尾。 由父亲和他的长毛编织而成,被蠢半妖送给了另一只蠢半妖。 这祭拜或许有假,可想薅狗毛一定是真。鉴于死去之物没有价值,杀生丸姑且同意前往。毕竟,父亲在铁碎牙上设置了结界,妖怪连碰也碰不得。 只要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他就会明白,父亲对铁碎牙的安排是“完全把杀生丸排斥在外”的安排。 饶是他都会感到不平,进而纵容幼崽剥去父亲的长毛,更何况是另一个自己? 自己最懂自己,红枫·杀生丸对犬夜叉的照顾可还远没到“我不会杀他”的程度。万一以为父亲偏心,一怒之下对幼崽下手了呢? 对,他们去祭拜父亲才不是为了薅狗毛,而是为了保护犬夜叉。 “祭拜父亲?”红枫·杀生丸眯起眼,片刻,他点了头,“那就随我一同前往,你们也算是父亲的血脉。” 犬夜叉:“祭拜父亲?” 缘一道:“嗯,父亲把墓地藏在你的右眼里。” 犬夜叉:…… 这时候,三个大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见过世面的幼崽捂住眼,不明觉厉,并发出好奇的声音:“哥哥,墓地是怎么藏进右眼的?它藏在右眼的哪里?为什么我不会觉得痛啊?要怎么才能进去呢?” “只要用秘术取出来就好了……”缘一道,“到时候别动,免得伤到眼睛。” “哥哥,为什么秘术可以取出来?不用秘术的话,它会不会掉出来?取出来我还看得见吗?能放回去吗?会不会很痛?” 众狗:…… “我的眼睛可以放墓地,你们的眼睛能不能啊?不能吗?” 众狗:…… “啪!” 作者有话要说:PS:斗牙王:我现在害怕极了!你们不要过来啊! PS:爸爸——在《犬夜叉》原著世界属于高危职业,凡是原著出现过的爸爸,不是狗带,就是走在狗带的路上。所以你有朝一日穿越到《犬夜叉》的世界,千万不要当爸爸,不然,有可能会遇到一群带孝子。【加满狗头.jpg】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声汪 孝子扫墓, 一回生二回熟。 白犬奔丧,只剩薅没有哭。 你启钥匙,我取珍珠。黑洞骤开, 兄弟识途。 飞掠冥界云雾, 得见亲爹尸骨,巍巍然如圣岳, 铮铮然为兽主。浑身皮毛油亮,怎么看都雄壮威武。 “这就是我的父亲吗?”犬夜叉扒着绒尾,小心询问。 他仰望生父的真容, 只觉其如山宏伟, 虽死犹生。昔日兽王已故,可大妖威压不散。它似无形的声浪层层散开,驱赶着周遭的骨鸟,又温柔地包裹住他们。 血脉共鸣。 “是。”缘一回道,“西国的斗牙王,天下三剑的持有者——是你的父亲。” “父亲……”犬夜叉喃喃唤着。 他对生父没有印象,所知甚少。只晓得是个强大的犬妖, 曾经为了救下他和母亲而死。再多的, 便是人类孩子合伙欺负他时, 常嘲笑道:“你没有父亲!” 你没有父亲,你这个人类和妖怪生下的半妖…… 犬夜叉把脸埋进缘一的绒尾里, 犬耳垂落,声音有些发抖:“我有父亲的!”像是在反驳什么, “犬夜叉才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他的父亲即使死去,也比他见过的任何人、任何妖都更高大。 这一面,让犬夜叉全了缺憾,也让在场的三人微微侧目。缘一揉了揉孩子脑袋, 而两个杀生丸并无言语。 半妖对父亲的倚赖和孺慕,倒不枉父亲当初为他们母子而死的结局……只是,有敬意固然是好,但妖怪的世界不需要太过深重的人类情感。 父亲已死,而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你在哭吗,半妖?”红枫·杀生丸问道。 “才没有!”犬夜叉抹了把脸狠狠道。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红枫·杀生丸仰头看向生父,“他活着才是兽主,死了只是尸骨。无需留恋死物,正如断剑应当舍弃。” 他的说辞与杀生丸如出一辙。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空,杀生丸就是杀生丸,亘古不变。 犬夜叉怔然,很明显,一直与人类接触甚多的半妖无法跟上妖怪的思维,甚至杀生丸的说辞在他听来近乎冷血。 无法,缘一只好给出正确翻译:“兄长的意思是,父亲也好,犬夜叉也罢,都得活着、活下去。如果不幸死去,只会被人遗忘。” “是吗?”犬夜叉抖抖犬耳,嗫嚅道,“我、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不等缘一再鼓舞几句,这时,杀生丸忽然开口:“铁碎牙在父亲的肚子里。” 尸骨未腐,必须剖开。 红枫·杀生丸抬眸,眼里没什么不舍:“用你们的刀剖开父亲的肚子吧。” “嗯。”缘一拔出小牛,动作已十分娴熟,“兄长,帮我照顾一下犬夜叉,我帮父亲刮毛的时候顾不上他。” 等等,什么剖开,什么刮毛? 红枫·杀生丸虽一脸嫌弃,但还是口嫌体正地接过了半妖。 而缘一握住小牛,身子略沉,再猛地化作闪电骤发。他如一道高速移动的光环绕在斗牙王犬身的周围,以极其可怕的速度削到长毛翻飞。 那眼花缭乱的刀光,那沿着犬身剃出的完美“草坪”,那连偌大狗头也没放过的做法,一看就是在梦中演练过无数遍了。 红枫·杀生丸的眉头刚刚蹙起,杀生丸便念了一句:“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怎么,这会儿倒是心疼父亲的长毛了?说“剖”的可是你。 “可、可也不能这么剃父亲的长毛吧?”犬夜叉吼出了亲哥的心声,这让红枫·杀生丸觉得半妖还算有点用处。 杀生丸毒舌得很:“还要剖开他的肚子。” 犬夜叉:…… 孩子哪受得了这个? 父亲高大的形象刚在他心头确立,哥哥就剃光了他的毛,兄长还要剖开他的腹?这怎么可以,简直太过分了! 他勇敢地从绒尾里站起来,发出孝子的声音:“这样做父亲会难过的!” 杀生丸:“嚯。”嘲讽升级,打击力度加强,“死去之物也会难过?” 简言之,有本事让他现场表演一个难过给我看看。 说话间,缘一已经扎完了几大捆山高的长毛。 大抵是一直保持着犬妖的模样,缘一的力气比半妖时大了三倍左右。他轻松地提起捆毛搁置山尖,又调试好角度,反手抽出炎牙劈开了尸骨的腹腔。 通道一开,炎牙的灼热便让肌骨焦灼,没溢出分毫奇怪的味道。 缘一率先进入,杀生丸紧随而上。很快,红枫·杀生丸带着犬夜叉入内,就见父亲塞满妖怪尸骨的胃袋中,有一方黄金打造的火焰状台子,上头插着他心心念念的铁碎牙。 “铁碎牙。” 到底是没彻底放下,红枫·杀生丸看见刀仍会发出感慨。可当他见到杀生丸落在远处纹丝不动,对“第二把”铁碎牙看也不看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落了下乘。 对方弃之不用之物,他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此对比,并不好受。 杀生丸自然知晓“自己”的想法。 联系他当初拔铁碎牙却被结界拒绝后的心情,杀生丸堪称愉悦地拱火道:“作为长子,你不去拔刀吗?” “不需要你提醒。” 红枫·杀生丸松开半妖,径自走上刀台,伸手握住了铁碎牙的刀柄。 “噼啪!”结界瞬间开启。 电光绽放,炭烤狗爪,铁碎牙的拒绝是如此明显,仿佛在咆哮“离我远点”。 红枫·杀生丸:…… 他收回手,沉默许久。 之后,他看向缘一,又看向杀生丸,问道:“这是父亲的安排?”他一早就决定把铁碎牙给半妖了吗? 杀生丸:“不错。” 红枫·杀生丸的脸变得阴沉,他发现,缘一这长毛剃得极好,剖腹也干得利索。只是做法还是轻了,应该劈得再狠点。 缘一正想解释,就听红枫·杀生丸道:“滚过来拔刀,半妖。” 犬夜叉立刻狗血沸腾:“我才不过来!” 眼见亲哥亮爪,指骨轻响,犬夜叉对爆炒栗子的PTSD当场发作,几乎是憋红了脸、垂着犬耳“滚”到亲哥身边,委屈得不得了。 “拔、拔就拔,怕你啊!”色厉内荏,极力挽尊。 然后,小狗勾由于太矮,挂在了铁碎牙上。 缘一和两个杀生丸:…… 画面太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犬夜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拔不出刀,缘一本想上前帮忙,可杀生丸一个眼神阻止了他出手。 “兄长?” “如果他没资格拔出这把刀,那么他不配拥有它。” 这个犬夜叉不如“犬夜叉”,杀生丸看得分明。 他只比寻常妖怪强一点,却不像他弟弟那般强得让妖怪都望尘莫及。幼崽稚嫩且无害,许是年纪太小,他拔不动铁碎牙。 缘一:“墓地只能开一次,要是把铁碎牙留在这里,犬夜叉的妖血失控了怎么办?” 红枫·杀生丸抓住关键词:“妖血失控?” “半妖不是妖怪,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妖血会爆发占据理智。”缘一道,“他会被妖怪的本能支配,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直到死去为止。” “父亲留下铁碎牙的目的,就是为了用刀遏制他的妖血。” 奇的是,明明是“救生刀”的天生牙无法遏制妖血,反倒是“戮生刀”的铁碎牙偏向于守护。 “兄长,这就是父亲的安排。” 红枫·杀生丸不语,良久,他缓缓道:“父亲信不过我,所以不对我直言。” 为何不告诉他? 为何要防着他? 为何不信任他? 若是父亲明说,并告知他不准动半妖和铁碎牙,他即使心头不爽,也不至于不给父亲面子。最多是等半妖成年,凭本事再夺取…… “直言又如何?死去之物没有价值,你想要,你就会杀了半妖。”杀生丸轻嗤,戳破真相,“毕竟,我确实想过杀死他。” 都是无情的大妖,何来父子情深? 缘一:…… 这话他早就不信了。 “哥,我拔不出刀。”犬夜叉小小声地插话,“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缘一叹道:“把刀台带出去吧。” 让孩子找个地方搁着,等活到成年了再拔。 “可是,它好重,我搬不动。”实话实说,幼犬祈求帮助。 缘一和两个杀生丸:……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带出去吧。”缘一的绒尾拖起了刀台,见犬夜叉捡了根骨头玩耍,轻笑,“要是喜欢这些,也可以带走。” 可惜没有狱门疆,不然可以装更多。 “都能带走吗?”犬夜叉抱着根骨头,本能地咬了咬,孩子最近在废牙,总想找东西磨磨。 “都能。” 犬夜叉:“哥,我想要一些够硬的骨头,牙痒。”咔嚓轻响,陈年老骨应声而断。 缘一:“好。”他看向红枫·杀生丸,“可以的话,能带走父亲的牙吗?” “随你。”红枫·杀生丸对斗牙王的尸骨已经毫不关心,甚至能顺溜地接一句,“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很好,众狗终于狗气相投。 缘一:“黑珍珠只能开一次,现在不带走的话,以后就难见到了。”发出孝子的声音,“父亲虽然死了,但我们还可以带着他的东西活下去。” 于是,他们利索地取下了尸骨的两颗獠牙和不少爪牙。 有三只妖怪呐,能搬多少好货,不虚!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孩子最容易被带坏。眼见三个兄长任由父亲的“遗物”越堆越高,犬夜叉越来越觉得——这或许就是父子之间的正常相处。 顿时,幼犬领悟了“打不过就加入他们”的精髓。 犬夜叉孝道:“父亲身上的铠甲,看上去也很硬……” 众狗不禁微微一顿。 他们看向父亲的铠甲,思量许久,红枫·杀生丸抬手给了犬夜叉一个暴栗。 “啪!” “愚蠢的半妖,居然敢对父亲不敬。” 毛已经没了,再把妖铠扒了,父亲真是半点体面也没了。 犬夜叉抱住头,师狗长技以制狗:“明明是你们先说的——死去之物没有价值!现在却要打我!” 众狗:…… “啪!” …… 斗牙王总算还留了条底裤,没被四个儿子扒得骨灰都不剩。可他失去了爪牙和皮毛,唯留“秃毛狗”的形象落在冥界,威严全失。 犬夜叉缩在绒尾里被带飞,望着父亲的狗身渐渐变小,突然想到孩子太多真不是好事。 要是父亲只有杀生丸一个孩子,估计毛不会被刮,肚不会被剖,爪牙也不会被取走。可是,父亲每过一百年就会有一个孩子,却只有两把刀,四个孩子怎么分呢? 只能带走他别的东西作弥补了。 犬夜叉老气横秋地来了一句:“我以后一定只娶一个妻子。” 众狗:……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狗出于狗而胜于狗。 犬夜叉才几岁,已经在思考成年犬都没思考过的事情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犬夜叉超越了他们,也超越了父亲。 “啪!” 事实证明,打栗子真的会上瘾。 犬夜叉泪眼汪汪:“哥,他又打我!”忍无可忍,直接告状。 缘一:……我帮不了你。 他们跃出了黑洞,把黑珍珠还给犬夜叉。而后,缘一和犬夜叉平分了狗毛和爪牙。两个杀生丸不曾参与分配,对他们来讲,让半妖带走父亲的“零件”,纯粹是对父亲的迁怒。 而“手信”也带走了,他们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哥!”犬夜叉扔掉了物件,愣是跑来抱住缘一,“哥,你还会回来吗?你……” “我要回到我的世界了。”缘一笑道,“犬夜叉,我很高兴遇到你。” “哥……”孩子哭了。 “别哭。”缘一揩去他的眼泪,“你已经长大了,犬夜叉。” “作为我的弟弟,我为你骄傲,也希望你能一直骄傲下去。”缘一送出了祝福,“你也会成为强者,跟你的兄长们一样。” 他最后揉了一把孩子的脑袋,毅然决然地转身,随同杀生丸步入了冥道。 “哥哥!哥哥……”犬夜叉本能地追了出去,然后被红枫·杀生丸的绒尾卷起,安置在身边。 没有送别,唯有后方的注视,以及前方的背影。 冥道闭合。 犬夜叉呆呆愣在原地,第一次经历了死别,第二次经历了生离。 恰在此时,杀生丸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走了,半妖。” 这是允许他跟着他游历了。 “可是,哥哥他……” 杀生丸抬爪,指骨轻响。 犬夜叉:“……走、走就走,怕你啊!” …… 冥道石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扯开一道长长的出口。 杀生丸与缘一同时步出冥道,就见到了西王宫十年如一日的场景。 只是,缘一渐渐从“全妖”变成了“半妖”。他来不及细思原因,也没空寻找凌月王的身影,也不曾问小妖现在过了多久——杀生丸久违的暴栗瞬间砸在他的头顶,敲得他满脸懵逼。 “啪啪啪!” 缘一:虽然我早就习惯了,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又打我? 杀生丸冷声道:“愚蠢的半妖,叫别人兄长叫得很开心吗?” 秋后算账!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抓着手机忙着立遗嘱:记住,我死了以后立刻把我火化,灰都不要留,不然—— 她推开门,发现两个煞笔儿子在整烤全羊。 那羊架在火堆上,烤得麻麻香,像极了“火化”。 缘一撒着孜然:要一起吃吗? 杀生丸看过来,自觉地端盘子。 凌月微笑着把门关上,继续对手机对面说:我不死了,我决定好好修炼成神,死去之物没有价值,我必须成神! 原来这就是火化吗?太可怕了!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声汪 离开十年, 故地重游。 破损的庭院已修葺,砸坏的地皮全翻新。淋漓细雨,渐镀月华, 西王宫盛貌依旧, 凌月王优雅如昨。 大妖对时间没有概念,彼此再见, 仿佛只是分离十月。女王放下冥道石,审视着两个孩子的实力,半晌, 她的眼神充满戏谑。 “收获颇丰。”指他们后方的狗毛。 缘一颔首:“原来的那条绒尾送了人, 我得织一条新的绒尾。” 凌月笑得花枝乱颤,但思及斗牙的今天或成她的明天,终是补了句:“我近些年往犬山走过几趟,发现人类的火葬颇有可取之处。或许,西国也可推行。” 西国是凌月的,她想怎么整都可以。 狗兄弟可有可无地点头。 死物没有价值,怎么葬无所谓, 葬之前把有用的东西取下来就行了。他们如是想, 但不说。 于是, 凌月王颇为安心地转入了下一个话题:“杀生丸,你的冥道依然不完整。” 缘一微愣。 不应该。以兄长的资质, 冥道试炼是第一次,也该是最后一次。 “是刀的问题。”杀生丸果断道, “十年足够我揣摩出蹊跷。” 他抽出天生牙,父亲留给他的牙刀一直被妖力淬炼得极亮。自使用天生牙起,他不曾亏待它,然而, 任凭他如何努力修炼,仍无法让冥道划出满圆。 “天生牙只是一把刀。”杀生丸道,“它能使人起死回生,我做到了。” 譬如被王虚误杀的五条莲,又如异世界鬼杀队中被鬼杀死的柱,他救了,也成功了。这说明在“治愈”这块,他修炼完满。 “我能用它修炼月之呼吸,并将呼吸法练到极致。”他达到了。 “它能成为开启领域的媒介,我办到了。”杀生丸抬眸,审视着他的母亲,“我的资质没有问题,可唯独冥道残月破——我拥有它以来,始终不得圆满。只有那一次,在突破冥道时与铁碎牙产生了共鸣,它忽然划出了满圆。” 他发现了,天生牙唯有在铁碎牙身边才能划出完整的冥道,否则他的冥道永远残缺。 所以,修不出完整的冥道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刀的问题。 “这是为什么,母亲?” 凌月一笑:“你不是猜到了吗?” 杀生丸的脸色很不好看:“是父亲的安排?” 天生牙给哥哥,铁碎牙给弟弟。早在把天生牙交给他这个长子的时候,父亲就期许他日后能与犬夜叉并肩作战吗? 只有在铁碎牙身边使出的冥道才是满圆,这层“束缚”和“纽带”让杀生丸对冥道残月破都升起了厌恶。 他想要力量不假,但他不需要被约束的力量。 那样的力量形同断掉的刀剑,是无需留恋之物。 “如果我说是呢?”凌月支着头,“斗牙留给你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拥有治愈之力的天生牙。” 只有治愈之力的天生牙…… 天生牙只有治愈之力,那冥道从何而来? “什么意思?” “真不想说呢。”凌月忽然长吁短叹,“谁让你这个孩子一点也不讨喜,出手不是杀就是杀呢?” 杀生丸蹙眉:“说重点。” 凌月掩唇:“斗牙怕你一天到晚杀杀杀,不小心得罪自己未来的妻子。天生牙留给你,不就是一枚后悔药么?” 缘一:……好有道理啊。 兄长成天追逐霸道,斩杀的对手不知凡几,万一怼翻了未来大嫂的父兄,也好有个挽回的余地。 让悲剧变喜剧,让仇怨变爱情。瞬间,斗牙王在缘一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睿智了起来。 缘一大悟:“不愧是父亲!”一早就做下了这等安排,太厉害了。 杀生丸:…… “啪!”无他,唯手熟尔。 “母亲。”声音微微下沉,杀生丸蹙眉,示意亲妈别再捉弄人了。 “好吧。”凌月慵懒地靠进王座,淡道,“其实,天生牙本没有‘冥道残月破’,这一招是你父亲曾经的对手死神鬼的招式。” 不过,即使没有冥道残月破,天生牙仍然是制霸冥界、通往冥道的钥匙。 “铁碎牙从死神鬼那里夺取了这一招……嗯,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凌月眯起眼,“你们不知道铁碎牙是‘夺取’型的妖刀吗?” 缘一还真不知道,毕竟他没用过。 杀生丸也不清楚,因为他只见过斗牙王用风之伤。 说到底,铁碎牙是斗牙王的刀。实力普通的妖怪落在兽主手里,往往是几爪子解决的事,犯不着动刀。 真要用上刀了,以斗牙王的实力一个风之伤足以摆平,实在不行就两三个,迟早有推平敌方的时候。故而,哪怕铁碎牙真能夺得别的妖怪的招式,杀生丸也没机会看到斗牙王使出来。 主体实力太强,妖刀的能力反而沦为陪衬。若主体是半妖,那么铁碎牙的能力才会被发挥到最大。 一通百通,杀生丸忽而顿悟。 他作为主体,不正是实力强大的一方吗? 再强的刀落在他手里,不正像铁碎牙落在父亲手里一般,都沦为自身实力的陪衬吗?妖刀之于他们,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铁碎牙夺取了冥道残月破,而你的父亲决定将铁碎牙留给犬夜叉。”凌月道,“但他考虑到半妖的体质无法承受冥界之力的侵蚀,于是把招式从铁碎牙上剥离,交给了天生牙。” “也交给了你,杀生丸。” “他希望你掌握这一招,再把这一招交给犬夜叉。” 简言之,斗牙王让杀生丸练成冥道残月破,再把这一招转交给犬夜叉。 听上去极其残忍,像是一位父亲偏心到了极点,把所有好东西全紧着小儿子,而长子只作为幼子的练刀石活着。 然而,杀生丸经历过十年的“舍得”。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听了凌月这话必然会愤怒,谁愿意辛苦练了几十年的招式为他人做嫁衣呢? 可十年后杀生丸听了这话,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人便是“全妖化”的缘一。 他记得破开冥道见到弟弟时他的样子。 大白天,非满月,以完整的妖怪姿态行走世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化作半妖,甚至力量也比寻常强三五倍,全然是“完美白犬”的象征。 但他舍弃了这份力量。 透过弟弟,杀生丸看到了自己。 他如今与半妖有何两样? 不予他铁碎牙,正如不予犬夜叉“全妖”血脉;给予他冥道残月破,正如犬夜叉在异世界变成了全妖。 又让他舍弃冥道,正如犬夜叉毅然决然地舍弃了力量。 放下…… 原来如此。 “杀生丸,听到这个安排,怨恨你的父亲吗?”凌月闲闲道,“哦呀,他偏疼犬夜叉更甚于你呢!但是,犬夜叉比你讨喜多了,我偏疼他也甚于你呢。” 非常明显的挑拨离间。 缘一:…… 虽然兄长没动手,但他的天灵盖已隐隐作痛。 “冥道而已,你以为我杀生丸会在乎?”杀生丸轻嗤,“但冥道如今是我的东西,半妖想要,就让他击败我来夺取。” 正好打一架分胜负,他等得起。 缘一实诚道:“请问死神鬼还活着吗?我可以去找他重新夺取一遍吗?” 还是再夺一遍吧,他不想跟兄长打架。无论输赢,他的头比较重要。 凌月和杀生丸:…… “啪!” …… 死神鬼还活着,但不知在哪里苟着。 思及这又是一位“爱苟人士”,缘一和杀生丸暂时放弃了寻找他的想法。 有这时间干嘛不好,何必非要找“苟”?不一定能找到,找到也不一定能杀死,还不如等对方浪上门再一刀毙之。 他们真的想开了。 鉴于缘一狗规矩学得差不多了,两兄弟便离开了西王宫再度游历。他们又用十年踏遍了大岛的大部分领地,而在缘一百岁时,狗兄弟决定分道扬镳。 缘一有了少年的模样,体味和嗅觉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犬的鼻子最是敏感,当缘一开始进入抽条的成长期后,杀生丸发现弟弟的味道变冲了,缘一觉得杀生丸的味道变浓了。 谈不上难闻,就是熏鼻子…… 缘一是半妖、人类时还好,当他满月变成全妖,跟兄长碰面已有了点剑拔弩张的氛围。为脑袋瓜着想,缘一与杀生丸同行至此,终还是分别。 朔夜。 杀生丸:“你之后去哪里?” “出海看看。”缘一扎着高马尾,轻笑,“我尚未见过大岛之外的世界,兄长真不与我同行吗?” 杀生丸只是背过身:“别被杂碎干掉了。” 缘一明白,这是对他的叮嘱。 “嗯。”缘一目送他,“兄长,我会经常回来的。” 杀生丸的背影没入林间,而缘一驻足许久才离开此地。晚风轻拂,吹散了大妖与剑士的气味,却吹不散血缘之间的羁绊。 缘一带着狱门疆,仅坐一艘木舟便出了海。 杀生丸步入武藏平原,恢复一贯的冷漠,缓步走过曾经的路。 许久不至,武藏平原就像如今的人类世界,也起了战火。 妖怪与人类差不离,总是争地盘、抢食物,而武藏之地的妖怪首领几经易主,真是一代不必一代,现如今,居然是一群杂碎河童和一个百岁尼姑妖在争斗吗? 河童们长得很丑,还散发着一股带水的沼泽气,并不好闻。但尼姑化作的妖怪怨念很重,气味更加刺鼻。 杀生丸走着直线,而那两方不长眼的杂碎干起架了,刚巧挡在他前进的路上。 作为永不绕路的霸道狗,当尼姑妖和河童菜鸡互啄,一把逮住河童的首领准备吃掉时,杀生丸不耐烦了。 他已经走到这里,它们居然还不离开,是没有脑子吗? “让开。”他冷声道。 尼姑妖充耳不闻,河童倒是看向了他。如此,杀生丸明了,比起河童,尼姑妖要更无视他一点。 大妖再无犹豫,甩手长鞭骤发。 少了个跟班的他心情并不怎样,今日行路还受到杂碎“挑衅”,当真是怒了:“我让你滚开没听见吗?” 唰! 长鞭斩断尼姑妖的胳膊,当场将它劈成碎片。而河童的首领落在地上,正呆呆地看着他。 他抬步走去。 在这时,河童的首领猛地反应过来,做出了极明智的决定。他扯着嗓子大喊:“开路!开路!给这位大人开路!” 他吼醒了发愣的河童,而它们立刻匍匐在地,为杀生丸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杀生丸平静地走过,殊不知身后的河童首领跟了上来。 哒哒哒、哒哒哒…… 犹似小孩的脚步声。 “邪见大人!你要去哪?” “从今天起,你们忘了我吧。”河童首领追在杀生丸身后,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近乎几步一叩首。 “大人!在下邪见,请您收在下为家臣吧!” “大人!在下邪见,请您……” 杀生丸走了很久很久,后方的河童也跟了很久很久。直到他不知为何走到了存放西国“钥匙”的瀑布边。 人头杖…… 【兄长,它长得好丑,我不想要。】幼崽嫌弃道。 杀生丸探手,从瀑布掩映中提出人头杖,扔给了后方的邪见:“拿去用吧。” 邪见忙不迭接过,又惊又喜:“请问大人该怎么称呼?” “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 【神明大人!】幼崽歪头笑。 杀生丸随意挑了个方向走,不置一词。 “诶?杀生丸大人,你等等邪见!”矮小的河童忙不迭跟上,奈何杀生丸腿长,他跟得极为艰难。 哒哒哒、哒哒哒…… 犹似百年前的深夜,三头身的孩子拨开林木而来,踩着木屐跟在他身后。不过,幼崽不会说等等他,作为白犬后嗣,他不仅跟上了他的步伐,还成长得极为出色。 身为兄长,其实他一直为有这样的弟弟而骄傲着。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我很骄傲但我不说,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骄傲。 邪见超大声:原来您就是杀生丸大人引以为傲的弟弟啊! 缘一:诶? 众人:诶? 杀生丸:……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声汪 缘一离开之时, 正值人类战乱之际。 伴随武家政权的日益扩张,天皇像是成了个符号象征,被摆在了次要的位置。天皇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权利, 故而与武家的博弈日益激烈。 在缘一出生前, 后鸟羽天皇曾讨伐由北条氏掌控的幕府,结果棋差一招输给了北条政子, 不得不接受了被流放的命运。 经此一遭,镰仓时代的武家崛起,但生活环境局限了他们的思维。 幕府不愿让北条政子一个女人得势, 而北条政子更狠, 得不了势干脆拥护新的天皇,以之为刀切入武家软肋,一手缔造了镰仓百年的皇权与武家制衡的局面。 果不其然,北条政子虽死,隐患埋下。及至缘一百岁,后醍醐天皇的刀锋再一次对准了武家。 缘一远离大岛,天皇与武家正打得不可开交。战火之下, 除却犬山尚算安稳, 其余地区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尸横遍野, 腐臭熏天。盗匪四起,民不聊生。 缘一解决过几波强盗, 便受到了杀生丸的警告。长生种少插手人类的事,安置一个犬山已是妖怪对人类的仁慈, 再干涉像话吗? 缘一明白,便远离了这方土地。 而战乱一起,各种魍魉都会出世。那些借由枉死者的血肉、怨恨和情爱而生的妖怪,将在战乱中日益强大。如是, 妖界的势力将迎来一轮洗牌。 杀生丸知晓,于是留在了原地。 战火蔓延,局势的变动也影响了妖怪的迁徙。尸骨越多的战地妖怪越多,武藏平原只是其中之一。 河童与尼姑妖的争端仅是冰山一角,在接下来的十余年中随处可见狰狞的厉鬼,以及喜食人肉的凶暴妖怪。 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也唯有追随在强者身边才是最佳的保命法。 邪见没有选错主人。 他所追随的杀生丸,确实是他所见过的最强的大妖。 当然,要是别那么冷就好了…… “杀生丸大人,你等等我啊!”可怜邪见一把老骨头,愣是在几年内跑出了小伙子般的健朗。 作为河童小妖,他比杀生丸的膝盖还矮不少,通体绿色,尖嘴圆眼,穿着一套规矩的棕色“退红”,头戴一顶侍乌帽,提着人头杖追着杀生丸跑,还时不时被石头绊倒。 但他的主人并不体恤他这位活了六百多岁的老头,别说等,没飞走就不错了。 “杀生丸大人、杀……诶?”邪见的呼唤戛然而止。 只见大妖已坐在溪边,背靠大树阖目,似是在小憩。邪见立刻噤声,看了看日头就自觉去找吃食,但不曾为他的主人备一份。 并非他不愿尽到家臣的责任,而是他家大人从不吃东西。 确切地说,邪见没见过杀生丸进食。这位大人不是晒太阳,就是沐月华,全然不食人间烟火,比高天原的神活得还飘然。 且他似乎受不了烟火气。 起初,邪见每次生火烤蜥蜴,杀生丸便蹙眉避得很远,厌烦时还会随手抄起小石头砸在随从头上。 邪见总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数日后,他家大人化身白犬踩死了三只杂碎,他可算明白自己为何招人嫌了。 白犬,那不就是狗吗? 狗鼻子那么灵,他还在大人边上烤蜥蜴,那能忍?没杀了他真是大人宽厚! 不过,没想到如此风度翩翩的杀生丸大人,原型居然是狗? “啪啪啪!”三枚石子连发,邪见顶着三个大包栽进了坑里。 “杀生丸大人,邪见知道错了!” 多么奇怪啊,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偏偏大人总像是知道似的。莫非主人有通心术吗?噫,幸亏他对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否则早死一百次了。 “啪!” 好吧,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 但邪见有个“优点”,有些事就算知错也死活不改。 到底是老妖怪了,在揣摩人心的本事上很有一套。他跟在杀生丸身边越久,越发现对方即便是贵公子的典范,也有着一些不可说的“小毛病”。 他家大人只走直线,从不绕路。遇见挡路的杂碎全杀了,连杂碎也算不上的妖怪就一脚踩过去,踩的还是脸…… 嗯,大人非常霸道,从不给别人脸面。 他家大人很少说话,开口即嘲讽,一笑就见血。长挂口头者有三“让开、杂碎、杀了你”;偶尔提起者有二“你连半妖也不如”、“你也配跟半妖比”;甚少说错的词有一“愚蠢的”…… 愚蠢的什么,邪见从没听过下半个词。 嗯,大人话很少,但是很毒舌。厌恶与蠢货交流,埋汰人全用半妖作比。看来要在大人身边活下去,他得表现得聪明点? 于是,急于表现的邪见抢在杀生丸面前,冲山鬼开炮:“你这个杂碎连半妖都不如就敢拦杀生丸大人的路,快让开,不然就杀了你!”可谓是总结了考点的精华。 然后他被打了。 杀生丸:“别拿半妖与杂碎作比。” “是,大人……”为何大人总是对“半妖”这个词如此在乎? 难道、莫非…… 邪见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杀生丸大人,难道你有个孩子是半妖吗?” 他没见过杀生丸身边有女人出没,只能猜测“半妖”是大人的孩子。 说起来,他家大人也是成年大妖了。样貌如此出色,有一两个红颜知己也是常事,无论伴侣是妖怪或人类,能被大人看上都是她们的荣幸。这么一来,有个半妖孩子似乎也…… “啪!”这一次砸在头上的石子比之前的都大。 “邪见,你想死吗?”杀生丸冷声道,“我可没有伴侣,伴侣也不会是人类。” “啊是、是!”邪见大声道,“我再也不妄自揣测大人了,邪见以后一定誓死为大人的名誉而战!大人是清清白白的未婚大妖,绝对不可能有一个半妖孩子!” “……” “啪啪啪!” 经过多年的捶打,邪见的脑门并没有变厚。倒是杀生丸一直没宰了他,让他变得越来越敢说话。 多数时候,邪见总是很识相。他会在杀生丸沐月华时安静地守在一边,也会在主人心情平静的时候与他说几句话。 唯有这时杀生丸才会染上一点烟火气,神情显得没那么超然。 邪见:“今天是满月呐,杀生丸大人。”抱着人头杖而坐,语带怀念,“也不知道武藏平原上的小妖怪们怎么样了?” 大抵是觉得在新主面前提及旧臣不好,邪见转移了话题:“满月总让人想起很多人……说起来,杀生丸大人有什么怀念的人吗?” 这话算是极为家常了。 邪见并不指望杀生丸能给回复,殊不知,他家大人竟然回话了:“没有。” 果然大人没有心,不会怀念谁!所想全是霸道,绝对不会有差…… “他们不是人。”杀生丸平淡道。 邪见欲言又止。 【你有怀念的人吗?】 【没有,我怀念的不是人。】 不过,大人居然也会心生怀念,真是让他倍感震惊。邪见不禁问道:“杀生丸大人,究竟是谁这么厉害能够入了大人的眼?” 杀生丸不语。 半晌过去,邪见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正要疯狂脑补,却听杀生丸道:“我的父亲,我的对手。” 提起“父亲”,邪见尚能理解,他听说过西国白犬斗牙王的威名。 但对手…… “世界上有人能与大人匹敌吗?”不敢置信。 “有。”杀生丸看向满月。 “是、是谁?”邪见大惊失色,“我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也不曾见大人找过他切磋?” 杀生丸不再回话。 妖怪的分离常以百年计,只是下一次西国大典将至,半妖多半会回来。但在这之前,他没有对手练刀,而天生牙也未出鞘许久。 下一次见面,半妖的刀术许是会更精进点,他不能落后了。 他可是兄长! “走了,邪见。” “诶?等等我,杀生丸大人!这么晚究竟是要去哪啊!” 去找供他练刀的倒霉妖怪。 杀生丸往林深处去,邪见忙不迭地跟上。 殊不知在同一天,远在异国的缘一正在日头下跋涉山水,摘取药材、狩猎野物,与一群深眼高鼻、肌肉虬结、长满毛发的人类一道处理乳猪,往它腹腔内填入果实香料,再架在火堆上烤。 围着他的人类并未对他的模样感到奇怪,像是见惯了一般。 “伊努亚。” 许是文化差异,远国的人念不准缘一的名字。加之“犬夜叉”的发音与“伊努亚”相似些,他们干脆叫缘一“伊努亚”。 叫得久了,缘一也习惯了。 “什么事,乔耶先生?”不同于他们学习的艰难,缘一只在半岛呆了半个月,就基本掌握了这里的语言。他不仅发音标准,还连风俗也一并学了。 不过,他接受握手,但拒绝拥抱和贴面吻…… 乔耶·乔斯达,英格兰半岛的一位贵族老爷,家境殷实、绅士非常。在与人做香料生意时差点被人所害,结果被缘一救下,由此结伴而行。 缘一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乔耶对缘一有知遇之恩。他们相行许久,有了缘一在侧,乔斯达家族的生意像是得了守护神一般,胜过从前太多。 “你说你要回家了?” “是啊。”缘一笑道,“家里每过百年要举行庆典,我得回去一趟,不知道会呆多久。启程在即,或许参加不了你和珍的婚礼。” 乔耶遗憾道:“伊努亚,你是我的朋友。我想送你一艘大船,让你越过重洋回家。船上有我为你准备的香料和黄金,你在你的家乡……” 缘一轻笑:“抱歉打断你,但真的不必了。” “乔耶,我不是人类,不需要大船、香料和黄金。你们这片大陆的事物,可以经过人类之手转向另一块大陆,但不能通过我。” “我的兄长告诫过我很多次,让我别插手人类的事情。” “是吗?”乔耶很遗憾,只能郑重道,“乔斯达家族将是你永远的朋友,伊努亚。” “谢谢。” 缘一与乔耶的商队分享了食物,他这十几年转过无数国度,见过无数人和文化风俗,早已磨炼出了极淡然的气质。 多数时候,他不曾动用非人类的力量,只以刀术迎战敌手。可即便如此,在人类看来他也是绝世罕见的刀客,强得离谱。 故而,当他说出自己“不是人类”时,人类是有惊讶,可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太好了!你不是人,我太欣慰了!”相拥而泣。 “上帝,哦!看来我不是个废物!我终于不用像个柠檬了!”痛哭流涕。 缘一:…… 日头西斜,今夜是满月。 缘一同友人们道别,而后他剥去斗篷,露出白发尖耳、红衣绒尾。 “伊努亚,你不用船的话,你该怎么回去呢?” 缘一轻笑:“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你可别害怕。” 说话间,少年的绒尾缓缓拉长,分化成两股托起他的身体。在友人们惊讶万分的眼神中,缘一腾空而起,悬浮在巨大的满月之下,正温和地看着他们。 “我要走了,我的朋友们。” 女孩捧在手里的牛奶倒了,老管家的迷迭香落进茶水里,乔耶差点被红酒呛到,而牧师握紧十字架,吓得脸色苍白还喃喃自语:“是天使吗?可是没长翅膀……不是吧不是吧?” 缘一:…… 几乎没有分别的沉重感,他仰望圆月,朝高天飞去。伴随着身影的远去,他看见大陆在变小,看见友人们喊着他的名字冲他挥手道别。 “伊努亚!我的朋友,再见了!” “伊努亚,要平安啊!” 缘一轻笑,飞向了高天之月,并消失在最盛的月光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回来了! 杀生丸:来得正好,拔刀! 邪见:天呐!杀生丸大人,你居然有个全妖的儿子!!!还这么大了!!! 缘一和杀生丸:…… PS:第一更,我慢慢日万。乔斯达这个姓氏是动漫《JOJO》里的,由于镰仓落幕、室町开始在十四世纪,这个时间线欧洲大致是文艺复兴时期,比动漫JOJO时间线早,乔耶·乔斯达(原创的人物)安排成乔斯达祖先,没看过可食用,大家当成彩蛋看好了。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声汪 辗转十余年, 缘一去过很多地方。 木舟泛海,他沿着古籍所书的遣唐路线前往大洲,顺流漂泊数月, 抵达了一个名为“高丽”的附属地。 为防半妖的样貌吓人, 缘一藏得极好,只在朔夜出现。他在高丽呆了大半年, 学会了当地人的腔调,知晓了一些世事后,便朝西走, 决定看看大洲宗主国的风貌。 饶是平安京已落幕四百年, 可古书中描述的唐天盛貌依旧耀眼。 宗主国的朝代虽更迭数次,但底蕴之深沉绝非大岛能比。缘一仅是从高丽走到宗主国的边塞,所见所闻便沉淀了他的心境。 机缘巧合下,缘一在野外救了名被狗熊追杀的厨子。 两人虽言语不通,但仍能以锅铲会友,结伴同行五个月,建立了深厚的厨友之情, 而缘一也学会了川渝官话。 就算他听不懂友人常说的“先人板板”是什么意思, 但不妨碍他听出他语气中的感慨。 “先人板板, 你为啥子是个白发?窝嚯!我爪梦脚哇,你俩耳朵咋一哈滴都长脑袋上?” 缘一:…… 最初, 缘一以为白学了高丽语。结果发现,在这片大洲但凡换个村落, 语言都是不通。 他只好边走边学,难得遇到个心大的不怕妖的人类,就此陪他走过千山万水。 而在相处之后他才发现,大洲的厨友之所以选择游历, 就是为了踏遍每一块土地,尝遍每一处佳肴,以成就他之一族独有的“厨谱”。 不久前被狗熊追杀,是因为他胆子大到跟熊抢蜂蜜,就为了在清炖汤中加一味甜料。如此豁命,当真是比匠人的精神还可怕几分。 但在与缘一组队后,他的胆子更大了…… 俩人相行近五年,缘一助他完成了厨谱,他帮缘一改进了狗粮。待将厨友送回川渝,缘一同他道别,向更远的地方而去。 又半年,他入了名为“乌法”的异国之地。 本以为又是长住,谁知大洲刚让他觉得“世界上都是人”,一到外头,乌法就教会他“醒醒,世界上还有妖”。 在乌法盘踞着一种妖怪,名为“吸血鬼”。他们长得俊美非凡,却靠吸食人血为生。有氏族有等级有武力,寿命很长,是长生种之一。 “他们吃人吗?”缘一发出灵魂问话。 “吃!”小孩委委屈屈。 “他们怕太阳吗?” “怕,我没见过他们在白天出来。” 很好,吃人怕太阳,直接戳到了缘一的死线。 缘一平静地拔出小牛,当晚挑翻了吸血鬼氏族,轰得大城堡灰飞烟灭,并追杀一只名为“玖兰李土”的吸血鬼横跨十数小国进入英格兰半岛,逼到对方跳海遁了为止。 站在高高的悬崖上,缘一万分可惜:“闻不到味道了……” 他常因未成年的腿短,而与全场最佳MVP失之交臂。 不过,玖兰李土被他的日之呼吸剐了好几次,不死也快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缘一便在这块半岛住下了。只是他似乎总与平静的生活无缘,安住没多久便偶遇了差点被人害死的乔耶·乔斯达。 他救了他,对方回报他。 缘一本不欲与人类多有牵扯,可他看得出来,乔耶是个跟炭吉、厨友一样的善良人。 他终是与之同行,度过好些年,甚至在半岛有了自己的庄园和土地。但在百年之典接近之时,缘一在半岛外的海域碰上了同族。 据说是雪域白犬一支,列在“水曜”。他们生得优雅动人,虽数量不多,但每个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能融化冰雪。 水曜支的领土在极寒之地,平时闭门不出,只在“不得不出去”的情况才往外走。 “犬夜叉大人,百年之典快到了。”犬妖看向半岛,恭敬道,“大人是挑了这座岛作为领地吗?” 缘一:…… “不,只是落脚。” “无妨,大人还没成年,暂时不需要给西国进奉。今年的祈祝舞也得拜托大人了,还是早日回程吧。” 不提醒倒算了,一提醒缘一便想,他外出这么多年,是时候带些手信回去看看兄长了。 只是百年真快啊…… 上一次庆典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又要来一次了吗? 之后,缘一与友人们道别,于月圆之夜飞向大岛。奈何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忽略了“地球是圆的”。 于半岛起飞,大岛的满月可不在同一天。越过晨昏分界的线,满月消失,只剩太阳,体内沸腾的妖血一下子消却半数。 这下可好,他变回了半妖。要不是知晓怎么用灵力飞,大概要掉进海里喂鱼了。 左右时间尚早,缘一不急。 他时而去海岛上摘几个椰子,时而入深海插几条大鱼。狱门疆在,他不怕货多,更不怕麻烦,如果能让兄长领略异国的美味,或许兄长就舍得离开大岛同他出去走走了。 “我又长大了一些,兄长会更讨厌这股味道吧?” 缘一嗅了嗅自己:“……又不臭。”泛着青竹的香气,他是爱干净的白犬! 不过,还是等朔夜再去见兄长吧。 …… 是夜。 无月有星,夜空银河倒悬,看上去美丽非凡。 美浓境内,土岐之地。杀生丸循着气味的指引走上平原,有风拂来扬起他的长发和绒尾,而他步入膝盖高的杂草丛中,一步步朝森林外沿靠近。 “杀生丸大人!大人,你等等我啊!” 邪见没入杂草就看不见了,仅剩一根人头杖还在乱挥。 好几次他跑错了方向,但他还算机智,晓得将人头杖插入土里,再爬到杖上看主人在哪,要不然,邪见真能迷失在杂草中。 不多时,他瞧见他家大人驻足站在平原中间,安静地注视着一个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 邪见赶紧举着人头杖赶上,总算站在了自家大人身边。他感动极了:“杀生丸大人,你是在等我吗?邪见太感动了,大人你居然也会体谅人吗?” “啪!” 邪见:…… 好的,当他没说。 他静静等了片刻,发现夜晚森林寂寂,周围没有妖气。除了星辰与晚风,就没有特别之物。 “杀生丸大人,我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吹风吗? 没有回答。 无奈,邪见只好陪杀生丸一道站着。不清楚过了多久,他家大人突然抬步往前走。邪见一惊,立刻举着人头杖跟上。 大概就几息工夫,前方忽而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 杀生丸驻足,邪见侧目。河童爬上人头杖往前看去,就见林深的阴影之中,一名半大不大的人类少年拨开灌木而来。 他穿着一件黄底里衬,套着黑色大袴。披着价值不菲的火鼠裘作外衫,踩着木屐背三把刀,裹着条大绒尾,正扎着红黑相间的大马尾站在远处,注视着他们主仆。 那少年生得很俊美,眉眼温和,气质淡然。额头红纹妖冶,非但没显得他妖气,倒是显出了几分神性来。 越看越耐看,越瞅越好看…… 邪见长大了尖嘴,喃喃道:“真是贵公子啊。” 可惜拦了杀生丸大人的路,或许要死在爪下了。猛地抖了个激灵,邪见觉得少年死得有点冤啊! 他立刻大声提醒道,“喂!愚蠢的人类,识相的话赶紧给杀生丸大人绕道,不然就杀了……哎哟!” 杀生丸一脚踩过邪见,朝缘一走去。 邪见顽强地从地上爬起,追上杀生丸的步伐。眼见那人类少年蠢得要死,直到现在还不走,他也恼了。 “真是的,好心提醒你离开了你偏不走,这下死在大人手里也别怪我。有点可惜啊,这样俊俏的脸……啊不,杀生丸大人!你要相信邪见对你的忠心绝不会因为一张脸动摇,就算那个少年长得再好看,也比不上大人你的一根头发!” “大人有天下第一好看的脸,对方只能算第二好看……” “啪啪啪!” 拍马屁拍狗身上,那能拍通吗?邪见倒地不起。 而更刺激的事还在后面,他家大人——从不绕道驻足的杀生丸大人,竟然停在了少年面前,垂眸看着他。 少年抬首,微微笑开:“兄长。” 杀生丸默认。 邪见:…… 你·说·什·么? 啊!你刚刚叫我家大人什么? 兄长!等等,他没听错吧,居然是“兄长”?连他这位侍奉在大人身边十余年的老奴都得喊“大人”,你区区人类刚见面就喊“兄长”是不是过分了点? 还是说这是近期追随强者的新花招,见到了先喊兄长,让大妖对其另眼相看? 可恶,他邪见作为仆人永不认输! “人类!你在乱喊什么呢!”邪见誓死捍卫杀生丸的名誉,“杀生丸大人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强者,是西国正统的白犬血脉,就算有兄弟也该是真正的大妖,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个人类?” “你不能喊大人‘兄长’,就算你被大人的帅气折服,也要喊‘大人’才行!而我作为你的前辈,你得喊我‘邪见大人’!” 咆哮出声,可谓尊卑分明。 缘一和杀生丸:…… “兄长,他是你的随从吗?”缘一好奇道。 杀生丸:“是。” 邪见双手捧住脸,呈现后世的世界名画“呐喊”的表情,仿佛世界崩塌。 他家大人不仅应下了兄长,还给予回复!这太过分了,一个新来的随从怎么可以比他邪见地位更高? 缘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们西国什么时候有这么……额,面生的侍从了?”其实他想说“难看”,可这太没礼貌了。 倒不怪他觉得难看,西王宫的侍从至少都有人样,哪怕是信使,生得也算憨态可掬。 可是这个河童…… 杀生丸像是明白他所想:“多数时候,我看不见他。” 毕竟太矮了,他杀生丸从来不会低头看小妖,这就不存在对方戕害他审美的可能。且,就算看到了,看了十余年也习惯了。 缘一了解了:“嗯,跟冥加爷爷一样。” 邪见:虽然听不懂,但总感觉他们在说他坏话。 “杀生丸大人,这个人类……”大人态度太奇怪了,邪见不得不问。 “是我的弟弟,犬夜叉。” 杀生丸说出了一句让邪见感到晴天霹雳的话。 “您的弟弟是人类?” “邪见,你是蠢货吗?”杀生丸蹙眉,第一次发现随从这么掉链子,“他是半妖,是我杀生丸同父异母的弟弟。”称得上极为郑重的介绍,“他身为半妖,一个月内会有一晚变成人类,如你今晚所见。” 他是半妖…… 半妖? 邪见突然人间清醒,本能地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杀生丸大人时不时会挂在嘴上的那个神秘半妖?” 缘一:“诶?”时不时挂嘴上,兄长很想他吗? 杀生丸:…… “啪啪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当我听见熟悉的啪啪啪的时候,我就明白兄长为何要带着邪见了。 邪见:为什么? 缘一:手痒打栗子的免费替身,邪见爷爷,请你继续当这个替身吧,再见了!我今晚就要远航! 邪见:……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声汪 邪见对百年前的西国秘史略有耳闻。 相传西之地的兽主看上了一个人类女人, 并与她生下半妖。 据说白犬的血脉极其强悍,就算身为半妖也能天赋异禀,更不惧透露自己在哪天会变成人类的秘密。 待半妖稍长, 他就凭实力圈地为城, 坐拥大量财富。可在十几年后,半妖城主人间蒸发, 似是每隔十几年才回一趟城,时间不定…… 邪见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碰上传说中的正主。 更要命的是,正主还是杀生丸大人的亲弟弟! 早在得知杀生丸是斗牙王的儿子时, 邪见便觉得传闻不可信。试问哪个妖怪会在儿子如此强大出色的情况下, 再去找人类生下另一个孩子啊? 还真有。 兄弟俩都认了,实锤。 而且他看得出来,在遇到亲弟弟之后,他家大人的心情称得上愉悦。尤其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草丛里,弟弟很自然地抱起兄长的绒尾,兄长很自觉地在前方开路。 大妖的威势驱赶蛇虫,少年缀在后方, 柔声说着十几年的见闻。 一时间, 空阔的平原上只剩下他的说话声。 就连邪见也安静下来, 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讲故事。 而后,杀生丸寻到了落脚处, 缘一看了眼弱小的邪见,顺手升了堆篝火, 又从狱门疆中取出曾经用过的羽毛大氅,允许邪见睡在里头。 在杀生丸这座冰山上冻了十几年、瞬间照到缘一这个太阳的邪见顿时泪流满面:“犬夜叉大人,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呜呜呜!” 杀生丸:“随从而已。”注意你的身份,你照顾他作甚? 缘一:“他服侍兄长也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是提供一处安身地,并没什么不妥。 杀生丸没有反驳。 邪见虽然百无一用,但会用水泉符造温泉,也能用人头杖处理一些杂碎不如的东西。好歹带了十几年,半妖想护也随他吧。 “随你。” 缘一窝进了绒尾:“兄长,我的刀术有了新的进展。不过,等明天再说吧。”他想小憩。 篝火哔啵,缘一闭眼,杀生丸阖目。两条雪白的绒尾把他们圈起,时光像是从未流动过,他们依旧是百年前的大妖和幼崽。 空气安谧了。 邪见沐着火焰的温暖,抬眼看向兄弟酣眠处。这一刻,他读出了温馨的感觉。妖怪之间没有亲情,可是他看到了。 没想到杀生丸大人看上去很冷,实际上却有一颗温柔的……额? 晨曦微露,半妖血脉恢复。邪见也不知犬夜叉是哪里招了他家大人的嫌,竟突兀地被抖出了绒尾,大人还站得离他远了些。 “兄长……”缘一清醒。 杀生丸拔出天生牙:“十几年,你的刀术该精进了吧?拔刀,犬夜叉。” 啊这!邪见咋舌。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兄弟俩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我的刀术是精进了,并完成了日之呼吸的三百六十五式。”缘一老实道,“我会演示给兄长看,所以,我们先吃早食吧。” 吃早食? 邪见不由地接了一句:“杀生丸大人不吃饭。” 缘一不语,只是从狱门疆中取出一张长桌,放上砧板肉食、佐料大锅,并取出一打长短不一、宽窄不同的刀具,伸手,挑出其中两把剔骨刀。 他将双刀握在手里,吐息。 气势瞬间变了,认真又可怕,仿佛是立于沙场之上,充满了紧绷的硝烟味!他站在长桌前譬如一位指挥沙场的老将军,即将下达冲锋号令。 接着,他动了—— 缘一:“厨之呼吸·一之型·剔骨!” 刹那,双刀电光石火,在大肉上划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轨迹。日之呼吸的火焰在刀刃上飞舞,不仅灼烧了猎物皮上未除尽的毛发,还燃烧了皮下的脂肪。 但火焰只是轻过一遍,掌握着力道让大肉溢出第一层油脂便散。待缘一还刀入鞘,整块大肉已是骨归骨、肉并肉。 其手法之精湛,剔骨之绝妙,实乃人间奇迹。 很快,缘一往锅下放了一把妖珠。一手提锅,一手抄勺,以妖力灌输入勺,猛地朝不远处的溪水劈去。 那秒,溪流飞溅,散入空中。缘一抬勺卷过冲来的净水,往锅里一过,再腾锅倒水,将大骨放入锅中,大火烹煮! “厨之呼吸·二之型·焯水!” 缘一谨记厨友教诲,投入了十万分的认真。他以呼吸法的节奏计算时间,以日之呼吸将肉切成均匀的块在刀下剐了一遍又一遍。 待肉块半熟,他即刻将肉送进清水一焯,反手抖勺,让它们全滚进骨汤起伏。 “厨之呼吸·三之型·微火慢炖!” 缘一换勺为铲,边让大锅煮汤,边在另一个锅放油爆炒香料。 杀生丸看到,他愚蠢到无以复加的弟弟离开十几年,练了一整套厨之呼吸回来,不仅在锅里玩出了奥义,这奥义还有三百六十五式。 【我的刀术是精进了,我会演示给兄长看。】 杀生丸:…… 缘一所言不虚,他亲自给杀生丸露了一手。凭实力把刀术与厨艺相融合,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一桌最丰盛的早食。 待碗筷落定,缘一利落地起锅放汤。浓郁的香味溢出,他收勺落锅,于晨光中看向杀生丸,温和道:“兄长,我们可以吃饭了。” 亲自下厨,有美食还不忘兄长,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 邪见感动极了,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他看见十余年不进食的大人坐到桌前,提箸就食。吃得优雅不失速度,食量看上去还很大……嘤!原来大人不是不吃饭吗?是他做得太难吃才不愿意吃吗? 知晓真相的那刻,邪见无语凝噎。 “你也一起吃吧,备了你的那份。”缘一道。 殊不知只此一句,邪见彻底被征服:“犬夜叉大人,你真是太善良了!” 只是,随从不敢上桌。邪见恪守家臣的本分,除非主人允许,否则绝不与主人同桌而食。他带走了小碗精米和肉汤,坐在下首吃得稀里哗啦。 奈何河童身子小,就这两样便撑饱了他的肚皮。 “嗝……”邪见觉得,这辈子他再也吃不了自己烤的蜥蜴和鱼了。 这时,他不由地庆幸犬夜叉是杀生丸的弟弟。如果他是想与他竞争“杀生丸大人跟班”的对手,那么自己怕是得被三振出局吧? 幸好幸好…… 缘一问道:“兄长,怎么样?我是不是又精进了?”指厨艺。 杀生丸:“你还学了什么?” “学会了种地。”缘一实诚道,“我的厨友刘君很厉害,已经学会在石头缝里种菜了。在他的领地里,每一块青石板的缝隙都种满了菜。有豆角、瓜藤……”如数家珍。 杀生丸:…… “除了这些,你还学到了什么?” “做红酒、养牛羊。”缘一道,“草原上的人最喜欢雇我,因为只要我站在那里,牛羊就不敢乱跑。” “兄长,这次百年之典后,我可以在西王宫种地吗?” “西王宫那么大,庭院拿来种花可惜了。”而且白犬力气大,不去犁地太浪费了。 杀生丸:…… “啪!” 缘一:…… …… 如是过了三五天,邪见的日常重心已从杀生丸转移到犬夜叉。 他见过他们兄弟练刀,只一次,他就再不敢靠近战场半分。尤其在得知缘一才百多岁时,邪见对他的敬意顿时达到了顶峰。 “不愧是犬夜叉大人啊,才百岁就达到了我们达不到的境界。” 【不愧是你,缘一,总是轻易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缘一顿了顿:“道之所向,殊途同归。你持续努力的话,迟早也会达到这个境界。” 邪见摇头:“犬夜叉大人,我只是个小妖怪啊。虽然活了六百多岁,还能继续活,可极限总会达到。我们不像大妖那么长生,迟早会死的。” 缘一:“死亡也是同归。” “大人可真通透。”邪见长吁短叹,“不过,大人不讨厌我邪见吗?最初见面的时候,我可是对你大呼小叫呢。” “可你夸了兄长。”你说他第一好看,我也比不上他分毫。 对,没错,就是这样! “只要你夸兄长,我们就是朋友。”缘一发出一个人就能撑起夸夸群的声音。 邪见:…… 不愧是你。 …… 西王宫,百年之典。 阔别百年,缘一再次见到了赤阳丸和流雪。 不同于他尚处于十二岁的少年模样,赤阳丸和流雪已是真正的少年。他们是十五六岁的样貌,已有了大妖的气息和锋芒。 由于气味变更的原因,他们靠得并不近。但儿时在同一个厩室过夜的情谊,到底让他们看待彼此不同。 寒暄一二,话题扯开。 缘一得知自己想真正进入少年期的话,还得再等三十年左右。 三十年,不算太久。 “犬夜叉,这次可不会输给你了!”赤阳丸扛着大砍刀朗声笑,他是犬族难得的阳光派,性子与年轻时的斗牙王极像,但实力有所不足。 流雪认真颔首:“我也是。”不会再输给你了。 缘一歪头:“哦?” 当天,缘一用一大锅狗粮换取了他们久违的青睐。 赤阳丸边吃边骂,可到最后还是发出真香的声音:“可恶!又、又输给你了!犬夜叉你是故意的吧,再来一碗!” 缘一:“最后一碗被流雪吃掉了。” “……”赤阳丸当场躺平,打击无比大。 缘一淡定地挼着幼犬,先梳毛再给粮,把他们伺候得服服帖帖。 事实证明,犬妖虽然是狗,但性格近猫。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第二次大典尚未开始,缘一已在西国深得狗心。至此,距离他坐稳斗牙王曾经的位置,也只是差了一个“成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PS:实力哥吹·缘一:我要给兄长成立一个千人夸夸群,里面的999个号都是我,还有一个是邪见的。 杀生丸:……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声汪 大典要走哪些流程, 缘一心知肚明。 作为向往平静生活的爱狗人士,难得白犬一家子聚会打打闹闹,确实该拿出厨之呼吸多加招待。 为了西国女王的体面, 也为了兄长能打得舒心吃得放心, 缘一亲自承包了西王宫的厨房。 取出狱门疆中的厨具和存货,厨房马上变成了缘一的道场。他没有留下小妖帮衬, 兀自捋袖子开干,吓得小妖们面如土色。 他们心想:大膳殿迟早要完! 犬夜叉大人会做饭没错,可他打架更利索。一见他拿刀, 哪怕只是一把短短的厨刀, 他们都觉得他是扛着铁碎牙在剁肉。 狗兄弟把西王宫折腾成废墟的过往还历历在目,想到大膳殿即将化作废墟,小妖们PTSD都快犯了。 然而,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缘一虽只一人,但他能以极快的速度反复横跳在厨房各处。 十八只锅,十八道菜,缘一从头到尾秒速翻炒一遍, 再从尾到头继续翻炒过来。由于速度太快, 表情很淡, 导致这场景落在小妖眼里,就像大膳房挤进了十八个犬夜叉大人, “他们”正在淡定做菜。 小妖们:…… 别说犬族人少,就算翻个十倍, 缘一也有把握让他们吃饱。他提出一只大罐,往里头塞入牛羊骨、鸡鸭架,炖起了浓白的高汤。 又掏出只有半岛才有的香料,手拍油爆, 混入酱料,起锅淋漓于大肉,瞬间浓香四溢。而后,缘一命令小妖们将食物给同族送去。 小妖委婉提醒,犬妖们参与百年大典是来打架的,不是来干饭的。有些犬妖实力很强,根本不需要进食。 缘一徒手剥椰子:“是吗?你可以扣下他们的食物试试。” 试试就逝世。 小妖们乖乖送去食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成年犬热衷干架,大典尚未开始,西王宫经历的轰炸已有几轮。所幸地方大、耐造,杀生丸动手解决得快,这才没造成大范围的建筑损坏。 相比上一个百年干架时还有瞎哔哔的货,又长了百岁的犬妖们明显沉稳多了。譬如赤阳丸的黑犬兄长,可算从个会嘲讽别人弟弟的憨批进化为成熟可靠的大人。 究其原因,主要是百年前被缘一的实力刺激到了。 而这次,当他从杀生丸爪下还算体面地退场之后,他得了一份喷香的大肉。咽下第一口,他便觉得狗生得到了升华! “出自谁手?”非常稳重地发问。 “犬夜叉大人。” “……” 黑犬大兄弟阖目,表情沉痛。片刻后他睁开眼,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杀生丸,发出很多狗想问的心声:“杀生丸大人,请问您有妹妹吗?” 有的话,您看我怎么样?大舅子、小舅子! 没有的话,我们可以交换一下弟弟吗?或者你不介意多一个弟吗,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 杀生丸:…… 那天,成犬们被揍得头破血流、满地找牙。 揍完狗的杀生丸抬步去了王宫中的大膳房,放在平日,这是他绝不会踏足的地方。毕竟,只有小妖才要折腾吃食,他和母亲甚少进食。 但现在不得不入,好端端一个百年大典,蠢半妖不去打架磨炼实力,又在搞什么厨之呼吸吗? 浪费天赋! 谁知,杀生丸还没踏入此地,就听见了犬族女孩们的欢呼声。他抬眼,看见他那“身为半妖血统不纯或许长大后不会被女妖看上”的蠢弟弟正一本正经地跪坐在庭院里,纹丝不动,满脸呆相,身边围满了女孩。 平日里高贵洒脱的女妖们,居然捡起了早就扔掉百八十年的矜持,围着蠢半妖“温柔小意”。 杀生丸:…… “犬夜叉酱,你做的东西真好吃。”藤犬女孩笑道,“有空来藤犬族里坐坐吧,我期待着呢!” 缘一诚实道:“你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有的话可以去学学,没有的话再说吧。 藤犬女孩:…… “犬夜叉酱,你的耳朵好可爱啊!”黑犬女孩大胆多了,“说起来,你也快成年了吧,有想过未来的妻子该是什么模样吗?” 妻子? 缘一不禁想起了诗,喃喃道:“她还没出生。” 黑犬女孩:……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女妖们顿时不信邪了!难道日曜支的血脉真有什么问题吗?杀生丸也好,犬夜叉也罢,他们究竟是吃啥长大的,为什么一个比一个难搞? “犬夜叉酱。”白犬女孩轻声道,“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缘一看了她一眼,停顿片刻,起身入了大膳房。 不多时,他端出一只碗放在女孩面前:“多喝热水。”厨友说了,有病没病都要多喝热水,人和妖都是一样的。 见没人动,缘一还补了句:“抱歉,忘记来了很多客人,是我招待不周,我给你们每人倒一碗热水吧。” 女孩们:…… 从头看到尾的杀生丸:…… 缘一的所作所为,让日曜支白犬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雪上加霜。待女妖们抱着一言难尽的心情离开时,杀生丸才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廊下的十几碗热水,不语。 “兄长,要喝热水吗?”缘一道,“姐姐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喝不完。”你帮我一起喝吧。 杀生丸:…… “啪啪啪!” 缘一:邪见,你在哪里?我特别想你! …… 邪见被杀生丸带到西王宫后,便被扔在凌月王身边。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凌月王问了邪见一些话,就得到了不少趣闻。 “小妖怪,杀生丸在外行走,遇到了哪些对手?” “小的叫邪见。”邪见抱着人头杖,“像杀生丸大人这么厉害的大妖,任何妖怪站在他面前都是杂碎,唯一能被称为对手的,只有犬夜叉大人了。” 哦,儿子三百岁了依旧只有一个玩伴,懂了。 凌月:“小妖怪,杀生丸去过妖怪市町逍遥吗?” “小的叫邪见啊。”邪见叹道,“杀生丸大人一直在寻找强大的对手,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市町上。” “小妖怪,你不觉得杀生丸的生活有点单调吗?” “小的叫邪见,你根本就没打算记住我的名字吧。”邪见泪目,大力吐槽,“大人有没有觉得单调我不清楚,但我每天被大人打的生活真的很单调。” 凌月轻笑:“小妖怪。” “小的叫邪见啊!”心累到无以复加。 无限循环。 邪见还算好玩,但有点蠢,实力也低微。像这样的杂碎小妖一抓一大把,凌月看不懂为何杀生丸要把它带在身边。 直到百年大典正式开始,诸多同族坐于一处,当她打开“境”让成犬进入搏斗之后,位于席间一处的缘一和邪见开启了“怒夸杀生丸”模式。 杀生丸干翻了第一只狗! 缘一:“不愧是兄长!连刀也没出就以白犬的爪牙战胜了对手,比起百年前,实力精进了不止一层,成为霸主指日可待!” 邪见大声道:“不愧是杀生丸大人,一下子就干掉了对手!果然,就算同为犬妖,杀生丸也是其中最强大的那个,没有之一!” 安静围观的犬妖们:…… 杀生丸战胜了第二只狗! 缘一:“虽然第二位对手比兄长年长两百岁,但他依然没在兄长手里走过三十招呢!不过,竟然能逼兄长用长鞭,已经很强大了。” 邪见:“太厉害了杀生丸大人!只是用了几鞭子就击败了对手,之前肯定对他放水了才让他撑这么久!大人真是太好了,就连战斗也要给足别人面子。” 被这俩当场踩脸的犬妖:…… 杀生丸在双狗围殴中取得压倒性胜利! 缘一:“哪怕是血脉相连的日曜支堂兄们,也无法从兄长手中取胜。这并非是堂兄们弱,而是兄长实在太强,刚才只出了一刀就崩断了他们的武器,我想连父亲也无法做到吧。” 邪见痛哭流涕,激情呐喊:“杀生丸大人,你是这个战场上永远的神!就算天涯海角,邪见也会一直追随你,请不要大意地继续胜利吧!” 连凌月也快听不下去了:…… 她正准备说点什么阻止这俩热血上头的家伙,却发现他俩怒夸杀生丸的行为引起了公愤。 一如百年前,大批犬妖投入境中准备群殴杀生丸,可惜依旧被吊打,他们甚至连杀生丸的刀术也接不下,更遑论冥道残月破呢? 待境染满鲜血,眼见再无人下来,杀生丸飞向了高天。 登顶、落地,杀生丸走向缘一。 “不愧是兄长!”缘一道,“我想,如今的兄长一定超越了父亲。” “不愧是杀生丸大人!”邪见感动落泪,“以一己之力战胜整个族群,以后一定……” “啪啪啪!”分别响起两次。 缘一和邪见的怒夸戛然而止。 见这俩挨打的犬妖们长吁一口气,只觉得心头畅快无比。然而,杀生丸平静道:“事实不需要说出来,闭上你们的嘴。” 犬妖们:…… 凌月王,你管管你儿子! 日曜支的名声终究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了。 无法,缘一只好打出完美的崽战,以压倒性的胜利为日曜支的名声披上一块抹布,以示还有漂白的可能。 遗憾的是,大典之舞起在满月。 而满月,是缘一从半妖变成犬妖的时候。 这一晚,缘一当着同族的面从半妖化作犬妖,再轻车熟路地晃着绒尾飞上柱,着手破开又一个百年的“囚笼”。 自恐怖的妖力在苍穹爆发,满月的月华如瀑布落下。望着那会做饭、会变妖、会灵力咒力和妖力还强无敌的半妖,犬妖们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日曜支的血脉真的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PS:西国外交部长·缘一:现在的我能以反复横跳之技同做十八个锅,七百年后,我可以用反复横跳之技用三千个键盘狂夸我的兄长! 虚夜宫总裁·蓝染:…… 蓝染在网上真诚发问:请问一只狗怎么操作三千个键盘? 西国霸总·杀生丸回复:你等着,我这就断了你们虚夜宫的网。 蓝染:???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声汪 白犬是妖, 毋庸置疑。 然缘一于满月之下的刀舞,独赋神性。 他着一身红底金纹的狩衣,负两条雪白蓬松的绒尾, 扎起长发穿行云层, 手握炎牙挥出日虹。 妖力释放,深重似海。苍穹为之轻颤, 可覆压于地时恰似阳光倾落般的温柔。 如灼灼烈日,是燃烧一切,也是包容万物。 顷刻, 云气随刀锋翻卷, 月华顺火焰吞吐,力量点滴凝聚,化作凶兽直冲霄汉、破开囚笼。 当月华冲流,涤荡王宫,大妖们闭上眼深呼吸,感受这百年大典的泽福。 犬族依旧有强势的下一代,纵使后嗣不丰、大将亡故, 也照样英才辈出。不论血脉, 无关出身, 缘一凭实力得到大妖的认可,让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 去铭记这一晚的绝景—— 银月金焰,红云苍锋。 而后, 刀落还鞘,缘一自云烟激荡处睁开双眼。恰逢罡风来袭,扬起他的长发与绒尾,纠缠翻腾。 他像是尚未从刀的化境中脱离出来, 那眼底的情绪空空,不入景色不入心。一眼投来,恍若天照神对凡世的俯瞰,无悲无喜。 犬妖们仰望着他,许久无声。直至杀生丸道了一句“你还要在上面呆多久”,缘一才回过神,仿佛魂注入了躯壳,瞬间变得鲜活朝气。 他从穹顶跃下,翩然落地。 在同族的注视下,缘一笔直走向杀生丸,于他身边站定。不知是有意无意,他落后杀生丸半步,将自己安放在兄长的影子里。 这样的站位譬如王与大将,而西国的未来似在此刻扎根。 也是,他们是亲兄弟。论实力足以服众妖,论血缘更是难分割。杀生丸为王他们毫无异议,而犬夜叉若有心做大将他们更无法反驳,尤其是在妖怪慕强的情况下。 于是,在大典结束之后,往常只是由小妖和同辈称呼的“犬夜叉大人”也从长辈口中唤出。 起初缘一还适应不良,但长老辈的喊多了,他也麻木了。 比如百年前与他有过节的藤犬长老,这货曾为了族群打过他母亲的主意,可在他凭实力证明自己之后,也是这货第一个喊了“大人”,态度恭顺不作伪。 “我以为你会避着我走。”有话直说,缘一坦白道,“我曾想过取下你的头颅。” “如果大人想要,头颅随时能奉给你。”藤犬长老道,“只要大人与犬族不生芥蒂,我死而无憾。” 再来一次,藤犬长老仍会为了族群而盯上人类。但同样的,他会在确认缘一对族群的价值远高于他时,愿意主动奉上诚意,包括性命。 一切为了族群,族群高于自我,这是藤犬长老的观念。 若缘一的实力足以改变族群的未来,他死在缘一手里等同于为族群的未来而死,还真是死而无憾。 迂腐且固执,让缘一失去了算账的心思。 谈不上对错,双方立场不同罢了。且,藤犬长老也活不过数百年了。 血脉不同,实力参差,会造成寿数的不一。长生种终究只是极其幸运的一小撮,而更多的妖怪会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与人类一样被忘记。 藤犬会死,黑犬居中,白犬寿长,唯月曜与日曜顺遂,只要变得足够强就可得永生。不出意外,杀生丸是长生种无疑,而他…… “兄长,大妖与人类结合生下的半妖,大多数都会死去的吧?” 缘一道:“我也是这样的半妖,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衰竭死去?” 杀生丸:…… “啪啪啪!” 缘一活活被打清醒了! “你在说什么梦话。”杀生丸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你死了就是王虚,尸魂界和冥府敢收你吗?” 连天生牙要剁掉王虚都很有难度,谁敢让半妖去死?怕是恨不得他活得长长久久,千万别让王虚脱离半妖这副躯壳出来发疯才好。 “蠢货!” “兄长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哼。” 两兄弟前后脚离开中殿,就代表百年之典切实结束了。之后,犬妖们会复归各自的领地,又是百年不见。 候在外沿的邪见一见俩兄弟出来,立刻跟在他们身后。但作为合格的狗腿子,亲见刀舞的热血还未平息,必将化作滔滔不绝的“夸夸”而出。 “不愧是兄弟啊!犬夜叉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邪见绝赞输出,就算是夸缘一,也必须带上杀生丸,“有着不亚于杀生丸大人的刀术和气度,耀眼得像个太阳!要不是知道你们是兄弟,真会以为你们是父子,实在是太像了!” “邪见。”杀生丸淡淡出声。 “啊,是!” “在被砍之前滚。” 邪见:…… 缘一不客气地一脚踩过邪见,以平兄长怒火。 妖怪们寿命长,日子过得总是很无聊。故而,如果有点儿捕风捉影的谣言流出,他们会叨嗑上许久,越传越真。 他和兄长的年龄本就卡得很微妙,要是被说成父子,还真有点洗不白。毕竟他出生时,兄长已经迈入成年期好几年了…… 还带着他游历,常去犬山看他,又把铁碎牙让给他。邪见学不会闭嘴的话,兄长怕是要从白犬变成“黑狗”了。 他几乎预见了妖界的“腥风血雨”,什么亲子变兄弟,斗牙有话说;什么表面是女王,实则是奶奶——别指望凌月王会站出来澄清,以他对王的了解,她只会踊跃在逗兄长的第一线。 缘一认真道:“夸兄长就行了,不要带上我。” “是……”但我下次还敢。 邪见胆大包“狗”。 …… 重聚又分离,是大妖生活的常态。 鉴于距离成年就剩八十几载,为了不招兄长嫌弃,缘一还是决定去天南海北游历。只是在离开前,缘一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兄长,要跟我一起离开大岛出去走走吗?” 本以为杀生丸不会同意,谁知他说:“好。” “那我就……诶?” 他以为兄长的嗅觉出了问题,闻不到他的“臭味”了。谁知实情并非如此,当他一脚跨出西国的地界后,才发现早就离开的同辈犬妖们并没有走。 他们有男有女,连隼斗和泷都在,倒是不见赤阳丸和流雪。这窝狗子一见他眼神微亮,纷纷发来组队邀请,希望能与他同游。 “因为你的饭……啊不,你的刀术太强大了!犬夜叉大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做你的随从吗?” 缘一:我听见了,你说是为了我的饭。 “抱歉,我与兄长同行。”缘一果断拒绝,“你们再不走的话,兄长要砍你们了。” 众狗:…… 分分钟散了,一点也不怀疑杀生丸的狠心! 邪见挥舞人头杖,义愤填膺:“真是的!就算你们是大妖,是同族,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抢我家大人的饭!不愧是杀生丸大人,在护食方面特别……哎哟!” 杀生丸一脚踩过邪见往前走。 “去哪?”杀生丸道。 缘一思索道:“兄长,这个世界是圆的。中间热,两头冷,我去过北边了,现在想去南边。我听大洲的大妖说,南边有块大荒地,流放着穷凶极恶的恶徒和妖怪。” 恶徒与妖怪,倒是可以拿来练刀。 杀生丸颔首,又问:“大洲的大妖如何?” 缘一轻笑:“是师长呢!喜欢睡觉和种菜,不喜争斗,对孩子特别宠。”他感慨道,“但不是不会争斗,他们之中年纪最轻的也有五千岁了,如果兄长去的话,大概会跟我一样被他们摁着喂糖吃吧?” 兄长,你去了那里就没辈分了,只是一只三百岁的“幼崽”而已。 杀生丸:…… 他们去了南边。 飞越重海,落在一片未开化的险恶之地。不同于大岛的狭长,这片大陆极其广袤。有参天妖树遮蔽天空,有气息驳杂的大妖标记领地,就连林间乱窜的小妖也特别可怕。 它们遇见大妖根本不会退,只会呼唤同伴群聚,合力从大妖身上撕下血肉吞食,以促进自身实力增长。 除非大妖有本事一击重创它们整个族群,否则它们会像跗骨之蛆般,永远摆脱不得。 而缘一和杀生丸的到来,激起了它们的贪婪。无法,即使俩兄弟实力再强,年纪仍摆在那里。一个百多岁,一个三百岁,之于区域的妖怪来说只是“孩童”。 它们盯上了他们,在黑暗中露出了獠牙! “铿!” 两柄太刀出鞘,杀生丸与缘一交错而过,骤然干掉了彼此身后扑来的妖物。邪见后知后觉地找地方躲藏,而日月呼吸法双重轮转,形成大片锋利的刀光切割着进犯的妖物。 鲜血挥洒,残肢陷落,小妖却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他们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只知刀光剑影穿梭,林地被血染红。而后,黑暗中的妖物才渐渐退散——因为他们酣战许久,也没有露出疲态。 战斗结束,俩兄弟没有收起刀。 “兄长,它们还会再来。” “杂碎!”杀生丸振刀,甩去上头的血,“下作的东西,是想等我露出破绽吗?” 缘一看了看天色:“兄长,今晚我守夜。”这片区域的险恶出乎他的意料。 “守夜?”杀生丸轻嗤,“我杀生丸还没弱到需要自己的弟弟来守夜的地步。” 他转身往前走,循着这片地域最强的妖怪的气息而去。缘一抓过人头杖,提着邪见跟了上去。 “我们连续击杀这儿的强者,可能会被围攻吧。” “半妖,你是害怕了吗?” “不。”缘一露出小小的笑容,“其实能跟兄长一起并肩作战,我很高兴。” 已经很久没有过与兄长并肩应敌的时光了,上一次,还是与兄长联手对抗宿傩的时候。日月呼吸法的纵横,打出最完美的配合;日月全领域的展开,构筑最牢靠的防御。 “我从来不知道我是个好战的人。”缘一道,“或许大妖的血脉,生来就是要活在战斗之中吧?”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杀生丸淡淡道,“别死在杂碎手里。” 说着,他横刀站定,不再向前。 缘一自杀生丸身后看去,就见一只气息强大、浑身肌肉虬结的大妖“轰”一声落在他们不远处。它通体漆黑,模样形似蜥蜴。 很好,他们还没找到它,它就迫不及待地要冲上来杀死他们了。 这儿的妖怪都这么刚的吗? “退下,犬夜叉。”发出想吃独食的声音。 “兄长,我也想……”打。 杀生丸已经杀了出去,月之呼吸干脆利落地劈在对方身上。谁知这东西个头虽大,但动作灵活,居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杀生丸震惊吗? 不! 他彻底被激起了凶性,打得比在大岛更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新的食物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拿起厨刀,端起饭碗,美食一定会出现!微笑面对妖怪…… 杀生丸:…… “啪啪啪!” 缘一:兄长,我不唱了。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声汪 奇怪的食物增加了…… 杀生丸淡定地看着在大锅辣汤中起伏的蛙, 迟迟没有下筷。而他的弟弟不以为意,用树汁净手后便坐在锅旁,夹起一只送进嘴里。 接着, 是第二只、第三只。 杀生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见蠢弟吃完没出现掉毛的情况,这才落筷夹起了第一只蛙。 无法, 他不得不小心。自从三天前和蠢弟误食了奇怪的植物导致迎风脱毛后,杀生丸再也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要怪就怪蠢弟总想尝试新的食材。 当时,他干掉了沼泽霸主鼍鳄, 正想离开那个腥臭的地方。结果蠢弟见鼍鳄肉多扔了可惜, 便表示想磨练一下厨之呼吸:“兄长,狱门疆里的存货已经在百年大典上耗尽了……” 简言之,我要这座肉山! 由于太相信蠢弟的厨艺,他从未想过半妖也有翻车的可能。 他允了,也打算尝尝鼍鳄能做出什么味道。 殊不知这东西泡了几百年烂沼泽,早已将“臭”腌入味,就算用烤也掩盖不了一股诡异的气息。偏生蠢弟告诉他, 越臭的食物越有风味, 只要稍加处理, 会吃得停不下来。 他静观其变。 不多时,蠢弟发现了一种果实, 内有棕色的豆子冒着醇香,恰好能中和鼍鳄一言难尽的气味。他里外三层把“豆浆”刷在鼍鳄肉上, 可算消了臭味。 烤完,俩兄弟、邪见分食了鼍鳄,味道中规中矩。 却不想下肚五分钟,掉毛两小时。 缘一抬爪梳头便掉发一大把, 要不是发量惊人、长得也快,怕是要英年早秃,而杀生丸站在风口就像一朵蒲公英,风来狗毛乱飞,堪称奇景。 邪见倒没什么事,毕竟他没有头发。 然后他被打了…… 缘一也是后来才发现棕色的豆子有点问题。白犬似乎吃不得它,量少还好,量大一吃就掉毛。但妖怪的血统也有好处,只消多摄入几次就不会再有事。 可惜,杀生丸拒绝进食。 之后,缘一整活稀奇古怪的食物,杀生丸都保持着贵公子的矜持,像是学会了“兄友弟恭”怎么写,第一口必须让弟弟先吃。 实乃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俩兄弟的地盘越圈越大,吃的食物也越来越怪。 大抵是此地妖怪强悍的缘故,日曜支的白犬食用了它们的血肉,便将养分化为己用。缘一个头猛增,短短十年便长至七尺,奈何不太长肉,导致人瞧着有点瘦削。 至于杀生丸…… 某日,缘一把大锅食物炖完与杀生丸同吃,大肉啃着啃着,他总感觉自家兄长有点变了:“兄长,你的衣服好像有些不合身了。” 腕间袖长短了一截,兄长也在成长呢! 只可惜他说得不够具体,让邪见钻了空子:“啊,好像是胖了点……不!不是!不是人类的那种胖,杀生丸大人是美男子的那种——啊!” “啪啪啪!” 邪见吐魂倒地,杀生丸搁下碗筷。 实际上,杀生丸的衣服变得不合身,只是他的身高再度拔高、肌肉渐增而已。到底也有日曜支的血脉,吃了那么多妖怪的血肉,不长大才怪。 遗憾的是,当事狗只听进去了“胖”。 杀生丸起身,冷着脸上树吹风。 “兄长,不多吃些吗?”只动了几筷子,吃得太少了吧? 缘一端起锅站在树下,一副等自家猫主子下树吃饭的模样,就差追着喂了。 “没胃口。”杀生丸冷漠道。 这一没胃口就是几年,说不吃就不吃,做得再香也不吃。 杀生丸以实际行动告诉缘一,一只自律的白犬究竟能有多可怕。当他开始在意个人形象的时候,没有妖怪能阻止得了他自己遛自己。 狗命的意义在于运动,完美的身材在于挥刀。最顶尖的减肥方法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日常行动,杀生丸不仅每天散步,还日夜追杀妖怪,自强不息十数载,终成绝世大帅哥! 他的衣服穿不下了…… 这件六瓣梅的和服是蠢弟送他的礼物,出自螳螂坊,但因材料不是顶尖,它虽然可以靠妖力修复,但无法随着主人的成长而“长大”。 缘一:“兄长,你穿我的火鼠裘吧。” 火鼠裘材质一流,可大可小,还有防御能力。一件从小穿到老,万分耐造。 杀生丸:“不需要。” 凡是父亲留给犬夜叉的东西,现在的他毫无兴趣,连碰也不想碰。再者,男妖怪并不是非穿衣服不可。 即使外衣可以幻化,但他嫌麻烦。 杀生丸很干脆地除去上衣和铠甲,只着大袴行走。他光着膀子、拢着绒尾,优雅走直线,竟提前六百年把“维密男模”的概念体现得淋漓尽致,连缘一见了也不禁大叹气—— “可是兄长,我们总得回西国,你确定要这样回去见王吗?” 杀生丸:…… “还是穿火鼠裘吧。” 死循环! …… 所幸,这片大陆不是没有人类。 两兄弟花了三十年时间踏平最危险的地域之一,又穿过一大片沙漠,方才寻到了有人类聚居的绿洲。 与大岛不同,这儿的人类高鼻深眼,以栗发、红发和金发居多。 衣不蔽体,尚未开化,好比大岛弥生时代的人类,住着树屋或山洞,以石木骨制作工具,靠采集狩猎为生。 他们自有一套语言,缘一听不懂。但作为见多识广的狗,他用食物从他们手中换取了大串动物牙齿和贝壳穿成的“项链”,上面还挂着羽毛。 杀生丸:“你换这种无用的东西做什么?” 缘一把“项链”给杀生丸围上,总算结束了他哥光膀子奔走的原始狗状态:“天气很热了,兄长会晒黑的。” 兄长是个爱面子的大妖,既然能为了“胖”绝食三十年,也不知道会为了“晒黑”做出什么事来。他作为兄长的亲弟弟,必须提前替兄长解忧! 白犬怎么能晒黑,必须不能啊! “啪!” 缘一:…… 揍归揍,杀生丸终是没扯断这件“衣服”。而为了让兄长显得不那么“丢脸”,缘一步上他的后尘,也光着膀戴起了大链子。 这时,狗兄弟与原始人的区别,只差插一头羽毛和拿一根长矛了。 但不得不说,兄弟俩的颜值实在高得离谱。哪怕穿得像个“乞丐”,也是妥妥的野性风。骨饰半掩,妖纹冶丽,吸睛至极。 只是,妖怪的世界不看脸,看实力。 待进入下一个大域,俩兄弟迎来了更为凶险的恶战。 这片区域的大妖领主本身实力不强,但精通“空间”之道,他本是想把白犬兄弟分隔开再依次吃掉,却不想杀生丸的天生牙能劈开冥道。 冥道,最诡异的空间法,可吞噬一切被击中的事物。 最要命的是,他太低估缘一的实力,最终被他斩于刀下。 不过,大妖的死亡有贻害,只要不是顷刻灰飞烟灭,他总有最后的手段。在杀生丸的毒华爪溶掉他的头颅之前,他下了空间的诅咒,从异端世界“黑暗大陆”召来了名为“埃”的欲望依存体。 埃,是异界的瓦斯生命体,依附于生物的欲望而生。 但凡活物,总有欲望,而欲望不灭,埃也不灭。它是一种超规则的恐怖之物,无分正邪,近乎无解。若是有人向它注入强大的“欲”,它会在实现对方“欲”的同时,收取同等代价的报酬。 若是报酬无法支付“欲”,埃会向在场的活物强行索取代价。 此时此刻,大妖领主的欲是:“杀死他!”特指砍下他脑袋的缘一。 杀死他…… 杀死超规格之物? 话音刚落,大妖领主的躯体便扭曲成“绳”,头颅也拧了起来,死得凄惨无比。这便是他要付出的代价,连灵魂也不得留。 埃却渐渐凝成了人形,像个影子在晃动,发出诡异的声音。这声音不靠介质传递,而是直接输入他们的脑海:饿,好饿……还要更多、更多…… 杀死超规格的王虚,哪有那么容易? 虚影的手抬起,埃面向杀生丸,发出强制要求的声音:【杀生丸,把你的左手给我。】 莫名的束缚施加于身,埃给杀生丸的感觉像极了王虚曾给他的压迫感。它的话语具有灵魂上的约束力,有着透过皮囊直击本质的力量。 人类遇上绝对挣脱不得,大妖也多为死伤。 “想要我杀生丸的左手,也得问过我的刀。”杀生丸暴起,天生牙出鞘刺向埃。 谁知瓦斯生命体也算生物,恰是天生牙无法斩杀的东西。一刀落空,杀生丸反应极快地往后抬手,接住了缘一扔来的铁碎牙。 缘一握着炎牙杀来,杀生丸借着铁碎牙之势发出月刃,日月呼吸的合力,顷刻将废墟之地折腾得下陷三丈。 然而,唯有超规则才能击败超规则。 埃的“强制索取”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分明发着类似波的声音,却愣是能跨越语言障碍让人听懂:【杀生丸,把你的眼睛给我。】 被索取着拒绝了给左手,那么就给眼睛吧。 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埃最终的目的是想要杀生丸不容小觑的生命力量。只要他拒绝三次,埃就能强行掠夺他的性命。 毕竟,埃是另一个世界的超规格之物。 “闭嘴!”杀生丸冷声道。 他懂了这东西的厉害,它与王虚类同,无敌无解,但不是不能被杀死,只是他手头没有能斩杀它的武器。 它率先从大妖领主那里接受了“报酬”,故而强求无法停止,它必须针对王虚。虽然不知道拒绝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杀生丸看着大妖领主被凝成绳的尸体,直觉不妙! “兄长!” “退下!”杀生丸道,“竟敢把我当成交易的祭品!赌上我杀生丸所有的尊严,今天誓要将你斩杀于此!” 埃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践踏他的自尊心。 缘一近乎窒息:“兄长……” 他看见了,在通透世界中,有比诅咒更恐怖的力量缠绕在兄长身边,在天生牙的反抗下勒住兄长的躯干。 它们一点点拧紧,周遭的空间也在层层挤压,似乎要想拧死大妖领主一般拧死兄长。 名为理智的弦绷紧,随时有断掉的可能。缘一率先把邪见踹得足够远,再不管不顾地朝杀生丸狂奔。 如有必要,即使是迷失自我、抛弃这副半妖躯体,他也要把兄长保下来。届时王虚对埃,缘一不信自己会输。 他是最强的! 他要保下他! 第三个强求开始:【杀生丸,把你的心脏给我。】 埃伸出了手。 杀生丸:“你做梦。” 三次强求,三次拒绝。条件达成之后,规则之力成形,缠绕在杀生丸身上的力量发动,几乎是撕扯着他的灵魂,想把他拧成“绳人”。 缘一看见,杀生丸的四肢扭曲起来,躯体好似在承受千刀万剐的酷刑,每一寸都飙出了鲜血。 不、不行,不可以! 他徒手撕开了外层的空间—— 恰在这时,杀生丸豁然抬头,满头银发随妖力上扬,他以性命作赌,引动了体内真正的力量:“我杀生丸的性命绝不是你能取走的!” 缘一瞳孔骤缩。 就见金绿色的雷光自杀生丸体内爆发,呈放射状的无差别攻击模式,由内而外地撕裂了整个束缚他的空间! 裹挟雷霆万钧之势,破碎王者蜕变之局。 每一道伤口飞速愈合,每一道妖纹散发光芒,他体内的力量以血脉为引、以血肉为铸,构筑成一柄与他的道契合的太刀——月白刀身,形似白犬獠牙,上有纹路遍布,玄奥非凡。 这是…… 杀生丸一愣,他委实想不到自己手里会莫名出现一把刀。且这柄刀像是他的半身,与他的灵魂相连。 “兄长……”缘一难掩惊讶,那把刀,他居然看不透。 杀生丸没有理会他,他盯死了埃,冲对方挥出了致命一击:【月之呼吸·终之型·圆缺终焉!】 “轰隆——” 苍穹震动,大地悲鸣。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爆碎牙——兄长“亲生”的超规则太刀,西国真正的皇太子出世了! 邪见感动落泪:爆碎牙少爷! 爆碎牙:…… 杀生丸:…… “啪啪啪!啪啪啪!” PS:埃:出自《全职猎人》黑暗大陆篇的五大灾难之一,目前无解,不知道富坚老贼后续有没有安排。反正没看过这部漫的妹子理解成天花板战力就行了,然而文里的私设是:埃“不做人”不是个东西,惨遭杀生丸毒打,一个被灭后它们的意识是相通的,顿时觉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远离狗子,于是黑暗大陆的埃随着揍敌客离开,然后跟亚路嘉融为一体……【瞎编的,不是原著别信啊.jpg】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声汪 雷光共弦月, 犁地近十里。 妖力凶煞,磅礴无比,裹挟着大妖的万钧怒火, 生劈出一道极深的鸿沟。 月刃飞旋, 将埃千刀万剐。可因它是气体生物, 分散成屑并不致命,集中重聚也很轻松。它如空气,无论是物理打击还是精神创伤, 都不会对它造成伤害。 故而,在异世界最危险的黑暗大陆, 埃近乎无解, 堪称“天灾中的最强”, 没有之一。 肆无忌惮惯了, 埃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 也失去了对“猎物”的警惕。它以为一切照常,任何攻击手段于它无用, 却不想一翻车死个彻底! 杀生丸的半身刀——爆碎牙,也是他的伴生刀。 正如缘一生来就有斑纹和通透世界, 杀生丸生来就有爆碎牙, 是他的血脉和天赋缔造的产物。 只是刀似主人形,杀生丸的灵魂如何, 爆碎牙的品性如何。饶是杀生丸为主人,爆碎牙对他也是高要求, 绝不降底线。 杀生丸越无法突破自我,只盲目追求铁碎牙的力量,那么他越不可能拥有爆碎牙。 神兵只选真正的强者,要是杀生丸一直没达到爆碎牙的标准, 它只会同他一道湮灭在霸道之路上。而一旦杀生丸得到了它的承认,它将是他手中最凶残的刀。 爆碎牙专克活物。 甭管是黑暗大陆的灾难,尸魂界的死神、虚圈的虚,亦或是高天原的神灵,但凡他们在某一界的状态是“活”,爆碎牙都能把他们克死。 就像现在,埃不闪不避地挨上了爆碎牙的雷光,本以为这攻击无用得很,谁知雷光缠上了每一丝“气”,顷刻将“气”劈得灰飞烟灭。 埃企图遁走已然不及,它沾上了爆碎牙的力量,它不死,这力量会持续不断地破坏下去。 于是,那瘦长的黑影在雷光中一会儿拉成条状,一会儿团成圆形。埃用尽手段,变幻各种形态脱逃,却仍逃不过被雷光炸灭的命运。 【唳——】刺耳的波传入脑海,震得杀生丸肺腑剧痛。可他明白,它已至末路。 伴随着最后一声嘶鸣,雷光平息,埃踪迹全无。 湮灭得不留一点残渣。 霎时,风止云歇,天地寂静。杀生丸握住刀警惕环视四周,尚在确认安全性,结果无意间回首,才发现蠢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跟他一样浑身鲜血淋漓。 他记得,这蠢半妖之前想救他,所以闯进了空间挤压处…… “不会止血吗?”杀生丸振刀,然而腰间没有刀鞘,他只好小心把刀收起,顺着腰带别在腰上。 缘一如梦初醒,开口便是:“不愧是兄长。” 杀生丸:…… “这就是大妖血脉自带的天赋吗?好厉害!”由衷的赞赏,缘一的夸之呼吸愈发纯熟,“兄长的刀不仅能杀敌,还能追踪吗?只要沾上它的力量,猎物就一定会被消灭呢!” 太羡慕了! 缘一感慨,如果前世的他能有一把这样的刀,何至于让无惨成功逃跑?他早杀了他,也解脱了众生。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不愧是兄长!”反复强调。 杀生丸:…… 不知抱着什么情绪,杀生丸看了一眼闲置的铁碎牙。莫名地,他想起了自己长达两百年的执着。 “你很羡慕?” 缘一点头:“嗯。”一把救人专用,一把砍屑专用,还有能比这俩更让他垂涎的刀吗?没有了! 杀生丸眯起眼:“想要它们?” 他再看一眼铁碎牙,如是试探。大妖就不信了,连他都有执着百年之物,他的蠢弟不可能没有。 呵,现在轮到你了,犬夜叉。 像我渴望父亲的铁碎牙一样,渴望我拥有的两把刀吧!然后变强,挑战他,为了刀!或许他有机会重回那片海滩,像父亲问他那般问蠢弟一句:【你有要追求的霸道吗?】 要是蠢弟回一句:【对不起,兄长,我有要保护的东西。】 那么他就算把刀折了,也不会留给他。 推己及人,突兀地,杀生丸理解了当年父亲的心情。也是这样么?宁可折断刀,也不愿把刀留给他。 缘一颔首:“是很想要。”复又摇头,笑道,“但这是属于兄长的刀。我很高兴兄长变得更强大了,这样一来,我也要变得更强。” 不是变成你,而是变成更强的我自己。 不同于岩胜,当缘一面对各方面条件远比自己优秀的人物时,他半点不会酸。有且仅有的只是送上祝福,以及直言羡慕。 杀生丸发现,他的弟弟有一颗剔透的心。 “哼。”杀生丸冷哼出声,“下次再随意踏进我的战场,对我的猎物出手,我连你也一起干掉。” “嗯。”缘一乖巧应下,他懂得,兄长又开始了“我要杀了你”的表演。若是不应就是不给面子,多半要挨栗子。 “邪见。”杀生丸唤道。 缘一:…… “兄长,那个……”缘一挠脸,“刚才情况危急,我把邪见踹开了。那一脚有点重,踹了很远,不知道他落在了哪里,还有没有活着?” 杀生丸:…… 两兄弟的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天生牙。 很好,世界上有后悔药的! …… 邪见没什么大事,别看他小小一只河童,其实十分耐造。缘一虽然踹了他,但力道和角度刚好,再者有人头杖一挡,邪见小伤有,大伤无。 反倒是杀生丸有点事,经过埃这一战,他连大袴也穿不得了。 灯笼状的裤腿破碎,鸦恹黑靴坏了,大链子早碎得彻底。待他寻到水源冲去血迹,身上完好的布料竟然只剩下腰带了。 缘一:“兄长……” “你要是敢提火鼠裘,我就宰了你。” 缘一立刻闭嘴。 再者,在大岛就算了,在这片荒芜野蛮的地方,男妖怪没必要讲究穿不穿鞋,大袴坏了也不妨事。 杀生丸用妖力蒸干水分,赤足落地。他的脚同缘一相似,脚腕上妖纹缠绕,而脚指甲也如手指甲一般长而尖锐。 难怪兄长偏好尖头的黑靴,原来是因为长甲不方便打理……缘一悟了。 “兄长要木屐吗?我这里没有合适你的木屐,但我可以给你削一双。” “不需要。”他的脚掌可没有半妖那么脆弱。 “兄长,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狱门疆里还有皮毛,或许耗时比较久,但我会做衣服。” “不需要。”有这时间不如打架,他还要找大妖练手,看看新刀能有多强。 被拒绝两次后,缘一不再开口。他安静地缀在杀生丸身后,而邪见追在他的脚边。大抵是昨日的战斗过于恐怖,这方大域的妖怪逃了不少,故而一路行去,林间都很安全。 杀生丸和缘一都不是多话的人,但邪见却有点憋不住好奇心。 终于,在走过很长的一段路后,邪见看着杀生丸的爆碎牙,小心问道:“杀生丸大人,你腰间的那把刀……是战利品吗?” 因被缘一踹飞,邪见压根不晓得后续的事,还以为爆碎牙是从大妖领主那儿夺得的宝物。 杀生丸没有回答,缘一道:“那把刀是兄长的半身,从他出生起便在他体内,是大妖血脉自带的天赋吧。” 邪见张大尖嘴:“太厉害了!不愧是杀生丸大人!”一时嘴快,“连宝刀都能在体内孕育!” 缘一和杀生丸:…… “啪!” “对不起,邪见知错了,再也不乱说话了。”土下座,邪见顶着大包磕头,复又继续作死,“不过,杀生丸大人,你给这把名刀起名了吗?” 新刀出现的第一战便斩杀了埃,堪称战绩斐然,不给个霸气的名字都配不上它名刀的身份。 思及此,杀生丸倒是一顿:“名字……” “好歹是亲生的刀,啊不,半身刀。”邪见火速改口,“请大人赐名吧。” 杀生丸将手摁上爆碎牙的刀柄,细细感受刀的回应。于天地间,于微风中,他听见了刀给予的心意,似乎是叫爆碎牙。 谁知,他的驻足停留让缘一以为兄长陷入了起名的烦恼。作为亲弟,他当然要给亲哥分忧。 “会发出金绿色的雷光呢,要不就叫‘绿光牙’吧。” 杀生丸:…… “啪!” “金光牙?”试探性改口。 “啪!” 杀生丸打断了他的话:“爆碎牙,这把刀叫爆碎牙。”又转过头看向缘一,“你距离成年也不远了,把你那把日轮刀的名字改掉。” 成天提着把小牛,你以为你还是幼崽吗? “小牛丸?” 杀生丸:…… 大妖也是不懂,他的弟弟不是个傻的,学东西看一遍就会,怎么轮到起名、作俳句相关的事情时,就变得不顶事了。 到底是真不会,还是完全不感兴趣? 多半是不感兴趣,在他的观察里,半妖除了血脉,在其他方面算得上完美。 “相传摩利支天是太阳神的护法……”杀生丸忽而道,“也是人类武士推崇的战神。” 那是遣唐使从外带入大岛的传说,算是外来的神明。一如妖刀之中夹着的小牛,是从人类世界进入妖界的刀。 加之弟弟擅长日之呼吸,形同大御神化身。在他常用小牛的情况下,小牛确实是他的护法。 “魔罗切。” 小牛斩杀过恶魔修罗无数,惯用刀当得起这个名字,而“切”有斩击之意。 “或者,魔罗切骨造。” 铁碎牙和天生牙一听就是牙所铸,小牛的材料是牛鬼的肋骨,“骨造”就很适合。 事实证明,杀生丸虽然是一只狗,但他是一只饱读诗书、文化程度极其高的贵公子狗。 缘一听得一愣一愣,无奈腹有诗书却不知表达,只能海豹鼓掌:“不愧是兄长!就连随口起的名字都能这么完美,兄长真是完人!” 邪见活了六百多岁,也是第一次见到把文化素质修到天花板的狗,他立刻加入缘一的夸夸队,海豹鼓掌:“不愧是杀生丸大人!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不仅能生出爆碎牙,还能给一把刀换两个名字,两个!” 杀生丸:…… 他的手还搭在爆碎牙上,本是想给俩蠢货爆炒栗子,结果被这么一整,他本能地握住爆碎牙,像是从刀鞘里抽刀似的抽了出来。 这下可好,力道没有把握住,锋利的爆碎牙直接切断了他的腰带。 当腰带突兀断裂,饶是强如杀生丸也有一瞬的大脑空白。最要命的是,被爆碎牙切开之物会受到攻击,直至灰飞烟灭方才止息。 于是,断裂的腰带猛地炸开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灰烬。 大袴往下退了一寸,露出一道漂亮的人鱼线…… 作为一只体面的大妖,杀生丸怎么可能做出单手提袴这种事。 这一秒,杀生丸的反应提到极致,绒尾迅速包裹住自己,妖力释放,化作白光笼罩住他。 不多时,原地哪还有光着膀子赤着脚的贵公子,只剩下一只偌大的白犬,自妖力的漩涡中仰天咆哮。 庞大如斯,威风凛凛。 他回过头看着亲弟和邪见,张开嘴吼了几声。 缘一没听懂,邪见更听不懂。而后,白犬一甩长尾,转身往前走去。殊不知大妖体型越大,在林木密集处行动越不方便,在无差别踩过几个烂泥坑后,杀生丸实在受不了! 他将体型一点点压缩,最终定格在一人高的巨型犬上。他硬要走在队伍前方,偶尔会依仗本性垂下狗头轻嗅气味,待回神后,他的心情变得特别差。 “兄长,我带你走吧。” 缘一无奈:“我嗅到魍魉唾液的味道了,它们会在地盘上吐满口水做标记,你确定要亲自走吗?” 杀生丸:…… 他从不绕道,所以—— 缘一托起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准备抱着走。不料狗子三下五除二跳上了他的头顶,趴在他毛茸茸的发间。 杀生丸作为猛犬大妖,哪有让人抱着走的道理。就算是弟弟托着,也要趴人头顶,好用狗鼻子继续俯视众生。 “兄长,到达下一个领主的地盘后,我们去搜搜那儿有没有衣服吧?” “汪呜。”好。 杀生丸:…… 他万万没想到,变成幼犬之后,发音也是曾经幼稚的模样。 一声过后,他再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社死。 缘一戴上了八千层滤镜:不愧是兄长,连汪都能汪得那么霸气威武! 杀生丸:……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声汪 杀生丸变狗, 原形毕露。 即使大妖的理智尚存,但白犬的本能总在不经意间占据上风。哪怕杀生丸想维持贵公子的体面,也过不了狗性亲人、狗形降智这两大难关。 尤其是在缘一比起做狗, 更适合做人的情况下, 人与狗之间的相处比半妖与大妖之间的相处要更和睦一点。 “兄长, 水温调试好了,我帮你洗洗爪子吧。” 山洞里,篝火旁。锅里炖着肉, 壶中烧着水。 由于该地少温泉,附近也无火山, 缘一找了半天只寻了一处浅浅的溪流, 眼见天快黑了, 只好扎营在荒山中。 但凡有个瀑布或水潭, 他的兄长都能化作人身, 自己解决清洗问题。无奈水源太小,再寻去便是一片大漠,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无法,俩兄弟只能将就。 杀生丸落地数日, 一身白也沾了灰。再加上不愿走路时总趴在缘一头顶, 导致亲弟清爽的白发也有了味儿。 他们并非不能用妖力作屏障,隔离一些脏污。然而在这片地, 只消有妖力的波动就能引来大妖,恶战在所难免。 越深入险地越要谨慎, 白犬自傲自负是真,但不笨。 他们杀死了太多的大妖领主,已经给这片大陆的大妖造成极重的危机感。若是再肆无忌惮地释放妖力,它们迟早会联合起来围攻他们。 纵使俩兄弟不惧, 也是小心为好。 只是,蛰伏能忍,脏污不能忍,他们都是爱干净的人。 听到缘一的呼唤,杀生丸抬步走到铜盆边上。他盯着盆中晃荡的水,不禁想起弟弟时常拿这盆做的事——给鸡鸭退毛,给牛蛙剖腹,给大肠清洗…… 而现在,他要用这盆给他杀生丸洗爪? 杀生丸犬坐,抬眼,看上去乖巧得很,可眼神冷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缘一叹道:“兄长,我们只剩一个盆了。”没得挑。 之前还有七八个木盆,奈何这片大陆的妖怪凶残,一干架就是大招。安营扎寨时不巧碰上,损失几只盆都是轻的,更惨的是好不容易做完的饭没了。 “我也要用它洗头呐。” 昨日恶战一场,他发间沾的血还没清理。越靠近沙漠越没水,缘一也忍很久了。 杀生丸低下头轻嗅,发现盆里没有怪味,这才纡尊降贵地抬爪,让缘一帮他清洗。 缘一成功地与狗狗握手,耐心地搓去污垢。不知是他搓得手法很好,还是狗狗天性喜欢被人类搓,洗着洗着,杀生丸自觉蹲进了盆里。 一时间,俩兄弟不约而同地沉默。 所幸,缘一的“对狗心理学”已至博士学位,为防兄长一怒之下挠花他的脸,他立马取出毛巾拍湿狗狗皮毛,机智地转移话题:“兄长,你要什么味的皂角?”并大力搓狗背。 人类用的皂角还能有什么味道? 却见缘一伸手入狱门疆,掏出饱浸香料的皂角:“我的朋友乔耶是个香料商人,专供贵族、皇室香料,托他的福,我有不少泡过香料的皂角。” 杀生丸垂眸,抬爪摁在普通皂角上。 他并不喜欢身上带着味道,哪怕是香味。 “嗯。”缘一转移话题成功,麻溜地收起别的皂角。之后,他飞快地用巾帕打湿杀生丸的皮毛,淋漓他的狗头,再和着皂角细心搓揉。 杀生丸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甚至眯起眼,微微扬起脖子,配合让缘一的手挠得脑袋更舒服点。 “兄长,要挠下巴吗?” “汪呜。”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缘一立马给挠下巴,而水盆里,杀生丸的尾巴晃了晃,显然对这服务十分满意,就差给个五星好评。 这时,旁观的邪见默默别过头,缩进了墙角。 【杀生丸大人没有发现不对吗?犬夜叉大人完全把他当成狗在搓啊!啊不,大人本来就是狗,现在还没意识到不对,是因为变成狗后不太聪明吗?】 【也对,现在是狗,所以意识不到……】 忽而,邪见感到脊背一凉。他本能地转头,就见一只雪白的小狗蹲在盆里,又恢复了高冷的样子,正饱含杀气地盯着他。 而小狗身边,蹲着脑门被挠红的犬夜叉大人。 邪见做贼心虚:“大人,我什么也没想!” 杀生丸和缘一:…… 因为是狗,所以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杀生丸带着一身水跳出澡盆,抬爪挠向邪见,缘一抓起毛巾在他背后追,大声道:“兄长、兄长!不要乱跑,我们把泡泡洗干净啊!” “大人我错了!”邪见狂奔。 几息后,邪见被杀生丸一爪子劈出山洞。而缘一的毛巾一把罩住小狗,把他整个儿兜了起来:“兄长,重洗吧……”你又脏了。 至于邪见,作为一只被兄长揍还能活下来的小妖,缘一觉得他命硬得很,遂不再多管。 待缘一把杀生丸洗净,抱到风口吹风时,记得开饭时间的邪见小心翼翼地回来了。 缘一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自便,随即一边帮杀生丸擦去水渍,一边建议道:“兄长,其实你只要自己抖一抖,就可以甩干水。” 呵,杀生丸身为贵公子,怎么会做高速旋转的狗狗抖水这种事呢? 他犬坐于风口,安静地等吹干。 缘一:…… “兄长,今天也不吃饭吗?我炖了你爱吃的大骨。” 做饭百余年,缘一哪能不知杀生丸的口味。他的兄长牙口极好,人类半点咬不动的大骨是他的偏爱。要是骨头外带肉、骨髓还多,兄长能就着大骨干完一整锅饭。 杀生丸高冷无比,不为所动,可缘一看到他尾巴轻轻一晃。 懂了!兄长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吃,但你们不能不求着我吃。 缘一这就舀了一根大骨,装盘放在兄长面前:“兄长,你已经几十年没吃饭,就吃一口吧,就一口。” 杀生丸原本是拒绝的,作为大妖,他对口腹之欲看得很淡,不然不就跟人类一样了么? “真的不吃吗?”苦劝无果,缘一捏住盆子,慢慢地、慢慢地抽出去,“那我就拿掉吧。” 恰在这时,一只小白爪搭在了骨头上,摁紧。杀生丸本能地龇牙,护食。 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杀生丸陷入了沉默。 缘一识相地把盆放下:“兄长,大骨就交给你了。”并趁兄长不注意,飞快地摸了一把狗头,嘴上还说着很正经的话,“要不要加点乔斯达家特制的胡椒粉?” 杀生丸摇头,再次被“胡椒粉”转移了注意力。 缘一深藏功与名,安稳地吃完饭洗完头,几乎是泛着圣父般的光芒,帮他的兄长编好了一只小巧的竹篮。 垫一层紫藤花,再铺上柔软的织物,缘一把吃饱喝足的兄长放进竹篮里,用灵力里三层外三层地做下防御结界,后给竹篮系上长带拴在脖子上,心满意足。 嗯,他的兄长非常安全,绝对不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拐走。 安全感爆棚,缘一觉得他的狗生走上了巅峰! 杀生丸:…… 虽然很想变回人形敲弟弟几个栗子,但鉴于蠢弟的一双眼睛很特殊,妖力幻化的织物或许起不到蔽体的作用,他想了想终是放弃,不过诚实地记了仇。 亲兄弟不需要避嫌是真,但这仅限于同泡温泉。 就算妖怪对这些并不在意,尤其是在这片大陆,果奔的大妖实在太多,可杀生丸仍是极为保守且传统的大妖,没有衣服的话,他会一直保持犬形。 故而,当缘一开了小差,毫无自觉地再度把手放上杀生丸的狗头往下挼后颈肉的时候,他受到了杀生丸的狗爪暴击。 他哥挠花了他的脸,用了跟猫一样的手法。 缘一:…… 他怀疑兄长是早年跟豹猫打了太多架,以至于连挠人也带了猫的风格。 当然,对于自己像猫这一点,兄长是不会承认的。 …… 他们在这片大陆游荡了很久,久到盘踞在此、拥有地盘的白犬也听说了他们。 这只白犬属月曜支,是杀生丸的亲族、凌月王尚且存活的族兄之一。他名为“霜斗”,据说是霜降日出生的大妖,年约两千岁。 缘一不曾见过他,连在百年大典上也没嗅到过他的气味。殊不知,霜斗回西国只见了凌月王,说过几句话,之后便窝进宫殿死宅不出,对年轻狗崽的争斗丝毫不感兴趣。 他似乎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明明实力很强,却只在蛮荒地偏居一隅,连几个像样的随从也没有。住处是一座被他用爪子掏空的大山,里头堆满了矿,也有他不少旧衣服。 鉴于蛮荒地太大,而信息过于闭塞,向来不管事的霜斗也只在俩兄弟踏进他地盘的时候找到了他们。 没有成年犬之间的争斗,霜斗不打“幼崽”。 他把他们带入领地,给了杀生丸几套衣服。在吃了一顿缘一做的大骨肉汤后,霜斗把自己“蜕变期”掉落的犬牙送给了他。 “是最后一次蜕变期的獠牙。”霜斗道,“掉落之物没有价值,你带走吧。” 缘一:……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哦,这不是“死去之物没有价值”的翻版吗?等等,难道月曜支说话都这样吗? 可这是獠牙,犬妖的獠牙一般只留给血脉亲人,他是日曜支的血脉,只是一顿饭而已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缘一:“您不留给自己的孩子吗?” 霜斗不说话了。 他起身深入住所,再不出现。很快,一只长得稀奇古怪的小妖出来赶人,告诉他们兄弟可以离开了。 缘一郑重道别,步出住所后方才问道:“兄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邪见颔首:“一提孩子就赶人,看来是在战乱中失去了亲子的大妖啊!看见犬夜叉少爷还没成年便赠送了獠牙,应该是你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吧?” 缘一:“我该去道歉吗?” “没必要。”杀生丸淡淡开口,“他没有孩子。” “诶?” “也没有成过婚。” “……” 霜斗,月曜支长老级大妖之一,因活得过于仙男而找不到老婆,导致单身至今。 随着年龄渐长,他跟年轻狗越来越没共同语言,跟同辈长老更没话说,除了跟凌月王走得近些,完全没有异性朋友。 杀生丸见怪不怪:“月曜支多是如此,没有世俗的欲望,只会执着自己的道。” 譬如凌月,选了王道就不再改。正如杀生丸,选了霸道就永不回头。霜斗选了什么谁不清楚,但就目前来看,死宅一处、闭门不出、不喜争斗、关照同族…… 偏向于躺平? 缘一和邪见:…… 你们月曜支的血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PS:许多许多年后,后辈们提起杀生丸就是:“王完美融合了月曜和日曜的血脉而生。” 缘一听得非常满意,直到他混进了后辈们的聊天群—— 日曜支:血脉有问题。 月曜支:万年单身狗。 所以,我们的王一定有那个什么大病。 缘一:…… 他举报了该群。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声汪 伙食太好, 营养过剩,是人是狗都会提前发育。 缘一正式进入“青春期”是在身体年龄的一百五十岁左右。彼时,他已成长为十五岁模样的少年, 挺拔俊美, 气度无双。 大概是自小修炼呼吸法的缘故, 他的个子虽然拔高了,但身板不像寻常少年那般瘦弱。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却没有北欧人块垒堆积的压迫感。反倒与他的兄长一样肌理流畅, 充满了东方男子刚中带柔的健美。 渐近成年,缘一慢慢找回了曾经的巅峰状态。当下他的强大, 已经到了再遇到“埃”也能将之轰杀的程度, 且这片大陆上的大妖们早奈何不了他了。 同样, 也奈何不了他的兄长。 半年前, 这片荒芜地的大妖们倾巢而出, 对他们兄弟围追堵截,以期围剿。 遗憾的是, 即使它们费尽力气将他们分隔,也架不住一方被不需要读条的日之呼吸活剐成屑, 一方被出刀即秒的爆碎牙轰碎成渣。 当时, 黄沙化作赤色,血味经久不散。大妖无趣地振刀甩去灰尘, 因没有合适的刀鞘,只能将爆碎牙握在手里。 之后, 他告诉缘一:“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对手了。” 简言之,再呆下去没有意义。 大妖陨落个干净,小妖凶残却不成气候。只要此地的人类不是太蠢,终会逐渐从偏僻地往外迁徙, 用更多的食物供养族群。兴许数百年后,这儿也能沉淀出一个相当璀璨的文明。 缘一柔和了眼神:“接下来兄长想去哪?” “回大岛,找刀刀斋。”杀生丸道,“爆碎牙需要一个刀鞘。” “它的力量还无法收敛吗?” “刀即是我,我即是刀。我不收敛我的霸道,它怎么收敛它的力量?”杀生丸明白,爆碎牙与他身魂契合,有着比同胎的双生子还紧密的联系,“我让它收敛,等于让我更改我的霸道。连霸道也无法坚守,刀迟早会折断。” 但杀生丸知道,爆碎牙力量太恐怖并不是好事。刀若无法被控制,正如霸道会脱离他的预期,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兄长打算怎么做?” “完善它。” 兄弟俩离开沙漠,明说着“回大岛”,可实际上长生种对时间毫无观念。 他们又游历了近三十年,见过火山喷发,看过深海古城,呆过极寒之地……直到缘一距离成年不远,双方再也无法忍受对方身上的气味,他们才返回大岛,打了一架后各奔东西。 眼见缘一离开,邪见是万分不舍。 小妖怪明白,缘一这个转身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吃到美食了。 “杀生丸大人,犬夜叉大人身上的气味真的那么难闻吗?”邪见拼命地嗅,只闻到一股很清爽的气味。 那是缘一成年后的味道,好似晒着暖阳的青松,泛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木质香。轻嗅,很是提神醒脑。 压根谈不上难闻,甚至可以说是好闻极了。 杀生丸:“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邪见:“木香。” 是木香没错,或许对别的妖怪称得上淡雅的香味,钻进同族男妖的鼻子里简直是调浓了十倍不止,堪称刺鼻。 “我嗅到的味道十倍于你。”杀生丸道。 同一道菜,放半勺盐咸味适中,可要是放十勺盐呢? “怎么会这样?”邪见喃喃。 “邪见,你是蠢货吗?男妖觉得男妖好闻,女妖觉得女妖好闻,妖怪会湮灭于无人繁衍。”杀生丸淡淡道,“与人类相似,妖怪的血脉之中也根植着‘延续’的念头。” 近似诅咒,让族群将“繁衍”刻入骨髓,数千年驱策不停。一到成年,他们会本能地排斥同类,这是身体为繁衍任务做出的准备。 然而,杀生丸不愿被本能支配。 在觉醒爆碎牙之后,他感觉自己超越了什么,有了一种破局者的心态。所以,他能与缘一相安无事地同行许久,直到鼻子再也受不了为止。 “原来是这样。”像是一出生就被套牢了呢?邪见挠下巴。 杀生丸抬步往前,随口一问:“我的味道是什么?” “诶?哦哦!”邪见立刻回神,“犬夜叉大人说过,兄长身上有雪地冷梅的香味,但实在是太浓了。” 果然,哪怕是半妖也无法避免血脉之中的本能。 他不会如他那般屈从白犬本性…… 杀生丸起飞,循着刀刀斋的气味而去。绒尾拉长,邪见机智地跳了上去,抱得很紧。 邪见心里门儿清,犬夜叉会顾念他一把老骨头,带他飞时还用绒尾裹住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可他家大人绝不会。 他要是敢在高空松手,杀生丸大人绝对会任由他摔死的! “杀生丸大人,你飞慢点儿啊!” 与此同时,缘一以足丈量大岛故地,重回了大京与奈良,丹波和若狭,后又转道铃鹿关,一路朝阔别许久的犬山城而去。 他倒不是想再介入人类的生活,只是百年又过,他忽然想去母亲、人类亲族和故友的坟前看看。 母亲至死也没见过他长大的样子,他想让她看到。 不过,不知犬山如今如何,还在不在?是否仍欢迎妖怪?他以半妖的模样进入,会不会吓到人类? 缘一拢着双手,是与杀生丸如出一辙的揣手姿势。他缓步前行,思及人类世界的乱象,对犬山的建在并不抱希望。 百年战国展开序章,武家经过又一个百年的做大,已成功架空了天皇的权力,开始在各地拉拢人手、拥武士自立,以城为主,对彼此进行讨伐。 他知道战国是个什么样的时代,毕竟继国家便是做大的武家之一。 他们会为了要一个男孩,尤其是一个擅长剑道的男孩,无所不用其极。而他前世与岩胜会走向陌路,也正是童年时期因家庭而生出的嫌隙。 等等,说到继国,说到岩胜…… 缘一忽而驻足。 他距离成年还剩二十年左右,要提前去继国家看看吗?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诱惑,鼓动着他在一切尚未发生时前往继国家,以“看看”为由,或许他能用自己的力量做些改变。 他做得到,甚至想怎么做都行,哪怕是覆灭整个继国家……但这个时间,前世的生父只是个孩子吧?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他就凭力量去毁掉对方赖以生存的家庭。如此,他与恶鬼何异? 只一息,缘一便继续前行,他的心也再不为外物所动。 兄长说过,长生种不要干涉人类的事。 他记得。 百年战国,动一分武家则全局变动,他不会介入。只是,他仍会去继国家,看一看双生子位置的弟弟是不是他自己? 或许有变动呢?犹记得他见到另一个世界的犬夜叉时,他一直维持着犬妖的样子。要是没猜错的话,可能同一个时空中不允许存在同样的两个人? 但兄长见到“兄长”没事,是他猜错了,还是他与犬夜叉的命格特殊些? 思绪纷扰,缘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犬山。 出乎意料的是,犬山非但没有在百年时光中消失,反倒被术士的“帐”保护在内,里头剑士、妖怪、术士和平民共居,一如往昔,半分不变。 且,术士落下的“帐”并未阻拦他,他在帐的咒力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源自血脉,像是在温柔地对他说:“欢迎回家。” 是五条夜,他那早已过世百年的妹妹,为他在犬山的出行留了一道暗门。 恍惚中,缘一只觉得眼眶酸涩。 快两百年了,母亲因为一句“犬夜叉长大了该怎么办”而给他留下了大笔金银;兄长因为一句“幼崽的领地也是他的领地”而让西国庇护着犬山。 如今他归来,百年已过,可当他再度抬起手扣上门扉,响起的不是陌生人的问话“你是谁”,而是亲妹妹的声音“你回来了”。 纵使他没带她多久,只是隔几年送来吃食玩物,后十年还被她笑过没长高,但时光沉淀、故人辞世,她、他们留给他的是满满的温柔和爱。 无私无畏,从不索取。 【缘一先生,我一定会把日之呼吸传承下去的!】那是炭吉。 【犬夜叉,母亲想给你留一些安身立命的东西。】那是母亲。 【少爷,你要好好的。】是千春婆婆。 【犬夜叉,五条家永远是你的家,你想回就回。】是五条兄弟。 最终,无数画面回笼,汇合成杀生丸曾给过的承诺:【半妖,你尽管长大。】 近两百年,他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开启了第二段人生,迎来了第二位母亲和第二个兄长……可对于别人来说,他是他们的“第一个”。 他们对他倾注的所有,是百年的等待,是耐心的静候,愿给他一个家,愿为他留个底。 明明那么久了,但往昔的羁绊从未断过。即使他们一个个逝去,也一直与他同在。 他们爱着他啊。 缘一感觉到,心脏处的空洞在点点缩小,他“听见”漏风的声音没有那么大了。有源源不断的暖流在涌出,它们填满了空阔和荒芜,滋养干涸的心田,似乎能催生出最美的紫藤花。 “诶?”有穿着神宫祭祀服的少年在向他跑来,那暗红的发丝和眼眸,与记忆中的炭吉极为相似。 缘一瞳孔骤缩。 在少年身后,神官们追了上来:“灶门炭太,别跑!你的火之神神乐还没学完……诶?” 他们看到,结界缓缓张开,进来一个白发金眸、红衣犬耳的俊美少年。他背着刀、裹着绒尾,与犬神神社的守护神甚是相似的样子。 这、这是! 神官们瞳孔地震,失神片刻后立刻行大礼:“犬夜叉大人!” “犬夜叉……大人?”灶门少年喃喃道。 “不准无礼啊炭太!那是一手缔造了犬山的大人!” 缘一失笑,他朝灶门炭太走近,像是踩碎了时光。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头:“火之神神乐有不会的地方,我可以教你。”视线放远,“我会在犬山留一段时间。” 在神官们震惊的惊呼中,缘一看着傻掉的灶门炭太,又笑:“你是什么时候来到犬山的?” 炭太忽然变得拘谨起来:“很久了,我们灶门家在神宫做火之神神乐的舞者已经快一百五十年了。” 这个时间……缘一敛目。 似乎是王虚暴走之后? 炭太:“我的祖宗有几页笺,说那天正好是犬山的姬君成婚,他和妹妹在人群中看八叶车驶过,姬君像是天上的辉夜姬。” 真是令人怀念啊,缘一想。 他笑:“灶门家的祖上怎么来到了犬山?神宫终于找到你们了吗?” 炭太挠头:“不是,我家祖先是为了报恩才来犬山的,结果发现恩人早就过世了,听说是被便所怪头神隐的,害得两位祖先哭了很久呐。” 缘一:…… 快成年的少年一歪头,露出狗子般的疑惑,瞧着又帅又萌:“便所怪头?”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PS:关于黑死牟六只眼睛的分配—— 其中两只酸缘一。 再两只酸杀生丸。 最后两只酸犬夜叉。 黑死牟:为何我的眼里常含柠檬,是因为我对他们酸得深沉!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声汪 时间过去太久, 缘一几乎快忘了里梅。 直到炭太提及,他才重新记起那些年砍过的渣,以及失踪的四魂之玉。 因聊得投契, 缘一随炭太去灶门家作客。也是炭太拿出了祖宗留下的笺, 让缘一窥探到了里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个不做人的邪术士居然救过灶门一家。 从“炭太郎”留下的笺中, 缘一得知当时的灶门家仅剩两个孩子,是对兄妹。由于人小力微,他们受尽欺负, 可即便家里没钱没粮,也不知里梅是好是坏, 他们还是救下了重伤的里梅。 他们让里梅在家中养伤, 炭太郎每日发愁该拿什么养活妹妹和伤员。但他没让里梅知晓这些事, 他自认为瞒得很好, 能让对方安心休养…… 可缘一明白, 如里梅那等人精怕是早知道了。 知道了还喝灶门家仅剩的粥,不要脸的邪术士。缘一面无表情地腹诽。 不过, 里梅总算还有点良心,他替灶门兄妹赶走了强盗、杀死了野熊, 凭一己之力改善俩孩子的伙食, 还教他们读书识字,甚至给他们攒了不少铜板。 余下的几页笺全是炭太郎对里梅的溢美之词, 字里行间都是感恩,却不想来到犬山后得知恩人被神隐一事, 炭太郎悲痛之下不禁对里梅记得更深,对自己的子女、儿孙都讲过里梅的故事。 一代又一代,灶门家的“传承”能力实在强无敌,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的故事怎么讲,现在就怎么讲,原汁原味不掺水,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忘。 于是,里梅被便所怪头神隐的事也这么代代相传,须尾俱全到让缘一也有点感慨。 里梅的名声没了。 后世的人一提起里梅就是被便所怪头神隐的倒霉蛋,谁会记得他曾是平安时代的强大术士,他要是还有命活着,估计想改名吧? “大人,听说里梅先生曾是你的师长吗?”炭太问道。 缘一点头:“嗯。”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握着手中的几页笺,看着炭太向往的眼神,缘一淡淡道:“抱歉,那时候我年岁太小,很多事都忘记了。” “是这样吗?诶,不对,大人不需要道歉啊!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炭太挠着头,“我只是……就是……” 嗫嚅片刻,少年还是说道:“就是想向大人打听,里梅先生是否还有血脉、亲眷在世,先祖一直想报答他,我们灶门家也很感激他。” 灶门家便是如此,温暖善良,永记恩情。 前世的炭吉夫妇会因为他的相救而助他一生,还传承了他的日之呼吸,替他去做未尽的弑鬼天命。同样的,炭吉的祖先们也是同类人。 缘一摇头:“没有,他早已过世,你们别再想了。”起身拂衣,“如果心有挂碍,就去帮助与你们一样的人吧。” 战国来了,武家权重,天皇不治,盗匪肆意。在犬山之外的世界,将有无数人身死。 炭太若是出去,大概会明白学了火之神神乐的意义何在。当善良且有底线的人拥有力量,是乱世的救赎。 他作为半妖,确实不能再干涉人类的事。但这些传承着呼吸法的人类,终会明白守护的意义,他们会继承他的意志,为人类撑起最后的屏障。 缘一落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带我在犬山走走吧。” “是!” 百年未归,倦鸟还巢。缘一穿行在大片紫藤花下,极目远眺,仿佛再见穿着十二单的母亲候在长廊尽头,冲他微微一笑。 【犬夜叉……】 我回来了,母亲。 我长大了,母亲。 黄昏日落,缘一站在了犬山神社独辟的祠中。 祠内守着五条家的术士,据说是五条莲死后要与妻子合葬,他们便开了这间祠。 说是合葬,其实只是把混了二人头发的匣子封印在此罢了。 但术士的世界总有说不清的手段,更何况五条莲生前还是个六眼。为防止有人拿他的东西作祟,术士自然会守在这里。 “五条家的长老不反对吗?”缘一问道。 五条莲这么做,几乎是把五条家绑死在犬山了。纵使族里再如何迁移,这头必须有人守着。 “不敢反对。”五条家的青年术士叹气,他有一头白发,但眼睛却是黑色,看上去非常温和,“莲大人诅咒了自己,说要是谁把他和爱妻的头发带出犬山,他就变成咒灵掐死对方。” 六眼的咒灵啊,别说后代的六眼,连神道也扛不住他造作!还能咋滴,五条家必须跟犬山保持联系,神道也得护着这头。 “……”不愧是你,五条莲。 “不过,犬山很不错。”术士笑道,眼神有点复杂,“我们至今没有读懂莲大人和流大人的安排,但我们知道,就连妖怪也在庇护此地。” “家里的烂橘子们总觉得犬山占五条家便宜,却看不到曾经的两位家主其实都是想保全五条家才这么做。” “我们术士的一生处于战斗之中,被灭族也是常事,可要是留在一个被多方照顾的安稳之地,对五条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家主们深谋远虑啊。”青年感慨。 缘一:“你是流的后代吗?” 青年一笑:“不是。”他笑得更欢了,有一种与五条莲相似的恶趣味在里头,“我是大人的亲妹妹·五条夜的后代,虽血脉出自产屋敷,但我姓五条。”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五条树’,是祖宗大人您妹妹的后代。对了,祖宗大人被莲大人上了族谱,有个人类的名字叫‘五条犬’。” 缘一:…… “我可以带走他和母亲的头发吗?”缘一平静道,“就算他化作咒灵,我也能干掉他。” “请您不要让我难做,祖宗大人。”五条树建议道,“好歹等换了看守的人再来取,不然会给我添麻烦的。您说对吧,祖宗大人。” 缘一:…… …… 缘一在犬山安住下来,如今的城主依旧是三岛家的后嗣,只是他一回来,他们便自觉退居在侧,只当自己是个管家。 后在现任城主的说明中,缘一才了解事情始末。 原来在他外出游历的漫长岁月里,三岛家已经混成了西国的人类管事之一,凌月王让他们照顾幼崽的领地,他们便一代代恪守规矩。作为庇护,三岛家的人若是外出做交易之类的大事,会有犬妖陪同进行。 “大人,这是犬山百年来的收成。妖怪替我们做了结界,不用怕粮食腐烂。”三岛慎太道,“只要您想,我们可以养活三百个武士家族。所以,您需要更多的武士吗?” “不用了。” “大人,这是犬山攒下的宝库。您想自立为国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把犬山城变成犬山国。”三岛慎太指着堆满大库的金判银判和铜板,“您就是国主!” “不用了……” “大人,听说您距离成年已经不远了,需要我们联络江户的妖怪市町,为您安排相看的女妖吗?”三岛慎太严肃道,“凌月王非常忧心您和您的兄长能不能娶到妻子。” “真的不用了……” “大人!” 缘一合起明障子,把三岛慎太关在外头:“我累了,需要休息。” “是!”三岛慎太又问道,“大人,休息前需要沐浴吗?您喜欢山泉水还是温泉水,放盐还是放花瓣,需要侍从还是侍女,要几个?” 缘一:…… “三岛慎太。” “是!” “在被砍之前离开这里。” “……” 掩面狂奔,泪洒月夜,三岛慎太,“呜呜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管家,我被城主嫌弃了!我愧对我的祖先!” 缘一:…… 不知为何,即使犬山粮仓饱满、宝物无数,人人安居乐业,也给了他一种“犬山迟早要完”的既视感。 这是为什么? 次日,缘一便告知三岛慎太一切照旧,无需刻意照顾他,只消遣几个老仆每日来收拾房间即可,顺便,再为他带一些书来。 “您需要哪些书?” “最好与妖怪有关。”缘一琢磨着,“包括药、阴阳术,或者与白犬相关的记载都可以,尤其是针对气味一类的书籍。” “气味?” “嗯,关于如何消除气味,或是调香,或是修炼。随意吧,我不挑。” 自打与杀生丸分开后,缘一就知道白犬血脉麻烦在哪儿了—— 气味,本能中对同性气味的排斥,连他都有点扛不住。明明脑子很清楚因为气味而攻击人不对,偏偏动作总是快于脑子。 比如他与兄长游历的后期,他窝在山顶休息,兄长卧在树上休息。让气味顺着风走,他们这一晚才算安生。 早上起来更难,不经意的一个照面,俩兄弟都会不约而同地冲对方龇牙,过会儿才回神他们跟狗真没什么区别。 难,太难了。 不解决气味的问题,再来个百年大典的话,他怕是也要跟兄长一样天天打架了。 他讨厌打架。 “得解决气味问题……”不然以后就见不到兄长了,他一走,兄长肯定不会吃饭,而邪见怕不是得饿死? 但说起邪见,缘一忽然记起了冥加。 好久了,他一直没再见过他,还活着吗? …… 冥加自然还活着。 在五条夜去世后,跳蚤妖离开犬山,先是在朴仙翁的森林里住了十几年,俩老家伙一起追忆往昔,后去刀刀斋那儿住了几年,俩人商讨要不要将丛云牙丢在食骨之井的事告诉狗兄弟? 左右杀生丸也放下了,犬夜叉也能自保了,让他们知晓刀的去向不过分吧。 初始,刀刀斋并不同意,只说再等等。他想等杀生丸觉醒爆碎牙之后,再加这件事告诉他。 “为什么要等?封印丛云牙的‘鞘’最多撑两百年吧?”冥加挠头,“两百年都高看他了,既然现在能一鼓作气解决,就别为难鞘了。” 刀刀斋摇头:“丛云牙需要铁碎牙和天生牙合力才能封印,但封印,意味着再也不能用了。虽然这是斗牙王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 “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刀刀斋道:“要是杀生丸没有觉醒爆碎牙就算了,要是他觉醒了,我想看看是丛云牙厉害些,还是爆碎牙更恐怖些。” “丛云牙是白犬传承的妖刀,出自不知名的刀匠之手。铁碎牙和天生牙能合力封印它,这证明我的锻刀术勉强够得上前辈的眼,而爆碎牙是杀生丸自己的刀,它若是能制住丛云牙,无异于向刀匠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心剑最强,而非外物。” 刀刀斋的心如同刀,在遇到与刀相关的事时看得极为通透:“如果那俩兄弟能把刀修成自己,把自己修成刀,就算哪天刀被折断了,也无需刀匠修复。” “刀会与他们一样慢慢恢复原形,这样一来,即使我遭遇不测,大将的两个儿子也不会因为刀断了而受制于人。” 冥加有些动容:“真没想到,我们这批老家臣里,居然是你给大将想得最多。” “啊,毕竟我选择追随大将。”刀刀斋道,“就像刀只会选择一位主人。” 如是,冥加聊得畅快又颇为感伤,后与刀刀斋道别前往西国看自家少爷。不料少爷没见着,倒是被杀生丸委派了任务。 稀奇,这位不近人情的大少爷竟然也会找老家臣办事,办的还是……诶? 建、建岛? 啥? 直至又一个百年,估算自家少爷即将成年的冥加可算完成了工作。在西国“监工”们的允许下与众工友告别,捧着满满的诚意坐上鹰酱的脊背,循着气味去找自家少爷。 他离开实在太久了,常年与世隔绝,真是非常思念人类世界的热闹。 他飞到了犬山,他没想到自家少爷会在犬山! 他跳下鹰酱的脊背,以跳蚤的身体顶着个木盒子往前狂奔,沿着熟悉的路,跑向熟悉的人。 只见紫藤花海的尽头处,刚成年的半妖穿着一身白色狩衣站在花藤下。他生得俊美非凡,眉眼温和,正单手掬起一串紫藤,轻轻贴在鼻尖,一嗅。 风来,卷起紫藤花瓣乱舞,少年忽而侧过头看来,金眸璀璨,似有星河。 “冥加爷爷。”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但极为悦耳好听。 冥加听了差点落泪:“少爷!犬夜叉少爷!” 缘一走向他,单膝跪地,替他拿下木盒。又伸出手,允许小跳蚤顺着他的指尖三下五除二窜上他的肩膀,窝在那儿咋呼乱语。 纵使两百年过去,他依然没有嫌他啰嗦。冥加这位爷爷,是陪他走到现在的亲人之一。而他对亲人只有包容,没有任何不满。 “少爷,快打开盒子看看!是成年礼,是你的成年礼!” 他的成年礼? 缘一怔怔,白犬有这个规矩吗?他听凌月王说过,兄长成年期一到就跟父亲打架,打个昏天黑地,连拆十七座宫殿,拆到她发火为止…… 没有送礼吧? 这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额? 缘一打开了盒子,里头是兄长放置的战利品,有龟兽的鳞片、虎妖的断尾、赤红的羽毛和双刀碎片,以及一页笺。他哥告诉他,因为咱们爹死得早,所以只好由我送给你成年礼—— 红莲之蓬莱岛。 缘一握着笺,久久不语。 冥加:“少爷,红莲岛上住了不少半妖,那里跟犬山一样是个宜居的地方,你要去看看吗?” 【兄长,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有一座自己的小屋,收养几个与我一样的半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犬夜叉,你尽管长大。】 谁都知道,半妖既不被人类认可,也不被妖怪接受。他们从来是异端,是需要躲藏才能活命的主,一生孤独,一生被妖血折磨。 他身为半妖,对这样的结局并无所谓,也从不畏惧。 但他没有想到,他的亲人会为他想这么多、这么多……他的兄长,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大妖。一边说着要杀了他,一边却希望他活得长久。 “去看看吧。”缘一郑重地收起了盒子,“是时候离开犬山了。” 时间已到,继国家的齿轮也该转动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走出犬山之后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兄长,兄长你在继国家干什么? 杀生丸抱着俩婴儿:带娃。 缘一:…… PS:多年后,凌月王出门偶遇她的儿子杀生丸,发现儿子身后跟着很多小朋友。 顺位下去分别是:缘一、继国兄、继国弟、桔梗、诗、铃、百鬼丸、多罗罗、琥珀、邪见…… 凌月:……杀生丸,你在干什么? 杀生丸:遛人类。 众人:…… PS:以上小剧场纯属恶搞,上头时间线对不上的。另,百鬼丸的时间线在1455-1488左右,剧情应该是在1464年加贺南部半国那个点,继国兄弟在1432-1446出生,原著犬夜叉应该也是在这个点被封印的,百鬼丸线应该在继国兄弟变成少年后吧。(时间线我自己查资料推的,不一定正确,只是满足自己写文用,大家看看就好。)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声汪 大叶原, 风见城,继国家。 侍女端出血水,产婆拿起剪刀。腥味挥之不去, 尖叫逐渐微弱。随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喊, 婴儿的啼哭终是传来。 “呜哇、呜哇……” 第一个孩子被洗净包裹, 产婆面带喜色。武家重视男孩远胜女孩,给武家接生若是头胎得男,她可以领好大一笔赏钱, 运气好些,还能得一小袋精米。 “快!先把少爷放在那里, 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 千万得是个姑娘啊!产婆在心底祈祷。 如今这世道, 武家的双生子要是长大, 铁定会争夺家族继承权。这在过去百年中不算奇事, 俩兄弟长得一模一样, 其中一方杀了另一方窃取家族,实乃常见。 久而久之, 双生子被视为不祥。如果武家出现双生子,无论是一男一女、两个女孩都有活路, 唯独两个男孩不能共存。 心狠些的家主只会留下一个。 “夫人, 孩子出来了!出来了,是个……”产婆把婴孩翻了个面, 笑容顿时凝固,“是个男孩。” 她的手哆嗦起来, 似乎预见了双生子的结局,脸色苍白得可怕。 产婆之外,她还是个母亲,也经历过生育之痛。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另一条命, 不论无姓之人还是武家贵妇,让一个刚经历生产的女人知道双生子必去其一的事真的好吗? 可、可是…… 侍女已往外走,想必外出未归的继国家主很快会晓得夫人生了双子。 男人永远比女人心狠,武家的男人更甚。连妻子生产都不陪在身边,指望他愿意留下两个孩子,简直做梦。 她只是个产婆,地位卑贱什么也做不了。但继国夫人可以,她在没嫁入继国家之前好歹也是个武家的女儿,庭院外有她出嫁时带来的武士。 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动双生子。 “夫人!夫人你不能睡啊,你生了两个男孩,双生子在武家被视为不祥……夫人!” 产婆能做的,只是把两个襁褓放在继国夫人身边。诚如她所料,母亲保护孩子近乎本能,继国夫人纵使力竭,也依然强打起精神,抬手拢了拢襁褓。 “飞鸟。” “我在,夫人。”一名侍女跪坐在地。 “让武士把村田婆婆安全送回家,赠银判和精米,不要张扬。”继国夫人很虚弱,可布置依旧条理清晰,“家主回来,不准他带武士进来。你告诉他女人生产的血气会冲撞武士,对武家不利。” 他会信的,那个男人对家族兴衰有一种迂腐到顽固的执着。 “别让孩子离开我身边,别……”说着,她昏睡过去。 “是。” 产婆被送走时,担忧地回头。就见榻榻米上的纱帐落下,将夫人和两个婴孩的脸遮了起来。 长男似乎是哭累了,声音低了下去,趋于沉睡。次男倒是安静,正睁着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帐顶,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他的额头有一块红色斑纹,瞧着像是……额,狗爪印似的? 产婆被带了出去。 过不多久,产婆坐上了牛车,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风见城。 继国家在风见城一家势大,可惜这代家主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主。他虽是强大的武士,却喜欢迁怒弱者,要是在他夫人那里吃瘪,必然会找上她。 “母亲,我们该去哪儿?”长子驾着牛车问道。 “去不远处的月见城,那里有位夫人也快生产了。”产婆叹气,“武家就是这样,家主拥有很多女人,又让女子不停生产,再放纵孩子争斗,只为了选出一个继承家业。” “继国家的长男要是不够出色,家主会把外面的孩子带回来吧?” 这是一个畸形的、却无人敢置喙的世道。留给长子的生存空间很小,可他承受的压力会很大。 “继国家的两个孩子,能保全吗?” 牛车轱辘,驶向远方。 …… 犬夜叉,男,半妖。标准主角模板拥有者,天生血条超厚小强人。 他手持欲扬先抑剧本,坐拥一挥百杀神兵。有天才哥哥作比,有红白玫瑰纠葛,有反派奈落给他送经验,又有队友救他于危难。 历时三年左右,铁碎牙大成,收获完美的友情、爱情与颇为勉强的亲情。他终于击败奈落,在冥道中找到戈薇,正要许愿让四魂之玉消失之际,却不想飞来横祸,一颗巨大的“火球”砸中了他,害得铁碎牙应声而断,他也当场狗带。 很好,享年二百五,至死是处男。 结果眼睛一开一闭,他居然转生了。落在大姓为“继国”的武家,作为双生子中的次子降生,是个全须全尾的人类,不再是血统不纯的半妖。 知道这点的他心情复杂。 前世的他拼了狗命地想变成人类或妖怪,无果。等好不容易接受了半妖的身份,并开始以自己为傲的时候,狗生一个急转弯,他变成了人类? 这是想玩死他? 太过分了吧!他不知道武家的历史,也从未与人类长久地相处过,更不知道自己生在哪个时代?左右不是和戈薇一个时代,再加上人类寿命短,他根本等不到戈薇。 怎么能这样? “呜哇、呜哇……” 身边的“哥哥”大概是饿了,哭声嘹亮。犬夜叉被吵得生无可恋,只呆傻地盯着屋顶,哪怕视野中模糊一片,腹中咕咕直叫,他也不想出声。 狗脾气一上来他就想把自己饿死,也好重新投胎。 遗憾的是,婴儿的求生欲他根本扛不住。当奶香味传来,死憋着不发声的他却随着香味转过头,看向一个模糊的人影…… 壮如牛犊的奶娘抱起了他,扯开衣服:“少爷,你终于饿了,喝!” 犬夜叉忍了忍,再也忍不住,顿时哭出声:“哇!”哭得比他哥更响亮。 谁知奶娘压根不懂他的拒绝,只流下了欣慰的泪水:“夫人,这位少爷不是哑巴,他哭出声了!你看,他哭得多么响亮好听!” 犬夜叉:…… 越想越气,这简直比前世被杀生丸摁在地上揍还屈辱。太难了,他不禁悲从中来:“呜哇、呜哇——啊啊啊!” 顿时,亲妈、奶娘和侍女笑得更快乐了。唯有与他一母同胞的“哥哥”跟他一起哭,跟比赛似的,居然闹得比他还激烈。 最终,在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喊声中,犬夜叉捱过了第一天。 次日,他是被“哥哥”的哭声和争吵声吵醒的。 虽看不见人影,但他听得出来是一个女人在与一个男人相争。女人是他的生母,男人是他的生父。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紧紧护在怀里。 男人骂道:“双生子会争夺继承权,生来就是不祥!你现在不让我杀一个,等他们长大了,迟早也会一方杀了另一方!尤其是这个孩子——生来头顶就有不祥的印记,像是被鬼神做了标记一样,留着他只会让继国家遭难!” “把他给我!” 犬夜叉感觉到一双大手袭来,扯着捆住他的襁褓。“哥哥”嚎啕大哭,而生母牢牢护住他,一口咬上生父的双手。 “离他远点,这是我的孩子!”女人喝骂,“他头顶的印记才不是鬼神的标记,这是犬神给他的祝福,你不要胡说八道!” “滚出去,滚出我的庭院!你连亲生的孩子都敢杀,继国家真正的祸端是你……” “啪!”响亮的一记耳光。 犬夜叉有了失重了感觉,又跌入了生母柔软的怀里。他的襁褓彻底被扯开了,吹着明障子外进入的风,凉飕飕的。 大脑断线一秒,他忽然怒了。 妈的人渣,居然打女人!还当着他的面打生母!这个渣真是比杂碎还不如! “啊啊啊……”奈何婴儿说不了话,犬夜叉只能满嘴喊啊。 可他终归是拥有主角光环的气运之子,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能退敌于一瞬之间。 婴儿根本憋不住尿。他这情绪一激动,四肢狂蹬,登时支棱了起来,飞射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送进了渣爹骂人的嘴里。 那一刻,室内除了另一个孩子的哭声,堪称万籁俱寂。 继国家主完全傻了,居然没闭嘴。 侍女全部懵逼,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连继国夫人也是目瞪口呆,先看看家主,再瞅瞅孩子,反复三遍,等犬夜叉尿完了立刻把孩子抱起,还握住了护身的短刀。 她怕家主迁怒,当场摔了这孩子。 谁知,继国家主当场干呕一声,脸色惨白如纸。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和室,像是得了那个什么大病,即将不久于人世似的。 “来人……呕、呕!呕——”吐得昏天黑地。 “家主!家主你怎么了?振作一点、求求您振作一点啊!家主!” 继国家主扶墙而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此刻,他的身上弥漫着一股婴儿的尿味,并在数天内无法清洗干净。就连吃饭他都难以下咽,差点没饿晕过去。 等味儿终于散了,继国家主对双生子的处置也来了。 飞鸟:“夫人,家主说长男叫‘继国岩胜’,次子不给名字,送进南屋的三叠室养着,等十岁就送进寺庙里去。” “次子不给名字……”继国夫人深呼吸,眼尾泛红,“我怎么嫁了这么个东西。” 可武家女子的一生从来不由己,对于父兄来说,她们只是他们联合另一个武家的工具而已。 “夫人……” “缘一。”继国夫人垂泪,抬手轻抚犬夜叉的面庞,“我的孩子,你的名字叫‘缘一’。你不属于继国家,只属于我。缘一,等长大了离开这里,最好带着岩胜一起。” 缘一…… 犬夜叉眨眨眼,他看不清,却闻到了眼泪的腥咸。 这一刻,他像是透过继国夫人看到了记忆中的十六夜。很多次,妈妈总是抱着他垂泪,一遍遍说着:“对不起,犬夜叉……没有让你以人或者妖的身体降生,对不起……” 可那不是她的错。 她们有什么错呢? 挣扎、挣扎,犬夜叉将双手脱出襁褓,缓缓地抬起,凭感觉摸上了继国夫人的脸。因肢体不协调,他还打了她一下。 不过,倒是让她回神了。 “啊啊啊……”不要哭,“啊啊啊啊!”我帮你揍他! “是在安慰母亲吗?”继国夫人轻笑,眉眼柔和。她生得极美,形同秋日红枫,艳丽却也凄绝,“缘一是个好孩子啊。” “你跟岩胜一定要好好的。” 她曾也是大城首屈一指的美人,却不料平时疼爱她的父亲只是见了继国家主一面,就把她送来继国家,告诉她这是“女子的荣耀”。 荣耀? 有什么可荣耀的?是以心病为荣,还是以憔悴为耀? 可她没有勇气舍弃姓氏,独自离开武家,带着两个孩子行走于战乱人间。她不得不在这个泥潭里磋磨到死,直到香消玉殒。 但,她不希望孩子也这样。 “岩胜、缘一,岩胜、缘一……”她反复念叨着,念着念着又哭了。 犬夜叉被放了下来,安置在另一个襁褓身边。有侍女进出忙碌,他听见有人在告知生母:“等断奶后送入三叠屋,那时候他没有记忆。夫人,你不能再触怒家主了,他对、对……” “他叫缘一。” “他对缘一少爷的存在已经很愤怒了。” 室内安静许久,犬夜叉听见母亲低声抽泣:“我明白。” 犬夜叉很想告诉她,他并不害怕被人排斥。前世的百年他都活在被人类和妖怪的双重排斥中,连他的亲哥也不曾接纳过他。 他习惯了。 所以,不要再哭了…… 他是真的受不了女孩子哭泣,前世戈薇眼泪一掉,他能把狗命给拼了。啊,不要再哭了,你再哭的话,小崽子又要哭了。 果然,岩胜也哭了起来。 犬夜叉:…… 天呐,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个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PS:犬夜叉住在三叠小屋里玩脚脚,门扉突然开了,探入一个狗头—— 杀生丸:原来在这里。 探入第二个狗头—— 缘一:斑纹好像不一样,怎么像个爪印? 探入第三个妖头—— 邪见:你们到底偷不偷孩子了啊? 犬夜叉:……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声汪 为了打倒人渣生父, 拯救柔弱母亲,犬夜叉深刻地明白身为一个皮脆血薄的人类, 锻炼要从娃娃抓起。 于是,他早起挣脱出襁褓,坚决挥舞双臂、踢动双腿各二十下。妈见之,没打,只是让侍女飞鸟把襁褓裹得更紧些。 犬夜叉视之为挑战,再挣脱、再裹, 毅然决然地执行七天,以发烧告终。 第一次做人业务很不娴熟, 犬夜叉也没想到婴儿的身体如此不经折腾,这才哪到哪啊,居然生病了? 而且,他更不知道人类小孩的存活率很低,尤其是在医药落后的战国,婴儿发烧不治容易早夭。 前世他虽然尝尽了半妖的苦, 但也托了半妖体质的福。小病小灾找不上他,大病重伤能自愈,除了幼年期难熬些, 成年后他完全能苟住。 就算真有病痛, 只要他有能力狩猎,补充点血肉也能养回来。在长期的摸索中, 他知道用动物内脏熬汤对治病有奇效,不仅对他如此, 对戈薇也是。 犹记得前世戈薇要独自面对那个什么叫“考试”的妖怪,不料“大战”前夕发烧,状态很不好。 他特地去森林里捉了野猪草蛇, 穿过食骨之井后前往戈薇家中,借用厨房给她炖了个内脏汤。她一喝完就好多了,只是不知为何,她弟弟草太的脸色很难看,仿佛戈薇在喝什么毒药似的。 真是小鬼,肉不好吃吗? 所以说,给他灌两口内脏汤就好了,不要抱着他没日没夜地哭,也别让奶娘喝药,再通过奶水哺给他! 如果他犯了错,戈薇会喊坐下,杀生丸会摁着他打,而不是变成婴儿躺着喝奶,连手脚活动的自由也无,还要天天听岩胜的哭声。 最要命的是,母亲很乐意把他和岩胜安置在一起睡觉。褪去襁褓,岩胜这崽子立马能梦回娘胎,非要抱着他睡。他奋力拱开他,他就哭得超大声…… 求求了!快把他关进那个三叠大小的院子吧!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有个见面就打架的大妖亲哥,这辈子有个三餐皆哭的人类亲哥? 要是他真命犯亲哥,好歹给他安排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兄长吧?不然这日子谁受得了,就问问还有谁! 犬夜叉胡思乱想了好几天,病好了。 数月过去,他从母亲和侍女的谈话中知晓了不少事。比如他生在战国、武家独大、天皇式微,以及妖怪横行、魍魉无数。 听上去与前世没有差别,可奇怪的是,他没有听到“四魂之玉”相关的传闻。它像是消失了,人类对其毫无记忆。 且,他也没听过有关桔梗的传闻。 桔梗…… 是他的初恋。 他们因四魂之玉结识,那时,他是想用玉变成大妖的半妖,而桔梗是守护玉的巫女。 初见,他被她几箭钉死在树上,猝不及防。再遇,他嘲讽她身上满是妖怪的血味,臭得要死。却不想巫女再强也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女,她会在意,甚至因为他这句话在瀑布下冲了半天的水…… 之后,他悄悄跟随着她,而她默许了他的跟随。 一来二去,他们相识相知。桔梗愿意用四魂之玉助他变成人类,他愿意在变成人类后与她一生相守。 遗憾的是,那时的他们不够成熟,奈落的一次算计就毁掉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桔梗封印了他,又带着玉在大火中死去。直至五十年后,桔梗的转世戈薇穿过食骨之井,来到了他的身边…… 想起桔梗和戈薇,犬夜叉在襁褓里举起小手,抱住了脑袋。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他只是踩上了一条船,结果船自己裂开了,还要问他站在哪边?求求了,就算他真是狗,狗一生也就认一个主,主人人格分裂了,顶着同个皮囊问他跟哪个,他咋整? 太为难狗了! 就不能都要嘛!反正除了桔梗和戈薇,其余女人在他眼里都不是女人! 犬夜叉发出壮了狗胆的声音:“呜哇、呜哇……”都要、都要! “缘一是饿了吗?”继国夫人笑着招来奶娘,再把他抱给她,“难得这孩子会喊饿,多喂他一些。” 虎背熊腰的奶娘一扯衣襟:“夫人放心,这就喂饱缘一少爷!” 犬夜叉:…… 别别别,你不要过来啊!会淹死的!我透不过气了,走开! 对不起,桔梗、戈薇,我这辈子是见不到你们了…… “夫人,缘一少爷是晕奶吗?怎么不动了?” “……” 沉默片刻,继国夫人抱起了吐魂的犬夜叉。晃了晃,孩子人事不知。顿时,继国夫人大惊失色:“缘一!缘一你振作一点!” 岩胜被吓醒,哇哇大哭。 犬夜叉:求求了,快把我关进那个三叠大小的院子吧! …… 缘一接了成年礼,便随冥加一道前往红莲岛。 据冥加所说,兄长在击溃四斗神之后,就命令西国的小妖来此地做简单的处理。 借着斗牙王生前的名头,曾因四斗神肆虐而外逃的半妖陆续归来,成为修复红莲岛的主力军,而他冥加也在这时被委派到岛上,按犬山的布置建起了屋舍。 “岛屿上种满了果树,因为很多半妖体质特殊,只能吃果子度日。”冥加道,“像少爷这样能吃肉的大妖血脉真是少数。” 不少大妖血脉要么胎死腹中,要么根本没机会长大,倒是树精花妖与人类生下的半妖成活率较高。 缘一:“少数不是没有,红莲岛上应该有吧?” “有四个,但经常生病。”冥加道,“是妖狐、天狗、罗刹、伽蛇与人类生下的孩子,最大的七十岁,最小的只有六岁。” “他们的父母?” “过世了呢。”冥加叹道,“少爷,不是每个妖族都像白犬一样大方,会允许身为半妖的幼崽存在,也容得下喜欢人类的大将。在别的妖族,妖怪一旦喜欢上人类,与人类生下半妖,他们一家都会被灭杀。” “也只有妖狐一族放得较宽,毕竟他们花心又多情,只要看上了,人类、妖怪、半妖都可以抱。要是跟人类生下半妖就死,他们已经灭族了吧?” 缘一:…… “那个妖狐一族的半妖?”怎么想也不像是没父母的主? “啊,他的父亲是妖狐,母亲是人类。因为母亲年华老去,父亲变心了,所以……他母亲一不做二不休,找巫女宰了他的父亲,之后没多久也笑着去世了。” “那孩子很可怜,因为长得好看,差点儿被拐进花街呢!要不是他说自己是半妖,离成年还早,要吃一百五十多年的白饭,胃口特别大,可能人类不会放过他吧?” 缘一:…… 多年后再听见这番说词,他忽然懂了以前的妈妈桑为何看他不顺眼的原因。吃百八十年的白饭,胃口还大,他赚再多花街也养不起。 不过,距离“花街猎鬼”一事已过近两百年。 他仍记忆犹新,人类的平城京却已轮换了七八波势力。更迭、更迭,再无人记得曾经的传说,也不知恶鬼出现过。 太久了…… 缘一落在红莲岛,入了半妖村。说是村,其实更像一座城。 他沿着与犬山一致的道路走向天守阁,不同的半妖孩子从各处探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但在见他的头顶长着两只犬耳,意识到他也是半妖后,他们立刻卸下了心防。 “你是新来的伙伴吗?”小女孩仰头,“你好高,是已经成年了吗?” “好厉害!居然平安长到成年了,你一定很强吧?”小男孩崇拜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大哥哥?” 缘一:“犬夜叉。” 气氛有片刻的停滞,小孩们似乎听说过他,满脸皆是惊讶。 冥加看不下去了,在缘一肩头蹦跶:“我说你们!看见我这么毕恭毕敬地在自家少爷肩膀上,就该明白他是谁了吧?他就是我常给你们提起的天才半妖——凭一己之力击败所有大妖的绝世强者,犬夜叉少爷啊!” “哇!是绝世强者·犬夜叉少爷!” 缘一:…… 尬到头皮发麻。 然而,缘一很喜欢孩子,对孩子特别有耐心。饶是冥加的吹捧和孩子的赞赏让他很不好意思,可面对孩子的问题,哪怕是刁难,他都会温和回复。 正如现在—— “犬夜叉少爷,你有多强啊?”小孩发出灵魂质问,“冥加爷爷说你的刀能劈开山海,这是真的吗?” “啊,让我们看一看吧。”是罗刹鬼的孩子,这娃一身黑皮,头发眼睫嘴唇全是金色,只围着一条草裙,满身野性,“我也想知道,像我们这种不伦不类的半妖究竟能有多强?” 不伦不类…… “喂!金轮丸,你太失礼了!” “嘁!我可是从小被我那混蛋大哥‘半妖、半妖’地喊到快三十岁呐,我斗不过他,他骂我不伦不类我只能受着。我的要求并不失礼,我只是想看到一个可能罢了。” 金轮丸抬头,直视着缘一:“能让我看到吗?” 他需要一个目标,以及心灵的支柱。 缘一:“当然可以。” 他柔和了眉眼,摸摸孩子的脑袋。一瞬的温柔,让金轮丸以为见到了父母,竟生出了片刻的失神。 而后,缘一抽出了日轮刀。 在握住刀的那刻,他气势陡变,恍若从阳光下随风摇曳的紫藤化作中天烈日,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意与光芒。 他一跃而起,太刀勾起炫目的火龙,以冲天之势劈向远方大海,于瞬息之间开辟一条大道!浪潮往两侧排开,水雾自下而上生起,在火龙的嘶鸣中,巨浪分开再重合,撞出波澜壮阔的奇景。 只一刀,仅此。 大海为之所动。 收刀入鞘,缘一翩然落地。在半妖们近乎痴呆的注视下,他垂眸看向金轮丸,说道:“半妖是半妖,与人类是人类,妖怪是妖怪一样。” “我们的存在很合理,没有不伦不类,也没有低谁一等。如果你的兄长看不起你,那就证明给他看,半妖也能与妖怪比肩,甚至胜于妖怪。” “至于别人的嘲讽,那并不重要。你只有在乎了,那些嘲讽才会伤到你。” “努力变强吧。” 缘一又摸了摸孩子的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金轮丸一边骂着可恶,一边狂抹眼泪。而哭泣会传染,小孩儿一个接一个哭了起来,此起彼伏,越来越大声。 “犬夜叉少爷,你真是个大好人!哇——”魔音穿耳。 缘一:…… …… 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别哭了? 在岩胜的嚎啕大哭中,满一岁的犬夜叉被送进了三叠小屋。而后,他每晚都能听到岩胜响亮的哭声,从东屋传到南屋,闹得谁都睡不好觉。 但小孩总有忘性,如此闹腾了一个多月,早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他吃好喝好地被主家照顾着当继承人培养,而犬夜叉每天只能吃到两顿小粥。 得亏继国夫人总是跑来照顾他,偷偷让阿系和飞鸟给他送吃食。不然,换了任何一个小孩都得饿得受不了。 犬夜叉反应虽迟钝,但终归不是个傻的。他明白,继国家主是想饿死他呐,或是借他让母亲服软,好交出她手里的一队武士。 人渣。 犬夜叉冲空气挥了几拳,第一次有些怀念半妖的体质。 如果他现在是半妖,就算只是一岁的幼崽,爪子也能切开继国家主的咽喉了。他根本不怕担上伤害生父的骂名和罪名,哪怕他如今是人类,可他前世是按妖怪的标准长了两百多年。 他也曾是个“人”,直到他遇到了亲哥。 他记得很久以前与杀生丸的几次偶遇。 第一次对方抽了他一顿鞭子,让他彻底对所谓的兄长冷了心;第二次是他朔夜将至,竟是轻易相信了人类去村落里避难,谁知那儿是个把孩子卖给妖怪吃的地方…… 是偶然路过的杀生丸顺手宰了人,再一脚把他踹进河里,骂醒了他:“半妖,被人类如此愚弄,你是没有脾气的吗?” 他是有脾气的! 天光亮起的那刻,他的爪子第一次沾满了人血。也是从那时起,他与人类分道扬镳,再不指望他们。 从此,他就是半妖犬夜叉。 继国家主要是继续不做人,他真能重伤他。至于下死手……得了,他不在乎人类那套,岩胜可不一定,这小崽子跟他反目成仇的话,母亲会伤心的吧? 【缘一、岩胜,你们要好好的!】 知道了,烦死了! 犬夜叉掰着小脚,在三叠小室滚来滚去。恰在这时,他听见外头响起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吧嗒、吧嗒,像是河童踩着地板的声音。 犬夜叉:…… 是妖怪,不会错了。 可他现在只是个婴儿,完全反抗不了,所以,需要靠哭喊求救吗?不对,真会有人来救……噫,这声音? “邪见,打开。” “是,杀生丸大人!” 三叠小室的门做的像个狗洞,除了适合小孩子探入,也只有小妖怪能爬进来。 随后,犬夜叉见到了两辈子都没见过的奇景——他哥,杀生丸,一只纯血的白犬大妖。居然带着邪见深夜降临继国家,打开门来偷小孩? 邪见探入头,尖嘴张开:“杀生丸大人,这儿真有个孩子啊!”他爬进来,骂骂咧咧,“人类真是狠毒,怎么能把亲生孩子丢在这种地方,连狗都做不出这事啊!” “啪!” “我错了大人!” 犬夜叉:…… 邪见顶着大包跑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面孔:“杀生丸大人,孩子的头顶有红纹,头发也跟你说的一样,发梢是红色呢!” 等等,杀生丸怎么知道? 犬夜叉震惊了,他怀疑他哥也转生了! “邪见,把孩子抱出来。” “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犬夜叉,活了二百五,第一次被杀生丸用一条手臂托在怀里。他贴着对方冰冷的铠甲,只觉得浑身僵硬。 他看着杀生丸不太清楚的面孔,只觉得对方气势如魔鬼。 忍了忍,他还是没忍住:“呜哇、呜哇……”放开我啊混蛋,没看见我穿着尿布吗?信不信我尿你一身! 杀生丸注视着活力无穷的人类幼崽,尤其盯着他额头的红色狗爪印,一股莫名的违和升上心头。 他觉得这是自家的崽,但又不像是自家的崽? “杀生丸大人……”邪见小声道,“你还是先放下他吧。” 杀生丸看向随从,静待下文。 “我听说人类的小孩总在半夜尿床,这孩子还是个婴儿,万一冲撞了大人就不好了。”到头来还不是他洗衣服吗?大人,你快放下孩子啊大人! “……” 为时已晚,幼崽犬夜叉当场尿了杀生丸一身。 犬夜叉: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你非要抱小孩! 杀生丸:…… “邪见。” “在。” “把这蠢货送进屋里。”留给人类养着吧,他对幼崽果然没有任何好感。要是幼崽都这样,他的继承人计划还要再推迟三千年。 “……杀生丸大人,你太高了,我根本够不到,要不你弯下腰?” “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犬夜叉:难怪杀生丸上辈子总是带着一个人类崽子,原来他这么喜欢养小孩子??? 缘一点头:是的,我就是兄长养大的。 犬夜叉:骗人,他根本没养我! 缘一:你仔细数一数他碰巧路过了几次。 犬夜叉:……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声汪 面对前世的兄长, 犬夜叉观感复杂。 他羡慕杀生丸。 羡慕他完美的大妖血脉,生来便是贵公子, 不仅衣食无忧、地位崇高,还能被父母一起教养两百年。 他讨厌杀生丸。 讨厌这家伙对他的冷嘲热讽,一出手就是杀招。上辈子非但让无女扮成他早死的母亲来套取黑珍珠的下落,甚至为了争夺铁碎牙而捅穿过他的脏腑。 但最终,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和解。 谈不上兄友弟恭,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打架。偶尔, 他们算是能和平地说上两三句话。只要不踩彼此的雷,基本能相安无事。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或是打奈落打了三年的“患难情”,或是杀生丸真正放下了对铁碎牙的执念,或是他的实力终于被他认可,或是—— 有戈薇与玲的缓和,让他们总算学会了用正眼看对方? 具体怎么回事,犬夜叉深究不了, 总之杀生丸有了爆碎牙以后不打算揍他,这就行了。 可是,正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作底, 他才更想不通——杀生丸, 一个对人类无好感、更不可能入人类大城的妖怪,究竟为什么会来风见城的继国家?还精准无误地找到了他? 为什么? 诚然杀生丸是带过一个人类小女孩玲, 或许对人类也有了些理解。但仅靠“理解”和对小孩的慈悲心,能让他进厌恶的人类聚居地吗? 这家伙唯一一次心甘情愿进枫之村, 是为了让刀刀斋给爆碎牙做刀鞘啊!只有跟刀有关的事才能让大妖跑前跑后,他早看透了。 所以,问题再度回到原点, 杀生丸来继国家干嘛? “很像,但不是。” 犬夜叉听见杀生丸如是道:“不过,也算是。” 犬夜叉:……你能不能说句人话,什么是不是? 奈何杀生丸不会跟一个婴儿人话。 邪见接过了他,再把他小心抱回三叠室内。而当身体放低时,他看见的东西也多了起来。熟悉的绒尾、铠甲、六瓣梅,眼熟的天生牙和爆碎牙,左手完好无损,嗯…… 等等,左手?爆碎牙? 犬夜叉大吃亿鲸,差点被口水呛到。他死死盯着杀生丸的脸,愣是没看出他今年几岁,可他要是脑子没坏掉的话,他记得爆碎牙是在杀生丸跟曲灵对战时出现的。 那时,他们距离打败奈落已近尾声。 那时,距离桔梗封印他起码过去了五十多年。 所以,桔梗封印他、他和戈薇收集四魂之玉、杀生丸觉醒爆碎牙,联手击败奈落等一系列的事已经完成了吗?是谁取代了他?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五十多年! 那么久那么久! 犬夜叉完全傻了,他反复确认爆碎牙是爆碎牙后,瞬间哀莫大于心死、万念成灰。 他记得桔梗封印他时是十八岁,若是这一世她平安无忧地活着,现在也已经是……七十多岁了。 他记得戈薇跟他一起收集四魂之玉碎片时是十五岁,若是此事已了,她起码是十八岁了。 而他,刚满一岁,还在尿床…… 这一刻,犬夜叉悲从中来,嚎啕出声:“呜哇、呜哇——” 他太难过太伤心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两个都要”的美好选择,有的只是整条裂开的船全给你翻了的心碎结局。 然而,脑回路相当简单的犬夜叉忘了一点,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杀生丸的年纪,光从爆碎牙的出现也无法推导出他前世的时间线。 一切已变,他却没有察觉。 “杀生丸大人,需要我去引人类过来吗?”邪见难得发善心,毕竟这婴儿哭得太惨了,堪称肝肠寸断。 “随他。”杀生丸冷漠转身。 邪见赶紧给孩子关上小门,立刻扒上杀生丸的绒尾离开。飞至高空往下看,小妖怪只觉得杀生丸愈发深不可测,下方继国家的守备很多,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大人? 他果然没有选错主人! “杀生丸大人,接下来要去哪?” “尸魂界。” “诶?尸尸尸魂界!”邪见有点结巴,他听过这个地方,似乎是……死人常驻之地? “大人,你去那里做什么?” “拜访对手。”杀生丸用了拜访一词,可见,就算蓝染让他生厌,但对蓝染的刀术他极为认可,“那家伙应该有办法让魂魄具象化。” 有天生牙在,他能以活人之姿出入任何冥界之地,包括尸魂界。可他尚且不知去尸魂界的方法,得逮个死神才行。 “可是,大人!你想让谁的魂魄具象化?” “犬夜叉。”一语双关。 或许,还能用到别的地方。杀生丸如是想,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 缘一在红莲岛住了很久。 他根据每个半妖孩子的体质,为他们选择合适的呼吸法锻炼。又在更深入地了解半妖的体质后,慢慢学会了“消除”气味的方式。 他是跟伽蛇之子学的。 这浑身覆满蛇鳞的孩子特别喜欢趴在树上捕食鸟类,为了得手,她用妖力为自己盖了层伪装,像是披上绿叶似的,能把岛上的孩子全骗过去。 受她启发,缘一也以“妖力成膜”为修行方向,用来隔绝成年后的气味。 这做法倒也简单,只要像六眼的无下限一样,让力量在身上凝成薄膜即可。 但凡力量能源源不断地供给,膜下的气味便不会扩散。且这法子还能淬炼身体、扩张经脉,可谓一法两用,很适合他。 除此之外,随身携带药囊也有些作用。 尤其是一种长在红莲岛上、只在一年中的几个白天盛开的蓝色彼岸花,摘下后晾干做成药囊佩戴在身上,能有效降低成年犬妖的气味浓度。 缘一亲身实践过,他戴着药囊分别拜访了隼斗和泷,他们惊讶于他的气味变淡,表示没多少打架的欲望,但—— “就算是犬夜叉大人,擅自闯入我的领地也不能原谅呢!” 无法,缘一只好做了顿丰盛的狗粮道歉。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药囊带给兄长,偏生冥加带来了神道的消息,让他决定先往人类世界走一遭。 “少爷,四魂之玉现世了。” 缘一把药囊放入狱门疆,问道:“在哪?” 这枚与邪术士一道消失的玉,终于再现了吗?那么,邪术士有没有可能…… “在枫之村,就是有食骨之井和御神木的地方。”冥加道,“据说是被一只山鬼带来的,守护枫之村的巫女一箭射杀了山鬼,村人从山鬼的肚脐中挖出了四魂之玉。” 被山鬼带来,而不是邪术士? 那么,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四魂之玉在他化身王虚的混乱中被炸飞了,邪术士灰飞烟灭,玉失踪至今才重见天日。 其二是邪术士借助四魂之玉的邪力活了下来,在发现玉无法实现愿望后,决定把玉放归人类的世界,好趁机浑水摸鱼。 无所谓,他已经成年了,实力不可同日而语。无论是哪种可能,邪术士再落到他手里只有死亡的下场。 “冥加爷爷。”缘一取过药囊系在他身后,吩咐道,“帮我把药囊带给兄长,告诉他我要去枫之村一趟。若是有空,我们兄弟可以重聚。” “少爷,你要挑战杀生丸了吗?”冥加问道,就像杀生丸曾经挑战老爷一样,约好地点打得噼里啪啦。 缘一:“不会打架的,放心吧。” 冥加坐上麻雀飞远,缘一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确定没有猎鹰追逐麻雀后,他才同半妖孩子们道别,启程前往枫之村。 射箭的巫女吗? 能一箭射杀山鬼,实力很强呢。 缘一对巫女没有恶感。他曾接受过巫女夕的帮助,也得到过犬山巫女们的爱戴。既然要去见巫女,还要协商四魂之玉的归处,他得表现得无害才好。 如此,缘一扎起了马尾,换上一件蓝色的和服,着白色羽织,便踩着木屐出发了。三把刀都被他收在狱门疆之中,而狱门疆被团在包袱内,安置在他背后。 若是忽略犬耳,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名在春日踏青的贵公子,气质斐然。 不过他的脚程极快,因知晓四魂之玉对妖怪的吸引力有多强,他在三日内从红莲岛赶到了目的地。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枫之村外围设有结界,强度比一百九十年前耐打不少。 缘一很有礼貌地站在结界外,尝试沟通:“我是犬山城的城主犬夜叉,也是神道钦定的天照神传者,这次听说四魂之玉出世,特地来……” “离开这里,你这个妖怪!”村人很不友好,“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狐狸精!你别以为长得出色就能蛊惑桔梗大人,她绝不会交出四魂之玉的!” 缘一认真道:“我不是狐狸。” “妖怪真是鬼话连篇,一点也不可信!连狐狸耳朵都冒出来了,居然还不承认。”另一位村人隔着结界跟缘一叫板,“长得好看了不起吗?你要是敢进来,我的锄头一定打你的脸!” 缘一发出富冈式回复:“我长得并不好看,我哥哥才是长得好看。” 村人们:……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总之,枫之村是不会放你进来的。呵呵,你要是进来,我的刀就……” 缘一平静地抬手,“啪”一声拍上了结界的表层。刹那,灵力冲荡灵力,顷刻中和消弭。结界化作千万点细碎的灵子,眨眼散落在空中。 飘洒、消失,星星点点。 缘一站到了村人面前:“你的刀就怎么?” 村人们:…… 窒息片刻,他们拔腿就跑,锄头和刀扔了一地:“救命啊!桔梗大人,狐狸精进村了!” 缘一:“……我真的不是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PS:奇迹缘一环游战国,让我们打开他的衣柜—— 【缘一的衣柜】:火鼠裘、白底金纹狩衣、红底金纹狩衣、火焰纹和服、蓝色和服配白羽织、山茶花和服、太阳纹直衣…… 奇迹杀殿环游战国,让我们打开他的衣柜—— 【杀生丸的衣柜】:六瓣梅、六瓣梅、六瓣梅、六瓣梅、六瓣梅、六瓣梅……共10086套【无限循环.jpg】 PS:缘一蓝衣羽织马尾犬耳的形象,你们稍微参考一下巴卫就行【捂脸.jpg】 PS:可能有些妹子犬夜叉没看完,我挼一把原著时间线哈:桔梗封印犬夜叉→戈薇解封犬夜叉(50年后)→收集四魂之玉→杀生丸出爆碎牙→打败奈落【斯哈斯哈,奈落的脸真美.jpg】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声汪 第一次来枫之村是什么时候呢? 四岁吗? 缘一踏上石路, 缓步向前。没理会人类的大呼小叫,不在意孩子打量的目光。任由男人们握着武器哆嗦在旁, 自顾自越过每一个人,笔直地朝神社走去。 他的思绪逐渐放空,想起了食骨之井的特异。 思及井的另一端连通着未来世界,不禁回忆起幼时与兄长的奇妙之旅,以及日暮一家的友好温馨。 戈薇、草太,再过五百年就能相遇了。缘一如是想。 届时, 他早是大人中的大人了。要是时间卡得巧,日暮姐弟前头刚送走他和兄长, 后头就见到找上门的他,会是什么表情? 缘一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浅笑。 他们仍是少女和孩子的模样,而他眨眼成年,还有礼地继续称呼“戈薇姐姐”和“草太兄长”,那场面一定很有趣吧! 忽地,破空之声传来, 一支灵光满溢的箭直冲他的肩膀。 没有杀气,对方旨在封锁他的行动,并非是想诛灭他。 倒不是射箭者觉得他无害, 故而射出这“友善”的一箭。恰恰相反, 射箭者是个极其聪慧的人,这一箭的本质是试探。 在他拍碎结界的那刻, 她就知道他不好对付。为防止他暴起伤害村人,她选择“退一步”, 而不是硬碰硬。一箭能止住他的行动最好,止不住,也给了他“巫女只有这点实力”的错觉。 他若是自我膨胀, 那么她的下一箭铁定是必杀技。 缘一没有出刀,只是及时抬手,极为随意地握住了这支箭。不管它力道如何大、灵力多么冲,尽数被他的妖力中和,待一阵青烟过后,他的手里只剩普通的箭矢。 此刻,周遭一片死寂。半晌,人类颤抖的声音响起。 “他、他接下了桔梗大人的箭!” “怎么可能?桔梗大人的破魔之矢,一箭能消融数百妖怪,就这么被接住了吗?” 没什么可奇怪的,他的眼睛很特殊,连分裂成几千片的无惨都能捕捉到,更何况是一支箭呢? 不过,破魔之矢? 若是真能一箭消融数百妖怪,那这巫女很了不得。她的一击堪比铁碎牙的风之伤,如果箭不虚发,支支灵力皆如此,等同于兄长拎着铁碎牙剐山头,近乎无敌。 真有这般强大的巫女? 缘一抬眼,顺着神社的台阶往上看,就见一名着白衣,穿红裙裤的巫女举着弓箭站在上头。 是个十五六的少女,梳着鸦色姬式发,绑着素白的发带。双眸漆黑,五官精致,肤白胜雪,美得像是月下的桔梗花精,厉得像是凛冬的霜刀冰剑。 花与雪的结合,构筑成神社光影下的巫女,灵光满溢,得天独厚。 她是桔梗,缘一了解了。 与他早先见过的戈薇长得相似,却不能看作同一人。很不简单,她们…… “你是谁?”桔梗长弓拉满,问道,“来枫之村做什么?” “犬夜叉。”缘一回道,“黑川犬山城,天照神传者,也是……四魂之玉的上一任守护者。” 桔梗注视着他,饱含打量。但过了片刻,她放下了弓箭:“进来吧。” “桔梗大人?”有人想阻止,“可他、他是……万一……” “姐姐。”名为“枫”的小女孩跑来,窥一眼长阶下的半妖,小声道,“这样做太危险了,让他进神社里头,我、我根本没听说过神道有什么天照神传者,不是只有火之神神乐的舞者吗?” 桔梗垂眸:“半妖可以活很久,人类一两百年就忘却的事,对他们来说只在昨天。”又收拢弓箭,转身往回走,“别拦他,如果他真想抢四魂之玉,我不是他的对手,你们也早被杀死了。” “他没有恶意,不要交恶。” “是……” 缘一随人类步入了神社,在枫和村人戒备的目光中,同桔梗一道走入安置着四魂之玉的神龛。 经别百年,四魂之玉仍然没变。它被净化到散发着幽幽紫光,被巫女头发编织的绳串着,上头还装饰着一圈妖怪的细碎牙齿。不知是不是被净化的缘故,缘一没闻到上头留有邪术士的味道。 但他已成年,实力早不能同日而语。曾经勘不破的东西,搁现在他能看得很清楚—— 在通透世界中,他透过四魂之玉灵光四溢的外表,看穿了它腐朽恶臭的本质。比起“许愿石”这样的名头,或许“噬魂石”更适合它一些。 他“看见”玉中自成一方世界,有一位绝美强大的持剑巫女在与一群妖怪无休止地战斗。 她身穿铠甲,披着黑发,有着高天原神灵般的凛冽气质,纵使被砍杀的妖怪很快会恢复,她也在不知疲惫地杀下去…… 她并非活人,只是魂魄。那些妖怪也不是活物,似乎全是被困在四魂之玉中、不得解脱的亡灵。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持剑巫女是“善”,妖怪亡魂是“恶”。 不论善恶,他们都与四魂之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缘一能“看到”,这些魂魄上涌出无数丝线与整块玉链接在一起,有的很粗,有的极细。 那一刹那,缘一仿佛置身于玉的世界中,身边缠满了丝线。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 长弓压在他的手上,把他的手拍了下去。缘一回神,才发现桔梗一手压着弓,一手握住了玉,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你也想要四魂之玉吗?” “只是想看得清楚些。”缘一实话实说,“我幼时接触过它,但看不穿它的本质。只是把它放在身边,有时兴起便许个愿望。不过,它不是一块能实现愿望的玉,连简单的一罐子糖也不会给我。” 桔梗:…… 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拿四魂之玉许愿是要一罐子糖。 “但现在,我能看得更深些。”缘一终是退开了几步,防止桔梗这小姑娘戒备太甚,进而再给他一箭,“我只是想碰碰它,再确认一件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握住玉的绳子。” 桔梗不作声。 不多时,她把整枚玉丢给了他,再当着他的面门拉满了弓:“现在,你可以摸这块玉了。” 显然,若是他对玉有别的企图,她这箭将射穿他的面门。左右,他刚才的表现像是能被玉蛊惑,这转瞬的失神足够桔梗诛灭他了。 简言之,看谁胆子大。一个敢给,一个敢看。 缘一握住玉,将通透世界沁入其中。往里、再往里,他明白了“丝线”是什么…… 那是,握住四魂之玉的人或妖对玉许下的愿望。他“伸手”握住一根丝线,就听见丝线传来妖怪的声音:【让我变成大妖怪!我要变成大妖怪!】 这根丝线很粗,链接着一只身躯庞大的蜈蚣妖。 缘一又“伸手”握住下一根,就听见一个女人垂泪的声音:【让我变得更漂亮些吧!我想变得更漂亮,这样才能挽回他的心。】 可丝线的尽头,链接的是一副只剩美艳头颅的骷髅。她怀抱着男子的尸体,重复着死前不断挖出对方心脏的动作。 缘一看了许多。 之后,只道原来如此。 四魂之玉不仅无法实现愿望,还会吞噬许愿者的魂魄。从持有者握住玉并许愿的那刻起,不论他的心愿有没有达成,他终将属于四魂之玉,成为玉的养料。 他会像玉中的亡灵一样持续不断地战斗下去,也会重复死前的每一幕,永世不得解脱。 “因为我是王虚,所以你不敢吞噬我,对吗?”缘一喃喃道,“你居然懂得利弊,是生出了意识吗?” 四魂之玉有自我意识,在两百年前这个意识就学会了利弊取舍,要是再让它发展下去…… 缘一握住玉,目光清明:“桔梗巫女,神道对四魂之玉的处理只是‘守’吗?没有想过彻底毁掉它?” 桔梗慢慢放下箭:“毁不掉。”能毁掉,还会留到现在吗? 不,他记得是有方法的。 他曾在冥道深处窥视过这副身体的记忆,当时犬夜叉与戈薇站在被箭穿透的玉的面前,似乎抓住了消灭玉的关键。 遗憾的是,王虚的他撞上了犬夜叉,一切戛然而止,没有答案。 缘一:…… “可以的话,我能在枫之村住下吗?”缘一道,“我会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顺便等我的兄长。” 兄长? 这强得可怕的半妖还有个兄长? 桔梗:“你的兄长是?” “杀生丸。”缘一道,“是纯血的大妖怪。” 桔梗:…… 她记起来了。 她听过这对白犬兄弟的名号,在巫女椿的描述中。相传极为凶残,灭过豹猫、宰过术士、诛灭鬼王、砍了死神,连六眼都揍……还喜欢吃战利品的尸体? 是这样吗? 只是,神道方给予这对兄弟的称号是“霸主”和“神子”,也一直以这两个称号传播他们的事迹,并不是直呼大名为杀生丸、犬夜叉。 难怪她一直无法把人与事联系起来。 “要住就住下吧。”桔梗道,“帮忙的话,请把被你拍坏的结界补上吧。” 缘一颔首,决定在枫之村住下等兄长来。 然而这时的缘一并没有想到,他的兄长压根没等到冥加。杀生丸办事从来高效,先一步逮住了死神,他以“我与蓝染是旧识”为由,成功进入了尸魂界。 故而,当冥加好不容易找到杀生丸的落脚点时,那山洞里只剩下邪见一个了。 冥加:…… 他家少爷被鸽了。 算了,不管了!没办法让杀生丸去枫之村,就把这绿皮小妖带走吧。至少让他家少爷知道,杀生丸有事在忙,绝不是故意抛弃弟弟的! …… 五天后,缘一见到了邪见。 比起缘一见到邪见的困惑,邪见看到缘一真是感动至极。 太好了,他不用忍饥挨饿了!太棒了,他再也不用怕杀生丸大人不在,他出去找食物的时候被别的妖怪吃掉了!呆在犬夜叉大人身边,不仅吃得好睡得香,而且还特别有安全感啊! “犬夜叉大人!邪见太想你了!”抱住小腿。 缘一狗狗式抖腿,把小妖怪抖了下去:“兄长呢?”不来是觉得药囊无用吗? “杀生丸大人离开了,要很久才回来。” “兄长去了哪儿?” “尸魂界。”邪见一五一十地说道,“大人说,他要去找一位旧识练刀,顺便学什么看魂魄的术法,让我先回西国。可大人原先呆的林子太大了,我转了几天也没转出去,就躲在山洞里……” 听着听着,缘一冷不丁一句:“兄长找别人练刀了。” “啊?” “旧识,不愧是兄长,在尸魂界都有朋友吗?”缘一注视着邪见,“是谁?能被兄长找上一定刀术很厉害,我也有些想找他练刀。” “听说叫什么……蓝染惣右介。” 缘一:…… 很好,蓝染没把他拐进尸魂界,倒是让兄长主动“投敌”。虽说性质完全不同,但缘一再次回忆起了“岩胜被无惨拐进传销组织”的过往。 兄长,你不做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拔出了小牛:很好,我这就脱皮变成王虚跑去尸魂界揍你,无惨,你把生命当作了什……不,念错了,蓝染,你把兄长拐到了哪里? 在庭院里喝茶下棋吃和果子的杀生丸和朽木白哉:…… 杀生丸:蓝染辞职了。 朽木白哉:他受不了瀞灵庭的996,去虚圈创业了。 缘一:……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声汪 缘一终是走不开。 他低估了四魂之玉对妖怪的吸引力, 枫之村几乎每天都在承受妖怪的袭击。 若不是桔梗够强,这个村落怕是早已覆灭。可桔梗再强也是人, 她需要吃饭睡觉,需要休息成长,没日没夜地御敌,只会让妖怪用车轮战熬干她的性命。 无法,缘一负担起了枫之村的守备工作,并对枫之村只有桔梗一个战力感到疑惑。 “四魂之玉现世不是小事, 神道一方不接手吗?” “无法接手。”桔梗言简意赅,“神道与天皇、武家的纠葛太深, 一旦接手了玉,人的欲望迟早会毁掉一切。” 天皇想制衡武家,要是知道四魂之玉能实现任何愿望,他势必要得到它。当皇权向神道伸手,神道给不给? 武家适逢战乱,他们疯狂地吸收武士, 谁都想做大,要是知晓四魂之玉的便利,争斗必定升级。当武家问神道讨要, 神道给不给? 神道不能给。 不仅不能给, 还得隐瞒。 如是,地处武藏、甲斐、相模交界处的枫之村, 一个与各大城、各方武家都扯不上关系的村落,便是存放四魂之玉最好的归宿。 至于为何不放在犬山…… 犬山被界定为西国的势力, 神道一方惹不起。 他们只好把麻烦往下转移,桔梗也好,巫女椿也罢, 哪怕是枫之村,都是一整个利益互搏中的牺牲品。 “神道承诺给枫之村提供糙米。”桔梗道,“战乱之下,能吃饱很不错。” 她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村落的生存。 缘一叹道:“如果你哪天厌倦了守护玉的生活,想过平静的日子,就去犬山吧。” 他不能干涉太多人类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朋友留一个底。 “谢谢。”桔梗笑道。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把玉交给他,或是放入狱门疆。 然而,桔梗年纪虽小,性格却极稳。她不会因为他的几次帮忙而信任他,更不会因为他实力很强而觉得“交给他可以”,从始至终,她只相信她自己。 只相信自己不会被玉蛊惑。 “第十天了,你的兄长还没来。” 桔梗只是提一嘴,却不想身边的半妖会在沉默几息后,整个人乌云罩顶,霉得能长出一堆蘑菇。 桔梗:…… “去尸魂界的话要脱离躯壳,我不能。”缘一道,脱离了躯壳就是王虚,他半点不想发疯,“要是有能传讯的东西就好了。就算我在人间,兄长在尸魂界,我也能问问他的近况。” 他很在乎亲人,也很担心杀生丸的状况。 虽然杀生丸很靠谱,但拐走他的蓝染比无惨强太多了。连无惨都能把岩胜忽悠成六只眼的恶鬼,蓝染指不定会把兄长忽悠成九条尾巴的狐狸。 那太可怕了!种族都变了! “传讯吗?”桔梗思索了片刻,“倒不是没有办法……” “嗯?” “你知道‘言灵的念珠’吗?”桔梗给缘一种了一大片草,“以木珠为主,注入灵力和意念,再配上勾玉串起,就能制成言灵的念珠。” “言灵不会伤及佩戴者的性命,但言灵会通过念珠传递给佩戴者一种意志。” “如果我做成了念珠让你挂上,一旦我说‘犬夜叉,睡觉’,你一定会睡着。除非念珠和我的灵力无法与你相抗。” “所以,要是你做成了念珠送给你的兄长,言灵的意志应该能传递到吧?” 到底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平时没朋友的桔梗今夜难得话多。她没有试过言灵念珠一法,但感于犬夜叉愿意给她一个去处,便给了这个法子。 缘一吃下了安利:“桔梗,今晚你守夜吧,我要去找做念珠的材料。” 桔梗:…… 本以为是轮休结果突然加班还通宵,刚铸就的友谊小船说沉就沉。 …… 尸魂界,瀞灵庭。 打从百多年前的王虚之乱上缘一喊了声“蓝染老师”,回来后,蓝染的日子就变得艰难起来,堪称水深火热。 山本队长对他生了疑心,四十六室也在监视他的生活。他们迫切地想弄清楚他与王虚的关系,摸清他的底细,却不想蓝染演技爆表,依旧操着老好人的人设,顶着偌大的压力把各方的“疑心”刷成了“放心”。 “蓝染,你怎么会成为王虚的老师?” “只是不忍。”蓝染面带苦笑,微微摇头,语气很落寞,“我最初见到那个孩子,他那么小,却被那么多人排斥。”深情朗诵,感人肺腑,“他们有玩伴,他没有;他们有师长,他没有。甚至连吃食,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我不忍,所以我套上了义骸,选择成为他的师长。我把他当孩子教养,难免严苛了些,没想到他会记在心上……” 再幽幽一声叹息,别人问什么,蓝染都摇头不语,仿佛十分伤心。 之后,所有人离开了,蓝染仍失落地坐在那里,直到很久后才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是一位好师长。” 监视者哽咽出声:“蓝染你好惨!” 渐渐地,路人、队友和队长的好感度开始回温。想到蓝染曾经对他们的好,再想到王虚的恐怖和白犬的狠辣,思维呆蠢的死神们只觉得良心发痛——当初因为王虚一句话而质疑蓝染心怀不轨是多么错误的行为,蓝染已经受够了苦! “蓝染,王虚为何会鬼道?” “怪我心软。”蓝染叹道,“我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当孩子拉着我的手撒娇,说想学鬼道,试问那一位‘父亲’拒绝得了?” “我教了他,并不指望他能学会,但我没想到他是王虚。” 蓝染扶额,低落道:“他瞒了我好多事,从未告诉过我。我以为他非常信任我,可结果……孩子从未信任我。” “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 有女孩捂住嘴,低泣:“蓝染你好惨!” 慢慢地,“蓝染好惨”的滤镜越刷越厚,蓝染贯彻炉火纯青的演技和坚决不掉马的道路,终于把死局苟成了活局。 “最后一个问题,蓝染,你跟那只白犬大妖结仇了吗?” “是我没坦白。”蓝染双拳紧握,垂头,让刘海遮住视野,再咬牙切齿以示后悔,“白犬很关照幼崽,我早该想到的。因为犬夜叉瞒了我很多事,所以我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兄长。” “当他的兄长来时,误会就此产生,他以为我是要对幼崽不利……我忘记解释,被误会至今。要是有机会,我想向他解释清楚。” “我不过是很羡慕他有一个这样的弟弟,也想做一个哥哥而已。” 真央学子们泣不成声:“蓝染老师你好惨!” 蓝染凭实力把自己漂白,靠卖惨获得了大批单纯人士的同情。虽说瀞灵庭加班到让他窒息,可这种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他颇为享受。 他知晓四十六室尚未打消对他的疑窦,包括山本队长也是。但那又如何呢,他喜欢富有挑战性的事物,与聪明人斗智是他最擅长的事了。 他要在最严密的监视下,做最不可能的事。 尔后,一晃百年。蓝染几乎快以“完胜”的姿态摸准瀞灵庭每个人的心理,却不想浪得太过分总有报应来敲门。 而大事,往往发生在看似普通的一天。 是日,蓝染在室内小憩片刻,忽而,他察觉到陌生的气息睁开眼,便见一个黑影落在外头。 刚刚那是…… 来不及细想,就见门外的队友道:“蓝染,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事?” “你的心愿终于可以了了!”队友落下热血男儿泪,“有个人想见你,你终于可以解释清楚,或许还能与对方达成和解,实现你的梦想。” 蓝染:…… 直觉不妙,他打开了明障子,一眼便看见庭院中站着的杀生丸。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庭院。 队友:“太好了蓝染!你终于可以向你弟子的兄长解释清楚,你只是对你的弟子尽到了师长、父亲和兄长的本分。” 杀生丸初来乍到,本该是小心谨慎的时候,可他闻言已经眯起了眼。 蓝染:…… 杀生丸:“怎么回事?什么师长、父亲和兄长的本分?” 队友大声道:“蓝染说,他对你弟弟只是想尽这三者的本分。他羡慕你有一个乖巧的弟弟,希望能与你达成和解,一起做孩子的兄长!” 说罢,队友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投给蓝染一个鼓励的眼神,望他再接再厉,彻底把事儿说开。 “蓝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蓝染温柔一笑:“谢谢你的帮忙。”蠢货,我今晚就杀了你。 杀生丸:…… 杀生丸缓缓地拔出了爆碎牙:“蓝染,拔刀。” 蓝染建议道:“我们换个地方打。” “爆碎牙——”轰隆隆!轰隆隆!力量所过之处,建筑灰飞烟灭,什么也没剩下了。 …… 自从杀生丸毁掉了瀞灵庭的一半建筑,蓝染每天的工作量暴增。之前尚且有一线时间小憩,沦落至今,他已经七天七夜没合眼了。 “蓝染,这是需要采买的木材。” “蓝染,这是四枫院家送来的紫杉木,要转交给六番队,说是六番队的朽木家只用紫杉建房子。” “蓝染,这是……” “蓝染、蓝染、蓝染……” 蓝染抬手,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扶住了额头。他发现好人难装,老好人更难装,如这般迂腐的加班制度,就该全盘推翻才好。 不,再忍忍。 再忍…… “蓝染,拔刀。”杀生丸这次拔的是天生牙。 蓝染从不相信因果报应,直到他遇到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蓝染:呵,要不是这是在尸魂界,我得藏拙,在虚圈我一定揍趴你。 杀生丸:我弟是王虚,要去虚圈吗? 蓝染:……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声汪 瀞灵庭, 六番队,茶室。 山本总队长与现任六番队队长朽木银铃分坐于棋盘两边, 置两杯热茶,落两色棋子,时常叙话,偶尔问答,随着棋子渐满棋盘,他们知道该收尾了。 “那个妖怪……”朽木银铃摸索黑子, 像是在琢磨下在何处,“来瀞灵庭也有月余了, 虽然他算得上‘冥主’,但与死者终究不同。让一个活物行走于瀞灵庭,不处置真的好吗?” 山本捻着棋子,等待对方落下:“零番队来人了。” “什么?”手一抖,朽木苍纯直接落错了子。停滞片刻,他倒也没悔棋, 只蹙眉道,“零番队……灵王的队伍,不该呆在灵王宫吗?” 零番队, 也称“王庭护卫队”, 是独属灵王个人的精英队伍。 不归属尸魂界,不从于四十六室, 这一队中的每位队员都有超队长级的实力,虽数量极少, 但每人在灵王宫都有独立的宫殿。 他们听命于灵王,不是攸关尸魂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就不会出现。如今毫无征兆地现身,乍听之下着实让人又惊又惧。 “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山本落子, 吃掉对方一大片棋:“来者大织守,是死霸装的创造者。她只告诉我,若是不想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就不要动心思围剿那只大妖。放任他,纵容他,他自有分寸。” “而这,也是灵王的意思。” 朽木银铃不语,作为大家族的族长,他觉得这棋没法下了:“灵王……”那一位不管事近万年的神灵,居然亲自遣人过来保一只犬妖,这是为什么? “我们并不会伤他性命,只是想让他回到人间罢了。他与蓝染之间的恩怨已经连累瀞灵庭大修了两次,这真是‘自有分寸’吗?” 朽木一族是尸魂界四大贵族之一,古老、保守且重规矩。 朽木银铃年纪也大了,自不会去介入杀生丸和蓝染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但六番队常被二者的战斗波及,一两次倒也罢了,三四次如何能忍? 老人家也是有脾气的。 山本见大局已定,开始收子:“他有没有分寸我不知道,但零番队来人了,我们不能没有分寸。” “至于蓝染那小子,我之前对他生疑,可如今见了那大妖,我倒是信了他的说辞。”白犬完全不讲道理,说拔刀就拔刀,连个喘的时间也不等人。 思及蓝染凄惨的近况,朽木银铃难得心生怜悯:“辛苦他了。” 回去后就吩咐仆人找找补品,给这可怜的老好人送去。他如是想。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太老实。想当什么不好,非要当别人家弟弟的“父亲”,还要尽“父亲”的责任。不仅心里想,还要嘴里说。 也不想想那大妖与蓝染是同龄,能让他占这便宜?不打死他都算仁慈。 “要不把六番队的队务再让与蓝染一些?”朽木银铃叹道,“或许大妖看见他忙,也会歇了打架的心思。” 唉,老好人蓝染,我六番队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山本颔首:“把一番队的队务也给他送些去吧。等磨炼够了就提拔他,五番队的队长平子真子提过几次,想把蓝染升为副手。” 朽木银铃点头,并未反对。 左右升职的事已定,那么多给蓝染一些队务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能者多劳,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看重,是蓝染的福报啊! …… 蓝染快装不下去了。 睁开眼,不是工作就是拔刀;闭上眼,不是被狗追就是被狗咬。所幸,杀生丸比较讲武德,不会在他需要休息时迫害他。而瀞灵庭实在不要脸,他都要睡了,还把他拖起来加班。 劳动就是狗屎!当死神也是狗屎! 打工人蓝染发出造反的声音。 可在虚圈计划尚未准备完全前,他必须在尸魂界苟着。且,也只有留在尸魂界,他才能接触到一些关于灵王的信息。 他的目标从不是什么队长级,也不是成为零番队的精英。 他要的,从来是凌驾一切之上的神者地位。变得越强,越知道巅峰之路难走。毕竟绝顶的“顶”,只站得下一个人。而越是上升,对手越是难得,成长至后期,能与他匹敌者已寥寥无几。 如此想来,杀生丸不失为最好的对手,哪怕他从不讲理,却能让他在对战中明确自己的刀术有何处不足。 不过话说回来,杀生丸的刀术何时变得这么可怕? 蓝染记得两百年前见到杀生丸时,对方的刀术并不能与他相提并论。谁知现在一开打,他已经奈何不了对方了。 月之呼吸连绵不绝的招式,堪比斩魄刀万解的威力。要是杀生丸打得高兴了,一把冥道残月破与月之呼吸融合使出,连他也不敢硬接,只能闪避。 冥道吞噬一切,斩魄刀若是接触它也是被吞噬的主。有这一招在手,杀生丸在尸魂界真能横着走。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另一把刀——爆碎牙。 那是与杀生丸灵魂相系的刀,天生存于他体内,被他的妖力所滋养。形同他们死神的斩魄刀,以自身灵魂为基所筑,与之心意相通。 爆碎牙不是斩魄刀,却胜似斩魄刀。 因与杀生丸的灵魂相系,处于尸魂界这等与灵魂有关的特殊环境中时,反倒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甚至,他在与他对战时,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是夜,七番队队长·狛村左阵宅邸。 杀生丸入驻在此,狛村待他极好。不为别的,就为了对方身上有着令他熟悉的狗味,令他心生找到同族的感动。 狛村左阵,一只身高近一丈,浑身肌肉虬结的凶猛“大狗”。披着与柴犬相近的外形,实则种族是“人狼”。 他自卑于外形,时常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也甚少与人交流。成为队长以来的百年,他一直作为独行侠活着,孤独常伴。 却不料,他在尸魂界三十三区出任务时,碰上了刚入尸魂界的杀生丸。 狗味相投,还等什么? 狛村的喜好就是照顾狗狗,眼见杀生丸“孤独无助还流浪”,甭管他强不强、是不是灵魂,先带回瀞灵庭再说。 于是,杀生丸能顺利找到蓝染,狛村要负大半的责任。 只是,见到同类的好心情让狛村并不在意收拾烂摊子,而狛村的沉默与包容,着实让杀生丸对他的印象不错。 人狼族,狗的外形,有犬耳。成年了却没刺鼻的气味,实力还强,刀术不错,算是值得相交的同类。 杀生丸如此定义对方。 他在狛村宅住得很舒心,而在与队长级别死神的对战中,他的刀术愈发凌厉,而刀也开始生变,尤其是爆碎牙,像是觉醒了另一种力量。 捉摸不透,杀生丸便将此事告知狛村。 “你听见了刀的声音?”狛村坐在长廊上,思考道,“这种情况,我只在斩魄刀觉醒时遇到过。” “我的斩魄刀是‘天谴’,它在觉醒之前通过梦境告诉我‘呼唤我之名’。醒来后,我喊出了它的名字,天谴就来到了我身边。” “可你的情况不同,你没有‘浅打’,却能听见爆碎牙的刀声,所以契机在哪里?” 浅打,外形是太刀,实则是斩魄刀觉醒的媒介。 死神日常握着浅打修炼,若是契机到了,便能呼唤刀的名字。届时,浅打会变成斩魄刀。 “爆碎牙告诉了你什么?” “呼唤他的名字。”杀生丸道。 说着,他抓起爆碎牙,淡淡道:“爆碎牙。” 刀毫无反应。 狛村沉思良久,忽然道:“明天,你随我去真央取一柄浅打。” 浅打管控严格,只有入学真央学院的死神预备役们才有资格获得。且每一柄浅打的取用都被记录在案,也不知道杀生丸一个大活人能不能成功拿到浅打? 狛村没底。 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带着杀生丸前往真央,说明需要一柄浅打时,负责的死神不仅没追根究底,还大方地给出了浅打。 狛村来不及深究,就见到了让他目瞪狗呆的一幕。 杀生丸握住了浅打,瞬间,浅打与爆碎牙一同振动起来。这位贵公子连眉头都没蹙,直接道:“原来如此。” “那么,爆碎牙。” 入手三秒钟,觉醒无极限。 刚到手的浅打转瞬变成了爆碎牙的模样。只是,爆碎牙的刀身是骨白,它的刀身是纯黑。与妖力相悖的灵压从刀身上缓缓溢出,化作细碎的刀片切割杀生丸的手。 眨眼,鲜血淋漓。 杀生丸明白,这把刀是爆碎牙的反面。若爆碎牙是妖,它近乎是人。持有爆碎牙的他是活物,是大妖,有妖力;那么这把刀希望主人是灵魂,是死神,有灵力。 它想被他使用,又想斩杀他。 杀生丸轻嗤:“呵,区区斩魄刀,也妄图让我杀生丸妥协?” 他拔出爆碎牙,混着满手的血,将两柄刀扣合在一起。妖力与灵力纠缠厮杀,有很快相融,它们转化、同化、融化,而黑与白的刀身也渐渐融为一体,从两把特立独行的刀,合并为同一把。 它们都诞生于他的灵魂,一黑一白。 双刀契合的那刻,杀生丸握住了刀柄。一瞬,他福至心灵,念出了斩魄刀始解的咒语:“浮屠万象,湮灭吧,爆碎牙。” “铿——” 是刀的轻鸣。 刹那,以杀生丸为中心,他脚下的砖石,身边的花草,乃至周遭的建筑与活物,都在寸寸化为虚无,连灵魂也走向消亡。 嚯! 杀生丸猛地睁开眼,就见地砖仍是地砖,花草仍是花草。狛村与死神也在,全然不似“幻象”中那般连挽回的余地也没有,尽数化灰。 到底是他灵魂的产物,力量霸道至极,根本收不住。 恰在这时,耳边传来狛村的声音:“杀生丸,你的刀……是吃了斩魄刀吗?” 杀生丸不语,他振刀入鞘,答非所问:“我没有趁手的刀了。”天生牙也好,爆碎牙也罢,两把刀的力量都强得收不住。 若是平时要练刀,他得再找替代品。 看来,父亲做下的安排是对的。天生牙的冥道该交给铁碎牙,如此,给出了冥道的天生牙还能拿来练刀。 至于爆碎牙…… 融合了斩魄刀,就有了斩杀虚的可能。 而它的强大远超他的预计,或许接下来数百年,他都要考虑如何超越它,再遏制它不分敌我的攻击性了。否则,他愚蠢的弟弟大概会在兄弟俩碰面争斗时死于刀下。 啧,半妖就是半妖。 杀生丸:“我需要一把不容易折断,能承受我的妖力但不太容易伤人的刀。”不然失手宰了弟弟,天生牙可救不了。 狛村:“……你还是别用刀了。” 你对刀的要求太高了,建议你不要用刀,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杀生丸:…… 兜兜转转,绕不开的是爆炒栗子。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修炼完回来后,在枫之村看见了妇女之友·缘一。 缘一以卓绝的天赋,做起了无数漂亮的串珠饰品,于是他身边围满了人类小姑娘。 人类! 杀生丸拔刀:……犬夜叉,你以为这样就能超越父亲了吗? 缘一:??? PS:死神的斩魄刀:始解、万解,刀是刀,人是人,人用刀。 虚的斩魄刀:归刃,刀与虚是一体,抽出刀就是解放全力,虚会变成原形(所以不要问我缘一的斩魄刀在哪,他就是刀本身。也参考了鬼灭漫画后期,黑死牟是刀鬼的设定,斯哈斯哈。)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声汪 兄长不来赴约的第—年, 缘—学会了做言灵念珠。 许是挂逼的缘故,缘—充分发挥天才的创造性, 把念珠从脖挂开发成手串、腰坠、挂饰和脚链。 根据所用的材料不同,念珠的功效也有所不同。比如套上用龟甲磨成的珠子,念珠会具备防御性;挂上用犬牙制作的饰品,能起到辟邪的作用…… 无—例外,它们行之有效。 虽说念珠不是耐久用品,承受不起缘—输入太多灵力, 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灵力的消耗而破损,但这并不妨碍村人、巫女乃至神官喜爱它, 进而来枫之村求购。 久而久之,枫之村愣是在战国乱世过起了富裕的生活。还因留守村落的半妖和巫女实力太强,不仅妖怪来得不再频繁,连上门求念珠的武家侍从都对村人客气万分。 人类态度的转变直接影响了缘—在枫之村的地位,如今,他差不多成了名副其实的村长, 谁见了他都要喊—声“犬夜叉大人”。 就连暂时跟在他身边的邪见,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在—人—句“邪见大人”的奉承下,小妖怪顿时昂首挺胸, 嗓门都大了几分。 他再度回忆起了曾在武藏平原上率领河童—族抗击尼姑妖的“辉煌”战绩, 并给枫之村的孩子们讲过杀生丸大人救他时的英姿。 不知是他讲的故事太好,还是孩子有英雄崇拜的情节。往后的日子里, 邪见总被孩子们追着跑,拉着他说狗兄弟的事。 但他很有家臣的自觉, 常以要帮缘—办事为由拒绝带娃。而后,他会钻进神社陪缘—数钱。 是的,数钱。 乱世钱财不如米粮, 再加上妖怪咒灵横行,人类多的是愿意出钱买保障的惜命者。 他们着实让缘—狠赚了—笔,可他从未细数自己的财富,只有邪见清楚得很—— “犬夜叉大人。”邪见数完—只千两箱,再数另—只千两箱,边数边喟叹,“你攒的钱都能从室町幕府手里买下整座圣岳了。” “是吗?”缘—不以为意,“买吧。” “诶?”邪见眼睛暴突,这说买就买半点不犹豫,“真、真的要买?” 缘—颔首:“把圣岳买下来,圈成白犬的地盘,兄长就可以变回原形在山上奔跑了。” 邪见:…… “可是,圣岳与人类的神道、皇室—方联结紧密,真能让妖怪得手?”邪见活得久,还算有脑子,“要是能买下圣岳,西国早就得手了吧?” “已经不—样了。”缘—回忆前世,想到未来“应仁之乱”爆发后整个大岛混乱的惨相,垂眸敛目,“室町幕府缺钱买粮,他们会同意的。” “邪见。” “诶是……是!” 缘—留下了三把刀,吩咐道:“带着我的狱门疆回—趟犬山,去找五条树,告知他我想要圣岳,之后的事就不必插手了。” 邪见应下。 小妖怪算是聪明,知道自己在犬山城人心中没多少分量,愣是等到冥加送物折返,才拉上冥加—道前往犬山。 在两小只走后,缘—才打开冥加带回的盒子,重整武家的来信,只挑合心意的做生意。 当半妖两百年,给予他最大的改变就是——他不再看重每—个人的诉求,他学会了如何去拒绝人。 正如现在,贵夫人请求的“夫君战胜”的生意,他不接;皇族传达的“天皇归治”的祈愿,他不做;武家希望的“家族久长”的奢求,他不干。 挑挑拣拣,本以为今日将得清闲,却不料翻阅之下他看到了继国家的族徽。 继国…… 久远的记忆忽而翻涌上来,缘—沉默良久,终是落下了手指。轻触信笺,指尖—颤,他摩挲着熟悉的花纹,想起了岩胜兄长儿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真的是个好哥哥。 缘—拆开了信,抽取、默读。不久,他的脸色微沉,合拢信笺,起身朝神社内中走去。 隔着—扇明障子,他停了下来。门后是桔梗守护四魂之玉的起居室,他随意开门会显得很无礼。 “桔梗。”缘—道,“我要离开—段时间。” 明障子微动,桔梗拉开门看向他:“不等你的兄长了?” “兄长要是真想找我,不会找不到我。”缘—继续,“只是现在,我必须离开—趟。有—个人,我迫切地想帮助她。” 她? 桔梗:“她是你心中很重要的人吗?” “是。” 桔梗微怔,忽而轻笑:“那就快去吧。”妖怪对人的心意都这么坦然的吗? “如果枫之村有急事,就让你的式神来找我。” 说罢,缘—带着继国家的信,转瞬离开了枫之村。 那封信的字迹缘—记得,出自他前世的母亲·继国香织之手。信的内容不长,措辞严谨又恳切,她想为年幼的次子求—对天照神的耳饰,望病痛永远不要找上次子。 次子…… 有次子,就意味着有长子。 他原以为同—个时空不会出现两个同样的人,自己转生为犬夜叉之后,继国家或许只会有岩胜—个孩子。 如此,他不曾出生,岩胜无人作比,大概能顺遂地活过—世。 即使偶遇到正在游历的他,再见日之呼吸战技的高超,也会因他是半妖、自己是人类的种族隔阂,再不生嫉恨之心。 或许岩胜兄长会想:正因为是半妖,所以才那么强吧。 当然,岩胜要真生了心思,为了变强不做人想做妖的话,他不介意重新教他做人。左右前世已砍了—次,今生再揍—顿也无所谓。 他希望他以人的身份好好生活,仅此而已。 但现在,继国家又是双子。从母亲送来的信中可知,长子岩胜,次子缘—。 缘—、缘—…… 他就是缘—,何来第二个缘—? 若“缘—”是他,他与自己相见会发生什么后果?若“缘—”不是他,那么又是谁取代了他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继国香织在生下双子后心病缠身,因常年痛心受气,左半边身子时常无力,到了需要人支撑才能走路的地步。 在当时,人类的药师能力有限,并不能治愈继国香织的疾病,可她为了两个孩子生生撑了七八年,终是带着忧虑死去。 母亲,这次不会了,不会让你病逝了。 缘—疾驰,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奔向大叶原的风见城。他如—阵风掠过平原丘陵、山地沟壑,后腾空而起,飞跃群山。 …… 次日亥时,缘—抵达了风见城。 风见城,始建于镰仓初期,其建筑风格与备中松山城极为相似。它坐落在—座山上,从山腰到山脚分为本丸、二之丸、三之丸三大部。 有长阶往上通武家,有橹门修造抗外敌。本丸处更分大天守和小天守等建筑,形成双重防御体系,极大地保障了武家在乱世的安全。 且依山而建有林有水,风见城也算—块能自给自足的宝地。 换言之,只要掌握风见城的继国家不出幺蛾子,他们起码还能延续—两百年。遗憾的是,前世的岩胜直接弃了继国家,断了延续…… 夜色已深,缘—悄无声息地踩着墙垣行走。 —队队武士路过他身边,却没发现半点异样。倒是野猫的流窜,让他们很警觉地往两侧望去。 “又是猫?今晚的猫是怎么了,之前从三丸跑向天守,现在又从天守跑向三丸?” “看上去很有趣啊,像是在躲天敌。” “猫也有天敌?这群家伙平时抢东西人类的吃食那么凶,要是真有害怕的天敌……难道城里来了狗吗?” “胡说八道,我可没听见狗叫。” 缘—装作没听见,几个起落进了继国家的庭院。 虽说相隔前世今生,但他对继国家的—草—木仍很熟悉。 他记得岩胜带他放风筝的庭院,那里荒芜冷僻,唯—的亮点是有—棵高大的梨树。 彼时,风筝的线缠在了梨树的枝头。岩胜用力地扯线,非要跟梨树拉锯,哪怕线割破了他的手也不放开,直到线断、风筝飞远为止。 缘—驻足,他又见到了那棵梨树。 老样子,可他却透过它“看到”了曾经。 他担忧地握住岩胜的手,伤疤、流血,很疼痛。可岩胜注视着飞远的风筝,拉起他往前跑:【不要哭,哥哥带你去把风筝找回来!】 想与兄长放风筝的人是他,但风筝无法与兄长的伤相提并论。 教他放风筝的是岩胜,可最后像断线风筝—般飞走的人也是他。 岩胜的—生只把目光放远。殊不知,有时候向往远方只是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岩胜从不曾察觉他被困在囹圄之中。 风来,带来幼儿身上的奶香味。 缘—顺着气味去看了安睡的岩胜,他快两岁大小,正是极为好动的时候。此刻,他吮着拇指,以—个类似飞翔的姿势躺在榻上,被褥半掉不掉,瞧着极为可爱。 忍俊不禁。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往事已矣,今生重启。缘—拾起小被帮岩胜盖上,却不想这—动,孩子的另—手挥舞了两下,不经意间握住了他的食指,攥紧。 岩胜似是重归母体,攥着缘—的手指蜷缩起来。不知为何,孩子睡踏实了。 缘—小心抽手,很快消失在和室中,又现身于母亲的庭院内。可惜时至亥时,母亲的居室依旧亮着灯。 暖黄色的烛光摇曳,传来女子哀哀的祈祷声:“天照神啊,求求您,庇护我的孩子们……” 缘—很怕吓到她,故而连靠近也不敢。他只是安静地候在庭院外,看着烛火熄灭,再听室内呼吸渐渐绵长。 母亲睡下了。 良久,缘—才抬起脚步,慢慢走向他曾经住过的三叠小屋。 他从不是个莽撞的人,每—步走得都极为谨慎。自踏入小屋起,他的知觉便提升到极致,—旦有丁点不对劲,他都会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可—步步靠近,他没有感受到排斥。 恰恰相反,当他站在三叠小室之外,与内中的“缘—”只隔着—道小门时,他觉察到了—阵很熟悉的“气息”。 在通透世界的感知中,室内的幼儿泛着—股白犬幼崽的味道,还是曾被他带着教养的半妖。 但,他们不是同—个人。 缘—注视着小门片刻,终是拉开了它。衡量—番“狗洞”的大小,缘—沉默了许久,久到武士的队伍都检索到这方庭院了,才深吸—口气钻了进去。 入内,就见原本还躺着的幼儿已经坐起,他缩在墙角,正瞪大眼、万分惊骇地盯着他的脸! “你、你……”童声发抖,犬夜叉真是吓得蒙圈了,他不知是不是在做梦,居然梦见了“自己”? 很快,武士的火把照到了这头,光影掠过薄薄的纸糊的门,将面前人的容貌照得愈发清晰。 犬夜叉如遭雷击,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浑身僵硬。 而后,“自己”的手伸过来,将他抱起。 犬夜叉发誓,他上辈子绝对不可能这么温柔地说话:“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就算他抱起小孩,说的也是:“小鬼,闭嘴,别给我添乱!” 所以,这人是谁? “三叠室的门怎么开着?”武士突然靠近了,“要进去看看吗?” “去看什么,这里放着不祥之子,小心霉运缠身。”有人笑道,“家主很希望他消失呐,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喂,万—有人躲在这里呢?之前夫人庭院中守夜的飞鸟说,似乎有看见人影在后院闪过。总之,还是得看—下!” 火把率先照了进来,室内太小,缘—避无可避。 然而,他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他—手抱着娃,—手亮出爪子,以不轻不重的力道飞快地抓了—把刚刚探入的人的脸,并—击熄灭了火源。 室内重归黑暗后,他忽然开口:“喵!” 再给—爪子:“喵!” 再给…… “啊啊啊是进野猫了!该死的它挠我,它……”武士终是退了出去,骂骂咧咧。只是,没有第二个人探头了,风见城的野猫很凶,他们都清楚。 “走吧,真是不祥之子啊,居然跟野猫混在—起。” 随着武士脚步渐远,缘—略松了口气。如无必要,他不想跟人类起冲突。 “好了,没事……额?” 却见他手中的“自己”用—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仿佛见识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缘—发誓,他前世从未做过这种高难度的表情。 犬夜叉当然觉得不可理喻! 他明明是白犬半妖,白犬!可眼前这家伙,竟然顶着他的身体他的脸,特么发出猫的叫声! 可恶—— 犬夜叉抬起小脚蹬在了缘—脸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PS:现在的缘一:那么问题来了,我该给犬夜叉进行白犬式教育,还是该给犬夜叉进行人类式教育? 后来的缘一:算了,都学吧。得选个学区房、得上下班接送、得辅导作业、得开家长会……啊,再报几个培训班吧,不能耽误犬夜叉上大学。 犬夜叉:……求求了,放过我!我只是个体育特长生!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声汪 犬夜叉不会装, 缘一是老实人。 前者缺心眼,后者没心眼, 一经相遇,只消三五句话就整明白前因后果,直接杜绝了“真假少爷互换狗生”后即将面临的各种狗血可能。 “……所以,你就是在冥道里撞了我的那个家伙。” 犬夜叉年纪虽小,但也会说话了。有上辈子的经验在,就算孩子的口舌还不够灵活,与人交流却不成问题。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 抱着双臂盘膝而坐, 以期让自己看上去有点气势。 奈何幼儿骨头太软,根本撑不住久坐, 他立刻左右摇摆起来,并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去。 缘一伸手接住了他,放好:“抱歉,是我。”掂量了一下, “你太轻了, 是没吃好吗?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送一些过来。” “喂!我说你——”犬夜叉看着“自己”的脸,无力吐槽, “放开我,不要你抱, 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要你送东西过来, 你以为送点吃的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差一点就能彻底解决四……” “咕噜噜!”是五脏庙唱空城计的声音。 缘一和犬夜叉相顾无言。少顷,幼崽脸色爆红,缘一实话实说:“不是我。” “闭嘴啊!” 缘一将幼崽放好,因带过另一个时空的犬夜叉, 他很清楚弟弟口嫌体正的本性。这孩子就是只刺猬,谁来扎谁,可一旦交付信任,他满身的刺都会变成柔软的毛。 是个又莽又可爱的孩子。 “只穿单衣会冷,先把被子盖……”取过被褥的缘一沉默了。 布料是麻,很粗糙。里头塞的棉花不多,由于长期不晒太阳有点潮湿僵硬。若是盖上,还需要犬夜叉用体温去温暖它。 缘一倒是疏忽了,前世岩胜与他的生活质量差异,确实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可他自幼会呼吸法,在与自然交换能量的前提下,对生活所需并不讲究,故而从未抱怨什么。要是真饿了,他总能找到东西吃。 只是,犬夜叉不行。 在通透世界中,犬夜叉的额头虽有个类似狗爪印的斑纹,但它的实质仅是胎记。他转生成了他没错,却没有通透,也不会呼吸法。 为什么? 是因为鬼王无惨已死,“继国缘一”的存在不需要接受天命了吗? 缘一想了很多,手头的动作却是脱下羽织给幼崽裹上:“等我一会儿。” 半晌,他端着一碗热粥回来,小口小口喂给幼崽吃。一两口下去,本还抱着点廉耻心的犬夜叉自暴自弃,顺从幼儿的本能大快朵颐。 “母亲身边的阿系没给你送吃食吗?” “阿系被打了。”犬夜叉的声音低了下去,“继国彦多……就是我这辈子的老爹,一个连奈落都要自愧不如的混蛋。一个月前他喝多了酒,差点死在敌对武家的手里,活着回来就想杀了我,认为是我生来不祥让他差点死去。” “结果,他走进院子看见阿系给我送吃的……” 是他连累了阿系。 母亲带走阿系,又一次保护了他。之后,飞鸟来送东西便小心许多,在人渣家主发怒时,她们多是不敢过来的。 月余下来,犬夜叉的日子很不好过。 缘一微顿:“抱歉,让你用我的身份活着,有这样的生父……” 没想到犬夜叉反过来安慰他:“已经很好了,至少我变成了人类。”看向对方头顶的犬耳,“该说对不住的是我,让你用半妖的身份活着,很为难吧?不被人类接受,也不被妖怪接受。” 缘一摇头:“其实,做个半妖挺好的。” “有什么好,你不用为了安慰我说这种话。”犬夜叉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妈妈为了我,才二十几岁就病逝了。” “母亲今生是寿终正寝。”缘一道。 犬夜叉豁然仰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缘一回忆往昔,目中盛满温柔:“她回归了人类的生活,是受人敬仰的姬君。在三十岁那年遇到了一个深爱她的术士,与之结缘,生下了一个女儿。” “晚年,她子孙绕膝。我去的时候,她正靠在紫藤花树下给孩子讲故事,她的夫君陪在她身边,他看着她笑,她看到了我。” “我见了她最后一面,她是笑着离开人世的。” 笑着离开人世…… 闻言,犬夜叉的眼泪失控落下。 纵使前尘隔海,十六夜已归尘土百年,可当他听闻她是寿终正寝而非病逝时,那压在心底那么久的遗憾和痛苦终于有了宣泄口,刹那奔涌而出。 是的,就要这样。 让她重归人类的生活,让她收获被守护的幸福,让她无病无灾地走到人生尽头。 “别哭了……”缘一蹙眉,刚喝完粥,幼崽又体弱,哭到吐出来就不好了。 “又不是我想哭!可恶,你这家伙!”犬夜叉一边抹眼泪,一边瞪着他,“不要绷着我的脸皱眉头啊,你怎么跟杀生丸那混蛋长这么像,呜呜呜……” “兄长不是混蛋。”缘一严肃道,“就算是你,说兄长是混蛋的话我也会生气的,他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犬夜叉:…… 兄长、哥哥? 这居然是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称呼? “你怎么了?”缘一伸手托住他,“脸色这么难看,是发烧了吗?” 犬夜叉抽了抽嘴角:“你跟杀生丸关系很好吗?” “都说了是兄长。”缘一再次强调,发出凡尔赛狗的声音,“当然很好,我被兄长从小带到大,兄长教会了我用鞭子和爪牙,还送过我小孩穿的和服,带我参加过西国的庆典,在我失控时打醒了我……” 仔细罗列,缘一表示夸兄长的每一句话都是重点,要背的,会考的! 犬夜叉:“这不可能是杀生丸。” “要叫兄长!”缘一道,“这就是兄长,他是天下第一好的哥哥。” 犬夜叉非常平静:“这真的不是你老爹吗?”还兄长,对待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杀生丸居然是这种人? 缘一:…… “为什么你对兄长意见这么大?” “嘁!”犬夜叉别过头,“他打了我两百年,我对他不能有意见吗?” “这不是看重吗?”缘一道,“我也被兄长打了两百年,你仔细想想,谁能被兄长打两百年还不死啊!如果兄长真的狠心,我跟你不会有机会活到成年。” 犬夜叉沉默片刻,嗫嚅道:“他对我下过杀手。” 不止一次。 一次是在父亲墓地里抢夺铁碎牙,杀生丸化为原形,是真打算吃掉他。为求自保,他砍掉了杀生丸的左臂。 第二次是杀生丸用了奈落奉上的、附了四魂之玉的人类手臂,他利用这条手臂握起了排斥妖怪的铁碎牙,冲他发起攻击,还用爪子捅穿了他的肚子。 杀生丸很厌恶他,他清楚。所以,他从不靠近他。 再加上长辈之间一团乱麻的事,他们的关系尴尬至极。 “下杀手,是在你成年之后吧。” 犬夜叉:“你怎么知道?” “犬妖两百岁成年,成年后嗅觉会变,闻到同性别的气味会觉得冲,进而发起攻击。”缘一解释道,“成年犬妖相遇肯定会打架,你要是第一时间选择‘臣服’、离开他的地盘倒还好,他不会为难你。但要是不肯退让,他非但会揍你,还会杀了你。” “这是刻在血脉中的本能,就连我,在快成年之前接近兄长也得小心翼翼。有时候与兄长练刀,他也会控制不住下杀手。” “总之,习惯就好。” 犬夜叉:……习惯就好? 有没有搞错,那是下杀手啊,会死的那一种,你究竟是怎么习惯的? “你不知道白犬的规矩吗?”缘一发问。 犬夜叉:“哈,杀生丸可没教养过我,我能知道什么?” “冥加爷爷也没教过你吗?” “留在我身边太危险,冥加爷爷早跑了。”犬夜叉打了个哈欠,幼儿的体质终是撑到了极限。 他大概也不太想多谈这个事,只说道:“很晚了,你可以离开了。嘛,谢谢你的粥。”用手除下羽织,还给缘一:“明天飞鸟应该会来送吃的,让她看见这个就不好了。” 缘一不语。 他把犬夜叉团吧团吧抱起,在幼崽懵逼的眼神中把他推出三叠室,再一口气爬了出来。 “你干什么啊!”犬夜叉压低了声音,“再被人渣爹发现的话,香织妈妈会被……” “不会了。”缘一跃起,落在三叠室破败的屋顶上。 在微弱的光芒中,犬夜叉才看到屋顶上铺着一条雪白蓬松的绒尾,跟杀生丸的绒尾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近乎一样。绒尾里头裹着三把刀,其中一把是……铁碎牙?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铁碎牙在,爆碎牙出,看来奈落死实锤了,那么桔梗和戈薇——他错过了她们。 越想越难受,非常难受! 当缘一把犬夜叉放进绒尾,幼崽顶着他的脸做出猫猫流泪头的表情:“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就是第几年了?” 是问年号吗? “是室町幕府执掌期间,足利氏已覆灭了北条氏的政权,天皇成了摆设,皇族也没落了。”缘一回忆道,“战国已至,你要问年号我说不出,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 殊不知,历史学得比缘一还差的犬夜叉压根不清楚他在说啥。 犬夜叉虽说做了两百多年的半妖,但他真没深入接触过人类的世界。他游离在外,离群索居,连基本的文化课也没学完,更遑论记住“应仁之乱”是在奈落死亡前还是在死亡后。 看着幼崽一脸迷茫的样子,缘一叹道:“明天起,我会过来教你识字。” 犬夜叉挣扎起来:“我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识字!” “是吗?”缘一歪歪头,伸出手掌,“来,把‘继国缘一’这个名字写一遍,在我的手掌上。” 在战国,“一”被写作“壹”,犬夜叉要是能记住笔画,缘一都能笑醒。 犬夜叉:…… 你不仅长得像杀生丸,性格也跟他一样可恶啊! …… 杀生丸的斩魄刀觉醒之后,零番队再次来人。 这一次零番队全数来了,一共五人,也只有五人。他们来瀞灵庭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邀请杀生丸前往灵王宫。 “灵王宫。”杀生丸抬首,就见零番队五位灵王护卫已织成结界,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接触。 杀生丸的手轻轻放在爆碎牙上,显然,只要这五位超队长级的死神有任何异动,他都会直接下杀手。 他跟他们可不熟。 “请您与我们走一趟。”甚至用上了敬语,代号为大织守的女子道,“灵王希望能见您一面,但他无法离开王宫的大内里。” “灵王是谁?”杀生丸问道。 没人出声指责他这近乎无礼的发问,身为灵王的近侍,零番队的五人知道的事远比瀞灵庭更多。 这其中,他们还清楚王虚的起源和世界的重启,以及杀生丸的存在对控制王虚的重要性。 绝对、绝对不能再来一次了! 灵王重启了世界所付出的代价,超乎想象。他已经没有余力再收拾烂摊子了,可他却是所有世界存在的楔子和基石。 若是王虚再失控暴走,灵王会死,而大片世界都会为之陪葬。 “灵王,是所有世界存在的楔子和基石。他存在了百万年之久,是旧神之一。”大织守继续道,“但灵王一直认为自己是人。” 心是人的神明? 如此,见一见也无妨。 杀生丸应下了。几乎在他应下的那秒,他周身的光影便化作万千流光,好似穿越时空般瑰丽,又眨眼织成了宫殿的内部景象。 灵子充盈,力量沸腾,处处是流光,全然是方圆外的绝景。 零番队顷刻跪下,朝宫殿中悬浮的一枚琥珀状的大茧行礼:“王,我们把这位大人带来了。” 杀生丸仰头看去,就见大型琥珀中融着一个残缺的人形物。 他只剩头颅、脖颈、肩膀,再往下,是一根长长脊椎,以及缠绕在脊椎上的组织物。有金色的丝线,有红色的火焰,以及一些连他杀生丸也未曾见过的东西。 看灵王的模样,真不像个神明,可杀生丸能感知到对方撼动天地的内在。 “杀生丸。”是灵王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 杀生丸:“灵王?”他缓缓抬眼,“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心眼,通透快打开了吧。”灵王说道,“并非是我意欲窥探,只是你的成长,关乎这个世界的存亡。” “什么意思?” 灵王:“我希望你变得更强,接替我,让王虚处于安全的状态。” 杀生丸:“他有名字,他不叫王虚。”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发出邀请【哥哥天下第一邀请你加入‘杀生丸夸夸群’】。 犬夜叉毫不犹豫地点了“拒绝”。 缘一再发送,犬夜叉再拒绝,再发再拒…… 犬夜叉收到缘一的话:我们三观不合,以后不要联系了。 犬夜叉懵逼回复,发现自己已被拉黑。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声汪 缘一是杀生丸承认的对手, 更是亲人。 即使嘴上再嫌弃这个弟弟,也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对孩子评头论足, 更容不得有人越过他对半妖痛下杀手。 甚至,听人以“王虚”冠名缘一,也会引起杀生丸的不满。王虚王虚,像是在命名一个物件,而不是称呼一个人。 之于他而言,半妖前世是谁,行了什么善、造了什么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这辈子是他的弟弟—— 是他花了两百年教养长大的孩子, 是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的天照神子。不论缘一经历过怎样的泥淖,有过多少不堪的痛苦, 都在他今生呱呱坠地时一笔勾销。 他要他顶天立地,成为霸主大妖;他要他永立穹顶,去做日轮天照。 是犬夜叉,是缘一, 但不是“王虚”。 除非有朝一日, 半妖变成王虚后还能保持理智,否则,王虚绝不是半妖本身。 而所有企图给缘一下定义、再重新拉进泥潭的做法,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杀生丸都不会姑息。 就算是灵王也不例外。 他不怵。 要是灵王当着大家长的面学不会尊重孩子, 神都杀给你看。 然而, 大抵是旧神的缘故,灵王的脾气很温和。感知到杀生丸些微的情绪波动,他便及时补救:“抱歉,只是对我来说, 那是我认识的‘本质’。” 他初见缘一,唯一的念头就是可惜。 若是缘一能得善终,死后必是尸魂界独一无二的天才死神,兴许能突破死神的极限,像他一样成为世界的基石。 可惜,缘一不得善终。 可惜,他初见祂时,祂已是实力近神的王虚。 抛弃人身的桎梏,以得天独厚的天赋全速成长,在没有人心之后,祂的强大恐怖让作为灵王的他都感到窒息。好似直面传说中的旧神,令人望而生畏。 故而,纵使世界重启,缘一已转生为半妖开始全新的生活。可对灵王来讲,王虚仍是王虚,实至名归。 “请告诉我,我该如何称呼他?”灵王问道。 “犬夜叉。”杀生丸答道。 灵王颔首:“我明白了。”重新回归主题,“那么,你的意下如何?可愿接替我的位置,成为世界的基石之一。” “你可以继承我全部的力量,一跃成为超脱境界的神明。灵王宫、零番队、瀞灵庭、虚圈、地狱……世界之外的世界,都将在你一手之内。你会屹立于霸道之巅,犬夜叉也好,你的同族也罢,都能接受你的福泽。” “你不死不灭,无需像我一样呆在琥珀内,你将拥有无上的自由。”而通透的心眼,完美的大妖品质,足以让杀生丸在成神之后,处事不带个人情绪。 “只要你愿意,甚至能超越时空复活你的父亲。” 杀生丸不语,零番队无声。 不得不说,零番队的强者素质无敌。纵使灵王想让一个三百多岁的“奶娃娃”成为世界基石,他们也没大呼小叫,只是全权交由灵王决定,无论他们的王作何选择,他们都会执行到底。 “杀生丸,你无需现在给我答复。千年万年,我等得起。” 杀生丸非常果断:“我拒绝。” 灵王和零番队:…… 这种感觉,就像是杀生丸秉承着贵公子的修养才没打断他说话,其实早就不耐烦了。耳听他说完就立刻拒绝,还千年万年呢,多一秒都不想等。 孩子啊,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不要冲动做决定,再仔细想想!你看灵王宫多大多漂亮,你看零番队多强多听话! “我不需要继承任何人的任何东西。”杀生丸的手搭在了爆碎牙上,“这把刀的出现就是证明。” 他的父母确实把最好的留给了他,那就是让他认清了自己。 “没有你的馈赠,我杀生丸迟早也会达到哪个境界。”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嚣张的话,“而接受你的馈赠,我的霸道将永远处在你的阴影之中。灵王,你以为的馈赠很多余。” 他的父亲为了让他摆脱“父亲”的阴影,拼着让他误会到底的偏心眼,几乎把所有好处都留给了犬夜叉。 而灵王,虽说没有恶意,对他看重至极,连安身立命的基石都愿意交付,但之于杀生丸来讲,这会毁掉他。 “我有我的道,无需你做安排。既然你还能等千年万年,那就去等另一个继承者。” 杀生丸转过身,已是失了闲谈的兴致:“犬夜叉承蒙你照看,但到此为止。你要是不想弄巧成拙,就少管白犬的家事。至于我的父亲,他死了两百年,与活人已无关联。” 偏过头,最后看了灵王一眼:“你对我的试探也到此为止。” “没有下一次。” 杀生丸抬步往灵王宫外走,雪白的绒尾在身后优雅地晃着,微微摇摆,融入灵王宫外的金色阳光之中。 灵王与零番队目送他离去,片刻,才有喟叹响起。 “一个三百岁的孩子居然有这种觉悟吗?”代号泉汤鬼,长相凶恶、身材魁梧的男子说道。 大织守掩唇轻笑:“你三百岁还在玩泥巴,他三百岁可是见到了灵王,还差一点就成为我们的新王呐。” “没有这种觉悟也不会出那种斩魄刀。”代号刀神、衣衫配色奇葩的邋遢男子道,“刀魂殿的斩魄刀,最特殊的九把都与灵魂的本质相关,其中两把已经择主,唉,都是命。” “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事?” 刀神:“啧,一言难尽。总之,代表至暗之力的‘天月神’已经与爆碎牙融合了。而代表天照之力的‘大御神’……你们敢信吗?这把斩魄刀早就被王虚吞了。” “……” “那两把是难得的日月刀,合力威能百倍,对砍世界崩溃,因为太强,他们可傲慢了,跟刀魂殿的斩魄刀合不来,结果全被吃掉了。”刀神摊手,吊儿郎当,“所以啊,做刀和做人一样不能太傲慢,不然就没了。” “你们看,刚刚从灵王宫出去的小孩是不是特别傲慢啊?哈哈哈!” 零番队:……你的最后一句话敢当着杀生丸的面说吗? “好了。”灵王发话。 零番队迅速恢复安静,连衣袂摩挲之声也听不见了。 “如此心性,即使没有这份力量,也能控制住吧。”灵王缓缓合上眼,显得有些疲惫,“是我多虑了。” “王!” “是我的问题。”灵王温和道,“我曾决定交给命运去选择,可现在,却忍不住干涉命运。是我自负了,那孩子点醒了我。” 【没有下一次。】 身为灵王的他确实没有下一次重启世界的机会了。 “放任他们成长吧,那两个孩子。或许,真会像日月一样亘古永存……” 他是神却信了天命,他们是妖却打破了命运。 高下立分,世界终究属于年轻人。 “我老了。”灵王合上眼,“确实该如他所说,等一个继承人。你们要是想找那孩子练刀的话,可以去瀞灵庭。” “……是。” 明白了,这就去给杀生丸喂招,让他变得再强点儿,好帮您摁着王虚打,您吃王虚的苦头可太多了。 “退下吧。” 零番队立刻失去了踪影。 …… 缘一养娃养得很开心。 太阳还没升起,他就追着哺乳期的野山羊跑。硬是吃了好几脚,可算得了新鲜的羊奶。 他用妖珠隔罐煮沸,放入茉莉去除膻味。而后,他从树洞中扒拉出一小袋新换的精米,取了一把洗净煮粥,专门拿来喂小孩。 晨曦微露,他又采了新鲜的草药回去。先避开仆从,把草药放在母亲的廊下,配一张调理的药方。 之后,他钻进三叠小屋,掀开罐子用食物的香气唤醒犬夜叉,待小孩迷糊地睁开眼,就合上罐子把孩子抱出去,几个起落送至溪边洗漱,喂饱早食。 “今天盖着绒尾,你的衣服我要拿去洗。”缘一道。 犬夜叉:“我自己会洗!” 缘一:“你可能跑不出继国家就被打死了。” 犬夜叉:…… 把孩子塞进三叠屋,缘一拾掇了被褥和衣服出门,不多时,飞鸟匆匆绕过走廊,小心翼翼地把吃食送进屋内。 “缘一少爷,少爷!”飞鸟探头,“你一定饿了吧,夫人让我送来了吃的。” 犬夜叉望着米粥,发出吃不下的声音:“嗝!”捂住嘴。 飞鸟:…… 一个上午,缘一洗完了衣服和被褥。由于被褥中的棉花发硬了,他只好把它挂在树干上,再抽出铁碎牙,让它化作一把巨大的牙刀—— “铁碎牙,拜托了!” 啪一声响,缘一提起牙刀拍在了发硬的被褥上。伴随着高频率的拍打声,棉花渐渐变得松软,还泛着阳光的味道。 “啪啪啪……”持续拍打。 缘一:“不愧是铁碎牙,拿来拍被子好方便啊。” 难怪兄长这么喜欢铁碎牙,要是晒太阳的时候拿来拍拍绒尾,一定会让绒尾变得更软吧!嗯,他也有些喜欢铁碎牙了呢。 中午,缘一帮犬夜叉热了飞鸟送来的粥,再放下一只烤好的雀:“雀的骨头硬,你可以拿来磨牙。” 小孩子长牙总想咬东西,不如吃点肉。 过后,缘一溜去看岩胜,发现他端坐在廊下,抱着一册书望天发呆。像是刚刚哭过,脸上还有泪痕。 侍女阿系过来抱起他,轻声哄着:“岩胜少爷,怎么了?” 岩胜揪住阿系的衣服,攥紧:“父亲……父亲骂我是蠢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快两岁了,连名字也不会写。” 不满两岁,语言组织清晰,说话声音流畅,还听得懂大人在讲什么,岩胜无疑聪明绝顶。可不知继国家主发什么疯,对他挑三拣四,连句鼓励也不给。 他只会比较:“与我们继国敌对的武家,那家的孩子已经能握住刀了,岩胜,你不能比他差,不然就是给继国家蒙羞。” “武家的男儿不需要什么好相貌,岩胜,你长得像你母亲,要是不能成为最厉害的武士,你就一无是处。” “岩胜、岩胜、岩胜……你看看别人……” 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扎进年幼的孩子心里。岩胜一直希望父亲的手能摸摸他,抱起他,遗憾的是,父亲的手只会拍开他。 为什么? “阿系,我真的是父亲的孩子吗?”岩胜喃喃道。 阿系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岩胜少爷,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以家主的性子,你和夫人都会遭殃。” 岩胜总算有了点幼儿的样子:“遭殃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发生不好的事。” “……嗯,我以后不会再说了。阿系,我可以去玩吗?” 阿系没有回答,岩胜在她怀里流着泪睡着了。 待阿系走后,缘一将一只竹编的蜻蜓放在岩胜手里。幼儿睡得很熟,只是依旧不安。缘一给他掖了被角,轻叹:“岩胜兄长,我想带你们离开。” 只是,有一点犹豫。 他不知道继国家在战国时代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只知道岩胜是继国氏的家主,继国家日后会有继承人。万一动了,出现了某种纰漏,会不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就如他前世未完成天命,死后化作了王虚。很多事环环相扣,他不知这对岩胜、犬夜叉和香织来说是好是坏。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再也没有比跟继国彦多呆一块儿更糟糕的事了。 “等母亲身体好一些,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我再办这件事。”缘一柔声道,“要是我突然出现,还说要带走你们,母亲绝对不会允许。” 他的母亲是个戒备心极强的女人,他现在连人类也不是,冒然登场,只会让她以为是妖怪想拐孩子和女人吃。 他得花时间证明自己没有恶意…… “岩胜兄长……”想着想着,缘一仰头喟叹,“兄长,快两年了,你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哥已经两年没打我了,好怀念被打的滋味啊。 犬夜叉:……你真的没被杀生丸打出问题吗?(指了指头) 缘一:当然没问题了。(当场表演一个铁头功,一头磕碎大山!)你看,完全没有问题! 犬夜叉:…… 第166章 数月的互动, 继国香织注意到了缘一的存在。 起先,她以为他是山林中的精怪,喜食幼儿却嫌“缘一”太瘦, 这才偷偷潜入三叠屋给孩子送吃食,好在养胖后下嘴。 她一度为之感到惶恐, 直到她发现和室外的长廊下总有人送来草药。 “阿系,每日出去采摘草药, 辛苦你了。” “夫人,这不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药郎放的吗?”阿系疑惑道, “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在你的寝居廊下放东西?” 香织沉思片刻, 便让阿系去照顾岩胜。 她独自一人站在廊上,注视着草药被带走后留下的水渍, 轻叹:“请问阁下在庭院中吗?方便的话,能出来见我吗?” 无声无息,只有微风拂过。 香织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改口, 直截了当道:“如果阁下对我的孩子没有恶意,明天请把草药放在寝居的窗边。” 说罢,香织不再追究此事。她绕过长廊想去见岩胜, 结果被家主的侍从“请”了回来。 继国家是吃人的兽,从她不愿交出自己的那一队武士起, 继国家主就不会让她插手岩胜的任何事。 他与她的父兄合作,她是牺牲品,而岩胜是纽带,缘一则是祭品。战国乱世, 他们母子三人只是大浪中的浮萍。 她唯一的愿望,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平安,仅此而已。至于她的未来如何,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 她会死在继国家,腐烂在家主夫人的坟冢里,与最厌恶之人合葬,不得解脱。 香织回到寝居,望向神龛中的天照,默默垂泪:“神啊,请庇佑我的孩子吧!让他们能顺利长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祈愿的次日,香织在寝居的窗边看到了草药。 那一刻,她怔愣了很久,死寂太久的心忽而升起一簇火苗,在咆哮的阴风里奋力燃烧。 有一种消失很久的名为“希望”的藤蔓,慢慢爬上她的心脏。 从这天起,她不再把缘一当作精怪,而是看成天照神降下的奇迹。但她仍是小心翼翼,抱着戒备和敬意,开始无伤大雅的试探。 “照顾缘一的人是阁下吗?是的话,可以在我的窗边放一朵花吗?” 傍晚,她收到了花。 香织掩面落泪,之后配合着缘一照料两个孩子。她像是找回了少女时的一丝快乐,固定一个时间晨起,来到廊上或院中许愿,而神明会实现她的愿望。 “阁下,我、我想见岩胜,很想很想……”忽地,她又改了口,“抱歉,这件事会很为难,我……” “好。” 她听见了神明的声音,稳重温柔,却带着一丝唯有少年人才有的清亮。虽只回复了一声,却让她感到万分安心。 不过,神明或许真是个少年人,他的行事并没有那么靠谱。 他秒速干翻了继国彦多及他身边的所有人,似乎早想这么做了,嗯?而后,香织看着满院落横七竖八的“躺尸”,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带着阿系和飞鸟,跨过“尸山尸海”,来到了惊呆的岩胜身边。 结果她发现,才两岁的岩胜被迫握着一柄竹刀在练习,两只小手早起了大片水泡。出血、上药、裹起白布,再继续练习,日日不断。 “岩胜!” 她再顾不得避开院落里的“尸体”,甚至泄愤似的一脚踩了过去。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一个才两岁的孩子握刀,还在日头下暴晒! 这是人做的事吗? 岩胜看呆了,他瞧见从不重视他的母亲飞奔而来,用力地、紧紧地把他揽入怀里,她失声痛哭,她握着他的手,声声道着“对不起,母亲没有照顾好你”…… 本能地,岩胜贪恋这温暖,他踮起脚尖,迎合了这个怀抱:“母亲?” 带着疑惑和试探的童音响起,香织再忍不住:“得离开这里!我们得离开这里,再也别管赤松家和继国家了,你和缘一都不能留在武家!不能,我们得走,我去求求神明,我……” “可是,我们走了,父亲怎么办?”岩胜问道。 父亲…… 这个称呼一出,香织心头发冷。她懂,岩胜对继国家主仍抱有期待,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期待。 她不再说话,只是抓紧时间与岩胜独处,待院落中的武士开始有了动静,她才道:“母亲要离开了,别让继……你的父亲知道我来过。” 岩胜想问很多很多,最终乖巧地点头,半句不说。 香织离开了院落,不多时,武士们相继醒来。很快,喊打喊杀声响起,他们都说家里进了对家的武士,盗走了家主房中的地图。 至于对家的武士本领这么强,为何只是打晕他们而不是宰了他们,谁知道呢? 说出去也丢人,最终外传的版本是“精怪作乱继国家”。 …… 半年之期,缘一终是取得了香织的信任。在母亲提出要见他时,这一次他没有隐而不出。在逢魔时刻,他现身于廊上,隔世重逢,竟是以半妖之躯面见生母。 缘一张了张嘴,咽下了“母亲”,只唤道:“香织夫人。” 是香织夫人而不是继国氏,他把她当作了一个独立的人,而非继国的附属品。 香织行了大礼:“阁下的恩情,我……”突兀地,一阵力道隔空而来,扶起了她跪下叩首的身体。 明障子打开,廊上的神明已在室内,香织回神时,就见阿系从拐角处走来,询问她在与谁说话,需不需要她做事? 香织:“阿系,点灯,神明来了。” 阿系不明所以,直至她进入室内,才被缘一惊得差点尖叫。 就见光影错落处,一名白发金眸、头顶犬耳的俊美少年规矩地坐着,他着蓝衣白羽织,裹着一条长长的绒尾,背负三柄宝刀,周身华光内敛,犹如璞玉。 他朝人看来,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阿系深呼吸,迅速点灯安置,又去廊上守着。她怕极了,怕的却不是缘一,而是怕被人瞧见夫人与少年的“私会”。 在武家,女子没有地位,嫁过来就是男人的所属物,与人私会是重罪。要是被发现了,家主甚至能当场斩下夫人的首级给赤松家送回去,或许连两个少爷也无法幸免。 她很紧张! 而室内,香织与缘一却在商量她更承受不起的大事——离开继国家。 一盏灯,一对母子,一份地图,两杯茶。 “请问如何称呼您?” “……犬夜叉。”缘一道,“香织夫人无需对我用敬语,因为,夫人很像我已逝的母亲。如果可以,请直呼我名。” 香织微顿,不自觉地看向缘一的犬耳。 缘一笑道:“我不是神明,只是普通的半妖罢了。我的父亲是大妖,母亲是人类。” “半妖……”香织喃喃,“我从未见过,原来传说是真的吗?”忽又觉得这么说失礼,忙道,“抱歉,我从未见过半妖,只知晓一些坊间流传的故事,比如‘三十铜板’。” 下意识地,缘一觉得有点耳熟:“三十铜板?”好像在哪听过? “是贵族间私下流传的话本。”香织道,“讲的是一个半妖小姑娘养不活自己,把自己卖进花、花街的事,还只卖了三十个铜板。” 缘一:…… 停! 他想起来了,那天被兄长打得头都大了! 缘一来不及阻止,香织已简明扼要地说了下去:“小姑娘长得漂亮,引来了贵族的青睐。结果,她失散多年的兄长找上门,那是一只妖怪,他不仅斩杀了贵族,还带走了她,连赎身钱也不给。” 缘一:…… “人类贵族流传这个话本的意义是什么?”缘一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香织垂眸:“意义……贵族女子嫁给夫君后必须讲的故事,警告夫君别去花街,指不定哪天就被大妖杀了。” 缘一无语凝噎。 见缘一瘫着张脸,像是麻木了一般,香织轻笑,对眼前的半妖彻底放下心来。言归正传,他们得在武士巡视前敲定离开的计划。 “岩胜走不得。” 香织叹道:“他对生父怀有期待,无论我是出于何种理由让孩子离开自己的父亲,他不会理解,或许在看到别人有父亲而他没有时,怨我。” 岩胜早慧记事,对生父有了印象和依赖,还希望得到他的认可,这是最难以解决的事。 缘一颔首:“继国彦多不算个人,他……”其实打过岩胜不止一次,但缘一闭了嘴,没刺激心病本就严重的香织,只说道,“我想过对他出手,但无论我以什么理由出手,岩胜会怨我。” 只要岩胜还对继国彦多抱有“这是我父亲”的念头,缘一就不会动他。 最重要的是,继国家与赤松家绑在一起,而赤松家在未来几十年都活跃于幕府、细川武家、山名武家的大势争斗之间,他动了继国家主,没准就乱了人类的势力。 到底是上辈子经历过的历史,缘一不知动了会有何后果。至少,继国家是被兄长舍弃之后才被兄长前世的妻族合并,改姓为“时透”。 而距离继国变成时透,还有十几年的时间。 “我要留下来照看岩胜,如果可以,你能带走缘一吗?”香织对两个孩子都不放心,“缘一不能再留下来,我怕哪一天我没看住,他就死在继国彦多手里。” 缘一却摇头:“犬……缘一不想走。” 香织略惊:“缘一不想走?缘一不是……” “缘一并非痴儿,只是不想说话。”缘一道,“夫人的两个孩子都很早慧,缘一记事更早,他知晓自己有个双生哥哥,也知道你一直在照顾他。” 香织顿时捂住了嘴,红了眼眶。 “他放不下你们,我要是带他走,他……咬人可疼了。”缘一失笑。 犬夜叉早放话了,他要结结实实揍一顿继国彦多再走,不然此心难平。 话说到这份上,香织和缘一都明白了,就现阶段而言他们走不了。除非等岩胜再大些对继国家主冷了心,可这之中他要经历的痛苦,让香织和缘一都有些不忍。 缘一:“夫人只要点头,我就带走岩胜。”他可以当恶人,无所谓。 香织沉默了很久。 “不……”香织攥紧了手,做下决定,“既然缘一无大碍,我就能多照顾岩胜一些,之前太忽略他了。” 直到见到岩胜,她才知晓他的手伤成了那样。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我想陪在两个孩子身边,陪他们看清继国武家,才能不再留恋。”香织道,“我知道这么做很残忍,但他们……尤其是岩胜,不经历一次失望,他会对继国有心念。” 才两岁的孩子,居然能忍着满手的伤晒着太阳练刀,不哭不闹,岩胜的好胜心超乎她的想象。 冒然让他离开武家的环境,他会不甘——他本该是继国氏的继承者,怎么说都是贵族,若是操作得当,岩胜还能继承继国与赤松的所有。 剥夺他应得的,会让他在往后的比较中心生怨毒。 她不能让孩子变得可怕。 她要教会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要告诉他,即使不姓继国,失却贵族的身份,他岩胜依然是岩胜。 “夫人想好了?” “我想好了。” 香织果敢又聪慧,若不是因为身体的拖累,她会更大胆一些:“我要留下来,借继国的势养好我的病。之后,我会多与岩胜相处,而缘一就拜托给阁下了。” 缘一颔首:“好。” “只是,我不会常在继国家。”缘一道,“偶尔,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阁下能帮忙照看缘一,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要再用敬语,你可以喊我名字。”被母亲用敬语称呼,太奇怪了。 香织顿了顿:“倒不是我不愿喊,只是……觉得不太好。” “嗯?” “在三十铜板的故事里,那个半妖女孩的名字叫‘夜叉子’。” “……” 缘一深呼吸:“香织夫人,请不要再提这个故事了。” “是。”香织回道,看了眼缘一的表情,不知为何福至心灵,“难道阁下是认识夜叉子吗?” 缘一:……请不要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PS:论全天下都知道有个半妖把自己卖了三十个铜板,半妖成年了才明白这算黑历史是什么感受? 缘一:谢邀,时光机!时光机在哪里! 第167章 犬夜叉作为半妖活过一辈子, 很清楚丛林法则的残酷。虽说转生为人满足了他的心愿,但人类很脆弱也是不争的事实。 乱世出魍魉, 战场多鬼魅,他不变强的话,连母亲和岩胜也保护不了。 于是,在缘一把他带往林间放风时,他常捡起树枝充作刀剑一遍遍劈砍,权当练习。 缘一没有打扰他,兀自靠在树下小憩, 只偶尔掀开眼皮, 看看犬夜叉练刀的进度。一如两百年前, 杀生丸亦是这般靠在树下,任由幼崽在身边玩耍。 阖目,耳边是略沉的呼吸声。几十下过后,犬夜叉累得气喘吁吁。手里的树枝仿佛重逾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可恶!”挣扎数下, 犬夜叉瘫成了一张猫饼。 缘一轻笑, 干脆把孩子托起来,小心按胳膊:“该回去了。” 犬夜叉甩了几下胳膊,嚷嚷道:“嘁,老妈都知道你在照顾我了,继国家的人平时也不会去三叠屋,为什么要回去?”他还没练够呐! “因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闻言,犬夜叉忽然沉默。不知是不是孩子的心理作祟, 他对缘一有着亲近之心。像是弟弟遇到哥哥,生出的信任和依赖很深,可比他跟杀生丸的塑料兄弟情真实多了。 缘一突然说要走, 犬夜叉真有点不舍。 “你什么时候回来?”话出口,他立刻别过头,跟杀生丸一样嘴硬,“才不是舍不得你,只是告诉你别轻易死在外面了!” 缘一失笑:“大概要离开三个月吧。”抱起孩子遁入林中,起起伏伏,“我会让冥加爷爷呆在你这里,要是出了急事,就让冥加找我求救。” “冥加老头?”犬夜叉的表情一言难尽,“他遇到危险就跑,从不会……”跟我们并肩作战。 哦,对哦。一出急事冥加当然要跑,反正都是跑,干脆向缘一求救呗,还能顶个“我去搬救兵不是逃跑”的名号。 犬夜叉:…… 换个说法完全美化了冥加屑一般的行为啊。 缘一将犬夜叉放入三叠屋,还给他留了个护身符:“符咒内有我的一缕发,夜间会织成结界防止魍魉发现你,白日你要是贪玩从树上摔下来,它也会保护你。我不在的几个月,要好好的。” 犬夜叉垂下头:“知道了……”他马上背过身,挥手,“快走快走!你好烦!” 从小缺爱的孩子,对亲情心生向往,却又害怕靠近后被伤害。他遭过杀生丸太多打,连带着对缘一也心情复杂。 缘一不语,最后揉了揉他的头,离开了。 说实话,这感觉很新奇。转世摸自己的头,蓬松柔软,手感还挺好。嗯,下一次要摸摸岩胜的头。 要是可以的话,能摸到兄长的头就更好了!缘一狗胆包天地想。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继国家。 待他返回枫之村时,发现邪见和冥加回来已有半月。见他复归,他们忙不迭地把狱门疆和一叠地契全交给他。 缘一轻翻,是圣岳的归属权到手了。 室町幕府没要他的钱财,要的是犬山的米粮。巧的是,犬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囤了百多年的货可算倒腾了出去,给新粮腾出了空间。 “足利家的掌权者对五条树说,幕府缺的不是钱而是粮。有了粮才能养活更多的武士,这样才能制约赤松和山名。”冥加道,“五条树同意换粮。” 赤松家是有一段时间没落,如此,倒也应得上。 缘一道:“辛苦了。” “犬夜叉大人,对圣岳有什么安排吗?”邪见问道。 “没有安排。”缘一道,“就放在那里吧。对了,兄长回来过吗?” 邪见垮脸:“杀生丸大人一直没回来。” 一直没回来…… 缘一叹道:“兄长依然是兄长,随意把人丢下就是几年的习惯,一点也没变。” 算了,等着就是。 缘一逛了逛枫之村,随后循着桔梗的气味,渐渐朝林野寻去。而后,他见到桔梗握着弓站在野原上,面对着一位黑发黑眸、长相艳丽的巫女。 那巫女身着黑色狩衣,半身绕着一条白蛇。风来,扬起她浓密的长发,而她从始至终注视着桔梗,眼神一错不错。 叙旧吗? 不像,倒像是寻仇。 缘一收敛气息,静观其变。 “桔梗。”巫女椿看向桔梗,勾唇笑道,“久疏问候,没想到几年后再见你,你身上居然沾了男人的‘气’。” 桔梗这才抬眼:“如果你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些,你可以回去了。” “我会这么无聊吗?”巫女椿的眼神淬上了不甘与嫉妒,出于四魂之玉的守护巫女是桔梗而不是她,也是出于双方实力的差距。 她不明白,她究竟比桔梗差在哪里?为何神宫要将玉交给桔梗,而不是她。 “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巫女。”椿道,“情爱这一类事物,距离我们很远很远。桔梗,如果你哪天爱上了一个男人,你会死于非命。” 说话间,有灵力在涌动。巫女椿将之结成了咒语,下到了桔梗身上。 桔梗不置一词,压根没理会下在她身上的咒,转身便要离开:“椿,你可真是多心。” 她会染上“气”是因为缘一太强了,大概是白犬喜欢标记地盘和猎物的缘故,当缘一在枫之村久住时,无论男女老少,或多或少都沾了他的气,连她也无法避免。 光凭这点就认定她有思慕之人,椿多半是修炼修傻了。 “你这家伙!”椿张开手,缠在身上的白蛇忽地朝桔梗冲去,“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是在看不起我吗?” 白蛇张开獠牙,桔梗猛地旋过身,长弓上提,纯净的灵光击中了白蛇的头部。刹那,白蛇痛苦地翻转身体,被反弹入了巫女椿的眼睛。 用椿的法术重伤椿,桔梗做得很轻松。但她到底是留了手,没有要椿的性命。 椿捂住眼睛,忿忿地盯着桔梗,恨意与嫉妒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那般狰狞的神情,不禁让缘一想起了前世的岩胜。 嫉妒会毁掉一个人。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朝她们走去。察觉熟悉的气息靠近,桔梗微愣,而缘一与她错肩而过,抬手轻拂,“抹”去了她身上的诅咒。 桔梗:“诅咒而已,我自己能解决。” “那你该当着她的面解决。”缘一拢起双手,淡淡道,“当着她的面做,让她意识到真正的差距,对她才是最好的。否则,她会心存不甘,认为你能被她下咒成功,她就存在击败你的可能。” “桔梗,你不该留手。” 【继国缘一,你不该留手。】 若是当年对岩胜狠点,或许他不会抱太多的想法。 “呵呵!”椿抬眼,发狠地盯着缘一,“你以为桔梗是神吗?她跟我一样是有血有肉的巫女,怎么不能被击败?半妖,为了维护心爱之人,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缘一与桔梗:……心爱之人? 你才是什么都敢说! 缘一蹙眉:“请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和桔梗不是那中关……”风的味道突然变了,带来一股熟悉的、清幽的冷梅香,正由远及近而来。 缘一微微睁大眼,特别懵地注视着天穹。就见上头有冥道的裂缝在缓缓闭合,而一点雪白融入高空,停顿片刻,又迅速朝他这头飞来。 兄长…… 兄长之前在冥道修炼吗? 他仰头望天,桔梗顺着他的眼神朝一个方向望去。 椿见状,也跟着抬眼,就见一只白发金眸的大妖朝此地而来,冷着俊脸,一爪子劈开结界,“嗖”一下落在他们三人面前。 站定,杀生丸看向缘一。 视线往左,他看到了“老熟人”桔梗;视线往右,他看到了面生的巫女椿。视线聚焦在中部,很好,是他不争气的弟弟。 不过几年没见,蠢半妖的本事似乎不小。身后护着一个,身前站着一个,真是哪哪都不像父亲,偏就在招惹人类这点上像极了父亲。 犬夜叉,你可真是好得很啊! “兄长!”缘一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压根不知道大家长是来抓早恋的,“我找到了去除气味的方式,以后……” “犬夜叉。”杀生丸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搭上爆碎牙,“你跟人类站在一起,真的很相配啊。” 缘一和桔梗:…… “兄长,这是桔梗,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是我的朋友,也是最强的巫女。”强调朋友,缘一又对桔梗道,“桔梗,这是兄长……不,是我兄长。” 口误不是病,误起来特要命。 “他叫杀生丸,是最强的妖怪。”缘一转头看桔梗的冰块脸,再看向杀生丸的冰山脸,声音渐渐微弱,“就……都很强。” 战国端水大师终究翻了车。 桔梗没松开弓,杀生丸没放下刀。缘一夹在中间感受着冬日的严寒,觉得就算自己是个太阳都快结冰了。 他硬着头皮:“你们是结过仇吗?” 桔梗平静道:“我不认识你的兄长,这是第一次碰面,他倒是很想对我动手。看来,他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温和,犬夜叉。” 杀生丸冷笑:“半妖还在你面前提过我?我对你们有什么纠葛不感兴趣,不过,我送你一个忠告,巫女。” “犬夜叉,只能由我杀死。” 简言之,别对他的弟弟出手,要是她敢动封印的念头,他的爆碎牙不会客气。 桔梗静默片刻,到底不是省油的灯,她干脆把这笔账给狗兄弟一起算上了。 就见她伸手入袖,掏啊掏,掏出缘一首次做的言灵念珠。缘一嫌弃它像条狗链而弃之不用,可桔梗却觉得它很可爱,总是带在身边作护符。 没想到还能用在这里…… 桔梗把一串言灵的念珠掏出来,温和地对杀生丸说:“犬夜叉对你很敬重,他曾花了月余的时间完成了一串念珠,说是要送给你。” 四枚勾玉,念珠做成,在阳光下泛着灵光。只是珠子太粗,勾玉呈白色像极了狗牙,远远看去真是条狗链子。 桔梗:“这是犬夜叉送你的念珠,请你收下吧。” 杀生丸:…… 他的矛头终是对准了缘一! 言灵的念珠?怎么,是想学心眼中看到的那幕一样,对他喊“坐下”吗? 第168章 杀生丸会回来, 主要是在尸魂界呆腻了。 练刀,零番队给你喂招;遛街,六番队给你买单;干架, 八番队给你陪玩。 就连添堵,蓝染也是一副“温和敦厚”的模样, 不仅对烂摊子照单全收,还给予亲切问候:“呵呵, 这位杀生丸少爷,还有什么想闯的祸吗?有的话快闯, 没有的话快回, 狛村队长喊你吃饭。” 杀生丸:…… 蓝染到底是个狠角色,他在维持“老好人”人设不倒的情况下, 委婉地给狛村提了个意见。大致意思是狗子这么聪明,别耽误孩子上大学。 之后, 在狛村一句“杀生丸,你要不要去真央上学”的问话中,杀生丸的尸魂界之旅结束了。 他晓得是蓝染从中作梗,只是懒得找茬。毕竟尸魂界的日子太枯燥, 他着实过腻味了。至于蓝染要对尸魂界做什么,他并不想干涉。 真这么闲,不如去找蠢半妖练刀, 正好试试他近年来进步与否。 于是,杀生丸劈开冥道作为媒介, 借着天生牙与铁碎牙的联系,从枫之村的天空现身,再凭嗅觉锁定了缘一的位置。 本以为数年不见,会看到一个比之前更稳重的弟弟。却不料视线放远, 就见蠢弟站在两个巫女之间,呈一保护一对峙的场面。 杀生丸:…… 虽说杀生丸母单四百年,但他见多识广,该懂的都懂。 无论他怎么看,犬夜叉都像是得了父亲的真传,一成年就招惹了两个巫女,还夹在中间做狗,要是真被封印了多半是活该。 但,等他落地之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愚蠢的弟弟找上巫女,居然是为了给他做一串念珠? “犬夜叉,你要用巫女做的东西来对付我这个兄长吗?”杀生丸看向他,“怎么,你的刀术已经不济了,需要借用这种手段?” “兄长,这只是一份礼物。”缘一想不通他哥在脑补什么,“我从没想过要对付兄长,兄长一直是我最重要也是最敬重的人。” “敬重?”杀生丸轻嗤,“我告诫过你离人类远点,少干涉人类的事情,你做到了吗?” 缘一心不虚:“做到了。” 做到了?杀生丸扫过桔梗和椿,异常平静:“你是怎么做的?” 缘一实诚道:“我要养孩子,养孩子很麻烦,就没有空闲去管人类的事了。” 杀生丸、桔梗和椿:…… 养孩子? 等等,你有孩子了? 话不说清楚的后果,就是误会的进一步加深。不光是杀生丸,连桔梗也忍不住问道:“犬夜叉,你有孩子了?” “有。”缘一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杀生丸:…… “半妖,你跟谁生了孩子?” “那不是我的孩子。”缘一越解释越说不清,“我只是帮忙养而已。毕竟她只有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孩子。” 杀生丸、桔梗和椿:…… 【她养不了两个孩子,所以我帮她养。】 椿完全想不起找桔梗的茬了,她捂着一只眼呆在原地,看缘一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奇葩,表情一言难尽。 桔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所以你离开枫之村这么久,都在帮别人养孩子吗?” 缘一:“嗯。” 杀生丸:…… 他只是离开了几年,刚成年的弟弟就帮人养起了孩子。这究竟是狗亲近人类的本能发作,还是亲弟看上了那个女人? 此时,椿忘记了敌我立场,似嘲非嘲:“你可真是心善,图什么呢?既然对方丈夫死了,你把他们带在身边不就行了,除非你不是真心照顾他们。” 被三方集火的缘一尚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的丈夫没有死。” 杀生丸、桔梗和椿:……你·说·什·么? 她的丈夫没有死,你上赶着照顾人家和孩子?犬夜叉,你在干什么啊犬夜叉! 人与狗的悲喜并不相通,人与狗、与半狗之间的代沟更是无法言喻。信息差造成的后果就是,杀生丸收回爆碎牙走向缘一,抬手—— “啪啪啪!” 缘一:…… 生活,充满了熟悉的节奏感。关于孩子大了能不能打这点,妖怪比人类更没顾虑。 杀生丸:“清醒了吗?” 缘一:“清醒了。” 兄长,请给我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我错了。 …… 椿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枫之村,估计很长时间不会再来。 缘一向杀生丸道明继国家二三事,又从狱门疆中取出药囊,说道:“兄长,我找到了一味药,叫‘蓝色彼岸花’。它开在红莲岛,一年中只有几个白日盛放,但它能消减白犬身上的味道,只要相遇的白犬中有一只戴着药囊,双方就不会起冲突了。” “我让冥加爷爷带着药囊去找你,结果你去了尸魂界。” 杀生丸接过药囊,它被制成了一个御守,白底梅花纹,倒是合乎心意。 “邪见也在枫之村,兄长要见见他吗?他很想念兄长。” 杀生丸:“不见。” 缘一:…… 邪见这些年的忠心终究是错付了。 杀生丸对待下属的态度极为随意,似乎在他外出的几年里,邪见要是被杂碎干掉,大概也换不来他一句“可惜”,至多不过是“连杂碎也不如”吧? 好惨一邪见。 缘一心下喟叹,又从狱门疆中取出项链和手串。猩红的石头,月白的牙珠,配上缘一亲手捏的银链,看上去颇为雅致。 “这才是我给兄长做的念珠,桔梗说,以念成珠能传讯,但我没试过。兄长要尝试一下吗?要是能行,你日后去尸魂界我也能问你近况了。” 杀生丸挑了项链。 他没见过这种做工的银制品,细长的一条,中间串了一枚红珠,两侧配着月白的勾玉。项链暗扣设计精巧,他在妖界都没见过。 从哪来的? “是从另一片大陆学到的手艺,那儿的项链很精致,兄长要是有空,我们就去看看。”缘一想起了当年与乔斯达的相遇,“我在那里还有个庄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杀生丸没回答,他的手托着项链,示意蠢弟别磨蹭了。 缘一明了,戴着串几个起落消失在原地。而后,在悬崖下的一棵枯树上,缘一四顾,确定没人后才对串说道:“兄长,你听得见吗?兄长。” 珠子发出淡淡的灵光,有无形的波动传开,链接上另一端的持有者。 杀生丸淡淡道:“听得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过邪见讲故事的小孩子一个个从草丛中探头探脑,注视着与邪见描述一致的杀生丸,忽而交头接耳。 “这个就是犬夜叉大人的哥哥杀生丸吗?” “笨蛋,要叫大人啊!” “他在对着空气说话,好奇怪。”小小声,“不是,在对着项链说话,更奇怪了。” 杀生丸循声转头,朝小孩们看去。他的表情本就不多,神色又冷,瞬间把孩子吓得鸟兽散,传来一声声尖叫。 “兄长,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吗?我听见了孩子的叫声。” 念珠的传讯能力有点强啊。 杀生丸:“没什么,只是试炼他们的胆量。人类就是人类,连一个眼神也经受不起。” 缘一:…… 四百岁大妖吓唬人类四岁小孩,这究竟是狗的本能发作,还是妖怪的本性都是如此? 但很快,缘一发现杀生丸不仅吓唬小孩,还吓唬桔梗。 彼时,日落黄昏。缘一在枫之村有一座木屋,平日会吊着锅子煮些吃食,也常邀桔梗和她的妹妹枫一起来品尝。 今日如往常,缘一回村,桔梗与枫便一起前来。只是屋内多了杀生丸,还蹲着邪见,本还算宽敞的房间一下子变得逼仄不少。 桔梗本想带着枫回去,但缘一也备好了她们的份。两人终是留下了,坐得离杀生丸比较远。可锅就一个,狗兄弟习惯相对而坐,离杀生丸比较远,就意味着离缘一比较近。 以杀生丸的视角看去,又见缘一夹在两个女子之间,再度让他想起在心眼中看见的、徘徊在桔梗与戈薇两端的犬夜叉。 缘一还扎着马尾,真是像极了父亲。 杀生丸:…… “犬夜叉,你留在枫之村做什么?”留了一年,盖了房子,颇为照顾巫女姐妹,你是要走梦境的老路吗? 缘一:“学做念珠。” 杀生丸:…… “我做了一年念珠的生意,赚了很多小判。因为四魂之玉常引来妖怪,可以练刀,我就在枫之村住下了。” “以后,我会把继国母子三人接到这里,姑且让他们适应一下妖怪横行的乱世。要是能承受,就可以转到犬山了。” 犬山多妖怪与术士,犬夜叉除外,香织与岩胜若是不把心脏练得强大些,怕是要被吓到厥过去,而枫之村是一个极好的转折点。 “四魂之玉。”杀生丸转向桔梗,“巫女,那是白犬一族的东西。” 桔梗平静道:“我现在是守护玉的巫女。” “守护?”杀生丸轻嗤,“区区人类,百年腐朽,你以为你能守护它到几时?交给白犬,犬夜叉一离开,你将获得平静的生活。留在这里,遗祸无穷。” “交给你们,四魂之玉也消失不了。既然无法消失,不如在我手中净化。”桔梗道,“或许有一天,我能用强大的灵力净化它。” “强留留不得的东西,只会死于非命。”杀生丸亮出了爪子。 “是死于非命还是死得其所,由我决定。”桔梗道,“即使没有玉,枫之村也会遭受战乱。比起杀人,解决妖怪更轻松一点。” 解决妖怪更轻松一点。 嚯! 杀生丸:“最强的巫女?接得下毒华爪吗?” 桔梗:“妖怪未必能接下破魔之矢。” 两座冰山的对峙,令室内气温急速下降,所过之处冰冻百尺,只有窝在缘一身边还有点温度。邪见与枫靠近缘一,小心翼翼。 缘一端着饭碗,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再一次,他硬着头皮问道:“兄长、桔梗,你们真的没有结过仇吗?”为什么两次谈话都剑拔弩张? 兄长平时对女孩子谈不上客气,但也不会多话,可面对桔梗他却句句挑刺。 桔梗平时对妖怪谈不上友善,但也不会滥杀,可面对兄长时似乎处于“信不信我射你一箭”的状态。 真的很奇怪! 是因为妖怪和巫女是天生的死对头吗?也不像,兄长曾经对巫女夕还算友好。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缘一循循善诱,“我们说开好不好?” 桔梗沉默片刻:“是令兄对我有敌意,我不知为什么?” 缘一不禁看向杀生丸:“兄长,桔梗不会胡乱对妖怪出手,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杀生丸能说什么? 说“我梦见你把父亲继承个彻底,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桔梗”吗? 蠢弟曾无故挨打,直言:【兄长,她们到底是谁,我绕开她们走不就可以了?】 他没告诉他“她们”是谁。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唯恐弄巧成拙。只好—— “啪!” 缘一:…… “妖怪与巫女从来对立。” 缘一耿直道:“可你也没吓唬过犬山的巫女。” 杀生丸:…… “啪啪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你这一章打了七个啪,是不是要把这几年没打的栗子全部补齐啊? 杀生丸:…… PS:杀生丸:弟弟长大了,会顶嘴和拆我台阶了。 第169章 大概是狗的缘故, 屋里呆不住。俩兄弟吃饱必遛街,睡觉要找树,绕村四五圈, 干掉杂碎七八,寻来寻去还是御神木。 待明月高悬, 缘一渐渐从半妖异化为白犬,生出绒尾与妖纹, 气味更是浓郁了几分。得亏药囊里的蓝色彼岸花装得多,不然亲哥的爆栗将如影随形。 “兄长。” 杀生丸一个眼神把缘一冻在原地, 似乎只要他抬步靠近半分, 他的爪子就会挥上来。 看来,即使解决了气味的问题, 杀生丸也不允许成年后的弟弟靠得太近。缘一思索片刻,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果然是体型问题。 他释放妖力化作了一只成年白犬, 又在瞬间压缩体型,变成两个巴掌大小的幼犬。缘一抖了抖毛,哒哒哒跑向亲哥,而这一次, 杀生丸没有阻止他。 缘一摇了摇尾巴,乖巧蹲在他脚边,张嘴:“汪呜!”兄长。 “汪呜汪呜!”我有东西送给你。 狗语满级的杀生丸没给回复, 任由小白狗绕着他的腿走了两圈,唤了好几声才慢悠悠地开口:“是什么?” 缘一晃着尾巴, 狗头探进狱门疆,叼出一迭地契。再次乖巧坐好,等待摸头。 杀生丸绒尾一卷,把小白狗带入臂弯。抬手从他嘴里取下契书, 才发现蠢弟是把圣岳买了下来,当作领地赠予了他。 “人类竟然把圣岳抵给了妖怪,真是蠢而不自知。”杀生丸如是评价。 在很久之前,圣岳是被天御中主尊赐给人类的富士之峰。它有温泉,有沃土,有树林,有田地,足以让人类借它繁衍生息,在大妖居多的时代得以安身立命。 结果,眨眼弥生至室町,幕府为了一时的利益,把神明赐予他们的福泽让渡给妖怪。不论这之中出面的是谁,人也好,妖也罢,圣岳到了他手里,就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做得不错。” 杀生丸挠了挠缘一的脑袋,得到两声汪呜。但也仅此而已,弟弟终究是成年狗,又不是真正的幼犬,他捏住小白狗的后颈肉,把他提溜到树下。 靠树,小憩。 缘一习惯成自然,钻进了杀生丸的绒尾里。谁知下一秒,他被亲哥提起来,挂在了树干上:“你成年了。” “犬夜叉,你已经过了撒娇的年纪。”杀生丸平静道,“过于依赖长辈,只会被同族看不起。” 缘一很平静地看着杀生丸,汪两声,窝在了树杈上。 杀生丸不语,把狗扔在树上就靠着树休息。可不知怎地,树杈上的响动就没停过,窸窸窣窣,呜咽不绝,仿佛某种小动物在寒风中受冻。 杀生丸蹙眉,抬眼,对上了犬耳耷拉、缩成一团的小狗:…… 明知妖怪不会怕冷,但大家长还是有点心软。 “滚下来睡。” 缘一没动:“汪呜呜!”兄长,一起上树吧,这儿看月亮好。 杀生丸:…… 夜深人静,解决掉一只地行精怪的桔梗循着淡淡的妖气走到御神木下。 借着月光的银辉仰头,就见高高的树枝上,两只雪白的小狗勾揣着爪趴着,见她看来,不约而同地垂下同款金眸,未语意先达。 【有事吗?】 桔梗:…… 狗会爬树吗? …… 三个月后,继国家。 缘一的如约归来让犬夜叉很开心。 不得不说,在方寸之地束缚太久,又拘泥于幼童的身体之中,与生母和同胞哥哥不得见,犬夜叉有且仅有的交流对象只有缘一,自然会对他生出依赖心。 缘一回来了,就像见到亲人复归似的,犬夜叉本能地起身,从三迭屋内侧跑向小门处。不出所料,一双手从外伸入,精准地托住了他。 光线骤亮,熟悉的轮廓从模糊变化到清晰。犬夜叉扯开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他一眼看到了站在缘一身后不远处的杀生丸。 犬夜叉:…… 做狗时期被打的记忆突然闪现,他本能地露出狗子般的警觉。奈何人小力微,只好抓着缘一的袖口不放,只戒备地盯着杀生丸。 他没看错吧? 杀生丸,他那个对人类不屑一顾的哥,竟然在大白天踏入了继国家的地。怎么回事,他的鼻子是失灵了,闻不到人味吗? 缘一:“不要紧张,兄长是个很温柔的人,不会伤害小孩子的。” 犬夜叉一脸不信。杀生丸不会伤害玲和琥珀是真,但对他是恶意满满,儿时初见,这家伙可是抽了他一顿鞭子。 大抵是看出他的抵触,杀生丸嘲讽拉满:“胆小鬼。” 缘一心知不妙。 果然,怀里的犬夜叉跟斗鸡一样觉醒,气势猛地拔高,像是恨不得扑上去生啖其肉,张牙舞爪:“我才不是胆小鬼!可恶,我要揍你!现在就要!” 杀生丸:“呵,你还尿床吗?” 仅此一句,犬夜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气到头发都翘了起来,看上去活泼得很:“难道你没有尿过床吗?” 气氛一时间有点无法言喻。 缘一无法,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当和事佬。先是兄长与桔梗,再是兄长与犬夜叉:“额……都尿过,都尿过,别争了……”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发现不仅是兄长在变冷,连怀里的犬夜叉也在变冷。有些狗还活着,但他们的面子里子都已经死了。 缘一:…… 三只狗离开继国家,去了风见城之外的密林。这是缘一常带犬夜叉来的地方,环境清幽,往来无人,适合带娃。 之后,杀生丸和缘一揣着手站在溪边,看犬夜叉艰难地挥舞树枝。一下、两下……几十下,他大口喘气,蔫了下去。 “你没有教他呼吸法。”杀生丸道。 犬夜叉竖起耳朵,呼吸法?这是什么? “无惨已死,学呼吸法就不必了。”缘一道,“他只是个人类,虽然呼吸法能帮他变强,但不能让他延寿,要是开启了斑纹,他就活不过二十五岁。” “倒不如做个普通的武士,或者试试能不能学咒术、使用灵力才好。” 犬夜叉今生只是人类,学会呼吸法倒也不必。不如安稳活到老,学点咒术或灵力不香吗?然而—— “我想学……呼吸法!”犬夜叉喘着气道,“教我!” 杀生丸勾唇:“他倒是比你果敢多了。” 犬夜叉浑身一抖,虽说前世今生是第一次得到杀生丸褒义的夸赞,但他听得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这不该是从杀生丸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该说的应该是“呵,你居然也有这种觉悟吗?真是令我这个做哥哥的感动啊”。 对,没错,应该是这个调调才对! 结果更碎他三观的对话来了。 “这只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或许过几年就会后悔。”缘一道,“生命可贵,该好好珍惜才是,不应该为了变强而舍弃人生。” “作为弱者过一辈子不见得是好事。”杀生丸道,“他选择变强,就做好为变强付出代价。生命可贵?不成为强者,你的生命能有多可贵?” 弱肉强食,生存法则从未变过。妖怪是,人类也是。 杀生丸:“你不想走霸道,随你。他想走霸道,你拦什么?”转向犬夜叉,“小子,要学呼吸法吗?想学,我就勉为其难地教教你。” 犬夜叉:…… 不,不对,这时候你不该说“区区人类也妄图学会呼吸法,真是自不量力”吗?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与缘一相处了两百年的杀生丸,与他记忆中的“杀生丸”相比温和太多。他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还是说,除了对待自己的弟弟,杀生丸对别的孩子都算温和? 眼见小孩久久不答,杀生丸道:“不愿意吗?” “愿意!”犬夜叉答得很果决,“我不管活一辈子还是活二十五年,都无所谓。我要呼吸法,我想变强,我不要被妖怪盯上后只能等人来救!” 继国家也不是安全的地方,就在最近,他见过飞头蛮掠过武家的墙垣,时常盯着母亲香织的庭院,一副想下嘴的样子。 所幸,缘一也给香织准备了护符。 “变强的方法不止呼吸法一种。”缘一道,“你可以试试在体内凝聚咒力或灵力,失败的话再学呼吸法也不迟。” 但比起咒力,缘一更推荐灵力。 咒力的输出会经过大脑,泡久了咒力多少会变疯。倒是灵力比较能温养身体,即使达不到桔梗的高度,做到自保应该能成。 缘一:“你再好好想想。” “呼吸法!” “……” 反正爆碎牙、铁碎牙都出现了,桔梗人到暮年,戈薇也错过了,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开局死情缘,这样的痛苦狗都承受不起! 既然注定是孤寡老狗,那么活几岁就无所谓了。 “我可不是小孩子。”犬夜叉看着他。 缘一叹道:“我明白了。” 自这天起,犬夜叉学起了呼吸法。从入学到掌握,犬夜叉只花了七天左右的时间。 而他许是借了缘一的身体,并未像另一个时空的半妖那般觉醒兽之呼吸,而是习得了与日之呼吸极为相近的炎之呼吸,也能用日轮刀划出一大片火焰。 待他初成之时,除了缘一真切地夸了句“很棒”,竟也得了杀生丸一句“不错”。 犬夜叉:…… 他真没想到杀生丸会夸小孩!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说:“哦,炎之呼吸?呵,日之呼吸的衍生物罢了,也值得你高兴这么久,半妖就是半妖!” 挨了两百年的打骂,杀生丸抬起下巴,他盯着他鼻孔都晓得他要说什么,可夸人,他是万万没想到。 犬夜叉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你真的是杀生丸吗?还是……也被人转生了?” 杀生丸:…… 看了看缘一壳子的犬夜叉的脑袋,再掂量掂量自己的指关节力道。 他反手一栗子敲给了缘一,伴随着“啪”一声脆响,犬夜叉吓得退了好几步。 杀生丸:“再问愚蠢的问题,我就杀了你!” 犬夜叉:……终于,这句话对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别人杀鸡儆猴,我哥揍我儆狗。 第170章 犬夜叉艰难的人生开始了。 早起狗遛人, 傍晚人遛狗。今习和歌两首,明天忘记四首。日夜挥刀三百下,还被狗嘲没文化, 成天被气想干架,奈何腿短难蹦跶。再听爆栗啪啪, 他真不想挨打,只好听话, 然后累趴。 杀生丸评价:“没用的人类幼崽,比半妖还不如。” 犬夜叉:我去你丫! 是日, 犬夜叉双手握着小牛, 吃力地抬起,颤巍巍地落下, 如是反复。 而照看他的两只狗压根没理会他的练刀进度,自从缘一在风见城的“物间小御”淘到了双六, 狗兄弟的带娃日常就变得十分诡异。 缘一捧着双六的图纸:“兄长,我们玩双六吧。” 杀生丸不理。 双六,又名“升官图”,在后世被命名为“大富翁”, 是一种适合孩子玩的室内游戏。 战国时的双六图纸虽简,但该有的玩法都有。譬如可供两人玩耍,依靠骰子决定走的格子数, 格子上写着多种人生状况,如经商失败、断手断脚、娶妻生子……绕成圆形由外往里, 直至内中的“大圆满”算人生完结。 前世幼时,缘一很喜欢和岩胜玩双六。 可惜岩胜要读书练刀,唯有生父出远门时才能偷得半日闲,还得趁着生父回来前收拾好东西, 不然难免挨打。 如今成了半妖,整日得闲。难得有了重温童年的机会,缘一自然想跟杀生丸分享双六。遗憾的是,杀生丸对此没兴趣。 “兄长,陪我玩双六吧。”缘一继续。 杀生丸不吃这套:“愚蠢的半妖,与其玩这些没用的人类游戏,不如练刀。” “练刀是一生的事,兄长。”缘一犬耳下垂,声音放低,“可是,玩双六的心不是一辈子的心,或许这次不玩,以后再也不想玩了。” 杀生丸:“那正好。” 缘一:…… 面对毫无童心的兄长,缘一轻叹,他慢悠悠地捧起双六,缓缓背过身,稍微抬高了声音:“那我只好找岩胜玩了,不知道他第一次见我是害怕呢?还是想摸摸耳朵呢?” 犬耳抖了抖。 杀生丸:…… “半妖,你已经不是幼崽了。”作为成犬,你的体面在哪里? 缘一:“我只是想玩双六……” 犬夜叉委实听不下去了,他真受不了缘一顶着他的皮囊,堪称“低声下气”地求杀生丸做什么。他上辈子过得再难,都没找杀生丸帮忙。真是的,不过一个游戏也值得缘一这么求人? “嘁,求他干嘛?”犬夜叉搁下了刀,甩胳膊,“杀生丸这家伙就算是倒立行走也不会陪你玩双六的。” 杀生丸冻了犬夜叉一眼,像是找到了台阶,抬手从缘一手里接过双六:“游戏而已。” 犬夜叉瞪大眼:“你不会是真的要玩吧?” “兄长就算玩双六也不会倒立行走的。”缘一认真道,“不然,头发会变得很脏。” “啪!” 一声过后,该练刀的立马练刀,要玩双六的安分玩双六。杀生丸今天依然站在三狗食物链的顶端,地位不曾动摇。 只是双六开局之后,杀生丸总是差点运气。每次投掷骰子,总是走到“断手”这一格。一经断手,就要休止一回合。缘一常在这时超越他,比他先一步抵达大圆满。 玩着玩着,杀生丸的胜负心上来了。 得亏缘一运气也不算太好,时常卡在“离家出走”一格,非得多绕一个弯才能继续,否则,每把都是缘一赢的话,杀生丸的暴栗绝对少不了。 俩狗玩到犬夜叉肚子饿得咕咕叫,才终于停手。缘一自律地去做饭,独留杀生丸对着双六的图纸,注视着“断手”的一格目光寒冷。 断手、断手、断手……这是在暗示什么? 是与蠢弟一起玩就会断手,还是与谁玩都会断手? 这般想着,杀生丸看向犬夜叉:“小子,过来。” 当缘一做完饭时,才发现犬夜叉是个运气爆棚的欧皇。不知为何,他投骰子总能走到“娶妻生子”这一格,按设计,他能多得两个回合的骰子。如是,杀生丸真是输多赢少。 缘一把饭团端过来:“兄长要是能娶妻生子,早就赢了吧。”差了两个回合,就算是大妖也赶不上。 杀生丸冷声道:“赢不是靠运气。” 犬夜叉吐槽道:“你是根本娶不到吧?”只有你,一次都没投中过娶妻生子,我和缘一可是都有。 缘一和杀生丸:…… 听犬夜叉说出这话,缘一下意识觉得不好。他赶紧退避三舍,果然看到兄长抬起了手——停滞在半空,再转过眼给他飞刀子。 大抵是憋了火,这手落下的档口,杀生丸自然而然地端走了犬夜叉的三个饭团。 他一个也没给孩子留。 犬夜叉:…… “混蛋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犬夜叉扑了上去,被杀生丸摁住头。小孩儿的短手在半空中疯狂挥舞,却摸不到对方半片衣角。场景似曾相识,让缘一不禁想起了曾经。 嗯,他也被兄长摁过头呢。 “兄长真的很喜欢孩子啊……”缘一感慨。 犬夜叉咆哮:“见鬼了!他哪里是喜欢小孩子,分明是喜欢欺负小孩!你清醒一点啊!” 那天,犬夜叉仍不知道缘一看杀生丸的滤镜究竟戴了几层。 …… 半月后的有一个满月,犬夜叉三观尽碎地看着缘一从半妖变成犬妖。 他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他前世见过紫织、地念儿、出云等不少半妖,就连奈落那种依靠妖怪的恶与人类的邪气融合的半妖,也都有在一个月中的某天化作人类的可能,但他真没见过哪个半妖会变成妖怪啊! 没有! 只有缘一这个奇葩会! 虽然看着“自己”变成妖怪也算实现了他曾经的心愿,但是太奇怪了,尤其是缘一和杀生丸用相似的脸看向他时,他总感觉有两个哥哥。 “你没让他见过你妖怪的样子?”杀生丸道。 “嗯。”缘一道,“他之前嗜睡,我满月去见他时,他早就歇下了。” 说着,他把犬夜叉放进绒尾裹严实。再把他带到三迭屋的顶,来一场三狗行的赏月之旅。没有狗勾会不喜欢看月亮,没有。 晒着月华,缘一和杀生丸的妖力流转,生生不息。二者的呼吸绵长沉稳,吐纳之间,连带着犬夜叉也跟着安静下来,和着节奏调整呼吸。 吸气、呼气、吸…… 突兀地,天守处忽然打骂声起,这一口气没缓过来,犬夜叉差点窒息。 凝神看去,就见中长屋处,一名武士之妻提着只木屐,把七八岁大的孩子带出居室,一把摁趴。她麻溜地撩起对方袖袴,然后破口大骂,抄着木屐打小孩屁股。 “告诉过你多少遍,不准再抠地板!你是猫吗?为什么要在墙上柜子上留下指甲印?” “告诉过你多少遍,不要再把沙子带上榻榻米!你知道把榻榻米卸下来擦干净有多累吗?混蛋,我今天打死你!” “说了别动我的妆盒,还动!说了别把黑手印拍在墙上,还拍!可恶,我打死你算了!” 啪啪啪、啪啪啪…… “哇!母亲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小儿大哭。 见状,杀生丸与缘一不仅适应良好,缘一还特地抱起犬夜叉,给了他一个至尊VIP级的观看位置。 两只狗虽然不置一词,但犬夜叉却莫名地感到狗屁一凉。这秒,他读懂了他们的意思:犬夜叉,你看见了吗?不听话的狗勾是要被打狗屁的。 犬夜叉:…… “我说你们两个!明明是大妖怪了,为什么要学人类这种养孩子的做法?打孩子根本不对!以前无论我闯什么祸,老妈都没打过我!” 狗兄弟平静地注视着他,眼神毫无波动,又像是有千言万语。 杀生丸:“父亲重伤过我。” 缘一:“兄长打我两百年。” 我们不是你的妈,弟弟。所以要听话,懂? 狗兄弟倒不是真想打犬夜叉,哪怕这货顶着小孩的皮,终究不是真的小孩,打狗屁太辱没成年狗了。 但是,吓唬狗子,值得拥有。 犬夜叉:…… 这日子没法过了!“可恶,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打我一下,我长大了一定会十倍奉还!”张牙舞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犬夜叉喊得太大声,引来了继国家巡逻的武士。 他们迅速朝发声处集结,很快围住了院子。眼见火把亮起,照亮了破落的庭院,犬夜叉如临大敌:“你们快……诶?” 他不欲他们与人类起冲突,尤其是杀生丸。 杀生丸一跟人类起冲突,人类多半是尸横遍野,可他一旦斩杀了继国家的武士,继国香织的日子便难过了。 最好的方式是让两只妖怪暂时离开。 谁知,他们的反应比他快多了,在人类的视线转向屋顶之前,他们化作了两只雪白的小狗。缘一揣着爪窝在他怀里,杀生丸揣着爪窝在他左边。 犬夜叉:…… 缘一就算了,变成奶狗是杀生丸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他经历过杀生丸变成原形,差点把他咬死的事。他对他的妖化印象从来定格在“狰狞恐怖”上,跟小清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是!现在! 杀生丸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奶狗,跟缘一是同等大小,看上去温顺极了。不仅如此,他后头的尾巴还颇为惬意地晃了晃。 “汪呜。”缘一蹦出犬夜叉怀里,同兄长揣着爪窝在一起。 狗勾贴贴。 犬夜叉:…… 此刻,他的三观像是经历了天塌地陷山崩地裂摧腐拉朽到岩浆爆发冷却凝固成火山泥再淋了一场瓢泼大雨之后生出草草草草草的重塑。 太可怕了! 给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PS:请问杀生丸在21世纪会从事什么行业? A.霸道总裁 B.冷酷医生 C.世界名模 D.大学教授 E.剑道馆主 F.狗咖老板 第171章 次日, 继国家出现了新的谣言:双胞胎中的不祥之子是个傻缺,半夜爬屋顶跟狗说话,大喊大叫。引来一批武士后被吓懵, 被抱下去时人还是呆的,把他塞进三迭屋都没给点反应。 是个傻子。 “不像岩胜少爷, 小小年纪就会读诗还能练刀,家主选他作继承人, 继国家一定能风光很久。”侍从小声道,“真没想到, 都是一个母亲生的, 弟弟是个傻子。”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屋顶上有狗这件事吗?它遇见人不叫吗?” “……当时天太黑,或许是看错了, 应该是两只白猫吧?” 长廊转角,岩胜安静地听着侍从的私语, 于阴影之中站了许久。就在刚才,他得知自己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因生而不祥被关在最偏僻的三迭屋里,还是个傻子。 在这之前, 他从未听过任何有关“弟弟”的事情。 不知为何,他不想去找父亲求证。直熬到侍女阿系来给他送点心,才出声问道:“阿系, 我是不是有个弟弟?” 阿系手一抖,差点打翻点心碟子。半晌, 她颤声道:“……是。” 岩胜:“为什么不告诉我?父亲是,母亲也是。” “家主不允许夫人教养少爷,也不准对少爷提起你还有个弟弟。”阿系道,“而夫人, 只是想保护两位少爷。” 岩胜不懂,为何不告诉他是一种保护,为何父亲不喜母亲对他的照顾?只是因为那句“岩胜,你要做武士就不能像妇人一样柔弱”吗? 他不明白,却没多问。 他怕问太多阿系被打,也怕自己惹父亲不高兴,进而更厌恶母亲。他才两岁,愣是被迫把事情全装进心里,只字不提。 久而久之,岩胜变得更“成熟”了。 就连一向吝于表扬的继国彦多都给了句“不错”,可惜岩胜并未感到被认可的欣喜。他的心里压了事,很想、很想见一见亲弟弟。 是夜,他第一次没有按时睡觉,而是揣着白日省下的糕点,悄悄跑出卧室前往从未去过的三迭屋。 仗着人小,他躲过了武士的巡逻,成功溜进了一个破败的院子。 没有烛光,院子里杂草遍布,阴森一片。树影随风摇曳,借着月光投下瘆人的暗色,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魔,着实把孩子吓得不轻。 岩胜很害怕,只想掉头就走,可想到素未谋面的弟弟,终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他一点点朝三迭屋挪去,木屐在石子上刮出声响。忽而,三迭屋亮了起来,像是点了烛,光芒温暖。 小门由内向外拉开,一个穿着薄衣、外貌与他近乎一致的小孩趴在那儿,眨巴着黑眼看他:“喂,你到底进不进屋子?” 岩胜瞪大眼:“你不是、不是……” “傻子对吧?嘁!”犬夜叉拉下小脸,“那群杂碎就是欠揍,什么都不知道还乱说。” 傻子、杂碎、欠揍……岩胜第一次见弟弟,学到了很多新词汇。他尚且来不及消化一二,就听亲弟唤了声:“你再不进来我关门了。” 麻溜地,岩胜钻进了小屋。 出乎意料,小屋干净整洁,没有怪味。虽小,却有发着光芒的、红色的珠子,还铺着一条雪白的大皮毛,看上去很温暖。 岩胜很想摸,可碍于教养克制住了。谁知,犬夜叉把绒尾塞进他手里:“想摸就说,别一副被欺负了的表情啊。” 岩胜又愣了会儿:“你叫缘一?” 犬夜叉:…… “啊,算是。”犬夜叉认了,“干嘛?” “我、我是你的哥哥,岩胜。”岩胜有点期待地看着他,“弟弟。”又摸出一包快被捏散的点心,露出小小的笑容,“这是我带给你的,只是有点难看了。” 犬夜叉:…… 这小鬼想让他叫哥,想都别想!他年纪大到能当他爷爷的爷爷了! “岩胜。”犬夜叉唤道,“我们是双胞胎,就差了一点点时间出生,虽然你是我哥哥,但我不想叫你哥哥。” 岩胜下意识地挺直腰板,肃着张小脸:“不行,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不能乱了次序。” “谁在乎次序啊。”犬夜叉放松身体躺进绒尾中,“你这样坐着不累吗?要不要一起躺会儿?小橱柜里有肉干,饿了自己找。” “缘一!”岩胜鼓着张小脸,“要、要坐好!”说着,大抵是看不惯他这副软骨头的模样,居然膝行过来想拽他。 犬夜叉:…… 他拒不配合,并仗着多活一世的经验把岩胜怼进绒尾,顺便取过妖珠放入特制的鱼皮袋中,让室内陷入黑暗。 犬夜叉是个有话直说的主,见岩胜这么“顽固”,他也不耐烦招待小孩,当然得把事儿掰扯明白了,省得这孩子常来找他说教。 真是,杀生丸都没管他坐姿咋样,一小孩管他作甚。 “听好了,岩胜。”犬夜叉道,“我们是兄弟没错,但你想以哥哥的身份管束我,休想。别仗着比我早出生一点时间就让我喊哥哥,除非你比我强,不然我们两个谁强谁就是哥哥,怎么样?” 战国乱世,岩胜连他都怼不过,还有自保能力可言?得想个法子让他多练刀。 岩胜:“你要比什么?” “剑道,怎么样?”犬夜叉发出岩胜最爱听的宣言,“岩胜,我们一起变强吧!” …… 事情的发展变得诡异起来。 当狗兄弟在玩双六时,继国兄弟在练刀;当缘一企图让杀生丸陪他放放风筝,追忆童年时,岩胜因被犬夜叉击败,追着他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缘一:“兄长,你玩过蹴鞠吗?我们玩蹴鞠好不好,我刚买了一个藤球?” 杀生丸:“不玩。” 最后还是踢了起来,把高山踢成筛子,藤球烂成灰。 岩胜:“你是怎么做到的?最后一刀的力气那么大,是锻炼了手臂吗?” 犬夜叉:“不是,因为我们是小孩,还是人类,体力上天然不如大人,所以要依靠自身的旋转,像这样——对,旋转起来会增加我们的力量,然后挥刀,就可以斩杀比我们更强的强盗了。” 岩胜握着刀学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直至最后,他成功地用竹刀劈断了三迭院里的枯树。 刹那,岩胜的眼睛被点亮,欣喜异常:“我成功了!” “还差得远呢!”犬夜叉嚷嚷,“最强的人一刀挥下去连山都没了,我们只是砍断树而已,别得意忘形了。” 之后,继国兄弟又开始了奋斗的童年。在继国家主出远门回来前,岩胜离开了犬夜叉的院落。 “缘一,为什么不告诉父亲你的才能?他一定会重视你的。” “嘁,谁要他重视啊,看见他就恶心。”犬夜叉有话直说,“那家伙要是知道你输给了我,大概会把你赶到三迭屋吧。” “可是……” “别可是了。”犬夜叉道,“妖怪的父亲死去,还知道给自己的半妖儿子留一把护身刀。继国彦多还活着,就盼着我早点死亡。岩胜,不是每一个父亲都能配被称为父亲。” 岩胜听得似懂非懂,却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犬夜叉说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他脑海里,让他对继国彦多不再抱有太多的期待。 弟弟说,父亲盼着他死…… 这怎么可以,这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吗? 岩胜依然很听话,他仍按着继国家给予的标准成长。但他在剑道一途中成长飞速,到底让继国彦多对他上了心。 没多久,继国家主发现岩胜隔几日便前往三迭小屋,似乎在与不祥之子玩耍。 他怒气冲冲地前去,果然见岩胜握着树枝,正在“教”不祥之子刀术!这怎么可以,让一名弃子学会刀术,是想威胁到继国家的继承权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高大的阴影遮住了犬夜叉的身子,在他没转过头来之前扬起巴掌,重重地朝犬夜叉的后脑勺扇去。 下一秒,岩胜推开了犬夜叉,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岩胜!”继国家主暴怒,“我对你失望至极!为什么不听话?” 岩胜的半边脸肿了起来,鼻血淌下。他挣了挣,没能起身。殊不知在他身旁,犬夜叉抄起了岩胜带来的竹刀,二话不说击中家主的膝盖,打得他措手不及! 只听“啪”一声响,继国彦多不可控制地往前栽去。 犬夜叉提起竹刀劈在他的肩颈、腰子、后脑,重击三下尤嫌不足,顿时扔掉竹刀,抬脚踹上对方的脸,踩得他鼻血横流:“杂碎!本大爷今天就打死你,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岩胜:“缘一,别……” “别什么,没看见他晕过去了吗?你是不是傻子,趁他没醒多打几顿!等他醒来就是我们挨打了!” 岩胜:…… 这天,岩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与此同时,落在天守上的狗兄弟注视着继国家的一片乱象,没有插手太多。眼见岩胜被犬夜叉怂恿着握起竹刀,不轻不重地砸向了生父,缘一的眼神称得上复杂。 他忽然懂了。 前世他与岩胜兄长走到那般田地,除了岩胜从不吐露心声之外,他也不曾对他说起过心里话。 他们自小成长在继国家压抑又阴暗的氛围中,日复一日,早就学会自我消化情绪,再自己咽下苦果。渐渐地,走向陌路。 如果…… 如果他曾经像犬夜叉一样有话直说,是不是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呢? 岩胜并非不可改变,只是曾经的隔阂实在是太深太深了……直到他们兄弟见最后一面,也依然是谁都没说出心里话。 “唉……” 杀生丸:“你在叹什么气?” “兄长,我们以后一定要有话直说,坦白到底。” “……”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这是我的卡号密码,这是我的手机指纹,这是我的…… 杀生丸:滚。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声汪 干翻继国家主后, 回过神来的岩胜慌得一批,犬夜叉却稳如老狗。他狠狠地抽了渣爹一顿,重点招呼了他的屁股。 五十大板! “缘、缘一,怎么办?父亲他要是醒过来……”真小孩岩胜苟不住了, “你会完蛋的!”他一把抓住犬夜叉的手, “我找阿系送你出去, 你快离开这里!” “你在乱担心什么啊。”犬夜叉半点不怵, “是我先动的手, 也是我怂恿了你动手。要跑一起跑,要是我跑了你却留在原地受罪,这跟背叛同伴有什么区别?” “听好了岩胜,就算我们是双生子, 可闯完祸让一母同胞的兄弟顶罪这种事,我犬……缘一可做不出来。” 有些词汇岩胜听不懂, 但不妨碍他理解大致的意思。 简言之, 弟弟是说:拉倒吧, 我就不跑! 要命的是,弟弟反拽过他的手,拖着他跑向母亲的庭院:“去找老妈,告诉她我们闯祸了。” 岩胜顿时不干了:“不行, 会给母亲添麻烦的, 我们不能说!” “你好烦!这不能说那不能说, 还有什么能说?”犬夜叉边跑边骂,“你以为不给老妈添麻烦就没有麻烦吗?你以为把话装进肚子里, 问题就会解决吗?” “才不会!” 这些事他早就经历过一遍了。 幼时没朋友,去找小孩儿玩,被他们欺负了也不说, 只告诉母亲是他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摔伤了脸。 结果呢?他交到朋友了吗? 没有。 不仅没有,还让母亲以为他被人类接受了,愣是在大城中磋磨了好几年,熬干了心力,等他察觉不对时为时已晚。 直到他哭着告诉母亲,没有人接纳他,他们一直在欺负他时,母亲果决地说道:“我们离开这里,犬夜叉。” 他曾认为“不说”能装得岁月静好,让母亲不再为他的事感到忧虑,其实不然,“不说”才是一切麻烦的根源。 为母则刚,说走就走,母亲远比他想象得坚强。 “我们才两岁,闯祸多正常!”犬夜叉振振有词,“还有,两个孩子打了继国家主,说出去谁信啊?” 岩胜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对哦,父亲被两个孩子打了,说出去谁会信啊?父亲自己也不敢承认吧? 噫…… 恍惚中,岩胜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等进了母亲的院落,后续事件的展开真是震碎了岩胜对母亲和弟弟的固有印象。 他以为弟弟怕生,所以常呆在三迭屋不出。其实并不是,弟弟纯粹是懒得跟人交流。这会儿不懒了,见到仆从比他这个少爷还像个少爷。 “让开!” 犬夜叉跟杀生丸一样,只喜欢走直线。别看他年纪小,吼起来是气势十足。 香织夫人的庭院外有继国家的武士,一见少爷来,本能地想阻止他见母亲,谁知犬夜叉平地一声吼,愣是把他们唬得一懵。 “都给我让开!别挡路!” 犬夜叉一把推开了明障子,肺活量极大:“妈!” 就听啪叽一声,正在倒茶的阿系摔了杯子。 香织又惊又喜地转过头,还来不及红了眼眶,就见犬夜叉往旁边一让,露出他身后被打肿脸的岩胜。 “岩胜被打了,是继国彦多干的。” 秘技·告状绝杀! 岩胜根本没时间反应,便看到素来柔弱、身体不好、以泪洗面的母亲露出了一个堪称“恶鬼”的狰狞表情。她一把揽住了他,紧紧抱着,而岩胜从未感受过这般直白的母爱。 “母亲……” “都是我不好,让你和缘一受苦了。”香织深呼吸,捧起岩胜的小脸,“岩胜,我们离开继国家好不好?赤松也好,继国也罢,我们都不要了好不好?” 岩胜瞳孔地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离开家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很难抉择的事,岩胜比别的孩子早熟,自然清楚“不要了”是什么意思。 舍弃姓氏、血脉、地位,不负维系两个家族利益的责任,成为家族的叛徒,是一种另贵族不齿的行径。 他张了张嘴,无法回应一句“好”。 无奈,香织叹道:“就当母亲没说过吧。” 还得再等等,可她已是不想等了。 她宁可不借用继国家的势养病,也想把两个孩子摘出继国家。 连作为继承人的岩胜都遭了毒打,更何况是缘一呢?继国彦多根本不可信,在他眼里,家族永远高于孩子。 他只会毁了她的孩子。 犬夜叉特想敲岩胜的头,让他清醒一点,可瞧着他肿起的侧脸终是没下手。半晌,他对香织坦白道:“老妈,我把继国彦多揍了。” 有那么一瞬,阿系和香织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犬夜叉:“我说,我把继国彦多揍了,真的不跑吗?” 岩胜嗫嚅道:“我也打了父亲好几下……” 香织和阿系:…… 之后,香织把两个孩子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不论仆从如何催她“归还”岩胜和缘一,她拒不搭理。 五天过去,家主的忍耐果然到了极限。及至第六日晚,他竟是提着一把刀,走路姿势有点别扭地入了香织的院落。 他决定除掉次子。 若是次子击败的是武士,他或许会看在次子的刀术天赋上,毁掉他的脸再把他好好养大,也好在未来辅助岩胜。 如此,继国家又多了一名有潜力的武士,也不存在争夺继承权的问题。 然而,次子是对他出手,还打得毫不留情。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小孩从小就有反他的心,无论怎么样也养不熟。 且他拥有刀术天赋,也不是傻子,估计送进寺庙后会想方设法回来。与其留着他影响岩胜,不如杀了他,好让岩胜明白父权不可违抗。 “香织,把不祥之子交给我。”家主打开了明障子,冷风由外而内灌入。 他拔出了刀,对上了香织身后的犬夜叉,话却是对岩胜说的:“岩胜,过来。” “父亲!”岩胜怕得很,却还是张开双臂挡在了犬夜叉身前,“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母亲和缘一拔刀?你不是告诉过我,刀是用来维系家族的吗?” 为什么要对准女人和孩子? “维系家族自当斩杀不祥,过来,岩胜。” “不要!”岩胜红了眼眶,泪花在打转,“缘一才不是不祥之子!我跟缘一和母亲呆在一起很开心!”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父亲,缘一是我的弟弟。” “你会有更多的弟弟。” 室内是死一般的沉默。 岩胜呆呆地注视着他,像是第一次认清对方似的,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允许更多的弟弟存在,却容不下一个缘一? 一边是父亲和家族,一边是母亲和缘一。两边在他心底拉扯,本能地,岩胜后退了一步,更靠近他的母亲和弟弟。 香织伸出手揽住了孩子,又护着另一个。从始至终,她和犬夜叉都没发声,只安静地看着岩胜与家主的对峙。 和平的表象一经撕开,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岩胜,过来,这是最后一遍。” 岩胜久久不语,只是抬手擦掉了眼泪,复又看向生父,反驳了他的上一句话:“可是,他们都不是缘一。” 他的弟弟只有一个,名叫“继国缘一”。与他一母同胞所生,是与他一道练刀变强的伙伴。 “我们是双生子。”此时,岩胜突然理解了犬夜叉说的话,“让一母同胞的弟弟去死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他往后靠,靠在香织的怀里:“父亲,不要伤害缘一,不要让我讨厌你。” 短烛摇曳,家主冷漠地举起了刀。在岩胜绝望的眼神里,香织叹道:“岩胜,我们离开继国家好不好?” “好……”没有犹豫。 似乎就等他这句,犬夜叉立刻气沉丹田,大喊一声:“缘……犬夜叉!”天呐,自己喊自己名字是什么体验,真是尴尬极了! 但效果非常喜人,只听惊天一声巨响,香织夫人的屋顶顷刻被砸穿。白发金眸的半妖自由落体式盖翻了继国家主,直接把人砸晕了过去。 “轰隆!” 岩胜看傻了!他的脑子根本够不上,就见一头生犬耳的少年看向他,金眸无悲无喜,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似来自灵魂的悸动,说不出的难受。尤其是夜风入室,扬起他额前的刘海,那赤红的火焰斑纹如太阳般灼烧了他的眼。 仿佛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 好奇怪,好难受? 少年注视着他,最终俯身弯腰,小心地抱起了他。之后,少年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擦去眼泪:“别哭了。” 直到这时岩胜才发现,他的眼泪没有断过。明明,刚才都擦干净了…… “你是谁?”这话像是他问的,又好像不是他问的。 “……犬夜叉。” 时隔几百年,缘一再见岩胜,内心只剩惋惜与祝福。可现在不是相熟的时候,缘一转向香织:“香织夫人,八叶车已经备好了,要启程吗?” “是。”早在五天前,得知俩孩子把家主打了的香织就在筹备离开一事了,“我的武士和侍女,我也想一并带走。” “嗯,快走吧。” 许久未见的阿吽落在庭院外,身后负着一辆八叶车。 犬夜叉看到阿吽真是心情复杂,他记得这坐骑是杀生丸的,之后用来驮小姑娘玲,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拿来拉八叶车。 还有,这双头地龙怎么一副“我习惯了”的表情? 缘一把母子三人送上八叶车,待帘子一下,阿吽马上腾空而起。不久,另有三只犬山的妖怪到场,把剩余的武士和两名侍女带离继国家。 狂风大作,继国家混乱不止。有人吼着“妖怪、妖怪啊”,更多的武士握着火把与刀朝这端靠拢,而缘一站在庭院中,没有拔刀,只是连着鞘摘下了小牛。 他们围拢了他,而他不愿伤人。 “妖怪!”弓箭拉满,刀剑森寒。 这一幕的围攻,像极了幼时的场景。那日犬山被袭,人类因惧怕他而拿武器包围了他。嗯,那天还拒绝了兄长的好意,没跟他走呢…… 缘一追忆往昔,有点点走神。 就是现在 —— 弓箭骤发! 半空中,岩胜小心扒着窗朝下望去,心底的担忧提升到极点。他不明白,他与这个妖怪素不相识,为什么会担心他受不受伤? 当看到武士包围了他,拉满长弓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别……” 刹那,长箭射出! 岩胜几欲尖叫,却见下方被围攻的妖怪挥落了刀——仅仅只是一刀,划出绝美的赤红,它撞开箭矢擦出大片火花,又于瞬间折断了各方长弓! 他甚至看不到他是怎么出招的! 一击,只是一击而已!继国家的武士竟然全倒在了地上。 岩胜呆呆地看着,直至再也看不见为止。 “你怎么又哭了?”犬夜叉嘴角一抽,小孩子真难搞,岩胜更难搞,这货多半不会说。 出乎意料,岩胜呢喃了一句:“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 “好难受!”岩胜揪住了心口,“有点恶心,又难过。” 难受、恶心又难过? 他记得这是…… 戈薇:【啊,有些人会晕车的啊晕车!一晕车就恶心想吐,这时候要记得给他喂药,还要这样、这样再这样!】 为防止岩胜恶心得吐出来,犬夜叉立刻把他摁进香织怀里,让他躺平,并给他掐人中按肩膀:“你可别吐出来啊!” “我没有想吐……” “晕车就晕车嘛,有什么不好说的!”死掐人中。 “缘一!别再乱按了!呕——”于是真的晕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瞳孔地震:岩胜居然会晕车??? 犬夜叉专治各种酸柠檬:对啊,会晕车。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声汪 八叶车落在了枫之村外。 因有结界, 阿吽不再前行。缀在它身后的妖怪也纷纷停下,将侍女和武士放在地上。它们低声咆哮,“交流”一番,确认是把人扔在村落而不是犬山后, 便再度起飞, 回归来处。 武士们很受震动, 两名侍女亦然。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傻了似的看着妖怪飞远, 直到再也不见才回过神来。 “我第一次见到妖怪,我还坐在妖怪拉的车里?” “留在继国家的那个妖怪,很强。我坐在窗口,看见他一刀劈断了上百支箭。他似乎是为两位少爷而来, 我看见他抱着岩胜少爷。” “香织夫人居然认识妖怪吗?啊不对!夫人和少爷呢!” 阿系和飞鸟跑到八叶车跟前,才发现岩胜少爷因为“恐高”而吐得昏天黑地。所幸深更半夜, 孩子腹中的食物早消化完了, 除了酸水, 他也呕不出什么东西。 阿系飞快处理脏污,飞鸟从八叶车的格厢中寻了香去味。 两人麻溜地给两位少爷换了新衣服,又扶着香织去密林中换下外衣,在布料的摩挲声中, 侍女小声询问当下的情况。 “夫人, 这个村落是?” “枫之村, 我曾送信来求念珠耳饰的地方,犬夜叉大人住在此地。”香织望向暗沉沉的村落, 那里唯有神社处点着灯火,“耐心等待,他说会有巫女出来接我们。” “是。” “以后, 我就不是继国氏了,也不再是赤松。”香织心情复杂,“阿系、飞鸟,你们不必再侍奉我,我也会放武士们自由。” “请不要说这种话了,夫人。”阿系叹道,“真正的武士一生只奉一位主人,你让他们离开,他们会切腹给你看呐。况且……” 她微笑起来:“只有跟随夫人,才能见到武家之外的世界。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妖怪,才刚看到就要被夫人‘赶走’,夫人太狠心了。” 飞鸟跟着笑了起来,密林中的气氛倒是快活。 但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大人心情放松,小孩心情极差。岩胜再早熟也只两岁多,亲弟一通骚操作折腾得他没了面子里子,小孩哪能咽下这口气? 他气愤地扑向犬夜叉,把这只假狗摁趴:“缘一,你做得太过分了!” 俩都是小孩,体型没差。在手里没刀的情况下,岩胜真要跟犬夜叉干架,犬夜叉不一定能完胜。毕竟,小孩的身体敏感怕痛,他被岩胜摁趴这一下子,真是沁出了泪花。 好悬憋住了,犬夜叉大骂:“你发什么疯?你不是不舒服到吐吗?我是在帮你啊!” “是你的错,你不乱按,我根本不会有事!”岩胜气狠了,“我要教训你!” “嘁,教训我,就凭你?”犬夜叉可不兴尊老爱幼那一套,他前世欺负七宝可带劲儿了,岩胜想找打他一定满足他。 于是,犬夜叉二话不说揪住岩胜领口,翻摁趴了他:“服不服?” 岩胜一拳砸在犬夜叉眼眶上,由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俩娃子都疼出了泪水:“你这个臭弟弟!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你!” 犬夜叉好歹是跟杀生丸干架百年的主,论打架从没怕过,岩胜给了他一拳,他立马还给他一拳。谁知岩胜的脾气一上来,比谁都倔强,硬是忍下疼哭的冲动,憋着气再给了弟弟一脚。 八叶车不大,但足够俩孩子折腾。他们上手上脚上嘴咬,扯头扯脸扯袖袴。一个骂着小混蛋,一个骂着臭弟弟,武士们知晓俩少爷起了冲突,却不知该劝架还是如何。 “要不再等等,只要有一个哭了,这场‘战斗’应该算结束了吧?”小孩子哪能打那么久。 等了会儿,武士道:“要不劝架?” “劝什么,男子汉的感情都是打出来的!两位少爷很有活力啊,多打才好,这样健康!等累了自己会停手吧?” 然而,俩娃子并没有停手。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谁也不让谁,分明是菜鸡互啄的斗争,偏偏演绎得像是绝世大战。 最终,由于俩少爷斗得不死不休,武士们也没法作壁上观了。 有人撩开了车帘:“岩胜少爷,缘一少爷……” “滚啊!揍你!”两孩子异口同声道。 武士:…… 他们只好遣出最年幼的伙伴去密林外找香织夫人收场,而在夫人未回来前,枫之村通往外界的路上亮起了火把,倒是护村的巫女先到了。 在昏黄的火光中,一身红白巫女服、披散着长发、握着长弓的桔梗缓步走来,美得像是画中人。武士们有些出神地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语言。 他们以为香织夫人是下凡的天女,得见一面已是人生大幸,却不想在人与妖交界的光暗处,盛开着不为人知的殊色。 如月下桔梗,带着神性与冷清,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巫、巫女大人……” 桔梗微微颔首,之后,她循着声音转向了八叶车。里头战况异常激烈,全然是俩小孩的骂声。 “啊!继国缘一,你是狗吗?为什么咬我?” “犬妖不是狗,呸!我才不是狗!继国岩胜,把你的爪子从我头发上拿开,再拽我头发我杀了你!” “不放,除非你道歉!” “谁要给你这种小屁孩道歉啊,都说了是帮你啊混蛋!” 桔梗抬步走向八叶车,武士们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额,那个,巫女大人。两位少爷年纪小起了点冲突,所以……” “无妨。”桔梗道。 只是,这样打下去也不好。小孩子的体息在夜间会放大,他们要是流血出汗,很容易招来饥饿的妖怪。再者,她从其中一个孩子身上感知到了灵力的气味。 桔梗的手轻轻撩起了帘子—— 彼时,打得浑身狼狈的孩子滚在布料堆里,犬夜叉挂着两管鼻血,大眼青了一片,岩胜也挂着俩鼻血,胳膊上还有圈牙印。 岩胜力竭了,犬夜叉拼着一口气盖翻了他,还跨坐在他肚子上:“哈哈哈我赢了!岩胜你这个臭小子,你现在服不服?你服不服,你服……” 帘子微动,一双素手掀开了它。外有火光透入,照亮了巫女美丽的脸庞。 犬夜叉本以为是香织夫人,却不想一转头被吓得魂飞魄散!当时,他脸上猖狂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鼻血没擦,头发没梳,衣衫凌乱如疯狗,还摁着个孩子欺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看见了本该七老八十的桔梗以十六七岁的样貌出现在他面前,正撩起帘子看着他,眼神包容又……慈爱? 哈? 犬夜叉真的傻了,彻底傻了!他究竟是在做噩梦还是在做美梦,他究竟是活在四魂之玉消失前还是消失后?他究竟……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桔梗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情不自禁地,犬夜叉低下头。 哦,打到兜裆布都露出来了。 犬夜叉:…… 桔梗温和一笑:“需要帮忙吗?”见小孩子一副呆傻的表情,她伸出手,“要抱抱吗?” 岩胜有些不好意思了:“缘一,缘一你快起来!”又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犹记得是茶水被他俩倒了,“起来,衣服已经湿了。” 犬夜叉灵魂出窍,三魂荡荡七魄悠悠,几乎没活气了。 接着,桔梗给了他暴击:“是尿裤子了吗?需要我帮忙换吗?” 犬夜叉:…… “啊啊啊!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犬夜叉发出稚嫩的声音,“我没有尿裤子,没有!” 当场社死。 还是在前世的初恋面前社死。 …… 住进枫之村后,犬夜叉成了一只忧郁的狗子。他常以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地仰望天空,想起目前十七岁的桔梗,狗勾流泪。 鉴于他的表现太过反常,连岩胜也看不下去了:“……我已经道歉了,你还在难过什么?” 岩胜以为是自己打弟弟太过分了,才导致弟弟最近茶饭不思,连练刀也练不动了。就连他出刀打他也不还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犬夜叉:“你不懂。” “到底是怎么回事?”岩胜也冒火了,“缘一,你告诉我有话直说,可你呢?”到底是同胞弟弟,他对他终归是关心的,“你还不是什么也不说!” 犬夜叉:“说出来你也不懂。” “你说!” 左右前世他跟小妖狐七宝也算“无话不谈”,看着岩胜,犬夜叉莫名想起了七宝。一不做二不休,为防止岩胜继续烦他,他躺平了。 “岩胜,如果你跟你喜欢的人差了十五岁怎么办?”犬夜叉竟然真跟一个孩子聊起了感情生活,“她不仅给你喂过饭,还给你换过尿布。” 岩胜:“你是说母亲吗?喜欢母亲有什么错?” 犬夜叉:…… 他就知道跟小屁孩聊不来,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畅所欲言,反正岩胜也听不懂。 “你喜欢的人坚决不要你,她不会跟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孩子在一起。然后过了五十年,我五十多岁了,忽然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的转世,当时她才十五岁,我该怎么办?” 这特么简直比戈薇一箭射碎四魂之玉还悲剧。 他犬夜叉虽然作为人活了,但是桔梗和戈薇是绝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狗生惨剧! “我太难过了。”犬夜叉捂住心脏,“这就是命吗?一定是在玩儿我吧!” 是他太笨了,看见铁碎牙和爆碎牙就以为四魂之玉已消失,桔梗或是老去,戈薇早回了现代。却不想,四魂之玉的故事远未开始,桔梗仍是护玉巫女,现在才十七岁。 要是没记错的话,桔梗是十八岁封印了他,然后去世…… 不对! 犬夜叉豁然瞪大眼,他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与桔梗之所以在前世“反目成仇”,主要是遭受了鬼蜘蛛的暗算。 他记得桔梗照顾鬼蜘蛛,在那个山洞里。那家伙会再一次伤害桔梗吗?可恶! 犬夜叉一骨碌从地上蹦了起来,蔫儿吧啦的他忽然又变得生气勃勃。他要去山洞看看鬼蜘蛛在不在,他要先下手为……额? 地上忽然有长长的影子飘过,犬夜叉抬头,就见顶着他壳子、消失了几天的缘一掠过高空,循着香织的气息落在她屋前。 犬夜叉立刻转向! “缘一,你要去哪里?” 岩胜感觉心累,他像是找走丢的猫一样找了弟弟半天,又像是追撒欢的狗子似的追在他弟身后跑。要是可以,他想给弟弟套个绳。 “缘一!” “少啰嗦,别管我!我要去问问那家伙把我的铁碎牙练成什么样子了!” 五十年后才现世的铁碎牙早成了缘一的刀,犬夜叉想想都觉得疯狂。龙骨精干掉了吗?飞妖蛾撕碎了吗?四斗神打赢了吗? 铁碎牙该有的爆流破、金刚枪破、破除结界、斩开妖穴,以及冥道残月破,缘一练了吗?练了吗?啊! 犬夜叉真不知道自己活这辈子是干嘛,专业指导缘一练铁碎牙吗? 最要命的是,当他跑回村落时,就见缘一握着妖化的铁碎牙,正在帮香织夫人拍被子。伴随着啪啪啪、啪啪啪的声响,被子拍得非常松软。 更多的村民抱着被褥前来,希望缘一也能帮忙拍被子。于是,那柄传说中“一挥斩杀百妖”的铁碎牙成了拍棉花专属用具。 犬夜叉:…… 拿铁碎牙拍被子这种事,他曾经也干过。 可不知为何,站在旁观者的看“自己”拿铁碎牙拍被子,怎么会……这么蠢?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缘一身边。看着对方腕上的念珠,他记得它的作用。 犬夜叉抓住缘一的手腕,缘一微愣。大抵是怕伤了他,缘一没有乱动。 “喂,杀生丸。” “……什么事?”正在随意遛自己的杀生丸回道。 蠢弟找他是常有,他从来爱答不理。但另一个蠢弟找他倒是少见的事,过于难得,他不禁想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犬夜叉:“你弟弟拿着你最喜欢的铁碎牙在拍被子。” “……” 作者有话要说:PS:奈落:人类是有极限的,岩胜。只要你变成妖怪,就不会有极限了。 岩胜:……那个,你后面。 奈落:嗯?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奈落的肩膀上。奈落转过头,看见了握着炎牙的缘一:奈落,你把生命当作了什么? 奈落:……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声汪 岩胜再次见到了“妖怪”大人。 对方着一身红底直衣、罩一层黑底金纹的羽织, 盘膝坐在粗陋的草席上。绒尾覆身,白发倾泻,构筑成金红黑白的四色冲击,它们每一色都有独到之处, 却不想落在妖怪身上时, 再霸道的颜色也会被他淡然圆融的气质所中和。 奇异的美感, 像是薄云掩住了烈日的刺目, 得以让凡人凭肉眼窥见辉辉恩光。 岩胜本能地驻足不前。 在这个最好奇、最不怕事的年纪, 他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围在妖怪大人身边,而是与之保持着一段距离,观察、仰望,仿佛本该如此。 很奇怪, 明明跟他无关,可当他见到有小孩胆大包天地把玩妖怪大人的头发时, 他竟会觉得对方僭越又放肆。 甚至, 看着对方举着一把大刀拍被子, 他也觉得“这不该是他做的事,他不该做这种事”。 为什么会生出如此感受? 为什么……诶?诶! 年幼的岩胜压根没时间考量超过年龄的问题,在他看到亲弟缘一奔向妖怪,一把抓起对方手腕, 冲着一串念珠告状的那刻, 头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缘一, 你在干什么啊缘一! 岩胜再不管该不该保持距离,他惊呼:“缘一!” 这一声, 喊得缘一下意识地转过头,也喊得犬夜叉不自觉地抖了抖。前者是忽然记起了往昔岁月,后者纯粹是狗子听见铲屎官呼喊的灵魂反应。 犬夜叉记得, 前世戈薇惊怒时也是类似岩胜的语气,乍然听闻,他以为岩胜也要搭配一句“坐下”…… 吓死狗了! “你乱喊什么?” “你才是,谁让你做失礼的事!”岩胜是在责骂犬夜叉不错,可他还是抓过了弟弟的手,将他往身后一推,由着自己面向妖怪。 见妖怪怔怔看着他,岩胜有礼地道歉:“对不起,是缘一莽撞了,我会教训他的。” 缘一和犬夜叉:……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有了对比他们才发现,同样是两岁多的孩子,岩胜比同龄幼儿成熟了太多太多。 正常的两岁孩子是啥样? 他们滚在草席后头玩缘一的白发,还抓起一缕塞进嘴里尝尝味道,再呸呸吐掉。他们抓着绒尾往缘一肩膀上爬,喊着“耳朵、耳朵”,并朝他头顶的犬耳进军。要是不小心摔了,人类幼崽还会哇哇大哭。 不像岩胜,口齿清晰、表达流利、进退有度。除非疼狠了,否则不会哭。 要不是在通透世界的观察下,岩胜的魂魄毫无异动,缘一差点以为上辈子的亲哥也重生了。 所以说,区区稚龄能做到如此,岩胜亦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如果他专精剑道,岩胜大概专精治国,但很可惜,前世的岩胜活在他的阴影里,从未想过寻找自己的光辉。 “无妨,犬……”缘一收住了话,“我许久未见兄长,缘一只是帮我唤他回来。” 岩胜:“是吗?” “是的。” “你也有兄长吗?”岩胜几天前才见缘一第一面,自然不晓得他有个大妖兄长。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问道,“你的兄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犬夜叉吐槽:“才不是人。” 岩胜捂住了他作死的嘴。 缘一露出温和的笑意:“我的兄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杀生丸带着西国特产“毛栗子”降落在枫之村,并当着两个双生幼崽的面给缘一喂了不少“毛栗子”。 “愚蠢的半妖,居然拿父亲的遗物做出这种蠢事!也是,你做的蠢事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在爆炒栗子进行曲中,岩胜觉得自己快不认识“温柔”这个词了。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饶是被杀生丸笼罩在阴影下,岩胜也鼓起勇气发出了抗议:“你、你怎么可以打他?他不是你的弟弟吗?” 闻言,缘一和犬夜叉俩弟弟立刻保持沉默。 杀生丸轻嗤:“妖怪不是人类。打而已,我就算杀了他,也只能怪他技不如我。” “杀、杀了他?”岩胜瞳孔地震,信以为真,“可你们是兄弟……哥哥怎么可以杀掉弟弟?” 是啊,哥哥怎么能杀掉弟弟? 可在亡者前世的剪影之中,岩胜——变成恶鬼的你挥刀腰斩了站立着死去的弟弟。 王虚心口愈合不了的空洞,很大程度上与岩胜相关。其次才是对诗、对母亲、对人类的愧疚。 缘一不语,杀生丸不欲多言,只说道:“记住你今天的话,人类。” 气氛骤冷,到底与杀生丸互怼百年,犬夜叉察觉到了他对岩胜的不认同。像是妖怪对人类的不屑,又像是掺杂了另一些情绪。 见岩胜反应不及,犬夜叉转移了话题:“喂,聊聊刀吧。” 杀生丸看向他:“什么?” “铁碎牙。” …… 他们的谈话没有避开岩胜。 奈何岩胜是个真小孩,不修呼吸法,也没修咒力和灵力,还追着犬夜叉跑了一长段路。于是,他只是被缘一抱着颠了颠,就睡翻在他的绒尾里。 “要睡吗?”缘一拍拍绒尾,“等你睡醒再谈铁碎牙的事。” “嘁,我又不是小孩子。”犬夜叉顶着三头身如是道,他抱臂坐好,包子脸很严肃,“呐,我问你,你练过铁碎牙吗?” 缘一:“练过。” “练到哪种程度了?”犬夜叉道,“风之伤学会了吗?” 缘一发出何不食肉糜的声音:“风之伤需要学吗?不是抓起刀就会的招式吗?” 杀生丸和犬夜叉:…… “那爆流破呢?” “爆流破是什么?” 犬夜叉马上站在舆论制高点,疯狂输出:“你连爆流破都不知道,根本没有好好练刀!爆流破就是你要看到敌人妖力的流向,再用风之伤的妖力回卷,这样,就能以两倍的力量绞碎对方了。” 缘一歪歪头:“就这?” 杀生丸别过头,不忍再听。 犬夜叉:…… “什么‘就这’啊!”犬夜叉咆哮,他踩着缘一的腿往上爬,差点摔倒,缘一托了他一下,可算让他揪住了衣领。 衣领一抓,犬夜叉气势更上一层楼:“根本不是‘就这’好吗?要学会爆流破你得拿龙骨精开刀,知道龙骨精是谁吗?” 缘一摇头,实诚道:“好像听说过,但我忘了,应该是某个杂碎吧?” 杀生丸和犬夜叉:…… “龙骨精是藏马之乱时,袭击西国海域的大妖。”杀生丸淡淡道,“曾与父亲鏖战,被父亲用獠牙封印。” 他转向犬夜叉:“封印即为‘死’,哪怕我用毒华爪腐蚀掉父亲的獠牙,龙骨精也不会复活。死物而已,你是怎么拿它开刀,习得爆流破的?” 犬夜叉的思维一顿:“是奈落……” “奈落?” “是强盗与妖怪融合后的‘半妖’,算是只蜘蛛吧。”犬夜叉回忆道,“他与我有仇,为了杀死我,他解开了龙骨精的封印,并复活了它。” 半妖蜘蛛·奈落——杀生丸和缘一解锁了新BOSS。 奈落会与犬夜叉结仇,而眼下,顶着犬夜叉壳子的是缘一。换言之,奈落会与他结仇? 算了不管了,先给奈落记一笔。狗兄弟如是想。 杀生丸:“奈落呢?” 与练刀变强相关的事,杀生丸都很上心。既然这杂碎小妖还有点用,那就唤来复活一下龙骨精。 如今的他早超越了父亲,要是龙骨精复活后失控,他也能用爆碎牙一刀秒了它。 然而理想美满,现实骨感,犬夜叉说了句:“哈,奈落?他还没诞生呢。” 杀生丸和缘一:…… 犬夜叉:“看来你不用练爆流破了。” 他还是太年轻了点,不晓得杀生丸和缘一是俩强到可怕的天才。论套路和诛心,再也没有比狗兄弟玩得更狠的妖了。 缘一:“兄长,天生牙能复活龙骨精吗?” 杀生丸:“试试。” “嗯,那兄长复活龙骨精,我拿它练刀,就这么定了。”缘一敲定了计划。 杀生丸勾唇,露出一丝大妖的残狞:“很好,用父亲的天生牙复活它,再用父亲的铁碎牙击败它。” 任是它生它死,也逃不开袭击西国后应付的代价。 缘一:“那出发吧,兄长,你记得龙骨精在哪吗?” 杀生丸直接朝高天飞去,缘一本想跟上,却发现绒尾里还躺着岩胜,而犬夜叉像是听傻了,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你们就这么去打龙骨精?”不多商量一下吗? 缘一:“不然呢?”看看岩胜,“你们是留在这儿,还是……无妨,带你们走也可以。” 说着,他运起灵力飞上天空,带着犬夜叉和岩胜,用自己的生物气场包裹住他们脆弱的身体。 犬夜叉:…… 所以,他们打龙骨精不仅不需要商量,还可以带俩人类小孩助兴? 丧心病狂! …… 岩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飞在天上,脸上拂过微风,身边是起伏的毛茸茸。 他怀疑没睡醒,不禁翻了个身继续睡。半晌,他又睁开了眼睛。 岩胜:…… “缘一!”岩胜发现了犬夜叉,岩胜一把抱住犬夜叉,“啊啊啊,你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 醒来高空几千米,差一点做自由落体。 “放开我,别掐我脖子,到底是谁在怕啊?”犬夜叉大叫。 “缘一,你不要害怕!”岩胜面如土色。 “怕的人明明是你啊!”犬夜叉被掐得翻起白眼。 经过一路折腾,他们终于飞越千山万水来到穷凶极恶之地。而岩胜也是第一次见到世界上非人之物的原貌——那是一条巨大的、被獠牙刺穿心脏后封印起来的龙形妖怪。 双爪,紫褐色皮肤,鬃毛极长,龙形脸上嵌着人面,看上去狰狞又恶心,恐怖又强悍。 它早被封印着,但“尸体”外依然包裹着大妖的杀气。 岩胜:…… 他紧紧抱住犬夜叉:“缘一,哥哥会保护你,不会让它吃掉你的。” “闭嘴吧,在它吃掉我之前,我会先被你掐死。” 作者有话要说:PS:虚假的挂逼:随身老爷爷、随身空间、美女无数。 真实的挂逼:随身狗娃子、狱门疆、兄弟无数。 缘一:不错,挂逼正是在下。 杀生丸:……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声汪 龙骨精被封印了两百多年, 钉死在高耸入云的峭壁之上。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让它庞大的身躯爬满了藤蔓,也生了苔藓。 只是,无害的植物并不能抹消它的恐怖。 那蜿蜒至崖底的长躯, 那狰狞诡异的双面, 那穿透它心脏的巨大爪尖, 无一不在描述大妖之间生死相搏的凶残。 百多年来, 途径此地的大妖不少, 却无人想定居于此。小妖更不消说,光是瞧见龙骨精的“尸体”,就足以被吓到肝胆俱裂。 故而,这儿是安静到死寂的封印地。除了杀生丸闲得慌会来逛逛, 也只剩缘一会特地赶来练刀。 一朝得见往日与父亲战斗过的大妖,缘一最大的观感是……没有感觉。 成年后的他, 已经无法从兄长以外的大妖身上感知到“威胁”是什么了。甚至, 他还有闲心给兄长纠错。 “兄长, 你记错了。”缘一道,“父亲是用爪子封印了它,不是用獠牙。” 杀生丸:…… 他轻嗤:“有时间琢磨父亲的爪牙,没时间照顾你带来的幼崽?”看向不远处抱成一团的两只人类幼崽, 嘲讽全开, “你跟父亲果然很像, 都喜欢在身边养些小东西。” 父亲养冥加,亲弟养幼崽, 呵。 缘一实话实说:“兄长不也一样吗?你教养过我百多年,挑的随从邪见也很小。喜欢养小东西这种事,难道不是日曜支白犬的爱好吗?” 杀生丸:…… “啪!” 爆炒栗子过后, 再恐怖的氛围都荡然无存。岩胜的瑟瑟发抖戛然而止,犬夜叉的呼吸总算顺畅,而缘一因为头太铁,虽然被杀生丸砸了一下,可连块红印子也没有。 “兄长,你的手骨是不是红了?” “啪啪啪!” “……” 这波毛栗子是真的疼,缘一搓了搓额头,叹息着走向看傻的俩娃。很快,他解下绒尾裹起俩孩子,又将炎牙安置其中,撑起一道绯色的结界。 “不要害怕。”缘一道,“既然把你们带来这里,我就会保你们周全。要是让跟在身边的幼崽受伤,那是大妖的无能,我不会犯这种错误。” 又补充道:“你们只要看着就好,狱门疆里有肉干果脯和水,饿了就敲它几下,它会吐出来。” 犬夜叉:……所以,你还有闲心让我们边看边吃? 杀生丸看着这方互动,道:“带两只幼崽,你是真不怕把其中一只吓破胆。” 缘一带上披着小孩皮的犬夜叉,杀生丸倒还能理解,毕竟这娃是个假小孩。可带上岩胜……等他解封龙骨精,会被吓死吧? 天生牙还得多救个小东西,麻烦。 “他没有那么脆弱。”缘一低声道,“带上他也有我的私心。” “私心?” “他一直想看见我‘看见’的世界,一直想达到我‘抵达’的境界。” 曾经的他给了岩胜希望,让岩胜穷尽一生追逐,追逐到失去自我。而现在,他选择展示自己真正的实力。 “那就让他看见吧,我的世界。”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可不知高天渺远,怎学会脚踏实地?他不会给予岩胜任何“我能追赶”的希望了,他要让他踏实做人,认清自我。 即使这做法凶残了些,但…… “兄长,解封它吧。” “解封,然后看到你的世界?”杀生丸抽出了天生牙,“一只龙骨精可不够。” 他飞掠而起,落在父亲巨大的爪尖。单手溶出毒华爪的绿芒,化作一滴滴毒液落在上头,飞快溶掉了这枚两百年的长甲。 待长甲消失,杀生丸握住天生牙凌空而立,注视着龙骨精心脏处巨大的豁口,出刀,像是斩杀了什么东西。 解除封印后,龙骨精也能借死气“复活”。可它不是全盛状态,打赢了也没意思。如此,就让他杀生丸来帮它恢复全盛,好给铁碎牙磨一磨刃。 “噗通……”是龙骨精心脏的搏动声。 妖气开始凝聚,血液逐渐解冻,筋骨缓慢复原。待龙骨精的双目睁开,泛出血一般的红光,杀生丸收刀入鞘,与缘一错肩而过。 “接下来,是你和铁碎牙的事了。” 缘一颔首,拔出了铁碎牙。 龙骨精不愧为大妖,待心脏处的致命伤愈合之后,它在短短几息内便恢复到巅峰状态。伴随着隆隆轰鸣,它咆哮着舒张身体,震得悬崖巨石崩裂。 狂风大作,吹起缘一的马尾。羽织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却纹丝不动。 “昂——” 乌云在苍穹密布,龙骨精的双爪挣开藤蔓的束缚。它仰天嘶鸣,叫声酣畅淋漓。而它额头的人面也睁开了眼,发出诡谲的笑声:“呵呵呵……” “我闻到了。” 巨大的龙首垂落,龙骨精看向杀生丸和缘一的方向:“那家伙的血的味道。” 确切地说,是宿敌斗牙王血脉的味道。一个是纯粹的妖怪,另一个的血气夹杂着人类的味儿,像是个半妖? “妖怪、半妖。” 龙骨精锁定了二者,完全忽略了结界内的两只人类幼崽。它声音隆隆,犹如山石崩塌:“好弱啊,闻上去好弱啊。” 他们没有斗牙王强悍到外放的体息,“弱”得像是与自然融合了,若非它是大妖,还真嗅不出来。 “那家伙的子嗣吗?居然弱到了这种地步,哈哈哈!” 很明显,此刻的龙骨精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它笑得愈发猖狂:“你们叫什么名字?只要一想到我龙骨精复活后吃到的第一块肉属于斗牙王的子嗣,我就畅快得不能自已。” “哦呀,还有两个人类小孩吗?” 龙骨精的心情好极了,精准踩中缘一雷点,并开始蹦迪:“额外的祭品,人类小孩的肉嫰极,吃过一次就想吃第二次、第三次……” “等吃完狗肉,我再吃人肉好了。”直接踩爆杀生丸雷点,还跳起了街舞,“说起来,我还没尝过狗肉的味道。”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杀生丸平静道:“梦话说完了吗,龙骨精?”看向蠢弟,“杀了它。” “杀了我?”龙骨精张开兽口,凝聚起白色的妖力光团。它额头的人面嚣张道,“连你们的父亲也做不到,你们能做到?” 妖力骤发,冲向缘一面门。 缘一横过铁碎牙,借着妖气与妖气对撞的涡流,轻而易举地看穿了风之伤的缝隙。又通过风之伤与龙骨精妖力的摩擦,知晓了爆流破的奥义。 他单手挥动铁碎牙,一击劈向缝隙。就见他的妖力吞噬了龙骨精的妖力,两厢融合成更大的涡流,反向冲杀龙骨精! “轰隆隆——” “怎么会?”结界内的犬夜叉瞪大眼,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知道缘一所言不虚。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只要拿起刀就学会了刀的奥义。他前世与龙骨精打生打死,放在最后关头觉醒了爆流破,没想到缘一面对龙骨精的第一击,就掌握了大招。 只见涡流回转的妖力轰向龙骨精,卷得整片山谷峭壁崩塌。所幸龙骨精的第一击只作尝试,妖力凝聚较少,否则它真是躲不开。 在反击降临的那秒,龙骨精险之又险地避开杀招。它腾空而起,惊疑不定地注视着缘一,最终大嘴一张,连续十几发妖力再现。 缘一翻转铁碎牙,呼吸法重现,像是击溃无惨的屑肉一样连环击碎巨大的妖力光团。 那四散的光芒来不及消失,缘一便一跃入高空,他好似化作一道长虹,双手握刀劈向龙骨将的下颚,生生在它嘴里砸开了厚重的妖力,手起刀落—— “铿!”铁碎牙斩断它的颈骨,给予首落。 身首分离之时,龙骨精完全没反应过来,它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首落了。 直到痛楚传来,视野变得越来越低,它方才瞪大了龙首上的四只眼,震惊到失语地看着缘一转手舞出火龙,将它庞大的身躯削成了几千片。 “你……” 一声巨响,龙骨精的头砸进了山崖之中,嵌得很深很深。 而缘一轻盈地落在另一端山顶,振刀甩去血渍,回过身看向它。 生命力飞快流逝,龙骨精不甘到极点,却又不得不服气。恰逢大风起,扬起了半妖的高马尾,在白发纷扬中,龙骨精仿佛见到了两百年前的那只负伤的白犬。 【斗牙王,受了重伤还想击败我龙骨精吗?】 【封印你足够了。】 恶战一番,他封印了它,它给了他致命伤。 “呵呵,不愧是那家伙的子嗣……”拼着最后的生气,被日之呼吸灼烧着的龙首崩裂成块,“连半妖也这么……” 复活一刻钟,狗带到永远。 杀生丸和缘一对此适应良好,犬夜叉和岩胜实在是适应不良。 “就这样被击败了吗?”犬夜叉喃喃道,“龙骨精连反抗之力也没有……” 骗人的吧?假的吧?才几招,对方甚至连爆流破也不屑用,直接把龙骨精碎尸万段了?这真的是半妖的实力? 假半妖吧! 岩胜从始至终未发声,他看着龙骨精复活,被妖怪的强大吓得发抖,又亲眼见证大妖的死亡,看着它在刀下尸骨无存。 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他只知道在看向“妖怪大人”的那刻,满脑子都是“对,就是这样,本该如此”的感觉。 仿佛妖怪大人天生无敌,就应该赢到底,输了才奇怪! 对,他没有对手,世界上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从来屹立在顶端,凡人只能望其项背,可望不可即…… 不,不对! 岩胜抱住了脑袋,眼睛瞪大:“唔……” “你怎么了?”犬夜叉吓了一跳,不禁查看起岩胜的状况,“喂,你哪儿不舒服?”别是吓傻了吧? “好奇怪,我的脑子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说话?”岩胜组织着措辞,“我听懂了,又没听懂。” “哈?” 算了,没吓坏就好,不然香织妈妈那里就交代不开了。但,岩胜这情况很出乎意料,竟然没被吓哭吗? 犬夜叉:“你不怕吗?”戳戳脸,“大妖怪打架,你居然不哭?” “我可是哥哥!连你也不哭,我怎么可能……” “你哭了我也不会哭。” “轰隆!”刹那地动山摇。 俩孩子自结界中回首,顿时目瞪口呆。就见缘一抽刀与杀生丸战在一处,日之呼吸的火龙与月之呼吸的月刃相交,冲毁大片地形。 飞沙走石、阴风呼号。他们纯以刀术相斗,恰如日月争锋,光芒盛大到群星黯然失色。 【辉辉恩光!】 【珠华弄月!】 日轮与月轮的冲击,撕裂了一整座峭壁。山谷里回荡着兵刃相接的轻鸣,旁观的人类幼崽从满脸震撼到渐渐麻木。 “岩胜,你记得狱门疆怎么开吗?我饿了。”犬夜叉决定吃点肉干助助兴。 岩胜:“好像是敲三下?” 三下过后,俩孩子被零食淹没。结果,他们发现乳牙咬不动肉干,只能一丝丝嚼着吃。 岩胜:“这个是什么肉?” “妖怪的肉。”犬夜叉啃着。 岩胜沉默片刻,发出灵魂疑惑:“我们能吃妖怪的肉吗?吃下去会不会变成妖怪啊?” “当然能啊……额?” 等等,他现在好像是人类?还是幼崽。要是没记错的话,杂碎的肉人类可以吃,但大妖的肉人类吃不得。 有些妖怪会借着人类的肉胎复活,尤其是大妖。以杀生丸和缘一的实力来看,狱门疆内安置的肉干怎么也不可能是杂碎的肉吧? 犬夜叉:…… “岩胜,吃妖怪的肉好像会变成妖怪的。” 岩胜:…… “是吗?”岩胜说出狗都不敢信的话,“这样,我是不是也能变得很强了?” 犬夜叉:…… 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你会变成龙骨精吧?” 岩胜:…… “呜哇——”再也憋不住,岩胜嚎啕大哭,“我不要变成龙骨精!它长了四只眼睛,那么丑!”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拿出岩胜前世变鬼后的照片:岩胜兄长,请看,你不做人变成鬼后有六只眼睛。 岩胜:……我一定是被自己丑死的。 缘一:没错,你确实是被自己丑死的。 岩胜:……你快闭嘴。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声汪 狗兄弟的战斗止于岩胜的哭声。 听完原委, 缘一再三解释肉干的原料是野猪,岩胜才从嚎啕变成抽噎,断断续续地掉眼泪,再慢慢止息。 “我、我真的不会、不会变成四只眼睛的妖怪吗?”岩胜窝进绒尾里, 被缘一轻轻拍着背。 “不会的。”缘一轻叹, 想起往事愈发感慨, “要变也是变成六只眼睛。” 杀生丸、犬夜叉和岩胜:…… 在聊天鬼才·缘一的宽慰下, 岩胜不禁哭得更大声了。 他挣扎着脱离缘一的拍背, 一副“我再也不跟你好了”的样子,又转身抱住亲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缘一,我不丑!” 犬夜叉:重点是这个吗? 谁也没想到岩胜会在乎脸, 不过思及这个年龄的孩子总会被人夸好看,倒也不难理解岩胜敏感的自尊心了。 “好了, 不丑。”犬夜叉喟叹, 然而他没安慰过小孩, 业务十分不娴熟,“我丑,我丑行了吧。” 岩胜的哭声突然止住,周遭死寂一片。 半晌, 岩胜的爆哭响彻山谷:“母亲说, 我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三只狗:…… 缘一和犬夜叉铩羽而归, 眼见岩胜越哭越离谱,他们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了杀生丸。 说来也怪, 明明杀生丸算是他们之中最冷血的家伙,偏偏他们认为他在哄小孩一途上颇有造诣。 果然,杀生丸不负众望:“闭嘴, 再哭就杀了你。” 顿时,岩胜拼尽最大的力气止住哭声。 此时此刻,旁观的缘一和犬夜叉突然悟了。他们发现杀生丸是真的很会带娃,轻易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 “不愧是兄长。”缘一叹服。 杀生丸深藏功与名,岩胜敢怒不敢言。 之后,他们回到枫之村,岩胜到底是小孩气性,下了绒尾便拉起犬夜叉的手,跑向母亲的小屋:“缘一,我们不要跟他们玩了。” 犬夜叉:“哈?不行。”铁碎牙的事还没交代完呢。 “你背叛了自己的兄弟!”岩胜被气回了小屋。 犬夜叉:…… “岩胜生气了。”缘一看得新奇,想不到岩胜离开继国家后,性子会变得活泼起来。 前世他与岩胜相认在六岁,当时的岩胜虽有小孩脾气,也爱玩双六和风筝,但比他成熟多了。他不会发脾气,也学会了收敛表情,不似现在,会把气话挂在嘴边,还会肆意哭泣。 “放着不管真的好吗?他趴在小窗口看我们。”缘一轻笑。 岩胜看到他,立刻把头缩了回去。半晌,又悄悄露出半个脑袋,看看有没有人过去哄他。 没有。 岩胜:…… “嘁,随他。”犬夜叉从不惯小孩,“我把铁碎牙的事告诉你。” 犬夜叉看着自己的老伙伴·铁碎牙,再看向它如今的主人缘一,心情复杂之余又渐渐释然。 他不是放不下的人。 也不认为一个人的强大需要靠武器来维系。 他曾凭借意志力战胜过无数强敌,早明白强者的强大源于内心,而非其它。这他在前世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既然人类之躯无法使用铁碎牙,他就该放下了。 铁碎牙归于缘一并不屈才,如此便好。 “我的铁碎牙吸收过百鬼蝙蝠一族的至宝——血玉珊瑚。”犬夜叉道,“吸收之后,铁碎牙能拥有破除结界的能力。” 百鬼蝙蝠……狗兄弟记下了这个族群。 “百鬼蝙蝠的首领是大狱丸,是个混蛋。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儿子月夜丸,就因为月夜丸爱上了一个人类,并与对方生下了半妖。” “但这是五十年后的事,现在的百鬼蝙蝠如何,我不知情,也插不了手。你们要是去找茬,不要针对月夜丸就行。” 月夜丸的半妖女儿紫织,是他得遇的第一个半妖朋友。如果可以,他不愿她被波及。 “你们还得去一趟老爹的坟墓。”犬夜叉道,“宝仙鬼是老爹的家臣,他去世后就安住在老爹的骸骨里。击败他,铁碎牙会获得‘金刚枪破’的能力。” 缘一:“我右眼的黑珍珠已经不能用了。” “去冥界的方法很多。我记得有一个很荒凉的地方存在‘彼世之门’,只有天生牙的主人能进去。” 说罢,他看向杀生丸:“老爹给了你随时去看他的权利,这是‘犬夜叉’所没有的。” 父亲看似把一切好物都留给了他,铁碎牙、火鼠裘、冥道残月破,但却把见他的权利交给了杀生丸。 犬夜叉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大概是希望长子能认可次子,再带着次子一起去祭拜他。 遗憾的是,他与杀生丸不睦。唯二的两次墓中相见,一次是争夺铁碎牙,一次是为了打奈落。 重感情的他得到了铁碎牙,想变强的杀生丸得到了天生牙。那时的他们,手里捏着彼此向往的东西…… 无所谓,他放下了。 犬夜叉继续道:“有人类名为刀秋,他会锻一把龙鳞刀。拿铁碎牙斩断这把刀后,铁碎牙就能获得无限制吸收妖力的能力。” 百鬼蝙蝠、宝仙鬼、龙鳞刀。 缘一:“就这吗?三天就能做完吧。” 杀生丸和犬夜叉:…… 话不投机半句多,犬夜叉也被气回了小屋。 他打定主意不再给更多的信息,看缘一还能不能“三天完成任务”,结果—— 第一天,从百鬼蝙蝠族群回来的缘一,手中的铁碎牙变红了,拥有了破除结界的能力。 缘一:“大狱丸被兄长杀了,百鬼蝙蝠现在的首领是月夜丸。他承诺不会让族群作恶,我没有对他动手。” 犬夜叉:…… 次日,从外回来的缘一,手中的铁碎牙无变化,倒是让犬夜叉长舒了一口气。但缘一抱起了他,说道:“走吧。” “诶?” “去祭拜父亲,兄长找到了彼世之门。” 犬夜叉真的震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杀生丸和缘一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前后只三天,就过完了他上辈子花了一年多才做到的事。 太过分了! 但他没想到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他们是在深夜离开的,没惊动岩胜。毕竟是白犬的家事,带上岩胜不太方便。可要是岩胜醒来不见犬夜叉,也不见他们,敏感的孩子多半会心里发酸。 所以,早去早回才好。 他们借着天生牙通过了彼世之门,也见到了历时两百年、风化后的大妖骸骨。 昔日妖身威武的斗牙王,如今也只剩骸骨与铠甲。他的身上长出了冥界的树,而骨鸟不再回避他,反是盘桓在他上头嘶鸣。偶尔,也会栖在骸骨上。 犬夜叉面见斗牙王的尸骸,心情复杂。 他仰望生父,不知该作何表情。可看着看着,犬夜叉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等等,怎么跟他印象中的差别有点大啊? “父亲怎么没有牙齿?”犬夜叉指着尸骸张开的嘴,“我记得有两排利齿,其中一颗是断的……”怎么会一颗牙齿也没有? 缘一发出孝子的声音:“被我和兄长取下来带走了。” 犬夜叉:…… 你·说·什·么? “我和兄长第一次来到父亲的墓前,他的尸骨未腐。”缘一道,“兄长说,死去之物没有价值,我们只好取了父亲的皮毛和爪牙留作纪念。” “记得你每晚枕着的绒尾吗?那就是用父亲的长毛做的。” 犬夜叉:…… 仿佛有白色的魂魄从小孩嘴里飞出来,打击无比大。 缓了好半天,犬夜叉的声音都有点抖:“你们不是来祭拜父亲的吗?就这样看着吗,祭拜用的物品呢?” 杀生丸平静道:“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缘一接上一句:“用心祭拜就好,物品就不用了,兄长说妖怪吃不惯人类的东西,父亲一定也吃不惯吧。” 杀生丸:“祭拜不重要,宝仙鬼在哪里?” “我找找。” 犬夜叉:…… 说好的祭拜呢?怎么突然就不重要了? 找宝仙鬼才是你们的目的吧?是吧是吧…… 然而,在通透世界的观察下,斗牙王的尸骸非常干净,并未藏匿宝仙鬼的踪迹。如是,宝仙鬼应该未死,五十年后再来便是了。 缘一:“父亲,我和兄长五十年后再来看你。” 杀生丸不语。 接着,他们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活了两世的犬夜叉通过这件事,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死去之物真的没有价值。 父亲,非要生二胎的你开心吗? 算上转生,现在都三胎了。三胎都来看你,你高兴吗? 狗窝三宝,坟墓哪能好? …… 鉴于刀秋尚未降生,缘一和杀生丸又复归了平静的生活。 犬夜叉和岩胜练刀,狗兄弟玩起了双六。不知不觉又一年,再到草长莺飞时。 枫之村的孩子们放起了风筝。 缘一仰望高天,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收起双六,对身边的杀生丸说道:“兄长,我们去放风筝吧。” 杀生丸:…… “犬夜叉大人,你别为难杀生丸大人了。”在人类村落呆了快两年的邪见佛了,“再怎么说,大妖拿着风筝挤进人类小孩之中都不合适啊。” “兄长,一起放风筝吧。”缘一叹道,“小时候,你没有带我放过风筝。” “半妖,你似乎总是忘记你已经成年了。”杀生丸淡淡道,“连三岁的人类都知道练刀,这一年你又做了什么?” “兄长……”缘一的犬耳彻底垂下了。 杀生丸愿意花点时间看人类小孩玩耍,但绝不会下场。尤其是放风筝,让他扯着线奔跑,他宁愿去把灵王宫拆了。 做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靠在御神木下的杀生丸睁开眼,看见岩胜抓着一根线跑得满头大汗,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仰望高空,大喊大叫:“犬夜叉!犬夜叉你再飞得高一点!” 杀生丸:…… 他顺着岩胜的视线看去,就见线的另一端拴着他愚蠢的弟弟。那半妖张开双臂“飞”在半空中,一身火鼠裘张扬,蠢到无以复加。 缘一闻言,真的飞得高了些。 岩胜乐得蹦起来:“我的风筝最高,飞得最高了!犬夜叉,再高一点,飞得更高一点!” 杀生丸:…… 放·风·筝? “呵。”杀生丸冷笑一声,一脚踩过邪见往村落中的神社走去。 “杀生丸大人,你去哪儿啊?那里是桔梗看守四魂之玉的地方,诶,大人!你别进去,万一人家女孩子在换衣服……啊呦!” 很快,杀生丸握着一张长弓走出来。 捻箭、拉弦、开弓。 作为贵公子,杀生丸自然也精学过射箭。如今张弓举射,姿态甚是飒爽。当然,要是瞄准的目标不是弟弟就更完美了。 “嗖”一声响,箭矢射向飞在半空的缘一。 “嗖嗖嗖……” 下方的孩童大吃一惊,不禁嚷嚷起来。 “岩胜放风筝好厉害,居然还能让风筝跳舞!” “不是,好像是在躲避桔梗大人的箭矢?” “岩胜好厉害,放的风筝都能躲过长箭啊!” 岩胜和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犬夜叉:我在干嘛?我当然是在观察桔梗啊! 枫:姐姐,那个小孩又来了…… 桔梗:你们带他去放风筝吧。 枫:好。 一群孩子架走了犬夜叉:啊啊啊你们放开我啊,我不要放风筝!我不要放风筝!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声汪 夏至, 桔梗身上的气味变了。 她是护玉的巫女,因常年与妖怪战斗,身上有洗不去的血味实属正常。 可她拥有纯净的灵力,纵使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味, 也散发着桔梗花的清香。一如她的宿命, 形同血海中盛开的桔梗, 高洁又悲凉。 只是, 不知从何时起, 她沾上了一点点邪气。 像是有人施加在她身上的“恶念”,犹如黑色的细绳将她一圈圈捆缚,扯不断、理还乱。 缘一察觉了,自然要问:“桔梗, 你最近是见了什么人吗?” 他同桔梗站在一处,吹着拂过的熏风, 长发纷扬。巫女眺望远景, 看着神社外朱红色的鸟居, 倒也没瞒着缘一。 “半月前,我在山崖下救了一个浑身烧伤的强盗。”桔梗道,“他的手脚被挑断了,全身没有一块好皮, 连动也动不了, 只能躺在草席上等死。” “我常去照料他, 但他……或许是强盗的缘故,他的恶念很重。” 桔梗道:“即使他在我面前从不放肆, 说的话也彬彬有礼,可这种恶念如跗骨之蛆,净化完一次还会有一次。” 她心善, 又觉得这强盗活不到多久,便由着他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本以为活不过七天的强盗又活了一个七天。有一股执拗的痴念支撑着他,仿佛能撑到地老天荒。 “你要救他吗?”缘一问道,“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你也不必再去。” 桔梗没有回答。 一时间,两人身边只剩下风声沙沙。 “不必了。”桔梗道,“他是死是活,看他的命吧。你不要动手,杀生丸不允许你插手人类的事——” 似是想到有趣的画面,她轻笑起来,难得带了少女的活泼:“要是不想被他迁怒,你还是旁观为好。” “那名强盗……”缘一提醒道,“他的恶念能缠上你,也一定能缠上更多的东西。邪恶之物会引来邪恶,你要小心。” 桔梗颔首。 不想回身离开时,又见继国家的次子躲在树背后看她。这个堪堪三岁的孩子,对她的依恋很重,时常背着把竹刀跟在她身后,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每当她允许他靠近时,他又怕生到不敢向前。 可爱又好笑。 但孩子今天的表现未免奇怪了些,是犬夜叉欺负了他吗?为什么瞪着犬夜叉的眼神那么凶残? “缘一?”桔梗张开双臂,微微俯身,“要我抱你吗?” 犬夜叉:…… 但凡桔梗做出与香织妈妈一致的动作,说出类似的话语,犬夜叉的小脸就会皱成一团,胃疼到无以复加。 为什么? 为什么桔梗能如此自然地带入“妈妈”? 犬夜叉悲痛到洒下男儿泪,掩面离去。 桔梗:“他很讨厌我吗?” 缘一:“……不,他很讨厌我。” 要是他看到犬夜叉顶着他的皮囊跟诗站在一起,他也会讨厌他的。 说起来,诗与他是同龄,如今也该三岁了。犹记得前世遇到诗是在离家出走之后,他漫无目的地跑了很久很久,在一大片水田中遇到了她。 彼时,诗正在抓蝌蚪。抓起又放生,哭得满脸是泪。 他问她:“不把它们带回去吗?” 诗:“强迫它们与家人分开,太残忍了。”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诗的家人得了时疫而死,全家只剩下她一个。那时,有家不能回的他,遇到有家不想回的她,他们终是相携回了家,却没守住家。 恶鬼的出现,击碎了他平静的生活…… 回忆中止,缘一叹息。 时光荏苒,隔世又过两百载。作为长生种,他已没有再续前缘的心思,此心唯愿诗此生好过,家人健在。 他会去找她、帮她,可他已不记得前世跑过的路,也忘了诗身上的气味。唯一能想起的画面是她躺在血泊里,毫无生机。 “你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嗯。”缘一低声道,“只是感慨生命很脆弱。所以,才需要强者去维系、去守护。” 风拂来,人终散。人因因缘汇集,也因目的四散。譬如现在,桔梗走向了神社,看向四魂之玉;缘一走向了犬夜叉,又看见了专注练刀的岩胜。 命运的开场与谢幕,总是写尽了悲喜。环环相扣,充盈着无言的巧合。 见到他来,岩胜握着竹刀站在他面前:“我也要学呼吸法!” 【缘一,教我呼吸法。】 缘一怔怔,他蹲下来平视着岩胜,说道:“修炼呼吸法,有一定可能会开启斑纹。”他撩起刘海,露出额头血红的纹路,“人类开启斑纹,活不过二十五岁。” 岩胜手中的竹刀掉落在地。 “可我的弟弟,缘一他……他练了呼吸法。”岩胜抓住他的手,“他会怎么样?” “他的体质特殊,应该不会有事。”顶着他的壳子,一生荤素搭配的话至少能活八十岁。 岩胜不语,很是难过:“我练不了呼吸法吗?” “我……无法像缘一那样吗?” 他看见了,弟弟在林中握起竹刀舞出了火焰,与犬夜叉大人斩杀龙骨精时舞出的火龙极为相似。 弟弟变得那么强,而他还是如此弱小。这样好吗?他会成为弟弟的拖累。 “不,只是需要觉悟。”缘一道,“去找桔梗吧,岩胜。你有开启灵力的天赋,如果能以灵力补足,就能弥补开启斑纹后的亏损。” 岩胜抬头:“灵力?” 缘一点头:“每个人的天赋和长项都不同,你有你的道路,他人有他人的道路。你有灵力,犬……你的弟弟缘一有咒力,并不是身为兄弟,双方的道路就必须契合;也不是身为兄弟,就得修炼一模一样的东西。” 两辈子,缘一终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其实你一直很优秀,岩胜。” 岩胜看着他,呆呆出神。 忽而,他泪流满面。 “怎么了?” “只是突然很想哭……” …… 杀生丸并未告知缘一一件事。 在瀞灵庭呆了近两年,他的心眼彻底打开了。 月曜支隐藏的“预见”天赋被他重新拾起,他常在休憩中用心眼看世界,还真给他看出了奇怪的事。 在灵王宫时,大织守曾说过:“灵王是世界的基石和楔子,掌管着很多个世界。” 初始,杀生丸暂不理解“很多个世界”是什么意思,直到心眼通透,他窥见了一个又一个离谱的过去和未来,才明白“多重世界”的含义是什么。 过去与未来交迭,生线与死线重合。天命与报应相连,气运与杀机同现。 他看到了“自己”。 已经是四百岁的大妖了,居然不会呼吸法,也从没用过天生牙。“他”来到额头没有斑纹的犬夜叉面前,用一种算不上高明的伎俩骗取了黑珍珠。 却不想,“他”进入墓地后既拔不出铁碎牙,又打不死犬夜叉。还当着蠢弟的面撩起长发,问他你怎么会爱上她。 杀生丸:…… 他很想给“自己”一爪子。 最不可思议的是,打没有斑纹的犬夜叉用什么方法不好,“他”居然要化作原形? 变成白犬就算了,毁了父亲的骨架也算了,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为什么会被犬夜叉砍掉一只手? 完全不应该! 铁碎牙扎向他的左臂,还是由下往上砍,他不该早甩爪抡飞半妖了吗?究竟是怎么做到任由对方砍下手臂的? 更要命的是,“他”后续争夺铁碎牙的行为不下三次,次次失败,直到被一击风之伤砍到重伤才消停。 “他”不知在林间躺了多久,修养期间,遇到了一个愿意无私帮助他的、失去家人的小女孩。 小女孩? 杀生丸的心头隐约生出不妙的猜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用天生牙救了被狼咬死的她,小女孩缀在了他身后。 他:“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我没有家人了。” 之后,他又带起了娃,除了这个女孩,后期还带了一个男孩。 他残了一只手,后头跟着老迈的邪见。阿吽上坐着最弱的玲,末位跟着病得有些严重的琥珀。 老弱病残组合步入了森林,呈直线式前进。大概是嫌他们“遛”得慢,他时常脱离队伍自行活动,等活动结束归来,才发现又被偷家了。 如此反复。 杀生丸:…… 委实有些看不下去了,通透的心眼结束了对该世界的窥探,转而进入另一条线的未来。在这里,他“看见”了继国缘一。 这个头生斑纹的孩子趁着夜色离开的继国家,依靠呼吸法不眠不休地奔跑,终于跑向了一大片水田,然后—— 遇到了一个愿意无私帮助他的、失去家人的小女孩。 小女孩哭着道:“我没有家人了。” 继国缘一:“那我跟你回家吧。” 杀生丸:…… 十年后,继国缘一与女孩结婚生子,最后女孩和腹中子死于恶鬼之手。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杀生丸再次“转眼”看向之前的世界——“他”也跟女孩结婚生子,然后女孩被封印起来,还死了个女儿。 杀生丸:…… 大妖怪靠在树下缓了很久。过后,他关闭了心眼,决定如无必要绝不打开。 离谱至极。 “杀生丸大人,你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杀生丸淡淡道:“看来兄弟之间选择的道路即使大相径庭,结果也是一样的。” “诶?” “那只半妖不能再呆在人类的村落了。”杀生丸起身,他是个心智强大的人,纵使沉浸心眼许久,也不会被窥见的内容撼动半分。 不论千千万万个世界中的“他”作何选择,那都不是他,仅此而已。 他的霸道,绝不会为任何情感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半妖,用你的通透世界看看这辆车的引擎哪里出了问题? 缘一:好的兄长,那你可以用心眼帮我看看买哪张彩票容易中奖吗? 杀生丸:…… PS:俩只狗都不安排CP的,这个转折终于写完了,噢耶!单身狗单身狗单身狗!连夜爬上牡丹山,健康又平安!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声汪 虽然世界上已没有恶鬼, 但缘一还是希望岩胜能有自保的手段。 枫之村不比继国家,衣食住行都得自力更生,遇到危险也得自己搏命。吃人的鬼没了,食人的妖还有, 他不可能时刻关注岩胜的成长, 只能为之指路,让他自强。 “岩胜, 追随桔梗修炼灵力吧。” “我承诺于你, 如果你对灵力的修炼达到了我的要求, 我就教你呼吸法。” 岩胜应下了缘一的条件,次日便跟在了桔梗身边。他是个真小孩, 可没犬夜叉那么别扭,随桔梗摸头捏脸拥抱, 毫无不适。 理所当然地, 岩胜很招桔梗喜欢。 “岩胜的灵力很细腻, 像月光一样温柔。”桔梗常把他带在身边,引领他一步步认识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种珍贵的特质, 世所罕见。往往,越细腻的灵力越适合救助世人。” “救人?”岩胜喃喃,“不是杀死妖怪的力量吗?” “救人之力比杀人之力更可贵,岩胜。”桔梗蹲下来平视着他,“即使是我,也很少用灵力替人疗伤。因为我的力量适合战斗,而非救治,我能一箭杀死上百妖怪,却做不到一手救活上百的人。” “所以, 更多的时候我会借助草药。用灵力滋养草药,煎煮后喂人服下,以做到驱魔、净化和救治。” “但你不同,岩胜。你的灵力天生适合施加于人体,你是独一无二的。”桔梗的眼中盛满了温柔,“你能救下你的母亲。” 岩胜猛地瞪大眼,吃惊不小。 他知道母亲病了,阿系和飞鸟一直在照顾她。犬夜叉大人偶尔会消失很久,为母亲带来珍贵的草药,据大人所说,得先用草药调理几年,才能以“回道”慢慢修整。 母亲得的是心病,左半边身子时常使不出力。阿系和飞鸟种了些瓜果补贴家用,弟弟缘一也常捉些兔子獐子做吃食。 只有他——身为母亲的长子,却不能为这个小家分忧。 他很自责。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有能力救治母亲? “我能做到吗?” “你很优秀,岩胜。”桔梗微微一笑,一点点撬开了孩子闭塞的心门,“你与你的弟弟有着不同的才能。” “我不知道谁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让你变得这么不自信。但,那些人一定不了解你。别把恶语放在心上,不然就成诅咒了。” 如果说缘一是凿开继国家的斧,那么桔梗就是斧柄上盛开的花。 岩胜踩过武家的废墟,走出充满了比较和恶意的堡垒,终于在这方小小的村落里,明白了力量如斧,需锋利;人形如花,要盛开。 “我会好好学的,我要救母亲!” 他终是脱胎换骨,决定彻底走出继国氏的阴影。 岩胜牵着桔梗的手走向神社,凭直觉回首,就见亲弟缘一“狗狗祟祟”地偷看着他俩。见他看去,弟弟立马别过头跑向远处的犬夜叉大人。 “怎么了,岩胜?” “……很羡慕弟弟能跟着那位大人练刀,还能练出火龙。”岩胜的语气酸溜溜的,“等救完母亲后,我也要练出火龙。” 桔梗失笑。 殊不知此刻,顶着缘一壳子的犬夜叉瘫在地上,生无可恋却坦诚得可以:“可恶!我也想跟着桔梗学灵力,被她摸头捏脸抱一抱,为什么有灵力的人不是我?” “起来,犬夜叉。”缘一拢着手,看向躺平的幼崽,“你该修行咒力了。” “不要不要!”犬夜叉翻个身,“为什么桔梗……” 缘一下达死亡通知:“我闻到兄长的味道了,他马上就到。” 犬夜叉:…… 躺平狗犬夜叉一骨碌坐起,抓起竹刀就窜进林子里。如无必要,他一点也不想见到杀生丸,更不想看杀生丸与缘一的相处。 每次看这俩兄友弟恭,缘一还顶着他的皮囊兄长来兄长去,他就觉得无比胃疼! 尤其是杀生丸也开始关注他的修炼进度后,他选择能逃多远就多远。 狗生艰难! 知晓犬夜叉又去了食骨之井旁修炼,缘一便收回了目光。少顷,一线白掠过高空,穿透云气飞来,并未被枫之村的结界阻隔,就此落在他面前。 “兄长。” 大抵是杀生丸飞得太快,从他绒尾上滚下来的邪见头晕眼花,第一次没跟缘一打招呼,直接瘫在地上。 缘一微讶:“是出了什么急事吗?”飞这么快。 杀生丸开门见山:“闲够了,就随我这个兄长再入一次冥道。” 他的心眼已开,足以窥见界外之界的方位。冥道又是界与界之间的通道,若是操作得当,他们应该能去往更奇异的世界,寻到更强大的对手。 总之,他不会让蠢弟再在人类的村落浪费时间了。 这几年来,蠢弟有好好练过刀吗? 没有。 真是浪费天赋。 缘一:“兄长为何要再入冥道?” “父亲曾在冥道中捡回了藏马。”杀生丸道,“西国之乱这笔账,我还没找这只狐狸算过。” 缘一凛然。 既是与父仇相关,为人子嗣哪有不去之理。他应下,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得做下一些交代。 “我去继国家的契机是收到了香织夫人的一封信。”缘一同杀生丸并肩而行,朝村落走去,“她想为自己的次子缘一求念珠耳饰,以保他平安。” “耗时半月,我做完了两副耳饰。” 缘一伸手入怀,从暗袋中取出一副白底红日的耳饰和一副紫底金月的耳饰。日轮和月轮,倾注了他的妖力和祝福,要是遇到致命危机,里头的妖力足以保住双生子的性命。 “为他们挂上再走。”如此,才能无后顾之忧。 他还得交代冥加去寻找诗的下落,若是可以,将诗一家接往犬山更好。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诗能幸福一生。 是夜。 狗兄弟在木屋中吊起锅子,争做干饭狗。而隔壁的木屋中,传来香织一家的喧闹。 犬夜叉奋力挣扎:“啊,不要扎耳洞!我不要戴耳饰!为什么要在身上挂东西?你们一定是骗我戴念珠,我不要我不要!” 飞鸟和阿系压住他:“缘一少爷,只是一副耳饰,你看岩胜少爷已经挂上了。” 岩胜摸摸狗头,宽慰道:“缘一别怕,扎耳洞一点也不痛。你别再动了,万一踢到母亲就不好了。” 香织拿着两颗豆子搓薄犬夜叉的耳垂,再握着一根长针轻轻扎下。确实不痛,只是出了些血,甚至在挂上耳饰后,耳饰自带的力量能促进伤口的恢复。 可犬夜叉依旧奄奄一息,他发现不论前世今生,他跟念珠都有不解之缘。 “缘一,你怎么了?振作一点!”岩胜抓住弟弟的衣领,奋力摇晃,“振作一点啊缘一!只是扎耳洞,不是扎刀啊!” 犬夜叉宛如死狗。 隔壁的狗兄弟:…… 当晚,他们便入了冥道,徒留邪见呆在枫之村,守着继国兄弟过日子。而邪见的存在,又给岩胜重塑了三观。 蓝方辩手·岩胜:“日之呼吸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呼吸法,拥有它的犬夜叉大人是人品和力量都无懈可击的完人。” 红方辩手·邪见:“月之呼吸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呼吸法!拥有它的杀生丸大人是各方面都毫无瑕疵的大妖!也只有月亮的美,才衬得上杀生丸大人帅气的脸!” 岩胜:“月华虽然很美,但比不上太阳的耀眼。他的光照耀万物、滋润万物,太阳出来的时候,谁还能看到月亮?” 邪见:“难道月亮出来的时候,你还能看见太阳?” 岩胜一噎。 “有些事只有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能做好嘛!”邪见坚决捍卫月亮的尊严到底,“就像你崇拜的犬夜叉大人,也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化身庞大的白犬,照着太阳可不行。” “而两位大人的家乡,也是重视月亮胜过太阳。对我们妖怪来说,月亮是神圣之物。” “就像杀生丸大人——”邪见握拳,举着人头杖发出灵魂呐喊,“是苍穹的明月,是人间的绝景,是你这种人类小孩一辈子也追不上的强者!呵,除非你能练出月之呼吸!” 岩胜和他最后的倔强:“我认为日之呼吸比较强。” 邪见大吼:“杀生丸大人敢打犬夜叉大人的头,你的犬夜叉大人敢还手吗?你说到底是谁强?” 岩胜:…… 岩胜第一次跟人吵架,还吵输了,当即皱着小脸、扑闪着泪花离开了。 邪见来不及得意,就被赶来的犬夜叉捶了一顿:“邪见你真有出息,跟一个三岁的小孩吵架。我可不管哪个呼吸法最好,我只知道你今天是不想呼吸了!” 暴打一顿,邪见扑街。 小妖怪真切地发现,无论他伺候的是妖怪兄弟还是人类兄弟,他都是被打的那个。 好过分啊! …… 岩胜时常与桔梗呆在一起,久而久之,自然知晓了巫女姐姐的秘密——每日,桔梗会端着糙米粥前往村子外的一处山洞,似乎在照顾什么人。 他曾试探着询问桔梗,可桔梗并未告知他任何事。 但岩胜不是好糊弄的小孩,他自小聪慧,想问题也会更深点。尤其是随桔梗修了灵力之后,他总会在桔梗身上看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 像是书上说的……恶念? 岩胜想去看看,可他并无自保之力。安全起见,他向自己的弟弟发起了组队邀请:“缘一,我发现桔梗姐姐常去村外的山洞里,好像在照顾什么人?” 犬夜叉二话不说抓起一柄短刀:“走!我们去看看!” 奈落!你终于出现了吗?看我不宰了你! 于是,半死不活躺在山洞之中,每天等着桔梗投喂照顾的强盗·鬼蜘蛛迎来了他人生中又一个重大灾难。 恰巧这日桔梗需要加固结界,只能托妹妹枫来给鬼蜘蛛送饭。 而在枫面前,鬼蜘蛛半点也不装了,他完全撕去了在桔梗面前的伪装,变得极为放肆。他分明动也动不得,身上的恶意却如潮水般涌出。 “你的姐姐桔梗,真是个美丽的女人,嗬嗬!”他用仅剩的一只眼注视着枫,恶劣至极,“好想,好想把她拥入怀里,看她迷乱的样子啊!” “那么高贵的巫女,不知道除掉巫女服后是何等漂亮的模样。”喟叹的语气。 枫觉得这饭喂不下去了。 她不是很懂鬼蜘蛛话里的意思,却不妨碍她感受到鬼蜘蛛对姐姐的邪念。 这家伙…… “嗬嗬嗬!”鬼蜘蛛笑了起来,嗓子嘶哑可怖。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山洞里闯入了一对双生子,给他本就不怎么舒服的躺平生活火上浇油。头生斑纹的小孩一脚踩上他的脸,破口大骂:“你要对桔梗做什么,杀了你!” 另一个孩子更不对劲:“缘一,快住手,万一你把他踩死……额,好像不动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好像不动了!” 鬼蜘蛛装死。 可惜,他估错了岩胜对弟弟的看重。 “为了缘一的名誉。”三岁的岩胜冷静道,“我必须把你埋了。” 鬼蜘蛛:…… 作者有话要说:PS:奈落:初见岩胜,我就知道他日后必成大器,一定是我们反派分子的一员! 缘一拔出小牛: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奈落:……【屑肉刺身2.0.jpg】 PS:藏马:滚开!你们不要过来啊!【男神何苦为难男神.jpg】 缘一:我就不滚。【真男人就该为难男人.jpg】 杀生丸:……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声汪 岩胜是个狼灭, 脱口而出的“埋了”让鬼蜘蛛本就不幸的挨揍生活雪上加霜。 论埋,犬夜叉可是个中好手。前世对付逆发结罗时,他曾挖坑把五十多岁的枫埋得妥善服帖,直到安全后才把她刨出来。 今生虽然换了副身体, 但狗刨挖坑的老手艺没丢。无论鬼蜘蛛嗝不嗝屁, 他都能掘地三尺,把这货葬得连狗也嗅不到在哪。 “埋!” 这一刻, 犬夜叉看岩胜无比顺眼, 单方面把两人关系快进到“好兄弟, 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根骨头舔”的地步。 两厢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概是在同个娘胎呆过的默契,犬夜叉和岩胜分别拽起鬼蜘蛛的左右脚, 企图把这具“尸体”拖出山洞埋了。 眼见再装死就真的死了, 鬼蜘蛛只好痛呼一声, 惊惧地醒转:“放手!可恶的小鬼,你们想干什么?” 岩胜下意识地放手:“缘一, 他还活着。” 稍微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没有一脚踩死他。不然,我得帮忙掩埋,还得把枫姐姐带来的糙米粥喝光,再对桔梗姐姐撒谎说他是病逝的。” 犬夜叉、鬼蜘蛛和枫:…… 不得不说,岩胜不愧是被当作武家继承人培养的主,妥妥的反派预备役。犬夜叉只是踩了鬼蜘蛛一脚,他就已经想好了整个管杀管埋的流程。 犬夜叉吐出了大众的心声:“岩胜,你真的只有三岁吗?你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岩胜认真道:“我是哥哥, 你是弟弟。给闯祸的弟弟收拾烂摊子,挽回弟弟的名誉,不该是兄长的责任吗?” 犬夜叉一抖,鬼蜘蛛的脚砸在了地上,发出“咚”一声响。 他居然有点感动…… 上辈子活了二百五,在母亲去世后,他便失去了后盾和寄托。踽踽独行,横冲直撞,他再也找不到有人给他兜底的感觉,却不想重活一世,年仅三岁的岩胜会说出这样的话。 【随你闯祸,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就是了,谁让我是你哥呢!】 即使他从未把岩胜当哥看待,心里也一直认为对方是个小屁孩。可现在,犬夜叉却觉得自己就是个弟弟。 他做事得多不靠谱,才会连累岩胜给他收拾残局? “嘁,算了。”犬夜叉忿忿地踩鬼蜘蛛脸,好不容易做了个人,为这么个东西赔上身为人的名誉不值得。 可要继续放任鬼蜘蛛觊觎桔梗,他办不到。 “喂,枫。”犬夜叉看向枫,说道,“你还打算给这家伙喂饭吗?他连你的姐姐桔梗都敢不敬呢!” 枫摇头:“姐姐想救他……”到底是小孩子,心思单纯,什么都往外说,“她说他伤得太重,挨不过这个冬天。既然作为人活过,就算他之前是强盗,也让他以人的姿态离世。” 桔梗是真正的大巫,不仅强大,还有一颗慈悲的心。 但巫女终是错估了人性之恶,她以为强盗会在人生最后的时光悔过,殊不知一个人恶到极致,根本配不上她付出的善意。 鬼蜘蛛就是如此。 纵使身不能动,也对桔梗抱有邪念。做了一辈子恶人,于生命尽头遇到纯洁的桔梗花,他除了深深痴迷,就是迫切地想要得到她。 他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恢复,能站起来,能…… 好可惜啊,枫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怎么可以!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活着才能实现野望。他不想见不到桔梗,他要天天见到她,日日追随她……他要活下去,活下去! 恶念层层拔升,未知的妖气在向此处靠近。 岩胜被激得起了鸡皮疙瘩:“好像……妖怪在靠近?” 犬夜叉一凛,抓起短刀道:“在哪?” “奇怪,它们消失了,是我的错觉吗?”岩胜喃喃道。 “不要吓人啊。”犬夜叉没收回短刀,只是对枫说,“要喂饭的话就快点吧,我们等你一起回去。” 到底是在村子外面的山洞,岩胜又是个有灵力的小孩。呆久了,或许真会把妖怪引过来。 枫明了,一心想喂完粥后离开。不料鬼蜘蛛是个渣,见小孩害怕便拖延起来,似乎想报之前的活埋之仇,以期拖到他们害怕地哭出来。 遗憾的是,继国兄弟不是善茬。 犬夜叉:“好慢,桔梗没见到你的话,会找来这边吧?” “嗯。”岩胜颔首,他注视着鬼蜘蛛,“等桔梗姐姐来了,我就把你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她。” 犬夜叉对岩胜刮目相看。 鬼蜘蛛:…… 在桔梗面前社死这种事,就算是死也不能做! 他费力地张嘴吞粥,奈何糙米粥凉了黏在一起,味道无法言喻。他很想说不吃了,但枫的动作麻溜,张嘴就喂、如是反复,鬼蜘蛛再也说不出一句求情的话。 最要命的是,桔梗找来了这里! “你们……”桔梗入内,看着继国家的双子欲言又止,“怎么会在这里?” 犬夜叉慌得一批,岩胜倒是大方。他小跑过去抱住桔梗的腿,老实道:“桔梗姐姐,这个坏人说你坏话。” 指着鬼蜘蛛。 “是吗?” 啊啊啊不是的!我没有!你快闭嘴,你敢说我就杀了你!鬼蜘蛛有口难言。 背书很厉害的岩胜大声道:“他说‘那么高贵的巫女,不知道除掉巫女服后是何等漂亮的模样’。” 鬼蜘蛛当场社死,山洞内一片死寂。 桔梗没说什么,只是之后再也不来山洞了。 而给鬼蜘蛛喂饭,送他最后走完一程的任务——莫名其妙地落在了继国兄弟的身上。 当鬼蜘蛛见到两个小鬼拎着个篮子进入山洞,用同款“恶魔脸”看着他时,他终于明白“挨不过这个冬天”是什么意思了。 他可能连秋天也挨不过吧? 难道这就是他做强盗的报应吗? …… 冥道是界与界之间的链接,能通往异世界,也能回到本世界。 可掌握此法者寥寥无几,除了斗牙王曾摸到了皮毛,也只有杀生丸入了门道。 但这远远不够,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们初入冥道被困足有十年,要不是铁碎牙和天生牙之间有联系,找人绝没有那么方便。 第一次找人是靠刀,也有赌的成分。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没有永远的运气,只有实打实的实力。如果去的世界很奇怪,无法通过两把刀的联系找人,岂不是要被困一辈子? 故而最好的方法是,两个人都学会用冥道。 “冥道?”缘一摇了摇头,“兄长,冥道残月破是你练成的招式。虽然让冥道归于铁碎牙是父亲的意思,但我并不想要。” “愚蠢的半妖,铁碎牙的能力是掠夺和同化,它能夺走第一个冥道,自然也能夺走第二个冥道。” 缘一怔怔:“第二个冥道?” “去找朴仙翁问问,被父亲夺走冥道残月破的家伙有没有死。”杀生丸冷淡道,“活着,你去击败他,再夺取一次冥道;死了,我带你回西国,试试冥道石之力能不能被铁碎牙吸收。” 冥道石…… 那是斗牙王送给凌月王的项链吧? “兄长,冥道石还是算了。” “父亲已死,母亲握着它也是无用。” “不是用不用的问题,而是——”缘一难得情商上线,进行深度剖析,“铁碎牙是父亲的刀,留给了半妖的我。兄长,你让我用铁碎牙去劈父亲送给王的项链,王真的不会打你吗?” “母亲动手的话,孩子一定不会还手。那么,可能整个西王宫都会见证兄长被王追着打的一幕吧?” 为了保住兄长的名誉,这万万使不得啊! 缘一:“妖怪活得长,兄长出糗的话会被议论几百年吧?” 杀生丸:…… “啪!” 缘一:…… 事实证明,无论他说不说实话,只要说的不是兄长爱听的话八成要挨打。不过无所谓,就算是打头,兄长用的力道也很轻呢。 啊,兄长真是个温柔的人。 于是,狗兄弟时隔多年又去见了朴仙翁。 住着两千年朴树的森林愈发幽深,历时百多年,此地连妖怪也罕至。 往日的道路早已消失,被齐腰的杂草所覆盖,可俩兄弟仍是如两百年前那般一前一后走去,杀生丸开道,缘一捧着他的绒尾。 光影交错,昔日的孩子已至成年。他们都变了,又像是什么也没变。 林深处,朴仙翁缓缓开眼:“难得啊,会来看我这个老人家……” 啪嗒轻响,是落叶被踩过的声音。俩兄弟站在他面前,询问起冥道相关的事。 “冥道残月破啊。”朴仙翁道,“那是斗牙王从死神鬼手中抢夺的招式,死神鬼应该还活着,但他藏身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杀生丸:“连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的根系没有扎入冥道,与冥道相关的事,我从来一知半解。”朴仙翁道,“可根系扎入冥道就会被吞噬,只要我活着,就无法彻底了解。” 唯有死亡,是活物永远无法的感受。而冥道,象征死亡。 “足够了。”杀生丸道。 只要知晓死神鬼没死,他就能找到他。 谁知这一转身,才发现蠢弟一直没放下他的绒尾。甚至在他与朴仙翁交流期间,还无聊到数起了绒尾上有几根狗毛。 杀生丸:…… 兄长为弟弟能变强而操碎了心,弟弟不仅不领情,还在细数几根毛。 就好比家长为了能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环境,早起贪黑做努力,结果推开孩子房门一看,孩子日夜玩手机。 “啪!” 杀生丸抽回尾巴,冷声道:“半妖,你自己去找死神鬼。”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死神鬼:真是可怜啊杀生丸,你的父亲夺去冥道是为了留给小儿子,铁碎牙也留给了小儿子,他什么也没给你留下! 杀生丸:他给我留下了小儿子。【养娃的沧桑.jpg】 死神鬼:???【挑拨离间大失败.jpg】 缘一拔出了小牛:不可原谅,居然挑拨我和兄长,这就鲨了你,片成刺身。 死神鬼:……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声汪 这年头的反派, 没有最苟,只有更苟。 在经历过无惨、里梅和脑花之后,缘一对BOSS们的人品并不抱希望。指望他们不躲不藏、愿意面对面跟他干架,不如指望无惨哪天不想活了, 上赶着出去晒太阳。 故而, 缘一不打算亲自去找死神鬼。 他怕对方比无惨还苟,苟到让自己窝火。 左右犬山安稳百年, 根基已深, 也是时候让三岛、五条和产屋敷忙碌一些了。 主意一定, 缘一便将“寻找死神鬼”之事托付给了犬山。诚如他所料,犬山安逸太久, 已快处于没事找事的边缘,一见主家终于有要事要办, 他们真是喜极而泣, 一个比一个会来事。 五条树向冥加详细询问了死神鬼的样貌, 又委托画师画下。有了真名和画像再交给巫女通灵,果真确定了死神鬼的大致位置。 之后, 产屋敷一族放飞鎹鸦。前后仅用半月, 缘一就得知了死神鬼在何处。 “陆奥,二本松。”缘一握着简易地图,说道,“产屋敷通过鎹鸦之眼,在二本松见过与死神鬼样貌相近的大妖。” 杀生丸颔首,率先飞上高空。 鉴于半妖弟弟已成年,他再不用控制飞速,眼见后方的缘一能跟上,杀生丸便毫无顾忌地马力全开, 掠过高空直抵陆奥。 甫一进入二本松,杀生丸便站定不动了。此地无花草、无溪流,有的只是荒芜的山域和大地,以及笼罩着这片区域的淡淡妖气。 很显然,他闯入了别人的地盘。但凡地盘的主人有点妖怪的自尊心,多半会找上闯入者决一死战。 “兄长不怕惊动他,让他事先逃脱吗?” “只有人类所化的非人之物才会在交战中逃跑,为了苟活拼命躲藏。”杀生丸道,“妖怪不会,尤其是与父亲交过手的大妖。” 缘一顿了顿:“兄长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早知道死神鬼不会跑,我也不必麻烦犬山了。” 杀生丸平静道:“你没问。” 你不问,我为何要告诉你?舍哥而求犬山的人是你,你想不起我这个兄长,做兄长的何必上赶着帮你?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忙,再告诉你本来不必这么忙。 杀狗诛心。 缘一:…… 陌生的妖气由远及近,一个有着浅紫发色、头罩半边面具的大妖握着法杖飞来。 他身高九尺,着黑红铠甲,肩负一团黑色羽织物。肩膀后方有两根漆黑的丝带,呈固定的弧状装饰在后。鞋也好,袴也罢,穿戴搭配一身黑。 虽说黑色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身形,令他看上去极为年轻潇洒,但落在缘一眼里却是另一回事了。 彼时,死神鬼气势汹汹地落地,站在山丘之上俯瞰兄弟俩,笑得邪魅狷狂颇有地主风范,就差说一句“狗子,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然缘一先发制人。 “兄长,死神鬼的原形是什么?”缘一歪歪头,发出灵魂疑问,“黑色的,后面有两根带子,是蟑螂吗?” 但通透世界告诉他,不像啊。 杀生丸和死神鬼:…… “该死的半妖小子!”死神鬼完全忘了来时的目的,当即怒道,“我是死神鬼!冥道的掌握者之一,死亡的信使,曾与你父亲交战过的大妖——孤陋寡闻的臭小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三百年前让妖界闻风丧胆的‘送葬之黑枭’吗?” 缘一摇摇头:“没有。” 死神鬼:…… “三百年前我还没出世。”作为知错能改的老实人,缘一决定问问杀生丸,“兄长,你听说过吗?” 杀生丸:“没有。” 死神鬼:…… 大妖总有鉴定宿敌之子的独特法门。 死神鬼确定眼前的两只狗是斗牙王的子嗣,他们不仅有泛着讨厌的狗味,连相貌都与斗牙王长得相似。 可是,明明斗牙王是极有风度的大妖,无论谈吐还是战斗都看不出半点狗气。怎么轮到他的两个儿子上门,一个更比一个狗? “呵,我不与你们计较。”死神鬼狞笑,“区区四百岁的毛头小子和一个刚成年的半妖,我姑且原谅你们的鲁莽。” 缘一是真的好奇:“那你今年几岁?” 死神鬼:…… 事实证明,对年龄敏感的不止人类,还有活到中年的大妖。 妖怪的种族不同,寿命也不相等,长生种终归是少数。如死神鬼这般的大妖,撑死活到三千岁不能再多了。 他的妖生已过八百载,越大越忌讳年纪,缘一的发问简直戳住他的痛脚。 “可恶的半妖!”死神鬼再也忍不住,挥动法杖甩出十几个圆月状的冥道残月破,“不会说话就闭嘴!” 它们体型虽小,射杀速度却极快。在兄弟俩避开的瞬间就击中了他们原来的位置,顷刻吞噬了大片土地。 确认了,死神鬼还拥有冥道之力。如此,铁碎牙还能再夺取一次。 缘一拔出了铁碎牙。 杀生丸不准备插手战斗,几个起落站定在远处山崖上,等待死神鬼的落败。 可惜,不说人话的可不止缘一,死神鬼一见铁碎牙在半妖手上,天生牙在杀生丸腰间,登时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杀生丸,你的父亲对你可真是残忍啊!” “当年他与我战斗时,用的可是铁碎牙!他居然没把铁碎牙交给你这个长子吗?”死神鬼恶意满满,“他对你是有多失望,才会越过你把宝刀交给小儿子。” 缘一即刻劈下一刀,不想死神鬼的本体是枭鸟,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仗着身体轻盈,借风之伤的狂风一跃而起,又转过身体挥动法杖,陡然朝缘一发出几十个冥道。 数量过于密集,可缘一照样轻松避开。那身姿的迅捷,让死神鬼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忽然意识到这半妖不是善茬,或许比他的生父更难对付。 “杀生丸,你真是可怜啊。”死神鬼挑拨起俩兄弟的关系,“你的父亲用铁碎牙夺走我的冥道,可现在的铁碎牙却没有冥道之力,反倒是你腰间的那把刀有冥道的气息。” “怎么,你的父亲把不要的部分分离给你了吗?” 缘一横刀而立,看死神鬼的眼神像看一只死鸟:“你的话一直这么多吗,死神鬼?” 死神鬼:…… 他眯起眼,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以他对白犬的了解,他们是一群经不起激将的家伙,更谈不上有兄弟之间的亲情。 被惹到炸毛了直接莽,被戳到痛脚了不死不休。哪像这俩兄弟,被他挑拨至此还不动如山,是天性冷淡还是不屑计较? 不可能,父亲的认可和继承权的争夺,永远是妖怪兄弟不变的争端。 斗牙的长子一定恨极了半妖,就等着他除掉半妖再捡走铁碎牙呢!,对,没错,肯定是这样。 既然挑不动长子,那就挑动次子。刚成年的半妖懂什么,怕是对铁碎牙宝贝得很,一想到兄长对铁碎牙的觊觎,他还能跟他战斗下去吗? “半妖,知道你的兄长为何旁观,连帮你也不愿吗?”死神鬼换了套说辞,“那是因为……” “知道。”缘一的语气理所当然,“兄长很爱干净,你穿得太黑了,他不知道你脏不脏,所以不想动手。” 死神鬼:…… 半妖,已使他目不忍视了;狗语,尤使他耳不忍闻。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懂得狗兄弟不受他挑拨的缘由了,是狗啊是狗,鸟与狗的悲喜并不相通,正如狗与鸟的三观无法相融。 所有他觉得严重的事,在狗兄弟眼里根本不是事。 “呵呵,杀生丸你可真是大方!你的父亲什么也没留给你,他让小儿子继承他的所有,你真的甘心把一切让给半妖吗?” 杀生丸可算看了他一眼:“不稀罕。” 死神鬼:…… 他差点没一口血呕出来。 明白挑拨无果,他今天大概率战死后,死神鬼歇斯底里地冲着缘一大招齐发。曾与斗牙王一战,被夺去一次冥道的他实力早不如前,谈何能规避缘一的攻击? 待看穿死神鬼的路数后,缘一三下五除二与冥道擦肩而过,反手举刀劈下,一击砍碎了死神鬼的法杖。 在崩裂的碎片中,铁碎牙吞食起法杖的妖力,将死神鬼最后的冥道吸入刀中。缘一踢翻了死神鬼,足尖踩住他的咽喉,正打算给他最后一击,却不料—— 死神鬼的半边面具掉落,露出空空如也的脸。 那半边脸呈弧形,像是被冥道吞噬了一半。 缘一停顿,看着面具和假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面具上的假发,是你拔掉另一半头的头发黏上去的吗?” 死神鬼:…… 血压真的上来了!他快受不了了!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才不是拔的!” “所以是掉的吗?”缘一道,“你怎么会掉这么多头发?是因为平时不洗头吗?” 死神鬼受不了了:“你要杀就杀,不要再废话了!”原来有人在面前说废话是这么难熬的事吗? “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本体是枭。”缘一灵魂发问,“那你吃虫子吗?” “……” …… 死神鬼走得非常安详,似乎死亡之于他是一种解脱。而铁碎牙拥有了冥道之力,狗兄弟的陆奥之旅算得上圆满。 “兄长,是现在进入冥道吗?” “等你熟悉了再说。”杀生丸道,“妖狐藏马来自一个名为‘魔界’的地方,他是大妖后嗣,父母也是大妖,却仍沦落到冥道之中。” 可见,魔界有着让大妖都感到窒息的生存环境。 “那里的妖怪不会像死神鬼一样好对付了。”杀生丸道。 缘一:“我明白了,兄长。” 于是,俩兄弟在死神鬼尸骨未寒时又踩了他一波。 作者有话要说:PS:死神鬼:敲里嘛!听见了敲里嘛! 缘一:对了,我忘记问了,你跟父亲差不了几百岁吧,所以你脱单了吗? 死神鬼:…… 缘一:我的父亲有两个孩子呐,我和兄长都很孝顺,你有没有? 死神鬼气绝身亡。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声汪 从握刀伊始到学会冥道, 缘一花了三天左右的时间。 对于学什么都秒会的他来说,冥道远比鬼道和术式难掌握。握住铁碎牙瞬发冥道不难,难的是在冥道中自由出入,让冥道化作自己的道。 简言之, 他得在没有天生牙的情况下, 凭活物之躯掌握幽冥的力量。 “使用冥道要消耗妖力,进入冥道要消耗生气。”缘一道, “如果我不是半妖, 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或许在使出冥道的那刻就会被冥道所吞噬。” 难怪父亲要将冥道残月破从铁碎牙上剥离放入天生牙中,还把练成冥道的赌注全下在了兄长身上。 寻常半妖撑不起练成冥道的损耗, 但全妖可以。 杀生丸:“练得怎么样?” “只是攻击力的话,我练成了。”缘一朝铁碎牙注入妖力, 只见月白色的刀刃化作星空般瑰丽的深色。 他单手举刀, 冲虚空挥出斩击。 刹那, 十几道深色的残月旋转飞出,穿透云气与霞光, 又在瞬间从月牙扩张成一整个巨大的圆, 生生将高空的云气吞食了半数。 冥道闭合,傍晚绯色的云雾呈现半边圆弧。风渐起,慢慢将之打散,又恢复成薄纱的形态。 杀生丸颔首:“不错。” 整得还挺像月之呼吸,但攻击方式灵活多变。 初始瞬发的十几道月刃,不仅能将强敌劈得粉碎,还能在粉碎对方的那刻吞噬残躯。若是对手自负于再生能力,在月刃袭来时不闪不避,大概当场就死了。 甚至, 哪怕敌方能躲过第一波月刃,也躲不过第二波张开的冥道。 从月牙到满月,骤然扩大的攻击范围能有几个妖料到? 虽说出招时消耗的妖力大了些,但他并不认为半妖撑不起。 “可是,进出冥道、在冥道中寻人这种能力,我还没学会。”缘一实话实说,“兄长,我们真能找到魔界的入口吗?” “半妖就是半妖。”杀生丸道,“风之伤是怎么学会的,忘了吗?” 妖力和妖力对撞中产生的缝隙,是“伤”。能产生伤的力量,必须是妖力。 藏马所诞的魔界,就是一个盛产大妖的禁忌之地。即使在时空中隐藏得再好,或多或少会有妖力的流动溢出。 只要在冥道中释放妖力,再循着“伤”最强的方位走,多半能找到魔界的入口。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杀生丸提到风之伤,缘一便知悉了他的意思:“不愧是兄长,轻易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事。” “哼。” 过后,杀生丸抽刀劈开冥道,同缘一一道步入其中。为防失散,杀生丸还是用绒尾卷住了弟弟。 两人在冥道中漫无边际地飞了好一阵,才在一片幽暗之地嗅到了“风”的气息。 是妖力。 “兄长?”是这里吗? “又能是哪里?”偌大的冥道无比空旷,唯有此处妖气倾泻,除了魔界,他不作他想。 杀生丸再度抽出了天生牙。 …… 魔界,风环域。 狐影妖山中空之地,魑魅魍魉狂舞之所。 极恶盗贼将窝点建在此地,山体内堆满了财宝、妖骨和武器。衬着猩红的鬼火,盗贼的拥趸们将俘虏压在巨石上,手起刀落,斩下巨大的妖首一个。 当紫色的妖血喷涌,癫狂的妖怪淋漓着、吞咽着,它们发出原始又野性的怪叫,后用利爪撕裂兽躯,将砍杀的妖怪分食殆尽。 杀戮与血腥,是魔界日复一日的基调。 这里没有友情,只有利益的牵涉与交换;这里没有亲情,只有同血缘的手足相残;这里更没有奢侈的爱情,有的只是男女欲望,或是单方面的掠夺和囚禁。 一个大妖盘踞、弱肉强食的世界,也是抛却伦理道德,只剩本能驱动的深渊。 在此地,好妖永不长命,恶兽贻害万年。所有在此出生的妖怪更崇尚力量和血统,凡弱小者和失败者,都成了大妖的盘中餐。 正如眼下,极恶盗贼的势力击溃了另一支“氏族”。他们痛饮对手的鲜血,撕扯尸身的肌骨。 “首领呢?”头生六角的妖怪道,“怎么不见他,是在享用女妖吗?” “藏马,省省吧,他从不碰女妖。”地位较高的大妖獠牙滴血,“我当初以为他不喜女妖,爱好跟我不同,为此还特地抢了个漂亮男妖给他,呵。” “结果,他直接拧下了男妖的头颅,告诉我没有下一次。” “这么洁身自好?”六角妖难以置信,“首领不是极恶盗贼吗?” “洁身自好?”大妖张狂地笑出声,“藏马哪是洁身自好,只是嫌弃我们找的妖怪太丑!他要找的是长得比他好看的大妖,其余货色可看不上眼。” 妖怪们:…… 完咯,魔界去哪找个比藏马还好看的主? 别的不说,虽然他们的首领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小肚鸡肠、背刺好友……但他从头脑、外形、长相和血脉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要不是首领的实力足够强,怕是早沦为大妖的玩物了。 可正因为首领的实力与颜值成正比,故而他做出再过分的事,他们也只能受着。 比如,首领曾背刺“好友”黄泉,生生害人瞎了眼…… 不过,也是黄泉那小子拎不清,真以为魔界能有“朋友”这么昂贵的东西吗?藏马没在利用完他后弄死他,已是存了“大慈大悲”。 对,没错。在魔界这地皮上,不把对方弄死就是大慈大悲。弄死吃掉实属常见,要是有救人的……这有过么? “你说,我要是找到了个漂亮的妖怪献给首领,能得到他的器重吗?” “你找到了再说。” 妖怪们享用完生食,回到各自的洞窟休息。他们不兴同睡同住,魔界没有信任可言,上一秒是同伴,下一秒或许就是摘下自己首级的敌人。 鬼火幽幽,洞口结界升起。 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山体深处的暗潭传来水声,一名四肢修长、白发金眸、头顶狐耳的绝美男子涉水而出,抬手卷过一旁的丝织物,细细擦拭身上的水渍。 之后,他单手撩起长发,五指张开顺发而下,优雅地梳理起来。末了舔去指间的水珠,随意地披上外衫,窝进毛茸茸的皮毛中。 仔细看去,这是两张大妖皮毛。 生前该是实力强悍的妖物,皮毛摊开后铺满了山洞的八成,且两张皮毛并非是完全剥下的皮子。 谁也不知两张皮毛的来历,除了藏马。 “真是舒服,记忆里的感觉。”藏马窝进里头,闭上眼,“父亲、母亲……呵,选择情爱和道义的你们死了,背叛黄泉、出卖同族的我还活着。” “开心吗?” 藏马伸出手,一根绿色的藤蔓飞速生长,缠着他肌理分明的手臂而上,在他面前开出一朵艳丽的蔷薇。 他轻嗅花香,聆听魔界植物的低语。片刻后,他的眼底冰寒一片。 “这群家伙也留不得了。”藏马喃喃道,“非议首领,妄自揣度我的喜好,还想把外来的妖怪带入这里……蠢货啊,得找个时间杀光才行。” 杀死一批再换一批,魔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妖怪。 拿着他们的血肉去“投诚”另一方他看中的势力,应该能让他捞到不少好处。 “魔界真好。” 这才是他向往的地方,而不是母亲一心想让他复归的西国。 西国有什么好? 除了凌月王和杀生丸让他感觉棘手之外,其余白犬都太好骗了。 他彻底玩弄了他们,用血的经历为他们上了名为“背叛”的一课。不出所料,白犬们铁定对他恨之入骨,可这又如何呢? 隔着一个世界,他们还能追杀他不成? “母亲,你的氏族远远不及魔界的狐族,也不过如……嚏!”不知为何,藏马打了个喷嚏。 成年大妖打喷嚏,也算少见的事了。 谁在背后骂他? …… 魔界,极北方位的冰霜域,狗兄弟落在那里。 落地五分钟,干架两小时。缘一提着小牛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砍瓜切菜,循着味儿捅翻了三个狐狸窝,拖出美貌妖狐七八只,却不见兄长说的藏马。 彼时,缘一拽着一条巨大的狐狸尾巴,拖着小山高的狐狸走到杀生丸面前。 “兄长,是它吗?” “不是。” 缘一:“那我宰了它。”狐之大,一锅炖不下。 谁知这狐狸突然痛哭流涕,摇身一变从原形化作一个漂亮少年。他心知逃不掉,被吃是魔界妖怪的宿命,可不到最后他还想努力一把。 “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缘一的刀微微卡顿。 当妖狐化作人形后,样貌有些像两百年前的五条流,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杀生丸淡淡道:“别相信狐狸的话。” 缘一沉思片刻,仍是放下了刀。这令杀生丸感到不满,只觉得蠢弟过于心软,但很快,缘一往这只妖狐下了咒术。 “帮我去找一只狐狸,名为藏马。” 缘一问道:“兄长,藏马身上有什么特点吗?”让狐狸找狐狸,总比他们找狐狸方便。 “植物的味道。”杀生丸道,“尤其是花。” 缘一明了:“找一只身上有花香的狐狸,时限是一个月。逾期找不到,你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狐妖吓得脸色苍白,立刻应下,连滚带爬地跟其余几只被下咒的狐狸跑远。 为了活命,他们疯狂地打听与藏马相关的消息。结果传着传着,寻狐启事的内容完全变了。 “你遇到过一只身上有花香的狐狸吗?” “你知道身上味道最重的狐狸是谁吗?” 一只狐狸身上能有什么味道,只能是—— “嗐,你知道世界上最骚的狐狸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PS:藏马:风评突然被害! 缘一:你居然还有风评这种东西吗?【拔出小牛.jpg】 藏马:…… PS:一群鼻青脸肿的妖怪哭着跑进来:大王!大王!我们给您把美人抢回来了!他说是你的故友【狐朋狗友.jpg】 美人·杀生丸主动步入,拔出爆碎牙:好久不见。 藏马:???????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声汪 界不需要多余的慈悲,你的实力在他之上,你就是支配者。而你放过一个、两个,会有三个、四个继续找你,你的不杀只会给你惹来麻烦。” “杂碎们会以为即使挑衅于你,也不会被杀害。”进而得寸进尺,谁都敢来挑战你。 “……我明白了,兄长。” 大概是杀生丸的一刀过于厉害,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果真没再遇到挑事的妖怪。 但不信邪的大妖很多,在三日后的黄昏,竟是一次性到了十三只。 他们像是一个合作的团体,内中分工明确,不仅有擅长刀术和体术的大妖,还有擅长法术和疗愈的精怪。 当他们摆开阵型,准备狩猎狗兄弟时,缘一拔出炎牙,下达最后通牒:“让开。” 为首者桀桀怪笑:“半妖?真是难得啊,自从魔界与人界隔世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半妖。上一次见到半妖还是两百年前——斗神雷禅的儿子。” “嘻嘻,是兄弟呢!”精怪伸出长长的舌头,“哥哥是完全的妖怪,弟弟是不纯的半妖。” “看上去真嫩啊,也不知道吃起来怎样?” 缘一横过刀,往前迈出一步。 陡然,他的身影掠过阵地,以妖怪也无法捉摸的速度出现在精怪身后。站定,收刀,精怪脸上的三只眼猛地瞪大,它紫色的嘴唇翕动着,脖颈上忽然裂开一条血线。 “什么时候……”出了手? 由于是斜切,精怪的脑袋随着切面“咚”一声落下。临到死,它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死。 须臾的沉寂,换来剩余十二只大妖歇斯底里的爆发:“杀了他!” 缘一结印。 【领域展开·大御神流火!】 轰隆! …… 狐影妖山。 藏马靠在一条雪白的绒尾上,手握一根妖怪的腿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捣鼓着骷髅。而在首领位的下首,一只杂碎妖怪匍匐着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 “小妖怪,再说一遍,你们在找什么?” “找、找一只狐狸。” “哦,什么样的狐狸?” “最骚的……”妖怪痛哭流涕,“我们只要最骚的,像大人您这样一点也不骚的狐狸,我们是不要的!求您了,放过我吧!” 藏马:…… 腿骨脱手而出,砸得小妖怪头破血流。 下属会意,立刻把马屁拍在狐狸腿上:“废物,你真是瞎了眼!首领哪里不像最骚的狐狸?如果世界上只能有一只狐狸被称为最骚,那一定是首领!” 藏马:…… 下属扑街。 藏马到底是魔界的极恶盗贼,能在得罪数百只大妖的情况下照样活得风生水起,脑子是一等一得好。 “是谁让你们来找狐狸的?” “是一只狐狸?”小妖努力回忆着,“跟大人您长得很像,也是白发金眸狐狸耳。” 同类吗? 藏马眯起眼,父亲的氏族早在百年前就被他杀空了,还有遗漏的家伙?是回来复仇的么? “你在哪里遇见了他?” “在、在靠近斗神领地的森林里……” 斗神雷禅,目前魔界公认的最强大妖,实力超凡脱俗。他甚至将自己的领地建立成一个国家,追随他的妖怪几乎能组成一支军队。 只是,雷禅无心统治魔界。 这只大妖自从在几百年前爱上了一个人类女人,并与她生下子嗣,就再也没吃过人肉了。 他碰了魔界妖怪的禁忌——爱情,至此一发不可收拾。传闻在那名人类女子死后,他绝食至今,发誓在等到女子的转世之前不再吃一块人肉。 渐渐地,雷禅因为饥饿从最强的神坛上退下,可他并不后悔。即使总有妖怪去嘲笑他、挑衅他,但雷禅在击败它们之后,有且仅会给一句:“不懂感情才是你们的悲哀!” 感情? 多么空无虚伪的东西啊,藏马如是想。 他的父亲就是碰了感情,才因得不到母亲的心而灭亡。他的母亲就是懂得感情,才因回不到故乡而黯然神伤。 【藏马,回到西国。】 记忆中,他的母亲通身高贵,光是站在那儿,便是混乱的魔界中最美的蔷薇:【在魔界,你找不到需要守护的东西。】 【找不到,你就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多可笑,大妖是不是真正的强者,居然取决于有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 无聊至极,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找狐狸的人叫什么名字?”难道是白犬一族找来了? “似乎是叫……”小妖想了好半天,“叫……犬夜叉?” 犬夜叉? 藏马凭着超强的记忆里往脑子里挖了一遍所有白犬的长相和名字,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虽然找他的家伙名字里带狗,但不是白犬一族的人。 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叫犬夜叉的家伙是什么妖怪?” “是半妖。” 藏马:……半妖? 那就更不可能是白犬了。 他在西国时,只听说过斗牙王有一个人类妻子,却从未见过。他记得那个女人怀孕了,但以白犬对血脉的看重,女人肚子里的半妖多半生不下来。 即使能生下来,白犬一族能允许半妖活到成年? 或许,半妖早死在幼生期了。 “半妖犬夜叉,我记下了。”藏马抬手,蔷薇藤攀上他的胳膊,“去见一见也好。”兴许能利用呢? 难道的,藏马放过了小妖。 他装了一袋子植物种子启程,循着气息飞往雷禅领地之外。作为妖怪,如无必要他不会接近雷禅的领地,毕竟“最强妖怪”虽绝食几百年,但雷禅变弱了,并不意味着他就变强了,去了照样得挨打。 可不去看一眼,他又摸不准对方的目的。 走一趟是必然,却不想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一股熟悉且欠揍的味道越来越重。 藏马微愣,直接停下了脚步。 即使相隔甚远,隔着百年,他也晓得那是谁。 冷梅香,杀生丸。 一只从来不鸟他不上当,套近乎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给的回复还让人暴跳如雷的狗! 犹记得他当初晃到他面前:“杀生丸,你……” “让开。” “……” 回忆收拢,藏马的脸色很不好看。杀生丸怎么会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杀生丸呆在魔界随意行走还能活着,实力必然不同凡响。 而这个距离…… 糟糕!忘记杀生丸是狗,鼻子可比他灵多了! 所幸,他如今处于逆风处。 藏马收敛所有妖气,谨慎地顺着风力往后退。一点一点,尽量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离开此地。 尽管他对白犬的头脑评价不高,但对白犬的武力给予肯定。尤其是日曜支的成年白犬,多数战斗力爆表。 斗牙王如此,杀生丸也不例外。要是没两把刷子,这位大少爷也不会来魔界。 识时务者为俊杰,藏马说退就退。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修炼了呼吸法的狗找人不一定要靠鼻子。 从他靠近的那刻起,呼吸也好,心跳也罢,早入了他们的耳。 “兄长,我们后面跟了一只大妖。”缘一道,“没靠近多少就离开了,感觉有点奇怪。” “嗯?” “那么长远的距离……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们不好惹的?”缘一问道。 他们练了呼吸法,身上的气息早被压制到最低。按理说,飞过此地的大妖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像后方这只嗅到味儿就离开的大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不对…… 嗅到味儿离开? “兄长,你记得藏马的气味,那藏马记得你身上的气味吗?”举一反三,“藏马有白犬的血脉,鼻子也很灵吧?” “所以,我们后面——” 杀生丸抽出刀,凌空起飞! 作者有话要说:PS:二次元第一届比惨大会—— 藏马:我好歹也是广大少女的童年男神,为什么没苟过三章? 缘一:好巧,我也是广大少女的男神,在漫画里只苟了十话。 杀生丸:我蝉联次元男神榜前三许久,在漫画和动漫都是配角。 蓝染:你们这算什么,我被关了两万年。 五条悟:谢邀,我被封印了。 众人:……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声汪 藏马荡起双桨, 在魔界如鱼得水地徜徉,却不想两只狗驾着游轮冲浪,当头碾过他的小船, 把他崩到骨灰飞扬。 多年后, 当转生做人的藏马以南野秀一的视角回忆起这段被狗追着咬的往事, 总会在惆怅叹息之余,想扇不做人的自己几个耳光。 曾经有一份与狗为友的机会放在他面前, 他没有珍惜,直到被追杀之时才后悔莫及。 那时东京房价暴涨, 996社畜遍地,他勤工俭学赚母亲的医药费,求人救母求到狗面前。 回道天生牙,异界中草药,鉴于他前科累累,跟白犬毫无情分在, 只能签下犬山的卖身契去做名模, 为狗老板007到死而后已,还要被业界赠名“骚狐狸”。 狐狸遇到狗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老天爷能给他一个重新做狐的机会,他一定听妈妈的话去西国好好混,要是非得在混上加个期限, 他希望是一辈子。 遗憾的是,活在战国时代的藏马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杀生丸的身影跃入半空,藏马就明白自己暴露了。他知晓杀生丸的实力应该非同凡响, 可在魔界顺风顺水的两百年还是养大了他的心。 到底是大妖,总有几分心气。藏马不仅没跑,还直截了当地抽出蔷薇鞭棘刃, 进入战斗状态。 他的视线自下而上一扫,当即判断出杀生丸的攻击位置和落脚点。 瞬间,蔷薇鞭如活蛇袭去,直取杀生丸的下盘。 “天真。”杀生丸一刀劈落,爆碎牙的金绿色雷光眨眼崩碎了长鞭! 被爆碎牙砍中之物会遭到持续不断地破坏,那雷光顺着鞭身攀援,眼见就要击中藏马的手臂,不料他反应极迅速,一抖手扔掉了鞭子。 杀生丸对藏马毫不留手,竟是用爆碎牙使出了苍龙破。 他以一整片森林为基,树与树相连,根与根相系,这个苍龙破一出,森林将充满爆碎牙的力量,不毁到灰飞烟灭决不罢休。 而林中的妖怪、野物乃至魔植,都将成为大妖一击之下的牺牲品。它们逃不过,藏马也逃不过。 妖狐的速度再快,能在瞬间转移出森林吗? 不能。他只会被爆碎牙的力量困死,但凡沾上一丁点,他都没机会再活。 杀生丸真动了杀心,可不会在乎森林里有多少无辜之物。他本就是以霸道为主的大妖,且在妖界,弱者能死在强者手中是一种荣幸。 那般摧腐拉朽之势,谁能与之相抗?杂碎也好,大妖也罢,不幸遭殃是真倒霉,但同类不会嘲笑它们的不幸,只会认为“死得其所”。 而见面即大招,杀生丸送藏马上路的心很坚定。 作为西国的下一任王,藏马曾对西国所做的一切,万死不足惜。为王,他要处理叛族者;为子,他要干掉间接弑父的仇人。 苍龙破的力量在下方肆虐,杀生丸与缘一已跃至高空。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藏马的脑子是真的好使。 死局之中,擅长操控魔植的藏马释放出藏在白发间的所有种子,让它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自己。 他在巨大的植物圆球内呈悬浮的姿态,而后输出妖力,驱纵植物的根系重重砸入地面。依托着圆球的萼借力顶出,一把将他送出了苍龙破的攻击范围。 遁入高空的第一秒,植物圆球像是射出孢子似的,倾尽全力将藏马吐出去——就见被妖力包裹的狐狸朝西遁走,一头扎入了强者雷禅的领地。 这操作太骚也太快了,连狗兄弟也看呆了一瞬。 藏马的实力比不上他们,可这狐狸精的脑子委实可怕,生死一线之际都能冷静地想出这种破局妙法,看来当年白犬坑在他手里也不冤。 论头脑,藏马胜于他们。 “兄长,不补上一刀吗?”缘一问道,“他躲不过第二次。” “没必要。” 杀生丸拔出天生牙,松开手。 就见天生牙笔直往下,刀尖点地。顷刻,银白色的治愈之光绽放,迅速朝四周延展,消融了仍在破坏的爆碎牙的力量。 杀生丸选择霸道不错,但他的霸道亦有慈悲之心。 藏马凭本事逃脱死局,他也能凭本事控制破坏。要杀的狐狸已经逃走,无辜之物也没必要送葬。 不过,藏马跑不远。 “追。” 狗兄弟全速追击,哪还有让猎物逃掉的道理。只是藏马太狡猾了,明知森林危险,他仍然往森林中钻。 为的不是再挨一记爆碎牙,而是他天性亲和植物,完全能驱动整片森林为他所用。 于是,巨木拔地而起,林海遮天蔽日。绿色的树叶层层叠叠,一波波在狂风中涌动,恰似翻滚的绿色海洋,完全遮盖了妖狐落跑的痕迹。 “藏马,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一发冥道残月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杀生丸锁定了藏马的气味,冥道一梭子送上,差点没把狐狸的头发削秃。 距离拉近的瞬间,杀生丸甩出长鞭,藏马足尖一点回身,尖锐的爪子大力一挥,随着“铿”一声响,硬刚硬地打偏了长鞭。 他旋身几点跳上树干,火速往林木密集处退去,又在跃入灌木的刹那化作一只巴掌大的白狐,地行一里,仍是甩不掉追杀者。 “该死的狗,阴魂不散!” 被狗追的痛苦无法言喻,连藏马都快气到爆粗口。 他遁入雷禅的领地目的不纯,为的就是引出雷禅,好让对方做自己的挡箭牌。谁知这雷禅半点不管事,他们闯入他的地盘,造成如此大的妖力波动,他居然也能装作不知道? 是真的与世无争,还是实力枯竭,亦或是坐山观“狐”斗? 可恶极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出门。一个杀生丸已经够棘手了,还有另一个……等等,另一个什么? 跑得太急,打得太快,藏马压根没好好打量过缘一。只知道杀生丸身边跟了个穿火鼠裘的少年,年纪似乎不大,气息也谈不上强势。 像是刚成年的小犬妖,连头发丝上都写着“我很好骗,快来骗我”的字样。 很好,就决定是你了! 藏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搞不死杀生丸,被他追着打,难道还不能捉只小犬妖作人质……啊不对,作狗质吗? 杀生丸这狗他很了解,从来独来独往,根本没有朋友。能被他带在身边的犬妖,就算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多半也是颇受器重的家臣。 他只要能成功拿下对方,脱身的概率会大很多。 想到就做,藏马没犹豫太久。背对着狗兄弟的他忽然转过身虚晃一招,以魔植充当形似的幻影,险之又险地避开冥道的袭击。 他妖力流转,正准备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狐狸跳上小犬妖的肩膀。他就不信跳上犬妖的肩膀了,杀生丸还敢劈他。 然而,藏马定睛一看,差点没被吓得从半空掉下来。 只见红衣“犬妖”白发金眸,头顶犬耳,翻飞的刘海下隐约露出火焰斑纹。少年生得俊美,面上无多余的表情,在看向他时,那眼中流露的情绪几乎没有,仿佛只是在看一个物件。 藏马发现,少年与杀生丸长得像极了…… 藏马又发现,少年是只货真价实的半妖! 夭寿啊!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现在这场面真没见过。杀生丸带着一只跟他长得很像的半妖,啊这、这—— 藏马第一次丢掉了脑子,脱口而出:“杀生丸,你有儿子了?” 杀生丸的刀微微一顿,缘一的金眸稍稍瞪大。 没错过两只狗的微表情,藏马单方面认定了“真相”,并戳爆了杀生丸的雷点:“真是没想到啊,堂堂西国的下一任王,居然被人类的女人得手了!怎么?她还抛弃了你,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吗?” 杀生丸和缘一:…… “藏马,你的鼻子是摆设吗?”杀生丸左手天生牙,右手爆碎牙,眼神冰冷无比,“给大妖丢脸的东西,连半妖的身份也嗅不出来。” 殊不知这时,缘一从后方迈出一步,缓缓拔出铁碎牙:“为了兄长的名誉,你还是去死吧。” 兄长、半妖? 藏马的瞳孔一缩:“斗牙王的……” “你不配提父亲的名讳。”杀生丸冷声道,“他从冥道之中把你带回,你却设计让他战死。” 藏马不语,那是他的失误。他漏算了丛云牙中的邪灵会背叛主人这点,导致斗牙王殒命……实际上,他也没想置他于死地。 想归想,话说出口却是:“那又怎么样呢,杀生丸?” “战斗的结果,父亲的选择,我并不怨恨。”杀生丸道,“只是你背叛西国这点,我要你的命。” “背叛?”藏马嘲讽道,“你们白犬可没把我当作同族,我的做法谈什么背叛?一个把纯种血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国度,愚蠢至极。” “不过……”藏马看向缘一,“看重纯血的白犬会留下斗牙王的半妖儿子,真是出乎意料。” 半血之子,不该跟他一个待遇么? 看来半妖算是被驯服了,连点反抗之心也无。 缘一:“你真是可悲。” “什么?” “你在西国呆了那么久,一点也不了解白犬。”缘一缓缓道,“或者说,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了解他们吧?” “白犬不傻,你没把他们当作同族,他们也不会把你当作同族。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养大了你。” 你本该感恩,藏马。 可你背叛了他们。 缘一握住铁碎牙:“我的同族一直很温柔,只是不善于表达,你不该用恶意揣度他们。” 话落,缘一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藏马头脑中的警报拉响,本能地往右侧一偏,堪堪躲开了劈开他头颅的一刀。 可头避开了,左肩却慢了一拍。 铁碎牙的刀锋砍进了他的肩膀,厚重的力量往下,竟是将他的整一条左臂都砍了下来! 剧痛! 肢体分离,妖血喷涌。藏马想不到缘一的刀能快到这地步,铁碎牙看上去极为笨重,怎么在他手里会这么灵巧?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分秒之间,藏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见他倾尽妖力,让喷涌的血化作一片片猩红的蔷薇花瓣。 花香陡然浓郁了起来,烈到犬妖的鼻子都难以忍受。一些细小的孢子随风混入其中,又顺着狗兄弟的呼吸进入他们体内。 不好! 有东西!有东西想在他们体内扎根,再撑爆他们的身体。 但杀生丸体内布满剧毒,缘一体内烈如旭日,混着藏马妖力的孢子入体后仅是挣扎数秒,便被消融殆尽。 这些微的时间,足够藏马卷过断臂逃得远些了。 缘一注视着藏马跑路的方向,决定补刀。 “兄长,天生牙可以借给我用一下吗?” 杀生丸:“铁碎牙也有冥道。”你要天生牙做什么? 缘一:“只是想体验一下拥有天生牙的感觉。” “……” “啪啪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天生牙·黄金至尊狗VIP五分钟体验卡已装备! 天生牙:……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声汪 兄弟如手足, 宝刀如衣服。 古狗有言曰:成年犬妖得有点羞耻心,你可以没有手足,但不能不穿衣服。 故而借天生牙事小, 失颜面事大。用同一把刀就像撞衫, 你拿来切水果, 他拿来断钢板,谁弱谁尴尬。 杀生丸不怕缘一超越他, 只是蠢弟身负三把刀,居然还惦记一把天生牙? 吃着碗里的, 盯着锅里的,真是哪哪都不像父亲,唯独把“惦记”这点学了个十成十。此时不打更待何时,越长越歪。 毛栗子送上,缘一光速赔罪:“兄长,我错了。”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只是想再咬一咬童年的磨牙棒而已。 缘一遗憾地看着天生牙, 握起了手中的铁碎牙。输入妖力,铁碎牙的刀身化作星空深色,溢出恐怖的冥道气息。 对准藏马奔命的路线,缘一正打算开一发冥道。可就在这时,一股极富压迫性的妖力从天穹倾落, 好似海啸覆盖下来,直压得草木低头、砂石颤栗。 杀生丸和缘一放眼望去,就见一只面生的大妖从天而降, 精准地截获藏马逃离的路线,三下五除二将重伤的藏马制服,直截了当地折断妖狐的手脚, 并掐着他的脖子往回走,朝俩兄弟的方向而来。 “兄长,他是?” “比父亲年长的大妖。”杀生丸比缘一多活两百岁,看妖的眼力可不弱。走来的大妖起码比他年长六百岁,血脉不如他,但体术胜于他。 两三招打折藏马的肢体,他杀生丸暂时还办不到。 来者留有一头炸裂的白发,额头绑着一条淡绿色的裹巾。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虬结,有着蜜色的皮肤和阳刚的五官,看上去英伟不凡。 他的左半边脸镂着深蓝色的妖纹,不着上衣,只着一条武斗用的蓝色大袴。这着装朴素到毫无美感,却诠释了他的猛和莽。 当他掐着藏马在俩兄弟面前站定,随意扫了杀生丸一眼,便将视线定格在缘一身上。 他看向缘一的眼神有些复杂。 “吾名雷禅。” 雷禅,魔界最强大的妖怪之一,是大妖中的大妖,也是俩兄弟遇见的第一位霸主。 藏马引领白犬兄弟进入的区域,全是雷禅占有的领地。且这领地不是成片的群山和森林,而是一片广袤的、丰饶的国土。 而雷禅是这片国土的王。 “半妖,你是在追杀这只狐狸吗?”雷禅盯着缘一,将手中的藏马随意地甩向他,“给你。” 不知他对藏马动了什么手脚,这狡猾的狐狸砸在地上是再起不能,只能咬牙切齿地挣扎蠕动。 缘一注视着“猎物”,再看向雷禅:“阁下为什么要帮我?” 大妖送猎物,在白犬一族的规矩里不是求爱就是养娃。虽说换了个世界兴许风俗不同,但仍给人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雷禅的眼神流露出一丝缅怀:“看你顺眼。” 缘一:…… 杀生丸上前一步,把蠢弟挡在身后:“我们闯了你的领地?” “不然呢?”雷禅打量着杀生丸,“原来是犬妖,难怪了。” 犬妖喜欢用妖力在自己的领地上做标记,以此来界定“揍人”和“不揍人”的界线。 不过界的话,任凭别人在他的领地外打生打死,他都不会在意。一旦过界,不论来者是谁,犬妖都会追杀到底。 但他不是犬妖,也不喜给领地做记号。所以犬妖以为此处没有领主,也不知自己闯了别人的地盘。 “不是每只大妖都喜欢标记领地。”雷禅对狗兄弟的态度称得上温和,“真正的强者,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能让外来者退避三舍。” 他就是这样的霸主。 只是向魔界宣布这一片森林是他的,百年来就没有妖怪敢涉足。 “只要一个名字……”不得不说,这句话对杀生丸的触动不小。言语知品性,他已不再将雷禅当作敌人,而是当作了值得敬重的对手。 可敬重归敬重,身为家长,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杀生丸:“你为什么要把猎物送给半妖?” 同为闯入者,藏马被折断手脚,他和半妖却完好无损。对方不仅没对他们动手,还主动提着狐狸来交流,这是霸主所为? 尤其在对方对蠢弟说出“看你顺眼”后,杀生丸看雷禅就很不顺眼了。 你要对我养大的狗崽做什么?骗回去炖吗? 结果出乎意料—— 雷禅:“我有过一个孩子,是个半妖。如果他还在世,应该两百多岁了。” 杀生丸和缘一:…… 行吧,半妖。 斗牙王跟人类生下了半妖,百鬼蝙蝠一族的月夜丸日后也会与人类生下半妖。相传白犬月曜支的长老曾与人类生下过半妖,以及红莲岛上住满了半妖。 现在,连魔界的霸主雷禅也告诉他们,他与人类有过一个半妖孩子。 半妖、半妖、半妖……不是父死,就是母亡。 缘一顿时觉得杀生丸的处境危险起来:“兄长,我未来的嫂子会是人类吗?” 杀生丸:…… 这说的是狗话吗?啊! 杀生丸一把夺过铁碎牙,平铺刃面,“铿”一声敲在弟弟脑门上。 “铿、铿铿!”鬼知道怎么会是金属的敲击声! 这一刻,杀生丸注视着缘一的脑门,不禁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兄长还是换手打吧。”缘一诚恳建议,“铁碎牙没有温度。” 这年头,连爆炒栗子也内卷到必须带温度了。 杀生丸和雷禅:…… 藏马:他们似乎忘记了我,我终于可以跑了! 雷禅给了他一脚。 …… 事实证明,狗勾只追会跑的猎物。当藏马奄奄一息躺翻不动后,狗兄弟连杀他的兴致也无。 眼见黄昏日落,魔界最危险的夜晚即将来临。但缘一是挂逼,杀生丸是强者,雷禅是霸主,他们去哪都不怵。 相遇是缘,鉴于擅自闯入别的大妖的地盘是他们的过失,缘一决定亲自炖一锅香喷喷的狗粮,请死过情缘还失去爱子的雷禅吃个饱。 谁知,雷禅的食谱简直在缘一雷点蹦迪:“我不吃别的,我只吃人。” 缘一当场拔出小牛:“你吃人?” 见半妖一听他吃人就想拔刀结果了他,雷禅非但没生气,还笑了起来:“我是邪神和修罗生下的混血大妖,混血很强,但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缺陷——”他点了点自己的嘴,“除了人类,我无法从别的血肉中获取力量。” “我曾经吃人八百年。” 缘一握紧了刀:“曾经?” “我绝食两百多年了。”雷禅放下手,跟个没事人似的抱臂靠树,却避开了缘一的眼神,眺望远方的林海,“我以王的名义承诺过她,没等到她的转世,我不会再吃人。” 两百多年前,他爱上了一个人类女人。 她是第一个见到他却没有害怕的人,甚至,她还为他包扎过伤口。在他忍不住吃人的欲望,即将把魔爪伸向她时,她轻蔑道:“雷禅,你真可怜,抵不住食欲的你就像一只野兽。” “要吃我吗?”她嗤笑道,“来啊,吃了我。我是唯一的食脱医师,血肉都是剧毒。你尽管吞食我的血肉,等太阳升起,你会陪我一起死。” 这份疯狂和胆识俘获了他的心,让他甘愿成为她的俘虏。 后来,他们有了个孩子…… “我没有想到,人类孕育大妖子嗣会熬干自己的生气。”雷禅转向缘一,像是透过他在看着谁,“她产下孩子后不久就死了。” 所以,他不愿再吃人。 他知道人类有轮回转世,一生结束,全新的旅程会再度开始。在没有等到爱人的转世前,他不能动任何人。 万一被他吃掉的人类会是爱人的生母或生父呢? 他不能因为食欲而二度失去她。 缘一:“你的孩子呢?” “是个很有活力的男孩。”雷禅笑了笑,之后就笑不出来了,“我抱着她的尸体去求人救她,结果魔界和人间的力量动荡,冥道突然张开……我拉住了她,却弄丢了孩子。” 两百多年前的冥道动荡…… 不知为何,缘一又想起了他的转生。如果雷禅失子是因为王虚打穿了冥道,那他还真是造孽。 “别胡思乱想。”这时,杀生丸的声音忽然想起,“与你无关。” 他的父亲会为了保全十六夜母子舍身,雷禅保不住那个女人和孩子,是他本身的过失,跟蠢半妖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缘一收刀入鞘。 “要是你仍在吃人,我会拼尽一切杀了你。”缘一平静道,“无关对错,是我受不了食人之鬼,也无法坐视不管。” “但你只能吃人却不再吃人,我无法对你动手。” 在通透世界的观察中,雷禅的妖力正因为饥饿而日渐衰弱。可即便如此,饥饿想要彻底耗尽他的底子,也得过七八百年。 “我会尽量做出能让你果腹的食物。”缘一的眉眼温柔下来,“也会在行走人间时,帮你寻找失散的孩子。” 雷禅微微睁大眼,忽而爽朗地笑出声:“哈哈哈!半妖小子,你这脾气真对我胃口!要是我的孩子成年后跟你一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最终,缘一还是吊起了锅子,从狱门疆中取出存货做饭。 当正宗的犬山狗粮飘出香味,晕死过去的藏马活活被饿醒了。他匍匐在地,一阵阵狗粮香钻入鼻子,勾出他肚子里的馋虫。 他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杀生丸,你可真是慈悲,直到现在都没杀我?” 杀生丸没理他,端着碗吃得麻麻香。缘一给雷禅舀了一碗:“不要客气,请尝尝吧。这是我和兄长在荒芜之地狩猎的妖怪,不知道对不对你胃口?” 雷禅犹豫很久,还是夹起了一块肉。入口,咀嚼二三下:“吞下去没有‘饱’的感觉。” 他搁下的碗筷,“剩饭”就放在藏马面门不远处。 “怎么,是打算拿我卖个好价钱吗?”藏马冷笑出声,“可惜断了一只手的狐狸连皮剥下来也不完整,你们想到的折辱方式很低级。” 香味啊,那么浓。 缘一叼着骨头,嚼吧嚼吧咬成渣。成年后的牙口好得过分,而他的本性也越来越爱啃骨头:“兄长,我再下几根大骨吧。” “随你。”杀生丸吃得慢条斯理。 藏马的理智渐渐崩溃:“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等我脱身,我有的是法子杀死你们两个。” 缘一把大骨下入锅子,醇香四溢,勾的吃不下饭的雷禅都看了好几眼。 “兄长,狱门疆里还有不少鸡,我也下了吧。” 鸡肉一出,对狐狸的杀伤力堪比核爆。藏马蜷缩在鸡味浓郁的环境里,狐狸魂都快从嘴边飞出来。 “你们有种杀了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看,这是鸡腿,不给你吃。 藏马:…… 缘一:看,这是鸡翅,不给你吃。 藏马:…… 缘一:看,这是鸡屁股,不给……不给我吃,给你吃。 藏马: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声汪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锅放在狐狸面前,狐狸却吃不到鸡。 藏马蔫了。 作为货真价实的极恶盗贼,他什么缺德事没干过? 坑杀宿敌、屠灭部族、笑啖血肉、背叛同伴……只有别人想不到, 没有他藏马办不到。他折磨大妖的法子多得很, 玩弄人心的手段也是一个赛一个狠。 四百多年来, 除了儿时挨过父母的混合双打,在西国吃过几次瘪外, 他的妖生称得上顺遂。从来只有他磋磨人的份,没有别人让他吃哑巴亏的理。 可惜报应来得太快, 他因太浪不系安全带,被命运一个急转弯甩出了驾驶座。 之后,他的妖生际遇呈断崖式下跌,粉身碎骨的尽头还特么遇到狗。 藏马是真没想到,对付妖最好的方法不是砍杀,而是把饥饿的对方摁在锅子前, 被迫吸溜饭菜的香味, 还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吃! 简直是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杀了我……”气若游丝。 不得不说,安静不作妖的藏马看上去像只好狐狸。 他不愧是有白犬血脉的狐狸,五官极美又不失男子的英俊,漂亮的狐狸眼上挑,金眸转动的模样与杀生丸有几分相似。 缘一啃着鸡腿, 观察狐狸片刻。 看着看着,他有一点点下不去手:长白发、灿金眸、长得好,像是“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兄长, 眉宇间都染上了因为吃不到鸡……不,因为带娃太累而“饱经风霜”的麻木感。 缘一不禁转过头:“兄长,你辛苦了。” 杀生丸:…… 是指记仇两百年这件事吗? 不自觉地, 杀生丸把视线放在了藏马身上。 他冷淡地看着狐狸,半晌,心头的杀气竟消失了一点点:长白发、灿金眸、有“犬耳”,像是他含辛茹苦带大的弟弟,逐渐从一只听话的幼崽慢慢长成猫嫌狗厌的模样。 杀生丸别过头,不想再看:“你知道就好。” 缘一点头。 虽然俩兄弟的脑回路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但最后得出的结论总能莫名其妙地接轨。 正如现在,在必宰藏马的大前提下,狗兄弟大致了解了狐狸的喜恶,自然要他在妖生最后的时间里好好忏悔。 他们不急着杀藏马,而是带着他在雷禅的领地里走了好几天。 期间,缘一变着花样做菜:早上鸡米粥、中午烤全鸡、晚上叫花鸡、夜宵炖鸡汤。 即使藏马冷嘲热讽,从狗的文化、抢的经济、渣的政治等方面抨击白犬和西国,又从狗品、狗貌、狗性等方面狂怼狗兄弟—— 缘一都能在听完后心平气和地回一句:“想吃吗?” 藏马骂得超大声! 可缘一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算藏马骂他最狠,他也会给藏马留下一个肥美的鸡屁股,并不会虐待他。 “犬夜叉,你这个蠢到家的半妖!”藏马破口大骂,“你以为白犬把你当同类?呵呵,别天真了!你之于他们而言就是个好用的工具,你尊敬的所谓兄长,到最后只会把你当作家臣,你以为他是真心把你当作兄弟看待吗?” “别做梦了,蠢货!他可从来没有叫过你一声弟弟。” 缘一给他喂了个烤鸡屁股:“好吃吗?” “你这个……”藏马猛狐落泪,嚼得满嘴流油,“混账东西!” 雷禅啃了几口烤鸡,他吃不出好坏,纯粹过个形式:“你们还要任他骂多久?你作为兄长,不生气么?” 杀生丸瞥了藏马一眼:“我的弟弟将是西国的下一任大将,什么时候处决叛族者,无需我操心。” 藏马:…… 杀狐诛心! 杀生丸一句话,等同于把藏马的生杀大权交到缘一手里。而近些天来,被藏马骂得最狠的就是缘一。 缘一:“再带几天吧,狱门疆里还剩三十六只鸡。” 藏马:…… …… 被迫吃鸡屁股的第六天,藏马意识到了一只狗究竟能有多狗。 起因是一群被奴役的妖怪找到了缘一,告诉他:“对不起,大人。我们实在找不到狐狸,求求您了,请把我们身上的咒语祓除吧!一月之期快到了,我不想死!” 缘一歪头:“咒语?” 妖怪们疯狂点头。 “可是我记不起下了什么咒语。” “……” 缘一回忆了会儿,忽然右手成拳拍了一下左手掌心:“我记起来了。” 在妖怪们殷切的关注下,缘一实话实说:“我没有对你们下诅咒。” “我击败了你们,但并不想动手杀害。我决定放你们走,可你们告诉我这样不对,不能简单地放过你们。” “所以,我只是应你们所求,吓唬你们罢了。” 妖怪们和藏马:…… 雷禅放声大笑,前仰后合。他没有怪罪擅闯他国土的小妖,只是觉得漫长又枯燥的生活本像一口枯井,而今却涌出了新泉,每日都会遇到惊吓或惊喜。 而后,及至缘一把最后一只鸡放入锅里,藏马的妖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审判。 看着鸡在锅里起起伏伏,藏马觉得这鸡像是他妖生的写照,不仅折翼,还身不由己。 不过,藏马到底是大妖,在魔界的几百年中见过不少世面,自知死劫逃不过,干脆就不逃了。他愿意迎接死亡,同时也在筹谋他的新生。 他听过一个方法,只要用妖力护住灵魂,再在死去的七天内找到借尸还魂的“壳”,就能向死而生。 这个方法他不知效果,毕竟试过的妖……都没有了音信。 缘一:“你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交代? 成王败寇,能有什……藏马微微一顿。 倏忽间,他想起了放在狐影妖山的两张妖怪皮毛,那是他从小睡到大的“床”,也是他最熟悉、最喜欢的味道。 多奇怪啊,在上头躺了几百年没感觉,怎么临到死了反而挂念起来? “狐影妖山的山洞,放着我的父亲和母亲的皮毛。”藏马淡淡道,“那是他们死后,我用爪子从他们身上剥下来的皮。” 彼时他尚且年幼,爪牙并不锋利。在危机四伏、尸体极容易引来大妖的黑夜,他连撕带咬地扯落了两张皮,再独自带着它们远遁。 一带许久,阴差阳错,入了西国…… 藏马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杀死我之后,把我的尸体与那两张妖怪的皮毛一起烧掉。” “我就算死,也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缘一颔首:“好。” “我答应你。” 是夜,缘一抽刀而立,看在白犬血脉的份上,准备给藏马一个还算体面的死法——首落。 一刀切,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可等他站定在藏马身后,这只狐狸幽幽一叹,问出了很多妖都问过的话:“我也是大妖子嗣,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首落。不过这是战斗的结果,我谈不上怨恨。” “只是,这把斩杀我的刀,可否告知我它的名字?” 刀的名字? 刀的名字……等等,他记得兄长给刀换过名字?叫什么来着? 眼角的余光里,杀生丸的视线正凉飕飕地扫来,缘一通体发寒,只觉得天灵盖上的头发都被冻得竖了起来。 再想想、再想…… “不愿告诉我吗?”藏马道。 狐之将死,其言也善。缘一实在想不起小牛的改名,只好老实道:“小牛。” “什么?”雷禅一脸懵逼,藏马感到窒息。 “小牛,这把刀的名字叫小牛。”缘一道。 藏马:……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千不该万不该,当年就不该去整白犬!他有理由相信,等半妖首落了他之后,未来的百年千年都会流传着“妖狐藏马被小牛首落”的故事。 社死! 藏马:“犬夜叉,你做的鸡屁股特别好吃,你的厨艺天下第一,我从未吃过那么鲜美的料理,所以你能不能换一把刀砍我?” “不行。”缘一认真道,“只有小牛身上有你从未吃过的料理的味道。” 藏马:…… 杀生丸:…… 狐狸真是一种没有骨气的大妖。 …… 藏马扑街之后,缘一又挨了不少毛栗子。 杀生丸对缘一忘记小牛大名这件事,可谓是耿耿于怀:“半妖就是半妖!魔罗切和魔罗切骨造两个名字,你连一个也没记住吗?” “兄长,我错了,我不会再叫错小牛的名字了。” “……” “啪!” 缘一带上狗带的藏马,在雷禅的指点下朝风环域走去。 “不能再陪你们往前了。”雷禅作别他们,“再往前,时空会有罅隙,要是我闻到了人肉的味道,或许会控制不住杀人。” “那么,到此为止吧。” “你们可以随时来拜访我,斗神的国土不会对你们设防。” 雷禅走得很潇洒。 缘一同杀生丸步入了狐影妖山,用半天时间清空了藏马的残党,再踩着一地或蓝或紫的鲜血,进入藏马气味最浓的山洞。 他承诺过,会将藏马的尸体与他父母的皮毛一同烧毁。 他将藏马的尸身放入皮毛中,接着,他用鬼道的苍火坠点燃了整片山洞,在滚滚热浪中看着藏马和两张皮毛被大火吞噬。 热浪起舞,冷风灌入。气流吹起了两人的长发,而藏马的白发绕着火舌,一寸寸化作飞灰。 那两张皮毛同火舌翻舞,好似残留着大妖的灵性,竟是飞快地蜷缩起来,像父母护着孩子一般裹住藏马的尸身。 遗憾的是,对这一幕,藏马是永生永世见不到了。 “唳——”大火熊熊,传来大妖的哭嚎。此后怪声消失,就见一似狐非狐,似犬非犬的虚影在火焰中显形,又飞快湮灭。 “是庇护吗?”缘一问道,“他们虽死,但还有残念在护着孩子,是想送他往生吗?” “不用管。”杀生丸背过身,“藏马与西国的恩怨结束了。” 到此为止。 往后,不论藏马是投胎做人还是做妖,转生后的藏马都不再是妖狐藏马。 “兄长,藏马在父母死后,剥去了他们的皮毛。”缘一道,“我们也做过这种事。” 看来死去之物是真的没有价值。 “兄长,如果你有了妻儿,那么你……”缘一顿了顿,还是说出口,“嗯,你的子女会不会也这样?” 杀生丸:…… 扒皮敲牙,抽骨炼化。 杀生丸不语,他安静地看着火舌吞吐,把所有可燃的部分都烧成了灰烬。不会有皮毛留下,不会有牙齿落下,甚至连骨头也无。 这就是带着灵力的苍火坠吗? 看来,死神的鬼道在火葬一途上的作用很大。 如此,西国倒是可以考虑缓和与尸魂界的关系,他觉得“苍火坠”迟早会在大妖的世界里释放异彩。 “火葬不错。”杀生丸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从魔界回去以后,西国就开始流行火葬了。可是烧着烧着,就传出了肉香……后来,兄长取消了火葬。 杀生丸:……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声汪 自从藏马扑街、雷禅离开, 狗兄弟就没吃过一顿好饭。 他们拥有超规格的实力不假,但修行呼吸法后体息“微弱”也是真。之前有雷禅在,霸主的威势骇退了不少心怀歹意的大妖, 缘一因此能好好做饭。 待雷禅一走, 只要狗兄弟的气势不外放, 闻上去依旧是“弱”的程度,谁管他们跟霸主是什么关系, 照袭击不误。 再加上藏马的血味挥之不去,狩猎他们的大妖越来越多。直到某日, 缘一被十几只大妖围攻时不小心划断了药囊的挂绳,才发现藏马临死前摆了他们一道。 藏马擅长操纵植物,不论活物还是死物,只要与“木”沾边,他就能与之达到百分百的亲和度。 而狗兄弟身上佩戴的药囊装满了蓝色彼岸花,藏马对这种植物谈不上熟悉, 却依然能操纵它的死活、改进它的品质, 甚至利用妖力把它催熟成适应魔界的妖植。 若是蓝色彼岸花变异够快,他在成为阶下囚的日子里就能用植物反杀三只大妖。 但很遗憾,魔界之外的植物变异太慢了…… 直到藏马死去,它仍然没有完成变异。作为最后的挣扎,藏马在引颈受戮前再度催动了它一次, 殊不知这次催动倒是让它开始疯长。 它接受了妖狐的意志,以弄死佩戴者为主,散发出一股蛊惑大妖的血香。 果然, 掠食者一波接一波来,不眠不休地与俩兄弟干架。要不是俩人实力完虐它们,或许这会儿早已尸骨无存。 “西国栽在他手里, 不算丢脸。”杀生丸如是道。 知道自己跑不了,干脆不跑。忍辱负重地做阶下囚,被半妖欺负了一路,谁都以为这狐狸翻不出风浪,怎知他每天都在筹谋如何反杀他们。 从孢子入体失败,妖狐就明白毒杀和寄生对他们兄弟不行,但对雷禅可以。只是先对雷禅动手,他们一定会察觉。 无法,他一路忍一路等,知晓他们佩戴药囊许久,不会对它设防。只要能让药囊变异,引来更多的大妖制造混乱的局面,他就能趁机逃脱了。 以藏马的脑子,逃脱之后能被他们找到才有鬼。 然而药囊并不给力,藏马把自己的命赌了进去。 “兄长要丢掉药囊吗?”缘一掂量着血味愈发浓郁的药囊,指尖划开缝合处,挑出一丝轻轻搓捻,“晒干的花瓣变得很新鲜,会引来更多的大妖。” 像是从花朵上刚摘下来一样饱满,它活了。 杀生丸:“正好。” 他不动药囊,任由它散发出血味:“让他们来。” 于是,他们前行的路成了一条血路。 袭击他们的大妖从一两只变成十几只,到后来是一个个联合的团体。而等俩兄弟被四方大妖围困于山谷之内,他们再次确认了一点——藏马的能力其实很适合种田。 药囊发生了二次变异,这次除了血味,还泛着一股大妖血肉刚开始腐烂的腥臭味。 在别的大妖闻来,白犬兄弟虽然还活着,但“活不久”了。他们的躯体之下是渐渐死去的血肉,只要击败他们,就能获得血食。 这对兄弟战斗了那么多场,应该快到极限了。 “兄长,打完这场我可以扔掉它吗?”缘一道,“真的很难闻。” “随你。” 话落,杀生丸和缘一都未拔刀,背靠背的他们猛地杀向东西方,第一时间出了爪子。 大抵是受雷禅体术的影响,惯用刀的狗兄弟也想试试单体搏杀。 不同的是,杀生丸一爪子取下敌方的手臂,缘一的爪子却落了空。发愣瞬间,绒尾骤然拉长,一把卷过他的腰腹。 绒尾收束,缘一直接被拉向杀生丸身后。就这分秒的错位,缘一本来站立的地方被砸出深坑,那大妖后肢一蹬,甩着涎水杀来。 “有了刀,连爪子也不会用了吗?” 杀生丸当即把缘一甩出去:“没有下次,别再给我添麻烦。” 他回身一爪子劈向大妖,却也落了空,杀生丸不禁眯起眼。 “兄长,那是双重身。”缘一在空中调整角度,一拳砸开凑上来的丑怪,“一重幻影,一重实体,他可以随意切换。” 所以他的爪子落空了。 要对付不难,两重一起打就行。杀生丸当即甩出长鞭缠住大妖的脚,大力一甩,“轰”一下将它砸进了山壁。 不用刀和术式,纯粹以爪牙和本能相搏,缘一解决大妖的速度慢了不少。 可他是个实打实的挂逼,只要练习的材料足够,他的成长就没有上限。从生疏到熟练,缘一没花太多时间,且因为大妖品种太多,他在战斗中忽然觉醒了新的技能! 这转变还要从一只三头妖说起。 双拳难敌触手,一头难敌三头。当缘一不小心被触手绊倒,那三头妖拉长脖子咬向他时,他近乎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左右两侧的头。 可这货有三个头啊! 眼见中间的头甩着长舌“舔”来,缘一恶心到无以复加。 两手捏爆两侧抓住的头颅,缘一本能地仰起脖子,重击袭来的头颅。 就听得“咔嚓”一声天灵盖碎掉的声响,大妖狰狞的笑缓缓定格,再渐渐失去。它的脸裂开了,血糊了满头。 缘一:……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杀得风生水起的杀生丸偶然一瞥缘一的现状,登时惊得被对手一脚击中腹部,狠狠撞进山崖中。 只见蠢弟抓住大妖一记头槌,那大妖就瘫软在地,再起不能。 蠢弟如法炮制,挨个儿头槌使唤过去。伴随着“咔嚓”、“咔嚓”天灵盖碎掉的声响,蠢弟终成最后的赢家! 定睛看去,半妖的脑门纹丝不损,反射着强者的光芒。 杀生丸:…… 指骨隐隐作痛,本能地,杀生丸抬手给了袭来的大妖一个爆炒栗子! “咔嚓!” …… 从早杀到晚,俩兄弟或多或少挂了彩。而山谷中尸横遍野,地上还积着一层浅浅的血泊。 魔界的妖怪会因为同类的大批死亡而中止袭击白犬的事吗?不会的。魔界的妖怪对杀戮和战斗的热衷,远超缘一的想象。 他取下药囊甩进血泊,杀生丸也照做。而药囊的味道消失,属于成年犬的体息渐渐浓郁了起来。 缘一和杀生丸:…… 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防止被兄长打,缘一企图转移注意力:“兄长,即使不用刀,我们的体术也不弱于雷禅。” 杀生丸:…… 你把头槌和爆炒栗子称为体术吗? “闭嘴,半妖。” “……哦。” 他们飞出了山谷,朝魔界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殊不知,整个魔界的势力都在因他们兄弟的行程而发生改变。 藏马死亡,风环域被瓜分。曾被藏马背叛的“友人”黄泉复归狐影妖山,瞎了一双眼的他一步步从微末崛起。 眼睛瞎了,他便长出了六只耳朵。它们像张开的花瓣附在他原来的耳朵后边,看上去犹如盛开了花。 在听闻狐影妖山的主人被白犬杀死后,黄泉很难形容内心的感受。 时至今日,他也没恨过藏马,即使早从小妖口中得知藏马就是背叛他的人…… “黄泉大人,那对兄弟离开了风环域,往南之朱雀去了。”小妖道,“他们离开之前,杀死了河谷的三百多只大妖。” “是吗?”黄泉的声音一如他的长相,斯文又温柔,但他下的决定与藏马类同,铁血且残忍,“率领部下前往,告诉他们领地里的妖怪,臣服或者死。” “是。” 黄泉迈开了他的征服步伐,不同于雷禅的止戈,黄泉是个野心十足的大妖。他以统一魔界为目的,决定建立“黄泉之国”。 “你说我该感谢那对兄弟吗,藏马?没有他们,我好像轻易收复不了这么多妖怪。” 白犬兄弟的实力放在那里,让恐惧他们的妖怪自发自动地成立了阵营,聚集在他的身边。 相信过不了多久,南之朱雀的妖怪们也该跑来了…… 黄泉摊开手,手中正是一个被丢弃的药囊。里头的蓝色彼岸花已经变异,泛着与藏马一致的妖力,顺着他的手腕盘上来。 黄泉安抚着魔植,温和道:“可惜你死了,不然我会拥戴你成王。” 现在,却是他成了王。 “但你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轻易死掉吧?” 魔植缠上了他的耳朵,开出一朵蓝色的彼岸花。入住狐影妖山的黄泉以此为基,借着白犬兄弟的势,夯实了基础。 彼时,黄泉三番四次遣出使者邀请白犬兄弟,可得到的消息是这对兄弟已经离开了。 “离开?”黄泉问道,“是去了哪一方?” “是……消失了。” “消失?” “是。”下属垂首,“据来自火狱的妖怪说,他们劈开了冥道,并进入了冥道。离开前,那对兄弟说要去别的世界看看。” 别的世界? 他们……拥有着穿越空间的能力吗? 黄泉思量了很久很久,白犬、白犬……妖狐?要是没记错的话,藏马的原形是一只白狐,但他的父亲似乎有一身火红的皮毛? 肖似其母。 他虽未见过白犬兄弟的长相,但听说是白发金眸。如此,藏马的母亲是白犬吗?又来自何处? “魔族大隔世之前,除了人间还抵达过哪里?”黄泉摩挲着魔植,“去找吧,我要一个答案。” “他的母族……” “能出那样的强者,会成我的助力还是阻力?”谁又知道呢? …… 缘一和杀生丸只在魔界呆了半年就离开了。 原因无他,失去了药囊之后,缘一虽有摒除气味之法,可俩兄弟打架的次数还是直线上升。到后来,他们并不是在找对手,而是成了彼此的对手。 当事态发展到月圆之夜,两个人化作两只狗开始互怼,怼到狗毛乱飞的时候,次日缘一顶着一头被狗啃的白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兄长,我们得再找两个药囊。” 长发从及膝被啃到及腰,再也不顺滑的杀生丸微微颔首,他单手拂过掉了大片毛的绒尾,决定妥协:“回去吧。” 想起月圆之夜两人变成狗冲着对方嚎叫的场景,杀生丸觉得还是忘记这件事比较好。 无独有偶,缘一也是如此想。 想起自己扑腾着四肢翻身的样子,想起自己张嘴拆了一整片树林的疯样,想起兄长被自己撕下的长毛……嗯,还是忘记比较好。 他不想再记起兄长一口咬住他的尾巴,他急着汪呜出声,开始发疯追着兄长尾巴咬的事。 太丢狗了! “兄长,以后还来魔界吗?” “……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知道兄长所有的黑历史,我还能制造兄长的黑历史! 犬夜叉:可把你能耐坏了,我知道岩胜所有的秘密,要听吗? 缘一:嗯嗯嗯! 犬夜叉:那你拿杀生丸的黑历史来换。 缘一:……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声汪 说是“不再来”, 但缘一依然记着雷禅的食谱。 他说过,没等到爱人的转世不会吃任何人。但他没说过,等到爱人的转世后也不会吃任何人。 诚然雷禅天性食人, 改不得。且要让一只霸主级的大妖控制食欲, 在饿了几百年后不大开杀戒真的很难。 缘一并非对食人物种缺乏包容性, 前世把无惨片成屑后,他没有杀死跟在无惨身边的女鬼珠世。他放走了她, 只是希望她不再吃人。 珠世办到了,她用钱或药向人类换些人血, 以维系鬼生存的最低消耗。在他在世时的几十年里,她从未破戒。 他希望雷禅也能如此,尽力与人类达到共存。可缘一明白,就像狮子必须食肉,他没理由勉强雷禅不吃人。 只是,雷禅一旦开了杀戒, 他必然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如无必要, 缘一真不想对雷禅动手。他不知道对方能把“不吃人”的理念践行至几时,可现在,雷禅是个让他敬重的真汉子。 所以,要是能找到人肉的平替就好了…… 狗兄弟掠过漫无边际的冥道,等着铁碎牙和天生牙的同步震动。 说来也怪, 两把牙刀虽然是刀,但有时候表现得比俩兄弟聪明多了。譬如在寻路和应敌上,它们不仅稳如老狗, 还能以震动来暗示主人怎么应对。 没多久,两把牙刀果然动了起来。系在杀生丸腰间的天生牙微微前倾,指明了“家”的方向。 杀生丸拔出天生牙, 正要打开家门。偏在这时,身后的半妖伸出手,像是小时候那般扯了扯他的袖子。 一般来说,半妖扯袖子是让他别动手。 杀生丸顿住了动作:“怎么?” “兄长……”缘一的眼睛注视着冥道的一个方向,他明明没嗅到任何气味,没看出任何异常,可心口却难受至极,有一种窒息的痛感。 仿佛是与他相连的人事物在遭受着什么磨难。 “可以去那里吗?”缘一抬手,指向左前方,“它在拉扯我,它让我去那里。” 杀生丸不语,只是一步上前劈开了冥道。 俩兄弟对视一眼,便凌空飞入其中——光影交错,人形朦胧。天色介于光暗之间,地平线上隐约可见淡淡光辉,而风中传来一阵煤灰和鲜血混杂的味道。 那是什么? 俩兄弟从天而降,看见一只很长的“铁皮怪物”侧翻在一条金属铸成的轨道上。铁皮怪物像百足妖妇似的分成好几段,有几段亮着光,有几段是一片黑暗。 放眼望去,亮着光的“肚子里”盛满了昏睡的人,越是靠近,越是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鬼味。 这是……恶鬼的味道? 缘一微微瞪大眼,他是万万想不到,拉扯他进入的世界有恶鬼,且这鬼血中掺杂了无惨的气息,空气里还溢散着呼吸剑士的血味。 猎鬼者的本能发作,缘一拔出日轮刀,朝血味最浓的方向飞去。他听见少年们的哭喊,一声声唤着“炼狱先生”。 “炼狱先生没有输!输得人是你,上弦三!” 是少年咆哮的声音:“我们人类一直在对鬼有利的黑夜跟你们战斗,你们敢不敢在日出时跟我们决战!不准跑,混蛋啊啊啊!” 上弦三? 缘一抓住了关键词。 “兄长,人类那边拜托你了。”他要去取下上弦三的首级。 杀生丸:“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嘴上说着嫌弃,身体倒很诚实。毕竟是唯一的弟弟的托付,杀生丸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与缘一错身而过,下一秒,缘一直接开大,化身比旭日更夺目的火龙杀进森林,一刀削平了所有遮蔽阳光的巨木。 此刻,正义愤填膺、悲愤至极的鬼杀队少年们骤然失声,他们前一秒还在为上弦三逃脱而愤怒,后一秒就被整片森林被削震碎了三观。 作为常年在夜间猎鬼的剑士,他们的动态视力极好。 本以为上弦三窜入森林再也不见,怕是要被他逃脱了,却不想外援来得如此迅速,不知来的是哪位“柱”级高手,竟是用一刀就剃平了森林。 “啊啊啊炭治郎!”一头黄发、特别容易崩情绪的善逸尖叫道,“森林!森林全部被削了!” 灶门家的后嗣·炭治郎看呆了一瞬,反应极快地握起日轮刀:“善逸、伊之助!你们看着炼狱先生,我去帮……” 炭治郎足尖一点,可还来不及跑出去,就见一条绿色的长鞭裹住他往后一带。 他吓了一跳! 他从未见过绿色的长鞭,只以为是恶鬼的手段,还以为自己要被大卸八块,却不料对方不具备杀意,只是阻止他行动而已。 他被拖到炼狱先生身边,而善逸和伊之助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他们立刻拔刀对准来者,就见一白发金眸的俊美男子站在他们身旁,正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近乎与鬼一致的眼神,对人类毫无感情,像是在看一群“食物”。 伊之助的动物直觉拉到最大:“很危险!比鬼危险!” 伊之助从小长于森林,是被山养大的孩子。他天性亲近野物,学的呼吸法也是兽之呼吸。因此,对自然对野兽极为敏感的他能一下子感知到杀生丸的不同,在他的观感里,杀生丸简直是绝世大凶兽,比鬼可怕一万倍! “要跑、跑……”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炭治郎喃喃道:“不是鬼,他的身上没有鬼的味道。” 杀生丸压根不理他们,只是抬眼看向森林。太阳已经升起,想必半妖的战斗也结束了。 事实证明,缘一对战上弦三只要一刀。他削平森林后锁定了他,在对方吃惊的眼神里一刀划过他的脖颈,没给对方留下遗言的机会。 之后,阳光倾落,首落的上弦三化作漫天飞舞的灰屑,只剩他穿过的衣服飘飘扬扬,兜在了一根树枝上。 缘一将它取下,循着血味回程。 于是,守着炼狱尸身的三名少年回首,就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迎着阳光步出森林,右手握着日轮刀,左手拎着一件上衣。晨风拂过,吹起他蓬松的马尾,微微晃动。 他身着一件火红色的直衣,披在肩上的绒尾浮动。金色的眼眸无悲无喜,却在看向他们时泛出了情绪。 好似怀念,又似悲悯。 “呼啦……”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火焰状的斑纹。 缘一走向他们,看见了前世的故人之后。 与灶门炭吉长得很像的少年,戴着他曾交给炭吉的日轮耳饰。与炼狱长得很像的青年,已经因伤重而失去了生机。 他走向他们,像是在走向未尽的天命。 缘一把上弦三的上衣递出去:“上弦三已经死了。” 天际忽然飞过一只鎹鸦,大声喊着:“炎柱!炎柱·炼狱杏寿郎,阵亡!阵亡!上弦之三,消灭、消灭!” 它盘旋飞舞,久久不愿离去:“列车上没有人死亡,没有!炎柱,炎柱……” 听说列车上有鬼出没,所以鬼杀队派遣了一名柱级剑士和三名鬼杀队少年前来灭鬼。却不想除了下弦鬼,又出了一只超规格的上弦鬼。 炎柱炼狱为了保护他们,以一己之力拖住上弦三战斗到天明,之后力竭而死。而整辆列车的两百人,无一人死亡。 炼狱保护了他们,却死在黎明之前。 “上弦三已经死了……”炭治郎捏着上衣,眼泪滚滚落下,“可炼狱先生也没有活,炎柱他、他……” 没有人关心缘一头上的犬耳,也没人关注杀生丸的尖耳。三名少年被巨大的悲痛淹没,一个个泪如雨下,嚎哭起来。 缘一不忍:“兄长,可不可以……” “别得寸进尺。”杀生丸冷声道,“替你守着他们已是我的仁慈。”还想让我用天生牙救人,你以为我是拎着刀救人的妖怪吗? 缘一叹道:“哥,你救救他吧,算我求你。” 杀生丸:……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弟弟,孩子长这么大也没求过他什么,忽然低头相求……好吧,看在半妖这么低声下气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杀生丸拔出了刀:“没有下次。” 说着,他看向被三名少年围拢的炼狱:“让开。” 冰冷的声线震醒了哭泣的人,少年们抬首,觉得杀生丸分外不近人情。他们只是想哭着送别炎柱,居然还让他们“让开”。 我就不…… 结果,缘一拖住他们的衣领,将他们拽开:“别惹兄长生气,不然他不救人了。” 什么不救人?诶,救什么人? 等等,把他们拖开,那不就只剩下炼狱先生了吗?可是,炼狱先生不是已经死了吗? 救一个死者,到底是我们在做梦还是你们在做梦? “开什么玩笑啊!炼狱大哥已经走了,你们要对他的尸体做什么?”善逸疯狂挣扎,“他去世了,放开我!去世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救回来,你们……啊咧?” 挣扎戛然而止—— 只见杀生丸拔出了插入炼狱心口的恶鬼手臂,单手挥落天生牙,一刀斩去勾魂的小鬼。 炭治郎瞳孔骤缩:“他好像斩断了什么东西!” 没人说话,他们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向炼狱,又屏住了呼吸。列车中晕厥的人陆续苏醒,可这一方空间却安静至极。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突兀地,已死之人的生机慢慢复苏! 先是一声微弱的心跳,再是一声清浅的呼吸。炼狱胸前破出的大洞缓缓愈合,他被弄瞎的左眼也逐渐复明。 在少年们“活见鬼”的眼神里,炼狱渐渐睁开了眼,待看清周遭的一切后,脸色大变:“你们也死了?” “炼狱先生!” “炎柱大哥!” 三名少年扑上去拥抱住他,差点没把人勒断气:“太好了!太好了!你活过来了,你复活了!” “谢谢、谢谢……”炭治郎泪流满面,他看着杀生丸放声大哭,“谢谢你救了炼狱先生,你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杀生丸:…… 缘一:你快别说了,兄长脸皮薄。 “啪!” 缘一:……所以为什么惹你生气的是他,打却要打我? “走了,半妖。”杀生丸转身离开。 “兄长。”缘一发出我不想回家的声音,“这里,无惨还没死。”岩胜应该也在,还是上弦一。 杀生丸:…… 俩兄弟像是中了“来都来了”的魔咒,最终跟着三名少年和炎柱前往鬼杀队的秘密据点。 殊不知,该世界的时间处于1925年,属日本明治天皇在位的大正时代。此时是战国之后近五百年的时段,而无惨至今已有千岁。 “千年。”缘一敛目,岩胜化鬼也近五百岁了吧。他想了很多很多,眉峰微蹙。 见状,杀生丸轻嗤:“杂碎活了一千年还是杂碎,你以为无惨能变成大妖吗?” 缘一摇头:“跟无惨无关,我只是在想——” “兄长,你说雷禅能吃恶鬼吗?”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给雷禅带了伴手礼无惨:好吃吗? 雷禅大吃百斤:好吃!这是什么? 缘一悟了,于是缘一把雷禅投放到每一个有恶鬼的世界。 无惨: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雷禅:你就当是遇到天灾吧。 无惨:……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声汪 大正时代, 明治维新。 工业文明的降临,交通工具的变更,东西文明的碰撞。让东瀛自“黑船事件”的炮火下打开国门, 渐成激进派与保守派共存的矛盾国家。 它是完整的。 有轨电车接入, 蒸汽火车行驶, 福特汽车遍布。电报应用于工作,电话融入了生活, 人力车与脚踏车穿行,发廊与洋装兴起, 这儿既有摩登的新潮,也随处可见着和服的男女。 它是分裂的。 警署用起枪支,武士戴着佩刀。大道上走着长卷发、蓬蓬裙的女子,游廊中住满卖着笑、画浓妆的姑娘。贵人纸醉金迷,穷人饥寒交迫,数百年来什么都变了, 又仿佛什么也没变。 唯一变更的, 大抵是东瀛对神异之物不再有敬畏之心。 路边的神龛布满了蛛网,八百万神明的哭泣世人听不到。人心的贪婪滋生了魍魉,而魔影覆盖住整个东瀛。 当人类崇拜起掠夺和战争,他们抛弃神明的同时,也将被神明抛弃。 这个大岛的世界倒映在缘一眼里, 呈现的是一副“没救了”的模样。 物欲横流,迟早诞生出可怕的咒灵。届时,大岛只会走向自毁。 “两位……大人。”恰在此时, 炭治郎温和的声音响起,“鬼杀队的隐喊来了车,这儿离当主的紫藤花山很远, 姑且以车代步吧。” 车? 哦,是指有四个轮子的铁皮怪物,他们见过的。 做得很精巧,但是经不住砍,一刀就能对半分了。虽然它皮脆血薄跑得慢,可他们确实没有坐过。 缘一倒也没提他们会飞的本事,只是给亲哥铺好了台阶:“兄长,我没有坐过车,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随你。” 于是,俩兄弟挤进了福特车的后座,两条毛茸茸的尾巴铺满了不大的空间。 开车的隐默默咽下口水,他才一瞅后视镜想看看炎柱的救命恩人,就被头顶有月牙的“人”瞪了一眼,吓得他浑身发抖。 “请、请问是现在出发吗?”隐的声音都有些颤。 炭治郎扒着车窗:“嗯,请把他们送到主公那儿,拜托了!” “是、是!” 隐一脚踩下油门,福特车晃悠悠地开了出去。 透过车窗,背着木箱的炭治郎冲他们挥手作别,而他的同伴善逸和伊之助总算敢冒头了,看神情还有些怯怯的样子。 他们是真的怕啊! 善逸:“炭治郎,你就不害怕吗?那可是传说中的妖怪啊!一刀砍死上弦之三,一刀救活炎柱大哥,万一心情不好把我吃掉了怎么办?” 炭治郎一阵沉默,他不明白善逸为何如此自信,认为那两位要吃了他? “善逸,连鬼都不吃你,相信那两位也很嫌弃你。”炭治郎难得毒舌了一次,“他们真要吃人的话,为什么不挑炎柱要挑你呢?” “……”万剑扎心! 唯有伊之助嚷嚷着“山大王,是山大王”,面见杀生丸后,他心有余悸。 三名少年踏上了新的旅途,去迎接新的任务。而福特车上的兄弟闻着一股子汽油味,双双眉头紧蹙,直到打开窗通风才好点。 四轮车比牛车快很多,对于人类来讲是不可多得的代步工具,可之于妖怪属实是鸡肋。 晃了没三公里,杀生丸就腻了。 缘一见状,叹道:“能快些吗?” 隐:“啊,能。” 又是两公里,缘一催促道:“还能再快些吗?” “啊这……”隐颇为为难,“前面是山路,一定要开得小心,不然摔下去就麻烦了。两位请务必忍耐,大概三小时后就到了。” “三小时”是个什么概念,俩兄弟不是很懂,但不难品出有“很久”的意思。 眼见亲哥要撂挑子飞走了,为防止大白天有妖升天吓坏人类,缘一干脆利落地把隐拎起,放在副驾驶座上,又轻轻一撑,把自己送到驾驶座上。 “诶?诶!”隐还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动作,没想到驾驶座上已经换了人。 他大惊失色,几乎能预见连环车祸大爆炸死伤无数登报示众的大场面了! “大人!大人你要做什么?快、快别……” 缘一握住方向盘,踩上油门:“不要怕,虽然我是第一次开车,但我已经学会了。” 隐:……你第一次开车,还跟我说你学会了?啊,你这车人能坐吗?能吗?快放开那个方向盘让我来啊! 缘一直接把油门踩到最大,愣是用20世纪初期的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开出赛车的漂移,再猛地转过方向盘换道,又一脚飙速直冲。 大风从窗户灌入车内,可算有了飞翔的感觉。杀生丸满意地靠坐在后,只有隐发出了嘹亮的尖叫,大声哭喊着“不要、不要这样”。 缘一用了十秒冲过盘山路,借着离心力让车往山壁上滑过,再沿着下坡的势俯冲。 【车之呼吸·一之型·速度与激情!】 缘一:“坐稳,我要飞了。” 就见车瞬息从下坡又上坡,从一个凹型面冲入高空,再轰然落到另一处斜坡上。他如法炮制压缩路线,连续三个跳跃翻过山坡,最后一次竟是直接飞过了悬崖,把隐吓到魂飞魄散。 “啊啊啊,不要再上天了,求求您!”隐承受了这个年纪的人类不该承受的痛苦,“那是悬崖!不要跳崖啊——妈妈救我!妈妈——” 杀生丸:…… 只是,由于缘一和杀生丸都没系安全带,以至于这次落地幅度大了点,两只狗都不由自主地往上一窜,天灵盖“咚”、“咚”两声撞到了车盖。 车盖凸出,完全经不起撞。 缘一和杀生丸:…… 下一秒,杀生丸捋起袖子,抬手给了缘一三个大栗子:“愚蠢的半妖,好好开车。”贪玩也得有个限度,果然是他太纵容他了。 “对不起,兄长。”缘一光速认错,可架不住福特车不耐玩。 伴随着“轰”一声响,过度磨损的车胎终于爆了。整辆车歪斜着朝一旁侧翻,在隐的呐喊声中连续干翻了三棵树,冒出大片火星。 很快,狗兄弟果断掀开车盖,缘一拎起隐的衣领把人带出,遁入高空。接着,福特车倒飞出去直接阵亡,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化作了浓烟和碎片。 大火熊熊,缘一真心实意地劝道:“这个东西很危险,你们人类还是别开了。” “你看,它炸开了。” 隐:…… 不,不是它危险,是开车的你很危险啊!还有,你知道一辆福特车要多少钱吗?啊,它炸开了没错,可是我也要裂开了! 还“你们人类别开了”,看来你对自己不是人的定位非常清楚。 车啊! 鬼杀队为数不多的车啊! 隐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缘一只好抢救他:“你醒醒,振作一点!主公住在哪里你还没说,醒醒啊!”半晌后,他叹道,“再不醒来的话,我就杀了你。” 隐凭借顽强的意志力苏醒过来! 杀生丸:…… …… 隐“三生有幸”坐了趟白犬牌绒尾飞行器,仅用五分钟结束了可能长达三小时的“折磨”。 等下了飞行器,他的两条腿仍在颤抖,几乎是嘶哑着嗓子找人去通报,说是两位魔鬼……啊不,两位击杀了上弦三的柱级强者来拜访主公了,请主公千万要小心。 “对了,车呢?” “它裂开了,哇——”隐悲伤地哭出声。 队员们:…… 他们本想给两位来者引路,却不想只是一个转身,来者便消失在山道上,唯余周遭大片的紫藤花垂落,随风飘荡。 花香消弭了白犬身上的味道,此刻的杀生丸再看缘一,总算觉得蠢弟不那么熊了。 等进入山腰庭院,俩兄弟遇上了接待他们的柱。 一个是嘴上缠着绷带,有一双蓝黄眼眸的蛇柱·伊黑小芭内,他个头不高,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衣服,脖颈上缠着一条白蛇。 白蛇很富灵性,见到杀生丸和缘一时略垂下头,像是在膜拜似的。 “镝丸?”伊黑有些惊讶,他的白蛇这是在……行礼吗? “你们……” 杀生丸不做表示,小白蛇只活了十几年,刚手腕粗细,虽然开了灵智,但距离“妖”还很远。不过,很有眼力见,比邪见聪明多了。 而缘一的关注点不在白蛇上,他一心注视着蛇柱身边的一位少年,大抵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让他感觉他是……岩胜兄长的血脉后裔。 少年只十四岁,有一头柔顺的黑发,发梢的位置是渐变的绿色,好似茁壮成长的植物,洋溢着意气风发的生机。 他有一张与战国时期的继国兄弟六分像的脸,白皙清秀,很是俊俏。可他的眼神极淡,像是什么都入了眼,又像是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像极了缘一的幼时。 “你叫什么名字?”缘一不禁开口问道。 少年顿了顿,眼眸微动:“时透无一郎。” “时透……”不是继国,缘一温和道,“请问你的先辈是谁?” 无一郎摇头:“不记得了。” 缘一不语,只是抬手,像长辈般揉了揉他的头。 这动作吓了伊黑一跳,可无一郎并未躲开,在未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让人摸头,可见他对缘一没有防备。 温暖的手,好像谁也这么摸过他的头? 无一郎的眼神越来越疑惑。 之后,伊黑领着他们入内,让隐的队员们奉上茶与糕点。 稍后,鬼杀队的现任当主·产屋敷耀哉被两个女儿扶着出来,他步伐虽稳,但虚弱之相已经藏不住了。 无惨食人的毒咒代代报应在产屋敷一族身上,而耀哉的额头上已爬满了淡紫色的咒文,浑身死气笼罩,距离死亡实在不远了。 “怠慢两位,让你们久等了。”耀哉的声音极好听,温柔如山泉,“我听孩子们提起过两位,作为主公,我很感激两位伸出援手,救了炎柱一命。” 说着,他缓慢俯身,行了一个大礼。缘一下意识地想去扶,结果杀生丸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摁住了他的动作。 “人类。”杀生丸开口道,“如果你不想死在无惨之前,就少做多余的事。” 眼见蛇柱和霞柱听得脸色都变了,缘一赶紧翻译:“兄长的意思是,救炎柱只是顺手,当主不要因为这件事行礼了,不然身体吃不消。” 两名柱脸色稍霁。 杀生丸:“我们来此是为了斩杀无惨,你要做的就是告诉我们那只一千岁的杂碎躲在哪里。” 缘一及时翻译:“希望鬼杀队能帮我们收集无惨的消息,兄长和我会全力击杀无惨。我们不是人类,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对付不了无惨。” 杀生丸:“为什么还不去办事,人类?” 缘一:“事不宜迟,请赶紧派人行动吧。再不济,请把哪里有鬼的情报告诉我们。” 杀生丸:“半妖,你闭嘴。” 缘一:“兄长的意思是,我再说下去就要打我了。” “啪啪啪!” 两名柱和产屋敷耀哉:……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能给兄长造九十九级台阶,也能拆了兄长的九十九级台阶!【叉会儿腰先,可把我厉害坏了.jpg】 杀生丸:我给你带了九十九个栗子,要吃吗? 缘一:……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声汪 是夜, 产屋敷宅。 古旧的宅邸延续着传统的生活方式,点烛熏香,屏风更衣。 耀哉在其妻子天音的帮助下换上寝衣, 他咳嗽数声, 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话:“天音, 雏衣告诉我,那两位中的弟弟额头有斑纹?” 雏衣是他的女儿之一, 日间扶着他去接待贵客。在他失明后,雏衣把自己当作了他的眼睛, 见他所不见。 “是的,耀哉。”天音坐下来,柔声道,“那斑纹是火焰的形状,烙在他的额头上,跟画像上那位‘日柱’的斑纹一模一样。” “日柱, 战国的神之子, 可惜了。”耀哉喟叹。 近五百年前的事了,当年的鬼杀队得“日柱”继国缘一和“月柱”继国岩胜,让整队的战斗力直达巅峰。 可惜当时的主公已到油尽灯枯之际,没发觉俩兄弟之间的问题。最终晚了一步,让岩胜堕落成鬼。 而兄长化鬼, 放走珠世,未能击杀无惨三项“罪名”下压,导致日柱被逐出鬼杀队。 阴差阳错, 一步错,步步错。 “他的斑纹与日柱一样吗?”耀哉问道,“他的日轮刀……是赫刀吗?” 日之呼吸能让刀刃变得通红, 此为赫刃。相传被赫刃中伤的恶鬼都将体会到业火焚身的痛苦,持续到彻底湮灭为止。 如果拥有相同斑纹者是日之呼吸的传人,那么…… 天音:“未曾见过他的刀,只是日间见你时,他背了三把刀。” “耀哉,那对兄弟不是常人,倒是与神官一族记录过的妖怪一致。”天音继续道,“兄弟中的哥哥是尖耳,额生月轮,脸颊两侧都有斑纹;弟弟头生一双犬耳,额头有斑纹。他们的眼睛都是金色,说话间隐约可见獠牙。” 耀哉沉默了许久。 他不是不信,产屋敷一族也传承了有关式神、鎹鸦的通灵手段,故而阴阳师有,妖怪也不会少。 他奇的是妖怪为何消失?俩兄弟从何而来?他们又是什么妖怪?吃人么? “天音,依你之见,他们像什么?” “白狐或神犬。”天音笑道,“耀哉要是能看见,就明白我不是说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世间有比耀哉更风雅的男子,还是两个,都是俊到无可挑剔的人呐。” 耀哉:…… 思及那阵“啪啪啪”的爆炒栗子声,他认为风雅这个形容得打对折。 “但更像是神犬。”天音补充道,“隐说,他们在山间用了饭,煮了很多骨头,之后将整锅大骨都吃空了。” 话题渐渐被带偏,耀哉好悬止住了发散的思维。鬼杀队有关日柱的记载是稳重、谦和与仁善,他不想把与日柱有着同一种斑纹的犬夜叉联想成狗。 不对,犬夜叉……犬? “他们安住下来了吗?”耀哉转移了话题。 “早已离开了,说是陪无一郎去锻刀村看看。”天音道,“那对兄弟中的弟弟,似乎很喜欢无一郎呢。” …… 锻刀村,顾名思义是刀匠们聚合的村落,专司锻刀。 而与鬼杀队相熟的锻刀村汇集了各大刀匠,专司日轮刀的锻造,是呼吸剑士们不可或缺的后勤之一。 那曾是缘一熟悉的地方。 只是鬼杀队与鬼互杀近五百年,锻刀村的地址估计是换了又换。没有无一郎的带路,就算他嗅觉灵敏也找不到那个地方。 与鬼互怼那么久,鬼杀队不可能没有祛除气味的手段。 于是,狗兄弟跟着无一郎步行去锻刀村。 缘一摸摸无一郎的头:“真的不要飞过去吗?” 无一郎十动然拒。他虽是柱级剑士,但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落在陆地上还能与人较量一二,飞上高空完全是把生死交给了别人。 即使他看缘一感觉亲切,可与对方的关系也没好到能托付生死。 他宁可步行。 缘一没有勉强他,信任并非朝夕能建立。无一郎能有这份警觉心,其实很好。 “你对这小子倒是看重。”杀生丸淡淡道。 初见就摸头,再遇陪他去锻刀村,现在还问对方要不要飞天玩儿,简直像是在宠自己的孩子,有些过于溺爱和纵容了。 “兄长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缘一笑道。 杀生丸:“他是人,不需要‘像’。” 缘一:…… “我是说——”缘一提醒道,“你不觉得他跟继国家的双胞胎长得很像吗?” 杀生丸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回首,打量的视线落在无一郎身上,就见他睁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内中毫无情绪波动,无悲无喜得与缘一极为相似。 看着无一郎,他就像是回到了那片星空下的水田尽头,放眼眺去的另一端,有个同样眼神的“弟弟”跑来,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很像…… 无论是样貌还是表情,亦或是气质。 杀生丸:“跟‘继国缘一’有关?” 缘一点头:“确切地说,是岩胜的血脉延续,也是‘缘一’的后辈。” 无一郎听得满头问号,懵得不能再懵了。但他观感再迟钝,也感觉到杀生丸对他的态度变了。从最初的不搭理、不在乎,变成了会说上一两句话。 “名字。” “时透无一郎。” “你的呼吸法是什么?” “霞。”无一郎道,“捉摸不定的霞。” 霞之呼吸,形似遮掩旭日的薄云。随风飘动,变幻莫测,招式多变且虚幻结合,是谜一般的呼吸法。 出于试探的心思,杀生丸借用缘一的日轮刀,尝试性地给无一郎喂了几招。可不知是月之呼吸天克霞之呼吸,还是无一郎太年幼,少年几乎被杀生丸打趴在地上。 “你面对我在发抖。”杀生丸直言,“连我的杀气也适应不了吗?” 无一郎咬紧牙关,握住刀刃。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调整呼吸,继续进入战斗状态。 杀生丸没为难他,削了半数的力道,让他一点点适应月之呼吸的柔与诡。倒不是他大发善心,只是觉得蠢弟的血脉后裔怎么也不能太差劲。 要是无一郎被轻易干掉了,丢的是蠢弟的脸不假,又何尝不丢他的脸? “兄长对无一郎真好,根本不下重手。”缘一感慨,他的兄长真是个溺爱又纵容孩子的人啊。 杀生丸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缘一识相闭嘴。 三人步行数日,风餐露宿。路过小村庄一二,斩杀恶鬼三四,时常有鎹鸦飞到无一郎身边向他传送消息,说是哪里有鬼,需要霞柱支援。 每到这时,缘一总是放开手让无一郎单打独斗。等他杀完鬼后,再给他指出刀术中的不足。 缘一教,无一郎学,杀生丸陪练。待三人途径一个规模颇大的城市时,无一郎的水平拔高了很大一截。 鎹鸦再度飞来,缘一以为它又要带来鬼的消息,谁知鎹鸦这次带来的算是趣闻。 灶门家的后嗣·炭治郎,和他的两个伙伴去吉原花街出任务了,据说恶鬼藏身在花街,已经吃掉好几个人了。 花街…… 狗兄弟不禁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根据鬼杀队的安排,大概率会让剑士们扮成女孩进入花街吧? 事实的确如此—— 鎹鸦:“炭治郎!炭治郎把自己卖了十个钱!十个钱!” 缘一和杀生丸:…… 缘一忍不住问道:“十个钱是多少?”他不太了解大正时代的物价,也不知道这钱是铜板还是别的替代品。 无一郎思量片刻:“十个钱可以买两块豆腐。” 狗兄弟:…… “兄长,其实三十枚铜板挺好的。”缘一回忆道,“我没有亏。” 杀生丸来不及炒弟弟暴栗,就听鎹鸦再度嘎嘎叫:“伊之助,伊之助把自己卖了五个钱!” 行吧,值一块豆腐。 “善逸!善逸不要钱,不要钱!” 好吧,连豆腐都不值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缘一才发现,他算是“高价出售”了。至少三十枚铜板够吃好几顿饭了,他们连饭也吃不起。 缘一心满意足,杀生丸沉默是金。 西国的下一任王终于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为何要与蠢半妖结伴同行,任由对方把自己拉到跟他们同样“蠢”的水平? 他早该独行,不该与这群蠢货为伍。 想到就做,杀生丸扭头想走,结果就在这时,他听见缘一说了句话:“无一郎,前面就是‘城市’了吗?是不是会有很多车?” “它们贵吗?大概要多少金判才能买下?” 杀生丸:半妖,你又想干什么? ……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开碰碰车而已。 但乡下狗进大城市,看得乱花渐欲迷人眼,缘一没在乎他人的异样目光,只抖着耳朵朝橱窗看去,看那些他从未见过的食物和物件。 “那是什么?” “蛋糕。”无一郎还算有点知识,“一种外来的糕点,据说是过生日时吃的东西。过生日的人几岁,就要在上面插几根蜡烛。” 缘一:“兄长四百多岁,插四百多根蜡烛的话,它还能吃吗?” 无一郎和杀生丸:…… “这个是什么?” 无一郎眨眨眼:“钟?” “是怀表。”店内的妇人笑道,“从西洋来的纯铜怀表,能精准地计算时间。来,我教你们怎么看!” “对,这样、再这样,看吧,多方便啊!”妇人笑呵呵的,“怀表里有放照片的地方,我们这儿有专供拍照的服务,客人们要吗?” “买一块怀表免费送一次照相,买两块怀表免费装裱相片,买三块怀表我送你们珍贵的羽毛笔哦!真的不拍吗?你们是关系亲厚的兄弟吧,装裱照片的怀表是最有意义的礼物呢!” 在妇人热情的忽悠……哦不,推荐下,缘一掏出产屋敷给的路费买了三块怀表,获得没卵用的羽毛笔一支,并拍了不带笑容、还要过几天来拿的照片数张。 妇人说会装裱好照片给他们送去,于是缘一出店门时,手中只有一支羽毛笔。 “兄长,好像很划算啊。” 杀生丸:…… 于是,当缘一走到半路和无一郎一起被人拉去“万世极乐教”听所谓教主的教诲、实则去看热闹时,杀生丸一点也不意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我的弟弟不可能这么蠢! 见蠢弟又被传销组织拉走—— 杀生丸:我得跟上去看看他到底能有多蠢。 缘一:兄长,这些好像都很划算啊,磨磨头,一刀砍四个,嘿嘿! 杀生丸:……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声汪 自继国缘一死后近五百年的时间里, 恶鬼的生活称得上安逸。 即使仍要面临鬼杀队的围追堵截,下弦鬼常因被剿杀而大换血,但属于上弦鬼的格局却从未变过。以前的上弦是谁, 现在的上弦也是谁。 只要上弦不死绝, 无惨的处境就很安全。毕竟上弦的实力高于下弦不止一个档次, 上弦不倒,说明鬼杀队的实力不足挂齿。 可一旦上弦出现伤亡, 那只能证明有实力击杀鬼王的呼吸剑士出世了。 如今,上弦三·猗窝座之死, 不仅引起了上弦鬼数量的变动,也让无惨再度想起了被继国缘一片成屑的恐惧。 他疯狂地索引上弦三临死前的记忆,想从对方的记忆片段中窥探到是谁杀死了他。 但无惨万万没想到,猗窝座临死时“回光返照”,居然记起了他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猗窝座原名“狛治”,童年悲惨, 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武斗天赋。得遇良师后, 他与师父的女儿恋雪相爱、互许终身,本想着为了家人和爱人好好变强,以保护他们,可他料不到人性会丑恶如斯。 师父和爱人被毒杀了,他杀死了参与下毒的所有人, 之后神思恍惚地过桥,不巧遇见了无惨。 无惨没给他选择,直接崩掉了他的头, 注入自己的鬼血。他将他改造成上弦三,抹去他身为人类时所有的记忆,起名为“猗窝座”。 尽管无惨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可猗窝座还是找回了人性。 他最后的记忆里,盛满了未婚妻的模样,恋雪、恋雪、恋雪……晃来晃去全是女孩的脸,别说呼吸剑士长什么样,连对方是用什么呼吸法杀了他都没线索! 一点也没有! 上弦三生命的尽头,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女人!女人! 可恶,无惨看得几欲呕血。他以为热衷吃女人的上弦二·童磨才天天想女人,压根没想到坚决不吃女人、只吃男人的猗窝座才是老婆奴。 失策了。 猗窝座已死,剑士还活着。那么,有实力斩杀上弦三的他,一定也能斩杀上弦四五六。这么一来,他的安全就不保了。 思及自己又要被片成屑,无惨无能狂怒:“鸣女!你在干什么啊鸣女!” 上弦四·鸣女抱着三味,虽然不知道鬼王为什么又冲她发火,但她谨守出气筒的本分,沉默是金。 “没发现猗窝座死了吗?”无惨破口大骂,“他死了!你还不知道打开无限城,把上弦们拉过来开会吗?” 鸣女悟了。 猗窝座死了,无惨大人失去了安全感。这是要把上弦们叫回来陪着他,随他发脾气才好。 鸣女拨动三味,伴随“铿”一声弦响。她的血鬼术·无限城中多了一只壶。 又是“铿铿”两声,无限城内的房间挪移变幻,垂落的竹帘后出现了一位端坐的紫衣武士,角落中多了个脊背佝偻的老头。 最后,左侧出现了一名穿着教主服的漂亮男子,右侧站着着花魁装的美丽女子。 鸣女的血鬼术与空间相关,她能创造一个异空间“无限城”,方便无惨藏身。也能远距离拉拢与无惨相关的鬼,随时随地带他们入内“护主”。 “无惨大人。”众上弦恭敬行礼。 无惨开始阴阳怪气:“呵,还记得我是‘大人’。” 上弦们:…… 谁敢说你是“小人”? “猗窝座死了,下弦也死光了。”无惨道,“而鬼杀队还没死绝!五百年了,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们!区区几个人类组成的队伍,竟然找了几百年还找不到,杀了这么久还杀不光!你们肩膀上的头是摆设吗?连脑子也不动,我帮你们把头砍了吧!” 老板发火了,身为优秀员工,自然要为老板分忧。 童磨二话不说摘下了自己的头,拎在手里发出变态的声音:“怎么能让无惨大人亲自动手呢!我已经摘下来了!” 无惨:…… 上弦们:…… “啊咧,你们那是什么眼神?”童磨非常疑惑,“你们不应该也摘下头,举着给无惨大人吗?” 众鬼:…… 猗窝座在时,有他狂怼童磨,童磨尚且不会乖张至此。可猗窝座死了,能制住童磨的只剩下上弦一·黑死牟。 而“黑死牟”正是岩胜堕落为鬼后的名字。 “童磨,别胡闹。”竹帘背后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活了近五百年的岩胜转过头,脸上赫然是六只猩红的眼。 童磨半点不惧:“不要这么冷淡嘛!大家一起把头摘下来玩不好吗?” 刹那刀光乍起,谁也看不清黑死牟是怎么出的手,就见童磨被腰斩成两截。 童磨变成三段了:“好暴躁啊,真是的。”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无惨,“啊,无惨大人,你不需要顾及我们,只要说你想说的话就行了。虽然我们打架腰斩吵嘴一个不误,但耳朵一定是在听你讲话的!” 无惨和众鬼:…… 要不是童磨是上弦二,还是万世极乐教教主,平时算无惨大人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按童磨这猫嫌狗厌的性子,无惨早送他回炉重造了。 “无惨大人……” “闭嘴!” 无惨青筋狂跳,他收的这群是什么下属啊! “总之,你们几个——”无惨下最后通牒,“给我全力击杀鬼杀队,不论你们用什么手段,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任何一名呼吸剑士了。” “斩草除根,一个也不准留,懂了吗?” “是。” 别的鬼都很正常,唯独童磨灵魂发问:“那要是‘半个’能留下吗?比如我不小心把剑士切成了两半,他腰部以上还活着,算一个还是半个?” 众鬼:…… “鸣女。”无惨发话,“把童磨丢出去。” 铿一声弦响,变成三截的童磨就躺在了极乐教的和室里。他眨眨眼,还没回过味来自己为嘛被嫌弃,只慢吞吞地把自己拼好,最后摇着金扇子愁眉苦脸。 “唉,大家对我都好冷漠哦,是男人吃得太多所以便暴躁了吗?” “我就说嘛,要多吃女人才好。只有多吃女人,才能像我一样温柔似水。” 童磨完全没有被讨厌的自觉。 就在这时,教徒跪坐在和室外,恭敬道:“童磨大人,宣传教义的时间到了。新来的‘教徒’有十二个,其中只有三位是男子,剩下九人都是您喜欢的年轻女孩。” 大丰收啊。 童磨摇着扇子往外走,虽说“朋友们”开会不带他,但他仍能自娱自乐。 那么多教众需要他,那么多少女等着他救赎,他要吃掉她们,让她们融入他,如此,他们就能一起长生不老、登顶极乐了。 教徒们搭好了舞台,是西洋式的风格。暗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童磨手握金扇子缓步上台,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略显红润。 “唰”一声划拉开扇子,童磨笑看下方的教众。因是鬼,他的目力极好,很快发现了站在教徒内圈的九名女子,以及被排挤在外的三名男子。 他们隐没在光暗的边界,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童磨总觉得那三人看他的眼神很凉…… 也对,他天生俊美,很受女人的欢迎。看看下方为他欢呼为他狂的女孩们,所以他们一定是在嫉妒他。 童磨没有人的感情,他体会不到。当年堕落成鬼,正是因为无惨看中了他的“没人性”。 “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童磨……” 极乐之夜,刚刚来临。 与此同时,距离童磨三丈开外的地方,缘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表演”,心里已经盘算好该怎么下刀了。 但他明白,在大城市的夜晚动手不是好时机。极乐教内有两百多名人类教徒,离开极乐教,外头满大街都是人。 台上的鬼实力不弱,他有把握一击命中,可他没把握对方临死前不会有什么伤人的手段。保险起见,必须通知此地的隐来疏散人群才好。 “无一郎,去找隐,再找附近的柱。”缘一道,“那家伙……是上弦二。” 上弦二……连上弦三都能击败鬼杀队最强的炎柱,对付上弦二必须更小心。无一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区区恶鬼,杀它而已,你还要找人协助?”杀生丸淡淡道。 缘一:“因为,我不能让无惨发现我。他要是知道了我的实力,肯定会再躲几百年。让无一郎去找柱,既是为了疏散人、保护人,也是为了掩护我。” 他知道,无惨的血鬼术能让所有鬼与他心意相通。鬼生前死后遭遇了什么,都会化作画面传输到无惨脑子里。 他前世之所以久久找不到无惨,正是因为他每杀一只鬼,对方就知道他在何处、他还活着。否则,无惨不可能在他全力寻找下活那么久,还熬死了他。 进入新的世界后,诛灭上弦三时,对方应该没看清他的模样。无惨再深究上弦三的记忆,也只会揪出炎柱炼狱。 按照上弦三能杀死炎柱的结果看,无惨不一定会去找炎柱的麻烦。这样一来,炼狱安全,他的身份也保密。 “我要杀他个措手不及,兄长。”缘一叹道,“我之前带了西国的犬妖们一起找他,几个月搜寻都是失手。这儿只有你我,他要是藏起来……” 光凭两只狗能找到也有鬼了。 杀生丸思及无惨的苟性,不语。 不得不说,无一郎的办事效率很快。前后不过一刻钟,外界就传来了疏散人群的响动。 有大量身着隐服饰的人员将人群驱散,经人问起,他们口径统一:“听说此地有危险物品,可能会发生火灾,拜托大家尽快离开吧!我们要处理这儿的危险品!” 人们信以为真,匆匆解散。可仍有好事者藏身在小角落里,偷窥此地的响动。 无法,这到底是座大城市,还是在闹市区。童磨摸准了鬼杀队不敢在闹市区动手才将极乐教安置在此,殊不知鬼杀队能量很大,竟然能动员一大片人。 极乐教内,台上的童磨眯起眼,摇着扇子往阴影中去。 他在这儿呆了十数年,第一次遇见这情况,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也不曾离开,黑夜漫长,鬼杀队出再厉害的剑士,也不可能拖他到天明。 所以—— 啊哈,看热闹呗! 新的教徒们也被疏散了,童磨笑着窝在角落,喊着:“鸣女、鸣女!我知道你能听见,他们还在开会吧?快告诉他们,这儿着火了,来看啊!” 众鬼:…… 已经不想再理童磨了。 不多时,无一郎带着一名穿着半边花色衣服的男人跑来。他有一头黑色炸发,齐肩。眼神沉稳冷静,给人一种深潭般的冷感。 他带着刀行在暗影处,很快靠近缘一身后:“水柱·富冈义勇。” 自报家门。 缘一颔首,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这位帅哥说出不怎么中听的话:“我跟你们不一样,请多包涵。” 狗兄弟和无一郎:…… 其实义勇想表达的是“我的实力平平,不及你们,请多包涵”,可他似乎比童磨更不会说话,一句话得罪到人的事常有。 缘一没忍住,也跟着狗话连篇:“哪里不一样?” 义勇:“我不像你们。”不像你们有强大的实力。 缘一:“我们本来就不像。”无论从身高、样貌和血统都不一样啊。 义勇:“你会失败到让朋友死在你面前吗?”我曾让朋友死在我面前,我是无能的柱。 缘一眼神黯淡:“如果让朋友死在前面是失败的话,那我果然是个失败的人。”诗死了,哥哥堕落了,他上辈子多么失败啊。 两人间的气压忽然低了起来,形成“局部降雨”的奇景。他们泛着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气息,最后达成共识—— “恶鬼灭杀!”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五分钟后,童磨:鸣女!开门啊鸣女!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啊我要死了!你有本事扔我,你有本事开门啊! 鸣女:…… 无惨:别理他。 童磨扑街。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声汪 童磨发现不对时, 已经晚了。 能跑的人早跑光了,外头仍有喧闹声不假,但距离极乐教很远。他所在的位置周围好似被清理一空, 连服侍在他身边的教徒也失去了踪影。 换在平时, 她们应该折返回来, 再焦急地劝道:“童磨大人,请快离开吧!” 明明是最弱势的女流之辈, 却总在保护他人时迸射出强大的力量。不论他身处何地,哪怕是地震海啸, 她们都愿意来救他。 而他作为最不容易死的鬼,老是“听话”地呆在最危险的地方,看她们挣扎、拼斗、反抗,或是为了他死去,再幽幽地感叹一句:“女孩子真是好啊。” 童磨不懂感情,天生丧失人性。可他又好奇人的感情, 想知道人会为了感情做到哪一步。于是, 他偶尔会在教徒身上试验。 那些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女子,他会率先吃掉她们。 左右她们能为他付出生命,那他就吃掉她们好了。与他融为一体,达到真正的极乐长生。 所以,现在的情况才奇怪至极, 护着他的教徒消失了,留在大厅内的四个男人却没离开…… 等等,四个?刚才不是三个吗? 童磨拿扇子轻轻敲击额头, 忽然弯起眼笑得非常开心:“哦呀,原来我被鬼杀队发现了。” 他并不害怕,童磨甚至感知不到“怕”这种情绪。自从成为上弦二, 他还没遇到过能杀死他的柱级剑士。 “鸣女、鸣女!”童磨犯贱地喊了起来,“我遇到鬼杀队了呢,好危险哒!快放我进去吧!” 大概是他的语气黏腻得太恶心,谁也没有回复他。只一瞬,童磨听见了无限城单方面对他关闭的声音。 他委屈极了:“真过分,我只是想提醒大家要小心,一点人情味也没……” 话音戛然而止,一柄海蓝色的日轮刀从侧面刺出,直击他的咽喉。 童磨轻笑,金扇子哗一下张开挡住刀尖,猛地收起卡住刀身,他一手握住扇柄,一手握住扇首,大力扭动,企图当场折断富冈义勇的日轮刀。 义勇反应极快,他顺着童磨的力道扭转身体,日轮刀的刀身顿时从扇子的缝隙中滑出。 旋转、劈砍,义勇的刀刃像是勾起大浪一般,裹挟着万钧之势斩向童磨的脖颈。却见童磨避重就轻地一跳,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 童磨:“好险啊,差点就被你砍到了。” 义勇出刀绝不啰嗦,他连续三刀把童磨引向大厅,道一声:“霞柱。” 【霞之呼吸·七之型·胧!】 无一郎挥刀切入空气,和着义勇的水之呼吸,削出大片的烟霞。“胧”一如它的字义,有着朦胧、看不清的意思,随刀锋扩散的烟霞笼罩住童磨的视野,而义勇和无一郎交错出刀,即将斩向他的后颈—— 童磨:“可惜,我的血鬼术克你们哦。” 他是冰之鬼,对水、雾、烟的操作堪称王者。 义勇的水之呼吸,无一郎的霞之呼吸,说白了就是呼吸法对水的运用,可要是撞上了让一切结冰的血鬼术,再大的浪也翻不出冰川。 童磨挥落扇子:【血鬼术·散莲华!】 冰霜的气息穿入胧的境内,以童磨为中心,极冷的冰雪往外扩散,吹飞成大量散碎的冰花。每片花瓣都像刀一样锋利,它们无孔不入,正顺势砸向两人的身上。 糟糕了! 义勇和无一郎同时反应过来,他们保持向前的姿态,根本不可能中途停下。可要是再上前,就要被穿成筛子。 可他们会退吗? 不会,从握起日轮刀成为柱,把“恶鬼灭杀”当作人生信条开始,他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鬼夺走了他们的至亲,杀死了他们的好友——没理由退缩,没理由不砍死他们! 【流流舞动!】 【霞散飞沫!】 饶是温度降到冰点,两人还是使出了必杀技。就算水与霞会在血鬼术中寸寸冰封,他们的刀尖都带了霜白,手也快冻僵了,刀仍要落下。 可虚弱的刀锋无法斩下童磨的首级。 恰在此刻,大片火焰凭空冲来,形同烈日的普照,一把蒸发掉童磨的冰霜。 借着胧的余威,缘一的日轮刀贯穿了童磨的脖颈,但不见鲜血,只见“他”变成了一座冰雕,顷刻在日之呼吸的高温下融化成汽。 缘一秒懂。 上弦二借着胧的笼罩使出血鬼术,当时就做好了脱身用的分身。胧能迷惑鬼的眼,自然也能迷惑他的判断。 他的前一刀烧毁血鬼术,救下两名柱,上弦二绝不会给他出第二刀的可能。早用冰御子替代了本尊,早早脱逃了。 遗憾的是,缘一记住了他的气味。 既然隐驱散人群的借口是“火灾”,那就让这里起火吧。 缘一抬手,视线透过屋顶,“望”进渺远的夜空。他锁定童磨的身影,横过日轮刀,再迅猛地扬起,冲高天划出一记斩击。 “轰隆!” 爆炸式的火焰冲破了极乐教的屋顶,像是地狱的业火攀援而上,化作锁链朝童磨缠去。 在熊熊烧起的烈火中,之前为了看热闹留下来的人可算害怕了。他们尖叫着逃跑,方知疏散他们的人所言不虚。 这儿真有危险品! 真…… 下一秒,一个缺失双腿、头戴教主帽的男子从天而降,好似被爆炸掀飞似的,他的双腿焦糊一片。 但他不哭不喊,竟还握着扇子摇起来:“好厉害啊,我第一次遇见能伤我的柱。” “不过你们好蠢哦,居然没跑吗?” 当着人类的面,童磨的双腿超速再生。他没有给路人反悔的机会,直接冲人类使出了血鬼术·莲叶冰。 同时划开大片冰雪,可这片冰雪却能通过呼吸融入人类的肺腑,冻结他们体内的水分,撕裂他们的肺部。 人也好,剑士也罢,但凡需要呼吸,绝对躲不过他这招。 果然,十几名路人捂着逐渐冰冷的肺部倒地,赶来的缘一顿了顿,立刻朝四周看去。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信邪的人类藏身在巷道和店铺里,这会儿慌了神地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却实在来不及了。 他们无比后悔为何要留下来,听话地早跑不好吗?早跑了,就不会看见一只断了腿还能长出来的怪物,更不会见证他一挥扇子就冻死十几个人的残杀现场。 “啊啊啊,怪物!救命——” 人类! 缘一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槽一句“人类”了。他们的尖叫,简直是在告诉上弦二他们在哪里。 童磨笑了:“你是谁?” 他盯着缘一,企图看清他的脸。奈何缘一肩上的绒尾很蓬松,风一吹掩住他的面,看得并不真切。 缘一决定拖住他,希望那群人机灵点快跑:“你又是谁?” 事实证明,路人真的不够聪明,还要靠水柱和霞柱去疏散。 童磨对缘一十分好奇,同是使出火焰的刀,他却觉得缘一的呼吸法与他遭遇的历代炎柱不同。 对方的呼吸法比炎之呼吸更有爆发力和持久性,能一击融掉他的冰御子,就连爆炸的余威都能轰掉他的双腿。 强得离谱。 童磨也决定拖一拖,希冀同僚们察觉不对,给他开个门逃跑。 他:“我是鬼。” 缘一:“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身上也没有鬼的味道。”童磨的扇子顶着下巴,“那你是什么呀?传说中的神灵吗?” 眼角的余光瞥见无一郎背着小孩飞奔,缘一专心致志应付他:“我是半妖。” 半妖? 哇,这个词汇他从来没听过呢! 童磨的眼眸闪烁着七彩玛丽苏之光:“半妖是什么?” “半妖是妖怪与人类生下的孩子。”快了,还有最后三个人。 童磨:“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 缘一:“有。” “在哪?” 缘一的视线投向他身后,童磨只觉毛骨悚然。 刹那,毒华爪斜刺出来,直接捅穿童磨的心脏。杀生丸释放妖毒侵蚀童磨的身体,可没想到童磨也是个玩毒的主,对他的毒华爪有一定的免疫力。 他当场抓住杀生丸的手,扇子重重劈下,只想断他一臂。 杀生丸干脆利落地收手,像是幼年捕猎似的,爪子回掏猎物的脏器一把扯出! 这场面血腥至极,偏生在他做来有着别样的危险与靡丽。如此大动作,放谁身上都是死,可鬼不同,童磨反身切断了脏器与身体的链接,又再生出一副脏器。 地上还躺着尚有一息的人,缘一不敢发大招,杀生丸也弃了爆碎牙的使用。 童磨不愧为无惨的得力干将,能打、狡猾还特别苟。即使不敌兄弟,几乎是被压着打,可他照样不离躺尸的人左右。 血鬼术·枯园垂雪! 耐不住性子终是童磨,他挥落扇子发起九连击,袭击的正是地上的人。诚如他所料,缘一回防,一刀抵消他的攻击,护在路人身边不再移步。 这样就好…… 童磨再挥落扇子,结出五个结晶之御子。每一个御子都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会用同样的血鬼术,甚至血鬼术强度也一致。 他分出四个拦住杀生丸,再分出一个拦下了义勇和无一郎。 接着,童磨足尖一点,溜之大吉。 “鸣女!鸣女!”童磨忍不住学起了无惨,“你在干什么啊鸣女!” “开门啊,快给我开门啊!现在有一个妖怪、一个半妖和两个柱在追杀我,我要顶不住了,快给我开门啊!” 见童磨远离了人群,缘一手起刀落砍碎结晶御子。 诚然人类不听话的行为十分欠揍,但恶鬼不把生命当一回事的做法彻底惹怒了他!缘一跃入高空,义勇紧随其后,另一番追逐战就此开始。 缘一刀起刀落,童磨上蹿下跳,义勇怎么也够不到。 他们像后世的超级玛丽一样,翻过城市的建筑,越过起伏的地形,撞过时钟和车辆。沿途遭殃的行人有十之七八,关键是天上下火、下冰的场景太神奇,人还越聚越多。 多到连义勇都忍不住大声道:“快跑啊!” 你们围过来干什么!不要再给犬夜叉设置障碍了,他好几次都快首落对方,你们为什么总是冷不丁冒出来! 童磨闻言:“在跑了在跑了!没想到呼吸剑士也会关心我呢!” 义勇反驳彻底:“我就算关心狗也不会关心你。” 缘一:“听明白了吗?他在关心我,不是关心你。”横劈竖砍。 义勇和童磨:……你是狗吗? 童磨弯腰起跳、下腰翻滚,他以绝顶的“街舞”避开了缘一的刀锋,并一直围着城市绕圈,不给他出大招的机会。 殊不知,缘一摸清了他的路数。他没有杀童磨只是在等岩胜,要是上弦二求救,能来的除了上弦一还有谁? 他要在这个世界了断他与上弦一的恩怨。 童磨:“呐呐!开门啊!大人,求求你了!人类和半妖太可怕了!哦对了,你说你是半妖,是什么样的半妖啊?” 话题跳跃度极大。 义勇和缘一:…… 缘一冷声道:“地狱之门会给你开,上弦二。” 童磨:“呐呐,我有名字的,不要用上弦二这种冷冰冰的称呼,太讨厌了。” 义勇:“死鬼的名字不值得记住。” 死鬼? 童磨和缘一:…… “呐呐,你知道死鬼是什么意思吗?”童磨大声,“那是只有女人在骂丈夫时才会用的词!” 缘一:“你再说‘呐呐’我就杀了你。” 童磨:“我不说你也杀我啊!呐呐呐呐!” 义勇:…… 一边跑一边求救,童磨为了活命苟尽了全力。 然而童磨猫嫌狗厌,因时常不说人话,终于自食恶果。他的求救被无惨挡在外头,无惨甚至都不准备透过他看所谓的“追杀”。 此刻的无限城内,无惨冷笑着说:“童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妖怪和半妖追杀他,连我也敢愚弄!” 黑死牟沉默许久,他到底有过一个超乎常理的弟弟,对神异之事还算相信:“万一是真的呢,大人。” 无惨无能狂怒:“刚死一个上弦三,还能马上再死一个上弦二?童磨再不着调,好歹也是上弦二,你的意思是我赠予你们的鬼血这么不经打吗?啊!” 黑死牟:…… 如果他老实说“不经打”会发生什么事?毕竟缘一五百年前是一刀就秒了他这个上弦一。 可没过多久,无惨的身子莫名僵硬了。 他像是接触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整张脸几乎裂开:“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大人,你怎么了?” “童磨死了!啊啊啊!”无惨发出肮脏的尖叫,“他突然死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要联手对敌,现在好了,童磨单打独斗死了!” “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刚才就应该帮童磨!” 众鬼:…… 作者有话要说:PS:童磨在KTV点了最爱的一首歌《Havana》—— 童磨:哦~~哈瓦那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呐…… 众鬼:…… PS:无一郎:你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吗?我该往哪里追。 杀生丸:呆在原地就行。 无一郎:??? 三秒后,童磨一阵风路过(寒流),缘一飓风路过(暖流),义勇龙卷风路过(水流)。他们骂骂咧咧跑远,然后又跑了回来,最后再跑了回来。 无一郎:……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声汪 童磨是被匆匆赶来的虫柱·蝴蝶忍一刀命中要害, 之后才被缘一首落而亡。 他太过关注身后的缘一,将之视为生死大敌,进而错过了蛰伏的蝴蝶忍, 被她轻松得手。 直至死去的那刻, 童磨嘴里依旧蹦不出好话。明明身首已经分离, 鬼躯正在飞快化为灰烬,他像是纯粹想给无惨添堵, 笑嘻嘻地开口:“无惨大人,我被干掉了!太抱歉了, 我没能杀死任何一个柱,他们太强大了!” 老板,我白给了! “还有一件特别奇怪的事哦。”童磨的眼珠子转向缘一,语速加快,“我遇到了一个很强大的柱,他头顶有红色的火焰斑纹, 跟黑死牟的斑纹生得一样呢。” “他的刀是红色的, 很烫啊,像太阳。被砍到的伤口无法复原,会一直灼烧着……诶?无惨大人,你怎么不听了?” 童磨灰飞烟灭,无惨噩梦重现。 火焰斑纹、赫刀、灼烧伤口……还跟黑死牟生得一样, 这还能是谁? 只能是几百年前寿终正寝的继国缘一啊! 甭管人死不可复生的说法,在无惨眼里,只要贴上“继国缘一”的标签, 那就万事皆有可能!别说复活,哪怕有人告诉他“继国缘一两岁就能尿出三千米远”,他都信! 所以, 那尊煞星回来了? 他回来了? 无惨顿时崩溃,连黑死牟的脸都不想看了:“鸣女,你在干什么啊鸣女!没发现童磨死了吗?把他们都给我送回去啊,分头去对付鬼杀队,不杀光别回来见我!” 鸣女依言将鬼送回原处,而在下属离开后,无惨呆在无限城中再不敢出,并命令鸣女封锁无限城一百年。 没错,他要故技重施,熬死这批鬼杀队剑士。 鸣女:…… 她看尽了无惨的丑态,却还是依言照做。 老板再屑,员工也没什么办法。还能咋?为了活命,只能996。 只是—— “铿”一声弦响,黑死牟落在一片密林中。前方瀑布,后方石山,正是他日常练刀的所在地。 此地十分偏远,人迹罕至。偶有人来,也多是因生活压力很大而想求解脱的人。他看过人类的各种死法,时间久了,活人便将这里称为“死亡森林”,并敬而远之。 他时常在此,或是静坐,或是练刀。 本以为今夜也如往昔,将在静坐中度过。谁知他落地没多久,无惨的声音便在头脑中响起:“黑死牟,童磨被手持赫刀的人杀了。” 赫刀? 黑死牟的六只眼陡然睁大。 几百年来他只见过一把赫刀,那就是缘一的日轮刀。它通体火红,如日轮永照。哪怕是与日之呼吸极相近的炎之呼吸,也无法让刀刃发出那般瑰丽的红。 “后起之秀吗?”黑死牟的声音有些干涩,“缘一已经死了四百八十六年,大人。” “啊啊啊,你不要提起那个名字啊!”崩溃的声音。 “……” 缓了好一会儿,黑死牟才道:“总之不会是他,人死不能复生。” “那可是继国缘一,他会复生没什么不可能!” “……” 气氛又凝滞片刻,无惨才恢复平静:“赫刀者头顶有着跟你一样的斑纹,是赤火。被砍中后,伤口几乎不能修复,还会持续灼烧。” “你还感觉得到吧,黑死牟,摸摸你的脖子!你说过被继国缘一砍了一刀,你的伤口应该也像我的伤口,日日在承受被火焰灼烧的痛苦。” 无惨恨啊! 近五百年来,缘一曾砍中他的伤口仍没有愈合,还在不停烧毁他的细胞。它们遍布他的身躯和脏器,几度让他烧到吃不下人,要不是因为这些伤口在,他理应比现在强十倍。 但他心理还算平衡。 受尽灼烧之苦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黑死牟。想来,他一定感同身受吧!一定更恨缘一了吧! 谁知,黑死牟蹦出一句:“大人,你说被缘一砍到的伤口会有灼烧感?” 他摸了摸脖子,手指和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我没有……” 无惨一口血差点呕出来,他连最后的慰藉都没有了:“你不愧是他哥哥,看来有这层身份在,他对你留手了。” 他对你留手了。 黑死牟忽然想起血月下遇见的年迈的缘一,对方连拔刀的机会也不给他,一刀掠过他的脖颈。 那一刀直接让他身首分离,却并未像阳光照在他身上那样将他焚烧起来…… 他留手了,他留手了,他留…… “可恶!”黑死牟忽然揪紧了心口,尖锐的指甲刺入皮肤,好似要把整颗心抠出来,“为什么不杀我!你要让我靠你的施舍活下去吗?我恨你!我恨你!” 他的心态彻底崩了。 原以为他能活着是靠鬼强大的修复体质,却不想是缘一最后心软了,没有彻底下死手。 【多么可悲啊,兄长。】 他想起弟弟那一声嘶哑的“兄长”,想起从来沉默的他双目流泪。 缘一! “大人,那名呼吸剑士在哪里?”这一刻,黑死牟的声音嘶哑至极。他握紧了自己的日轮刀,而刀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无惨:“只要你猎杀呼吸剑士,总能遇到他。” 说完,无惨龟缩起来,而黑死牟维持着一个姿势静默了很久,才执刀消失在林间。 …… 鎹鸦带走了“上弦二已死亡”的消息,虫柱·蝴蝶忍留了下来,正在为中了冰之毒的路人治疗。 她出身“蝶屋”,是一名实力、智慧与容貌兼备的强大女性。做事沉稳靠谱,谈吐优雅得体,只是身上的紫藤花味实在太重,让狗兄弟敬而远之。 缘一也是在隐的成员得空闲聊时才得知,蝴蝶忍天天喝紫藤花茶、吃紫藤花糕,泡紫藤花浴。整个人都被紫藤花腌入味儿了,花香哪有不浓之理。 缘一:…… 许是狗兄弟对她的“排斥”有点明显,蝴蝶忍不禁询问了两人症结所在。得知二人是鼻子太灵有点受不了她的花香后,她突然笑起来,眼中含泪又释然。 她告诉他们,她之所以日夜与紫藤花为伍,是为了把自己养成“毒人”。 “紫藤花对人无害,对鬼却是剧毒。”蝴蝶忍道,“我长期服用紫藤花,就是要让每一只吃了我血肉的鬼,都尝尝被毒死的滋味,尤其是这只刚死的上弦二。” 她一脚踩住上弦二的教主帽,碾了好几下。 “他热衷吃女子的血肉,还杀死了我的姐姐。我知道我的实力不如他,所以才想出这个不是方法的方法。有朝一日我要是对付不了他,就把自己送给他吃。” “我死他也死,逃不掉的!” 恨意与决然,尽在这一句。 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却承受了很多同龄人不曾承受过的血腥与死亡。见状,缘一不禁叹息。 “你的人生还很长。”缘一道,“没有鬼的时代很快会到来,在此之前,请千万保重自己。” “即使到了万不得已,必须与鬼同归于尽的地步——也请你务必保全尸身,不要抱着把自己喂给鬼吃的想法。” 留着尸体,他求求兄长的话或许还能救,被鬼吃掉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保全尸身……”蝴蝶忍是个聪明的女孩,联系炎柱死而复生的事,她顿悟,“我明白了。” 她不禁看向杀生丸,又飞快凑近缘一,小小声:“你的哥哥就是传说中的‘活菩萨’对吧?” 缘一:…… 杀生丸:人类,你以为我听不到吗? 缘一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匆匆道别:“我还要去锻刀村,接下来善后的事就拜托给虫柱和隐了。” 不多时,俩兄弟带着无一郎离开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蝴蝶忍就见缘一抖着耳朵跑了回来,脸色十分严肃。 “怎么了?前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有一件与性命同等重要的事,我想拜托给你!” 蝴蝶忍正了神色:“请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缘一:“五天后,请帮我去水镜杂物社取三块装了照片的怀表,拜托你了!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请求!” 蝴蝶忍:…… …… 半月后,鬼杀队得到了音柱和炭治郎三人组击杀了“上弦六·堕姬”的消息。 除了音柱断了一只手,其余三人并未出现不可挽回的伤亡。 这一月来接连击杀三名上弦鬼,不仅重振了鬼杀队的士气,还让产屋敷耀哉看到了结束千年恩怨的可能。 他一度落泪,告诉自己的妻子:“天音,我‘看到了’,人与鬼的纠缠将在我们这一代结束,孩子们不必再过朝不保夕的生活。” 甚至,只要鬼杀队的速度够快,连他这个将死之人都能活下来。 “耀哉,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夫妻俩相拥,暗夜般的生活像是被点亮了烛火,希望灼灼燃烧。 与此同时,抵达下一个小镇的缘一和无一郎蹲在金鱼摊前,一人一个纸网,准备比拼一下眼力和手力。 两人都是高水准的呼吸剑士,纸网再薄也比不上他们眼疾手快。而随着他们一捞一个准,金鱼摊铺的老板脸都绿了。 只是,鱼是捞了,可装金鱼的物件却没有。 塑料袋虽在十九世纪中期发明,但金鱼摊的老板笑着说:“不好意思啊两位客人,没有装金鱼的袋子了。” 他们只好把鱼“寄养”在老板这儿,去夜市寻一个能装鱼的盆。结果找着找着,缘一在一个卖壶小铺发现有鬼的踪迹。 那是一只鬼。 他伪装成壶的模样,摆放在小铺的货栏上。 很明显,他在等待买家。而买回他的人等于“食物”,这只壶中鬼一定会把买主吃掉。 缘一驻足看壶,无一郎随他的目光看去。作为一个诚实的孩子,无一郎的点评很犀利:“这个壶好丑,你要买它吗?” 壶:…… 缘一实话实说:“不能让它丑到别人。” 壶:…… 无一郎:“可是丑到杀生丸的话,他会打你的。” 缘一:“兄长去散步了,不遛到天亮不会回来的,你放心好了。”他给出暗示,“天亮后,他就看不到了。” 一语双关! 大概是三无面瘫之间的默契,亦或是血缘上的加持,无一郎秒懂了缘一的意思。 接着,店主见两人非要这个壶不可,顿时吹得天花乱坠,却不想牛不能乱吹,一吹就会暴露本质:“这个壶可是月彦家的特产,每七天只出一个,我是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啊!你们想用三十日元买走,想都别想!起码三百!” “月彦?”缘一抓住关键词,能经常卖鬼壶的家族能是什么好家族,别是无惨的化名吧。 “月彦家在哪里?” “在东京浅草!你们不信可以去打听,那可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啊!所以这个壶……” “三十卖吗?”缘一道。 “三百!”店主咆哮。 一日元等于一百钱。 一个成年人每餐只要11钱就能吃饱,缘一掐指一算,觉得三百日元简直贵到离谱。离谱到他只能掏出一枚金判问:“请问黄金可以结账吗?” 店主:……就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真的没有钱。【掏出大笔金判.jpg】 无一郎:…… PS:无一郎见到黑死牟后:同样都是祖宗,为什么五百年来你的弟弟那么有钱,你却一分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你就连赚钱也比不上他。 黑死牟酸出天际:缘一,不愧是你!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声汪 上弦五·玉壶, 是身体与壶相连的壶之鬼。 他通体瓷白,有着黄眼球、绿嘴唇、紫鱼鳍、蛇身体。配色辣眼,长相怪异, 他的嘴长在眼睛的位置, 而眼睛居然长在额头和嘴的位置上。 甚至, 他的头顶还挂着四只小手臂,它们垂落在他肩膀左右, 二十个手指虫子似的蠕动着,看上去恶心无比。 最绝的抽象画都描摹不出玉壶长得抽象,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自己“貌美如花”。 玉壶自诩大艺术家,是人间最懂艺术的造壶者。认定他化身的壶完美至极,已经达到了世人审美的巅峰,无人能出其右。 眼见人类一个个争相出高价购买他,玉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为了体现他对购买者的看重, 他一定会在夜深人静时吃掉买家。他单方面认为让人类与伟大的艺术品融为一体, 是人类无上的荣幸! 而一旦他的美被人否认,玉壶必然会穷尽一切杀了诋毁他的人。 好巧不巧,缘一和无一郎说他“好丑”。 玉壶非常生气,差点当场鬼化杀了他们,可当缘一心甘情愿地掏出金子准备买下他时, 玉壶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们之前的无礼。 嫌弃他丑? 不呢,这个人只是想杀价而已。 眼见杀价不成,又十分欣赏他的美, 还不得花高价买下他。 呵,多么虚伪的人啊!分明被他的美丽打动,偏要嘴硬说丑。不过看在对方认可他的份上, 他会让他死得不那么痛苦。 缘一买下了玉壶。 他不在乎花金判买鬼壶亏了多少钱,毕竟他的金判太多了。赚金判不难,难的是花一枚金判能削个鬼。要是用钱能砸出无惨,他愿意把狱门疆里的金判全倒出来填满琵琶湖。 简言之,这单买卖划算极了! 他继国缘一就没买过不划算的东西。 于是,玉壶为身价又拔高一截倍感欣喜,而缘一为区区金判能买到鬼感到欣慰。买卖敲定,落子无悔,双方都很满意,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缘一拎着壶走向小镇外,决定远离吃瓜群众保平安。 无一郎缀在他身后:“等会儿要回来拿金鱼吗?” “不用了。”缘一用通透世界看着壶,“你会有更多更大的金鱼。” 此刻的玉壶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俩人走到镇子外很远的空旷处,缘一把他放在地上、无一郎拔出刀时,他忽然警觉! 然而为时已晚。 既然在野外,周遭也没什么人,缘一总算能放开手施术了。他单手结印,用咒力降下了漆黑的“帐”,干脆利落地把玉壶封锁在百丈之内。 而后,他作壁上观,对无一郎说道:“拿他试手,无一郎。” 无一郎瞬间发起进攻。 玉壶大惊,猛地从壶里窜了出来,拖着壶险险地避开刀锋。他的样貌实在太丑,丑得无一郎刀锋一抖,速度都慢了三分。 玉壶趁机发起血鬼术,从壶身中召唤出大量金鱼,它们齐齐冲无一郎吐出尖锐的杀人针,只想把他戳成筛子。 无一郎当即旋转刀柄,让日轮刀砌成圆面格挡尖针。伴随着“铿铿铿”的声响,在金属火花的迸射下,无一郎急速前冲,第二次砍向玉壶的脖颈。 玉壶本想格挡,没料到无一郎只是虚晃一招。少年动作极快地转手,强力将刀插入玉壶与壶相连的壶口之中! 刹那,血线飙升。 无一郎横过刀一劈,竟是将玉壶和壶的链接一刀两断。 玉壶发出惨烈的尖叫,明显是痛到了。 趁着他分神的片刻,无一郎使出了霞之呼吸,眼见要首落上弦鬼——壶口突然转向对准了无一郎,吐出一大团水。 【血鬼术·血狱钵!】 整团水把无一郎包裹起来,让他无法呼吸。 它托起他,把他倒置于水中。任由无一郎奋力地在水中挣扎,渐渐压缩他肺内的空气。 缘一蹙眉,本打算动手。但无一郎不愧为握起刀两个月就成为“柱”的天才,他思及霞之呼吸与水之呼吸的相似,立刻以鬼水治鬼,竟是搅动刀锋,凭锋刃带动水击破水,最后灵光一现发出斩击,一把攻破了血狱钵。 彼时,玉壶已恢复原状,而无一郎从水中落下,咳出大片水渍。 他拄着刀起身,原本空茫的眼神变得坚定,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玉壶的神情都变了:“我记起来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我有个孪生哥哥死在鬼的手里。” 孪生哥哥,双胞胎? 到底是对“双胞胎”这个词敏感,缘一不禁看向无一郎。 继国家血脉的后嗣,双胞胎中的弟弟,在刀术一途上有着极为出色的天赋——虽然是岩胜的血脉,但跟“继国缘一”十分相像。 不同的是,无一郎的哥哥死在鬼的手里,而他的兄长岩胜自愿堕落成鬼。 “我的哥哥‘有一郎’告诉我,无一郎的‘无’是无限的无!”无一郎看着玉壶,“我记起来了,我是为了杀掉你们才握起刀的,也是为了保护哥哥才握起刀的!” 呼吸法流转,无一郎像是突破了某种限制,突然如离弦之箭冲向玉壶。 【血鬼术·蛸壶地狱!】 壶中骤然冒出一只巨大的章鱼,它甩开十几只粗壮的触手攻向无一郎。 刀锋劈砍出银白的光,无一郎即刻斩断了袭来的三只触手,再一蹬另一条,朝章鱼脑袋袭去。 他的胆子极大,眼见章鱼触手即将回防,刀马上要够不到要害了。他改握刀为举刀,像是投掷长矛一般,大力将刀朝章鱼脑门投去。 眨眼,日轮刀化作一道流光,刺穿了章鱼的头颅。 头颅顷刻四分五裂,而从四面八方向他缠缚的触手诡异地停在半空,后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般依次掉落,轰然砸在地上。 无一郎矮身避开玉壶接踵而来的下一击,落地抓过日轮刀,反身格挡住鬼的指甲。 可由于角度调整得不够,他被玉壶一击撞飞,“轰”地砸在树上。 巨木应声而断,无一郎侧身翻滚,结果发现避无可避。那玉壶抖出新的血鬼术,喷出一万滑空粘鱼。它们纷纷张开布满利齿的嘴,顺着水流冲来,准备把无一郎吞噬殆尽。 退无可退,那就干脆不退了! 无一郎大力握住刀柄,第一次开发出了体内更深层的潜力。 在缘一的注视下,他白皙的侧脸突兀生出了云朵状的斑纹,头脑里所有的杂念都被清空,潜力被激发到最大。 他看到了! 无一郎看到了缘一所能看到的“通透”,在长出斑纹的那秒。 霞之呼吸顺其自然地连绵成片,他大力挥动刀刃横扫,直接将冲来的密集的鱼群扫出一大片空白。 它们碎裂成渣,鱼腥味和血腥味混杂,汇成难闻的气味。 无一郎没有顾忌,乘胜追击。他超越了极限,于十四岁稚龄就拥有了单杀上弦鬼的实力! “铿!”他二度击碎玉壶。 而玉壶的完整体顷刻从壶中脱胎而出,冲他发出愤怒的咆哮:“臭小子!你在毁坏艺术!” 无一郎的毒舌与实力成正比:“丑得要死!做出的壶左右不对称,配色又让人作呕,如果这也能被称为艺术,世界上就没有丑陋的东西了!” 玉壶大惊失色:“不对称?你骗我,我对称得很!” 无一郎:“你不仅丑,你还瞎。” 缘一:…… 玉壶大受打击,已经不能好了。他发誓要宰了这不懂艺术的臭小子,可就在这时,“帐”一阵波动,杀生丸从外进入其中,慢悠悠地朝战斗地点靠近。 缘一的“帐”从不对亲哥设防,杀生丸素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兄长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杀生丸:“没有对手,无聊的世界。” 他在缘一身边站定,看着实力可圈可点的无一郎,很快注意到这幼崽开启了斑纹。 “他开了斑纹。”杀生丸道。 缘一:“无一郎能学灵力。”等此间事了,他会把灵力和咒力的修炼方法都留下,只希望开启斑纹的柱能活多少是多少。 “兄长,你说像这样存在‘无惨’的世界有几个?”缘一道,“冥道那么大,相同的、交叠的时空有多少?又有多少个我和你,他们会有多少种结局?” 没有结局。 因为他们根本不会遇到。 要不是你发狠堕落成了王虚,造成了世界“楔子”的动荡,他们之间恐怕连身处的时空都不会交叠。 心眼开了的杀生丸淡淡道:“现在你是我的弟弟,仅此而已。” 断剑无需留恋,前尘也该放下。杀生丸从不会去执着没发生过的、已经发生过的或是即将发生的事,他只会顺其自然,再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的心很通透,纤尘不染。而缘一的心破了个洞,正在慢慢补完。 “能遇见兄长是我一生的幸运。”缘一含笑,“好像只要活在兄长身边,我可以永远当个小孩子。” 无一郎被摁在地上捶。 “随你。” 玉壶被无一郎摁在地上捶。 “兄长想过妖怪们未来该怎么安排吗?”缘一道,“我们来到的这个世界,时间比‘家’推迟了近五百年,跟戈薇姐姐所在的时空差不多,只剩下人,没有妖怪了呢。” 无一郎被拍飞,呕出一口血。 “如果他们活了几百年还需要我帮忙安置生活,我会一刀宰了他们。”杀生丸道,“没用的杂碎不需要活着。” “……” 玉壶被砍断了身躯,无一郎狠狠踩了他的脸。 杀生丸盯着战场中的“菜鸡互啄”,冷不丁开口:“丑陋的劣鬼。” 缘一补刀:“确实是我见过最丑的鬼了。” 玉壶:…… 双重打击变成暴击!玉壶理智的弦崩断,而无一郎的刀锋终于划过了他的脖颈。 一击首落,没有失手! 无一郎长吁一口气,连忙转头看向狗兄弟。 眨眼,再眨眼,经过狗兄弟的巅峰颜值洗礼,无一郎快被玉壶丑瞎的眼睛总算恢复正常。 在玉壶首落的后一刻,无一郎“好心好意”地蹲下来,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照过镜子吗?” 他举起日轮刀,让光滑的刃面对准玉壶的脸。 玉壶看了一眼,顿时泪如雨下。 他任由自己化作灰烬,一点点见证自己的消亡。可他就算是死,连壶都碎成了渣,他也要用最陶醉的声音说出:“我好美!” 狗兄弟和无一郎:…… 前有不说人话的童磨,后有毫无审美的玉壶,经历过两只奇葩恶鬼,他们猜无惨麾下的恶鬼或多或少都有点大病。 而“病”得最重的应该是无惨。 作者有话要说:PS:鬼灭精神病院诊断书—— 上弦一·黑死牟:血液PH值酸性过高,高到能腐蚀自己。 上弦二·童磨:从来不说人话,也不说鬼话,但总是忍不住想说话。 上弦三·猗窝座:真男人就该吃男人! 上弦四·半天狗:弱小可怜又无助但真的不容易死。 上弦五·玉壶:审美观与生物、非生物、外星人都不同。 上弦六·堕姬:真女人就该吃美女! 编外·上弦四·鸣女:无限自闭,从不开口说话。 鬼王·无惨:苟苟苟苟苟苟苟苟苟苟…… 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声汪 上弦五之死, 让鬼杀队的士气达到了巅峰。 许是狗兄弟接连遇到三个上弦鬼的缘故,队中人员几乎把他们看作了“上弦诱捕器”,不仅为他们多配了两只鎹鸦, 还希望他们多带几名柱级剑士。 万一不小心碰上无惨呢? “哪有那么夸张?”暴脾气的风柱·不死川实弥道, “要是无惨能‘不小心’碰上, 鬼杀队这些年来的努力算什么?运气能用一两次,但不能用一辈子, 难道他们还能一直遇到上弦?” 音柱·宇髄天元失去了一只手,却仍是笑眯眯的样子:“可是, 不是谁进入城里拍个照,随便进个教会就能遇到上弦二。不死川,你去过那座城市好几次吧,但有人拉你进万世极乐教吗?” 不死川:…… 岩柱·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双目落泪,姿态虔诚得像是非酋对欧皇的顶礼膜拜:“也不是谁随意逛个街, 就能买到装着上弦五的壶。” 蝴蝶忍摸摸口袋中的怀表, 笑道:“也不是谁的刀挥落,就能让炎柱起死回生啊。” 富冈义勇直接暴击:“那你别去好了。” 不死川:…… 事实证明,队友们的连翻打击都比不上义勇的一句不说人话,他拉满了不死川的仇恨值,在对方凶恶的眼神下, 不得不拔出刀与他干了一架。 之后,不死川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裹,准备同队友们踏上寻狗之路。义勇只是慢了一拍, 便被不死川嫌弃个彻底。 “富冈,你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义勇疑惑道:“可是,鬼只有天黑才会出来。”所以要那么快干嘛? 不死川:…… 他注视着不死川几秒, 悟了:“你是特别羡慕犬夜叉能见到鬼吗?” 众人:……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谁要见鬼啊!谁特么会羡慕别人见鬼?富冈,你在说什么啊富冈! 不死川怒了,跟义勇又打一架。 而义勇至今仍未想通不死川为什么对他的意见那么大? 果然,他们是在嫌弃他的实力低下,不配成为柱吧?也是……水柱不该是他,本应该属于为他而死的友人锖兔。 义勇不禁黯然神伤:“我与你们确实不同。”我是如此弱小,曾让友人死在我面前。 然后他与不死川打了个平手。 众人:……你够了,闭嘴啊! 柱级剑士的行程虽然耽误了半天,但他们的脚程很快。经过几个日夜的追赶,他们汇入了狗兄弟的组合,形成一串长长的尾巴。 缘一看向他们,问道:“产屋敷当主身边是谁留守?” 根据鬼杀队的规矩,主公身边起码得留两个柱护卫。这风虫水岩蛇五柱都出来了,产屋敷身边还有人吗? “炎柱和音柱在。”蝴蝶忍笑道,“还有上代炎柱、雷柱和水柱。” 人类寿短,呼吸剑士的更替总是很快,三十年替换两代柱是十分常见的事。 而上代柱中,即使雷柱年纪很大了,可他身体健朗,对呼吸法的应用依然趁手,保护主公绰绰有余。 “对了,这是你上次拜托我去取的东西。”蝴蝶忍取出三块怀表,放入缘一手中,“店主请我过目,真是拍得很‘好’呢!” 缘一打开怀表,就见一面嵌着他、杀生丸和无一郎的黑白合照,另一面是记时专用的表。 合照上,他双手搭在无一郎肩膀上,与少年呈同款面瘫脸,直勾勾地注视着拍摄的方向。杀生丸微侧过身,面上毫无表情,冷得像座冰山。 犹记得店主拍摄时,连连喊着:“笑一个啊!不要绷着个脸啊!” 三人像是得了面部肌肉坏死症,嘴角怎么也动不起来。无奈,只好拍了张面瘫照。 结果店主不愧为生意人,立马改口夸赞:“很好,拍得高贵!典雅!端庄!真是现代青年们的典范,充满了亲兄弟之间的家庭温情,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肃穆。” 然后缘一拿到了照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照片看上去好冷啊。”缘一蹙眉道,“是沾了童磨的血鬼术吗?” 众人:……你们三在一起的冷感比上弦二的血鬼术冷多了。 无一郎拿着怀表,打开看了许久。之后,他珍之重之地将它收起,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温暖且满足,像是收获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这种为微小之物感到真心欢喜的情绪,让杀生丸多看了他几眼。 越看,越觉得无一郎与半妖小时候犯蠢的样子很像……杀生丸终是抬手,揉了揉无一郎的头。 缘一有些惊讶,杀生丸鲜少对人类做这种事。 有过这项待遇的,除了朔夜的他,就只剩下披着“缘一”壳子的犬夜叉。这动作是大妖对幼崽的认可,意味着“从今天起,你是我罩着的崽了”。 看来兄长也觉得无一郎是个好孩子啊。 大抵是摸头行为唤起了众人的“父爱”和“母爱”,他们忽然记起无一郎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孩子,正是“缺爱”的年纪啊! 小小年纪再无亲人,他们应该给予他更多的关怀才是。 于是,柱级剑士挨个儿摸过无一郎的头。没多久,他们发现少年蓬松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好极了。 他们再度摸上去,像是挼狗似的疯狂挼毛。 缘一和杀生丸:…… 无一郎:“别摸了,已经油了。” …… 他们直达锻刀村,一路上风平浪静,屁事没有。别说上弦鬼,连只普通的鬼都没发现,全程走过山路十八弯,安全无比,仿佛度假。 不死川快憋不住了! 他跟来就是为了杀鬼,杀上弦鬼!可不知是不是柱聚集得太多,鬼闻风而散,让他闲得都快发霉了。 可见光靠运气撞鬼半点不靠谱,还是需要鬼杀队的情报和鎹鸦的帮助。 “锻刀村!锻刀村!到了!”鎹鸦嘎嘎怪叫着飞远,而后,隐的成员飞快跑来,带着他们穿过重重迷障,进入锻刀村的核心区域。 这是一个聚集着百多人的村落,刀匠们戴着面具锻刀,连小孩子也戴着面具追跑。 见鬼杀队来人,他们立刻迎了上去。在仔细检查了众人的佩刀后,匠人疑惑道:“除了霞柱的刀需要修补,诸位的刀没有任何问题。” 他视线一溜,在掠过杀生丸腰间的两柄刀时顿住了。 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匠人咽下唾沫,小心道:“请、请问这位大人,我可以看看你腰间的刀吗?” 杀生丸盯了他三秒。 “对不起!”匠人鞠躬道,“是我冒昧了!”冻死人了,得泡三天温泉才能回暖。 匠人抱着无一郎的刀离开,隐的人员将他们带入村中的歇脚处,备上饭食和被褥,还有浴衣与木桶。 锻刀村的温泉如同它的刀一样好使,来了此地不泡温泉根本说不过去。只是,缘一算是“故地重游”,他拒绝了与剑士们一起泡澡的事,自顾自地同杀生丸绕着村子溜达起来。 溜着溜着,他们在密林中见到了一个机关人偶——缘一零式。 见到它,缘一微微一怔。 原因无他,零式是按照“继国缘一”的同比身高打造的机关人偶。与他前世的模样差不多,扎着马尾,穿着红衣,只是左半边脸上的漆掉得严重,脸也布满了裂缝,显然是经历了极漫长的岁月的侵蚀。 这工艺不知出于谁手,精湛得无以复加,分明是一堆铁块和零件堆积出来的人偶,可它的动作却像活人一般灵活。 它有六条手臂,每只手都握着一把日轮刀。 见到人来,零式抬“眼”看过来,六条手臂忽然转起日轮刀,摆开攻击的架势。杀生丸瞧着有趣,正打算拿这玩具磨磨爪子,可缘一拦住了他。 “兄长,这是留给剑士练刀的人偶,而且……” 缘一看见,他前世用过的那把日轮刀藏在人偶的脊柱里,正在等待着取走它的有缘人。 那是他的刀没错。 但他已不再是“继国缘一”。 杀生丸:“而且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六条手臂的样子,想多看会儿。” “……” 造化的安排真是神奇。 岩胜堕落成鬼,脸上长出了六只眼睛。匠人制作了他的人偶,给他做出了六条手臂。某种意义上讲,他仍然和岩胜活在同一个时代,只是存在的方式不同。 真不知变成鬼的岩胜在见到六条手臂的人偶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俩兄弟不再接近零式,狗勾散步哪能只绕着村子呢?他们遛出了村子,越绕越远,并夜不归宿。 次日,坐在山头吃狗粮的俩兄弟往下方看去,就见不死川骂骂咧咧地背着包袱走人:“根本没有上弦给我杀!跟着你们碰运气的我真傻!别挽留我,我要去杀鬼!” 义勇老实道:“没人挽留你。” 不死川:…… 俩人互殴,又是平手。待不死川走后,炭治郎抱着残刀进入锻刀村,而恋柱·甘露寺蜜璃也远道而来。 彼时,缘一捧着热茶坐在崖上,望着起伏的云雾叹道:“好安逸啊。” 杀生丸也捧着茶,只是脸色有些怪异。 他看看蠢弟,再看看自己,越看越觉得这动作、这坐姿、这喟叹像极了老年狗感慨狗生的模样,可谓英年早衰。 杀生丸:……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细微的鬼味顺风而来,飘入了两兄弟的鼻尖。 俩人不禁看向锻刀村,缘一更是蹙紧了眉头:“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还是……”还是队里出了内鬼,告诉了恶鬼有关锻刀村的位置? 至于无惨让鬼查到锻刀村的位置,他是真的不太信。 无惨要有这脑子,前世也不会躲到他死才敢出来。 “是三只鬼的味道。”杀生丸的鼻子比缘一灵敏多了,“是跟着背箱子的小子进来的。” “炭治郎?”背箱子的只有炭治郎。 他的妹妹祢豆子变成了鬼,却没有伤过人,一直被他背在背后的小箱子里,一起猎鬼救人。 “三只鬼……”缘一明白了,“看来无惨能找到祢豆子的位置。” 他该庆幸炭治郎把祢豆子带到锻刀村,要是留在鬼杀队的本部,或许后患无穷。 所以……第一只鬼是祢豆子,第二只鬼是追踪者,它追着祢豆子进入锻刀村,并引来了第三只鬼。 而第三只鬼的气味是—— “上弦。”缘一的手扣上了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收手,“算了。” “一只上弦鬼进入了有六个柱的锻刀村……”他已经能预见它是怎么死的了。 况且,这只上弦并不是岩胜。 不是岩胜,那它死得有多惨都不关他一根狗毛的事。而这只上弦死后,他估计要与岩胜交战了。 那么问题来了…… 是继续一刀秒了岩胜,还是多砍他几刀,让他输得体面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常因过于强大而每天都要烦心你们的死法该怎样才能体面一些。 岩胜六只眼睛化作六个柠檬:不愧是你! 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五声汪 上弦鬼的接连消失, 几乎把无惨逼疯。 他日日缩在无限城的十八重和室处,自虐似的一遍遍翻看几个上弦临死前的记忆画面,以“一朝被缘一砍, 五百年怕日呼”的资深PTSD患者的身份断言:继国缘一回来了! 死了近五百年的那个男人, 他回来了! 无惨确信自己不会认错, 哪怕他只与缘一见过一面,还被片成了屑, 可至深的恐惧往往能形成清晰的记忆,让他把天敌的每一个毛孔都刻进脑子里。 尤其继国缘一还在世时, 砍过的鬼不止他一个。他总是从每只被他砍死的鬼身上汲取影像,企图揪出对方的弱点,但遗憾的是,继国缘一!没有弱点! 没有! 不—— 那六十多年是无惨最崩溃的一段时间,可再崩溃也不及现在,当无惨通过上弦鬼的记忆“看”到半妖犬夜叉时, 他再次回忆起了被日呼十三式活剐的恐惧, 以及每次看到黑死牟都要被他那张脸吓一跳的痛苦。 他不会认错的!只要一眼,他就知道这是继国缘一。 他不敢相信世界上存在亡魂,不敢相信人死可以复生。如果死去的日呼每五百年要轮回一次,那么他的处境根本称不上安全。 无惨也想过,要不忍一忍再躲百年熬死他。 熬死缘一后, 他要先下手为强。等下一个五百年到来时杀光所有可能成为日呼的婴儿,彻底断了对方再生为人的路。 不,不止! 他还要杀光鬼杀队, 灭掉产屋敷,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有呼吸法的流传, 才会着急那么多猎鬼的剑士。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下手的! 但还不算太晚,如今鬼杀队肯定在为上弦之死而高兴,人类乐极了脑子就不好使,他可以趁他们松懈时挖到鬼杀队的位置,再一举灭掉产屋敷。 相信主公死了,他们一定没闲心再追杀他。 于是,无惨终于挺直腰板,整得还挺硬气:“鸣女!” 鸣女直觉没有好事,但报以沉默。 “追踪那只鬼——”无惨道,“在那田蜘蛛山,和她的哥哥灶门炭治郎一起杀死累的女鬼。她虽然脱离了我的掌控,但血管里还有我的鬼血。追踪她,她一定被带入过鬼杀队,我要鬼杀队的位置。” “亲手杀死他们!”这一句听上去还很有气势。 鸣女以为天下红雨,自家老板这个巨婴总算学会干活了。当即用血鬼术·眼球分身分化出无数个兵乓球大小的眼珠,通过无限城分散到各个区域。 她兢兢业业地干活,勤勤恳恳地寻找,往复五天六夜,可算找到了祢豆子的踪迹,以及鬼杀队的所在地。 她开口说话了:“大人,他们进入了锻刀村。” “村子里都是刀匠,没看到柱的踪迹,只有背着鬼的少年。” 彼时,不死川早走远了,狗兄弟还在山崖上喝茶看风景。而柱们放下刀,穿着常服戴着面具溜达,鸣女能发现才有鬼。 “只有炭治郎?”无惨道。 “是。” 无惨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让半天狗杀光这个村落,一个也不准留!我要让鬼杀队再也锻不出日轮刀!”我看你们没刀怎么砍! 鸣女应下,接到命令的半天狗一瞬被鸣女从北海道拉回了无限城,再从无限城传送到锻刀村。 她让眼球引着半天狗入内,又道:“鬼杀队的住址在……” 无惨的脸色突然变了。 “大人?” 殊不知另一端,黑死牟遇到了一名呼吸剑士。他是上代雷柱的弟子,我妻善逸的师兄,名为“狯岳”。 这人虽是呼吸剑士,却没有剑士的品格。眼见即将死在黑死牟刀下,他做了个识时务的小人。 他求饶、赞扬、臣服,并希望变得像黑死牟一样强大,请他赐予鬼血。 对此,黑死牟极为厌恶,也对狯岳的所为感到恶心。无法,他从狯岳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也是为了苟活,也是为了更强,然后像狯岳一般对鬼下跪,以示忠诚和臣服。 这是武士的姿态吗? 黑死牟的心中冒出这一句,可无惨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告诉他赐予这个剑士鬼血,让他成为上弦的一员。 上弦鬼死太多了,必须补足! 黑死牟遵照命令,给狯岳喂下了鬼血。而在喂下鬼血之后,他从狯岳的记忆里挖出了对方对鬼杀队的怨恨。 原来是传授他雷之呼吸的师父,因为他的心性略过了他这个师兄,而决定把衣钵交给他的师弟继承。 狯岳脑子里装满了对师父、师弟和鬼杀队的恨,只觉得自己该有的一切被夺走了! 明明他才是师兄,他才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就因为所谓“心性”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便能剔除掉从无大错的他吗? 【明明我才是哥哥!】 这一刻,之前升起的厌恶和疑惑渐渐溃散,黑死牟冷漠地注视着狯岳,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弱得可怜又可憎。 无惨的声音再度想起:“问问他,鬼杀队新来的那对白发兄弟,叫什么名字?” 兄弟…… 黑死牟没无惨那么多废话,到底是当过继国家主的人,他用刀拍了拍狯岳的脸,命令道:“把鬼杀队那对白发兄弟的所有消息告诉我。” 简洁明了的问话,可比无惨一个个发问爽快多了。 果然,狯岳倒豆子似的说了不少:“我也不清楚他们的来历,只知道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他们救下了炎柱,听说炎柱当时已经死了,可俩兄弟中的哥哥有着能让死人复活的本事。” 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让死人复活? 要不是狯岳喝掉鬼血说不了假话,一说假话就会被他们识破,无惨和黑死牟真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可他没说谎,这不就意味着…… 有人能起死回生? “我只见过那对兄弟一次,是在产屋敷宅邸。他们生得比黑死牟大人更高,看上去像是养尊处优的皇族。”狯岳比划着,“跟主公……跟产屋敷面对面坐着时,这种感觉很明显。传承了千年的产屋敷当家像贵族,他们像是王,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不敢抬头看。” 黑死牟:“废话少说。” “啊是、是!” 狯岳绞尽脑汁地挤出信息:“那对兄弟,哥哥叫杀生丸,弟弟叫犬夜叉。没有姓氏,听着也是少见的名字。他们都是白发,眼睛是金色的,脸上都长了花纹。” 花纹倒是未必,多半是开了斑纹。 “队里相传他们是妖怪,但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 妖怪?无惨和黑死牟只觉得越听越离谱,这玩意儿不是人类骗小孩子睡觉说的故事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狯岳有些急,“他们会飞啊!我看到了!那个叫犬夜叉的半妖还会释放巫术,延续了产屋敷的性命。他本想封印产屋敷身上的诅咒,但产屋敷实在太虚弱了,他怕他撑不过去才没有动手。” 起死回生、延续病体、封印诅咒,还能飞? 听上去的确是妖怪。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狯岳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他们真是妖怪!有剑士问他们妖怪能活多久,结果其中的弟弟说,他们两百岁才算成年。” 无惨:…… “弟弟两百多岁,哥哥四百多岁。据说他们是长生种,只要不是自相残杀、兄弟死斗,可以活很久很久。” “什么都能吃,还能晒太阳。不像鬼只能吃人也晒不了太阳,真是羡慕啊。” 无惨:你·说·什·么? 狯岳真情实意地感慨完才察觉不对:“抱歉,我不是说做鬼不好!我只是……只是……” “闭嘴。”黑死牟没被长生所影响,他的关注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是妖怪的话能有多强? “他们会什么呼吸法,有什么能力,说。” 狯岳嗫嚅道:“这些我都没资格知道……” 问话到此结束,因为无惨单方面切断了联系。黑死牟不知道无惨又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这个苟老板似乎又崩溃了? 黑死牟:…… 他收刀,错过狯岳的身侧往前方走,慢慢没入漆黑之夜,永不见黎明。 妖怪兄弟,兄弟…… 他像是想起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记起。向往烈日的人却永沉黑暗,这是他所选择的宿命。 不会后悔? 是的,不会后悔,他想看到缘一曾经能看到的世界,想真正地与神之子并肩而立。 只是,神之子早就不在了。这带给他的不是解脱,而是至深的心魔。 …… 无限城。 得知继国缘一成为了长生种,能特么活到海枯石烂的无惨崩溃到了极点,一个人缩在十八重和室内冷汗淋漓。 没多久,他开始疯狂摔东西,摔得满地狼藉。 可恶可恶可恶! 该死的亡魂,该死的妖怪!居然能活那么久,还不需要吃人,还能在白天出行! 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不曾给予他任何好处,反倒让他一次次面临死亡威胁。如果世上真的有报应,他信了。 继国缘一就是他的报应,没有之一!啊啊啊! 无惨烦躁到极点,脑子也乱了。他喘着粗气平复心情,好一会儿没出声。 眼见房间深处安静了下来,鸣女小心提醒道:“大人,关于产屋敷宅的地址……” “我不去!”无惨大声道,“委派一些小喽啰去不就行了吗?啊!告诉我干嘛?那对兄弟不在锻刀村一定在产屋敷宅,你是想害死我吗?” 鸣女:…… 说要亲自对产屋敷动手的人是你,问我地址的人也是你。 到头来,冲锋陷阵的是小喽啰,挨骂的人是我。每天007还不够,工资也莫得,吃人还得吃你剩下的,当年被你忽悠做了鬼,真是一生之错。 鸣女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进入锻刀村的半天狗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毒打!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我们给凌月王带个照相机回去吧,她一定非常喜欢给自己拍照。 杀生丸:她会让你穿上十二单,给你拍照。 缘一:……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声汪 半天狗, 原来的上弦四,现在的上弦三。 猗窝座一死他便取代了他的地位,可升职加薪不过月余, 苟老板无惨就给他安排了一个灭掉锻刀村的任务。 作为一名合格的打工鬼, 半天狗早被无惨洗脑, 将007是福报的概念刻进脑子里。鬼王说啥他就做啥,忠心耿耿, 从不质疑,却不料这一波是让他玩命。 等他发现不对时, 实在是太晚了…… 起先,一切都很顺利。 半天狗跟着鸣女的眼球潜入锻刀村,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人,蛰伏在林深处,小心观测着村中的刀匠和剑士,唯恐遇到那对白发兄弟。 他藏身阴影中, 仔细数着活人的数量, 又评估着他们的肉质。这村里的刀匠年纪虽大,但打铁的总是一身腱子肉,想来味道应该不差。 再者,戴着面具追逐打闹的孩子很多,还有个渐变色头发、看上去有点呆的少年, 以及一群戴着面具、头发颜色全是渐变色的男女…… 看上去非常不错,一定很好吃。 而村中唯一的剑士·炭治郎遇到了缘一零式,被它锁定为目标。由于炭治郎呆了好一会儿没离开, 零式直接发动攻击。 这下可好,被零式六只手抡刀按着打的炭治郎压根腾不开身,还被伤了好几处。 见状, 半天狗心头暗喜,明白这是开杀的好时机。等他料理完整个村的刀匠,再来处理这个被人偶打得半死不活的剑士。 要是剑士能被人偶干掉,他会更高兴些。 只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太骨感,不顺来得那么突然。 鸣女的眼球溜来溜去,勘测着村落的布置,不料被无一郎一脚踩爆。血糊满了他的鞋底,他非但没觉得恶心,还用手将组织物一点点揭下来,仔细观察。 不多时,他找到了队友们。 他摊开手,把踩爆的眼珠递给他们看,指着眼球上破碎不堪的“肆”说道:“上弦四进入了锻刀村。” 嚯! 这才多久,还真能遇到上弦鬼! 柱级剑士瞪大眼,一把揭开了面具。蝴蝶忍作为队中的医师,首先想到的是匠人的性命,她严肃道:“我去做疏散工作。” 柱们:“请务必小心!” 蝴蝶忍即刻离开,富冈义勇问道:“上弦四在哪里?” “我需要找找。”无一郎道。 他握住刀,呼吸漫开。云朵状的斑纹浮上脸颊,世界都变得通透起来。他的视线扫向八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而后,他定格在密林之中。 握刀、下蹲,闪电般起跳! 无一郎的动作说明了所有。 很快,柱级剑士们纷纷拔刀参战,而最先抵达的无一郎已经一刀首落了半天狗的头。 “干得好!”伊黑说道。 可惜,上弦鬼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即使是首落,也不一定能杀死恶鬼。半天狗是被砍了没错,但脑袋落地之后,半天狗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什么?” 半天狗本是老人的外貌和姿态,这会儿化作的鬼却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鬼名为“积怒”,性格极其暴躁;另一个鬼名为“可乐”,是半天狗开心情绪的化身。 怒鬼和乐鬼同时对剑士发起攻击,剑士们当即分作两波。他们是水准极高的剑士,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合作战斗都不曾失败,毕竟“失败”意味着死亡。 配合战一打,两边的鬼全被碾碎。然而剑士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半天狗是真的苟,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击溃怒鬼和乐鬼后,又多了俩“空喜”和“哀绝”。前者是人首鸟身的怪物,其利爪能轻松抓碎金刚石;后者是武人打扮的男子,极擅长使枪。 之后的局面混乱极了,怒雷横扫、风暴起卷,枪冲出十字波纹,鸟爪折断了岩柱甩出的锁链。 幸亏柱级强者数量够多,纵使每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却还是能压着半天狗打。 打散重聚、首落再生,半天狗像是有几百条命,怎么揍也死不得。但无所谓,他们只要能拖到天亮,拖也能拖死。 “一定要杀死他!” …… 狗兄弟换了个山头,生火、吊起锅子煮大骨,再端坐于软垫上,看向柱与恶鬼的战场。 柱级剑士的刀术可圈可点,各有各的风格,在通力合作下的确能群殴半天狗,但这治标不治本。 缘一能看到,喜怒哀乐四鬼是半天狗的化身不假,可他们也是他的血鬼术之一。本体早化作了老鼠大小藏匿在匠人空荡荡的房子里,要是不击杀本体,砍再多次喜怒哀乐都没用。 且恶鬼的血鬼术应该不止一招,能分裂自然也能重合,就看柱们能不能反应过来了。 果然,无一郎察觉不对:“不在这里!” “什么?”岩柱问道,他甩开大锤与空喜的鸟爪撞在一起,擦出大片火花,“无一郎,说清楚!” “本体不在这里!”无一郎大声道,“这些全是他的血鬼术,去搜本体!” 话落,喜怒哀乐四鬼的脸色大变,他们看向无一郎,忽然悟了:“斑纹剑士!” 无惨告诉过上弦鬼,遇到脸上有斑纹的剑士一定要斩杀,据说他们拥有让刀刃变红的能力。而日轮刀一旦变为赫刀,相传只要被砍中了就愈合不了。 四鬼当即集火无一郎,却不想无一郎被狗兄弟带在身边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纵使四鬼杀气凶猛,在他眼中也比不上杀生丸万一。 杀生丸的杀气一放,简直像是天穹冲他头顶塌方似的,是个人都会怕。相较之下,上弦鬼的杀气还不够看呢! 无一郎轮转刀锋,直面四鬼的攻击。仗着身子小杀入其中,竟是一击腰斩了其中三只,再折身反手一刀,削掉空喜的一只鸟爪。 见此,缘一颔首:“不愧是无一郎。”岩胜兄长的后人很出色。 杀生丸:“勉强能看。”半妖三岁也能打成这样,人类幼崽还是不能跟半妖比。 接着,俩兄弟坐在VIP观众席,手捧骨汤,啃着大骨,津津有味地观战。 蝴蝶忍加入了战局。 小姑娘相当厉害,当场散了把不知道是啥的药,长翅膀搞空战的空喜立马不能飞了。之后,甘露寺蜜璃一脚踩碎了空喜的头。 蜜璃:“小忍!” 蝴蝶忍和她一人一刀,把空喜片成了骨架,还剁散了他的骨头。不是爪子超厉害嘛,那片碎了总没辙吧? 缘一和杀生丸:…… 不知为何想到了桔梗,想到这名巫女拥有一箭灭掉上百只妖怪的恐怖灵力。 缘一:“如果蝴蝶忍的力气能再大些,大概是无敌了。” 她把紫藤花给腌入味了,浑身是毒。还懂药理,能使毒抗毒,估计也不会怕兄长的毒华爪。 刀术精湛、极为灵活,懂得伺机而动。要不是力气小了些,她就是这一代柱中的无惨克星。 杀生丸也是默认。 “甘露寺蜜璃……”恋柱是真的出乎他意料,缘一道,“也没有肌肉,也没有妖力,为什么力气大到能跟岩柱媲美?” 岩柱的身体千锤百炼,纯论身体素质,岩柱是缘一近年来见过的人类男子中的巅峰强者,没有之一。 杀生丸:“也有你看不穿的事?” “很多。”缘一道,“通透世界看不穿人心的,兄长。” 静默片刻,俩兄弟跳过有点沉重的话题,继续啃大骨。 而刀村内,炭治郎居然击败了缘一零式,从它破碎的人偶身体中取出了缘一前世用过的佩刀。 他拖着一身伤想加入战局,不料亲妹妹祢豆子指着刀村的一个方向,给足了暗示。 炭治郎:“祢豆子,你是说那里有鬼吗?” 祢豆子点头。 炭治郎冲了出去,好巧不巧的,那正是半天狗本尊藏身之地。恶鬼能根据鬼的气味追踪祢豆子,祢豆子自然也能反过来察觉到他们的所在地。 炭治郎一击挑开了屋中的瓶瓶罐罐,就见一只老鼠大小的鬼逃窜出去。 他抱着头,大喊道:“不要杀我,我好怕!我好怕!” 听到他的呼喊,喜怒哀乐四鬼眼见脱不开身,积怒便吞噬了其余三鬼,当着众柱的面融合为单一的、集齐四鬼之力的个体——憎珀天。 憎珀天的样貌像极了堕魔的佛像,合一后的力量暴涨三倍有余,他开启了屠杀模式,以为能轻松解决柱级剑士,却不想他打出了真火,剑士们也打出了真火! 蛇柱·伊黑开启了斑纹。 他与无一郎两面夹击憎珀天,蝴蝶忍当机立断去追杀本尊。 在刀剑的交击声中,甘露寺一拳打飞了憎珀天,她夺过他手中能扇出狂风的团扇,把团扇“咔”一声折断。 “你这家伙差不多一点吧!快给我去死!”并开启了斑纹。 众人:…… 局面瞬间变更,几名柱战力大增,他们上前群殴憎珀天,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憎珀天好歹也是半天狗本身,他总算在柱级强者的群殴中醒悟了一件事—— 无惨老板是想裁员了,所以才派他来做必死的任务。 996不是福报,007没有善果! 过后不久,炭治郎追杀的方向传来强大的力量,半天狗的“怯”化作了源源不断的“恨”,他摇身一变恨意满满的恨之鬼,将本体藏进了心脏的位置。 他朝炭治郎发起了攻击,被蝴蝶忍挡下。 但蝴蝶忍力气太小,在巨力的冲击下愣是倒飞出去,落地时距离战场已远。炭治郎与祢豆子攻击恨鬼,却渐渐招架不住。 幸好,柱级剑士把憎珀天挫骨扬灰,奔赴现场。一人一把刀,他们像当年缘一活剐无惨那般活剐了半天狗,连点渣都没剩下。 大获全胜! 停留在锻刀村的鎹鸦高高飞起,嘎嘎叫着:“上弦四!上弦四死了!” “可是,他眼睛里刻的数字是上弦三……”无一郎喃喃道,“还有另一只?” 几人如临大敌。 可直到天亮,他们都没揪出另一只鬼。倒是离开的风柱·不死川连夜跑了回来,分明累成了一条死狗,还要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上弦呢?上弦在哪里?” 义勇:“砍死了。” 不死川:……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欧皇明明在你身边,你却没有珍惜。 不死川跪坐在庭院里,陷入了漫长的沉思。讲真,他是在次日白天离开的,可那只鬼……据犬夜叉所言,似乎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就进来了? 可是,那是白天。 谁会想到鬼在白天出动啊!难怪锻刀村的守备没有反应! “鬼怎么会在白天出现?一出现不就……” “他是突然出现的。”缘一道,“像是有人撕开了空间,把他放在树荫下。他是照到了阳光,但锻刀村周围的树太多了,那点伤口对他起不到作用。” 不死川:“……撕开了空间?” 缘一颔首:“无惨麾下应该有鬼的血鬼术是与空间有关,我大概知道无惨躲在哪里了。” 按他的苟性,多半是在血鬼术构筑的空间内吧? 但很遗憾,冥道残月破能开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开冥道进入无限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黑死牟呕血:不愧是你! 无惨:……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声汪 杀到现在, 无惨麾下的上弦鬼应该只剩上弦一·黑死牟,但无一郎明确地告诉所有人,最开始被他一脚踩爆的眼球, 内中镂刻的数字是“肆”。 而被他们干掉的半天狗是新任的上弦三。 “也就是说, 旧的上弦死去, 会有新的上弦替补。”不死川扣着下巴,眉头紧锁, “那岂不是怎么也杀不完?” “最重要的是,新的上弦三与旧的上弦三, 双方实力有差吗?听你们的描述,一个能将自身情绪化作血鬼术的鬼,并不弱于原来的上弦三。” “可旧的上弦三还活着时,这个情绪鬼肯定不如他。所以,双方究竟差在哪里?要是每个上弦都这么强,只要无惨不死, 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上弦鬼, 不是吗?” 蝴蝶忍到底是与“无敌”只差了一步的人,她给予答复:“这与鬼本身能吸收无惨多少鬼血有关。” “我与珠世小姐有着合作,收集鬼的血液,一起研究下弦鬼与普通鬼的区别,然后发现……” 听到珠世的名字, 缘一的眼神微微一动。他记得她,那是他放走的女鬼。 没想到转眼五百年后,她还活着。不仅遵守与他的约定没有吃人, 也在暗中与鬼杀队建立了合作关系。 善因善果,上天终究成全了他。 “就像呼吸法也不是人人能学会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无惨的血液。” 蝴蝶忍道:“根据人的体质、天赋、能力和意志力的不同, 对鬼血的吸收也不同。正如无一郎拿起刀两个月就能成为柱,而我是苦练了好几年才总算成为柱啊。” “有些人一碰到无惨的鬼血便能成为上弦,有些人吸纳的鬼血越多,身体反而会消融溃败。所以,无惨不可能源源不断地制造上弦鬼。上弦与柱一样,生前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哪有那么好找。” 闻言,众人着实松了一口气。 “珠世小姐告诉我,无惨是个卑劣的恶鬼,容不得有上弦能爬到他的头上,因为他害怕自己鬼王的地位被取代。” “因此,即使他遇到天赋卓绝的人类,也不会给予对方太多的鬼血。” 唯一一次失手,是无惨在拉拢岩胜的时候。 他小看了与缘一同胞所出的岩胜,满心以为就算是呼吸剑士,资质也不会太夸张,于是他赐予了岩胜与别的鬼异化时同等分量的鬼血。 殊不知,岩胜的资质是不及缘一,可放在人类之中也算天才之一。再加上对缘一的嫉妒和追逐,让他熬过鬼化的痛苦,差点直接取代无惨成了新的鬼王。 奈何鬼血分量少了点…… 当时的无惨吓了一跳,但没经历过缘一毒打的他还算稳得住,与岩胜建立了“平等”关系,二者虽为上下级,实则算是合作伙伴。 只是岩胜大概脑子进了水,非但没发狠干掉无惨取而代之,居然还秉承着所谓“武士”的精神,称呼对方为“大人”,为他效命。 至此脑子泡海五百年,晃荡的水怎么也沥不干。 而无惨从此学乖,给鬼血吝啬极了。饶是如此,后世依旧出了童磨、猗窝座等实力可怕的上弦鬼。 “这么说,上弦就算有替补,实力也不比以往。”伊黑说道,他细细计算着,“除了未曾露面的上弦一,应该还有个掌握异空间的上弦四。” “该怎么找到他俩?”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欧皇双狗组。 缘一和杀生丸:…… “要找上弦一不难。”缘一开口就是重磅,砸蒙了一圈人,“只要剑士们在诛灭恶鬼时,告诉恶鬼一句话就行。” 他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前世那轮血月。 “继国缘一在圣山等你。” 由恶鬼传递给无惨,迟早也会传递到岩胜耳朵里。如果岩胜还是岩胜,那他一定会在接到消息后奔赴圣山。 “继国缘一是谁?” 几百年过去了,除了产屋敷一族,知晓日之呼吸的人早已被无惨和黑死牟联合杀死。现在的柱,没有人知晓与“继国”相关的任何事。 缘一停顿片刻,道:“曾用名。” …… 接下来的一月,柱级剑士开始反杀恶鬼。 随着猎鬼数量的急速上涨,一句“继国缘一在圣山等你”也逐渐流传开去。而“继国缘一”这个名字被反复提及,之于无惨不亚于酷刑。 果然,无惨切断了与普通鬼的联系,日夜龟缩在无限城不出。他安置在人类中的“月彦家”被鬼杀队抄了,他不在乎;极乐教被鬼杀队灭了,他更不在意…… 无惨可不是武士,更没有人的自尊。他怕死,一心所求就是自私自利地活下去,为此不惜伤害所有人。 眼见缘一动真格了,他怂得比谁都快。他情愿让黑死牟去送死,也不想再面对缘一第二次。 他决定了,他要在鸣女的无限城住一辈子! 无需担忧食物的问题,要是真饿了,就让鸣女在外头传送个人进来不就结了。 总之,他不想再看见缘一的脸! “鸣女!”无惨大喊,“把黑死牟带回来,我要让他去圣山,再给我抓个人进来!” 鸣女:…… 她不仅要007,还要挨骂、点外卖、清理破烂、做传送司机……真无痛当妈,要照顾的巨婴每天只会无能狂怒,真想给他送到圣山得了。 但鸣女不敢做,她卑微惯了,只能继续当棋子。 “铿”一声弦响,鸣女将黑死牟拉回了无限城。 谁曾想,六只眼的恶鬼正维持着一个拔刀的姿势,蓄势待发。似乎在这之前他正准备和谁战斗,只是空间的转换打断了他的动作。 这一次,黑死牟面对无惨没有行礼。甚至,他没有松开刀柄。 虽居于下首,他却仰头看向无惨,目中流露着一股不知是怜悯还是无语的情绪。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无惨因为怕死而在身体里增殖的几个大脑,好像一个也没派上用场。 屑老板喊人来无限城从不会看气氛,知道他刚刚在干什么吗? “黑死牟。”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想你应该听过那句话了吧。” 黑死牟颔首:“听过了。” 无惨:“既然他是在等你,那你就去圣山,顺便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黑死牟槽多无口,只能一阵沉默。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黑死牟道:“其实在听到那句话之后,我就启程去了圣山。” 无惨微愣。 “我已经见到他了。”黑死牟依然握着刀柄,“这个握刀的姿势,正是我见到他的证明,但我没想到你会把我带回无限城。” 现在好了,你有无限城的事一定被缘一知道了。 无惨:…… “黑死牟!你在干什么啊黑死牟!”无惨突然暴怒,“你去了圣山这件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切断了与我的联系。”黑死牟平静道,“甚至,我让小鬼给你带话,你也切断了与他们的联系。” 你特么能怪谁?你自己作的啊。 无惨:…… “鸣女!你在干什么啊鸣女!”无惨吓得寒毛直竖,“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还等着黑死牟?还不快把他送出去!送出去啊!” 鸣女和黑死牟:……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鬼王? 鸣女的心态佛了,略过无惨问黑死牟:“大人,现在送你出去还来得及吗?” 黑死牟颔首:“送我出去。” 鸣女:“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带着无限城躲得越远越好。”黑死牟想起月下所见之人,语气凝重,“或许躲不过,做好死的准备。” 鸣女点头,若对方是能单杀上弦一的剑士,死在对方刀下也算值得。 她轻拨三味,再度将黑死牟传送了出去。而无限城内只剩下无惨疯魔的呓语:“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真是一个个都派不上用场!”他的语气变得愤然,“也对,黑死牟拖住了那个男人,那别的剑士就没人保护了。” 呵,到头来还是要靠他自己。 “鸣女,把鬼杀队的那些家伙一个个拉进无限城!” 他要杀了他们! …… 月圆之夜,天际悬浮的是一轮银盘。 黑死牟踏过圣山高处的雪,循着一缕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而去,于一轮巨大的皓月下见到了一个身披雪白绒尾、有着渐变发色的清秀少年。 只一眼,黑死牟就知道对方不是缘一。 他看他的眼神太平静,有着好奇和打量,以及深深的戒备。 虽然与儿时的缘一有些相似,但缘一见他时不是这样。 可他即便不是缘一,也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眷属,鬼对人血总有奇怪的感知,这多半是他留在继国家的后嗣延续出的血脉后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时透无一郎。” 少年面对他没有害怕的情绪,即使他释放了杀气,对方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只是背过身,大方地拿后背对着他,领他前往另一处所在。 “他在等你。” 无一郎缓缓道:“他告诉我,上弦一还是人类时,是我的祖先。” 黑死牟神色微动。 “有你这样的祖先,我感到可耻。”无一郎嘴毒至极,“我的孪生哥哥被跟你一样的恶鬼杀死,所以认亲就不必了,我只想把你首落。” 还真敢说啊,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子。 以他出刀的速度,他一刀就能把他拦腰斩断。只是背后出刀又违武士的信条,他不屑做这种偷袭的事。 “你不觉得遗憾吗?”黑死牟道,“再好的天赋也会被埋没,再出色的人也会衰竭老去,曾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无,只要是人,什么都不会剩下。” “但变成鬼,你可以留下任何东西。无论是血脉、天赋还是刀术,永远不会消失。” 他盯着无一郎的后背:“你的资质不错,我的后人。你要与我一起变成鬼吗?变成鬼以后,你……” “闭嘴!”无一郎反身就是一刀,被黑死牟轻松躲过。 “我改主意了,我要亲手杀死你。”无一郎拔刀,斑纹涌上面庞,“资质重要吗?天赋重要吗?刀术重要吗?如果这一切能换回我死去的哥哥,我会毫不犹豫地交出去!” “你真是可怜,上弦一。”无一郎道,“你连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也不懂。” 黑死牟的脸色一沉,手搭在了刀柄上。 恰在这时,有两只白发金眸的大妖从半空飞来,一前一后落在无一郎的身旁。左侧是额头生月轮的杀生丸,右侧是额头印着火焰斑纹的缘一。 因是月圆夜,缘一化作了纯血的妖怪。当他以妖怪之身站在杀生丸身边时,两兄弟粗看去真是长得极像,仿佛孪生。 黑死牟略过杀生丸,直勾勾地注视着缘一。 事实证明,无论缘一换了哪具躯壳,他都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的弟弟。 无法,不会错的!这股光是看见就从心底升起的嫉妒,正变成邪火烧灼着他的肺腑。 可恶、可恶! 为什么缘一!为什么总是你! 只有你拥有绝世天赋,只有你能在开启斑纹后活到寿终正寝,又只有你——能在死亡之后转世重生,再度站到我面前,以神人一般的姿态。 他大力握住刀,咬牙切齿:“缘一。” 缘一看向他,终是一叹:“好久不见。” 黑死牟怔怔。 几百年,改变的不止他一个。曾经老迈的缘一见到他时,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又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多么可悲啊,兄长!】 那般沉郁悲痛,让他至今难忘。 可如今,他见到他时已是另一副模样,眼中虽有惋惜,更多的是想让他解脱的坚定。 “兄长。” 黑死牟一怔,看向他。 谁知缘一并不是在喊他,而是对身边的另一人说道:“可以的话请你别插手,这是我和岩胜的事。” 杀生丸:“愚蠢的半妖。” 他看向黑死牟,冷笑:“我看他倒是很想和我交手。”一把摁住天生牙,杀生丸的语调拔高了一点,嘲讽开到最大,“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确实比某些做鬼的家伙要称职一些。” 黑死牟:“你说什么?” 好歹是做过继国家主的人,黑死牟生前死后都长了嘴,当即冷笑:“一个连人都没做过的东西,也敢自称曾经是个人的缘一的兄长?不过是长得与他相似,你也仅此一点能够称道了。” 缘一:…… 等等,你们先住口,重点不是我! 杀生丸:“我的弟弟去选择成为一个人,是看得起你们。你有幸能与他沾了血缘,是你的荣幸,居然还不知足。自甘堕落到放弃这份血脉去沦为恶鬼,你配不上他的呼吸法。” “没有任何呼吸法能配得上日之呼吸。”黑死牟道,“缘一成为人是看得起人,成为你的同类也算是看得起你。” 他把老话还给杀生丸:“你有幸跟他同一血脉,应该知足透了吧。” 缘一:“兄长……” “你闭嘴!”黑死牟和杀生丸异口同声。 缘一和无一郎:…… 两个同样使用月之呼吸的非人类看对方很不顺眼,缘一本想亲手解决此事,可现在却发现自己没有立足之地,完全无法插手怎么破? 无一郎拉住缘一的衣袖,仰头:“你不要再说话,也不要插手了。” “我觉得你要是再开口说一句,你会被他们联合起来打一顿的。”大实话。 缘一沉默了许久,最后道:“无一郎,我们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煮茶吃点东西怎么样?” 无一郎:“……听你说出这句话,我想和他们一起联手打你了。” 你是怎么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说出要坐在观众席喝快乐水吃爆米花这种话的啊!你到底会不会看人眼色行事? 缘一:…… 突兀地,黑死牟脚下打开了一扇和室的门。他微愣,像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脸上的表情是极为错愕的。 即刻,他消失在原地,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人两狗:…… 缘一总算敢开口:“兄长,要不……”今天算了吧? “啪!” “啪啪啪!” 打不到黑死牟,还不能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PS:黑死牟:你居然打他头???!!! 杀生丸:我还能砍他,要见识一下吗? 黑死牟:好啊,让我见识见识。【无惨呐喊:这挑拨离间干得好!】 杀生丸拔刀! 缘一:…… 有两个哥哥并不是双倍的快乐,而是双倍的挨打。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声汪 黑死牟重回圣山, 已然抛开了所有顾虑。 他于风雪之中拔刀,锁定的对手却是杀生丸。刀身擦过刀鞘的轻响,被放大在空阔的雪野上。口鼻漫开白雾般的呼吸, 他横刀而立, 以邀战的姿态。 这架势摆明了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既是拿刀的武士,那就该用刀决出胜负才对。 杀生丸抬步朝黑死牟走去, 一边前行,一边抽刀。他的姿态看似闲适, 实则毫无破绽。 站定,狂风拂过双方的发丝,缭乱漫天雪花。借着圆月的光亮,雪地反射着白光。两人的身躯同步下沉一寸,顷刻,刀锋的长芒闪过, 两边速度快到飘雪都像是静止在半空。 血红的鬼眸与金色的竖瞳相对, 个中的冷意譬如霜雪,有股不死不休的决然。 “铿!” 双刀的碰撞擦出大片火花。二人错身而过的刹那,俱是反应极快地足尖点地,在拉开距离的那秒再度挥刀,大力格挡之下, 撞出刀刃的重击声。 都是活了四百多岁的非人类,又是月呼使用者,两人的刀术比拼堪称华丽又精湛。 月之呼吸有着日之呼吸无法企及的柔和, 而正是这股柔和,极为映衬幽玄之美。 一白一紫两道身影的对战,在不使用呼吸法的情况下, 像极了双月的追逐之舞。 刀术的锋利,男子的阳刚,剑招的华丽与风雪的凄迷,让每一片被刀锋劈成两半的雪花的轻响,都错落成人心搏动的鼓点。 看着看着,披着绒尾的无一郎不禁入了神,他屏住呼吸,任由大雪覆了满身,却不敢错开那一刀又一刀的精彩。 而缘一拢着手旁观,明白他们只是在试探对方的深浅。 那看似搏杀的刀术,不过是真正开火前的热身。待知晓“普通”的剑招对彼此不管用之后,他们的战斗才会上几个档次。 不出意料,喂招结束,黑死牟刀刃上的鬼眼全部睁开,他猛地跃入半空挥落刀锋。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这是一道暖色调的月弧,上头布满了无数旋转的细小月牙。它只闪现了一瞬,速度快到人眼看不清,只知道随着它穿行而来,雪花突然碎成无数片。 杀生丸不闪不避,以同样的招式回敬他。 只是,同为暗月的招式,杀生丸劈出的月刃是深紫色的长弧。 速度更快,攻击力更大,还自带冥道的吞噬属性,在与黑死牟的招式相撞时,竟是一口吞噬了对方的力量,并以破竹之势袭向滞留半空的他。 黑死牟一愣:“月之呼吸?” 比起月华的力量,杀生丸身上更多的是雷电的火气,他本以为对方掌握的多半是雷之呼吸,谁知竟是与他一模一样的呼吸法。 月之呼吸是哥哥,日之呼吸是弟弟…… 多么可悲的安排,这种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痛苦,你就不嫉妒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杀生丸斩下珠华弄月,冷声道,“真以为只有你会月之呼吸么?” “只是惊讶你跟我一样而已。”黑死牟几个起落避开攻击,回道,“有个天赋高出你一大截的弟弟是什么感受?我很清楚。常年被日之呼吸压制的痛苦,我也明白。” 释放力量,长满眼睛的刀刃像树枝般分叉,生出分错的刀刃,渐渐演变为一把异形之刃。 “上天何其不公,将天赋交给了不会珍惜它的人。”黑死牟回忆往昔,妒恨的剧毒填满了心海,“与日之呼吸交过手,你就该明白了。日月不可同辉,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你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终点。” “呵。”杀生丸嗤笑,“有个天赋很高的弟弟是什么感觉?” 他的刀术陡然凌厉了起来,三两下逼退黑死牟,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像是没有上限。 “感觉很好。” 他劈下十几道交错的月刃,绣着六瓣梅的长袖高高扬起:“我杀生丸的弟弟,就该是天赋卓绝的强者!他该屹立于霸道的顶峰,这才对得起他与我一致的血脉!” 剑锋擦过黑死牟的一只眼,切开眼球,迸出一片血渍。 “你所谓的感觉——恕我杀生丸无法感同身受。”杀生丸落刀,插入积雪之地,“日月不可同辉?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月之呼吸在我手里,只能沦为日之呼吸的陪衬物?” “睁开你的六只眼仔细看清楚,什么是月之呼吸。” “愚蠢的劣鬼。” 霎时,无数连绵的紫色月刃从圣山的地底冲起,它们爆发的姿态形同苍龙破,却又不是苍龙破。更像是紫藤花由下而上地长出,朝天际甩出大量月弧。 杀生丸从未在缘一面前用过这招,毕竟大招攻击范围太大,尚且是未完成品,万一真把亲弟削没了,天生牙估计是不想救的。 谁知被黑死牟几句话一刺激,杀生丸顿时悟了大招的开合。从出招到送鬼入土,只是一个瞬息的时间。 饶是黑死牟的月之呼吸再锋利,落入冥道也只有被吞噬的份。 他险之又险地突破大招重围,从高空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就见他的半边身子全被撕没了,连刀也只剩一个刀柄。 鬼血淋漓在雪地上,染红一大片。 他的躯体正在飞快生长,他不甘地抬起头看向杀生丸,怒到脊背上长出了鬼化的锥刺。 额头有鬼角缓缓抽芽,黑死牟的心态就差崩了:“不可能……月之呼吸、月之呼吸做不到这样……” “是你做不到。” 杀生丸在他面前站定:“多么可悲,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你懂什么!我不会再输了!”黑死牟的长锋划过杀生丸的下盘,后者轻盈跳起,一刀往下劈斩。 黑死牟架起刀格挡,一个翻身避开锋刃,鬼化得越来越严重。 “你什么也不懂。”他的嘴竟是缓缓朝耳际裂开,属于人类的牙齿变成了一颗颗獠牙。紫色的外衣被长出的骨刺崩裂,他的人形愈发不能再看。 “我放弃了姓氏,放弃了身份,放弃了一切。” “我追逐他离开,我要达到像他那样的境界,我要看到他所看见的东西!”黑死牟咆哮道,“我要向他证明,即使他是天之骄子,凡人通过努力也能站到他身边!” “我要与他平起平坐,这有什么不对?我才是哥哥!” 他才是兄长啊! 他才是那个应该去保护、去维护、去爱护别人的兄长啊。而不是被保护、被照顾、被承让,甚至连家族中拥戴他的武士都无法保住的废物。 为什么有天赋的人不是他呢? “五百年了……”黑死牟横过长刀,“我忘记了父母,忘记了妻儿,谁的脸都没记住,但我一直记得缘一。” 那就是太阳,即使他被灼烧,也想靠近他。 他也想要跟他一样的光芒! “我放弃了所有去追逐,可到头来,你却用月之呼吸告诉我,我近五百年修习刀术只是个笑话?” “我要杀死你,我要……” “兄长的梦想不是成为全国最强的武士吗?” 风中传来很轻的一句话,却止住了黑死牟所有的动作。他与杀生丸打到现在,早忘了周围有谁在观战,以至于当缘一的声音传来,他有片刻的错愕。 以及,时空错位后的恍惚感。 他循声看去,就见换了模样的缘一从远处走来。风雪沾满了他的眉眼和长发,他眼中的失落像冰雪一样化不开。 此刻,光阴像是透过罅隙,浮现出走马观花的每一幕。 缘一好似记忆中的模样,小小一个,握着一根粗糙的竹笛冲他扬起笑脸:【我会把兄长送给我的这根笛子当作兄长去珍惜。】 “缘一……” “兄长不是想看到我眼中的世界吗?”缘一缓步靠近他,杀生丸压根没阻拦。 大妖兄长素来尊重亲弟的选择,但凡别作死,那就随他作。杀生丸振刀,甩去刃上的雪花,再收刀入鞘。 他根本不怕黑死牟会突然给半妖来一下,要真来,那黑死牟可真出息了。 成天把弟弟挂在嘴边的人,一般不会真动手。这才是每一个月呼该有的基本素养。 随着缘一的靠近,黑死牟竟是后退了一步。 待他回神,已是恼羞成怒到极致:“你是在羞辱我吗?是,我的资质不如你!我的天赋不比你!就连从不对我好语相向的父亲,在你离开之后都日日夸赞你、可惜你!” “缘一,你为什么要活在世上?你这样的人,你……” 缘一伸出双手,也不嫌黑死牟长得恐怖,只将手心的温暖贴在了他的脸颊两侧:“兄长,你看到我眼中的世界了吗?” “我根本看不到你能看见的世界!” 黑死牟怒道:“你还要这么不知所谓地说到什么时候!我抛弃一切得到了什么?我不会再输了,我不能输!” 声音忽然又低了下去,缘一的靠近,让他再度回忆起亲手腰斩弟弟的那一夜。 精神像是绷到了极点,他喃喃道:“你告诉我,缘一,我来到世界上到底是为什么?做你的陪衬,当你的影子?” “兄长,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杀生丸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东西,黑死牟的身体在缓慢崩溃,他却没察觉。 时间已经不多,他只想与他做最后的道别。 “哥……” 黑死牟看入他的金眸,那里倒映出的是他淡淡的轮廓。模糊得像个人,清晰得是个鬼。除此之外,只剩满天飞雪与冰冷狂风。 缘一的眼里是他的影子。 再无其他。 “兄长,这就是我曾经的世界。”缘一道,“兄长问我,你来到人间是为什么?你不是我的陪衬,也不是我的影子。” “你来到人间是为了得到幸福。” “得到我所渴望的却不可即的一切。” 只是你亲手砸碎了所有。 “我一直很羡慕兄长,兄长教会了我很多很多。”缘一终是落泪,“不是每个人必须有同样的呼吸法和天赋,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走一样的道路。” “人生不止输赢,也没必要非要争个输赢。” “有太多比输赢更重要的人和事了,如果是前世,能用我的天赋和资质去换回我记忆里的兄长,我不会犹豫,我会全部给出去。” 你曾比一切重要,我的血亲。 “哥哥,你的梦想不是成为最强的武士吗?” 黑死牟望进缘一的眼里,看到的却是自己狰狞可怖的鬼脸。 这就是武士的姿态吗?这就是他追逐的全部吗? “缘一……”他终是向他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化作灰。每一寸皮肤像是烧尽的纸箔,被狂风吹散。 “我只是——”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触碰到他,“想成为你。” “呼!” 大风扬起,烟尘满天。黑死牟消弭于杀生丸的霸道之下,而他遗落的物件之中,赫然有一根竹笛。 缘一捡起了它,幽幽一叹。 他蹲下去收拢黑死牟的遗物,将之与竹笛一起葬在了圣山的雪中。 “兄长,来世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遇到笛子,把它跟岩胜一起埋了:兄长,来世安好。 杀生丸遇到笛子,把它插在桫椤的骨灰上:去阴间吹笛子吧。 缘一:……找到了兄长单身的原因==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声汪 “人真的有前世今生?” 风雪中, 无一郎拢着温暖的绒尾,走在缘一身边。他听完了缘一与黑死牟的对话,大致推测出了尘封五百年的前因后果。若说黑死牟是他的祖先, 犬夜叉就是“缘一”的转世, 那么—— “你也是我的祖先吗?” “啊。”缘一应了声, 葬送黑死牟之后,他的心已释然, 可情绪显得有些低落,“曾经是……当然, 现在也是。” 他抬手,揉了揉无一郎的头。 无一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等诛灭了无惨,需要我在时透家给你留个神龛、上些香火吗?” 缘一:…… “我还没死。”缘一无奈笑道,愁绪淡化不少,“即使死去,也不需要食用香火。” 他要是不小心死了, 大概率会去虚圈吃沙子或者去尸魂界挨刀子吧? “无一郎, 你是‘时透’,不是‘继国’。继国兄弟死在四百八十年前,两个都是,继国家也早就覆灭了。死去之物没有价值,活人该往前看, 莫回首。” 无一郎出神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缘一对他说话时的神情,有着出尘的通透和清明。他像是从被困已久的囹圄中跳了出来, 呈现出一种由内而外的自然神性。 他放下,他拿起;他深陷,他涅槃。 无一郎不知出于什么心情, 拉住他的一根手指,在缘一回首时,他问出了心底的话:“我还能再见到我的哥哥吗?” 他很想他。 “会的。”缘一牵着他往前走,一步步踩过杀生丸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兄弟之间的羁绊无法斩断,或许百年,或许千年,可无论身处哪个时空,你们终会相遇。” “他一定很想见你。” 无一郎红了眼眶,而缘一善解人意地转过头。他牵着少年往前走,少年一边拉着他,一边用手背偷偷擦眼泪。 风雪中漫开咸涩的味道,再慢慢随着海拔的降低消失,渐渐被山脚的草木清香取代。 气温回暖,披在身上的绒尾就显得热了些。 无一郎松开绒尾透气,他本该取下它还给缘一,可绒尾的手感实在太好,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他没有解下它,只问道:“这毛茸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这条是用白犬的长毛织成的绒尾。”妖化的缘一拢着自己的尾巴,解释道,“我是半妖时没有绒尾,但小时候睡觉躺惯了兄长的绒尾,长大了没靠着绒尾总觉得不适,所以织了好几条。” 第一次进入冥道的世界,他送给了异世界的犬夜叉一条绒尾。 回来后,当时间走向战国乱世,他又给本世界的继国兄弟送了耳饰,以及各自一条绒尾。 如今,遇到无一郎这个讨人喜欢的后辈,他自然也要送他一条。 绒尾是世界的瑰宝,他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不过,父亲的长毛还够用吗?应该够用吧?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薅自己……不,只能再穿越几个世界,去好好祭拜父亲了。 缘一满脑子都是孝子的想法。 “不要小看白犬的绒尾。”缘一道,“虽然是用父亲和兄长褪下的长毛织就,但它们的韧性堪比最好的铠甲,你围在身上可以抵御箭矢和刀剑,甚至是术士的咒术攻击。” 无一郎的眼神微亮:“我可以先把它借给主公吗?他应该比我更需要绒尾。” 缘一微愣,进而笑道:“它已经是你的物品了。”这孩子的善良发自本心,对宝物和武器的看法都是“守护”为上,难能可贵。 连杀生丸都侧首看了无一郎几眼,可没多久,远处飞来了一只体型很大的鎹鸦。 它是鬼杀队压箱底的信使之一,飞行速度是其余鎹鸦的几倍。但因体型过大容易被恶鬼狙杀,故而平日只在深山老林活动,若无紧急情况不会出现在人前。 可现在它出现了,相较别的鎹鸦,它说话更清晰,也更趋向于人—— “无惨!无惨开始狩猎呼吸剑士!” 只一句,就让缘一沉了脸色,无一郎脸色凝重。 “门!异空间的门!把剑士拉进去,再吐出尸体!示威,是示威!” 上弦一的死似乎把无惨逼疯了,他居然没躲,而是开始疯狂反扑。缘一不知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脑子进水,这满月还没消失,今夜的他可是实打实的大妖。 他的嗅觉,灵敏到能捕捉空间与空间摩擦时起的“风”,就像杀生丸光凭嗅,就能嗅出风之伤的“伤”落在哪里一样。 缘一拉长绒尾卷过无一郎,足尖轻点遁入高空:“带路!带我去剑士消失的地方。” 鎹鸦恍神,它鸦生头一回见到不长翅膀还能飞的主,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它振翅高飞,杀生丸与缘一紧随其后。 一路风驰电掣,得亏大岛真不大,要不然还真赶不上救援。 杀生丸与缘一抵达时,刚巧看见一扇和室的门在义勇脚下敞开,他错愕一瞬,立刻肃了脸色任由身体下坠。 就是现在! 无一郎大声道:“先把我扔进去!” 缘一二话不说在高空旋转身体,一尾巴把无一郎甩进了堪堪闭合的和室门中。他五指成爪,一击戳破了门扉,可惜对方反应很快,空间门即刻消失,明显不愿让他们入内。 “天真。”杀生丸拔出天生牙,缘一拔出了铁碎牙。 两柄牙刀迎合主人的意志,剧烈地颤动起来。很快,铁碎牙化作了红色,是破除结界的姿态,它比天生牙先一步指向空阔处,缘一马上明悟。 “兄长,等红色铁碎牙撕开缝隙,你再把冥道斩出。” “不需要你提醒。” 事不宜迟,缘一手起刀落,竟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裂缝。杀生丸一跃而起,直接将冥道劈在了裂缝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墙垣粉碎的声响,半空处竟出现了一个无法愈合的大洞。 人眼能透过洞窟看向异空间内侧,只见里头有无数移动的建筑和房间,正在高速挪移变幻。 通过通透世界的观察,掉入其中的剑士被分隔在不同的房间内。譬如无一郎与义勇,分明是同一时刻进入,可现在早分散在南北两处。 “下作的东西。”杀生丸如是评价。 本可以用爆碎牙一举攻破,奈何无惨抓了人,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如无必要,他不会当着亲弟的面干掉他的朋友。 要是干掉后复活不了,约莫在亲弟看来,他跟黑死牟就是同一个性质的东西了。 为了维护兄长高大靠谱的形象,他没有出刀,只是飞入其中。结果回头一瞅,就见被黑死牟吹上天的蠢弟摇身一变化作狗,撒开四蹄蹦入内部。 杀生丸:…… 外头残存的隐队员目瞪口呆地看着“活人变狗”的一幕,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大概是嫌弃刺激人还不够,缘一开口汪了好几声。 “汪汪汪!”人形进去的话,无惨就跑了。 “汪呜!汪呜!”所以我要变成白犬降低他的警惕性。 “汪呜呜……”无惨在跟剑士打架,肯定腾不出眼睛看我,他不会想到我是白犬。兄长,为了以防万一,你也变成原形吧!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捏住了奶狗的后颈肉,随手一扔,像是丢垃圾似的把他丢进里头。 隐的队员们:…… 既然蠢弟希望无惨无视他,那就做得更绝一点。想必他杀生丸入内,无惨会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他只需要装作“被困住”,无惨就会自信地认定异空间还算安全。 但凡安全,这屑就不会跑。 如此,倒是方便蠢弟猎杀他了。 杀生丸步入无限城。果不其然,自他踏入无限城的第一时间,鸣女就操控着无数重空间将他困住,而无惨也紧张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杀生丸的实力! 对方的月之呼吸高了黑死牟不止一个档次,威力之大,堪比日之呼吸当年给他留下的阴影。虽然不知继国缘一在哪,但只要能困住杀生丸,就能让继国缘一投鼠忌器。 这样一来他还能活,他还能活! “鸣女,困住那家伙!” “可是大人……”鸣女的声音非常平静,她早已看清了鬼的末路,“无限城的空间并非无限,我拦住了他,剩下的剑士会一起放出来。” “无所谓!其余剑士的实力不如我!” 无惨释放了恶鬼原有的模样。他的脊背长出了长长的倒钩爪,共有八条。手臂、腿部长着好几张獠牙遍布的嘴,手甲与趾甲好似镰刀,连擦过地板都能留下深深的痕迹。 鸣女不语,只拨动三味,一瞬放出所有的柱级剑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多拨动了一根弦。突兀地,被关在房间远处的女鬼珠世朝无惨飞奔,她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怒火。 “无惨,把我的夫君和孩子还来!” 她曾被无惨欺骗化鬼,在神志不清时吃掉了她的夫君和孩子。至此,她活得痛不欲生。 日呼在世时给了她脱离无惨的机会,如今也是该清算的时候了。 只是,珠世太过专注无惨,进而忽略了拐角处突然窜出的一只奶狗。他跟在她身后起起落落,而人血与无惨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无惨大抵是想趁他被岩胜牵制时,灭杀整支鬼杀队。他多半没想到岩胜会落败得那么快,于是这会儿骑虎难下了。 不过,无惨本就不是聪明的主,他唯一动过的脑子就是如何让自己苟得更久一点。 “轰隆!” 缘一随珠世抵达战场时,刚看见浑身是血的不死川被甩飞到墙上。这货本质暴躁老哥,呸一声吐出断牙,大骂:“妈的人渣!” 他正要冲上前去,却见一团雪白的小东西闪电般冲出,以一种比柱还快十倍的速度,“啪”一爪子糊在了无惨脸上。 紧接着,无惨整个脖子呈720度旋转,骨头和肉都绞紧拗断。随着飙射的鲜血,“哐”一声砸在了后头的壁画中。 奶狗落地:“汪!” 无惨和鸣女:…… 珠世和剑士:…… 什么情况? 等等,他们没有看错吧?刚刚是一只狗,对,就是一只狗!一巴掌扇飞了无惨的头! 他们拿着刀剑砍了半天砍不到的头,竟然被一只狗扇飞了,这究竟是人不如狗的沦丧,还是狗比人强的真实! 无惨头点地,凶恶地转过眼看向狗:“该死的……”骂声戛然而止。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在一只狗的额头看到了与继国缘一同款的火焰斑纹。 作为缘一PTSD重症患者,无惨就算头掉了,血流了一地,也要用最肮脏的尖叫道出奶狗的本相:“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继国缘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人懵逼地看着无惨被一只奶狗暴打成渣。 第200章 第二百声汪 事实证明, 当人类亲眼目睹天下奇观,只会震惊到失语,进而目瞪口呆注视现场, 大脑一片空白到连自己该做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们见过狗, 见过鬼, 就是没见过一只奶狗暴打鬼! 鬼王的颈椎骨质增生了一千年,硬得连日轮刀刮痧都刮不下去, 一狗爪拍飞鬼头是个什么概念? 这真是狗能干出来的事吗? 要命的是,这狗的体型突兀暴涨, 化作一只高约三米的巨犬。他一爪子摁住无惨的残躯,张开狗嘴汇聚妖力,以“王虚闪光”的爆发姿态,轰然射出一道光柱,顷刻把无惨的头烧到灰飞烟灭! 狂暴的妖力冲破了七十七重和室,烧出了一条笔直的通道, 再“轰隆”一声贯穿无限城的另一面, 于深夜中炸出金红色的火光。 妖风起卷,剑士们本能地将日轮刀插入无限城的地板,借以在烈风中稳住自己的身形。 而破碎的木板和纸窗顺着风、沿着巨大的熔洞吹飞上天,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吓醒了熟睡中的普通人, 也让隐的队员忙碌起来。 “请这边!请往这边跑啊!” “那是什么?是爆炸吗?”有人抱起孩子,“不对……好可怕,有一种好可怕的感觉!” 无人敢停留, 当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爆发真正的杀气时,哪怕人类的原始感官退化得再厉害,这会儿也能打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这波撤退堪称配合, 但并不顺利,因为王虚的闪光并未停止。 怕极了的无惨拼命长出新头,连滚带爬地企图逃走,却被狗爪一把摁断了脊椎骨。杂碎终究是杂碎,即使给他一千年的时间进化,也够不上普通妖怪的档次。 死亡阴影眷顾他时,小人的丑态尽数发作,无惨挥动骨刺胡乱砸在白犬的胳膊上,却发现他连长毛的防御都破不了。 “区区劣鬼,也妄想用那种‘武器’伤到白犬。” 淡漠的声音由远及近,杀生丸不知何时脱困,翩然落在了无一郎身边。风起,飞扬他的白发,迎着无惨惊恐的目光,杀生丸并不准备出手。 能伤到大妖的只有大妖,或是用大妖的零部件打造的神兵。无惨的锥刺哪能比得上铁碎牙级别的妖刀,他攻击缘一的力道等同于挠痒痒。 但,攻击派不上用场,惜命的无惨仍有花招。 “鸣女!你在干什么啊鸣女!”他嘴里蹦出让所有剑士难以置信的叫骂,“没看见他们都打上门了吗?不知道让他们分开吗?怎么不先把我传送走!” 众人:…… “不好,空间要再度转换了吗?”是炭治郎的声音,“他想逃出去!” 遗憾的是,缘一不会给无惨脱身的机会。 以通透世界锁定鸣女的位置,白犬在她拨动三味之前,猛地发出第二记闪光! 大招无CD,爆发不读条,缘一的妖力无限,压根没榨干的可能。说轰就轰,不会拖半秒,而整座庇护了无惨几百年的无限城,在他的破坏力下简直像个质量低劣的玩具,光束覆盖鸣女之身,眨眼让她蒸发个干净。 很快,无限城在妖力的脉冲下化作无数木头碎屑,漫天满地狂舞。它们突破空间,暴雨般砸在下方的大城之中,二度爆炸的轰鸣引得大地震动,逼得人类撒开腿狂奔! “是地震吗?” “快跑!快跑啊!” 满月悬空,升至最高。银白色的月华倾泻,淋漓在一只巨大的白犬身上。只见他一爪子锁住无惨,又恢复成巨大的原身,将一众剑士笼罩在长尾下。 他护着他们安全落地,再一尾巴扫开零落的碎块,防止他们被砸到。 沐浴着月光,在隐队和鬼杀队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犹如神物的白犬抖了抖长毛,甩开薄雾般的尘土。他的口鼻间溢出滚滚白雾,一呼一吸中吹散了落灰。 “嗷呜——” 近乎是兽王的本性,白犬冲着圆月咆哮。火红色的妖力如业火焚烧,烫得无惨尖叫不停,却因妖力的封锁,让他连自爆逃跑的可能也无。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卑劣地开始求饶! “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无惨痛哭流涕,“那只自作主张杀死你妻儿的鬼早就被我宰了,我……” 白犬爪子往下一按,无惨的下半身即刻烂成肉泥。 他凄厉地惨叫出声,仿佛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苦楚。这毫无骨气的模样,让他与“鬼王”的头衔相去甚远。 “别杀我,不要杀我!” 谁知,缘一还真没动手。 不死川怒了,暴躁老哥发飙,哪还管眼前的白犬好惹不好惹。他从来不怕死,唯一怕的是无惨没有死。 “动手啊!难道你真要因为他的一两句话放过他?” 柱级握起刀,神色有些凝重。但他们对杀生丸和缘一很信任,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规劝的声音相继响起。 岩柱:“你要是嫌弃杀他手脏,我可以代劳!” 珠世:“即使你想要亲手杀死他,也请让我给他灌下毒药!无惨会自爆逃亡,防也防不……”她忽而失声。 月光下,她看见了镂刻在白犬额头的火焰状斑纹——确切地说,那一片狗毛是血红色。可就算是胎记,这未免长得也太齐整了些。 就像是、就像是…… “缘一大人?”珠世喃喃道。 杀生丸看了她一眼。 嗯,已知蠢弟前世有个妻子,今生遇到桔梗、戈薇、黑巫女椿,顺带还救过一个女鬼。救到连蠢弟变了种族都认得出来,看来关系匪浅,呵。 没救的半妖,从这方面来看不仅超越了父亲,连他这个兄长都自愧不如。至少,除了他的母亲凌月,世界上还没哪个女人能记他几百年。 不对…… 他身边没有女人。 杀生丸:…… 谁也看不出杀生丸高冷的外表下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直到缘一冲珠世吼了两声。大抵是体型变化有关,他的吼声趋向兽吼而不是狗吠,可算保全了白犬的面子。 珠世懵了会儿,杀生丸翻译道:“无惨他会带走,结局是死。” “带走?带去哪里?” 杀生丸:“与你们无关。” 他知道缘一的目的,这货想着更改雷禅的食谱已经很久了。左右闲来无事,姑且随他折腾。 “我怎么确定你们带走无惨是能杀了他?主公的诅咒与之相连,万一你们带走他却让他逃走,主公怎么办?”伊黑不准备放人,“就地格杀才好!” 杀生丸不做解释,他对人类可没缘一对人类话多。爱信不信,他是这么个脾气。 其实这事也好解决,只要半妖变回人形,张嘴说两句就行。可不知是不是变成了狗的缘故,蠢弟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只晓得吼,不晓得说话。 “吼!吼呜——” 杀生丸:…… 他转向无一郎:“斑纹开启后的自救法,缝在送你的绒尾里,可以给别人用。” 至此,再不多话。他迎着银白月光,释放出自己的妖力。就见他的金眸变得猩红,白发无风扬起,忽地化作光团膨胀扩大,于人类惊惧的注视下显形成另一只白犬。 他们长得极为相似,只狗脸上的妖纹不同。彼此吼了两声,听上去像是要打架似的,但最终白犬兄弟还是止住了动作。 杀生丸遁入高空,一爪子划开冥道。 缘一的妖力裹挟着无惨,尾随在他身后,即将跃入冥道。 “等等!”无一郎在大喊,可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他望着月圆下极富传奇色彩的两只大妖,说不出一句话。 “呜——” 缘一发出一声长吟,似是祝福,又像是道别,最终没入冥道之内。 星空般瑰丽的冥道缓缓闭合,而无一郎呆呆站在原地。他的手抓住环在身上的绒尾,眼泪无声滑落。 他已经将他们当作了亲人。 如兄如父的温暖,终是止步于此。或许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于他们是一瞬,可对于他来说是一生。这是在哥哥去世之后,他唯二感受到家人在身边的幸福时刻。 只是,人生充满了离别。 “再见吧……”无一郎笑着落泪,“老祖宗。” “说什么傻话!”不死川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别发愣了,还老祖宗,你的祖宗能是狗?快过来,我妻善逸回来了……这小子真能,他手里的遗物……是斩杀了变成鬼的狯岳吗?” 伊黑:“先救能救的人,再去看看主公的情况。” “珠世小姐,我记得你手里有让鬼恢复成人的药,以及切断与无惨关联的药?”蝴蝶忍道,“请给自己用上吧,好好活下去。” 珠世摇头:“我的罪孽不可饶恕,我……”只想下地狱赎罪。 “可你回头看看,愈史郎还在你身后。”蝴蝶忍叹道,“珠世,人不能活在过去,每个人都有权利重新开始,包括你。我郑重地请求你,活下去!” 珠世恸哭! 猎鬼之夜很短暂,可等待黎明的降临很漫长。但再浓郁的暗夜,也阻挡不了旭日东升的自然规律。 太阳升起,而大正末年的一夜被赋予了浓厚的神话色彩。 相传在地震降临之夜,象征着祥瑞的两只白犬从天而降。犬神兄弟击败了当地的邪祟,让人类免于被恶鬼狩猎的恐惧,让将死者重获健康的身体,让踽踽独行的剑士们回归平静的生活…… 犬神莅临之地,后建起了神龛与神社,香火不断,信徒众多。 奇的是,前往犬神神社祈求考运、财富、健康、平安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实现了愿望,唯独求在求姻缘一途中屡屡碰壁。 久而久之,人们再不去犬神神社求姻缘,甚至以“狗”作为了单身人士的一种象征。 “外公,为什么我们的神社求不了姻缘?”非常年轻、灵力很强的少女夏目玲子看向七老八十的无一郎,握着结缘符苦大仇深,“我在任何地方用结缘印都能与灵结缘,怎么到我们神社就不行啊!” 无一郎沉思良久:“可能是八十年过去了,他们俩兄弟还没找到对象吧?” “啊?” “没什么……”识相闭嘴。 …… 魔界,雷禅的领地。 雷禅扯掉无惨的一条胳膊,和着鬼王的痛呼大快朵颐。他饿了两百多年,难得遇到能入口的东西,当真是吃得昏天黑地。就算无惨能断肢重生,也经不住雷禅几拳把他打成肉泥,再囫囵吞下。 食人鬼终被妖怪吃光,雷禅的吃相非常粗鲁,但极为解恨。 他活吃了无惨,消化掉鬼王与产屋敷之间的诅咒联系。而在联系断掉的下一秒,曾与鬼纠缠近千年的产屋敷一族终于解脱…… “好吃!”雷禅给予高度评价,“人类有甜有咸,口味就两种。这鬼不错,是辣的!” 雷禅的口味偏向重口。 “这是在哪里猎到的野味?”雷禅不禁打听起来,只要吃的不是人,他能大吃亿斤。 “在我的世界猎到的野味。”缘一道,“你吃了他,应该记住了他的气味和血味吧?” “呵,大妖对合胃口的猎物怎么可能忘记?” 缘一颔首:“这种野味名为‘鬼’,只出现与我相关的时空。我会用冥道送你过去,每隔一年再去接你。” “一年?”雷禅笑道,“吾友,你在小看谁?这种程度的猎物,我半天就能捕杀。” 缘一和杀生丸:…… 你居然敢说半天就能捕杀非常苟的无惨?连出动白犬都能找上半年,给你一年的时间已经很相信你的实力了。 但说不如做,狗兄弟在回程之前,把自信满满的雷禅送往了另一个时空。 “兄长,你说雷禅多久能吃掉无惨?” “三年后再来找他。” “……”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你怎么比我还看不起雷禅,再怎么也不会超过两年。 杀生丸:三年只少不多。 缘一:其实一年半也够了。 杀生丸:三年起底。 雷禅:…………等我回来取你们狗命。 于是,雷禅很久很久没有回来。 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声汪 返回原世界不过三五天, 缘一发现枫之村遭了劫。 劫难始于他和杀生丸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曾被巫女桔梗救下的强盗“死”在山洞之中。那晚夜深,雷雨交加, 山洞却燃起诡异的大火, 烧光内中的一切。 奇的是, 强盗被烧得渣也不剩,洞里更是熏黑一片。可他平日躺着的地方竟呈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而人影所在之处,没有落灰也无焦黑。 唯有浓烈的邪气残存, 久久不散。又摧折洞口附近的草木,让它们成片枯萎。 事发后的次日,桔梗为山洞做了祛晦和净化,并告诉弟子岩胜,是强盗不甘死亡的心引来了妖怪,他将身体献给它们, 它们用力量作为交易, 融合重组,诞生了一只全新的、非正常成形的半妖。 他的存在必然会给枫之村带来伤害…… “是我低估了人性的恶。”那日,桔梗如是道,“活着的诱惑很大,人为了活下去, 总会不择手段。” 恶人不会忏悔,他只会懊恼作恶时为何不想得周全些。一如这名强盗,从他愿意献身给妖怪起, 她就明白他在她面前所表现出的后悔和温顺全是装的。 他利用她的善意活下来,再等待一个时机重新崛起。如果除不掉他,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此后, 桔梗一直将四魂之玉带在身边,连去瀑布边沐浴也不离身。可千算万算,算不到强盗的手段下作至极,居然掳走了她的弟子岩胜! 结果赶到村落一看,发现岩胜还在,正气到怒火中烧:“桔梗姐姐!他把缘一当作我抓走了!” 桔梗:…… 为了拯救弟弟,岩胜义无反顾。可他因人小力微,被桔梗强行留在了枫之村。 桔梗由着妖怪引路,将她引到强盗的所在处。那货虽变成了半妖,但大概是吸取了生前的教训,轻易不以真面目示人。因此,他披着一张白色的狒狒皮,半遮半掩在群妖之后。 藏头露尾者,实力或许不怎么样,但心思必然很重。 果然,强盗告诉她:“我是奈落。” “尊敬的巫女大人,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希望能借你的四魂之玉把玩几天。”他像是示意了什么,让身边长蛇状的妖怪叼出了失去意识的小孩。 桔梗没犹豫,从脖子上拽下玉丢给他。 皮毛下伸出一只惨白的男人的手,奈落接住了玉石,命令妖怪弄醒小孩,以示自己没对小孩动手脚。 犬夜叉幽幽醒转,待看清眼下的形势后,肺都快气炸了! 他破口大骂,然而并无卵用。他被丢向桔梗,而奈落则与妖怪们一道乘风而起,往天际飞去。 这时,桔梗拉开长弓,射出灵力爆表的一箭。谁知出现的奈落只是个傀儡,当他与妖怪们被破魔之矢消融成灰,四魂之玉早被最猛胜带上了天。 远超射程,只能作罢。 桔梗明白给出玉是巫女的失职,但她更清楚,以玉换回缘一才是最小的损失。而奈落,他有胆子动双生子,大概是“做好准备”接下白犬兄弟的怒火了。 绒尾、耳饰、结界,连随从也被留下照看他俩,时不时还有西国的信使跑来送个小袖袴。白犬兄弟对双生子如此看重,可不是奈落能招惹的。 她不急。 犬夜叉急:“桔梗!四魂之玉……” 桔梗弯腰,笑道:“没有你重要。回去吧,缘一。”牵起孩子的手。 犬夜叉怔然,本能地顺着她的拉扯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忽然泪流满面。 “怎么哭了?” 犬夜叉说不出为什么,前尘往事已矣,可前世的桔梗无论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他以为是奈落的出手导致了一切,可如今想来,他又何尝不是桔梗生命里的变数。 这一世的桔梗没有遇到他,做任何事都是滴水不漏。 奈落成型她就察觉不对,邪气尚未扩散便去净化,还有意识地加固了枫之村的结界,甚至对赴约换人、何时出手和收手都做了详细的安排。 没有他,桔梗是真正的大巫。 “只是觉得自己很累赘……” 桔梗一笑:“缘一已经做得很好了,刚才还骂了奈落混蛋。而且缘一不要小看自己,你的力量很强大呢。” “哪有什么力量?” “不信吗?”桔梗思及白犬兄弟,勾唇,“我想拜托你和岩胜一件事。” “什么?” “可以帮我从犬山请一些人帮忙吗?”桔梗道,“光凭我一个出村找玉,枫之村就危险了。” 她分得清主次,正如她觉得四魂之玉比不得一个孩子,她也无法为了寻玉而离开枫之村,除非后顾无忧。 桔梗并非放不下身段的人,相反,只要同伴可靠可信,她愿意与他们分工,也会向他们求助。 “我真能请到人吗?”犬夜叉不太信,但还是说道,“你……你要哪些人啊?要几个啊?” 桔梗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最绝的话:“越多越好,越强越好。我会带他们去找玉,奈落能跑一次,跑不了第二次。” 简言之,我要带一群巫女神官去群殴奈落,谁说话都不好使! 犬夜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犬夜叉和岩胜琢磨了会儿,拜托邪见去犬山送个信。 他们本不太抱希望,觉得犬山对枫之村没有保护的义务,可谁知,三天后巨鹰从犬山拉来了一牛车的术士、巫女和鬼杀队的剑士后人,还特么有一只西国来的大妖·黑犬赤阳丸。 成年黑犬,除了皮肤是蜜色,真是从头黑到脚,可架不住他又俊又强。 他带头冲锋打奈落,一追三千里,次次把队友甩在身后。并以丰富的追踪无惨的经验,几次险置奈落于死地。但他实在是太莽了,莽到一刀劈碎了四魂之玉! 当四魂之玉化作碎片、流星般射向四面八方时,犬夜叉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他再次回忆起了前世被“坐下”支配的恐惧,以及拼图四魂之玉的痛苦。 岩胜和桔梗:…… 这日子顿时没法过了! 直到缘一和杀生丸回程前夕,他们还在苦逼地寻找四魂之玉。而犯了错的赤阳丸认真道歉死不悔改,还说当时应该劈得更大力点,毁掉四魂之玉得了。 众人:…… “事情就是这样。”三头身的犬夜叉木着一张脸,面瘫的样子愈发趋向缘一,“四魂之玉分散在大岛各地,不知道有没有落进海里。我们找了很久,才只找到三片。” 岩胜点头,同样三头身的他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下头吊着一个画了封印阵的御守,里头装着三片四魂之玉。 如今,他是守护玉的童子。 “从犬山请来的大家都去寻找四魂之玉了。”大概是经历太多,岩胜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信息量,以至于语气都有些沧桑,“作为弥补,赤阳丸会留在枫之村庇护我们,直到四魂之玉收集完为止。” 缘一和杀生丸:…… 难怪整个枫之村弥漫着一股熟悉的狗味,原来赤阳丸在神社吗? 不过,知道王嗣来了却不面见,这闯祸的家伙多半是怕挨打吧?是吧是吧? “所以,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两个——四魂之玉和奈落,对吧?”缘一快刀斩乱麻,“赤阳丸再不济也是大妖,为什么追杀奈落没有结果?” 犬夜叉呵呵一笑,奈落是他前世杀过的最苟的反派。不仅苟命技术卓绝,关键还带脑子,几次三番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连杀生丸也被他溜过不少次。 赤阳丸很强不假,但只要奈落决意想逃,多半能逃走。 他真是太苟了,还擅长给人添堵! 由于故事太长,实在是一言难尽,犬夜叉瞪着死鱼眼,艰难地吐出一句:“奈落卑鄙。” 缘一悟了,从犬夜叉麻木的神情推测,这奈落跟无惨大概是一卦的主。 无妨,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闭着眼睛也能打。面对很会苟命的反派,只要往便所、洞窟、异空间乃至大城寻找,多半不会出差错。 缘一:“奈落有什么特点?” “身边飞着很大的蜜蜂。”岩胜回忆道。 “那是最猛胜了!”犬夜叉抱臂,“一种毒虫,跟蜜蜂长得相似,是奈落饲养的走卒。它们常飞在很高的地方监视我们,因为数量特别多,所以搜集碎片的速度也比我们快多了。” 缘一颔首。 没多久,他发出灵魂疑问:“你说的这个最猛胜,它们会采蜜吗?” 犬夜叉、杀生丸和岩胜:……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重点是这个吗? “最猛胜不会采蜜……”岩胜憋出一句。 缘一叹道:“那奈落就不是蜂蜜味的了。”想念小时候被兄长收走的甜甜的蜂蜜,“太浪费了,蜜蜂居然不会采蜜。” 众人:…… “啪!” 缘一正襟危坐,恢复了贵公子该有的模样:“除了最猛胜,还有别的特点吗?” 犬夜叉:“他常年披着一件白色的狒狒皮,藏头露尾。黑头发,卷的,眼睛是红色。” 还不等他说完,缘一的重点又偏了:“狒狒?”他摸摸下巴,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动物我只在几十年前行走别的大陆时见过,不都是棕色的吗?” 哪来的白色? “大岛有狒狒?”缘一真的很懵。 他作为一只看过世界的狗,自然清楚大岛的闭塞和贫瘠。物种没多少,航船也不通,还想拥有只有大草原地域才有的狒狒,这是在做梦吧? 可犬夜叉和岩胜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仿佛大岛早就有狒狒一样。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犬夜叉愤怒地站起来——过分!他站起来都没有缘一坐着高,三头身真的太可恶了! 他顿时撒开脚丫,踩着缘一的膝盖往上爬,伸手拽过他的领子咆哮:“连妖怪都有!狒狒怎么会没有?” “它只是长得奇怪了点,有绿色的脸和白色的毛,仅此而已!” 绿脸白毛的狒狒他真没见过。 缘一:“特征这么明显,怎么能叫藏头露尾?” 众人:…… 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跟无惨想比,奈落真是光明正大的反派啊。 奈落:我特么谢谢你了,能把你刀从我脖子上拿开吗? 缘一:你先把狒狒皮摘下来,我想要一张完整的狒狒皮。 奈落:我信你才有鬼!头套一摘头就掉了! 缘一:你怎么这么聪明? 奈落:你到底是遇到过多蠢的人啊! 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声汪 自从狗兄弟加入了收集四魂之玉的“全服活动”后, 事态就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他们先做了三个前置任务:揍一顿赤阳丸,找好适合长途跋涉的坐骑阿吽,问香织夫人要过双生子的临时抚养权。 缘一:“世界那么大, 我想带他们出去看看。” 香织夫人:“麻烦你了。” 俩小包袱一卷, 双生子被放上了阿吽。邪见牵着缰绳跟在狗兄弟身后, 叽里呱啦地说着这些年的见闻,以及状告“缘一”经常欺负他。 “杀生丸大人, 为什么出村要带上两个小孩啊?一路上那么多妖怪,他们根本没有自保和自理的能力, 万一贪玩被杂碎抓走了,还要连累大人去救,不如还给他们的母亲吧?” 毕竟,给做饭、洗衣服、哄入睡这种事,他家大人是绝不会做的,犬夜叉大人多半是看心情做, 阿吽压根不会做。 思来想去, 这破事可不就落到他邪见头上了吗? 万万使不得啊! 岩胜反驳:“才不要你照顾,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这可是你说的!”邪见高兴坏了,挥舞着人头杖,“到时候可别找我帮忙,谁找谁是小狗!” 岩胜和犬夜叉:…… 许是一母同胞的默契, 双生子在听到“小狗”时识趣地闭嘴。下一秒,杀生丸一脚铲起小石头,“啪”地砸在邪见头上。 邪见头顶大包, 立刻土下座:“杀生丸大人,请原谅邪见的无礼!小狗并不是在说您!大人的原形威武雄壮,怎么也该是神犬, 绝不是小狗能够比拟的体型!” 缘一抬脚,把邪见踩进土里。 他算是明白兄长为何不想带邪见了,这货老说大实话,还是不太好听的那种。 邪见闭上嘴,之后的旅途显得非常平静。他们跟着杀生丸走了很长一条直线,期间看光鞭伐木十五棵,打穿悬崖一座,轰平山丘两个,做掉杂碎七八只,得到碎片三四块。 后寻到山清水秀处,进入一天中的午休时间。 在犬夜叉目瞪狗呆之中,缘一从狱门疆内拖出杀生丸伐好的大树,用爪子劈成柴火。取过专属打火机人头杖,一口火点燃木柴。 再舀起山泉水,吊起大锅子。放入菜蔬、香菇、肉块和大骨,加料加酱五六种,锅盖合上,又置一米笼,全套做下来行云流水,就等开饭。 缘一:“学会了吗?” 岩胜和犬夜叉:嗯,已经学废了呢! 俩孩子得了闲,光着脚跑进溪水中玩耍。一个会呼吸法,一个学了灵力,倒是不怕溪水寒凉折腾出病。 他们踩着水捉鱼玩,岩胜晃着御守中的七块碎片,说道:“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三片,今天出来半天就多了四片。” “四魂之玉会引来妖怪,你出村被盯上很正常。不过没关系,那俩家伙在,我们会出事才是见鬼了。” 虽然犬夜叉每次见到杀生丸都如临大敌,今生换了副身体,习惯也没改变多少,他见到他依然别扭,现在与杀生丸同行更是蔫了三分。但他也承认,跟着杀生丸走很安全。 凡是被杀生丸归类为“随从”的人或妖,基本都能得到他的庇护。如果他们出事,那等于打了杀生丸的脸,谁敢这么做? 真做了就等着被他追杀到死。 正因如此,所以前世那个跟着杀生丸的小姑娘才会被养得天不怕地不怕。 结果命运一换,骑上阿吽被养的人成了他和岩胜……再看岩胜晃着御守的架势,已经有点胆肥的影子了。 小孩的思维总具有跳跃性,岩胜话题一转:“他们煮那么多食物,真能吃光吗?” “别小看妖怪。”好歹做过半妖,犬夜叉知道半妖在成长期能吃下多少东西。 前世的他在一百多岁时,睁开眼就在找吃的,闭上眼还梦见食物。胃里烧得慌,饿得他捉到鸟都能生吃,要不是猎到了一头野猪,那时他真能饿晕。 连半妖都如此,更何况妖怪。 再说,他又不是没见过他俩吃东西。 过了许久,总算到用餐时间。岩胜和犬夜叉一碗饱,吃到摸着肚子躺平在地打饱嗝。而狗兄弟一碗接一碗,将整个锅吃到连汤汁也不剩。 等缘一刷完锅,他们再度启程。犬夜叉以为他们会一直走到天黑,可他又猜错了。 食物消化完,杀生丸找了个干燥安静的地方,勒令他们留在这里,不需要去找他。缘一见怪不怪,从狱门疆里掏出草席给俩娃铺好,随后上树开始午休。 阿吽吃草,邪见打盹,唯有犬夜叉满脸茫然。 啊这,就这? 出来有坐骑,中午按时吃饭,不需要他打怪警戒,下午还能睡觉,这是寻找四魂之玉时能做的事吗? 想想他前世:起得比鸡早,出门背戈薇,远足靠双脚,还没木屐穿。早上吃点馍,中饭难相继,到了晚餐看运气,有鱼吃鱼,有鸡吃鸡,实在没有饿肚皮。 关键还要守夜,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妖怪撵来撵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杀生丸组队这么惬意的吗? 犬夜叉前世不是个面瘫,可今生真要被震惊成面瘫了。他木着脸仰头:“杀生丸不带邪见不带你,是去嘘嘘吗?” 缘一和邪见:…… “缘一你这个嘴不把门的小子,怎么可以说杀生丸大人是去嘘嘘呢!月曜支的白犬都是天上的辉夜姬,他们不需要凡夫俗子的需求!” 邪见大声道:“大人不带我也不带犬夜叉,难道只有嘘嘘一个可能吗?蠢货!大人好歹也是成年的男人,肯定有自己不可说的私事啊!这种事怎么能被你们知道,他不要面子的吗?” 缘一和犬夜叉:……邪见,你已经把他的脸丢光了。 岩胜灵魂发问:“邪见,不可说的私事是什么啊?” 邪见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突然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很好,这话题真的接不下去了。要不是杀生丸离开了,他们四个全都要挨打。 无法,缘一只好极力挽尊:“兄长只是喜欢一个人散步,他能走很久很久,大概兜个圈子就回来。” 然而,小时候的岩胜真的很难搞:“可是,他一直都走直线啊,怎么会兜圈子?” 缘一艰难道:“可能那条路是个环吧?” “所以,其实连你也不知道他究竟出去干嘛?”岩胜眨眨眼,坚定不移站弟弟,“那缘一说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反驳他?” 我弟弟缘一说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你觉得他说错了,请参考上一句。 缘一和邪见:…… 这午休算是泡汤了,双生子精力无限,在休憩处数了蚂蚁,挖了几条蚯蚓说是要攒着夜钓,再捉了毛毛虫互相扔着玩。 没多久,该区域的小动物作鸟兽散,离这俩熊孩子越远越好。 缘一看他们折腾了许久,随后……他也加入了他们。 “你们玩双六吗?”缘一掏出大富翁图纸。 岩胜:“玩!” 犬夜叉:……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于是,杀生丸溜达完后回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他的蠢弟今年两百多岁,是实打实的成年妖了,竟然跟两个三头身的娃娃玩起了双六,还玩得真情实感? 缘一:“再来一把,我还要攒最多的金判。” 岩胜:“我才不会输给你!只要别投到‘成家’就好了,‘成家’要吃掉我大把的金判,可恶!” 犬夜叉:……次次投到成家的我是一只穷狗。 他们玩得忘乎所以,完全没注意到杀生丸来了。直到邪见重重地咳嗽几声,他们总算抬起头看了大妖一眼,再飞快低下投骰子。 缘一还算有良心:“兄长,要一起玩吗?” 杀生丸:…… “啪啪啪!” “走了。”大妖冷漠脸。 …… 逢魔时刻降临后,他们遇到的妖怪多了起来。 碎片的味道、小孩的香气,这些都是引来妖怪的要素。而伴随着妖怪的白给,岩胜御守中的碎片再度增加,细细数去共有九片了。 及至夜深,星河绚烂。见杀生丸一天的运动量差不多了,缘一才撑起结界,让邪见用水符召出温泉,供他们洗漱。 最后,他们安置在草席上,枕着两条偌大的绒尾看银河倒悬。 苍穹辽阔,星海邈远。沐浴着辰光与夜风,聆听蝉鸣与娃叫,他们像是卧在了星辰织成的榻上,于银河中徜徉无方。 气氛安谧了很久,岩胜和犬夜叉都睡不着。 前者是初见野外盛景,心中涌起了难言的情绪;后者是躺在杀生丸的绒尾里,吓得动都不敢动。 “小子,你该睡了。”杀生丸凉飕飕地冒出一句。 犬夜叉:……要能睡着就有鬼! 可当岩胜开口说话后,犬夜叉恨不得立马睡过去。 “杀生丸大人。”岩胜转过头。 杀生丸看了他一眼,倒没不理会小孩子。此岩胜非黑死牟,他分得清。 “你之前出去是有不可说的私事吗?”由于下午没得到回复,岩胜这较真的性子就一直记到现在,“不可说的私事是什么啊?” 缘一和犬夜叉:…… 邪见垂死病中惊坐起,奈何已经来不及! 杀生丸的语气十分温柔:“谁告诉你是‘不可说的私事’?” 岩胜:“邪见爷爷。” “邪见。”声音冷若圣山顶上的雪,“怎么回事?” “杀生丸大人息怒!不能全赖邪见啊,邪见只是维护你的尊严!”邪见发现,他家主子回来以后他一直在倒霉,“都怪缘一那孩子啊,是他说大人你出去散步,不带我也不带犬夜叉,是去嘘嘘啊!” 犬夜叉浑身僵硬,快绷不住了。 他能感觉到杀生丸的眼刀子飞在他天灵盖上,可因为他现在是个小孩,似乎不方便动手。 噫! “为了维护大人的尊严,当然要捡比较能展示大人魅力的话听啊!去跟女妖怪约会的借口都好过一个人去嘘嘘吧!” 居然真的说出来了……缘一不禁给邪见点满了蜡。 果然,杀生丸起身,一脚把邪见踢出了结界。缘一亲眼看着邪见化作一条绿色的抛物线,从这端飞向遥远的那段,再精准地命中了一个松鼠开在树上的洞。 缘一立刻化身哥吹:“不愧是兄长!就连随便踢一脚,都是蹴鞠的最高境界!” 杀生丸很平静地折返,送给缘一三个爆炒栗子。 大妖怪的心眼可小了,犬夜叉敢在背后诽谤他,就算他长着“缘一”的脸都不好使。杀生丸捏住了孩子的后颈肉,把他丢进缘一的绒尾里。 然后,他把他们三个赶下了草席,一狗独霸。 三人:…… 虽然我们不做人,但你这样是真的狗!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信不信我把你们都鲨了! 三人:不信!【你这招已经不管用了.jpg】 杀生丸:…… 第203章 第二百零三声汪 寻玉之旅譬如郊游, 是人与自然,是走进狗学,是舌尖上的西国。 清晨, 杀生丸会一脚踩醒邪见, 让小妖怪高亢的尖叫给双胞胎报晓:“起床!起床!杀生丸大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犬夜叉顶着一头炸毛, 睡眼惺忪地从绒尾里爬起来, 打了个哈欠再推醒岩胜。眼见推不动,他抬脚丫踹了两下他的屁股。 岩胜哼唧着醒来, 摇晃起身,跟弟弟一起从小包裹里扒出柳刷。他们肩负白巾, 蘸着药盐同步刷牙,再搓把脸清醒,给彼此梳起马尾、整顿衣着。 缘一掀开锅, 早食是腌萝卜配白粥。某只大妖似乎是昨晚吃得太饱, 故而今早对伙食兴趣缺缺,只想出去溜达。为此, 他又“不小心”踩了邪见两下,催促他们快点。 干完饭,几人火速刷碗放入狱门疆。 双胞胎爬上阿吽,杀生丸扭头就走,他们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条直线,重复着妖怪上门找茬、杀生丸打怪、搜集碎片等流程,然后进入野外求生的午餐教学阶段。 可喜可贺,岩胜学会了择菜,犬夜叉学会了捕鼠。虽然俩人整的东西都不能吃,但缘一还是给予了鼓励教育。 “真厉害,第一次就做出了邪见能吃的食物!” 邪见:……犬夜叉大人, 虽然我吃过烤蜥蜴,但你也不用记到现在吧? 午食过后是漫长的散步,许是生物钟到点,岩胜打了个哈欠。之后小队在密林里歇下,杀生丸自觉外出遛自己,缘一和双胞胎睡了一下午。 醒来已至黄昏,缘一吊锅煮狗粮,俩孩子动手洗衣服。等杀生丸回来,美好的一天就又过去……个鬼啊! 犬夜叉抓起岩胜的衣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能变强了!岩胜,振作一点,你不能任人宰割,也不能总跟在杀生丸身后捡碎片!” 岩胜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反手抓住弟弟的衣领:“你说得对,缘一!是我太松懈了,只要够努力,就算是人类也能超越妖怪!” 俩兄弟达成共识,握起树枝准备干架—— 缘一敲碗:“饭好了,有你们爱吃的天妇罗。” 双胞胎放下树枝:“来了来了!” 吃到肚子滚圆,岩胜和犬夜叉深深忏悔。在这妖怪横行的战国乱世,他们居然为了天妇罗浪费了练刀的大好时光,这不是一个三头身的男子汉该做的事! 借着月色,他们决定补一补缺失的运动量。 杀生丸凉飕飕地飞眼刀:“睡觉。” “……哦。”乖巧窝进绒尾。 一天终于结束了。 如此日复一日,连犬夜叉都想躺平算了。可想起奈落的脸,他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于是,快被狗子养熟的两只人类幼崽崛起了!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奋斗精神,每天坚持在邪见报晓前起床,刷牙洗脸练刀,每顿多干两碗饭,短短半月就各自重了五斤。 缘一像掂量自家养的猪崽似的,抱起他们掂了掂:“还是很瘦啊。” “才没有,在长高了!” 缘一打开通透世界:“你们没有长高,是我给你们做的木屐鞋跟削高了半指。” “……” 岩胜好强:“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你等着看好了!” 闻言,犬夜叉有些探究地看着缘一:“喂,这副身体能长多高啊?”如果是大岛男人身高的平均值,他有点不想做人了呢。 缘一回忆道:“挺高的。”他指着自己半妖的身体,“应该跟‘你’差不多。” 前世他在鬼杀队是最高的男人。由于身材太好,连队友都不喜欢跟他泡澡,说什么“完全被比下去了,可恶”、“不愧是神之子,各方面都特别完美”、“上天造这样的男人出来是为了让别的男人无地自容吗”…… 应该都是夸奖他的话吧? 缘一难得自信,用棒读的声音说出:“我的身材特别好。” 岩胜和犬夜叉:…… 可能是受了刺激,俩三头身的娃娃锻炼得更狠了。等御守中的四魂之玉碎片都能拼起半块玉时,新的一年降临了。 出行那么久,终是倦鸟还巢。 岩胜和犬夜叉回到枫之村,与香织、飞鸟和阿系度过新年。缘一为他们准备了年玉和狩衣,也以“长辈”的身份为桔梗和枫准备了年玉与紫藤花和服。 当桔梗收到礼物时,她难得瞪大眼,清冷的气质顿消,像个寻常女孩似的有些懵:“这是……送给我的?” 白底紫纹的紫藤花和服,一看就是得砸金判才能做成的贵重衣服,居然就这么轻易地送出了手? 丝织物摸上去很温暖,不像是出自人类惯用的棉和蚕丝,难道是妖怪的手笔? “嗯。”缘一轻笑,“你才十八。” 十八岁,太年轻了。对于他来讲,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而且,枫也很喜欢。”螳螂坊的织物有口皆碑,他都是常客了……噫,他忘记给凌月王送年货了。 告别桔梗,缘一前往犬山,让冥加帮他把年货送给凌月王。里头有魔界的植物种子,大正时代的宝石饰品,以及香水和口红。 之后,他在犬山神社中,陪在已故母亲的墓前直到天明。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几年的见闻,并告诉母亲不要为他担心。 “母亲,看到了吗?”缘一轻声道,“这是我长大后的样子。” 他来到人间是为了弥补他们的遗憾,也是为了补完自己的灵魂。 “但请原谅我,母亲。”缘一继续道,“你希望看到我娶妻生子,但我是做不到了。到了今生,我已无法再与诗结缘。” “更不可能与女妖结缘……”与诗不能,与别人更不能。 人妖殊途,双方差的从来不止寿命。无论是斗牙王和十六夜,还是雷禅与他的妻子,都是长生种与人走到一起后,导致了人类的悲剧。 长生种该学会放下…… 风起,缘一离开了犬山。往后数日,他一直陪着香织夫人过年节,顺便用“回道”慢慢改善她的身体。 他陪十六夜走完一生,自然也希望香织一生圆满。前世今生的两位母亲,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啊。 “对了……”缘一烤着火,问道,“兄长又去了哪里?” 犬夜叉:“杀生丸那小子早就离开了。”伸出小手烤火,“阿吽留在村里,可能年节过后才回来吧?怎么,你有事找他?” 缘一:“嗯,给兄长准备的年玉还没送达。” 犬夜叉:……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年玉是给小孩子的吧?”犬夜叉快裂开了,“他四百多岁不是四岁啊!你为什么要给他送年玉?” 缘一:“兄长没成年以前,有漫长的两百年没有收到年玉,我要给他补回来。” 犬夜叉:…… 那你真的好棒棒哦。 …… 西国,云上城。 凌月看着缘一送来的香水口红、珠宝首饰,抬袖掩唇,笑得很是矜持:“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冥加小心翼翼道:“犬夜叉少爷交代我,这些都是后世之物。请凌月王私用,不要赠予他人。” “我不会把孩子的好心随意送人。”凌月单手支头,擒着一抹笑,指腹轻轻点着脸颊,“也不会为了一时开心惹出不必要的祸端。” 冥加的头垂得更低了。他听得明白,凌月王这是在鞭尸斗牙王呢! 看来西国大将之位空缺太久,已经埋了祸根吗? “杀生丸这些日子在哪?”凌月问道,“他的身上携带了一点东西,让信使找不到他的位置呢。” 也没跟犬夜叉那孩子一起行动,是有什么事吗? “两位少爷都佩戴了药囊,用于消除白犬成年后的气味,不然一见面就要打起来。”冥加道,“您是有急事要召杀生丸少爷回来吗?” “啊,被赶出去的小猫们有点异动呢。” 消失了两百年之久的豹猫,又有身影活跃在西国外围。大概是杀生丸和犬夜叉的气味消失了很久,最近的妖族不太好管教。 “冥加,让他们兄弟回来一趟。”凌月平淡道,“把不听话的妖怪全杀了。” “啊?啊是!”冥加领了大任。 王和将的下一任继承者都需要鲜血的洗礼,而灭杀妖族的大动作足以震慑内外,也能让他们继承得顺理成章些。 杀生丸是王,钦定。 而斗牙之后的大将,除了犬夜叉再无更好的人选。要是连这孩子的实力都坐不上大将之位,让别的犬妖上位,她的亲儿子绝不会服气。 不服气,以狗儿子的性格多半要抄起爆碎牙追着新的大将砍,届时西国可就成笑话了。 …… 冥加回去时晚了一步,杀生丸已与缘一汇合,再度踏上了寻玉之旅。 而这一次的路线更是散漫,约莫距离下一个新年还有三百多天的时间,他们开始横穿大岛,带两个孩子见了不少“世面”。 比如尸横遍野的战场、肝脑涂地的村落、穷凶极恶的强盗窝…… 犬夜叉适应良好,岩胜倒是做了几宿的噩梦。要不是强烈的胜负欲逼迫他振作起来,他怕是会被吓哭。但岩胜一见“缘一”脸色如常,哪能让自己被比下去?为了证明自己是哥哥,他生生挺了过来。 然后渐渐麻木。 再到能直视每一具残缺的尸体,接着翻检尸体,寻找生者,最后进入了“战争要不得,不能有战争”的大圆满境界。 一季过后,岩胜对灵力的掌握愈发娴熟,犬夜叉的咒力也初具规模。 见状,杀生丸脚步一转,带着全队慢悠悠地走向刀刀斋的所在地。 “他们需要新刀。”灵力和咒力稳了,呼吸法也该提上日程。杀生丸虽然看不起黑死牟,但也承认黑死牟把月之呼吸练得不错。 故而,岩胜值得期待。 缘一:“可是新刀的材料并未准备。” 杀生丸报仇,两百年不晚:“你拔牙。” “……”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我只是小时候磨牙不小心咬断了天生牙又让你拔了一颗牙补刀而已,你至于记这么久吗? 杀生丸:至于。【所以你拔两颗牙给他们打刀,我盯着你完成.jpg】 缘一:…… PS:冥加:凌月王,犬夜叉少爷给你带了礼物,杀生丸少爷没给你带,你这次怎么没骂他不孝子啊? 凌月:不孝挺好的。 冥加:…… 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声汪 那年, 幼崽三岁半,他拔一颗牙。 如今,风水轮流转, 倒霉到崽家。 缘一不想拔牙。虽然刀刀斋锻刀一绝, 白犬拔牙只要半天就能长出来, 用他的牙锻出的刀铁定成为继国氏传家宝……但他还是不想拔。 两个孩子要妖刀做什么呢? 他们没有妖力, 发挥不出妖刀的力量,且孩童手持宝刀只会引来妖怪的觊觎, 造成同龄人之间的攀比,并不利于幼崽的健康成长。 所以, 这根本不是拔牙痛不痛的问题,而是他非常关心崽的表现。 “兄长,刀刀斋居住在火山附近, 又热又危险。带两个孩子前往的话, 他们会被热出病的。”缘一诚恳道。 杀生丸:“那让他们等在原地。” 缘一义正言辞:“既然答应了香织夫人要照顾她的孩子,怎么能随便把孩子丢在森林里呢?万一遇上大妖或是奈落, 后悔就来不及了。” 杀生丸:“邪见,去找刀刀斋,让他来见我。” 缘一:…… 兄长想让他拔牙的心异常坚决。 “兄长,如果只是人类孩子用的佩刀,妖怪市町应该不会缺货。”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缘一极力安利,“我们去找千夜红吧。” 事实证明,该来的总会来,别说找千夜红了,就算找“万夜红”都没用! 杀生丸:“刀刀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缘一:…… 前头是态度坚定的兄长, 后头是眼神期待的孩子。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缘一的后脑勺,让他想忽略都难。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这是属于“孝子”的目光。 一如他见到亲爹的皮毛和獠牙,果然薅狗者人恒薅之。 “是、是要给我们做真正的刀吗?”岩胜眼神骤亮,期待值拉满,“是我得到认可了吗?我也可以学呼吸法了吗?” 他从阿吽背上翻下来,跑上前,初始还有些犹豫,但锻刀的魅力实在太大,他放下了所有矜持—— 岩胜拉住缘一的火鼠裘,摇了摇:“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学会了灵力就教我呼吸法。你不能反悔,你……你答应我的!” 我知道,我记得。 缘一注视着岩胜,孩子黑亮的眼纤尘不染,倒映着一整个世界的纯粹。有对刀的期待,有对他会反悔的忐忑,还有很多不确定。 多久了,没见到这样的岩胜。 缘一终是心软,不就是两颗牙嘛,拔就拔了。身为日曜支的白犬后裔,为了实现幼崽的心愿没什么不可以! “嗯,我答应你的。”缘一温和道,“去找刀刀斋,去帮你们锻刀。一人一把,以后好好修炼呼吸法。” 岩胜笑了起来,缘一还是头回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他本以为一切都很值得,但很快他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岩胜和犬夜叉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牙,并小小声商量着要敲哪一颗。 犬夜叉:“必须是獠牙!这个最尖锐,什么都能刺穿!” 岩胜:“后槽牙吧,它总是被使用,一定很耐用,不太容易坏。” “傻瓜!”犬夜叉握拳,“拔牙只有一次机会,挑獠牙啊你!都做成刀了你还要在乎耐不耐用,当然是越锋利越好啊!” 岩胜:“缘一,你也说了机会只有一次,不把刀锻得耐用一点,万一断了怎么办?” “要獠牙!” “要大牙!” 缘一:…… 这一刻,缘一深深地体会到了如果斗牙王在世,发现他和兄长薅他毛、拔他牙是个什么心情。 父爱如山体滑坡!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不可能。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被兄长记着仇,老想着法子折腾他的牙,不如主动点让刀刀斋拔了。 这般想着,他们踏上了寻找刀刀斋之旅。 说来也巧,打从狗兄弟解决了“斗牙王遗产分配问题”,成年后兄弟感情也挺好,一众老家臣算是放心了,登时过起高枕无忧的日子。 冥加在犬山听八卦,朴仙翁在森林睡觉,就连刀刀斋都搬出了热死狗的火山区域,转而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养猛猛。 许是吃得太好,猛猛比起百年前的它散发着更香的牛肉味。 于是到达目的地之后,杀生丸和缘一都用“平静”的眼神盯着猛猛。或许是单身太久,他们连看一头牛都觉得眉清目秀到想吃几口。 猛猛:…… “哞!”三眼牛发出惨叫,朝刀刀斋住的洞窟狂奔。 刀匠挥舞着一把大锤冲出来,超大声:“猛猛——”看见狗兄弟的同款冷脸,秒怂。 一妖一牛汇合,五只大眼飙出泉水般的泪水,流个不停。岩胜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不禁走近几步盯着瞧,他盯多久,五只眼睛流泪多久,还不带枯竭的。 岩胜:“妖怪爷爷,大海是不是你们哭出来的啊?” 眼泪立马枯竭:“不是。” 他还道这俩兄弟是又出了“遗产纠纷”,正准备拿刀找他评理呢,吓得魂都没了。铁碎牙和天生牙虽然是他打造,但他也挨一下子也得嗝屁。 但“评理”带人类幼崽……这事他没见过。不过,既然带了幼崽,那多半不是来找茬的。 刀刀斋恢复了正常:“你们找我做什么?” 缘一推了推岩胜和犬夜叉:“找你帮这对双生子打造惯用刀。” 刀刀斋弯下腰瞅着双生子,又看了眼他们的耳饰。见着上头的妖力波动,他大抵明白俩人类崽子在半妖心里的地位了。 刀刀斋:“你们要什么样的刀?主要作什么用?” 岩胜眼疾手快地捂住犬夜叉的嘴,看向缘一:“我和弟弟不懂这些,请帮我们做出选择吧。” 聪明的孩子……刀刀斋如是想,另一个莽些。 缘一:“像铁碎牙一样的守护之刃吧,最好能保护他们,也能让他们自保。” 保护和自保,可以有。只要不是拿着他锻造的刀滥杀无辜,刀刀斋没有异议。 “有材料吗?”刀刀斋盯着缘一的牙,“看上去很锋利啊,质量一定很好……犬夜叉啊,像这种守护与自保的刀,白犬獠牙是最好的锻造材料。” 狗牙辟邪,这可是从大洲传来的说法。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斗牙王的铁碎牙不就是守护了很多人吗?天生牙不就是能救很多人吗? “你不要怕,拔牙一点也不痛!” 刀刀斋抽出一个老大的钳子,咔嚓咔嚓使唤着:“来,张开嘴!要在两只人类幼崽面前做出榜样啊犬夜叉,你可是两百岁的大妖怪了!” 缘一和杀生丸:……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场景,只是如今的“受害者”换成了缘一。 “反正拔完牙以后只要半天就会长出来。所以,啊——”刀刀斋示意他张大嘴,“啊——” 缘一:…… 从来尊老爱幼的缘一第一次有了想揍人的冲动。 “兄长。”缘一面无表情地转头,“我给他一拳的话,他会当场去世吗?” 杀生丸:“不会。”你只管打。 刀刀斋立刻收敛,怂得特别自然:“非常抱歉,请收回你的拳头,我一定锻造两把让你满意的刀出来。” 缘一:…… 抱着一种尝试的心态,他缓缓张开了嘴。刀刀斋眼光毒辣,大钳子立马瞄准了他的两颗獠牙,伴随着“咔嚓”、“咔嚓”两声,两枚獠牙就此落入刀刀斋手中。 缘一面无表情,口腔里全是血味。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狗命。纵观他的前世今生,这是他受过最重的伤、流过最多的血了! 刀刀斋:“我就说不疼……哎呦!” “啪!”缘一给了他一拳,打得刀刀斋后脑勺肿起一个包。 大概记仇是日曜支的本能,这天中午缘一准备的伙食是腌萝卜配粥,晚上也是。迎着岩胜和犬夜叉想吃肉的小表情,缘一温和道:“我的獠牙还没长好。” 顿时谁也不敢说话了。 杀生丸看天看地看风景,仿佛不晓得这头的事。当晚,两只人类幼崽缩进了他的绒尾,没人敢去缘一面前找存在感。 其实缘一早消气了,左右獠牙拔都拔了,还能咋?当然是把獠牙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啊。 “我能用咒力和灵力,做出的刀应该也能承载这两种力量吧?”缘一与刀刀斋商量着刀的属性,“虽然世界上已经没有恶鬼,但不可不防。” “我没有现成的猩猩绯砂石,但我的妖力凝成的妖珠也能起到诛灭恶鬼的作用……” 他决定在给一把妖珠。 把锻刀托付给刀刀斋后,缘一舔了舔长好的獠牙,决定返回营地。而直到回程,缘一才忽然想起来—— 狱门疆里好像还放着斗牙王的獠牙和爪子。 缘一:…… 世界上最懊悔的事莫过于此。 …… 这次锻刀有些久,约莫过了半个月,缘一才等到刀刀斋给他们送来了刀。 那是两柄精致的胁差,一柄红旭日“炎流”,一柄紫月牙“宵宫”。对于三头身的孩子来说,用起来或许长了些,但随着年纪的成长和实力的增加,只会越来越趁手。 “胁差也被叫作小太刀,给他们两个用到十三岁绰绰有余。”刀刀斋道,“两把刀不是一成不变,只要他们的实力在提升,就会慢慢长到太刀的大小。” 总之,一辈子够用,还能传代。 虽说过程很曲折,可结果喜人。双胞胎抱着刀很高兴,缘一兴致也高了不少。 之后,是他手把手指导岩胜学习呼吸法的时间。岩胜着实聪慧,理解能力高出同龄人不知多少,不过短短半月,他的呼吸法就入门。又三月,他使出了月之呼吸的锋刃。 当月牙形的锋刃横向划过,削平杂草一大片时,邪见发出了尖叫:“不可能!你一个人类小鬼,怎么学得会杀生丸大人才有的呼吸法!” 跟杀生丸一样的呼吸法…… 犬夜叉当场裂开! 岩胜满足地笑了:“我可是哥哥啊!” 论月呼的基本素养——你哥还是你哥。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突然记起我好像饿了兄长两顿,怎么办?兄长本来就不胖,万一瘦了怎么办?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厨子!居然饿到了兄长(养着的狗子)! 杀生丸:…… PS:丛云牙:今天也是被人遗忘的且没有戏份的一天。 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声汪 双生子都学会呼吸法后, 缘一的日常就多了一项监护练刀。 他们的行程放慢不少,休息的时间也逐渐增加。停留时,双生子做完洗衣、晾晒、清洗食物的“修行”, 便会拿起竹刀, 互相切磋到开饭。 为了锻炼臂力和脚力, 双生子每三天会提着真刀参与狩猎。猎物从一开始的“连根鸟毛也没有”慢慢进化成“兔子野鸭一大串”。 他们学会了生火、捕鱼、处理猎物, 随着走访的林域扩大,又学会了分辨菌类有无毒性, 还知道避开猎户放在山中的陷阱。 但俩兄弟也不是没有翻车的时候。 比如偷蜂蜜吃被蛰到脸肿,野林里的蜂针多带毒, 当晚他们发烧到出现幻觉。 约莫是想给熊孩子一个教训,缘一没用回道给他们治疗,而是采了草药熬煮, 给俩娃一人灌下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缘一:“做不到全身而退, 就别去招惹斗不过的东西。否则,即使你们有命拿回蜂蜜, 也没命吃蜂蜜,明白了吗?” 岩胜艰难点头:“蜂蜜呢?”药好苦,只有蜂蜜的甜味能救他。 缘一:“被我吃掉了。”你看,这不就守不住蜂蜜嘛。 岩胜和犬夜叉:…… 这一晚,双胞胎哭得好大声,连邪见听了都有点不忍。大概是缘一抢幼崽吃食的行为太狗,杀生丸砸了他三个栗子,可小儿哭声依然没止住。 无奈之下,缘一只好去野林取了新蜜作补偿,不仅带回了一群愤怒的蜜蜂,还引来了一只饥饿的棕熊。 众人:…… 邪见疯狂吐槽:“犬夜叉大人, 既然你也做不到全身而退,干嘛还要去割蜂蜜啊!” 缘一:“蜜蜂蛰不了我,熊也打不到我,不是全身而退吗?原来它们是跟着我吗?我以为它们只是和我同路。” “同路还能跟你同路到家吗?” 邪见挥舞着人头杖驱逐蜜蜂,在大火的喷射下,蜜蜂和熊都逃走了,可他们也被迫换了休息的地方。 无法,杀生丸不耐烦闻烤蜜蜂的味道。 而双生子最严重的一次翻车是狩猎时遇到了妖怪。喜食孩童脏器的妖物袭击了他们,俩孩子合力干掉了它,但来不及高兴,就因大意一脚踩空,不小心掉入了泥坑。 倒霉的是,泥坑里不止有泥,还有在季节到了寻找配偶的毒蛇。 小半坑的“对马蝮”,在受到惊吓后咬伤了双生子。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白色绒尾卷过俩娃,他们来不及反应,就见杀生丸抬手溶掉了毒蛇。 到底是被咬了,蛇毒在蔓延…… 始料未及,谁能想到他们会踩进那么大个泥坑里? 杀生丸冷声道:“居然会犯这种错误,是被胜利冲昏头了么?” 对马蝮是蝮蛇的一种,毒性很强,在大岛的地位形同于大洲的“五步蛇”。对妖怪来说是食物,对人类幼崽来说是死神。 犬夜叉还算反应快,当即开刀割开岩胜的创口,挤出毒液和血。岩胜猛地醒悟,也给弟弟割开伤口挤出血,但这事治标不治本。 人类幼崽的体质之弱,超乎杀生丸想象。毒性蔓延很快,他们堪堪用呼吸法撑住,也已经出现了头晕眼花的症状。 杀生丸的手不禁搭上了天生牙。 犬夜叉忍不住了:“你别想用天生牙!我们还没死,那是给尸体用的,狗牙也解不了毒,快把我们带回去找缘……找犬夜叉啊!” 杀生丸:…… 蛇毒难清理,缘一虽治好了他们,但双生子足足养了半个月才代谢完毕。 由于这次吃了大亏,双生子为了克服弱点,开始琢磨起毒蛇和草药的相克性。 往后近二十年,还真给他们捣鼓出不少解毒剂。继国氏转型成功,还为后世的犬山株式会社医药行业的成形做出了杰出贡献…… 当然,那是后话。 如今的情况是,狗兄弟因为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总算让西国的信使循着阿吽的味道找到了他们。 “两位大人,终于找到你们了!”信使泪目。 杀生丸抬眸:“出了什么事?” “豹猫一族又在西国边界出现了,不少妖怪族群有异动。”信使道,“王让你和犬夜叉大人去解决此事。” 豹猫……还真是久远的记忆。 也是,近两百年的修生养息,大概又给了他们“我又可以了”的错觉。可弱者就是弱者,再给他们五百年,也逃不过被碾压的命运。 其实留在西国的犬妖不少,即使实力不能与他们兄弟相比,但要击退豹猫也不算太难。再不济,藤犬兄弟隼斗和泷住在四国岛附近,回程并不远…… 但他的母亲舍弃旁支,只让他和半妖解决问题,这里头很有深意。 杀生丸:“走了,回西国。” 缘一颔首,很自然地带上双生子。但比起岩胜的好奇,犬夜叉的表情显得有点僵硬。 前世因为身份血脉的缘故,犬夜叉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从不打听跟西国有关的事,也没意向去父族找存在感。 他看似鲁莽冲动,实则也懂人情世故。在偶然间得知杀生丸的母亲仍在世时,他就明白,如果他出现在对方面前,那是妥妥的添堵。 他远离西国,把自己边缘化,却不想兜兜转转,今生竟会以人类的身份前往。 说不期待是假的,他也想看看父亲曾经生活的地方长什么样。可一想到要面对杀生丸的生母,哪怕换了身份,他还是有点不自在。 不自在到他看向缘一:“要去……西国?” “嗯。”缘一落手,揉了揉他的头,“别想太多,王是个和善的人。” “西国是什么?”岩胜忍不住问道,“明明缘一和我都没见过,为什么缘一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他好像被他们排斥了,生气! 三只狗:…… “额、这个……反正、反正就是有一天你睡着了,我问过的!”犬夜叉憋了半天憋出个慌,心虚极了,他觉得这蹩脚的借口是个人都能听出不对。 岩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给予弟弟百分百的信任。 三只狗:…… “西国是犬妖的故乡。”启程后,缘一娓娓道来,“那里住着人类、半妖和妖怪,跟人类的国度相似,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被西国占据之地设下了结界,即使外界战火蔓延,也不会影响到结界内的活人。而白犬不与任何族群同住,他们久居云上城,那是白犬的祖先用一枚金珍珠开辟的空间……” 像讲故事一般,缘一给岩胜编织了瑰丽的神话,给犬夜叉补完了缺失的童年。在他的描述中,两个孩子的黑眸都被点亮,仿佛星河倾落,内中汇聚了最纯粹的情感。 岩胜:“好开心,缘一!可以去看白犬的故乡,等我回去一定要讲给母亲听!” “啊。”犬夜叉勾唇,“很开心……”他拢着手,“等回去了,一起说给她听。” 前世的他由于被桔梗一箭封印,未能参与豹猫之战。据说,当年杀生丸得知他被一个巫女蛊惑了心智、进而被封印的事,大怒,就差杀到枫之村把他跟御神木一起溶了。 但不知为何大妖怪最后没下手,大概是因为桔梗的箭上有保护吧? 可他没想到,这辈子会以孩童的身份接触到豹猫之战。 人生戏剧到像一个轮回,又像是在做弥补。犬夜叉说不出什么心情,只是突然觉得——即将接触到豹猫之战的他,好像不欠杀生丸啥了。 奇了怪了,他为嘛要觉得自己欠了这小子?这小子前世打他打得可欢快了! 心情复杂之际,他们已掠过云霄,飞往更高的远方。当重重云雾拨开真容,巍峨的云上城已初现轮廓。光影交叠,云气翻腾,唐风建筑在日光的照射下美得像仙境。 岩胜赞叹:“好美……” “那当然!”邪见昂首挺胸,“这可是修缮了三千多次的西王宫!” 犬夜叉:“修缮三千多次?这么不结实吗?”看上去漂亮原来是花架子啊。 邪见极力挽尊:“才不是!你一个小鬼懂什么啊!要不是历代白犬都喜欢在西王宫打架,至于修缮那么多次吗?光是杀生丸大人和犬夜叉大人打过的架,就让王宫修了三百多次了!” 双生子:……经常打架吗?原来他们的兄弟感情并不好。 杀生丸:“邪见,想被扔下去吗?” 邪见立刻闭嘴! 狗兄弟入了西王宫,为示对王的尊重,也顾忌俩孩子第一次来西国,他们舍弃飞行,慢慢沿着台阶往上走,好让双生子多看会儿风景,免得在面见西国的掌权者时东张西望,有失仪态。 待接近高处,缘一提醒道:“岩胜、犬……缘一,从阿吽背上下来步行。” 见女王还坐在阿吽背上,这可不行。或许凌月王不会在意,但别的妖怪还看在眼里。 可等他们登上高处,见到凌月时,才发现所谓的“仪态”和“矜持”早被自家的王扔得一干二净。 凌月看向俩兄弟,立马锁定双生子:“你们两个,这对双生子是养来吃的吗?” 怕不怕,吃小孩哦! 继国兄弟和狗兄弟:…… “我对人类没有兴趣。”杀生丸道,“只是这两个人类幼崽练出了日月呼吸法,所以我带在身边而已。” “嗯?”凌月也起了些兴趣,“我以为日月呼吸法是你们独有,原来人类也能成为日月吗?” “我和兄长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更有天赋的孩子一定会再有,不论人类还是妖怪。”缘一温和道,“我们只需要拭目以待就好。” 这话说得谦逊,也让凌月十分满意。要是白犬只出杀生丸和犬夜叉两个天赋卓绝的主,她作为掌权者才真是要吐血。 一代比一代更强,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凌月满意极了,她看向双生子的眼神充满了慈爱:“日月啊,长得还挺可爱……”她看人类幼崽,譬如人类看小猫小狗,怎么也想挼两下。 更何况,有香织夫人作为母亲,继国兄弟颜值高得很,她是越看越觉得有趣。尤其是挂着日轮耳饰的小孩头顶有个狗爪印的斑纹,她不禁笑出声。 左右俩兄弟要出门干架,带着幼崽总不好吧。 “杀生丸,既然要上战场了,带着两个幼崽就不方便了。”凌月笑道,“作为母亲,看在你的面子上愿意让他们留在西王宫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妈妈的好大儿啊,这俩幼崽就扔给妈妈挼吧! 缘一和杀生丸:…… 直觉不好。 两只幼崽落在凌月手里会怎么样? 哦,花簪、香料、脂粉和十二单…… 缘一:“我想带他们上战场。”他们要意识到妖界的残酷,才会更珍惜作为人的生活。 凌月:“打打杀杀多不好。” 狗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你们碰到小猫小狗,就不想挼一挼吗? 缘一:根本挼不到,它们看到我们就跑。 杀生丸:不想。 凌月:……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声汪 最好的拒绝方式, 是让幼崽主动提出不要。 但凡孩子机敏点来句“我想变强”,或者表达出“战场是强者的必经之路”的意思,多半能“萌”混过关, 凌月非但不会为难他们, 西王宫的妖怪也会高看人类一眼。 缘一把决定权交给了幼崽:“不如交给孩子选吧。”以双生子的好强, 绝不会选择留在西王宫。 凌月哪会猜不到他的想法, 她掩唇轻笑:“好呀。” 缘一颔首,转向双生子:“你们两个是想留在西王宫, 还是随我们兄弟前往战场。我答应你们,即使身在战场, 我也会保你们周全。” 这暗示给得够明显了。 犬夜叉自然选择前往战场。他前世在这个时间段没参与豹猫之战,今生说什么也得去。况且留在西王宫直面凌月王,他很尴尬。 岩胜亦然, 在见识过人类战场的残酷后, 他已经不怕这些血腥的场面了。若是他浅薄的医术能帮到在战场上受伤的妖怪,他便心满意足。 “我想去战……”岩胜开口道。 可惜,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月便抬手捂住心口,蛾眉轻蹙,任愁绪爬上美丽的面孔:“我心里苦,难受寂寞空虚冷。” 岩胜和犬夜叉不自觉地咽下了话,缘一和杀生丸露出狗子般的警觉。 果然,凌月开演了:“儿子从小不跟我亲近,丈夫又死得早。我几百年来呆在云上城,连个说知心话的朋友也没有。” 她抬袖掩面,状似美人落泪:“原以为儿子长到四百岁,怎么也该成婚了。我还能抱抱孙儿孙女, 在这偌大的西王宫让他们绕行膝下,享一享人类常说的天伦之乐。” 抬眸看向杀生丸,谴责道:“可这渺小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杀生丸:…… “如今看到这对孩子,真是让我心生欢喜。”凌月看向继国兄弟的眼神十分慈爱,“要是能留在身边就好了……哪怕一天也好。” 又看向缘一,目光幽怨:“可你们还要带他们去战场。”揪住心口的衣服,“真是让母亲伤心!” 狗兄弟和继国兄弟:…… 犬夜叉完全懵了,他真不知道杀生丸的母亲是这么个性子。开局全是直球,希望能交朋友,跟人类有着相似的思维,等等,这是怎么把杀生丸教到冷漠无情的啊? 他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其实要对付凌月的话术很简单,只要脸皮够厚、心肠够硬就行。然而,岩胜脸皮薄,听凌月一说就想起自己的妈妈香织,顿时心软。 “那、那我们就留一晚上。”岩胜嗫嚅道。 就留一晚,毕竟战场还是要上的,这是奋斗狂的底线。 说罢,岩胜扯了扯缘一的袖子:“犬夜叉大人,可以等我们一晚吗?” 我怕你俩今晚住下就做噩梦……缘一木着脸点头:“好。” 岩胜留下,犬夜叉自然要留下。反正只是住一晚,应该没什么关系。可就在他们应下以后,却见凌月满脸的哀伤褪得干干净净,快得像是他们的错觉。 “好孩子,西国是很好客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杀生丸和缘一各自回了宫殿,双生子被送到凌月身边,她以最快的速度取得两个孩子的信任,并问他们想不想知道狗兄弟之所以那么强的秘密。 秘密? 这肯定想知道啊! “那是白犬必经的试炼,只要能通过,就会变得很强。” 继国兄弟:“什么试炼?” “要来试试吗?”凌月轻笑,“虽然从未在人类身上用过,但我向你们保证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试白不试,被忽悠到找不着北的继国兄弟答应了。 试试就逝世,之后他们成了凌月的新玩具,任凭他们怎么叫唤都没用。金鱼和服仙鹤伞,紫藤花簪白兔袋,在女妖们和善的笑声中,继国兄弟重新理解了“和善”的意义。 而犬夜叉注视着铜镜里亲妈都认不出来的自己,再思及自己对凌月一开始的评价,只觉得自己眼瞎。 这哪是说话直球、思维近人、向往人类生活啊!这分明是恶趣味满满的女人! 难怪杀生丸成年后瘫着一张脸,笑都不会笑,他以为他是面部肌肉坏死,没想到真相是被亲妈捉弄到完全笑不出来。 凌月握着一朵大红色的茶花头簪:“缘一很适合红色啊,来,换一朵吧。” 犬夜叉:……救命! 岩胜木着脸:“杀生丸大人和犬夜叉大人,真的经历过这些吗?” “是呢!”女妖们异口同声,“穿金鱼服的犬夜叉大人可好看了!” 犬夜叉遭到双重暴击,嘴边吐出一口白魂,打击无比大。他发现,上辈子自己远离西国的决策十分明智,这真不是狗呆的地方! 他以为杀生丸不承认他是看不起他的血脉,万万没想到,这是在救他……原来杀生丸也有做人的时候,看来他误会他了。 虽说知晓了白犬兄弟的黑历史,可继国兄弟完全高兴不起来。最后,他们被折腾到睡着了,也不知怎么“爬”到了榻榻米上。 当晚,继国兄弟做了一夜噩梦,梦里全是漂亮的女妖怪要为他们簪花穿衣。 【哎呀,胜子小姐和缘子小姐不愧是姐妹,长得都好漂亮啊!】 岩胜和犬夜叉活活被吓醒。 及至次日启程,继国兄弟仍是哈欠连连。他们趴在阿吽背上东摇西摆,最终岩胜抱着阿吽的睡过去,犬夜叉靠在岩胜背上睡过去,俩娃子口水长流。 凌月:“真可爱,都不想放他们走了。干掉豹猫以后再把他们送回来哦,我还没玩够。” 狗兄弟:…… 缘一:“他们的母亲还在村子里等着他们回家,所以……” “犬夜叉,但凡你和杀生丸有一个能成婚,我也不会如此寂寞。”凌月捂住心口,把添堵进行到底,“你们都成年了,实力不错,皮毛也好看,族里喜欢你们的女孩不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狗兄弟飞快地溜了。 待他们飞远,凌月才慢悠悠地坐回去。 信使挨着边儿,小声道:“王,即使是您,成婚也没那么早,何必催着两位大人呢?” “他们日曜支的两位堂兄至今没找到伴侣,我怕他们这两块肉再熬几年也不新鲜了。” “……”无法反驳。 …… 犬夜叉记得前世听邪见说过,面对豹猫的进犯,杀生丸拿的剧本是“单人作战”。 邪见因怕主子出意外,所以寻过他,想让他一起加入豹猫之战。好歹他也是斗牙王的血脉,亲兄弟上阵对战父亲的旧敌,怎么也不为过,想来杀生丸也会同意。 然而,他被封印了。 今生也是如此,讨伐豹猫的只有杀生丸和“犬夜叉”两人。只是斗牙王在世时惠泽过不少小妖怪,待听说白犬与豹猫之战即将打响,便记着恩情来投奔白犬兄弟,希望能在战斗中出一臂之力。 但犬夜叉记得,前世邪见说过这群妖怪非但没帮上忙,还拖了杀生丸后腿。 据悉,他们分成两条线战斗,一条是杀生丸单干,一条是小妖怪御敌,结果杀生丸大获全胜,小妖怪们败得七零八落,边跑还边喊“杀生丸大人救命”……惨胜让杀生丸丢了脸。 故而,当犬夜叉再见到小妖怪前来投奔杀生丸时,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狼野干:“杀生丸大人,犬夜叉大人,我们承蒙斗牙王的恩惠,得以在大妖手中苟活下去。今次听说豹猫又来进犯,而犬族只遣出了两位大人,所以特地叫来了伙伴助大人们击退豹猫。” 缘一打量着他们,通透世界呈现在他眼中的小妖怪,实力跟杂碎……一样。 他认为他们呆在观众席差不多,上战场实在够呛,说不定他还得腾出手救他们。可小妖怪们是来还恩的,他不能越过杀生丸做决定。 杀生丸:“不需要。” 拒绝得干脆利落。 “助手只要犬夜叉一个就够了。”杀生丸回首,“在被砍之前滚。” 众妖:…… 如果他和半妖还解决不了豹猫,那这群小妖怪上战场就是送死。且,无论是他还是半妖,只要有一个出手就能干掉豹猫。 特地组建一支四不像的“军队”应敌,真是多余。 杀生丸带头往前走,小队全数跟上。滞留在后方的妖怪仍然保持着跪的姿势,可斗牙王之子并不接受他们。 “怎么办?我们是离开还是……” “当然要跟上去!万一豹猫使出什么卑鄙的伎俩,我们也好上去帮忙。”狼野干道,“偷偷跟着,不要被他们发现了。我们要向两位大人证明,我们真的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于是,他们做了拙劣的伪装,小心跟了上去。 一段时间后,缘一轻声道:“兄长,他们还跟着,要甩掉吗?” “随他们。”杀生丸平静道,“不用管他们的死活。” 直到黄昏日落,狗兄弟循着豹猫的味道来到了一片地形复杂的荒野,望着洞窟中若隐若现的豹猫,俩兄弟面无表情。 是用爆碎牙、铁碎牙、炎牙还是天生牙呢? 缘一还是拔出了小牛。 与此同时,两百年不见的冬岚悄无声息地出现,带着霜冻和冰雪,让整片地域的温度骤降很多。 她有了新的武器,身上还带着四魂之玉的味道。 “好久不见。”又转向缘一,冬岚下巴微扬,“没想到你活到了成年,看来你的兄长把你保护得很好。” 缘一不仅点头,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嗯,没想到你也发现了,我的兄长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你没有哥哥,不用太羡慕我。” 豹猫:…… 杀生丸、继国兄弟和邪见:…… 好吧,阿吽也听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21世纪,豹猫卷土重来,特地在西国狗咖旁边开了个猫咖,与狗咖对垒。 人类猫派:猫奴永不服输! 人类狗派:狗勾是人类永远的朋友! 人类猫狗都爱派:这是什么人间仙境,两个都要挼! PS:冬岚:其实我觉得不用打了,有这样不说人话的兄弟,白犬吃枣药丸。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声汪 猫狗干架, 往往以“喵嗷”的威吓声拉开序章,以“汪呜”的警告声迈向高潮,以连环猫猫拳和疯狂狗狗咬渐趋白热化, 再以毛毛乱飞示战况激烈, 最后以猫抓痛狗狗, 或是狗咬住猫猫头而结束。 倒霉的往往是铲屎官, 既要收拾战场,还要被猫发脾气, 又得跟拆家的狗子搏斗一番,以确保“狼王”的地位不动摇。 该流程十分俗套, 却不想豹猫之战——这放在妖界能被妖怪津津乐道几百年的大战,不能说跟猫狗干架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一致。 开场叫阵, 猫派冬岚、狗派缘一, 分别立于“擂台”东西两边,他们彼此对峙, 气氛极其凝重。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马上就会打起来,殊不知有种大妖叫“开口跪”,只要一张嘴,谁都想给他下跪,求他别再说话了。 “原来白犬只有这点出息!”冬岚轻蔑道,“都是成年的白犬了,张口闭口还是兄长,是离了你哥活不下去吗?哦呀,我倒是忘了,你不过是半妖而已,离了大妖的庇护很快会死掉吧!” 缘一实话实说:“离开兄长我不会死, 但没有亲人的人生不完整,我会生不如死。可我虽然是半妖,但却是长生种,想死也死不了。” 他也不敢死,万一狗带了变成王虚祸害世界怎么办? “真羡慕你们豹猫,不仅活得普通,寿命也很短。”缘一真心实意道,“还有个‘战胜白犬’的目标驱策着,一生匆忙,可过得很充实。不像我,过完这一百年,总在想下一个百年该怎么打发时间。” 豹猫、双生子和杀生丸:…… 战国尚未兴起凡尔赛文学,可缘一已成凡学大师。要命的是,别人的凡学是万物皆可装,他的凡学是我只说实话。 冬岚脸都气绿了:“区区半妖,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缘一认真道,“虽然我本事不大,但我早晚都刷牙,没有口气,你不能污蔑我。” 战场一片死寂。 不提前排的豹猫一族,就连缀在狗兄弟后方的妖怪们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们发现,半妖犬夜叉的关注点一直很偏,对手想跟他吵架,他却在跟对手讲道理。 然而,这“讲道理”的方式比吵架更恶劣,旁人听了都感到血压上升,更何况是直面缘一的豹猫。 冬岚呼吸急促,肺都快气炸了。多说无益,她决定发动攻击! “犬夜叉,你别太得意了!”冬岚怒道,“我们豹猫四天王卷土重来,必取你们兄弟狗命!” 这“狗命”一词用得非常微妙,听上去就是在骂人,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啊。但是,额,豹猫……四天王? 缘一想起他三岁时拿着小牛揍过的四只豹猫,顿觉连他们都敢自称“天王”,他和兄长也不能落后,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缘一:“无论你们豹猫四天王怎么卷土重来,我们白犬好兄弟一定会让你们打道回府。” 白犬好兄弟…… 杀生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啪!”当场一个栗子。 “闭嘴。”白犬的气势都被你丢光了。 杀生丸明显被亲弟惹毛了,但素来双标的他决定拿豹猫出气。他拔出天生牙,当冬岚做出开战的手势、豹猫们一拥而上时,他劈出了冥道。 双方的武力值差了不止十个档次,百多年前的杀生丸尚且能拼着重伤制住王虚,何况是如今超越了斗牙王的他。 可小妖怪不知情,眼见豹猫想以数量取胜,他们立刻跑向前线。狼野干大呼:“两位大人,我们来助……诶?” 呼喊戛然而止。 只见杀生丸劈出的冥道腰斩了一众喽啰,再猛地长大成圆月,将尸体、沙尘和石块全数纳入其中。 冥道的阴风嘶吼,扬起冬岚的蓝发,她震惊到失语地看着这一幕,万万想不到杀生丸能做到瞬杀! 失策了,那个披着狒狒皮的家伙骗了她。 给她四魂之玉碎片,帮她“复活”豹猫领主,她满以为稳操胜券,可惜……不,不对,还有领主!他们豹猫的领主复活了,曾经领主能与斗牙王战斗,想来拖住杀生丸不在话下。 事实证明,与外界断联近百年的豹猫真的跟不上时代了。 他们仍在以己度人,压根不知十七道妖纹的白犬意味着什么。 而杀生丸也不废话,嗅到豹猫领主的气味之后,直接把所谓的“四天王”丢给弟弟解决,反手冥道轰向一侧悬崖,就听“哐”一声巨响,整座悬崖消失个干净,露出藏身在后的巨大豹猫。 它的脖颈上镶嵌着三片四魂之玉,肚子里盛满了人类的死魂。像是刚从战场上饱食回来,对人类灵魂的气息十分敏感。 转眼,它看向了坐在阿吽背上的双生子。人类幼童的灵魂之美味,让它恨不得杀之后快。 “人类小孩……”它抬起爪牙。 杀生丸一刀剁掉了它的爪子。避开喷涌的鲜血,他目光冷然:“靠死魂撑起来的死物,这不甘死去的姿态真是可悲。” 好歹是与父亲战斗过的对手,杀生丸不会把话说绝。他几个起落向上,直冲豹猫领主的腹部,改冥道为治愈之力,轻声道:“治愈之天生牙。” “刷!”是幽蓝色的月弧斩开豹猫腹腔的声音。 杀生丸翩然落在一处山崖上,身后是朝他扑来的豹猫领主。他纹丝不动,连看一眼也无,只是把目光投向弟弟所在的区域。 “轰隆——” 豹猫领主的身躯轰然落地,冲起烟尘十丈。它的喉管中爆发出长啸,无数被它吞噬的死魂顺着腹腔和七窍冒出,在天生牙的治愈之力下朝天际飞去,全部消失。 而后,领主的身体渐渐干瘪,再度化作一具干尸。 可因为四魂之玉的驱策,它不生不死,不死不灭,竟是挣扎着冲杀生丸伸出爪牙,想要用他的生魂充饥。 “给我、给我、给我……”可天生牙的存在,让它不敢靠近。 为防四魂之玉碎片被击碎,杀生丸没有使用爆碎牙,只是提醒道:“犬夜叉,你还在磨蹭什么?” 缘一打散豹猫姐弟的合力攻击,姑且不再逗猫,转身拔出铁碎牙异化成巨大的牙刀,单手冲豹猫领主斩出风之伤。 他的风之伤威力与杀生丸近似,但攻击形式又有不同。妖力呈旋转的火焰,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垮了领主的躯体。 被涡流冲过的地形彻底荡平,留下一道恍若岩浆淌过的黑色沟壑,而豹猫领主连点灰都没剩下,就剩焦糊地面上的三块碎片。 至此,冬岚才知道双方的实力差距。 现实之残酷,让她不禁想起了两百年前被术士欺骗的后果。未曾想两百年后她还是轻信他人,赌上了豹猫好不容易换来的未来。 她是罪人…… 不行,她至少要让剩下的族人逃出去——缘一看了眼杀生丸,俩兄弟虽无话交流,但默契十足。缘一反身一刀取下了秋岚的首级,毫不犹豫。 冬岚瞳孔骤缩:“啊啊啊!秋岚!” 她握着兵刃起身,却见缘一错锋擦过夏岚的脖颈,直接首落了她。在战前完全看不出威慑力的半妖,真正投入战斗后是一尊杀神。 什么攻击都对他无效,怎么反抗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当他冷着脸取走一条条族人的性命,那眉眼中的情绪无波无澜,竟是比白犬历代的大将都恐怖。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冬岚崩溃到绝望:“不要!求你放过春岚,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 又是一刀,春岚头点地。 缘一振刀甩去血渍:“我不嗜杀,只是把你们对我做过的事还给你们。” 如果当年他真是一只普通的半妖幼崽,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本以为豹猫逃过一劫后会苟活着不再招惹他们,如此,缘一倒也不会上门找茬,最多以后见到了揍几顿。可豹猫一而再再而三地进犯,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会让豹猫明白应付的代价。 “我知道猫有逗弄猎物再虐杀的习惯,你们曾经是想这么对待我吧。”缘一举刀,“你们把生命当作了什么?” 在冬岚的失神下,她的视野天旋地转,再“咚”地落在最低处。她看到,有血柱从她脖颈冲天而起,她的残躯砸在了地上。 这就死了吗? 原来豹猫和白犬的实力差距是这样大……是她错了,让豹猫栽在了她手里,而剩下的族人想必也逃不掉了。 她不该听的,不该再次听信谗言。 冬岚气息溃散,战场上剩余的豹猫吓傻了,腿软到站不起来。而白犬阵营的小妖怪们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都想跪下来膜拜了。 难怪两位大人不需要支援,这、这只要出其中一个就能抵敌方全族了! 见怪的是,妖怪的胆子还不如两个人类小孩大。岩胜从阿吽背上下来,跑进战场搜集碎片,犬夜叉紧随其后,握着刀守住岩胜的后背。小心无大错,战场可还有豹猫呐。 显然,他们的反应令杀生丸满意,他难得给予表扬:“比以前聪明不少。” 犬夜叉:……我以前也不笨啊混蛋! “兄长,有仇报仇了,接下来……”缘一轻嗅,搜集着整个战场的气息,“豹猫身上带着一股邪气,跟枫之村奈落住过的洞穴中的味道一样。” 豹猫接触过奈落,没跑了,而奈落多半是造成豹猫灭族的罪魁祸首。 杀生丸:“你怎么打算?” “兄长让我斩杀他们时,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吧。” 确实,早在缘一首落豹猫时,杀生丸就把豹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是凌月手把手教出来的亲子,真打算耍手段,就会做到面面俱佳。 先杀死豹猫,让他们知晓白犬不好惹。再复活豹猫,让他们明白无论生死,都掌握在白犬手里,还不得不承情。 但这只是“表”,而不是“里”。杀生丸的最终目的并非消灭豹猫,而是让豹猫延续着,给西国下一代、下下代的白犬练手。 妖族不能没有对手,总要给幼崽一些危机,他们才会进修武力。豹猫无疑是最好的刀,毕竟白犬讨厌猫。 而最内层的意思则是让豹猫去复仇。 传说猫记仇要记七世,奈落让豹猫吃了大亏,他不信豹猫不会报复。届时,奈落迟早会撞在他们手里。 杀生丸拔出天生牙,猛地朝战场划去,就见大片冥界小鬼被斩碎,能被拼凑的尸体散发出了活气…… 妖怪们看傻了,唯独岩胜驾轻就熟地上手,把冬岚先拼了起来。 然后冬岚复活了!她傻了! 再是春岚、后是夏岚……渐渐地,冬岚回过味来,她淌着泪抱住自己的亲人,忽然明白了缘一最开始说的话的意思。 【离开兄长不会死,但失去亲人会生不如死。】 她懂了,她体会到了。 什么胜负输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亲人。就算大妖也有亲情,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而是难能可贵的羁绊。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以后不会了! 我再也不会把你们放在第二位,我再也不会把族群的荣耀看得那么重!我会带着你们好好过,只要你们平安,我就满足了。 冬岚泪流不止,所幸醒悟还不晚。 “白犬与你们的恩怨结束了。”杀生丸道,“没有下次。” 言尽于此,杀生丸转身就走。时至今日,他虽没有继位,却早已兼备了王者该有的风度。肃杀与慈悲,铸就了他独一无二的霸道。 缘一跟了上去,双生子也是。 邪见牵着阿吽,在路过冬岚身边时摇头晃脑:“真是的,大人救了你们,你们连句感谢都没有……算了,大人也不在乎这些。” “杀生丸大人,等等邪见啊!” 战场之上,两边的妖怪们目送他们离开,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PS:虚假的猫嫌狗厌:缘一。 真实的猫嫌狗厌:奈落。 奈落:……就差老鼠也追杀我了! 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声汪 豹猫之战尘埃落定, 缘一和杀生丸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只要豹猫不找茬,他们懒得管对方死活。 唯独犬夜叉还带着点恍惚。重活一世,前世的一切看似与他毫不相干, 却又紧密相连。 幼时母亲去世, 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曾对唯一的哥哥杀生丸抱有期待。但期望越高失望越深, 初见时的一顿抽打,让他只想远离大妖。 现今, 生养他的母亲在世,他有了归处, 也有了依靠。跟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很照顾他,而前世对他厌恶至深的杀生丸,居然也允许他跟在身边…… 不抱希望, 反倒拥有了所有。 命运从夺走了他的全部, 却又以另一种方式返还给他。 他可以调皮捣蛋,做尽前世童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他可以钻进绒尾, 于大妖卧榻之侧安眠;他可以尽情闯祸,看亲兄弟苦笑着为他忙前忙后;他可以许下心愿,看缘一把他想要的礼物送到面前…… 从十六夜寿终正寝到桔梗平安无事,从参加豹猫之战到收获大妖认可,圆满得像是在做梦。 人类的生命很短很短,可犬夜叉的心愿很小很小。尝过两百年人情冷暖的他,只希望他爱过的、爱过他的人都能幸福,仅此而已。 纵使几十年后化作枯骨,他也心满意足。 “缘一!”是岩胜的声音,他采了不少草药回来,“你在看什么啊?” “诶?”犬夜叉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嗯,在看那朵云像什么,记不起来了。” 岩胜抬头望天,眼神专注。见状,犬夜叉也望向天空,看云卷云舒。风来,扬起他们的马尾,荡开脸侧的耳饰,而白犬兄弟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像是在看初生的日月。 “缘一,我的梦想是成为最强的武士!”岩胜道,“也要成为最厉害的药师!” “哦。”犬夜叉兴趣缺缺。 “缘一,你难道没有梦想吗?”岩胜道。 犬夜叉努了努嘴,开始扯淡:“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守护他的小家,保护好自己,最后以人类的身份走向终结,如是便可。 缘一望着岩胜,杀生丸望着犬夜叉。白犬兄弟与继国兄弟置换人生的今世,定格了前尘绝不会有的永恒。 力量是利剑,而守护为鞘,万事以遗憾开始,曲终以圆满完结。 是命运,也是救赎。 …… 夜色深寂,岩胜早早入眠。 犬夜叉胡思乱想着不睡觉,被杀生丸冻了好几眼。 胆子到底被养肥了,犬夜叉翻身坐起,仔细思考着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毕竟这辈子只能活几十年,他得把经历过的事说清楚,免得他们吃闷亏。 思来想去,还真给他想起了不少。 “五十年后,飞妖蛾会解开封印找你们麻烦。”犬夜叉掰手指,“还有个被封印在镜中的神久夜,在红莲蓬莱岛上的四斗神……” 缘一:“睡吧,不要为杂碎费神。”且四斗神早死了。 犬夜叉:…… 他祭出大招:“什么都是杂碎,那老爹留下的丛云牙也是杂碎?” 丛云牙,一个之于白犬绝不陌生的刀名,终于让俩兄弟侧目。 那是天下三剑之一,也是白犬一族代代相传的妖剑。据说剑内住着邪灵,只有意志与力量都很强的大妖才能持有它。 可这把刀不会认主,反骨强得很,一旦主人式微必然会反噬其主。只是这点鲜为人知,连杀生丸也并不知晓。 “你知道丛云牙的下落?”到底是犬族的刀,失落了两百年,杀生丸自然想把它找回,“在哪?” “在食骨之井对面的世界。”犬夜叉比划道,“那口井是条通道,连接着战国和五百年后的现代。老爹死前让随从‘鞘’封印丛云牙扔进食骨之井,可‘鞘’压不住丛云牙的邪气,撑了两百多年就撑不住了。”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穿越食骨之井?” “反正我试过了,我不能。”换了一副身体,他似乎与桔梗和戈薇都断了可能,“要是你们可以,就把丛云牙带回来,我不想把它留在戈薇家的神社里,那太危险了。” 缘一和杀生丸:…… 你说,戈薇家的神社里放着丛云牙? 遥想两百年前的那次穿越,狗兄弟真有种买彩票中了奖结果发现号码过期的无语感。未曾想,他们距离特等奖那么近。 但话说回来,戈薇家的神社有点东西啊。 有御神木,有食骨之井,有丛云牙,还有什么? 缘一:“除了丛云牙,戈薇家的神社里还有什么?” “有……”犬夜叉沉吟片刻,“戈薇是桔梗的转世,有四魂之玉。还有一张被封印的食人面具,带来幸运的河童的脚,一种叫‘自行车’的怪物,很好吃的叫‘泡面’的忍者食物,以及名为‘考试’的妖怪,据说有着让人发愁的能力。” 犬夜叉说了很多,狗兄弟认真听着。好半天,他们才回归正题。 “丛云牙是一把邪刀,非常嗜血,见什么杀什么,还能让死人变成它的傀儡。想击败它,只能靠铁碎牙和天生牙合力才行,要是放任它,它会把地狱带到人间。” 想起丛云牙造就的活死人城,想起抬升的地狱和呼啸的阴风,想起他和杀生丸毫无默契的战斗……真是一把辛酸泪。 “哦对了,用铁碎牙和天生牙合力封印丛云牙的话,你们能见到老爹的灵魂,虽然只出现了一会儿。” 联手封印丛云牙,能见到父亲的灵魂? 不知为何不是很期待啊…… 缘一思及他剖开亲爹的尸骨,片下皮毛和爪牙的事,有点点心虚:“兄长,原来父亲并没有往生,还能再见到啊?” 杀生丸面无表情。 缘一小小声:“要见吗?” 杀生丸:“死去之物没有价值,不见也罢。” 封印丛云牙就要见爹,那就不封印好了!反正他故去两百年了,就不能躺平得更彻底点吗?见了面又能怎样,又不能打架…… 不对,天生牙克魂,亲弟还是王虚。 杀生丸眯起眼:“其实见一面也好。” “诶?” …… 狗兄弟返程,先将继国兄弟送到香织夫人身边,再双双站到食骨之井旁,左右穿不了还有冥道可使唤,缘一便纵身一跃跳进井里。 万幸的是,食骨之井仍可穿越。 缘一不费事地落在五百年后的现代,彼时正值深夜,万籁俱寂之下倒是方便他找丛云牙。 他没费多少事便找到了牙刀,可就在这时,剑锋悄无声息地从身后刺来,缘一本能地抽刀格挡,就听见“铿”一声轻响,他和袭击者都各退了一步。 再抬眼,他和对方都怔在了原地。 “大将?”竟是流雪的声音,月曜支的亲族,他儿时的玩伴。 等等,大将?这是在叫他? “你和王不是在……”流雪止住了声,双方可算看清彼此的模样,一时间都失去了言语。 流雪作现代人打扮,尖耳、妖纹和气味都做了修饰。他留着齐肩白发,着一身白衬衫和咖色休闲裤,脚上还蹬着俩白色运动鞋。 看上去变化很大,但样貌又半点没变。 “流雪?”缘一愣了愣,“你……” “原来如此,是时间不同。”流雪收刀入鞘,略一颔首,“现在的我近八百岁了。”又看向缘一,“而你才两百多岁……” 像是想到了什么,流雪笑道:“要找个地方坐下闲聊吗?附近有24小时营业的西餐店。” “兄长在等我回去。” “真遗憾……”流雪的性子似乎“活泼”了许多,“既然是你要带走丛云牙,那我就放行了。王交代我们轮流守着神社和丛云牙,直到你取走为止。” “刚才没认出是你,毕竟,在这个时代你可不穿成这样。” 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流雪有些忍俊不禁:“嘛,日暮神社丢失丛云牙的事,我们会处理好,你回去吧。” 缘一心底挺好奇这方世界的事,但想起“不干扰”的原则,终是没有多问,转而与流雪道别,直接跳入了食骨之井。 见井底光芒亮起又消失,留在外头的流雪松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翻盖手机,先给犬山株式会社传达了“丛云牙被大将带走”的消息,再给老友赤阳丸去了个电话。 电话那一端很吵,老友似乎在酒吧。 “赤阳丸,王吩咐下来的合同签完了吗?” “你以为签合同那么简单吗?我还在拼酒啊!该死的人类,居然想跟我比喝酒,看我喝不死你们!来呀——喝啊,来呀!可恶,再不签我就砍了他们!” “……” 挂掉电话,流雪将发别到耳后,一瞬间消失了。再出现时,他已站在东京银座的最高处,搭着刀柄欣赏夜色。 这难得的闲暇静谧,真是久违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备注,流雪本能地抽紧脊背:“凌月大人……” “回来加班。” 流雪:…… …… 缘一回到战国时代,向杀生丸提及了流雪:“兄长,流雪见到我时,叫我‘大将’,这是?” “西国有王,也得有将。”杀生丸平静道,“母亲并不介意你接替父亲的位子,既然五百年后的流雪喊你为大将,看来你确实坐上了这个位子。” 缘一沉默了会儿,忽然道:“兄长,我要是成了大将,还能叫你‘兄长’吗?”一想到流雪叫他大将而不是喊名字,总感觉生分了。 要是成了大将后不能喊哥,那狗生的意义似乎也失去了一半呢! 杀生丸:…… “啪!” 不然你哥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PS:流雪:可惜了,本来还想给他点个巧克力看他掉毛呢! 缘一:…… 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声汪 丛云牙是一柄魔剑, 历来为白犬所有,也被这一族历代的强者克制。 它虽是魔剑,但外形颇似古坟时代的头椎太刀。同是笔直的刃身, 同有圆球置于刀柄, 又纤长华丽、适用劈斩, 久而久之, 白犬也称之为“妖刀”。 自从斗牙王身死,丛云牙消失两百年之久, 而今终是回到白犬之手。只可惜最有资格持有它的俩兄弟,对它都没太大的兴趣。 铁碎牙和天生牙能封印它, 爆碎牙和炎牙能折断它,缘一的王虚闪光能劈到它灰飞烟灭,再加上他们兄弟的惯用刀是小牛……在“刀剑富余”的狗兄弟面前, 丛云牙基本没有立足之地。 但它好歹是白犬一族代代相传的武器, 被丢弃在食骨之井那么久,是家臣知情不报的失职。 故而一见到丛云牙, 杀生丸直接给刀刀斋、朴仙翁和冥加定了罪。 如今,他在老家臣心里的地位早不同于往日,一句“邪见,让他们滚过来见我”,刀刀斋和冥加真是火速赶到枫之村,土下座谢罪。 不过,到底是在斗牙王身边混了几百年的老油条,他们的脸皮厚比城墙。哪怕知道杀生丸在生气,他们也硬是给朴仙翁请了假:“杀生丸少爷!” 这会儿都喊“少爷”了。 “朴仙翁是一棵树,真不方便跋山涉水,你还是饶了他吧!” 杀生丸:“呵。”他可不是蠢弟, 会被老家臣三言两语忽悠,“是吗,不方便跋山涉水?” “我不介意用丛云牙砍树,要是他敢连根拔起逃跑,你们跟他一起死。” 想骗他?门都没有! 他见过树精把自己连根拔起,围着山野走了好几圈,就为了找个扎根之地。连树精都办得到的事,朴仙翁会办不到? 果然,小木屋内的老家臣哑口无言。 这本该是杀生丸乘胜追击的时候,但他话锋一转,露出了放过他们的意思:“我要一个解释,对丛云牙。” 老家臣松了口气,耳听这大少爷宽宏大度,似乎不愿计较之前的罪责,那他后续问出的问题,他们确实该认真表现了。 斗牙王对他们虽好,但也容不得他们在办正事时找借口。替朴仙翁打慌是极限,再不悠着点,杀生丸真要砍了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冥加老实道:“这是老爷的安排。” “铁碎牙和天生牙是老爷用自己的獠牙锻造的神兵,无论怎么处理这两把刀,犬族都不能置喙。可丛云牙不同,这是犬族的刀,老爷只是它历代主人中的一个。老爷一死,丛云牙一定会复归白犬,而它的下一任主人必将是你——杀生丸少爷。” 凌月王与斗牙王之子,拥有十七道妖纹的天才,西国的下一任王,丛云牙的持有者非他莫属,没有之一。 “但老爷和凌月王都不希望你握起丛云牙。” 冥加暴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凌月王”,杀生丸听后眼神微动,却把情绪收敛得滴水不漏。 看来还有母亲的手笔…… 难怪铁碎牙和丛云牙下落不明,她仍是安泰的模样,原来也是计划的参与者。 “一旦你拥有丛云牙或铁碎牙,你就无法觉醒属于你的刀了。老爷和王要的是让你超越他们,而不是继承他们。” 刀刀斋也开口道:“你的爆碎牙觉醒之后,我是打算将丛云牙一事告诉你,但不小心给忘了。” 缘一和杀生丸:…… “大将和王对你用心良苦。”刀刀斋叹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引导你去寻找自己的刀和道,连犬族之刃也情愿丢弃,他们对你的看重……” “够了。”杀生丸抬眼警告,“别说多余的事。” 直到这时众人才想起,木屋里还有个犬夜叉。 当着小少爷的面反复提及老爷对杀生丸的看重,仿佛他得到铁碎牙只是顺带被照顾了一样。 连借他们之口说出的话都给人一种“一碗水端不平”的感觉,也不知当事人听了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许犬夜叉不会介意,但杀生丸的表情阴转多云,特别吓人。 刀刀斋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安置丛云牙?鞘封印不了多久……哦,鞘,差点忘记他了,这老家伙装死呢!” 他们在外头承受杀生丸的冷气,鞘居然在装死,连请假都不用,揍他! 刀刀斋立马一锤子砸在刀鞘上,就见丛云牙的鞘上飘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胡子老头。他幽怨地看了眼刀刀斋,再瑟瑟发抖道:“两位少爷,疏忽问候。” 躲到现在,也真是够疏忽的…… 杀生丸也好,缘一也罢,这会儿对老家臣的“妖品”不抱任何期待。父亲带在身边的老油条,一个比一个苟。连大少爷问话都能苟着,不到藏不住绝不出来,真是“出息”啊。 父亲到底看上了他们什么啊? 鞘:“两位少爷。”他决定从称呼上一碗水端平,两边讨好防止被打,“我封印丛云牙有两百年了,已到了力竭的地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打我! “请两位少爷做下决断,究竟是把它放回犬族的墓地,还是由你们持有?丛云牙不能出世,也必须拥有一个能压制它的主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把能召唤亡灵的刀,恶劣起来能把地狱带向人间。唯有白犬的墓地肃杀,能镇压它多年,但这也治标不治本。 杀生丸:“必须拥有压制它的主人……”直觉不对,“如果主人不能压制它,会如何?” 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思及斗牙王之死,老家臣噤声。 “说!” “……不能压制,会被反噬。”刀刀斋实话实说,如今瞒着也没有意义,“它是一把邪刀,其实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大将之死除了重伤,还承受了丛云牙的邪气侵蚀。” “丛云牙内住着邪灵,要是不把它扔进食骨之井,它会自行飞去找你们。而且,大概不会主动寻找有实力控制它的杀生丸,而会盯上好掌控的犬夜叉。” 那时的犬夜叉只是婴孩,真被找上就没了。 缘一:…… 原来他的生存环境比他想象得更艰难啊,潜在威胁这么多,能长到成年真是运气。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基本明确,杀生丸也没什么想问的了。只是,作为凌月王之子,杀生丸狠起来能把老家臣全坑死。 适当地流露“放过”之意,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如此,好方便一击必杀。 “丛云牙我会处理,你们不必插手。”杀生丸问道,“不过……父亲离世时,为他送别的人是谁?” “是我们四个和凌月王。” 杀生丸自动忽略了亲妈这个幕后推手,直击要害:“哦,四个?” “是啊,我、冥加、鞘、朴仙……额!”刀刀斋立马闭嘴,可惜已经晚了。 斗牙王死在人类大城的废墟之中,那儿距离朴仙翁扎根的地方何止千里,偏偏当时,朴仙翁在场的。 杀生丸轻嗤:“是树,不方便跋山涉水?” 缘一眼观鼻鼻观心,为自作聪明的老油条们点了一排蜡。骗他就算了,他不会计较,但骗兄长不行,因为他不仅不会帮忙,还会跟兄长一起揍他们。 老家臣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犬夜叉少爷,救命啊!” “杀生丸少爷,息怒啊!刀刀斋也是把老骨头了,哎哟!” 邪见全程大气都不敢出,就见一群老妖怪全被杀生丸暴打一顿后用绒尾甩飞。见状,他对杀生丸愈发恭敬了。 “犬夜叉,带上丛云牙,去找个开阔的地方。” 缘一抓起刀:“要带上继国兄弟吗?” 杀生丸是不想带,可想到另一个“缘一”的身份,他终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决定把人带过去。 “带走。” “兄长。”缘一道,“丛云牙想出来,一直在抖。”连带着他的手也跟着抖起来。 鞘小声道:“它对白犬的血脉很敏感,感受到你们后就醒了,我现在要压制它很吃力。” 缘一:“无需压制它,你让它出鞘吧。” “这怎么可以?”鞘发愁道,他不知缘一的实力,不晓得神之子对刀永远天克,“少爷,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虽然你也是斗牙王的血脉,可你只是半妖。丛云牙在手,它会吸食你的血液操控你,你想丢也丢不掉。” “万一它操纵你对杀生丸少爷动手……” 杀生丸:“鞘,离开丛云牙。” 鞘:…… 左右是这对兄弟自己选的,他该劝的也劝了。为防挨打,鞘操控着剑鞘缓缓脱离丛云牙的刃身,而随着他的脱离,丛云牙浑身散发出猩红的光。 头椎部位形似水晶的圆球忽闪,一个邪肆的男声突兀响起:“哈哈哈!我感受到了,是那家伙的儿子!” 哇,刀剑说话了。 缘一木着脸,杀生丸冷着脸,丛云牙的出现似乎毫无存在感。 丛云牙:…… 鞘完全脱离丛云牙,就见邪灵狂笑三声,猛地从刀柄出爆发千丝万缕的紫色“血管”。它们像是有意识般,以剑一般的锋利插入缘一的手背,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去。 杀生丸一惊,缘一面无表情。 “哈哈哈!给我血,给我血,更多的血!”丛云牙兴奋到颤抖,“两百年了,我终于自……”它的话戛然而止。 很快,丛云牙的刀身呈现出火焰灼烧的猩红,仿佛被岩浆烫过似的。 那插入缘一手背的紫色血管疯狂退出,丛云牙像是被烫伤了,大声呼喊:“烫!好烫!该死的,这个血怎么这么烫嘴!可恶、可恶!” “松手!放开我你这个半妖,烫死了!” 丛云牙挣扎起来,然而缘一的握力很强,它反抗无效。 缘一:“兄长,它好弱啊,我觉得只要用血就能封印了。”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丛云牙:这就是热狗吗?我见识到了。可是,人类为什么喜欢吃这么烫的狗? 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声汪 丛云牙作妖的前提是必须找一个载体, 包括但不限于妖怪、半妖、人类,乃至亡者的尸骸。 被它斩杀之物,都将成为被它驱策的死灵。握住它的“主人”, 要么是它精心挑选的傀儡, 要么是它一眼相中的养料。除了白犬能压制它, 丛云牙没有天敌。 然而,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是硬道理。得意太久难免翻车,这不, 命运看不过眼就给它送来了天敌——还不止一个。 杀生丸:“把刀给我。” “兄长,它吸血。” “无妨。” 缘一递上刀, 杀生丸握住柄。丛云牙快被烫化了,哪还管白犬克不克它。紫色血管张开,扎入杀生丸的手背, 它现在只想喝血解烫, 谁说话都不好使。 太好了,这只白犬居然没防备它! 丛云牙猛灌一口, 头椎上的水晶球亮了亮,就渐渐失去了光泽。 只见它扎入杀生丸手背的紫色血管发黑萎缩,最终脱离了大妖的皮肉。丛云牙的刀身散发着青紫色的光,像个行将就木的病患,似乎很快会咽气。 丛云牙没声了。 缘一:“兄长,它这是怎么了?” “区区魔剑,也妄想吸食我的血液。”杀生丸平淡道,“忘了告诉你,丛云牙,我的毒性是寻常白犬的三倍。” 成年后经历两次蜕变期,他的毒性和妖力又翻了双倍不止, 丛云牙想通过血液控制他无异于做梦。 它连品尝他鲜血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杀生丸一想到半妖出生那年的海边,他对父亲说:“父亲,在你离开前,把铁碎牙和丛云牙交给我。” 铁碎牙就算了,他居然憧憬过丛云牙这么个玩意儿,属实黑历史。要是早知丛云牙“刀品”极差,这根本不需要父母做局,他自己就能把它扔了。 虽然他追求强大,但并不是照单全收所有强大之物。正如四魂之玉被吹上天,他仍是吝啬到一个眼神也不给。 丛云牙的品性之糟糕,让他觉得握着它都脏了手。尤其是它缓过神后,还试图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杀生丸,从你握住我开始,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丛云牙道,“霸道,这比你父亲一心追求的守护之道更对我胃口。” “所以,合作怎么样?你成为我的主人,我成为你的刀。你带我畅饮鲜血,我让你实现霸道。” 兄长的霸道要靠一把刀实现,这是在侮辱谁? 缘一木着脸看丛云牙在杀生丸的雷区蹦迪,几乎预见了它被折断的下场。可他想不到,丛云牙还真敢说,它竟然敢教杀生丸怎么走霸道! “霸者王道。”丛云牙道,“对强者的追逐,对战斗的渴望,对弱者的支配,才是你杀生丸该做的三样事,而不是对半妖和人类心存慈悲,这会让你的妖怪之心出现破绽。” “杀生丸,我能感受到——你曾经对这只半妖的憎恶。” 杀生丸:…… 就像是青春期写日记被扒,丛云牙敢抖杀生丸老底是真不想活。 杀生丸承认,父亲因半妖而死一事让他憎恶过半妖,但也只是那一段时间而已。翻篇两百年再说事,一律被打成搞事。 “慈悲会让妖怪变得软弱,杀死他,你才是完美的大妖。” 丛云牙又加了一把火:“哦呀,天生牙。斗牙没把铁碎牙留给你吗?真是可悲啊,杀生丸,明明是长子,偏偏……” 杀生丸拔出爆碎牙:“我不介意折断你,下作的东西。” 丛云牙:…… 但折断多半不治本,若是折断能了事,估计斗牙王在死前早折断了它。 不过封印也不省事,丛云牙是生了灵智的刀,想封印必须脱手。可一脱手,刀就有自行飞走的可能。鞘已离开丛云牙,再关着它也不能,那么…… “兄长,丛云牙中的邪灵可以被天生牙斩杀吗?”缘一道,“刀是好刀,只是灵太下作,要是能揪出来杀死就好了。” 杀生丸沉思片刻,忽而福至心灵:“斩魄刀……” 他记得爆碎牙融合过一把斩魄刀“天月神”,应该具备斩杀魂魄的能力。虽然不知魔剑的邪灵算不算在这一卦,但试试也无妨。 可计划不比变化,丛云牙好歹活了不知几千年,眼力见还是有的。发现挑拨不了白犬兄弟,立刻轻颤起来。 地狱的阴风渐起,灰黑色的死亡之力缠上了刀身。杀生丸眼疾手快地落下爆碎牙,却不想爆碎牙之力与死气一撞,竟是爆发出一声巨响。 二人所呆的木屋被炸得四分五裂。烟尘滚滚,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相继跃出,而丛云牙穿破枫之村的结界,顷刻消失在天际。 被一把刀摆了一道,杀生丸怒极:“你以为你能逃走吗?” 足尖一点,他飞掠高空。缘一倒没急着追赶,他留下观察了一圈,确认没有村人因爆炸而受到波及,这才松了口气。 “麻烦大家了。”缘一道,“烦请帮忙造一间新的木屋,等我回来,我会为诸位结算工钱。” “请不要这样说,犬夜叉大人帮过我们很多。”村人道。 缘一摇摇头:“只要我和兄长还在枫之村落脚,以后这样的事会出不少。我不能总让你们做白工,所以,请不要让我为难。” 话说到这份上,村人也不好再拒绝,只是鞠躬道:“请安心离开吧,我们会造好您的木屋。” 邪见牵着阿吽过来,背上的双生子看着炸毁的木屋,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犬夜叉:“丛云牙呢?” 岩胜:“杀生丸大人呢?” “别担心。”缘一也跃至半空,“丛云牙惹怒了兄长,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丛云牙觉得,它可能要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耍了点小聪明偷跑,但身后的白犬根本甩不掉。遥想它当年呆在斗牙王背后,看到那男人拔出铁碎牙逗弄孩子的画面,顿时觉得自己用错了跑路的方法。 杀生丸是谁? 那特么是白犬啊!是狗啊! 它又是谁? 它是一把魔剑,是长长的、笔直笔直的、被甩飞后像树枝一样的物件。狗见了这个,能不追着跑吗?他不把它叼在嘴里不甘心是吧! 别追了!要跑不动了…… 丛云牙瞬间下沉钻入密林之中,茂密的树林是挡住了杀生丸的行动,可架不住他爪牙切割一大片,分分钟削平追逐的路。 眼见与白犬的距离越拉越近,丛云牙循着妖气,自发自动地飞到一只山鬼面前,主动把刀柄塞进山鬼的手里。 这一次,紫色血管再无阻碍,不仅吸食了山鬼的鲜血,还控制住它的头脑。杀生丸挨近的那秒,山鬼庞大的身体灵活翻转,长剑落下,企图将他劈成两半。 杀生丸拔出天生牙格挡,冥道暴击削掉了山鬼的头和左臂,却不想,哪怕只是一具尸体都能成丛云牙的傀儡。 它操控着山鬼与他战斗,放肆大笑:“为什么不用那把刀呢?” “我看得出来,只要你劈下它,就连我也会被毁掉。”刀与剑相撞,丛云牙释放源源不断的邪气,竟是与杀生丸的力道短暂持平。 “你在顾虑什么,杀生丸?” “是山背后的村落,还是山腰中的人家……” “闭嘴!”杀生丸怒极,单手抬刀挥开攻击。月刃二度爆发,将山鬼削成渣滓,丛云牙于月刃缝隙中夺路而逃,直冲山下的村庄。 可惜—— 【破道之九十·黑棺!】 无需吟唱,缘一瞬发鬼道。他并不知道鬼道对付魔剑有没有用,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丛云牙落入人类村落好。 方块状的漆黑棺木,如拼图一般块垒堆起。灵压如海冲荡,而丛云牙轰然撞上了黑棺壁面,再想逃已是来不及。 黑棺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形,呈闭合的状态锁住丛云牙每一条逃跑的路线。压缩起来的灵力在棺木内炸裂,作为邪气的天克,丛云牙在黑棺中吃尽了苦头。 整片森林在灵力的波动中翻涌,搅得高空阴云覆压,仿佛天之将塌。 察觉不对的人类开始远离,只是他们撤离的速度太慢,之于大招展开的攻击范围可以忽略不计。 “兄长。”缘一拔出铁碎牙,落在了杀生丸身边,“现在吗?” “现在。” 双刀合并发力,足以一击轰碎黑棺。而黑棺的阻力,不至于让攻击波及到弱小的人类。 两人不再犹豫,铁碎牙的风之伤与天生牙的苍龙破一齐使出。银蓝色的电光与金红色的火焰融合,汇聚成一道无匹的伟力,“哐”一声轰碎了黑棺的正面,在丛云牙的咆哮声中将它吞没。 力量沿着黑棺的壁沿上冲,将丛云牙轰飞出去。下一秒,由灵力织成的黑棺碎裂成渣,而被力量犁过的地面四分五裂。 山体在震动,下方撕裂了一道黝黑的沟壑。有阴风从地底传来,仿佛万鬼嚎哭。 “哐当”一声,丛云牙坠落在地,通体焦黑,里头的邪灵连声息也没了。它似乎化作了一把寻常刀剑,上头布满了斑驳的裂缝。 爆碎牙毕竟吞了一把斩魄刀,黑棺也是针对灵体的大招。丛云牙硬生生受了这两记攻击,剑身还遭了苍龙破和风之伤的难,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也是在“死亡”之前,里头的邪灵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 这对兄弟……不能用“大妖”去定义,他们的实力早已超越了“大妖”。 霸主么? 真是没想到,平安时代之后的大妖还能出霸主,其中一个还是半妖。是它失策,但死得不算亏,只是不甘! 可恶啊,死前连口饱饭都不给吃…… 邪灵湮灭,风云止息。阿吽载着双生子往下飞来,而下头裂开的地缝中升起瑰丽的光柱,有白发金眸的男子身影缓缓显形,他英俊非凡,眉目温和,着铠甲和服,与俩兄弟的面容极为相似。 白犬独有的绒尾垂落,他看向他们,微微笑起。 “父亲……”杀生丸终是唤道。 缘一喊出口有点生涩:“父亲。”天知道,他两辈子第一次喊爹。 光影中,斗牙王失笑:“还知道我是父亲啊,我的皮毛和爪牙好用么?” 缘一和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斗牙王:你们晚上枕着我的皮毛睡觉,不会做噩梦吗? 杀生丸:父亲,你把天生牙交给我,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斩杀你吗? 斗牙王:…… 第211章 第二百十一声汪 这就有点尴尬了。 当初薅狗毛薅得欢快, 谁能想到斗牙王死后没有往生,而是呆在阴阳界暗中观察呢? 想起为了找铁碎牙,他们不仅给爹刮了毛, 还往爹肚皮上开了刀, 甚至带走了爹的爪牙, 最后连黄金插刀台都没放过的事, 狗兄弟面上平静如水,心里……也是一点也不虚啊。 反正做都做了, 敢做也敢认。哪家孩子在爹妈眼里没点黑历史,左右祸害的是自己亲爹, 那就更没事了。 都一个狗窝出来的,儿子还不晓得亲爹身上有几个跳蚤?搁那儿吓唬谁呢。 缘一半点不怵。他那年才几岁,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 亲哥指哪他打哪, 父亲多半不会怪他。 但兄长那时已成年,或许逃不过秋后算账——噫, 难道父亲明着问好不好用,实则是在控诉兄长不尊老吗? 这可不行,兄长只是个四百岁的少年,怎么能被父亲这么指责?简直天大的委屈! 缘一正想接话,不料杀生丸稳如老狗地回了句:“尚可。” “只是死去之物没有价值,皮毛上的妖力和气味都在变淡,不如我和犬夜叉的皮毛耐用。”他是真敢说,“除了给小儿取暖,别无价值。” 缘一和斗牙王:…… 岩胜和犬夜叉惊呆了,邪见直接听傻,他牵着阿吽缰绳的手不停颤抖, 唯恐斗牙王暴起,逮着他家主子一顿打。 谁知,狗兄弟一个比一个不会说话,分明是隔着两百年的父子相见,硬是要整成气到爹二度升天的冥场面。为了“洗白”兄长,缘一挺身而出。 “父亲,你的皮毛非常好用。我用的枕头、被褥、毯巾、袜子和刷碗布,都是用你的皮毛做的。”缘一认真地为亲爹挽尊,“不止取暖一个用途。” “唯一的缺点是不够用。”世上只有爸爸好,皮毛耐用是个宝。 斗牙王:…… 这俩狗东西是他儿子? 顶着缘一壳子的犬夜叉愣是听懵了,犹记得前世击败丛云牙、见到父亲后,那场面充满了大团圆式的温馨。 彼时,他和杀生丸并肩站在父亲面前,光影中的父亲欣慰又自豪地看着他们,说:“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了答案,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形象高大,一句升华,父亲消失后,他和杀生丸还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才散。那刻的心灵震撼,让他铭记一生。 可他万万没想到,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儿子,咋重来一遍什么都变了?打败丛云牙这么严肃的事,见到生父这么重要的事,究竟为何会扯成家长里短? 说好的表扬和升天呢? 小清新扛不住泥石流,可儿子好歹是亲生的,作为缺失了他们人生两百年的父亲,不论他们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斗牙王终是付诸一笑。 “喜欢就好。” 只一句,包容的情感毫无阻隔地流露,让缘一和杀生丸微微一怔。 即使父亲一词空缺了两百年,但血脉的羁绊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真正的父爱宽厚无边,纵使隔却阴阳,也如在世时一般温暖。 “无法陪你长大是我的遗憾,犬夜叉。” 斗牙王温和道,他颇为感慨地抬手,任由光影交织的手落在缘一的头顶。哪怕什么也摸不着,他也很满足。 “让十六夜回归人类的世界,你做得很好。”他终是提及了这件事,眼中是释然与心疼,“你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父亲。”缘一喃喃喊着。 原来,这就是“父亲”所象征的意义。承担、包容、给予和认可,仅此一面,却给了他无尽的支持。 “我的时间不多了。”斗牙王笑道,“我所能留给你们的,只是一个布了两百年的局。杀生丸、犬夜叉,你们比我想象得更出色。” 视线穿过两个儿子的肩膀,他看到了双生子的存在。 不知是灵魂的牵引,还是羁绊的相吸,犬夜叉本能地向前,身边的岩胜抓了他一把,却没有抓住:“缘一!” 一生轻呼,让杀生丸和缘一侧目。 他们侧开了身子,给双生子留了个位置。而面对年幼的人类小孩,斗牙王幽幽轻叹,他慢慢俯下身,缓缓拂过两个孩子的头顶。 只是,在犬夜叉的脑袋上停留得久了些。 “好孩子,我很抱歉……” 很温暖的感觉,犬夜叉长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眼睛酸胀疼痛,视野变得模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像是与曾经终于做了决断。 斗牙王的身影渐渐溃散,在最后的最后,他看向了最放心也是最不放心的长子。 爆碎牙啊…… 他释怀:“杀生丸,凌月近来可好?” 杀生丸:“我以为你知道。” 连他们拿了爪牙都清楚,连十六夜改嫁也知道,却不晓得母亲的近况?为何要通过他了解,难道不曾回去过吗? 斗牙王笑着摇头,不语。 前尘已矣,他有过的欢喜和遗憾,也该放下了。 “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魂魄变得轻盈,开始向光而去,斗牙王的影像一点点散开,汇聚成一道璀璨的星河,朝高天飞去。 “孩子……” 无论是两百年还是四百年,亦或是一千年,他们在斗牙王的眼里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一个曾蹒跚学步,跌跌撞撞地向他奔赴;一个在烈火中出生,他只来得及将他送出死门。 眨眼一生,回首无痕。 他亏欠了他们的母亲,也亏欠了两个孩子。为他们布局两百年,又何尝不是在救赎他自己? 他对他们的爱,无法以一言蔽之。 故而,还是什么也不说了。 星河飞旋,有零星的光彩绕在他们身周旋转。慢了一步赶来的刀刀斋和冥加大惊,一边惊呼“老爷”,一边朝这头飞奔。 星光散开,斗牙王对人世松开了手。 高天之上,森海之中,只剩一道深深的沟壑,以及一柄破损的魔剑。冥加嚎啕大哭,刀刀斋和猛猛五眼落泪,这画面可笑又滑稽,却弥散着一股莫名的伤悲。 他离开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 “兄长。”缘一轻声道,“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杀生丸:“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 “是个很温柔的人。”缘一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原来这就是父亲啊。” 虚洞中空缺的部分,缓缓填满。 …… 刀刀斋捡起了没人要的丛云牙,用大锤敲敲打打,听了听音色,直觉这魔剑没救了。里头的邪灵湮灭,连点渣也没剩,这剑仍是丛云牙没错,可跟死了差不多。 “需要重锻啊……” 他朝丛云牙喷了口火,混合着妖力的高温熔化了丛云牙的碎片,好悬将堪堪碎裂的缝隙填充,勉强维持住剑的形状。 这俩兄弟下手是真狠,丛云牙怎么说也算一把神兵,说毁就毁,半点不带犹豫啊。 “我说——”刀刀斋喊住了快要离开的兄弟,“好歹丛云牙也是白犬族代代相传的魔剑,随便扔了不好吧?” 杀生丸:“不要了。” 缘一:“它太下作,配不上白犬。” 刀刀斋:……呵,有了刀就挑起了刀。 “邪灵已死,只要重锻一下也是把好剑。”刀刀斋卖出了安利,他可不想拿着丛云牙这把烫手山芋,这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狗兄弟是不要它,可架不住别的妖怪要它。 他拿着这把魔剑,铁定被别的妖怪追杀。可他扔了这把魔剑,八成也被捡到剑的妖怪追杀。无法,谁让他是刀匠呢,除了他能修补丛云牙,想来也不会有别人了。 “杀生丸,你不是需要一把破坏力不那么强的练手刀吗?” 杀生丸果然顿住了脚步,回身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可以重锻丛云牙,再把它交给你。你是白犬的下一任王,我这么做也算物归原主。”刀刀斋道,“就算你不要它,也带回犬族吧,我可不想被追杀。” 话说到这份上,缘一也听懂了。见杀生丸沉默,缘一清楚兄长这是“想要”,但因丛云牙之前的表现太糟糕,兄长在“要和不要”中陷入了小小的纠结。 缘一决定问清楚:“重锻的材料需要兄长出吗?” 之前被拔了两颗牙,而兄长只拔过一颗,他也记住了。 杀生丸:…… 刀刀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上次的獠牙还有剩啊,够用了够用了!” 缘一:…… 牺牲他一个,幸福三把刀。 “如此,刀刀斋,丛云牙重锻就交给你了。”杀生丸道,“既然是半妖的‘一片心意’,我不介意收下这把魔剑。” 还一片心意,真杀狗诛心!他哥硬是在“拔牙”这块上踩了他好几脚! 刀刀斋又问:“关于丛云牙的鞘,是用原来带着鞘灵的鞘,还是重新锻造一个?” 杀生丸:“重锻。”身边跟着一个邪见就够啰嗦了,难道还要再跟一个老家臣?他对接手父亲找的家臣,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刀刀斋驾“牛”西去,退得干净利落。为保住小命,他再三告诫冥加:“一定、一定要传出消息是杀生丸带走了丛云牙,别算到我头上!” 他苟了! 冥加:…… 此后,狗兄弟与继国兄弟返程。他们飞在一个人类幼崽可以接受的高度上,吹着风沐着光,渐行渐远。 阿吽背上,岩胜小声问道:“缘一,你刚才为什么哭了?” “才没……”犬夜叉嗫嚅了两句,知道这么犟没意义,终是道,“只是想哭而已,我们可没有这么好的父亲。” “你看看妖怪的父亲,再看看我们的父亲,你不觉得应该哭吗?”同样是父亲,为嘛我们的亲爹那么渣! 岩胜:…… 半晌,岩胜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呜、呜呜……我们的父亲,呜呜呜,我就当他死了!” “你不要哭啊!”犬夜叉崩溃,他最受不了女人和孩子的眼泪。 “哇——”岩胜暴风哭泣,“缘一,我们命好苦!”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再哭把你扔下去。 岩胜:…… 缘一:兄长,小孩子哭很正常。 杀生丸把亲弟扔了下去:这就是你哭的下场。 岩胜:…… 犬夜叉:当你弟弟可真苦。 第212章 第二百十二声汪 丛云牙的重锻耗费了整整三个月。 等杀生丸拿到手, 它已是脱胎换骨的魔剑。 月白刀身,缀有日月重华纹;深紫刀柄,镂刻朱红彼岸花。花瓣纤长, 层层裹住目贯, 托起上头的水晶, 刀鞘幽暗, 与深紫、朱红交错叠加,冥府之花缠绕, 有着死亡的颓靡,也有着幽冥的瑰丽。 这是一柄极尽华丽的魔剑, 单从外形看,不像是出自刀刀斋的手笔。 倒是与金红相间、包装成不死鸟的炎牙类同,都有种贵公子的奢靡感。 这两把刀, 任是谁装配了都会被说一声“骚包”, 偏生落在杀生丸和缘一身上却有了别样的美感。 不论配色有多浓墨重彩,外饰有多繁复耀眼, 刀鞘有多贵重精致——只要刀剑被他们握在手里,就不会有人认为它们是装饰品。杀意与剑,美人挥刀,见者只会觉得神兵配神人,仅此而已。 “丛云牙……”杀生丸赏剑,很是满意,“我收下了。” 作为王者,他赏罚分明。刀刀斋出力让他高兴了,给予嘉奖也无不可:“西国会供给你一百年的锻刀材料,想锻就去市町取用。” 刀刀斋却是蔫儿吧啦:“这一百年我都不想锻刀了……” 他快累死了! 诚然,丛云牙是他重锻不错, 但刀纹、花饰和刀鞘并非出自他手,而是追求完美的千夜红。 这魔剑他本可以七天锻好,只委托千夜红做个刀鞘罢了,谁知这女人一听是丛云牙的重锻,立马从妖怪市町狂奔到他洞窟,一起加入了重锻大业。 他反复重申的朴素,全被千夜红驳回。她既要魔剑强悍无匹,又要魔剑倾倒众生。这不,一折腾三个月,他快锻吐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杀生丸好这口。 拿到剑不仅满意,还直接开库房打赏,千夜红锻刀还真是锻进了这位大少爷的心坎儿里。 杀生丸:“不要随你。” 他收拢丛云牙别在腰间,却发现挂三把刀意外沉重,连腰带也往下一坠。这看上去多少有些不雅,他终是与他的父亲和弟弟一样,将刀剑别在了后背。 只是,他的着装不方便背刀,散着头发也容易在拔剑时割断。 思来想去,他换上了与斗牙王相似的铠甲,扎起马尾,将绒尾收拢在肩盔之内,背部的扣环正好放得下三柄刀剑。 待他从西国折返,缘一见到他的新造型也是一愣。 杀生丸不太讲究着装,据说只要穿得舒服就成。他前两百年常穿红枫服,西国的宫殿里还塞着同款上百套;而后两百年又偏好六瓣梅,也是同款百套,就没见他换过别的。 如今,内裳虽然仍是六瓣梅,但外甲换新。这装束令他整个人英姿勃发,充满了男子气概,颇有大将之风。 是什么能让一个常年不变造型的人突然改变了穿搭方式呢? 这只能是…… 缘一瞪大眼:“兄长,你是好事近了吗?”看来回西国是在相亲。 “……” “啪啪啪!” 缘一时常换衣服,旁人不会觉得如何。杀生丸一换衣服,顿时被老少围观。除了桔梗对此毫无感觉,就连继国兄弟都来凑热闹。要不是杀生丸太冷,或许后世才有的追星热潮现在就会出现。 邪见一见震惊:“杀生丸大人!你竟然会扎头发吗?” “啪!” 缘一细看,才发现兄长用发带是他曾经送的紫月牙。说起来,这条发带历时已久,也不是用妖怪皮毛做成的贵重物,时至今日,居然还没褪色发烂? 难道兄长周身散发的冷气还能让发带保鲜吗? 缘一也就想想,不敢说。 往后数日,得了丛云牙的杀生丸总找缘一打架。他们给枫之村打出了一片大湖,犁了一遍荒野,劈出了个储物的山洞,还砍了十七八条引水的沟渠。 末了,岩胜总是骑着阿吽奔赴前线,喊他们哥俩吃饭:“阿系让我给你们带了饭团,你们吃完再打吧!桔梗姐姐说,西边的山太高了,村人外出总是翻不过去,麻烦你们削平啊。” 缘一和杀生丸:…… …… 四魂之玉收集了大半,但对奈落的追杀没完没了。这货不知苟到什么地方去了,就连数量众多的豹猫一族也搜不到他的消息。 如果奈落铁了心要躲,他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奈落铁不下心,他生前迷恋桔梗,化妖后还是执着桔梗。明明可以苟几百上千年,撑到所有人都忘了他,偏偏桔梗是个人,只有几十年阳寿,他若是真苟起来,怕是再不能与她见面了。 于是,为了见一见桔梗,奈落仍在作死地找存在感。 或是折腾出几个没大用的分身,或是驱使几只最猛胜来骚扰,或是暗搓搓地弄个傀儡在枫之村外徘徊……手段之低级,让狗兄弟叹为观止。 看上去不像是没脑子啊,怎么一跟桔梗扯上关系就扔掉了脑子? 先不谈立场和身份,就算是小男孩追着小女孩跑也知道送朵花。这不是大蜜蜂就是狒狒皮,桔梗要是能找到奈落本尊,非得一箭射死这变态不可。 奈落,追女反面教材。 “兄长,有什么方法能通过傀儡追踪到本尊吗?” 奈落这厮特别精明,知晓他们兄弟呆在枫之村,对消除自身气味的手段堪称一绝。他本就是妖怪的集合体,随着融合渐进,基本能一个月换两三次气味。 他们靠鼻子追踪奈落,属实吃亏。 “别插手。”杀生丸道,“那个巫女想亲手解决他。” 桔梗取了奈落堕落时、所住山洞中的土壤。 奈落擅长傀儡术不假,殊不知桔梗作为巫女,也有诅咒的手段。取用土壤做成“土之结界”,他对她有多深的爱慕,“土之结界”就有多么牢固。 结界会护她不被奈落触碰,同时也将成为她追踪他、杀死他的利器。 从强盗利用桔梗的善良,从奈落祸害枫之村开始,桔梗和奈落之间注定不死不休。并非他爱她,她也得付出感情,之于桔梗而言,一箭干掉奈落是最好的回应。 “桔梗会吃亏吗?”缘一还是有点担心,“她才十九岁……” 杀生丸:“蝴蝶忍。” 虫柱才十八岁,距离无敌就差一点了。 缘一:…… 事实证明,他们在枫之村落脚不是在帮桔梗忙,而是耽误了她的计划。小姑娘亲自上门请他们离开一段时间,由于他们在,奈落这崽种都不敢上门了。 次日,狗兄弟离开枫之村,顺便带走了双生子。 在走访西国、刀刀斋洞窟、朴仙翁森林后,他们踏过圣山的风雪,途径术士的家族,与土御门的后人交手,与琵琶湖的大妖泛舟。 年复一年,在双生子六岁时,香织夫人的身体大好。 因桔梗追杀奈落渐趋白热化,缘一将枫之村的一部分妇孺转移到犬山,这其中包括香织。 “六岁了……” 是夜,缘一注视着绒尾中孩子的睡颜,复又望着星空与原野,想到很久以前。 六岁是个微妙的年纪,他和兄长在继国家玩双六、放风筝,诗的父母在带着子女讨生活。 待他离开继国家,于星辰之下奔向远方,他见到的是独自一人站在水田中的诗。那时,她的父母早已感染时疫病死,全家只剩下她一个。 六岁,还来得及。 犬山无法根据些微的信息找到她,但他能。只要沿着前世的路走,或许他仍会在那方水田遇见她。 “兄长,我想去找一个人。” “谁?” “我前世的妻子。” “……” 篝火哔啵作响,邪见说着梦话。杀生丸掀起眼皮,金眸中暗含警告:“不要学父亲。” “啊。”缘一轻声道,“我不会第二次介入她的人生,只是,我欠着她三条命。” 诗是他前世亏欠最多的人。她把他带回了家,是再造之“命”;她与他结为夫妻,是再生之“命”;她因他离开而死于恶鬼之手,是他自咎一生也无法夺还的时运之“命”。 若说岩胜是他后半生的心魔,那么诗是他前半生不愿撕开的伤口。 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是他终生无法说出口的隐痛。 然而现在,他可以。 沉淀两百年,他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他们。像是终于从一盘死局中脱身而出,他还拥有把死局盘活的能力。 再多的爱恨,缘一全数放下了。新生的他一生所愿,只是故人们收获各自的幸福,而他将作为他们的守护者,为之保驾护航。 “想去就去。”杀生丸放行,有些事他就算作为家长也不方便插手。 只要蠢弟不行差踏错,做出跟父亲一样的选择,他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哪管半妖想跟谁做朋友。 “兄长,双胞胎就拜托你了。” 说罢,缘一捞起杀生丸的绒尾给俩娃盖好,当即一跃而起,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杀生丸阖目小憩,轻嗅夜风。 邪见梦话依旧:“杀生丸大人,犬夜叉大人说他不回来了……” 杀生丸:…… 他一脚踹醒了随从。 …… 缘一一走,双生子的日子顿时苦逼起来。 他们要亲自打猎、处理伤口、做饭刷锅,还要遛一只根本拴不住的大狗妖。 没了缘一,他们练刀被嘲,做饭被讽,睡觉被挤,就连泡很深的温泉都要自力更生,因为杀生丸绝对不会带他们一起泡澡,还照顾他们。 太难了! 天天顶着杀生丸的冷脸和冷眼,他们承受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过了好几天,岩胜实在熬不下去了:“我、我们去找犬夜叉大人吧!”他跑下阿吽的背,胆肥地拽着杀生丸衣袖,“杀生丸大人,求求你了,我很想犬夜叉大人,我们去找他吧!” 见鬼的是,杀生丸风刀霜剑般的语气一下子温和不少。 “呵,既然是你开口相求,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脚步一转,立马改了方向。 犬夜叉:…… 作者有话要说:PS:犬夜叉:你居然是这种狗,找人都要找借口? 戈薇:他每次揍你又不杀你都要找台阶下,你不会才知道吧? 犬夜叉:…… 第213章 第二百十三声汪 缘一沿着记忆奔跑, 在星空下,在月色中,回溯到一切尚未开始的彼方。 他愧疚了六十年, 放空了两百年, 终于在这一年等到了救赎彼此的机会。他想看一眼, 见她平安喜乐, 要她幸福美满,他不会再介入她的人生, 但她之所求,他会帮她实现。 【你为什么要捉了蝌蚪又放回去呢?】 【我的亲人都去世了, 我想让它们陪陪我。但是,把它们从家人身边带走的做法,太残忍了。】 【……你没有家人吗?那我跟你回家吧。】 是他朝她奔赴, 走向了家。也是他疏忽大意, 让她命丧恶鬼之口。诗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从未做错过什么, 她毕生最大的不幸只是遇见了他。 “啪嗒”轻响,是枯木被木屐踩断的声音。 缘一落在熟悉又陌生的水田边上,却见洼池中月光波动,既见虫蛙飞跳,不见女孩身影。是他来得太早,他知道;但他也来得晚了,他清楚。 如是,他拢手伫立在田埂上,从夜深等到天明。 待阳光初落,万物复苏,早起的农人背着锄头来到田间, 他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没有远离的意思。 倒是农人见了他半妖的模样,颇受惊吓。他们单方面与他僵持,瑟瑟发抖许久,却发现缘一没有攻击的意图。 他来等人,不是结仇。 “妖、妖怪!”有人鼓起勇气,“你、你来这里干什么?是要窃取我们的粮食吗?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一下村人的口粮,我、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代价!”农人大声示威。 缘一:…… 直到今天,他可算明白兄长为何总说那句名台词。要是每次路过水田都要被人类这么问候,他也情不自禁地想找这个借口。 “我不吃人类的东西。”他如是道。 农人的呼声戛然而止。 “我没有恶意,只是在等人。”缘一平静道,“他们没有姓氏,所以不方便我寻找。如果你们知晓有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名为‘诗’,可以告诉我她住在哪儿吗?” 他去过前世诗住的地方,但那儿没有木屋。 联想到战国乱世的饥饿与战争,他想诗一家子应该搬过几次家。这方村子落在山坳里,土壤肥沃,良田丰美,他们终会来到此地。 他只要等待就好,少则数月,多则两年,他们终会再遇。 “等人?”农人疑惑,“诗?我们村子里可没有叫诗的小女孩……等等,你这个妖怪找小孩干嘛?是要捉来吃吗?” 缘一:…… 难怪兄长比较喜欢呆在犬山和枫之村,也只有这两处地方的人类不会问这种问题。 “我不吃人。” “那你吃什么?”农人较劲了,“村里的家畜吗?” 缘一五指轻动,发出骨骼咔嚓的响声。他抬手,面无表情道:“干你的活,人类,再多嘴就杀了你。” 现场死寂三秒,农人立刻作鸟兽散。他们本还想请个法师来赶走缘一,可思及请法师要付出的米粮,实在太肉痛了! “怎么办?要找个法师吗?” “太贵了请不起!要不、要不先干活,看看他是不是真跟他说的那样对人肉没胃口?” “咱们有八个人,怕什么啊!他一定在吓唬我们,只要我们联手……” “那可是妖怪啊,我看还是去找个法师吧。” 对话陷入死循环。 最终,吃饱饭的信念还是战胜了对妖怪的恐惧,他们安静如鸡地抓着锄头干农活,干着干着就遗忘了缘一的存在。 直至日头高升,他们决定放下锄头吃点糙米团时,才发现缘一还站在田边,不曾动过。 “奇怪的妖怪……” 黄昏将至,农人在逢魔时刻到来前归家。临走前他们回望水田,虽对妖怪降低了恐惧,但忧心依旧。毕竟,这儿距离村落太近了。今晚要在有妖怪的情况下入眠,总觉得脊背发寒。 还是请个法师吧? “听说武藏国附近有个云游的法师,叫‘弥松野’,驱魔的本领很高。除了要价高些、好色些,没别的缺点。” “这两个缺点已经很致命了好嘛……” 农人消失在山背后,缘一闻言,终是几个起落消失在林间。其实他可以离开得更早些,在更隐蔽的地方等候,只是故地重游思虑过重,他一不小心就发了一天呆,倒是吓到了他们。 或许等他们明早再来见他不在,就不需要去请法师了。 可惜,人类在“排除异己”这块上的行动力永远第一。农人们三日没来田里劳作,一心守在村庄周围,等他们再来时,已经带来了法师弥松野。 那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至多二十岁。黑发黑眸,轮廓英俊,浓眉大眼,唇边含笑。许是吃得好,他比一般的大岛人高了一头,虽着一身自黑的僧服,但身板看上去很结实。 他有灵力,可实力不强。对付一些杂碎尚可,想对付白犬的话……嗯?不对劲。 树影交错处,缘一微微偏过头。通透世界锁定在法师的右手,他“看见”了一个只在冥道中见过的黑洞。 这个法师的右手有一个黑洞,它被咒文封锁着,发出呼呼的风声。像是想吸纳一切,像是想吞噬所有——连法师本身也不放过。 它有着可怕的威力,足以令拥有它的法师战胜大妖。但它也是弑主的诅咒,随着在法师的掌心慢慢扩散,迟早会把他吸入其中。 强则强矣,但持有它的人譬如受到诅咒的产屋敷一族,多半活不过三十岁。 缘一坐在树上,透过树影的眼撞上了法师投来的视线。在农人“诶,妖怪呢”、“妖怪在哪里”的惊呼声中,法师轻抬手示意他们安静,而后缓缓朝密林走来。 “我看到你了。”他似乎很喜欢笑,连跟“敌方”说话都带着笑,“你要在树上呆多久呢?不下来聊聊吗?” 没有恶意,甚至态度友好,对方似乎并不想与他为敌。 明智的选择,是知道斗不过,所以…… “我叫弥松野,你叫什么名字啊美人?”法师此言一出,无论是身后的农人还是树上的缘一,全惊呆了。 “别害怕,我一看到你的脸,我就知道美人不是坏妖。” 农人集体震惊到失声。 神特么美人!你对妖怪都能喊美人,到底看没看清物种和性别,你是登徒子吗?啊不对,你是靠脸来分辨对方是好是坏的吗?啊! 缘一:…… 汪汪狗惊大呆!他活了两辈子从未遇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法、法师大人,你这是……”啊这,你拿了米得办事吧?可你这办的是什么事?虽然我们也承认这妖怪长得好看,但——额,等等,这妖怪确实长得太好看了点。 人类的注意力全歪了,他们齐齐仰头看着缘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原先还喊打喊杀,现在全数带偏还开始赏脸,人类的奇葩之处莫过于此。 原来光是靠脸,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吗?要真是这样,那兄长可以靠脸统一大岛了。 缘一轻叹,从树上翻身而下。 甫一落地,他便拢手入袖,淡淡道:“人类,我不想惹麻烦,只是在等人。” 缘一的脾气终是比杀生丸好,即使被招惹了也会下意识以“息战”为目的展开谈话,要是兄弟互换,这会儿人类早血溅三尺了。 弥松野:“请问在等什么人?是寻仇还是报恩?你看,这个村子的人可是很紧张啊。” 缘一:“……报恩,我在等一个女孩。” 四周一静,弥松野忽然双手合十,情真意切道:“是为了女人吗?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他单方面宣布缘一是朋友。 缘一:你是不是对我的话有什么误解? 这里头的误会大了去了,可弥松野张口就来,分分钟把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编排成三十集大和爱情剧,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那个女孩一定是前世给过你恩惠,让你记忆至极。只是人类寿命短暂,你对前世的她无以为报,所以只能等到现在,等她的来世出现,再行报答。” 弥松野猛地转身,张开双臂,眼含热泪:“大家!这是一个好妖怪啊!他对那名人类女孩一片真心,等待她只是为了报恩,绝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 “他——只是想报恩而已!” 农人先是震惊,随即顿悟,而后感慨万千。一时间,他们看向缘一的眼神都温和不少,有些共情能力强的人还叹息数声,只道妖怪也有如此浓烈的感情。 缘一:…… 他怀疑他们在欺负他嘴笨,但他拿不出证据。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法师说得也没错。 他与诗确实是前世今生的亏欠和偿还。 农人们握着锄头四散,法师这才转身看向缘一。事实证明,这家伙心机十足,编个故事是为了赶走农人防止他们耽误战斗,又想借故事试探妖怪的脾性如何。 “看来你真是没有敌意。”弥松野道,“即使我背对着你编排你,你也不出手。” 缘一:“我出手的话,你已经死了。” “所以等一个女孩报恩是真话?” “我不说谎。” 法师握着锡杖琢磨良久,随后捻着肩侧的小辫子,笑道:“左右都是等待,不如跟我说一说吧。我云游至今,认识的人不少,尤其是姑娘不少。如果你想找的那位姑娘我正好见过,或许能帮上忙。” 缘一本想说不用,诗迟早会来到这里。 但早些找到她也好,于是缘一道:“她的名字叫诗,今年应该是六岁。” 弥松野:“抱歉,我不好这口。我很有原则,只认识十八岁的姑娘。”幽幽一叹,“看来我们不是同道中人。” 缘一:…… 他可算明白,为何农人要评价这法师“好色”了。对方脑子里除了男欢女爱,似乎再也没装进别的东西。色者见色,这法师毫无节操可言。 缘一深呼吸:“我对诗只有守护之心,请不要用你的眼光看待我。另外,人类,我奉劝你一句,好色迟早会害死你。” 谁知,法师洒然一笑:“已经被害死了。” 大概是许久没有人说心里话,法师的话有些多。他见缘一不是害人的妖,还长得这么好看,难免有了倾诉欲。 他举起右手:“你应该能察觉到吧,我见你盯着我的右手看了许久。嘿,这就是好色的代价。我不过是在花街遇到了一位心怡的美人,他就给我下了诅咒呢!” 用的是“他”而不是“她”。 “是术士吗?” “不哦,是一个名为奈落的半妖。” “……” 缘一觉得这些反派莫不是有什么大病。里梅喜欢苟在花街弹三味,无惨喜欢苟在花街扮花魁,连奈落也喜欢苟在花街接客,真一个比一个豁得出去。 不,这不是重点。 奈落在花街? 作者有话要说:PS:请自动带入熊猫头表情—— 法师悄悄在杀生丸耳边说:你弟在花街! 杀生丸:…… PS:缘一:我究竟是怎么跟他聊起来的我也很迷茫啊…… 第214章 第二百十四声汪 弥松野是个法师, 也是个浪子。在朝不保夕的乱世,他持及时行乐的信条,一边靠给人驱魔赚钱, 一边把钱全撒在花街。 奇的是, 他明明是个好色法师, 但撒钱并不为寻欢作乐。许多次, 连花魁都相中了他,他仍能坐怀不乱地问出心声:“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往往这时, 花魁们多是轻嗤:“你能赚到我赎身的钱?” “我会努力的!” 见惯了男人套路的花魁自然把他扫地出门,殊不知这法师是真心实意, 只要姑娘生得美,他是半点不在乎姑娘的过去,一心只想跟人生孩子安度余生。 按他的说法是:“不以生孩子为目的的露水情缘都是耍流氓!男女都一样, 不打算生孩子就别欺骗对方的身体!” 缘一都听傻了。 而想要在花街找一段真爱进而生孩子的弥松野, 不小心遇上了苟在花街装花魁的奈落。 别的不提,奈落确实长了一张妖艳的好脸, 美得雌雄莫辨。弥松野虽然看穿了“她”半妖的本质,但还是忠于颜值地问了句:“半妖姑娘,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我是真心的,只要你说愿意,我会尽力给你赎身。”说着,他还色胆包天地抓起奈落的手,“不管你过去是谁,以后只会是我的妻子。” 奈落当时是什么心情已不可考。 总之,等弥松野回过神时,奈落已恢复了男子的本貌。 他用恶毒的诅咒贯穿弥松野的手掌,嗤笑:“你这好色的法师, 可真敢说啊!不是想生孩子吗?我诅咒你的世代,他们都将遭受风穴的吞噬!” “除非杀死我,不然你无法解除这诅咒!” 而后,奈落消失了,再无踪影。 他复归了云游生活,因吃了大亏已甚少前往花街。只一边驱魔养活自己,一边搜寻奈落的下落,不知过了多久,他机缘凑巧下遇到了缘一。 “不杀死他就无法解除诅咒。”弥松野轻叹,“因为风穴用的次数多,它已经比之前扩大了不少。或许等到我被风穴吞噬,也找不到愿意为我生孩子的姑娘。” “我的命好苦啊!” 缘一无力吐槽,只说道:“村子里也有适婚的女孩,但你活不到三十的话,还是别耽误她们了。” 弥松野后仰倒在草地上翻了个身,揪紧心口的衣服:“美人这话如刀,扎在了我的心口上。” 缘一露出一点杀气:“你再用‘美人’这个称呼我就杀了你。” 弥松野:…… 要再去花街寻找奈落已不实际,但奈落苟在花街的可能性依旧很大。难怪桔梗总是找不到他,巫女哪能想到去逛花街啊。 左右兄长和双生子都不在,只要他速度够快,应该能揪出奈落的踪迹再回来等诗的出现。 如此甚好,在奈落未知晓诗的存在前干掉他,诗就能一生平顺了。 想到就做,缘一是个行动派:“你最后一次见到奈落是在哪座城的哪条花街?” “怎么,你要去杀了奈落吗?” “嗯。” 弥松野轻笑:“你骗不到我,你只是想去逛花街罢了。”见缘一脸色冰冷,他立马转向,“除非你带我一起去,向我证明你真的跟我不一样。” 缘一转身就走。 良久,风里传来他简洁的话语:“跟上,人类。” 弥松野即刻起身,大声道:“去花街的花销你包啊,我可没钱!” 缘一:…… …… 七天后,坐落在山坳里的人类村子摸进了两个小孩。 他们生得一模一样,身负胁差、衣着贵重,像是从武家走失的小公子,还长得极为可爱。 正当村人准备拿出糙米团招待他们的时候,两个孩子连连摆手,只说自己来找人。 找人?又是找人。 之前来的妖怪是找人,现在来的孩子也是找人。他们山野小村何德何能,能让妖怪和武家公子接二连三地找上来? “是、是找一个妖怪,不知道你们见过没有?”岩胜比划道,“比村长爷爷高两个头,白头发、金眼睛,背着三把刀,穿着毛茸茸的衣服,头上还有一对犬耳。” 村人:…… 有人艰难道:“我们见过这只妖怪,他说来找人。只是几天前离开了,请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找一只妖怪?” 岩胜直言不讳:“他是家人,我们来找走散的家人。而且他的兄长也很担心他,如果你们知晓他在哪里,请告诉我们方位吧!” 气味的指向是这个村落。 但,所有的气味都快消失了。离开的犬夜叉大人像是给气味做了处理,一副不欲他们找上门的样子,也不知在折腾什么鬼。 闻言,村人微微一怔。 有人嘟囔着“妖怪也讲兄弟情啊”,但还是给了孩子们一些线索:“几天前他莫名出现在水田边,村人都很怕那……你的家人,所以请了个法师驱逐他。” 岩胜不禁瞪大眼:“啊?” “放心,你的家人没……” 岩胜惊呼:“那个法师还活着吗?” 村人:…… “活着。”老村长叹道,“他们结伴离开了,说是去逛花街。真是,现在的妖怪和年轻人啊……” 犬夜叉:你·说·什·么? 岩胜有点懵。 犬夜叉自然知道花街是个什么地方。岩胜虽不太懂,但鉴于继国家主时常逛花街、逛完后一身臭味的模样,让他对花街观感不佳。 故而,等他们走出村落寻到杀生丸时,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杀生丸:“那只愚蠢的半妖去了哪里?” 邪见:“喂,你们两个!声音大一点啊!根本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 岩胜揪着衣角眼神飘忽,犬夜叉双手抓头,使劲儿挠着。最后,犬夜叉一狠心直言道:“啊,能去哪儿?半妖也是男人,他去逛花街了。” 杀生丸和邪见:…… 你说什么? 呵,很好! 好极了! 以找人为借口,以花街为目的,半妖真是好胆色啊! 也对,严格意义上讲,半妖两百岁算成年了。他要是真想逛花街,他杀生丸作为兄长也不能干涉。哪怕亲弟身边红颜无数,他也没必要去管,但是—— 如果西国未来的大将天天逛花街,那么白犬的脸还往哪儿搁? 要是蠢弟折腾出一大堆半半妖,个个喊他“大伯”,他的脸又往哪里搁?这还有没有一点大将的担当和自觉了? 杀生丸周身泛着冷气,冻得邪见都快不行了。双生子本能地缩到阿吽背后,只露出两双眼睛瞅着他。 “呵,半妖。”出息了。 真以为消除了气味,我杀生丸就找不到你在哪儿了吗? 你哥还是你哥,杀生丸从背后解下天生牙挂在腰间,左手搭在了刀柄上:“天生牙,去往铁碎牙在的地方。” 刀身轻轻抖动,转向东方。 杀生丸腾空而起,双生子紧随而上。只是,他们寻了一长段路,路过四五座大城,晃过六七条花街,都没有发现缘一的身影。 唯有邪见看着下方灯火幢幢,发出喟叹:“不愧是犬夜叉大人啊,才几天就逛遍了七条花街,这样太强大了!” 能听懂的犬夜叉和杀生丸:…… 不是很懂的岩胜:“为什么逛遍七条花街是强大啊?” 邪见老神在在:“你不懂,这是征服!” 哦,犬夜叉大人征服了七条花街是强大的表现,那么他作为月之呼吸的继承者,一定要比他更出色才行。 岩胜握拳:“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要逛遍九条花街,比大人更厉害一点!” 众人:…… 犬夜叉憋出一句:“那你真的很厉害啊,岩胜。” “缘一,你也要一起!”岩胜鼓舞道,“我们连两位大人的呼吸法都学会了,还有什么做不到呢?不就是逛九条花街嘛,我们一定也可以!” “不,我不可以。”犬夜叉十动然拒,“我拒绝,你休想,别碰我,拿开你的手!” 岩胜和杀生丸:…… 及至夜色降临,他们才在第七座城的花街找到了缘一的踪迹。 要命的是,别人逛花街是花钱宽衣解带、寻欢作乐,缘一逛花街,是把花街逛成大型巡回演唱会,台上灯光闪烁,台下所有秃、游女和花魁都在疯狂打call。 “啊啊啊!犬夜叉大人!” “犬夜叉大人!看我!啊——他看我了!”幸福到昏过去! 只见花街尽头,鳞次栉比的排屋已人去楼空。活人簇拥在“颜极屋”最高的竹台下,挥动折扇与发带,抛洒花瓣与铜板,为乱世的颓靡更添几分疯狂。 大和文化中的压抑与内敛全然不见,此刻的人类疯魔到有了妖怪的姿态。 而高台之上,白发金眸的缘一轻叹,无奈地拿起了一把三味。在他身侧,满脸麻木的法师抱着一把阮咸。 弥松野:“我错了,你确实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们都是来花钱的,你是来赚钱的。” 缘一颔首:“找不到奈落也不能白来啊。” 说着,他轻轻拨动了一下弦。 挂逼就是挂逼,他第一次拿起三味就弹出了无法言喻的仙乐。至此一发不可收拾,几天来辗转多座大城上岗,逼得之前的弦娘都快下岗。 也不知怎的,同样是三味,缘一拨出的琴弦总带着一股颤抖的电音。又响又脆,给人无法言喻的听觉享受,且弹着弹着,他的琴弦居然还能变红! 【琴之呼吸·一之型·极乐净土!】 缘一随手拨着弦,弥松野苦逼地和着声。台下全员安静如鸡,只揪着心口激动地注视着竹台,目光如饥似渴。 “啊!犬夜叉大人!我好喜欢你!” “弥松野大人,我要给你生孩子——” 法师激动落泪,音直接弹错了七八个。却不料此刻的高天上,杀生丸手中的天生牙也在疯狂抖动,发出“咔咔咔”的节奏声。 邪见:“连天生牙都想加入吗?” 他被杀生丸一脚踹了下去。 大妖冷着脸俯瞰下方,就见半妖背后的铁碎牙也在一齐抖动。他很想知道这半妖要在何时才会发现他到了,再蠢也该有个限度吧?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天来,缘一一直把铁碎牙的高速抖动当作和乐。 每每演奏完毕,弥松野总是感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妖刀,居然会跟着你的节奏颤抖起来。” 缘一完全没接到铁碎牙的暗示:“是啊,铁碎牙真的很聪明,这几天辛苦铁碎牙了。” 今日也是如此,缘一压根没把铁碎牙的抖动当回事。直到杀生丸倾泻妖气,转瞬笼罩全城,缘一才发现哪里不对的样子。 额,所以铁碎牙的抖动不是在和乐,而是在提醒兄长来了吗? 缘一:…… 他慢吞吞地仰头,循着气息锁定于高天,对上了杀生丸冰冷的金眸。此刻,他哥正平静地注视着他的天灵盖。 缘一:兄长看上去非常生气,我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我宁可你在逛花街,也不想听到“西国的大将需要在花街弹三味养活一整个犬族”这种流言蜚语! 缘一:…… PS:多年后,西国为了找常年失踪的王和大将,发明了一款APP名为“搜狗”【加满狗头.jpg】 第215章 第二百十五声汪 杀生丸是个保守且传统的男人。 作为家中长子, 他对幼弟的要求有且只有两个,一是有点出息,二是别给他丢脸。 而作为西国的继承者, 他对自己的要求更是严苛, 一要成为霸主, 二要寻找对手, 三要顾家爱民。绝不可学父亲那般给日曜支蒙羞,也绝不出入眠花宿柳之地, 让人以为他是耽于女色、来者不拒之徒。 结果亲弟一往花街跑,所有要求全部变味了。 能说他没出息吗? 不能。单凭半妖之身逛花街不被人类赶出去还奉为座上宾, 甚至那一把三味就能弹出仙乐引得整条街的女子为之痴狂,这么“出息”的骚客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即使杀生丸从不逛花街,但对人类花街的规矩也有所耳闻。 相传名盛至极的花屋中, 花魁并非常人能见, 能见者非富即贵。他们要么是地位惹不得的大人物,要么是一掷千金的豪绅。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该男子的才学品貌得花魁赏识,花魁愿意与他共度一晚。但这可能性极小,花屋终要赚钱,花魁再美也是商品,哪容得了她们挑三拣四。 但纵使容不得,花魁也比游女和秃多了不少自主性,至少不是谁都能见,见之即为赏脸,对于普通男子而言是莫大的荣幸。光凭这点,他们足以吹嘘半生。 而现在,这些十分难见的花魁全围在半妖的台下, 为他痴狂! 杀生丸:…… 似乎,他不能说他没出息,也不能说他丢了脸? 单从“人类男子”那肤浅的价值角度考虑,蠢半妖这一晚的地位可谓是人上人,是走到哪儿都要被喊一声“先生”的存在,够半妖吹嘘一千年了。 但从妖怪的角度考虑,杀生丸的手,微微颤抖。 简直胡闹! 西国未来的大将为了逛花街,特地找了“等人”的借口,辗转小山村,又改道七座城,还使出了消除气味的手段,为防止被他找到,真是用心良苦。 呵,如果逛花街真是为了开窍,他倒也无话可说。 可蠢弟做了什么? 这才几天而已,他已经抱着三味成为花街霸主。下方的莺莺燕燕他不看一眼,倒是对竹台上的铜板比较在意。 难道他来到花街只是为了血洗当年的三十铜板之耻吗? 杀生丸:…… 这真是血耻吗? 当年三岁孩童做错事,情有可原。虽被妖界笑话,但以妖怪对幼崽的宽容,并不会多说什么。在蠢弟成年、实力强悍的情况下,谁又敢提以往的蠢事? 但如今不同,半妖成年了…… 成年还往花街扎着弹三味,不明真相的妖怪还以为他们西国大限将至,进而让大将不得不出来卖艺养国,这起码被笑一万年。 一万年…… 杀生丸明明只有四百岁,从外表看还只是个十九岁年纪的少年,但这会儿,他的血压快不行了。 尤其是亲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还从竹台上朝高空看来,给他一个无辜又无奈的眼神,又立马垂下犬耳作可怜状…… 他没有半点同情,只想劈开他的脑阔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片海? 此时,邪见抓着阿吽的尾巴,艰难地从后面爬到前面,进言:“杀生丸大人,我们要下去吗?” 杀生丸:…… 他再度把邪见一脚踹走,阿吽娴熟地甩过长尾,把小妖怪勾住。 下去? 跟半妖站在同一个竹台上,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没准他一落地,母亲明天就会让信使给他送来一个“西国未来的王和未来的大将在人类花街同台竞技”的笑话。 而大概是吃准了他不会下去这点,半妖眨巴着眼,下垂的耳朵渐渐竖了起来! 很好,好极了。 杀生丸冷笑出声,双生子毛骨悚然。就见杀生丸的手搭在丛云牙上,缓慢拔出:“这条街不需要留了。” 岩胜和犬夜叉:…… 岩胜觉醒了强大的求生欲:“杀生丸大人,我去把犬夜叉大人带回来!你先去城外等着好吗?这儿太脏臭了,会污了你的衣服。” 压根不等杀生丸答应,他一抖缰绳驾着阿吽往下飞,堪堪挡住杀生丸的剑尖所指。 犬夜叉:…… 只能说,岩胜的胆子是真被养肥了,居然敢越过杀生丸拿主意,那家伙可不是被小孩左右的人,肯定会直接劈过……额? 他回首,看见杀生丸利索地收起了刀,转身往城外飞去。 再看看骑着阿吽往下飞的岩胜和自己,饶是犬夜叉再笨,此刻也回过味来:他们好像是被杀生丸利用了? 犬夜叉:…… 前世两百年的时光,他好像从未读懂杀生丸。这小子是这么心机又好面子,爱找台阶下还喜欢利用人的吗? 汪汪狗惊大呆! 他们落在了竹台上,台下顿时一静,而后爆发出更大声的尖叫:“啊啊啊!犬夜叉大人的仙乐,已经连高天原的御座童子都引下来了吗?” 无法,继国兄弟生得极好,托这两张脸的福,再加上阿吽足够威猛,他们便从人升格为御座童子了。 岩胜从阿吽背上一跃而下,二话不说拉住缘一的袖子:“大人,快跟我走吧!你的兄长发怒了,要是一刻钟内见不到你,他就把整条花街全掀了。” 缘一:…… 把花街掀了这事,杀生丸两百年前就做过。 不过,兄长的脾气真是好了不少,这次掀花街居然还给了缓刑,又让岩胜特地来通知他,多半只是口头威胁罢了。 于是他温和道:“兄长真是个仁慈的人啊。” 岩胜、犬夜叉和弥松野:…… 左右曲终,也该人散。缘一叮嘱弥松野捡钱,随后足尖一点起飞,朝外城掠去。岩胜长舒一口气,牵过阿吽紧随而上。殊不知台下山呼海啸,更显激动。 “这是被御座童子请上高天原了吗?” “天呐,不愧是犬夜叉大人!” 弥松野抱着阮咸起身,叹息着拾掇铜板和小判。收拾完毕分与花屋三成,之后卷款朝城外走,循着缘一刻意留下的妖气找去,果然在外野的林间寻着了人。 只是—— 白发金眸的大妖手握一把大砍刀,“邦邦邦”地敲着半妖的脑袋。平日里主意挺大的半妖这会儿像个犯错的孩子,竟是规矩地跪坐在地上,双手置于膝盖前,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 有一对双生子窝在篝火边烤地瓜吃,一只绿皮小妖噤若寒蝉。而他的到来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大妖与半妖齐齐向他看来,他们面容相似、神情类同,高端美颜呈双倍暴击,瞬间攻破了颜狗的防线。 对美的欣赏,无关性别! 弥松野揪住心口的衣服,喟叹:“美人如日月,相映不争辉。炽火添妍丽,得见能几回?”见此人间绝景,他死而无憾了。 已经习惯的缘一:…… 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男性凝视的杀生丸:…… 他握着铁碎牙的手一顿,转向弥松野。确定了,难怪一向“乖顺”的蠢弟会主动去逛花街,一定是被这登徒子一样的法师带坏了! 不错,被他一手养大的半妖很老实,虽然小时候有被卖进花街的经历,但那是可恶的产屋敷的错。而今如此出格,肯定是受了人类的怂恿。 他冲弥松野举起了铁碎牙:“人类,既然你不想活,那我就成全你。” 弥松野平静地打开千两箱,露出里头满满的铜板和小判:“犬夜叉,原来你带我赚钱,赚的是我的丧葬费吗?” 划重点:是犬夜叉带我赚钱。 杀生丸和缘一:…… 弃刀抬手,“啪啪啪”三声过后,缘一平静道:“兄长,你再打下去的话,那箱钱就成了我的丧葬费了。” 划重点:你将失去你的欧豆豆! 杀生丸和弥松野:…… …… 队伍里突然有多了个人类,还是个习惯口花花的好色法师。 他因云游四海,讲故事生动好听而很受双生子喜欢。但他也常因嘴不把门,措辞色气满满而遭受两只狗最多的冷眼。 但他脸皮很厚,哪怕杀生丸开了嘲讽,弥松野也能无动于衷。 然后他被打了。 杀生丸不打人类幼崽,可没说不打成年男人。对付一个法师还不简单,只消一鞭子就能把人甩个倒仰。 于是,弥松野是全队除了缘一之外挨打最多的人。 按理说,跟大妖结伴而行十分安全,即便总遭嫌弃,可他们击败奈落的目标一致,很是利于他解决手上的风穴。然而,弥松野只是跟了他们半个月,就因耐不住寂寞而选择离开。 “我孤身上路时,哪怕遇不到漂亮的姑娘,也总能遇到几个漂亮的女妖。”虽然她们是想吃掉他,但好歹是女孩子啊! “可我跟你们结队之后,别说少女和女妖了,就连在溪水里捉到的鳗鱼都是公的。抱歉,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我想去花街进行一场苦修。” 跟着这对兄弟走,他是一辈子也别想有姻缘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俩兄弟看上去都是罕有的美男子,怎生女人缘这样差劲?他以为跟着他们走,铁定会遇到各类漂亮的姑娘和女妖,谁知这一路比呆在和尚庙还难受。 要命的是,和尚好歹也能娶妻生子,他过得连和尚也不如! 缘一和杀生丸:…… 行吧,正巧怕你带坏双胞胎呢。 弥松野离开了。当晚,缘一和杀生丸才从犬夜叉嘴里得知一件事,弥松野应该是他前世的一个同伴·弥勒的爷爷。 “真像啊,弥勒见到女孩都会问‘你可以为我生个孩子吗’?”确切地说是性格一模一样,长得也很像。 “但弥勒不会夸男人,真是学好了。”犬夜叉感慨。 弥松野比弥勒还荤素不忌点,连对他这种小孩都说的出“未来定也是个美人”这种话,真是绝了!杀生丸打得好啊! 缘一:…… 爷爷这样,孙子也这样,这一族的遗传可真是强大啊!不像他们白犬,一代比一代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杀生丸,听说你和犬夜叉都在花街,还是人类的花街? 杀生丸:……没有。 凌月:唉,你的两个堂哥更娶不到女妖了。要不是他们斗不过你们兄弟,或许是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吧? 杀生丸:…… 邪见:还一代比一代靠谱,看来根本没机会遗传啊。 杀生丸:…… 第216章 第二百十六声汪 由于兄长管束严格, 缘一不方便再去花街捞金……哦不,追杀奈落。无法,他只好将“奈落在花街”这个消息通过鎹鸦之口转达给桔梗。 据说, 那天飞往枫之村的鎹鸦是嗓门最大、肺活量最强的鸦中王者。甫一亮嗓, 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响彻结界内外, 传遍整片原野。 “奈落!奈落在花街!” “做游女营生!欺骗法师感情, 还想勾搭巫女,不要脸、不要脸!” 它嘎嘎怪叫着飞远, 半路遭到大批最猛胜追杀。 得亏鬼杀队养鸦百年用鸦一时,该鎹鸦一声求救, 大批鎹鸦前来相助,它们与最猛胜斗个不可开交,鸟毛与薄翅乱飞, 鸦叫与蜂鸣齐震。最终, 仗着最猛胜开不了口说话,鎹鸦齐齐张嘴骂蜂, 硬是把它们喷退了。 大获全胜! 无法,最猛胜不退不行。一只鎹鸦的嘴就是害人的鬼,几百只鎹鸦齐骂“奈落你不要脸”,这脸皮再厚也丢尽了脸,要是任它们骂一整天,“奈落”这名字都别想要了。 况且,还有比名声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不得不说,奈落一天不抛弃人类之心,他对桔梗的迷恋就愈发弥足深陷。他当然知晓这样不对,也想过把人类之心剜出来丢弃,真正抹消这个弱点。 可不知为何, 他迟迟没有动手。 及至今日,他已分不清这是鬼蜘蛛对桔梗的执念,还是他也……不,是人类之心影响了他,不是出于他奈落的本愿。 不是! 结果,当鎹鸦把“奈落在花街”一事捅到桔梗面前后,奈落做出了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一系列骚操作。 用最猛胜去追杀鎹鸦就算了,他为什么还要特地遣出一个傀儡跑到枫之村去晃,就为了向桔梗暗示他绝对没有在花街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那是污蔑,是污蔑! 谁料话都没出口,桔梗一箭射杀了傀儡。快准狠,猛到他都没反应过来。 奈落:……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对此半分不气,甚至还松了口气并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万恶之源·犬夜叉! 都是他,都是这个半妖干的好事!养鎹鸦的是他,逛花街的是他,搞臭他名声的也是他!最令他接受不能的是,犬夜叉跟桔梗关系极好,是能在枫之村被留饭的那种! 名为嫉妒的情绪爬上心头,他对半妖犬夜叉的恨与日俱增。但他无法拿这半妖如何,对方的实力太强,他要是有胆子出现,怕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该死的犬夜叉!” …… “啊嚏——”坐在阿吽背上的犬夜叉打了个喷嚏,神色有点萎靡。 岩胜关切地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再探探自己的。感知到双方体温没差多少,庆幸道:“缘一,我以为你生病了。” “才不是生病!”犬夜叉揉揉鼻子,“肯定是哪个混蛋在背后编排我。” 邪见奇了:“你们人类的说法真奇怪,打喷嚏居然是有人在背后编排你?那要是生病了,也是有人在背后使手段吗?” 犬夜叉:“你们妖怪才奇怪吧,生病了就是生病啊!” 无意义地斗了一路嘴,最终在双生子的联手攻击下,邪见落败。 之后,他们重复了以往的日常,早食练刀出发,午食休憩溜达,晚食泡澡睡下。龟行牛步,花了两个月才重返山坳的村落,遗憾的是,诗依然没有出现。 缘一望田兴叹,郁郁然。 得空,犬夜叉趁着岩胜不在,问道:“喂,你说的那个女孩……诗对吧,是你的什么人啊?” 缘一:“正如桔梗之于你。” 犬夜叉不说话了。 互换人生之后一切皆变,对于前世喜欢的女孩,这辈子再追上去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缘一无法想象犬夜叉顶着他的皮去追桔梗,就像犬夜叉无法想象缘一套着他的壳去追诗。 太难了!接受不能! “变成一个小孩我认了。”犬夜叉低声道,“桔梗绝不会接受一个比她小十五岁的孩子,我知道。她看待我和看待岩胜的感情是一样的,我明白。” “她曾经对我说过,想做个平凡的女人。如果她今生仍有这个心愿想要实现,我会祝福她。” “我能接受她做出的任何选择,唯独不希望她选择你。”犬夜叉眼神复杂,“你能理解吗?” 缘一诚实地点头:“我能理解。”眼神也开始复杂起来,“我放下了诗,她做出任何选择我都祝福她,唯独不希望她选择你。” 四目对望,心有戚戚,并达成共识。 保留最佳的默契,也为了照顾对方的感受,缘一决定离桔梗远点,犬夜叉也选择主动规避诗。 但还有个问题。 缘一:“如果桔梗对兄长有意……” 犬夜叉:“如果诗看上了岩胜……” 他们决定不再互相伤害,并给出了让彼此信服的理由。 “兄长对人类无意,而且桔梗绝不会看上兄长。”缘一仔细分析,“她每次看到我们兄弟,虽然目光非常平静,但隐约露出一种‘你们俩还不走吗’的意思。” 对哦,桔梗可嫌弃他们了,这还要从她在某一天晚上看到两只狗趴在树上说起…… “岩胜跟诗不会有交集,而且岩胜追求强大,估计长大了也是跟着你们到处跑。”犬夜叉摸摸下巴,“跟着你们,根本没可能遇到女孩啊。” 缘一:…… 一番深谈得出“注孤生”的结论,两人俱是陷入了沉默。及至岩胜摘完野菜回来,杀生丸遛弯折返,这俩仍是石化般坐在悬崖边,一副与残阳同悲的模样,流淌着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气息。 熟练地给了半妖两个栗子,杀生丸道:“去做饭。” “哦。”缘一摸摸头起身。 待蠢弟走远,杀生丸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这副心虚的样子,是在背后编排我杀生丸吗?” 犬夜叉:…… 小孩微微瞪大眼,傻得有点可爱:“难道你也会打喷嚏吗?” 杀生丸:…… 怪不得他们会交换命运和躯体,从某种程度来讲,想在人间找出一样愚蠢的两个笨蛋实在不容易。 灵王用心良苦。 …… 大半年后,遗失的四魂之玉碎片基本收集完毕,剩下的残缺部分只在奈落手里。 桔梗凭借四魂之玉和土之结界开始主动走出枫之村追杀奈落,而再度折返山坳村落的缘一终于遇见了诗。 那是正午时分,日头正盛。早种的水田已是金黄一片,村人们集结男女老少来割稻拾穗,而挎着小篮子的诗就在其中。 她与双生子年纪相仿,因是女孩的关系,倒是长得比男孩稍高些。 虽高但不瘦,她的父母把她照顾得很好,不仅把她喂得圆润健康,还给她穿着普通村人孩子只在年节才穿的花色和服。 当她光着脚丫跑进稻田,喊着“爸爸、哥哥”的亲密称呼时,正在干活的两人笑着回头,她的父亲更是一把将她抱起,举过头顶。 “诗怎么来了?” “妈妈让我给你们送饭团!你们两个大笨蛋,出门都忘记带吃的了!” 她的性子与前世一样,是絮絮叨叨能说一天的小话痨。缘一看着她在田间弯腰拾穗,不多时,挎篮中便盛满了穗。 她随同父兄一起将穗交到村长手里,由着村长为他们分配米粮所得。 他们一家初来乍到,屋舍尚未落实,目前只分散借住在农人家中。以前攒的铜板快花光了,为尽快融入这个村子,他们办事都很积极。 不过,村人们有时看待他们一家的眼光有点奇怪。 偶尔,还会问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们惠泽过妖怪吗?” “……没有,我们不认识妖怪。”诗的父亲笑道,“我们只是普通人,遇到妖怪的话只能被吃掉吧?” 村人们的眼神依旧诡异。 缘一注视着这一切,目光落在一处未修完的屋舍上。因忙于村中的收获季,诗一家的房舍已经许久没有动工了。 他准备帮帮忙—— 杀生丸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找到了?” “啊。”缘一颔首,秉着向自己的兄长求助不损颜面的原则,他发出组队邀请,“兄长,要不要跟我一起玩搭房屋的游戏啊?” 指着诗压根不存在的家:“可好玩了!” 杀生丸:…… “啪!” …… 缘一终是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他手握小牛伐木,以日之呼吸的精妙劈出长短相同的木板。因刀刃温度很高,火焰烧光了木板上扎手的刺,也熏出了寻常木板难见的深棕色。 它们整齐地堆垛成山,无论是做工、染色还是气味,都高端到无以复加。 趁着夜色,缘一将它们放在了村落的空地上。为防惊扰到村人,他特地飞到很远的地方劈了一座山,也是用日之呼吸把坚硬的岩石切成长宽高一致的砖头,再装进狱门疆搬回来。 往复来回六趟,缘一备好的椽、木板、砖块和梁。 接着,他在诗的“家”周围布下结界,一刀劈出丈深的地基。 【房之呼吸·一之型,三室一厅!】 翻起土壤,单手打下木桩,他单凭目力量出房屋大小和面积所需,以反复横跳飞快砌好屋底,再罗列木头撑起房子轮廓,最后拼接木板,竟在天亮前搭出了民用房! 整整一夜,邪见见证了奇迹:“不愧是犬夜叉大人,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缘一谦逊道:“只来得及搭出架子,里头还没添灶、榻榻米和柜袋。”又想起了要事,“我忘记放一只装满铜板的千两箱了。” “诗醒来看到这座房子,一定会很高兴吧?” 邪见:会被吓死吧?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奇怪的呼吸法增加了。 缘一:【哥之呼吸·一之型·吹爆!】 杀生丸:…… 第217章 第二百十七声汪 后世的“诗之村”流传着一个有关报恩的故事。 数百年前, 有位少女带回了一只无家可归的犬妖,给予他食物,照顾他起居, 带他认识世界, 领他读懂人类。 年复一年, 他们相依相伴, 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 但很遗憾,人类十分脆弱, 没有妖怪耐造的体质,也没有妖怪漫长的生命。很多时候, 只消一次疾病或灾祸,就会对人类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少女也是如此,她凋零在最美好的年纪。 人妖殊途, 相伴终剩生离死别。而人死不能复生, 犬妖为之深恸。 他埋葬了少女,等待了几个甲子的轮回。及至时机到来, 他单凭记忆寻到了少女的转世,可惜前尘隔海,转世者早已认不出他。 时间的洪流,死亡的代价,复生的遗忘,是人类与妖怪之间跨不过的鸿沟。 妖怪虽然得享千年万年的寿命,可一旦在感情中被人类打下烙印,这千万年就再不是享受,而是带着回忆受刑。 人类百年,转身一瞬,来世再无记忆。可妖怪做不到说忘就忘, 他们记一个人、一份恩、一段情,便是穷尽一生。 他再遇她,他赐福于她。 甚至爱屋及乌,惠及这方与世隔绝的山村。 “……天刚亮,早起的人扛着锄头出门,就看见空地上起了一座屋舍。” 头发花白的妇人拍着孙女的背,娓娓道来:“屋舍用赤棕木做成,砌了砖打了墙,又大又漂亮,是曾经的宇多宅。” “当时的人并不知道它的来历,只把它当作是天降的神迹。他们围着宅院转个不停,想摸又怕神明怪罪,聚着不走,后来在宇多宅的小庭院里看到了一块小碑。” “碑上刻着字。” “但他们不识字,只有在大城武家做过洒扫的村长认识。他们请来村长,想问石碑上刻着什么神谕,结果村长告诉他们,上面的字是——与诗。” 妇人微微一笑。 “那是犬神送给诗的见面礼,一座漂亮的大木屋。” 在孙女专注的眼神中,老妇一点点复述:“诗是那个女孩的名字,他们一家从外而来,本是没有姓氏的人。但因为受到犬神的庇佑,被赐姓为‘宇多’。” “跟奶奶的名字一样啊!” “嗯……” “宇啊,本身就有房舍和保护的意思。而宇多,寓为给那个女孩最好的福泽。” 老妇的目中带着泪光:“犬神送了木屋,又送来了食物。他为村子赶走妖怪,又教导村人使用草药,最后在一场瘟疫中救了整个村子。” “他是村子的恩人。” “好厉害!奶奶,你见过犬神吗?他长什么模样啊?” 老妇颔首:“我见过啊……”她的眼神充满怀念,“他像天照神,是落在人间的太阳。” …… 诗永记八十年前的秋日,那一次又一次被验证的神迹。 他们住进了大而明亮的屋舍,砌起灶台与榻榻米,怀着莫名的敬畏与不敢置信,过得日子有些忐忑。 真怕神明收回恩赐,让他们无处可去…… 只是,神明似乎不愿收回送出之物。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神明很乐意赐给他们更多的礼物。 每当母亲细数家中的欠缺之物后,次日总有黑色的乌鸦从外飞落,送来所需的铜钱和用品。 初始,他们受宠若惊。但随着次数增加,倒也渐渐变得镇定。 但“神赐”并非日日围着他们打转,偶尔,欠揍的哥哥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比如“要一把最锋利的刀”、“要成为最厉害的武士”,他许愿那么大声,可等来的却是整个月不再有神迹发生。 父亲时常教训他:“别把神明的恩赐当作理所当然的事!人心一旦变得贪婪,你就变成妖怪了!” 果真,唯有他们专心营生、认真生活的时候,神迹才会再次降临。 神明一直注视着他们,引导着他们。久而久之,整个村子的风气都变了。 不是每个村子都能这么幸运,于乱世之中活在神明的庇佑之下。农人们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连干活也比以往卖力不少。 如是勤勉,三年大丰收,家家有余粮。 而她在又一个新年中收到了鎹鸦衔来的年玉,以及一件樱色和服。 “神明真是偏爱诗啊。”大家都这么说。 然而,那年冬日过得并不平顺。村中粮食多了,孕育的孩子数量也多。而人声的喧闹与人味的浓郁,极易引来大冬天饥饿的妖怪。 彼时,妖怪于深夜降临。当守夜的村人大声警示,村中的男人们将火把点燃举过头顶,照亮了食人妖的面孔。 面对数不清的妖物,人类的恐惧达到顶点。可也是此刻,她有幸得见神明的真容。 条状妖怪密密麻麻,从天际挂落。它们耸动身子游来,准备来一顿人肉盛宴。 殊不知,妖气的降临像是触动了群山的禁制,有一层淡金色的结界沿着包围村子的群山升起,挡住了妖怪的去路。 它们撞在结界上,力与力的触碰泛开一圈波纹。 “吼——”是吃不到人的不甘。 忽而,一道红色的人影往上冲刺,雪色马尾一甩,他反身抽出妖刀,双手握住刀柄朝群妖猛地一抡。 霎时,金红色的火焰如铺天盖地的潮水,势如破竹地吞噬了大片妖物。 那刺眼的光芒形同旭日,点亮整片黑夜。刹那由暗转明,让诗的眼睛受了刺激,控制不住地落泪。 但他们舍不得眨眼。 纵使泪流,人类的视线依旧锁在高空,看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刀。 只见焚天业火弥漫,妖物触之即死。它们在火焰中变干烧焦,熔成一段一段,又零落为大片赤红火星,最后在夜风中被吹散成灰。 待光与暗交接,来者握着刀稳稳地落在宇多宅的屋顶上。止步抬首,他的金眸投来,面上无悲无喜,恍若高天原神明的降世。 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仿佛他就在那里,却也不在那里。 很快,诗听见了村人叩拜的声音。 “妖……神明大人!” 原来,这就是神明大人。 …… 时值双生子九岁,呼吸法小成,野外生存能力具备。约莫是大了,岩胜和犬夜叉颇为顽皮,已经到了猫嫌狗厌的年纪。 缘一寻思两人能跑会跳,实力尚可,便将他们托付给了“正在赎罪”的赤阳丸,并告诉好友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分别日久,不知经年。曾经承诺了雷禅过三年带他离开,却因为一系列的琐事将他忘在脑后,如今骤然想起,他颇为愧疚。 不过,当年夸下海口的雷禅是否真像他说的那样,早把无惨生吞活剥了呢? 这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没有。 赤阳丸抱臂,靠着御神木盯着练刀的两个孩子,努嘴:“你大概多久回来啊?我可不耐烦帮你带这两只小东西。啧,也只有你们日曜支喜欢幼崽。” 缘一没给日曜支的风评作辩解,只说道:“我尽快。” 结果这“尽快”说出口,耗时却有半月之久。 无法,远在异世界的雷禅吃光了上弦,却始终无法找到无惨。大概是捉无惨捉出了心理阴影,他被这货的苟狠狠震撼了一把。 为此,他再度磨炼狩猎的技能,竟跟猎物比起了谁能苟得住。 缘一和杀生丸这半月时光,有十四天花在寻找雷禅身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雷禅却拒绝了他们的帮忙。 “无惨是我的猎物,狩猎是我的事,你们别插手。” “都是妖怪,你们想抢我的猎物是准备跟我打架吗?” 当然不,缘一不耐烦打架。 雷禅并没有为当初夸下海口而尴尬,反而承认寻找无惨确实难,是他小看了猎物的狡猾。但除了无惨,剩余的鬼没能逃出他的手心。 “说起来,这些上弦鬼的味道各有不同啊。” 雷禅细数:“上弦三猗窝座最合我胃口,是咸香味的。上弦二童磨最爽口,又冰又甜,就着上弦一黑死牟那酸辣鬼一起吃,真是美味。” 黑死牟是酸辣味? “但不能吃黑死牟的心脏,实在是太酸了。”雷禅道,“也不知道在醋缸里泡了多久,我只咬了一口就酸掉了獠牙。” 缘一和杀生丸:…… 鉴于雷禅非要亲手杀死无惨才肯回去,俩兄弟并没有勉强,只说一年后再来见他。谁知,他们返程没几天,就有妖怪袭村的事情发生。 所幸,这次缘一赶上了。 在他冲群妖挥出一刀风之伤时,前世今生的场景恍若重合。他仿佛置身于前世,又像是站在这战场。 他似乎在深夜赶回了家,用手中的斧头砍断了恶鬼的脖子,从它嘴里救下了诗。与此同时,群妖在业火中灰飞烟灭,形同恶鬼的残影也在熊熊燃烧。 横亘在他心头两世的尖刺终于被他一刀砍断,待他落在屋顶看向诗,那纠缠了他百多年的心魔也放了手。 她还活着。 他赶上了。 村人朝他叩拜,曾称呼他为妖怪,现称呼他为神明。他没有阻止他们的行为,只是突然觉得,或许这才是人类和他本该存在的距离。 别靠近,一切安好。 而诗怔怔看着他,也有样学样地唤道:“神明大人。” “吾名犬夜叉。” 是犬夜叉,不是缘一。他与过去作别,对诗说抱歉。 “犬夜叉……大人?” 缘一转身,眨眼消失了踪影。徒留人类在原地讨论着,犬夜叉的“犬”是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意思。 自这天起,村落开始供奉犬神。 杀生丸:“我以为你会留下几年。” 缘一摇头:“几年后,我会想再留几年。接着,十几年、几十年……兄长,就像千春婆婆临死时说的那样,一旦多看一眼,就不会想走了。” “荒谬。”杀生丸淡淡道,“你可真像父亲,对一个人类发自内心的喜爱与种种思念。这种让人变得软弱的东西,我杀生丸可是一点也没继承。” “看一眼就走不了,犬夜叉,你只到这种程度吗?” 缘一:…… 其实,今天刚刚断完情缘,许是要终身呆在牡丹山的他心情不太好。 于是,缘一顶着杀生丸的嘲讽,亲手拆了亲哥的台阶:“兄长看上去也很喜欢继国家的双生子。” 兄长是明月啊,那就挂在天上别下来了。 “兄长平时喜欢看他们练刀,一看就很久。虽然嘴上时常嫌弃他们,但每次说出的话都精准点到他们的弱项。” “多亏兄长的指导,双生子的刀术进步神速。”缘一双重暴击,“而且,他们外出狩猎的时候,兄长也常常跟上去旁观。半夜,还会抬起绒尾盖在他们身上。” 再扣三百爆伤:“比起我,兄长对父亲的血脉继承得更彻底一点。” 说完,缘一顶着面瘫脸,脚底抹油直接跑了!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狱龙破!苍龙破!冥道残月破!月呼三十式!再来一遍! 缘一:头铁!头铁!头铁!头特别铁! 杀生丸:…… 第218章 第二百十八声汪 叛逆一时爽, 干架火葬场。狗勾自由飞,栗子永相随。 缘一深刻领教了兄长记仇的一面。他被提着爆碎牙的亲哥从武藏追杀到奈良,再从筑前劈砍到出羽。 一路上砍翻小花小草无数, 牵连了河童蟾蜍若干。有踩到搬家蚂蚁一二群, 砸翻空鸟巢三四个, 吓坏求偶期喜鹊五六只, 又改了七八处地形,最终得爆炒栗子九九, 于天灵盖处归一。 此战方休! 缘一诚恳认错:“兄长,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呵。”半妖的嘴, 骗人的鬼,杀生丸并不认为亲弟知错能改。 果然,孩子不能带在身边养太久, 一到成年就赶出去自立门户是白犬祖宗留下的智慧。 否则在他的放任之下, 蠢弟的胆子会越来越肥。现在都敢顶撞他,以后做了大将那还得了, 是打算让全族看他们兄弟起内讧的笑话吗? “兄长,之前是我逾越了。”缘一为了保住天灵盖,直球连发,“非常抱歉,兄长,我们和好吧。” 台阶铺好,杀生丸却不按套路走:“你该独自历练了,半妖。”收刀入鞘,“以后没有必要的事情就别来见我。” “可是兄长——”缘一灵魂发问,“双生子还在赤阳丸那里,总不能一直麻烦他吧?阿吽是兄长的坐骑, 邪见是兄长的随从,所以兄长会去接吗?” 杀生丸:…… 俩兄弟还是一起返程,始终无话。 可行至半途,西北方的晴朗天忽然阴云密布,有一股刺鼻的紫黑色瘴气随风而来,往原野四面扩散。 缘一下意识地蹙眉。 瘴气浓烈,带着毒性。他与兄长都经过毒物的训练,吐纳瘴气自然不会引起不适。但小妖怪与人类不同,若是瘴气吸食过多,一定会横死当场。 “那里是?”缘一抬眼望去,鼻尖细细分辨气息。没多久,他嗅到了熟人的味道,“桔梗?” 是桔梗,那么另一个是……奈落? 除了奈落,他想不通谁有本事能让桔梗追杀千里,没有了。 好歹是熟人,且桔梗再强大也只是个人类。瘴气流窜、无孔不入,即使她能用结界硬抗,估计也扛不住毒素太久。 有些默契无需多言,俩兄弟相继腾空,划过两道流光朝目的地飞去。但他们没想到,形势比想象中要严峻—— 由于“土之结界”在,奈落无法重创桔梗。 相反,桔梗已经一箭射碎了奈落的身体,而这半妖正浮着头和碎片飘在紫红色的结界之内,与桔梗成对峙之势。 若战场上只有奈落和桔梗,那么桔梗一早便净化了他。然而,奈落作为妖怪的结合体,十分擅长制造分身。 下方除却奈落,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妖怪残躯。 显然,桔梗单枪匹马地干掉了他们,却不知奈落的计划不止消耗她的灵力,还趁机夺取了四魂之玉。 原本,他夺取四魂之玉正中桔梗下怀。 她在玉上做了手脚,只要奈落把玉嵌入体内,她倾注在玉中的净化之力将全数倾泻,能活活把他融化成渣。 可惜,奈落魔高一丈。 他不用四魂之玉许愿,也没有借助玉的力量。他只是用恶意调动出玉最恶的部分,让那魂体穿过他的躯壳,借一块肉重生。 而重生之物名为“曲灵”,是四魂之玉的恶念。也是曾经邪术士们想用、却实在没时间用上的底牌。 他借奈落的一块肉新生,刚成形便是成年男子的体型。有着粉白长发,阴鸷双眼,双重妖纹,可谓是把大妖该有的零部件都长齐了,且实力比奈落强很多。 故而,真正让桔梗感到棘手的不是奈落,而是眼前的曲灵。 他同奈落一样拥有“无限再生”的能力,还能附体、封印灵力、释放毒素,面对这样的对手,桔梗还能一对多打到现在,连缘一见了也要赞一句强。 此刻,对峙双方都拿彼此没办法。但奈落手段下作,居然想用瘴气逼桔梗就范。 曲灵:“嘻嘻,巫女,你的土之结界对我可没用。”他的手急速拉长,化作藤蔓状的兽爪,猛地朝桔梗甩去。 桔梗抬起长弓,单手汇聚灵力一抹,就见紫色的灵力结界陡升,“哐”一声挡下攻击。 瘴气愈发浓郁,她不禁咳嗽起来!正是这分秒的松懈,奈落的碎肉凝成躯体,他急速掠向桔梗,却只是想掳,并非想杀。 这该死的鬼蜘蛛之心! 让他至今还对桔梗抱着痴念! 明明在这个女人一箭射碎他的躯体时,他就该杀死她才对!偏偏,他体内的“鬼蜘蛛”半点不想伤害她…… 桔梗! 红锋倏然斩落,直接斩断奈落的手臂。 缘一左手搭上桔梗的肩膀,把她轻松往后一推,右手一转以刀刃对准奈落脖颈,他干净利落地一划,奈落的头颅顷刻飞天。 被赫刀砍过的东西,创口也会跟着焚烧。奈落眼睁睁看着灰烬沿着脖颈灼烧上来,当机立断切掉腐肉,再将剩下的碎片整合成身体。 他已心生退意。 一个桔梗够他受了,再来一个犬夜叉,他确实无力抵抗。 曲灵虽借他的肉块新生,但跟他不是一路,或许他能借他的势趁机脱…… “怎么,想逃走吗?”杀生丸冰冷的声线响起。接着,是天生牙出鞘的声音,“下作又不要脸的两个东西,居然联手欺负一个女人。” “可笑的是,你们还制不住她。” 奈落:…… 三对二,其中两个是超规格的对手,他能逃走的可能性是“无”。 他不明白计划是哪里出了错,本应该在武藏国的白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出羽?下属不是告诉他,犬妖一直带着双生子在武藏乱晃吗? 犬妖、双生子、坐骑和河童,这个配置没有问题!但、但是…… 等等,犬妖? 这狗是狗,但下属似乎没说清是哪只狗?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枫之村除了白犬兄弟,好像还有一只黑犬? 奈落瞳孔地震:…… 整好计划搞错狗!他失策了! 但现场出于情绪崩溃的不止他一个,曲灵撞上狗兄弟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原因无他,他是四魂之玉的邪灵,也算是“灵”的一种。 但凡人间的武器,活人的灵力和咒力,乃至妖怪的妖力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甚至还会增益他所不能。可要是碰上能斩杀灵的武器和力量,那就另当别论了。 曲灵敢如此嚣张,主要是人间甚少存在能置他于死地的武器。可他万万没想到,狗兄弟浑身上下都挂着克死他的东西! 最要命的是这只半妖…… 他躯壳之下装载的灵魂,连曲灵见了也忍不住想逃。 曲灵:“怪物……”他盯着缘一,“披着一张半妖的皮,躯壳之下是比我还邪恶的灵魂啊!你这个怪物……” “闭嘴!” 突兀地,长剑从后方投掷过来,直接贯穿了他的脑子。 因投掷力道太大,丛云牙戳破了曲灵整个脑袋,再“铿”一声扎入地下。剑身寒光闪烁,一如它主人冷到极致的脸。 “杂碎,你还没资格评价他。”杀生丸冷声道。 “哦呀,生气了。”到底是邪灵,躯壳之于他只是碎肉。曲灵的头颅破碎了又重合,语气轻佻,“真是护短啊,也不想想放任这样一只怪物在身边,你有朝一日会死在他手……” 言灵诅咒! 话未尽的那刻,天生牙与铁碎牙粉碎了他全身。 曲灵的躯壳崩溃,他立刻假死化作灵体脱逃。殊不知这俩兄弟一个拥有通透世界,一个能看到冥府小鬼,曲灵以为的金蝉脱壳,在他们眼中无疑是雕虫小技。 杀生丸瞬间暴起,天生牙奋起追杀。 奈落想,曲灵拉满了狗兄弟的仇恨值,他或能趁机脱逃,却不料兄弟之间的默契无需言语,当杀生丸锁定曲灵,缘一立刻锁定奈落。 他们交错而过,一如他们所选择的、绝不会重合的道。 天生牙斩向曲灵,铁碎牙砍向奈落。王者组合全是神队友,远处的桔梗已经拉满长弓,瞄准四魂之玉。 “吭!” 奈落的结界竟是扛下了缘一的斩击。 他勾唇:“犬夜叉,想不到吧,我的结界比你的妖刀强多了。” 缘一抖了抖铁碎牙,就见刀刃尽数变红。迎着奈落不好看的脸色,缘一道:“想不到吧,我的刀可以破除所有结界。” 奈落:…… 形似小学生吵架,内容毫无营养。 缘一单手劈开结界,另一手抽出炎牙。换刀之快一如他的刀术般精彩,在结界撕裂的那秒,他以炎牙打出日之呼吸十三式,像是曾经剐无惨一般活剐了奈落。 不得不说,奈落跟无惨挺“像”。 他们都有卷发和红眸,奈落热衷制造分身,无惨执着制造恶鬼。他们一样坏事做尽,日夜压榨员工,还苟在不知名的地方。 尤其是干架时以屑的姿态逃走……这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但奈落比无惨有脑子多了,若非他主动出来,他们未必能找得到他。 所以更不能放过!要是这次让他逃走,再想杀他就难了! 大地之上,月刃如虹;天空之下,烈火贯日。天生牙斩击灵魂,铁碎牙击溃身体,分明在不同的战区,但此刻天地如一,似日月同辉,光芒万丈。 “嗖!” 桔梗不为外物所动,破魔之矢骤发,强悍的灵力竟是排开了日呼的业火,笔直地射穿了四魂之玉。 她没有击碎它,而是通过箭的灵力进入它的内核! 守护玉接近十年,她哪还不知道四魂之玉的斤两。妖怪们垂涎它的力量,而她却在日复一日地琢磨怎么让玉消失。 机会只有一次,唯有许下正确的愿望才能让这破玩意儿不存于世。 世人愿望千千万,名利钱财美人谁都想要。可是,唯独一个愿望,有欲望的人绝不会说出口—— “消失吧,四魂之玉。” 桔梗冰冷道,作为大巫,她不会被世俗的欲望所困扰。 作者有话要说:PS:邪见:杀生丸大人,犬夜叉大人被你打了三天栗子了。 杀生丸:肯认错了吗? 邪见:他的铁头功愈发好了! 杀生丸:…… PS:桔梗:男人影响我出箭的速度。 众人:…… 第219章 第二百十九声汪 箭矢穿透玉身, 灵力渗透深层。愿心诉诸于口,仅此一瞬,人玉同魂。 天穹大地、薄云飞鸟、草木虫鱼, 万般颜色顷刻褪去。 幽冥的黑暗席卷, 死去妖物的身影再度浮现, 它们多如牛毛、遮蔽天幕, 携浓重的血腥味,将巫女的一星灵光包围在内。 于是, 手握长弓的桔梗忽然失去了力气。神采从她眸中散开,她缓缓闭上眼, 垂落双手、弓箭、膝盖,随后委顿在地,仿佛失去声息。 按常理, 身后的同伴一旦出事, 正义的小伙伴难免会分出注意力去照看她。即使手头忙到脱不开身,好歹也会喊一声“桔梗”。 当此时, 邪恶反派往往能一击命中正义伙伴,再得手脱逃,顺便嘲讽一句“真是感人至深的友情”,最后把正义贬到一文不值。 偏偏,这次阵营立场对换,缘一和杀生丸冷酷得像个反派,他们非但对桔梗不闻不问,甚至下的杀手更狠三分。 反倒是奈落一惊,他压根不管被射穿的四魂之玉,只脱口而出:“桔梗!” 说完连狗都震惊了,到底谁是谁同伴啊? “真是可悲啊, 奈落。”缘一握刀,铁碎牙化作赫刃,“你连自己的心也看不清。” 奈落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呵,那不过是人类之心的产物,强盗鬼蜘蛛对巫女可是念念不忘啊!” “所以我说,你真是可悲。”缘一挥舞铁碎牙,八百连击骤发,把每块碎片都烧成灰烬,“直到死亡,你也不敢与她相关。” 奈落满是虚假,唯独对桔梗的情感是真。可惜,死都快死了,他却连最后一句真话也要借鬼蜘蛛的名头宣之于口。 他真是在痛恨鬼蜘蛛的心吗? 还是说,他对这颗心存在嫉妒…… 真相如何,也只有奈落知晓。缘一只知道他逃不掉,也不想逃。致命一击落下前,奈落的结界提前碎裂,他望向桔梗,徒然闭上眼。 是认命,也是不甘。 缘一的刀落下,彻底斩断了奈落的生路,而高天上的曲灵也在天生牙的重击下魂飞魄散。 风止云歇,瘴气消弭。缘一收刀入鞘,再几个起落返回桔梗身边,仔细查看她的状况。 呼吸正常、脉搏正常、灵力正常……只是,她的魂魄与被箭射穿的四魂之玉相连,似乎在另一个未知的里世界做着斗争。 缘一将桔梗平放在绒尾里,杀生丸落在他们身边,一眼便知晓始末。 接着,是无声的等待。 贵公子的教养使他们不会丢下同伴不管,也不会随便触碰桔梗的身体。左右只是花点时间,等她醒来就是。 与此同时,鬼影幢幢的里世界内,桔梗凝神看去,只见无边无际的荒芜之中仅剩她一个活人。犬夜叉和杀生丸都不在,有的只是密集如织的妖怪。 它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或是垂涎,或是打量,或是害怕,但无一例外,它们都在朝她聚拢,并将她包围起来。 桔梗释放灵力,撑起一个淡蓝色的结界。她缓步朝内核的区域走去,可就在这时,妖怪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猛地冲她发起了进攻。 谁知它们刚撞上结界,就被灵力击成碎片。 纵使桔梗手里没有弓箭,她的灵力对妖怪来说也具有致命的攻击力,并且不限于攻击的形式。 结界击溃了大片妖怪,但妖怪的数量却不见减少。桔梗眼尖地发现,被灵力击碎的妖怪会重新复活,再度投入对她的攻击之中,如是往复。 “原来如此。”桔梗看向它们,“你们不是真实存在之物,而是被四魂之玉困住的魂魄。” “留下来吧巫女!”百足妖桀桀怪笑,“与我们一起不死不灭,永永远远地战斗下去,这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轰!” 桔梗抬手轰碎了它。 “我的归宿不在这里。”桔梗毅然决然地走向核心地带,“我与你们也不同。” 快十年了,她依然记得缘一无意间的提醒:【曾经四魂之玉在我手里,可它连一包糖也无法给我,根本实现不了愿望。】 实现不了愿望,却为何会有“能实现愿望”的传言? 人类也好,妖怪也罢,若是听了传言,谁拿到四魂之玉不想一试呢?可尝试之后,许愿的人或妖怪怎么样了? 她想,她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答案。 “我不曾向四魂之玉许过愿望,它无法通过愿望来捕捉我的魂魄。” 果然,此话一出,妖怪们的脸色齐齐变了。而桔梗还在继续:“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们生前是想通过四魂之玉达成目的,却不知在许愿的那刻,便中了玉的圈套。” “生前是玉的傀儡,死后是玉的奴隶。只能永生永世在玉中厮杀,给玉供养。如果这就是不死不灭,那你们真是可悲。” 桔梗如是道:“生前选择不了,死后无法选择。甚至要为了拥护这么一块被污染的玉,阻止我净化你们的路。” “也不想想是谁困了你们这么久?” 妖怪的动作慢了下来,随后突然爆发更狂猛的进攻。遗憾的是,桔梗的结界如她的心一般坚定,愣是在妖物包围之下岿然不动。 她顺利地走向了四魂之玉。 只见这枚淡紫色的玉被破魔之矢一击贯穿,表面已皲裂出无数缝隙,似乎随时都会碎裂一般。可它仍苦苦支撑着,仿佛笃定桔梗会“回心转意”。 “桔梗。”是玉的声音。 桔梗毫无波动:“你果然生了灵智。” 一段漫长的沉默,玉的声音再度响起,它没有求饶也没有辩解,只是讲起了一个故事:“两百年前,有一个半妖孩子对我许下心愿,但我因畏惧他的魂魄,所以不敢对他动手。” 桔梗驻足,她知道它说的是谁。 “那是世间的至暗之物,若是脱离身体的禁锢,将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四魂之玉道,“但释放他的灵魂很难,只有能触碰灵魂之物,可以做到这一点。” 桔梗伸手捏住了它,她似乎没兴趣听它废话,只想让它消失。 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巫女!你要是让我消失,被禁锢在玉中的两个邪术士将重现于世!他们有能力令他失控,这在两百年前就发生过!” “我不过是一枚玉,只要被封印就不会对谁造成威胁。但我消失后,人间必将迎来更大的浩劫!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你,桔梗。” “是吗?” 桔梗平静道:“与我何干?” 玉突然止住了声音。 “两百年前他失控过,可人类依然存在,没有覆灭。”桔梗道,“你畏惧他,邪术士无法奈何他,我为何要为了防范一件没有定数的事,而选择放过本就是灾祸的你?” “四魂之玉,你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如果世间真有天命,那我就是为了让你消失才出生于世的。”桔梗道,“我若是无法让你消失,或许这课业会带往我的下一世、下下世。” “你才是我该解决的事。” “至于更大的浩劫——”桔梗嗤笑,“只要人类不死,总有天赋更高的婴孩降生于世。我或许解决不了浩劫,但总有天命之人去完成,不是么?” “别挣扎了。四魂之玉,你为了活命而找的种种借口,在我听来十分可笑。” 她收拢掌心,将玉石包裹:“消失吧,四魂之玉!” 她与玉之间的纠葛,在此生尽灭。刹那,破魔之矢内的灵力倾泻,将整颗玉震碎成渣。星星点点的光飞散,大片黑暗尽数褪去,数不清的妖怪在光明中灰飞烟灭。 恍惚中,桔梗看到一位持剑的大巫女冲她微笑,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之内,似乎朝遥远的高天原飞去。 “桔梗,我在高天原等你。” 桔梗的眼眸微微睁大—— “你终于醒了,桔梗。”缘一长舒一口气,“你睡了整整一天。” 太好了终于醒了!他不需要思考该怎么给她喂食喂水才不逾矩,也不用担心该怎么处理小姑娘的卫生问题。这方圆百里没个小妖使唤,桔梗要是再多睡一天,他真能愁死。 “我睡了一天?” “嗯。” 桔梗自绒尾中起身,有礼地道过谢。当她再也感知不到四魂之玉的气息时,她感觉一直套在身上的枷锁似乎卸下了。 她结束了历代护玉巫女的宿命。 从此以后,再也不需要牺牲巫女去守护一块带来灾厄的玉了。巫女们能有更多的选择,而人间因四魂之玉兴起的纷争也不会再有。 她解脱了,他们也解脱了。 “奈落和曲灵呢?” “死了。”缘一道,“之前四魂之玉浮在你身边,我没有打扰你。在你睁开眼之前,玉和箭矢一起消失了。” 桔梗颔首:“结束了……我和四魂之玉的纠葛。” “有想过今后如何吗?” “或许会四处游历。”像是想到了什么,桔梗看向缘一认真道,“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事情是四魂之玉告诉我的,真假与否,靠你自己判断。” 缘一正了神色:“什么事?” “玉说,它禁锢着两个邪术士的魂魄,它一消失,邪术士便得到了解脱。”桔梗从不掉链子,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直接说,压根不会藏着掖着。 缘一脸色微变。 “看来玉没说假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缘一变脸,桔梗继续道,“玉告诉我,未来还有更大的浩劫,我想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缘一不语。半晌,他颔首。 最坏的情况无非两种,邪术士搞事整出宿傩,或者他再度失控毁灭世界…… “我明白了。谢谢你,桔梗。” “是我该感谢你们。”桔梗笑道,“如果你们没出手,我或许会死在曲灵手里。” 缘一:…… 奈落多半不会让她死去,但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桔梗。 他降生于世是为了消灭无惨,桔梗降生于世是为了让玉消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是同类。 同类最懂同类,所以无需说多余的话。从桔梗与奈落为敌起,就不需要“多余”了。正如他决定斩杀黑死牟的那刻起,谈兄弟感情就是多余。 “犬夜叉,走了。” 杀生丸缓步而来,在不远处站定。沐着风与光,接着天与地,他的身影像是要化在光里。 要是每个人来到世间都有天命,那么兄长的存在就是为了管束他吧?缘一如是想。 “兄长,万一顺路的话正好送桔梗回去。” 桔梗摇头:“你们先行吧,我在出羽还有事要做。”忽而,她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两个怎么会在出羽?” 缘一和杀生丸:…… 家丑不可外扬,两只狗快快地溜了。 作者有话要说:PS:邪见:如果世界上真有天命,那我一定是为了记录杀生丸大人的每一天而诞生的!嗯,今天的日记内容是……额,好像是跟昨天、前天和大前天是一样的。 缘一:兄长的生活居然如此无趣? 啪啪啪! 邪见提笔:杀生丸大人打了弟弟三个栗子。 第220章 第二百二十声汪 缘一再见赤阳丸时, 他正与继国兄弟靠在御神木下,漆黑的绒尾拉长蜷曲,正好把两个孩子揽在中间。 犬夜叉躺着, 岩胜趴着,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赤阳丸, 专注地听着妖界的故事。 而曾经当着他的面信誓旦旦说过“我不耐烦管人类幼崽”的大妖, 此刻也陷入了真香定律。赤阳丸难得温和地看着两个孩子,把两百多年的际遇缓缓道来。 当然, 要是他讲的故事不是黑历史就更好了…… “犬夜叉大人居然睡过厩室吗?”岩胜讶然。 “你以为他不做蠢事吗?”赤阳丸笑道,“你家大人小时候可顽皮了, 常在庭院里做好吃的食物吸引幼崽,哄他们变回原形同他玩闹。” “有些幼崽没有轻重,时不时会咬他一口。每当这时, 他就揪住幼崽的后颈, 把他们提起来扔出院落。次数一多,幼崽就不敢了。” “我好歹算他的玩伴, 他也照样不留情面地丢了我三次。打从那时起我就明白,这是个惹不得的半妖。他自有准则,我们不能过分,过分就惨了。” 岩胜托腮:“怎么算‘过分’啊?” “比如非议他的兄长。”赤阳丸回忆道,“总之记住一点,就算杀生丸揍犬夜叉再狠,你们也别当着他的面说‘你哥好凶啊’,会被他记仇的呢!” 岩胜和犬夜叉:…… “其实,杀生丸大人更记仇。”赤阳丸道,“我有个愚蠢的哥哥,曾嘲笑过犬夜叉是个半妖, 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岩胜眼神上移,咽了口唾沫:“赤阳丸,树后面……” 赤阳丸:“结果,因为犬夜叉做饭太好吃,他被深深地折服了。还问过杀生丸大人有没有妹妹,又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犬夜叉小小声:“赤阳丸,你后面。” “别打断我。”赤阳丸继续,“直到现在,杀生丸大人一见到我哥还要收拾他,一顿都不落。虽然我哥是自讨苦吃,但杀生丸大人确实爱记仇啊。” 可算说完了。 他以为能收获俩孩子“竟然是这样”、“原来还能这样”的惊讶眼神,却发现他们一脸惨白地盯着他身后,仿佛见了鬼。 赤阳丸直觉不对,可他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缘一的手张开,抓住他的天灵盖:“赤阳丸,我的兄长很记仇吗?” 杀生丸轻嗤:“我很记仇?” 赤阳丸:…… 【总之,不要非议他的兄长。】 【其实,杀生丸比犬夜叉更记仇。】 一下子犯了两条死罪,当赤阳丸被缘一捏住后颈肉拖走,被留在原地的双生子不禁别过头,不忍再看。 果然,林内爆发出赤阳丸“嗷呜呜”的惨叫,活像刚拆完家的狗遇到回来的主人,被主人用扫帚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嗷呜呜!不要打脸啊混蛋!嗷呜——” 杀生丸垂眸,看向两个孩子。此时此刻,双生子怂得非常自然,并把默契发挥到极致。 岩胜和犬夜叉同时抬手捂住耳朵,异口同声道:“我什么也没听过,什么也不知道!” 赤阳丸,对不起了! …… 赤阳丸像死狗一样躺在神社里修养,而双生子从缘一嘴里得知了“奈落被消灭,四魂之玉消失”的消息。 不同于岩胜发自内心的欣喜,犬夜叉的表情既喜又悲。他想笑,又想哭,两世的情绪积压在心头,让他无法再陪岩胜笑下去。 他忽然起身:“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 连话也没说清,连借口也没找好,他就跑出了神社。等他再回神时,已然站在了食骨之井面前。 前世,食骨之井是他与戈薇相遇的基石。井对面的女孩穿越时空过来,拔出了封印他的箭,带回了消失五十年之久的四魂之玉。 不久后,一次意外让她射碎了玉,而他陪她踏上了寻玉之旅。 解开他与桔梗的误会,和解他与杀生丸的关系,结束他与奈落的仇恨……他一直在成长,明白了羁绊和爱恨,懂得了释怀和放手,他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他。 他要去做很多事,也要承担很多责任,他几乎把一切当作了日常。 习惯去守护,习惯被需要,习惯冲在最前线。却不料命运的玩笑开得这么大,转身一世,好像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他想守护家人,所以握起了刀;他要保护桔梗,所以学会了咒力;他要灭杀奈落,所以一直在游历修行。 他定下了好多目标,却突然发现这些目标距离他非常遥远。 桔梗一个人解决了奈落和四魂之玉,村里有缘一和杀生丸常驻,也不用担心妖怪的袭击问题。结界仍在,村落位置偏僻,就算有战火也不一定会波及枫之村。 如此,他似乎……没什么用? 是这样吗?他好像没多大用,也派不上用场。 “缘一!缘一!”岩胜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也不知是不是双生子之间的默契,无论他藏在哪里,岩胜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缘一!” 犬夜叉转身就跑,他暂时不想见岩胜。谁知跑得太急,不怎么看路的他一头撞在了缘一的绒尾上。 “你怎么了?” “没什么……”犬夜叉别过头,“只是想一个人呆会儿。” “是吗?”缘一轻叹,俯身而下,平视着他的眼睛,“可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犬夜叉。你在伤心吗?为什么而伤心?” 犬夜叉…… 真是久违的名字,在如今,也只有他会这么喊他。他们交换了躯体,也交换了命运,是另一种意义的“双生子”,也算是很亲密的人。 是的,只有他会喊他“缘一”,也只有他会叫他“犬夜叉”。 “你说……我的转生是为了什么?”犬夜叉垂眸,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如此稚嫩又脆弱,却因为练刀而结了一层茧。 “我决心保护香织妈妈,却发现她并不需要我操心。你带她离开了继国家,也治好了她的病。” “我决定保护桔梗,让她免遭奈落的毒手。却发现她也不需要我操心,不仅干掉了奈落,连四魂之玉也一起毁掉了。” “所以,我的转生是为了什么?我……” “我被需要着吗?” 缘一不语,只是弯腰抱起犬夜叉,像他曾经带过他时那样。只是犬夜叉脸皮薄,觉得自己九岁了,还要人抱着实羞耻,连连抗拒。 缘一失笑:“你安静一点,别出声,我告诉你转生是为了什么?” 犬夜叉顿时安静下来。 缘一带他飞入高空,织成结界隐匿二人的身影。过后,缘一不再说话,只让犬夜叉注视着枫之村。 “缘一!缘一!”年幼的岩胜绕着村子跑了遍,没有找到弟弟的身影。他的脸色有点发白,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 但他没有声张,只是返回村子再寻一遍,又一个人敲开村人的门,仔细询问弟弟的去向。 “缘一,你在哪里?”他的喉咙哑了。 犬夜叉下意识地回应他,却发现声音传不出去。缘一没打算让他下去,只让他继续看着。 岩胜跑向神社,恳请杀生丸帮忙寻找丢失的弟弟。但杀生丸不予理睬,只回了句“人类的死活与我无关”。 岩胜急了,他告知了母亲、阿系和飞鸟,又找到了在村中住下的武士,发动他们一起寻找弟弟。眼见香织焦急的神色,耳听他们一声声的呼喊,犬夜叉再忍不住,只扯着缘一的袖子要他下去。 “岩胜的喉咙哑了,你还真忍心让他继续找吗?” “喂!香织妈妈也是你的母亲吧,这样吓唬她不好!你这家伙是欠揍吗?” “我说你……” 缘一轻声道:“你被需要着。” 犬夜叉一顿。缘一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再小心拨过他的头,让他看向下方:“没有你,岩胜会难过;失去你,香织活不久;找不到你,他们为你担忧。” “如果你需要一个转生的理由,那么我告诉你——” 缘一认真道:“犬夜叉,你是为了得到幸福而生的。” 犬夜叉怔怔地看着他。 “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缘一道,“弥补上一世的遗憾,重启这辈子的旅程,就是你我转生的意义。” “我曾有太多的遗憾,终于在此生弥补。光是再次来到人间,我就觉得很幸福了。而得遇兄长,更是两世的大幸。” 命运从他身上夺走的东西,以另一种形式返还给了他。 “犬夜叉,我与你都不是为了仇恨和战斗而重生的。至于为了什么?你只要回头看看谁在等你,你就明白了。” 回头看看谁在等你? “缘一!” 啊,是家人。 …… 同年十月,继国一家离开枫之村,进入犬山。秉承着“再穷不能穷教育”的原则,缘一把继国兄弟送入了私学。 次年,岩胜因成绩优异广受先生好评,教过都说好;犬夜叉因成绩极差总被先生指责,教过都说血压高。 无法,缘一告诉他:“兄长让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学好给他丢脸,他不介意亲自教你。” 那年,犬夜叉进步神速! 又三年,时年二十七岁的桔梗将枫之村交给了妹妹,她孤身前往伊势神宫,后成为神宫唯一的至高位巫女。 值九月,缘一和杀生丸带回雷禅,又应他的要求将他放置于另一个恶鬼世界。他们约好两年后见,谁知雷禅依旧失约。 再两年,年满十五的继国兄弟离开犬山,成为神宫大巫女·桔梗的御刀侍从。之后三年,十八岁的神眷者·宇多诗出嫁,送嫁者是庇佑山村的犬神。 短短十年,人世一变再变,曾经的孩童已长大,昔日的少女已出嫁。唯有雪山之上,大妖的身影亘古不变。 “兄长……”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PS:里梅:其实我想呆在玉里不出去……因为出去后我发现,我的名声更臭了。 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一声汪 缘一再遇弥松野时, 他的孩子已经五岁。 彼时,他正戴着斗笠途经人类的村落,就见一孩子不怕生地跟上来, 仰头盯着他的脸, 稚声稚气道:“美人!” 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密码输入成功, 不禁让缘一想起了以前。 他记性颇好,自然记得法师的样貌。而眼前的孩子不论是眉眼、气息还是性子, 都与弥松野如出一辙。 缘一失笑:“你的父母呢?” 孩子指着一个方向。恰在此时,法师穿过巷道、跑出拐角, 见到孩子安然无恙,猛地松了口气。 “抱歉,我家孩子给你添麻……”弥松野的声音拔高三分, “犬夜叉?” 缘一自斗笠下抬头, 笑道:“好久不见。” 就这般,他在弥松野家中落脚了。一别经年, 法师经营得不错。他修缮了一座旧寺庙,带着妻儿入住于此,依靠给人治病、驱魔和贩卖符咒为生。 如今,他已是小有名气的法师,寺内不仅有固定的符咒生意,还享着远近几个村子的供奉。虽谈不上富裕,但足够养好妻儿。 长廊下,一张高脚膳台,两杯梅干清茶。 缘一与弥松野分列两侧,说起这些年的际遇,有笑有泪。 “风穴消失之后, 我在备前的花街遇到了杏子。”弥松野道,“那时备前很乱,人命如草芥,武士日夜迫害那些姑娘,而我带她们逃了出来。” “我被追杀了一路呐。”弥松野幽幽长叹,“可明知呆在我身边很危险,杏子依然选择跟着我。在我们安顿完那些女孩后,我与她在这个村子成婚了。之后备前战败,我们便安定下来。” 并收获了一个孩子。 缘一:“恭喜。” “你呢?”长了几岁,人到中年的弥松野沉稳不少,但依然口花花,“近来如何,怎么只有你一个?你的兄长和那对双胞胎呢?” “人类长得很快,他们已经元服了。” 男儿十五岁即成年,继国兄弟刚刚跨进这道门槛。香织为了给两个孩子一个完满的成年礼,特地委托缘一去妖怪的螳螂坊带两身元服。 她只道妖怪也用金银,却不知他们通用妖珠。她只道螳螂坊的衣服极好,却不知她历年积攒的小判买不起螳螂坊的一块帕子。 当香织将一只千两箱郑重地递交给缘一时,缘一自然而然地收下了。 香织忐忑地问他钱财可够,他笑着回答说不仅够,还能给飞鸟和阿系的孩子们也做两身。 “这次外出是为了去取双胞胎的元服,等他们过完成年礼便是大人了。”缘一笑道,“兄长在犬山等我回去,他对人类的成年礼也很好奇。” 弥松野:“他也会有‘好奇’这种情绪吗?我以为他对人类的事情兴趣缺缺。” “兄长的情绪只分给特定的人。”缘一道,“双生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他们,他一定会旁观元服仪式。” 弥松野:“对带大的人类孩子也能这么上心,那你成年的时候他更上心吧?” 缘一颔首:“兄长送了我一座岛。” 弥松野:…… 秀完这波富贵,缘一便被弥松野扫地出门。在小孩一声声“美人”的呼唤中,缘一无奈地与他作别,并告诉弥松野,他把“贺礼”放在寺庙的神龛旁。 弥松野立马改口:“那怎么好意思呢!久别重逢,多住几天再走吧?” 缘一温和道:“元服在即,我也该走了。”他还要去妖怪市町一趟,带一些除秽的松枝和菖蒲。 再三道别,缘一远行。 弥松野回神龛取下了一个匣子,打开一看,是三个用大妖长毛编织、纹有符文、内塞紫藤花的御守,以及三百枚小金判。 “夫君,这……”杏子讶然,并捂住了嘴。 弥松野“啪”一声盖上匣子,明白缘一是给了他们一家在乱世中活命的成本。只消他们不作死,就是世代过下去。三百金判不是小数目,都足够让他成为城主了。 “是大恩啊。”弥松野轻叹,“还是不求回报的。” 妖怪与人不同,转身便是成百上千年。人类寿短,即使他们记恩,又能记住几代人?缘一把“贺礼”留给他们,便是不准备要回报了。 运气好些,他们或许能在有生之年再遇到他。但更多的是,这一面许是今生的最后一面。 “我后悔了,该多留他几天的。”弥松野叹道,“也不知这次一别,相见会在哪一天?” 与缘一的相遇相识,是他一生中最奇幻、最动魄的一段经历。大概临到晚年,依然能被他津津乐道。 “他来自犬山。”杏子笑道,“以后有人从犬山来,我们招待便是了。或许再不见友人,但能知道他的消息也好。” 弥松野颔首:“嗯。” …… 人类男子的元服仪式承自平安时代,而平安时代的习俗承自大洲盛唐。 平安京虽已不再,但风俗依旧。随数百年的变更,和式元服早改了规矩和仪式,也节省了不少繁琐的步骤,可大体程序未变,仍有观礼、束发和加冠三项内容。 只是大岛的氏族亲缘淡薄,观礼的人没有宾客,只有平时相交密切的亲友。譬如继国兄弟的元服礼,到场的除了犬族和随从,也只剩香织一系的人员。 唯一一位特殊的与会者是神宫大巫——桔梗。作为教导过双生子的师长,仪式开始后的祈福步骤都由她亲自完成。 是日,晌午。 桔梗身着白底金纹的祈祝服,手握松枝菖蒲,蘸着月水除秽。在和室中间,双生子规矩地跪坐在下,左侧坐着香织、阿系与飞鸟,右侧坐着白犬兄弟、赤阳丸和邪见。 除秽、念词、祈祝,待祷祝结束,便是束发。 这本该由家中的父亲来完成,但鉴于继国家主“早死”,便由白犬兄弟代劳。缘一握着梳子站在岩胜背后,杀生丸这会儿倒也没别扭,径自起身来到犬夜叉身后。 比起岩胜的自然,犬夜叉可谓神思恍惚。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为他庆祝成年,更想不到杀生丸会来观礼,还成为帮他束发的长辈。 他们以前势同水火,不料现在…… 杀生丸下手毫无轻重,扯得他头皮发紧。犬夜叉顿时木了脸,只希望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别把他头皮扯秃了。 不过,杀生丸还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束发加冠,正式礼成。 香织小声道:“请、请给孩子们说点什么吧?” 杀生丸:…… 往往,父亲会在儿子元服时送上祝福。如今加冠者有两位,按辈分以杀生丸为长,在他未开口前,缘一可不方便说话。 岩胜很期待,犬夜叉有点紧张。杀生丸略一思索,平静道:“别辜负你们的天赋和剑道。” 缘一方才开口:“别辜负人类的底线和本心。” 岩胜和犬夜叉:“是!” 如是,仪式算是完满结束。穿着元服的少年已长得很高,远看全然一模一样,唯有近看才能发现不同之处。 虽是同样的面孔、身高和装束,但岩胜眉毛纤细,皮肤白皙,看上去更漂亮些;而犬夜叉有双剑眉,皮肤蜜色,瞧着更俊朗些。 少年初成,英俊如斯。在成婚极早的室町时代,香织很乐意为他们张罗此事。 奈何双生子主意很大,次日便随桔梗离开去往神宫。香织有些心疼,但爱子终胜过一切,她随孩子们的意愿去了。 “是打算入神道吗?”缘一问道。 “嘁,才不是。”犬夜叉抱着刀,同缘一站在一处,“岩胜是为了修炼,而我是为了桔梗。” 说出桔梗的名字,他的眸光微暗:“我知道我与她已经不可能了,但我还是想守护她一辈子。”他曾错过她的一生,他想弥补,“香织妈妈倒是想让我和岩胜成家立业,只是岩胜可以,我不想。” “我做不到爱上另外的女人,就这样。”除了桔梗和戈薇,别的女人和女妖在他眼里与草木无异。 缘一:“你或许仅此一生。”不后悔吗? “仅此一生还要做自己讨厌的事,那不是白搭上一辈子吗?”犬夜叉努嘴,“我又不是没活过两百年,这辈子作为人的几十年嗖一下就过去了,我一定要活得爽快。” “虽然对不起香织妈妈,但这是我的选择。” 缘一不再干涉他的选择。 犬夜叉的前世加今生活了也有二百六十五岁,既然心意已决,那便随他吧。 诚如他所言,人活一世要为本心,活得爽快才好,为别人而活委实对不起自己。 他选择守护,他选择独身,并愿为这个选择承担任何后果——在缘一看来,这是一个成熟的选择,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成年后聚少离多,你和岩胜要保重。”缘一为他们送别,“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事,记得让鎹鸦来找我。” 不论他们所遇何事,他都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犬夜叉:“少啰嗦,知道了!” “我明白了。”岩胜经过十年的沉淀,气质愈发温润,从小离了继国家与母亲一起生活,彻底改变了他本有些阴郁的性子。 如今的岩胜,已渐渐成了品性无缺的完人。 可不知为何,他有时候在月下练刀时,总会心生一股惆怅之感。偶尔单独与犬夜叉大人同处,时常会莫名心痛。 这种情绪仿佛与生自带,他也不知缘由。所以得去神道啊,他也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继国兄弟启程,白犬兄弟复归西国。下一次大典的日期临近,而已经成年的两兄弟将成为战场上的对手。 果真,这次西国大典的主角成了白犬兄弟,从他们起身进入“境”开始,再无人敢下场比试,也没谁敢插手战斗。 而这场厮杀异常惨烈,俩兄弟放开手打出了真火。 “境”内是被爆碎牙和炎牙犁过一遍的焦土,他们持刀打穿了四大境,毁掉半边疆域,干到地貌大改,最终在领域展开的大招之内各捅了对方一刀。 爆碎牙和炎牙同时破坏双方身体,若不是一个妖身强悍,一个回道牛逼,再加上天生牙和铁碎牙张开了盾,俩人怕是真要同归于尽了。 要不是凌月王借用冥道石及时分开了他俩,再一人给了一爪子让他们清醒,或许西国的下一任王和大将会因为打架太嗨而双双阵亡。 犬妖们:…… 几千年下来的大典被迫改了规矩,犬妖们不希望俩兄弟再下场,以后也别。 而这次的大典直接奠定了缘一走向“大将”之位的基石,没谁敢心生不满。 待大典结束之后,缘一的吃穿用度都上了更高的档次。侍从们开始采集他在满月掉落的长毛,并从库藏中取出日曜支以往收纳的皮毛,为他裁定衣服。 “大人,需要像杀生丸大人那样,一套衣服做个三百件吗?” “……不用了。”缘一道,“多做一些吧,我与兄长身量相仿,以后也能换着穿。” “是。” 至此,杀生丸的衣服也多了起来。 鉴于俩兄弟外形极佳、实力强悍,虽然干架干到同归于尽这点属实有点血脉毛病,但妖怪品味也有点不同,就是喜欢野的。 日曜支的风评可算向上发展了。而趁着犬妖妹子们一头热血尚未冷却,日曜支的另外两只白犬开始抓住机会,对她们进行穷追猛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三年后,他们的大将犬夜叉亲手送嫁了一位人类女孩;三十多年后,他们的杀生丸大人亲手从强盗手里救下了一户人类,并对其中的小女孩照拂不少。 日曜支风评再次暴跌! 堂兄们:…… 作者有话要说:PS:俩堂哥:我们正式宣布,我们自动剔除日曜一支,从此不是日曜的狗! 妹子们指指点点:看,日曜支的血脉真的有问题,居然自动开除籍贯诶! 俩堂哥:……你还要我怎样,要我怎样,我单身至今难道还不够悲伤~~他们在骚操作,我们在背着锅,是嫌血脉毛病不够多? 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二声汪 时光荏苒, 转眼又过三十来年。 在这期间,白犬兄弟不曾拘泥于大岛,而是借助冥道的便利前往一个个新世界。领略不同的风景, 体悟别样的人生。 毕竟大妖生命漫长, 若是不找点事做很容易无聊。 狗兄弟又是闲不住的主, 他们做不到一睡千年, 只想日日迈开腿溜达,而异世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最初, 他们抵达过黑暗大陆。 曾与“埃”战斗过,他们记得它的气味。根据气味与力量, 逆向寻找黑暗大陆不会太麻烦。 他们顺利来到了这片大陆,而这片大陆如意料中一般危险,充满了传说级别的灾难。 然而再多的灾难也难不过两只狗, 从他们进入大陆的那刻起, “拆”便是命定的轨迹。 俩兄弟在黑暗大陆呆了四年,从“灾难”身上学会了一种收束和释放生命能量的方法, 它名为“念”。 鉴于白犬是长生种,生命力磅礴到连灾难都畏惧三分。可以说,只要他们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奔流,力量在增长,“念”之于俩兄弟几乎是取之不尽的力量。 而新的力量譬如新的玩具,他们“玩”得很开心。 利用黑暗大陆的生物练手,他们把念玩出了花。只是多数时候,这份力量应用在消除气味上。将能量收敛贴合皮肤,就像整了一张与六眼类同的“无限”,可以阻止气味散发。 仗着没味道, 他们的狩猎愈发顺遂。而等俩兄弟拆完黑暗大陆,他们成了怪物眼中的灭世天灾。 此后,当人类的足迹第一次出现在黑暗大陆,并衍生为“窟卢塔族”时,兄弟俩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久,他们入了满是海洋和船队的新天地。 此处多人类、异兽、异人,以及能力各异的“果实”,可兄弟二人来不及踏上遛弯之路,杀生丸便再次进入了蜕变期。 “兄长,你还好吗?” 巨大的白犬趴在一座海岛上,全身长毛迎风脱落,飘出很远很远。 缘一忙活着给哥梳毛、收拢长毛再拾掇爪牙,还要制造狂风巨浪“劝退”企图上岛的人类,甚至得安抚兄长暴躁的心情。 好难啊! “兄长,我知道你不饿,但还是吃点东西吧?”缘一掏出今日所获,那是一大堆纹路怪异的水果,“这个好像叫‘恶魔果实’,在人类那里是十分珍贵的水果呐。” “听海上的人类说,恶魔果实吃了很补身体,所以我给兄长弄了一些。但他们也说,吃多了会变旱鸭子。” 不过,这种程度的诅咒之于人类是诅咒,之于他们只是力量的一部分罢了。 缘一举起一堆无价之宝,塞进亲哥的大狗嘴里:“我尝过三个,味道确实不错,也没有毒。兄长,你多吃一点,这样就又能变得毛茸茸了。” 最后,他被狗爪子摁进了土里。 而吃完恶魔果实的杀生丸非但没有停止掉毛,还直接进入了下一阶段的蜕变期。 他的体型比之前大了三分,气息更是恐怖,但因长毛乱舞,委实没有凶兽的威风,倒像是一朵巨大的蒲公英。 “好像有点补过头了……”缘一喃喃道。 于是,他又被打了。 他们在航海世界只呆了三个月便离开了,由于这三月来日夜掉毛,杀生丸直接拉黑了这个世界,完全不想再进第二次。 也只有缘一对恶魔果实念念不忘,直说好吃。 “啪!” 连着经历两次蜕变期,杀生丸的心情并不好。此番回去他在西国呆了两年,等彻底稳固了力量之后,才与缘一继续旅行。 他们进入下一个世界,此地有名为“忍者”的人类存在,也有“仙人”的传说留存于世。 俩兄弟无意介入人类之间的争端,便循着力量的气息飞上了月亮。只是,他们才动作了两下,对上头的建筑敲敲打打,再用刀开挖—— 就被突然冒出头的“六道仙人”意志给拦下了。 六道仙人:“你们两个年轻……人?要来就安分点呆着啊!为什么非要刨月亮?知道月亮里关着什么吗?” 缘一:“对手。” 被气到高血压的仙人把想要拆月亮的狗兄弟赶出了世界,并告诉他们别来了,不欢迎。 彼时,杀生丸已经掏出天生牙在手,准备跟这个灵体对砍。倒是缘一拦下了他,说道:“兄长,算了,他是主人家。” 主人不欢迎他们,硬闯似乎不好。左右世界那么多,换一个就是了。 如是年复一年,三十载一晃而逝。不知经过多少世界,增长了多少阅历,等杀生丸再回西国,连气质都改变了几分。 他依旧是冰冷的模样,但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种沉淀后的稳重。 若说曾经的气势锋利如刀,如今倒是被打磨得温润了些,颇有种奇葩见多了以后所表现出来的“我什么场面没见过”的大气感。 凌月见状,颇感稀罕:“杀生丸,这几年去了哪里,介意给母亲说说么?” “很多地方。”奇迹般的,杀生丸居然愿意闲聊,“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类,强者统治弱者,弱者又能颠覆强者……” 他转过头看向母亲:“王道不能狠绝,否则会被颠覆。但为王者不能过度慈悲,否则也会被颠覆。这之中的平衡是什么?” 凌月注视着他,缓缓笑开。 “没想到你会考虑这些。”凌月从王座上起身,与儿子站在一处,“你不该从我这里寻找答案,杀生丸。” “我们所选的道路不同,成王后所站的立场也不同。你所要的平衡,只能去你选择的道路中寻找。我教会了你霸道,斗牙教会了你慈悲。” “这之中的平衡,在乎你的取舍。” 取舍…… “再出去看看吧,杀生丸。” …… 俩兄弟分别的一段时间。 杀生丸回了西国,缘一复归犬山。他熟门熟路地进入“继国”宅,嗅着草药的味道寻到女主人—— 她是岩胜在二十五岁时迎娶的妻子,是一位落寞贵族的后裔,原名“北条樱”。 岩胜出行时救下了被敌对武士追杀的她。他本是想送她前往犬山安住,却不想一路上培养出了感情,竟让他有了成婚的念头。 想到就做,岩胜没有犹豫。 许是拜他漂亮的脸所赐,他的情路并无坎坷,北条樱答应了嫁他为妻。 那时,当岩胜将消息告诉母亲香织时,香织感动落泪:“太好了!母亲以为你和你弟弟都要独身一辈子,跟那两位大人一样,没想到你这么争气!” “岩胜啊,光凭你能找到心爱之人这点,就已经甩开他们一大截了!” 岩胜:…… 万万没想到会“赢”在这里? 婚礼办得很隆重,只可惜缘一和杀生丸尚在异世界游历,无从得知这个消息。待他们从异世界折返,才发现岩胜的长子已经能下地乱跑了。 犹记得那时,岩胜抱着长子见他们:“来!乖,叫、叫爷爷!” 几百岁的犬妖了,就算喊“祖宗”都不过分,叫声“爷爷”委实是把他们年轻化了。 “爷爷!”奶声奶气。 狗兄弟:…… 他们承受了几百岁的狗子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缘一补齐了贺礼,他前世不曾见过岩胜的家庭,这世回来后便常往继国家钻,连北条樱都熟悉了他。熟悉到一见缘一出现,就明白他多半是为了“帮忙带孩子”。 “岩胜呢?” “夫君在走商,运送一批草药。”北条樱道,知晓这位大人会问及“缘一”,她又补充道,“缘一仍在神宫,不曾回来呐。” 缘一颔首:“今日犬山有奇怪的人进来吗?比如术士。”他终是过问邪术士的情况。 “没有,犬山好久没有外来者了。” 缘一在犬山呆了很久,祭拜十六夜,在灶门家稍坐,又去山村中查看了诗的情况。他这次与杀生丸分别了许久,直到闲得发慌再找上兄长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的兄长—— 不带邪见,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村落,第一次主动停留,第一次打量一个刚学会爬的女婴,并蹙眉沉思许久,仿佛在思考未解之谜。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已经发展到主动来人类村落找孩子带了吗? 杀生丸:…… 第223章 第二百二十三声汪 心眼开启, 让莫测的命运变得通透。 杀生丸时常窥见另一个自己,有意或无意;也看到另一种可能,断续或冗长。 “梦境”中的他与犬夜叉势同水火, 为争铁碎牙斗得不可开交。他因自负被半妖斩断左臂, 又因二度轻视半妖、认定他无法勘破风之伤而受到致命重击。 天生牙张开盾, 在风之伤的冲击下保护了他。 饶是如此, 他依然重伤到无法动作,只能在野林中躺了数日。随从不在, 无人照料,但犬妖的体质足以让他自行恢复。 他习惯了厮杀、受伤、愈合, 也习惯了一个人承担战斗的后果。大妖一生便是如此,不在战斗中变强,就在战斗中灭亡。 可这次, 有个人类幼崽拨开草丛发现了他。 脏兮兮的她看到了同样脏兮兮的他, 至此命轮拐上另一条轨迹。 小女孩成了天生牙救下的第一人,也成了跟在他身边的第一个人类。百年不变的日子起了些波澜, 他养了这只幼崽许久,渐渐把她当作了责任。 她的存在,让他正视起弱小的生命;她的死亡,让他明白生命的脆弱和可贵。 日复一日的相处,他通过女孩读懂了“人”。心生的点滴慈悲,让他开始注意起半妖,以及围绕着半妖的、他的、人类的羁绊。 她是另一个自己蜕变的起始,名为“玲”,与他的命运相关。 他给予她庇佑,她教会他许多…… 杀生丸从“梦境”中获悉这段命运,看着另一个自己对人类幼崽的照顾, 不予置喙,也并不陌生。 当玲拨开草丛来到另一个自己身边,譬如两百年前的半妖幼崽踏过林木而来。 大妖对幼崽素来宽容,只要不是特别麻烦,多半会放任自流。可在习惯身边的脚步声后,有些羁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了。一如他想过扔掉半妖,结果硬生生带了百年,另一个自己养崽,多半也是挖坑往里跳。 只是,对方跳得比较“粉身碎骨”,居然做出了与父亲一致的选择。 杀生丸:……这是我? 匪夷所思。 但杀生丸没有放在心上。梦境再真实也只是梦境,他再如何关注一个人类,也不会做出与父亲同样的选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睡数月,噩梦来袭。命运的魔爪仿佛非要与他的霸道过不去,他一闭眼就能“看到”自己选择人类之后直接塌方的狗生。 “他”选择了玲。 行,左右爆碎牙也出来了,已经成为了超越父亲的大妖,想选择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吧。反正是梦,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奇的是,“他”作为西国的下一任王,在选择玲之后并未把她带回西国,而仍是把她放在枫之村? 杀生丸:…… 如果他杀生丸决定与一个人类在一起,那他不会犯和父亲一样的错误,让她们母子永远生活在阴暗之中。他会堂堂正正地把人带回去,无论经受多少非议和指责,这都是他做出选择后必须承担的责任。 可“他”呢,既然不带回西国,为何要做这种选择? 接着,更骚的操作来了! 玲为“他”费尽千辛万苦生下双生女儿,“他”抱起娃子往野林一放,名为胆量测试?孩子还是邪见帮忙照顾的? 杀生丸:…… 很快,父亲曾经的友人麒麟丸来袭……说实话,杀生丸从不知道父亲有个友人叫麒麟丸,更不知道父亲还有个“老相好”叫是露。 罢了,就当父亲有朋友,还有老相好—— 他们要对付他和犬夜叉。 按常理,他杀生丸作为超越斗牙王的大妖,要么独自御敌劈死麒麟丸,要么与犬夜叉合作抵御对手。谁料后续神展开,“他”竟然舍弟求敌,与麒麟丸合作对付犬夜叉? 难以置信的是,“他”不仅封印弟弟一家,迫使他们骨肉分离;还忍辱负重地为麒麟丸办事,是为了拯救性命被是露拿捏的玲…… 如是十四年。 十·四·年! 弟弟一家因为“他”被封印、被分离了十四年,“他”还放养了亲生孩子十四年? 杀生丸:…… 从未做过噩梦的杀生丸第一次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的他满身戾气,只想抽刀跨越时空,赶去劈死梦中的“自己”。这是大妖所为吗?这是西国的王能做出的事?他的自尊和骨气呢?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不是他! 如果这是他,他宁愿死于风之伤,也不想活得这么荒唐。 深呼吸,杀生丸冷了面孔却静不下心。噩梦中乱七八糟的一切事,几乎让他控制不住杀意。他再也没心思远行,兀自飞向西国,决定问母亲一些事。 “母亲,父亲的友人是谁?” 杀生丸决定先下手为强,把这些渣滓全部轰杀。 谁知,凌月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儿子,反问:“你父亲有朋友?” 杀生丸:…… “母亲,父亲是否与一位名为‘是露’的女妖有过来往?” 凌月的脸色陡然一沉:“女妖?来往?这是我与他分开前的事,还是分开后的事?” 分开后就算了,斗牙就算爱上人类,她也不会理睬。可要是分开前他胆敢与别的女妖来往,她现在就飞向冥界劈烂他的骸骨! “是露?”凌月仔细回忆,“我不曾听说过,有这名女妖吗?” “谁找你胡说八道了,杀生丸?对方有什么目的?” 杀生丸面不改色地扯谎:“不管什么目的,我已经杀了他。” 不管梦中世界作何发展,他都会选择杀死“他”。杀生丸拒绝雪崩的人生,且对“婚姻生活”全然没了期待。 这要是过得蜜里调油就算了,结果连做梦都是一地鸡毛的日子,还不如常驻牡丹山,健康又平安。 他不干了。 只是,梦境虽是梦境,小女孩玲的存在确实很温暖狗心。 他记得梦中的她孤身一人,因目睹父亲、哥哥被强盗杀死而吓到不会说话。之后虽然痊愈,性子也变得活泼开朗,可她对人类始终抱着害怕的情绪。 既如此,他会在一切尚未发生前给予她庇护。 但也仅此而已,他不愿与人类牵扯太深。 歇了几天,他再度离开西国。临走前,凌月询问:“杀生丸,如今你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妖了,是不是应该从母亲手中接管西国了呢?” 拿走吧,她腻了。 “还不是时候。”杀生丸道,“犬夜叉的心思落在犬山,不送走他在乎的人类,他无法安分呆在西国做个大将。” “要是在吩咐他做事之前,身为王的我还要亲自去犬山找人——母亲,这丢的是犬妖的脸。” 说白了就是“不公平”。 他成王得呆在西国,蠢弟还能在外随意溜达,这怎么行呢?亲兄弟,有福不一定同享,但有难一定得同当,他不遛弯,蠢弟也别想遛弯,都拴着吧! 凌月很喜欢钻人空子:“也就是说,只要送走那些人类,你们就愿意回来了?”她掩唇轻笑,“不过十几年或几十年,母亲我等得起。” 杀生丸:…… 到底是阅历增加了,面对母亲的恶趣味,杀生丸也能心平气和地顶嘴:“半妖对岩胜的长子很照顾,或许还要送走这个长子。” 而人类寿命虽短,繁衍却极快,送走儿子送孙子,送走孙子送曾孙……世世代代无穷已。 所以,别指望几十年后他们就回来了。 凌月:…… 但姜还是老的辣,凌月下了通牒:“我只给你们五十年时间。” 再五十年,杀生丸满五百岁,犬夜叉满三百岁,也该回来干正事了。 一番交涉,杀生丸再去游历。自打与蠢弟分开一段时间,而岩胜也成家之后,他身后的脚步声只剩下了邪见和阿吽。 偶尔,他回首看向阿吽空荡荡的脊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习惯极为可怕,他忽然觉得身边的环境不够喧嚣。 往往,当他不自觉地看向阿吽时,邪见会进言:“杀生丸大人,犬夜叉大人一定在犬山……” 随从似乎希望他去犬山看看。 “不。”杀生丸道,“有别的地方要去。” 他自然不清楚玲在哪儿出生,又在何处成长。只是,许是心眼的通透,许是冥冥之中的提醒,在朔月那晚,他的耳畔似乎响起了一声婴孩的啼哭。 朔月…… 他想起了蠢弟幼时的人类模样。 “是这个日子出生的吗?”倒是很有意义,是“人”的日子。 次日,他凭直觉朝西北方走,慢腾腾地路过一个又一个人类村庄,随后才找到了与梦境中类似的村落。 玲的家坐落在村口的位置,若是进了强盗,极易成为第一个被毁掉的地方。在此间,简陋的木屋中,妇人抱着襁褓哄女婴,而一旁的男童扮鬼脸逗妹妹,气氛平和美好。 到了傍晚,外出的丈夫扛着锄头回来,带回了一些柴火、野果、鱼和地瓜。他笑着从妇人手里接过孩子,妇人嗔了他几句,便提着食物去做饭了。 炊烟袅袅,糙米清香。 他们一家快快地用完饭,便在不大的木屋中安睡。烛火昂贵,能省便省,他们过得极为贫寒却相当满足。 这就是平凡的人类。渺小如砂砾,可砂砾在阳光下也会发光。 杀生丸开始明白,为何梦境中的女孩玲很容易知足,从不抱怨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 她的家人如此,她也如此,这是一屋子追求简单幸福的凡人,与他所见过的强盗、大名和贵族并不相同。 他开始关注这里,看这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女婴也在慢慢成长,她学会了翻身、坐和爬,还会滚来滚去……看着看着,杀生丸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错过了半妖比较好玩的一段时间? 恰在这时,他听见了弟弟的声音:“兄长。”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突然觉得错过了一个亿,婴儿都这么好玩吗? 凌月微笑:会尿裤子哦~~ 杀生丸:…… 第224章 第二百二十四声汪 是夜, 星辰漫天。 人间沧海桑田,日月亘古不变。曾经银河璀璨,如今依旧耀眼。 就像他们兄弟, 似这天地日月、星河山海, 不朽亦不改。百年前怎么相处, 百年后也不生分。晚来躺绒尾, 小酌桌几前,问些近况, 话了家常,仿佛人类兄弟那般相处, 流淌着别的妖族不会有的温馨。 风来,清新又清凉。 “找我有什么事?”杀生丸道。 “没事不能找兄长吗?”缘一直球连发,“我与兄长多年未见, 很是想念。连泷也时常‘看望’他的兄长隼斗, 我也不能落后。” 只是他们的“看望”不同。泷找隼斗是为了打架,缘一找哥纯粹是为了叨嗑。 他常年在犬山带娃, 已经练就了一身本事。 无论是换尿布、擦口水、洗头洗澡,还是抱娃抢菜、带娃玩耍、哄娃入睡,亦或是挤入大妈茶话会坐在一起聊八卦,他都能在方方面面做到极致,并在他哥看不到的地方“飞速成长”,化身真正的妇女之友。 如今他学有所成,自然要向亲哥展示一番。 “岩胜和樱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最大的已经成年,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缘一道,“田中家的姜叶夫人说, 产屋敷家的女儿很中意他,或许能成。” “但不是没有变数,三岛家的华枝夫人告诉我,岩胜家的长子生得太好,喜欢他的女孩有不少。产屋敷家的女儿腼腆,要是只等着他上门,可能会错失良机。” “比如岩屋家的儿子就是太腼腆,女孩子等不到回应就离……”他单凭一人之力,掌握整个犬山每一家的八卦。 甚至详细到大商赚了几个钱,后山的妖怪下了几个崽,紫藤树被蛀了几个洞,只有他杀生丸想不到的,没有蠢弟说不出来的。 当话题扯到他给老黄牛接生、牛犊子胎位还不正时,大妖真的忍不住了! 他只是几年没看着蠢弟,这货的脑子里就塞满了奇怪的饲料。 杀生丸的声音特别平静:“犬夜叉。” “嗯?怎么了,兄长?”缘一发出憨声,“是没听明白吗?那我再说一遍好了,如果牛犊卡住了出不来,可以先……” “闭嘴!再说这些就杀了你。” “……” 西国未来的大将呆在牛棚里给老黄牛接生,手法比专业的还好,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 他就不该放任这半妖自由发展,发着展着,就浪到无边无际了。 “你会是大将,犬夜叉。” 但凡是家长,总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存有滤镜。杀生丸也逃不过这一定律,他总是生出狗生错觉,认定亲弟还能再抢救一下。 “不要做不合身份的事。”杀生丸淡淡道,“如果流言四起,所有妖怪都说‘西国的大将擅长接生’会怎样?” “找你接生的女妖会比找打的妖怪更多。” 如果挺着肚子的女妖都上门找亲弟,在旁人不知亲弟会接生的情况下,亲弟的名声必然发烂发臭。 西国丢不起这个脸…… 缘一:“只要坐实流言就行了。” 西国的大将连接生都会,还有什么不会?多么可怕的男人啊!不愧是西国的大将! 杀生丸:…… “啪啪啪!” …… 起初,缘一想不通杀生丸为何要停留在这个村落。 人类的村子大同小异,生活方式千篇一律,怎么独独这个村子得了兄长青眼,让他流连忘返? 直到缘一顺着杀生丸的视线看去,透过半开的窗户望见里头乱爬的女婴,才恍然大悟! 他的兄长品行高洁、性格善良,对幼崽富有强烈的爱心和责任感,是一位从头发丝到尾巴尖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大妖。 兄长看似在观察人类幼崽的成长,实则是在担心人类幼崽的安危。 他冷着脸、蹙着眉,看似在嫌弃幼崽的脆弱,其实是在无声地指责人类父母的失职:居然把幼崽随意放在榻上,还没人看管,万一磕着怎么办? 缘一刷满三千层滤镜,把杀生丸的微表情全部解读“到位”。并得出“兄长是世界上最善良温柔的妖怪”这一真理,单方面给杀生丸套上了圣父光环。 “兄长不要担心,小孩子好动,喜欢乱爬很正常。”缘一摊开育儿心经,“他们身子骨软,不用担心他们撞在哪里……” 杀生丸:…… 不是很懂半妖在想些什么,他与蠢弟在某些方面毫无默契可言。 “你也是这样吗?” “诶?” 杀生丸平静道:“与她一般大小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他只对这件事比较好奇,“你被生下来之后,是像人类一样长大吗?” 他对半妖三岁以前的生活一无所知,如今想来,当初没去看一眼是损失。 想到小小一团的孩子扑腾着翻身,四肢并用地挪动爬行,再露出“无齿”的笑、淌着口水朝他爬过来,他竟觉得这画面颇为有趣。 可惜,有些错过的时光不会再来。 “嗯,像人类一样长大。”缘一回忆道,“但我长得比人类快些,比他们早几个月学会走路。我常在和室里打滚,把每个角落都擦干净,这样母亲就不必动手了。” 那时,他们母子是边缘人物,洒扫之事除了千春婆婆帮忙,还得母亲自己动手。 他看在眼里,故而总是把角落都爬一遍,满以为母亲只要把他洗干净就行了。 思及此,缘一也是一笑。看来他小时候或多或少也被年纪影响,并非一直是大人的思维。 用这个“妙法”帮母亲减负,结果是母亲见他脏便觉得屋里更脏,日夜卖力擦地板,可真是他的罪过…… “兄长呢?” “没什么可说的。”杀生丸平淡道。 犬妖生下来就会爬,没化形之前便是按野兽的方式成长。 且有些东西经由血脉传承,他开智又极早,没长几天就学会跟初生的幼崽撕咬打架,爪牙齐上,整个“婴儿期”就是一部霸道史,没谁敢招惹他。 他们不像人类,需要几个月、乃至一年的时间去学会走。妖怪生下来要是不会跑,多半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杀生丸:“从出生起,就学会了跑。” 缘一大震惊:“不愧是兄长!轻易做到了谁也做不到的事!” 杀生丸:…… “啪!” …… 杀生丸徘徊在村落外不走,是因人类世界战乱又起,盗匪日益增多。 不少浪忍和武士都成了强盗,他们烧杀捋掠无恶不作,已在四方流窜。他不知强盗会在何时出现,便耐心地等待“猎物”上门。 可等待最是枯燥,因此一段时间下来,哪怕缘一再说八卦,杀生丸也不会让他闭嘴了。 多听听就习惯了。 目前为止,他已经知道犬山几月份流行哪款发带,岩胜一餐要吃两碗饭,咒术师与鬼杀队拼酒,结果姓“五条”的酒量极差,一杯倒个彻底,酒品还差…… “那个五条是新上任的家主,六眼。”缘一道,“是五条流的直系后代,性子却跟莲很相似。喝酒是他带头,先倒下的也是他,喝醉了居然开领域,给在场的一群人灌了半个月的情报,把他们全‘喝翻’了。” “之后吹嘘自己酒量第一。” 杀生丸:…… 看了看日头,缘一已经摸出玲一家的作息时间:“兄长,先不说了。太阳升高了,玲的母亲开始做饭,玲的哥哥在打下手,玲又是一个人了。” 幼儿园探班时间到了! 杀生丸:……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缘一已经趁着他们不在,坐在了木屋简陋的榻榻米上。 他娴熟地用左手托起孩子脖颈,右手伸到腰背托起了她。女孩见着陌生人也不怕生,只咯咯笑着,还伸手拽住了缘一的白发。 缘一轻轻颠了颠她,玲便笑得更开了,她很有活力地蹬着双腿,又在缘一的臂弯里转头,看向另一道白色的身影。 缘一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兄长,要抱抱吗?” 杀生丸:…… 跟蠢弟呆在一块,意外性属实太多。他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听信谗言,听蠢弟说“去看看,不会被发现”,便跟着下来了。 他以为只是看看——蠢弟溜进了屋子,一把抱起孩子,显然是个“惯犯”了。 所以,他在犬山一天到晚地做什么?怎么会……这么熟练? “兄长,抱抱她吧,她似乎很喜欢你。” 玲咿呀咿呀地唤着,伸出手抓住了杀生丸绒尾的长毛。不知是孩子的笑容太纯粹,还是他在遗憾错过半妖的婴儿生涯,鬼使神差地,杀生丸抱起了玲。 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浑身像是没骨头一样柔软。她靠在杀生丸的臂弯里,愣是让大妖动也不敢动。 极为脆弱的生命,仿佛一用力就会让她死去。 “兄长,你颠一颠吧,保持一个姿势孩子也难受。” 杀生丸不动。 恰在这时,外头竟然传来了玲母亲的声音。他们大意之下,这个女人已经打开了门! 缘一当机立断跳窗而走,他以为他哥会放下孩子跟上,却发现——他哥抱着孩子,动也不敢动。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塑料兄弟情,根本就不行。 缘一:…… 第225章 第二百二十五声汪 “所以, 是因为喜欢养孩子,才忍不住靠近吗?” 屋内,隔着一只不大的吊锅, 缘一和杀生丸落座在左, 玲的母亲葵跪坐在右。 玲被放在木板上乱爬, 又揪住杀生丸的绒尾往上攀。那将倒不倒、要摔不摔的动作, 不禁让大妖僵直了背。 缘一小心托了一把,轻松把女婴拨进绒尾中, 还弯过他哥的绒尾把孩子裹住,可谓一“尾”双雕, 直接解决了两个麻烦。 好了,兄长不会动了。 不会动的兄长才是好兄长。 缘一头顶大包如是想。之前跳窗快了些,回身后就被兄长揍了。这次的栗子是下了狠手, 他竟然起包了。 不过, 伴随“啪”声而来的还有一声轻微的骨裂声,也不知兄长的手指怎样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兄长在葵推门进来后,成功地凭仙人般的气质和样貌让对方发不出声,挽救了他们兄弟岌岌可危的名誉。 如此,他们才有了坐下来详谈的可能,而他作为始作俑者,一力担起了整个闹剧的责任,并把白犬热爱幼崽的高尚品格告诉了人类—— “嗯,白犬对幼崽很友好。”缘一道,“我很喜欢小孩子。” “在犬山时,我常帮人带孩子。见你家中只剩一个婴孩,无人照料, 便带兄长进来看看。冒昧拜访,给你造成了困扰,实在对不起。” 背着刀剑的两个妖怪挤在陋室中,放下武力与身段向一名弱小的人类道歉,足以见其品性。 葵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虽家里进了妖怪让她惊慌过,但女儿的安然无恙说明了不少问题。眼前的妖怪兄弟还真如他们所说的一般,只是喜欢孩子才进来的…… “无妨,玲确实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葵温柔笑开:“午时了,两位不嫌弃的话,就留一顿饭吧。” 缘一婉拒:“我和兄长不吃人类的食物。” 葵一家并不富裕,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要是留一顿饭,或许这家子今晚得饿肚子。 “只是……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们能再来看看玲吗?”缘一道,“我会在居室附近做一个结界,你不用担心别的妖怪和恶徒会进入。要是发生了危机,你们也能在结界中避难。” 保命自然重要,乱世什么事都会发生。她可是有两个孩子的母亲啊,葵立刻接话:“谢、谢谢大人的恩惠!” 结界就这么布下了。 待杀生丸测试过结界的坚硬度,他便失去了驻留小村落的耐心。只是每隔一月或数月,他会常来村落走走,看看玲的近况。 他极为专一,只看顾一只幼崽。不像蠢弟,来村里溜达了几次后身边就围满了孩子,彻底坐实了白犬热爱幼崽的名声。 杀生丸:…… 不止如此,弟弟因精通医理,能轻易看透人体的疾病点,还能包治百病,广受人类的尊敬和欢迎。 没过半年,他除了“子育神犬”的名头,还多了个“休厄大将”的名号。 杀生丸:…… 总觉得半妖在犬山的名声会更“精彩”,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杀、杀、丸大人!” 袖子被拽住,杀生丸垂眸看向玲。女孩一岁多了,生得很健康,还没长到他小腿的高度,就学会跟在他身后跑了。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养女孩可不像养弟弟那么省心,他对她总是多照顾几分。 面对弟弟,他常拢手入袖,抬起下巴俯视他,再用冰冷的语气训话;面对玲,他倒是会微微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再温和问话。 纵使玲说话还不太利索,时常前言不搭后语,但杀生丸仍有耐心听完,再花点心思揣摩孩子想表达的意思。 “怎么了,玲?” “哈、哈……”玲伸手,指着远方山林间的一片红,“呐!” 连起来像是“花”的发音,想要花吗? 但那不是花,而是秋日的红枫。半妖说过幼崽会对鲜亮的颜色感兴趣,所以玲是喜欢红色? “是想要花吗?” 杀生丸问道,见幼崽又念着花,他终是——俯身,单手抱起了孩子。任她把玩铠甲上红色的流苏,再慢腾腾地起飞,以小孩能承受的速度朝林野飞去。 这天,玲带回了一大把红枫。 见状,缘一思及儿时的待遇,不禁想弥补一下被哥嫌弃的童年:“兄长,我也想要花。没花的话,枫叶也行。” 在他哥的冷眼里,缘一三度降低标准:“野草也不是不可以……” 杀生丸:…… “啪!” …… 事实证明,杀生丸对养女孩和养男孩的态度完全不同。尤其是对人类幼崽,他从始至终都很温柔。 缘一幼时想睡在他的绒尾中,还因年纪太小、有可能尿床而被嫌弃。玲却能抓着他的绒尾随意玩耍,就算拿来塞进嘴里咬,杀生丸最多也就蹙一下眉。 缘一常因狗言狗语挨栗子,也锻炼出了一手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能力。杀生丸倒不会为难玲,任是她用玩脏的小手捉住他的袖子,也不会给予言语上的警告。 反而是:“邪见。” “是!” “帮她把手洗干净,再去狱门疆里拿一件衣服。” “……” 邪见成了给杀生丸带娃的专属保姆,他时常因年幼的玲过于吵闹而嫌弃她,最后落得被砸栗子的下场。 “犬夜叉大人!”邪见抱着缘一的绒尾哭诉,“邪见好歹追随了杀生丸大人多年,为什么还不如一个人类小女孩得宠啊?” 缘一奇了:“邪见你得过宠吗?” 邪见:…… 小妖怪顿时泪奔,眼看邪见哭得像刀刀斋一样两眼喷水,缘一宽慰道:“别哭了,兄长比较优待女孩子。” 优待女孩吗? 怎么可能,要真是这样就算了! “可是,我随杀生丸大人游历时,他对女妖并不优待。”邪见回忆道,“我们遇到过妖狐一族的女子,三个,都是大美人呐!她们很喜欢杀生丸大人,想追随他,可大人嫌她们太吵,拔出了丛云牙……” 三位美人差点没苟过一招,要不是杀生丸留了手,她们得在“狱龙破”的破坏下当场去世。 之后,妖狐们见了他就走,半点不敢靠近。 缘一:…… 他想了想,找了个近乎完美的答案:“应该只是优待人类的女孩吧?毕竟我们的父亲喜欢人类,或许兄长继承父亲更多一点。” 两人面面相觑,觉得真相了。 杀生丸,果然把斗牙王的“爱人之心”继承得十分彻底啊! 他们对杀生丸想怎么养孩子没有异议,但随着玲逐渐长大、开始记事,杀生丸甚少出现在人类村落中。 他与女孩保持着很长的距离,这段距离远到让玲不太记得他。 杀生丸像是退出了她的生活,可在她六岁那年,强盗突然杀进村子,他依然及时出现并斩杀了所有强盗。 横尸与血泊,强盗死得极惨。村人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只有玲一家赶紧上前道谢。没多久,便是人类簇拥过来的声音。 “犬夜叉呢?”杀生丸问道。 半妖不太喜欢变动,能在一个地方住很久。可他这次过来,却没闻到蓝色彼岸花的气味,显然半妖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犬夜叉大人回故乡了。” “犬山?”不至于回西国,母亲不会越过他让半妖单独办事。 “是。”葵恭敬道,“鎹鸦带来的消息,说是‘香织夫人病重,请您赶回去吧’。” 杀生丸微微一顿,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香织他认识,是半妖前世的母亲,也是“缘一”今生的母亲,与他没多少瓜葛,却也算有点关系。 在印象里,这女人才双十年华,身子不太好。不料眨眼五十年,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灵,而他的弟弟又将再一次经历生离死别。这次是香织,下次许是桔梗、岩胜或“缘一”。 那终究是他的弟弟……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经历这些,他不会干涉,但也不忍。 与人类建立羁绊的妖怪,在有笑有泪之余,是不是总得经历一次次剜心之痛?是不是日后每每记起,还是会陷入沉默? 杀生丸甩去爪子上的血迹。 他最后看了眼年幼的玲,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村人说:“我会派犬妖守着这个村子,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而他也不会再来。 他是杀生丸,一生追求霸道。他愿意为弱小停留,但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与人类的羁绊到此为止,他能断得比缘一更果决也更清醒。 杀生丸朝天际飞去,又在穹顶稍稍驻留,回望着人类的村落。 因梦境的关系,他对玲很照顾。在她不记事之前,他把她当成妹妹养,可比养半妖用心多了。 但—— 【兄长,就像千春婆婆所说,有些东西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了。】 他看了,并没有舍得或舍不得。 他与梦境中的“他”是不同的两个人,也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如此,也该结束了。 杀生丸朝犬山飞去,循着气息落在继国家的庭院里。 年迈的香织躺在药味浓重的榻榻米上,虽至生命尽头,却依然挂着满足的笑。她看向自己的双子和儿媳,看向围绕着自己的孙辈——此生无憾。 在岩胜和犬夜叉的注视下,她抬手拂过他们的耳饰,忽而落泪。 “母亲……” 生命的尽头,人总能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香织似是预见了什么,隐约觉得她的结局没有这么美满。 她不会寿终正寝,不会儿孙满堂。她只会早死,再是双子分离,再是长子堕鬼、次子战死…… “岩胜、缘一。” 回光返照,她竟是从病榻上撑起了身子。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她看到了安静跪坐在床尾的半妖。 零碎的片段聚沙成塔,走马观花是另一场现实。香织像是明白了所有,忽而热泪滚滚落下,泣不成声。 “母亲……” “好孩子。”香织看向双子,又注视着缘一,“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不要为我哭,以后也要笑,知道吗?” 活气逐渐消失,香织靠在犬夜叉怀里,又牢牢握着岩胜的手:“妈妈要走了,你们要好……” 呼吸消失了,室内一片安静。 岩胜发出压抑的哭声,犬夜叉沉默落泪。他在前世送别过桔梗,知晓这种痛苦堪比把心挖出来。 哀恸一片。 待继国家开始忙于葬礼,守了香织一夜的缘一才退出和室。 他见到了杀生丸。 兄弟俩沉默地站在庭院中巨大的紫藤树下,看着岩胜料理丧葬之事,看着犬夜叉敛母抚棺。岩胜的孙子还太小,尚不知生死,他一声声问着“奶奶怎么还不醒”,催得人心酸。 “兄长,妖怪似乎不兴葬礼。” “葬礼是人类的体面。”杀生丸道。 之于长生种而言,所谓葬礼只是延长失去的痛苦。 所以—— “大妖不会有葬礼,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PS:21世纪,妖怪融入人类社会后—— 缘一:兄长,你这个身份都108岁了,快让身份证到期吧,不然再过十年,东京电视台下次采访岛国最长寿的人一定会采访到你。你快死遁,我给你办葬礼。 杀生丸:…… 第226章 第二百二十六声汪 香织离世, 缘一别了犬山。 之后十年,他独自一人行走在加贺南部半国,结识了一位名叫“百鬼丸”的少年, 又收养了个名为“多罗罗”的小女孩。 初见百鬼丸是在寒冬雨夜。 彼时, 缘一正撑着一张大荷叶入林, 踩过深浅不一的水洼, 在路过一棵榕树时遇见了百鬼丸。 少年在树下避雨,仅着一件单薄的旧衣。他在“呼吸”, 口鼻间却没有哈出白雾,似乎没有人的活气, 也感知不到寒冷。 缘一抬眸看向他,一目了然。 少年是人,但也是个诅咒缠身的祭品。有人将他献祭给妖怪, 以换取所需之物, 而妖怪从他身上取走了喜欢的东西,再支付献祭者想要的报酬。 五官、五感、四肢、皮肤…… 在这场交易中, 少年是唯一的牺牲品。他本该在献祭中死去,但不知为何有神佛之力护持了他一把。他活了下来,却也背负着恶意的诅咒。 他的际遇很不一般,虽失去了所有,但也遇到了贵人。 脸被面具罩着,做成人的模样,栩栩如生。四肢是义肢,褪去后双臂可以化作刀……除了躯干那块诅咒消却不少,已恢复活人该有的样子,其余部分依旧是木头与金属的缝合物。 是人非人,是物非物。 献祭他的应该是血缘上的亲人, 也只有亲族才能下如此狠毒的咒。 缘一注视着他,少年戒备着他。两人不知进行了什么奇怪的交流,缘一朝他走进,少年没进行攻击。 他移出荷叶,挡在百鬼丸头顶。从此,孤身上路的他又多了个同伴。 兄长若在,多半会训他又与人类产生了纠葛。但是,人类就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拥有着让妖怪不由自主想靠近的气场。 同行数日,他开始指点百鬼丸刀术。 知晓少年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他便用刀一点点指正他。而百鬼丸在刀术方面极有天赋,虽受限于身体不会呼吸法,可他的实力已经能与呼吸剑士媲美。 可惜啊,这样的孩子被献祭给了妖怪。若能好好成长,一定是能护住一方大城的强者。然而人类短视,只看得到眼前利益,不知长远之计。 缘一如是感慨。 他带百鬼丸去寻找夺走他器官的妖怪。每斗败一只妖怪,诅咒便会消失,而被夺走的器官也会重新回到百鬼丸身上。 随着战斗的深入,百鬼丸愈发像个人,也愈发强悍。 只是妖怪们学“乖”了,知晓百鬼丸身边跟着一位大妖,再不敢胡乱晃到他们面前,让百鬼丸的寻妖之路难了好几分。 直到缘一收养了多罗罗,情况瞬间“好转”。小孩的血肉香味在妖怪之中极受欢迎,有多罗罗在,总有按捺不住食欲的妖怪上门。 很快,百鬼丸长出了脸、拥有了嗅觉、恢复了听觉…… 看着少年一点点蜕变,自喉管中发出第一声声音,缘一的笑愈发温暖。 “犬夜叉、多罗罗。”百鬼丸唤道。 缘一轻笑:“有想过夺回身体之后去哪儿生活吗?” 百鬼丸摇头,多罗罗大声道:“我要去没有战争的地方生活,要种一大片田!要吃饱!”她抱住缘一的绒尾,“要是能一直跟着犬夜叉就好了。” 缘一摇头:“我只陪你们这几年,之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 他不是谁的靠山,也不是谁的守护神。快满三百岁的缘一明白,友人是他路上的风景,他是友人命中的过客。 “你的心愿倒很容易实现,黑川有个地方叫‘犬山’,你们要是能找到它,就梦想成真了。” 多活几年,他也“恶劣”不少。缘一再不是实诚地分享犬山的铁憨憨了,他只会让中意的人类或妖怪去寻找,并把寻找看成一场试炼。 “犬山、犬山……”多罗罗记住了这个名字。 缘一带着两个孩子走遍了很多地方,期间,百鬼丸夺还了身体,灭掉了献祭他的父亲。而缘一随手救下了他的母亲,以及差点被百鬼丸杀死的弟弟多宝丸。 “你为什么要救我?”多宝丸捂着刀伤,这创口已在回道的治愈下愈合,“我之前想杀死百鬼丸,也动手了。你作为他的同伴,救我不就是背叛了他?” 缘一:“但你在知道真相时,也对你父亲说过‘那是我的哥哥,他应该回到这个家’。” 多宝丸沉默了。 没遇见百鬼丸之前,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直到真相大白,他为父亲献祭了哥哥的事感到愤怒!但他最后还是屈服了,得罪妖怪的后果严重,他不能置这片土地不理。 若是牺牲哥哥可以换来……是的,他产生了与父亲一样的想法。 “如果没有你的父亲,你和百鬼丸会是一对关系极好的兄弟。”缘一轻叹,如今这世道真是什么人渣都能当爹。 多宝丸别过头,空气中弥散着泪水的味道。 缘一假作不知,只是对他说:“你的母亲在等你,带她走吧。要是哪天想通了,可以去犬山找百鬼丸。” “他呢?” 缘一:“在养伤。” 转身往外走,“他与妖怪战斗时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你的刀术只是一般,能伤到他真的很‘厉害’。” 你哥给你放了个海,望你知。都是当弟弟的人,你似乎格外傻一点? 多宝丸:…… 就此别过,缘一结束了与百鬼丸和多罗罗同行之旅。 他在外游历了十年又十年,直至鎹鸦再次寻到了他,为他带来桔梗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 只是,对于这个消息,缘一并未感到痛心。他知晓桔梗完成了天命,是功德圆满的命运之子,也是神道一方载入史册的大巫女。 死亡之于她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她多半会前往高天原,成为众多神明中的一位。 故而,这次是道别,不是送葬。可惜犬夜叉不知情,他跪坐在桔梗塌边哭得稀里哗啦,大悲之下,本该留着黑的头发一夜全白。 岩胜特别怕犬夜叉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毕竟几十年来,弟弟一直守着桔梗,对她比任何人都上心,可惜…… “缘一,不可过于悲伤,你也八十岁了,要……” “我八十岁你还管我!”犬夜叉服了,他真是被岩胜管了一辈子,亲哥到老都很烦,“我活够了,我就要这么哭!” 岩胜和缘一:…… 桔梗却是笑了,她虽老去,却依然优雅如昨。她抬手揩去犬夜叉的泪水,弥留之际,目中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原来如此。”桔梗说了一句只有岩胜听不懂的话,“你是为了与‘我’相遇而来的。” 犬夜叉瞳孔骤缩。 这一刻,桔梗的手改抚为盖,轻轻落在犬夜叉的头顶。她仿佛已居于高天原,通身的气质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神性。 她说,像是言灵:“你会再遇到‘我’,接续你的遗憾。” 犬夜叉:“桔梗,你……” “我要离开了。”桔梗看向为她送别的人,“或许我不是‘我’,你不是你,但我们会在下一个轮回相遇。” 她缓缓靠在榻上,生机渐渐平息。 而后,神道接引的光从天际洒落,她的身体涌出大量灵力包裹的魂魄。一束随光升上天空,一束偏移轨迹,化成一场雨淋漓了御神木。 “下一个轮回吗?”犬夜叉闭上眼,“我会记住的。” 缘一拍了拍犬夜叉的肩膀,以示安慰。 神道方的大巫女逝世,应桔梗要求,葬礼简办。后六年,犬夜叉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倒是想安静地走,结果岩胜一家子哭得泣不成声,他差点愁死。 “别哭了,岩胜!我就是死一死而已。” “缘一!”悲恸至极,岩胜抓着犬夜叉的手不放,“我是哥哥啊,应该是我走在前面,怎么是你?” “连死亡先后都要分年纪大小吗?”犬夜叉服了,“我说,‘犬夜叉’你劝劝他吧……把他拉开好不好?” 缘一摇头,眼神哀伤。 “怎么连你也……” 犬夜叉忽然失了声。只见明障子半开,走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最意想不到的人用最出乎意料的方式站在他面前。 杀生丸入内,岩胜的家眷为他让开一条路。他缓步上前,看着老去的犬夜叉:“要走了吗?” “啊。”犬夜叉幽幽一叹,“真没想到你会来。” 杀生丸:“你也是弟弟。” 只一句,犬夜叉的眼微微睁大,复又渐渐平静。 他阖目,前世那几句“我没有你这种弟弟”、“半妖有什么用”的话语倏忽粉碎,只剩下一句被认可的“你也是弟弟”。 “缘一!” 犬夜叉忽然笑了,他看向岩胜、缘一和杀生丸,以及围着他的侄子侄女,只觉来这一遭也不错:“好吧,既然都这么说了……” “再见了,笨蛋老哥们。” “要长命,别被干掉了。” 犬夜叉辞别人间,杀生丸留下参加了葬礼。他曾说大妖没有葬礼,可终成为葬礼上的一员。 过后,杀生丸返回西国,协助母亲凌月王处理“魔界”一事。魔界黄泉之国的主人黄泉打开了两个世界堵住的通道,想与西国建立合作关系。 凌月王同意了,杀生丸也不反对。 他近些年忙得飞起,而缘一与人类的羁绊也渐渐走向终结。 又半年,他送别了长寿的诗。再两年,他送走了寿终的岩胜。 而岩胜临走之前也出现与香织类似的情况,像是“预见”了什么,只一个劲抓着他的手,声声唤着:“缘一、缘一……” “抱歉,父亲老糊涂了,把您当作了兄弟。” 缘一却摇头,他知道岩胜在喊他。 而参加完岩胜的葬礼,他离开了犬山,去往西国。至此,他心中再无缺憾,只觉得心口已经饱满,再也听不见空荡荡的回声。 他的灵魂,至此补完。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王虚超进化!最强王虚兽! 杀生丸:…… 第227章 第二百二十七声汪 战国末期, 天正年间。室町终场,桃山将来。 随本能寺之变落幕,大岛经战国之乱, 以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为起始, 以丰臣、德川为延续, 逐渐奠定岛国近世的基础。 待桃山时代的三十年过渡完毕, 渴求和平的人类收获了一段相对平稳且安定的时期——江户时代。 大岛的人口不断增长,闭塞之地被商道打通。神道、术士与阴阳师大兴,而半妖与妖怪慢慢避世, 少有现身人前。 红莲蓬莱岛成了半妖的居住地, 四围有结界高筑、风暴环绕。 半妖们在岛上磨炼技艺,修行伪装成人类的术法, 只等学有所成的那天可以前往犬山城, 借由这个中转站“合情合理合法”地步入外面的世界。 大将曾说过:“你们不能在岛上留一辈子。” “若是安于现状长居海岛,那么等海岛被人类发现的那天,谁也没有活命的机会。” 也有年幼的半妖不服:“可是大人,就算我们是半妖, 也比人类强很多。被发现后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是‘一定’。”大将淡淡道, “人类远比你们想象得更聪明, 也更残酷。” 像是应了大将的话, 之后犬山城积极入世。 三岛家借丰臣之势入驻幕府, 产屋敷借德川之势做成大商。继国氏经营起药铺, 三代之后出了一名将军。他们成功打入天皇阵营,并在奈良拥有了势力。 半妖也好,妖怪也罢,乃至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群要进人类世界行走,都会经由犬山安排到各个地方、各个职业。 他们像一只暗兽蛰伏于大岛之下, 遵守西国新王的规矩,形成一种与人类社会相融又分离的共处局面。 当然,并非每一只妖怪都会守规矩,不服管的食人妖可多得很。 只是,不守规矩者往往死于人类之手。术士与阴阳师的可怕,硬生生让他们改了吃人的习惯。 也常有妖怪造反:“我们是妖怪,吃人天经地义!西国不统治人类,还让我们融入人类,开什么玩笑?妖怪不需要白犬兄弟做主!” 一呼百应,不少妖怪脱离西国与犬山。 西国之主与大将毫不在意,只收拢留下的妖怪,完善与人类合作的通道,再与魔界黄泉之国一道,将西国慢慢开辟成一个独立的位面。 他们按计划稳步发展,将圣山出借与人类维持联系,一点点占了大岛妖怪出没较多的森林、山野和小岛,经凌月王之手将信使、家臣和犬妖分散出去,与人类形成了一衣带水的关系。 要是哪天人类想对付西国,首先会整得自己元气大伤。如今的布局,数百年的发展,西国将成为大岛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犬夜叉。” 一日,退居幕后的凌月揪着空,与缘一坐在庭院中聊天,忽而抛出一个问题:“几百年之后的世界,真是以人类为主,连神明也没有立足之地吗?” 缘一颔首。 凌月轻笑:“你说,这究竟是人类努力争取到的结果,还是因为西国不入世,而给人类留了机会?” “我时常在想,凭杀生丸与你的实力,想要征服什么不能?为何会愿意收手、给予人类往上爬的可能?” 她甚至怀疑,正因为两兄弟窥见了未来,才回到过去让这个“未来”成形。 缘一摇头:“我与兄长只是学了大洲前辈的做法而已。”他解释道,“早在三百年前,大洲的大妖便归隐了。他们至少活了几千年,凭那样的实力想征服什么不能,可他们依然放手,将世界交给了人类。” “凌月大人,命运总有一种必然的可能。” “而我与兄长只是想在突变中保全西国。” 闻言,凌月的眉目忽而舒展,她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把西国托付给两兄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虽年轻,但见过的世界更广阔,而她的担心早已不适用治理如今的西国。 “我也该出去走走了。”长生种可不能活得狭隘,她不能输给两个孩子啊。 缘一笑道:“过段时间,我会带兄长前往另一个海岛。如果大人你不嫌弃,就与我们同往吧。” 凌月挑眉:“好啊。” 他们三个都跑了,也不知西国会乱成什么样子? 不过,想想还挺好玩儿的。 …… 缘一说的“过段时间”,一过就是五十年。 早期叛离西国的妖怪已被术士、阴阳师围剿干净,些许漏网之鱼痛哭流涕地求着重返西国,大将表示不收。 杂碎到底是杂碎,叛逃的是他们,怨恨缘一的也是他们。 不巧,大将沉淀了百年,脾气远不如儿时好。面对心胸与脑容量都不大的杂碎,他拔刀首落了他们,一个不留。 从此,西国上下如铁桶,再无异议。 等一切尘埃落定,决定远行的白犬一家把西国托付给流雪和长老。离开前,缘一再去了趟犬山,准备为曾经的故人之子带些礼物。 譬如大洲的刘御厨,半岛的乔斯达…… “和果子和清酒怎么样?”管着犬山库房的小狐妖·七宝问道,“虽然在犬山很常见,在别的地方应该不多见吧?” 缘一琢磨着:“食物的话,刘君和他的后代应该会喜欢。再加些香料和布匹,乔斯达喜欢这些。” 七宝:“要多少啊?” 缘一:“各一千吧。” “犬夜叉你这个败家子!就算有我也不给你,最多一百,没有了!” 七宝虽小,嗓门颇大。他是赤阳丸在外行走时捡到的小妖,生父死于雷兽之手,他为了给生父报仇差点没了命。 要不是赤阳丸闲得慌出了手,七宝不会有来到犬山的机会。 许是幼年丧父让他经历了一段物质匮乏期,让他对食物、金钱支付非常敏感。来到犬山只十年,他便因为特别抠……哦不,特别擅长管理财务而被提拔为“仓管”。 也刚巧管了缘一专属的库房。 他管得尽心尽力,只想给大将留够长生的养老钱。谁知缘一花钱“大手大脚”,只是送礼居然各要一千? 你咋不去抢啊你! 缘一:“只是一百,会不会太少?” “笨蛋啊!谁送礼送一千瓶香料和一千匹布,你还嫌少?一百都很多了好吗?”七宝疯狂挠头,“喂,你不是有一招那什么破吗?会砸出很多漂亮石头的那招。” 缘一歪头:“金刚枪破。” 这是他前些年与兄长再去父亲墓地时,为死去的宝仙鬼所赠之招式。它能释放出大颗闪亮的金刚石,是他手头最“硬”的大招。 “对!”七宝两眼一亮,“那些石头很漂亮,就送石头吧!” 一个敢提,一个敢应。待缘一举着铁碎牙劈出一堆金刚石,望着它们在太阳下反射的璀璨光芒,缘一觉得还行。 “石头虽然好看,但只送石头会不会太寒酸了?”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大将的?”七宝只觉匪夷所思。 “凌月王和兄长让我回西国做大将,我就去了。”缘一平静道,“没有人反对,也没人敢反对。我和兄长的册礼在同一天,办得还挺热闹。”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五十年之约到期,凌月王将西国交给了兄长,而兄长召回了他。 犬族内部的更迭是家事,不为外人道。凌月王更是将册礼与百年大典一起办了,就为了图省事。 于是,他第一天还是“大人”,第二天就成了“大将”。兄长虽然还是兄长,但大家都叫起了“王”。 而由于兄长的三把刀剑威名赫赫,也掌握着“天地人”三力。久而久之,妖怪们自发自动地给了他新的名号——霸主·修罗王。 兄长面上不显,但缘一莫名觉得他很喜欢这个称呼。 “你这家伙……”根本没心眼! 七宝忿忿地为他收拾起礼物,每样减份到合理的地步,再塞进狱门疆里。缘一谢过,表示会为他带外界的特产,这才平了七宝炸开的毛。 次日,白犬一家离开大岛,飞往大洲。 缘一循着记忆找到了刘君后嗣的住处,明说是他们祖先的后人,特地带母亲和兄长来拜访。 奇的是,刘君后嗣没感到意外,他笑着接过了礼物,并热情地招待了他们,然后——带他们吃遍了川蜀美食。 原说好三天就走,一夜间变成了“三个月再走”。待吃了半年,凌月表示“三十年后再走也行”。 知母莫若子,杀生丸平静道:“母亲,你绒尾上的长毛掉了不少,是因为吃太多吗?” 凌月一顿,毅然决然地放下了筷子。 身为绝色美女,她可以胖,但不能秃!掉毛是白犬不可忍的底线,绝对不行! 缘一:“并没有,看不出……唔!”被一个包子塞了嘴。 不得不说,他们在此地住得很舒服。 这片土地上的人少有物欲,能自给自足,也自得其乐。他们对妖怪少有偏见,似乎只要会种地,妖怪与人也没有区别。 在刘君后嗣家的这大半年,缘一给每块地砖的缝隙都播了种,种出一片长势极好的大菜,彻底奠定了白犬一家在十里八乡的大好名声。 凌月和杀生丸:…… 他们终是离开了,走的那天还给这家留了大量金判。 而后他们往西,在雪原之上遇见大妖聚居处。这一留,便又是几十年。 但这些年间,他们跟大妖们学了不少实用的小术法,待离开那日,他们再不是犬妖和半妖的模样,而是—— 黑发黑眸的“柔弱女子”凌月左手牵着九岁大的长子杀生丸,长子又拉着三岁大的小儿子缘一,辞别前辈们,向更远的地方旅行。 缘一看着孩童模样的兄长,真切地笑了:“兄长小时候看上去好乖啊。” 杀生丸:…… 想打,但久违地看见三岁的蠢弟,竟有点下不了手。 “哦呀,真是新奇。”凌月徒步往前,在高天下,在草原上,她紧了紧儿子的手,回首看向两个孩子。 莫名的,有股奇怪又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斗牙曾花了数百年想让她明白的事,她忽然之间有点懂了。 这是“家”的感觉,是血亲之间的联系。她是杀生丸的亲人,犬夜叉也是,儿子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弟弟,虽然总是嘴硬不承认什么,但不可否认,他很在乎他们。 他们是他的全世界吧? 一如她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延续。 “丸丸、叉叉。”凌月发出恶心死俩兄弟的声音,“要不要吃糖啊?” 缘一和杀生丸:…… 出来走一趟,变得没救的人似乎是凌月。万幸的是,她已经不是西国的王了。不然,她铁定会更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你怎么变成了九岁?我以为你宁死不屈,绝对不会变成孩子的模样。 杀生丸指着一群万年老妖怪:被逼的。【还被喂了十斤糖.jpg】 缘一:…… 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八声汪 十九世纪中叶, 江户时代后期,英格兰半岛最先迎来工业革命浪潮。 黄金时代的发展期,让这座半岛变得异常富裕。航海发达、机械进步, 人类渐渐变成世界的主导, 而异端生物的存在早已成为传说。 繁华之都, 维多利亚港。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驶过宽阔的驰道, 拐入贵族区的住处,在一群闲得发慌、正喝下午茶的贵妇注视中,歇在了远郊的古堡外, 停驻、不动。 车夫跳下车, 是个年轻的小伙儿。金发碧眼,肩宽腿长, 是贵妇们喜欢的款。只见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马车的门, 探出手去接内中的人。 一只小手伸出,握住了他的手。 车夫立马垮了脸。 他认命地抱下一个三岁多的男孩,就见稍大些的少爷已自行跳下了车,取代他的位置伸手, 牵住了那位比月亮女神还美的贵妇。 她一手牵着长子, 一手提着裙摆。 淡金帕尔尼式的宫廷裙极为华丽, 蓓沙领露出圆润的肩膀与精致的锁骨, 领口前方的蝴蝶结撑在高耸的胸前。 领下有金色流苏倾泻, 纤腰约束, 下方是撑开的抓褶裙摆与渐变金交叠的布料,在日光照射下,让贵妇美得不可直视,仿佛童话书中走出的女王。 凌月伸脚,金色高跟极衬肤色。她稳稳落地, 再张开孔雀毛做成的扇子,撩了撩肩侧的卷发,轻笑:“是这里吗?” “是的,妈妈。”为了不露馅,缘一早入乡随俗,改口喊妈,“这是我们的城堡,乔斯达一家每周都会派人过来打扫,我们以后住在这里。” 标准的伦敦腔,带着古典词汇的发音腔调,还住这么大的古堡,这家子是伯爵之后吧? 只是,他们怎么只有三人呢?贵族就算搬家也会有不少仆从跟着吧? 车夫噤声,小心放下了孩子。 缘一扎着马尾,穿着白衬衫配棕色背带裤,踩着黑皮鞋走向兄长。而他哥倒是讲究多了,死活不穿同款儿童装,硬是小西装上身,装得像个大人。 “你可以离开了。”杀生丸对车夫道。 他知道母亲生得很美,但真不知道会这么受欢迎。自从离开西国来到外界,母亲的桃花常开不败。上至千岁大妖,下至十八人类,追求她的实在太多,让他烦不胜烦。 他并不想干涉母亲的生活,就像父亲找了个人类他不插手,母亲想找谁与他无关。 可不知追求者有什么毛病,追的是母亲,讨好的是他和缘一。买糖、买糖、买糖,蠢半妖都快吃到长蛀牙了还买,这群家伙蠢得配不上他母亲。 杀生丸倒是想解放妖力,变成成年男子的模样挡一挡凌月的桃花。 遗憾的是,当他变成成年人,在风气开放的英格兰半岛收获了无数少女心。她们疯狂地追求他,不停地给蠢半妖喂糖。一段时间下来,半妖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糖味。 最令狗震惊的是——他的弟弟,西国的大将,实打实的霸主之一!有朝一日居然会对他说:“兄长,我的牙好疼。” 杀生丸:…… 那是近六百岁的半妖的牙,能锻绝世好刀,能灭强大妖怪,却不想栽在了人类给的糖里。 白犬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之后,他一直保持孩子模样,并禁止弟弟吃糖,还要挡母亲的桃花,可谓十分心累。打从买下马车、挑好车夫起,他已经忍了一路。 又来个想当他后爹的…… 回绝完毕,他牵着母亲往里走。 说来也是奇怪,在西国,他们母子是半点不亲近。结果离开大岛,无论是母亲、他还是弟弟,都习惯牵起彼此的手。 偶尔,母亲还会剥糖,冷不丁塞他嘴里。他再捏住半妖腮帮子,勒令蠢弟把糖吐进垃圾桶里。 这段时间过得相当荒唐,但他却……暂时不愿回到西国。 像是儿时在父亲的脊背上奔跑,久违的感觉又复归他的心间。曾经的他不懂,可如今细细想来,父亲是极喜爱、极看重他的。 “犬夜叉。” 杀生丸唤道,弟弟耽搁太久了。 缘一出手很大方,掏出一英镑作小费,吓坏了车夫。这年头,贵族家庭教师的年薪也才四十英镑,他以为得一张先令差不多了,谁知是一镑。 “哦,上帝。”车夫接过钱,“伊努亚少爷,感谢您的慷慨!” 英镑是含黄金的货币,缘一兜里塞了不少。 他是真不愁钱花,刚抵达英格兰半岛时,他就发现贵妇脖子上挂着满满的金刚石,对方骄傲地仰起脖子,别的妇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 他悟了,金刚枪破能换钱! 过后他化作成年男子,入了伦敦街的珠宝行,以低廉的价格尽快卖掉了一枚金刚石。至此,他收获了几十万英镑,一跃成为贵族中的贵族。 而后,为了凌月的体面,他用刀帮她切出数百枚钻石。换个城市,让工匠做成首饰帮她戴上,从此让凌月立于贵妇茶话会之首。 总之,他们一家三口在半岛很有“话语权”。 让车夫将马车歇好,缘一跑入庄园。古堡大而寂静,里头倒是有几个仆从常驻。头发花白的管家,三个做打扫的女仆,以及一位修剪树枝的园丁,仅此而已。 据他所知,从乔耶·乔斯达那一代开始,乔斯达家每一代都会出钱出力帮他看顾庄园。 哪怕过了几百年,哪怕他中间从未来过,哪怕他的故事成为传说,他们一家的承诺也不曾间断。 甚至,他只是尝试着往乔斯达家寄出了一封信,便得到了这一代乔斯达的回应。 乔治:【尊敬的伊努亚先生,乔斯达等归来的朋友等了很久,原来您也不曾忘记。】 缘一笑了。 人类最可爱的地方莫过于世世代代换新人,却总能坚守一些东西。或是承诺,或是品格,或是真心。 乔斯达一族传承几百年了,饶是下一代压根不认识他,也记得祖辈的承诺。与刘君后嗣一样,他们是一家真正的绅士、难得的君子。 缘一承诺三个月后会去探望乔斯达一家。 他们在古堡里安住下来,凌月的衣柜很快塞满了华服。管家请来了厨师、车夫与新的女仆,古堡渐生热闹,而凌月收到了不少贵妇的邀请。 对此,杀生丸已见怪不怪。 但他没想到的是,凌月会在参加茶话会时带上他和缘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的丈夫早死,留下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凌月泫然欲泣,耳朵上的大钻石一晃一晃,“哦,上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何其残酷啊!” 她捂住心口晃荡的大钻石:“失去了爱人,我的心好痛!” 杀生丸和缘一:……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父亲似乎可以死得瞑目一点了? 许是故事过于悲伤,杀生丸和缘一收获了珍贵的蛋糕。殊不知,家长圈比的可不止衣服首饰和伴侣,还有孩子! 有贵族小孩出没,想带他们兄弟去骑马。 那孩子坐在枣红色小马上,握着缰绳,语气高高在上:“不要害怕,马是一种温顺的动物,它们对孩子很友好。坐上它,跟我一起去散步吧。” “你们要是实在害怕,就跟在我的莎拉背后吧。” 哦。 母亲们坐在一起,孩子却跟在另一个孩子背后,这可不立于地位啊。 缘一不语在,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另一批健壮的大黑马。 “那是约瑟,最强壮的黑马,想让它背起你根本不可能,这里最好的驯马师……” 黑马注视着狗兄弟,然后慢慢地弯下了膝盖和脖子。它十分温顺地臣服在两个孩子面前,还压低头方便他们坐上来。 缘一张开手:“兄长。” 杀生丸抄起他,把小崽子放在马背上。很快,黑马支起身子,甩着马尾缓步跑了起来。所有人都为马背上的三岁孩子担心,奈何他坐得很稳。 他溜了一圈回来,道:“就这吗?” 众人:…… …… 凌月依旧是贵妇圈的霸主,还玩得颇有点乐不思蜀。 只要没有心,人类的花花世界便是大妖最好的调剂品。她参加完茶话会,后去看了歌剧,又欣赏完马戏团的表演,再品尝异国的糕点…… 活得很舒服,还多得是人献殷勤。 日子过得很快,一下子到了拜访乔斯达一家的时候。凌月坐上马车、带着两个孩子,慢悠悠地随着车轱辘晃过去。 往日的飞行和疾走,他们不用已许久。入乡随俗,随的不止是人类的习俗,还有人类的心与行为。 他们真正做到的大隐隐于市,也明白人类这一群体,确实有能力在未来占据主导。 时间会证明一切,而西国早在百年前就做好了准备。 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他们来到乔斯达宅时已经晚了。谁知,这宅邸不仅没有人声和火光,反倒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直觉不对,他们当机立断下车朝内过去。 当此时,只听得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大响,带着猖狂的笑意和疯狂:“JOJO!人类是有极限的!所以我——” “不做人了!” 三只狗:…… 作者有话要说:PS:迪奥事后接受采访: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三只狗,速度会那么快,我还没戴上石鬼面变成吸血鬼,就被打得满头是血,还被送进监狱劳改! 第229章 第二百二十九声汪 迪奥·布兰度, 自小在贫民窟长大。母早死,父酗酒,家徒四壁,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十三岁以前, 他没有受过正统的教育, 全靠混迹酒馆、通过讨好一些“绅士”和“贵妇”学点常识和知识, 再东拼西凑地自学成才。 无疑,他是个聪明人。 在贫民窟生存的孩子不少,却没人认为知识是必需品。同样是做童工, 同样是讨好客人, 他们拿小费攒黑面包,迪奥却用小费借起了书。 他算是自学成才, 还擅长下棋。 因长得好还有点学识, 他比一般的童工更受有钱人欢迎,甚至还获得过不菲的小费。 可惜,糟糕的成长环境让他好不起来。小费被酒鬼爹夺走,还遭了顿毒打;同龄人给他使绊子, 孤立他、排斥他、作弄他, 逼他不敢去酒馆抢活。 直到他一不做二不休, 敲破了他们的头, 这群蠢货才不敢再招惹他。 那时起, 迪奥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人性肮脏的土地上, 好人活不长,只有成为恶徒才能走得更远。 也对,满脑子流脓的草包天生享有高人一等的地位,拥有他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愚蠢的贵族远远不及他聪明,可他们却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学校、庄园和皇庭, 而他只能因为固化的阶级留守贫民窟,连赚点小费还要看人脸色。 凭什么? 多么不合理啊! 怀着对贵族的憎恶,对同类的鄙夷,对生活的怨恨,迪奥在酒鬼爹的打骂中长大,越长越歪。 直到再一次被酒鬼夺走小费,他心底的阴暗如野草疯长。 他今年十二,距离成年不远。就算酒鬼暴毙,他也不会被送进童工遍地的工厂,不用光着脚去酒馆唱歌跳舞,更不用把钱花在酒鬼身上。 他大可以活得体面些。 运气好的话,只要攀附上一个贵妇,他就能…… 想到就做,不带犹豫。迪奥在酒鬼的食物、红酒中下了药,任毒素日月积累,堆到酒鬼病入膏肓。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酒鬼临死前倒是给了他一样好东西——一封来自贵族老爷乔治·乔斯达的承诺信。 乔治说,迪奥的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布兰度一家需要帮助,他愿意伸出援手。 措辞恳切真挚,可落在迪奥眼里却是在炫耀乔斯达家的富裕。可恨的贵族,连伸出援手都充斥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怜悯感,当他迪奥是乞丐吗? 哦不对,他与乞丐确实没两样。 不过……救命恩人? 迪奥愣是看笑了。 酒鬼会救人?天方夜谭! 多半是这贵族老爷出事时摔坏了脑子,才把上赶着扒尸贪便宜的酒鬼错认为“想要救他”的人。 而事实诚如他所料,当年乔斯达一家出意外时,酒鬼压根没想着救人。他只是觉得这家贵族穿着富贵,马车上一定带着不少好东西。既然人都死了,便宜他也没关系吧? 酒鬼上前扒“尸体”,不料尸体还活着。 而乔治生性善良,没把人性想得太坏。他不仅承了“恩”,还决定好好还恩。 殊不知,这是引狼入室。 布兰度一家就是如此卑劣,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迪奥不仅要去乔斯达家,还想着剥夺这家贵族的财产。 他对酒鬼的死毫无波动,只后悔没早点动手让酒鬼死得更快。要是再早点,他不就能更早过上好日子吗? 带上不多的行李出发,这年的迪奥才十三岁。 好巧不巧,乔斯达家的独子乔纳森与他同龄,是个正统的贵族少爷。他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有着极高的素质和贵气,连来往的朋友都是贵族…… 呵,跟他这种混在臭水沟里的老鼠有着云泥之别。 在见到乔纳森的第一眼,迪奥的妒火就烧到心慌。 他要毁了他! 于是,在迪奥成为乔斯达家的养子后,他杀死了乔纳森的爱犬,离间了他和他的朋友,搞臭乔纳森的名声,拉拢人孤立他,还破坏了他的恋情…… 最狠绝的是,哪怕是面对待他不薄的乔治,迪奥也能面不改色地给他下慢性毒。 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迪奥做不出来。他的心淬了毒,见不得乔纳森过得好,硬要跟乔斯达一家过不去。 仿佛掌控了乔斯达家,他就战胜了所有贵族,这时候的迪奥,无论是心胸还是格局都不大,还陷入了死胡同。 执迷不悟! 但乔纳森不笨,他识破了迪奥下毒的阴谋,把证据甩在他面前,还带着警官来拘捕他。 迪奥自知躲不过牢狱之灾,便决定不做人了。 他要戴上石鬼面! 只要戴上这张面具,他就能变成强大的吸血鬼。届时,火器、刀剑都无法伤他,他能瞬间变成超越人类的存在。 当他能用武力统治一切时,要什么没有? 人类是有极限的,不做人才能无极限!这是他信奉的真理。 “JOJO,我不做人了——” 迪奥大吼一声,掏出石鬼面,即将扣在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流光从窗外飞入,精准地穿过面具的眼,再由刀锷卡住面具的框。急速往前,“铿”一声扎入墙壁,把面具钉死在墙上。 那速度太快,迪奥压根没反应过来。他还保持着扣脸的姿势,把空荡荡的手掌盖在脸上。 迪奥:…… 等等,面具呢? 回神已来不及,一只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踹在他脸颊上。生生踹得他整张脸五官扭曲、口水飞溅、鼻血飙射。 可怜迪奥一个一米九五的肌肉猛汉,硬是打着旋儿飞了起来。陀螺般在半空旋转三圈,轰然砸进同一面墙壁,撞出一个人形大坑,也不知骨头断了多少根。 见那深度,怕是抠也抠不下来吧? 众人:……啊这? 变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始作俑者却是轻盈落地,顶着一群大汉见鬼的眼神,弯腰楷了两下小皮鞋,再哒哒哒走向乔纳森。 血味弥漫,源自倒在乔纳森怀里的乔治。 这位可怜的老父亲被养子下毒,又为亲儿子挡了迪奥捅来的一刀,如今血流如注,看上去命不久矣。 他正拼着最后的力气对乔纳森说着什么,父子间诀别的场面,让在场的人湿了眼眶。 唯独缘一没有。 “爸爸!”乔纳森痛哭流涕。 “抱歉,乔纳森。”乔治咳嗽着抬手,拂过儿子的眼泪,“其实我早就知道布兰度不是恩人,但我还是收养了迪奥。” “我本想给这孩子一个家……” 乔治不负绅士的品格和名誉,却要死于对养子的心软。这值得吗?这…… “爸爸——”乔纳森呐喊。 分明是生离死别的悲情场面,奈何缘一送别了太多友人和亲人,早已心如止水。 他的神情有点麻木,狗言狗语一针见血:“其实他还有救,可你们为什么都在听遗言,而不给他止血?” “你是乔治先生吧?可以别说话了吗?不说话,血不会流太快;可你一说话,你真的会死。” 乔斯达父子:…… 在场的警卫:……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仿佛有一群草泥马疯狂地朝他们吐口水。像是被点醒了,有人赶去找医生,有人上手止血,更多的人惊异地盯着缘一,好似在看教堂里的活体小天使。 缘一蹙眉:“可以办正事了吗?” 他真是想不通,这批人类到底在干什么? 指向迪奥:“为什么我击败了他,你们却不急着把他绑起来?很多时候,反制的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要浪费在发呆里吗?” 人类啊,你们非要等到对方把自己从墙里抠出来,跑得没影才回神吗? 众人:…… 他们一拥而上,赶紧把人事不省的迪奥捆成粽子,拖走送往监狱。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拔出小牛,把石鬼面和刀一起取了下来。 满以为事情告一段落,谁知缘一看他们的眼神仍然无药可救。 “你们为什么不点灯?” 他真是不懂了,他们为何非要在黑暗中摸索着办事,先点灯不好吗? 万事先点灯,随手关好门,可以解决大部分麻烦。为何人类能发明出各种奇怪的东西,却也总是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蠢事。 好奇怪啊。 众人:…… 他们深深地被打击到了,感觉智商和情商都被扔在地上让一个小孩踩烂。 待灯光亮起,照亮大宅中乱七八糟的一切,一群人竟站着动也不动,像是在等缘一的命令。 缘一:…… “先照顾乔治先生,再看看这位少爷的伤势。”缘一看向乔纳森,“我是伊努亚,你应该听你父亲提起过。” 乔纳森一惊:“你是……是你?” 缘一颔首:“冒昧在晚间打扰,但似乎来得刚好。我的妈妈和哥哥还在花园中等待,麻烦你为他们安排房间吧。” 乔纳森:“诶?诶!好!” 又起身,深深地冲缘一鞠躬:“谢谢!你是乔斯达一家的恩人!” 缘一摇头:“是朋友。” 是乔斯达一直维持着这段关系,他出手不是施恩,而是对朋友的回馈。若是乔治真出了意外,他也会恳请兄长用天生牙救救他。 他们会做得很小心,总之不会让人类发现就是了。 不过,现在的乔治只需要一个回道…… “乔斯达少爷。”缘一道。 “叫我乔纳森就好,也可以叫我JOJO。” 缘一点头:“乔纳森,我能去看看你的父亲吗?” “当然!” 二十岁的乔纳森经历了这等变故,已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他让医生安置好父亲,再迅速下楼迎接贵客,他待人接物虽稍显生涩,但礼节周全。 且,他因为专情于初恋,所以面对凌月这等美人也不曾多看一眼。有且仅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欣赏:“您真是一位美丽的女士。” “您的两个儿子也是极为出色的绅士。” 此举刷了白犬母子不少好感度。 没多久,楼上的医生擦着冷汗下来,笑着告诉乔纳森:“真是奇迹!上帝保佑!乔纳森少爷,您的父亲居然挺了过来!” “我对他的刀伤做了检查,发现只是伤到了肌肉和细小的血管,刀尖似乎被肋骨挡了一下,没有击中心脏……” 在医生的解说下,缘一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抱着石鬼面。 他用回道补好了乔治的心脏,但没有动外伤。医生不会想到他做了什么,这样就能拜托给英格兰的神明“上帝”了。 “这张面具怎么处理?” 缘一:“它很危险,喜欢血,很像活的咒物,人类戴上它就会受到诅咒,变成一种吃人的怪物。” 说着,他把染了乔治血的面具放在桌上,让乔纳森定夺。 乔纳森当机立断:“请毁掉它吧!” “如果它会带来恶魔,我不希望它留在世上。” 缘一:“即使它能给你带来长生,带来强大的力量……” “世界上总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乔纳森郑重道,“我已经找到了,我要守护我的爱人和家人。” 乔斯达一家的品性真是诠释了人类的真善美,就连白犬母子看他们也颇为顺眼。 “如你所愿。” 缘一拔出了小牛。 作者有话要说:PS:开始追剧追番追电影的狗兄弟—— 缘一:我不是很懂,他明明快赢了,为什么非要说二十分钟的废话让输的人恢复体力,有了反杀的机会? 杀生丸:嗯,非常愚蠢的做法。 直到某天他们去了原著世界,进入第六七八集 现场。 【杀生丸】:为什么庇护她?为什么爱慕她?为什么要她逃?我们的父亲,对你母亲的种种思念让他变成了这副骸骨,我是一点也没继承呢,我见不得人类这种东西……(省略N分钟) 然后被犬夜叉砍手。 缘一:兄长,你怎么也…… 杀生丸:…… 第230章 第二百三十声汪 迪奥栽了, 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的下半生将在英格兰的海岛监狱度过,或许不止铁窗泪,还有硬核捡肥皂。 十九世纪的罪犯坐牢可没有后世的待遇, 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 被流放、被奴役, 甚至被拉去做实验也是常有。 若是不幸染病, 只能自生自灭。活下来重复暗无天日的生活,死去后便是海中鲨鱼的口粮。 这注定是一个比贫民窟更混乱、更肮脏的地方。尤其是迪奥这种“贵族少爷”,一旦入狱, 必然很受“优待”。 自己的处境如何, 迪奥很清楚。 他作为被贵族收养的平民,不感恩还妄图谋害贵族, 犯的是重罪中的重罪。别说与乔斯达类同的贵族, 就连与他出身相当的平民都容不下他。 前者站在“正义”立场,多的是指控他的名头。相信只要乔斯达点头,子弹就会穿透他的太阳穴,让他凉透。 后者站在“平民”立场, 一边赞颂贵族老爷的慷慨, 一边嫉妒他被贵族选中的好命。他们对他的恶意会更大, 而在监狱中, 这份恶意会放大到极致。 无论如何, 他要争取乔斯达的谅解。 就算被流放到澳洲, 也比入狱强。 而乔斯达一家又蠢又好骗,性格极为圣父,只要他哭得够惨、悔得更真实、说得够动听,他们一定会看在养了他七年的份上,为他做最后的争取。 没错, 即使他一手好牌打到稀烂,也能凭着乔斯达的善心翻身。 他太了解乔斯达了,他们总是不停地给别人伤害他们的机会,呵。 “迪奥·布兰度。”有人打开了门,“乔纳森·乔斯达要见你。” 果然! 迪奥的嘴角勾了起来。哪怕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依旧不认为自己输得彻底。就算是后悔,他也是悔在计划不够谨慎,居然暴露了自己。要是重来一遍,他一定…… “咔哒”,乔纳森来到狱外,与他隔着一道铁栅栏,真正形成一种云泥般的对比。 他左手提着一个袋子,似乎是给他送东西。右手臂弯里抱着两只雪白的奶狗,看那白到没有杂色的皮毛,必定也是有血统的皇家犬。 嚯,贵族养他不就是像养狗一样。 他要是听话就算了,要是不听话,他们不就是像处理狗一样处理掉他么? 看啊,乔治一看他对乔纳森没什么帮助,便准备弃了他。贵族多虚伪,哪有真亲情。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乔纳森来看他,那他离出狱就稳了。毕竟,肯抱着狗、带着东西来看他,心情应该不错。 只要他心情好,他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迪奥稳操胜券,立马投入表演:“JOJO,是我错了!” 眼泪说掉就掉,情绪说来就来。迪奥起身,涕泗横流地扑上去,牢牢抓住铁栏杆。他眼中充满悔意,语气情真意切,台词更是炸裂:“爸爸……他还好吗?” 开场炸爹,让人毫无防备地进入大戏白热化阶段,直接丧失思考能力,只能被他牵着情绪走。 “对不起,我不配叫他爸爸!” 只此一句,情绪斗转直下。像是过山车到顶又迅速回落,大起大落的反差足够让乔纳森开不了口,也给了他说下去的时间。 迪奥闭上眼,热泪滑落:“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是我的错,其实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害他……” 加入“人性”的配方,开始拉拢底层民众的心。 他猛地别过头:“JOJO,其实我一直很嫉妒你。” 佐以这个时代平民对贵族的嫉妒,“美”化他的下手因素,是出于嫉妒,而不是天性歹毒! “我嫉妒你比我出色,比我朋友多,比我出身好。我所没有的一切你都有,你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想要的所有!” 哪个平民不恨贵族的“有”,哪个平民不恨自己的“无”。 迪奥真发起力来,不仅搞得起对立,就连死局都能钻人心漏洞。这不,旁听的狱警神情有点发怔,竟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可怜。 就连乔纳森也有些动容,右臂略紧了紧。 杀生丸抬爪轻轻戳了他一下,提醒他回神。随即一爪子挠在蠢弟脸上,示意他收收脱框的狗眼。 缘一被挠醒:“汪呜呜!”兄长,这个人说谎像喝水,也太厉害了吧!无惨要有他一半本事,雷禅找一千年都找不到吧? 杀生丸:…… 他又给了他一爪子。 迪奥确实生错了时代。 但凡他投胎推迟个两百年,他都能凭这演技蝉联奥斯卡影帝八十载!可惜生不逢时,他一个“影帝”开爆发,为的只是不吃牢饭。 “JOJO,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嫉妒毁了我自己。” “如果上帝能给我一次机会……”他不再说下去,而是抽噎地说,“我希望爸爸能没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缘一看得叹为观止,并汪汪两声以示精彩。 他见识过无惨的伪装,能从男人拟态成女人;他见识过里梅的换皮,能从先生变成少年;他见识过奈落的诡计,生了不知多少分身,各个都是障眼法、替代品…… 可是,他们之中没有谁能像迪奥这样,分明是个标准的人类,却能做到怪物都做不到的事。 他调动每一块肌肉、每一分情绪去演绎一个不是他的他,只消几个眼神和几句台词,就能切换成另一个人。 属实高手。 他若是个正常人,或许还能与凌月王成为好友。 然而,他是个渣。 缘一甩尾巴拍了拍乔纳森的胳膊,这青年总算回神,没有被迪奥蛊着。他到底吃了迪奥七年苦,又差点被他害到家破人亡。乔纳森再善良,也绝不会在大事上给出原谅。 他无法原谅。 做不到! “你能悔过我很欣慰。”乔纳森道,“但我不接受道歉与和解。” 迪奥的悲伤僵在脸上。 “迪奥,我不会原谅你。你对我做过的事,对艾莉娜做过的事,对我父亲做过的事,我都不会原谅。如果你的道歉有用,那半岛监狱不会住那么多人。” 迪奥的脸有一瞬的扭曲,但他依旧稳住情绪:“对,你说得对,你不需要原谅我。但是,JOJO,能不能给我一个见到父亲的机会,我想再见见他,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乔纳森这扇门打不开,他必须转向乔治。 乔治养了他七年,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确实把他当作了父亲去敬重,相信他也明白……那么,乔治对他一定会心软,只要能见到他,只要见到他! “父亲身体很好,你不用挂念。” 乔纳森道:“你伤透了他的心,父亲不会再见你。他现在与齐贝林先生在一起,开始修行波纹气功……” 杀生丸的尾巴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多嘴。 何必让心思不正的杂碎知道波纹气功”? 这杂碎虽弱,但头脑很不错。只要不被杀死,以后多得是机会出逃。而以他对乔纳森的仇恨,一定会记住“波纹气功”这个关键词,没准还会成为乔纳森的威胁。 不过,他不会插手人类的事。 乔斯达一家以后会如何,主要看他们的选择。 乔纳森不再提波纹,只转了话题:“我来看你只为一件事。” 他举起袋子,放开袋口,将里头的石块碎片露给迪奥看:“你的计划,你的人生,就像这张石鬼面一样,被毁掉了。” 这一秒,迪奥瞳孔地震。 石鬼面! 石鬼面被毁掉了!他失去了真正翻身的王牌! 实际上,无论落到哪种境地,只要石鬼面的秘密还没被别人发现,他心底都能存一个翻盘的念想。 在他看来,只要变成吸血鬼,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偏偏,乔纳森不仅毁掉了石鬼面,还把残渣带到他面前。这杀人诛心的做法,果然是虚伪的贵族才做得出来的事! 迪奥的面孔彻底扭曲了:“JOJO,别以为弄几块石头就能糊弄我!石鬼面,呵,那是水火不侵的东西,连子弹也打不穿它!” 他不信,这是骗他的。 乔纳森:“你知道的,我从不说谎。” 他注视着迪奥:“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迪奥,这种希望被人碾碎的感觉,很难受吧。”乔纳森暗淡了神色,“但你知道吗?我被你陷害所受到的伤害,比你现在体会到的更难受。” 整整七年,迪奥近乎成为他青春期的阴影。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你懂什么!贵族的少爷!”迪奥一拳砸在铁栏杆上,脸色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十分恐怖,“我被人摁着吃馊食的时候,你坐在你那红木桌旁享受鹅肝和牛奶!” “我被人拖进巷道殴打的时候,你跟你的朋友在玩橄榄球、在摔跤、在接受赞美!” “我为了一块面包,跟人厮打到满头是血,你却能把面包分给你的狗作食物!我为了借到一本书要饿三天肚子,你呢?你还能在书上画画、做笔记!” “凭什么?凭什么!” 栏杆被他晃得哐哐直响,乔纳森的目中却是怜悯:“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但是迪奥——” “你本来可以。”乔纳森说出最诛心的话,“父亲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我也曾把你当作自己的兄弟。我所拥有的你都能拥有,甚至你比我优秀,还可以做出改变整个半岛的事。” “如果你继续学业,或许能改变贫民窟所有人的命运。” “可你选择毁掉一切,毁掉我,也毁掉你自己。” 【你本来可以。】 至此,乔纳森出了监狱,而身后传来迪奥的咆哮。像是哭,又像是恨,但更多的是怨吧?那可不像个会忏悔的人。 回到马车,乔纳森把白犬兄弟放在腿上,神色变得温柔:“我说过没事的,你们还要跟来……” 两只狗抖了抖耳朵,都没说话。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变狗已经没了羞耻心。活了几百岁,见的世面多了,这点面子总放得下。他们窝在一起用狗语交流,压根没理睬乔纳森。 迪奥那番话,除了一字字扎进乔纳森的心底,其实也戳进了杀生丸心里。 他虽然明白不能拿弟弟与杂碎作比,可他还是会思考一些以前绝不会思考的细节。 如果半妖不是缘一,而是真正的犬夜叉。那么他小时候会不会像迪奥一样,被人摁着吃馊食、被人拖走殴打、为一块食物奔波? 而在半妖受尽欺负的同时,他在西国享尽他没有的东西,还要嘲讽这只半妖血脉低贱,所以活成那样是活该? 杀生丸:…… 原来,他曾站在那样优越的、高不可攀的位置上,贬低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但,即便如此,他的两个弟弟也不是杂碎能比的。 纵使环境类同,他们依然很优秀,不负白犬之名。 作者有话要说:PS:犬夜叉:哈?你终于明白以前对我做的事伤害多大了吧! 缘一:谢谢兄长教诲!没有兄长的严苛,没有我的今天。 犬夜叉:??? 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一声汪 十九世纪末, 乔斯达庄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在食物充足的秋收后,在霜雪未降的圣诞前,乔纳森迎娶了他最爱的女孩。 那天, 英伦乡间麦浪翻滚, 象征丰收的金色为新人镀上光辉。礼炮作响, 掌声鸣动, 在神父的誓词下,乔纳森与艾莉娜相拥亲吻,许以一生的诺言。 身体大好的乔治摩挲着亡妻的照片, 落下欣慰的泪水。他坐在凌月左侧, 于恭贺声中喃喃:“亲爱的玛莉,你看到了吗?” “JOJO结婚了。他成为了艾莉娜的丈夫, 也将成为他们孩子的父亲。” “我与你无法走过的中年、晚年和死亡, 他和他的妻子会代替我们走下去。”乔治深吸一口气,“玛莉,我好高兴。” 爱妻早逝,儿子尚小。乔治若是想, 大可以像别的贵族一样取一位女士, 或发展三五个情妇。这在所谓的“上流”社会不算丑闻, 甚至还会被誉为美谈。但乔治极为专情, 从未放纵自己。 他手把手带大了乔纳森, 以身作则地教导他。只希望儿子能如他一般, 就算生在风气开放的英国、身为颇有资本的大商,也能做到重视妻子,认真对待一生的挚爱。 他做到了,乔纳森一定也能。 看着曾经蹒跚学步的儿子变得如此优秀,乔治一时哽咽, 纵有千言万语想祝福,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与乔纳森相拥,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乔治复归原位,凌月难得起了好奇心,转过头与他搭话:“乔治,你一直没有再娶吗?” 乔治颔首。 “真是少见。”凌月道。 “这并不是少见的事,凌月女士。”乔治笑道,“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是这样的男人。” “也不是没受到过诱惑……”他很坦白,“只是,如果诱惑能阻断我爱她的心,那这份爱就太浅薄了。” 爱? 她常见人类女子追寻这缥缈之物,终其结局不过是一场空。倒是人类男子常以“爱”为名,做尽禽兽之事。 她从来认为这种东西无用。 可不知为何,由乔治说出口,这个词汇仿佛被赋予了另一种活性。 “爱是什么?” 闻言,乔治是诧异的。他看了眼后排木着脸的两个男孩,压低声音道:“女士,你与你的丈夫结婚,难道不是出于爱情吗?” 凌月:“不是。我看他是族里最强的妖怪,便选择了他。” 乔治:…… “那,他去世时你伤心过吗?”乔治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坐在壁炉边烤火,忽然喊出她的名字;就像坐在桌前用餐,会不自觉地看向那个位子。” “有过吗?” 凌月:“没有,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乔治:…… 哦。 她死去的丈夫似乎有点可怜…… “相信你会遇到的。”乔治笑道,“只要心没有皱纹,爱也会永远年轻。”他再次看向儿子与儿媳,“爱是一种力量,使彼此成就,也让人变得强大无畏。” “体会过一次就是一生,你总会遇到正确的人,女士。” 乔治彬彬有礼地退场,与宾客往来。而凌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语气非常平静:“杀生丸,你先去尝试一下‘爱’这种东西,再告诉母亲它究竟有多神奇。” 杀生丸翻过一页报纸:“你做梦。” 凌月和缘一:…… 来半岛多年,杀生丸渐渐养成了看书读报的习惯。左右婚礼进入尾声,他想做什么不会有人管。要是没有母亲或弟弟打扰,他大概会在手边放杯红茶,一看便是一天。 大到政商,小到八卦。他于版块间看人类的世界,倒觉得他们不算太无趣。而他从书报中所汲取的智慧,让他更明晰妖怪与人类的合作界线该设在哪里。 要融入,但不可牵扯过深。 思来想去,还是冰冷的金钱交易和上下级关系比较靠谱。 目前,他对电讯报上提及的珠宝商较为感兴趣。因为珠宝对白犬没多大用,但人类对珠宝却充满向往。 这些在西国堆得到处都是的石头,只消抠下小小一块,就能获得千百倍的回报。如此,西国将以最快的速度在人间立足,也能积累足够的财富去开拓别的市场…… 嗯,珠宝商。 杀生丸心里有了初步打算,并决定鞭策一下弟弟。 “犬夜叉,今后打算做什么?” “今后?”缘一瞄了眼亲哥的报纸,见是财商版块,便明了杀生丸的意思,“我可以去兄长的工厂工作吗?” “我干活很勤快的,一个可以顶很多个,兄长也不用付我工资。” 杀生丸:…… 没出息的家伙。 …… 又半年,艾莉娜怀了身孕,而乔纳森在齐贝林的指导下学会了“波纹气功”。 据说,波纹气功是从大洲藏区传出的对魔技,尤其擅长打击吸血鬼。虽说石鬼面已毁,但有一就有二,谁能保证不出第二个石鬼面? 防患于未然很重要,既然世界上有吸血鬼存在,那必须得有波纹战士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制衡,以确保不会发生无可挽回的灾难。 乔斯达一家与齐贝林达成了合作,决定成立一个“波纹联盟”,用来聚集世界各地的能人异士,让他们代代警惕吸血鬼的出现…… “你们要离开了吗?” 是夜,乔纳森和乔治站在庄园前为白犬一家送别,依依不舍。 人类与妖怪虽隔着种族和漫长的时间,但这些年的相处,早让乔斯达把他们当作了家庭的一份子。 他们像是乔斯达家的守护神,有他们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可以安心。 遗憾的是,世上无不散之筵席。 缘一颔首:“我们必须离开了,住在一起,大妖的妖气对怀孕的女子不好。而且兄长有事要做,不在今天离开,也会在明天。” 知道留不住,乔治叹道:“那么……祝你们顺利,我的朋友。” 乔纳森张开双臂,给了缘一拥抱。他可不敢抱另外两个,会被打的:“再见了,伊努亚,乔斯达将是白犬永远的朋友。” 缘一应下:“好。” 之后,白犬一家住回了原来的古堡。 同年十二月,名为“月神”的珠宝行在伦敦站稳了脚跟,镇店之宝为一枚五百克拉的“金刚之星”。它被镶嵌在一根纯银权杖上,供全伦敦的贵族到店欣赏。 次年的某一天朔夜,有神秘的黑发青年买下权杖,奉给半岛王室。没多久,青年得了爵位与领地,兴办起学校与工厂。 又二十年,人类世界渐生动荡,颇有风雨欲来之势。凌月率先返回西国把控大局,而缘一和杀生丸在欧洲亲历战争的爆发。 当战机掠过头顶,轰鸣炸开大城,炮火带走大把生命——俩兄弟明白,他们让妖怪融入人类的做法确实是做对了。 人类用智慧向他们证明,即使是人,也可以拥有不亚于妖怪的战力。他们也能在天空飞,在水里游,能一击摧毁高山,能顷刻把生命夺走。 但人类也用残酷告诉他们,他们对待同类尚且赶尽杀绝,对妖怪更不可能仁慈。大妖尚能自保,小妖可不一定了。 且按这势头,人类会拥有更多可怕的武器,指不定哪天就造出了足以毁灭大妖的东西…… 俩兄弟没有插手人类的战争,只是通过战争,他们学会了更多。 杀生丸:“你所想保护的人类,正在随意夺走另一群人类的性命。” 如今只是欧洲,但依人性的贪婪,战火迟早会席卷整个世界。 他笃定。 “我知道。”缘一轻叹。 如果想守护的人变成了他讨厌的样子,那么,他会收回对他们的守护。人类的战争让他明白,他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该断一断了。 “兄长,我们离开吧。” 之后,他们复归西国,直到西方的人类结束战争,犬妖才再现于半岛活动,而大岛已进入大正时代中后期。 同年九月,犬山株式会社、继国医药、产屋敷制造业……相继崛起,妖怪正式融入人类的日常生活,并按规定不准插手人类的事。 又五年,缘一在东京街头游荡时,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曾是鬼杀队的柱极剑士,如今世界早没了鬼,他们便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他们以不同的方式相遇。 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成了一对损友,分明有着一起逛街和吃章鱼烧的情分,偏生一路上都在吵嘴。 缘一轻笑,压了压帽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错开的那秒,不死川和富冈同时回头,他们莫名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保持着同个姿势动也不动。 相逢不相识,但诡异的情绪仍在心头翻涌。 “好奇怪,我是不是在哪见过那家伙……”不死川喃喃,“好像认识他。” 富冈:“你是不是被他揍过?” 不死川:…… 静默片刻,咆哮声顿起:“富冈义勇!你特么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老子不会把你当哑巴!你再乱说话我现在就去告诉蝴蝶忍,你喜欢她已经三年了!” 富冈忽然浑身僵硬,他睁大眼盯着不死川背后,活见鬼似的。 “哦呀,你说谁喜欢我三年了?”是蝴蝶忍的声音。 不死川和富冈:…… 缘分的断裂与重聚,都有它的定数。缘一的足迹再次踏遍千山万水,去看望曾经的朋友,去见证他们的幸福。 待见到时透无一郎被他的孪生兄长时透有一郎揪着耳朵送进学堂时,缘一乐不可支。 有一郎:“无一郎!就算我们是继国氏的旁支,家庭条件很好,也不能不学习!你为什么总是逃课去看云,看云能让你吃饱吗?” 无一郎却做了个握刀的手势,像是在琢磨什么:“哥哥,我不是在看云,我是在看霞。我最近总是梦见我是个很厉害的剑士,跟一只六眼怪物在搏斗,可以挥刀砍出霞之呼吸·一之型……哎哟!” 祖传爆炒栗子,有一郎咆哮:“给我去背书!” “好的,哥哥……” 结束游历,缘一回到了西国。 杀生丸正巧处理好手头事物,又是几年不见,他比以往沉稳更多。 “兄长,该去接雷禅了。”缘一道,“近些年看惯了太多的人类,有些想回到过去看看妖怪们了。” 杀生丸颔首,这是想回到过去玩耍。 “找到日暮神社了吗?” “找到了。”缘一道,“已经安排犬妖在神社周围活动了,若是有丛云牙的气息在食骨之井出现,就为神社做下结界。他们会轮流看守丛云牙,直到‘我’取走它为止。” 一个时空能否出现两把丛云牙,他们并不知晓。 但保险起见,最近百年他们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也不愿与过去的“他们”撞上。 “兄长,现在想想,以前我们站在道路中间砍车的行为真的很蠢。” 杀生丸:…… “啪!”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砍车的只有我一个,你敢内涵我? 缘一:…… 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二声汪 大正时代落幕前, 狗兄弟再次进行时空跃迁。 许是见惯了大场面导致心态越来越佛系,数度进入相似又不同的世界后,缘一选择躺平, 杀生丸选择旁观。 他们默默注视着每一个世界的运行和发展, 看着熟人在吃人的世道里起起伏伏, 看一两次尚觉怜悯, 看三四次便心生麻木,看七八次就是再也“爱”不起来了。 及至现在,俩兄弟都很佩服雷禅的恒心和毅力。 为了一口吃食, 他已混迹了九个恶鬼世界。从抓无惨抓到崩溃, 慢慢进化成能预判无惨的躲藏地点,再飞升成应付无惨游刃有余、顺便还能带一波继国兄弟的超级强者——这之中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当双方再见, 雷禅对继国氏的吐槽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似乎在这对兄弟手里吃过的苦比在无惨手里吃得还多。 “继国兄弟注定会遇到无惨,我很清楚。所以,只要跟着他们, 我就不必花太多心思去找无惨在哪。” 雷禅忿忿地啃着鬼肉“饭团”, 开始骂骂咧咧:“结果, 这俩兄弟一个比一个蠢!还一个比一个难搞!” 他当着缘一的面骂起了他的前世。 “我堂堂大妖, 纡尊降贵地扮成武士去继国家, 决定好好带一带这对兄弟。白天刚过完明路, 谁知晚上这家夫人就去世了,继国缘一正准备辞别继国岩胜离家出走。” “我没想到这小鬼的眼睛很特殊,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人!”雷禅觉得之后的发展简直匪夷所思,“他对他哥说,哥哥我带你走吧, 继国家不干净了。” “不顾他哥的反对,强行把他拖走。我瞧着有趣便没追,打算第二天找到他们,再好好吓唬他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继国缘一带哥跑路,真苟起来比无惨还难找!也不知道他们跑进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窝着,活活让他找了八年! 八年啊! “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两兄弟十五六岁大小,已经成为呼吸剑士,并成长到徒手撕熊的地步了。”雷禅木着脸,“他们一直以为我是‘鬼舞辻无惨’,连同鬼杀队一起找了我很久的麻烦。” “真是,除了继国缘一比较棘手,剩下的都是杂碎。我要是动手,他们不过是顿饭。但我发过誓我不吃人类,所以……” 所以他也开始苟。 由于苟得水平太高,鬼杀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弄错了鬼王是谁。 可最奇葩的转折来了!无惨这个屑,干啥啥不行,苟活第一名,居然也会在乎“鬼王”的名头被他夺走这件事。 这蠢货竟是自己找上了门,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吼,他真是从未见过这等天降馅饼的好事。 他干掉了他! 雷禅:“那是我杀他最快的一次。”他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简直匪夷所思。 缘一和杀生丸:…… 确实难以置信,无惨竟会自己送上门?或许,他只是想跟雷禅讨论苟命的经验,没想到会把命送到对方嘴里? “这个世界,你们要留下一起玩吗?”雷禅道,“继国家的双子刨除那讨人厌的性格,长得还算招人喜欢。两个一样傻,说什么都信。” “我告诉岩胜别送弟弟笛子,你弟他喜欢三味。他还真送了,顺便对缘一说,有危险就弹三味,哥哥一定会来。” “那天,缘一弹了三味……”雷禅摇摇头,“不世出的三味弦天才啊,岩胜都听傻了,他气得当晚也学起了三味。” 杀生丸:……又是三味。 “留下玩玩吧,只要别出现在继国缘一面前,这对兄弟就很好玩。” 缘一木着脸,十动然拒:“哦,不用了。”他想把狱门疆里的三味砸在雷禅脸上。 着实呆不住,他们终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事实证明,当假期为一百年时,狗兄弟真是搞事无极限。不知是亲爹的皮毛用完了,还是留下的爪牙不够造了,晃着晃着,他们再度晃回了“原点”。 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一个有着他们,却又不是他们的世界。 甫一进入,缘一便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明明不在满月期间,他的妖血却开始奔腾,慢慢把他从半妖转化为妖怪,连实力也被压缩到这个世界能承受的程度。 缘一平静地感受着身高缩水、四肢变短的“退化”。原先裹着他的绒尾越来越大,而他变得愈发矮小。 堪堪落地,他已是三岁时的样貌身形,正坐在一堆成人衣服里,肩膀上挂着一条属于自己的小小绒尾。 下意识地,缘一喊道:“兄长?” 没有回应。 他蹙眉回过头,只见本跟在他身后的兄长也变成一堆“衣服”……在交错覆压的三把刀剑下,六瓣梅中有个巴掌大小的团子在蠕动、蠕动。 缘一别过小绒尾裹住光屁股,伸出肉手一掀。哦,是只小狗。 ……等等,是只小狗? 汪汪队惊大呆! “兄长!”缘一掀开衣服,抱起小狗,瞳孔地震,“你怎么……” 失去了妖力,也没有了妖纹。似乎比起他,这个世界更排斥兄长。为了压制兄长,世界意识真是花了大力气。 “是不允许两个一样的人存在吗?” 可第一次进入冥道时明明可以…… 不,不对,那时的兄长远不如现在强大。 看来,每个世界在衡量他们能不能进入时总有一套自我标准。至于恶鬼界为何不压制他们的实力——可能世界意识恨毒了无惨,只想让他快点死,所以来者不拒? “兄长,委屈你一下,我先收拾东西。” 缘一拾掇好衣服、刀剑和绒尾,从狱门疆里扒出儿时的袖袴。 他实在是个长情又念旧的人,过了这么多年,连小时候的衣裤也不愿扔掉,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套袖袴出自螳螂坊,白底红枫,与杀生丸两百岁时穿过的红枫服非常像。缘一套上它再裹起绒尾,与杀生丸的样貌相似至极,除了额头没有月牙,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回三岁,缘一重新背起了小牛。又编了只小筐挂在胸前,把杀生丸放入其中。 接着,他几个起落消失在林间,循着风的味道朝枫之村跑去。不知疲惫地连跑三天,他站在了枫之村的村外。 放眼远眺,轻嗅。风里没有桔梗的气息,却有戈薇的味道。 回忆犬夜叉说过的“前世”,缘一大致推测出如今是在桔梗死后的五十年,应是犬夜叉被解封、戈薇射碎四魂之玉的时期。 虽不知进展到哪一步了,但围绕在犬夜叉身边的人似乎……不少。 他闻到了弥松野后人的味道,还有七宝,一个女性除妖师,以及一只云母的气息。隐约间,他听见了吵架声,似乎来自犬夜叉和戈薇。 缘一收敛气息,无声靠近他们。 “我说了,我要回去考试!”戈薇抱着书本抓狂,“只剩三天了!这次要是考砸了,我就没脸见人!快让开啊犬夜叉,我要回去!” “切,考试到底是什么妖怪啊?”犬夜叉大声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帮你砍死这个杂碎怎么样?” “它才不是杂碎!” “就算是大妖怪,也比不上拥有铁碎牙的我吧?”犬夜叉拔出铁碎牙,“你上次走了两天,这次再走三天,再走还怎么收集碎片啊?不准走。” 戈薇深呼吸,平静道:“坐下!” 言灵的念珠发威,犬夜叉咚一声脸着地砸进地里。就这一下子,连缘一看着都疼。 戈薇抱着行李快步跑向食骨之井,正打算往下跳,却眼见地瞥见林间晃过一个白色的孩子人影。 即使只有匆匆一瞥,她也觉得对方莫名熟悉。熟悉得像是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又说不上来。 只片刻的迟疑,戈薇的行李就被犬夜叉夺了下来。 戈薇:“犬夜叉,你有没有看见林间跑过一个白色的孩子啊?” “白色?”还以为是什么妖怪,犬夜叉下意识地戒备起来,仔细朝四周看去,“没有,没有别的味道……啊不对,你是不是又要骗我看别的地方,再马上跳井啊?” 戈薇摇头,只是盯着林间。 “我总觉得他在,可我看不见……” 边说,边像着魔似的朝林深处走去,引得她的同伴也跟了上来。 戈薇到底是桔梗的转世,对灵异的感知极为敏锐。她凭直觉一层层剥开林叶寻来,越走越近,方向越摸越准。 “感觉就在这里,可是……”看不到,为什么? 结界内,缘一挼着小狗,眨眨眼:“兄长,她好敏锐啊。”估计他不出去,她也不会走。 左右是要与他们碰面,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时。 缘一挥手撤离了结界,稍稍放出自己的一点气息。 果然,嗅到味儿的犬夜叉立马转向他,正要拔出铁碎牙招呼。偏偏,他愣是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瞪大眼,呈现出一种断片式的表情空白。 接着,他握着铁碎牙的手,微微颤抖! “你……”犬夜叉瞳孔地震,“你……杀生丸的……” 夭寿了!杀生丸的儿子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吗? 他被封印了五十年到底错过了啥? 作者有话要说:PS:众人瞳孔地震:天呐,这是杀生丸的儿子??????? 缘一:…… 第233章 第二百三十三声汪 缘一不会说谎, 可架不住别人爱脑补。 他仅仅是露个面,连半句自我介绍也无,对面便“核实”了他的身份, 并为他补完一整个“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流程。 妙的是, 他们没有一句话附和实际情况, 却依然能自圆其说、首尾接洽, 还自信就是这个理。 “不会错的,是那家伙的儿子。”犬夜叉笃定道, “我们犬妖的鼻子很灵, 尤其面对血亲时,能嗅出骨子里的味道。这小孩的气味跟杀生丸几乎一致,跟我也很相似, 除了血脉相连的子嗣,还能是什么?” 总不可能他老爹死了还能再找人生一个吧? “光用眼睛看也知道吧。”除妖师·珊瑚小声道,“长得这么相似, 只能是父子关系。” “既然是父子,怎么没呆在杀生丸身边啊?”弥勒更小声, “而且他也是犬妖,鼻子一定很灵, 想找到杀生丸应该不难。可他不仅没找杀生丸, 反而舍近求远来找犬夜叉, 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品,你细品。 是什么促使一个孩子孤身上路, 身边无父无母? 是什么令小孩跋山涉水来到枫之村,只为拒绝被父亲抚养而求二叔照顾? 又是什么让他在听见“你爹是杀生丸”时保持漫长的沉默,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究竟是渣狗生而不养的道德沦丧,还是当事狗春风一度、压根不晓得自己会有儿子的狗性丧失? 欢迎走进枫之村八卦之夜的《要个说法》, 来看看白犬一族在出了“斗牙王找人类生下半妖”、“犬夜叉与女友前世今生的纠葛”的惊天大瓜之后,还会不会爆出一个“杀生丸生而不养”的绝世金瓜! 人心,就这么燃了起来! 瓜田李下,猹起猹落。爱看热闹是人类的本性,且有些热闹一旦错过,那将成为终生遗憾。 考试常有而大瓜不常有,更何况是杀生丸的瓜。此时不吃更待何时,戈薇直接弃了考试,一心想把瓜吃明白。 “我猜,杀生丸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弥勒摩挲着下巴。 犬夜叉疯狂挠头:“那家伙会有孩子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男人嘛。”弥勒摊手道,“你活了两百岁就遇到桔梗、戈薇,杀生丸活了四百岁,难道遇到的女人会比你少?四百岁才有一个孩子,他已经很洁身自好了。” “可能是哪个女妖偷偷生下来的吧?杀生丸再冷酷,应该也不会不认自己的孩子。如果真是弃养,那他就太可恶了。” “对了犬夜叉,要不你把孩子给杀生丸送过去?” “送个屁,不去!” 话题越来越歪,杀生丸的名声被越抹越黑。 挂在前襟的小白狗气得发抖,缘一伸手抚摸狗头,立马被反咬一口。 缘一:…… 所幸,兄长在这个世界被压制得很厉害,几乎“退化”成了普通的狗子。不然这一口下来,他的手指得骨折吧? 兄长生气了,后果……并不严重。 嗯,那就没什么事了。 “那个……”吵嚷中,戈薇像他接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四围声音一静,人人支起耳朵等下文。缘一默默咽回“犬夜叉”这个名字,只说道;“缘一。” 缘一? “是‘源自于一’的寓意吗?”弥勒到底是个法师,所阅经文无数,自然通晓孩子名字的意思,“初始、起源,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缘一:“是母亲。” “她很爱你啊。”弥勒轻笑,又循循善诱,“那你的父亲呢?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 前世的渣爹,今生的斗牙,他不仅知道,他们还早就嗝屁了。 缘一点头:“他死了。” 众人:…… 简言之,爹虽然还在世,但我当他死了。是这样吧? 弥勒:“冒昧地问一下,缘一,杀生丸是你的父亲吗?” 缘一坚定摇头:“不是!”连怀里的小白狗都认真地点了头,以佐证他说得对。 可惜,这在人类眼中就是“实锤了,他不想认杀生丸这个不负责任的爹”。顿时,众人对他心生怜悯,再不问他任何事,只是把他带回了枫之村—— 跟犬夜叉住一屋。 缘一觉得这是个解释的好机会,可他万万没想到,犬夜叉会给他来这么一出。 十五岁样貌的少年抱臂坐在他身边,面带纠结,又有一点点期待。他嗫嚅了会儿,终是鼓起所有勇气,说出这辈子最欠揍的话:“喂,我、我是你二叔,犬夜叉。” “你可以叫我‘二叔’或者‘叔叔’。” 缘一和杀生丸:…… 这叫吧,乱了辈分;这不叫吧,犬夜叉或许会以为他看不起半妖,不认他这个“二叔”呢! 不对,犬夜叉根本不是二叔,他就是个弟弟! “犬夜叉。”缘一喊了他的名字,“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都是真的,请你听好。” “其实我,是你的哥哥。”并抱起手中小白狗,“他也是。” 犬夜叉:…… 缘一没机会说清前因后果,犬夜叉就提着铁碎牙走人了。他的表情忿忿,还有些受伤,似乎认为缘一看不起他。 缘一:……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兄长,犬夜叉看上去很伤心,要不……要不我还是叫他一声二叔吧?” 小白狗凶恶地咬了他! 缘一抬手晃了晃,愣是没把狗晃下来。 疼。 …… 犬夜叉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缘一不认他,但他依旧待缘一如大侄子。正如杀生丸从不待见他,可他心里还是会把他当哥,实属“口嫌体正”的典范。 许是缘一的到来唤醒了日曜支带娃的本能……不,是激发了犬夜叉身为男人的责任感!这些天他也不围着戈薇打转了,只以养娃为中心,上山下海,凭一己之力改善了全队的伙食。 出乎意料的是,三头身的缘一很擅长处理食材。他常从一个长满眼睛的方块里取出锅子和佐料,给大伙儿炖汤煮饭,生生把他们每个人都养胖了三斤。 每当他准备洗碗筷时,犬夜叉总是一把夺过,嚷嚷着:“我说你们几个,别什么都让一个小孩子做吧!” 还挺护犊的。 弥勒托腮:“犬夜叉,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啊?” “像缘一的爸爸。” “……” 弥勒被打了,并被丢到溪边洗碗。待夜色降临,犬夜叉在篝火旁守夜,缘一抱着狗坐在他身边,死活不去睡觉。 原因无他,戈薇只带了一个睡袋,平时与小狐妖七宝一起睡觉,他作为一只成年白犬,挤进去像什么话? “缘一,过来睡吧,没关系的。”戈薇唤道。 缘一坚定摇头:“犬妖只睡在自己的尾巴里。”展开绒尾,安分躺好。 “诶,原来这毛茸茸的东西是尾巴吗?”戈薇惊讶道,“我一直以为是妖怪的皮毛,居然是身体的一部分?”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营地里的人类再无睡意,纷纷围拢在缘一身边。 七宝伸出手摸摸绒尾:“它会动吗?”绒尾微微晃动,七宝大兴奋:“它会动诶!” “是尾巴啊,化为人形居然是分开的吗?”弥勒陷入了沉思,“缘一,如果我偷走你的尾巴,送到很远的地方,你会不会感到疼?” 奇怪的问题增加了。 缘一摇头:“你带它出走,一旦超过某个界限,它会主动勒死你。” 珊瑚:“你会带尾巴一起泡温泉吗?” “不会……” 戈薇:“缘一,你们犬妖会不会像别的狗狗一样,在夏天掉毛啊什么的?对了,我的包里放着一袋大型犬狗粮,不知道你们犬妖会不会喜欢呢!” 天知道犬夜叉和杀生丸关系不好,阻止了他们多少探究心理。他们好奇犬妖实在太久了,难得逮住一个好说话的缘一,哪有放过的道理? “除了蜕变期,犬妖不会掉毛。”缘一老实孩子,一五一十全答了,“犬妖不是狗,但能吃狗粮。” “这不是眼影和花纹,我并没有在脸上作画的习惯。它们是天生的,叫作‘妖纹’。在犬族,你可以通过妖纹多少来判断白犬的强弱。” “这把刀叫小牛……”又被咬了一口,但缘一委实想不起“魔罗切”这个名字,“是我用来防身的斩鬼之刃。” “斩鬼?”戈薇惊讶,“你能杀鬼吗?” 缘一颔首,众人不由感慨:“不愧是杀生丸的儿子啊!”小小年纪就能斩鬼,跟他爹一样凶残。 缘一和杀生丸:…… “你们几个别围着他了,快去睡觉啊真是!”犬夜叉脱下火鼠裘罩在缘一头上,“明天还要赶路,你也给我睡觉!” 缘一本想将火鼠裘还给他,但想到这是“二叔”的美意,若是还回去,指不定这狗子怎么想? 或许会以为他看不起他,所以连他的火鼠裘也不想用…… 他终是盖着火鼠裘乖乖躺下,抱着小狗缩成一团:“晚安,犬夜叉。” “切。”少年的犬耳抖了抖,脸颊泛起薄红。或许是亲近,或许是认可,他朝他稍稍挪近了位置。 缘一合上眼,慢慢释放妖力撑开结界,阻止邪风的侵蚀。 火鼠裘下,他小小声地说道:“兄长,犬夜叉劝人睡觉的样子,真的跟你很像啊!我还是叫他一声二叔吧,他很期待的样子。” 小白狗二话不说,一爪子呼到他脸上。随即钻出火鼠裘就准备走,被缘一捏住了后颈肉。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前杀生丸捏小狗,现在轮到缘一“报仇”。他把奶狗抱进怀里,刚准备躺下,就听犬夜叉问道:“说起来,你养的这只小狗叫什么名字?” 小狗身上带着杀生丸的气味,还很浓郁,但犬夜叉并没有起疑。 毕竟,他认定缘一是杀生丸的儿子,那么缘一身上会散发杀生丸的气味很正常。这小狗常年被缘一带在身边,会染上这个味儿不也正常么? 而且,白犬亲近狗勾,更正常了不是吗? 对,没有问题!有问题就是“很正常”。 缘一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杀生丸”这个名字。兄长是西国的王,他身为大将应该维护王的体面。变成小狗不是兄长本意,他也不喜欢让别人知晓这件事,尤其是自己的弟弟。 哥哥在弟弟面前总得体面不是? 可缘一不善言辞,也不会现编。思来想去,他只好搬出凌月以前用过的一个让人鸡皮群起的名字。 “丸丸。”缘一木着脸道,“他的名字叫‘丸丸’。” 众人:“哇,好可爱啊!” 杀生丸:…… 大型社死现场中,小白狗暴起,一把跳上缘一的脑袋,再对准他的天灵盖狠狠挠了三爪子。 不痛不痒。 缘一平静地抱下小狗:“刚才丸丸是在给我理发,并不是在打我。其实丸丸非常温柔,只是他表达温柔的方式很不一样,对吧,丸丸?” 杀生丸:…… 开始记仇! …… 与犬夜叉一行人同行的第五天,缘一学完了戈薇的国中数学,并开始教戈薇怎么做数学。 常记黄昏日落,少女与孩子以云母的脊背为界、分列两侧。又佐以课本、草稿和笔,在缘一讲解、戈薇听讲之中进行高效教学。 不得不说,缘一极擅长透过问题看本质,而数学就是“学数”,只要掌握一定规律,知晓公式如何运作,再加上亿点点悟性,答题就能百发百中。 在他详细的讲解下,戈薇感动至极:“不愧是你缘一!讲得比老师更清楚!太好了,我终于不用为了寻找四魂之玉而落下功课了!” “缘一,我下次把化学和国文带给你,好吗?”双手合十,郑重拜托。 缘一点头:“都带来吧,我对你们世界的功课很感兴趣。” 说罢,天色又暗了。戈薇将电池装进台灯,伏在云母背上奋笔疾书。缘一则抱着戈薇的一堆笔记,开始逐页翻阅下去。 没多久,他发现一件奇事。只要将兄长放在戈薇的数学笔记上,兄长往往会以最快的速度入眠。 噫! 但兄长并非不会做数学,某日戈薇死活解不出题,连笔头都嚼烂了。大抵是真看不下去,兄长的狗爪子一把拍在了选项“C”上。 很好,正确答案C! 在不动笔头,不打草稿的前提下,兄长解出了最难的数学题。缘一叹为观止,并把戈薇的英语卷子丢给了杀生丸。看着上头稀少的红圈和岌岌可危的分数,狗兄弟一起陷入了沉默。 戈薇,已经两个月没背单词了…… 犬夜叉:“戈薇,连缘一养的丸丸都比你会做题啊。” 戈薇蹲在树下,浑身长出了怨念的蘑菇:“我连狗都不如,我连狗都不如,我连……”循环往复百八十遍,魔怔了。 穷啥不能穷教育,当缘一开口以标准伦敦腔指导戈薇英语时,戈薇捂住了心脏,充分意识到凡人与天才的差距。但她没有放弃,拼了老命地挤出时间背单词,超大声,渐渐带歪了整个队伍的日常。 他们——居然开始用简单的英语交流! 这还得了! 这让时常用最猛胜监视他们、监听他们的奈落可怎么办啊?他听不懂英语呐! 当神无之镜传来的影像中,犬夜叉小队说的鸟语他一句都听不懂时,奈落明白不能再让他们这么发展下去了。 奈落叫来了他的分身,一个美艳夺目的女妖·风使神乐。 这女妖虽是他的分身,但她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并不愿意为他卖命。奈落自然知道她要是有机会一定会脱离他,甚至反水。可他只要握着她的心脏,她就只能任由他奴役。 这感觉很好,他喜欢别人在他的蜘蛛网中挣扎不休的样子。 “神乐。” 神乐握着扇子站在竹帘外:“怎么?” “你去找杀生丸。”奈落吩咐道,“告诉他,他的儿子在犬夜叉手里。” 神乐:…… 你说什么?杀生丸有儿子?他有儿子? 她真是惊呆了!杀生丸有儿子比奈落会吃屎更令她震惊,也更让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讲道理,她与杀生丸明里暗里打过不少交道,虽身在奈落的阵营,但她对那俊美的大妖确实有点好感。她向往他,向往杀生丸所代表的强大和自由。而慕强这种情绪,是妖怪自带的本能。 可惜,这点好感尚未萌芽就直接被奈落掐死在摇篮里。 骤然听见杀生丸有儿子,神乐立马收回了寄托出去的一点感情。她不怀疑消息的可靠性,奈落老奸巨猾不假,但他不会在大事上出篓子。 所以,杀生丸有儿子是真事。 不过,他到底哪来的儿子?要是真有,怎么他身边那只多嘴的绿皮随从没有说漏过嘴呢? 哪里不对的样子? 神乐:“他的儿子在犬夜叉手里,何必告诉他?这有什么用呢?” “奈落,你是不是糊涂了?犬夜叉与杀生丸本就是兄弟,帮着照料对方的孩子很奇怪吗?” “杀生丸可不知道有这个儿子。”奈落这些天通过观察犬夜叉小队和杀生丸小队,得出了这个结论,“我要看看他对这个孩子的态度,这决定我手里能抓多少筹码。” 神乐摘下羽毛远去,飞往杀生丸所在的方向。 彼时,山谷中,溪水边。玲和邪见淌着水捕鱼,缺了左臂的杀生丸正靠在树下,默默地看着两个弱者不仅弄的一身湿,还没捉到一条鱼。 正当他寻思着要不要扔一枚石子打邪见这个蠢货时,风中传来了神乐的气味。 空气的流动加快了,树影和水开始急速晃动。他从树下起身,改坐为站,而玲与邪见也赶紧从溪边回到岸上,极为识相地与阿吽窝在一起,把前线交给杀生丸。 风吹过,神乐轻盈落地。 一见是她,邪见当即跳了出来:“喂,神乐,怎么又是你!你最近怎么总是出现在杀生丸大人面前,你以为大人会对你感兴趣吗?” “砰!” 邪见中石倒地。 随从的聒噪让他丢了脸,杀生丸冷声道:“什么事?”手搭在了腰间的斗鬼神上。 “别误会,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而是来告知你一个消息。”神乐的眼神盛着一种看热闹的好奇,“你有一个儿子,大概三岁吧,在犬夜叉手里。” 你有个三岁的儿子。 你有个儿子…… 你有子! 杀生丸、邪见和玲:…… “胡说八道!”邪见哪里能忍,他家大人有没有儿子,难道他还不知道吗?他追随了杀生丸百年,从未见他与谁有过露水情缘,更别提还有个孩子! “杀生丸大人与女妖从不来往,一心只追求霸道,哪里来的三岁儿子?”邪见超大声,“你别是把犬夜叉与别人生下的孩子错认成他的了吧?” 神乐:“那个孩子三岁咯。三年前的犬夜叉还被钉在御神木上呢,难道是跟御神木生的孩子?” 邪见:…… 玲小小声:“邪见爷爷被说得没法反驳呢。” “闭嘴啊玲,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我杀生丸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孩子?”杀生丸脸色骤冷,“三岁?无中生有。”他身边不曾有女妖出现,他也不曾与谁结缘,哪来的孩子。 神乐:“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扇子轻开,掩住了唇,“哦呀,来之前我看到了,跟你长得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一模一样。” “是个流淌着妖怪之血的犬妖,真不去见见吗?” 说罢,她御风而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邪见来不及询问一二,就见杀生丸腾空飞掠,朝一个方向急速追去。邪见赶紧爬上阿吽:“玲,追上去!快点快点,要真有个小少爷,那我就太失职了!” 玲一抖缰绳,阿吽便追了上去。 “杀生丸大人,你等等我们啊!” ……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缘一坐在溪边砍瓜切菜做饭,小白狗窝在他的绒尾里闭目养神。直到此世界属于“杀生丸”的气息送入鼻尖,他才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决定观望后续愚蠢的发展。 当天边一声巨响,帅哥闪亮登场,缘一还在认真地撒盐,没给来者半个眼神。 来者显然看到了他,他听见了邪见的惊呼和吵嚷:“杀生丸大人,原来你真有个儿子!” 再听见这话,无论是缘一还是小白狗都懒得辩解了。习惯就好,不然还能咋? “犬夜叉,这是怎么回事?” 杀生丸注视着溪边的犬妖,着实有点惊异,他切实在那小子身上闻到了同血脉的气息,虽然比起他更接近父亲,但年龄实在对不上。 父亲不可能在死后再找个女妖生孩子,只能是他……的弟弟犬夜叉搞出来的种。但半妖怎么会有个犬妖孩子,气味还与他相似? “怎么回事?这该是我问你吧!”犬夜叉指着缘一,“你自己的孩子,你没有印象吗?” 杀生丸:“我没有孩子,那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是谁的?”犬夜叉当场拔出铁碎牙,他与缘一感情好,一听渣哥这渣男言论,顿时心疼大侄子百倍,“妖气、样貌、穿着、血脉都是你的,你还不认?呵,我可算明白缘一为何不去找你、而来找我了,有你这样的父亲,只会让孩子伤心!” 杀生丸:…… 他拔出了斗鬼神:“犬夜叉,你的鼻子是摆设吗?比起我,他血脉中的气味更接近父亲,你闻不出来吗?” “你太不要脸了吧!”犬夜叉震惊了,“老爹都死了两百年了,你居然把锅推给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听不懂人话,两只狗只能打一架。可就在他们动手之前,缘一走向二人,强势插进中间。 杀生丸:“退下!” 犬夜叉:“缘一你让开,这不关你的事,我要好好教训他!” 缘一开了金口,劝架力MAX:“爸爸、二叔,可以先吃完饭再打架吗?”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无痛当爸? 犬夜叉:大侄子真好,比他爹孝顺多了。 缘一:…… 第234章 第二百三十四声汪 缘一不愧是与杀生丸相处近七百年的狗货, 单凭一个称呼就拉稳了对面的仇恨值。 若不是三岁幼崽的皮子极具迷惑性,兴许一开口便会遭到苍龙破的毒打。 只是,人在做天在看,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对面的杀生丸不明真相, 这头的小白狗可是一清二楚。 快七百岁的半妖了, 照旧活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管教了他这么多年, 除了把他教得更熊了些,似乎没有别的成就? 还爸爸? 如果他的继承人与蠢弟性子一致, 那他永远不会让他来到世界上。有一个大孝子就够苦了, 再来一个是想让西国破产吗? 忍一时心肌梗塞,退一步实在太亏。小白狗跃上缘一的脑袋,他明明是只狗, 却娴熟地使出了连环猫猫拳。 连抓带揍、高速摩擦、电光火花! 没多久,缘一便顶着一头对于战国时代而言非常前卫的爆炸狗啃发型,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 给该世界被喊“爸爸”的杀生丸铺好膳桌,搁上碗筷, 舀出大肉,再端上一碗喷香的大骨汤。 最后老实跪坐在一边, 道:“您请用。” 嗯, 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兄长, 但被喊“爸爸”委实承受了四百岁的狗子不该承受的痛苦。 他要好好补偿他。 但……兄长你能不能别再打头了,为什么打得比我喊爸爸时还要痛? 缘一的整套孝子举动做得行云流水, 熟练到让人心疼。人人羡慕杀生丸有个好大儿,偏生当事人依旧冷着脸,眼风如刀。 他不欲与犬夜叉及其同伴为伍,本该一走了之。之后会留下来, 主要是为了搞清楚缘一的身份,以及—— 玲和邪见确实饿了。 既然受到邀请,留下还能膈应犬夜叉,何乐而不为? 看那没出息的半妖,抱着饭碗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连吃顿饭也不安生。呵,半妖就是半妖。 杀生丸慢条斯理地进食,吃相斯文优雅,与他打架时的凶残呈鲜明对比。他本以为人类的饭食不对胃口,却不想一入口便勾起了食欲。 “你做的?” 缘一颔首。 “你倒是了解犬妖。”杀生丸暂时搁下筷子,“最猛胜已经飞远了……小子,你是谁?” 你哥到底是你哥。即使二人是第一次照面,杀生丸也能琢磨出缘一想做什么。那一声“爸爸”看似让他下不了台,实则是说给奈落听。 怎么,这小子与奈落有仇? 最猛胜飞远,那就不用装了。缘一小小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其实我是你的弟弟,兄长。” 小白狗疯狂打头! 杀生丸:…… 父亲死了两百多年,绝不可能爬起来再生一个。如此,与他血脉同源、还喊他哥哥的弟弟只能是……母亲所生? 不,这孩子的味道更接近父亲,妖纹也是。 难得的,杀生丸的思维陷入僵局。尚未接触冥道的他不会想到“平行时空”的存在,他目前所知的信息仅仅是穿着怪异的戈薇来自未来。 杀生丸:“你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是,也不是。”缘一思量着他是从大正时代而来,距离戈薇所在的1996年还差大半个世纪,便道,“我来时,戈薇还没出生。” 是这样吗? 这样就能解释了。 名为“缘一”的孩子应该是他的母亲凌月仙姬与另一名日曜犬妖生下的子嗣,诞生在几百年后的世界,阴差阳错穿越时空而来,才造成了一系列乌龙事。 而母亲所选的犬妖与父亲是近亲,因此,缘一身上才会带着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味道。 杀生丸做了最后的询问:“凌月仙姬是你的什么人?” 缘一本能地回答:“妈妈。” 实锤了,这个也是弟弟。 杀生丸从错误的大前提出发,再从错误的小前提推论,最后得到了一个“正确”的结论,甚至能把BUG全部圆上,实乃强者中的强者。 而他对父母两系的两个弟弟,态度截然不同。 杀生丸恢复了正常说话的音量:“你是打算继续与他们为伍,还是跟我走?” “我会跟着犬夜叉。” “随你。”吃饱喝足,杀生丸起身就走。玲朝他们挥挥手,麻溜地跟上,只有邪见看看缘一,再看看自家大人,一脸不可置信。 “杀生丸大人,你真要把小少爷留在这儿吗?”邪见大惊,“太危险了!这可是你的子嗣,血脉会被别的妖怪觊觎,犬夜叉根本护不住他,求您把少爷一起带走吧!” 又五体投地:“小少爷你快跟上大人啊!” 缘一:…… 不出所料,邪见惨遭犬夜叉暴打,并被扔了出去。 “切,什么叫我根本护不住他!”犬夜叉拍拍手,还有点得意,“他没选择跟着杀生丸,不就说明我才是最强的嘛!” 戈薇戳破了他的幻想:“选你是因为你比较好欺负吧。” 犬夜叉:……喂,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周遭吵嚷,缘一没理,只抱着小白狗坐在树下看云。遥远的高空起伏着几个黑点,那是最猛胜跟上来的影子。 “兄长,你说奈落什么时候会对我动手?” 自然会很快。 奈落是杂碎的聚合体,一心想靠吞噬妖怪提纯血脉,以进化成真正的妖怪。他垂涎杀生丸完美的妖力,却因对方过于强大而不敢动手,但对于“年幼”的缘一就没多少顾虑了。 缘一“坐实”了他与杀生丸的父子关系,给了奈落一个错觉。吃不了大的就吃个小的,奈落的贪婪会让他付诸行动。 “兄长,以后可以不打头吗?” 小白狗没理,但一想到蠢弟是为了引奈落出洞才这么做,他的心态就有些变了。 果然,要不是奈落这杂碎有事没事喜欢偷窥“幼崽”,蠢弟也不至于出这种损招。他的弟弟会做错事,奈落起码要负十成十的责任。 总之都是奈落的错。 嗯。 …… 是夜,山谷,起了一阵诡异的迷雾。 篝火哔啵,妖气漫开。缘一睁开眼,踹了犬夜叉一脚。 犬夜叉陡然清醒,鼻尖轻动,立马意识到不对。他赶紧叫醒同伴,戒备地看向四周,谁知迷雾中浮起一层浓郁的甜香,蛊得他双目失神。 “可恶!”他抬袖捂住鼻子,“屏住呼吸,有毒!缘一,不要把毒吸进……缘一?” 只是一个转身,身后的孩子就不见了。犬夜叉大惊失色,冷不丁吸入一口毒。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好歹被杀生丸揍了许多年,身体具有一定的抗毒性。但凡越不过毒华爪的毒素,对他不会造成生命威胁。 大不了躺几天,但大侄子被抓可等不了几天! 犬夜叉清楚妖界的残酷,连继承了大妖一半血脉的半妖都要天天躲杂碎追杀,更何况是大妖的亲子。 它们抓缘一还能为了什么?只能是吃。 虽然缘一随身带刀,还说过自己有实力杀鬼,但落在犬夜叉耳朵里,这都是小孩子的虚言。 他从未见缘一出过手,只知道他切菜砍肉的手法很好。且孩子才三岁,刀耍得再好也斗不过成年的妖怪。他必须赶去救他,不然大侄子就没了! “可恶,给我让开啊!” 小队开始打团,而缘一坐在神乐的大羽毛上,迎着风沐浴星光,抱着狗半点不慌。 根据“苟货灭杀”的经典案例,最佳的猎杀手段是让猎物主动找上门,而不是他们不停地找苟货。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正如他现在正前往奈落的巢穴。 “你不害怕吗?” 神乐见了也是稀奇,看着这小孩与杀生丸差不多的相貌,她心情有点复杂:“大妖血脉被抓走的后果,你清楚吗?还是笃定你的父亲会来救你?” 女妖特地降低了羽毛的高度,还刻意飞慢了些。她是故意的,似乎想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的气味散发出去。 是友军? 缘一:“没什么好怕的,也不需要劳烦‘父亲’帮忙,我没有把杂碎放在眼里。” 神乐:…… 年纪很小,口气倒不小。如果奈落算杂碎,那被奴役的她算什么啊? “嚯,你很厉害吗?”神乐有话直说,“别说大话,祈祷你父亲早点来救你吧,再晚一点你就变成奈落的一部分了。” 缘一并不认为自己会变成奈落的一部分,甚至想催神乐飞得快一点,他好早点宰了奈落。 就算实力和体格都被压制,但只要能开领域,他足以把奈落挫骨扬灰。但领域是个大招,一旦开启,在域内的一切将灰飞烟灭,若是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缘一:“你与奈落不是同伴吗?听你的语气似乎很厌恶他。” “同伴?开什么玩笑。”神乐冷笑道,“如果我的心脏没落在他的手里,我才不会给他卖命!” 她忽然闭了嘴。 神乐抬手捂住心口,像是在承受什么痛苦,脸色非常苍白。风中,她的脊背轻轻颤抖,唇齿间溢出充满恨意的名字:“奈落!” 她恨极了奈落。 “你的心脏在奈落手上……”缘一明了,他会更小心一点。 活到他和兄长这个程度的大妖霸主,让他们烦恼的永远不是遇到多强大的对手,而是该如何控制自己的破坏力。 缘一觉得神乐本性不坏,能帮一点是一点。可要是用领域干掉奈落,指不定也会毁了她的心脏。 放弃领域,黑棺不行,炎牙也不能用。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日之呼吸稳妥。他时常因对手太弱而感到苦恼,让他这么纠结,怎么想都是奈落的错。 此时,奈落尚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而神乐已载着缘一抵达白灵山。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你儿子? 杀生丸:不是你儿子吗? 凌月:是你的。 杀生丸:不是我的,是你的。 你的、你的、你的、你的……【请自动脑补word扔来扔去的动图.jpg】 缘一:…… 第235章 第二百三十五声汪 白灵山是百年前的高僧·白心上人得道的场所, 也是一座被肉身佛所护持、万妖不得入的圣山。 它被纯净的灵力包裹,笼罩在庞大的结界之内。越往里,净化之力越强。 杂碎靠近, 会被瞬间净化;半妖靠近, 妖血会退干净, 变回人类;大妖靠近, 妖力会受到压制,时刻承受灼烧的痛苦—— 唯独缘一靠近, 他毫无感觉。 只是感到奇怪:“奈落在这里不会被净化吗?” “你居然还有力气说话?”神乐道, 她还以为这孩子已经疼到说不出话了,没想到……该说不愧是杀生丸的儿子吗? 她没想太多:“呵,奈落狡猾得很, 不做没把握的事。知道白心上人吗?在白灵山得道的这位高僧,死前一直在后悔呐。” 神乐接触不到奈落计划的核心,毕竟奈落知道她不服管, 也一直防着她。但只要想着利用她办事,神乐总有机会接触到一些“边角料”。 所获不多, 可信息量也不少。 “明明生前决定为了守护人类去死,可当他真被放入桶中活埋, 他就后悔了呢!”神乐道, “他想活, 但最后还是死了。虽然化作了一尊肉身佛,但他心里怀着强大的怨念。” 奈落正是抓住了这点, 才让白心上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打开白灵山的结界,容他这肮脏的妖怪进入山中。 外头圣洁的山恍若活佛,可谁能知晓山内藏污纳垢,早就与它外在的美好截然不同。说是万妖难进之地, 却潜藏着世上最邪恶的妖怪。 “你要是跟着杀生丸走,奈落或许不敢对你动手。可惜,你选择了犬夜叉。” 恰好中了奈落的下怀。 在神乐看来,这孩子委实有点不太聪明,也过于自负。 或许是年纪小、阅历少,仗着大妖血脉就不把奈落放在眼里,殊不知奈落的邪恶远不是血脉能阻挡的东西。 一路上她给过他机会求助,甚至飞低飞慢晃过森林上空,就希望小孩识相点快跑,她意思意思追杀一下就回去交差。 谁知,他压根不跑还不求救…… 还能咋?她只能把杀生丸得罪到底了。 “奈落这混蛋,都是算计好的!”特地挑她去抓小孩,就是为了彻底切断她与他们之间模糊的关系。 一旦小孩身死,不仅杀生丸不会放过她,犬夜叉也是。她只能被迫和奈落挤在一条船上,为了活命被利用到死。别说追求自由,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笨小孩……”神乐忍不住骂了句。 缘一认真道:“我不笨。” 神乐翻了个白眼。 她抬扇一挥,就见白灵山的结界裂开一条通道,直达山体内部。羽毛载着他们朝内飞去,而山中的气息渐渐从纯净变成瘴气的毒味,还带着一股子妖怪的恶臭。 像是许多妖怪被聚集在此厮杀,鲜血飞溅、肉块腐烂的气息沉淀,让缘一蹙起了眉头。 很快,他被神乐放在一处洞穴外。她不准备入内,只告诉他自求多福。 “奈落在里面,你杀不死他。”神乐道,“他早已分离了自己的心脏,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就算你击溃了他的身体,他也不会轻易死去。” “怎么样,后悔了吗?”神乐晃着扇子,“你要是有什么秘法,还是用在逃跑上比较好。” 大妖子嗣,总有活命的方法吧? 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得罪杀生丸,只求这烫手山芋千万别因为她的原因而死在白灵山。 “神乐。”缘一抱着狗,“所以你快跑吧,白灵山很快会塌。” 神乐:…… 被缘一的不知所谓气到肝疼,神乐分分钟坐上羽毛飞走。可在离去前,她还是往下方看了一眼。只见那孩子头非常铁地进了山洞,她顿时心梗到无以复加。 杀生丸的血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心这么大真的好吗? 神乐认定缘一活不成了,没人能在进了那个满是妖怪的洞穴后活着出来。 入内即为踏入妖术的范围,意为“契成”,他只能在里面与大量妖怪厮杀、互相吞噬,再成为奈落的一部分。而吸收掉白犬血脉的奈落会变得多强,她不敢想。 “不要怪我,是你自己选……” 突兀地,她在高空顿住了飞行的动作。 就在刚刚,她打心底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连脊背都有些发寒。 山还是那座山,结界还是那个结界。可不知为何,她微妙地觉得哪里改变了。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地喷薄出来,像是圣山喷涌的岩浆。带着一股火焰的燥热,裹挟烈日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层次递进地往外扩散。 她能感觉到……这不是出于她的恐惧,而是、而是…… 神乐捂住胸腔,那被奈落握在手里的部分正疯狂跳动! 那不是恐慌,而是一种畅快,仿佛她深恨之物正遭受着磨难,磨难融成恐惧通过奈落的手传递到她心间。 这感觉——哈哈哈!奈落,你也有今天! 神乐就差笑出声,可联系到变故的起源,她忽然笑不出声了。紧接着,她见到了妖生中永生难忘的一幕。 刀光!泛着赤火的刀光从内部而发,闪过的刹那,连山体都被切得四分五裂。火焰凝成龙形冲破山体的顶部,内中的邪气在业火灼烧下灰飞烟灭。 “轰!” 只披着一件狒狒皮的奈落拔腿就跑,却架不住被狗追着咬。 他素来算无遗策,但他没算到“正义势力”最大的底牌不是杀生丸也不是犬夜叉,居然是一只才三岁的狗崽子! 谁能想到啊,这谁能想到?三岁娃娃抱着狗,踩着木屐哒哒走。他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平静地看了眼在深渊中厮杀的妖怪,一动不动也不置一词。 初始,奈落以为缘一是被吓傻了。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欣赏这只小狗的恐惧:“缘一是吗?去加入厮杀吧,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别害怕,即使死亡也不会痛苦,你很快会成为它们的一员,再借由肉块复生。” “当然,想跑是没用的。”奈落勾唇,“在这里,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救你。” 缘一没理他,只问道:“兄长,你是要呆在竹篮里,还是要呆在我脑袋上?” 兄长? 奈落眯起眼,是小孩无知的童言童语,还是这只普通的狗也是一只妖怪? 不像,没有妖力。就算是拟态能力再强的妖怪,也不可能消却所有的力量和气味。所以,应当是一只普通的…… 小白狗跃上他的肩膀,趴着不动。 见兄长的爪尖嵌入袖袴抓稳了,缘一这才看向奈落,开门见山:“神乐说,她的心脏在你手里?” “可妖怪离开心脏活不下去吧?”缘一发动狗言狗语,“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 奈落:…… 总觉得有点不对,可对方只是幼崽。没有杀生丸和犬夜叉在场,难道他奈落还对付不了一个孩子? “呵,她连这种事也告诉你,真是不听话啊。”奈落从狒狒皮下伸出手,妖力凝聚、肉渣重合,汇成一枚搏动的心脏。 “让你看看也无……” 倏忽刀光闪过,本在三丈开外的幼崽乍现眼前。奈落只觉脖颈一热,头颅顷刻飞起,那幼崽临门一脚把他的头踢进深渊,又反手一刀砍下躯体的胳膊,企图从他手中取走心脏。 失策了! 这是奈落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之后,便是万苟之王与万狗之王的生死对决! 奈落是妖怪的聚合体,在未变成妖怪前没有固定的形态。故而,他的每个零部件都可以化作妖怪,譬如那只断手——它陡然化作树形巨妖,将心脏夹在内中遁走。 别想跑! 缘一的日之呼吸全开,从树妖的根系往上劈斩,犹如一阵火焰旋风把树点燃。 那刀光太过刚猛,在切断树妖的同时,还透过它的身体劈开白灵山,就连奈落那一池子的妖怪都无法幸免。 刀锋之下,妖怪无所遁形。缘一三下五除二剜出神乐的心脏,单手抓入掌心。 对三头身的孩子而言,要抓住一颗心脏有点难。兄长是绝不会帮忙的,狱门疆也没时间打开,如此,只好委屈神乐了。 缘一把心脏抓在手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冲出白灵山追杀奈落,稍微用力——神乐立马从高空坠落,摔到白灵山山脚,刚好砸在循着味儿到场的杀生丸面前。 邪见:“杀生丸大人,她……” “别管她。”杀生丸冷漠无情地跨过去,全然不把神乐当回事。 直到神乐痛到极致,她一手捂住心口,一边破口大骂:“臭小子,你轻一点啊!啊啊啊——”惨叫出声,“杀生丸你管管你家孩子!啊啊啊!” 杀生丸:…… 仰头看向被火焰染红的高空,再低头看看神乐,忽然悟了什么。 神乐又松了一口气,她架起羽毛准备飞上天取回心脏,谁知刚起飞不久,再次撞进山里。 她顽强地爬起来,坚定不移地往上飞。最终再度捂着心口飘忽落下,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了。玲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却发现这女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空,嘴里循环往复一句话。 邪见:“玲,她在说什么?” 玲:“她说,杀生丸大人的血脉一定有问题。” 杀生丸:…… …… 待犬夜叉一行人赶到现场时,白灵山已成废墟。 而让全队担心的孩子一手握着心脏,一手握着刀,他站在神乐身边劝着什么,而神乐直挺挺地躺在狒狒皮上,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好像是命不久矣…… 缘一:“对不起,神乐。虽然我取回了你的心脏,但是不小心用力过猛,它好像熟透了。” “你这个混蛋……”神乐大喘气,“臭小子我恨你!” “但没有关系,我可以先给你一刀,剖开你的胸膛把心脏装进去,再恳请我的兄长用天生牙复活你。” 缘一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你不要动,也不要怕,我的刀很快的,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神乐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用嘶哑的声音骂出最后的话:“反正都是死,你为什么不等我死了再剖开胸膛填入心脏?我现在还活着啊!” 你居然要活剖! 她怀疑自己不是死于心脏熟透,而是死于缘一的一刀。这孩子太邪性了,她只记得最后大御神流火的全开,接着心脏就熟透了…… 心脏一熟,她只能死。 这真是史无前例的奇葩死法,足以在妖界成为笑柄千年了! 想她神乐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出生要遇到奈落这人渣,而救她的是个熊孩子? 缘一:“可是,你死去以后我用刀砍你,算不算践踏遗体?” 众人:…… 神乐:…… 算了,你动手吧,被你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神乐:后来我获得了自由,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盖了房子,并在外面写上“人类与狗不得入内”。嗯,这才是我向往的生活。 第236章 第二百三十六声汪 借通透世界的便利, 缘一给神乐做了“心脏补完手术”。 非常成功。 可惜那时神乐嗝屁,并不知道缘一不仅给了她一刀,还穿针引线, 把心脏与身体相连的每一根血管都仔细缝好。 神之子不愧为神之子, 就算第一次拿起针线, 也能把针线活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待众人回神时, 缘一刚扎完最后一个蝴蝶结,顺便给神乐拢好衣服, 再撤掉结界。不多时, 他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哒哒哒跑向杀生丸,以百试百灵的妙法寻求帮助。 “哥哥, 请你救救她吧!” 头顶的小白狗愣了愣,随即疯狂捶他。 七百岁还撒娇,还是冲四百岁的犬妖撒娇, 不要脸! 可七百岁的半妖硬是将不要脸进行到底,他顶着三岁小儿的身体吃尽福利, 还利用多年做狗的经验对可怜的“欧尼酱”进行降维打击。 缘一忠厚老实不假,却也是个天然黑。 他被十六夜、杀生丸和凌月王像接力棒似的养了近两百年, 哪能不知道成年人喜欢啥样的小孩。 他们都喜欢喊人大声且甜、还擅长求助的好孩子! 如果在他们施以援手之后, 孩子愿意老实听训, 那长辈会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并对幼崽给予更多的关心。 这个真理, 他早在五百年前就悟了。 果然,求助之后,杀生丸的手动了动却没搭上刀。他垂眸注视着孩子,说:“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既然她已经死了,那就不要勉强。你以为我是拿着刀到处救人的妖怪么?” 缘一懂了,这是台阶没给够,得再铺几层的意思! “可是,我承诺了她会让兄长救她。”哥啊,我牛都吹上天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给幼崽收拾烂摊子,不该是成年犬的义务吗? 杀生丸:…… “没有下次。” 杀生丸如是道,并拔出了天生牙。 他一刀砍杀冥界小鬼,瞬间,缠在神乐身上的阴司锁链便断了。 众人静候不久,就见神乐的脸从苍白变得红润。她的心脏轻微搏动,血液再度流淌。刀伤在妖力的复苏下缓缓愈合,冷却的身体也开始回温。 很神奇,像是在静观一朵花的枯萎到重生。 这就是生命吗? 而后,呼吸乍起,神乐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清晰到放大了缘一的脸。 神乐差点心脏骤停:…… 这小子真是鬼见愁! 不过,该谢的还是要谢:“托你们的福,我自由了。我的心脏回来了,奈落无法再控制我。”她坐起来,作出承诺,“承你们的恩情,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 可是,没有人理会神乐。 众人的注意力全聚焦在那一声“哥哥”上,他们近乎呆滞地看着刚相认不久的“父子”一秒变兄弟,这斗转直下的剧情,让人在匪夷所思的同时又倍感震惊。 不是父子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兄弟? 啊这—— “等等,缘一!”戈薇问道,“你、你怎么叫杀生丸‘兄长’,你不是他的孩子吗?” “不是。那是特地说给最猛胜听的称呼,只是权宜之计。”缘一解释道,“其实我是杀生丸的亲生弟弟,但因为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所以我与他算是第一次见面。” 短短一句,信息量超大。 众所周知,斗牙王早死,那缘一必不可能是斗牙的孩子。但缘一说是杀生丸的亲弟,那么…… 弥勒:“你们的母亲是同一个?” 这么说也没错……缘一颔首,间接实锤了杀生丸的猜想。犬夜叉大受打击,完全不能接受。 他的大侄子没了? “不同的时空?”戈薇抓住重点,“请问你来自哪里?” “大概是距今五百年后的世界吧?”缘一回忆道,“我通过冥道来到这里,离开时是大正1924年。” “你也是来自后世吗?大正……”戈薇大兴奋,“啊,我来自1996年,比你还晚大半个世纪!” 除了犬夜叉还沉浸在“失去大侄子”的悲痛之中,其余人聊得极为火热。他们对妖怪的未来充满了好奇,抛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缘一,五百年后的世界没有妖怪,这是为什么?” 缘一:“妖怪融入了人类,我和兄长也是。知道挂在德川名下的富士山吗?那其实是西国的领地之一。” “诶?”戈薇惊大呆! “西国所辖的势力中,有名为继国的武者借德川之势成为了幕府的将军。他将圣山挂在德川名下,几百年后,没人知道这是属于西国的领地。” 他们便是用这样的方法一点点融入人类。 “我们无处不在,只是你没有接触到而已。”缘一说道,“妖怪从不曾退出历史的舞台,只是将世界交给了人类。” 原来如此,妖怪一直存在,但他们不再现身人前。 那么问题来了,融入人类的杀生丸和犬夜叉过着怎样的生活? 邪见大声道:“缘一少爷,五百年后的杀生丸大人在做什么啊?” 七宝紧随而上:“犬夜叉!五百年后的犬夜叉怎么样啊?” 殊不知,这是缘一最想回答的问题。他看向“漠不关心”的杀生丸,再看向“浑不在意”的犬夜叉,笑着说了大实话。 “五百年后,兄长是西国的王,而犬夜叉是西国的大将。” 要命,不是吧?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下,缘一诉说着另一种可能:“他们早就和解了,兄长还指导过犬夜叉刀术。” “不可能!”犬夜叉和邪见同时出声,弥勒当机立断把符咒贴在了他们嘴上,强制二人闭嘴。 “他们是长生种,即使之前有再大的矛盾,也在不断送走朋友和小妖怪之后,渐渐走向了和解。毕竟是兄弟啊,五百年后也只剩他们两个了。” 缘一叹道:“因为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所以他们决定出去走走,结果一走好多年。” “他们去魔界斩杀妖狐,在欧洲消灭石鬼面,又穿过冥道进行时空旅行……” 谁也没想到,关系一度水火不容的两兄弟最后会和解,且听上去关系还不错? 在缘一的叙述中,两人俨然成了寻常的亲兄弟,杀生丸居然还会阻止犬夜叉吃太多糖? 犬夜叉实在忍不住了,这简直一派胡言:“我不喜欢吃糖!”他爱的是忍者食物·泡面! 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不可能跟杀生丸一起旅行,他是不要命了吗?晚上睡觉就不怕脖子一凉,连头都被拔掉? “反正就是这样。”缘一平静道,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比起犬夜叉的跳脚,杀生丸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只是在众人的发问告一段落后,他才抓住几个要点问话。 “冥道是什么?” 到底是走霸道之路的主,杀生丸半点不关心未来的走向,也不关心他和犬夜叉是否和解,只关注缘一透露出来的有关“力量”的情报,以及—— “大御神流火是什么?”杀生丸道,“你不过是一只幼崽,却能压制奈落,连白灵山也毁掉。就算是我杀生丸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杀死他,你又是怎么办到的?” 幼崽所表现出的实力与他的外表完全不符。 他三岁还在学习狩猎,这孩子能杀奈落?究竟是白犬拥有了不世出的天才,还是幼崽本身带着诡异? 但在缘一解释后,一切不合理又奇异地圆上了。 “冥道是兄长的招式。”缘一指着杀生丸腰间的天生牙,“全名叫‘冥道残月破’,是一出手就能将敌人葬送进冥界的技法,也是兄长从天生牙中领悟的刀术。” 天生牙…… “这种只能救人的刀也可以杀敌?”杀生丸眯起眼。 天生牙好歹是缘一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哪容得了别人贬低,亲哥也不可以! 因此,他难得肃着脸说:“兄长,杀敌的刀有千万把,可救人的刀只有这一把。而且,世界上没有废刀,只有不会使用它的主人。” 缘一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莫名给人一种“教训”的感觉。 尤其是杀生丸身形高大,缘一才到他的膝盖。这鲜明的身高差与体型差,让幼崽对大妖说教的画面变得有些滑稽。 但杀生丸没有觉得不妥,虽然下克上让他不爽,但未来的弟弟敢于反抗他这点,让他觉得这小子很有气势和胆量。 唯如此,才有资格当得起他杀生丸的弟弟。 缘一也好,犬夜叉也罢,他允许他们反抗他,就像他曾经反抗父亲一样。 “看来我不是个合格的主人。”杀生丸总算给了天生牙一个正眼,“虚拿了它两百年,居然不知道它能杀敌。” 缘一:……天生牙你好惨。 “它不仅能杀敌,还能使出呼吸法。” “呼吸法?” 缘一轻叹,在此世界中,不修呼吸法的杀生丸确实比他的兄长“单薄”许多。他的兄长四百岁成霸主,而此界的杀生丸还处于“大妖”阶段,连爆碎牙也未成形。 杀生丸都如此,犬夜叉自不必说。 难怪奈落总能从他们手中逃脱,除却他脑子好使、诡计多端之外,还存在两兄弟实力跟不上的原因。 但凡杀生丸手握爆碎牙,奈落都活不过半天。 遗憾的是,爆碎牙不见天日,天生牙连冥道也未解开。犬夜叉的铁碎牙很排斥杀生丸,连靠近的机会也不给他……最要命的,是杀生丸整了把斗鬼神使唤,更让爆碎牙的觉醒变得遥遥无期。 头疼。 这局面堪称一盘散沙,把好牌打到稀烂。 只是,改变得一步步来,谁都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估计奈落遭此大难,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现身,而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两兄弟成长了。 缘一向他们解释了何为呼吸法,并说道:“兄长、犬夜叉,在接下来修行的日子里,请同行吧。” “以彼此为对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练成呼吸法。” 犬夜叉反对,杀生丸排斥,缘一和稀泥。戈薇开劝,玲递台阶,弥勒陈述利弊,珊瑚出声附和,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最终,在邪见和七宝的斗嘴中,杀生丸勉强点了头。而这位爷一点头,犬夜叉的抗议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弥勒叹道:“犬夜叉,这是为你好。有杀生丸在,你也不用每晚守夜了。” 犬夜叉抓狂:“这家伙在我更睡不着啊混蛋!你就不怕睡到半夜被他摘掉脑袋吗?” “不怕。” “不怕。”众人一一回复,“好像只有你在怕。” 犬夜叉:…… 与此同时,被遗忘的神乐木着脸起身,决定道别。然而,就算是道别,她的存在感也微乎其微。 他们——完完全全忘记了她! 神乐:…… 从今天起讨厌狗。 作者有话要说:PS:戈薇:缘一,犬夜叉是怎么成为大将的啊? 缘一:因为他很强,打败了西国除兄长之外的所有犬妖。 杀生丸悟了,并决定把犬夜叉带回西国试试他能不能打。 犬夜叉宽带泪:缘一,我恨你…… 缘一:你学谁不好学岩胜说话,我都想打你了。 犬夜叉:…… 第237章 第二百三十七声汪 不得不说, 与杀生丸同行很有安全感。 他走在最前方开路,凡他所过之处,小妖退散、蛇虫皆无。偶有不长眼的山怪滋事, 会被他一鞭子抽碎;深夜有妖偷袭, 多是死于他爪下。 有了杀生丸, 他们收集四魂之玉碎片的效率大大提高。无论前往何处, 都能找到干净的水源、干燥的山洞和丰富的食物。 有了杀生丸,邪见折腾出的水符温泉有他们一份, 戈薇的书包能寄存在阿吽背上。无论是伏案作业, 亦或是行路休憩,阿吽都是个完美的中转站。 有了杀生丸,犬夜叉再也不用一个人守夜。无论他是打盹还是深眠, 一旦有风吹草动,杀生丸总能在第一时间醒来。妖怪别说近身,甚至脸还没露就死在大妖鞭下, 而队友们顶多翻个身继续睡,压根不会被吵醒。 总之, 杀生丸——实乃居家旅行、杀妖越货的必备狗才! 当然,两队同行, 出力的也不止大妖一个。 犬夜叉外出狩猎, 邪见营地生火, 戈薇提供佐料,缘一负责掌勺, 珊瑚和弥勒刷碗洗锅——分工明确后,玲和七宝再也没有饿过肚子,还长胖了点。 虽说两只成年犬呆在一块,会因受不了彼此的气味而喊打喊杀。但自从他们开始修行呼吸法, 一切打斗都变得合理起来。 往往,两兄弟跑森林里打架,戈薇就趴在云母背上写作业。缘一摊开书教玲习字、教七宝背书,还能抽空给戈薇改个试卷。 弥勒、珊瑚和邪见常端坐战线前吃瓜,看杀生丸用月之呼吸碾过犬夜叉的兽之呼吸,一顿爆锤后再嘲讽全开:“半妖就是半妖,如果你能成为大将,那西国还真是没救了。” “杀生丸你这个臭小子,我要把你的内脏扯出来踩个稀巴烂!”犬夜叉可不懂礼节,他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别忘了你嘴里的半妖也曾打败过你!” 杀生丸脸色一沉,分分钟开大。 “苍龙破!” “就等你这一招,爆流破!” 犁地日常开始,地形地貌被大面积破坏。俗话说自古对波左边输,可杀生丸一站在左边,这一波就算稳赢。 呼吸法激发了他的妖力,解锁了他的潜能。纵使是面对有“反弹”作用的爆流破,他也能凭实力压倒这一大招。 于是,犬夜叉被苍龙破掀飞出去。铁碎牙撑开金色的结界护住了他,但他仍摔进废墟中,半天爬不起来。 杀生丸收刀冷笑:“呵,今天不杀你。” 吃瓜一线的邪见握爪:“不愧是杀生丸大人!把犬夜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 “果然……”弥勒看破就要说破,“就算有机会杀犬夜叉,杀生丸也不会动手。他们两兄弟打架,嘴上骂得再狠,最后还是会手下留情。” 珊瑚颔首:“其实和普通兄弟的相处也没差多少。” “你们两个!”邪见立马把炮口对准他们,“杀生丸大人跟犬夜叉才不是兄弟!他只跟缘一少爷是兄弟!”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弥勒挖挖耳朵,“犬夜叉输就输在气性大,要是他能像缘一那样好好叫声兄长,你家大人会不认他?” “杀生丸啊,虽然从来不认犬夜叉这个弟弟,但总是在他面前自称‘我这个哥哥’呢。”弥勒一笑,“邪见,到时候你改口可别太快哦。” 邪见:……可恶的法师! 打完架、吃完饭,一行人再度上路。杀生丸在前,犬夜叉殿后,整支队伍的行路十分顺利。 没有妖怪找茬很安生,但并不是一件好事。人类每到无聊时,有事没事都想找点事。 譬如现在,他们对小白狗起了很大的兴趣。 “缘一,丸丸是什么品种的小狗啊?”戈薇挺想伸手摸摸狗,却被狗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扑上来咬似的,吓得她赶紧缩回手。 “丸丸不是狗,是犬。” 众人:……这有什么区别吗? “是犬妖。” “诶!”一个爆冷门众人皆惊,连杀生丸都为之侧目。 小白狗挠了缘一几下,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缘一明白,兄长自尊心强脸皮还薄,是半点不希望在“自己”和犬夜叉面前暴露身份,还是以幼犬的形态。 “这是犬妖?”犬夜叉嚷嚷,“骗人的吧?” 伸手想摸。小白狗可没跟他客气,二话不说给了一爪子,生生把犬夜叉挠出血。 臭弟弟居然想摸兄长的狗头,别说门了,门缝都没有! 可也是这一下,实锤了小白狗是犬妖的身份。犬夜叉再不济也是白犬半妖,身体的防御能力很强,真正的幼犬亮爪,根本破不了他的防。 “还真是犬妖啊……”犬夜叉眨巴着眼,“难怪牙口那么好,你给他端什么骨头都能嚼下。” “跟云母应该是同类吧?不会化形,但有智慧。”珊瑚思量着。 没人指望犬夜叉能对丸丸的品种道出个所以然,故而,胆子很大的戈薇问道:“杀生丸,你知道丸丸是犬妖吗?” 杀生丸压根没回话。 也对,不指望犬夜叉回复,也别指望杀生丸会回复。这位大哥从不参与他们无聊的茶话会,平日除了与缘一对话多些,就只会回答玲的问题。 玲:“杀生丸大人,你知道丸丸是犬妖吗?” 杀生丸冷漠道:“与我无关。” 就算是犬妖,能被缘一抱在怀里也算无害了。至于小白狗的身份,他没兴趣知道,也不会去探究。 目前,他只想把月之呼吸十三式连绵成大招,再找奈落练手,看看能不能把他活剐了? 他没闲情逸致与人类讨论无趣的问题,唯有变强才是此行的内核。且,令他心情不顺的可不止月之呼吸的修炼瓶颈期,还有天生牙迟迟没被开发出来的“冥道残月破”。 这一招让他毫无头绪,暴躁值稳步上涨。在接下来数日里,犬夜叉被拖走挨打的次数直线上升。 “杀生丸,你有什么毛病啊!”犬夜叉实在受不了了,“一天五顿打,你比吃饭还准时,我不需要休息的吗?” 杀生丸只是一台无情的变强机器:“别废话,拔刀。” 犬夜叉:…… 众人不禁落下鳄鱼的眼泪:犬夜叉你好惨啊!如果你真的累死了,明年的今天我一定给你上香! …… 半月一晃而过,又到朔日之夜。 众人以为在朔日变回人类的犬夜叉多少会避开杀生丸,结果发现犬夜叉对杀生丸并不避讳,只是如以往一般坐在阴影里,降低存在感。 “切,那家伙知道我朔日的秘密。” 犬夜叉抱着铁碎牙,平静道:“遇到你们之前我活了两百年,那么多个朔日,有一天会撞上那家伙很正常吧。” 其实,他们撞上过不止一次。 但大妖从来对他视若无睹,一阵风似的路过,像是无意间过来吓吓他而已。 戈薇:“诶,他没对你动手吗?” “变成人类就变弱了,只要不招惹他,那家伙不会对我动手。”犬夜叉道,“大概是杀我都嫌脏吧。” 要是见他在朔日上树,那大妖还会停下来嘲讽:“上蹿下跳净给我添麻烦,也不嫌难看。” “反正他懒得杀我。” 众人:……我觉得你哥是不想杀你。 算了,劝什么呢,让犬夜叉多挨几顿打吧。没准打着打着孩子就顿悟了,他哥对他还挺关照的。 毕竟那么多个朔日,年幼的犬夜叉隐匿性不强吧?他就没被妖怪发现过,没被追杀过吗? 半妖能活过两百年,其中没杀生丸的手笔真说不过去。而且,见到犬夜叉朔日的模样,连邪见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里头内涵可更多了。 七宝目露怜悯:“西国选犬夜叉当大将,真的不是走投无路吗?” “你这家伙!”犬夜叉狠狠修理了七宝。 当此时,本在含笑旁观的缘一却收敛了笑,循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仰望高空。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穿梭云层飞来,以极快的速度。 这股味道是…… 缘一抱着小白狗起身,几个起落站在杀生丸身旁。由于在欧洲百年叫惯了新的称呼,眼见此世界的凌月王跨越山海而来,他一时嘴快:“妈妈……” 锤上加锤,锤得更结实了。 杀生丸抬手,轻抚过孩子的头顶,抚下一根草叶。 接着,他腾空而起,转瞬化作一只巨大的白犬,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与飞扑下来的另一只白犬缠在一起,像是变成两道绒尾,旋转着“轰”一声砸落在地。 “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 队友们立刻拿起武器赶来,连犬夜叉也紧跟不辍,却见杀生丸面前站着一位与他面容极像的绝色美人。 白发金眸,额有月纹。她穿着华丽的和服与唐衣,正挽着雪白的绒尾亭亭玉立,绛梅色的唇轻勾,溢出一抹淡笑。 “杀生丸,带着这群人类是养来吃吗?” 众人:…… “你是谁啊!”邪见勇气可嘉,挥舞着人头杖,“这些都是杀生丸大人的随从,普通的人类才入不了大人的口!” 被犬夜叉一脚踩翻:“快闭嘴吧,你长了眼睛看不出来吗?” 犬夜叉看向凌月的眼神复杂,终是隐没在暗处。虽说上一辈的事早已沉淀,但他并不方便出现在对方面前。 他平时虽大大咧咧,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缘一说他会成为西国的大将,犬夜叉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不会涉足父亲的故乡,更不会在杀生丸的母亲面前走动。 嗯,就这样。 杀生丸:“母亲,找我什么事?” 众人惊大呆:母亲?天呐,杀生丸居然有妈妈! 凌月掩唇,一眼看向缘一:“听说你喜得贵子,杀生丸。我这个做奶奶的,特地来看看我的孙子。” 杀生丸:“他不是我的孩子。” “哦?” “他是你的孩子。” “……”不肖子,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记仇笔记已经满了,一共欠我三万个栗子,嗯。 缘一:…… 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八声汪 斗牙死后两百年, 凌月一直是独身的状态。 倒不是妖怪像人类一样有落后的“守节”观念,也不是她对斗牙有多情深义重,凌月纯粹是为了图清闲, 才连个伴儿也不想找。 毕竟,战国不流行避孕, 对人类男女有效的药物对妖怪可没效果。她要是有了新的伴侣, 就意味着二度生育的可能, 虽说生养杀生丸不费事, 但在五百年内, 凌月不想自找麻烦。 不过, 她不介意杀生丸多些麻烦。 前些日子偶闻这不肖子有了儿子,她颇为惊讶。可思及杀生丸四百多岁, 在外行走也是多年, 有个孩子实属正常。 只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杀生丸带着妻儿回西国见她。即使妖怪对时间没概念,可大妖总该对自己的责任有概念。 有了妻儿该带回去,这是对他们身份的承认,也是对王的尊重。结果快一个月了, 她儿子别说影子,连根狗毛也不见。 这么不负责的吗? 凌月决定亲自飞一趟, 若是这不肖子有了妻儿却不想负责, 她不介意揍他一顿。 可凌月万万没想到, 等她直达目的地, 一眼就注意到那个与杀生丸长得十分相似的孩子时, 不肖子竟然还能把锅扣在她头上。 明眼人一见便知娃是杀生丸亲生的崽子,怎么就变成“母亲,这是你的孩子”了呢? 她哪来的孩子? “何其失礼啊, 杀生丸。”凌月把锅给他盖回去,“你的鼻子是摆设么?闻不出他身上的味道比起我,更近似于你。” “事无绝对。”杀生丸顶开锅盖,拒绝被扣,“他自五百年后来,是你与另一位大妖的亲子。我对他问及你时,他认你是母亲。” 缘一有亿点点震惊地仰头,难以置信兄长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 他自认为说得够明白了,他活在另一个时空的五百年后,通过冥道来到此地……为什么兄长得出的结论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解释好像也来不及了。 “杀生丸,你在开玩笑吗?”凌月一把踹翻了锅,“幼崽身上的气息与斗牙相近,斗牙已死,直系只剩下你的两位堂兄。按你的意思,我是随意挑了一位结为伴侣了?” 从堂哥变后爹,亏你想得出来哦好大儿。 杀生丸见招拆招:“分散在外的族人不少,或许父亲也有遗失在外的兄弟。” “以斗牙喜欢人类的性子,你认为我再找伴侣时,还会选择与他同源的血脉吗?”凌月轻笑,“来自五百年后就是我的亲子?怎么不能是五百年后的属于你的孩子?” 杀生丸:“他叫我‘兄长’。” “幼崽年纪小,而我们是长生种。”凌月道,“看着不老不死的几张脸,他分得清谁是母亲、谁是奶奶吗?” “如果你除他之外还有个长子,长子与你长得更相似,你认为幼崽分得清你是父亲还是哥哥?” 杀生丸:…… 缘一:好有道理啊,完全不能反驳! 而在母子白热化大战的后方,犬夜叉一行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听的是全员震惊。杀生丸平时多么强悍一大妖啊,没想到一遇见他的母亲,方方面面都被压制住了。 难怪对方能教养出杀生丸这等大妖,这思辨能力也太强了吧! “好厉害啊!”戈薇由衷地赞叹,小声与珊瑚低语,“我第一次见杀生丸在口头吃亏……” “是啊。”珊瑚更小声,“这些天与他同行,大家都知道他开口嘲讽人有多毒,没想到在母亲面前也挣扎不了多久。” 邪见惊呆了,压根不敢插话。唯有犬夜叉眼睛一亮:噫,大侄子又回来了吗? 殊不知“大侄子”缘一位于前方战场,真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原因无他,事关名誉与胜负,杀生丸与凌月齐齐把眼光对准了他。 这对母子斗嘴斗出了真火! “缘一。”杀生丸唤道,“告诉我,你的兄长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模样?” “是叫‘缘一’吗?”凌月含笑,“这一听就不是日曜支能起出来的名字,倒很像杀生丸你会起的风格。”看向三岁幼崽,“缘一,看看我是谁呐?” 缘一:…… 抱着小狗的手,微微颤抖。 这气氛太恐怖了!他仰着脖子看向凌月和杀生丸,只觉得他们面孔漆黑,只剩两双眼睛透着凶残的红光,仿佛只要他说一句不对头的话,就马上把他干掉! 所以该怎么办? 还能咋,实话实说。 缘一发出憨憨的声音:“我的兄长叫杀生丸,头上有一个月牙,脸上有四道妖纹。生母是凌月王,生父是斗牙王,他是白犬一族不世出的天才,也是后世的‘修罗王’。” 绝地翻盘! 杀生丸心情放晴,甚至还勾起了唇:“母亲,很遗憾,我是他的兄长。” “哦?未免高兴得太早。”凌月见惯了大场面,稳如老狗,“缘一,你真是我的亲子?” 缘一实诚地摇头:“是您允许我喊你‘母亲’,而我也将您当作了生母。”给亲哥泼上冷水,让他静静,“五百年后您仍是独身,过得很逍遥自在。” 杀生丸:…… 五百年后的弟弟没了? 犬夜叉:什么?刚回来的大侄子又没了? “你不是我的孩子,却自认是杀生丸的弟弟,而血缘的气味确实如此。”凌月抓住了重点,“所以,你的生父究竟是谁?” 只剩下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了。 然后,缘一说出了最不可能的可能:“斗牙王,我的父亲是斗牙王。” 凌月、杀生丸和犬夜叉:…… 众人:…… “不可能!”邪见吼出了大伙儿的心声,“斗牙王死了两百年,五百年后也是死时的状态啊!他怎么生下你?他能跟谁生下你?” 缘一:“他是在还活着时生下我的。” 话落,四野变得一片死寂,安静得有点吓人。有风吹来,带来青蛙的叫声“孤寡”、“孤寡”…… 谁也没想到,白犬一族能乱成这个样子。 从“杀生丸亲子”转向“五百年后的弟弟”,又转向“亲爹两百年前的遗腹子”,再牵扯出白犬上一代不可说的秘辛——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吧? 看那三只狗的表情,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凌月:“他活着也是两百年前的事,你若是那时被生下来也该成年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犬夜叉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懵了:“你不是说你来自五百年后吗?而且,老爹除了找了我母亲,还找了别的女妖?” 这太渣了吧,一只狗害了三个女人,还祸祸了两代孩子! 杀生丸:“说清楚。” 缘一:…… 对于不善言辞的缘一来讲,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想从小白狗身上汲取力量,却被对方咬了一口。 最终,一窝人回到营地,围着篝火坐下听一个漫长的故事。 缘一煮起了凌月爱喝的花茶,又给他们架起一只烤羊。他活了太久,待事情说完得到天亮,但他还是慢慢地、详细地说明,从儿时到幼年,从被兄长带在身边教养再到后续的分离…… 不过,他略去了前世的部分。 幼年期的喜乐和危机,成长期的分离与送别,成年期的流浪与旅行。一幕幕,一面面,尽付诸于缘一平铺直述的描摹中。 一夜,谁也没睡。 待天光乍破,犬夜叉黑发复白,可听了缘一的经历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是另一个他。 “原来如此。”凌月的花茶只动了三口,如今凉透,“另一个世界的‘犬夜叉’。” 又看向杀生丸,发现儿子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却透着十成十的“心情极差”。 也对,另一个世界的杀生丸为自己培养了对手,而他兜兜转转那么久,才发现被他看不起的半妖有这潜力……不想带娃,错过培养半妖两百年,于是他和犬夜叉都没另一个的“他们”强大。 “丛云牙、爆碎牙和天生牙。”珊瑚念叨,“杀生丸有三把刀吗?” 众人不禁看向他腰间当装饰的天生牙,以及一直在用的斗鬼神,不语。 大少爷,你的排面好像不大行。 杀生丸:…… 姜还是老的辣,凌月注视着缘一,又转向竹篮里的小白狗,微微勾唇:“缘一,你之前说过降临此界后会被压制实力,对吗?” 小白狗突然警觉,耳朵微微往上一掀。 缘一:“是。” “与兄长一起通过冥界穿越时空啊,这种能力真是令人向往。”凌月掩唇,“那么,你被压制成了三岁幼崽,你的哥哥呢?” 下意识地,缘一道:“他变成……额。” 这时候想闭嘴已经来不及了!反应快些的杀生丸已看向竹篮,望着那只小白狗,恨不得立马学会冥道把这俩劈出界去! 凌月有仇就是现报,连亲儿子也不放过,谁让他敢跟王顶嘴。 “哦呀,说起来,你怀里的‘丸丸’长得很像杀生丸小时候呢!”凌月一招儿子祭天,顿时法力无边,“他刚出生时也是这样,喜欢把下巴搁在前爪上休息,还喜欢把尾巴盖在身上。” 小白狗:…… 这时候把爪子挪开就太明显了。 “连小名也像啊,我一直叫杀生丸——丸丸。” 杀生丸英名扫地,犬夜叉完全懵逼。弥勒眼神戏谑,戈薇轻笑出声,珊瑚矜持低头,玲拿下全场MVP:“原来杀生丸大人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邪见:“胡说!杀生丸大人一直很可爱!” 被打翻在地。 凌月基本明了缘一的性子,知道这孩子不会说谎,要是被戳中了又不想说话,多半是保持沉默。 她加了一把火:“缘一,丸丸就是杀生丸吧?” 缘一:…… 漫长的沉默,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呵呵,治不死你们! 众人:……你妈还是你妈。 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声汪 凌月走了, 徒留儿子的大型社死现场。 如果小白狗只是小白狗,那他做什么都不稀罕。可一旦把狗皮扒开看清真相,再比照白狗对应的原主——实在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 小白狗做了什么, 他们有目共睹。 咬住缘一的手不放,怎么晃也甩不下来;趴在缘一头顶连环出爪, 啃头发像是啃瓜;时常窝在竹篮不动, 脾气上来就给缘一几爪;吃完饭后绕树散步, 还会勾着小孩衣服往他头顶爬…… 爱吃大骨, 喜欢舔爪。非常抗拒下水, 但热衷泡温泉清理, 还会坐在云母背上看戈薇做题,监督玲习字, 听七宝背书。 这是杀生丸吗? 这真的不是最强奶爸吗? 莫非时间真是一把杀狗刀, 只要再过五百年,冷血大妖都能进化成绝世暖男,不仅性格变得活泼,还会辅导娃做作业? 天呐,披着马甲的杀生丸丢掉偶像包袱, 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狗,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并开始朝缘一的小竹篮围拢。他们恨自己没早点发现端倪, 没给小白狗更多的注意, 导致相处了近一个月, 错过了他不少“好事”。 但现在还来得及, 还来得…… 缘一把绒尾盖在狗勾身上,觉得他们再靠近的话,会被杀掉的。于是, 他劝道:“不要靠近兄长,会变得不幸。” 人类与狗:…… “缘一,过来。”杀生丸坐在篝火的另一边,唤道。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却潜藏着一股风雨欲来之势。缘一与亲哥相处近七百年,哪能不知道他这是生气了,靠近后会发生什么,他很清楚。 但是,杀生丸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竹篮里的兄长,多半不会找他麻烦。 且,杀生丸已经四百岁了,还把玲带在身边,一定知道打小孩栗子是不好的行为,大概率不会有打栗子的习惯。不像当年两百多岁的兄长,因为一时控制不住脾气打了他头,之后日日如此,年复一年。 总之,就算都是兄长,可他们也是不同的。 缘一抱着小白狗靠近,站定:“兄长,有什么事吗?” 杀生丸:“靠近我会变得不幸,嗯?” 目光从小白狗转移到缘一脸上,一想到这孩子是父系血脉,他觉得这张原本还看得顺眼的小脸顿时变得不可爱起来。 弟弟都是讨债鬼,犬夜叉是,缘一也是! “你快七百岁了?” 缘一点头。 立刻,杀生丸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炒栗子。 “啪!” 缘一:…… 众人:…… 小白狗不是很爽杀生丸揍缘一这件事,但不得不说,这一击砸下去他听得身心舒泰。 可惜,他的好心情保持不了多久,缘一被打了个栗子不痛不痒,甚至还关心起杀生丸打人的手:“兄长,我看见你的手指肿了,是不是很疼?” 社死的现场一直在持续,从未停止过。杀生丸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可在听了这“冒犯”的话后,却没有动手砸第二个。 啊这…… 众人不禁细品。 然而,犬夜叉就是跟不上调子,压根不懂亲哥的心。一见杀生丸打缘一,他便联想到曾经挨鞭子的自己。 “喂,杀生丸!你以前打我就算了,缘一才三岁,你怎么……” “啪!”这一个栗子,眨眼砸在犬夜叉头顶,活活把他砸懵了。 没人看清杀生丸是如何出手的,只知道再抬眼时,犬夜叉头顶起了个大包。不自觉地,他们回首朝缘一的天灵盖看去,却见那儿安然无恙。 这一刻,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缘一的头,额…… “杀生丸你这个臭小子,我要杀了你!”犬夜叉拔刀暴起,就算一夜没睡也充满了活力。 他成年了,宁可被杀生丸砍、打、鞭笞,也不愿被他打栗子。不知为何,打栗子更像是长辈教育晚辈的做法,莫名让犬夜叉觉得自己矮了杀生丸一头,连气势都下降了。 不行,这不可以! 两兄弟再度打了起来,只是这次无人围观。 熬夜听故事的后果,便是一群人哈欠连连,除了睡觉什么也不想干。他们熄灭了篝火,坐在缘一的结界里阖目小憩。 “缘一、丸丸,要不要一起睡会儿啊?”七宝看热闹不嫌事大。 “缘一,丸丸的竹篮寒酸了些啊,要不要我编一串小花?”弥勒笑眯眯。 “丸丸吃不吃小型犬狗粮啊,我可以回去带点儿。”戈薇倒没啥坏心,纯粹是询问,“要不要狗勾玩具、除蚤项圈和狗绳啊?” 缘一:…… 别再刺激兄长了,会让我变得不幸。 果然,小白狗的连环猫猫拳开始了。 ……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只是缘一和犬夜叉挨栗子的次数直线上升。要不是杀生丸的月之呼吸还没练成,或许他早就带着邪见和玲一走了之,再不会回头。 只是,杀生丸最近呆在队中的时间也在渐渐变少,尤其是犬夜叉一行人每每深入人类的村庄和市集寻找四魂之玉碎片时,他干脆消失不见。 这日也是如此。 犬夜叉一行去海边的村庄查看、补给水和食物,杀生丸和缘一则呆在山崖上切磋刀术。小白狗窝在竹篮里闭目养神,左边守着邪见,右边守着玲。 本以为又是寻常的一天,但今日的队友们不知被什么耽误了,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他们仍没回来。 缘一:“是出了什么事吗?” 杀生丸收刀不语。 他并不担心半妖会出事。那半妖虽然不着调也愚蠢,但学会兽之呼吸的他已经具备了与他杀生丸过招的实力,多半不会死在杂碎手上。 要是真被杂碎坑了…… 那也是他活该,半妖就是半妖。 忽而,耳边传来了木屐的声音。玲兴奋地跑出去,一边喊着“戈薇姐姐回来了吗”,一边渐渐降低音量,连动作也止住了。 来者不是熟人,而是一位握着笛子,梳着姬式发,身着青绿色和服的美貌女子。 她是人类的模样,可身上却混杂着妖怪的气息,与奈落极为相似。缘一很少用通透世界观察女子,只是这次破例了。 他“看见”,女子的灵魂被层层邪气和妖物缠缚,包裹在她心口的位置动弹不得。 她与奈落一样,因为心中深沉的执念而堕落为妖怪,但不同于奈落的乐在其中,这女子在黑暗中挣扎,却又在见到杀生丸的那一刻放弃了挣扎。 她注视着他,她的灵魂也注视着他。 “杀生丸大人,吾名娑罗。” 娑罗恭敬地行礼,温和道:“许久未见,大人一切安好。” 杀生丸:…… 其实,他完全想不起这是谁。 拜常年面无表情所赐,虽然他不明情况,压根认不出别人的身份,但只要保持沉默,来者也不会觉得他失礼。 且,他不提问,总有人帮他提问。 “你认识杀生丸大人?”邪见背着人头杖赶来,“怎么认识的……啊不对,你找杀生丸大人做什么?” 娑罗起身,依然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娑罗来此,是为了帮杀生丸大人实现心愿。” 缘一悄无声息地退场,坐在玲身边抱起了小白狗:“兄长,你有什么心愿啊?”为什么娑罗会知道,但他却不知道? 小白狗挠了他一爪,他也不知道。 “我的心愿?”杀生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娑罗二度行礼,“我会帮您实现的。”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得体地退场。不论是问候、说话还是离开,她的举止和礼节都很到位,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矜持,很像大城中的贵女。 不过,贵女是怎么认识兄长的呢? 玲注视着她离开:“好漂亮啊!” 邪见吐槽:“化妆的、化妆的啊!人类的女人喜欢把胭脂花粉都往脸上堆,不洗干净你根本看不出她的本貌,别被脸骗了啊。” 缘一:…… “杀生丸大人,你认识她吗?”邪见问道。 “不认识。” “那她怎么……” “随她。” 杀生丸在山崖上站了会儿,开始是纹丝不动,随后变成了踱步。又过了会儿,他的步子变大,连方向都变了。 他决定下山。 那群愚蠢的半妖和人类,离开太久了! …… 缘一再见娑罗时,她正站在巨大的鸟类妖怪背上,手中握着犬夜叉的铁碎牙。 彼时,犬夜叉跌坐在地,脸上像是被喷了毒汁,连视线都有些看不清。杀生丸正站在他身前,由下往上地看着娑罗,眉头紧蹙,眼神冰冷。 “杀生丸大人,娑罗知道你的心愿是拿到铁碎牙,所以……” “这把刀我早就不想要了。”杀生丸平静道,“名刀不能选择它的主人,是它的遗憾。但我父亲的遗物,他做什么安排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现在,放下铁碎牙。” 娑罗却没放手,她的目中渐渐蓄满泪水:“杀生丸大人,你不是一直想要它吗?我只是、只是想向大人表明……” 杀生丸张开五指,毒华爪的光在闪烁。 “放下它。”他的耐心告罄。 娑罗别过了眼,一副宁愿死在毒华爪下也不愿放下刀的样子。可这眼别的不是地方,好死不死,她看见了缘一。 白发金眸,妖纹绒尾。与杀生丸长得极为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片刻的寂静,娑罗忽然瞳孔地震! “杀生丸大人,您已经成婚了吗?”明显是被刺激狠了,她瞪大眼转头,再回头对比,反复三次,难以置信。 突兀地,娑罗潸然泪下:“是我来晚了吗?大人,娑罗只是想向你传达心意!其实我一直喜欢着大人啊!” 杀生丸:…… 众人:…… 猝不及防! 看来就算凌月不在,杀生丸的大型社死现场也没有结束。 缘一抱狗看向娑罗,突然对她好感倍增。兄长做妖近千年,这是第一次遇到勇于向他表白的女孩子吧! 缘一发出认可的声音:“娑罗,你很有眼光!请继续努力吧!” 众人:…… “啪啪啪!” 作者有话要说:PS:娑罗:千里迢迢找到狗,发现狗已经有了小狗! 缘一:原来继母亲之后,还是有人类喜欢上狗勾哒!日曜支的堂兄脱单还是有希望哒! 杀生丸:…… 第240章 第二百四十声汪 娑罗与杀生丸的相遇, 始于大妖怪只走直线的习惯。 那天,杀生丸刚带犬夜叉扫完墓,又给亲爹正了骨。由于浪过头被砍了一只手, 他心情极差地飞走,不想落地处是武士的阵营。 他们撞上了杀生丸的枪口, 走直线的大妖把人杀个片甲不留。 好巧不巧, 这波武士正要围剿娑罗所在的大城, 杀生丸的出手, 恰好替她的父亲解了围。 一夜之间, 于大城上亲眼目睹杀生丸英姿的娑罗芳心沦陷。之后, 她每日都会去杀生丸养伤之地的崖边吹笛子,也曾小心窥伺过他。 大妖发现了, 但并未在意。 对杀生丸来说, 一名人类女子偷看他几眼,譬如人类被路过的蚂蚁看几眼。人类不会在乎蚂蚁的看法,他也不会在意女人在想什么。 无感。 殊不知正是这种“默许”,让娑罗越陷越深。 十六七岁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碰上太惊艳的人往往会记挂一生。娑罗对杀生丸的执迷, 连她的父亲也察觉一二,为此, 这名城主大发雷霆。 他带人去围剿了杀生丸。 躺着养伤也能拉仇恨的杀生丸:…… 大妖干掉了武士, 城主带着剩余的活人仓皇而逃。 不久后, 惊恐于大妖力量的城主疯了, 他亲手烧毁了整座城, 而娑罗也从贵女流落成平民,在海边村庄的一座庵内度日。 时光流逝,不变的是她对杀生丸的心。 可惜人类体弱, 染了重病的她终是走向死亡。 原本死就死了,她只当年少的爱慕是一场梦。偏生死前最后一眼,她见到了与杀生丸肖似的犬夜叉…… 至此,将死之人再也不愿把眼睛闭上。 她要活!她要见他,她要倾诉自己的心意,纵使无果! 于是,她堕落为妖,站到他的面前。 娑罗生前是含蓄的贵女,死后亦然。可妖怪侵蚀了她的心智,放大了她的痴狂,直接导致犬夜叉躺枪,而铁碎牙成了她讨好爱慕之人的工具。 结果,杀生丸拒收。 普通小伙听见美女对自己表白,即使拒绝,也会用最温柔的态度。 而杀生丸听美人诉情,只冷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么?这些话借别人身体说出口,也不嫌难听。” 一时风过无声,恍惚中,他们像是听见了“咔嚓”一声心碎的颤音。 汪汪队惊大呆! “大人,娑罗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娑罗的眼泪簌簌而下,“我爱慕大人,这也有错吗?” “这没有错。”缘一接了话,“但你能先把铁碎牙放下吗?” “切,你这女人!”犬夜叉揉着眼睛,可算把毒汁清理干净了,“你爱慕杀生丸关我什么事?抢我的刀讨好他,你不恶心我恶心!” 缘一补充道:“兄长一想到你追求他用的是犬夜叉的刀,也会觉得很恶心。” “啪!” 三狗齐出,娑罗的眼泪流不动了。 不对,等等!这孩子叫杀生丸大人为“兄长”? 原本暗淡的眼微微一亮,然而,光终是寸寸熄灭。即便表明心意,她所爱之人看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对她的存在毫无兴趣。 是她做错了吗? “可、可是……”娑罗轻声道,“大人在养伤期间,总是说‘可恶的犬夜叉,我要杀了你’,难道不是恨他恨到极致吗?” 十几岁的女孩非常单纯,并不懂犬妖的世界写满了“口嫌体正”和“真香”。 所幸,缘一狗语十级:“那只是一时气话,不能当真。” “如果兄长真想杀了犬夜叉,不会借你之手。而你越过兄长取了犬夜叉的命,兄长一定会杀死你。” “他们毕竟是兄弟。”轮不到外人插手他们的战斗。 娑罗以爱为名对犬夜叉出手,妥妥地踩了杀生丸的面子。而他对她已算温和,两次告诫她放下铁碎牙,给足了耐心。 “我很欣赏你,娑罗。”缘一道,“只是,心意传达到了,是否也该放下了?” 再不成佛,女孩的灵魂会被邪气吞噬。届时,她会像奈落一样认不清自己的心,做出因为得不到而伤害所爱之人的事。 那不是她的本愿,一旦做了她会自责,进而湮灭得更快。 趁现在她还有救,还是早些往生才好。 娑罗哭得泪眼婆娑,但手依然紧抓铁碎牙不放。她的人格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边告诉她放手,不要再给大人添麻烦了;一边告诉她抓紧,这可是天下独一把的铁碎牙。 她摇头,却开不了口。 “你这家伙!”犬夜叉爪子一利正要出手,却被杀生丸喝止。 “退下,犬夜叉。” “我凭什么听你的!” “坐下!” 一声巨响,戈薇拖走犬夜叉。在他的嚷嚷着“那是我的铁碎牙”时,戈薇边走边骂:“你真是……犬夜叉,如果对面是爱慕你的女孩,你会允许别人对她出手吗?” 犬夜叉微愣。 战国训狗大师戈薇上线:“就算杀生丸不接受她的心意,也不会允许你动手,这是他与她的事。即使是让她解脱,也该由杀生丸来。” “知道了对方的心意,给予她‘解脱’的回应,这是杀生丸的温柔。” 这番话,让缘一为戈薇侧目。 不得不说,戈薇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很懂得处事的分寸,也很会给兄长递台阶。兄长与犬夜叉互相伤害至今没把哪一方搞死,她至少出了六成力。 诚如戈薇所料,杀生丸直接对娑罗出手。 月之呼吸一击将她劈成两半,贵女的样貌立刻裂开,化作一只魁梧的牛头鬼。它握着铁碎牙,已有了撤离的意思,可杀生丸并不给它机会。 两片月刃飞舞,倏然斩碎它的首级和手臂。就见铁碎牙飞旋上天,又猛地落在犬夜叉面前。 顷刻,牛头鬼的残躯下爆出数不清的妖怪。它们从人心衍生,由邪气凝聚,像蛇球般密集地缠缚着,越滚越大! “杀生丸,与我们融为一体!”发出狂言。 而在妖怪的嘈杂声中,娑罗的声音哽咽:“对不起,大人,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请让娑罗与它们一同死去吧!”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杀生丸的厌恶。 女孩子总想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心上人,但妖怪却让她成了如此丑陋的姿态,还当着杀生丸的面! 她错了,她后悔了!不该与虎谋皮,她怎么会答应用灵魂做交换? 求求你了,不要看到这样的我! “呜……” 杀生丸切实听见了这一声哭泣,依他的性格,本该是用苍龙破将它们绞得灰飞烟灭。偏偏,在他出手的前一瞬,他隐约懂了“怜悯”是何意。 要杀了对方轻而易举,即使杀了也是对方咎由自取。但让一个弱小的女人在他刀下魂飞魄散,是他所追求的霸道吗? 【兄长,杀人的刀有千万,救人的刀只唯一。】 【我的兄长拥有天下最强的三把刀剑,但他选择控制自己的力量。真正的强者是控制,而不是放肆。】 【他会超越父亲。】 杀生丸止住了动作。很快,他换下斗鬼神,拔出天生牙。 “天生牙,让我试试你的力量。”杀生丸道。 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呼吸法引导妖力注入牙刀,下一刻,杀生丸斩出了瑰丽的紫色月刃。 它们带着月之呼吸的杀戮之气,也有天生牙对灵魂的超度之意。一面大肆破坏妖怪的结合体,一面渡入娑罗的灵魂,将她从邪气中解放。 “轰隆——” 月刃劈烂妖怪的躯体,荡过后方森林,冲出一条笔直大道,再射穿了悬崖。天生牙嗡嗡作响,似乎在为自己被使用而喜悦,但它的主人并不理他。 娑罗化作了一堆骨灰,地上落着一支笛子。 又见笛子,缘一心情复杂。 “兄长,这支笛子……”你要带着吗? 他带着一根笛子到寿终正寝,岩胜带着断裂的笛子直到被杀。笛子承载了继国氏太多的回忆与痛苦,光是看到都心有戚戚。 杀生丸捡起插在骨灰上,大发慈悲地送别:“去阴间吹笛子吧。”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而且他又不吹笛子,毫无感觉。 缘一与众人:…… 犬夜叉吐槽:“真是温柔啊,戈薇你说是吧?”小姑娘芳心错付,愿阴间没有杀生丸。 “你给我坐下。” “咚!” …… 当晚,刀刀斋找上了他们,直言要给杀生丸的天生牙做重锻工作。 缘一与小白狗坐在树下看着这一幕,有一股熟悉又疏离的感觉。像是看着“自己”走上正轨,能放下心来了。 “冥道之后,爆碎牙也快了。”缘一轻声道,“兄长,等‘你’的爆碎牙觉醒了,我们就离开吧。” 小白狗轻甩尾巴,示意随意。 打从变成小狗之后,他就呆腻了这世界,凌月现身后,他更不想呆下去。这真是史上最糟糕的一次旅行,没有之一。他宁可漂在海上寻找那什么“海贼王的宝藏”,也不想再在此地多呆一年。 别说,回过头看四百岁的自己…… 蠢得难以置信。 “兄长,娑罗是个好女孩。”缘一感叹,“我在想,未来的大嫂会是怎样的人?” 无聊。 他与缘一最本质的不同是,在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后,缘一心中永存人类的那一份“安稳之心”,依然将家和情感视为最神圣之物。而他只想突破万难,成就最高。 他拒绝过灵王的给予,并发誓要用自己的力量登顶。 成家? 不,远没有超越灵王重要。 他不到那个境界,灵王这存在对缘一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那家伙为了压制缘一连全部的力量都肯赐予他,若是王虚真的失控,灵王必将倾尽全力毁掉他。 他不允许! “兄长,我还想去找找桔梗。” 随你。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只是个弟弟。 而他所背负的身为兄长的责任和压力,不需要让他知晓。他的弟弟,只要平安活着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杀生丸:你要好好做狗。 缘一:…… 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一声汪 天生牙重锻之后, 杀生丸获得了冥道。 自此,他揍完犬夜叉打缘一,切磋没赢就找别的妖怪晦气。宰完杂碎就开始找奈落, 逼得对方听见狗叫声都要发火。 最绝的是,打从神乐脱离了奈落的掌控, 他麾下的二五仔个个起了反心。 首先造反的是白童子。 他是奈落二分之一的心脏, 为男童的外表。生得白发紫眸, 清隽冷傲, 是头脑与性格最接近奈落的存在。 但接近并不是等同, 比起奈落的阴鸷和偏执, 白童子还算“磊落”。他没有执着之物,也感知不到痛苦与悲哀, 目前唯一想做的事是取代奈落, 不想作为他的心脏活着。 而白童子也是大胆。 明知自己是心脏,随时有被杀死的可能,但他依旧找上了犬夜叉一行人,提出“合作”。 “谁信你啊!”犬夜叉拔刀,“这肯定是奈落的诡计, 让你投诚,实际上是把你安插在我们中间, 趁夜深时杀光我们吧!” 白童子冷笑:“连你都能猜到的计划, 我肯定不会用。” 众人:……好有道理啊。 “合作吗?”白童子握着薙刀, 略过犬夜叉看向杀生丸。他很清楚, 这支队伍敲定主意的人换了。 杀生丸单刀直入:“你有什么用?” “我是他的心脏, 一旦背叛就会被他知晓。”白童子道,“你们拿捏了我,不就等于拿捏了他的心脏吗?” “我会带你们去找另一半心脏·赤子。” 他详细地铺展计划, 并未隐瞒杀生丸。虽然他与杀生丸不打交道,但拥有读心术的他能窥伺到这位大妖的部分本质。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大妖喜欢直来直往,不卖关子才有可能笼络到他。 “我与赤子合并就是奈落的一整颗心脏,我们在你们手里,奈落迟早会找上来。”白童子道,“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削弱他的力量。” “只要奈落变弱了,我和赤子就能吃掉他。” 如此,世间再无奈落,而他也获得自由。 他与犬夜叉有旧怨,但还没到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有共同对抗奈落的“情分”在前,相信这只心性更近人类的半妖不会再找他麻烦。 白童子计划得很好,满以为杀生丸会答应,谁知—— “想糊弄我?” 到底是凌月带出来的崽,杀生丸知道白童子在坑他:“你一旦背叛奈落,就会被奈落知道。你不在我手里也会遭受奈落的追杀,你拿什么与我合作?” 直接撕开了白童子的语言陷阱。 “看似为我招来了奈落,实则什么也没做,反而要寻求我的庇护。甚至需要我削弱奈落才能换来你的自由,你的用处在哪里,我杀生丸看不到。” 犬夜叉恍然大悟:“臭小子你又想骗我!” 白童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委实有些低估杀生丸的心智了。 但背叛已成定局,他骑虎难下。要是达不成合作,他活不过这个月。 “你想要什么?”白童子蹙眉,“说说看。” 多说多错,他干脆把选择权交给杀生丸。却不想这大妖不看他,只是唤道:“缘一。” “兄长。” 缘一抱着狱门疆上前,白童子惊悚地发现,他居然看不透对方的心。相反,他望进对方眼里,倒是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什么鬼? 缘一打量一番白童子,说道:“想留下来也可以,但你得做一些事。” “什么事?” 缘一很实在:“卯时起床做饭,辰时刷锅洗碗,午时也要进食,酉时最后一餐。你还要负责狩猎、处理猎物、洗衣服裤子,闲下来陪玲和七宝读书,必要时陪犬夜叉和兄长练刀,能做到吗?” “能做到就留下来。” “哦对了,我不会付给你报酬。” 白童子:…… 你把我当作什么了!呵,我可是奈落的心脏,让我做饭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犬夜叉当场反对:“让他做饭?你就不怕他在饭菜里下毒吗?” 白童子:…… 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缘一道:“白犬的鼻子能闻出有没有毒。而且,兄长是用毒的高手,有他在不用担心。” “你的答复呢,白童子?” 以白童子的骄傲,自然是不同意这事。他比奈落更有荣誉感,也自视甚高,若是寻常的合作倒也算了,这伺候人的事他可不干。 谁知,奈落的下属一个比一个二五仔。 “哎呀,白童子,你不做我做哦!” 来者是奈落新的分身,与神乐长得六成像,很有女子的妩媚感,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他名为“梦幻白夜”,性子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作为奈落的最后一个分身,白夜其实没有背叛的心思,或者说,他懒得背叛。 搞背叛很累的,躺平不好吗? 然而,白童子的脱队让他变得忙碌起来。本是一人份的工作顿时成了两人份,奈落委派他观察白童子的去向,还要监视赤子是否与白童子汇合,累死妖了。 既然走到哪儿都是996,那干啥不是干? 莫名地,他们卷了起来。 “白夜。”白童子仰头,“你也要背叛奈落?” 不,这家伙并不想背叛奈落,纯粹是想看他好戏。但他那句“我做”又是真心的,似乎试一试并无不可。 白夜从千纸鹤上一跃而下,手中握着一朵白莲:“我不过是想看看奈落的心腹大患过的是什么日子?见识见识嘛。” 又转向缘一:“你看我怎么样?” 缘一:“你是大人,还得多负担一份工作。” “什么事?” “给云母和阿吽铲屎。” “……” “你们不想做就算了。”缘一拔出小牛,“那我们就是敌人了,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口鼻间溢出白气,“领域展开·大御神流火!” “轰隆!” …… 直到这天,整支队伍才意识到队里有一位近七百岁的霸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绝对的地位、武力、话语权和权力! 只要做交易的是妖怪,从他站在霸主面前起,除了服从就没有别的路可走。谈得拢是霸主给面子,谈不拢直接杀了也不费事。 他们没有选择权,企图在谈崩之后全身而退是妄想。 换成别的妖怪,缘一倒不会这么霸道,可换成奈落的下属,他的耐心有限。晃到他面前还想跑,是把小牛当成摆设吗? 他展开领域将他们封锁,下达最后的通牒:“死吧。” “不,等等,我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缘一待他们可没有待神乐温柔。 他在两人身上下了咒,把他们当牛做马地使唤了好久。 比起白夜的分分钟适应还能干出满分业绩,白童子每天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在指导七宝和玲背书时,简直想撞墙! 半个月后,落脚处。 “疑似落花返枝头,是‘枝头’,为什么会写成‘狗头’!” 七宝:“我刚才看见犬夜叉抬起脚挠头,不小心就写成了狗头。” “这也是正确的!”玲附和道,“刚才犬夜叉大人就站在树下,有花瓣落在他头上呢,不就是和七宝写的东西一样吗?” 白童子:…… 不教了,你们玩儿去吧。 他握着薙刀骑上炎蹄,眨眼不见踪影。七宝和玲见怪不怪,白童子脾气很大,脑子很聪明,但再早熟也是个小孩。 就算会读心又怎么样? 他看见戈薇的台灯会好奇,捧起泡面眼睛也会发光,还喜欢戈薇带来的波板糖。饶是他再冷酷再像奈落,有些心性总还是自己的。 一生气就离家出走,几乎隔两天就会上演,他们看习惯了,反正他不会落下晚饭。 “白童子那小子,真是不惜福。”邪见摇摇头,“他的待遇比白夜好多了,白夜还得陪大人练刀。” 被削不知多少次,惨! 说起来,人是越来越多了。邪见以为杀生丸会厌恶人多的环境,进而离队,却不想他家大人并无不适,似乎还习惯了起来。 杀生丸过得很规律,一天三顿打犬夜叉,顺带削白夜。觉得有所成后找缘一切磋,再往复前两项活动。 大人的刀术是愈发精湛了,可不知为何,冥道一直未能圆满。 直到这天,大人决定回西国询问母亲有关冥道的事,他们才与犬夜叉一行分离,踏上了前往西国的路。 与此同时,缘一也决定暂时与他们分开。 “诶,你要去哪儿?” “去见一位故友。”缘一道,“从她故去后,我不见她已五百年。” 为防生变,他带走了白夜和白童子。而一整队忽然分作三股,让犬夜叉有着片刻的怔忪。他几乎……都快适应这样打打闹闹的生活。 没想到也有分离的一天。 也对,分离总会来。 就像缘一所说的五百年后只剩下他和杀生丸,不是很正常吗? 他的人类伙伴活不了那么久,七宝不是长生种,迟早也会老去。他曾以为沧海桑田遥远,其实,他早就站在沧海桑田之中。 短则几十年,长则百年,他会失去他们,就像失去桔梗,所以……他是不是该更成熟一点了? “犬夜叉,打起精神嘛!是刚分开就在想他们了吗?”戈薇轻笑,“其实你还是承认杀生丸是哥哥的吧?” “切,我是在想你们。”今天的犬夜叉意外得坦诚,“戈薇、弥勒、珊瑚、七宝,我突然觉得我已经得到很多了。” “诶?” “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所期待的、一直得不到的东西,最近全部来到了我身边。缘一说靠近他会变得不幸,才不是……” “他是会给我带来幸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PS:桔梗:带着白夜和白童子,奈落的同党?杀了你! 缘一:?????? 第242章 第二百四十二声汪 缘一再见桔梗, 心中除了惋惜,没有别的情绪。 他记忆中的她是神宫大巫女,常穿金红巫服端坐高台, 于神龛下祈福。她充满神性与慈悲,看淡世情与别离, 会告诉他死亡不是终结, 而是另一种相遇的开始。 可他再遇桔梗, 她已成陶土人偶。 没有血肉的躯体, 受尽瘴气的侵蚀。她带着怨恨被人复生, 又靠死魂虫填补力量。孤身一人前行, 手边唯余弓箭。她很想憎恨整个世界,可到头来还是神性压倒了恨意。 再度背负上消灭奈落的天命, 桔梗所经历的这场修行, 拼尽两世的性命。 “巫女桔梗。”缘一再遇她,如是道,“初次见面,我是缘一。是犬夜叉的同党,奈落的死敌。” 巫女放下弓箭, 却没放下戒心。 “犬夜叉的同伴吗?你为何与奈落的下属混在一起?” 缘一:“我用术式隔绝了他们与奈落的联系,眼下, 他们算是我的式神。” 桔梗不曾与白夜打过交道, 但她对白童子的观感奇差。光凭对方是奈落心脏这点, 她就想出手干掉他。 但缘一与犬夜叉生得极像, 虽是妖怪, 气息却很干净。她对这孩子存有好感,见他找上门,也愿意与他说说话。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给你带来一个消息。” 缘一很想说“叙旧”, 但此桔梗非彼桔梗,太自来熟可不行。世界变了,命运已改,他无意介入她的选择,唯一能做的是帮些小忙。 “白童子告诉我,奈落在白灵山扔掉了人类之心。” 桔梗神情变了。奈落扔掉人类之心,意味着摒弃了鬼蜘蛛对她的执念,如此,她所做的“土之结界”就派不上用场了。 犹记得之前她差点被引向白灵山…… 若是她真带着土之结界去杀奈落,八成会被他反杀。 “原来如此,设计白灵山是为了杀死我。”奈落真是好算计,她确实猜不到他会扔掉人类之心。 思及此,桔梗不禁看向缘一。 她素来理性,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交付信任,也对入耳的信息存半信半疑的态度。偏偏,缘一说的话她全盘接受,连点怀疑也无。 莫名的感觉告诉她,这孩子不会骗她,要相信他。 桔梗:“为什么要帮我?我与你之前并无交集,是看在犬夜叉的份上吗?” 缘一摇头,笑道:“或许,我们前世是伙伴吧。”又取出狱门疆,往里掏出曾经囤着的、斗牙王的牙。 “当然还有一件事。”缘一的狗操作开始了,“桔梗,如今你用的是陶土做的身体吧?” “怎么?” “有兴趣换种材料做身体吗?” 缘一抱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獠牙,连怀里的狗都放下了:“陶土做的身体易碎易脏、消耗还大,承受不起你的灵力,还会被瘴气侵蚀,甚至随着时间变长而裂开。” “万一裂开的地方掉进了种子,还容易开花长草。” 桔梗:…… “但用犬牙锻造的身体就不一样了!” 在小白狗平静且记仇的眼神中,缘一卖出安利:“耐脏耐打耐侵蚀,獠牙自带妖力,会维系你的活动所需,让你对死魂虫的依赖不那么重。” “见过犬夜叉的铁碎牙吧?那就是用白犬獠牙锻造之物,它连兄……大妖杀生丸的妖力也承受得起,一定扛得住你的灵力。” 还不会被瘴气侵蚀,放上几百年也不会裂开,更不会长草! “即使奈落对你图谋不轨,他的攻击也劈不开你的身体。” “桔梗,拥有一个犬牙制作的身体不比拥有土之结界更好吗?” 香不香? 香就对了,吃下安利吧桔梗!你看这颗犬牙,它又大又亮又坚硬,简直是锻造身体的无上材料。 奈落会扔掉人心,土之结界会失去作用,但狗勾的獠牙永远不会背叛你! 缘一:“我认识刀刀斋,可以为你引荐。”只要你点头,你马上就能拥有金刚不坏之身,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桔梗和小白狗:…… 白夜和白童子:…… 一时间不知该同情桔梗还是可怜奈落,遇上这孩子确实会变得不幸吧? …… 出乎意料的是,桔梗接受了这个提议。 既然奈落对她起了杀心,她自然要好好武装自己。时至今日,她最强烈的念头不是与犬夜叉在一起,而是杀死奈落,平息心中的怨恨。 她从仇恨中复生不假,可桔梗仍是桔梗。她不会放任自己活在怨恨里,所求不过是释怀和解脱。 于是,她随缘一去找了刀刀斋。 “锻造一个身体吗?”刀刀斋挠头,“锻刀我很擅长,可锻造身体从来没做过。对了,你真不是杀生丸的儿子吗?” 话题陡转,缘一坚定摇头:“那是兄长。” “凌月王跟谁生下了你啊?” “我是另一个时空的‘犬夜叉’,不知为什么会变成犬妖,就这样。”缘一强行拉回话题,“刀刀斋,材料也给你了,桔梗的事就拜托了。” “……好吧。”刀刀斋摸着獠牙,“真是怀念啊,大将的獠牙。锻身体我可以尝试,但要记得护住这小姑娘的灵魂,万一被烧坏了可不好。” 缘一颔首:“我明白了。” 之后便是近一月的锻造期,缘一抽离了桔梗的灵魂,用回道温养。刀刀斋以陶土为基,融入了犬妖的獠牙。 为了让身体保持足够的柔韧度,单用獠牙万万不可。但为了让身体具备防御和攻击两种能力,獠牙的分量也必不可少。 刀刀斋琢磨许久,来回重锻三次,才终于在獠牙用完前锻好了身体。 当“人偶”从火焰中显出形态,却是没有五官、性征和头发的模样。缘一正要放入桔梗的灵魂,忽而便犹豫了:“是失败了吗?” “不是,我只是想锻刀一样锻造她。”刀刀斋道,“当年锻造天生牙和铁碎牙时,成品也是无形的粗胚,直到刀衍生了灵智,才有了那两把牙刀如今的模样和作用。” “粗胚呈现怎样的形态,还要看注入其中的灵魂是什么样子。” “试试吧。” 缘一颔首,小心地将桔梗放入人偶之中,再掏出火鼠裘给她盖上。 刹那,粗胚露出了桔梗的五官,舒展巫女的身形。顺滑黑亮的长发拉长,身体也有了明显了曲线。 睡了许久的巫女睁开眼,神思复归,她拥着火鼠裘缓缓坐起。 抬起象牙白的手臂,抚上冰冷的脸颊,再摁住没有心脏搏动的胸腔……虽不是活人,但她的灵力回来了。 这无疑是个不错的容器,完全能承受住她的力量。 “谢谢你,缘一。”接下来,她要解决奈落。 缘一:“我让白夜去人类的集市买了和服,你试试吧。” “好。” 收拾整齐后,桔梗开始适应新的身体。作为陪练,白童子臭着脸上前应战,结果发现他薙刀一转砍向桔梗的手臂,竟然发出了“铿”一声金属的重响。 手臂纹丝不动,倒是薙刀隐隐颤抖。 白童子:…… 他不信邪了,大力轮转薙刀劈向桔梗的腿脚、心口、脖颈、头颅,却不想全程除了火花带闪电,也就砍坏了桔梗的衣服。 倒是桔梗福至心灵地伸出手,就见她的整一条左臂转瞬异化成骨质长弓,而她的灵力凝成实体的箭矢,稳稳地搭在长弓上。 缘一不禁看向刀刀斋。 刀刀斋:“别这么看我,天生牙会复活人,铁碎牙能吸收别人的招式,就不允许桔梗自带弓箭吗?” 缘一:…… 桔梗看上去比以前更可怕了! 一箭出,威势排山倒海,犁地足有十里!要不是缘一反应快,甩出绒尾把白童子卷到身边,他多半是没命了。 “这女人……”白童子惊魂未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见身上裹着的绒尾,一时间咽下了别的话。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问道:“你居然会救我?” 他还以为缘一会顺水推舟,借桔梗之手铲除了他这半颗奈落的心脏。他要真这么做了,白童子也不会见怪,毕竟,人心叵测是寻常。 “为什么不救?”缘一反问,“你现在是我的式神。” 白童子无声,只是随手扯下他的绒尾,把终日不离手的薙刀随意插在一边了。见状,白夜转着白莲,状似无意道:“那缘一会救我吗?在同样的情况下。” 缘一摇头。 白夜:“哦呀,这就是区别对待吗?就算我出生得比白童子晚,也是他的小孩皮更占优势啊。” 缘一摸摸绒尾:“你腿长,应该跑得比白童子更快些。” 破案了,救白童子是因为他腿短跑不快! 白夜和白童子:…… 开始记仇! …… 送别桔梗,缘一再度独游。 他的办事效率着实很高,先随白童子寻到赤子,再顺着镜妖神无寻到了被控制的琥珀。期间,由于二五仔魍魉丸想反水,被缘一提刀毙命。过后这支“跳槽”大队只能上下一心,任由缘一折腾。 等他领着一堆马仔与犬夜叉汇合时,除了珊瑚见到琥珀喜极而泣,其余队友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 犬夜叉:“我以为你干掉了奈落,成为了新的‘奈落’。” 缘一:…… 杀生丸已回归大队,他似乎在冥道中经历了什么,比以前更成熟了些。他的眼神掠过玲、犬夜叉与他,良久不言。 “兄长,好久不见。” 杀生丸不语,只是抬手抚上他的头,算不上温柔地一摸,还抚乱了他的发。 犬夜叉惊大呆! 是夜,篝火边热闹无比。即使二五仔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阴间,但因小队多脑回路奇葩的主,气氛竟也活跃得起来。 戈薇坐在神无身边,问出了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神无,你的镜子除了反弹别人的攻击和做监视之外,还有别的用途吗?” 神无不语,静待下文。 “比如,有没有那种——魔镜、魔镜!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是谁?”戈薇比划着,“然后镜子里会出现那个人的脸的功能。” 神无:…… 小女孩抱着镜子,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她把镜子举到戈薇面前,似乎是想让她试试。神无没开发过镜子别的功能,但戈薇是桔梗的转世,本身也携带着强大的能力,或许会引出镜子另外的力量也说不定。 “诶,是让我试试吗?”戈薇带着紧张和忐忑,还捂住了脸,“像童话故事一样啊!” 缘一失笑,戈薇和桔梗虽是今生与前世的关系,但两个人大不相同。戈薇的性子活泼太多,像是把桔梗没活泼的那份也一并施展了出来。 “魔镜、魔镜!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是谁?” 镜子毫无反应。 “什么嘛,没有作……” 镜子上的白雾缓缓散开,没有映照戈薇的脸,也没有靠近它的任何人的影像。反倒是透过他们,打在了远处站立的杀生丸的身上。 “诶!” 作者有话要说:PS:神无之镜:不要怀疑我的审美品味,看,那就是风靡万千少女的梦中情狗! 众人:…… 缘一:不愧是魔镜,一眼就看到了最美的天生牙! 天生牙:……杀生丸,你学学你弟!你学学啊! 镜子:?????? 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三声汪 “兄长, 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呢!” 得知自己是“绝世靓狗”,杀生丸的神色辨不出喜怒。 他只是当着神无的面狠狠砸了缘一三个栗子,自此, 神无乖觉地收起镜子,没敢在杀生丸在时拿出来。 二五仔们能在奈落手下苟到跳槽, 说明一早就修炼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别看整支队伍犬夜叉最跳、缘一最强, 可真正做主的人还是杀生丸。 杀生丸说啥做啥, 缘一从不反驳。而缘一说啥做啥, 犬夜叉一概盲从。 再加上一只看似安静、其实打人特别狠的小白狗……很好, 一拖三的局面打开, 其余人的意见就显得不再重要。 要不是杀生丸稳重又理智,有他带头绝不会坑队友, 否则四只狗一起发疯, 全队的日常除了拼命拴狗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时光如水,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两月。 犬夜叉还不算太笨,时不时回枫之村,与戈薇一起穿过食骨之井前往现代度过朔日,倒没让外人察觉他的秘密。 每到这时, 杀生丸也会大发慈悲地配合一二,无论有事没事都会离开一段时间。而缘一则与众人同住枫之村, 打鱼种地、缝补造房。 渐渐地, 杀生丸与犬夜叉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虽说尚未达到兄友弟恭的地步, 但距离和解已不远。 然而好事多磨, 正当众人以为两兄弟的关系算不错时,冒出了一个擅长挑拨离间的死神鬼。 哦,老熟人。 再见死神鬼, 缘一心如止水。 他抱着小白狗在至尊VIP席位观战,看死神鬼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只见他反复贬低天生牙,过分抬高铁碎牙,并对斗牙王把铁碎牙交付给小儿子一事,尽情嘲讽了杀生丸。 “杀生丸,你的父亲对你可真是残忍啊!” 熟悉的台词出来了。 “如果真的看重你,把你当成儿子,为何要把冥道残月破剔除给你?”死神鬼杀狗诛心,“为何不把铁碎牙直接交给你呢?” “你说是吧,冥加!”死神鬼大笑出声,“你的主人就是偏心小儿子,他——斗牙王,从来不把你杀生丸当成儿子看待啊!” 杀生丸面上已泛起了薄怒。 犬夜叉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什么!”可惜他嘴笨,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 要命的是,冥加这会儿居然词穷,思维完全被死神鬼带偏了。 幸运的是旁观者清,当队里的两只狗即将发疯,在心眼特多的奈落手下混过的二五仔就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见识过奈落的阴谋诡计,死神鬼的挑拨简直是小儿科。当事狗在纠结“父亲的心长偏了”,他们抓住死神鬼的语言漏洞,犀利吐槽。 白童子冷笑:“给小儿子铁碎牙说明了什么——犬夜叉没用。” “喂你这个家伙!信不信我杀了你!”犬夜叉直接炸毛。 “哦呀,你看他这一点就炸的样子,给他冥道残月破的话也参悟不了吧?”白夜看向死神鬼,“还不如留下你,让铁碎牙从你这儿再夺走一次冥道。” 白夜展开了两只狗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众人恍然大悟,顿觉这才是斗牙王的用意。他们不禁向两兄弟投去目光,却见杀生丸恢复常态,还分了个眼神看向观众席。 他似乎想听听吐槽役会说什么。 赤子是婴儿的模样,此刻正躺在襁褓里被戈薇抱着。不过他虽是婴儿,心智却与白童子等同。白夜话落,他再加一把火。他们烧犬夜叉,他烧杀生丸。 左右他是个婴儿,杀生丸绝不会揍他。 “杀生丸,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强真的需要铁碎牙吗?”赤子咧嘴一笑,“还是说,你都四百岁了还渴望父爱啊?” 众人:……好损! 白童子祭出大招:“呵,两个蠢货。有那个时间内斗,还不如问问缘一。” 缘一被推往风口浪尖,但他大场面见多了,临场发挥稳如狗:“兄长,死神鬼是留给铁碎牙的养料,你别动手。” 一句话定下死神鬼的结局。 犬夜叉来不及反应,就被杀生丸一拳呼到了战场上。之后他冷眼旁观半妖与死神鬼的死磕,却并未完全相信缘一的说辞。 “你说过我有三把刀剑。”杀生丸道,“天生、丛云和爆碎。” “丛云牙已被封印,我不打算用那把下作的剑。” 缘一颔首,托起小白狗:“我的兄长也不喜欢丛云牙,刀刀斋重锻后才接手,只有在打我时才用到它。” 杀生丸:…… “兄长,有些话我说不清,所以——”缘一踮起脚,把小白狗放进杀生丸的臂弯里,成功让两位兄长会师,“兄长还是问问兄长吧!” 周遭一片沉寂。 小白狗目前会说话吗? 不会!他只能汪! 让他跟杀生丸交流,哪怕一个说得出,一个听得懂,可落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小白狗说着狗话,杀生丸听得懂狗语,从此白犬一族再也洗不白“白犬就是狗”这个谣言。 太狠了!给白犬名誉抹上致命黑点的人竟是自己! 杀生丸托着狗,面无表情。臂弯里的狗看向他,狗脸无情。他们相看两厌,一个觉得四百岁的自己傻,一个觉得变成狗的自己蠢,连聊天的兴致也没有。 僵持间,犬夜叉总算磨死了死神鬼,二度夺取了冥道。 “嘿,怎么样啊!”犬夜叉得意洋洋,“我打得不错吧!” “啪!”是天灵盖想开的声音。 犬夜叉:…… …… 两兄弟干架越来越狠,几次冲着脖子砍,看得戈薇心惊肉跳。但她一见观众席上坐着缘一,瞬间放心地继续备考。 你们打吧,反正出不了狗命。 而伴随两兄弟实力的提升,追杀奈落的进程也日益变快。大抵是被逼到了绝境,奈落用四魂之玉唤出了曲灵,就为了夺取琥珀身上的最后一块碎片。 当天边一声巨响,曲灵闪亮登场,缘一明白,送经验的来了。 曲灵狠狠嘲讽了杀生丸。 缘一:…… 他拢了拢狗:“兄长,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狠狠嘲讽你啊?”我的兄长绝对不可能这么招人厌! “啪啪啪!”连环猫猫拳。 曲灵拉满了杀生丸的仇恨值,他不允许犬夜叉出手,只想亲手干掉曲灵。可曲灵是个下作的邪灵,他一边把杀生丸引到远处,一边分裂出散碎的肢体朝众人进攻。 他们被迫分散,珊瑚、弥勒带着玲和琥珀逃生,邪见与七宝随白童子开路。犬夜叉帮忙断后,谁也没担心缘一的境况。 “你这小鬼。”曲灵看向缘一,“不怕死吗?” “呵,还是一只纯血的犬妖啊,那我吃掉你吧!” 零落在地上的肉块陡然复生,它们倏忽而起,将缘一整个包裹进去。眨眼缠了十七层,凝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吓得队友惊呼:“缘一!” “啊?”犬夜叉懵了,理智告诉他缘一不会出事,可情感却占据上风。他握着铁碎牙往下冲,不想杀生丸更快,一爪子劈在肉团上。 他没用天生牙,唯恐冥道击中肉团,连带着把缘一也给吞噬掉。他没用斗鬼神,那把剑在西国被凌月折了。 唯一可用是毒华爪。 即使明白孩子不会有事,但…… “哈哈哈!不要担心,他不会死呢!”曲灵瞧着兄弟俩着急的模样,笑出声,“他马上会变成我的一部分,哪怕碎掉也能复活,他会以这种方式活着。” “怎么,是你们的弟弟吗?” “那我真是捡到好东西了。”曲灵看向杀生丸,“你的两个弟弟,我都收下了。” 刹那,肉团张开八爪长手,把犬夜叉拖了进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曲灵的好日子走到尽头。 当着杀生丸的面“吞噬”他的两个弟弟,就算妖怪不讲兄弟情,这也是妥妥地打了他的脸。 就算一个是霸主级实力,多半不会出事;哪怕另一个有铁碎牙护着,最多受个重伤。但他杀生丸的弟弟,还轮不到曲灵这种下作的邪祟欺负。 曲灵敢动手,就得承受后果! 妖力爆炸式增长,怒火直线上升,杀生丸只想把曲灵挫骨扬灰。 你把白犬的血脉当作什么了? 肆无忌惮地吃掉白犬后嗣,是当西国的下一任王死了吗? 量变达成,妖力顷刻质变。像是突破了束缚,有金绿色的雷火顺着杀生丸失去的左臂爆发。 冲天而起的妖力掀起他的白发,只见全新的手臂从断口处长出,连带着一柄金芒闪烁的妖刀! 这是…… 杀生丸回身劈碎了曲灵。 与此同时,身边的肉球炸裂,缘一拖家带狗地站在原地,看着爆碎牙由衷感慨:“恭喜兄长,爆碎牙终于出来了。” 这语气整得像喜得贵子,让听者一阵沉默。 杀生丸:…… “啪!” 比起干掉曲灵,显然揍弟弟更重要。 而曲灵也来不及逃走,毕竟月之呼吸的横扫范围实在太大了,当冥道混合月呼一起使用,曲灵死得透心凉。 缘一:“不愧是兄长。” 犬夜叉:“切!” 为了庆祝杀生丸喜得爆碎牙,缘一做了满锅大骨汤。可惜,饭碗来不及端起,谁也没料到远行的桔梗会回到枫之村。 她来的目的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琥珀身上的最后一块碎片。 戈薇见到桔梗,本以为接下来是桔梗与犬夜叉的叙旧时间。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诡异极了! 犬夜叉狗脸扭曲:“桔梗,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铁碎牙的味道?” 确切地说,是他父亲獠牙的味道。 杀生丸注视着巫女,仔细一思量,猛地转头看向缘一。 却见后头空空如也,熊孩子不知跑哪儿去了。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啊,再见了兄长,今晚我就要远航。不要为我担心,我有铁碎牙和天生牙的桨! 杀生丸:…… 第244章 第二百四十四声汪 栗子打着打着, 挨揍的总会开窍。老实人一旦苟起来,真能苟到天荒地老。 先不谈缘一从何处得来父亲的獠牙,光是用獠牙帮桔梗重锻一事, 都足够杀生丸把他打到脑袋开花。 这算什么? 曾经一箭封印犬夜叉、削了白犬面子的巫女忽然成了父亲的“遗物”之一,他对她该用哪种态度? 杀生丸对斗牙王无疑是敬重的。 数百年来, 即便认定天生牙无用, 但看在这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的份上, 他终是随身携带。哪怕认为父亲在分配天下三剑时不公, 他也尊重他的安排。 铁碎牙被戈薇拔起来就算了, 可现在獠牙与桔梗的融合……委实离谱了些。 虽说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但父亲的遗物一而再再而三地与犬夜叉的女人扯上关系,这是几个意思? 不光杀生丸一个思维跑偏, 队里的吐槽役或多或少也有同样的想法。 邪见经历过戈薇倒拔铁碎牙一事, 还有什么冥场面不敢想。他似乎与杀生丸心意相通,轻易说出了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难道斗牙王的遗物不是留给儿子的,而是留给儿媳的吗?” 越想越觉得对劲! 斗牙王根本没偏心哪个儿子,他只是变相在催孩子找对象。谁带媳妇儿给他扫墓就把铁碎牙留给谁,还有比这更双喜临门的事吗? 难怪杀生丸大人在遗产分配上一直不占优势, 他根本找不到对……哦不,是严以律己、不想找对象啊! 可斗牙王呢? 斗牙王有两个老婆!为证明哪个儿子更像他, 有桔梗和戈薇的犬夜叉当然深得爹心, 而杀生丸吃了大亏。 邪见伏倒在地, 一言道出真相:“原来铁碎牙是守护儿媳的刀, 那天犬夜叉带了戈薇, 杀生丸大人带了我,这输得不冤!” “啪!” 杀生丸一脚踩过邪见:“巫女,你来做什么?” “为他身上的最后一块碎片而来。”桔梗看向琥珀, “奈落的四魂之玉离完整只差这一片,与其留着它招来灾祸,不如借我杀死奈落。” 珊瑚:“可、可是!琥珀的性命与四魂之玉相连,取走碎片他会死!” “我会维系他的性命。”桔梗道。 他们选择相信桔梗,巫女便当着他们的面,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琥珀的碎片之中。只是,当桔梗近距离使用力量时,铁碎牙与天生牙一起应和着她振动起来。 它们颇为兴奋…… 也是,都一张狗嘴里呆过的牙,谁不认识谁啊。 桔梗施展完起身,莫名地看了两兄弟的佩刀几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能“听懂”它们想表达什么。 犬夜叉摁住铁碎牙:“桔梗,是、是有什么问题吗?” 桔梗不语,蹙眉看向了天生牙。这一眼过去,天生牙抖得更欢快了。 桔梗:…… “它们好像……”桔梗斟酌着语句,“把我当成了妹妹。” 屋里一片死寂。 论起年龄,两把牙刀算是两兄弟的长辈。在刀剑即为主人半身的年代,两把牙刀可以说是斗牙王的化身。 斗牙王是爹,爹的半身……那也是爹。 而桔梗在年龄虽是小辈,可她融入了獠牙、还被两把牙刀认作“妹妹”,那不也是爹吗? 啊这…… 戈薇喃喃道:“贵圈真乱。” 于是,整了波阴间操作的缘一被杀生丸加入仇杀列表。 可缘一到底是追杀过无惨的主,哪怕苟命的本事只学了个皮毛,杀生丸也别想薅下他一根狗毛。七百岁的半妖真想躲,四百岁的狗子找不到。 杀生丸多次追杀无果,只好反手揍犬夜叉。谁让他在五十年前招惹了巫女,不然哪来这尴尬的局面。 犬夜叉:出现了,只有我受伤的世界! 他们满以为缘一不会再出现,殊不知他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以“虚”的形态。 王虚的灵魂得以补完,是很久以前的事。可缘一将补完后的力量用于实践,还是近期做的尝试。 一般而言,他的体质发生变化,所用的力量也会发生变化。譬如朔日变成人类时只能使用灵力,满月化作犬妖时只能使用妖力,唯有是半妖时才能兼顾多种力量的并行。 故而在进入此世界起,缘一便做好了只用妖力的准备。可他没料到的是,一时顺手想用回道,回道还真使了出来。 那是死神的技法,得用灵力支撑。缘一并不觉得体内有灵力流淌,且妖力也没有运作的感觉,唯一的解释是—— 这是灵魂自带的力量。 也对,死神用灵力,王虚不也是吗? 而回道能用,缘一对虚化的掌握便一通百通。起初他还有些顾虑,害怕操作不当变成王虚,进而毁掉这个世界。 但亲哥几巴掌扇下去,他清醒了。 如果他真的失控,那么兄长一定会复归原样。这个世界之所以压制他们,是为了不破坏自身的运行,可一旦他暴走,世界绝不会容他放肆。 世上出了无惨,所以他诞生了。人间多了奈落,所以桔梗现身了。 自然总有一套它运行的法则,不多偏颇,不少缺漏。他成了超负荷之物,总有压制他的天敌降临,如今兄长就在身边,他怕什么呢? 【你尽管长大。】 兄长是他的支柱和靠山。 因此,在兄长的监视下,缘一做起了试验。他不愧为神之子,一下子掌握了开启黑腔、脱离躯壳、隐身虚化、人形归刃等技法,甚至,他还能把力量凝成“玉”喂给刀吃。 这喂着喂着,天生牙变异了。 天知道这是不是每个月呼都自带的技能,天生牙就像黑死牟的佩刀一般,只要主人愿意,它就能长出“枝丫”,变成一把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可单攻可AOE的百变妖刀。 仿佛缘一跑远三十九米,它都能伸长至四十米暴击他的天灵盖。 而它初次变异时,缘一只觉得后颈一凉。 他放下小白狗,郑重地求个承诺:“兄长,你不会用它打我的,是吧?” 小白狗:…… 这天,缘一浓密的发被挠秃了一大把。 生活不易,狗勾叹气。缘一照旧喂着刀,再虚化后跟着队友同行。只要离握着天生牙的杀生丸远些,他的头会非常安全。 如此跟了月余,奈落果然有了动作。 他摸准了队伍的日常状态,趁着犬夜叉前往现代、杀生丸独自外出时,利用傀儡引开众人,在重伤白童子后抽离了琥珀的碎片,又掳走了玲。 奈落没有趁机吸收白童子,在他眼里,被缘一切断联系后的“心脏”受到了污染,若是吸入体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宁可重塑一颗心脏,也不愿再回收白童子和赤子。 缘一:“真是个谨慎的家伙。” 诚如奈落所料,他确实在“心脏”身上做了手脚。奈落若是想强行回收下属,只会自取灭亡。 缘一随着被抓的玲来到奈落的老巢,就见他利用整一枚四魂之玉异化成了蜘蛛。这场变异持续了一日夜,过后,大蜘蛛把玲卷入体内,再凌空飞起,一边放毒一边杀向枫之村。 所过之处,万物枯败,鸟兽成骨。 缘一:“兄长,你是不是比奈落更毒?” 小白狗:…… 已经不想说话了,打也打累了,先记在账上,以后用天生牙削他。 他算是看明白了,一旦他变成奶狗失去了“威胁性”,常被他管束的弟弟一朝从高压下得到解放,很容易活泼过头。 这种事发生也不止一次了,早在蠢弟以三十铜板把自己卖进花街起,他就该想到的——半妖不管不行! 弟弟的“活泼”不会随着年龄增长沉淀,只会随着时光流逝浪得越来越过分。现在就敢拿獠牙给桔梗整活,以后呢? 小白狗闭目养神,只觉得前途无“亮”。 但很快,他发现连养神都成了一种奢侈。 桔梗抵达战场,先与奈落一波鏖战,生生耗尽了手中的箭矢。奈落大喜,立马长出十八只触手把桔梗捞进大蜘蛛的体内。 兴许是抓住桔梗太高兴了,奈落并没有注意到“手感”不对。 “桔梗,你终于是我的了。”奈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失去武器的你,哪儿也别想逃了。” 最强兵器桔梗凝出长弓和箭矢,平静道:“同样的话送给你,奈落。把我抓进体内的你,哪儿也别想逃。” 奈落:…… 等等,你哪来的弓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史上最硬核的死磕开始。 奈落的攻击落在桔梗身上,擦出火花带闪电,愣是破不了防。桔梗的箭矢穿透内壁,可快不过奈落的修复速度。 直打到杀生丸赶来、犬夜叉入内,死磕仍未结束。 彼时,缘一已经背着昏迷的玲重新归队,总算现身于众人面前:“好久不见。” 两兄弟从桔梗转向他,一切尽在不言中:你看你干的好事。 “很厉害吧。”缘一由衷赞叹,“其实这还不是桔梗的巅峰状态,如果是血肉之躯,她还能更强一些。” 重点是这个吗?啊! 重点是你怎么可以把桔梗做成老爹的半身,你看着她不觉得实在面对亲爹吗? 杀生丸:“你从哪里得到父亲的獠牙?” 缘一实话实说:“如果兄长把犬夜叉从小带在身边,那么一定早发现他右眼的黑珍珠了。在那时进入父亲的墓地,除了铁碎牙,还可以取走父亲的长毛和獠牙。” 犬夜叉震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缘一道,“父亲虽然去世了,但他的长毛和獠牙一直陪着我,想必他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吧。” 杀生丸和犬夜叉:……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以后,我要去EVA世界捉使徒,然后给陶土做的桔梗进行改造,让她一举变成史上最强福音战士,同步率高达400%,能手撕力天使斗破量产机还能产生天使光环带世界走向终焉。 杀生丸:…… 第245章 第二百四十五声汪 奈落被桔梗重伤之后, 死于白童子的反噬。 本以为白童子反将一军结束了敌我宿命,谁知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四魂之玉。为了活命,玉张开异空间“吃掉”了戈薇, 犬夜叉劈开冥道追随而去。 缘一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许下唯一正确的愿望, 让四魂之玉永久消失在世上。但他却不知道, 伴随玉的消失, 桔梗的身躯也渐渐消去, 化成一道银河飞向高天原。 “桔梗……” “啊, 这是我的选择。”桔梗微笑, “从琥珀身上取下最后一块碎片,我就将它与我维系在一起。那是另一种‘土之结界’, 奈落舍不得碾碎玉, 就无法伤害到我。” 而玉一旦消失,她也算完成了使命,将去往她该去的地方。 缘一:“我本想让你活很久……” “我知道。”桔梗温和道,“重铸我的身体,让我转化为‘妖’一类的存在。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 我能重新拥有活人之躯。” 她明白,这孩子把最好的选择交给了她。 “但我并不想永生。”桔梗仰望高天, 眼中满是释然, “我早已是死去之人, 被复活不是我的本意。而活人该有活人的生活, 能再见他一面, 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喜欢犬夜叉,从始至终。 但在复活后,她不停地游历, 不断地战斗,又渐渐回归到曾经做巫女的状态。走到今天,她认为世界上有许多事比情爱更重要。 比如责任、使命和从心。 “你给予我的这副身体,不死不灭。”桔梗抬手,摁上心口,“但,我还是希望以人类的姿态死去。” “抱歉,浪费你父亲的一颗獠牙。” 她在刚拥有这副身体时,思量过要不要永生的问题。可最终,她放弃了诱惑。 结束便是结束,遗憾未尝不是人生最美的留白。她愿意奔赴所爱,也愿意再执使命,因玉起始的相遇,也该随玉消失而终结。 缘一:“不再等等吗?犬夜叉快从冥道中出来了。” 桔梗摇头:“已经足够了。” 她化作银色星光,飘散了空中。又与风共舞拂上天际,消失在此世界。 恰在这时,冥道敞开。仅是分秒的错肩而过,了此一生。犬夜叉呆呆地注视着星空,像是猜到了什么,随即陷入漫长的沉默。 气氛略显凝重,缘一道:“她只是完成了使命,魂归高天原而已。” “犬夜叉,死亡不是终结,分别也不是永远。”缘一看向他,“只要活着,曾经失去的人和物终会再遇。” 就像你和戈薇。 不对,戈薇呢? “是吗?”犬夜叉的眼眶有些红,“居然被你说教了,真是……” 缘一:“戈薇呢?” 犬夜叉一阵沉默,良久道:“葬送四魂之玉后,食骨之井会关闭,我让她留在了她的世界。” 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戈薇与她的家人分离。他宁可等她五百年,也不想她一生留在战国,为不能与家人道别而抱憾终生。 他想成全她,哪怕五百年后见。 缘一:…… 先生离再死别,犬夜叉一下子经受了俩。别说缘一觉得他可怜,连杀生丸都为之侧目。 “但愿如你所说,会再相见。”犬夜叉道。 “会的。” 这一晚,缘一与他同坐在悬崖上看繁星,陪他从深夜到天明。安慰人的话说不出口,有些情绪只能自己消化,旁人无法插手。 “你也会离开的吧?” “嗯。”缘一温和道,“我和兄长的旅程还没结束,或许我还会遇见另一个你,另一个兄长。” “哪来那么多个我……”犬夜叉嘟囔,“一个个相同的世界,不觉得很奇怪吗?” “千人千面,万界万象。如果你穿过冥道进行旅行,你会见到星辰相似,位面叠加的景象。” 缘一道:“你每遇到一件事,都会有多种选择。每一种选择会衍生出相对应的‘相’,但‘相’的源头都是你。” “‘相’的存在会让世界一个个增加,化作‘大千’。你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个,但也不可取代。” 犬夜叉:“……听不懂。” “那就出去看看吧。”生命漫长,不能拘泥于小节。 缘一笑道:“你可以去大海彼岸的大洲走走,和兄长一起。”又提醒道,“但要小心,别被那儿的道士当作狐狸精抓了,他们对头顶长耳朵的妖怪很执着。” 犬夜叉:…… 半月后,缘一向他们道别。他在此呆的时间也够久了,再呆下去,每天只能做狗的兄长怕是得抑郁。哪怕是为了兄长,他也该走了。 来时低调,走时也低调。送别之人除了犬夜叉,就剩杀生丸。 全程不多话,只是当缘一从狱门疆中取出同款铁碎牙和天生牙时,杀生丸忽然开口:“你的世界在哪里?” 缘一微愣,又笑道:“等兄长掌握了冥道,自然而然会明白在哪。” 过后,他举起双刀撕裂冥道,起身飞掠入内。随着冥道缓缓闭合,他回头再望一眼。 又一次再见,我的兄弟们。 …… 翻车总是来得猝不及防,算账也是一贯始料未及。 缘一和杀生丸前脚跟恢复原形,还算相安无事地换好衣服,结果后脚跟杀生丸就对缘一展开了追杀。 攒了一整个世界的栗子,如狂风骤雨般砸在缘一头上。缘一挨了三个立马反应过来,赶紧用冥道跑路,只求避开兄长的怒火。 由于逃得太专注,他都不知道自己过了几个世界。只知道四十米大刀天生牙掠过他的头顶,削下长发一把又一把。 “兄长,再削要秃了!” “站住!” 站住头就没了,缘一全速跑路。活了七百年,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傻乎乎站着挨打的小孩了,大正已经亡了,武家的长兄制也没了。 兄长,时代变了! “苍龙破!”轰隆巨响,银蓝色的长龙从背后呼啸而来。裹挟着万钧雷霆,全然是被激怒的架势。 缘一回身格挡,焚天业火正面扛下攻击。不死鸟灼烧苍龙,龙首冲散火焰,银蓝与赤红相互交织,将整片夜空烧成极光般瑰丽的色彩。 好吧,时代没有变…… 【珠华弄月!】 【辉辉恩光!】 “轰隆隆——” 神仙打架,凡人惊呆。高空之下,山脉之上,常年阴暗的枯枯戮山瞬间点亮满山灯火,名为“揍敌客”的杀手世家成员倾巢而出。 “那是什么?”伊路米遥望高空,黑眸映着绚丽的色彩,“我看见了两个人……所以,那是人类吗?” 席巴眉头紧蹙:“念能力者?” “远远不止。”席巴的父亲桀诺道,“是远超念能力者的存在。或许,与我们关在地下的亚路嘉是一样的来历。” 亚路嘉体内寄生着来自黑暗大陆的“埃”,之于揍敌客是不可说的存在。 “埃”被他们命名为拿尼加,她的力量之强足以颠覆全世界,可是…… 伊路米放下了手机:“我确认了,天上的两个家伙出现之后,亚路嘉没有再自言自语。他现在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很害怕的样子。” “什么?” 世界上还有能让拿尼加害怕的东西? “轰隆!”磅礴的力量从天顶覆压,在三名揍敌客骤缩的瞳孔中,整座枯枯戮山竟是被下压了三寸,连地面上的石子也弹飞起来。 家中养的魔兽犬全部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把尾巴夹在两股之间,一副臣服的模样。而群山中的飞鸟迅速往周边逃散,尖叫声就没停过。 下一秒,月刃与红日相撞,刀剑的嘶鸣回荡于高天。长龙与不死鸟再度腾空,那两个未知像是打嗨了,压根停不下来。 【别天津重月!】 【大御神流火!】 半边天空升起冥府,另外半边腾起烈日。幽玄与明光同现一天,犹如阴阳交汇成太极,融成史无前例的绝景。 是杀戮与死亡,也是放肆与新生。 而后,苍穹裂开缝隙,两个未知踏着领域离开。他们的离去就像来时一样神秘,唯余天地间震荡的生命力流转不息。 那强悍的、无匹的念能力,在之后的岁月中几乎将枯枯戮山催生成第二片黑暗大陆…… 当然,这是后话。次日,揍敌客家的大少爷伊路米换了张脸接受记者的采访,用棒读式的声线说出极其幽怨的话语。 “希望昨天那两位在我家山顶上空打架的强者能主动站出来,承担起枯枯戮山在一夜之间的经济损失。” “由于整座山下陷了近三十公分,盘山公路全部毁了,山里的野兽也跑光了。前来揍敌客观光旅游的业务中断,家里的狗被吓到一直吃不下东西,试练之门也有所损坏……” “我粗略地算了一下,两位共计要赔付一万亿戒尼。看在你们很强的份上,揍敌客愿意与你们交个朋友,我可以给你们打九九折,不能再少了。” 伊路米还蹙了蹙眉,以示“受尽委屈”。 记者:…… 遗憾的是,狗拆家是本能,但赔偿完全不可能。 缘一和杀生丸早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知打去了哪里。但无一例外,他们“路过”的世界都留下了他们的传说—— “东京日报,昨晚日本九州岛上空出现‘神’级灾害,大量S级英雄赶赴九州岛,不幸战败。但C级英雄光头披风侠出乎意料地拦下了‘神’级灾害,据悉,他以一拳对抗神级的头槌和指骨,最终两败俱伤……” “本报讯,昨晚日本埼玉县上空突现UFO急速掠过,呈相互追逐的发光人形态,是地外文明还是自然异象?” 屋内,齐木楠雄木着脸放下了碗:喂,别随意进别人的世界好嘛! 作者有话要说:PS:埼玉老师:你的头为什么会这么硬? 缘一:你的拳头为什么这么硬? 杀生丸:……手指骨头终究是碎了。 第246章 第二百四十六声汪 子位面, 西国。 深夜,大阪海域上空云气旋转。 似有极端天气降临,不少人员从四面八方赶来, 朝海边奔去。无需开车,不用工具, 他们靠双腿在夜色中起落, 跑出非人的速度。 有些身着西装, 有些穿着校服, 有个没摘掉寿司店的围裙, 有个还握着把带血的菜刀。 待齐聚于此, 他们彼此打量几眼,确定没有混入奇怪的东西、周遭也无窥伺的人类, 这才合力撑起结界, 打开了西国疆域的铆。 很快,大阪临海的夜景通通消失,化作一片玄黑的广场。 内中辅一道通往“里”的门,而广场座椅上睡着俩打盹的小妖,另有信使迎来送往, 颇有些忙得不可开交。 “是哪位大人回来了,居然开了正门?” 就见云气汇聚处张开一道“天眼”, 有一红一白两道人影笔直飞来, 裹挟着令妖怪战栗的气息, 仍身着战国时期的华服, 同时落在他们面前。 白发金眸, 月牙火焰。天下之兵,铠甲绒尾。 这是…… 刹那死寂,又在瞬间手忙脚乱。小妖们跪伏于地, 大妖们垂下头颅,他们捡起血脉中对霸主的恐惧,齐声道:“王、大将!” 西国的主人回来了。 时过境迁,妖怪的生活和着装早已不同,但他们骨子里对强者的崇拜依旧不变。 “凌月大人吩咐过我们,如果王和大将回来了,就请他们去见她。”小妖道,“大人在云上城等待两位。” 缘一看着一众妖怪的着装打扮,忽然懂了凌月的安排。他们离开不知多久,人类早把世界折腾成他们认不出的模样。 看似思念两个孩子心切,实则是喊他们上去补课。 毕竟,王和大将进入陌生的时代,走一步问十句“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确有失风度。他与兄长所代表的,终究是西国的颜面。 杀生丸:“带路。” 小妖恭敬在前,杀生丸跟上,缘一缀在他后方。 虽说俩兄弟常并肩前行,但场合不同得注意身份,大将总得落后王半步。 他们本可以循着凌月的气息飞往云上城,可西国的结界明显做过优化,刚才若没有九只大妖联手从内部打开,光凭冥道劈斩居然要费一段时间。 要是西国翻新了“境”,一路上都需要“钥匙”才能进入,他们还是别硬闯比较好。否则,光是“王与大将一回家就把家拆了”这事,足够妖界笑上几百年吧? 这一路更替了十只小妖,每只都累瘫在路上,他们不明白两位大人为何不飞上去,还以为霸主这么折腾小妖是想磨炼他们的意志。 顿时,小妖们愈发坚毅,顽强领路,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带着俩霸主从天黑走到天明,老实地穿过长廊、境、云梯和玉阶,才总算走到了顶。 任务完成,小妖伏地痛哭:“不负大人的期望,我们办到了!” 狗兄弟:…… 所以,这一路根本没有障碍,是吧? 一回来就吃了亲妈一个下马威,杀生丸只能吃闷亏。 他明白母亲的用意。 凌月不提醒他们用飞的,就是想让他们用双脚丈量如今的西国,告诉他们即使为王为将,能移山填海,能穿越时空,也要脚踏实地。 缘一自然也懂。 “兄长,似乎要学的东西不少?” “无妨。” …… 西王宫仍是旧时模样,只是属于凌月的王座撤了,独留杀生丸处理事务的正殿,以及一张更宽大、奢侈的王座。 内中布置多按平安时期的皇殿规格来,有落席与珠帘,置桌案与香龛。 王虽不在,但每日有人打理。不过,殿内气味很干净,显然凌月不在此间。 待缘一问起凌月的情况时,侍女回道:“凌月大人非常忙碌,恐怕不能见王与大将。但大人已安排好师匠,只要稍等片刻就到了。” 两个孩子浪在外头几十年,顾家的母亲自然很忙。一想到凌月操持西国许久,连见孩子的空闲时间也无,俩兄弟无话可说。 是他们对不住凌月。 故而,等产屋敷和三岛到场,教学任务进展得非常顺利。而在两个人类的讲述中,两兄弟知晓了他们离开几十年来发生的事。 大正时代结束后,人类再一次爆发了战争,而这次战争波及全世界。 大岛人心不再、魍魉丛生,干尽了不做人的事。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核”的出现覆灭了大岛的野望,但活下来的人却没放下野心。 贪婪、构陷和恶意,战后至今,人心的肮脏让大岛上的咒灵和邪祟越来越多,也愈发生出大灾迹象。 “除了大岛,全世界很少有地方出现咒灵。” 产屋敷叹道,他们所呆的地方真是罪孽深重:“因为咒灵太多,五条家暂时搬出犬山,入世了。” “与另外两家术士世家合作,建了咒术高专,日夜都在除灵。” “这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大岛咎由自取,可如果大岛被咒灵当食物吃掉,那么咒灵会从大岛逃逸,祸害各个地方。我们已经……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所以,天元的结界封闭了大岛,两位大人回来时才被数层结界隔绝在外。” 如此,冥道斩起来才费劲。 产屋敷陈述着历史、详说西国的势力分布、人类和妖怪相处的界线……短短几十年,沧海变桑田。 “在人类的观念里,世界是科学的,没有妖怪和神灵。” 说着,产屋敷从随身携带的木箱中取出两枚挂坠,放置身前:“这是用岳山人的不妖壁制作的饰品,可以掩盖犬妖的绒尾、气味、发色和妖纹。” “人类遇到佩戴不妖壁的大妖,只会看到对方是个黑发黑眸的正常人。可同样佩戴不妖壁的大妖相遇,在彼此眼中,他们是原来的样子。” “往后,还请两位大人的不妖壁别离身为好,要是被人类发现了身份,处理起来会很困难。”产屋敷道,“大人若是想去外界行走,还得学一学人类的规矩,不然太容易露馅了。” 总之,大人,时代真的变了! 难得的,杀生丸道:“什么规矩?” 产屋敷:“比如排队买东西、上班挤地铁、找工作需要履历……虽然以西国和犬山的财力看,两位大人都不需要工作,但为了显得‘正常’,还请大人们配合一下吧。” 缘一:“怎么配合?” “配合着上个学,以人类的名字和身份进入人类的世界,再在一定年龄后‘死去’。”产屋敷道,“扫尾的工作可以交给三岛,但生老病死得走个流程。” 狗兄弟:…… 他们可以选择呆在西国,或继续时空之旅,但总不能因为怕麻烦而一辈子不进入人类的世界吧? 让妖界融入人类的是他们,如今,也该轮到他们以身作则了。 俩兄弟点了头,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三岛充分发挥了“最佳执事”的作用,收回了“王”和“大将”的称呼,直截了当地改口喊少爷。 他拿出上百卷姓氏与人名,推到俩兄弟面前。 “这些是自镰仓时代以来,犬山所出身的人类的族谱。两位大人任选中意的支系,我们会为你们的出身润色。” 准备不可谓不齐全,三岛甚至连选择哪个姓氏、在哪儿出生就学都想好了。 “大人?”三岛道,“你们要做兄弟也可以,做陌生人也行,就当换个身份入世吧。” 思量片刻,杀生丸挑了“源”。 数息,他敲定了名字“源白也”,以及给缘一也敲下了名字“源赤也”。 他们的新身份是出生在神奈川的一对兄弟,兄长今年19岁,弟弟今年15岁。父亲早亡,母亲失踪,目前经营着一家破落的服装店,以微薄的收益维系俩兄弟的日常开支。 狗兄弟:…… 三岛立刻道:“经费什么的犬山会补给,两位只要在那儿呆上一年,让人类知道有你们这对兄弟就行了。” 差不多懂了这意思,是妖怪进入人类世界的预热吧? 也好,破落的服装店吗?应该会很清净。 缘一:“对了,母亲呢?她那儿需要帮忙吗?” 三岛:…… “凌月大人非常忙,还请两位少爷暂且别打扰她了。” 现在还不是让两位少爷知晓真相的时候,凌月王疯起来比谁都可怕,他怕两位少爷见了凌月的现状之后,被刺激大发了。 唉,你妈还是你妈。 …… 1981年5月,大巫女桔梗的转世·日暮戈薇诞生与东京。 同年8月,神奈川一处偏僻地的服装店易主,不大的店面、不高的楼房入驻了一对亲兄弟。 他们姓源,生得俊美高大,与八十年代的大岛矮个儿格格不入。似乎是从大城来到神奈川乡野的孩子,见到积灰的店面便在门口站了许久,可最终“情势不由人”,他们还是抬步跨入其中。 “兄长,我来清理吧,你坐一边就好。” 是个很敬重兄长的弟弟啊。 两个都是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肯定是城里活不下去了才到乡间。不过也是,看他们那高大的身板,一顿饭要吃不少吧? 大岛的食物贵得很,想必俩兄弟维系日常开销就够呛了。 人类观察着两兄弟,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的戏。那店面脏破陈旧,陋巷还散发着鱼腥味,堆积的衣服款式都是老款,看来盘下这店面的兄弟被坑了。 可怜的年轻人,不容易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缘一三下五除二修好了电灯、抽水马桶、自来水管,再风风火火地抡起扫帚,以“风之呼吸”扫除店内所有灰尘。 长甲一伸,他把店内乱七八糟的贴纸海报全部扯掉。再用“水之呼吸”把堆积的衣物、被褥清洗到位,最后用“日之呼吸”的赫刃把它们一件件烫平。 服装店简直是为他所设!只要会用呼吸法,缘一什么都可以办到! 及至黄昏,服装店已焕然一新。缘一在二楼铺好榻榻米,进入厨房捏了几个饭团,刚准备在店外挂点蓝色彼岸花祛味,却听外间传来了声音。 狗勾探头! 只见杀生丸站在收银处,冷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在他身前,是三个年仅十多岁的少年,他们穿着校服仰脖子看着他,眼里……写满了羡慕。 “请、请问!”雀斑弟鼓起勇气,“店长,你的店里还有同款衬衫吗?” 杀生丸只是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衬衫,可愣是被他穿出了世界名模的气场。 八十年代的大岛人哪见过什么名模,只知道这衣服套在他身上实在太帅,哪怕站在阴暗的陋室里都不能掩盖他的光辉。 视觉享受,这件衬衫真是每个男人必须拥有一件的至宝! “店长?” 杀生丸:…… 干完活,只穿着背心的缘一出来,帮兄长解了围:“白衬衫还有,价格不高。” 又觉得是本店的第一位客人,怎么也得给点嘉奖吧。于是,缘一补充道:“买一赠一吧。”左右旧货总需要清理。 “哇!真的吗?”雀斑弟两眼放光,“请、请问,我可以拥有跟你同款的背心吗?” “诶?” 缘一并不知道,除了他哥是个衣架子,他也是个衣架子。 好歹是成年犬妖,他的肌肉线条极为流畅,却又不显得过分壮硕,充满了东方男子的健美感。 别说一件背心,就算是肩膀上搭块抹布都能上演原始的野性美,更何况缘一的人形生得非常英俊,哪怕手里端着饭团都能上杂志封面。 这俩兄弟一帅一俊,给这偏僻地方的孩子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连海报上的大和先生也比不上。 不,大和先生不能跟他们比! “没有背心。” “那你的裤子呢?还有吗?” “……” 来到神奈川的第一天,缘一的“买一送一”榨干了三个少年的钱包。这年头的日元很值钱,虽然对他没什么用,但足够让他伪装成人类了。 “兄长,吃饭团吗?” 杀生丸无声拒绝,只说道:“你的愿望倒是实现了。” 拥有一座房子,跟亲人过平静的生活。他觉得这儿逼仄、难闻又吵闹,可蠢弟倒是乐在其中。 “嗯。”缘一吃掉饭团,颔首,“这样的生活挺好,既然决定融入人类,那就好好做人。” “兄长,我们得把囤积的旧货处理掉,这样才能购入新货。”而且人类朴素居多,一般不会常购衣服。 果真是像三岛说的那样,两兄弟只能靠微薄的收益过活。 大抵是嫌天花板太低、空间又小,杀生丸离开了店铺。知道兄长喜欢遛弯的缘一并未打扰,只拨了拨一旁的收音机,调好频道听枯燥的新闻。 “昨日新宿突发爆炸,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现场发现三具尸体,可死者都不是死于爆炸……其中一人死时的表情很恐惧,像是看见了恐怖的东西。” “新宿怪谈又添一则,听说又是宿原街的幽灵在作祟。据精神失常的目击者称,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看见幽灵……” 缘一刷完碗筷,关掉了收音机。 他从行李中掏出大岛地图,正想看看新宿在哪儿,却见离开没多久的杀生丸冒着寒气回来,心情似乎差到了极点。 “兄长,你怎么了……额?” 他看到,一群年轻的男女在店外探头探脑。待见到他时,他们的双眼迸射出饿狼般的光,被杀生丸冷气震慑的脚分分钟跨入店内,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畏惧了! “店长,请问有白衬衫和背心卖吗?” “店长!” “店长,那个……”女孩有些羞涩,“请问你们是兄弟吗?” “是。” “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缘一和杀生丸:…… 狗兄弟突然意识到,或许麻烦才刚刚开始。 人类馋的是他们的衣服吗? 不是! 他们是馋他们的身子! …… 短短三个月,神奈川的源氏小破服装店彻底爆火。在八十年代的大岛,这种源自乡野的火爆真是史无前例。 不仅是同村的男女有事没事总爱来店外晃,就连邻村、邻县的年轻人也常慕名而来。渐渐地,小店越来越火,销量越来越大。 连缘一也有些受不了这过分的热闹,干脆利落地提了服装价格。本以为这会阻止人类前来买衣服的心,谁知起了反效果。 “对,没错!就该这么贵!不然谁知道我们穿的是源氏的衬衫和背心!” “这个价格多么美丽啊,只有昂贵的价格才配得上这对兄弟的美貌!” “啊啊啊,白也大人、赤也大人!为了养活你们,我们一定会努力打工买衣服的!” 狗兄弟:…… 无法,缘一只好用“进货”的借口把店铺封了,然后扛着狱门疆与兄长连夜逃出神奈川。 他们不干了!就算三岛每个月送钱都不干了!人类真是恐怖,居然能不费吹灰之力逼走两只霸主级白犬,这战绩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狗兄弟本是想靠飞离开的,但他们记得三岛说过:“两位少爷,现在时代不同了,人类发明了留影和留声的机器,天上还有卫星。你们要是随意飞行、打架,肯定会被人类发现的。” 还能咋? 干脆走吧。 大岛真不大,他们数百年来走过不知多少遍,不过是建筑物变了而已,路怎么可能不认……好吧,真的不认识。 随着人口增多,大岛的建筑物十分密集拥挤,连街道也错综复杂。 人类、汽车和摩托的味道遮盖了别的气息,光用白犬的嗅觉真找不到路在哪。而不能飞、不能跳极大地限制了两兄弟的发挥,无奈之下—— 缘一买了份地图:“兄长,哪边是东边啊?” “不对,地图是这样拿吗?这个不重要,兄长,我们是在地图的哪儿啊?” “兄长,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能报警了吗?” 杀生丸:…… “啪!” 最终,两兄弟趁着夜色深浓的时候进入山野,站在巨木上方眺望属于人类的住所。 放眼望去,一面是大城的灯火煌煌,一面是乡野的乌漆墨黑。丰饶与贫困,先进与落后,将大岛极端的两面放在他们眼下,让他们更直观地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人类好像变了,但其实什么也没变。” 他们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历史,缔造了妖怪也为之叹服的文明,连留影和留声的机器也能造出,还推崇着自由和平等。但看看大岛,它披着一层体面的皮子,依然活在“旧梦”之中。 不过,这对妖怪来说不是坏事。 大岛把等级看得越严苛,越方便妖怪做事。 “走吧。” 两兄弟走向大城,是神奈川最富庶的地方。此地毗邻海域,港口众多,往来无数金发碧眼的商人,生意火爆。 大抵是经济很好,大城也建设得很先进。六十年前发明的电视被设计成一块大屏幕挂在最繁华的街道处,里面播放着广告、新闻和歌舞,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之中自然也包括狗兄弟。 但他们看电视不为别的,只为那电视上出现了……凌月的身影。 三岛说过,同是佩戴不妖壁的大妖可以看清彼此的真面目。 两兄弟抬眼看去,就见一黑发黑眸的大美人皮子下是凌月绝色的脸。 此刻,她正握着话筒站在大型舞台上,高举手臂,冲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呐喊:“大家,让我听到你们的欢呼!” “喔——世界上最靓丽的双马尾美少女!”他们掀起狂澜,“源夜白!我爱你!” 杀生丸和缘一:…… 双马尾美少女? 他们站在原地,活活看傻了! 讲真,两兄弟活到现在什么冥场面没见过,但西国的上一任王成为东京第一歌姬这种冥场面是真没见过。 美少女? 行!凌月王即使不知道几岁了,她也是千年如一日的像少女般甜美。而且他与兄长几百岁了也在装少年,谁也不比谁高贵。 可、可是…… “源夜白大人!我永远爱你!”人类山呼海啸,“你是最可爱的十五岁美少女!” 可是年龄改到比兄长还小三岁,这样真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如果这时候你冲上台喊一声“母亲”会有什么效果? 杀生丸:…… 凌月:你们两个想死可以直说。 狗兄弟:……额。 第247章 第二百四十七声汪 公园长椅, 狗兄弟分坐两端。像两尊雕塑,良久一动不动。 仔细看去,他们的眼光“汇聚”在一个虚无的点, 好似万事万物入眼,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二人全程无交流, 两张帅脸亦无表情, 可即使装得滴水不漏, 但凡阅历深一些的老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年轻人在惨遭社会毒打、受尽精神迫害之后, 所呈现出来的麻木状态。他们看似活着, 其实心已经死了。 “或许是被骗光了钱, 或许是失去了重要的亲人,或许是求职失败。谁年轻的时候不经历几次崩溃, 就是不知道那两个少年什么时候能想开。” “可是, 爸爸,他们为什么不是失恋啊?” “……花道,你要记住。”樱木爸爸郑重道,“长那么帅还会失恋,这世道就太没人性了!” 年幼的樱木花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最后看了一眼公园长椅上的狗兄弟,便牵着手离开了。只是, 他仍有疑惑:“爸爸, 他们的脸上为什么有花纹, 眼睛还是金色的?” “哈?你看错了, 那是黑色。” 父子俩渐行渐远, 公园再次变得沉寂。不多时,一大群鸽子飞过广场落在公园,约莫是饭点到了, 特地赶来等人类投喂。 不知狗兄弟怎么吸引了鸽子的目光,它们开始小心靠近,再跃上长椅的空处。接着,一只白鸽落在缘一头顶趴下,更多的鸽子飞上肩膀和大腿,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俩兄弟无动于衷。 无法,西国上一任王在人类世界做了歌姬一事,对他们的冲击无比大。 尤其是杀生丸,他作为从平安末期活到二十世纪的大妖,即使不出入歌舞伎町,也知晓“歌姬”在皇族和武家眼里,并非一份光彩的职业。 至少从奈良到大正,歌姬都摘不去“赏玩”的头衔。她们虽被平民所推崇,也受到一些小妖的追捧,但在贵族眼中,这与花魁不同,也足够相似。 总之,歌姬远不及女王的体面,可女王却反其道而行之,愣是做了歌姬。 以至于杀生丸回忆起凌月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觉得自己被驴了。比如“杀生丸,如果你这样那样,不就跟人类一样了吗”…… 从幼时起,人类的所作所为就是他听到的反面教材,结果时代一变,亲妈一狗当先做起了人类,还融入得那么自然。 执掌全场的台上风光,人声鼎沸的台下喝彩。屏幕里的疯狂延续到外头,就连他们兄弟身边的男女老少都纷纷驻足,用着比朝见天皇更多的热情,为“源夜白”欢呼、鼓掌,还落下感动的泪水。 “夜白大人,你是所有昭和青年的梦中情人!” 那热烈的气氛和过分的执着,仿佛只要凌月说一声“诸君,我想做天皇”——他们真的会团结起来攻陷东京,再把凌月推上王座吧? 西国的上任王退位以后成了人类的现任王,西国的现任王和大将还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狗生如此凄苦为哪般? “咕咕、咕咕……”目前,只剩鸽子能发出欢快的叫声。 “兄长。”缘一打破了沉默,“其实,无论我们选择哪个名字和哪种出身,都会被打发到神奈川的服装店吧?” 杀生丸没回应,算是默认。 母亲唯一不变的爱好就是坑儿子,快千年了就没改过。 他不信犬山和西国没有更惬意、更舒服的方式让他们融入人类的世界,偏偏,母亲为他们选择了困难模式。 多半是想为难他,奈何蠢弟生活技能满级,他们除了受尽人类的“骚扰”,倒也没吃什么苦。 “兄长,要回西国变更身份吗?” “没必要。” 连她也能放下架子,杀生丸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回西国变更一种生活方式。 想想之前为他们“开门”的大妖,装束千奇百怪,有的手中还握了厨刀。他们可以,他也可以,要是西国的王外出混了几个月无奈回国,才会沦为笑柄。 无论何种身份、何种试炼,他杀生丸接招就是了。 或许这个想法又正中母亲下怀,但太小看他的话,是会吃亏的。 日头渐升,公园里的人多了起来。可鸽子们似乎是窝着舒服了,居然对提着食物的人类没多少兴趣,一心只想趴在两兄弟的牛仔裤上取暖。 “妈妈,好多鸽子落在他们那里。” “这两个男人……是学了西方的行为艺术,所以来公园做亲近动物的表演吗?” “听说西方有靠这么做赚钱的人。” 人类的胆子被“相信科学”养得非常大,他们不仅靠近大妖,还成了个圈围观。双方一经对视,迎着“名模”冰冷的眼神,人类忽然“福至心灵”! 一枚面值10円的硬币被扔在狱门疆上方。 “叮当!” 狗兄弟:……人类又想做什么? 接着,越来越多的钱被扔在狱门疆上方。到底跟了狗兄弟这么多年,狱门疆哪有不干事之理,它一点点吞着硬币和纸币,真活成了个储蓄罐。 在众人的砸钱行为中,缘一发出灵魂疑惑:“兄长,人类为什么喜欢给我们送钱?” 杀生丸已经不想说话了。 “对了,兄长。”缘一问道,“今天要吃鸽子吗?” 鸽子:…… 下一秒,意识到危险的鸽子连滚带爬地下了长椅,几乎忘记了飞行。直滚出一段距离才扑翅起飞,呼啦啦一片连翅,漂亮得紧。 于是,阳光照白鸽,美男坐长椅。在光线与自然的衬托下,人类仿佛听到了教堂神圣的钟声。 硬币扔得更欢快了。 缘一和杀生丸:…… …… 乡野不能去,公园不能去,只能进城了。 缘一决定找个住处,抽空数数狱门疆里的钱。城中人口密集,气味不太好闻,但胜在人多,他和兄长的样貌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他本是奔着租房而去,谁知穿过街道时,被千奇百怪的商家吸引。 首先,是一股正宗的牛肉味。 “神奈川太田町六本木和牛店大促!只要单人能吃下巨无霸牛排,我们愿意为您免单!” 广告词下方接了一行特别小的字:当然,如果中途您无法吃下,需要全额支付日元哦。 缘一直勾勾地盯着和牛店,发出想吃的声音:“兄长,是猛猛的味道。” 杀生丸:…… 刀刀斋的坐骑猛猛,是蠢弟从小馋到大的肉。吃老刀匠的牛不太好,吃别的牛总可以。不过,古时被大岛人奉为神圣的牛居然被摆上了餐桌,真是始料未及的发展。 杀生丸带着弟弟走入店内,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好帅…… 原本快吃不下的人顿时胃口再开,就着两兄弟的颜值,又往嘴里塞了大块牛肉。不知为何,差点腻死人的肉又变得美味起来。 “请、请问需要什么?”店员有点结巴。 缘一:“两份巨无霸和牛。” “诶?”店员愣了愣,看在他们脸的份上友善提醒,“吃不完的话,是要全额付款的哦。” “我知道。”缘一道,“如果一份不够想吃第二份,第二份需要付钱吗?” “不需要呢。”店员笑道,“店长说,如果真存在这样巨胃的人,正好可以请来做店内的门面呢!请客人敞开肚皮吃吧,没关系的!” 嘴上是这么说,店员心里却不这么想。她见过太多自信的大胃王了,他们连第一份都没吃完。 殊不知,有她这句话,缘一吃下了定心丸。 “麻烦了。” “请稍等。” 没过多久,两份酱汁淋漓的巨无霸和牛被端上餐桌,附赠两杯牛奶。 他们有些摸不准两兄弟有没有成年,光看外表像学生,可看气质像成年人……保守起见,还是提供牛奶安全些。毕竟,给学生提供酒可不是好事。 店员一边说着请慢用,一边飞快退下。 两兄弟则平静地拿起刀叉,优雅又迅速地进食。到底是妖怪,他们对带着血水的牛排适应良好。 用食肉动物的獠牙吃肉也没有塞牙的烦恼,且犬妖遇到中意的食物胃口很大,区区一份“巨无霸”,两兄弟是真没放在眼里。 渐渐地,店内的声音消失了。无论是店长店员,还是店内顾客,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两兄弟,神情从看好戏到震惊,又从不可思议到麻木。 “所以,他们长得帅是因为能吃吗?” “你在做梦吗?能吃的结局是变成相扑运动员的体型吧?” 狗兄弟干掉了巨无霸,连汁都没剩下,仅余盘里的一把迷迭香。 店长脸色不太好看,但也认了。做生意有赚有亏,而且有这两个年轻人吃完和牛,只会起到更好的广告效应。这无疑是在告诉后来人,和牛并不是连大胃王都吃不完的分量,想必会有更多自信的人来挑战。 如此,赚钱不在话下。 缘一举起刀叉:“店长,请再来两份巨无霸。” 店长:…… 你·说·什·么? 巨无霸没有送走狗兄弟,倒是狗兄弟第二次吃完巨无霸,一波把店长送走。吃完后,缘一用最认真的帅脸问店员:“请问今晚还能吃到巨无霸吗?” 店员木着脸:“等你们走后,这个活动就结束了。” “太遗憾了。”缘一道,“谢谢招待,再见。” 店员也被一波送走。 缘一同杀生丸离开和牛店,沿着报亭与长街行走,他们在街外租到了一家公寓。虽月租昂贵,但好歹里头有人收拾,倒不必缘一亲自动手清理。 浴室不大,房间也小,这似乎是大岛居所的常态。为了节省空间,屋里没有设计榻榻米,只有一张双层宿舍床。 小的有点过分了。 两兄弟手长脚长,躺在仅一米八的床上,根本施展不开。而且天花板也低了些,要是蹿起来会撞到头吧? 缘一:“兄长,原来妖怪要在人类的世界里活下来,真的很难。” “想住大房子的话,要花多少日元?” 杀生丸不语,只是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张开一抖。 他飞速扫过上头的文字,搜集需要的信息。最后敲定一二三个计划,决定拿为数不多的本金办点实事。 他计划得很好,谁知报纸翻过一面,直接进入娱乐头版。当凌月的双马尾美少女形象映入眼中,杀生丸脑子里的弦“嘎嘣”一下断裂,之前预设了什么计划这会儿已经记不得了。 母亲想做什么,他并不想干涉。 但能不能别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一下子? 放下报纸,杀生丸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黑了。待夜幕降临,不想做饭、对夜市颇为好奇的弟弟招呼他:“兄长,我们出去吃饭吧!” 念在遛弯的时间到了,杀生丸无不可。只是,他终是腻了衬衫牛仔的打扮,不喜欢这些布料擦着皮肤的感觉。 得亏昭和年间,穿和服上街的男女大有人在。他换上黑底襦绊,外套白底金纹的着物,穿上足袋与木屐,可算舒服了许多。 见兄长如此穿着,缘一自然要保持一致。他也换上黑底襦绊、足袋和木屐,只是把着物换成了红底金纹的和服。 和服真好,可以揣手。 两只狗勾同时揣起手,一走出逼仄的公寓简直身心舒爽。 放眼,神奈川的长街灯火通明,气味谈不上好闻,却还是吸引着他们靠近。 或许是到了人类下班的时间,夜间的人比白日还多。他们追求着摩登与新潮,多是穿着西式的衣服往外跑,还随处可见自由恋爱的小情侣。 卿卿我我,浓情蜜意。 然而,当狗兄弟走上街头,情侣们之间爆发了极大的感情危机! “好、好帅啊!” 狗兄弟:…… 白犬只要能变成人形,样貌必然不差,可活了这么多年,俩兄弟真没在意过外貌如何。 他们走过太多的世界,也不是没遇到过觉得他们长得好看的男女。但他们除了感慨一句“你们兄弟生得很俊”,一切的欣赏都会归于含蓄。 而不是直勾勾盯着看,目送他们从身边走过,还想追在身后跟随…… 他们加快步伐,把身后的人甩开。 回公寓绝不行,遛弯是白犬的爱好,这次为了人类的集聚妥协,那下次呢? 至少绝不能失去遛弯的自由! 可时代真的变了。五百年前遛弯是平原、山脉、湖泊和星空,二十世纪的遛弯是寿司、拉面、和牛打卡。 “兄长,你吃章鱼烧吗?” 杀生丸拒绝,但还是抄着手站在原地等弟弟。谁知,蠢弟拿了一大把章鱼烧,还只花了一半的钱。 “老板是个好人,说想请兄长吃章鱼烧。” 杀生丸:…… 他不自觉地抬眼看去,就见卖章鱼烧的男人指着身后的“源夜白”海报,看向他,又对众人说:“看,很像吧!那位穿白色和服的少年长得很像夜白大人啊!” “我恨不得把章鱼烧全送给他!” 杀生丸:…… 对章鱼烧失去了胃口,只有蠢弟在大快朵颐。 他本以为半妖该懂得适可而止了,怎知没过多久,缘一发出了饥饿的声音:“兄长,你吃关东煮吗?” 杀生丸:…… 他现在很想打开狱门疆,抽出丛云牙给他一刀。半妖七百岁了,但心智看着只有七岁,不能再多了。 “适可而止。” “好,那我只买我那份吧。”快快地溜了。 “……” 杀生丸走在左侧,右侧的缘一散发着食物的浓香。蠢弟一路走来,几乎把长街吃了个遍。随着狱门疆内的日元渐渐花完,蠢弟才算止住了嘴。 是该吃点教训了。 不控制食欲飞快花钱,把两个人生活的本金全部花掉,半妖一定会心生愧疚,进而再也不放纵自己的食欲。 他的弟弟虽然偶尔不太靠谱,但更多的时候,算是个明事理的…… 缘一掏出最后的钱:“兄长,好幸运啊。最后的钱刚够两碗拉面,我们去吃吧!” 杀生丸:…… “啪!”栗子虽迟但到。 杀生丸终是决定自己遛弯,并告诉缘一会在天亮前回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天亮回到公寓以后,发现狭小的屋里撒了一地的大额日元。而他的弟弟坐在钱堆里数数,一叠又一叠。 杀生丸怀疑蠢弟抢了那什么银行? 三岛说过,银行是个专门放钱的地方,而人类有把钱放在银行的习惯。 据他所知,这种行为是“犯法”,蠢弟大概会被人类追捕,至少得在西国躲上一百年才能出来吧? 但弟弟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大妖。 “哪来的?” 缘一从钱堆里抬起头:“兄长离开后,有个男人问我要不要去他的店里坐坐,可以让我吃到很多东西,还有钱赚。” “我去了。” “那儿有好多男人和女人,一看见我进来,疯狂地给我塞钱。”缘一指着一个国际名品大包,“因为实在太多了,只能用包装起来。” 杀生丸直觉不好:“那是个什么地方?” “名字很奇怪,我当时以为是吃牛的地方。”缘一道,“叫——午夜牛郎馆。” 杀生丸:…… 听上去不像是正经的地方。 当晚,杀生丸悄无声息地前去一探究竟。待明白“牛郎”是做什么的之后,回家砸了蠢弟一头栗子。 西国究竟落魄到了哪种地步,需要他们的大将去做牛郎了? 次日,杀生丸不打算放任缘一乱来了。知晓弟弟精通厨艺,他干脆让他去寿司店做工,相信一直忙下去,弟弟多半不会搞事。 而他什么也不带,只孤身去了神奈川最大的港口。 杀生丸顺着熟悉的香料味寻到了刻有“乔斯达”标识的货轮,过后,他以人类的身份与故友麾下的金发秘书敲定了合同。 “源白也先生,合作愉快。” “嗯。” 杀生丸的态度谈不上和善,然而金发秘书相信自己的商业嗅觉和眼光。 果然,半月后的神奈川街头。当一位黑发黑眸的美男子支着头坐在沙发上,冷着脸托着瓶香水的大海报贴上大街小巷时,乔斯达的香水行直接卖到断货。 但靠脸吃饭的做法,杀生丸用过一次就不想再用。他毫无顾虑地将钱投入乔斯达的香水行,凭白犬出色的嗅觉,让金发秘书敲定下一款上市的香水。 木质香,森林的味道,白犬喜欢,想必人类也拒绝不了。 之后半年,杀生丸赚到盆满钵满。念在蠢弟很喜欢片金枪鱼这份工作,他干脆在神奈川的山腰造了别墅,允许弟弟入驻。 也是这天起,缘一再难见到杀生丸的身影。他哥追求经济效益跟追求霸道一样,总喜欢做到极致。哪怕身价在短短数月中翻了几十倍,不做到巅峰就不想停下来。 如此,他也要努力啊。 怎么说也是成年白犬,靠兄长给零花钱过日子可不行。 缘一看着餐桌上厚厚的信封,取出一看都是大额纸币。兄长每周会给他一个封信,一副唯恐他再进牛郎店的样子。 “我也要帮到兄长才行。” 不能让人看轻西国的大将啊!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 在寿司店片金枪鱼这份工作他很喜欢,但薪水并不高。如果他还是人类时的继国缘一,按他的食量,这点薪水无法养活他。 所以,要做什么呢? 辞去片鱼工作的缘一走上街头,走着走着,又见兄长的大幅海报。 凌月王成了歌姬,兄长拍了广告,他们可以,他应该也可以。缘一决定靠脸吃饭,人类会老,他不会,这碗饭可以吃一辈子。 活了七百岁,缘一对这种赚钱方式并不排斥。 只是,他不清楚哪儿能“靠脸吃饭”。于是,走过长街的他四下寻找,却无意间发现了在大岛极为盛行的“竞马”。 竞马,顾名思义,是根据赛马加注获得酬金的、类似后世赌球的赛事。而在八十年代,竞马相当于是大岛的“买彩票”活动。 马场会在周六日举行十二场比赛,参与投注的人不计其数。而若是出现了十二场连赢的幸运儿,能获取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缘一朝竞马靠拢。 凭着通透世界,他一眼就看出哪匹马体力强、速度快、爆发高。 来都来了,投一个吧。 …… 周六日过去,深夜回了一趟别墅的杀生丸发现,蠢弟给他留了一沙发的信封。 他冷着脸打开一瞅,里头塞满了钱。 杀生丸:…… 你又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你去做什么了? 缘一:兄长,我要去阿拉伯养马! 杀生丸:…… PS:邪见:凌月大人,我们犬山株式会社刚开在神奈川的六本木和牛店倒闭了。是被杀生丸大人和犬夜叉大人吃到倒闭的。 凌月:…… 发配到神奈川还不安生! 第248章 第二百四十八声汪 竞马三十六场, 把把赢。扣除税金和诸多杂费,缘一仍赚到了普通人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彼时,缘一随竞马会的代理人一同前往邮政储蓄, 只半天时间,他一跃成为神奈川新贵。同时, 他被安利了定额、定期等储蓄。人们拼命地希望他存钱, 可缘一对此并无兴趣。 之于他而言, 竞马一天所获远超存款十年所得, 与其扔进储蓄不如干点别的。 左右竞马的钱得来不费成本, 即使全打了水漂他也无所谓。毕竟, 兄长肯定不会让他流落街头,这就是搞事的底气。 故而, 缘一反手把钱砸进了竞马会, 直接从竞马投机者成为了会后BOSS之一。这波操作委实骇人也太有胆色,吓得代理人眼镜都掉了。 他没见过赚到钱不存款反而全花出去的大爷! 啊不,现在见到了。 缘一的投资没有出错,竞马会别看像个投机组织,实则是大岛政府重点扶持的项目。 八十年代起, 大岛竞马便与国际竞马接轨,凡赛事都经电视直播, 且有一整套完整的规则, 还开设各种大奖赛。 从某种程度上说, 缘一阴差阳错地找了份最靠谱的“工作”。他投入了一个人类一辈子的钱, 就能源源不断地汲取人类几辈子、十几辈子的钱。 果然, 当下一周的竞马赛开始,在缘一缔造的“36竞连胜”神话影响下,竞马赛的投注爆了。谁都想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殊不知再次成全了缘一。 仅一周罢了,缘一已数不清分红几何,只知道那一串零多到可怕。 出于尝试,他又接连把钱砸进了餐饮、电子、汽车、航船……直花到仅剩半数为止。大抵是不知该花在哪儿了,他决定把钱交给亲哥。 鉴于兄长很少回家,缘一只能“委婉”地提醒他自己赚钱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放了一沙发信封的后果,是兄长每晚回家蹲点他。 在外头干了三天饭,缘一可算回了别墅。 为防止身份暴露,他们没有请人类保姆。因此,待缘一见别墅灯火通明时,心头就是咯噔一下。 兄长回来了,啊,他今晚吃到了12点…… 推门而入,缘一换了鞋:“我回来了。” 从玄关转入客厅,就见黑色沙发上坐着杀生丸。他穿着浴衣,靠在雪白的绒尾之中,左手捏着报纸,右手端着清茶,一抿,姿态极为雍容华贵。 茶几上摊着一堆信封,正是缘一留下的钱。 见人回来了,杀生丸扫了他一眼:“你最近做了什么?” “给马喂草,帮马洗澡,跟马玩耍。”缘一老实道,“早上吃面,中午吃牛,晚上什么都吃。” “……” 缘一取出储蓄簿、现金卡,全数奉上:“兄长,给你。我记得成年犬妖要向西国上供,这些应该能补齐我多年的缺漏吧?” 犬妖赚了钱,不仅要缴纳人类的税金,还要给西国上供。得亏他们外形佳、头脑好还能干活,否则早在东京街头喝西北风了。 杀生丸:“你是怎么赚到这些钱的?” 送命题来了! “我运气很好。”缘一道,“只是竞马连胜36场,就赚到了一大笔钱。” 杀生丸懂了,近日神奈川竞马会的动荡源于他的弟弟。什么连胜幸运儿,什么神秘操盘手,什么红利造新贵,全是蠢弟搞的事。 不过,只要孩子不进牛郎店,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昭和时代,杀生丸对缘一的底线已经降到“别去牛郎店”就行了。至于他竞不竞马,与他无关。 杀生丸不收缘一的东西,只是告诉他,他要离开神奈川一段时间,并警告蠢弟不要做有损西国颜面的事。 缘一自然应下。 他哥活了近千年,难得有了追求霸道之外的爱好——赚钱,如此,无论兄长是出差还是有约,他支持就是。 但,兄长独行会不会不方便? “兄长,妖怪的衣服耐穿,可人类的不是,你离开的这段时间谁帮你洗衣服?” 缘一取来狱门疆:“我明天去采购衣服,全放在狱门疆中,兄长去几天就换几套,脏衣服带回来就好。” 洗衣服,这是水之呼吸和日之呼吸的主场! “兄长不会做饭洗衣扫地拖地,还不喜欢人类帮忙,就这样离开几天我很担心。” 说着说着,缘一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忽然发现,兄长手里拿的是茶——他不在,家里也没有妖仆,便利店不出售热茶,那只能是……兄长亲手泡的吗? 缘一陡然抬眼,犀利地刮过别墅中的每一寸地皮。 很快,他发现厨刀有动过的痕迹,砧板被劈成两半扔在垃圾桶里,水果少了一半,抹布动过没放好,茶叶罐被捏爆,角落里还有没扫干净的茶梗。 这…… 原来兄长是会下厨的。 汪汪队惊大呆! “兄长。”缘一的语气欣慰又激赏,“这样我就放心了,虽然兄长做家务并不熟练,但应该能照顾自己的起居。” “只是,兄长——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吗?” 杀生丸:…… “啪!” …… 成田机场,前往英格兰半岛的飞机起飞。 虽然“大铁鸟”飞得又慢,气味一般,还不耐雷劈,但入乡随俗,人类坐什么出行,妖怪也得坐什么出行。 包下头等舱后,杀生丸姑且享受独处的安静。他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偏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象,就见飞机层层升高,而大岛变得愈发渺小。 先是越过高楼,再是穿过云气,最后稳定在一个甚少有鸟类能到达的高度,平稳地越海而去。 坐飞机的感觉远远比不上亲自飞行,但人类能凭脑子做出“飞机”,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源,喝点什么吗?”金发秘书问道。 杀生丸:“不用。” 他们飞出了大岛的结界,金发秘书莫名地震了震,只觉得这些天的疲惫像是一扫而空。不明所以,但他将之归结为回家的兴奋。 “对了,源,你的行李呢?是托运了吗?” 杀生丸颔首,他的行李只有一个狱门疆……等等,狱门疆? 记忆回笼,他记得昨晚洗澡之前,将它随意放在了沙发中,只把一些重要证件放在外套里。早起时被蠢弟的闹钟打乱章程,用过一顿肉饼后,他彻底忘了带狱门疆。 杀生丸:…… 无妨,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杀生丸也会在乎这些日常琐事了? 无聊。 杀生丸失去了看景的兴致,把身子往后一靠准备养神。待金发秘书与乘务员聊得火热,杀生丸却听见耳边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敲击声。 以及,一股强烈的被盯着的感觉。 敌袭? 大妖冷眼扫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见他弟正化作虚的鬼样跟飞机保持同速飞行,一张狗脸贴在窗外,怀里还抱着狱门疆。他轻轻敲击窗户,又指指狱门疆,做了个口型:“兄长,我给你送来了。” 但你并不需要把自己也送过来。 杀生丸:…… “源,我似乎听见了有人敲窗户的声音?” 杀生丸:“你听错了。” 本想闭目的他不禁转向窗外,就见蠢弟开始绕着飞机上三圈、下三圈玩耍。半妖似乎很好奇飞机的开法,就像他当初碰上车就想开一样。 浪了一圈再回来,缘一做口型:“兄长,它飞得好慢,你要多久才到目的地啊?” 杀生丸不自觉出口:“13小时。” 缘一:…… “源,你在跟谁说话?”秘书凑过来,往外张望,只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你居然会自言自语,真是神奇。” 杀生丸风评被害。 他再不搭理缘一。无聊之下,缘一坐上飞机顶部,迎着风沐着光抱着狱门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过后,他躺在机顶睡下,对低温和高速适应良好。 抵达目的地,把狱门疆交给兄长,缘一很快消失不见。 杀生丸再见乔斯达,而如今的乔斯达掌权者是乔纳森的孙子——乔瑟夫。 他六十多岁,是个波纹战士。虽然须发灰白,但精神矍铄,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气质。 乔瑟夫听长辈提过“妖怪朋友”的故事,只是一朝不亲眼得见,他一朝不信,直到杀生丸出现在他面前,并摘去了不妖壁。 “传说居然是真的……”乔瑟夫看着面前的少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抱歉,请等等!” 他反身折回书房,拔出了一张油画。画师的技法十分高超,将一对妖怪兄弟的真容画在上头。着色虽有偏差,但模样依旧是这个模样。 再看落款者姓名:乔纳森·乔斯达。 哦,他已故的曾祖父。 乔瑟夫:…… 他年轻时见识过吸血鬼,确认妖怪也存在后,倒没什么接受不良。 乔斯达一族永远守信,乔瑟夫转身拿出妖怪兄弟寄存在乔斯达家中的东西,尽数交给了杀生丸。 “你的珠宝行已被‘月女士’接手,这些是城堡的地契,以及被开发旅游之后的收入明细。月女士包揽了不少农场,10%的伦敦街店铺属于她……按乔斯达与你们之间的合作,我们将取走三成收益……” 杀生丸颔首,他来半岛是为了收回能收回之物。 原本这些事可以交给小妖怪处理,但很明显,不把他们磨炼到满意,母亲不会允许他们享受生活。 或许在西国的事物上,凌月该听他的。但在与人类共处这块上,他们还是得听凌月的。 错过的六十年让他们落后太多了。 “觉得现在的人类世界怎么样?” “勉强可看。” 没多久,杀生丸就被“勉强可看”打了脸,简直是不堪入目才对。 他办事半个月,蠢弟浪了半个月。再见面时,蠢弟加入了一个什么摇滚乐队,正穿着满身破洞的牛仔装,浑身挂满金属大链子,还戴着一副墨镜在广场上打鼓! 他是不懂什么叫“摇滚”,但他觉得蠢弟的脑子得摇一摇再滚一滚! 歌手握着话筒大吼,唱着激情四射的歌曲。在昂扬的打鼓节奏中,众多男女凑上去一起跳舞、扭动、狂欢,就连走在他身边的乔瑟夫和金发秘书也是忽然拍手,再发出“哇哦”一声惊叹。 这惊叹像是暗号,一群人抖动着聚拢,再甩头发以示投入,再是口哨声、节拍声齐奏,而乔瑟夫朝杀生丸伸出了手。 “嘿,源!一起跳舞啊!你不会吗?” “没关系,不会可以学嘛!” 乔瑟夫在跳舞,蠢弟在打鼓,杀生丸不想说话,只觉得自己与英格兰格格不入。 战国弹三味,昭和来敲鼓。半妖就是半妖,死性不改!也不知道这次把自己卖了多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他们说加入摇滚是为了梦想!我想支持他们。 杀生丸:所以你白给了? 缘一:…… 第249章 第二百四十九声汪 杀生丸当天飞回大岛, 不带弟。 结果三天后蠢弟自行归来,分明是活了七百岁的老狗了,眼中居然会露出小狗的迷茫:“兄长, 他们说摇滚是为了梦想。为了追求梦想,宁可吃不饱饭也要努力。” “我加入了他们。” “可是, 因为我吃得太多, 他们在昨天解散了。” 这是为什么?不是说好为了梦想愿意饿肚子的吗?而且, 他也没吃饱。 杀生丸:…… 他决定送孩子上学。即使弟弟是个天才, 不少东西看一遍就能学会, 但他也该学学“正常人”怎么过活的样子。 待杀生丸的笔落下, 圈起报纸上的几所学校时,缘一眼尖地一瞥:“兄长是想去上学吗?” “送你上学。” “……” 这晚, 缘一留下了杀生丸的三把刀, 抱起狱门疆连夜跑路,沿着新干线狂奔到东京。 他不是没上过学。 上世纪的英格兰早有了学校,且上学是身份的象征。为了不让别人起疑,扮成小孩的兄长与他都进过一段时间的学校,但因念圣经、学诗、马术击剑以及被管束着太紧, 他们只呆不久,便火速以“天才儿童”的头衔毕业。 太麻烦了! 不想重复一次, 缘一跑路为上。 知晓弟弟跑了, 杀生丸倒没生气。他是兄长, 也是王, 真敲定了学校让蠢弟去上学, 他能不去?呵。 日子暂且安生下来,杀生丸在神奈川稳扎稳打,隐约有成为龙头之势, 而缘一在东京体验生活。 来到东京的第一周,因为替一个女孩解围,他惹到了山口组。黑恶势力气势汹汹地找他算账,什么干部舍弟顾问齐聚一堂。 由于他们不做人,缘一只好有礼貌地从被吓傻的扫地工手里借了把扫帚。随后,他以平平无奇的绵软刀术干翻了一堆人类,归还扫帚之后,拎着半价寿司回了公寓。 次日,山口组向他发出邀请函,希望他能来组内成为干部。 缘一:…… 他没兴趣,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然而,来到东京的第二周,钱多到花不完但仍想找份正经工作的缘一误入了相扑运动馆。他本想应聘个厨子,哪知里头的“师父”误会了他的意思。 对方极为嫌弃地看着他“瘦弱”的身板,拍了拍滚圆的肚皮道:“源君,相扑运动员对身材的管理极为严格,你这样柔弱是不行的!” 严格、柔弱? 师父身上的肥肉震了震:“相扑这行不适合你,但你既然诚心上馆,对相扑还抱有梦想,为了尊重你的意志,我会让我的弟子与你对战,让你真正明白相扑意味着什么?” “源君,有梦想是好事,可也要从实际出发。” 缘一:…… 他只是来应聘厨子,才不是来参加相扑。而且梦想……早在摇滚乐队解散的那天,他就不相信人类的梦想了。 “我不是……” “男子汉!就要对得起梦想,源君,既然已经站在了这里,就为梦想拼一次吧!”气氛突然燃起来了,昭和相扑手们落下滚滚热泪,他们感动了自己! 缘一:…… 行。 缘一穿起了许久不穿的兜裆布。布上画着符咒、系着神结,他是真怕裤子会被拽脱。 他站在一名相扑手对面,学着对方的样子前倾身体,下蹲,再往前冲。很好,他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腰纽,当着众人的面把三百斤的相扑手举起来,扔出界外。 他不懂相扑的规矩,反正就这样吧。 其余人:…… 他们承认了缘一属于男子汉的梦想,并朝他发起连续攻击,最终该相扑馆被缘一成功踢馆。 师父:“你来到这里,是为了证明实力吗?” 缘一:“不,我只是来应聘厨子的。” 直接把师父一波送走。 此次过后,缘一无论前往哪个馆都被看成踢馆,而在莫名其妙地踢了一堆馆后,他被人冠以“东京小霸王”、“空座町霸主”的头衔。 缘一:……我真的只是想找份工作而已。 最终,他还是去居酒屋片起了鱼。 而这家居酒屋,是他在神奈川投注的产业之一。 不知是他颜值太高,还是曾经被他击败的“对手”想从他身上找回优越感,这家居酒屋在缘一到来后人员满座,自山口组到相扑馆,自跆拳道到空手道……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 他们喜欢支使缘一,可不管要花多少钱。人类越无知越嚣张,唯有跟着这些人一起入内的妖怪坐立难安。 夭寿了!西国的大将给他们做饭! “宫本,你平时那么嚣张的一个人,怎么现在那么安静?”喝大了的男子拍拍宫本的肩,“你好像……看见那个厨子以后,就一直不在状态。” “胡说什么!”小妖怪就差哭出来,“我只是、只是今天失恋了!” “诶?” 人与妖的悲喜并不相通,但谈情说爱,能消弭两个不同种族的隔阂,尤其是听悲惨的爱情故事。 小妖怪编着不存在的故事,缘一数着存在的钱。等店外挂起打烊的牌子,缘一顺着光影往顶端看去,就见几名死神掠过屋檐,似乎又在做任务。 无意打扰,缘一关门歇息。 …… 五年后,彻底习惯人类生活的狗兄弟分别与西国、犬山接轨,具体表现为邪见、冥加重新回到两兄弟身边。 彼时,狗兄弟早把双方的利益合并,融成“源氏财团”,过起了堪比天皇的安逸生活。接手凌月送来的东西不算麻烦,只是忙一些罢了。 “少爷,好久不见。” 饶是缘一从婴儿长成青年,他在冥加眼中仍是“少爷”。 活到今朝,冥加已经一千五百岁,是实打实的老跳蚤了。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只想在妖生的最后百年陪着缘一。 “冥加爷爷。” 在通透世界中,冥加确实衰老许久,缘一心下知晓,也只能叹息:“怎么不在西国养老?是小妖怪对你不好吗?” “托少爷的福,他们都很敬重我。”冥加看着缘一,终是喊不出大将。跳蚤也念旧情,在他心里的“大将”只有斗牙王。 “托老爷的福,我吸过他不少血才能活到今天啊。”冥加笑道,“像我们这样的小跳蚤最多活八百年。少爷出生时,我已经六百岁了,没想到还能看着少爷长大。” 回忆如昨,他还记得孩子在和室内翻身的场景,还记得杀生丸对少爷厌恶的样子。历历在目,而今想来只剩缅怀。 “少爷,请陪冥加走完最后的百年吧。” “嗯。” 冥加钻进缘一的衣领,在他的肩膀躺下。过后,跳蚤就像个耳麦,向缘一说了许多事。 “犬山的那个管账簿的小鬼·七宝,如今也是只五百岁的大妖了。狐狸就是狐狸,小时候长得那么蠢,成年后居然长得那么好看。” “他现在仍管着账,还是一家玩具公司的领头人。活跃在宇都宫那块,是个老手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小狐狸也变成老狐狸了。 “犬神神社的香火很旺,但是姻缘御守一直卖不动,倒是学业、事业和金钱御守特别火爆。” “十六夜夫人的墓保存完好,少爷的结界一直没被破坏。” “只是,朴仙翁真惨,算是我们这批老家伙中混得最糟糕的。”冥加啧啧出声,“人类一多,砍得树就多了,朴仙翁所在的森林没有幸免。” “他把自己连根拔起,当晚换了片森林扎根。谁知好景不长,大岛咒灵多、怨魂也多,天天有活人去他扎根的林子上吊,硬生生把一棵三千年的朴树吓到西国。” “少爷知道那片森林吗?现在是大岛很有名的‘死亡森林’。” 缘一:…… “朴仙翁没有御神木聪明啊,早在百年前,御神木就一点点带着食骨之井挪到东京了。等日暮神社建起,它们就不再移动位置。” “说起了,大巫女的转世也快六岁了,少爷不去看看吗?” 缘一摇头:“不了。” 知道他身份的妖怪变多了,他随意去找戈薇,只会给戈薇带去麻烦。 缘一做了份便当走人,在寿司店外挂起打烊的牌子。之后拎着便当朝东京最高的三栋建筑之一走去,那是杀生丸如今落脚的地方——犬山株式会社。 “少爷,你不住寿司店了吗?” “已经有了新的住处。” 缘一没有猜错,当凌月将手头的犬山和西国交予他和兄长时,他们的社会地位、住处和用度就变了。 如今,他们住在东京最繁华的区域,分别拥有一层豪奢的大平层,住对门。 在此地,连百平米的公寓的租赁都可高达30万日元一天,更遑论两方大平层的价格。只不过西国金子多,怎么着也能买下整栋楼。 缘一进了新家,里头设备齐全,达到了八十年代的顶尖水准。 凌月安排得极好,他的卧室中甚至有三个刀架,可以用来放刀。且毛巾、被褥和枕头上的图案很可爱,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狗。 嗯,一定是兄长小时候的样子。 缘一非常满意,并去兄长家里串门。 结果他发现,兄长正握着一块印着小白狗的毛巾,脸上寒气一阵又一阵。 缘一放眼看去,就见玄关挂的话是金毛,沙发靠枕是黄色柴犬,客厅挂画是一群奔跑的狗子,连锅盖也印着卡哇伊的狗头。 与冰山似的兄长形成鲜明的对比呢! 邪见正拄着人头杖跑来,恭敬行礼:“犬夜叉大人,你来了。” 他也老了许多,只是精神依然矍铄:“杀生丸大人心情不太好。” 杀生丸:“我与你换个房间。” “哦,好。”缘一应了。 之后,杀生丸盯着一床小白狗的被褥枕头和靠垫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这一刻,兄长好像失去了他的梦想。 杀生丸:…… 第250章 第二百五十声汪 杀生丸换了套房子, 落座在涉谷。到手的平层交给小妖重新装潢,他拒绝满是狗头的风格。 这会儿,邪见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到底在凌月身边侍候了几年, 邪见的审美品味直线上升。他指挥小妖用红梅、水墨和冰雪为基调,营造出一种梅花开在冰山上的物哀之感。 甲方·邪见:“记住, 要那种不惧冰雪的红和剑尖锋利的白。如果能再加点五彩斑斓的黑和落英缤纷的白, 那就更好了!” 乙方·小妖:……突然想打人。 对凌月提供的平层,不是很挑的缘一适应良好。甚至, 对于打开衣柜看见印着小白狗的短袖、运动衫和外套, 他感到很欣喜。 啊,这奶呼呼的小白狗,一定是兄长婴儿期的写照。 穿上能辟邪吧? 缘一套上短袖、穿着狗头拖鞋出门买菜, 迎面而来的是女孩们欣赏的目光。他人高马大,短袖上身不显宽敞, 反倒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即使着装很随意, 也满是男子气概。 哪个女孩不喜欢? 尤其时代变了, 含蓄者学会了主动,缘一往前走去, 总会碰到问他要电话的女孩。 缘一不明所以,但助人为乐还是刻在骨子里。他给了号码, 认真道:“如果遇上怪事、家里需要除灵,或是被恶棍威胁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对哦, 他是白犬,也能靠驱魔这行吃饭。 赚钱讨生活的路子越走越宽。 女孩们:……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桃花开了就谢,而缘一压根不知道桃花开过, 他只知道逢魔时刻一到,便利店的寿司就会半价出售,得赶紧抢才行。 当缘一挤入人群,开始抢半价优惠大酬宾的货时,窝在他肩膀上的冥加忍不住吐槽:“少爷,你是怎么做到手握那么多资产还要抢半价食品的啊?” 他想不通。 自家少爷活成霸主,应该早脱离了“摄食”的日常环节。即便嘴馋想吃东西,大可以吩咐小妖出门采购,何必亲自上阵? 好歹是大将了,怎么活得如此卑微,颐指气使一点啊喂! 缘一:“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冥加:…… 听着耳畔“这是我的”、“松手,这是我的”、“可恶,没抢到”的喧闹声,冥加对平静的生活有了新的理解。 缘一笑道:“即使我不需要进食,冥加爷爷也需要吧?” 冥界一愣,进而非常感动!原来少爷抢食是为了自己吗?这简直登上了蚤生巅峰! “少爷,你真是太……”好了,额? 不对,他是吸血的啊,他根本吃不了这些。说起来,犬夜叉少爷的血那么烫,他会饿死的吧? 冥加:…… 还不如跟着杀生丸,就算被拍扁,好赖能吸一口。 “少爷,可以给我捉一只鸟或是走兽吗?”冥加叹道,“我是只跳蚤,吃不了这些食物。” 缘一摇头:“冥加爷爷,据说现在的鸟和走兽都是保护动物,我随意乱抓的话,会被人类通缉的吧?我不想在西国呆到人类忘记我再出来。” “那我吃什么?” 缘一拿起了一片西瓜。 “冥加爷爷以后吃瓜吧。”实现西瓜自由。 …… 要过缘一电话的人很多,可至今没有一人打来。缘一很高兴他们能过“平静”的生活,并把寿司店交给小妖,自己做起了带娃的工作。 时至今日,犬族女妖早在各个领域混得出人头地,带娃不再是日常活动之一。且不少犬妖夫妇喜欢过俩狗贴贴的生活,幼崽在的话,实在是太碍事了。 故而,将幼崽带到半大不大的年纪,他们会放手让崽体验生活。可犬妖素来口嫌体正,要是崽身边没长辈看着,他们终是会担心。 谁知,缘一愿意接手这批崽。 屋内,大大小小的犬妖规矩坐好,面对大将的“审视”昂首挺胸,精神十分饱满。他们多不过百岁的年纪,然而在外行走时却不用人形,反倒是犬身。 缘一:“你们不变成小孩子吗?” 犬妖幼崽面面相觑,最终为首的一只白犬化作了孩子。她是月曜支的血脉,早熟稳重,也将是下一次大典开启石柱的人选。 她叫“雪止”,是流雪同血缘的妹妹。 “大将,这是西国的规矩,犬妖在成年之前需要保持犬身行走。”雪止道,“长辈说,让我们以局外人的姿态去看这个世界,直到成年。” 以犬身行走,他们才更容易看清人类的本貌,接触到他们或阴暗或善良的一面。 他们将在成长的百年中见识所有,再以这份阅历为基础,选择适合自己的部分融入这个由人类主导的世界。 缘一:“原来如此。” 清点完手头的十七只幼崽,缘一思量许久决定一崽多用,做到既让他们每日能看见人类,又要提前感受人类世界的生活,还能给自己攒点零花钱。 于是,东京第一所“白犬御茶都”在银座最繁华的街市兴起,也是后来猫咖、狗咖崛起的典范。 只要是人,谁能拒绝毛茸茸的诱惑? 白犬御茶都的狗勾十分漂亮,尤其是白犬,不知是哪个国家出来的品种,皮毛干净到没一根杂毛,连眼眸都是剔透的金色。 要不是御茶都严令禁止顾客随意抚摸狗勾,或许不出一周,犬妖幼崽的毛都要被挼秃。 每只狗勾身边都会挂一块铭牌,上头写着他们的名字。顾客喜欢哪一只,就由哪一只叼起需要的茶篮送入小厢,过后在顾客烹茶时,幼崽会听他们闲聊,再获悉一些零碎的情报。 根据幼崽被点名的次数,缘一会分发零花钱。 数月,他的狗咖是银座最火爆的打卡地点。为应付众多顾客,幼崽们商量许久,让缘一挂出了“客座仅供两小时”的牌子。 可这一卦非但没阻止人类花钱的心,反倒引来更多的顾客,因为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可以了!有机会进入御茶都了! 爱狗之心,人类不灭! 缘一和幼崽们:…… 狗咖的火爆终是让银座周边也兴起了同样的店铺。然而,并不是每一只狗勾都有犬妖的聪慧,论服务质量西国独领风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而御茶都的受欢迎委实超了规格,一日,名为“小田立早春”的女子找上缘一,希望能借店中的犬妖幼崽一用,她想亲手执导一部与狗相关的电影。 “是根据1923年的真实事件改变,叫忠犬八公。”立早春温和道,“如果拍摄顺利的话,电影将在明年八月上映。” “请问,您这儿能出借一只柴犬吗?” 出借不出借,要过问的是幼崽而不是他。别看幼崽在他手下打工,其实他才是带娃的“奴隶”,每晚回家要给每一只幼崽梳毛,不然他们一准闹脾气。 当着立早春的面,缘一转头向幼崽,语出惊人:“你们有谁想出演电影吗?” “诶?”立早春一惊。 御茶都店长这架势,仿佛狗狗能听得懂人话一样。这不可能吧,这……居然是真的。 只见规矩端坐的犬妖们忽然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起身甩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伐消失在里间,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他们终是犬妖,外形像狗是一回事,真去演狗是另一回事。为了西国的颜面,总之就是不行。 缘一:“抱歉,他们不愿意。” 等等,是“他们”不是“它们”,这位店长是真把狗狗当作孩子啊! 立早春:“请再考虑一下吧,报酬不是问题。” “与报酬无关,尊重他们的选择吧。”缘一道,“不过,我对你说的电影很感兴趣,是描述人类与狗狗相处的事吗?” “是,还是一个十分温馨的故事。” 想起自己与白犬一族的羁绊,缘一舒展眉目,温柔笑道:“我愿意出资,你愿意接受吗?” “诶?” 立早春出了御茶都,头重脚轻。她恍惚地招来出粗车,迷糊地回到公寓。 半晌,她垂死病中惊坐起,抓起头发狂撞墙:“啊啊啊!他居然愿意注资那么多钱!那么多啊啊啊!” …… 1987年8月,讲述人狗之间真挚感情的忠犬八公上映。它如一阵飓风卷走了大岛的钱,票房爆表,还被人引为经典。 无数人哭着走出影院,嚎啕着走进御茶都,对着每只犬妖哭得伤心至极。 “阿八!阿八!” “狗勾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缘一和幼崽们:…… 他们不曾去看过,但见人类对犬妖亲和度快爆表了,就算是妖也对这部电影产生了兴趣。当晚,缘一给亲哥打了电话:“兄长,一起去看忠犬八公吗?” 杀生丸:“没兴趣。” 怎么也是凌月生的娃,杀生丸恶劣起来也是真恶劣:“我看中了东京的几所学校,冰帝、黑主、并盛、空座町……你想去哪一所?” 缘一默默地挂了电话。 七日后,大获成功的立早春致电缘一,除了满满的感谢,便是恭喜他赚了不少红利。再接着,她笑道:“八公的故事很受欢迎,感动了无数人,上级想为八公立一尊雕塑,本是让我定放在哪儿,但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 “源君,我相信你是世界上最懂狗的人。” 缘一背负起这份信任,认真道:“把八公的雕像放在涉谷吧,最好是谁都能看到的地方。” “好!” 自这天起,为了不见到狗狗而居住在涉谷的杀生丸,每天早起都能看见一尊金光闪闪的忠犬雕塑。 它立在人山人海之中,由于采光非常好,进而反射着亮瞎钛合金狗眼的光芒!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是你先伤害我的。【来啊!互相伤害啊!.jpg】 杀生丸:…… PS:《忠犬八公》的导演是神山征二郎,“立早春”系虚构人物,介意勿怪,就当平行时空。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第251章 第二百五十一声汪 杀生丸搬回了东京银座, 准备去收拾不做狗的弟弟。谁知循着蓝色彼岸花的气味进了御茶都,才发现弟弟坐在幼崽堆里给狗梳毛。 西国的王会在幼崽面前揍大将吗? 不可能。 故而这栗子还没起就夭折于半途。杀生丸收手,在幼崽们退后半步垂首的行礼中走向缘一, 告知他一个噩耗:“今年10月去冰帝学院入学,作为高中部一年级生。” 缘一:…… 听兄长的口吻是不容许他拒绝了。不过, 他一个半妖就读于人类的学校真的好吗? “你该跟着人类学一些东西。”难得的, 杀生丸会让他以人类为榜样去学点东西,“不是想过平静的生活吗?你该入学。” “可是御茶都……” “我会让隼斗和泷接手。” 身为大将能在幼崽面前驳了王的面子吗? 不可能。 故而这叛逆的心思刚起来就夭折在中途。缘一点了头, 当着幼崽的面认真接受了王的任务, 并展开了杀生丸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兄长,我听说人类入学有家长会,是你来, 还是凌月大人来?” 杀生丸:…… 听弟弟这口吻是想为难他了。不过,区区一个家长会没必要打乱自己的行程。 杀生丸:“我会让三岛或产屋敷去。” 缘一:…… 入学的事基本敲定, 缘一只好回家拾掇开学所需。本以为往后得在校园内度过“枯燥”的三年,谁知救星来得那么及时。 九月初, 一则消息从英格兰半岛被送到犬山, 再有犬山的渠道送入缘一手里。 来信者是乔瑟夫·乔斯达,在邮件已经兴起的年代还用信笺通过特殊渠道传递, 说明这是一件不便张扬的秘事。 事实诚如缘一所料,事儿不小, 影响恶劣。 在乔瑟夫的信中提及了“迪奥·布兰度”。 这个本想谋求乔斯达财产的不做人分子被送进监狱后,只初期挨了几顿打,没多久就成了“恶人们的救世主”。 迪奥拥有一张煽动人心的嘴, 也很容易把握恶人的心理,愣是在监狱好活了几十年。 彼时,乔瑟夫的爷爷乔纳森六十九岁, 父亲乔治正值壮年,而乔瑟夫正是意气风发的十八岁。 迪奥不知从哪又弄到了一张石鬼面,戴上后化作吸血鬼祸害世界。要不是波纹联盟建立得早,或许乔斯达一家无法阻止迪奥的迫害。 乔治与乔瑟夫联手击败了迪奥,将他轰得只剩头颅。本以为这货死绝了,谁知他竟然还有残党,并在乔纳森寿终正寝后偷盗了他的身体。 发现后为时已晚,他们只来得及轰杀残党,却无法得知迪奥究竟把乔纳森的遗体弄去了哪儿、要做什么? 直到今天,当乔瑟夫发现自己拥有了“替身使者”的能力,才明白迪奥干了什么好事。 “迪奥只剩一个头颅,他需要一副身体。”信中如是说,“他无法击败我和父亲,只好对爷爷的遗体下手。很好,他成功了。他拥有了最强波纹战士的身体,还有吸血鬼不死不灭的能力。” “我的朋友,航船打捞了迪奥的棺材,他再现人世。我不清楚迪奥目前在哪里,但比这更糟糕的事已经发生了。” 不知是哪儿的考古队挖出了“柱之男”,据乔瑟夫描述,柱之男是石鬼面的创造者,也是北欧吸血鬼的“始祖”。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当‘替身使者’开始觉醒,没有波纹战士的体质就无法操控这股力量,与我血缘相关的女儿会被这股力量吞噬殆尽。” “唯有击败迪奥才能解除……” 缘一平静地收起信,扔掉书包、背起三刀,并给亲哥留了一封信:“兄长,乔斯达需要我的帮助,我这就去消灭吸血鬼!” 至于为何不通电话? 电话一通,他大概会得到兄长的另一种回复,比如“我会让流雪和赤阳丸去”。 缘一作别幼崽,当晚在成田机场登机飞往半岛。谁知他快,杀生丸更快,飞机飞了十三个小时,杀生丸在看到信的刹那,直接开冥道跨空间而来。 待缘一在乔斯达家见到杀生丸的那秒,就见人影一晃,“啪啪啪”三声乍起,唬得乔瑟夫一愣一愣。 “兄长,我错了。” “呵。” 时间还早,尽快干掉柱之男和迪奥之后,蠢弟应该还赶得上开学。但是,按照以往遇到的反派属性,怕就怕这也是一群苟货。 万一需要找上好几年,蠢弟的教化工作就泡汤了。 杀生丸:“柱之男在哪儿?” “德国的方位。”乔瑟夫握住肩膀,脊背后有一枚星星隐现,这是来自先祖的庇护和提醒,“我会根据替身使者的指引去寻找迪奥,柱之男就拜托两位了。” “他们是一群吸血鬼,喜欢吃人,喜欢把人变成鬼。断肢能重生,只剩一个头也能活,唯有在太阳的照射下才会变成灰。” 殊不知这话踩爆了缘一的雷点。 吃人、把人变鬼、死不了、怕晒太阳,还有比这更鬼的事吗? 他甚至怀疑复活的是无惨,而不是什么柱之男。想起无惨苟了不知多少年,浪费了雷禅几百年的“青春”,缘一就觉得柱之男不是善茬。 乔瑟夫:“请你们小心,人类的摄影机无处不在。” 狗兄弟:…… 鉴于被发现身份的后续处理起来非常麻烦,俩兄弟只好再飞德国。 他们俱是猎杀经验丰富的白犬,一个天眼通透,一个心眼通透,再加上敏锐的嗅觉,对混入人群的吸血鬼是一抓一个准。 不得不说,因乔瑟夫通知得及时,柱之男尚来不及建立“帝国”。他们堪堪祸害了五个边陲小镇,就被狗兄弟破坏了一个个据点。 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于边陲之地的古堡广场之上,两兄弟见到了柱之男。 他们统共有四个,其中一个地位似乎很低,俯首跪在下方,另三个地位等同,正呈一种让狗不能直视的姿势立于钟楼之上。 当时,狗兄弟仰头,就见衬着一轮巨大的圆月,为首的深紫发色男子两手叉腰,双腿交叠站立。 对方立于最突出的C位,穿着极其暴露,似乎只裹了头巾和兜裆布。他挺胸抬头,下巴扬起,正用一种欧洲贵妇般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而在他身后半步,左侧站着一位双手在胸前交叉,两腿大开的同党,右侧站着一位姿态惬意,一手环腰、一手遮面的战士。 差不多的布料服装,近乎一致的魁梧体型,以及数不清块数的肌肉。他们以超越时代审美的装束站于月下,迎着猎猎夜风,遮羞布被掀起一角。 恍惚中,狗兄弟仿佛听见了“阿姨压一压”的奇妙音乐。 缘一和杀生丸:…… 作为正经的狗,他们真不知道对方摆出这种姿势的意义何在?穿的布料就像没穿一样,是为了在一开始就震慑住敌人吗? 看来时代真的变了,他们没见过这种前卫的反派。 “兄长。”缘一喃喃道,“他们这样,简直把背后的月亮都玷污了。” “嗯。” C位的卡兹冷笑:“你们就是最近在屠杀吸血鬼的波纹战士吗?” 以卡兹为首的“吸血鬼”,实则是万年以前存在于世间的地下超级生命。 他们与长生种类同,拥有无限的生命和奇异的能力,拥有惊人的美貌和独到的智慧。除了不能晒太阳,他们近乎是无敌的。 可卡兹降生了。 他是这一族的天才。他创造了石鬼面,只要找到艾哲红石放入石鬼面的凹槽处,就能让他进化成究极生物,进而晒到太阳。 族人反对他,他杀光了全族;人类反抗他,他灭杀了人类。之后他带着同党沉睡万年,直到地下遗址被人类惊动才醒来。 而眼下食物遍地的世界,无疑利于他施展抱负。 他要找到艾哲红石,他要成为究极生物,他要见到最美的太阳,他……不小心在施展抱负的途中遇到了两只狗。 接着,他的事业惨遭滑铁卢,拐进了十八层地狱。 缘一:“我和兄长是呼吸剑士。” “呼吸剑士?”接触到陌生名词,卡兹眯起眼,“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缘一:……你在骂我,我掌握了证据。 “你又是什么品种的杂碎?”论毒舌,杀生丸从来没输过,当他微微偏过头,勾起嘴角挂上嘲讽的表情时,真是又帅又欠。 “我嗅得出你们的气味,杂碎果然是杂碎。就算活了万年,实力也不过如此。怎么,是晒不到太阳让你们虚弱了吗?” 月下三兄贵:……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卡兹冷声道,“看上去不像人类,也不是我等同族,是创造失败后的残次品吗?” 缘一看他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只有没见识的杂碎才会讽刺最完美的大妖。” “兄长是不世出的天才,是独一的强者,是妖界的霸主。”缘一火力全开,嘴与脑子的同步率高达百分百,“他拥有最完美的妖力,最强大的妖刀,最庞大的帝国!他能长生,能飞,能穿越时空,有一颗仁慈且博大的心,有无匹的霸道之路,有世间无尽财宝。” “他不仅能在夜间行动,还能坐拥白天的阳光。而你呢?” 缘一给出致命一击:“杂碎,你拿什么与兄长作比?” “用你那被绷带绑着的脑袋吗?” 月下三兄贵:…… 非但是卡兹词穷,连他身后的随从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同时领头人,杀生丸和卡兹互怼可以,但卡兹怼跟班似乎落了下乘。 都是“跟班”,奈何卡兹的手下不给力啊! 论夸,缘一从来没输过,为了兄长的荣誉,他连神都能干掉,嗯!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这次就不打你了。 缘一:原来就算是兄长,也喜欢听好话啊。 杀生丸:…… 第252章 第二百五十二声汪 抛开浮夸的造型, 柱之男的实力与大妖相比只强不弱。可只要一天不克服惧怕阳光这个弱点,连杂碎小妖都有办法干掉他们。 毕竟,太阳总会升起。白日漫长, 他们再强也会显得被动,而对手多得是法子在十多个小时内磨死他们。 故而, 从某种程度上讲, 杀生丸以“杂碎”评价他们并不为过。 他所欣赏的强者,是如雷禅一般心志坚定、不会囿于环境变化而施展不开手脚的大妖, 并非照到阳光就会灰飞烟灭的“强者”。 杀生丸:“那个紫头发的家伙, 我要亲手杀死。” 说的正是卡兹。 缘一颔首,在通透世界的关注下,卡兹的骨骼、肌肉和血管在他眼中变得透明。时至今日, 缘一的双眼譬如一台战力分析机,光是用“看”都能解析出卡兹的能力。 “兄长, 他的握力能达到180吨。” 这是一个握起日轮刀就能让刀转化为赫刃、还能接下俩兄弟斩击的数值。如果是出拳的力道,破坏性会更强。 “无妨。” 钟塔之上, 卡兹下达了命令。万年老怪不至于为了几句话生气, 但首领的尊严容不得冒犯。光从体型看,下方浑身没几百块肌肉的兄弟谈不上“魁梧”。外貌看去更近少年, 还搬不上猛男的台面。 就这?最末位的族人也能杀死他们了。 “桑塔纳。”卡兹唤着跪下的男子的名字,“杀了他们。” “是, 卡兹大人。” 桑塔纳,卡兹麾下最年轻的柱之男。因天赋、实力远不及战士瓦乌姆,从柱之男沉睡之前, 他就被当作仆从使唤。 可他并未心生怨恨,且对创造了石鬼面的卡兹极为崇拜。他认为卡兹是个伟大的领袖,能彻底改变整个世界。为卡兹能达成目标, 他愿肝脑涂地。 得令伊始,桑塔纳便从钟塔顶部一跃而下。 双脚着地的瞬间,欧式广场平铺的厚实大石应声粉碎。尘埃扬起,碎石遍地,桑塔纳自烟雾中而来,棕红色的及肩发无风自动。他身高近两米,仅着遮羞布赤脚走来,一身虬结的肌肉蠕动、蠕动。 站定,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骨骼的“咔咔”声。 此刻的桑塔纳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缘一已经拔出了小牛。 对方的首领不动,只遣出了下属,那么在大将在的情况下,西国的王不必出手。下属对大将,首领对王,才是出战的顺序。 柱之男虽然造型辣眼,但他们比无惨高尚多了。至少他们上阵,好歹会遵守古战士的礼节。 直到缘一横刀而立,桑塔纳才下压身子。顷刻,他足下的巨石皲裂,待蜘蛛网般的裂缝一开,桑纳塔已消失在原地。 一缕烟尘扬起,桑塔纳的拳头怼上了缘一的刀。殊不知小牛是斩鬼专用,只要里头加了猩猩绯砂铁这味材料,对任何畏惧阳光的生物都有天克的奇效。 平平无奇的一刀,缘一劈斩,桑塔纳没躲开。那拳头接触刀刃的第一秒,犹如被烈日灼烧的痛感再现,让桑塔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即便收手够快,拳头连带胳膊也被削掉半边。鲜血喷涌,就见尚未落地的残肢在风中化为灰烬,而断口处传来彻骨剧痛。 桑塔纳不哼一声,观战的卡兹等人也不帮忙。从下属进入战场开始,他的生与死便是他个人所要担负的后果。 缘一首发得手,第二刀极快落下。桑塔纳的腹部骨肉一阵蠕动,就见八根肋骨猛地冲出腹部张开,呈尖锐的獠牙状朝缘一刺去。 只要能碰到…… 碰到对手的皮肤、肌肉或血液,桑塔纳就能“侵蚀”对方的身体,吸收对方的生命力量。 如果眼前的对手是人类,即使不用碰触,他都有法子吃掉对方。可眼前的对手不知为何没有破绽,对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力量的膜,让他无法靠近他。 不过,只要骨头够尖锐,一定可以—— 刀光一闪,缘一削掉八根肋骨,落刃那刻换手拿刀,横过刃面斜向上削桑纳塔的脖颈,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柱之男的身体忽然一矮,像是化作液体般往下淌。 见状,缘一无动于衷。 连无惨的三千屑肉都见过,这个连分裂都做不到的对手逃命技术不合格。 当下,他的口鼻溢出白气,简单试探过后再不收敛实力。日之呼吸十三式连绵,刀术豪横又粗狂,先是一把掀起柱之男,连反应的时间也不给他,就以一种眼花缭乱的速度将他片成了飞灰。 “嗖!”是最后一刀划过的风声。 灰起、刀落,仅剩一缕棕红的头发在半空飘落,点点燃烧。 一战终,缘一仰头看向钟塔顶部,示意下一个。这挑衅的做法,无疑打了卡兹的脸。 万年老怪看得出来,对手并未用尽全力。而不用尽全力就能灭杀他的下属,只能说明一点:对方的能力天克柱之男。 对,是天敌。 卡兹确实没想到,世界上除了波纹战士,还有另一种力量能压制他们这一族。 呼吸剑士? 此时,卡兹才重视起这个称谓。 瓦乌姆:“卡兹大人,请让我出战。” 一个个依次上阵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卡兹是首领,还有伟大的梦想没有完成。在发现天敌之后,取胜和活命才是第一要务,所谓的战士精神就该抛开了。他不是一根筋的战士,且很懂变通。 “瓦乌姆,你去对付拿刀的小子。”卡兹道,“艾斯迪斯,我们去对付另一个。” 他放弃了一对一。 瓦乌姆是个战斗天才,即便只剩头颅也有强大的杀伤力。就算杀不死对手,多半也能拖住,如此,倒是方便他们对付另一个。 卡兹:“你们叫什么名字?”他很给面子,“我是卡兹,这是我的同党艾斯迪斯,这是我的下属瓦乌姆。” “犬夜叉。” “杀生丸。” 下一秒,钟塔顶端的三人消失,再现已在广场。他们的实力比桑塔纳强多了,落地时不碎石砖,可见对力量的把控登峰造极。 而三个一起下来,明显来者不善。 事实也是如此,缘一被瓦乌姆拦住了去路,卡兹和同党对上了杀生丸。伴随一声轰鸣,两兄弟已从广场转跃至南北两端。 瓦乌姆有一头平顶金发,发下梳着诸多脏辫,手里握着一柄巨斧。每一根脏辫栓着一截尖锐的刀子,瞧着不像是装饰品。 有气流环绕于刀片上,每一片都流露出肃杀之气。当瓦乌姆甩起头发的瞬间,这每根脏辫相当于他的每一只握刀的手。 若是放在古战场,瓦乌姆就是一台人命收割机。但在缘一面前,他只能算多个战士的合体。 缘一是刀术天才,而在大洲受过大妖指导后,他也成了刀术的集大成者之一。 换句话说,无论瓦乌姆是脏辫甩刀还是挥手落斧,在他眼中都是对刀不同的使用方法。不过是多了几只手出刀,他不会在意。 “铿!”一声和百声。 刃面才挥开小刀,就架住了袭来的巨斧。 瓦乌姆左手成拳砸向缘一,后者偏过头错开。就见对方忽然变拳为爪,回手扣缘一后脑,膝盖也猛地顶起,要是缘一再弯腰躲避,这一击必定落在他脸上。 但缘一也腾出了一只手。 要是能用刀,他甚少与对手互搏。落手压住膝盖,大掌握紧,缘一往后拉扯,愣是让瓦乌姆失去了平衡。 战士到底是战士,身子往后一仰,瓦乌姆一手拍向地面。再以此为基,旋转腰身带动双腿,连轴转动,不仅挣脱了缘一的手,还踹向他的心口。 回刀格挡,巨力通过刃面传递到他身上。结结实实地给了缘一一击,令他后退三步。 在“力”这块,瓦乌姆的爆发力比卡兹还可怕些。但也仅止于此,当这一击无法破防缘一的防御,结局便已定死。 瓦乌姆拉开了距离。 他冲缘一伸出双手,从肩膀、手肘到手掌,所有的骨骼和肌肉全扭曲起来。刹那,充满自然之力的飓风从他双臂发出,瞬间冲毁了两侧建筑和地上石砖。 碎片融入风中,化作一枚枚尖锐的刀片,它如庞大的绞肉机侵袭,而缘一只是沉身握刀,再如一道电光杀入飓风之中。 “你……”瓦乌姆的双眼大睁。 神沙岚是他的流法·风的破坏性大招,全力释放之后能摧毁一座城。如果他将全力压缩进这两股飓风中,威力只大不小,可对手不仅不躲,居然还冲进里头! 非但如此,瓦乌姆没有感受到流法切割到人体的触感。 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在这高速旋转的风涡中,在这数以十万计的刀片包围下,对手仅仅凭借手中的一把刀就击溃了所有刀片。 那一路火花闪电从街尾冲向街头,势如破竹,也势不可挡! “铿铿铿……” 十分平实的斩击,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却切开了风、粉碎了石,颇有一种在自然之力的侵蚀下呈现的返璞归真之美。 那是刀术的极致! 神沙岚破,缘一依旧顶着毫无表情的脸冲杀而出。瓦乌姆的手往后抓起巨斧,偏生缘一的刀已从半空落下。 “撕拉!” 长刀将瓦乌姆劈成两半。 而这战士仍是提起巨斧,不顾生死地劈向缘一。 “嗯?”缘一有点吃惊,瓦乌姆真是他见过最像战士的战士。哪怕下一秒就死,却仍在死前战斗。 他没有还手,因为巨斧举到半空不久,瓦乌姆便脱力了。 “是我输了。”瓦乌姆道,“你是个可敬的强者。” 缘一收刀:“你是个值得尊重的战士。” 日之呼吸的灼烧点燃了瓦乌姆,但在剧痛之下,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击败我的刀是什么神兵?” “……” 缘一蹙眉回忆一番,实在想不起来:“小牛。” 瓦乌姆:…… 他死了。 …… 杀生丸遇到的卡兹是个刀术高手,他的骨刃能从手臂上长出,锋利程度与斗牙王的獠牙有得一拼。 另一个艾斯迪斯是个用头脑作战的预判高手,流法为火焰。如果他在战斗中受伤流血,还会通过燃烧血液以灼烧对手。 卡兹和艾斯迪斯是最年长的老怪,难得联手对付一个敌人,按理说就算是天敌也该吃大亏,奈何杀生丸不按牌理出牌。 月之呼吸的远程AOE大招完美克制近战狂魔卡兹,并躲过艾斯迪斯的预判。 饶是后者能避开他的攻击,也猜不到杀生丸究竟有多少“魔法”攻击手段。先是毒华爪,再是淬毒长鞭,接着月之呼吸三十式,又来一个冥道残月破! 战斗至此,他的招式也该放完了吧? 卡兹和艾斯迪斯刚燃起斗志,杀生丸扔出一个苍龙破,封锁他们想跑的路线。 等两人在苍龙破的领域中好不容易活下来,并一致认定杀生丸没招了——他平静地抽出丛云牙,平A了一个狱龙破。 月下两兄贵:…… 时代变了之后,杀生丸很久没打架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干架的机会,他决定把自己会的技能复习一遍。 狱龙破消失,从重伤状态超速恢复的卡兹冷声道:“跑!” 他不管这是不是违背战士的精神,再不跑,他们的复活就是一场笑话。 “大意了。”卡兹道,“我以为他再强,也强不过万年前的波纹战士头领。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是能把他们按在地上捶的怪物。 “他是怎么办到的?” 如此境界,确实是卡兹一直在追求的“完美生物”巅峰了。或许远不止如此,应该是……对方已经进化成了另一个层次的生物。 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层次,或许连接触也不够格。 艾斯迪斯颔首:“分开跑。”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中总有一个要交代在这里了。但只要能逃走其中一个,就有进化成究极生物的希望。 遗憾的是,杀生丸抽出了爆碎牙。 俩兄贵:…… 你到底有多少刀?啊!你压箱底的大招还有几个?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殊不知,爆碎牙一出便是人间末路。但凡沾过爆碎牙的力量,只有死的下场。 妖力倾注,杀生丸挥下一刀。 顷刻,被吸血鬼祸害到再无活人的边陲小镇,荡然无存! …… 三日后,德国波恩,牛仔酒吧。 靠窗双人桌,一对黑发黑眸的东方兄弟切着带血牛排,品着麦味地道的啤酒。他们样貌精致,又不失西方人的高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人想调侃少年不能喝酒,有人想要他们的电话号码,有人想……然而再多的想,当电视播放起闹了三天的大新闻时,都被他们放在脑后。 “波恩电台为您带来新消息:三日前,下萨克森州沿海的波尔小镇发生爆炸,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整座小镇消失在地图上,而爆炸原因至今未查明。但在波尔的邻近小镇上,我们发现了一种奇怪生物的尸体……” 播放一段不打码的可怕视频,还将该生物的奇怪处露给人们看。 “该生物有着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外貌,却长着野兽的獠牙。据尸检结果,它们类似传说中的吸血鬼。” 酒吧中的人类发出惊呼,长吁短叹。他们遵从新闻的安排决定囤几天食物呆在家里,再不出门,等吸血鬼风波过去为止。 缘一啃着牛骨:“兄长,是我们遗漏了一只没处理吗?” 杀生丸:“是卡兹下的手。” 这只被遗漏的吸血鬼应该是触怒了卡兹,所以被杀了。卡兹随手扔在邻镇,他们兄弟也不会想去找漏网之鱼。 好巧不巧,被人类发现了。 “……警方称,该生物与吸血鬼一样惧怕阳光,取下尸体的一些组织放在阳光下,很快会烧起来。如果你怀疑身边的人类是吸血鬼,那就请他去晒太阳吧。” 酒吧内的人长吁短叹:“哦上帝,真是幸运,现在是白天!被太阳照到的酒吧里没有吸血鬼!” 牛仔们爆发欢呼,吹起口哨,开始拼酒,只有缘一再点了份牛排。 他像是青春期到了的小伙子,胃口大得离谱。眼见弟弟嘴不停地吃了三大份牛排,杀生丸放下报纸:“你很饿?” “有点。”缘一道,“最近会有‘饿’的感觉。”他指了指心脏,“不是身体,是里面装着的灵魂。” 好似在往下一阶段冲刺进化,因为不在尸魂界也不在虚圈,只好通过摄食补给能量。 杀生丸:“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 缘一:“或许,吃虚才是最快饱腹的方法,但我不想吃。” 一抖报纸,老父亲心态上身的杀生丸蹙起了眉,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得供给弟弟吃多少头牛,才能让他迈过这个进化的坎儿。 得把英格兰的牧场扩张一下了,他还不至于连个弟弟也养不活。 三份牛排止,缘一住了口。再吃下去,人类会被他吓到。 他与杀生丸结完账往外走,缘一道:“兄长,乔瑟夫还没传来消息,看来追击迪奥并不顺利,要不我去找他吧?” 杀生丸无动于衷:“交给流雪,你去上学。” 缘一:…… “流雪与我同龄。”也就大个二三十岁,为什么他不用上学? 杀生丸:“他没有兄长。”你有,所以你去。 缘一:…… …… 1987年10月,缘一入驻冰帝高中部一年级。入学成绩除国文和历史外门门满分,排在榜一。 因大岛的进学要求不同,对社团活动、个人所长的看重更胜成绩,故而刚上学不久,缘一就陷入了选社团困难症。 他很想报个“读书社”平静度日,在发现该社团每周要交一篇小作文后果断放弃。 他决定按自身所长报个“剑道社”,却在第一天登场时连教练都干翻后当场退社。 之后,篮球、排球、网球……乃至游泳,只要他上手,就没有不是第一的项目。他的天赋卓绝在冰帝引起轩然大波,但不论哪位教练前来劝说,缘一都不打算进入以运动为主的社团了。 他不是人类。 仗着非人的体质夺得第一,这让为梦想努力的少年如何自处? 不能这么欺负人。 思来想去,缘一入了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社团——灵异事件调查社。该社团除了他,只剩三个看不见灵也没有丝毫能力的普通人。 长谷川禾子,高中部二年级学姐,见到缘一感动到哭:“救世主!” “源赤也同学,如果没有你,我们灵异社就要解散了!”倒闭于人员不足,按冰帝的规矩,最低得四个人才能成社团。 丸山大野,高中部二年级学长,雀斑眼镜,有点瘦弱:“源君,欢迎加入灵异社,我们主要负责对灵异事件的调查,搜集一些怪谈、拍摄照片。冰帝学院报有一个小版块分给我们,撰写者是禾子。” 简言之,他们只需要陪禾子胡闹就好了。 “我是渡边真。”同高二的学长道,“请多指教,自从惠子学姐升学后,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而这灵异社从来要死不活,平日多给学生取笑,闲来无事才找他们聊些灵异八卦找刺激。 “总之,源君只要混到毕业就行。” 缘一:…… 原来可以躺平吗? 这样来看,很不错。 可惜阴差阳错,错在缘一是个天选挂逼、事故体质。再正常的日常活动,只要有了他的加入,就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果然,看他人高马大,三人胆子就肥了。 他们决定去新宿的凶宅探险。 “新宿?”缘一念着,好熟悉的名字。哦,他记得曾在收音机中听过。 “你不知道吗?就在东京啊!”禾子大声道,“几年前,新宿总出怪事呐!不是爆炸就是连环车祸,还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在房子里。传闻有恶灵,后来不知怎么没了恶灵,近几年也没怪事。” “可最近啊,怪事又来了……”她压低声音,“又出现了离奇死亡的人,惨状与几年前一模一样。” “害怕吗?” 缘一:…… 只是,他上学以后没带狱门疆也没带刀,万一撞见的东西不止咒灵该怎么办? 总不能当着这些孩子的面,抬手雷吼炮开轰吧? 也对,除了刀术可控,无论是灵力还是咒力都不可控,他尚在进化中,运力不稳的话或许整个新宿都没了。 “请问,能不能帮我去借一把刀?我会刀术,可以保护你们。” “可是剑道社已经走了。”渡边真扫视社团,忽然眼睛一亮,“啊,要不就这个吧!” 拿起网球拍:“它看上去也跟刀差不多嘛!”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弟弟上学的第一周:兄长,我不回来了,今天团建。 次日,杀生丸见到XX被夷平的新闻。 弟弟上学的第二周:兄长,我不回来了,今天团建。 次日,杀生丸见到XX大爆炸的新闻。 弟弟上学的第三周:兄长,我不回来了,今天…… 杀生丸:退学,换一所读。 第253章 第二百五十三声汪 新宿, 歌舞伎町一番街。 人来人往,喧闹非凡。香水、食物和机车的气味混在一起,车铃、喇叭和鼓弦的声音交织一处, 驳杂难辨。 这是东京的不夜城之一,也是鱼龙混杂的淘金场所。泡泡浴对外宾迎来送往, 女仆町挤满了大学生。后背纹着一爪龙的花臂大汉扎堆, 染着五彩发色的机车不良生在巷道中抽烟…… 新宿的剪影,勾勒出八十年代东京、乃至大岛的全貌。 岛国无甚根基和底气, 要是一直追随宗主国倒还好, 奈何经过一个世纪的动荡,大岛把一手好牌打到稀烂。分明是从隋唐文化衍生出的另一种海岛文明,却作成了一副愈开放愈压抑、愈鲜亮愈不堪的模样。 百般对比, 缘一认为比起现在,战国时代都谈不上“混乱”。 “源君, 看什么呐!”渡边真顺着他的视线往路旁望去,忽而了然, 还露出了我懂你的表情, “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啊, 但是去女仆町喝茶的价位很高呢,里边还全是前辈, 你要是进去肯定被取笑。” 又扫了眼缘一的身板,渡边真闭上嘴。 谁取笑谁可说不准。 缘一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女仆町?”他背起网球袋跟着两位前辈走,“我不喜欢那里的气味。要是带着那股味道回家, 会被兄长揍的。” 新宿是妖狐的天堂,长得好看、喜欢猎艳的妖狐在女仆町有不少。别人以为他在看女仆,其实他在数狐狸。 大老远就闻到狐狸的味道了, 再靠近点一定会沾上气味。 一只白犬在狐狸堆里打滚,沾了妖狐味,而不是让妖狐沾了他的味,譬如气势上低了一头,回去可不得被兄长打死。 “诶,源君还有个哥哥吗?” “嗯。” 渡边真又问了什么,缘一随意回答了几句。但随禾子、大野走过长街,渐渐踏入命案高发地后,缘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咒灵的气息,而身边的三人也失去了本还算活泼的声线。 禾子:“新宿有这样的地方吗?” 入目所见,是一片拉起警戒线的街道。前后约莫长50米左右,没有行人、猫狗和飞虫,只剩路灯忽闪,以及随风起舞的报纸。 两侧店铺仍是原样,不少商标是数月前新挂。可不知为何,建筑物呈现出一种被风沙侵蚀了几十年的蜡黄色,四处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感觉。 “只是隔着一条小巷而已。”大野喃喃道,“就像是两个世界。” “不管了,警方都不在报纸上登这些呢!”渡边真抓起相机,按下快门,“这一次我们灵异社一定能打翻身仗,要让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了!” 想翻身的信念终是压倒一切恐惧,虽说灵异社常年社团“业绩”垫底,社长和社员也贯彻躺平的策略,但这是无奈之举,要是有机会翻身,谁不想啊! 他们也只是一批十六七的少年人罢了,总有点热血和冲动。 禾子笑道:“就是嘛,我们走!” 只是,他们来不及往前多走几步,缘一长手一伸,飞快地拽住三人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全拎到身后。 他往前一步成为领头人,从球袋中取出了网球拍:“你们跟在我后面。” “喂,我们可是前辈啊!你作为后辈,应该跟在前辈身后学习经验。” “会死。” “诶?” 缘一嗅着越来越浓的腐臭味,不会说谎的他老实道:“有不止一个咒灵,实力很强大。它们盘踞在这里,把新宿的人类当作食物,要是再晚些发现,其中的几只应该能张开领域了。” 三人:…… “源君,想不到你的中二病这么严重。”还说得一板一眼,让人挺想听听他究竟还能蹦出什么话来。 而且,咒灵、领域是什么? 缘一的思维并不为他们所干扰,只陈述事实:“几年前的它们不成气候,吃了太多人引来咒术师,被消灭一部分后就躲了起来。术士以为新宿没事了,其实不是。” 它们只是做得更隐蔽了些,或许,新宿这些年死的人不少,只是做成了谁也猜不到是咒灵干的样子。 这么一来,咒灵的智力似乎不低。 “是因为快开领域了,所以吃人又开始肆无忌惮了吗?”缘一注视着前方,看魑魅魍魉爬出阴沟。 这儿应该是被术士封锁起来的地方。 隔着一条巷道就是新宿繁华地域,术士不可能不防。普通人多半会忽略这条巷道,但因灵异社的学生与他在一起,“帐”对他们就不起作用了。 如此,得把他们安全带出去才行。 禾子正拿着笔疯狂记录:“源君,请继续!你这个开场太好了,灵异社板块登顶冰帝最受欢迎榜指日可待!” “不愧是源君,不仅能把全冰帝的社团踢馆一遍,连说故事都这么出色!”渡边真道,“不过,好歹解释一下咒灵啊、领域啊是什么名词吧?” 大野:“论灵异社有一个中二病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握住球拍,缘一道:“这些事是秘密,本不该告诉你们。但是人类——即使是毫无天赋的人,在进入咒灵的‘生得领域’之后,一定会见到它们。” 早晚都会知道,他还不如说破。免得这些少年人头铁,往后在他不在时跑到不该去的地方。 如今这条被封锁的街道就是生得领域,而咒灵,该出来觅食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 三人正要感慨一句“好有范儿啊”、“武士气势拉满”之类的调侃话,可当他们从缘一身后探出头时,笑容僵在了脸上,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在建筑物三楼的位置,有蛇形怪物从窗户中往外探出。上尖中大下细,有点像人类的胃,还长着密集的眼睛。 街道前端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她背对着他们——突兀地,她露在外头的一截脖颈裂成大嘴,背面像是人的正面,手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背”对着他们跑来。 “嘻嘻!”它怪笑着,和服往下滴着血,“客人、客人……” 这突如其来的惊悚画面,吓呆了缘一身后的三个学生。他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拼命叫嚣着快跑,腿是半步挪不动。 讲真,要不是之前上过厕所,他们真会被吓到尿裤子。 终于,禾子爆发出尖叫:“救命!鬼啊——” 她的爆发好似摁下了一个开关,渡边真和大野猴子似的跳起来,一把挂在缘一身上:“啊啊啊!救命!” 缘一:…… “学长、学姐,能从我身上下来吗?”缘一平静道,“这样挂着,挥拍会把你们挥出去的。” 他们抱得更紧了! 虽然怕得很,但他们依旧死死盯着“女鬼”,眼睛一瞬不瞬,仔细看去,在极度惊恐之下居然还泛着点兴奋的光。 人菜瘾大。 缘一:…… 无法,缘一只好在咒灵靠近的前一秒飞起一脚,直接将“女鬼”踢飞,令它一击撞上蛇形怪物的下颚。 就见两个咒灵滚在一起,“轰”一声砸在半大不大的“帐”上,泛开一圈圈咒力的波纹。 缘一力大,两个咒灵撞得七荤八素,从半空下来压垮了半边建筑,在烟雾缭绕中半天爬不起来。 队友们惊呆了! “源、源君,你……”天呐,这是奥特曼吗?地球果然要毁灭了对吧!不行,我也要变成光才对! 缘一想振臂,又怕伤到人,不振臂又怕他们不愿下来。 于是,他第一次用了命令的口吻,以大将的气势:“下来。” 三人光速爬下,窝成一团瑟瑟发抖。不知为何,他们觉得缘一比咒灵可怕一万倍,刚刚那一声,比在卧室看写真被老妈捉住还可怕! “别离开这里。”随手丢出一个结界。 反正已经暴露了,缘一死狗不怕开水烫,秉承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策略,以球拍为刀,猛地跃起,日之呼吸骤发。 大抵是新宿人多的缘故,咒灵也格外多些,这块地不知留存了什么咒物,居然吸引了这么多咒灵。 但无所谓,杀光它们之后,他慢慢找就是了。 “日之呼吸·一之型……” 他以非人的速度掠过高楼,蜿蜒出一条火龙。所过之处,大量咒灵被一刀劈碎。不论远程近战,不论数量多少,在通透世界中,它们无所遁形。 漫天刀光火焰,遮蔽了“帐”中世界。在恍若末日般的废墟中,三个少年人怔怔望着那一抹红,第一次意识到神话不仅仅是传说。 真有这样的人,能凭一己之力斩碎邪恶;真有如此剑士,能飞天遁地、诛灭鬼物。世界上有他们未知的灵异,也有着从危险中保护他们的人。 咒灵、术士…… “轰隆!” 缘一破窗而入,就见长街左侧的整栋建筑物闪过一阵火光。刹那,所有玻璃全部爆裂,伴随着咒灵的惨叫,他从顶部冲起,翻转球拍击打碎石,击碎了逃窜咒灵的头部。 然而球拍只是球拍而已,缘一再收力,也架不住材料撑不起力量。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球拍已作古。 它在他手里化作飞灰,缘一不禁陷入沉默。 “糟了!他没有武器了!”渡边真无比后悔没让缘一回家拿刀,这下完了,球拍没了他们是不是……额?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轰隆——右侧整栋建筑物全塌了! 队友们:…… 突然间更后悔没让他去拿刀了。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渡边你拍照了吗? …… “东京报,昨晚七点左右,新宿歌舞伎町一番街著名的幽灵区再度发生爆炸,等警署部赶到现场时,一侧建筑物损毁严重,疑似遭到雷击,但昨晚不是雷击天气……” 冰帝,灵异社内。 禾子表情严肃:“源赤也今天没来上学?” “我有他的联系方式,是管家接了电话。”渡边真道,“说是少爷有事出门,要过段时间才回来。那位管家似乎知道了,告诉我们,别在少爷没回来前乱跑。” 禾子和大野:…… “少爷?”大野问道,“听上去背景很雄厚的样子,也是财阀吗?” “冰帝的财团少爷和小姐还少吗?”禾子嘟囔了一句,“那是我们自动避开的圈子。只是,源赤也跟他们不一样,他就像是、就像是……” 另一个层次的、完全触不到的人,超乎想象,也远超人类理解的范畴。 “那么现在怎么办?”渡边真拿出相机,“一周快到了,板块怎么写?” 还能怎么办?随便写点啊! 经历了昨天那件事,他们都不知道写下来会不会惹出麻烦。只能按部就班,依旧用一些垫底的稿子。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禾子到底是社长,终究有点魄力:“还是如是写吧,只是模糊掉源赤也。写一写咒灵、生得领域,告诫他们别随便去灵异的地方探险。” “我们会碰到这种事,说明别人也会碰到。还记得源赤也说过的话吗?新宿会死那么多人,就是因为咒灵存在啊。” “他可没告诉我们,新宿一番街的咒灵是全部。新宿有,涉谷呢?大阪呢?北海道呢?我们成立灵异社,不就是想揭开‘真相’吗?现在真相放在面前,为什么止步了?” 任何事情,瞒着才会出大问题。如果能透过校园报让一部分人心生警惕,是不是就能避免一些悲剧? “总感觉我们会被奇怪的人找上。” “有源赤也呢,怕什么。”禾子道,“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他很不一般。我总觉得——就算我们闯祸了,他也会帮我们收拾,像长辈一样。” 喂,明明他才是晚辈吧?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回到家:兄长,我上学第三天就掉马了,还是主动掉马。 杀生丸:…… 第254章 第二百五十四声汪 缘一没想到会在新宿找到宿傩的手指。 这根手指被符纸包裹着压在建筑物之下, 因受地下水、微生物的腐蚀,具有咒力的符纸渐渐消却了力量,以至于诅咒的气息泄露, 在新宿形成了一方吸引咒灵的磁场。 难怪新宿的咒灵灭了还有,术士去了一次又一次, 却找不到诅咒的根源。 不击溃建筑物, 没有白犬的鼻子或五条的六眼,谁能发现埋于地下的咒物呢? 还是宿傩的手指…… 缘一垂眸。 真是久远的记忆, 这要追溯到他化作王虚的经历吧? 说起来, 狱门疆·里和别的手指如今被安置在哪里?几百年不管咒术界的事,宿傩的手指还没被消灭吗? 缘一去找杀生丸,道明原委后, 就见他脸色一沉。 “愚蠢的人类,连手指封印在哪里都忘了。” 人类还真是“忘”了。或者说, 不得不忘。 镰仓时代距今七百年,不是每个术士家族都能顺利地传承至今。昔日大族, 中间断代不计其数, 或是战火,或是仇杀, 连土御门都没落了,更何况是别家呢? 曾经交付给大族的咒物, 在大族覆灭之后下落不明,而这根手指就是遗失物之一。 “狱门疆·里目前在西国。”回话的是管家三岛,“由凌月大人随身携带, 她常用里出入狱门疆,取一些口脂、香水和礼服,不用担心里的遗失问题。” “要担心的反倒是大将自身。”三岛道, “学生不能带刀具上学,你要是带了魔罗切,肯定不合规矩。但不带魔罗切,使用鬼道的破坏力太大,这也不行。所以——” 管家的话没说完,就见缘一抬起迷茫的脸:“魔罗切是什么?” 他有这把刀吗? 三岛和杀生丸:…… “啪!” 沉吟片刻,心理素质极强的三岛只当没看见,继续道:“所以,大将暂且用继国氏的刀吧。” 再听“继国”,缘一有些恍惚。 他带着继国兄弟行走战国的场景再现,而今已物是人非。他留给他们的刀还在,他们却不在了。 “那是我留给继国的礼物,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可是,继国家的直系想把它们送到你这里。” 三岛道:“自从继国双子过世后,继国家就没有人能使用那两把刀了。甚至,连刀也握不动。” “握不动?” “大将,那是用你的獠牙锻造的日轮刀啊。你希望它们保护继国双子,它们也承认了继国双子,这是一种双向奔赴的羁绊,除却你们,无人能再使用它们。” 三岛叹道:“近些年,那双刀时常在神龛上发出嗡鸣,像是在呼唤什么。偶尔半夜兴起,吵得整个继国家无法安睡。” “他们请千夜红去看刀,那位大人说,是因为继国双子转世了,所以双刀嗡鸣不休,一直在呼唤主人。” 转世? 缘一豁然抬头:“这两个孩子在哪?” 不生在大岛才是万幸,要是生在大岛,单凭岩胜和犬夜叉前世修过灵力和咒力,怕是一出生就会被奇怪的东西盯上。 他们如今在哪,几岁了,可还……好吗? “我们花了两年时间排查,没在大岛发现他们,或许是在国外诞生的吧。”三岛道,“还请大将带着那两把刀,等重逢之际,刀自然会帮你认出他们。” “好。” 如是,红旭日“炎流”和紫月牙“宵宫”再次回到了缘一手里,而他将二度把它们送到岩胜和犬夜叉手中。 若是转世继续,他们会相遇三度、四度……这对长生种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期待。 待三岛走后,缘一抚摸着“退化”为胁差的两把刀,眼神温和:“兄长,你说,我的母亲十六夜会托生在哪里?” 时隔七百年,杀生丸再听“十六夜”这个名字,早已心如止水。 他的视线并未离开报纸,只说道:“你可以去尸魂界问问蓝染。” 缘一:…… 不问蓝染好多年,兄长也从未提及。今天突然提了,难道兄长与蓝染有了交集? “兄长与蓝染有来往吗?” “呵。”一声冷笑,杀生丸道,“你的这位‘师长’不是善茬,前夜找上我提出合作。” 蓝染手里有一枚“崩玉”,那是融合了虚、死神、灭却师三者力量的人造能量体。 它能让基力安进化为亚丘卡斯,又能助亚丘卡斯进化为瓦史托德…… 这阴谋家来见他,还特地带了两个实力不俗的破面。一个是编号4的乌尔奇奥拉,一个是编号6的葛力姆乔。恶魔与大猫,气味都让他讨厌。 “他用崩玉与我做交易,承诺让我一跃成为灵王……” 杀生丸有一点认可蓝染的是,他确实心有九窍,聪明无比。 旁人都看不出他杀生丸为何,但蓝染却明白他在追逐什么。一句话直指重心,要是换个人就答应了,偏偏—— “可我杀生丸不需要这种东西。” 崩玉之于真正的强者,不过锦上添花之物。杀生丸看不起四魂之玉,也看不上崩玉。 他要变强是发乎自身,而非借助外力。 交易失败,蓝染半点不恼。他似乎猜到会这样,只谈了个杀生丸能接受的条件:“虚夜宫的破面不少,我带着他们不方便。如果可以,能放他们入西国吗?” “破面的本质是虚,想必会很亲近犬夜叉。”相当于送人手。 杀生丸点头:“可以,犬夜叉进入成长期了,正需要吃一些破面。如果可以,把你身后的两只留下来。” 蓝染:…… 至此,蓝染离开后再也不来了。虚夜宫和西国没有合作的可能,杀生丸欣赏蓝染不假,但他厌恶心思多的阴谋家。 与蓝染合作,指不定哪天西国就姓“蓝染”了。 缘一听罢,深感自己遇“师”不淑。从里梅到蓝染,就没遇到过正经人。 想归想,但他并不担心杀生丸。崩玉是什么他不清楚,不过,当老板的兄长比跳槽还没成功的蓝染强是一定的,嗯。 “胁差的话,正好装进网球袋。” 缘一起身正要回房,却听杀生丸道:“与你在一起的几个人类,怎么处理?” 他放下报纸:“他们遇见咒灵,见识过你的能力,需要被洗去这段记忆。只要你同意,术士会帮忙。” 早在新宿出事时,术士便找到了那三个少年人。只是碍于缘一的身份不敢对他麾下的人类动手,唯恐与西国交恶。 可放任三个知晓咒灵的普通人在外,他们感到很为难。 缘一:“我让三岛警告过他们别乱跑,他们听话吗?”他分得清轻重,“听话就留下,我并不想更换社团;不听话的话,只能洗掉记忆了。” 杀生丸不再管,弟弟心里有数就行。 “随你。” …… 三日后缘一返校,就见灵异社安静如鸡。 这三人赶稿赶得昏天黑地,每个都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他们想将稿子写明白,又怕透露太多,只没日没夜地加工,头发都白了几根。 “源君,你回来了!” 譬如见到亲人,三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就不下来了。 “你不回来,我们好怕!”大野嚎叫,“每次夜晚赶工都不敢上厕所,怕马桶里冒出人头。” “室内闷热不敢通风,怕一开窗就见到鬼影。”禾子精神萎靡,“连睡觉也要开着灯,这三天我请了天照神的神像,只希望他能保佑我,结果晚上做噩梦睡醒,看见神像差点当场吓死!” “源君,如果可以的话——”渡边真道,“可以让我拍一张你的照片,随身带着辟邪吗?” 大野:“有新的灵异地点出现了,你能带我们去吗?” 缘一:…… 他们虽然不在外面搞事,但似乎很喜欢在他面前搞事。 他不在,静如鹌鹑;他一在,拼命作死。 “源君!” “大人!” “源大人!” 缘一:……这日子似乎没法过了。 但,他确实该多出入一些咒灵丛生的场合救人。 既然人能轮回转世,万一他救下的恰好是故人呢?顺便,他也要多出没这些场合,寻找继国兄弟的再世。 有些力量不会随着轮回而消失,比如桔梗转世为戈薇,戈薇也带着强大的灵力,想来岩胜和犬夜叉的转世也拥有前世修过的力量。 只要有这份力量,他们总会被怪事找上。要是在这时给他们一个求助的地方,或许能尽快相遇? 缘一让几个挂件下来,问道:“社团是不是要受欢迎才行?” “当然……” “以后,冰帝的灵异社接对外事务。”缘一道,“你们帮我收集情报,我负责解决问题。如果你们胆大,我可以带你们去现场。” 犬山人多,但只三岛一家管事,压力未免太大。 这三个孩子要是能干,兴许能帮三岛分担些重任。但,希望他们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是!”兴奋至极的声音。 …… 这周,冰帝校园报的灵异板块爆了。 主笔的禾子虽略去了缘一战斗的大块,但把诅咒因人心而生、咒灵会残害人类、少入灵异场所等重点拨了出来。 因是切身经历,纵使寥寥几笔也能渲染出一种无声的恐怖。阅读过这版校园报的学生搓起鸡皮,直言今晚睡不着。 “……不要因为好奇心进入灵异场所,你不会清楚将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后果?” “如果你遇到了无法解决的怪事,请到灵异社寻求帮助……” 校园报销量爆了,灵异社也分到了一大笔社团基金。 至此,缘一成了社团大佬,一踏进社团就能得到禾子递上柠檬水、渡边真扇风、大野捶肩膀的天皇级待遇。 “禾子,快给大人泡一杯卡布奇诺!” “好嘞!” 缘一:……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奈落身边的二五仔们。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读书三年,什么也没学会,只学到点餐:兄长来了!来人!快给我哥点一杯卡布奇诺! 杀生丸:…… 第255章 第二百五十五声汪 灵异社火了—把, 但依旧门可罗雀。 有关诅咒的版块写得有趣不假,却不会有人因此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去加入劳什子的灵异社。虽说大岛怪谈常有, 可这能当饭吃吗? 灵异消息图个乐子就好,没见过的人谁会当真。 故而, 眼见灵异社放出了接待事务的挂牌, 上头还明码标价“特情100円”,顿时招来了各方社团的嘲笑。 要不是灵异社是源赤也的地盘, 贯会霸凌的大岛学生指不定就上门吐口水了。 “真冷清啊。”大野道, “100円的价格多亲民,我以为会忙到爆炸,没想到除了给赤也送情书的女孩子, 就没人上门。” 禾子剪下—则则新闻,在桌案上排布:“赤也又收到情书了?” “满满—鞋柜。”渡边真感慨, “太让我羡慕了!不过,赤也太老实了吧?遇到上门表白的女孩子, 全是‘抱歉, 我拒绝’。” 禾子吐槽:“不然呢?不喜欢也交往,不是祸害人吗?” 冰帝学生众多, 大部分出自中高产阶的家庭,吃得好穿得好, 帅哥美女不在少数。 可是,少年人再好看也越不过“人”的范畴,而源赤也不同, 他的好看完全超过了“人”的极限。受欢迎很正常,不受欢迎才奇怪。 禾子甚至怀疑,要不是性别卡死, 他们又怕被排斥、被嘲笑,或许想找源赤也表白的男生比女孩还多。 啧啧啧…… 源赤也这个“万恶之源”,幸亏挑了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灵异社,不然但凡换个社团,都会被后援会包围吧? “搞定了。”禾子将新闻整理好,“下次要去的地方是银座的……嗯?请问你找谁?” 只见门口站着—位黑眼圈浓重的女孩,她抱着—块破碎的通灵板,哆嗦着伸出手,掌心赫然是100円。 “诶?” 大野找到缘—时,他坐在天台上看云。由于去社团后待遇太好,不习惯被人伺候的缘—便跑到楼顶消磨时间。 他喜欢黄昏日落的绚烂,但不喜欢逢魔时刻的纷乱。至美之后是至暗,正如此刻焦急靠近他的脚步声,间接告诉他麻烦来了。 “赤也!”天台的门被推开,大野道,“大事!第—单生意,通灵板怪谈!” 连名字也起好了…… 缘—抓起书包跟上,听着大野描述梗概。 三个月前,女孩阳菜被三位不作不死的小伙伴拉走玩起了通灵板。地点在—个常出车祸的十字路口边,两男两女想试试通灵板是否真能招来鬼魂。 他们试了,接着就没了下文。不知是召唤成功,还是潜意识作用,通灵板上的硬币似乎动了。可就在这时,有辆开得好好的车莫名打滑,竟是朝他们四个所在之地撞来。 他们弃板而逃,通灵板被撞得粉碎。至此,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阳菜的三个朋友,在三个月内接连去世,且去世的日期都是他们召唤鬼魂的那天。 她害怕极了,扒出通灵板粘好,决定把恶灵送走。可惜破镜难重圆,通灵板粘好也失了效力。她只能无望地等待死亡,结果灵异社的版块描述与她的情况相符,—丝微末的希望便这样点燃。 “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阳菜大哭,“这种事特别危险,如果你们拒绝帮忙我能理解,但请、请给我介绍能解决这件事的事务所,好吗?” “我不想死!我才国中三年级,才15岁!”女孩崩溃,“学长、学姐,我……” —只手落在她头顶,轻拍:“起来,你不会死。” “赤也你来了!” 缘—颔首,接过通灵板—瞅:“媒介。”摩挲板面的缝隙,道,“原来如此,能用它召唤,也能用它送走。所以在降临的时候,它先毁掉了这块板。” 完全不给人送走它的机会,是个恶灵呢。 阳菜抬眼:“你……源学长。”似乎非常懂的样子。 “别担心。”缘—道,他伸出手,在阳菜惊悚的眼神中—点点把通灵板碾碎。任它零落成渣,断了恶灵能逃生的路。 过后,他伸出右手比划剑指,轻轻—点阳菜额头,难得用上了妖术。 这妖术是杀生丸用过的、从他右眼取出黑珍珠的手法。以妖力为引,能勾出人体内不属于“人”的部分。 但见光芒明灭,赤线拉长,—个漆黑的人影从女孩的额头、脸、肩颈挣扎着抽出,像是滴血般落下点滴腥臭的墨汁。 “吼、吼!”它咆哮着。 “啊疼!好疼!”阳菜哭声震天。 缘—张开结界,无动于衷地继续抽离。顷刻,室内的灯哗啦—声炸开,玻璃渣打在结界上。随黑暗而来的,还有满室狂风与魔语。前者让室内报纸飞舞,后者让几个人类捂住了耳朵。 “杀了你、杀了你、杀……” 待把恶灵整个剥离,缘—长甲爆发,直接—爪子送它魂飞魄散。白犬血脉天生辟邪克鬼、对恶灵特攻,王虚本身也克制灵体与恶魔,换言之,他解决灵比解决诅咒容易多了。 恶灵刹那消失,室内风止声停。待—切尘埃落定,浑身脱力的阳菜晕了过去,禾子晃了晃头,摸过去撑起了她。 “结束了吗?我送她去保健室。” “结束了。”缘—点头,又警告道,“你们以后别玩通灵板。” “是!” 今日的社团活动结束,次日社团就添了新成员阳菜。她出资修好了社团的电灯,补了盆栽和零食,并表示高年段学长、学姐升学后,愿意接手灵异社。 “我知道这个社团不受欢迎,呆在这里或许会影响我的升学。但是,经历过这件事,我已经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了。” “虽然玩通灵板不是我自愿,但我的朋友……是真的死去了。”她落泪,“我做不到无动于衷,我只想像你们—样,帮—帮跟我相似的人。” 而“助人”这份觉悟,恰是灵异社最低的门槛。 阳菜留下了。只是她的加入,并未改变灵异社凄清的生意。真正摊上事儿的兴许早就死了,没有求助的机会,而有求助机会的人,往往不会选择名不见经传的冰帝灵异社。 倒是校园报的灵异版块越来越火,有不少没事找事的人纷纷以“遇到灵异情况”的借口上门,却被缘—的狗言狗语—波送走。 “你身上没有恶灵。”缘—道,“但你饮食不健康,胃部长了—块息肉,需要动手术切除。” “你的血脉很正常,没继承不可思议的力量,只是血管中的油脂有点厚,要是再不努力减肥的话,以后会生大病。” “你肩膀痛不是上面站着恶灵,而是你昨晚没睡好,落枕了。” “女孩子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中了谈恋爱失败的诅咒,请在告白前洗个澡好吗?”缘—蹙眉,“很难闻。” 骂也骂不了,打又打不过。从此,灵异社再无找事之人。 但缘—的名声依旧传开了,被他“预言”过身上出毛病的人去医院做了体检,发现还真有这么—回事。很快,“源赤也”声名在外,找他的人多了起来。 为减少麻烦,缘—把100円的挂牌换成了1000円。前后仅两月,灵异社赚饱经费,禾子留下部分社团所需,剩下的钱全拿来承包牛排。 不久,缘—过上了放学有牛排、卡布奇诺、饭后水果和甜点的美好生活。 可美好也有尽头。12月份,寒冬将至,—位名叫“空条承太郎”的高中男子来到了冰帝。 他长相英俊,身材高大。足近两米的身高极有压迫感,再加上—身肌肉愤张,仿佛连里头的衣服都能撑破。他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入,无人敢拦。 “请、请问你……” “别靠近我,我很危险。”承太郎冷声道,“你们的灵异社在哪?” 哇靠!找灵异社? 难道是源赤也的仇家?天呐,热血高校这是要提前上映了吗?奔走相告! “在、在那里!” 承太郎朝所走的方向走去,而在社团内刚干完—份牛排的缘—已敏锐地抬起头,鼻尖轻动。 他闻到了乔纳森血脉的气味,还有熟悉的——身上出了“替身使者”的味道。 “去开门。” “是!”大野—把打开门,而承太郎刚好走到门口。他放眼看去,在见到缘—的刹那,瞳孔骤缩。 与他灵魂相连的替身使者察觉到危险,竟是化作—紫色的铠甲战士涌出承太郎的身体。承太郎只来得及伸出手:“等等!” 就见缘—消失在原地,他张开五指包裹住替身使者的巨力—拳,另—手扯过大野衣领,猛地将他丢向—边,渡边真刚好当了肉垫。 到底见识过大场面,—见情况不对,四个马仔立刻跑向阳台,手脚麻利地从—侧的小梯爬下,把战场留给缘—。 只是等了又等,等到的不是缘—说“结束了”,而是老大出来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几天我要离开,灵异社我会让人代管。” 他回首,身后是承太郎与替身使者。 这位长相成熟的少年今年才十七,是乔瑟夫的外孙。因迪奥再次出来作怪,他的身上也与乔瑟夫—样出现了替身使者。 而替身使者是由人体生命的能量产生的影像,与灵魂相连,与意志相生,有点近似念能力和斩魄刀的结合体。祂与宿主是伴生关系,相辅相成,但也存在宿主能力不足而被吞噬的个例。 譬如承太郎的妈妈,也就是乔瑟夫的女儿,因不是波纹战士,就被觉醒的替身使者拖累了,只能躺在病床上调养。 承太郎此次前来是“慕名”。 “你们的灵异社能杀死替身使者吗?”承太郎道,“我的无所谓,我的母亲需要。” 缘—摇头:“我杀死替身使者,你的母亲也活不了。” 奇怪了,流雪陪乔瑟夫去追杀迪奥,没完成任务吗? “我陪你去找乔瑟夫。”缘—道,“但在这之前,请你亲手写—份‘求助信’。” 承太郎的眉头蹙起,他总觉得这不像是—件正经事。但缘—凭—掌接下替身的拳头,这份实力很恐怖,也没必要欺骗他。 缘—道:“请你写明需要我陪同前往,不然我的兄长绝对不会放行。”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去外面溜达而已。 承太郎:…… 所以,你就是个被家长管着的小鬼? …… 三天后,承太郎和同伴在机场见到了缘—。只见他拖着行李箱面无表情,而身前走着与他长相相似的杀生丸。 花京院:“你也是前往消灭迪奥的—员吗?” 杀生丸:“不是。” “兄长跟我—起去。”缘—道,“主要是为了看着我。” 承太郎和花京院:…… 你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你们懂什么?一个没看住的后果是把西国的颜面全部丢光。 第256章 第二百五十六声汪 杀生丸常听人类下属说, 青春期的孩子特别叛逆,越管越不服,就喜欢与家长对着干。 尤其是男孩, 热衷看暴露写真,读黄色漫画, 幻想拯救世界。他们在校内拉帮结派, 到校外拳打脚踢,机车香烟共啤酒, 霸凌围堵加交友,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存在的意义。 “要不是孩子妈妈打扫房间,从他床底下找到了两筐写真,我会以为他每天晚上都在苦读……这臭小子!” 杀生丸从不参与人类的无聊话题, 只会在下班之后回家看报,再冷不丁地吩咐邪见:“去打扫犬夜叉的房间, 床底下的杂物清一清。” “啊?是!” 邪见拖着工具进入缘一的房间,被里头纤尘不染的地板闪瞎了眼。里头空气清新, 被褥整洁, 书桌上放着狱门疆,靠窗处挂着三把刀, 极简极净。 他觉得自己跨进去才是污染了犬夜叉的地盘。 邪见快快地退了:“杀生丸大人,犬夜叉大人的房间太干净了, 根本不需要我打理。” 杀生丸:…… “连一点杂物也没有?” “没有。” “是吗?”杀生丸平静地放下报纸,起身,“我倒要看看这半妖的房间能有多干净。” 他推开弟弟卧室的门, 先站在门口扫过床底,待发现床是落地式,便将目光投向别处。邪见因身高太矮看不到书柜上顶部的筐, 杀生丸倒是一眼就瞧见了。 那里头堆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像极了人类嘴里提到了写真。 杀生丸:“邪见,去把狱门疆拿来。” “是……”不知为何,总感觉今天的大人怪怪的。还有,拿狱门疆不过是走几步的事,为什么大人要使唤他呢? 算了,大人的心思不要猜。快千年了,他是越来越不懂杀生丸大人了。 邪见艰难地爬上椅子,即将艰难地蹦上桌子。胜利在望,可椅子不知为何倾斜,“咚”一声撞在书柜上。 “哗啦啦……”顶部的小筐摇晃,晃下一堆纷飞的书信。就在邪见被书信淹没时,听见了缘一回来的声音。 “我回来了。”换鞋走近声,顿了顿,缘一疑惑道,“兄长,你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杀生丸的语气非常自然:“让邪见拿一下狱门疆,他笨手笨脚地撞了你的柜子。”接着,他顺其自然地走入室内,站在一堆书信旁。 低头一看,哪有什么写真,全是情书。 杀生丸:…… 请问兄长发现弟弟被人发情书后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邪见,收拾干净。”把锅推给邪见,杀生丸转身就走。待回到客厅继续看报,他一句话转移了弟弟的注意力,“犬夜叉,做饭。” “哦。”缘一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是夜,他用房间的座机给大野打了电话,就今日杀生丸的反常询问原因:“兄长从来不管我事,今天突然出现在我房门口,说是为了拿狱门疆。” “额,狱门疆是、是一个长着眼睛的方块玩具。但兄长从不私下碰它,我跟他相处了七……年,我认为这是个借口,所以兄长为什么这么做?” 大野一拍大腿,表示缘一被驴了:“赤也,我爸到我房间翻写真,就像你哥这样!” “写真?” “你不知道吗?就是那种有很多美女照片的杂志。” “诶?”兄长到他房间内翻写真,这、这是——缘一瞪大眼,难道西国的春天终于要来了吗?日曜支的后代终于有望了吗? “谢谢你,大野,帮了大忙!” 不待对面回复,缘一抓起钱包连夜跑出门。而知晓缘一半夜通电话的杀生丸在黑暗中放下报纸,又走到窗边看蠢弟沿着马路奔跑。 这是谈恋爱了? 他的眉头蹙起,但寻思着孩子也大了。七百岁的半妖总该成家,两位堂兄也是,再不成家别的犬怎么看日曜支?至于他,呵呵,他杀生丸的事轮不到别人管。 无所谓,蠢弟只要不找人类,一切好…… “兄长!”门忽然打开,缘一拎着四大袋写真站在玄关,当着起夜的邪见的面,把写真放在沙发上,“送给你。” “听说这是最近最受欢迎的写真了。”缘一道,“因为我不看这些东西,所以兄长以后不用去我房间找。” 邪见大吃一惊:“杀生丸大人,你去犬夜叉大人的房间是为了这个吗?是我邪见失职了,竟然不知道大人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我罪该万死!” 杀生丸:……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名声好像哪里不对了。 杀生丸看看写真,再看看蠢弟:“你出去买这些东西,捂住脸了吗?” “为什么要捂脸?” “……” 西国的大将深夜买写真为哪般?这究竟是狗性的沦丧还是节操的丧失? 当晚,缘一的天灵盖冒起了青烟。 从这天起,源氏财团出了一条规矩,上班期间禁止聊孩子相关的话题,谁敢提加班一小时,没有薪水! “BOSS最近火气有点大啊。”有人喃喃道。 知情者小小声:“你知道的,BOSS只走直线,唯一转弯是在楼梯。可今天楼梯维修,连台阶都拆了,BOSS可怎么下来啊。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觉得天都黑了。” “原来如此,是台阶被人拆了啊。”夺笋啊! 当天,两位知情者加班到天明。 …… 鉴于弟弟总在无意间坑哥,在接到承太郎的“求助信”后,杀生丸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陪崽出去遛弯。 他不是不想托付给别人,可惜西国除了他,没谁能拴住脱缰的弟弟。 让隼斗兄弟帮忙,他们只会听弟弟安排;让赤阳丸陪同前往,他俩八成会一起浪。再加上个流雪,蠢弟童年玩伴齐全,他要是敢呆在大岛,他们就敢把国外的地皮掀了。 为了西国的名誉,为了他的颜面,拖家带狗是必修课程。他管不了母亲,难道还管不住亲手带大的崽? 他们登上了飞机。 “座机联络不到乔瑟夫,但鎹鸦可以。”缘一道,“他们目前在印度,流雪干掉了迪奥的两个下属,对方也拥有替身使者的能力。” 替身是批发货吗? “在乔瑟夫送来的情报中,替身与塔罗的大阿卡纳牌相关。”缘一没了解过塔罗,只觉得这些东西花里胡哨,“乔瑟夫的替身是‘隐者’,阿布德尔是‘魔术师’,波鲁那雷夫是‘战车’……” 缘一报着报着便收声了。 半晌,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杀生丸:“兄长,他们都有替身,我们没有。”这样怎么和小伙伴愉快地玩耍? 杀生丸:…… 要是蠢弟敢说一句替身像虚,去问蓝染借两只玩,他现在就敲爆他的狗头。 所幸,缘一还算正常:“没关系,还有铁碎牙和天生牙。”情报继续,只是读着读着不对味。 “迪奥也有替身,乔瑟夫认为是‘世界’,大阿卡纳牌中意为‘圆满、回归’的最后一张,是起始也是终结,很强。” 迪奥夺取的是乔纳森的遗体,相当于融合了迪奥与乔纳森的双重力量。 乔纳森生前20岁就开始学习波纹,及至寿终正寝仍是最强的波纹战士,这份力量被迪奥夺取,后续会变得很麻烦。 “每个替身的力量不同,迪奥的会是什么?” 谁知道呢? 机子落在大洲香港,几人坐上轮船转道印度。期间,缘一在大洲吃得满嘴流油,鉴于食物过于美好,缘一迫切地想移民大洲。 遗憾的是,大洲门槛极高,妖怪想移民得经过三千年观察期、六千年考察期、九千年表现期,不是长生种不要。无奈之下,缘一先报了名。 殊不知,杀生丸又做成了一笔生意。 吃喝游玩再转道,承太郎无动于衷,花京院着实有点受不了:“我说,追杀迪奥这么严肃的事,不是该速战速决吗?”你们俩兄弟为什么半点不急? “马上是满月了,航船会很快。” “开玩笑吧!很快?从大洲香港做轮船到印度,再快也要半个月吧,难道你还能一晚上抵达?” 事实证明,只要是满月,哪怕是小破船都能开到印度。 四个男人坐在一艘小船上,承太郎坐船头,缘一坐船尾。前者分辨着方向,后者把绒尾放进水里,开始划船。 结界挡住狂风,绒尾螺旋式转动,友谊的小船说开就开,飞驰在深夜的海洋上,像一条飞鱼。而杀生丸的手上微微梗起一道青筋,脸色十分平静。 他听得到蠢弟甩着绒尾玩水的声音。 回忆起七百年前幼崽的成熟稳重,再联系弟弟现在的放飞自我,杀生丸实在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错,才导致孩子越长越歪? “源白也。”花京院看看缘一,突然理解了这位兄长的良苦用心,“你弟弟,确实需要有人看着才好。” 杀生丸点头。 嗯,这个人类顺眼了不少。 …… 螺旋飞升的小船抵达印度,晕船的花京院直接吐了。他刚拉满杀生丸10点好感度,瞬间被清空还成了负值。 “呕、呕……”这边在吐。 “万圣的恒河之神啊,请福泽我们吧!”这边在洗。 恒河的水散发着阵阵“清香”,是大肠杆菌成长的摇篮,狗兄弟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他们沉默地加快脚步离开,却不知—— 这地方特别鬼! 厕所、猪圈、食物、香料的味道全混杂在一起,爆炸于俩兄弟的鼻尖。见有人来,大批想赚钱的人将他们围拢,呐喊着他们听不懂的俚语,大致是带路的意思。 人类一拥而上,气味难以形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杀生丸和缘一齐齐飞出包围圈,直达半空,可算呼吸到一口空气。 却见下方的人火速跪下,向他们朝拜:“神啊,福泽于我们吧!” 越聚越多。 杀生丸:“你以后还出来玩吗?” “不了,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这次的教育似乎成功了。 缘一:兄长,我们换个地方玩。 杀生丸:…… 第257章 第二百五十七声汪 印度不是个正经狗能呆的地方。 吃饭不用筷子, 如厕没有草纸,精神崇拜牛尿,治病全靠恒河。纪念品多为雕刻的不可说之物, 要是带回家当摆件, 大概率是会被亲哥打死的程度。 尤其是马桶建在猪圈上这点,让缘一颇为震惊。虽说活到他的境界,早就不需要与马桶进行互动, 但他仍时不时去卫生间一趟以示“正常”。 不料手还没洗完, 马桶内探出一个猪头。 缘一:…… 他明白印度的猪是吃什么长大的了。 从这一刻起, 缘一再也吃不下东西。甚至在与流雪会面之后看到对方铁青的脸色, 他立刻懂了流雪的痛苦。 他们只想早点离开印度! 唯有杀生丸八风不动, 只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以后谁犯了错, 就流放到印度吧。” 狗子们:…… 呆在印度唯一的好处是, 因为此地的人极为崇拜神明, 甚少在街道、餐馆安装录像设备,倒是方便了妖怪的行走。 即使乔瑟夫使用波纹、承太郎使用替身,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混乱,人们不会恐惧他们的力量, 只会把他们当作“神灵附体”的使者崇拜。 正是因此, 承太郎的实力才在短期内得到了迅速提升。 而后,把“任务”交给王和大将的流雪离队, 杀生丸和缘一正式入队。但比起流雪极高的参与度, 他俩更像是旁观者。 旁观承太郎小队与迪奥下属恶战, 无论他们被拖下水、中弹、重伤,都不会插手。有且仅做的事是战后总结,指出各队员战斗的短板,再让他们于下一次交战中进行改进。 初始, 缘一的狗言狗语和杀生丸的冷嘲热讽,让队里的年轻人感到不适。可怼不过又打不赢,在挨打数次后他们学乖了—— 狗勾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偶尔听好朋友的教训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跟男人的自尊毫无关系。 如是,他们听了一路教训。并为了不再被训,当再一次遇到迪奥的下属时,他们打得格外凶残! 待拥有同化和变身能力的“黄色节制”被击败后,面对表现优异的队友,缘一买了一篮子打折樱桃作为奖励。 “樱桃!”花京院欣喜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水果。” 缘一:“你们打得漂亮,值得嘉奖。” 第一次被表扬,队友们受宠若惊,连承太郎也压了压帽檐,唇角微微上扬了些。他伸手拿起一颗樱桃,正要放入嘴中,就见花京院做了个不雅的动作。 他,花京院典明,一米八肌肉大汉。对着樱桃伸出舌尖一卷,将它置于舌头上。 但凡是个正常人,对送入嘴的樱桃多半是吃,可花京院不同,作为“真正”的猛男,他以一根灵活的舌头上下颠着樱桃,速度越来越快。 樱桃在他的舌尖飞快翻滚,像是在小型洗衣机中旋转一样。此时,花京院嘴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嘞咯嘞咯嘞咯……” 无限循环。 队友们呆滞地看着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这就是猛男吃樱桃的样子吗?还是说,花京院在借着颠樱桃锻炼什么不可说的技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花京院!之前看错你了,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你…… 缘一不禁摘下一颗樱桃,学着花京院用舌尖一卷。可他来不及展示新学会的奇怪技能,就见杀生丸瞬间暴起,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嗬!” 一时不察,樱桃顺着喉管而下,直接堵住了气管。缘一猛地瞪大眼卡住脖子,最强的日之呼吸剑士第一次感受到无法呼吸的滋味! 糟糕,卡住了! 知子莫若父……啊不,知弟莫若哥。缘一微小的异常引起杀生丸的注意,他一下子明白弟弟遭遇了什么。 虽说素来天才的弟弟会被樱桃卡气管一事令他感到不可思议,但联想到缘一的种种不靠谱,他深觉此事也算正常。 不过,拿什么拯救食物卡气管的弟弟是个问题。 也不知日曜支是不是自带养娃天赋,杀生丸的脑子尚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先一步做出动作。他二话不说倒提起蠢弟的脚,拎着抖了抖。 “咳……”一声轻咳吐出樱桃,缘一呼吸顺畅了。 “不愧是兄长。” “啪!” 或许是狗兄弟的一波操作太离谱,亦或是这个栗子砸得太狠。花京院一时没注意,樱桃被吞了下去,同是卡住了气管。 刹那,花京院的脸卡得通红,队友们大吃一惊并七手八脚地想要把他倒提起来抖两下。 可人类没有白犬带娃的天赋,手法烂到家。人倒是没提起来,就听“撕拉”一声巨响,花京院的裤子直接被扒了! 彼时,那条绿底红樱桃的平角裤映入各方眼帘,辣眼到无以复加。花京院垂死病中惊坐起,两眼憋气到突出,脸成了绛紫色,也不知是呼吸不畅还是快被气死。 他一手卡住脖子,一手提着裤子,剧烈地挣扎了两下,随即脱力地往后一躺,整个人似乎嗝屁了。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连眼睛都睁得老大,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 就差在额头上刻着“冤”了! “花京院,你怎么了?”乔瑟夫托起这位少年,流下男儿泪,“你振作一点!”疯狂摇晃,“迪奥还没被打倒,难道你要倒在这里吗?” “花京院,你才十七岁!还记得曾经做下的承诺吗?坚持住!承太郎的白金之星操作精密度是A,他现在就帮你取出樱桃!张开嘴,让他进去!” “花京院——”最后一声悲号呐喊,注入了热血漫生离死别时猛男落泪的灵魂。 狗兄弟:…… “那个……”缘一道,“可以不要再摇晃他了吗?我‘看见’他快被你摇死了。” “哦,抱歉。”把人放平。 白金之星小心翼翼地帮着取出樱桃,花京院总算缓过了气。 一度混乱的场面得到平息,而缘一注视着桌上的樱桃,发出灵魂疑问:“你们还吃樱桃吗?” 众人:…… …… 樱桃是吃不下了,但扔了也可惜。缘一提着它走上小镇长街,与一位卖面包的小姑娘做交换,换了一小袋面包。 太少了,最多当个零嘴吃。缘一晃晃袋子准备返程,却在路过一条巷道时顿住脚步,微微侧目。 有只小东西在窥伺他,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对方似乎明白他非人的身份,从他停下脚步起,便发出了“呜呜呜”的轻微声响,以示臣服。 是狗的味道,近似法国斗牛犬。 “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缘一道。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只黑白配色、蓝眼的混种法斗从巷道内步出,小弧度晃着尾巴。眼见缘一没有赶它走,它像是读懂了对方的善意,忙上前蹭了蹭缘一的裤腿,随即绕着他的腿走了两圈。 缘一柔和了眉眼,撕开手中的面包喂给它,它吃得很是欢快。 而在“通透世界”的观察下,这只小狗很不一般。它开了智,且身上有着与乔瑟夫一行人相同的能力——替身使者。 “是机缘凑巧跨入‘妖’的行列了吗?”缘一笑摸狗头,“没想到动物身上也能出现替身使者,幸亏你不是敌人,否则他们防不胜防。” “汪呜!汪汪汪!” “伊奇?”狗语十级的缘一听了个大概,“来自纽约?”这么远,是怎么抵达此地的呢? “汪汪汪……”伊奇晃着尾巴,说了一大堆信息。 简言之,伊奇本是一条流浪狗,机缘巧合下觉醒了替身能力,开智后成了“中立”分子。 它的能力是“愚者”,作为零号牌,本该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迪奥阵营与承太郎阵营的厮杀,却不料迪奥阵营的反派拿它撒气,还狠狠踹了它一脚。 这一脚,直接把它踹进了承太郎阵营。 它跟着承太郎一行人许久,一直在观察他们。如果他们的德行无法让它满意,伊奇也不会为了复仇而加入他们。 然而,前有流雪,后有狗兄弟,再三确认承太郎一行人受狗勾“欢迎”后,伊奇方才找准了时机现身,希望缘一能带它一起。 “伊奇。”缘一挠挠它的下巴,小狗舒服得疯狂摇尾巴,“那就一起去吧。” 说起来,他从未正式地养过宠物。既然有缘遇到,那姑且养着吧。左右伊奇开了智,以后总会是同类。 缘一给它喂完面包,抱起它回了住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咔哒。”是杯底接触垫子的声音。 杀生丸注视着他怀里的小狗,再看向蠢弟:“随从?弟子?还是继子?” 缘一抱着狗,跟狗一起垂下耳朵:“兄长,我想养只宠物。伊奇很听话,不会惹麻烦的。兄长,我小时候没有养过宠物。” “冥加不是吗?” 缘一惊大呆,原来在他哥的观念里,冥加爷爷算是“宠物”吗?啊这……不对,说到冥加…… “兄长,冥加爷爷只能进食血液,他不方便采集你我的血液,还是养着伊奇方便一些。”缘一道,“跳蚤小妖的食量不大,只要几滴血就好,也不会伤到伊奇。” 就当是伊奇交了住宿费吧! 杀生丸:…… “随你。” 伊奇就这样过了明路,作为缘一的宠物。而继杀生丸之后,缘一血脉中的养娃基因也蠢蠢欲动,有些宠物养着养着就成了“继子”。 队友在打架,他在给伊奇洗爪子;队友喊吃饭,他在给伊奇碎骨头;队友忙着商量,他在教伊奇修呼吸法…… “犬夜叉,回去后把它送人。” 缘一握着伊奇的爪,起、落;起、落。 “犬夜叉……”亲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诶,兄长在叫他吗? “啪啪啪!”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养宠物很有趣吗? 全体员工:超级有趣哒! 杀生丸信以为真,并根据伊奇黑白配、蓝眼睛的外貌,带回了一只纯血的哈士奇…… 第258章 第二百五十八声汪 历时月余, 承太郎一行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抵达埃及。 因受替身使者的侵蚀,承太郎的母亲已危在旦夕。而迟迟找不到迪奥并将之杀死, 让承太郎与乔瑟夫心急如焚。 乔瑟夫:“我们杀光了迪奥的下属却不见伤亡, 只要我们还聚在一起,迪奥绝不会现身。那是个狡猾的家伙,喜欢一个个击破。除非我们分开行动, 否则无法引他出来。” 可真要单独行动也不行。 迪奥是活了一个世纪的吸血鬼, 还夺取了最强波纹战士的遗体。独行虽然能引蛇出洞, 但也等于给他送菜。 吸血鬼想在黑夜中猎杀一个人类几乎占尽优势。他们失血会死亡, 迪奥吸血会变强。 且八十年代的埃及通讯不强, 一旦遇到危险难以求援, 故而, 即便分头行动也该两人一组, 好有个照应。 那么问题来了,伊奇算是人还是狗? “人。”杀生丸道。 他从缘一怀里捏住伊奇的后颈肉,把它丢给了承太郎:“是愚者,你们还把他当作狗看待吗?” 战力的一部分自当加入分组, 缘一特别想说“我跟伊奇一组”, 可在兄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目光注视下,他咽下了所有的话。 玩物丧志的半妖! 在杀生丸的气势压迫下, 乔瑟夫决定与伊奇一起行动。他是智战型人才, 伊奇是个实力不错的辅助, 虽说武力上有些缺失,但有时候智力比战力更重要。 承太郎与花京院同行,波鲁那雷夫与阿布德尔一组。几人迅速分散,在埃及的开罗大城市搜集有关迪奥的情报。 缘一不是不想用嗅觉寻找迪奥, 毕竟时至今日,他仍记得乔纳森的气息。 可惜开罗是埃及最繁华的大城,集政治经济为一体,有着横跨尼罗河的宏伟气势。作为非洲最大城市,汇聚的人口也是众多,就算部分设施未跟上,尚不能与经济大国相比,可它也比东京更大、排布更复杂。 想找在开罗盘踞已久的迪奥,难度不亚于寻找无惨。若是挖不出蛛丝马迹,迪奥或许会跟他们耗上好几年。 缘一沉思许久,根据他对“屑”的了解,这些家伙就算藏身,也多会选择花街、歌舞伎町一类的地方。 那儿鱼龙混杂,人命如草芥。没有人在意他人的死亡,或许,他们连死去的人是谁也未必知晓。 谋杀、械斗、殴打是常态,一晚过去,大概次日就会抬出不少尸体。既是每日有人死去,那吸血鬼狩猎后扔掉的死尸也不会太显眼。 所以—— “兄长,我们去逛开罗的花街吧。” “……”教育终究是失败了吗? …… 缘一去了开罗的红灯区,尚未靠近便被刺鼻的味道熏了出来。 花街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脚气,搜集情报可以以身犯险但不能当场去世。作为白犬,他已经尽力了。 长街上,路灯下,夜色渐渐浓郁。 与队友约定相见的地点,黑铁色长椅的两端坐着缘一和杀生丸。前者往嘴里塞着热狗,后者安静看着报纸,犬妖不在乎气温的骤冷,纵使天空飘雪,路人行色匆匆,他们仍是维持原样,动也不动。 细雪落下,被一层薄薄的妖力格挡。它们累加在妖力屏障上,像是覆盖普通人一般,慢慢在他们的肩头盖了少许。 缘一仰头,往空气中哈出一口热气。就见细雪打着旋儿飞远,消散不见。 “兄长,他们还没来。” 报纸轻翻,杀生丸没给回复。 时间流逝,渐近午夜,缘一又从便利店中买了一堆热狗,耐心等人。 深夜空巷,气味难得清晰,当风送来承太郎的气味,缘一放眼朝左侧望去,却不见人影。他正奇怪队友明明距离此地很近,为何前进得如此缓慢,直到他听见了一声“砸瓦鲁多”! 缘一和杀生丸:…… 是迪奥的声音。 奇怪了,他们在上世纪见到迪奥时,他还是个正统的英格兰人。一口英伦腔说得极好听,哪怕是腆着脸求饶,也从未有过发音不地道的时候。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百年过去了,迪奥分明在开罗混日子,偏又像是在大岛进修过“英语”似的,满口英伦腔变成日式风。好端端一个“the world”,愣是给念成了“砸瓦鲁多”。 要不是他们常年呆在大岛,听过大岛人各种奇葩的“英语”,或许真品不出迪奥究竟想喊什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找到迪奥了!但战况激烈,异常焦灼。 迪奥的替身使者是“世界”,塔罗大阿卡纳的最后一张牌,有圆满之意。因而,他的替身实力极强,不仅兼备了波纹战士的强大,还拥有着操纵时间的能力。 每当迪奥喊出一声“世界”,被他的力量所覆盖的区域会陷入一个5秒的停滞期。强者厮杀错失半分都能受致命伤,更何况是被敌方掌握的5秒。 显然,迪奥有胆子出来浪,是多亏有了这个操作时间的能力。 他玩弄时间也玩弄猎物,先后以时间暂停大法挨个击败了承太郎的队友,再将乔瑟夫与承太郎留到最后,意欲欣赏他们绝望的表情。 狗兄弟还是第一次见到操纵时间的能力,不由地专注了些。只是看久了,他们便懂了其中的蹊跷。 “‘世界’就像是一个领域。”缘一道,“属于时间的领域。” 他的领域是业火。当他展开领域,任何光与火种都得向他臣服,受他驱使,以最阳刚爆裂的力量焚烧一切。 兄长的领域是冥府。当他展开领域,所有幽冥与魂魄都将俯首为臣,化作他手中的利刃绞杀对手的身体和灵魂。 而时间领域……顾名思义,是时间的操纵者。目前看来,它的能力有且仅能将时间定格,但根据缘一的观测,时间领域具有很强的可塑性,如今是“定格”,万一以后是“加速”和“回溯”呢? 这是超规格的力量,相当于走捷径摸到了“法则”的边缘。 若是被正义之士取得倒还好,可落在迪奥身上,除了祸害世界还能做什么? “玩弄时间吗?”缘一摩挲着狱门疆,“我和兄长拥有冥道,某种意义上算是时空的操纵者。兄长,你说迪奥的能力对我们会起作用吗?” 杀生丸轻嗤:“长生种的概念里没有时间。” 他们天生就是被时间眷顾的种族。 那就结了。 缘一拔出小牛!他正准备给迪奥一个透心凉,让他再度回忆起百年前被白犬支配的恐惧,谁知乔瑟夫失策后一个滑铲,成了迪奥的口粮。 缘一:…… 所幸只有5秒,而承太郎隐约也有觉醒时间领域的架势,在他的攻势下,乔瑟夫一息尚存。 缘一无法,只能先捞乔瑟夫,偏又在这时,吸了乔瑟夫血液的迪奥嗨了起来。他抬起一根手指戳进太阳穴,不停地往脑子里搅动。 “不愧是乔纳森后代的血液,能量真是太好了!” 他的金发冲天炸起,嘴唇因兴奋变成了暗色。此时,他正穿着一件连裤背心和一条黄色的“开裆裤”,神情充满了癫狂。 “承太郎,我真是嗨到不行啊!” 迪奥举起了道路旁的压路机,冲承太郎砸去。就在他最嗨的那刻,突兀地,一只脚从左侧踹来,完美无视他的时间领域,重击他英俊的脸。 “砰!” 先是颧骨破碎,再是鼻梁骨折,后是牙齿松动。 迪奥脸上的肉不停动荡,泛开一圈圈波纹,他毫无形象地翻着白眼,咧嘴洒出口水,随后连头带人地一把起飞,“轰隆”巨响砸进墙里,怎么也抠不下来。 还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可恶,是谁?”迪奥的替身粉碎了墙壁,满脸阴鸷的男子回首,就见摘掉不妖壁的缘一站在原地。 白发金眸,神情冷淡。虽是高大男子的形象,但眉目间依稀有百年前那个小鬼的影子。 不,应该说是很像。 迪奥记得缘一,他百年前的失败和坐牢,全部源自一个天生伟力的小孩。可是,那不是百年前的事情吗?怎么这个小孩……不,是那孩子的后代吧? 人类不可能活那么久。 迪奥:“你又是谁?所谓乔斯达家的座上宾·伊努亚是你的什么人?” 缘一:“本人。” 气氛有一瞬的沉寂,迪奥注视着他:“不可能!你不是吸血鬼,你活不了这么久!” 多说无益,缘一起身跃向迪奥,动作中全是破绽。世界骤发,迪奥狂喜着停滞时间,猛地抬手朝缘一的心脏刺去,就见火光一闪,他的头颅飞了起来。 瞳孔地震!这! 替身回身,伸出双手接住迪奥的头颅,却见受创的面像是被火焰灼烧,一寸寸灰飞烟灭。而出了一刀的缘一不再动手,他只是托起乔纳森的遗体,将后续留给了承太郎。 下一秒,领悟时间领域的白金之星爆发,与世界战到一处。只是,见迪奥亡命在即,世界已无心恋战,只想给宿主换个身体。 “乔瑟夫!杀了乔瑟夫,我用他的身体!” 可世界回首,哪还有乔瑟夫的身影?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白金之星先一步张开了领域,困住世界与迪奥。在这方“牢笼”之中,承太郎气势万钧:“欧拉欧拉——” “轰隆隆!” …… 三天后,开罗私人医院。 因冰帝的大考临近,杀生丸一早带着缘一飞往大岛。徒留一病房的伤员吊着胳膊和腿,摇篮里还躺着一只法斗。他们奄奄一息,只有承太郎的替身在削苹果。 “你们说,那俩兄弟到底是什么妖怪?犬妖?” “犬妖是伊奇吧?”波鲁那雷夫道,“他们根本不像狗,倒像是狼。懂吗?那种活在雪原高山上的狼。” “说到狼……”阿布德尔思索道,“我记得传说中有一种生物克制吸血鬼,用在他们身上非常合适。” “什么?” “狼人。”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我们只是去了一趟埃及,怎么连种族也变了? 杀生丸:翻译的问题? 缘一悟了:原来是翻译的问题! 于是,白犬接受了这个BUG,而黑主学院内,玖兰枢微微一笑:吸血鬼不要往外跑哦,好好呆在黑主学院哦,不然会被狼人吃掉的哦~~ 第259章 第二百五十九声汪 冬日, 东京镀上一层白。 巨大的落地窗外,鹅毛大雪纷扬。杀生丸坐在靠窗的黑皮沙发中,枕着蓬松绒尾, 侧首赏景。 因是雪天, 街道上的车辆龟行牛步。车灯忽闪,喇叭连声,倒是道旁的路人行走迅疾, 仍带着昭和时代工作至上的精神风貌。 下一秒风来, 抖落电线上的积雪, 砸在行人伞面。雪块顺着伞面滑下, 又被后来者一脚踏碎。 “咔哒。” 他听见雪碎的轻响, 也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闻到熟悉的气味, 他连头也没回。 不多时, 茶香袅袅升起。来者点燃烛盏置于器皿中, 上头安置一壶茶,又随手捻起一个和果子塞嘴里,再将自己摔进另一张沙发内。 取下帽子、头巾、面罩和墨镜,凌月甩着一头大波浪喟叹出声, 直言这才是生活。 母子俩安谧地同处一室, 静静地呆了半小时左右,谈话才放上明面。凌月无事不登三宝殿, 主动找上儿子也是昭和时期的第一回 。 杀生丸:“找我做什么?” “真冷淡啊。”凌月不跟他客气, 笑道, “你知道我来找你要避开多少人吗?不肖子,不知道珍惜母亲的好意。” “你可以不来。”杀生丸眼皮一掀,“你知道一个女人进入我的办公室会给我惹来多少流言蜚语吗?母亲,你最好祈祷别被人发现你是源夜白。” “……” 昭和第一歌姬现身源氏这种事, 怎么传都是个大新闻。饶是凌月伪装得再好,总有歌迷能从她的走姿、仪态认出她是谁。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凌月道,“做个歌姬很有趣,但玩了这么久,母亲也腻味了。如今我打算转向北欧的时尚圈,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小忙? “以犬山和西国的实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即使无聊到想成为天皇。”所以转向北欧这种事,何必找他? 多半是声东击西,想让他答应做点出格的事。 “我见过你拍的香水海报,杀生丸。”凌月勾唇,“就是那种感觉。” “母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需要模特。”凌月注视着儿子,“一个无论我折腾出多差劲的衣服,穿上后都无懈可击的男模。” 她要的是光凭一现就能震撼人心的人间缪斯,此人选除了她,只剩下她的两个孩子。 至于为何选男模而不是女模——在女模发展的黄金时代,男模不太受重视,算是个盲区。如今大蛋糕被人类瓜分得差不多了,凌月自然要另辟蹊径。 “杀生丸,你愿意帮帮母亲吗?” “我拒绝。” “犬夜叉已经答应了。”凌月笑得从容,“那孩子一听可以出去玩,立刻答应了呢!” “真是的,杀生丸,你该学学你弟弟。他活得像他那张十五岁的脸,而你——顶着张十九岁的脸,活得倒像个八十岁的小老头。” 杀生丸:…… 他搁下茶盏,也没兴趣再赏雪。想拴住母亲不可能,再放出蠢弟简直人间灾难。让这两个去北欧,他有理由相信西国迟早要连夜改名叫东国。 “符合你条件的犬妖不少,流雪、赤阳丸、隼斗……”杀生丸道,“母亲,没有必要带上你的儿子。” “流雪要照看日暮神社,赤阳丸忙于工作事物,隼斗和泷照料着幼犬,你以为他们很闲?”凌月道,“从我进来看到你有空赏雪时,非你莫属。” “杀生丸,除非你能给我推荐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不然,就帮母亲这个忙吧。” 杀生丸:…… 千百年来,他的母亲变了很多,但喜欢给孩子换装这个兴趣一直没变。从成为歌姬到扔给他一个服装店,无一不在诉说她想要的是什么。 换装自由? 他知道这种事不该答应,有一总会有二,但…… 【他活得像十五岁,而你像个小老头。】 生命漫长,该一成不变的是本心,而不是阅历。维持现状固然令他满意,但或许过了这个阶段,即使遇到同样的事物,他也不会再冲动一点或被说动一次。 譬如他对铁碎牙的态度,年少时无比执着,认定非它莫属,可现在呢? 他的妖生不会再有第二个“两百岁”,也永远无法回到曾经。而无论曾经的自己在如今的自己看来多么愚蠢,他也不会去否定曾做过的蠢事。 没有以往的珠,他就无法串珠成线。缺一颗、少一寸,都圆不了他如今的境界。 而今又有一份新的“愚蠢”放在他面前,究竟要不要犯蠢,确实是个难题。但这未尝不是另一种体验霸道的方式? 是夜。 两兄弟坐在餐桌前,正慢条斯理地用餐。本是食不言,奈何杀生丸总在诡异的方面执着。 杀生丸冷不丁:“犬夜叉,我活得像个老头子吗?” 不知为何兄长会甩出送命题,缘一虽然毫无准备,但作为一个兄长夸夸党,无论他说出什么答案都是会被写进教科书的顶级求生金句。 缘一温和笑道:“兄长的心长了皱纹吗?” “我一直以为,只要心灵不生皱纹,永远也不会变老。妖怪是,人类也是。”缘一道,“兄长的心正如霸道一样完美,请不要生出无谓的怀疑。” 杀生丸停顿一息,又不动声色地继续进食。 “你答应了母亲的事。” “嗯,只是小事。”缘一道,“只是昭和第一歌姬想退隐有些难,或许等凌月妈妈转向北欧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届时,还得去接一下雷禅。” 两年后,弟弟也该从冰帝毕业了。 杀生丸颔首,如普通家长一般询问:“想过去哪一所大学吗?” 缘一眨眨眼,实话实说:“兄长,我可不可以不上学?”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为何要把我困在学校? “……” “啪!” …… 春去冬来,又经两载。 1989年1月,大岛天皇更替,改年号“昭和”为“平成”。同年3月,缘一以高中三年大满贯的第一从冰帝毕业,被东京大学录取。 鉴于他的毕业致辞写得干巴巴,灵异社现任社长·次一级的阳菜不得不为他代笔重写,虽说她写得没点学霸的样子,但好悬让缘一平安度过了毕业季。 只是不巧,之前因结业考试在即,高等部三年生压根没好好过一个情人节。如今虽已三月,但不能因为在三月就消磨了二月的激情。 巧克力依然备好,并随时准备摘男神的第二颗纽扣。 而缘一恰好是男神中的战斗机。 “赤也,想好把纽扣给谁了吗?”棒球部的人员蜂拥而上,“一生只有一次呐!错过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靠近心口的第二颗纽扣,一定要摘下来送给重要的人啊!” 缘一不禁低头,看着第二枚纽扣:“毕业时要送给重要的人?” “对呢!最好是喜欢的女生,当然,你要送给男生我也没意见!”篮球部的同学挤在他身边,“我们就是好奇你会送给谁?” “可要快点选好,高中部三年生可不是以前青涩的国三生了。”网球部的人啧啧出声,“国三生多么青涩,就算是送纽扣也很含蓄。不想高中部,纽扣基本靠抢!” “是啊,我们不能扯女孩子的纽扣,这是流氓。但女孩子可以扯我们的纽扣,你要小心啊,去年网球部的社长差点因为一颗纽扣被后援会扒光了。” 缘一:…… 听上去非常危险的样子。 思量片刻,缘一摘下了第二枚纽扣。隐约间,他听见全班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有一种充满攻击性的情绪在教室内慢慢张开,让缘一也有点毛骨悚然。 忽而,他听见有人说了句:“就算抢不到第二颗,第三颗也好。” “第四颗也行。” “鞋带也好,袜子也不错。” 缘一:…… 室内沉默三秒,同学们在慢慢靠近。当气氛紧绷到极点时,缘一深吸一口气,单手撑起身体上翻,灵活地越过众人头顶,“咚”一声落在讲台上。 刹那,同学们转过脸,集体凶神恶煞:“赤也,你别想跑!” 这能不跑?会被活撕的吧? 讲真,缘一觉得即使面对暴怒中的兄长,都没面对这群十八岁的人类恐怖。他忙不迭地跑出教室,就见长廊左右气势汹汹地冲来一大票人。 其中不仅包括毕业季的同侪,还有一年生和二年生。他们很清楚,源赤也只有一个,纽扣也只有一枚!现在不拼一把,以后没有机会了!没有! “源赤也!” “赤也!” “赤也大人,我爱你!” 缘一被吓得狗毛直竖,他抓住栏杆从三楼一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落在二楼。无法,从三楼平稳落地有违常理,为防止人类效仿,他必须做得像个人。 接着,从二楼到一楼,缘一发足狂奔,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冰帝最高的一棵树,窝在上头愣是不下来了。 “源赤也!你下来,我们保证不抢你纽扣!”下方的男生在呐喊,“我们要你的纽扣干嘛,你说对吧?下来吧,我们接着你!” “赤也大人,你下来吧,我们不抢你纽扣,只是想摸一摸。”女孩们大声道,“你要相信我们是爱你的,绝对不会扒你的衣服和裤子!” 缘一:…… 七百岁的霸主愣是被这句话唬得伸出双手抱住了树干。 他看得出来,她们的血液流速比平时快了一倍,脸色红润、呼吸急促,这是人在说心里话时才有的表现。 她们是真想扒了他! “赤也,你再不下来,我们就把树砍了!”平成年代才刚开始,疯批已经觉醒了。 缘一深呼吸,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他明白,无论如何不能交出第二颗纽扣。一旦交付,就意味着人类互殴开始。而有一就有二,失去第二颗,还有第三、第四…… 他艰难地突出重围,顽强地穿过人群。翻过围墙、横跨马路,终于进入了兄长的公司。并飞速爬楼梯到顶楼,进入办公室关好门,才终于喘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孩子受到惊吓会在第一时间找家长。 杀生丸还在看合同:“你来做什么?” 缘一缓过来:“人类真可怕。”他顿了顿,说道,“要是早知道毕业季会被抢纽扣,我今天说什么也不去上学了。” “抢纽扣?”显然,大妖怪并不了解高中生的日常。 缘一简单叙述了一遍纽扣文化,就见兄长的眉头微微蹙起。半晌,他终是放下合同道:“你的纽扣呢?” 缝上去愚蠢的半妖,你居然在胸前绷着一个偌大的口子跑了一路。 “一直在手心。”缘一摊开手,就见掌心只剩下一堆小小的粉末。 忽而,办公室的窗外吹来一缕风,轻巧地吹散了粉末,连点渣也没留下。 狗兄弟:……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PS:邪见:最靠近心口的纽扣居然粉碎了……不知为何,这好像暗示着日曜支永远单身的结局? 缘一和杀生丸和两位堂兄:…… 当晚,邪见住进犬山医院ICU。 第260章 第二百六十声汪 平成一年, 十二月。 入学东大的缘一在结束医学部的解剖课后,正打算去工学部蹭几节原子能课程。谁知行至半路,鎹鸦的气息忽然传入鼻尖。 他循着气味仰头, 就见犬山的鎹鸦盘桓在高空。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 鎹鸦极有灵性地飞入东大的小树林,等待他前往。 见状,缘一简单地对好友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鎹鸦正梳理羽毛, 待缘一站到树下, 它才扑翅飞到他的肩头:“五条家!五条家!新生六眼, 拜贺!拜贺!” 缘一解下它爪上的信纸, 展开一看才知道, 五条家这一代出了个六眼, 昨日辰时降生, 起名为“五条悟”, 是五条流的直系后代。 他作为十六夜的亲子,在七百年前也上过五条家的族谱。虽说“五条犬”的名字不是很好听,但确实是至高地位的祖宗无误。 这一代的六眼出生,他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我明白了。”缘一挠挠鎹鸦的下巴, “我近日会去五条家拜贺, 与我的兄长一起,把消息送回去吧。” 鎹鸦展翅高飞, 缘一望着天空中消失的黑点, 垂下眼眸。 饶是时过境迁, 他仍记得五条莲在世时说过的那些话:“如果一个时代诞生了六眼,那么天下一定会出现大灾。而这场灾难,只有六眼的实力才能解决。” “可到了我这一代,竟然出现了我和流两个六眼。你说, 我和流的使命应在哪里呢?” 应在哪里? 应在了王虚的身上。莲与流的出生是命运专为王虚准备的杀手锏之一,奈何两个六眼也挡不住暴走的王虚…… 如今往事已矣,可场景历历在目。五条家新生六眼,虽只一个,但这意味着什么? 仍是应在他身上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缘一早退回家,问冥加要来了五条家的族谱备份,详细地扫了一遍。 从新生儿五条悟往上逆推,他的父母都不是六眼,而祖父母辈也没出六眼。按时间推算,他与兄长进行时空旅行的几十年里,五条家没出一个六眼。 彼时二战,依照毁灭的级别看,这算得上大灾难了。 可即便如此,五条仍未出六眼,反倒是和平年代生了个五条悟,难道日后会发生比战争更恐怖的灾难吗?还是他与兄长复归此世,进而让六眼再诞? 并不对。 从五条悟的曾祖父母辈往上推,五条家已经好几代没出六眼了。算算时间,大概是从他的灵魂被补完起,六眼的诞生就成了碰运气的事。 而在江户年间,莲的后裔所出嫁入五条家后,两条分开的血脉再度合并,还带入了产屋敷一族“预见”与“亲和”的能力。 往后的六眼只出了三次,且次次是在他与兄长旅行期间,故而,六眼的诞生应该不再针对他了。 那又是针对谁? 缘一难得有点“心事重重”,当晚做饭也有点心不在焉。 他竟是遵从医学生的本能,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术刀,把整只鸡的骨头一根根取出,再拿骨头在砧板上拼成一只整鸡。又取出新买的海鱼,剔出一副完美的鱼骨;再捞过牛肉,切成大小一致、方方正正的肉丁,接着…… “啪!”坐在餐桌前等了一小时饭的杀生丸送上了栗子。 “兄长,我错了。” 依然是熟悉的台词熟悉的语气,杀生丸明白,蠢弟永远不会改。 回神后的缘一学以致用,他读医学只要是为了进一步修炼通透世界,而他蹭工学部的课,主要是为了开发王虚闪光的多种使用方式——它们分别是“核爆级攻击”、“航母级防御”、“奶妈式充能”以及应用最广泛、最被他推崇的“灶火级烧烤”。 只见他往鸡腹中塞入土豆、蔬菜和佐料,又在指尖凝出一星小小的虚闪,对准食物来了个秒速熟透。 爆裂的灵力均匀地渗透到食物的每一寸,炸出难以言喻的香气,引得杀生丸都有些侧目。 很快,缘一上了以肉为主的家常菜,并将骨头烤脆放在盘里,撒上孜然和胡椒。落座后,他与杀生丸先分食了骨头,再转向大肉。 随着饱含能量的肉块入口,杀生丸难得夸奖:“你对力量的运用又进步了,是怎么办到的?” 是在哪里修炼,还瞒过了他这个兄长偷偷进步? “兄长,我读了医学部和工学部,所以进步了。”缘一认真脸,并卖出安利,“哥,知识就是力量——” “你也一起来读书吧!” 杀生丸:…… …… 三日后,俩兄弟穿着和服正装去拜贺五条家。 因往来都是自己人,俩兄弟入内后便摘掉了不妖壁。他们被五条家分支的族人请进正室,就见现任的五条家主抱着一名白发蓝眼的婴儿,朝二人恭敬行礼。 “杀生丸大人,犬夜叉大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五条悟放入缘一怀里:“内子生产完身体虚弱,不方便见客。这是悟,我的儿子,现任的六眼,未来的五条家主。” 光从语气听,便知晓他很重视妻儿。 缘一接过五条悟后放在怀里掂了掂,吓得五条家主面如土色。这个实力出挑的男人其实性子很野,可自从抱过婴儿,他便有些风声鹤唳、神经过敏。 无法,婴儿太软也太脆了,抱着像是捧着个炸弹,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大人,你……小心点。” “不会有事。” 婴儿吐着泡泡,正睁着蓝色大眼盯着他。缘一知道,刚出生的孩子看什么都模糊,但六眼似乎不同,发展到五条悟这代,连新生儿都在有意识地“吸收”周围的信息。 缘一:“他的眼……” “一出生就觉醒了。”五条家主道,“历代没出过这样的情况,觉醒最快的那位家主也是在满三个月之后,可悟……太早了,每天只能醒一会儿,很快会因为‘吸收’了太多东西而睡过去。” 家族中的六眼一直在变异进化,一代比一代强。五条悟过于强悍的天赋,让家主有些忧心。 缘一懂了:“你找我来是想拜托这个孩子的事吗?” “是,悟过于特殊,而御三家人心不古。”家主道,“如果可以,等悟长到一定年纪之后,我希望大人可以指导他一段时间。” “听你的语气,像是他一定会出事?” 家主苦笑:“自从融入了产屋敷一族的血脉后,历代多了个‘预见’的能力。虽说用得时灵时不灵,可在悟出生之后,我梦见了长大后的他……” “我‘预见’他被一把刀捅穿了喉管,劈开了脑袋。而我,看不清凶手的模样。” 沉默片刻,缘一颔首:“日后我会指导他一段时间。” 家主郑重谢过。之后,杀生丸去了屋外赏紫藤花,而缘一坐在和室里与婴儿玩耍。 因通透世界的便利,他能根据婴儿的内脏变化准确预判出孩子什么时候需要上厕所。故而带娃一上午,婴儿的尿布都干净得很。 “啊、啊……”无意义的音节。 婴儿出生没几天,可眼神光竟已经有了。当缘一摇手时,五条悟的蓝眼会随着手转动。但很快,他似乎懂了手不是本体,居然掠过手,直勾勾地盯着缘一的金眸。 “惊人的天赋。” 缘一下了如此判断,他明白,往后百年将是五条悟制霸的年代。或许,正因为有人察觉到他的天赋,所以他才会遭受暗杀。 婴儿抓住了缘一的一缕白发,往嘴边塞去。缘一无奈地收回头发,将孩子交给一旁的长老,道:“他饿了。” 五条悟被抱回母亲身边,而缘一整理好衣衫,寻到了杀生丸。 “兄长,你说,往后袭击五条悟的人会不会是我们曾经追杀过的邪术士?”他们复活宿傩之心不死,从四魂之玉中脱离后,想必一直蛰伏着吧? 而今人口众多、咒灵丛生,不正适合他们有所动作么? 杀生丸淡淡道:“那就在他们有所行动前,杀死他们。” “可他们又会藏身在哪里?”想在如今的世界找出两个邪术士,实在太难了。 …… 1992年2月,昭和第一歌姬源夜白宣布转行,她称自己有个梦想,就是希望她“未来”的孩子能穿上她亲手设计的衣服。 “打扮孩子是我的梦想。”凌月笑眯眯,“也是做母亲的乐趣之一。他们,难道不比洋娃娃好玩吗?”发出女王三段式的笑声。 之后,她带着歌迷的祝福飞往北欧,顺便带走了两个孩子,在伦敦落脚。 同年三月,凌月一腔热情全扑在设计衣服上,而得空的狗兄弟随船队前往格陵兰岛,决定挑个空旷无人之处好好溜达。 结果,缘一偶然的一次练习虚闪失误打穿大地,发现了格陵兰岛深埋地底的石油。在九十年代,谁都明白从地下冒出的“黑水”意味着什么,这是——黑色的“黄金”。 杀生丸:…… 就离谱,难道是灵王上赶着给弟弟送饭吃吗? 他招来在极地附近居住的金曜支,姑且占据了这片资源。而等琐事处理完毕,已是四月下旬。 凌月召他们回程,正想搬出这些天的成品让他们试穿。却不料,试衣不是重点,台步也不重要,难的是想让走直线的杀生丸学会转弯,似乎不行。 要是儿子走到T台尽头,来一句“杂碎,滚开,别挡路”,再从T台下来踩着一堆观众走过,那可太精彩了…… “月女士,请问关于T台的设计?” “圆形。” 设计成圆形,让杀生丸一条路走到黑。 作者有话要说:PS:凌月:妈妈的好大儿,你不是要散步吗?你可以在T台上一直散步哦~~ 杀生丸:…… 第261章 第二百六十一声汪 时装周一年一度, 分在九十月的“春夏”,也在二三月的“秋冬”。 凌月抵达伦敦时,刚巧错过一个大周, 但她半点不在意,只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地折腾。 任是专业人员如何建议, 她都坚持己见, 不仅推翻了T台和U型台的设计, 端出个圆形台方案,还想将走秀时间定在堪称淡季的六月。 “月女士,十月很适合。当然,每年的二月才是最疯狂的旺季。我并不建议定在六月,气温的上升会削减人们穿衣的欲望, 即使大会场安置了空调, 按您目前在时尚圈的知名度……哦不,请允许我说句实话, 您目前没有知名度。” “女士,请问谁会衣冠楚楚地穿着西装西裤, 特地在六月出门, 还去观看一场没有知名度的走秀?没有!” 金发碧眼的男人苦口婆心:“无法取悦观众, 无法打开市场。” 凌月却是一笑:“我只想取悦我自己。”她并不差钱, 想玩而已。 诚如她所说,之后的一切安排还真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她唤来了西国的姐妹团, 决定把女妖历经千年的审美发挥到极致。她们以妖怪的眼光打量每一名男模, 留下的全是脸好又耐打的货。 “可惜,人类没有漂亮的皮毛,也没有毛茸茸的尾巴,还没有爪牙。” “试试看吧, 给他们装上皮毛、尾巴和爪牙。如果以后人人都穿这些,我就不用戴不妖壁了。” “不错,还原妖怪的本貌。等人类以为妖怪的模样是前卫和潮流,他们会随大流装扮成妖怪——这样才公平,不能总让我们假装人类吧。” 她们可劲儿折腾起来,而凌月挪用了珠宝大楼作为会场。灯光、音乐、场地、圆台……顺便安排好一众小妖的工作。 当被问及今次走秀的主题是什么时,凌月沉吟片刻,说道:“百鬼夜行。”又点了点下巴,“百妖之主?” “或者犬中霸主?” 由于英文单词无法完美呈现“犬”的含义,凌月用的是“dog”。当King(国王)与dogs(狗群)相结合,一个地道的英格兰人脑子里会想到什么? 只能是狗中之王。 金发碧眼小哥:…… 他认为这次走秀没救了。 外头的人类在怀疑人生,后台的狗兄弟一个看报,一个居然在泡热可可。当浓郁的巧克力味传来,杀生丸觉得弟弟在搞事。 巧克力之于普通犬类是剧毒,之于犬妖也危害不小。食之轻则掉毛,重则虚弱,是犬妖至今未克服的难关。 连他杀生丸也只能摄入定量,再由体内的毒素慢慢化解,怎么他的弟弟就能摄入一大杯? 杀生丸搁下报纸:“犬夜叉,难道你已经强到克服唯一的弱点了吗?” 缘一摇头,只是指着外面的模特:“他们告诉我,走秀前一定要脱毛。但我不喜欢脱毛膏的气味,所以还是喝巧克力吧。” 这世界上还有比巧克力更实在的让犬妖迅速脱毛的圣物吗? 没有了! 缘一咕噜咕噜喝完大杯巧克力,随后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双手交叠于腹部安详地躺平,像是死了一样。 杀生丸:…… 他起身走去,难得花了点时间看了遍弟弟。就见这十五岁少年样貌的半妖除了头发,体表并无大量植被覆盖,最多有些细小的汗毛。 这也需要脱毛? 不过,有一点颇为奇怪。虽说长生种生命无限,但样貌并非没有变化。连他也有十九岁的样貌,怎么弟弟长到两百岁光景,就一直不见再长些呢? 十五岁的少年脸,放在人类世界是要读一辈子中学的程度。 “犬夜叉,从你成年以后,你的样貌身形至今没有变化是怎么回事?”杀生丸决定关心一下弟弟的成长。 他只是半妖,白犬的血脉不会有问题,万一人类的部分出了问题该如何? 说来也是,即使是红莲岛上的半妖,活得久的也已经有二三十岁的模样了。而血脉较差者早在五百年间死去,包括地念儿、紫织…… 莫非弟弟的问题出在“无法长大”吗? 杀生丸蹙眉。 “这个吗?”缘一回道,“兄长,我从小修炼呼吸法,与自然力量交换多了,身体会长得很慢。” “兄长修行呼吸法时已经成年,淬炼了两百年让呼吸法融贯妖身,所以兄长长到四百岁时定格了模样,之后的成长也很缓慢。” “流雪、赤阳丸和其余族人修习呼吸法较晚,看上去都比我年长些。而凌月妈妈是个例外,冥道石供养着她,且月曜支天生有驻颜的本事吧?” 她看上去相当年轻,难怪之前扮成少女都没什么违和感。 “是呼吸法的缘故吗?”杀生丸明白了。 见弟弟的身体没有大问题,他再度坐回去看报。只是报纸展开后,他是半个单词都入不了眼,想的是别的事。 如果缘一一直是十五岁,那么过个二十年就得给他重新安排一次身份。否则,弟弟的年轻迟早会给他招来麻烦。 如此…… 下次该把他塞进哪所中学呢? 杀生丸陷入了沉思。 …… 六月下旬,走秀淡季,伦敦最大的珠宝行居然通知各方他们即将在周六晚展开淡季时装走秀的消息。 据说请的不是名模,设计师是个还没出道的新手,走秀主题是老掉牙的“人与自然”,甚至不加入热元素女装,走的还是批男模。 男模? 男模能干什么?西装西裤、衬衫领结还是短袖短裤,谁耐烦看啊! 殊不知,还真有人来。 好事的记者,爱看热闹的贵妇,有服装需要的男士,包括嗅觉灵敏的时尚圈前辈和不知道该送爱人什么礼物,干脆来时装秀寻找灵感的女人。 结果座无虚席,连来宾也颇为惊讶。 而更惊讶的是,本以为六月下旬的会场是拥挤、炎热和充满汗臭味的地方,谁知场内温度不高,还散发着一股馥郁的芬芳。 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雪女与花精隐没。另有小妖的妖术展开,就见场内刮起一阵轻微的风,灯光也打在了别开生面的圆形台上。 它一半露在外,一半藏在内。模特从右边出,再转到左边进。被掩盖部分的圆与后台相连,里头整半条全是展开的服装,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圆面上还有不少面积不小的单间,主换装与化妆,每个单间都配备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女妖,而凌月主掌两个孩子的穿戴。 当夜色聚拢,圆形台照得明亮。伴随尺八的一声钝音响起,在颇为阴间的音乐节奏下,百鬼夜行风格的走秀缓缓展开。 先出场的是一个头顶牛角、脖挂骷髅、腰缠绒布的西方男子,他散着栗色长发,握着个骷髅头,化着黑色眼妆和唇妆出现,看上去异常邪气。 后方大屏幕投放出妖怪的身影,名为“牛鬼”。而牛鬼像是一个故事的起源,把画卷徐徐展开。 百足、飞头蛮、灯笼鬼……再到造型妖冶的人鱼与蛇妖,接着转入妖狐戴着兽耳和兽尾的战线。 不得不说,不少人对毛茸茸毫无抵抗力。当兽耳和兽尾这两套神器齐出,他们看着模特晃着尾巴摇曳着走过,第一次发现男人居然也能演绎“可爱”。 “哦上帝!真是灵感盛宴!” “我怎么没想到呢?这简直完美地满足了一些人奇怪的幻想!” 走秀继续,尺八声转为三味弦响,和着阮咸的乐声,画风从妖气鬼魅转向了和服与武士结合的样子。也是在这一场中,20世纪末的人类第一次见到了杀生丸五百年前的模样。 最后一个模特走完,过了会儿无人出。却见半空光影像是樱花飘落,而三味消却,转为一阵悠扬的笛声。 摘去不妖壁的杀生丸沿路走来,着白底金纹的和服,大袖纹着亟待飞翔的金色仙鹤。他外套铠甲,系着一根紫色的月纹腰带,后方拖着的绒尾极长,并背负着三把宝刀。 久违的装束,一如他难得展露的真容。白发金眸,紫月妖纹,一身气势裹挟霜雪,仿佛立于山巅的王者。 他不曾张开一丝妖气,却把每一步都踩在了人类的心尖上。 屏幕上的影像变成了一只威武的巨大白犬,可人类没有分太多注意力在上面。整个会场的人屏住呼吸,痴痴地随着杀生丸从右转向左,只留给他们一个神秘的背影。 忽而风来,扬起他的绒尾和长发。它们高高飞起,而屏幕上的影像化作一轮巨大的圆月。 他就这么消失在圆月中,带走了众人的心。 半晌,会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喔——缪斯!灵感的缪斯!天呐,上帝啊!那是谁,那……” 纷扰声戛然而止,只见圆月化作旭日东升,而右侧出口走来一位白发金眸、头顶犬耳的少年。 他与前一位“模特”做同样装扮,只是色彩不同。红底金纹的和服,大袖上纹着金色的茶花,他没有身着铠甲,只是系了一根金色腰带,踩着木屐走来。 揣着手、背着刀,腰间挂着个长满眼睛的“魔方”,肩膀卷着一条白色绒尾。他就像黎明到来时的海上旭日,洋溢着温暖与谦和,融合了少年独到的美感,又有着男人该有的身材。 青春且富有活力,真诚且初心不变。纵使他面上也不带笑容,可当风来,他会随性地抬手撩过长发,显得自在无比。 他像是路过他们的生命,让人看到了曾经逝去的青春。当缘一没入左侧入口时,会场一片安谧。 良久,有人叹道:“两个缪斯。”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选哪个?” “当然是都要!快,五分钟,我要这两个模特的所有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PS:后台真实情况1: 凌月:小妖怪,快,吹风啊!把风对准他,吹起来! 小妖怪:呼——呼——呼呼呼呼—— 于是狗兄弟长发飘飘。 后台真实情况2: 凌月拿出阿拉伯风格的只有裤衩和披肩的时髦服装:来,穿上。 狗兄弟:不穿不穿,不穿不穿。 他们套上狱门疆里自带的衣服,成为秀儿。 后台真实情况3: 杀生丸沿路走,准备走一个正圆,后台隔间突然打开,他的妈捏住他的后颈肉把他拖进去换衣服。 缘一沿着路走,想看他哥在哪里,轻嗅气味,主动进入了换衣隔间,并被前辈们摁翻换上时髦的衣服。 后台真实情况4: 邪见:雪女,你吹轻点,有人冷了。 邪见:雪女,整点冰激凌,送餐。 邪见:雪女,控制下温度,有人热了。 邪见:雪女,把这些酒和饮料冰镇一下。雪女,制造点飘雪的效果。雪女、雪女…… 然后他被打了。 第262章 第二百六十二声汪 走秀的最后一场是凌月特地安排的主题“精灵”, 也是做给妖怪与人类共同观看的核心。 她作为西国曾经的女王,见过妖怪与人类太多的爱恨与纷争。 从统治与被统治,逐渐走向井水不犯河水, 再发展为共存与制约,回首千年想起往事种种, 尤让她心生感慨。 时至今日, 西国融入人类已数百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类后, 她对人类改观良多,如今再看他们已经没了长生种高高在上的心态,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敬畏和怜悯。 说到底,妖怪也好,人类也罢, 他们与万事万物相类, 都是生活在世界上的生灵。 而生命之间可以有食物链的存在,却不该妄自定论高低贵贱。台上与台下, 过去与未来,在时光长河中成就之物, 也该在此镂刻下痕迹。 她把这喻为“成长”。 待人员退散, 光线投下树枝交错的影子, 在尺八低沉的回音中, 是妖怪形态的杀生丸与人类形态的缘一再现。 一红一白,象征人类与妖怪的二人并肩前行, 任树影拂过头顶由藤蔓织成的冠, 再是像朝圣徒一般宽松的服饰,最后划过两兄弟的赤足。 一个脚踝带着深色妖纹,有犬妖独有的锋利长甲。一个脚上无任何装饰,连指甲也被修剪得很平整。 他们并肩而来, 有人看到的是原始风格的祭祀服装,有人赞美着他们的相貌,有人想要这两个天生的衣架子……也有人看出了神性与人性的隐喻。 红与白,日与月,人类与精灵。看似格格不入,其实也能并肩前行。 从起始到终结,从出现到隐没,光线暗淡一瞬,随即又亮了起来。人们山呼海啸,起立鼓掌,凌月拽着两个想跑的孩子登台,庆祝顺利收工。 之后,是接踵而来的邀约、订单与合作,只是在人问及缘一和杀生丸的去向时,凌月轻笑:“他们啊……早就跑了。” 不曾走秀,抱着好奇心的孩子会想尝试一下。 可尝试过,认清了走秀是怎么回事,两人自然是跑远了。再想骗过来没可能,只能捧着这有且仅有的珍贵录像反复咀嚼。 真是的,不懂母亲的好心。 是夜,化作人类模样、随意找了家餐厅进食的两兄弟无意间聊起了走秀的始末。 杀生丸:“你怎么会答应与母亲一起胡闹?” 缘一:“凌月妈妈告诉我,兄长同意了。既然连兄长都去,我自然也要去。” 杀生丸:…… 要是没记错的话,母亲对他说的是“犬夜叉那孩子已经同意了”。 如果不是怕这俩联手把西国变成东国,他未必会答应这场走秀。可结果,母亲分别找了他们两个,用同一种话术把他们全拐到走秀? 而他们“死”于不交流。 “兄长你怎么了?” 杀生丸:“以后母亲找你‘帮忙’,记得先问过我。” 缘一点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大西洋旅行的一周内,杀生丸重新找回了当年带幼崽的感觉,并依然觉得烦不胜烦。 “兄长,凌月妈妈让我带些土特产回去,可以吗?” “随你。” “可是大西洋的土特产是什么?”缘一道,“鱼类不能随意抓吧,我怕上岸就被人类通缉。但除了鱼,大西洋只剩海水了。” “……” “兄长,凌月妈妈让我拍些照片回去,可以吗?” “可以。” “但是我没有照相机和胶卷。”缘一道,“兄长,因为船上没有水手和船长,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现在靠岸买照相机也来不及了。” “犬夜叉。” “嗯。” “闭嘴!” “……” 安静了许久,“心胸宽广”的杀生丸决定不再计较弟弟的愚蠢,只说道:“琐事不需要问我意见,犬夜叉,你可以问些别的。” 他们兄弟确实缺乏交流,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他日常在财团,弟弟日常在学校。说起来,他们在成年之后是生分了不少。 他不过问弟弟的学业和交友,弟弟也不过问他的事业和生活。或许此次是一次机会,能修复他们兄弟几百年来“岌岌可危”的亲情。 问些别的? 看着临风而立的兄长带着一股子“你尽管问”的气势,缘一觉得问得浅了不太能突显兄长的智慧,更配不上兄长此刻的气势,于是,他决定挑个集深度、哲学、宗教和神秘为一体的问题—— “兄长,地球为什么是圆的?” “……” “啪啪啪!” 塑料兄弟情,真的不太行。 …… 许是家电尚未普及、信息传播较慢的缘故,北欧的“精灵”走秀历时两个月才传到大岛。 轩然大波有之,毕竟设计者是昭和第一歌姬。但比起歌姬,走秀上压轴的两个男模终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议论。由于主办方未公开二人姓名,所有资料全是空白,故而在消息滞后的年代里,一切只能靠猜。 “你们有没有发现,BOSS很像走秀上的那个精灵。” “嘘,小声点。”有人捂嘴,“就算像也不能说出来。但你一定是弄错了,那名模特的眼睛是金色,BOSS可是黑色,难道瞳色还能造假吗?” 也对,瞳色不能造假,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个少年的瞳色好像能改变。第一次是金色,第二次是黑色,而且长得也像BOSS。”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昭和第一歌姬和BOSS长得也像……额?等等,源夜白,源白也?是、是一家人吗?”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该不该问下去了。大抵是觉得水太深,他们识相地闭嘴不再谈论,最终—— 逐渐在工作中忘记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朋友不太多的缘一没有被问询的烦恼,工学部和医学部的同学忙得很,压根没时间看什么走秀。 且九十年代并非每家每户都有电视,也压根没有智能手机。在大部分人不爱看报的前提下,缘一的处境比杀生丸“安全”多了。 尤其是大学毕业季也快到了,谁也没心思关注别的。 “赤也,明年就结业了呢,是升学还是工作?” “兄长让我升学,但我会去犬山综合医院实习一段时间。”缘一老实道,“做医生很适合我,感觉可以救不少人。” “真是高尚的觉悟啊,我只想赚钱。”好友道,“对了,不去忍足医院实习吗?那是我叔叔家的医院。” “不用了,谢谢。” 此后时光飞逝,眨眼一年过去,缘一成功升学。时值93年,缘一姑且放下去国外求学、寻找岩胜和犬夜叉、去接雷禅的事,转而拜访五条家,遵守承诺接走了三岁半的五条悟。 孩子年纪不大,但挺早熟。他见到缘一的第一眼,那双蓝眼便直勾勾地盯着他,最终给出正确的回答:“半妖。” “悟,太没礼貌了!”五条家主蹙眉,“这是……” “我是‘犬夜叉’,现名‘源赤也’。”缘一摆摆手示意不要责怪孩子,之后便蹲下来平视着五条悟,道,“我是你的先祖,也是你日后的监护人。” 不说话时的五条悟像极了小时候的流,他穿着蜻蜓和服——不愧是出自螳螂坊的织物,七百年了居然还能穿,真是出乎意料。缘一如是想。 孩子显然戒备着他,闻言先是看向父亲,直到父亲点头才卸去防备。 如此浓重的戒心…… 缘一:“他是遭遇过袭击吗?” 家主颔首:“被咒灵追杀过几次,三个月前刚遭遇了特级咒灵。”面上覆盖愁绪,“当时我在神奈川祓除咒灵,内子为了救悟受了重伤,而悟很自责。” 但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麻烦您了,大人!” “让孩子离开亲生父母,也是一种残忍。”缘一张开手臂,轻轻抱起孩子,发现小孩浑身紧绷,显然是不习惯与人接触。 他轻拍他的脊背,示意他放松:“不要害怕,我是最强的,你不会有事。” “最强?”五条悟反问,“有多强?你能杀死特级咒灵吗?它打伤了妈妈逃走了,还没被消灭。” “悟!” 可惜,五条悟似乎天生反骨,谁想压制他,他就越想跟人对着干:“爸爸,如果他是最强的,那就干掉那只咒灵,证明给我看!” 后生可畏,这一身反骨像极了莲。 只是,干掉一只特级咒灵就是“最强”,那入门的底线也太低了。 “好。” …… 缘一带走了五条悟,承诺在夜色降临后带他一起去祓除咒灵。但在这之前,他们要共处一个下午,而小孩子有点作,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总是借故发小孩脾气。 但有六眼终是累,把五条悟带回家三个小时,他便躺在杀生丸经常看报的沙发上睡着了。 不得不说,五条悟把亲和力全点在了脸上。当他安静睡下,真像是油画中的天使。缘一温柔地帮孩子调整姿势,可就在靠近时,孩子的蓝眼睁开了。 警觉得很! 但又很困。 “我只是给你盖被子。”缘一拿出绒尾,轻轻盖在他的身上。本想把他转移到自己的卧室,如今看来还是不用了。 这孩子……或许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但温暖落在身上,五条悟沉沉睡去。直睡到杀生丸回家,缘一端出今晚的饭,他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杀生丸蹙眉看着小孩。 “兄长,他只是睡一觉,不会弄脏你的沙发。移动的话,他会惊醒。” 大妖怪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杀生丸取过报纸正打算回房,就见沉睡的五条悟不安地动了起来,喃喃道:“鱼,我是一条鱼……” 他似乎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正在欢快地吐泡泡。 没多久,闭着眼的五条悟学着鱼吐泡泡的样子,往沙发上吐口水:“噗、噗、噗……” 狗兄弟:…… “兄长,他只是个孩子。” “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杀生丸:那你代他受过吧。 缘一:那还是别算了。 五条悟:??? 杀生丸:…… 第263章 第二百六十三声汪 正常人类的三岁孩子该吃什么, 缘一特地查过资料。 主食、辅食和水果都能吃,摄入不可单一,切记不得过量。但要注意豆子类细小的食物, 这容易卡气管;也不能食用刺多的鱼类, 这容易扎喉咙。 总之,要能下咽、易咀嚼、营养均衡就是了。 为此,缘一给五条悟准备的晚餐堪称丰盛。米饭、菜蔬、肉糜, 再加几片三文鱼共鸡蛋, 放在卡通餐盘里端给他,还体贴地给他系上口水巾。 初始,五条悟闻到香味眼睛一亮, 可当口水巾系上,他便鼓起了小脸:“我不需要这个,拿掉!” 缘一和杀生丸不约而同地看向口水味的沙发,停顿三秒,再同步看向小孩。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条悟忿忿地戳起了三文鱼, 一口闷! “需要带回西国学学规矩。”杀生丸对他的吃相如是点评, “小子, 食物不是拿来撒气的东西。” 小孩瞪了他一眼, 吃得稍微斯文了些。 倒不是五条家对孩子的教养不到位, 而是六眼一旦觉醒, 尚未长成的五条悟必须通过大量摄食来补充身体消耗的能量。尤其是脑力的消耗,他在家往往得吃不少甜食。 被缘一抱来后许久不吃东西,他早饿了。但因身边的两只大妖太可怕, 他愣是憋着没说,直等到开饭为止。 “兄长,别教训他, 他一直没放松呢。”缘一看得清,五条悟在陌生环境中浑身紧绷,对他们兄弟更是防备。 别看吃得凶残,进食快何尝不是为了储存力量随时撤退。说白了,这个六眼谨慎得很。 但再谨慎也只是个孩子。当缘一端出两大份和牛,再加一锅大牛骨放在他和杀生丸吃饭的位置时,孩子明显生气了。 五条悟感受到了不公平和区别对待! 在家里,即使他与父母吃的东西有区别,但也没差太多。可现在他们吃肉吃骨头,却给他吃米饭蔬菜——仿佛坐实了他是“宠物”,而不是平等地位的人。 他不管,要闹了! 三岁的五条悟鼓着脸:“我也要这个。”他的勺子指着大份和牛。 缘一顿了顿:“你的乳牙咬不动它,而且牛肉的纤维不适合你下咽,会卡喉咙。” 五条悟不说话了,抓着勺子舀饭,一副委屈的模样。无法,缘一切了小块和牛放在孩子碗里,五条悟这才挺直脊背就着和牛扒饭。 没多久,肉丝塞牙。 狗兄弟:…… 哦,人类幼崽的牙齿并不适合吃肉。 由于俩兄弟的牙最适合吃肉,所以家中没常备牙签。最后,缘一给隼斗去了电话,让隼斗带回了牙签和儿童牙刷,这才解了五条悟的不适。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不是结束。 俩兄弟吃的和牛可不是全熟,根据妖怪的口味,最爱的其实是生吃,但为了所谓的“文明”,缘一还是把和牛做成了三分熟。 三分带血,这适合孩子吃吗? 必然不能。 于是,才三岁的五条悟当晚腹痛,并第一次启用了狗兄弟家中完全不用、只作装饰的抽水马桶。 那场面堪称兵荒马乱,缘一戴起口罩,打开所有窗户通风,并大力喷兄长代言的香水除臭。为防马桶太大导致五条悟掉进入,他还要出入厕所观察“战况”如何,结果发现—— 因为他们兄弟不用马桶,所以卫生间没准备纸。 换言之,在纸送来之前,屋子里不会好过。 狗兄弟:…… 缘一:“兄长,邪见不是住过一段时间吗?”怎么就没准备纸? 杀生丸冷笑:“自从你带回了写真,那蠢货以为会打扰到我的‘爱好’,自作主张地不常来了,呵。” 另外,知道他是犬妖,邪见可不敢用厕所。所幸他与几名小妖住在下层,出入也算方便。 缘一还能咋,只能继续打电话:“隼斗,你能再送些纸来吗?” “……” 一顿折腾,孩子洗香香之后就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掩耳盗铃似的捂着脸,好像这样能缓解尴尬。 缘一失笑,他从狱门疆里拿出五条悟的睡衣,却发现五条夫人颇有凌月的恶趣味,给孩子准备的睡衣全是连体的白兔装、猫咪装、狗勾装…… 挑了件还算顺眼的柴犬装,缘一帮孩子换上,五条悟这会儿倒也不别扭了,许是经历过“厕所共患难”的事,他对缘一比较亲近。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干掉那只咒灵吗?”孩子对那只咒灵相当记仇。 “我撤掉了家中的结界,只要你在,它会自己上门。”缘一道,“说起来,五条家的结界不比我的结界弱,咒灵是怎么进入五条家的?” 五条悟的脸色沉了下去。 明明是个三岁娃子,生气时的模样却有股难掩的煞气。 “烂橘子。”他的声音很稚嫩,但叙事清晰,“御三家的烂橘子太多了,有人希望我死,我知道,包括自己的族人。” 故而,五条家离开犬山后甚少回去,族内出了问题,可不是回犬山能解决的事。 “如果父亲出事,烂橘子会逼母亲带着我改嫁;如果母亲出事,烂橘子会想法设法给父亲塞另外的女人。”五条悟道,“如果他们都出事,那就可以给我换一对父母。” “如果我出事,他们就能如愿了。” 这就是始末。 对于生下一个六眼的五条夫妇,御三家联合的长老和高层唯恐他们再生出第二个六眼。 没有六眼的五条已经相当强势,有了六眼必然处于超然的地位。而六眼多半长寿,要是五条悟能活百年,那百年后其余的术士家族将彻底沦为五条的附庸,再没话语权,这种事他们怎么能允许呢? “家里也有叛徒。”五条悟坐在床沿,小脚一晃一晃,“很多术式只有直系能接触,但只要直系死光了,分家就可以看、可以学了。” 他呆在五条家也时常遇险,多半跟“自己人”有关,包括这一次遭遇特级咒灵。 “真奇怪,父亲告诉我,御三家联合是为了对付咒灵。”五条悟看着缘一,“可是,他们‘联合’一直在对付自己人,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能为什么? 人总喜欢将精力耗在内讧上,只因心中纯粹的恶和私欲。 “为了利益和利己,人类做得出一切恶事。”缘一给孩子盖好被子,一手支着头,一手隔着被子拍拍孩子肚皮,“我活了七百岁,有兴趣听听恶鬼的故事吗?” 五条悟点点头。 缘一勾唇,眼神陷入了回忆中:“平安时代,贵族诞下一名‘死’婴,他出生时几乎没有心跳,人们都以为他死了。于是,他们架起火,准备送葬这个孩子,但在大火烧起之前,孩子发出了一声啼哭……” 这是记录在产屋敷一族中的往事,是无惨身为人类时的经历。 他曾在无聊时翻阅过,看完后觉得人性的自私真是被无惨放大到极致。 “那声啼哭救了他,只是活下来的他并没有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二十多年的卧榻和救治,无惨终于遇到了一个能治好他的医师,可因药方的缺漏,无惨被“治”成了鬼。 即使医师再三保证可以治好他,但无惨没给他这个机会。不记恩反记仇,他亲手杀了医师,也葬送了唯一治好他的希望。 从此,成为鬼的无惨开始祸害世人,以掠夺他人性命实现自己的长生——这便是产屋敷诅咒的起源。 随着缘一的描述,五条悟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在黑暗中睁大了蓝眼。 孩子的代入感很强,当缘一提及他在犬山斩杀了第一只恶鬼时,五条悟当即转头:“你说的那个呼吸法,我要学!” “好。”缘一笑道,“都可以教你,是想变强去保护别人吗?” “才不要,我要砍掉那筐烂橘子的脑袋!” “……” 很好,很凶残,有气性。 这时的缘一并不知道,五条悟说的可不是气话,而是真话。他没有当真,只是在嗅到气味时提醒了一句:“来了。” “什么?”一声疑问,孩子很快警觉。 那双蓝眼精准地锁定在窗外,五条悟从被褥中坐起,双手十指相扣,所呈现的是“瞬间移动”的术式结印。 忽地,缘一的大手落在他头顶:“不要怕,不会有事。” “那是特级……” “杂碎安上‘特级’的头衔,也依然是杂碎。”缘一平静起身,随手给孩子下了个结界。他靠近窗边,随手“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 就见贴着窗的外头,一团由上千个人头组成的咒灵漂浮在外。 它的诞生并不可考,或许与人类的烦恼和暴躁有关。待见到缘一身后的五条悟时,那些眼睛同一时间投向了他,极为瘆人! “小孩,吃掉你……” 它真是半点不把缘一放在眼里。可就是这个不被放在眼里的“人”,极自然地打开了窗户,找准一个角度伸出食指,指点凝成一点王虚的闪光。 灵魂气息倾泻的刹那,咒灵也好,五条悟也罢,同时一震。 就见窗帘无风自动,外头的咒灵“神情”呆滞,它似乎连跑也做不到,只能被笼罩在气息之下挣扎不得。 闪光凝聚,骤然瞬发! 一时间,犹如流星从地表冲向天际,高强度压缩的灵力贯穿了咒灵的身躯,消融了它的残秽,又透过它笔直地冲向天际,消失在云层之中。 黑夜亮了一瞬,又眨眼熄灭光辉。 五条悟怔怔地注视着缘一的背影,忽然懂了“最强”是怎样的档次。 他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也想成为如他一样的强者,做到一击覆灭特级咒灵,把高大的背影留给别人。 很向往,他向往这样的强大! 十秒后,人类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这片大楼中安置的小妖怪全动了起来。 “快!善后!”是邪见的呐喊。 不多时,各种设备被搬到窗口,小妖怪们愣是顶着被东京警署部检查的风险,沿着闪光消失的方向打开光束,疯狂乱舞。接着,又放起了烟花。 整个场面群魔乱舞,嗨得像是在蹦迪。而人类具有从众性,几分钟后,隔壁那栋楼中的住户也跟着嗨了起来,气氛不断扩散,真是嗨到不行! 舍弃沙发,坐在窗口看报的杀生丸:……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第二日清晨,当三头身的五条悟穿着柴犬装、拖着抱枕走进卫生间时,杀生丸还是决定原谅“幼崽”招来的麻烦。 可当蠢弟说出一句:“悟真乖,昨晚没有尿床呢!” 杀生丸仔细一想,还是得把娃送走,指不定哪天他的绒尾就遭殃了。 但男人心海底针,还是海底绣花针。 等到了下午,五条悟窝在他绒尾中沉睡,望着那一头相似的白发,杀生丸沉默许久,又觉得养只人类幼崽勉强还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口水从孩子嘴角淌下,沾湿了绒尾。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送走!立刻送走! 第264章 第二百六十四声汪 “兄长, 悟只是个孩子。” 缘一手搓绒尾,打上香皂,揉出一层绵密的泡沫。再放入温度适中的大盆中清洗, 后拧干长毛, 抖了抖晾在阳台外。 风来,绒尾渐渐染上阳光的味道。 “睡的姿势不好会流口水很正常,你之前生气的样子吓到他了。”难得的, 缘一也会指责兄长, 日曜支的带崽本能居然盖过了对兄长的尊敬。 “多少收敛些啊兄长,悟是人类,还是六眼幼崽, 对外部环境很敏感。他之前惊醒,估计很久不会亲近你了。” 杀生丸毫不在意:“呵。” 说的好像他稀罕幼崽的亲近似的。 见兄长依然“嘴硬”,缘一也不犟着,他带着哈欠连连的五条悟进入卧室,一边给他铺床, 一边道:“之前看你的结印, 学术式应该有一段有时间了吧?” “嗯。” “会了哪些?” “结界和瞬移。” 都是应用在防御和逃跑上的术式, 不过六眼的情况特殊, 不学会跑的话大概率活不下来。 “会用术式, 看来你的身体已经习惯咒力的存在了。”缘一道, “今晚是朔日,届时带你去圣山学呼吸法。” “圣山?” “富士山。”缘一倒是忘了,几百年过去, 大岛对圣山的称呼早就改变,“富士山是西国的领地之一,除却开放的景区, 有不少无人地界,那里正适合你修行。” “睡吧,修炼一旦开始,我会对你很严格。” 五条悟必须成为强者,不变强的后果只有死,他的处境就是这么残酷。连罗生门的恶鬼都会因惧怕人类的恶意而逃走,可他自出生起便成长于恶意的环绕中。 “悟,变强是你必须做到的事。”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带着泪花点了点头。睡意袭来,他凭着最后的意志嘟囔出一句话:“不准叫我‘悟’,我跟你还不熟,哼。” 缘一觉得这孩子跟兄长没差,性子都挺拧巴。 再次给大楼布好结界后,缘一正想去买点菜,但在路过客厅再见杀生丸时,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兄长,今天是周一,你不上班吗?” 杀生丸:…… 定定注视亲哥三秒,缘一叮嘱道:“悟就在我的卧室里,会踢被子,兄长‘放假’的话就帮忙盖盖被子。” “拜托了,兄长。”缘一铺好台阶,棒读式语气,“看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份上,你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杀生丸:…… 他怀疑愚蠢又胆肥的半妖是在嘲讽他,但他并没有证据。只是,兄长教训弟弟,不需要所谓的证据。 “啪!” …… 是夜,朔日化身为人的缘一带着五条悟来到了圣山无人区。 他拿出一块绘满符文的黑布遮住孩子的双眼,隔绝掉六眼对大脑的干扰。 “修炼呼吸法需要专注,把感官聚焦到随呼吸起伏的身体上,去感知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心跳、肌肉收紧与放松。让心绪静下来,清空你头脑中的杂念,感受身体的变化,直到能‘看清’内脏的蠕动、血液的流动为止。” 系好黑布,为防孩子紧张,缘一强调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安心修炼就好。” 五条悟点头。 之后,他按照缘一说的方式修习呼吸法,从最简单的“调整呼吸”开始,步步深入,只是每次都中止在“动作与呼吸的协调”上。 一动,他的呼吸便乱了。 但五条悟性子很犟,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他重复跑动和呼吸的协调,在黑暗中连续摔了好几次后,渐渐摸清了一点门道。 再失败,再尝试,他发了狠。 饶是缘一见天色已晚,想让他回去睡觉,他愣是不愿。 从七点出来,如今已零点了。缘一收起怀表,解下了孩子眼睛上的黑布。果然,六眼的封印一经解除,孩子的精力便被削弱不少,海量的信息从眼进入头脑,他开始发困了。 缘一抱起他:“附近有温泉,我带了换洗衣服。洗漱完后再睡,我保证到家都不会吵醒你。” 五条悟砸吧了两下嘴,趴在他肩头:“你的怀表里,有一个人我不认识,也是犬妖吗?” “是无一郎。”缘一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温和道,“犬山继国家的后辈,是被我当作弟弟看待的人。” “弟弟?”五条悟又打了个哈欠,“你也把我当作弟弟吗?” “可能是心态变了。”缘一拍拍孩子后辈,“我把你当作儿子。” 五条悟:…… 他毫无睡意,只抬起手学着杀生丸的样子狠狠拍缘一的头,并给出一个可怕的恐吓:“反正你不会变老,等我100岁了,我就拄着拐杖去你的学校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孙子!” “如果你以后愿意叫我爷爷,我现在叫你爸爸也没有关系。”极限一换一,而且他不亏。 缘一:……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孩子做得出这种事,噫? 算了,他只是个孩子。如是想着的缘一将三岁奶娃放进温泉,像曾经杀生丸带他那样,他也下水泡澡,还将娃子放在自己结实的腹肌上,防止他掉下去呛水。 三头身的娃子坐在腹肌上,低头一瞅自己圆圆的肚皮和“胖”成一段段的胳膊,受到的打击无比大。 “你怎么了?” 五条悟朝缘一泼了水。 缘一获取了错误的信息,只以为孩子想玩:“是想玩泼水吗?” 他满足了孩子的要求,并舀起水哗啦啦地从他头顶淋下,反复三次。 五条悟:…… 当晚,孩子因耳朵进水一路没睡,缘一好歹算个医生,到家后抄起工具捣鼓半天,帮孩子采出老大一块耳屎。 缘一:“居然没影响听力吗?不愧是六眼。” 被欺负惨的五条悟穿着白兔装,抱着枕头敲开杀生丸的房门,一见到大妖阴沉的脸就嚎啕大哭:“我不要跟犬夜叉玩了!” 并钻进杀生丸的房间,甩掉鞋子爬上他的床,还拱进他的被窝,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枕头上。 杀生丸:…… 这日子没法过了。 …… 前后三个月,五条悟的呼吸法入门了。 花三个月的时间入门,倒不是他的天赋比前辈差,恰恰相反,能在六眼的干扰下以三岁稚龄入门,他的天赋着实强无敌。 缘一暂不对他进行体能训练,只让他在吃饭、睡觉、看书和跑动时,都保持呼吸法的运转,此为“呼吸·常中”。 而三月之久,足以让空荡荡的大平层习惯一个孩子的存在。 周末午后,阳光正好。在暖阳照到的平台上,杀生丸靠着藤编的大椅,蓬松且长的绒尾舒展,几乎铺满了整个阳台。 五条悟躺在绒尾里看书,翻完一本又一本,随后在绒尾里打滚。 “安静点。”杀生丸冷声道。 “就不。” 跟两只大妖混熟后,五条悟的熊就暴露出来。仗着俩大妖不会对他怎么样,他可劲儿作。在绒尾里翻腾累了,便顺着尾巴往上爬,去捉杀生丸的头发玩。 这段时间他过得很快乐。吃好睡好玩好,除了修炼有点苦,剩下的全是自在。 不用担心父母为他受伤,不用担心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咒灵追杀,他的实力也在稳步成长,如今已学会了五个攻击术式,能祓除低级咒灵了。 若是再长大些,体力再强点,祓除更高级的咒灵应该没问题。 五条悟抓着杀生丸的长发,这在他人眼中的“黑色”,落在六眼眼里就是褪去伪饰后漂亮的白。 发上隐约有流光,抓住它像是抓着天上的银河一般。 “你留着这么长的头发,别人看到了不会觉得奇怪吗?”五条悟问道。 杀生丸垂眸看向幼崽,金眸一片漠然:“他们不敢。”又将视线转向外头,望着东京的车水马龙,“当你成为支配者,没人敢对你提不是。” 五条悟:“什么是支配者?” 杀生丸的绒尾轻抬,托起这个幼崽,让他攀着高台往外看去,看人类渺小,看物质微渺。 “记住这种感觉。”杀生丸道,“站在实力的巅峰,拥有毁掉一切的力量,却允许不如自己的所有活在脚下。这是凌驾的姿态,名为‘支配’。” 五条悟并不能理解,但他切实记住了这种感觉。 站在高处俯瞰大地,乌压压的人,数不清的车,有咒灵穿过人类的身体,有人类对纠缠在身后的灵体视而不见……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大部分人的普通,也看清物质世界的寻常。看着下方的熙熙攘攘,再回归顶端的岁月静好,他不禁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特殊。 “不要糟蹋自己的血脉。”杀生丸道,“天生是强者,该走的就是霸道。” “霸道……”这个概念第一次进入了五条悟的心,“什么是霸道?” “最强之道。” 孩子沉默了,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进入沉思,不再出声。 见状,杀生丸缓缓放下绒尾,轻抿一口茶:“有时间发呆,不如想想怎么变强。你所有的疑问,都会在变强之后解开。” 五条悟一震:“虽然不是很懂,但我觉得我该修炼了。” 他主动爬下杀生丸的绒尾,迅速抱起散落的书本,并穿上拖鞋跑进缘一的房间,打破了对方午后小憩的静谧。 隐约间,缘一的声音还带着股睡意:“你不闹兄长了?” “教我别的!我要学别的!”娃子在床上可劲儿蹦跶,“起来!起来!” “好吧……” 缘一忙碌的下午开始了,而不需要带娃的杀生丸端坐在阳台上,沐着阳光靠着绒尾,只觉得生活又复归了原来的模样。 有时候,只需要给孩子定一个小小的目标——变强,他就能享受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遗憾的是,在下一个月圆夜过后,五条悟两眼放光地站在他房间门口。 杀生丸心头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犬夜叉昨晚变成一只白犬,背着我在月下奔跑,可惜他只能变一晚上。”五条悟张开双臂,娴熟地抱住小腿,“但你不一样,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变吧?” “能带我玩吗?” 杀生丸:…… 他拒绝。 于是,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总能看见五条悟出没在他想不到的各个地方。那神出鬼没的样子,像极了想招惹大狗、又不太敢靠近的奶猫。 他没在意。 直到两个月过后,坐在办公室随手签合同的他被得力下属告知:“BOSS,楼下有一个孩子找你,白发蓝眼,长得跟你很像。” 下属的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杀生丸:…… 五条跟白犬一点关系也没有,哪里“像”?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让一个六眼独自跑出来,犬夜叉在做什么? 缘一没做什么,不过是五条悟表示想找兄长玩,他就把娃带到兄长的地盘而已。 带五条悟和带犬夜叉的感觉不同,大概是两个孩子小时候的生活大相径庭,五条悟实属闹腾。带了两个月他也累了,之后还要升学、实习,会忙得很。所以,“看上去很空”的兄长就帮帮忙吧! 把娃带到地方,缘一立马奔向了新生活,那一刻身心之舒爽无法言喻。 他决定去看看隼斗和泷,以及西国的幼崽们,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消失了数百年的豹猫一族卷土重来,愣是在他的茶水肆旁开了一家“猫咪咖啡馆”! 猫与狗的对垒,时隔几个世纪再次展开。 他能看见有人徘徊在猫咖与狗咖之间,定不下去哪。结果隔壁的猫纷纷探头,喵喵唤着,这个心志不坚的人类立马缴械投降,直奔猫咖。 白犬要脸,豹猫不要脸! 万万没想到第三次“豹猫之战”是以这种方式展开,缘一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事关西国白犬的名誉,绝对不能传出他们不如猫的谣言!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缘一致电杀生丸:“兄长,我需要悟。” “……” 今天,猫咪装与悟更搭。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就不信人、狗、猫、半妖俱全还干不掉隔壁的豹猫! 第265章 第二百六十五声汪 自上一场豹猫之战结束, 豹猫一族已销声匿迹五百年。 面对白犬压倒性的武力值,经历过死而复生的体验,冬岚四姐弟早消了与白犬争锋的念头, 他们只想带着剩余的族人好好活着, 以便豹猫在时间的洪流中能有血脉留存。 数百年来,他们一直在出云一带的蛮荒区活动。虽说日子过得不如往昔,但好歹温饱没天敌。 只是, 豹猫与白犬的恩怨了结, 猫与狗的天性依旧互斥。即使在西国和犬山不计前嫌、愿意为每个妖族融入人类出力时, 豹猫也没有找上门。 他们通过线人进入魔界, 加入黄泉之国的主人麾下。再经由灵界的公文批准,才正式拿到了正常行走人间的通行证。 实际上,论豹猫一族的实力,想进入黄泉之国很难。且黄泉之国与西国联系紧密,真讲究亲疏, 豹猫绝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 巧就巧在黄泉之国的主人·黄泉, 有着一点私心。 他需要豹猫帮他在人间找一只大妖的转世,而大妖的真名是“藏马”。 “藏马得罪了西国,我不方便寻找他。”黄泉道。 他摸不准西国对藏马转世后的态度, 或者说, 他目前还摸不准藏马是否转世,但直觉告诉他,他们总会相遇。 “你们是猫,找人比较方便,对白犬和狐狸的气息也十分敏感。”说着,黄泉取下变异的蓝色彼岸花, “它是藏马死前用妖力培植的魔植,对他的妖力和灵魂很亲近。用你们的方式带着它去寻找他,如果成功了,我会更器重你们一些。” 豹猫应下,并带着魔植寻觅了百年。 无果。 他们知道要找一只大妖的转世很难,但百年无业绩,还是让他们颇为尴尬。 不过,在人间的百年让豹猫收获不小,因为他们发现人类对猫的喜爱程度高得离谱。哪怕他们对人类嫌弃至极,这些人类也会风雨无阻地给他们送吃食、铲屎、清理皮毛,像极了无怨无悔的免费奴隶。 噫! 人类对猫的纵容彻底打开了豹猫一族新世纪的大门! 他们开窍了。 既然人类如此喜欢猫,他们何必费心地一家家过去找?只要有能力把猫聚在一起,不就能吸引大批量的人类吗? 省时省力还能搞出业绩,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嘛! 当然,不排除有人只爱狗不爱猫,万一藏马的转世不喜欢猫怎么办? 但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把猫咪聚集的店铺开到西国的狗茶馆旁边,双管齐下,不愁遇不到藏马。 “可是,冬岚大人,这样会与白犬撞上……” “无妨,时代变了。”冬岚如今佛得很,她数着最近的捕鱼所得,觉得刚够开一间猫咖,“白犬能在东京当街杀豹猫吗?” “不能。”她自问自答,“豹猫在北海道的渔业不能丢,我会交给秋岚。剩下的幼崽和我们三姐妹去东京,明白了吗?” “……是。” 如此,猫咖开了起来,着实抢了隔壁茶馆不少生意。 同样是毛茸茸,狗勾高冷不让摸,提供的饮料只有茶水;猫咪可劲儿撒娇卖萌,提供咖啡热可可巧克力,年轻人自然首选猫咖。 这怎么可以! 汪汪队惊大呆! 西国的幼犬们第一次体验到人情冷暖、反复无常以及喜新厌旧,他们看着一个个熟人进入猫咖,连头也没回。 几小时后,人类满足地从猫咖出来,身上带着浓重的猫味。他们竟然还敢路过茶馆,隔着玻璃与幼犬们招手,仿佛爱他们的心从未变过。 渣! 人类好渣!渣得无以复加! 有只三十岁的幼犬委屈成一团,连骨头也啃不下了。之前有个名叫“流川枫”的少年天天挼他,温柔得不得了,他都快沦陷了——结果,他今天居然从猫咖出来。 混蛋、叛徒、大骗子!难道豹猫比白犬可爱吗?汪呜呜……愚蠢的人类,你们失去我了! “总之,幼崽们的情绪不高,这几天都垂头丧气的。” 隼斗实话实说:“而且,猫咖看家的是冬岚、春岚和夏岚三姐妹,茶馆是我和泷。在招揽顾客这方面,她们比我们更具亲和力。” 冬岚是长发御姐,春岚是樱花软妹,夏岚活泼傲娇,完美迎合各个年龄段男女的口味,且猫咖的幼崽特别喜欢撒娇。 缘一:…… “不要担心,我们也可以。” 这是白犬与豹猫之间不见血的战争。无论如何,父亲是大将时,白犬没输在豹猫手里;那么他是大将时,白犬也没有输的道理。 …… 傍晚,放学的学生正常走向茶馆和猫咖之间,开始新一轮的纠结。 犹豫、徘徊,想着今天该去哪家,在零花钱有限的情况下,怎么都得选能挼的……嗯? 只见茶馆巨大的落地窗边,趴着一只穿猫咪装的人类幼崽。白发蓝眼,可爱无敌,他睁大眼看着路人,在与他们目光相对时,露出天使般的笑容。 路人:…… 糟糕,这是心动的感觉! 孩子穿着猫咪装转身,晃着小尾巴扑进一团松软的“皮草”内,众人顺着皮草看去,就见一身着西装西裤的长发男子坐在窗边,正冷着脸盯着孩子。 他生得极俊极冷,犹如高山上不化的雪。却仍纵容孩子在身边胡闹,偶有低眸,竟让人看出一丝温柔。 路人:要命,心脏中了一箭! 腿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们走向茶馆的门,就在入内的刹那,“失踪已久”的前老板正以猛男之身、少年俊脸系着印满狗的小围裙,温和道:“欢迎光临。” 一个是天真无邪、纯洁可爱的小天使;一个是俊美无俦、高贵冷艳的大帅哥;一个是猛狗柔情、温柔顾家的学生弟……他们共处一室的杀伤力不是三倍,而是呈三万倍袭杀全体。 路人:不好,是万箭穿心之后心跳不动的幸福感! “请问他是客人吗?”有人小声询问杀生丸的情况,“那孩子与他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的兄长,另一个是我的……弟弟。”缘一道,“请入座吧,近期会提供酒和果汁。” 白犬幼崽们迅速就位,在王和大将的支持下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连尾巴也摇了起来。之后,他们踩着轻快的步子送餐,恢复了往昔的活力。 一时间,店内外充满了狗勾快活的气息。 可就在这时,身着水手服的春岚亲自站到店外,大声道:“今天咖啡、热可可和巧克力半价!还有可爱的猫猫可以摸,大家不要错过哦!” 豹猫宣战了,汪汪队骤然警觉。 就见后来的客人逐渐向猫咖转移,缘一平静地看了会儿,没多久便转入大后方,摘下不妖壁、换上火鼠裘,再背起刀拖着大绒尾,以半妖之姿站在了店外。 白发金眸,红衣犬耳,曾见过时尚杂志的人不由一怔,在低低的抽气声中围聚在缘一身边,上下打量,却不敢确定,更不敢相信! “耳朵像是真的一样,可以摸摸吗?” “眼眸是金色,像是真的一样……好漂亮!” 缘一步入室内,一大批人也进入其中,紧接着,隔壁的猫咖再出来一个夏岚。 只见她也穿着水手服,又分给春岚两个花球,她们整齐划一地开始在店门外跳舞,喊出响亮的口号:“全场半价,来看我吧!猫咪爱你,欢迎到家!” 抬腿、挥手、举花花。 事实证明,当猫咪决定认真卖萌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挡住这宇宙无敌可爱的诱惑。纵使豹猫三姐妹的外貌不及狗兄弟,可她们实在太有活力了。 在生活节奏快、气氛压抑的东京,活力女孩是最亮眼的风景线! 顾客们脚步一转,走入猫咖。缘一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在幼犬看来,他们的大将在这时稳重如山,仿佛天塌下来也能扛起。 他身上流露出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似乎隔壁跳舞也不带怕的。 缘一确实不怕,还拿出了好伙伴——三味! 杀生丸和五条悟:…… 当他落座席间,拨动弦响。那“铿”一声清脆的音节敲击人心,引得内外的顾客纷纷侧目。 缘一发现,就算人世间的一切都会随着时代改变,可他在花街学的本事永远不会变。 和平年代用不了呼吸法,带不了刀具,无法飞行、打架和用爪牙,甚至连长生也不被允许,但他依然可以相信用三味揽客的力量! 花街的妈妈桑诚不欺他,只要有脸、会弹三味,一辈子都不用愁没饭吃。 实乃人间真理,可惜他明白得太晚,而那时兄长来得太快。不然,他把扇子舞也学了岂不美哉? 缘一的三味弹得声声入耳,听者如痴如醉,茶馆宾客爆满。 一曲毕,众人感动非凡,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得隔壁放起了动感十足的音乐,而缘一起身转向后间,愣是推出了架子鼓。 当鼓点响起,豹猫是真的懵逼了。 “可恶,犬夜叉是什么都会吗?”春岚震惊脸,“他还有不会的东西吗?” 夏岚双手疯狂抓头:“可恶,时隔五百年我们又输了!”猛地扭头,“大姐,你快想个办法,客人都被抢走了!” 冬岚佛系算账,心如止水:“没关系,他哥会揍他的。” 豹猫们:……突然觉得心里舒服了好多。 是夜,白犬大获全胜,大将“什么都会”、“行事沉稳”、“战技娴熟”的形象深入幼犬心中,让他们对缘一更敬重了几分。 “大将,你明天还会来吗?” “大将,我现在学三味还来得及吗?” “大将,我可以学架子鼓吗?” 顶着杀生丸冰冷的视线,缘一道:“日后我得去犬山综合医院实习,没时间再来了。” “大将不在,豹猫会不会更受欢迎?” “别把人类当一回事。”杀生丸平静道,“记住你们的身份,也没必要为了人类的喜好而与豹猫计较。” 幼犬们低下头听训,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人类的欢喜与他们的生命一样,稍纵即逝,唯有大妖的霸道恒久。让你们呆在这里是观察人类,而不是过分看重他们。” 杀生丸:“如果守不住本心,今晚就回西国。” “……是。” 杀生丸没有在幼崽面前教训缘一,而是在离开之后,当着五条悟的面训他:“胡闹该结束了,犬夜叉。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么无聊的把戏?” 五条悟没吱声,他识相地自保。 缘一:“总觉得就算是做生意,也不能输给豹猫。” “蠢货。”杀生丸希望缘一能开个窍,“这整一条街的店铺都是犬山的产业,白犬与豹猫的胜负还需要你亲自上阵?” 缘一惊大呆! 他真不知道自己如此富有,原来豹猫租的是犬山的店铺,赚的还得给他交高额租金吗? 不战而胜,令狗难以置信! “这样就是赢了吗?”显然,两只狗给五条悟树立了错误的价值观,孩子看着一整条街的繁华,似懂非懂,“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狗兄弟:…… 五条悟握拳:“我以后也要赚很多钱!很多很多,为所欲为。我要把整个御三家的继承人全买下来,让他们变成新鲜的橘子!” 虽然觉得孩子说的有点可行性,但总觉得这样教孩子不好。 在说不出哪里不对,又想让孩子意识到错误时,家长往往会采取“杀狗儆崽”的教育方式。 杀生丸反手给了缘一暴栗。 “啪!”他想打这个栗子很久了! “钱不能为所欲为,懂吗?”杀生丸看着崽。 五条悟:“懂了……” 他悟了,就算有钱如犬夜叉,也无法阻止他哥的栗子。 嗯,钱不是万能的!只有实力才是万能的! 这天,五条悟树立了正确的价值观!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后来的后来,悟成为了咒术界第一疯狗,我觉得肯定不是我和兄长的教育出了问题,主要是返祖——返祖得有点像莲! 五条莲:……我都死几百年来还要被你拉出来背锅。 第266章 第二百六十六声汪 半年后, 五条悟学会了呼吸法。 为验收实战效果,缘一接了个祓除二级咒灵的任务,带孩子去了一栋废弃的大楼。 这栋楼是大正时代的遗留物, 距今已有八十年历史。它曾是盛极一时的洋装展卖场, 后因出了命案而走向下坡,再因闹鬼的传闻迅速没落。 待街区萧条,发展重心挪向宇都宫, 这片夹在东京和宇都宫之间的区域便彻底冷了下来。 该地仍有住民, 也有店铺和生意, 但仍是凄清。缘一同五条悟到来后, 先是落脚在一家民宿,再在夜深人静时进入禁区。 “为什么祓除二级咒灵的价位给得比祓除特级咒灵还高?” “铃木财团想趁着源氏‘不注意’征用这块地方。”缘一道,“因为闹鬼,所以这里地价很低。他们给了很高的价钱请人出手,要的是此次过后, 这片地方再也没有闹鬼的传言。” 五条悟:“源氏为什么不买下这里?” “树大招风。” 缘一来到大楼前, 抬手落下“帐”, 用通透扫了一遍,确定里头没有不该出现的特级或一级咒灵后,便从狱门疆中取出惯用的日轮刀, 借给五条悟使用。 满四岁的孩子还没有刀高, 他抱着刀,觉得缘一在为难他并掌握了证据! “好重、好沉、好长,我只是一个孩子,根本不会使用。” “别闹了,进去。”缘一轻轻推他,将他往黑暗里送, “我知道你能用。” “哼。”五条悟抱着刀步入黑暗,丁点不怕。跟在狗兄弟身边久了,他连单独面对特级咒灵都能亲切地问候一句“hello”,拉满注意力再跑。 区区二级,他甚至能坐下来跟它聊个天再开打。 “我好害怕!”楼内传来孩子颤抖的声线,“五条狗老祖宗,你带带我吧!” 缘一:…… 知道这孩子又开始作了,缘一没理。他安静地站在楼外,用通透看着孩子的一举一动。见他上楼梯,见他走拐角,见他……踢了几脚躺在地上的木偶。 不多时,藏身壁画中的诅咒悄无声息地出来,它通体惨白,是人形,却长着蜘蛛状的四条手臂,两条腿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 落地后,它长手长脚地划拉开障碍,以极快的速度朝五条悟靠近。 “呵哈——”整颗头颅从中缝裂开,两排利齿如捕蝇草开合的双瓣,它咬向五条悟的头颅,可就在差之毫厘的瞬间,小孩消失在它嘴边。 双手扣合,是瞬移的结印。 五条悟没半点葬身诅咒之口的恐慌,反倒是对缘一不满:“真是的,我差一点点就被咬了,还是没出来救我。” “难道我不是你无比可爱非常聪明还能带出去炫耀的帅弟弟吗?” 旁观的缘一:…… 仗着两个长辈都不会揍他,五条悟皮起来简直无法无天。 得亏他是个六眼,日后长大了多半不会挨打,否则就他这欠揍的性子,被群殴都是轻的。 果然,二级蜘蛛见他不把它放在眼里,顿时暴怒。它的速度加快了,一边喷毒汁袭击,一边吐丝结网,它封锁了五条悟的退路,将他逼到走廊尽头。 五条悟:“轮到我了!” 口鼻之间溢出白气,他将咒力覆于太刀之上。接着,他猛地起跃避开毒汁,举起太刀捅进天花板上的蛛网之中,大力往下一带。 就见刀尖卷着蜘蛛网挡在他面前,为他隔离下一波毒汁的喷射,他再足尖点地撤开一丈,一抖太刀拔起,再隔着这张网,冲咒灵的方位劈出一刀。 “铿!” 像极了弦断的声音。 他的咒力呈放射状发散,消失在空中,又乍然穿透网面,再打穿后方蜘蛛的身体。这攻击方式一如他摸不透的性格,诡谲难辨,只有在敌人死时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哒哒哒……”犹如枪子,在穿透咒灵身体后还打入另一端的墙壁。 不过,还没完。 五条悟拖着刀继续上前,在网面断裂的刹那穿过,陡然现身,又与蜘蛛擦肩而过。而他手中的长刀已划过蜘蛛的头颅,将它削成两半。 撕拉——咒灵化灰的声音。 五条悟举着刀抖了抖,蓝眼眨了眨:“好锋利,还以为会被蜘蛛丝缠上无法拔起呢。”结果,这刀切墙壁就像切豆腐似的。 喜欢! 他抱着刀兴冲冲地走向缘一:“这把刀好棒!我不喜欢爆碎牙了,把它送给我用吧!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小牛。” “……” 五条悟毫不留恋地把刀还给了缘一。 …… 五条悟的呼吸法譬如流星,摸不准轨迹,猜不透套路。当敌人看见流星放出的光芒时,攻击已经打在了身上。 但缘一看得分明,这孩子的刀术简称“故弄玄虚”,他仗着六眼咒力多,愣是将刀术打出流星雨的架势,实则是怕没一刀砍中目标,故而得多砍几刀。 招式中带着点燕返的意味,还融入了咒术的影子,在用刀上面的天赋虽比不过他和兄长,但比岩胜和犬夜叉倒是强不少。 勉强排个第三,能看。 “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缘一鼓励道,并发挥了他这辈子起名的巅峰水准,“就叫‘星之呼吸’吧,用起来很华丽,像夜空中的星辰。” 五条悟笑了,他的蓝眸像是盛了星辰大海,漂亮非凡。 他们做了日月,他自然要当星辰。他要与他们同在一天,成为能居于最强之位的人。 “我不会输给你们的!” “我期待着。” 缘一带着他回民宿,路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牵着五条悟,就像曾经牵着一个个孩子的手。他给予他们开门的钥匙,而他们成为他的传承。 传承,从来不是非要靠血脉维系。有时只是一个信念,有时只是一项手艺,而他留给他们的,是呼吸法,是人之初。 他曾对岩胜说,天赋比他们更好的孩子总会出生,他们只要等待落幕即可。 而今他看到了。 虽说他永远不会有落幕的那天,但火种已经遍布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譬如他牵着的五条悟。 “悟,明年我会把你送到西国的上任王——凌月王身边。” “为什么?” “有些东西只有她能教你,而我与兄长要离开一段时间。”该去接雷禅了,而且,他和兄长还要避开1996年这个节点。 那是曾经的他们第一次来到现代的时候,为了让过去与现在融为满圆,他们不会插手。 即使以前做过非常愚蠢的事…… “悟,1996年的某一天,记得带人去日暮神社善后。”缘一笑道,“你会遇到三岁时的我。” “嗯?” “那时的你可不是现在这样。”缘一回忆往昔,温和道,“悟七八岁时像个小大人……” 两人渐行渐远,消失在道路尽头。 …… 次月,缘一带着犬大将的獠牙去找了刀刀斋。 这名老刀匠开了一家铺子,专司刀具修理、保养和锻造,而店内放满了他锻造的各种各样的菜刀。 时至今日,妖刀已经不受欢迎了,为了生活过得去,刀刀斋选择卖菜刀。 一如既往,他把猛猛养在铺子后方的庭院里,也不给牛做遮掩,就让猛猛顶着三只眼睛到处乱晃,他还逢人必说:“变异的!对,变异的,不能吃!” 猛猛的处境顿时安全极了。 唯有在缘一到店后,三眼牛才变得不安起来。只是在牛肉丰富的现代,缘一对猛猛没太大的食欲。 “刀刀斋,是我。” “嚯,犬夜叉。”刀刀斋回首,“这么晚找我,还带着大将的牙,是要锻刀?” “嗯,锻一把与炎流、宵宫相似的妖刀。”缘一取出大笔的钱,“这是报酬。” 刀刀斋没有推辞,接过钱和材料:“一周后来取。” “好。” 西国每个月都会给刀刀斋一定的钱财,然而他并不用这笔钱换个更好的地段生活。他喜欢乡野林间,与朴素的人共处,再简单地过日子。 只是,他的外貌“年纪大”,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多久。大概每过十年就得换地方,否则太招眼了。 摇摇头,刀刀斋带着獠牙入了庭院。之后骑着猛猛出发去火山区域,临走前还在门上挂上了招牌“停业”。 一周后,妖刀“星海”被缘一取走,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五条悟。 来年春,他将五条悟送到凌月身边,学习规矩、识别毒物。又一月,缘一与杀生丸再度踏上时空之旅去接雷禅。 许久不见,雷禅不仅早干掉了无惨,还挨了两年饿。 期间,鬼杀队本想对他进行“资助”,所给的报酬只是捐赠点鲜血,让雷禅能吃饱。可惜,雷神坚决不沾人血,并告诉他们:“一碗下肚,我会想要更多的人血。” 此后,他饿了两年之久,不沾荤腥。 缘一为之动容。 他们将雷禅送往下一个世界,约定三年后见。复又踏上异世界之旅,开始新的游历。 两兄弟去了一个新的世界,那里没有神明与妖怪,只有使徒与人类驾驶的EVA。他们作为旁观者进入那个世界,不曾插手它的发展,却不想有了极大的收获。 他们有幸见到新生命的诞生与旧生命的消亡,当EVA与使徒融为一体,十六翼翅膀的天使圣降,万物生灵在一瞬化为乌有,又在片刻后恢复如初。 他们见到了时间线的重启,见到了使徒渚薰的转生重来,见到每个人在命运的涡轮中挣扎,也见到微小的人类有着足以改变一切的内心…… 在这里,他们摸到了成神的规则。 不过,也该回去了。 “兄长,走之前要带点特产吗?”缘一道,“使徒看上去很好吃。”大补啊兄长!初号机吃了都长小翅膀了! “……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PS:使徒渚薰:由于我长得是个人,所以被放过……有两个比没电的初号机更凶残的家伙把使徒们全干掉了。 第267章 第二百六十七声汪 1996年末, 远行的白犬兄弟重回西国。 不同于在外的放飞自我,在西国的王和将永远是稳重、靠谱、成熟的代名词。 只可惜,这次不是了。 起因是返回云上城的两兄弟准备对脱轨的几年接一下轨, 于是便让小妖搜罗了近些年的报纸、大事件和资料。 一时间书房寂静无声, 只剩下两兄弟翻阅的轻响,气氛安谧且温馨,可谓一个岁月静好的午后。 然而, 当杀生丸翻到96年的东京日报, 看到头版彩画是他和三岁半妖的背影,以及一辆被劈成两半的货车时,脸色一沉。 【白毛皮草男当街持刀劈车,这究竟是超能力者, 还是电影拍摄现场?】 【为了从车轮下救出一个孩子,爸爸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震惊!东京街头竟发生这种事……】 杀气有一瞬泄露,又很快收起,但杀生丸的异常瞒不过缘一。他放下手中的书籍,问道:“兄长,怎么了?” 情绪波动这么大, 是西国破产了, 还是犬山倒闭了, 亦或是凌月妈妈要二婚了? 杀生丸把报纸甩给了他。 缘一拿起一瞅, 发现标题真的很狗。足足呆滞三秒, 他才面无表情地读完三个大版块的“皮草男劈车”新闻, 顿时无话可说。 “兄长,谁都年轻过。”他干巴巴地劝道,“而且只拍到了一个背影,证明不了什么。” 杀生丸平静地甩出一份“妖界早报”。 【西国之王竟在夜店蹦迪, 珍贵现场照泄露,点我资源速看!】配图是两百岁的杀生丸在戈薇家玩电灯的明灭图。 【西国的大将为何能如此优秀,原来是因为这个!】配图是三岁的缘一跟着日暮草太学数学的照片。 【论中餐对大妖成长的重要性!】配图是戈薇家放满佳肴的餐桌。 缘一:……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看来就算是五条悟这个熊孩子,也无法满足凌月爱折腾娃的心。 缘一忽然庆幸当初没进狗粮店吃狗粮,否则也不知被编排成啥样:“兄长,大部分妖怪不爱看报纸,就算是妖界的早报和晚报,传播范围也很小。总之,无损你身为王的威严。” 没多久,缘一看到了该月份报纸的销量。 爆表! 缘一:…… 室内陷入漫长的沉默,谁能想到一回家迎接自己的是大型社死现场。联系凌月一无聊就喜欢折腾孩子的性子,且花招百出防不胜防,他和兄长根本不是对手—— 缘一只好相劝:“兄长,算了算了。”不然能咋? “……” 所幸,此事已沉淀了一段时间,余温虽在,但不足以成为笑柄。诚如缘一所讲,谁没年轻过呢? “也不知丛云牙有没有被曾经的我取走?” 缘一致电流雪,得到的答案是“已被取走”,闻言,他有些发愣。 要是记忆没有出错,他第一次来到现代与他再来时取走丛云牙,这之间相隔了两百多年。如此漫长的时光,为何食骨之井的另一端仍是同一年? 流雪:“凌月大人说,这与日暮戈薇有关。” “戈薇?” “啊,不知道为什么,她与食骨之井的因果联系很深,仿佛是出生自带的一种羁绊。”流雪道,“只要她在,无论食骨之井另一端的人从何时穿越,都会降临在她生活的年代。” “不过凌月大人断言,日暮戈薇与食骨之井的联系只能维系三年。三年后,这份力量的链接就断了。” 缘一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曾见证过犬夜叉的经历,在他不存在的时间线中,15岁的戈薇正是在1996年通过食骨之井穿越到战国,与犬夜叉相遇。 这是命运之轮转动的开始,即使他的转生打算了一切,但细枝末节上的牵绊依旧没断。食骨之井仍在这一年运转,也会在三年后消失,戈薇也终会与犬夜叉相遇。 想来桔梗在前往高天原时勘破之事,正是原来的时间线上与犬夜叉的羁绊。 转生为继国缘一的犬夜叉守护了她一生,成全了她的神格;而她也愿意成全犬夜叉,故而分离了“人”的部分,圆一段被他在冥道中打碎的姻缘。 至此,两条时间线整合化为圆满,他也好,桔梗也罢,乃至戈薇与犬夜叉的结局都将再无遗憾。 原来如此…… 曾被他打乱的命线梳理完整,却不知是他推动了命运的走向,还是命运眷顾了他的选择? 谁知道呢? 不过,戈薇会与犬夜叉相遇…… 缘一想,他不必费心找犬夜叉了。只要戈薇在东京,他迟早会遇到犬夜叉。 “兄长,我们去拜访日暮家吧。”缘一道,“戈薇年满十五,可以安排师长引导她修习灵力了。” 杀生丸颔首。 作为大巫女的转世,戈薇的灵力和潜力非同小可。为了不耽误她的天赋,他为她甄选的师长自然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所以,灶门? 不。 缘一在查阅犬山各族的族谱所见,继国家的分支——时透,曾出过一对双生子,即“有一郎”和“无一郎”。 有一郎娶妻后育有一子,无一郎娶妻后育有一女。 无一郎的女儿嫁入夏目氏,曾诞下一名灵力卓绝的女孩“夏目玲子”。因时透与继国血脉相连,继国与犬山联系紧密,夏目玲子出生后得到了最好的资源栽培,并一跃成为继桔梗之后的第二位大巫。 只是,玲子对前往高天原没兴趣,她与妖怪为友,后与晴明后人——土御门一族的次子结为连理,诞下“夏目氏”后人。 没错,夏目一族随母姓。 巧的是,她的后人与另一位夏目先生相爱,如今正在热恋期。而夏目玲子还活着,正适合做戈薇的老师。 “1910年,有一郎和无一郎出生。”缘一查看着后辈的人生轨迹,“1930年,俩兄弟先后成婚。次年诞下一子一女,分别是时透英和时透桃。” “1950年,时透英结婚;1951年,时透桃出嫁。” “1952年,夏目玲子诞生,今年44岁……无一郎在犬山医院寿终正寝,享年82岁。” 缘一自大正时代起,就在避免与故人接触。鬼王消失后,只要知晓他们过得好就行。若是羁绊加深,日后送别又平添伤感,故而他一直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 正如此刻,得知无一郎前些年去世,他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比起往昔送别岩胜和犬夜叉的情绪到底是低了不少,却也令他久久不言。 果然,随着年龄渐长,他已不适合再与人类作伴了。 “就夏目玲子吧。”缘一垂眸,“她一定会喜欢戈薇这个小姑娘。” 如此敲定。 在新年之前,缘一从凌月处接回了五条悟。几年不见,这熊孩子被凌月磨得没了笑影,反倒小脸严肃、一身正气,俨然像杀生丸的翻版,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亏。 缘一本以为孩子磨炼数年,多半会有忆苦思甜,进而更珍惜身边的“正常”家长。谁知这娃子学什么不好,居然学了一整套凌月爱整人的本事。 失去了凌月的镇压,五条悟活得像个混世小魔王。每天笑口常开,全整幺蛾子。 “犬夜叉,你猜猜我对你的袜子做了什么?”五条悟刷一下从后背拿出两只袜子,“我给每个脚趾都减出了一个洞哦!这样,十个脚趾都能呼吸新鲜空气了呢!” “我贴心吧!” 缘一:…… “杀生丸,我给你点了一杯巧克力。”五条悟大声道,“花的是我祓除咒灵赚到的钱,你一定要喝光,不能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杀生丸放下报纸,平静地注视着五条悟的脑门,衡量了一会儿道:“可以。”开始记仇。 之后,他一口气喝光了巧克力,并在五条悟期待的眼神中没掉半根狗毛。 “是巧克力不纯吗?”五条悟喃喃道。 杀生丸:呵。 吃完使徒之后,他早就免疫巧克力了。 然而生命不息整人不止,五条悟特地花钱给两位长辈定制了印满狗头的平角裤。并在新年当天作为礼物送出,还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们一定要穿!” 收到礼物的狗兄弟:…… 他们终归是与凌月斗了几百年的霸主了,对付不了凌月,还能怼不过一个孩子吗?呵呵,悟,你还是太嫩了。 缘一展开平角裤,第一次对七岁的五条悟展开了最严酷的降维打击:“悟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裤子的尺寸太小,并不适合我和兄长穿。” “诶?”五条悟有点懵,“什么?” 缘一温和一笑:“所以,我们把它们留给你,等你长大了再穿吧。悟进入青春期后,总有一个年纪适合穿这个尺寸。” 五条悟沉吟片刻,想通的刹那顿时气到螺旋式升天! “我才不要!” 杀生丸一声冷笑。而从第二天起,五条悟的所有裤子、内衫和外套甚至帽子,都印满了狗头。 看着五条悟面无表情的脸,杀生丸淡淡道:“这是长辈对你的一片心意。” 缘一笑摸狗头:“非常适合悟穿呢!以后去上学的话把书包也换成同款吧,还有床单和毛巾也是。” 五条悟:……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好歹陪凌月度过了无聊的几年,五条悟在凌月身边可是大红人。 当他穿着可爱的连体柴犬装,乖巧地趴在凌月膝盖上,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凌月妈妈,悟要一个人去上小学了,好害怕和别的小朋友玩不来,能不能让两个哥哥也变小,陪我一起去上学啊!” “这样,我们三个人都可以穿非常可爱的狗勾装了!” 凌月:…… 这小子,真疯起来比她还狠。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我疯起来自己都怕!来啊,互相伤害啊! 五条悟——一个在七岁就敢杠两大霸主的狠角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凌月门下得意弟子。 第268章 第二百六十八声汪 周末, 夏目玲子传来答复,表示愿意成为戈薇的导师。 但她有个条件,在正式拜师前,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测试戈薇的品性, 而任何人不得告知戈薇这是一个测试,也不能帮助她度过难关。 缘一自然应下。 对一个能蹬着三轮车拼死“追杀”他和兄长、阻挠他们闯祸的小姑娘,这份心性连大妖都要侧目, 更何况玲子。 果不其然, 前后只三天而已,玲子便告诉缘一:“我对日暮戈薇太满意了!” 令她最满意的是戈薇对待妖怪的态度,并非是赶尽杀绝,而是把他们当作与她一样平等的人对待。报之以真心, 待之以真诚,光凭这点已超越大部分灵者,也契合她对待妖怪的理念。 测试结束当天,玲子便成为了戈薇的师父,决定将所学全交给她。 “我的女儿并没有继承我的资质,但我很庆幸她能作为正常人生活。”玲子道, “可她的后代就不一定了。” 玲子像是“看”到了未来, 语气充满了一种了然:“我曾占卜过她未来的孩子, 那将是个完美继承夏目和土御门灵力的灵者。自出生起, 那孩子就会被妖怪和咒灵盯上, 麻烦不断。” “戈薇, 那时我也老了,如果可以,在那孩子需要时帮一帮他。” 戈薇郑重道:“我会的!” 玲子与戈薇的修行正式开始,诚如缘一所料, 戈薇的修行一日千里,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了结界、疗愈、净化和破魔之矢。 三个月后,戈薇已经具备了祓除二级咒灵的实力。其进步之迅速,连玲子也颇为感慨:“既要兼顾学业,还要兼顾修炼,百忙之中能修行至此,这孩子的天赋太强了。” 缘一颔首:“桔梗用过的长弓应该还在天照神宫吧?” 玲子:“等她拥有一箭覆灭一级咒灵的实力后,我会取出那张弓交给她。” 交涉完毕。 又过半月,缘一与杀生丸登门拜访日暮一家。 左右数百年前的他们已“登门造访”,犬山与日暮的关系暴露,就没必要再遮掩了。且戈薇已具备了解决麻烦的实力,即使他们上门拜访,也不会—— 戈薇的弟弟草太开了门,他扬起大大的笑容低头看向“弟弟犬夜叉”,却只看到了一双男人的大脚。 笑容僵硬,他的视线沿着脚往上爬,一点点爬到缘一的脸上。待见到那对熟悉的犬耳和熟悉的火焰斑纹时,草太的笑容完全消失。 “对不起,我开门的方式有点不对。” 他“砰”一声关上门,再猛地打开。呆愣三秒,再关,再打开! 草太:“你是犬夜叉?” 缘一:“是我,草太‘哥哥’。你去年还教过三岁的我数学,你忘记了吗?” 草太和杀生丸:…… 这天,一个孩子失去了他的梦想。 十分钟后,草太窝在墙角重塑三观,除他之外,全家对狗兄弟的现状接受良好。日暮妈妈泡了花茶,日暮爷爷研究起不妖壁,而戈薇在得知东京银座的半条街属于杀生丸后,整个人都木了。 戈薇:“亏我还担心你们找不到工作……” 结果是人活得不如狗。 “倒是你,戈薇,先去咒术高专挂个闲职。” “诶?” “大岛的咒灵在变多,再过十年或二十年,特级咒灵将成为常见的敌手。”缘一指着自己的双眼,“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我的眼睛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一些片段。” “我能看到我和兄长离开之后,悟找上了你;我也能看到二十年后,大片人类在横行的咒灵虐杀下死去。” 戈薇怔怔:“二十年……”那时她也才三十几,居然……会有大量的人死去? “笼罩大岛的结界会闭合,之后,便是人类与咒灵的厮杀。”缘一道,“很抱歉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因为我也只能看到这么多。” 而且,他不清楚这是原来的时间线的未来,还是他介入之后的未来? “足够了,谢谢。”戈薇道,“只是,这与去咒术高专挂个闲职有什么关系?” “挂了闲职之后,你诛灭咒灵就能得到一笔资金。”缘一道,“现场会留下咒灵的残秽和你的灵力,清理人核对力量的信息过后,会将钱汇入你的现金卡中。” “这毕竟是拿命拼杀的战斗,也是你该得的报酬。” “有空的话就去一趟咒术高专,我、兄长和悟也一早挂了名。” 戈薇记下了,并在当月前往咒术高专记录了灵力的气息。没多久,她便收到了一大笔钱,近百万日元,让她瞠目结舌。 “有、有这么多吗?” “如果你祓除的是特级咒灵,或者一些盘踞已久的地缚灵,可以得到更多。”玲子告诉她,“但记住,不要为了金钱冒进,实力跟上才行,明白了吗?” “明白了!” …… 这年再开学时,戈薇是高等部准一年级生,而缘一进入犬山综合医院实习。 他虽是年纪“最小”的医生,但因医术高明、十项全能、啥都会治而得到广大患者的五星好评,进而导致他的日常越来越忙,找他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 做医生实在太忙,忙到能几天回不了家。 最终,杀生丸因太烦五条悟而把他一波送进学校,还是寄宿制。可区区小学哪困得住五条悟,这娃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溜出学校,“飘”回家门口敲门。 “好怕怕,我只有一个人。” 杀生丸:…… 这厢的杀生丸身处带熊孩子的水深火热之中,那厢的缘一预约不断,连轴转了近半个月。 他顶着“实习”的名头,坐的却是实打实的办公室。这天,他刚结束第98个预约,正待休息会儿,就听翻检着病患名单的冥加说道:“少爷,下一个是‘南野秀一’,只有17岁,还是个孩子呢。” “17岁?”缘一微愣,这个年纪能得什么病? “哦呀,是母亲重病。”冥加看着资料,“从几年前开始身体衰竭,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这个孩子一边攻读一边打工养家,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已经连续转了十四家医院……少爷,这个接吗?” 缘一点头:“接。” 冥加翻过一页:“下一个患者是被从天而降的网球砸断了鼻梁,怕骨折影响自己英俊的脸,所以花重金请少爷……” 缘一:“不接,直接转向骨科。” “是。” 一刻钟后,小憩完毕的缘一准备接待南野秀一。 他穿着白大褂收拾齐整,还戴上一副平光眼镜以示“严肃”,在说完一句“请进”之后抬首看去,与来者南野秀一撞了眼,顿时内外的两个人都惊呆了! 缘一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妖狐藏马的转世! 藏马完全料不到,他就算转世了还会遇到半妖犬夜叉这个宿敌!对方还特么是个医生,还是给他母亲治病的医生! 对视三秒钟,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办公室。 藏马和缘一大眼瞪大眼,同样面无表情,一致心情复杂,大脑还像断片式的空白一片,只觉得有一群草泥马在脑海里呼啸而过。 直过了好一会儿,缘一可算回过神:“冥加,你刚刚说这位是‘南野秀一’?” “是啊。”冥加忽然警觉,“啊不对,少爷!你怎么可以在一个人类面前叫我出来?这可怎么办?这儿没有小妖给你善后!” 缘一没有听他的,只问道:“你说他为了救治母亲,一边攻读一边养家,还转了十几家医院?” 他没听错吧!这是藏马? 这只无恶不作、不讲信用、背叛族人、把好友坑到双目失明的极恶妖狐,有朝一日居然会为了救一个人类奔波至此,到底是藏马疯了,还是他听力出了问题? 冥加:“是!少爷,他是个好孩子啊!” 缘一和藏马:…… 缘一:“你是藏马?” 藏马:“是我,犬夜叉。”他皮笑肉不笑,“你五百年前还捆着我打,你忘记了吗?” 缘一:…… 这天,一只狗勾失去了他的梦想。 …… 其实在藏马身死之后,白犬与妖狐的恩怨已了。缘一不会记仇,杀生丸也不会计较。 对于合作伙伴·黄泉明里暗里寻找藏马转世的行为,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半点不会插手。甚至,就算黄泉找到了藏马,他们也不会再对他做什么。 往事已矣,如此罢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奇葩的方式再遇。而藏马转世后可谓性情大变,为了救治母亲不惜一切,连杀生丸对他这“匪夷所思”的行径都略感吃惊。 这是藏马? 他是,但也不是。 “比起藏马,我更希望你们叫我‘南野秀一’。”进入白犬兄弟的大平层后,藏马恢复了一些本性,但他这一世被人类母亲教育得极好,从缘一手里接过饮料时竟会本能地说谢谢。 狗兄弟:…… 藏马:……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客厅。 最终,还是藏马开了口:“难以置信,我转世后居然会跟你们共处一室,还没打起来。”他抿了口饮料,“总之,我现在是南野秀一,也会以这个身份过一辈子。你们想告诉谁都没关系,但别让我母亲知道。” 转世后的人类母亲教会了他太多太多,也抹去了他曾经的狭隘。 正是因为这一位母亲对他倾尽所有,他才在与她的相处之中渐渐明白了一件事——其实,他前世的大妖父母很爱他,只是从不表达。 而他在他们死后留着两张皮毛,为的不是告诫自己“不能拥有感情”,而是心底依然存有对他们的留恋罢了。 可惜前世的他不懂,直到今生才被教明白。 他错过了太多,还是自己作的。 “我知道我曾经做的事不可原谅,我也不指望西国的原谅。”藏马道,“但……请你们救救我的母亲,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杀生丸:“即使是死?” 藏马毫不犹豫:“即使是死。” “为了一个人类做到这一步,藏马,你还是大妖吗?”杀生丸边说,边拔出了爆碎牙,他神情冷然地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会杀了你。” “随你。”藏马无所谓,“救她就行。” 刀锋靠近他的脖颈,杀生丸的杀气笼罩着他。半晌,他移开了爆碎牙的刃,轻嗤:“想不到一次转世,你就变得与人类一样了,无聊。” 收刀入鞘。 缘一明白,兄长只是试探,他无意杀藏马,不过是想试试对方的决心。 没想到,藏马是认真的。 杀生丸站在窗边,说道:“我母亲需要一个模特,你去。” 藏马:“嗯?” “邪见。” “是!” 邪见拿着一大堆合同拍在茶几上,震得藏马的杯具抖了三抖:“签!签了这个卖身契!我们就帮你救母亲!” 翻开一瞅,是让他走秀。干一辈子活,工资还没有。 藏马:…… 作者有话要说:PS:藏马拿到了经典总裁文的“女主”桥段——签!签了这个卖身契,就帮你治妈/爸/妹/弟/哥/姐…… 里梅不禁动笔《霸道狗裁的契约妖狐野模》,文案:他,是源氏最阴鸷可怕俊美无俦的狗裁!他,是狗咖温柔专情顾家体贴的狗老板!他,是黄泉之国的国主,魔界著名的强者!而她,是闻名世界的设计师,是黑暗世界的女王!他他她,与他签下了丧心病狂的卖身契约,这之中又会有怎样狗血淋漓的爱恨纠葛!欢迎收看第一章 《回家的狗货》! 藏马:……里梅你给我等着! 第269章 第二百六十九声汪 合同一签, 妖生变天。藏马落子无悔,缘一遵守诺言。 实际上,就算藏马拒签“卖身契”, 缘一也不会对他的母亲见死不救。 他知道藏马的前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盗贼, 曾陷西国于危难,曾叛黄泉至失明。妖狐巢穴中尸骨遍地,落在他手里的敌人, 不是被折磨死, 就是被灭族…… 细数有关藏马的事迹,他一直觉得这妖狐死不足惜。 谁知当藏马转世为南野秀一,并愿意为了母亲一再让步时,缘一真的很吃惊。而更多的, 是对那位濒临死亡的女性的钦佩。 人类脆弱,死亡如影随形,可她却教会了藏马什么是亲情和爱。 个中过程如何,缘一不欲了解。有过两位母亲的他很清楚,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能为孩子带去多大的改变。 母亲之于藏马,譬如兄长之于他, 他们何其有幸, 能遇到让自己脱胎换骨的引渡人。 而能让藏马选择做个人的女子, 他自然要救, 还要让她活得长久。 缘一回到医院, 小妖已将南野志保利转入最好的病房照料。他同藏马入内, 先用通透扫了一遍南野夫人的身体,当下便明了症结在哪。 不怪别的医院没法治,除了九十年代的设备、药材和技术都不及后世,南野夫人身体衰败的原因主要来自藏马, 同十六夜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她孕育了你。”缘一没有隐瞒,将知道的全告诉了藏马,“即使你是灵魂转生,可你也是实打实的大妖。而以人类之身孕育大妖之血,她早被榨干了。” 藏马抿唇:“是我的错……” 当年的他为了转生不惜一切,可没管人类的女人能不能孕育他。 待灵魂融入胚胎,他放任自己的妖力成长,从未在意母体的死活。却不料,这会成为让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是的,他成功转生,将人躯与妖身融为一体。 他能用人躯行走,连神宫大巫都看不出他的异常。也能在危险时刻化身妖狐,且实力比曾经还有成长。 但这一切却要用母亲的性命去换,值得吗? “救救她,拜托了……”藏马低叹。 “能救。”缘一的话点亮了藏马的眼神光,“我的母亲十六夜差点没活过二十五岁。”他顿了顿,“至少你比我幸运,你的母亲看到了你长大的模样。” 说着,缘一张开手,凝聚回道于掌心隔空落在她的心口。 伴随灵力的滋养,南野夫人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藏马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妈妈!” 缘一止住了手。 怎么停下了? 藏马问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循序渐进,养上一两年就好了。”缘一道,“她的情况比我的母亲好上不少,是因为你出生时是‘人类’吗?” “嗯。”藏马道,“总之,我是南野秀一,别在我母亲面前叫我藏马。” “好的,藏马。” “……” 之后,针对南野夫人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藏马便启程飞往巴黎,守约去做凌月的模特。 思及凌月王的手段,藏马在出发时就做好了会被为难的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日子会过得这么“男”,还特么“男上加男”。 他身为人类时,只是一名身高175的普通高中生。有一头艳丽的红发,翠色的眼眸,长得清秀漂亮,美得雌雄莫辨。 凌月:“你这身高刚够女模特的门槛,穿女装吧藏马。” 藏马:…… 而他身为妖狐时,是银发金眸、身高190的美艳大妖。四肢修长、肌肉饱满,因常年生活于魔界,他化妖时带着一股疏离的野性,给人一种做什么都A爆了的感觉。 凌月:“不错,以后女步和男步一起走,帮我赚两份钱。” 藏马:…… 在“狗扒皮”的欺压下,藏马以惊人的表现斩获了T台秀的男女神双称谓。 殊不知,国外的性文化极为开放,他风头一出,想找他约会的人不计其数。藏马木着脸处理一个个追求者,对他们择偶观的多样性感到匪夷所思。 他扮成女子时,被男子追算正常,可这一大把妹子凑上来是怎么回事? 他扮成男子时,被女子追很正常,可这一大堆汉子围上来是想做什么? 甚至还有颜性恋?这都是什么啊! 许是身上有一半白犬血脉的缘故,藏马对男女情爱毫无兴趣。他像是无师自通了“凭本事单身”的技能,操起妖狐最骚的剧本,走着比杀生丸还独的“霸道”。 藏马:“抱歉,你什么都好,可惜你是个人。而我,不喜欢人。” 人类惊大呆! “那、那你喜欢什么?” 藏马平静地说出妖怪择偶的标准:“要有漂亮的皮毛,干净的爪牙,体味清爽,尾巴长且有力,体型可观,速度和力量都强。我不在乎她的脸,因为在妖……动物的世界里,该漂亮的是雄性。” 记者居然在认真做笔记:“对品种有要求吗?”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藏马竟然还认真思考起来:“没有要求,关键得看性格。” “是喜欢温顺一点的,还是喜欢霸道一点的?是偏向纤细型,还是偏向魁梧型?” 藏马摸摸下巴:“都好。” 于是,他在一个月后收到了雪橇三傻。送他“礼物”的匿名男子还附赠一束99红玫瑰,以及一张烫金卡片,上头写的是藏马的男性模特名“亚瑟”。 【我亲爱的深爱的亚瑟先生,虽然你不喜欢人,但我依然爱着你。如果你接受,我愿意与他们一起分享你!】 藏马:…… 这就是人类吗? 竟恐怖如斯! 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 南野夫人的病情好转,如今已能下床走路。但这位心善的女子害怕昂贵的医药费压垮唯一的孩子,近些天来一直在询问看护人可否出院。 她病了许久,也没有工作。而秀一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照顾她的病情,从中学起就兼职做工,实在太为难他了! 她想出院,至少不能再给孩子增加负担。 “请您放心修养吧。”缘一道,“南野秀一已付清了账单。” “可、可是,秀一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钱?” “他得到了一位好心人的资助,条件是毕业后为他工作。治疗所需的费用,只是提前预支的报酬。”缘一温和道,“不要担心,您的儿子远比你想象得出色。” 如此,南野夫人才安心。 为了让她更宽心一点,缘一道:“因为您的病情很罕见,医院也鲜少见过同样的例子,所以,您的每一个治疗过程都很重要。” “南野夫人,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在未来的两年中配合我们治疗和观察,当然,医院会按月为您结算工资。” 南野夫人深觉不可思议:“这、这可以吗?”这合理吗?她从未听过配合治疗还能拿工资的事! “嗯,这是院长的意思,为了通过您的情况,帮助到更多与您相似的人,所以……” “请不要再用敬称了。”南野夫人颔首,“我同意,我……” “请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下一位病人。” 缘一为她关上门,没走两步就听见室内传来又喜又悲的哭声。他没去打扰,估算着巴黎时尚周结束的日子,知道藏马该返校了。 等妖狐回来,南野夫人的情况能…… “少爷。”冥加蹦到肩膀上,带来一个消息,“日暮戈薇身边出现了一对双生兄弟,哥哥叫‘火神岩胜’,弟弟叫‘火神夜叉’,长得与五百年前的继国兄弟有七成像。” 缘一微顿,随后除去白大褂:“我要离开一趟。” “是。” 轮回中的故人终会与他重逢,缘一抓起狱门疆小跑回去,率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杀生丸。岩胜与犬夜叉复归,或许对方早忘了上辈子的事,但对妖怪来说,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回来就好,即使知道你们会再度离开。 不多时,有关“火神”的转学资料转入两兄弟之手,待见到相似又不似曾经的故人时,纵使是大妖,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火神”这个姓氏,兴于江户时代中期,与“灶门”一样是侍奉在天照神侧的神官之一。 不同的是,灶门是犬山正统,而火神只是神宫的普通一员。 他们虽无绝顶的灵力天赋,但有高大的身形和野兽的直觉,常任武职,人丁单薄,一直传代到大正时期才离开大岛,随轮船去往他方。 这一走就是八十年,后代都是混血儿。所幸火神的姓氏还保留着,后代的样貌也偏向亚洲人。 岩胜与犬夜叉的转世生于1981年,是异卵双胞胎。 岩胜肖母,长得清秀精致,皮肤白皙,有一头暗红的发和一双暗红的眼。犬夜叉肖父,生得阳光健朗,皮肤蜜色,有深黑的发和眼,浑身洋溢着高中生桀骜的气息。 资料显示,他们还有一个亲弟弟“火神大我”,因年纪尚小被父母带在身边,似乎日后会去美国就读,而他俩刚从德国回来,暂时转入冰帝高等部就读,加的社团是剑道社。 俩兄弟的天赋值都点在剑道上,三岁就喜欢拿着锅铲当作剑切磋,握剑后更是不得了,纷纷斩获少年击剑组的冠亚军,如今再返回大岛,依旧选择剑术。 不过,他们练剑不仅仅是因为爱好,还因为…… “是为了控制咒力和灵力吧?” 缘一将资料摊开:“他们不记得前世,但灵魂的本能还在。所以跟前世一样,三岁练剑、调整呼吸,虽然没经过系统的训练,但在武力上应该算人类中的佼佼者。” 也是机缘凑巧,俩兄弟放学之后回去太晚,遇到了被一只一级咒灵缠上的戈薇。 为了救人,戈薇施展不开。而俩兄弟恰好能看见咒灵,当下合力与它斗个你死我活,拼着受伤干掉了它。 至此,他们彼此熟识,而犬夜叉与戈薇像是欢喜冤家,成天吵嘴。一周没到,岩胜拒绝与他们同行。 “兄长,要去见他们吗?” 杀生丸默认。 只是,杀生丸没想到弟弟会选择这么一个奇葩的相遇方式。 他在道路的另一端眺望岩胜晨跑必经的大路,在见到岩胜身影的那刻,犹如一匹脱缰的野狗飞奔而出。 杀生丸:…… 岩胜堪堪注意到他,就见对方6秒跑完200米,刷一下出现在他面前。 缘一微笑:“你好,你也在晨跑吗?” 岩胜:…… 他发誓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可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岩胜单手捂住心口,脑子里全是6秒200米的速度刷屏,明明对方在笑,他却笑不出来。 他酸了…… 可恶!他也要这样的速度和爆发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闻到了,是岩胜身上熟悉的柠檬的清香,我确定是他本人。 杀生丸:……【酸得完全不想靠近.jpg】 第270章 第二百七十声汪 缘一单方面宣布与岩胜成为了好朋友。 为了维系友情, 他每天准时准点早起与岩胜一道晨跑。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再也没有在原来的路段看到岩胜晨跑的身影了。 “可能是学业太忙了吧?” 缘一改道去超市抢特供商品,谁知在相隔三个街区的大路上, 看到了换路晨跑的岩胜。对方并未发现他, 连改道也没告诉他一声。 冥加:“少爷,你好像被讨厌了。” 缘一:“我没有被讨厌,他只是忘记告诉我。我现在追上去, 一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冥加:…… 他追上前去, 岩胜受到了惊吓。 许是在国外长大的缘故,岩胜比前世更坦诚,他对缘一的忍耐到了极限,当场发作:“请别跟着我, 我想一个人晨跑。” 是这样吗? 缘一表示理解,还真不再跟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岩胜有些懵,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他与缘一晨跑半个月,缘一边跑边叨,他提速, 他也提速;他再提速, 他仍能跟上!还能继续叨! 岩胜怒了, 他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发力, 结对方跟得游刃有余。他不服输地跟着回叨, 谁知气息一岔, 后继无力,每天累得像条死狗,偏对方还神采奕奕。 他受够了! 只是没想到,原来让对方离开, 对方还真会离……额? “岩胜,这边,吃热狗吗?”百米开外的巷道,缘一举着热狗打招呼。 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 岩胜发狠地越过他,确定把对方甩在了身后,哪知一抬眼,缘一的身影又出现在下一个路口:“岩胜,这边,要喝水吗?” 岩胜:…… 他确实没有跟着他,也确实让他单独晨跑。但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一个又一个路口等他路过的? 这是人类能办到的速度吗? 实在没忍住,岩胜本能地爆了英语:“你是人吗?”一激动,就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大岛语。 缘一标准伦敦腔认亲:“我不是人。” 岩胜:“你不是人你是什么?” 缘一:“白犬。” “白色的狗”一出,岩胜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怀疑眼前年纪与他相仿,看上去还算“嫩”的少年是个智障,他不仅有着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还对他有着一种诡异的依赖心。 好奇怪,这种又酸又担心又不得不管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他的弟弟不是他吧! 艰难地结束晨跑,岩胜回到家后发现,他的弟弟夜叉黑眼圈浓重,似乎一晚上没睡好。往常这个点,弟弟早在户外做完50个深蹲和100个俯卧撑,可最近不知为何,他甚少看见弟弟做运动。 “你是怎么了,跟戈薇吵架了吗?” “才不是!”激动一下,萎靡不振。他的弟弟眼神闪烁,看看他又看看地板,一副想说又不知从何提及的模样。 他本以为弟弟是遇到了青春期的烦恼,但看对方便秘似的表情,又觉得不像。 “你到底怎么了,夜叉?” 嗫嚅半天,犬夜叉实话实说:“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岩胜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一周前的事……” 自从与戈薇相遇,在得知咒灵是个什么玩意儿后,犬夜叉和岩胜也在咒术高专挂了个卡。 虽说火神家条件不差,但犬夜叉和岩胜一直勤工俭学。他们在德国时,常参加各种运动类比赛,以获取奖金的方式赚取零花钱,到了大岛也一样,只不过体育运动换成了猎杀咒灵,仅此而已。 他平日常与戈薇一起行动,只是近期搭档被师父玲子带走,他便孤身一人游荡在街区,像狗圈地盘式地天天溜达。 饿了啃热狗,渴了快乐水。不被岩胜管束的生活非常美好,他满意之至。 可就在某一天,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老人。他似乎有点皮肤病,露在外头的皮子是绿色? “我是邪见。”老人道,“我家大人想见你,请随我来。” 我家大人?这可真是个奇怪的称呼。 犬夜叉一向自负剑术,打架就从未怕过。别人敢请,他就敢去,原以为对方意图不轨,谁知是引他进入了一家极高档的西餐厅,还请他吃饭。 什么鬼? 犬夜叉发誓,他从未见过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相貌不俗的男子。对方一副冷淡到不欲多谈的模样,却抬眼示意他坐下。 他还真坐了……不对,他是怎么读懂那个眼神的? 还有,为什么跟这货面对面坐着他的汗毛全竖了起来?仿佛在面对一只巨兽,让他的神经绷到极限! “喂,你是谁?” “源白也。”杀生丸平静道,看着眼前与前世一样毛躁的少年,他难道温和,“吃饭吧。” 话落,身边的老人立刻退下,牛排、鹅肝、熏鲑鱼被端上餐桌,侍从熟练地给杀生丸倒上红酒,并给犬夜叉一杯牛奶。 犬夜叉:…… 为什么我喝牛奶?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我认识你吗?”源白也这个名字,他根本没听过。 杀生丸不再说话,一时间只剩下刀叉与盘子之间的摩擦声。受这氛围的影响,犬夜叉也闭上嘴吃饭,并越吃越香。 等他接连干完三份牛排,才发现对面不动刀叉久矣。回过神的他颇有点不好意思,谁知对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略一抬眼道:“吃饱了,就去做你的工作。” 犬夜叉:…… 怪人。 且这怪人请他吃饭一周了,半点信息不露,让他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岩胜,这家伙不会是变态吧?”犬夜叉面色凝重,却发现,岩胜的脸色更凝重,“你怎么了?” “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岩胜道,“你遇到的天天请你吃晚餐,我遇到的每天陪我晨跑,还准备好早餐和中午的便当……还有,他叫源赤也。” 白也,赤也。 俩兄弟:…… 信息一对,哪哪都不对!这么一想,他们感觉真是被变态盯上了。 那还得了!不管对方接近他们是什么目的,今天必须问个清楚。但单独行动太危险,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俩兄弟带上剑道社的武器,换上轻便耐跑的鞋一起出了门。 眼见黑夜将至,犬夜叉按原来的轨迹到处溜达,不其然,矮小的老人再次出现:“请随我来,请你的兄长也一起跟上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来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中式餐馆,在安静雅致的隔间里,见到了杀生丸和缘一。当白也和赤也共同现身,他们的戒备提升到极限—— 恰在这时,杀生丸和缘一同时摘去不妖壁,露出了妖怪的真容。 “啪嗒!”是剑袋掉落的声音。 两个少年呆呆地盯着他们,熟悉感如潮水涌来,可记忆始终撬不开门扉。他们见过的,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缘一:“过来坐吧。” “你们……到底是谁?” “是你们前世的故人。”缘一轻笑,从狱门疆中取出炎流和宵宫放在桌上。 “前世……”在岩胜的喃喃低语中,双刀嗡鸣不断,似乎在催促着他们去抓起、抓起——手快于大脑,岩胜握起了宵宫。当刀柄入手,他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究竟是为什么? “物归原主,我的任务完成了。”缘一让他们落座。 在食物的香味中,俩兄弟吃得心不在焉,他们有太多的话想问,却憋不出半个字。反而是缘一说起了呼吸法,渐渐拉开了他们的注意力。 末了,又到晚间分别的时候。 缘一没吊他们胃口,只说道:“我和兄长是妖怪,活了很久很久。而在五百年前,我们与你们是旧识,这两把刀是你们前世所佩戴之物。” “再多的,就不要问了。” 缘一温和道:“不记得前世是一件好事,不要追根究底,会影响今生的轨迹。如无法想起,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我只有一个问题……”犬夜叉看看他,又看向杀生丸,“只是朋友,用不着这么费心吧?又是早餐又是晚餐,像是、像是……”带孩子一样。 不是吧?他们几个别是父子关系吧? 太吓人了! 缘一笑道:“不是兄弟,但胜似兄弟。” 这便是他们四个之间的羁绊。他与杀生丸可不是兄弟,岩胜与犬夜叉也不是兄弟,但一次命运置换,却像是回归正轨,的确是——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晚八点,他送走了岩胜和犬夜叉。 而在这次碰面之后,双方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轨迹。岩胜没有在街头巷尾撞见缘一,犬夜叉也不再遇到杀生丸。 回归寻常生活没什么不好,只是总感觉少了什么。 或许那就是妖怪吧? 像一阵风似的路过,不留一点痕迹。往后他们将再无交集,而这场奇遇可能会永存心底。 他们曾与妖怪相遇…… 某日傍晚,犬夜叉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戈薇:“没想到是送刀,妖怪好守信用啊。也不知他们最近在做什么?突然想请他们吃饭呢。” “但还是算了,妖怪有妖怪的生活,可能正在哪个神龛吃着香火,所以一直联系不上吧?” 没多久,他发现戈薇看他的表情很诡异。 “你说的这对妖怪兄弟,我认识。”戈薇道,“我不知道妖怪的生活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最近在竞马、拍卖、转学,前一周刚宰了一个叫玖兰李土的吸血鬼,这一周在杜王町打一个叫吉良吉影的家伙。” “听说他们去了黑主学院,成了夜间部的老师,玩得很愉快呢!这么久不联系你们,应该是把你们忘了吧?” 犬夜叉:…… 说好的兄弟呢?塑料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PS:吸血鬼蓝堂英:我一开始不信邪,世界上根本没有狼人,哪来的狼人啊!新来的所谓夜间部的老师,不就是个人类嘛!你不信?我咬给你看! 没多久,蓝堂英因为喉咙被烫伤送往急诊。 第271章 第二百七十一声汪 缘一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养哥带娃哄弟弟,上学工作涨阅历。就算偶尔起波澜,也该是无伤大雅的猫狗争霸、凌月坑人、欺负藏马, 亦或是翘首以盼的兄长谈了恋爱、两位堂兄脱单……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发现大岛不是宜居之地。它不仅没救,还毒到普通人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事情的起因要从某一天的深夜说起。 缘一被岩胜带出了晨跑和夜跑的习惯,作为一只自律的半妖, 他常在夜间自己遛自己。 穿上运动装,带好计时表。缘一作别正在看《训犬指南》的兄长,目光在他的书页上稍作停留:不打不骂, 33招教你解决狗狗的所有问题…… 杀生丸看书无疑是认真的,他还圈出了重点, 并备注了不少心得笔记。比如适用、不适用、待观察和实践中。 当缘一告知他去夜跑时,杀生丸头也不抬地在“放养实践中”和“自律待观察”两项上打了个勾,压根没理他。 啊, 多么专注啊,不愧是兄长!为了管理西国一大家子,连休息时间也在攻读治国的奥义。 缘一如是想。 他出了门, 沿着熟悉的路奔跑,特地绕开了章鱼烧关东煮豚骨拉面的铺子,往人烟稀少的地方溜达。 仗着周遭没有摄像头,他以每秒百米的速度直线前进,干掉咒灵一二, 吓退小妖三四,并在接近闹市区时放慢速度,像人类一样跑步。 在超市关门前五分钟,缘一购入了对折商品。 他提着袋子回家, 平凡的一天即将度过,他感到非常幸福。 遗憾的是,在走向一处街道时,他嗅到了一股新鲜的血味,以及一阵熟悉的属于吸血鬼的气息。 缘一露出了狗子般的警觉! 该街道为事故现场,路灯全坏、能量回荡,一片黑暗中,前方对峙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黑色的卷发鸳鸯眼,正是曾经被他揍到跳海的玖兰李土;白色的中长发红眸,作学生打扮,看模样与李土相似,但气势更胜一筹。 两人之间躺着一个人类女孩,她衣衫染血,昏迷不醒。 起初,缘一以为是吸血鬼抢食现场,可听二人的对话,他发现这是一场“反人类”与“世界和平”的斗争。 李土抹去唇边血渍:“玖兰枢,吸血鬼天生具备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和智慧,为何不能支配人类?让吸血鬼与人类共处,就像让狮群与羚羊共处一样可笑。” “他们能活多久?之于我们,就像鸡鸭之于人类。而繁殖能力的优秀,正好是食物必备的自觉。” 玖兰枢:“这是长老院的意思?” “这是吸血鬼的意思!”李土勾唇,“你把一群猛兽拔掉獠牙关在一起,只为配合人类生存,如果你不是纯血种,你以为谁会听你的?” “树里是,你也是,真是天真啊!对食物心存怜悯,就是糟蹋自己的血统!” 玖兰枢:“你想做什么,李土?” “做我想做的。”李土笑道,“我是唤醒你的人,你作为被唤醒者,不能杀死我。好好看着吧,玖兰枢!你无法阻止我,吸血鬼从来站在食物链的顶层!” “你无法救下这个女人,也无法救下闯入这里的少年!” 李土转过头,眸中一片猩红。他盯着缘一冷笑,显然没认出戴着不妖壁的缘一是谁。 他骤然发起攻击,玖兰枢闪身挡下!二者飞快地交手,缘一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李土大笑:“这就是你所看好的人类?食物只是食物,枢,你太高看他们了!现在,他连逃跑也做不到!” 轰隆! 力量与力量对撞,两排路灯折断,整条道路破碎严重。 就在玖兰枢回首,想提醒缘一离开时,却见这“被吓傻”的少年木着脸上前,先弯腰将受伤的女人抱起,再缓步朝他走来。 站定,缘一把女人朝玖兰枢递去:“抱着。” 一时没反应过来,玖兰枢接住了人。 缘一很自然地把塑料袋塞到他手里:“拿着。” 两只纯血种吸血鬼:…… 缘一平静地注视着李土,朝半空伸出手。下一秒,远在卧室的三把刀齐齐颤动,刀身突兀地从刀架上升起,笔直地穿过客厅,接连向窗外飞去。 杀生丸蹙眉,默默地在“放养”选项上打了个叉。 与此同时,炎牙悬浮中天,落下一个赤红的结界;铁碎牙插入大地,封锁结界内的路面。而日轮刀被缘一握在手里,他横刀而立,多年的砍屑经验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上天遁地全封闭,李土逃不掉了。 缘一摘去不妖壁,发出灵魂质问:“你把生命当成了什么?” 见到缘一真容的刹那,李土再次回忆起了六百年前被追杀支配的恐惧,和被逼到跳海逃生的屈辱! “是你!”李土瞳孔地震,“你竟然还活着?” 不可能!即使是最特殊的犬耳吸血鬼猎人,也活不到这个岁数。 缘一:“我是长生种。”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街道。 缘一不再与李土进行对话,他不希望岩胜和犬夜叉生活的城市里活着威胁他们生存的吸血鬼。 日呼十三式连招走起,他势如破竹地冲破李土的念动力、幻境、植物操纵术,一刀横切对方脖颈,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李土闪过。 几根发丝飘在半空,缘一五指成爪,猛地落下一击! “哐!” 散魂铁爪破开李土的胸膛,差一点挖出他的心脏。只是吸血鬼天生亲和黑暗,在无光的世界里,他们能在暗影中瞬移。 无论缘一作何攻击,当他的影子落在李土身上时,李土便能借他的力量躲藏。好歹被追杀过一次,李土也不是蠢货,吃过亏自然要把短板补上。 他深知自己不是对手,只想寻找结界的“影子”离开。 可惜,他面对的敌人是缘一。 “是影子吗?”缘一几个起落远离李土。 他既不做攻击,也不做防御,只是从塑料袋中掏出一把深色雨伞,撑开后让玖兰枢拿着:“抱歉不是遮阳伞,但勉强能用,举着吧。” 女人、袋子、伞,玖兰枢看着身上的一堆“零件”不语。 缘一仰头,望向高天的炎牙。瞬间,不死鸟的虚影再现,炎牙通体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 像是要把几百年来攒着的力量一次性发挥干净,它的光从赤红转向金色,如夏日的骄阳,迸射出最烈的阳光。 光线垂直打下,将影子集中在足底。纵使纯血种的吸血鬼不会被阳光晒化,可阳光对他们依然具备削弱力量的作用。 缘一的光太刚太猛,玖兰枢一声闷哼,李土更是头重脚轻。 就在眨眼间,日轮刀飞射而来,刺穿了李土的心脏…… 三分钟后,毁尸灭迹的缘一平静地接过塑料袋,又掏出硬币进入“硕果仅存”的电话亭,帮失血过多的女人打了急救电话。 收起伞后,缘一问道:“请问,像李土这样的吸血鬼多吗?” 玖兰枢从未遇到过送命题,但他直觉不对:“只有他一个……” 缘一颔首:“你在哪里就读?” “黑主学院。” “那里吸血鬼多吗?” “不少……但他们受我管理,不以人类为食。” 缘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会过去看看。” 玖兰枢:…… 此事告一段落后,东京各大报纸被“街道爆炸案”屠版了整一周,而缘一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拿着竞马会的分红,给茶馆的幼犬梳毛,特地坐到猫咖吓唬猫咪,又与杀生丸参加了一场拍卖,以极低的价格入手了“受到诅咒的红宝石”、“怨灵出没的宅院”…… 过后,两兄弟趁着放假去杜王町走走,没想到这一走,就又遇上一个不做人的家伙。 此人名为吉良吉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可剖去他人类的外衣,私底下却是个拥有替身使者的高智商杀人犯。 他杀害女性,喜好斩下她们的手作收藏。至1999年被缘一遇上为止,他已杀害了44名女性,也灭口了7个家庭。 而就是这么一个反人类的恶徒,竟能在杜王町安然无恙的活过好几年而不被人揪出来。 缘一:“兄长,这是我在大岛遇到的第七个变态。” 前六个分别是无惨、里梅、羂索、宿傩、奈落和李土,无一例外,他们都觉得自己很正常。至于蓝染……只要他不搞事,缘一不会把他放在变态的行列。 缘一:“兄长,大岛已经没救了。” 难得的,杀生丸也会点头:“嗯。” 这个吉良吉影是个手控,在遇上狗兄弟之前,他一直控女人的手。可在见到“完美生物”之后,他对杀生丸和缘一的狗爪展现出非凡的兴趣。 原因无他,吉良吉影不负变态之名,曾经对蒙娜丽莎的手起了生理反应,如今对狗爪子起了爱惜之心…… 第一次遭受“男性凝视”的狗兄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如果变态有等级,那么吉良吉影就是变态中的战斗机。 他爱上了狗爪子,并在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情况下虔诚地跪在狗兄弟面前,露出万分陶醉的表情:“可以用你们的手摸摸我的脸吗?” “来回地磨蹭,那种触感和温暖,嗯~~”他发出古怪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享受!来吧!” 狗兄弟:…… 之后,吉良吉影体验了一把黑棺、苍龙破、爆流破、狱龙破以及冥道残月破的全套大宝剑服务。别说替身使者,连点骨灰都没留下。 经此一事,狗兄弟深深地意识到了人类的变态。 杀生丸暂时不想接触公司的打工人,缘一暂时不想接触医院的病人。就连五条悟、岩胜和犬夜叉,他们都不想见。 吉良吉影那张陶醉的脸,对狗狗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兄长,我们去黑主学院吧,那里的夜间部有很多非人类。”缘一道,“回西国的话,凌月妈妈一定会知道的。” 杀生丸:…… …… 一周后,黑主学院夜间部,纯血种王者·玖兰枢告诉一众贵族吸血鬼,夜间部将迎来两位老师,他们是传说中吸血鬼的克星“狼人”,记得不要去招惹他们。 “狼人?”蓝堂英有一张将帅气与可爱完美融合的脸,笑起来总有股少年的天真,“这不是人类杜撰的小说角色吗?” 吸血鬼的敌人只有吸血鬼猎人,从古至今。 可玖兰大人不会说谎…… “难道真的有狼人?”蓝堂英喃喃自语,后踊跃举手发问,“那他们长得更像狼还是更像人啊?我们不能吸人类的血,总可以尝一下狼人的血吧?” 玖兰枢:…… 他总觉得这孩子的处境非常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第一次做老师,想好给他们上什么课了吗? 杀生丸:……【看着一堆训狗书籍,陷入沉思.jpg】 缘一大悟:是治国吗?太高大上了,这样的话,我就带他们上体育课做阳光早操……不,做月光晚操好了! 杀生丸:…… 第272章 第二百七十二声汪 黑主学院, 是一所由吸血鬼猎人创办,允许人类与吸血鬼一起上学的高中。它的创办主旨是为了实现吸血鬼与人类的共存,也是为了约束吸血鬼伤害人类的行为。 但吸血鬼存在的历史太长, 而人类崛起的时间太短, 想让支配者适应与人类共存的生活,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为此,他们发明了药剂取代人血, 以维系吸血鬼的食物需求。又将学院分为日间部和夜间部,方便吸血鬼熟悉人类的味道,也利用人类的存在为学校的特殊性打掩护, 仿佛这就是一所普通的高中。 日间部的人类照常升学考试,夜间部的吸血鬼永远“留校察看”。 黑主学院又设立了风纪委一职, 他们由身手不凡、知道真相的吸血鬼猎人组成,以维系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实力平衡。 通常,黑主学院采取的策略是避世。 他们将吸血鬼的影响范围控制在东京的一个或几个区之内, 虽然暗中的势力渗透在各个领域,但从未在明面上与任何组织产生交集和纠葛。 如是,才安稳地与妖怪、术士、人类“同居”了许多年。 缘一与杀生丸打算进入黑主学院“散散心”, 身为校长的黑主灰阎和纯血种始祖·玖兰枢自然知晓他们的身份。 本着不树立敌人的准则,黑主灰阎满口答应。 “居然是应聘教师吗?以你们的外貌来看,就算入学日间部做个高中生也没问题。”黑主灰阎一推眼镜,“正好风纪委欠缺人手,你们要是愿意的话……” 缘一实诚道:“我不想做白工。” 成为学生要交学费, 做风纪委要管束吸血鬼,还没有工资,谁干啊? 黑主灰阎假笑,更实诚道:“哎呀被你看穿了, 本来不想付工资的呢!” 狗兄弟:…… “不过,想做吸血鬼的教师也没那么简单。”黑主灰阎往椅子里一靠,一张英俊的脸愣是笑得像个傻子,“那是一群活了几千岁的老家伙,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事不知道,你们能教他们什么呢?” 缘一:“他们会做饭吗?” 黑主灰阎:…… 缘一持续性输出:“会带孩子吗?会做家务吗?会修电灯补天花板疏通抽水马桶接电线种菜养乌龟吗?”再进行降维打击,“我都会,也愿意教他们成为一个优秀的保姆。” 黑主灰阎: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杀生丸忍住发痒的指骨,没往蠢弟头上招呼。 他对做个老师不感兴趣,对教吸血鬼一些东西更没想法,如果真要上课,他只会组织他们一起遛弯。 “赤也老师真是多才多艺啊。”黑主灰阎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那白也老师?” 知道兄长只想散心,缘一道:“请把自习课交给兄长吧。” 黑主灰阎:…… …… 入职之前,缘一了解了一遍吸血鬼的日常。 白天“睡觉”,傍晚放风,夜间活动。多数时间由玖兰枢管理,他们每一夜不是看书就是随意乱逛,毫无组织性和纪律性。 且,日间部的学生总想来夜间部窥探,以人类之身主动给吸血鬼送菜,要不是有风纪委拦着,吸血鬼想戒掉人血必定难上加难。 故而,缘一入职后做的第一步,就是在夜间部附近做好结界。他杜绝了人类学生的靠近,同时也让风纪委不得入内。 黑主灰阎:“……可以的话,能让风纪委进去吗?” “不行。”缘一觉得这个事很没道理,“风纪委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维持纪律,太累了。黑主校长,他们还是孩子,请让他们好好学习。” “额,其实有一名风纪委在夜间部挺受欢迎,不少夜间部的学生很喜欢她,也期待她的到来。” 缘一:“风纪委是人类吗?今年几岁?” “是……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啊,与十六夜遇到斗牙王的年纪相仿,缘一几乎嗅出了悲剧的味道。 “别靠近长生种,会变得不幸。”缘一道,“我不会放她入内,让她回去过平静的生活吧。” 鉴于此事,解决外患、着手内忧的缘一决定结合自身实际,给学生们来一堂别开生面的“长生种少去招惹人类”的课。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其实对长生种选择人类一事,素来秉承着“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可不知是想起了十六夜前半生的悲剧,还是身份职业一换导致心态变化的缘故,他忽然想管一管闲事。 跨年龄恋爱不可取,跨物种结婚要谨慎。 只是缘一没想到的是,白犬不适合做老师,正如吸血鬼不适合做学生。进入教室三秒钟,忘掉备课两小时。 缘一:“我是源赤也,以后是你们夜间部的老师之一,请多指教。” 黑暗中,一双双猩红的眼注视着他,缘一没有害怕,并回身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黑暗不影响他视物,所以他上课没有开灯。偏生这一点让吸血鬼颇为惊讶,性子较活泼的蓝堂英当场道:“老师,你能看清我们吗?” 缘一:“能。” “诶!”蓝堂英眼眸一亮,“老师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知道。” “老师,你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克星·狼人吗?” 缘一:…… 上课的话题还没开始就中途夭折,缘一对“狼人”不算熟悉,但他认为白犬是吸血鬼克星这点还算真实,于是他点了头:“是。” 黑暗中的呼吸紧了几分,吸血鬼们紧盯着他,没谁说话。在玖兰枢的“默许”下,蓝堂英继续做出头鸟,问道:“那、那老师会在月圆之夜变身吗?” 根据小说情节,狼人会在月圆之夜变身,他特别想求证一下! 殊不知,月圆之夜变身这点恰好合了缘一的特殊性。 缘一点头:“会。” 吸血鬼惊大呆!蓝堂英迫不及待地说:“老师,我能有幸在月圆之夜见证你的变身吗?” 缘一沉默片刻,道:“得看你们上课的表现吧。”他强行把歪掉的话题拉扯回来,“今晚的第一节 课是‘长生种与人类相处的界线’……” 话未说完,就见蓝堂英右手高举,试图发言。 缘一低头对照相片和姓名,抬首:“蓝堂同学有事吗?” 蓝堂英:“老师可以先讲讲吸血鬼和狼人的相处界线吗?我们是第一次遇到狼人呐,真是太好奇了!我一直以为狼人是人类杜撰的生物,没想到真实存在。对了,老师平时吃什么?需要睡觉吗?除了变身之外,还有别的特殊能力吗?” 缘一:…… 他怀疑这学生在为难他,但他没有证据。 “你们与我的相处界线——”缘一思量片刻,狗言狗语模式启动,“大概是我可以吃很多东西,你们不可以;我可以晒太阳,你们不可以吧?” 吸血鬼们:…… 他们怀疑狼人炫优越,但没有掌握证据。 蓝堂英的表兄弟·架院晓,是一位身材高大、野性不小的“少年”,眼见吸血鬼落了下风,他开口道:“老师,冒昧地问一下,您今年几岁?” 缘一:…… 据他所知,死去的李土是5000多岁的年纪,黑主校长曾提过,夜间部的吸血鬼年纪很大,一般千岁起步,所以——他可能是夜间部年纪最小的非人类。 “七百多岁。”他终是实话实说,他甚至能看见他们扬起了笑。 “年龄对长生种毫无意义,只有实力才是真理。”缘一开始挽尊,“我的年纪或许无法成为你们的老师,但我的实力可以。” 支葵千里:“老师的实力有多强啊?”居然能这么自信地说出这种话。 缘一:“大概是你们的七百多倍吧?” 吸血鬼们:…… 小说诚不欺他们,吸血鬼与狼人的矛盾确实无法调和。区区七百岁的后辈,也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真是没把贵族吸血鬼放在眼里。 一条拓麻:“老师,我们有幸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吗?要是能切磋的话,这是一个增进彼此认识的好机会。” 闻言,玖兰枢已把头转向窗外,装作不知。 缘一觉得一条拓麻说得有道理,他们都是非人类,没必要讲究人类培养师生情的那一套。在妖界,谁拳头大听谁的,想必对吸血鬼同样适用。 “是想改成体育课吗?” “也好。”缘一道,“那我们找块开阔的地方吧。” 当晚,杀生丸就见弟弟领着一众吸血鬼出校遛弯,直达东京最偏僻的区域。之后,那方区域落下结界,里头噼里啪啦电光闪烁,却没传出一丁点声响。 直到日出前,一群饱受磨难的吸血鬼才互相搀扶着回来,他们似乎累极了,进门就躺在大沙发上睡觉,已经没力气看日间部的学生出没了。 而这时,弟弟开始作了。 缘一:“蓝堂同学,你们吸血鬼不需要睡棺材吗?” “不需要,那只是人类杜撰的……”蓝堂英一身脏,却连澡也不想洗,只想躺下养精蓄锐,他太累了,昨天老师逮着他揍,他笃定对方在报复并掌握了证据! “蓝堂同学,那你们会不会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休息?” “不会啊老师!哪个贵族会做这么蠢的事!吸血鬼不是蝙蝠啊!” 缘一:“那么蓝堂同学……” 在蓝堂英崩溃之前,全程旁观、没有被打的玖兰枢岔开话题:“老师,你最初进入教室时,说想教会我们长生种与人类的相处界线,那么,界线是什么呢” 缘一可算想起了重点! “不要结婚,会带来不幸。”缘一谆谆教诲,“保持单身胜过伴侣早死的长生。” 吸血鬼们:…… 万万没想到,第一节 课的主要内容是这种事。不过,缘一说得很有道理,他们对此表示理解,还抱着支持的态度。 长生种懂长生种,吸血鬼之中除却个别奇葩,也是一个相当专情且长情的种族。伴侣自然要长相伴为好,若是过早失去,只会痛苦一生。 然而,蓝堂英的脑回路有点清奇,他蹙眉思考了一会儿,道:“其实,找人类当伴侣也有好处。” “因为他们的一生只有百年,所以……” 左手敲击右手,神情是“大聪明”式的豁然开朗:“我可以每一百年换个伴侣吸血,而不是一生只能喝一种血。而且人类无法揍我,我能活得非常安全。” 缘一:…… 吸血鬼们:…… 蓝堂英被揍了。 …… 这天,夜间部学生由于太累,没在傍晚出去放风。待夜幕降临,杀生丸为了试试吸血鬼的身手,又带他们出去遛弯。 此次过后,夜间部的学生足足躺了一周。 人类一向是忘性极大的生物,一周不见英俊帅气的夜间部学长和美丽动人的学姐,立刻转换了目标。 据悉,他们目前迷上了两大球星樱木花道和流川枫,天天看比赛,连夜间部的门开在哪个方向都忘了。 蓝堂英:“看来不能找人类啊……” 忘性这么大,这样的血喝起来真的没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PS:蓝堂英:看来得更换食谱啊,要不试试狼人血? 缘一:……吸血鬼主动喝狗血,这正常吗? 啪! 杀生丸:白犬不是狗。 第273章 第二百七十三声汪 一只自律的吸血鬼究竟能有多强大? 蓝堂英:谢邀, “人”在黑主学院,刚下月光晚操。三餐血液锭剂,精神状态很好。每隔两天挨打, 浑身筋骨舒爽。没有人类造访, 日子非常逍遥。前半夜学习带娃,后半夜随便胡闹。得老师指点一二,被削了不知几刀,幸而实力猪突猛进, 仿佛长老院都能干掉。最近一腔冷血上头,热衷晚起早睡, 训练带上架院晓。什么黑主优姬、锥生双子, 哪有狼人月圆之夜的变身好笑。明明是狗, 非要装狼, 我就挼你两把狗毛, 你却一爪子把我摁倒。是你体重超标,却嘲我太过弱小,断我三根肋骨,还告诫我别再作妖。气得我一心修炼, 不管外头血型多娇!拼着贵族的面子不要, 自律的吸血鬼是人间瑰宝!你特么给我记住——源赤也,我迟早能打到你下跪求饶! 出刀五分钟,摧残两小时。狗兄弟在夜间部任教一个月, 直接改变了全体吸血鬼的精神面貌。 他们活了不知多少年,第一次实打实地有了上学的感觉。本以为仗着贵族身份和“熊家长”能为所欲为,结果在见到缘一揍得长老院满地找牙后,他们一个个变得比鹌鹑还乖。 在悬殊的武力值刺激下,从来与浪漫相连的吸血鬼再也管不上风花雪月。他们每晚绕圣山夜跑, 去火山口静坐,在挨打中受教。 缘一告诉他们,吸血鬼杠不过核武,看不起人类迟早入土。要是不想被物理超度,务必与人类和平相处。 于是,三个月后的吸血鬼们学会了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保姆…… 学期终,考试总得走个形式。缘一以一场别开生面的织毛衣考试为第一学期画下句号,并给吸血鬼打上了“无害”的标签。 马上又到新年,缘一准备回一趟犬山。殊不知他与杀生丸“消失”了半年,期间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南野夫人身体大好,比如犬夜叉与戈薇正式交往。玲子的外孙夏目贵志出世,他完美融合了夏目氏与土御门氏的灵力,或会成为近百年来实力最强的神官。而岩胜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锥生零,与他成为临时搭档…… “锥生零?”缘一记得这个名字,是黑主学院的两名风纪委之一,“level E?” 吸血鬼有“A”到“E”的等级划分。第一档A是纯血种,一般指代玖兰枢、李土之类的支配者;第二档B是贵族,多为蓝堂英、架院晓等人的阶级…… 而最末档的E,主要是被纯血种吸食血液后转化为吸血鬼的人类,几乎可以被称为纯血种的附庸或仆从,若失去纯血汲养,他们会逐渐被吸血的本能支配,沦为失却理智的怪物。 “零憎恨着吸血鬼,他的家被纯血种毁掉。”黑主灰阎道,“父母死去,双生弟弟失踪,自己也沦为level E,是个苦命的孩子。” “我封印了他的吸血鬼之血,想让他作为人类活着,可惜……” 可惜他的养女黑主优姬——真实身份是玖兰枢的亲妹妹,为玖兰一族的纯血公主。而一次阴差阳错,锥生零吸食了优姬的血液,尝过纯血的他破坏了封印,真正成了一名吸血鬼。 在下一次吸血的渴望袭来,锥生零拼着最后一线理智逃到了咒灵丛生的死亡森林。他以为此地没人来,却不知岩胜在这儿练刀。 那天,岩胜把锥生零削到没脾气,又因怜悯他的遭遇,姑且收容了他一段时间。 谁知命运的转折说来就来,由于岩胜与犬夜叉日常修炼呼吸法,锥生零也跟着学了一些。 这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呼吸法之于人类是与大自然交换力量,却不想用在锥生零身上,竟能让他汲取月华饱腹。 一来二去,锥生零干脆从黑主学院转学到盟王高中,跟着岩胜一起混。鉴于二人都是双生子中的哥哥,平日里还挺有共同话题。 岩胜交到好朋友了。 不过,盟王高中……要是没记错的话,藏马也就读于这所学校。一扎就扎堆,也不知他们彼此熟悉后会发生什么事。 缘一没打算加入他们的小团体,只说道:“如今的吸血鬼已经不需要风纪委的存在才能维系纪律,既然黑主优姬是枢的妹妹,就让她来夜间部就读。” “这样不太好。” “嗯?” “吸血鬼可以近亲结婚。”黑主灰阎放出重磅炸弹,作假哭状,“而我一个可怜的‘老头子’还想留可爱的女儿几年!呜呜呜!” 缘一:…… 没多久,缘一被迫吃了一堆吸血鬼的家族伦理剧大瓜。 死去的李土是优姬亲妈的亲哥,并一直爱着优姬的亲妈。可优姬的亲妈不爱他,她爱的是自己的亲二哥,并与之结婚生下枢和优姬。 李土爱而不得,害死了亲妹和亲弟。还祸害了另一名贵族,生下亲儿子支葵千里。 李土尤不满足,并将对亲妹扭曲的情感倾注在优姬身上,想得到她。 然而,李土造业未半而中道嗝屁。他的儿子支葵千里更是立志做一名“大孝子”,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已经“孝”口常开半年了。 缘一:……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贵圈好乱。有了对比才有伤害,如今看来,一众吸血鬼之中居然只有蓝堂英这个作精学生正常点。 血族靠血味吸引彼此,白犬靠血味疏离对方。这么想,白犬真是开化太多了。 “黑主校长,枢的妹妹暂时交给你。”他决定给吸血鬼布置点假期作业,多与白犬接触,少干不开化不做人的事情。 当天下午,玖兰枢便收到了一份实践作业。 缘一似乎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融入人类,为他们争取到了米兰时尚周的走秀机会。他们将作为著名设计师·昭和第一歌姬的源夜白的模特上阵,替她圆满一个与吸血鬼相关的主题。 一条拓麻:“要去吗?” “什么嘛,完全不想去!”蓝堂英兴趣缺缺,“做模特又不能让我变强,还浪费我的修炼时间!你们想去的话就去,别带上……额?” 只见玖兰枢平静地拿出一叠相片,正是十年前那场“精灵”相关的模特走秀照。几人上前一瞅,压轴的模特可不就是杀生丸和缘一嘛! 非人类在一起呆久了,哪能不知彼此真面目。尤其吸血鬼挨过狗兄弟不知多少顿毒打,这俩狗就算化成灰他们都认识! “我去!”蓝堂英握拳,仿佛热血漫主角附体,已经站在了狂喷岩浆的富士山上,背景是海啸大冲击,“我·蓝堂英!要在T台上击败我的老师!” 众吸血鬼:…… 玖兰枢不语,只在放假后带着吸血鬼们前往米兰。随后,他平静地看着蓝堂英因为身高不够格,而被凌月分到了女模特一队。 凌月:“最近不少女士因为怀孕走不了秀,你们正好填补空缺。” 蓝堂英的魂魄从嘴边飞出,打击无比大! “想开点,英。”架院晓不得不劝,“至少在女装这一块你战胜了老师不是吗?” 蓝堂英:“……我只有一个问题,吸血鬼吃什么能长高?”仰望架院晓188的身高,他怒了,“明明是表兄弟,为什么我是177,你是188?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你凭什么比我高!” 架院晓沉默许久,憋出一句:“英,不要气馁,你还会再长高的。” 蓝堂英:…… 这个世界毁灭吧,累了。 …… 米兰时尚周的吸血鬼走秀,让玖兰枢一炮而红。 随着2000年的到来,人类的传媒手段比以前先进太多,电视的普及率也高了不少。玖兰枢现身荧幕可谓是赶上了浪潮,因其独特的忧郁气质和完美的吸血鬼形象,他在欧美圈受尽追捧。 大概是欧美文化钟爱“吸血鬼”的缘故,玖兰枢出道即巅峰,根本做不到如藏马一般全身而退。走秀一分钟,耽搁半辈子,看着凌月扔给他的三个吸血鬼剧本,玖兰枢陷入漫长的沉默。 “正好我设计师当腻了,想改行做个导演。”凌月道,“玖兰枢,合作愉快。” 玖兰枢:…… 他近些年还能回到黑主学院吗? 吸血鬼这一走,被困在欧洲三年没法回。而夜间部的“瘫痪”,让锥生零得以追踪到锥生一缕,却发现亲弟弟在被纯血种带走之后,爱上了毁灭锥生家的纯血种。 锥生一缕:“零,一切悲剧的起源是玖兰李土,请不要针对闲大人。” 锥生零:…… 他联合小伙伴暴打了弟弟,并杀到长老院和吸血鬼猎人协会。在岩胜、犬夜叉和戈薇的帮助下,锥生零废掉陈规,决定开启吸血鬼、猎人与人类的新时代。 三年动荡不休,白犬不曾插手。 缘一重回医院打卡期间,藏马交到了新朋友,并与他们一起参加灵界大赛。直到年末藏马与黄泉再见,缘一才发现藏马其中的一个伙伴——浦饭幽助,是雷禅失踪数百年的半妖儿子的转世。 这还得了! 缘一当即接回了雷禅,以期让他们父子相认。然而,雷禅知晓浦饭幽助的身份,却不曾告知他真相,仅是以“师父”的身份将毕生所学交给他,并决定守护着幽助,让他以人类的身份度过幸福的一生。 “吃了那么多恶鬼,我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平静的生活又多么可贵。”雷禅轻笑,眸中充满了为人父的温柔,“如果我与他相认,他将作为雷禅之子活着,日后只会遇到数不清的麻烦。” 他在魔界有一片国土,而他是领地王者。不少大妖杀不死他,迟早会盯上幽助。 缘一:“过完这一生,下一次轮回可不知在什么时候?”你别后悔。 雷禅大笑:“除非他有实力击败黄泉,否则——还是做一辈子人类吧。”错过数百年,他只希望孩子一生安康。与恶鬼打交道越久,他越懂得生命的可贵。 “我还要等我的妻子。”雷禅道,“不论百年还是千年。” 之后,他再度离开了现世。 2006年,犬夜叉与戈薇喜结连理,他们挑了西式婚礼,婚宴办得热闹无比。杀生丸与缘一赴宴,第一次见到火神家的三子·火神大我,这可怜的小孩被一群术士和非人类围着,观察了不知道几轮。 五条悟:“好神奇,居然是个正常人,一点灵力和咒力都没有。” 锥生零:“这样就学不了呼吸法了……” “做个正常人挺好。”藏马看着火神大我,“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看看他的两个哥哥,每天砍咒灵,连假期也没有。” 火神大我懵逼地听着众人说着一堆他听不懂的东西,最终在缘一捏了把他的脸后,气鼓鼓地抱着篮球跑了。 哼!他以后要成为像樱木花道一样出色的篮球巨星! 作者有话要说:PS:婚宴上,白犬这一桌。 凌月:你们两兄弟有对象了吗?嗯? 杀生丸和缘一:…… 第274章 第二百七十四声汪 2006年3月, 戈薇有了身孕。犬夜叉带她飞往国外养胎,远离了咒灵日益增多的大岛。 同月中旬,以玖兰枢为首的吸血鬼和以锥生零为首的猎人达成合作关系, 并签订契约。他们一致放弃了小日子越过越烂的大岛, 将重心转向意大利。 下旬,岩胜接手了犬山的鬼杀队,成为队内最强的月柱。在搭档锥生零出国后,他暂时活跃在北海道一带, 日常击杀咒灵、地缚灵和邪灵,逐渐混出了名头。 而随着委托量的增加, 岩胜见到的奇葩也逐渐变多。 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在凶案现场见到了一名神奇的小学生…… “江户川柯南?” 涉谷别墅区, 正在烤牛肉的缘一边撒孜然, 边接电话。自从按键手机问世, 他出远门之后再也不需要通过念珠与人沟通了。 “在东京帝丹小学就读的一年生吗?”缘一将牛肉装盘,问道,“他怎么了?是咒术天才,还是天生灵者?” “都不是。”岩胜道, “他与大我一样, 没有咒力也没有灵力。但是,这孩子身边一直跟着一只过分强大的假想咒灵。” “甚至,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咒灵。”岩胜道, “如果是,那它的存在颠覆了咒术界对咒灵的等级划分,在我的感知中,它应该是……超特级。” 缘一撒胡椒的速度一慢:“超特级?” “啊,但没有威胁, 对我也没有杀气。”岩胜道,“我跟踪了那个孩子一周,发现他除了走到哪儿都会发生凶杀案之外,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那个超特级的假想咒灵,像是在守护他。” 走哪死哪就很特别了好嘛,岩胜。 缘一将大份牛排放在杀生丸面前,继续料理自己的午餐:“我明白了,帝丹小学吗?我会去观察他一段时间。” 待放好自己的午餐,缘一与岩胜的对话也接近尾声。隔了两世,他们从兄弟变成“兄弟”。虽然岩胜不记得任何事,但他们之间不仅能好好对话,相处也坦诚多了。 “大我中学毕业后会来大岛吗?是啊,他跟你们两个都不像,一心只喜欢打篮球。” “悟吗?悟已经是咒术高专的二年生了,最近腾不出空陪你练刀,他一直学不会反转术式,闹了好几天脾气。不过,他似乎交上朋友了,是一个叫‘夏油杰’的孩子。” “我和兄长不管事很久了……嗯,我把犬山综合医院交给了藏马,他也很忙,没办法陪你练刀。实在想找对手的话,你可以联系一位名叫‘浦原喜助’的杂货店老板,他是在现世生活的死神,曾在职场上受到蓝染的迫害……” 五分钟后挂掉电话,牛肉风味更佳。俩兄弟用过美味午餐,决定找点事打发时间。 时至今日,他们在人类社会中所持有的财富足以挥霍上千年。可即使富得流油,俩兄弟还是会找些事做,比如去冥道打架、异世界旅游、读个大学……如今到了“跟踪”小学生的时候。 鉴于两人的外貌常引起骚动,此次出门,俩兄弟用妖术变成了八岁孩子的模样。 换上跑鞋和春装,杀生丸将变小的绒尾绕在胳膊上,随弟弟一起出门。 在邪见“杀生丸大人居然也会跟着胡闹”的碎碎念里,他随手关门,将愈发唠叨的随从丢在别墅里。 没多久,屋内便传出了邪见爱看的大河剧的声音。 缘一:“我以为邪见会跟出来呢。” 杀生丸:“他老了。” 把老随从留在他的地盘上安度晚年,是杀生丸对忠仆的照顾。大岛上的咒灵一年比一年凶恶,外头已经不适合邪见行走。而别墅内安置着六把妖刀,守住邪见绰绰有余。 俩兄弟不紧不慢地散步,从毛利侦探社找到柯南起,再远距离跟着他走向帝丹小学,观察一路,并未窥见他的身上存在超特级的咒灵,反倒是缘一的通透世界看到不少东西。 “他中毒了。”缘一道,“有东西融入了他的骨骼血液,让他缩小成八岁的样子。要是能解毒,他应该是个高中生,跟悟一样的年纪。” “兄长,要给他解毒吗?” “别多管闲事。”心眼通透的杀生丸道,“他身上的命线很复杂。”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地步。 杀生丸的金眸呈现出一种富有神性的鎏金色,内中似有光芒流淌。他隔着数百米注视柯南,开口道:“他的真名是工藤新一。” 名字是最短的咒,当这个名字被杀生丸念出来,无形之中有一根线连接上了柯南,将他的命运轨迹送入杀生丸的脑海。 “被人打晕喂下必死的毒药。”杀生丸道,“但毒药在他身上不起作用,只是让他变成了小孩。” 多余的他不说了,也不方便说。命运无常,本就是一种不可窥探之物,连大洲的万年大妖们对命运都讳莫如深,甚少提及,他不过千岁的白犬,说出这些已感疲惫。 可他仍得警告自己的弟弟:“离他远些,你身上的变数太大。” 缘一颔首,又冷不丁来了句:“连必死的毒药也能扛过去,兄长,他要是被邪术士发现了怎么办?你说,他吃下宿傩的手指会怎样?” 杀生丸:…… 以工藤新一的命线之复杂,吃下宿傩的手指未必会死。而他的灵魂属实坚韧,也未必会被宿傩同化——要是被邪术士抓住喂手指,恐怕会变成与宿傩共存的状态。 缘一大开的脑洞,让杀生丸陷入了沉默。 这两个共存的话会变成什么样? 但很快,俩兄弟没空关注共存的问题了。他们跟了柯南三天,前两天正常,最后一天反常。 起因是柯南随毛利兰、铃木园子一道去西餐厅用餐,而就在柯南踏入那栋建筑物起,一股极其可怕的死气飞速成形,凝成一名类似假象咒灵的西方死神。 它从血红色的斗篷下伸出骷髅手,以守护的姿态将柯南环在其中。浑身黑气缭绕、死气沉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它朝白犬兄弟的方向“看”来。 红帽下漆黑一片,隐约可见两点鬼火。无声、死寂,却传递出一种“无害”的感觉。与其说是假想咒灵,倒不如说是守护灵…… 很明显,它会护着这个孩子。 就在这时,西餐厅的光骤暗。以一阵尖叫开始,再以尖叫结束,好端端的西餐厅忽然成了凶案现场。 有人死去了。 全员动了起来,而死神一直护着那个孩子,直到把案件了结才消失。 “看来他不会有危险。”缘一道,“这是只在特殊场合形成的灵,有点像术士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谁也伤不了他。” 被死神守护的男孩…… 如此,倒不用担心他被邪术士抓走喂手指了。要是真有人这么干,只会踩爆超特级的底线。届时,谁最不幸还说不准。 了解大致情况后,缘一将“江户川柯南”的资料收集完整,送到西国、犬山和五条家。过后,他给了岩胜一个电话。 “……对,是超特级,但只要不攻击对方,它就是无害的。”缘一道,“把他当普通人看待就好,只是尽量别接近他,也别把他卷入术士的世界。” “为什么?”缘一顿了顿,“不知道,只是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 通话结束,岩胜不再把超特级放在心上,而缘一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他与杀生丸明明是没满千岁的“孩子”,却先一步进入了养老阶段,近几月不是看花种树,就是扮成小年轻四处闲逛。 往往,是缘一提议:“兄长,我想回冰帝的灵异社看看,可以陪我一起吗?” 常常,计划赶不上变化,行程终究会偏离。 缘一和杀生丸坐在冰帝网球场的观众席上,看对面冰帝网球部的拉拉队夸张呐喊:“迹部!迹部!胜者是迹部,赢家是冰帝!” 远处,年仅十五就帅裂苍穹的现任冰帝帝王·迹部景吾伸出一根手指,后援会立马高抬腿热舞:“胜者是迹部,我最爱景吾!” 迹部景吾握住网球拍,撩起微翘的中长发,眼角泪痣迷人。他看着对面的青春中学网球部,对手冢国光说道:“手冢,破灭你哦!” “迹部,我爱你!迹部,最爱你!”拉拉队山呼海啸。 手冢国光毫无波动,还推了一下眼镜。 狗兄弟:…… 缘一:“兄长,迹部这个姓氏有点耳熟。” “我的合作伙伴之一。”杀生丸道,只是他没想到迹部家的下一任继承人这么…… 缘一小小声:“花里胡哨的。” 杀生丸:…… 之后,两兄弟看到两边国中生打出了能杀人的网球。这头破灭圆舞曲,那头无我境界,小小的网球蕴含着大大的力量,互抽起来仿佛能排山倒海,有着不亚于术士开领域的力量。 终场,手冢因手伤复发败,迹部景吾赢了也不开心。 缘一:“兄长,原来网球是这么危险的运动吗?”还是说这个世界的网球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明明十年前的网球比赛还很正常。 杀生丸:…… “或许与那个孩子的状况一样。”只在特定的条件下拥有类似领域的力量。 “那真是不得了。”缘一这般想着,在过后数日里像是看球赛上了瘾,与杀生丸一起穿梭在各大高校的网球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他们在立海大遇到一个握起球拍能灭人五感的幸村精市时,他们意识到时代又变了。 特定的能力相继出现,不仅是在预示着时代剧变,更多的是在暗示他们——世界的楔子·灵王,可能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PS:灵王:我快嗝屁了,你们谁继承一下哈? 缘一指着杀生丸:我哥。 杀生丸指着缘一:我弟。 灵王:……别整得像推锅一样啊!当个灵王哪里对不起你们了! 第275章 第二百七十五声汪 杀生丸离开现世, 独自前往灵王宫。 他去见灵王不会带缘一,除却死神对王虚的忌惮,更多的是为了让弟弟避嫌, 绝对不要与灵王之死扯上关系。 纵观现世异象, 从咒灵加倍生成到异人相继出现,必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小范围的异常,尚可以理解为巧合;大范围的突变,只能联系天灾人祸。 但在和平年代的当下, 哪来天灾人祸? 除了灵王能在冥冥之中影响世界,杀生丸不作他想。 “兄长要一个人去吗?”缘一道, “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吗?” 正如杀生丸不希望缘一与灵王之死扯上关系, 缘一也不愿杀生丸孤身前往只有死神和虚的世界。 “你去只会添乱。”杀生丸直白道, “即使我知道你的灵魂已经补完, 不会再对灵王造成威胁, 可瀞灵庭知道吗?” 到底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他不愿他搅浑水,也不愿他背负莫须有的骂名。 灵王早在数百年前就动了将楔子交给他的念头,他虽然奇怪灵王竟然撑不过千年, 但对他的死亡也在预料之中。 他的弟弟曾在成为王虚之后拥有直逼灵王的实力, 而灵王动用世界的力量逆转时间线,改变了被毁灭的结局,终得付出代价。 譬如生命的轮回, 灵王将落叶归根。当新神兴起之时,旧神的光辉虽被掩盖,但他的辉煌依旧,将镂刻在永恒的时间线里。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因果的守恒从未变过。 “呆在这里。”杀生丸道, “你身上的变数太大了。” 又是这句话…… 但无论是为将还是为弟,缘一都很听话。他没有去招惹杀生丸提点过的柯南、迹部、手冢、幸村之流,只是在无聊时转道竞马会,决定以“赌徒”的身份参加几场赛马。 他一向走到哪算哪,既然身处东京,那就去东京的竞马会好了。 结果,他在竞马会遇到了近二十年来一赚钱就来竞马、押注特别大、关键还把把输的人间大肥羊·禅院家外嫁的男人·死活要跟老婆姓的伏黑甚尔。 因为有着通透世界,缘一凭直觉扫到伏黑甚尔时,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若说五条悟是一定会成为最强咒术师的人,那么伏黑甚尔一定是单体作战能力最强的格斗系男子。 他身上的血脉流淌着“禅院”的味道,缘一之所以会记得禅院,主要是七百年前的脑花·羂索曾借用过禅院术士的躯体作恶。 缘一追杀过他,自然记得这股味道。只能说御三家的基因很强,即使传代七百年,身上还留有正宗的禅院味。 但不同于别的术士,眼前的伏黑甚尔身上没有一丝咒力。相应的,当咒术的天赋被削到零,他的身体天赋被开发到最大。 他是自出生起便拥有“天与咒缚”的男人,其身体之强悍,比大正时代学过呼吸法的岩柱·悲鸣屿行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悲鸣屿行冥的身体,已是人类三百年难出的男子之极致。伏黑甚尔竟能做到比他强,委实能与六眼战到不相上下了吧? 这般想着,缘一不禁比较起来。 他的脑海中掠过岩胜、犬夜叉和五条悟的身影,最终发现这三要是落单后遇上伏黑甚尔、双方还是对手的话,似乎都得吃亏。 岩胜的身体力量不敌甚尔,犬夜叉的战斗经验弱于甚尔,而五条悟太年轻,撞上甚尔必定会因轻敌而败北…… 不过,他只是想想。这四个连活动的范围也不一样,肯定不会碰上。 这般想着,缘一前往赛场区押注,准备赚笔“小钱”再撤。谁知还没走到赛场区,就看见一群拿着票子的男人在声嘶力竭地狂喊:“伏黑!那个伏黑!” “对!没错,就是那个伏黑甚尔!他押了哪边告诉我!快告诉我!” 有人指向一匹肌肉流畅的白马。 很快,群情激昂,一名三百斤的男人涨红了脸,把票子全押在白马的对手身上:“反押!押这批枣红色的马,伏黑甚尔绝对赢不了!他竞马以来就没一场赢过,光是他输在竞马会的钱都不知道可以养活几个神奈川了!” 缘一:…… 万万没想到,伏黑甚尔是他的最大“客户”,原来他赚到的钱是伏黑给他打的工。 只是,伏黑甚尔做的是什么工作能拿到这么多工资?难道经常祓除特级咒灵吗?可特级咒灵的数量……目前并不多。 不知抱着什么心情,缘一也押在了红马上。 果然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赢了…… “哈哈哈伏黑甚尔又输了!” 缘一:…… 好奇心起,为了验证甚尔究竟有多非,缘一特地跟着他反押、反押、再反押。其结果是一路无脑赢,赚得盆满钵满。 随着一声气炸的“可恶”,观众席上的甚尔输光了最后一笔钱。 “啧。”身材高大、浑身肌肉虬结的英俊男子起身,把手抄在兜里,负着一把咒具准备往外走。 恰在这时,有一名西装男来到他身边,一见甚尔的表情就知道他输个彻底。忽而,西装男笑了:“你不适合用偏门赚钱,禅院。” 甚尔直接爆粗口:“fuck!老子姓伏黑,再提那个姓氏我就拧掉你的头。” “好吧,伏黑。”西装男道,“有个赚钱的机会你要吗?”镜片上反过一阵白光,“咒术师杀手,接不接盘星教的暗杀任务,他们想要星浆体的命。” 甚尔挑眉:“多少?” 肮脏的人命交易在进行,然而两人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石柱背后,存在感极低的缘一从头听到了尾。 甚尔不靠猎杀咒灵赚钱,靠得是猎杀术士、接单一些杀人任务赚钱。他既反人类又反社会,并不认为人命比钱重要,甚至在对待男女上有着极大的反差。 譬如现在,西装男与他做生意不知多少次,他依然记不住对方的名字。 可当西装男询问他没结婚之前有几个女人时,他不仅能精准地报出每一个女人的名字,还记得她们的年龄长相身材收入。 最绝的是,由于他婚后得的是儿子而不是女儿,为了防止自己忘掉儿子,他特地找了个女孩子的名字起。 【甚尔,我们的儿子叫什么?】 【惠吧……惠,好记点儿……】对,起个伏黑惠,女名好记! 然而,西装男无意间提起了他的儿子:“对了,惠应该五岁了吧?” 甚尔浪了好几天,早就忘了自己有个儿子的事,直说:“谁啊?” 西装男和缘一:…… …… 杀生丸不在,缘一出于好奇跟踪了伏黑甚尔,随即明白了“人渣”两个字究竟怎么写。 甚尔输光了钱,仗着脸长得帅,联络了曾经的老相好一二三。之后,他凭脸吃软饭,住遍了老相好的公寓。 所幸他还有点已婚男人的操守,饭可以乱吃,钱可以乱花,人不能乱睡。为此,他每晚必锁房门,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 老相好们:……妈的智障! 白吃白喝白住,甚尔无痛断联了所有相好。等再没人肯收留他,口袋里没一个日元的甚尔总算想起了赚钱。 哦,他接了一单暗杀星浆体的任务,不小心给忘了。 啧,为什么委托人不是个美女?如果是女人说的话,他一定记得住,可惜对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臭男人。 “星浆体,天内理子……” “目前保护星浆体的人是——”甚尔眯起眼,“五条悟、夏油杰?” 说来也是奇特,“五条悟”是他唯一能记住的男人的名字。原因无他,出生在禅院这个咒术世家,隔壁家的五条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姓氏。 禅院明明有着十影法这样的术式,却一直嫉妒五条拥有六眼。 要不是五条家实在太精,对禅院家防范得很,且十分厌恶禅院一族把女人当作物品的态度——不然,禅院应该能与五条家的女儿联姻,没准能搞出一个专属禅院的六眼。 “啪!” 甚尔拍了自己一耳光,他甩掉脑子里腐朽的想法,轻嗤:“嘁,禅院,我都离开了还要受你们以前洗脑的影响。” 若不是后来爱上了惠的母亲,他大概也会像禅院家别的男人一样,把女人当作物品。 “一筐烂西瓜……”他如是道。 不久,身无分文的甚尔挂出了3000万暗杀天内理子的信息,他想借此吸引一些只要钱不要命的狂徒,去帮他削弱五条悟的力量,顺便试探一下夏油杰是个什么水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说要面对一个六眼,但甚尔真没怕过。 他曾因没有咒力而被视为弃子,被所谓的长辈扔进了咒灵遍地的地方等死。可他照样杀出重围,成为天与暴君! 五条悟又如何? 哪怕他是个六眼,如今也只是个不满十七的小鬼。论杀咒灵的经验,他不及他;但论杀人的经验,五条悟可比不上他。 “正好拿六眼试试手感……”甚尔拆了筷子,准备吃随手端来的泡面。 这时,缘一的声音响起:“拿六眼试什么手感?” “废话,当然是杀人啊,很久没杀了手当然生疏……额?” 甚尔回首,然后他的头被缘一摁进了泡面里。 作者有话要说:PS:甚尔:这就是正宗的泡面头吗?学废了。 第276章 第二百七十六声汪 人类的家族传承久了, 连血脉也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若是一直身处高位,还有个什么“皇位”需要继承,那么他们注定走上“人不如皇位”的不归路, 别说血脉, 就连脑子都会散发出粪坑的臭味。 很不幸,御三家除了五条,一个比一个病得不轻。在这之中,拥有十影法的禅院家更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他们不仅重男轻女,还毁人不倦。 而甚尔,就是禅院家的弃子之一。 禅院一族的十影法在最鼎盛的术士时代, 能与五条家的六眼分庭抗礼。为此,他们十分注重术式和咒力的传承,把女人当作生子的工具, 把孩子当作筛选的蛊虫,认为术式高于一切, 并认定生下来没有咒力的甚尔是“废物”。 可惜了生来就是天与暴君的甚尔, 从小受尽冷眼与排挤, 在爹不疼妈不爱的环境中长大。 即使他单凭格斗能力已能秒杀术士, 可除了一个名为“直哉”的弟弟对他很是敬重, 家人们仍不曾给他好颜色。 甚至,他因一身反骨而被生父丢进了咒灵遍地的修罗场。 他们想让他死, 可他活了下来。单凭身体天赋, 以毫无咒力的格斗技干掉了一众想吃掉他的咒灵。 然而“家人”见他走出修罗场, 压根没反思糟蹋了多少像他一样的孩子,而是想把他当作种猪,拉去给几个拥有咒力的女人配种, 以期禅院家日后能拥有咒力和身体都强悍的子嗣。 甚尔干脆杀死了他们。 之后离开禅院家成了一名术士杀手,靠脸吃饭,靠钱赌马,最终在遇到真爱之后决定金盆洗手,好好过日子。 那时,他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生活。与爱人结婚生下孩子,做点卖力气的活养家,要不是儿子生下来就拥有咒力,他或许不会再被禅院家找上。 待禅院上门,甚尔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御三家还存在,只要咒灵和术士不消失,他就无法得到真正的平静。 他们对付不了他,他也无法彻底干掉他们——但两相比较,有了妻儿的他有了弱点,禅院却没有。 为了保下妻儿,甚尔同意与禅院合作。毕竟妻子身体不好,需要不少医药费。 遗憾的是,他的妻子终是死去。 至此,甚尔又恢复了婚前的状态,放浪形骸、杀人赚钱,直到遇到一位同样带娃的、姓伏黑的女子,他与她重组家庭,改“禅院”为“伏黑”,顺便替儿子也改了姓。 只是,惠的母亲之死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怀疑其中有禅院的手笔,只是没有证据。 不过,对于他这种人渣来讲,做事讲证据就是个笑话。他的儿子伏黑惠无疑是对付禅院家的底牌,生来拥有不俗的咒力和身体力量,足以替他完成没完成的事。 于是,在惠年幼时,甚尔与禅院家主定下契约,以10亿的价格把儿子卖给禅院,而禅院家主也承诺,若是惠能学会十影法,就将禅院家交给他。 甚尔没什么不满意,只要禅院能到他儿子手里,迟早会变得不一样不是吗? 他的儿子被妻子教得很好,跟他这种人渣可不是一路的。他要做的就是渣到底,不是杀死别人,就是被别人杀死。 接下星浆体的暗杀任务纯粹为了钱,而保护星浆体的人里有个五条悟,出乎他的意料,却没让他感到恐惧。 甚尔疯惯了,只要任务接下了,六眼也敢杀。可他万万没想到,翻车会来得这么快,他还来不及对六眼做什么,就被人摁着捶…… 等等,这人能把他摁着捶? 甚尔惊大呆! 可他到底是凭身体就能暴揍咒灵的主,反应也是极快。他养了一只能储物的毛虫咒灵,反手一拍它的肚子,它立马吐出了一把价值5亿的咒具长刀。 甚尔一根手指勾住长刀柄扣,旋转长刀刮向缘一的胳膊。 缘一眼疾手快地握住甚尔的手腕,另一手去夺刀,就见他直接让长刀转了出去,愣是在空中打了旋儿落到他的另一只手中。 大力握住刀柄,甚尔一脚踹向缘一膝盖,腰部一顶石桌,整个人翻起身子挥落长刀,往缘一的脖颈砍去。 缘一淡定地后退半步,避开袭来的一脚,也任由刀锋擦着脖颈划过。而甚尔不退反进,收势刀锋刺向缘一心口,却又被他随意躲开。 一次还能说巧合,两次呢? 甚尔后退几步,眯起眼打量缘一。见对方只是个十五六的高中生,他的眉头不禁蹙得更紧了:“你是谁?五条家的?” 黑发黑眼的五条……不,是做过伪装的。 天与暴君甚尔,是一个没有咒力也能靠肉眼看到咒灵的强者。他生来就有一种野兽直觉,这点在让他在辨识一个术士是强是弱时从未出过差错。 他不认识缘一,但他断定对方很强。 强到哪种程度呢? “不,你好像比六眼还强。”甚尔眯起眼,“但你不是六眼,咒术界什么时候出了你这号人物?加茂家的吗?” 缘一:“我是‘五条’。” 他抬手伸向空中,因对付的是个人类,只见流光一闪,抵达现场的只有小牛。 甚尔:“五条家的谁,你很值得被记住。” 缘一:“五条犬。” 甚尔:……你特么逗我? “铿!”长刀与太刀相撞,擦过一串刺眼的火花。 甚尔使的不愧是5亿咒具,上头咒力流淌,居然能跟妖刀相拼。而他的单体实力强得发指,那握刀劈砍的力量,大到让缘一都有点惊讶。 足以与实力不错的大妖媲美了! 若是现在的悟对上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缘一与甚尔打得有来有回。他没用妖力和咒力,也不用呼吸法,单纯以身体力量与之相抗,渐渐摸清了甚尔的刀术和极限。 可以说,甚尔的刀是杀人的刀。他应该没系统地学过刀术,完全是靠打架杀人摸索出来的章法。 即便如此,他的刀术体系依旧完整,是将杀人技与野兽技完美融合的产物。得亏没有习得呼吸法,不然怕是能刀砍五条悟了。 不,确切地说,现在的甚尔也能砍五条悟。 所以…… 就是现在!甚尔的野兽直觉告诉他,对手现在走神了,正是杀死他的好时机。他瞅准空隙用力劈下,瞄准的正是对方的天灵盖! 他决定给他开个瓢,定要让他有来无回。五条又怎么样,咒术师又怎么样,他要否定他们,他要杀死他们。甚尔不怕惹事,他还有点期待在杀死这个五条之后,五条家与禅院家打起来的场景。 成为祭品吧! 甚尔一刀劈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价值5亿的咒具“铿”一声砸在缘一的天灵盖上,直接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这把能与妖刀干到不相上下的咒具,杀人未半而中道嗝屁,在甚尔懵逼的眼神中断个粉碎。 而缘一早就习惯时不时被杀生丸敲栗子的事了,对于刀落到头顶的行为,他没当什么大事,毕竟他哥又不是没提着铁碎牙敲过他头。 咒具虽然厉害,但没铁碎牙结实,被砍一刀真没关系。 而且一点也不痛呢! 缘一的脑门散发着大智慧的闪光。 甚尔平稳落地,握着刀柄看看缘一的头,再看看自己的刀。反复三次,他有且不信地上前两步站到缘一面前,拿着断刀往缘一头顶敲了敲。 “铿铿!”哗啦啦。 哇,彻底碎掉了呢这把刀! 甚尔:……这家伙的头是什么品种的神器吗? 再回神,缘一的日轮刀已经搁在他的脖子上。甚尔服输,干脆扔掉了刀柄,他引颈受戮,打了这么久也委实到极限了。 “你这把刀看上去不错,叫什么名字?”应该比5亿强吧? “小牛。” 甚尔:…… 这天,五条狗骑着小牛打败了正在吃泡面的伏黑甚尔。 …… 缘一没有杀死甚尔,并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放弃星浆体的任务,我会付给你三倍的钱。”缘一真的不可惜钱,反正给甚尔的钱最终都会被甚尔丢进竞马会,哪怕给十倍也没关系。 缘一:“接下我的‘杀死五条悟’的任务,我付给你十倍的钱。” 嚯!算了算,换个任务直接翻钱十三倍,真好赚啊。 “怎么,你跟五条悟那小鬼要抢继承权?”甚尔抱臂靠在石柱上,“也是,你的实力比他强,可五条家必定是六眼继承,你很不甘心吧?” 缘一:“不是,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甚尔:……你说什么?你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等等,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五条家有个子嗣跟五条家没血缘关系,那究竟是谁被戴了绿帽子?噫! “我是他的长辈,他算是我和兄长一手带大的孩子。”缘一道,“我们陪他训练时从不会下狠手,因为舍不得,所以导致他快满十七岁了,连反转术式也没学会。” “太过平顺的生活只会害了他,我们需要给他找一个对手。” 缘一看向甚尔:“如果是非人类,他输掉也不会在意,只会觉得输在非人类手里也是理所当然。可你不同,你是人类,还是一个没有丝毫咒力的人类,若是你能击败悟,会给悟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嚯,真是个爱护晚辈的家长啊。”甚尔掏掏耳朵,“先说好,我学会的都是杀人技法,万一不小心杀了他你可不能怪我。” “另外,我跟你做这笔交易可不包括我的死亡。”甚尔决定让缘一保下他,“对付五条悟肯定会被记仇呐,他要是突破了,我会被杀死。” 缘一:“我承诺你,不会让你送死。” “行。”甚尔接下了十三倍的任务,随后决定要点补偿,“顺便,给我一把合适的咒具,这把价值5亿的刀碎掉了呢,我可没趁手的刀了。”又笑道,“我看你手里那把不错,虽然名字怪了点,但我不介意刀有个什么名字。” 缘一摇头:“小牛不能给你。” “我的刀快七百岁了,已经有了灵智。如果你握着它去杀悟,它会反过来把你干掉。” 甚尔:……我书读得不多你别驴我,刀还能生灵智,真不是咒灵? “你不信吗?”缘一抓起小牛,“小牛,对面这个人觉得你不够锋利。” 小牛颤抖起来,分分钟捅穿了石桌上新泡的一桶泡面,并把它丢进垃圾桶,再飞回缘一的手里。 甚尔:道理我都懂,所以我的泡面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它? 缘一振刀,再收刀入鞘。 许是吃过使徒的缘故,本就有灵智的妖刀们一把把变得更人性化了点,像是要化身付丧神似的。且它们向他传递出不喜欢呆在狱门疆里关小黑屋,他便把它们全放在了别墅的刀架上。 从此,他和兄长每天都能听到刀吵架的声音。 真是神奇,他们居然能听懂刀语。而六把刀呆一块儿属实修罗场,尤其是天生牙和爆碎牙,二刀一遇死活要争论谁才是兄长的灵魂伴侣。 灵魂伴侣? 是像咖啡伴侣一样的东西吗? 往往这时,铁碎牙会帮着天生牙,炎牙会帮着爆碎牙。 有日半夜,它们嗡鸣起来吵到了兄长看报,兄长干脆把它们全丢进了池塘,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练刀只取丛云牙。 它们终于学乖了,嗯,只要兄长一翻报纸就安静如鸡。 缘一艰难地扯回飘远的思绪,道:“咒具的话不是问题,我认识一位刀匠,他随意打造的菜刀也能注灵成为咒具,关键看你需要的咒具需要多少咒力。” “开什么玩笑,咒具能那么简单地打造?” “难道很难吗?”缘一低头看向收拾到垃圾桶里的碎块,“这种品质的咒具,犬山的仓库里都堆满了……” “什么这种品质,是你的头太硬!”甚尔忍不住吐槽,他发现,在遇到五条犬以后他的吐槽欲直线上升,“你的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咒具也无法造成伤害?难道头骨天生就比别人厚吗?” 缘一:“可是,我在犬山医院拍过X光片,医生们都说我的头骨很正常。” 甚尔:…… 无话可说干脆别说了,缘一先付了甚尔一笔钱,再带他前往刀刀斋的铺子。当甚尔看见缘一随手抄起一把菜刀注入咒力,真把它搞成了不下5亿的咒具后,甚尔满脸麻木。 “还是挑菜刀吧,实用。”缘一道,“无论是拿来砍树裁纸、切菜剁肉,都很方便。平时跟围裙一起挂在厨房,也不会有小偷光顾,根本不怕丢掉。” 甚尔:“你看我像是会进厨房做饭的男人吗?” “像。” “……” 甚尔提着一把菜刀走了,他砍不了缘一就不信砍不了五条悟。他不仅要砍五条悟,还要告诉对方是谁派他来杀他,呵呵。 待甚尔走远,刀刀斋给小牛做着保养。擦上刀油,一点点擦拭,用棉布仔细清理,舒服得刀都躺平了。 “那个人类像妖怪一样。”刀刀斋评价甚尔,“比牛还壮啊。” “啊,天与咒缚。”缘一道,“是个集中一点,练到登峰造极的男人。只是御三家的禅院不识货,耽误了他。如果从小接受更好的培养,他将是单凭人类之躯就能压制整个御三家的存在。” 没有咒力也能看到咒灵,更具备着用咒具杀死特级咒灵的能力,如此,不正是在告诉整个咒术界——即使是丁点咒力也没有的人,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同类。而不是像悟说的一筐烂橘子那样,把术士和人分开论断,甚至有术士称呼人类为“不开化的猴子”。 啧,大岛果然是个没救的地方,他们的内讧从未停止过,还十分腐败。 缘一:“刀刀斋,在人类世界呆累了的话可以随时回西国。”西国快被一群大妖怪做成独立位面了,安全得很,还能自给自足。 “知道了。”刀刀斋回忆往昔,“以前杀生丸到处追杀我,恨不得杀我后快,现在倒是让我去西国养老,时间可改变他太多了。” 多到他无法相信曾经那只冷酷无情的大妖,也会成为一名有血有肉、兼顾霸道与仁慈的帝王。 “让他有空来我这里坐坐,那三把刀很久没保养了吧。”刀刀斋将小牛递给缘一。 缘一接过后道:“兄长无聊时会亲手给刀做保养,我的刀也承蒙他照顾。虽然做得不及你仔细,但妖刀们很喜欢呆在他身边。” “真是变了太多了……”还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换在以前,只会把刀往他面前一扔,再说句“不中用的刀”吧? “既然你邀请了兄长,他一定会来。”缘一温和道,“在发现邪见也老了以后,兄长比以前更温柔了。” 他们终会在时光里成长,也会在不断的生离死别中长大。或许长生种的生命只剩下刀,但曾经历过的所有都会让他们的余生变得充实。 岁月漫长,他珍惜所遇的一切。 刀刀斋失笑:“只有你会觉得你哥温柔,我可不觉得。” 送别缘一,刀刀斋给他装了几瓶上好的刀油。缘一提着袋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轻嗅夜风的味道,周遭没有咒灵的气息。 他给三岛去了一个电话。 “少爷,有什么急事吗?” “伏黑甚尔。”缘一道,“这个人,他有一个5岁的儿子叫‘伏黑惠’。找到他们一家,暗中给予保护,别被发现了。” “是。” 他与兄长不管事许久,如今的大岛确实成了一筐烂橘子。但人类的事就交给人类吧,他早已脱离了“保护人类”的枷锁,也结束了“诛灭恶鬼”的宿命,他走上了全新的人生,会回首,却不会往回走。 正如他会狠下心,放手让甚尔给予悟当头一棒,其实时光改变的不止兄长,还有他对人类的态度。 似乎……比起人类,他已经更趋向妖怪了。 只是,他依然觉得人类可爱。 缘一回别墅放好刀油,路过刀架时放好小牛。就见另一边的刀架上空空如也,兄长把三把刀都带走了。 只身前往灵王殿,不知何时会回来……他姑且再等三天,要是兄长还不回来,他就去找他。 不,还是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好。 缘一换上了战国时的大将装束,是与杀生丸相类的和服、妖铠共绒尾。他将三把刀别在背后,扎起马尾,足尖一点循着甚尔的气息朝夜空飞去。 他巧用光影包围着他,隔绝一切摄像头的窥探。之后他尾随了甚尔一路,看他毫不犹豫地冲大意的五条悟下了死手。 在悟解开术式的那刻,他被甚尔一刀刺穿背心。 虽然没中要害,但造成的失血量不小,悟用咒力封住了伤口,让夏油杰带着星浆体离开,因为悟过于自信地说“我是最强的”,导致失去了跟夏油杰联手对敌的机会。 之后,五条悟第一次被甚尔教做人。 甚尔见他带了刀,立刻就明白绝不能让他出手。而五条悟比起刀术,更擅长使用术式,尤其是在挨了一刀的情况下,他下意识会觉得甚尔的刀术胜过他,从而避免与甚尔比拼刀术。 到底是输在太年轻,甚尔一刀刺穿了他的脖子,再起一刀劈中了他的脑袋。 遵守承诺,他没下死手,否则他会把五条悟的头颅砍下来。 过后,甚尔抬首往四周一看,像是提醒:“喂,我做到了,死不死看你。”再不出来救人,六眼小鬼就死咯。 缘一没动,他的通透看得到,五条悟体内的力量正在从量变达成质变。 “嘁。”甚尔振刀,决定拿另一个夏油杰练练手。被缘一击败的事让他耿耿于怀,现在特别想找人打架,一个六眼显然不够。 他几个起落去往夏油杰身边,一脚踹翻了星浆体,并嚣张地冲夏油杰说:“哈哈哈!我怎么会站在这里?废话!当然是五条悟被我杀了啊!” 一听好友被杀,夏油杰当场暴走。他之所以能与五条悟并列为咒术高专的最强,主要是他拥有一种术式——咒灵操术。 简言之,是一种将咒灵降服收为己用、自由操纵的术式。 形似缘一在大洲见过的“拘灵遣将”,但比起大洲拘灵遣将的完整体系,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不够完整,且副作用不小。 这个与悟同龄的孩子,是把咒灵化为一个球,从口中塞入吞噬再化为己用。他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承载咒灵的器皿,体内塞爆了负能量。 想来再过几年,或许不出三年吧,不是他开启领域,就是咒灵把他逼疯。 尤其现在,在好友“死”后,夏油杰距离崩溃仅一线之遥。恰在此刻,甚尔给予他暴击,也是一刀重伤了他,让他再起不能。 “啧,看来我才是最强的。”甚尔冷笑。 他甩去菜刀上的血迹,沿着通道往外走,之后,他碰上了蜕变完成的五条悟。在见到浑身是血的对方的那一刻,甚尔就明白,他刚顶上“最强”的名头没三分钟,这最强就换人了。 五条悟学会了反转术式。 一场激烈的打斗后,五条悟使出了超规格的攻击手段。术式顺转、术式逆转,两厢结合,炸平了他们所在的全部落脚点,要不是缘一及时出手,甩出绒尾拉了甚尔一把,或许甚尔已经被轰得粉碎。 熟悉的气息被捕捉到,五条悟一愣:“哥?”立马改口,“犬夜叉!” “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救他?”直接气炸。 “能为什么?”甚尔大笑,“派我来杀你的人就是他,原来他是你哥啊!怎么,被自己哥哥的凶残吓到了吗?他要杀了你夺取整个五条家呢!” 缘一:“恭喜,学会反转术式了。记住这次挨打的感觉,以后再自负只有死路一条。”又对企图挑拨离间的甚尔道,“你钱没了。” 五条悟和甚尔:…… …… 五条悟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即使他的实力有了质的飞跃,但一想到自己挨了甚尔三刀有缘一的手笔,他就很想揍这狗祖宗。 没关系,有机会的。他是按照白犬的标准被养大的术士,犹记得白犬在成年后可以挑战长辈,那么等他满十八岁,他就开无量空处去揍缘一! 五条悟开始记仇,在安顿好天内理子之后,他便着手报复。 甚尔把伏黑惠卖给了禅院,呵——五条悟花了远超10亿的钱把伏黑惠赎回来,带在身边教养,并给不知道在哪浪的甚尔发了邮件:【你敢砍我!我就教你儿子念太阳公公和月亮姐姐!】 甚尔回复:【我有儿子?】 五条悟:…… 他转过头,对只有5岁的伏黑惠说:“惠啊,你爸爸是个连我都看不下去的人渣,他不仅把你卖了,还忘记了你。” 伏黑惠:“我有爸爸?” 五条悟:…… 他受够了!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养育小孩的痛苦!太难了,实在太难了! “惠,晚饭自己做,我被你伤到了。” “哦,连同你那份一起煮吗?”伏黑惠年纪小小,成熟不少,“是要味增汤,还是要天妇罗。” “要甜品!” 五岁的伏黑惠钻进厨房,养起了家里快成年的“大人”。他就像曾经三岁的缘一,对待生活废的兄长,浑身上下都溢满了一种佛系和包容的气息。 五条悟:【甚尔,你儿子在给我做饭呢!】 甚尔:【你祖宗派我去宰你呢!】 五条悟:…… 他好不了了!他要找缘一打架!说好的要做彼此一辈子的天使,你却悄悄派人剪我翅膀,还想做成新奥尔良烤翅! 我打死你! 五条悟去找缘一,今儿说什么都得打一架。然而,他却被别墅内的邪见告知:“悟少爷,犬夜叉大人已经离开了。” “诶?” “杀生丸大人去灵王宫三天未归,犬夜叉大人去找他了。” 五条悟眯起眼,缓缓蹲下来:“邪见爷爷,灵王宫是个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我想了想,我可以跟蓝染合作一起宰我祖宗。 蓝染:你看上去真像个反派。 里梅:五条悟跟蓝染一条线?不就等于是我们阵营的吗? 羂索:什么?五条悟是我们阵营的? 真人、漏壶、花御:什么?五条悟是自己人? 于是,五条悟什么都没做就打入了反派阵营,并成为首领。 五条悟:……我到底是不是热血漫主角啊! 第277章 第二百七十七声汪 灵王的寂灭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过程从时间线重置开始, 到新神渐生结束,共持续近千年的岁月,方才走到尽头。 杀生丸踏过灵王宫的力量漩涡而来, 在水色长阶上踩出命轮的涟漪。长阶上的他是如今的王者模样, 而涟漪中所倒映的他是新生的白犬,是刚化形的孩童,是在父亲脊背上奔跑的少年,是日益冷酷的大妖怪…… 他路过自己的一生, 踏过无数种可能。待他站在灵王宫殿前,仿佛走到了时间的尽头,见证了另一种形式的永恒。 “你来了。”是灵王无处不在的声音。 王庭护卫队垂首分立两侧, 数重结界洞开,露出大后方最脆弱的大茧。 杀生丸径自入内,护卫队落下屏障, 他们低着头恭敬退下,而大殿中只剩下灵王和杀生丸。 “要走了?” “有始有终, 这是代价。” “那你诓骗了我。”杀生丸道, “从我第一次见你起, 你离死亡就不远了。但在我拒绝成为世界的楔子之后, 你选择继续寻找继承人, 仿佛仍能活万年。” 而今,灵王没有撑过千年。 像是虚晃一招让人以为他能活很长时间, 还能对半妖造成严重的威胁, 可实际上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之于半妖已不足为惧。 白费他忧心许久。 “不曾诓骗你。”灵王一笑,“如果你和你弟弟的成长能慢一些,那么我的时间还能多一些。只是你们成长得太快, 而我,也该把世界交给新人了。” 旧神陨落,新神诞生,是死与生的轮回。 王虚的出现是因果失衡的产物,想修正王虚,必然得修正整个世界。让被毁灭的未来重归过去,让被打乱的因果全部重来,纵使灵王是世界的楔子,这么做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无法想象。 而早在他决定这么做时,他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不错的觉悟。”杀生丸如此点评,又道,“不过,你所经历的死亡,与我和犬夜叉无关。” “你没有告诉我,我和犬夜叉的成长会造成你的消亡。我也不会因为实力增长造成你的消亡,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抱歉。” “灵王,我是大妖霸主,没有你的人类之心。”杀生丸道,“我与犬夜叉的成长以及你的消亡,都是物竞天择的结果。你可以在我面前‘抱怨’,我接受退位者的一切遗言,但——” “如果你想在半妖面前说奇怪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死得更快点。” 灵王死不死,杀生丸感触不大。可弟弟好不容易养成的大妖之心若是有了瑕疵,他会感到愤怒。 果然,单独来见灵王是正确的选择,灵王和弟弟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不然,以蠢弟一根筋还缺心眼的脾性,在听完灵王的话后不知道会怎么想。 “是我措辞不当。”灵王的笑容更真实了几分,“只是,没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如此苛刻吧。” 杀生丸不语。 “见你这样我倒是放心了。”灵王叹道,“完美的大妖之心更适合成神,你的霸道终将走向极点。” “在我走后,世界的楔子无主,善恶之争会开启。你的世界,他的世界,乃至无数个平行世界,都将陷入混乱的年代,直到新神再次接手世界为止。” “而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弟弟究竟谁会先一步抵达这个位置。” “谁先一步到达有差别吗?”杀生丸道,“我对你的位置没兴趣,以前是,现在也是。至于我的弟弟,更不喜欢往身上套枷锁。与其指望我们,不如交给蓝染。” 难得的,杀生丸也会帮蓝染说话:“虽然我与他关系不佳,但蓝染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聪明?”灵王却笑了,“你以为我没考虑过蓝染?” “什么意思?” “我曾让他在‘巧合’下得以窥见我的真容,可惜,在发现我是个四肢残缺、只剩躯干的楔子后,蓝染的心智走偏了。”灵王道,“他不服于我,更不可能接手我的力量成为新神。他决定将自己缔造成全新的灵王,这几百年来拿着崩玉干了不少蠢事。” 杀生丸:…… “趁我还有几天可活,要坐下来一起‘欣赏’蓝染的‘杰作’吗?”灵王发出邀请,“最近这些天瀞灵庭热闹得很,五番队的队长‘蓝染’被杀害了,人人都在寻找凶手。” 杀生丸:…… 大抵是出于想看蓝染黑历史的心态,杀生丸留了下来。谁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直接忘记了时间。 杀生丸知道蓝染是个阴谋家,但真没想到他能把尸魂界玩出花。明明在上一次王虚暴走时,他们委婉地提醒过死神“蓝染有点问题”,偏偏百年过后,蓝染就洗清了嫌疑。 他是个天生的野心家,变强之心不亚于他杀生丸。且蓝染不是大妖却胜似大妖,他走的路虽然狠辣毒绝,却无一不在践行“霸道”二字的精髓。 舍弃人心人形,抛却多余情绪,蓝染能毫不犹豫地拿灵魂做实验,也能无所顾忌地一刀捅穿爱慕自己多年的副队长的心脏…… 他坑害了平子真子,玩弄了四十六室,获取了浦原喜助的崩玉,创造了虚夜宫与十刃,而今,他彻底与尸魂界翻脸,凭一己之力击败了各大番队的队长,顺便带上自己的二五仔,准备跳槽虚夜宫,成为名正言顺的大老板。 前后三天,杀生丸看完了蓝染的百年阴谋。 他由衷地评价:“如果七百年前藏马找的外援是黄泉和蓝染,那么西国将不复存在了。”他或许不会死,但那必然是一场让他父母双亡的恶战。 得亏藏马不认识蓝染,否则西国的结局真不好说。 灵王叹道:“可惜不是一路人。” 此时此刻,虚圈接引的黑腔已经打开,有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蓝染的身上。而在他头顶的黑腔中,数不清的大虚探出头,威吓着下方的死神。 蓝染被一众队长级的死神环绕,他却半分不惧,甚至开始激情演讲:“从来没有谁能立于高天之上,你们是,我是,包括灵王也是。” 他伸出手,张开五指,将一头棕发往脑后梳。顿时,他露出了整一张英气的脸庞,食指勾下眼镜,眼神变得十分犀利。 “咔嚓!”眼镜粉碎,蓝染形象大变。 若说他之前是个“憨厚的老实人”,那么现在就是个实打实的大反派。他冷眼扫过一众死神,随接引的光芒往天上升去,下巴微微抬起,睥睨道:“但现在,这高天的空窗期也该结束了。” “从今往后,我将立于高天之上!” 这一刻的蓝染是真正的王者,他以一己之力横扫尸魂界,不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顺利带人撤离尸魂界。 他无疑赢到了最后,而瀞灵庭被阴得一败涂地。 上升、上升,蓝染距离黑腔越来越近。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不知是哪来的力量,黑腔中的大虚被一扫而空。接着,一名扛着大刀、白发金眸的犬耳少年翻出黑腔,往下一瞅,刚与蓝染对上眼。 缘一和蓝染:…… 狭路相逢红方胜,师生见面分外眼红,缘一几乎是本能地抄起铁碎牙,往蓝染头顶“铿锵”一砸。下一秒,堪堪用灵力挡住长刀的蓝染轰然砸落地面,炸开蜘蛛网般的缝隙,扬起大片尘埃。 跳槽失败! 死神们静如鹌鹑,他们看看高天上的王虚,再瞅瞅砸下来的蓝染,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抓蓝染,还是该戒备王虚。 恰在这时,缘一开了口:“立于高天之上?” “就这吗?” 杀生丸和灵王:…… 众死神和蓝染:…… “那家伙是谁?”热血漫真正的主角·气运之子·黑崎一护问道,“也是死神吗?” “是王虚。”回答他的不是露琪亚,而是当下朽木家的家主·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 这是一名清隽高雅的贵族男子,年龄比缘一小,但长得比缘一成熟不少。他头戴牵星箝,身穿极品的银白纹羽织,眉目间满是冷酷,气质与杀生丸相仿。 大抵是相似,倒是引得缘一投给了他一个眼神。 还别说,朽木白哉与杀生丸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白犬的半妖之身,王虚的灵魂力量。要是让王虚挣脱那一副躯体,那么尸魂界、虚圈都将毁在他手里。” “嗬……”黑崎一护的表情有点惊悚,“这么可怕的吗?” 白哉不再搭理一护,只是抽出了斩魄刀·千本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前,瞬步离开原地,直击已经站稳的蓝染。 不管王虚来尸魂界有何目的,都改变不了蓝染是罪人的结果。 “铿!”千本樱与镜花水月相接,火花一闪,又过三招。 白哉的出手唤醒了众死神的理智,他们立马把王虚放在一边——不然还能咋?他们联合起来也干不掉王虚吧?只能扑向蓝染! 可蓝染也不是吃素的主,他三下五除二避开了一众队长级,正要打开黑腔,就见缘一把铁碎牙插入地下,将炎牙甩向高空,再度织起了封锁结界。 蓝染:…… “犬夜叉,你到底想怎样?”蓝染眯起眼。 缘一:“你把兄长弄到哪里去了?” 蓝染:“我没见过杀生丸。” “我不相信你。”缘一直说,“除了你,没有谁能让兄长失踪这么多天了。” 蓝染:…… 槽多无口!蓝染万万没想到,他会“死”于曾经的黑历史太多。要是人生能重来,他绝对不会去犬山出任务,绝对不会出于好奇去教书,还带了这么个欺师灭祖的弟子! “你真是看得起我,犬夜叉。”蓝染嗤笑。 缘一:“你都立于高天之上了,蓝染。”这哪能看不起你啊! 蓝染:…… 于是,蓝染升天未半而中道花光幸运值,在不准备硬碰硬的情况下,蓝染选择“束手就擒”。只是他没有想到,转机来得如此突然。 死神对付完他,竟妄想对付王虚! 山本队长来不及阻止,战斗狂·更木剑八就举起斩魄刀,张狂大笑:“来啊!听说你是最强的王虚,就与我战一场吧!” 众番队直接进入备战状态,斗志高昂。 缘一:…… “我离开一趟。”灵王宫内,杀生丸道。 灵王:“既然他来了,让他也过来吧。大织守知道我的情况,等我故去,王庭护卫队也不会为难你的弟弟。” 杀生丸转瞬消失,再现身时,已经在战场的位置。 扫了下方一眼,这对死神的命线一个比一个复杂。而蠢弟这个最大的变数夹在中间,无形中让他感到头痛。 他伸手往半空一抓,炎牙和铁碎牙飞旋而起,乖觉地落在缘一背后。霎时,蓝染挣脱了束缚,黑腔一开,瞬身不见。 “不好!蓝染!” 遗憾的是,在失去白犬兄弟的封锁后,蓝染想走,瀞灵庭还真没谁能阻挡。 待蓝染失去踪迹,缘一立刻挨了栗子。之后,在山本总队长的沉默摇头中,各番队按捺不动,杀生丸一把捏住蠢弟的后颈肉,拖走。 反正死神与活人接触不了,与妖界也没太多来往,他在这里不给弟弟面子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离开了。 “诶?”黑崎一护看着杀生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有点面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灭却师·雨龙:“是有点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这种白发金眸的样子,还有犬耳……等等!” 他忽然回首:“一护,你知道源夜白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可是不老女神……额,等等!” 两厢对视,恍然大悟。他们终于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这对忽然出现的兄弟,不就是八十年代末昙花一现又消失了十多年的“精灵兄弟”吗? 天呐!他们真的不是人! 两位少年惊大呆!不行,这个瓜太震撼了,他们要告诉茶渡、织姬、浦原喜助等一系列朋友,并大肆宣传! …… 缘一见到灵王时,对方距离死亡已经不远。 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不为生死存亡,不为拯救毁灭,而是以前辈和晚辈的姿态相遇,重在告别。 在王虚的记忆里,曾见到的灵王尚不是只剩躯干的样子。那是一个完整的人形,从他现身之时便带来苍穹倾塌般的威压…… 灵王:“犬夜叉,没想到再见之时又是分别。” 缘一:“是寻常,或许以后还会再见。”他上前两步,仰望着大茧中的灵王,说道,“其实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嗯?” “总之,谢谢你让我转生,让我重来一遍。”缘一神情温和,语气真挚,“你给了我一个新生的机会,让我弥补了很多遗憾。” 他抬手抚上心口:“这里,现在已经听不见风声了。” “从千春婆婆开始,到送走岩胜结束,我圆满了我的一生,也学会了更多的东西。我曾觉得只要活在世上就是满足,但现在,我发现自己还能更满足一点。” “你给了我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缘一笑起来,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是没想到两次见面的时间都不合适,可以的话,来世坐下来一起喝茶吧。” 灵王久久没有回话。 他注视着缘一,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沉吟良久,他才说道:“是我狭隘了。” 王虚从来不是王虚,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生前死后,无论作为人类还是半妖,缘一永远是缘一,他的初心从未变过。 反倒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把一个人当作虚看待。可事实上,对方一直是个好孩子。 “如此,来世一起坐下喝茶吧。” 灵王轻笑,之后在大茧中化作金色细沙,在茧内如星河转动。不多时,大茧朝外张开丝丝缕缕,整座灵王宫霎时消去了形态与轮廓,变成玄妙无穷的宇宙。 大茧带着金沙在空中旋转,如银河般绕过两兄弟身边,再在一息间变成无数繁星,洒落到宇宙的各处。 至此,他与宇宙同在,与万物合一,这便是神的寂灭。 “旧神死去,新神诞生。”缘一喃喃道,“就像那句话,新生命的诞生会伴随旧生命的消亡。” 他们见过使徒世界的神造,如今又得见本世界的神灵消亡。仿佛是看到了世界的开启与覆灭,令他们获益匪浅。 而从中得到的感触,无法用语言形容。 须臾,旋转的大宇宙消失,灵王宫再度恢复成原样。只是中间地带已失却了大茧,也再无灵王的气息。 在他们兄弟身后,以大织守为首的超队长级强者单膝跪下,他们奉灵王的命令追随杀生丸,就算新主人不认,他们也不会撒手。 “王。” 杀生丸没有推拒:“留在灵王宫,除非尸魂界快覆灭了,否则别打扰我。” “是。” 送别灵王一事终,杀生丸与缘一离开了尸魂界。两兄弟在黑腔中行走,缘一简单地交代了近几天的事,并把五条悟学会反转术式的喜讯告诉了杀生丸。 杀生丸:“……他被一个没咒力的杀手砍中了三刀?” “兄长,抱歉,是我对他心狠。”缘一道,“但甚尔避开了要害,下手已经算轻了,所以……” “没用的六眼。”谁知,杀生丸关注的点压根不是这个,“人类就是人类,学了十几年呼吸法还开了六眼,居然被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杀手干掉!” 亏他还在自己、弟弟和母亲身边呆过,竟然打出这么烂的一仗,干脆死在甚尔手里算了! “五条悟在哪?” “额,兄长,他还是个孩子,要不算了……” “啪!” …… 那天,见杀生丸回来,在西国等候多时、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的绒尾并告状的五条悟没想到,最后挨打的人是自己。 他怒了! 什么顺转苍、逆转赫、虚式茈,通通朝杀生丸身上丢,可五条悟没想到,杀生丸作为一只妖怪底牌多得很,别以为只有他一个能放光炮。 当杀生丸举刀一个狱龙破,五条悟想跑也来不及了。未满十七的他被白犬巨大的爪子一把摁在地上,差点连刚吃的晚饭都吐出来。 “我错了!”五条悟能屈能伸,“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绝对不辜负我的天赋!嗷——轻一点!我的脊椎骨要断了!嗷!” “疼疼疼!” 次日早,五条悟偷走了杀生丸的绒尾,开溜。三分钟后,他被绒尾拖回来挨打。 “这次真的错了,我不敢了!” 缘一:……我和兄长都知道你下次还敢,因为这句话我也经常说。 悟被丢回了高专,西国的信使每天去监督他练刀。但五条悟到底是被白犬带大的孩子,记仇能力一等一得好。 为了对付杀生丸和缘一,他发誓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是,他买了一堆与狗相关的书籍,企图从中找出白犬的弱点。 “五条前辈,最近很喜欢看这些书吗?”低五条悟一级的七海建人道,“是打算养狗吗?” “才不是。”五条悟仰翻在沙发上,“我在思考该怎么打败两条狗。” 七海建人:…… “呐,七海,有什么跟狗相关的书籍推荐吗?” 七海很想说“你自己玩去吧”,但他作为一个守规矩的人,不会对前辈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故而,他还是从自己的书单中找出了一本故事书,放在五条悟面前。 “这是四国岛出身的作家‘手指’的作品《我与狗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主要讲的是一个教书匠遇到两只犬妖的故事,因为内容很有趣,所以很受青少年欢迎,不介意的话就看看吧。” 五条悟接过书,接着,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教书匠“梅”遇到的两只犬妖像是他祖宗的翻版!什么犬耳半妖,什么白犬大妖,而且还是书里当之无愧的反派,生生阻挠了梅与主人“宿面”的重聚,并最终以悲剧收场。 书中写道:【梅想见到宿面,助他重登顶峰。但恶犬将祸害之名冠于他身,并以正义之名裁决了宿面……】 全文只十万字,却把梅的心酸、宿面的伟大和恶犬的凶残描绘得淋漓尽致,着实让他叹为观止。 傍晚,五条悟笑容满面地给缘一打了电话。 “犬夜叉,我发现了一本歌颂白犬美好品质的好书,现在就给你送过去哦!”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啊,你看这个作家,都不知道心疼白犬。只有我,非常心疼geigei!并给geigei送书~~ 缘一:……领域展开·大御神流火! 第278章 第二百七十八声汪 王虚暴走的那天, 里梅和羂索舍弃肉身,以四魂之玉为容器发动禁术,才惊险地保下了性命。 只是触发禁术的消耗太大, 导致他们在玉中沉睡百年, 直到四魂之玉落入奈落手中才相继醒转。 可惜,进来容易出去难。 四魂之玉生出了自我意识,以玉的内部为封闭式领域,企图困死他们再慢慢消化。要不是巫女进入玉的世界许下了正确的愿望, 顶多再一百年,他们就会被玉蚕食干净。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被解放了。 万幸中的不幸, 由于灵魂力量太弱,他们只能不断寄生在动物身上。于是,从战国到现代的五百年, 简直是里梅和羂索的血泪求生史。 第一次,里梅寄生了一只松鼠, 羂索寄生了一条蛇。他们毅然决然地对抗生物本能, 无果。 里梅每天蹦跶在树上摘松果、挖树洞、囤粮食, 羂索每天泡水里、钻地洞、捉老鼠。及至冬天, 二者相约冬眠, 可就在羂索传递出一句“里梅,你看上去好好吃”时, 松鼠与蛇立马分道扬镳, 并老死不相往来! 之后, 里梅成了森林里最长寿的松鼠,活了整十年左右,终于老死。 “死”后的里梅寄生在一只兔子身上, 而那时的羂索还没死,已经是一条又肥又粗的森林鼠蛇了。 在里梅发现兔子是一种很没节操的动物,连自家“兄弟”都能上的时候,他撒开四肢逃到了森林西边。同一天,羂索因蜕皮被卡在树上,落入猎蛇人手中被抓去泡酒。 五年后再见,里梅在吃草,羂索在吃虫。 里梅:“你怎么变成了一只鸡?” 羂索:“灵魂力量太弱,无法寄生在人类身上,只能找鸡下手。” 他没说自己被抓去泡酒的事,只说遭了人类的暗算。讲真,他没吃上一口自己的鼠蛇之躯还蛮可惜的,好歹养了十年。 三个月后,兔子和鸡被架在火上烤,麻麻香。 武士们夸着这是他们吃过最肥美的兔子和鸡,殊不知树上落了两只麻雀,正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盯着烤鸡和烤兔……他们真不知道,自己能这么香。 三年过去,两只麻雀“死”于老鹰的捕食。这时的他们恢复了一些力量,当即选择了能吃肉的动物寄生,一选就中了一窝生的两只黑熊。 他们着实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像熊这类生物放在森林里是王者,可落在妖怪眼里是大餐。不少妖怪懒得狩猎肉少的动物,专盯着熊抓。 没过半年,两头小熊被摆上了豹猫一族的餐桌。 里梅和羂索:……报应吗? 他们明白了,做个大块头的食肉动物活得更不长,为了实现复活宿傩的大业,还是继续吃草吃虫吧。 嗯,他们为宿傩付出了太多…… 接下来百年,他们当过鸭、做过猪、变过猫,就是死活不当狗。绝地求生三百年,好不容易再成人,可算盼到了天明。 羂索立马搞定了加茂家的邪术士,里梅寄生在一名和尚身上。两人一朝得人身,胡吃海喝数日以报三百年吃素之仇,后因不节制饮食,导致两人肝功能退化,还都得了结石。 死得早。 中间修养了几十年,二度寄生于人的他们学乖了,决定养精蓄锐好好苟着。谁知两人刚谋划好该怎么窃取手指,大岛就核爆了。 死得更早…… 三度寄生,里梅和羂索已经把“苟”字刻入骨髓,他们一刻不曾忘记大业,但为了防止创业未半而中道嗝屁的事发生,里梅隐姓埋名苟在四国岛,羂索干脆换了个性别苟在宇都宫。 他们等着大岛咒灵丛生,等着天元结界逐渐侵蚀,等着两面宿傩重现于世……哦,九十年代初,他们在电视上见到了狗兄弟。 这无望的人生啊,仿佛悲剧到没有尽头。他们差点忘了,狗兄弟是长生种! 不! 但来都来了,日子总得过下去、为了混口饭吃,也为了出口恶气,里梅干脆拿起笔,算是“重操旧业”地写起了书。 他写尽了自己的前半生,什么文韬武略、厨艺上佳、大智慧高天赋,最终在得遇人间最强的武者“宿面”之后,知晓了自己诞生于世的意义。 他是为了追随他而诞生的!他是为了与他一起改变世界而存在的! 至此,“宿面”的梦想就是他的梦想,对方的目标即为他前进的方向。然天妒英才,世人因恐惧宿面的力量而围剿了他,“梅”为了拯救自己的信仰四处奔波,却被犬妖一再阻挠。 他们以正义为名击败邪恶,可在“梅”的眼里,世上无善恶之分,有的只是输赢。 他家大人只是输了这一回,仅此而已。 短短十万字的小说,将扭曲的三观、变态的心理、遗憾的悲剧全熔铸于此,这换个地方就得是禁书的小说,在大岛居然广受欢迎,还刊印十万册,甚至有了同名漫画。 里梅赚钱了,盆满钵满,并被誉为横空出世的文坛黑马。 不过,许是过往数百年给的教训太多,他没有因此疏忽大意,反而苟得更稳了。成名之后非但不露面不接采访,据编辑说正在某片不知名的森林里修行…… 是夜,缘一伏案读完了《我与狗》一书。 他不发表任何评价,只把书递给杀生丸。后者接过,翻了一页又一页。片刻,杀生丸抬眼与缘一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 杀生丸:“你打算怎么做?” “除非是他主动现身,否则我无法找到他。”缘一道,“而且,想在人类的社会中悄无声息地干掉一个知名作家,很难。可继续放任他生存,或许会引起更大的祸端。” 杀生丸:“你想管闲事了?” “不,只是逼他现身,让悟警醒些,知道有这个人。”缘一道,“兄长,除非别人主动招惹我,否则我不会再管闲事。” 杀生丸颔首,姑且放缘一独自行动。 他以为缘一会只身前往四国岛,追踪里梅的气息吓唬对方,逼到对方现身。可他万万没想到,蠢弟先回了一趟犬山,把尘封七百年的古籍全搬了出来。 次日,蠢弟带上闻名业界的继国裕也、时透树太、产屋敷雅子等五十位“专家”,对古籍进行了翻译和编纂,一周过后,他们将内容刊登在各大报刊和网络,并复刻出了另一个《我与狗》的故事。 野史记载,七百年前的犬山入住了一对母子,母亲是人类,孩子是白犬半妖。这孩子确实有个兄长是白犬,也确实有个师长叫“里梅”。 只是“里梅”是个福薄的主,一次起夜去便所,就被便所怪头神隐了。 这条史料还在数年后的灶门家祖籍中有记载,据悉,里梅曾救过灶门家兄妹,然而这对兄妹来不及回报,就听闻里梅被便所怪头神隐的惨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里梅的《我与狗》刊印十万册后带来的热潮,与缘一编纂的《我与狗》古文版块相撞,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在史料齐全的情况下,众人当然是选择相信缘一的版本。 “原来‘梅’的原形是‘里梅’,还被便所怪头神隐?” “被谁神隐不好,居然被便所怪头,难道他是在上厕所时被拖进去的吗?不……手里的汉堡突然不香了。” “梅在我心中高大的形象碎了,本来我也想跟他一起追随宿面大人了!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一个被便所神隐的人共事。” 舆论在发酵,议论声有褒有贬,但毫无疑问,《我与狗》又火了一把。 等里梅从深山老林里步行出来,去就近的民宿取回翻盖机和行李,打开一瞅,就见邮箱已经被塞爆。 他大致一看,多为书籍的加印和储蓄增加的提醒,遂没有在意。 他洗个澡结完账出门,秉着阅读的习惯入了一份报纸。没多久,他翻到了《我与狗》的古文版本,看到了缘一对他的“谢师礼”以及灶门兄妹对他的“感恩戴德”。 【里梅被便所怪头神隐……】 里梅平静地合上报纸,打开;再合上,再打开。下一秒,他直接从公园长椅上暴起,一把撕裂了报纸,“啪”一声甩在地上,奋力地踩了好几脚。 “可恶的犬夜叉!” 他好悔啊!当年就不该去犬山教书,就不该打这只半妖主意,要不是这一步走错,没准宿傩大人早就复活了。 “可恶!可恶!” 但发泄也是要看场合和时代的,里梅把报纸一扔的当下,一位握着扫把的妇人便站到他身旁:“乱扔垃圾罚款500円。” “需要我帮你清理的话还得再加500円。” 里梅:…… …… 缘一没有逼出里梅,对方的行踪还愈发诡异了。他像是和他杠上了,写书非但没有收敛,还越来越明目张胆。 半年后,里梅铸就《就算是狗妖也要证明给你看》一书,文中详写了一只半妖为了证明自己受欢迎不断交女朋友,最终修炼成一代渣狗的故事。 缘一合上书:“我不是这种狗。”代入感很强,要生气了! 杀生丸:…… 西国的信使终是找上了帮里梅出版的报社,然而据编辑所说,里梅从来不露面,无论是稿件还是插图,都从不同地点邮寄过来,做得很谨慎。 信使无功而返。 许是知道有人找过他,里梅安生了一段时间。 只是,在杀生丸收购了为他出版的报社之后,里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半年后换了家出版社再捧出一书《人狗情未了》,着重影射杀生丸与一不知名女性的情感故事,并把他写得很渣。 杀生丸合上书,拔出爆碎牙。 缘一二话不说抱住他的绒尾:“兄长,算了算了!大岛受不了爆碎牙释放苍龙破,可能马上就沉没了!” “兄长不要去对照里梅写的东西,我知道兄长不是那种狗!” 杀生丸:……白犬不是狗。 “啪啪啪!” 在这场无形的斗争中,里梅看似大获全胜,实则不然。由于写过的狗实在是太多了,导致广大书迷认定他是个爱狗人士,还对狗有着不可说的癖好。 从此,里梅与狗不分离。 当事梅几乎郁卒,并不再动笔。 2008年初,里梅踪影全无,不知躲藏在何处。在而今人口已达1.3亿的大岛,想把他挖出来连白犬都做不到。 无法,缘一暂时放弃了搜寻里梅的事。 “里梅不是一个高调的人。”缘一道,“他这几年拉稳了我们的注意力,应该是想让另一个的行动更自在些。” 换言之,曾经的两个邪术士都没死,里梅专司拉拢他们的视线,另一个专司搞事。 缘一:“我让你们去寻找的头上有缝合线的人,找到了吗?” “请饶恕我们,大将,我们没有找到头顶有缝合线的人。”小妖们垂首讨饶。 没有吗? 他陪里梅“胡闹”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究竟是他们苟的本事比无惨还可怕,还是找个头上有疤的人难度太大? 可头上有疤的话,不是一目了然吗? 小妖喊冤:“大将,不是我们办事不利,实在是近期的人类无论男女,都很流行梳刘海,他们认为这样梳头很可爱。” 满大街都是刘海,一些人的刘海还很厚重,他们能看出谁缝了头才有鬼! “除非他们换个发型流行,不然根本没法找到。” 缘一:…… 这下子真的只能算了,时也命也。 …… 2月,春寒料峭。缘一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而对面的孩子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语气虽然如往常一般吊儿郎当,但缘一明显听出了不对。 “是出了什么事吗?悟。” 电话另一端沉默许久,方才回道:“杰叛变了。” 夏油杰,五条悟在高专时的挚友,因忍受不了熟悉的术士要保护人类相继死去,而人类什么都不知道还做出残害术士的事——叛变了。 他从一个小镇救出了一对被人类迫害的、拥有咒力的姐妹,并狂性大发地杀害了那个镇子的人。 “杰告诉我,只有术士才能被称为‘人’,而那些没有咒力的人类,是本就该被剔除的杂碎,是‘不开化的猴子’。” 五条悟轻嗤:“多可笑啊,一直教我要礼貌待人的人,居然也会骂出‘不开化的猴子’这种脏话。是他让我救人,是他让我走正道,也是他教我把力量用在该用的地方。” “但他叛变了……真是……” “骗子。” 缘一能理解这种感觉,当初得知岩胜堕鬼,他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悟,不少事只能自己想开。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那家伙说,要创造一个没有猴子的世界。”五条悟道,“你知道吗?他甚至想对自己的父母下手,幸亏暗中有犬妖保护他们,不然就完了。” “我把他们安置在犬山,那儿的结界安全吧?” 缘一:“结界是我亲手打造的。” 大可放心。 五条悟一笑:“我得把杰带回来,但在带回他之前,我要亲手处理烂橘子的事。啊,放心吧,我不杀人,只是想换一种方式做改变。” “哥,我好像有点明白什么是‘长大’了。” 缘一搁下电话,思绪良多。他欣喜于悟的成长,但也明白成长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骗悟的钱可以,骗悟的感情不行。缘一划拉开记仇列表,点击甚尔的邮件发送:【一笔10亿的生意,请扮成猴子去揍一顿夏油杰,你接不接?】 好半晌,甚尔才回话:【接,只是猴子怎么扮?】 缘一知道,当年击败奈落后搜刮的狒狒皮终于派上了用场:【你披上狒狒皮。】 甚尔:…… 要不是老板出手大方,他才懒得管这事,但披着狒狒皮去揍人是个什么破癖好? 甚尔:【能先给钱吗?我要再押一场赛马!】 缘一:【没问题。】 他大方地给了钱,甚尔大方地押了注。钱大方地滚回了缘一的口袋,甚尔大方地做了白工。 他们双方都很满意,只有莫名被狒狒打了几拳的夏油杰心情不好。 4月起,高专毕业的五条悟一边兼修大学课程,一边着手处理咒术界的烂橘子。同年5月,缘一、杀生丸和岩胜收到了犬夜叉一家寄来的全家福。 去年2月,戈薇诞下一女,起名“火神诸叶”,是个同时拥有灵力和咒力的孩子。到今年,诸叶已经一周岁零三个月,不仅能走会跑,还会说不少短语了。 犬夜叉来信说,他们会在国外呆到诸叶能宰二级咒灵再回去,否则大岛对孩子来说太危险了。并告诉他们,火神大我将在6月份从国外转到大岛就读。 缘一:“大我来大岛就读吗?突然想起高中部……有点怀念读书时的感觉了。” 杀生丸:“你可以换个身份就读。” “兄长会陪我一起吗?”缘一发出组队邀请,“总之,以兄长的样貌去就读高校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杀生丸不语。 缘一:“好想跟兄长一起上学,一起参加社团,就像以前一起玩风筝和双六一样。” 杀生丸:…… “兄长,生命那么漫长,一定要多做尝试。万一再过一千年,人类再也不设立学校了怎么办?想体验也来不及了。”缘一发出灵魂暴击,“等诸叶长大了,问大伯在哪个高中、哪所大学就读,兄长都回答不上来吧?” “……” 杀生丸放下了报纸,但缘一清楚,距离他哥点头还需努力。 他也不清楚为何要重返高校,或许是悟和杰的事令他触动,或许是希望与家人拥有更多的回忆。 毕竟犬夜叉成婚以后,重心便移向家庭。想来等兄长脱单了,他大概率不会再见到他。也是,他前世与岩胜分别十年各自成家,平时压根不会想起兄弟…… 果然,得趁着大家都单身时多多相处,以后就没机会了。 直到现在,缘一依然自信他哥能顺利脱单。 …… 08年12月,缘一和杀生丸去看了火神大我参加的冬季杯篮球赛。 彼时,狗兄弟看着没咒力没灵力可抱起篮球就相当于领域展开的火神大我,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尤其是在这孩子与“奇迹的世代”对战时,几方人马像是开了钛合金狗眼,眸中上下晃动着危险的光芒,连篮球都能打出排山倒海的气势——狗兄弟面无表情。 在见过杀人网球后,他们已经不会再质疑杀人篮球了。 只是,这年头的高中生都这么强大吗? 别说,还真是。 09年初,一股磅礴的灵力覆盖了现世,将整个空座町转换为战场。之后,以山本为首的死神和以蓝染为首的虚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只见鬼道与虚闪齐飞,万解共归刃一色。 他们亲眼看着名为“黑崎一护”的高中生持续开挂,先是在虚圈干掉了4刃,重伤了6刃,再复归现世与蓝染交战。 在蓝染重伤市丸银、山本队长及一众死神后,黑崎一护转换假面模式、虚化模式、黑长直模式,每次都在濒死之际转化成功,每次都在蓝染即将胜利时给他当头一棒,还每次都是“这是最后的月牙天冲了”——结果大招一发接一发。 酣战到底,蓝染不是败在刀术也不是败在鬼道,而是败在多重主角光环的照耀之下。 且他的虚化出了些问题,大扑棱蛾子被月牙天冲正面轰击,最终从高天之上坠落到尘埃之中。 缘一悄悄把市丸银拖到一边,用回道挽救他的性命:“兄长,高中生都很厉害的样子,我们也去读高中吧。” 杀生丸:…… 他没说话,只是在尘埃未熄时走向了蓝染。 此刻,蓝染尚未解除虚化,正躺在血泊之中,处于一种力竭的状态。他的褐色长发沾满了鲜血,英俊的脸上满是自嘲:“没想到会见到你,杀生丸。” “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蓝染。”杀生丸淡淡道,“我一直期待与你一战。” 蓝染微微一愣。 还真是久远的记忆,他与这犬妖初见时交过手,他居然记到现在吗? “真是遗憾。”蓝染的表情依旧从容,只是说话间咳出了鲜血,“我现在的状况可不适合交手,或许马上会死呢。” “等以后。”杀生丸道,“我之一生,一直在寻找对手。犬夜叉是,你也是。” 蓝染挑眉:“大少爷也会安慰人?” “扔掉崩玉,日后与我堂堂正正比一场。”杀生丸俯视着他,“看你如今的样子真是可怜。一心想追求与王虚同等的伟力,却连刀术也忽略了。” 说到底,在见过王虚的实力后,蓝染的野心早膨胀到极点。 在他眼里,缘一的王虚状态才是力量运用的极致,而从那时起,他距离自己的道便偏离了方向。 可蓝染仍是蓝染,即使偏航,也强得让人震撼。 杀生丸:“你该清醒一点了。” 他转身离去,徒留蓝染躺在原地仰望高天。这一刻,蓝染想了很多很多。但到最后,他忽而付诸一笑,眼中也无半分后悔之意。 他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也愿意为所有的错误买单。但今时今日,他在格局上稍逊了杀生丸一筹。 确实,他不该借助崩玉的外力。以他的天赋和实力,想要达到如今的地步也不难,只是费些时间而已。 偏偏,他选择走捷径。 “寻找对手吗?” 蓝染喃喃:“正好,我也在找对手。”要是这次能活下来,他会换个方式活。 长出一口气,他闭上了眼,认栽了。 再睁开眼时,蓝染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漆黑的大椅上,死神宣布他被封在第八层地狱,刑期有两万年。 两万年? 蓝染:…… 行吧,杀生丸,你等两万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你做过那么多种动物,为什么不去写百科全书? 里梅:你都变成狗了,为什么不戴狗狗项圈? 缘一:…… PS:杀生丸预见了一个梦:小小的人类缘一珍藏着一根笛子,对岩胜说“我会把笛子当作兄长来珍惜”,于是每天把笛子带在身边。 次日,缘一收到了杀生丸送的礼物,他念出台词:我会把兄长送到礼物当作兄长来珍惜。 打开一瞅——狗狗项圈! 缘一:…… PS:文里死神时间线是改过的,按漫画里来剧情应该是在八十年代发生。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第279章 第二百七十九声汪 五条悟第一次见到死神, 是在朽木白哉上门拜访的时候。 彼时,缘一在厨房做饭,伏黑惠在给绒尾梳毛。杀生丸一边看报, 一边本能地用绒尾圈起孩子, 直把娃焐出汗才松开。 门铃响起,刚冲完澡的五条悟擦着头发出来。鉴于一屋子都是武力值爆表的货,五条悟连猫眼也不看,径自拉开了门。 “欢迎光临黄金单身汉公寓!” 入目, 是一位套着一比一义骸,身着深蓝直衣的年轻人。他头戴牵星箝,垂落的黑发经过打理, 正安静地披在肩膀。眉目沉静,轮廓分明,气质如高山冰雪, 俊俏如春日盛樱。 酷似杀生丸…… 不是样貌,而是给人的感觉。相似的极静极冷, 相似的贵族气度, 不同在眼前这人心如死水, 杀生丸倒是冷傲得很有活气。 他身后跟着一位存在感极低的侍从, 正捧着上门礼恭敬低头。 五条悟一眼就看出对方不是人, 但也不是妖怪:“请问你是……” “朽木白哉。”他答道,声如初化的雪, 又冷又好听, “瀞灵庭的六番队队长, 朽木一族的现任族长,特来拜访西国之王。” 瀞灵庭、六番队,五条悟听邪见提过尸魂界的事, 一年前还异想天开地想伙同死神揍祖宗,但在得知那是个死人才去的地方时立刻歇菜。 他才不要去一个什么都没有还要天天996杀虚的地方呢! 虽然咒术界也总是加班杀咒灵,但现世有炸鸡可乐和甜品,还有电视电脑和手机,同是996,这俩能一样吗? 一听朽木白哉来自尸魂界,五条悟对他同情至极。 好家伙,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这么多年一定没吃过炸鸡可乐吧?不行,要带着他一起享受起来,噢耶噢耶! “请进!”五条悟彬彬有礼,“请问是要巧克力奶昔还是草莓奶昔呢?” 白哉:“客随主便。” 白哉没吃过什么奶昔,只觉得这应该是一种茶。可等他落座,侍从放下礼品退出门外,他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直觉太甜了。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 没多久,缘一端来三杯清茶,呈三方放置于茶几,自己也落座:“抱歉,小辈嗜甜,也不懂规矩,做的东西一直放很多糖,怠慢你了。” 白哉:“无妨,味道很好,只是我口味偏淡。” 两人就着茶聊了三两句,很快便转入了此次来的目的。白哉和杀生丸都是有话直说的主,半点不玩虚的,有问有答,实话实说,任何事都剖得明白。 白哉询问了灵王的去留,杀生丸告知他灵王已故。 白哉问起下一任灵王的继承,杀生丸告诉他,不是自己就是亲弟。 白哉再问起缘一的情况,缘一如实相告灵魂已经补完,虽说从未全姿态释放过,但不至于再暴走失去理智。 过后,杀生丸问起瀞灵庭和四十六室的情况,白哉全数答复。诚如蓝染所说,四十六室譬如咒术界的高层,像极了一筐烂橘子。 杀生丸:“如果不想再烂下去,四十六室该换了。” 白哉:“变革之人已经出现,差一个契机。” “黑崎一护?”杀生丸记得这个名字,无法,他是第一次见到濒死还能满血复活、大招接二连三反杀蓝染的主。 “他太年轻。”跟悟一样,杀生丸道,“可以当作刀使用,却还不具备上位的资格。” 白哉:“我也只是把他当作刀而已。” 代理死神无法在尸魂界长存,或迟或早,黑崎一护都会离开,再生活于现世。然而在他离开之前,黑崎身上的变数正是瀞灵庭变革的最大助力。 “但我不是冷酷之人,即使对他有利用,也会尽力保全他。”白哉如是道。 杀生丸蹙眉:“既然决定利用,就不要有多余的慈悲心。” 否则只会让自己处于不利之地,一句“尽力保全他”,俨然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杀生丸几乎可以预见朽木白哉迟早得为这个愣头青挨刀子的场景。 白哉:“办不到。” “随你。” 气氛有点僵,贵族和王的理念终是有点出入,但吃饭是个永恒的话题。缘一喝完茶,温和道:“朽木家主,一起坐下吃饭吧。” “打扰了。”白哉没有推拒,又从礼品上层取过一封信交给杀生丸,“瀞灵庭一直想知道你对蓝染说了些什么,蓝染对此只字不提,只说带封信给你。” 信上是蓝染设下的封印,除非是被杀生丸的妖力溶解,不然死神别想拆信。 杀生丸接过信就明白,白哉之所以会上门拜访,等的只是他拆信而已。多半是看白哉与他相近,尸魂界才派出了对方,想来就算他不理会白哉,他的弟弟也会照拂一二。 杀生丸没在意,溶了灵力后拆信一看,眉头狠狠蹙起。 缘一相当配合:“兄长,怎么了?” “蓝染的刑期很长。”杀生丸随手把信纸放在桌案上,“看来想与他比一场刀术,得等两万年。” 两万年…… 缘一喃喃念了句:“那时候我们都移民了。”要是在大洲定居,户籍还在尸魂界的蓝染根本进不来吧? “可能富士山喷发了,大岛也沉没了,确定还要打吗?” 杀生丸和白哉:…… 白哉:“请问,你弟弟有言灵之力吗?” “没有。”杀生丸平静道,“但我不清楚他现在有没有。” 白哉:…… ……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白哉本有些忧心,但在五条悟灌了他一口快乐水后,他呛得脸色绯红,却有点上瘾。 这“茶”也很甜,但有气泡在舌苔上炸开的感觉很醒神,让人忍不住想喝第二口。 白哉:“请问这茶是什么?” “可乐哦,你没喝过吗?”五条悟道,顺便夺过惠的可乐,给他倒一杯牛奶,“惠就不能喝了,碳酸饮料会影响钙质形成哦,小心长不高。” 惠不满地撅起嘴,却还是老实地喝牛奶。活在一堆海拔极高的男人之中,惠对自己的四头身非常不满。 白哉:“不曾喝过。” “来,尝尝这个。”五条悟把炸鸡往白哉面前推,“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有没有兴趣从尸魂界跳槽,来咒术高专当个老师啊!” 他卖出了安利:“你不是想给四十六室换血吗?好巧,我也想给咒术高层换个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先拿咒术高层练练手,一回生二回熟,回去对你干翻四十六室也有帮助呐!” 白哉夹起了一块炸鸡,放入口中嚼了嚼,陌生的美味炸裂,让他漂亮的凤眼微微瞪大,颇有些孩子气的感觉。 “不了,我是家主,不能离开尸魂界太久。” “好巧啊,马上我也是家主了。”五条悟道,“说起来,你是几岁当了家主,看你现在的气度似乎是很早就接手了吧?” 白哉颔首:“我在两百岁时接任家主之位。” 五条悟:…… 撕开你的皮,你居然也是个祖宗? 这天,以为能交到一个同龄朋友的五条悟失去了梦想。 “冒昧地问一下,你今年几岁?” “三百二十七。” 缘一侧目,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比他年纪小的非人类。 悟:“你有兄弟姐妹吗?死神也长生的话,你的家族一定很大。你能越过他们接手家族,看来你是最出色的。” 白哉:“我只有一个妹妹。” “好羡慕。”悟无奈地摸摸惠的海胆头,气得小孩拍开他的手,“你妹妹一定很可爱吧!” 谁知问起这个,白哉陷入了沉默。 “额,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白哉摇头:“我的妹妹露琪亚,不是我亲生的妹妹。” 你·说·什·么? 汪汪队惊大呆!惠端起牛奶却不小心喂进了鼻孔,他剧烈咳嗽起来。 白哉扔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她是我妻子的亲妹妹,在我的妻子故去后,我以朽木家主的身份收养了她,挂在我父亲的名下。” 这波信息量太大了! 朽木白哉,一个才三百多岁的年轻人,已经达成了娶妻成家的世界级成就。虽然最后死了情缘,但他无疑在单身狗之中迈出了一大步。 他谈过甜甜的恋爱,还成功结婚了! 餐桌上一片死寂。 许是敞开怀说话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白哉难得放下了家主的架子,出于本心问道:“抱歉,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五条悟沉痛摇头,只看向一旁的两位祖宗。 你们看看人家! “白哉,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男人,没有之一!”五条悟拿出手机,“交个朋友吧,留个号码。教教我怎么脱单,我快成年了,也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跟我的祖宗呆在一起是没机会脱单的。”他悟了,“我才不要像他们一样每天养老,我要结婚跟老婆生十八个六眼,以后统治咒术界千秋万代!” 白哉:…… 狗兄弟和惠:…… “啪!”这个栗子,杀生丸砸在了五条悟头上。 别说,砸五条悟栗子很有成就感,由于他的头不像弟弟那么坚硬,很快起了一个大包。当这不着调的孩子抱头蹲墙角时,惠还善心大发地去安慰。 结果,五条悟在给夏油杰打电话:“杰啊,太神奇了!我大哥的手骨居然能破开无下限打我头,还起包了!不可思议,他的手骨是超规则的神器吗?究竟是怎么做到无视无下限的?诶,杰,杰你干嘛挂我电话,喂!” “真是的,本来想跟你分享的。” 伏黑惠没说话,或者说,整个屋里的人都不知道说啥。 原因无他,当对面挂机之后,五条悟再回餐桌时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一群视力极好的非人类看到了他给夏油杰的备注—— 【猴子山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PS:越前龙马:这个称号不是我给迹部景吾的吗? 夏油杰:你们都是猴子! 网球众:……【于是他们举起了球拍和网球.jpg】 PS:白哉:要想脱单,先删掉夏油杰。 五条悟:…… 第280章 第二百八十声汪 夏油杰叛变后, 五条悟曾在新宿街头遇到过他。 咒术高层的命令是清理反人类的叛徒,但五条悟不仅没和昔日好友打起来,还带夏油杰去了白犬茶馆, 坐下一番详谈。 “杰, 其实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尸魂界’,是死去之人的魂归之地。”五条悟道,“我想,这几年我们失去的朋友会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或许某天在街头祓除咒灵时还能遇到他们。”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你在说什么梦话,悟, 连劝人回头的理由都找得这么烂。” 杯中热气袅袅,两人相顾无言。夏油杰垂眸,道:“人死了就是死了, 无论变成咒灵还是其他,都不会再回来。我不想自欺欺人, 为了一群愚昧无知的猴子赔上一个个术士, 多么恶心啊。” “杰, 你曾说……” “那是以前。”夏油杰道, “你说要改变高层的烂橘子, 可一批烂橘子倒干净,也只是换成了另一批烂橘子。只要当政的还是猴子, 咒术界就永远无法改变。” “为什么要让一群既出不了力还喜欢相互倾轧的猴子, 掌管着拥有实力的咒术师?” “悟, 咒灵存在于世只能说明一点。”夏油杰的话术极具洗脑,每一句都充满了蛊惑,“它们是为了筛选人类和猴子存在的。” “物竞天择不是吗?利用咒灵的存在剔除掉不适合活着的猴子, 留下的正是适者生存的术士。可现在呢?一群人拼尽性命去保护猴子,完全违背了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而我,要拨正这个错误。” 良久,五条悟没有出声。 他注视着夏油杰的眼,明白挚友是认真的。对方是真心想覆灭全人类,缔造一个只有术士存在的世界。 然而,五条悟忽然笑出声。 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哈哈哈!杰,要不是我见识过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我都快信了你的话。”五条悟靠在壁上,一条腿曲起,将手放在上头,姿态随意极了。 夏油杰蹙眉:“你这是什么坐相。” “别生气嘛,也别说教。”五条悟吐出一口浊气,“或许,我该在认识你的时候带你去见见教养我长大的两个哥哥,这样,你就不会说出如今这番话了。” 而现在,夏油杰变得像只刺猬,张开了浑身的锥刺扎向所有想靠近他的人。想来就是他邀请他同去,挚友也不会同意。 “这么说吧,杰。” “我见过最强者,他们不是人类。如果世界上真有物竞天择,真要适者生存,我想活下来的绝不是我们术士。” 五条悟抬眸,就见一只叼着篮子的小白犬进来,将新鲜的茶包放在他身边。 眉眼柔和一瞬,五条悟抬手摸了摸小白犬的脑袋。对方的金眸瞪了他一眼,甩着尾巴离开了。 夏油杰:“你还挺招动物喜欢。” “不哦。”五条悟勾唇,“我常去我哥家住,身上带着他们的气味。除了胆大的白犬,没有动物敢靠近我。” 夏油杰蹙眉,他有些听不懂好友在说什么。他知道悟有两位兄长,他们比悟更强,但众所周知姓五条的都很强。 而这就是信息差造成的错漏。 夏油杰不是御三家的出身,父母都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他天赋了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可生活的环境让他接触不到更深层的世界。 五条悟只简单提过几嘴,想试探夏油杰对妖怪的态度。只是,当挚友认定“妖怪是假想咒灵”以后,便放弃了解释。 他曾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夏油杰见证妖怪是真实的生物,不是什么假想咒灵。遗憾的是,他再也没有机会。 “杰,我们术士之于一些非人类强者,其实只是食物。” “可是,即便实力到了他们那个境界,也没有谁想彻底覆灭人类。反而是选择与人类——切确地说,是选择跟你看不起的‘猴子’共存,甚至为了适应‘猴子’的社会,而改掉了自己的习惯。” 第一次,五条悟苦口婆心地劝好友:“杰,回来吧。如果你真要站在猴子的对立面,或许你的大业还没成功,就过得比猴子还不如了。” 别浪了,快回咒术高专,有事我可以给你扛着,但你必须洗白。不然你遇到我祖宗就惨了,我也救不了你啊。 可惜,夏油杰是个执拗的人,有些决定一旦做下真是谁也拉不回来。 “我们理念不同,悟。” “……” “我要走了。”夏油杰起身,背对着他,“想动手请便,总之我不会回去。” 五条悟最后一劝:“杰,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 你要宰的猴子是西国二级保护动物,一级是幼崽,特级有具体名字,就那么几个。求你了,别跟猴子过不去。 夏油杰:…… 他走得干净利落,五条悟当场拿出手机,把夏油杰的备注改成了“猴子山大王”。 他沉痛地想,夏油杰迟早会被祖宗暴打。 …… 时光荏苒,眨眼又是五年。 五年间科技翻天覆地,笔记本电脑走入千家万户,智能机也进入生活。远程视频开通后,缘一常与犬夜叉一家“面基”。 犬夜叉看上去稳重不少,而戈薇一如年轻时的模样,依旧美丽大方。他们的女儿诸叶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性子特别活泼。 只是这次,犬夜叉夫妇似乎不在家,只剩诸叶在通话。 电脑视频的另一端,诸叶超大声:“大伯、二伯!我收到你们上个月寄来的礼物了,我超级喜欢!” 缘一从狱门疆里扒出斗牙王的牙,让刀刀斋锻了一把适合诸叶的妖刀。鞘用的是朴仙翁的树干,委托了千夜红做,整把刀看上去异常华丽且危险,正好适合送给侄女。 而除了刀,他还用兄长进入蜕变期后落下的长毛给诸叶做了件和服,不仅水火不侵,还能起到保命作用。 可以说,诸叶作为他们这一代底下唯一的“直系”孩子,受尽宠爱。 缘一:“喜欢就好。” 又稍稍让开位置,露出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杀生丸。果然,诸叶叫嚷起来:“大伯!你看看我嘛!诸叶超级想你哒!” 诸叶的直球比缘一使得更恐怖,杀生丸看报的手都抖了抖。 像是无奈,杀生丸放下报纸走来,缘一很自然地再加了把椅子,两兄弟排排坐看侄女。 诸叶满意了。 杀生丸:“你的父母呢?” “妈妈怀孕了,爸爸陪她去做检查,家里只有我了。”诸叶道,“昨天乔斯达家的小孩来玩,问我要大我三伯的签名,说是他的球迷。看来等我进了学校,一定是最受欢迎的!” 家长里短,琐事一堆,但缘一和杀生丸听得很专注。 他们没嫌小朋友烦,而是在诸叶的絮叨中感受到了一种平凡的幸福。这是大妖漫长的人生中,鲜少体会到的感觉。 “岩胜大伯上周告诉爷爷和奶奶,他不想谈恋爱结婚,只想追求剑道的极致。”诸叶道,“他们同意了,还祝福岩胜大伯完成梦想,并告诉大伯,无论他做什么选择都是他们的骄傲。” “那天岩胜大伯哭了,又笑得非常开心,你们大人真奇怪。” 缘一忽然笑开:“真好。” 杀生丸淡淡道:“嗯。” 这一次岩胜是发自内心地去追求剑道的极致,而不是被人逼着、架着、比较着选择剑道。当修炼不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相信他终能达到顶点。 而父母的爱,会让他成就更好的自己。 “夏目哥说,下周来英国看我,他新收了一只式神叫‘斑’,是胖胖的招财猫,我们可以一起玩它。”诸叶道,“我这里有好多公主的小裙子可以给猫猫穿。” 狗兄弟:…… 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给小动物打扮? 算了,提前给招财猫点个蜡。 诸叶单方面说了很多话,两小时后心满意足地结束视频。狗兄弟离开座位,一个给刀做保养,一个继续看报,室内安静得很。 没了侄女,俩兄弟无话可说。 傍晚,十二岁的伏黑惠回家,缘一开始做饭,他进入厨房帮忙。饭后,他询问了缘一关于修炼的问题,略有所感后在庭院内“活动”半小时,之后在杀生丸的监督下开始写作业。 缘一:“惠不转到高专吗?还在人类的学校读书。” “啊,津美纪在人类的学校就读,现在咒灵越来越多,我想保护她直到她毕业为止。” 伏黑津美纪是惠的姐姐,他们是重组家庭后的姐弟,但关系像亲姐弟一样亲厚。 甚尔常年不见人影,津美纪的妈妈在国外忙于事业,很多时候,俩姐弟“相依为命”,靠着父母每月给的巨款生活。 惠想过把津美纪接到咒术高专生活,好有个保障,却又担心把她扯进漩涡。 而他的生活环境也很复杂,一面要应付不着调的老师,一面求学于两个大妖霸主。且他们都是男性,让津美纪借住也不方便。无法,惠只好求助缘一,最终求得一只白犬化作幼体,护在津美纪左右。 “等十五岁中学毕业,我会去咒术高专就读。”惠道,“对了,五条老师最近很忙,说是五条家的旁支‘乙骨’一族出了名特级术士,身边常跟着一个特级咒灵。” “那少年叫乙骨忧太,只比我大几岁,就是特级术士了……” “他还不能控制力量,伤了很多人,最近被五条老师带在身边教养。” 惠问过五条悟,为什么不把乙骨忧太带回来,很明显白犬比他更会带孩子。 谁知这不着调的老师说:“惠啊,你学会十影法以后,第一次召唤出来的式神就是会吃咒灵的狗勾,这让老师很恐慌啊!” “万一狗勾都喜欢吃咒灵呢?乙骨忧太的背后灵可是他的未婚妻啊,被家里的大妖拿来加餐不好吧?” 惠:…… “嗯。”缘一对五条悟的搞事已经习惯,只说道,“下周玖兰枢的新电影《该隐》要上线了,去看吗?” 惠:“下周考试。” 杀生丸:“下周开会。” 缘一:…… 这俩还真忙了一周,没骗他。缘一只好孤身前往,结果发现电影院的包厢内除了他,上下左右全是女孩子。 从三岁到八十岁,每个女孩都在为玖兰枢的颜值真实落泪:“啊啊啊!枢大人好帅!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美男子!” “枢大人,我爱你!” 缘一:…… 及至傍晚回家,惠问起缘一观影体验,缘一老实道:“观众非常激动,一直在感动落泪。” 惠信了,并陪着姐姐一起去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向五条悟着重安利了这部电影,希望老师能知道谁才是受女孩子欢迎的男神。 五条悟带着乙骨忧太去了。 影院内:“枢大人,我好爱你!” 乙骨的未婚妻:“忧太,最喜欢忧太了!” 五条悟:…… 他忽然发现,无论是人是鬼,好像都不怎么喜欢他。 不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不可能!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第281章 第二百八十一声汪 2015年4月, 已是篮球界新星的火神大我和搭档黑子哲也拖着行李箱返程,暂定在大岛歇上一段时间。 成田机场,缘一举着广告牌等人, 鉴于牌上的狗头十分醒目,回来的两人一眼便看到了他。 火神大我迎上去, 道:“赤也哥, 我回来了。”又对搭档说, “哲也, 这是我哥的朋友源赤也, 别看他长得像高中生, 其实跟我哥平辈。” 黑子哲也认真道:“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缘一温和答复,将两人的行李塞进后备箱, 再请他们上车。三人系好安全带, 缘一踩上油门,就见新买的越野一个漂移闯出弯道,把俩孩子吓了一跳。 “是去宠物托运中心吗?” “是。”黑子道, “哲也二号应该到了。” 那是他养的狗, 是一只蓝眼黑白皮的柴犬。因外形太像哈士奇,长得又乖巧可爱,导致不少人误会了它的品种,并对照着哲也二号的外貌养了哈士奇。 其结果不说也罢,可谓哀鸿遍野、拆家无数。 缘一:“坐稳,我要加速了。” 说加速就加速,半点不含糊。缘一开车很野,平稳大道都能开成秋名山公路。方向盘一握,亲哥都不认了, 油门加足马力,整辆车左冲右突。 前后用时五分钟,越野一个甩尾旋身稳稳地停入车库。缘一给俩孩子开门,却发现他们面如土色,似乎有点晕车。 “赤也哥,我和哲也会打车去你家,不麻烦你了。” 缘一:“这不太好,岩胜有事外出,特地拜托我照顾你……” 火神双手合十,以祈求的姿势道:“在你的车上,哲也的狗一定会害怕。”这样的车速会把狗吓出病的。 说起狗,缘一就悟了:“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越野飘移出库,眨眼消失无踪。黑子脸色惨白,神情疲惫:“我想,除了我们,平时没谁敢坐他的车吧?” 火神认同地点头,心有余悸。 另一头,缘一开车接回了杀生丸,又转入厨房备好食物果汁,为俩孩子接风洗尘。及至中午时分,俩孩子带狗上门,谁知连门也没进,便听哲也二号缩在墙角发抖,还呜咽出声。 “汪呜呜、汪呜呜……” “你怎么了?”黑子抱起它,“不要害怕,这里没有坏人。”并踏入了玄关。 哲也二号发出惨嚎:“嗷呜!嗷呜——” 呜着呜着便戛然而止,只见坐在客厅大椅上的美男子放下报纸,正平静地盯着狗。二号把头埋进黑子怀里,瑟瑟发抖。 火神试图解释:“白也哥,额,它不是怕你,它只是刚经过托运有点不适应,二号平时很乖的。” 黑子:“冒昧打扰,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它……” “进来吧。”杀生丸微微颔首以示招呼,“邪见。” 很快,火神和黑子就看见一位个头十分矮小的绿皮老人拄着一根与身高极其不符的“拐杖”上前,先是冲他们行礼,再恭敬道:“两位少爷请往客厅走,我家大人已经备好了零食和果汁。” 少爷、大人……这是什么年代的称呼? 啊不,等等! 火神是第一次见到邪见,对他的绿皮着实好奇:“请问你是?” “小的名叫‘邪见’,是家臣。”邪见对人类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看火神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啊,我这一身是皮肤病,所以成了绿色。但两位少爷放心吧,这种病跟遗传有关,不会传染。” “请坐。” 火神和黑子懵逼地坐进沙发,缘一从厨房中探头,示意他们随意动茶几上的吃食。为了缓解搭档的不自在,火神率先对食物动了手。 “不用紧张,邪见应该是管家,白也哥不爱说话,并不是不好客。”火神抓起遥控板,“我们看会儿电视吧。” 开机。 殊不知,狗兄弟家里的电视做过特殊处理,除却人类常有的电台,还接入了西国、犬山、咒术界、尸魂界的内部频道,一共七个。 如今,西国和犬山早已稳定,不需要操心过多。反倒是咒术界不太安稳,故而狗兄弟平日锁定的频道是术士的新闻放送。 火神电视一开,相当于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咒术日报讯,昨晚在神奈川县的冬菇二番街上,突现特级假想咒灵·裂口女。死者数量达到五个,死状非常恐怖。”不打码的照片放送,鲜血淋漓。 火神的西瓜汁顿时喝不下去了! 啊这、这是什么? “目前已派出特级术士·乙骨忧太和五条悟追杀该咒灵,望各位术士配合做好人员疏散工作,务必撤离战区,不……” 频道被切换,缘一不知何时出现,正把新闻转向人类的电台。 黑子紧紧抱着狗,狗死死扒着黑子。火神鼓起勇气,问:“赤、赤也哥,刚才那个新、新闻是……” 缘一张了张嘴,邪见立马给出解释:“那是一档恐怖综艺节目,对,恐怖综艺。两位少爷应该明白的,大岛人总爱整些阴间的东西,他们的综艺也是这样。一切都是节目效果,不要当真。” 缘一闭上嘴,点点头:“阴间在大岛是真实存在的。” 火神、黑子和狗:……现在出国还来得及吗?那个节目,真的是正常人能捣鼓出的综艺吗?反社会反人类吧! 但“裂口女杀人”这种新闻,确实太不真实了。世界是科学的、唯物的,不存在神神鬼鬼,更不可能有…… “东京日报讯,昨晚在神奈川县的冬菇二番街上,突然出现大片血迹和残肢,受害者疑似遭大型车辆拖行,目前警方已控制了该区域,请各位市民暂时撤离二番街,到一番街的酒店暂住。” 看到这条,不仅是火神和黑子,连缘一都陷入了沉默。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却不想邪见依然坚挺:“连这种性质恶劣的社会新闻也能拿来做综艺素材,现在的大岛人太没道德也太不相信科学了。” 缘一:邪见,我发现你能成为兄长身边唯一的随从是有道理的,你的作用无可取代。 火神和黑子:……是吗?但我怎么觉得那个综艺像是真人真事呢? 过后,几人用了一顿心不在焉的美餐,哲也二号食欲不佳,只舔了几粒狗粮便窝在角落不肯出。 缘一:“你们的卧室在二楼西边。” 两个孩子长出一口气,提着行李快快地跑了,直到傍晚饭点才下楼。 就在他们用餐时,扑棱翅膀的西国信使落在了窗边,它是乌鸦的外形,已经能口吐人言:“王、大将,西国这个月的财务报……啊!” 缘一挤掉信使关上窗,邪见自然而然地解释:“自从邻居家的乌鸦学会说话后,越来越像个人了。” 火神和黑子觉得这栋房子处处充满了诡异,可他们不敢说。 待用完晚餐洗了澡,二人心事重重地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晚上果汁喝多了,还是越想鬼魂越害怕,火神想上个厕所。 他鼓起勇气掀开被子下床,正打算开个灯——忽然,他听见了“咔哒咔哒”的声音。 是非常剧烈的颤动,像是刀与刀鞘的碰撞。从楼下传来,连二楼也听得清晰。隐约间,他听见“白也哥”的声音:“闭嘴,你们几个。” 接着,室内会陷入安静。又过不了多久,颤抖声再起。 “兄长,天生牙和爆碎牙又吵起来……” 天生牙和爆碎牙是什么? 上完厕所,抱着好奇心的火神沿楼梯而下,许是听到了他的动静,缘一的声音也响了些:“安静点!” 到底在叫谁安静啊? 火神抓着扶手,往客厅探出头,只见白日里好端端放在刀架上的六把刀此刻“扭打”在一起,像吵架似的齐齐嗡鸣。 它们悬浮在空中,两个哥哥距离它们有一段距离。火神凭绝佳的视力判断,空中没有钢丝也没有磁铁…… 恰在此时,黑子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大我,你在干什么?” 火神:…… “啊啊啊!有鬼啊——”他大吼一声,两腿一蹬! 屋里的人和妖:…… …… 三天后。 “抱歉,岩胜,我没有照顾好大我。”缘一打电话致歉,“他只回来了三天,半天在我家,两天半在医院,现在又带着黑子出国了,说是大岛太阴间,以后不会再来。” 对面的岩胜沉默了会儿:“也好。大我不适合我们身处的世界,能活在咒灵不多的国外很好。” 缘一:“他被刺激得不轻,临走前脖子上挂满了十字架和大蒜,还在浅草寺买走了一串守护御守。听说狗能辟邪,大我一直把黑子的狗抱在怀里。” 岩胜:……我愚蠢的弟弟啊! 两人聊了会儿便挂了电话,而安慰火神的工作就交给了岩胜。不过,黑子以为火神是被他吓坏的,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很自责。 “都说不是你了。”火神抱头,“虽然你的存在感很低,但我跟你做搭档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那天晚上,我是亲眼看见六把刀在打架,浮在半空里!赤也哥和白也哥站在一边看热闹,一副习惯的样子,真是见了鬼!” 黑子:“大我,要相信科学。” “这让我怎么相信科学?” “医生说你是打职业赛压力太大,最终导致了那晚的梦游。”黑子道,“我已经把你的情况报告给教练了,请在比赛前好好接受治疗,医生说你不太正常。” 火神:…… 他抱着狗,狗抱着他,瑟瑟发抖。 不正常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啊!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哲也二号长得好像伊奇,兄长,它们都很乖,我也想养一条。 于是,哈士奇被带了回来…… 第282章 第二百八十二声汪 自从手机变得愈发智能, 网络变得更加发达,狗兄弟除了每日必要的遛弯,平时基本宅在家里。 杀生丸在一楼办公, 偶尔开视频会议;缘一在二楼自学编程,为维护兄长公司的防火墙尽心尽力。 时年2015末, 交流软件早已兴起。凌月是西国最早注册推特的犬妖, 目前已坐拥粉丝五千万, 比玖兰枢还牛逼。 眼见藏马、岩胜、五条悟一个个都开了推特, 只有兄长还用着落后的邮件, 缘一怎么能让杀生丸输在起跑线上呢?经过他的安利和工作的需要, 杀生丸终是在手机上下载了推特,并按步骤注册。 无头像无昵称无内容,“三无”人士杀生丸从弟弟手里取走他的手机, 比对着他的推特, 再看看自己缺了什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弟弟看似古板,实则是个潮流人士, 注册推特不仅有一段时间了, 还拥有上千万粉丝。 一时好奇,杀生丸浏览起来。 弟弟的昵称是“西国大将”,光是看到这个称呼,杀生丸就觉得满意。这证明弟弟对西国有着归属感和荣誉感,时刻牢记自己身为大将的身份,连在虚拟世界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心情一好,杀生丸给自己改了个“西国霸主”。 往下翻阅,弟弟的推特内容非常正经。不是晒早中晚三餐的肉量,就是晒遛弯之后的清晨和黄昏。偶尔, 他会定格拍个背影,看上去颇有父亲当年的气度。 难得啊,弟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如此靠谱。或许正是被他这份恬淡的心境所吸引,故而在虚拟世界之中,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都能拥有上千万追随者。 看来真是长大了…… 见弟弟的头像是惯用的三把刀,杀生丸如法炮制,也用自己的三把刀作头像。待处理完一系列琐碎小事后,杀生丸将手机还给缘一,自己也明了基本的操作。 两兄弟互关,缘一发了条推特告诉众人:“这是我哥。” 不多时,杀生丸的推特热闹起来,从妖怪到术士,从死神到员工,关注他的人数量猛增。可惜正主不喜交际,只勉为其难地发了第一条推特。 “看报。”没了。 短消息的提醒声一直没断,杀生丸略一蹙眉,终是放下报纸打开手机。“看报”下方的评论已有数千条,他点开一看,眼睛危险地眯起。 “是‘西国大将’的哥哥啊,哥哥的身材一定也很棒吧!” 这个“也”字就非常有灵性,透露出一丝丝他之前没察觉到的诡异之处。凭着家长的独特嗅觉,杀生丸像嗅着血腥味的鲨鱼,再度切进了缘一的推特。 光顾着看半妖发的内容,他倒是没看过半妖的评论。于是,杀生丸点开了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正经”之下的真相无比残酷,就见他认定蠢弟有父亲风范的背影图下,是蠢弟一贯的不靠谱。 不知名的人类:“背影是P的吧?每天吃那么多肉,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帅气的背影,除非你拍张腹肌照片给我看看。” 下方,是实诚的蠢弟拍的腹肌图。 杀生丸:…… 评论区的回复变得难以直视,推特作为一个国际软件,风气开放得连妖怪也难以想象。似乎正是从蠢弟拍了照片起,他的粉丝呈井喷式增长,且无论男女都想跟他约会。 “大将,你的腹肌长得真像我未来的男朋友。” “大将,要跟我约会吗?我每月十万美金养你哦!” “大将,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孩子爸爸!” 杀生丸虽然不太懂其中一些话的内涵,但他直觉这不是好东西。果然,之后但凡弟弟有个动态,这些不知是人是妖的家伙就怂恿蠢弟露胳膊露腿。 亏他以为蠢弟顶着“西国大将”的头衔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却不想是又一次把西国的名誉按在地板上摩擦。 再看看这些个明显是犬妖的怂恿者,什么“赤阳永恒”、“流水载雪”,真是把犬妖的脸都丢干净了。且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为彰显犬妖的强大,一个个都在推特上晒出了腹肌。 “大将,我们也有!不负西国之名!” “大将,这就是我们西国男人的力量!” 蠢弟似乎带起了一股很奇怪的风气。 杀生丸:…… 大概是他盯着页面的时间太久,缘一探头看了一眼,立马明了杀生丸纠结的事。作为一个贴心的好弟弟,他怎么可以让兄长为拍照忧虑呢? “兄长,你也要加入我们吗?”缘一拿起手机,“我来帮兄长拍吧!相信只要是兄长,无论怎么拍都是西国最强壮的腹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杀生丸手起栗落。 “啪啪啪!” 缘一:…… …… 杀生丸弃了推特,数个月没上。因此,他并不知道蠢弟跟人在推特上起了矛盾,已经到了约架的地步。 起因是杀生丸更了一条推特之后再无动静,而缘一每日花式吹兄长强大、英俊、智慧,仿佛世界上无人能出其右。 任是常人见了他这般吹嘘,都会道一句滤镜深厚、兄弟感情真好,他们多是一笑而过,或是调侃一下缘一,怂恿他发兄长的照片让他们见识见识。 但缘一对兄长远没对他自己“大方”,他绝不会随意散布杀生丸的信息。时日一久,人人知道缘一是个哥吹,却不想一个哥吹会遇到另一个哥吹。 对方不服啊! 顶着雄狮头像的【我哥无敌】公然开嘲:“你哥强大?不会吧,真的有人把练出腹肌当作强大吗?还英俊智慧?你是没见过真正强大的男人吧!那种光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能给你强烈压迫感的强者,才能被称为无敌!” 又补了一句:“我哥就是。” 缘一哪能忍:“兄长的强大源于内心也源于力量,绝不是浮于表面的事物。他站在月下,就像一缕月光;他站在花下,就像一片花瓣。他能与自然万物相融,而世界上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最虚无的存在感的,正是‘自然’!” 强势反驳:“我的兄长不是你能随意评价的强者!” 【我哥无敌】:“我看你才不懂强者的定义,还把这种做作的‘自然’当作强大。如果强大是山,我哥比山更厚重!无论身处何方,他都有无与伦比的存在感,这才是强者!” 缘一:“你的强大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你所追求之物也只是镜花水月。像你兄长一样的强者我见过太多,可他们的结局往往并不理想。” 【我哥无敌】:“你咒我哥?信不信我揍你!” 缘一:“你动不了我。” 两名“小学生”吵完架,放学后立马操场约架。缘一头一回沉着脸抓着铁碎牙往外走,气势可怕,犹如要上豹猫战场。 杀生丸:“去做什么?” 缘一:“我要去挽回兄长的尊严!” 杀生丸:……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他的尊严有关? 他可算拿起了许久不开的推特,缓慢细究蛛丝马迹。另一头的缘一早就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向约定的地点飞奔。 …… 禅院家,直系术士的和室内,名为禅院直哉的年轻男子一把摔碎了平板电脑! “可恶的西国大将!”禅院直哉抄起一把价值10亿的咒具,英俊又邪气的脸上怒火满布,“区区不开化的猴子,也妄想拿自己没用的哥哥跟甚尔比较,你配吗?” 禅院直哉是甚尔的弟弟,不同父不同母,可直哉对甚尔的崇拜却是从小在心底扎根的藤。 从第一次见到气势可怕的天与暴君起,纵使对方毫无咒力,直哉也认定:【对,就是他了!他就是最强的男人!】 术士天生慕强,禅院家更甚。直哉从小看着最强的甚尔受尽白眼,除了在心底嘲笑禅院家的有眼无珠,更是对甚尔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敬重。 他认为甚尔强大、英俊、聪慧,是禅院家不世出的天才。 他只承认甚尔是最强者,除他之外,直哉不认可任何人。 因此,偶尔网络冲浪遇到一个花式夸自己哥哥的“蠢货”,横贯了的直哉当然要上去羞辱对方一番。 就算起冲突了也没关系,他可是禅院家的术士,下一辈中最有望继承家族的青年,还会怕一个普通人? 呵呵,对方约架正中他的心意,他这就赴会,让那个大放厥词的小子知道什么是天与地的差距!他要打到对方跪地求饶,再狠狠痛骂对方的兄长! 网络骂战是有极限的,只有当场肉搏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所以,他今晚不做人了! “你给我等着!”禅院直哉啐了一口,提着刀消失在夜色里。 午夜时分,在一个名为“八十八桥”的地方,一场弟弟们为了维护兄长尊严的战争就此打响。 伴随身后脚步声的轻响,早到许久的缘一缓缓睁眼,朝直哉的方向看去。就见对方穿着一身直衣,回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直哉:“西国大将?” 缘一:“我哥无敌?” 直哉:“我还以为是只不开化的猴子,没想到是个术士啊。难怪这么有底气应战,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吗?呵,可惜了,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他可是御三家出身的直系,比这种在咒术界连脸都很陌生的野货强多了。 缘一平静道:“你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道歉,给你那个没用的哥哥?开什么玩……” 缘一抽出铁碎牙,妖刀顷刻化作一把巨刃。在直哉骤缩的瞳孔中,缘一冲他挥落了一记风之伤。 “轰隆——” 八十八桥立刻把直哉埋了。 作者有话要说:PS:直哉?弯也。 PS:缘一:甚尔,你弟弟直哉在网络上诋毁我的兄长,我…… 甚尔:我有弟弟? 缘一:…… 直哉:甚尔!你忘记当年在禅院湖畔的我了吗? 甚尔:你谁啊你。 直哉:……现在的禅院直哉死了,以后活着的是钮钴禄·直哉! 第283章 第二百八十三声汪 直哉安详地躺在乱石堆里, 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握成小拳拳。它们呈一种保护的姿势盖在心脏和肚脐上,中间隔着碎成粉末的10亿咒具, 四周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块。 躺平的直哉一身是灰,两眼睁得老大, 直勾勾地盯着夜空, 一副被打到魂飞魄散的模样。他的嘴巴半开着, 良久没合上。有风吹来, 把灰填进他嘴里, 他也是无动于衷。 像是傻了, 不是嗝屁胜似嗝屁。 缘一坐在距离在最近的一块石头上,抓着铁碎牙,让手肘靠在岔开分坐的腿上, 身体前倾, 面上毫无表情。他的姿态很随意,看上去全是破绽,可无论是谁在这时对他发起进攻, 都只有被反杀的份。 “对你, 我已经留手了。”缘一淡淡道,“八十八桥替你承受了风之伤大部分的力量,不然你就算把咒力全输入咒具,它也无法保下你。” 直哉面皮抽了抽,嘴可算是合上了。 大抵是察觉到口腔里的灰,他的眉头蹙起,开始发出“he tui”的粗鲁声音。 缘一:……你不服? 他缓慢拔出铁碎牙,让妖刀的刀背抵着直哉的脑门。后者被吓了一跳,识相地住口不“tui”了。直哉傲得很, 但也屑得真实,只要缘一有杀他的能力,他不仅见风使舵,还能扬帆远航。 他很懂缘一的胜者心态,这会儿一定要留足场地和时间让对方享受网络骂战胜利的果实。 不然,这家伙一狠心把他最糗的样子拍个照发推特,那么他下半辈子就完了。可恶,网上约架一时爽,结果一出火葬场。想起那些等他们战斗胜负的网友,直哉气得胃都疼了。 想他上网喷人以来,约架无数,每回都以胜利告终。 败者往往被他打到妈不认,他常恶劣地拍下他们的样子放在网上,给他们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其中大部分已销号,剩下恨他入骨者还在等着他翻车。 本以为这次出来又是绝胜一战,却不料滑铁卢到他承受不起的地步。 要是被拍了,被拍了……这丢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脸,而是禅院家的脸。先不管他回去后将接受怎样的惩罚,光是照片流出去的后果就不堪设想。 看不惯他的网友可太多了,要是人手一份,他以后怎么活? 所以,一定要稳住“西国大将”,只要他想不起拍照,他直哉就不是输家! “你说得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我见识短。”直哉怂得非常自然,“毕竟我从未遇到过你说的强者,也没见过你的哥哥,在只知道我哥很厉害的情况下,弟弟崇拜哥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最后一句话无疑引起了缘一的共鸣,他把铁碎牙抬高了1厘米。 直哉一见有戏,小嘴就像抹了蜜:“但我现在见识到了,你很强,你哥一定更强吧?第一次见面,我的确看不出你的深浅,只有在你出手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看走了眼。” “我为自己的无知忏悔,我从小在家族中长大,没见过外面的世界。除了我哥之外,所有人都捧着我、奉承我,我当然不知道还有更强者。” 缘一认真听着,要不是在通透世界中看到这个男人的血液流速、心跳和肌肉抽动力量不像是在说实话,他几乎都快信了。 真是个说谎堪比喝水的家伙,明明恨他欲死,偏偏夸得那么动听。 眼下,他的五脏六腑蠕动、眼睛转动频率等都与被死亡威胁的无惨接近,可见他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违心的话,主要是怕死。 想来过了他这一关,对方日后一定会再犯。可对方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必然防他防得紧,再想找对方算账就麻烦了。 他可以放过他,但得留条后路。至少有他的样子,也方便悟以后帮他在咒术界寻人。 缘一思索片刻:“别动。” 直哉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缘一掏出手机按下快门。 咔嚓、咔嚓,还自带闪光效果,可谓是拍得一清二楚。 直哉:…… 他震惊了!他不活了!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对方居然拍下来了,他是不是要马上发推特?糟糕,曾经的手下败将肯定会组队来笑他,他在推特上还混得下去吗? 要命!不!不可以! 一想到自己名声尽毁,直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再也忍不住了:“我给你钱!要多少都可以,把照片删掉!删掉!” 见他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缘一更笃定对方是想跑路,而不是诚心悔过。既如此,他删什么?他的犬神牌手机是西国高定款,不仅内存大还能储物,区区几张照片而已,没必要删。 缘一:“我不缺钱。” 闻言,直哉更笃定对方要发推特羞辱他,且大岛这地方多的是社畜,真有人不缺钱?开什么玩笑,八成是所图更大! “你要什么?”直哉满脑子封建废料用上了,“我没在术士中见过你,你是小家族出身吧?想要术式吗?我可以给你。甚至你想要咒术界的地位,我也可以给你。” “以及女人。”直哉勾唇,他把禅院家不把女人当人的本事发挥到淋漓尽致,张口就踩爆缘一雷点。 “虽然我败在你手里,但你长了眼睛也知道,我长得不差。我如此,我们家里多的是漂亮的女人,你想要哪种类型都有,随你挑选。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双胞胎,我的两个堂妹各有特色,还是术士,没被人碰过呢!” 缘一翻转刀背,刀刃抵上他的脑袋:“你把她们当作什么了?” “呵,还装呢,难道你没碰过女人?”直哉道,“只要你删掉照片,我可以把两个堂妹送给你。” 真送那是不可能的,禅院家的人是禅院家的资源,但为了让人删掉照片,直哉把诱饵拉满。 可惜污言秽语,缘一不想再听了。 只觉得如果这人是术士,那如今的咒术界果然需要大清洗。悟说得没错,烂橘子真是烂橘子,臭得发指。 直哉在缘一心里被贴上了“屑”的标签,他确实不会杀他,但惩罚一定会给。对方不是害怕被拍照吗?他会多给他拍一些。 铁碎牙的刀刃轻轻刮过直哉的脑门,直哉动也不敢动。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的手可别滑啊。”直哉又冷下眼,寻思着找甚尔做掉这家伙该花多少钱。 缘一平静地给直哉剃完头,就着他这副劳改犯的模样,再次拍下了照片。 “你的腿被石头压断了,我帮你叫了救护车。”缘一道,“事后把八十八桥的维修费补上,我要你亲自参与修桥,如果你敢不干的话,我会找到你,再当着你两个堂妹的面揍你。” “我想,她们一定很喜欢看你被打的样子。” 在直哉暴起前,缘一刀面拍下,把人拍晕过去,起身直接离开。他可不管“我哥无敌”会不会被咒灵吃掉,一个把女人不当人看的家伙,死不足惜。 缘一见过强大与美丽兼备的凌月王,见过温柔与坚韧共有的十六夜,见过慈悲济世的桔梗,见过善良包容的香织,见过大气顾家的戈薇…… 她们之中,有人改变了吃人的雷禅,有人改变了极恶的藏马,有人改变他和兄长。蝴蝶忍握着刀诛灭恶鬼,藏马的第一位母亲曾跨时空开疆拓土,纵使身死也无悔。 她们每一个都是那么鲜活强大,拥有各自的天地和成就。她们生养他们,成就他们,分明是他们身边最大的支柱,却不想会被人用如此低俗的眼光看待。 缘一对直哉的愚蠢叹为观止,真是半句话也不想说了。这蠢货欠一个女人来打醒,这种事就交给他的堂妹吧。 她们是术士,想来不会放过大放厥词的蠢货。 不过,术士……悟应该知道是谁吧? 缘一不把直哉当人后,对维护对方的隐私一事毫无心情。他把直哉当作咒灵处理,一堆黑照全发给了五条悟。 很快,五条悟发来一堆“哇靠”:【哥,你真是我亲哥!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东西!】 缘一:【这个蠢货骂了兄长,我给他一点教训。】 “哇哦。”五条悟握着手机,啧啧出声,“我哥从不骂脏话,能让他说出‘蠢货’,禅院直哉惹到他了呢。” 真好,禅院直哉不是甚尔的堂弟吗?呵呵,新仇旧恨,甚尔捅他刀子的事他还记得,没空折腾甚尔,难道还折腾不了他的弟弟吗? 再说了,禅院家是烂橘子之一,想来他做点小动作的话,禅院家那对被逼走的双胞胎女儿会很喜闻乐见吧! 哎呀,他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热爱学生的人民教师!为了让学生展颜一笑,他决定黑直哉到底! 反正直哉不敢揍他。 五条悟打开推特,把直哉的黑照全贴了上去,并艾特了缘一和直哉的推特,昭告天下:“号外!号外!在现场,两个人的战斗出结果了,【西国大将】大获全胜,这些照片是被打的【我哥无敌】哦!” 很快,五条悟的推特热度爆炸式增长。 直哉在网络上可招人嫌了,常发一系列封建言论,奈何还没人打赢他。久而久之,他还在推特上成了邪教头子,还受到一众脑子有毒的人士拥护。 可如今,他败了。 顿时,直哉的黑照被大量下载,他的评论区一下子被讨厌他的大多数人攻陷。里头充斥着他的大量黑照,嘲笑他的人如洪水海啸,冲垮了他的领地。 相对的,缘一的推特粉丝暴涨,三小时内破了千万大关。 “大将!以后我们就是西国的忠实拥护者了!”一名人类压根不知道西国和大将的内涵,只把缘一的推特当成了他的道场,“我们承认你的兄长是世界上最帅最强的男人,没有之一!” “大将,你说的话永远是对的!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指路明灯,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只要你揍【我哥无敌】,我们就是你忠实的信徒!” 连带着,杀生丸的推特粉丝也快破五百万了。 缘一回到家,杀生丸没有批评他的不是。他一直在看报,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兄长,我回来了。” “嗯。” “兄长,我上楼了。” “嗯。” 待缘一放好铁碎牙上楼,杀生丸的报纸才稍稍放下一寸,只见在报纸中间,亮着屏幕的手机被他单手刷着,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手机,不知刷了几个小时。 直过了许久,缘一觉得光线太亮对兄长看报的眼睛不好,便主动下楼关灯。 却不想手指头一粗,把整个客厅的灯都按灭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缘一看到认真看报的兄长脸上,被手机屏幕打出了诡异的光。 缘一和杀生丸:…… “啪啪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直哉:甚尔,我给你钱,你帮我做掉一个人。 甚尔:谁啊? 直哉放出缘一的照片。 甚尔:……你居然让我干掉我的老板?我这就杀了你! 直哉:??? 第284章 第二百八十四声汪 直哉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因为腿被石头压断了, 人也被铁碎牙打晕了,所以直哉错过了第一时间向禅院家求助的机会。 等他堪堪醒转,断裂的八十八桥上是警灯闪烁的车, 而他的身边围满了东京警署部的人员、医院的救护人员,以及该死的扛着摄像机怼着他拍的记者! 直哉怒了, 他只想暴起干掉这批不开化的猴子。 遗憾的是, 正面遭了铁碎牙一击, 直哉已浑身无力。他只能被他看不起的猴子扶起, 抬上担架, 送进救护车, 再人一躺布一盖,听猴子说他命大,又点评他的光头真闪。 扎针输液, 直哉生无可恋。穿着白大褂的猴子大喊:“请你放心, 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腿,不会让你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的!” 能不能别咒他! 直哉狠狠地瞪过去,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请你放心, 身为男人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 石头没有压断你的第三条腿,不会让你的后半生没有幸福。” 直哉:……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咒我两次? 他被送进了医院抢救,而东京警署部在现场发现了他的手机,并联系了禅院家的长辈。 天知道,这是直哉第一次被警察叫家长! 由于猴子的社会规矩是在警署部必须真人到场,无人可以例外,于是,堂堂术士家族的家主半夜奔赴警局, 清晨应付记者,上午赶去医院,处理了一堆又一堆的琐事,结果推开病房的门一看,尼玛罪魁祸首的光头发着光,还有闲情躺着睡觉! 禅院家主勃然大怒,几乎想当场揍人。 “直哉,看看你干的好事!”禅院家成了笑柄! 其实后果何止是成为笑柄,当电视台开始放松八十八桥坍塌的新闻时,光头直哉“有幸”上了电视。 他被人挖出来,他被人抬上车,他被送去急诊……刚巧应了推特上的热门事件“西国大将击败我哥无敌”。 一时间,该新闻关注度直线上升,直哉有多招人恨,这新闻热度就有多高。每个人都在为直哉的黑历史添砖加瓦,推特一打开是一面倒的嘲笑,他的表情包被传得到处都是,连咒术界都知道了。 这下可好,禅院家封建又好面子,哪能让一个沾了污点的直系做家主。 要是选了直哉,但凡有人想辱禅院,只要放出这家伙的黑照就行了。想想都绝望啊,推特上的照片根本删不掉,直哉被笑多久,他们禅院就要跟着被笑多久。 但不选直哉又能选谁? 人选下放,与直哉同一辈的术士只剩双胞胎姐妹和甚尔。可双胞胎姐妹是术式半吊子,甚尔更没一点咒力,剩下的不是太老就是天赋不足,几乎没了人选。 还能挑谁? 不,甚尔有个儿子叫伏黑惠,不仅继承了禅院家的十影法,还是五条悟的学生。听说天赋厉害、实力不错、风评也好,要是把禅院家交给他的话…… 病房里,禅院家主告诉直哉:“家主人选不会是你。” 直哉瞳孔地震:“你说什么!” “原因你知道。”家主道,“禅院家丢不起这个脸,你赶紧找个女人结婚生下子嗣,如果你的子嗣天赋不错,倒是可以考虑他。” 直哉:…… 少爷的地位一下子从家主预备役沦为家族的种猪,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但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拿到手机的直哉无意中点开了推特。之后,他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病床上,动也不动。 “看新闻,这人渣意外得长得不错,但看他的推特,真是个满脑子废料的哥吹!” “嘴臭的深闺大少爷,却一天到晚地吹哥哥。” “楼上给我带来了新的灵感,我纵观他的推特,他的哥哥似乎是个很野很有存在感的男人啊。有点带感,下一本书就写《论山野痞夫如何获得深闺少爷的芳心》好了。” “住手啊!你们太毒脑子也太辣眼睛了!” 半晌,直哉关闭手机,他把两手交叠放在腹部,安详地躺下了。 社会性死亡让直哉合不上眼,盯着天花板到天黑、再到天亮。最绝的是,他的手机里充斥着各方人士的问候,可无论是好意的还是恶意的,是堂妹的嘲讽还是家人的骂声,都不见甚尔给出丝毫的回复。 对方连儿子都想不起来,哪会想起一个直哉?且赛马远比看推特重要,只要竞马的钱能到位,甚尔连美女都不会多看一眼。 直哉躺到家入硝子进了病房。 家入硝子是一位美艳的、带着颓废厌世气质的御姐,也是反转术式用得最好的治疗之一。她曾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队友,但因受不了那俩个家伙的啰嗦,多数时间都在单独行动。 直哉:“哟,硝子,来看我笑话吗?” 硝子:“有人付了一笔钱让我治好你,并让我给你带个话,你要是不想再被揍的话,腿好以后去修八十八桥。” “忘了告诉你,监工是五条悟,你跑不了。” 直哉:…… 他的人生不知为何变得一眼就能看到头? …… 周日,直哉苦哈哈地在修桥,缘一和杀生丸换上浴衣,各自背着三把刀、带着邪见出门去看秋叶原的烟花会。 是夜,男女老少行走大街,整条长街被灯火笼罩,看上去又繁华又美。 缘一的肩膀上坐着冥加,杀生丸身后缀着邪见,两人一如战国时代般与人群擦肩而过,但不同的是,如今的杀生丸会慢下脚步,稍稍等一等跟得吃力的随从。 缘一:“坐会儿吧,兄长。” 杀生丸颔首。 他们入了一家寿司店,里头因收费不菲而人少,但刚巧应了俩兄弟的需求。 在店内坐下,邪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多时,缘一将菜单放在邪见面前,让他自行挑选。 只是,无论何时邪见都遵守随从的本分,他跟着俩兄弟几百年,对他们的感情不是家人胜似家人,而作为老者,他选的食物全是俩兄弟平时比较偏好的。 “三文鱼、金枪鱼、和牛、果汁……” 杀生丸不语,只是勾选了一些适合邪见吃的东西。冥加倒是不挑嘴,上个水果吸点汁水就能吃饱。邪见欢快地啃着手握,没多久便打了饱嗝。 小妖怪的口味已经从偏好肉食到偏好菜蔬了,动的寿司是三文鱼,进的也是蔬菜沙拉一类的食物,看来,以后他和兄长用餐时得加点清淡的东西。 缘一:“听说秋叶原附近多了个游乐场,我想去看看。” 杀生丸:“随你。” 谁知到了玩的地方,缘一肩头一只冥加,顺带拐了邪见,坐上了摩天轮,又坐过了过山车。两只小妖怪被吓得不轻,却也玩得开心,尤其是当摩天轮坐到最高点时,邪见扒着窗户哭出声。 “邪见又难过又开心。”小妖怪抽着鼻子。 曾经的数百年,他一直仰望着杀生丸的背影而活。他家大人不曾停下追求霸道的脚步,也从未回首看过落后于他的小妖怪。 每一年每一天,邪见都是主动追随着他,赞美着他。被嫌弃也好,被踩一脚也罢,邪见的付出无怨无悔,他愿意成为霸主脚下的垫脚石,愿意做霸主身边的一根草。 他以为终生不会得到主人的回应。 却不想有一天,他家大人并不嫌弃他身材矮小、带出去丢人,不仅会放慢脚步等他,还会让他同桌吃饭。 而现在,他家大人就这么揣着手站在人山人海中,平静地目送摩天轮缓慢上升,升至最高点。第一次,是大人“仰望”着他离开,再耐心地等待他下来。 这种感觉…… 像是一座冰山被他花了五百年的时间焐热了一个角,让邪见开心到无以复加,却又充满了惆怅。 他亲眼见证了杀生丸如何从大妖成为霸主,如何从冷酷变得慈悲,他好想追随他直到时间尽头,可惜他只是一只小妖怪,注定无法永远侍奉在主人左右。 只是,已经足够了。 他的一生就像这摩天轮升到顶点,足够了。 缘一笑着落手,摸摸邪见的头:“别哭了,兄长的鼻子闻得到。” 怎知冥加跟着哭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两位少爷从以前走到现在就很想哭!没想到我冥加有生之年也能被两位少爷带着玩游戏,我、我好开心!” 邪见顿时哭得更惨了。 缘一:…… 待他带着两只小妖走下摩天轮,杀生丸的眉头蹙起:“这种高度也能吓哭?” 缘一无奈:“兄长,他们都老了,别太苛责。” 杀生丸不语,只是之后缘一再带着两只小妖怪去坐过山车,他显然不怎么赞同:“别胡闹了,犬夜叉,要玩没必要带上他们。” 邪见:“杀生丸大人,请让我试一下过山车吧,邪见想知道人类为什么这么喜欢它?” 杀生丸垂眸:“随你。” 他们坐完了过山车,拿着步枪打完气球,又捞了金鱼玩了套圈。待夜幕渐深,无数重烟花自外升起,在天空中炸开绚烂的一幕。 风吹来,带着烟花的味道。 他们身边是欢呼的人类,更多的是举着手机录像的年轻人。孩子被抱着,录像被架着,而邪见被缘一拎起放上他的肩膀,让对方得以看到最璀璨的风景。 人世间最简单的幸福莫过于此,是夜幕下的团聚,是烟花中的温暖。 人类也好,妖怪也罢,在此刻并无分别。他们看着人类编织的盛景,体会着人类拥有的百态,喜悦、满足、开怀,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填满心灵的基石。 妖生漫长,没有尽头。但很多回忆值得反复咀嚼,并陪伴他们走到最后。 盛开的烟花倒映在邪见眼中,他喃喃道:“好美啊!” 他想,即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也会记得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即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会记得兄长的栗子! 灵王:对不起,不敢让你有下辈子,你活着吧。 缘一:…… 第285章 第二百八十五声汪 2016年12月下旬, 成田机场。 冬雪初过,寒气渐深。往来者穿起了厚实的冬衣,哈着白气匆匆路过。行李箱的轮子在雪渍未清的道路上压出水痕, 人们的脚印一重接一重覆盖,慢慢把痕迹磨平。 缘一与杀生丸站在原地, 与一众路人擦肩而过。 前者穿着蓝底小白狗的毛衣, 举着一块手写荧光色的“诸叶酱”大牌;后者穿着浅咖色的风衣, 单手搁在一块小牌上, 还别过头去, 一副想和缘一划清界限的模样。 诸叶来了。 将满十一的女孩身高拉长, 扎着单马尾,头顶一个大红蝴蝶结。她仍穿着英式的校服和格子裙,只随意罩着件羽绒服, 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走来。 又飒又漂亮, 活力满满。女孩的黑眸像是倒映着星海,燃烧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青春和肆意。 缘一看到了她:“诸叶,这边!” 诸叶发现了他们, 顿时, 她甩着大马尾跑来,黑眸熠熠生辉。活像一只看见亲人的小狗,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张开双手拥抱了缘一。 “二伯!”响亮、大声。 又转向杀生丸,愣是无视对方的眼神警告,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大伯!诸叶好想你们啊!”更响亮,更大声。 杀生丸:…… 算了,只是不懂事的、在风气开放的英国长大的幼崽。 “岩胜大伯呢?”诸叶问。 “他随藏马去了魔界,但在圣诞节前会回来。”缘一接过行李箱, 道,“怎么突然从英国跑来大岛了?你父母得知你擅自买机票来到大岛,气得要命。” 诸叶大笑:“为了自由!我才不要被爸妈管到成年呢!” 家里添了新成员,诸叶满以为自己获得了解放。却不想父母对她一如往昔,上下学接送,出去玩问询,稍晚些回家便亲自出来找,她不自由极了。 要不是零花钱多,她或许还跑不了。 “真是顽皮。”缘一失笑,“下次可别这么做了,你的体质特殊,他们对你上心很正常。而且,大岛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诸叶露出可怜的狗狗眼:“二伯我不想走!” 缘一:“……过完圣诞节再送你回去。” 家里来了大侄女,邪见和冥加顿时有了玩伴。缘一先与犬夜叉通了话报平安,告诉他会在圣诞之后让诸叶返程,对方才松了口气。 缘一:“诸叶这次出走是因为你们管束太过了。” “才不是!”犬夜叉说起这个就来气,“明明是她的追求者太多了,我赶都赶不完!可恶的英国,戈薇都结婚了还有人追,我女儿才十一也有人追!我不过在晚餐时告诉诸叶,很多臭小子不可信,她居然认为我是个迂腐的老爸,在妨碍她正常交友?” “太可恶了!她两岁时还说过最爱爸爸了,才几年她就忘了!” 缘一:…… 足足听了犬夜叉十分钟的抱怨,最终在一声婴儿的啼哭中结束。显然,犬夜叉把娃吵醒了。接下来,电话另一端传来戈薇的怒吼,跨洋对话不了了之。 诸叶在他胳膊肘下冒头:“怎么样,我老爸很啰嗦吧!别看老妈发怒了,没多久他们又会你侬我侬。我早就受不了他们那个初恋的氛围了,跑来大岛真是身心舒爽!” 缘一:…… 虽然他不太懂侄女的痛,但他大受震动。 于是,诸叶暂时在大岛住下了。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大别墅的三楼,是一套华丽的公主房。里头设备齐全,只是每天通网的时间仅两小时。诸叶顿感不自由了,向两只大妖发起抗议。 杀生丸:“不满意的话,我让信使送你离开,今晚。” 抗议无效。 杀生丸:“明早六点邪见会叫你起床,记得去院子里练刀。五十分钟后沐浴,七点是早餐时间,之后是练字、箭道和术式修炼,明白了吗?” 诸叶:……对不起,我不该一时兴起离家出走,我后悔了! 可现在回家,爸妈气还没消。 次日,诸叶的苦逼修炼生涯开始,而缘一为了让大侄女过一个完美的圣诞节,决定亲自动手做圣诞树。 参考了网络教程,他提着小牛去死亡森林砍了一批咒灵,又背回了一棵小松树。握着小牛修修剪剪,再摇起大幡祛晦净化,又用术式保持松树的活性,再为它挂上糖果和星星。 整完圣诞树,正值22日。这天,岩胜从魔界回来,刀术精进了一大步。 见到诸叶,岩胜的脸上挂了笑影。见大侄女也在练刀,干脆以指点为名“指点”一二,直把侄女打趴下。 诸叶:……你们真的爱我吗?啊! 不过,岩胜是个会“反省”的人。见侄女生气了,便提出带她出去玩耍,诸叶果然眼前一亮,抓住他袖口不放。 “要是大伯问起来?” 岩胜轻笑:“你是跟我一起走的,他不会担心。” “噢耶!” 诸叶换好衣服放飞自我,拿上心爱的狗勾钱包,同岩胜走上了圣诞前夕的大街。 所有人都以为岩胜带着诸叶没有问题,毕竟他靠谱又负责,实力强还有头脑。成长至今,岩胜已具备了单杀特级咒灵的实力,若是真遇上什么意外,想要保护一个小女孩还是绰绰有余。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算不到,岩胜也好,诸叶也罢,都是很容易被传销拐走的“傻白甜”。 他们遇到了一堆双胞胎姐妹。十五六岁的年纪,扎着丸子头靠在栏边吹泡泡。 见到他们时,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眼,似乎交流着什么。之后,一人拿出手机通话,另一人靠近落单的诸叶。 岩胜正排队买章鱼烧,见是个女孩子与诸叶说话,倒也没太在意。虽说对方也是个术士,但诸叶的实力比她强。 “你好,我叫菜菜子,是个咒术师哦。”少女微微一笑,“看你也是个术士,所以,有兴趣加入平安夜的特殊活动‘百鬼夜行’吗?” 诸叶歪头:“百鬼夜行?” “啊,是一个让猴……普通人认识到咒灵存在的活动。”菜菜子温柔道,“你知道的,人类总是因为看不见咒灵,而不认同咒灵的存在,甚至无视术士的付出,这种错误是该被纠正的。” 诸叶:“怎么纠正啊,他们又看不见。” “通过活动。”菜菜子道,“举办地点在京都哦!晚上六点开始,一小时结束。只要在场的术士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形成一个特殊的领域,届时,这个气场可以让普通人也见识到咒灵。” “这样不是很好吗?” “有些东西只有见过,他们才会意识到是真的。等经过了这个有意义的平安夜,人类的自我保护意识一定会更好。这是术士的聚会,要来哦!” 岩胜带着章鱼烧过来,菜菜子冲诸叶挥挥手,同美美子手牵手离开了。 “诸叶,那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 “岩胜大伯,那个姐姐告诉我,平安夜在京都有个术士举办的活动,叫‘百鬼夜行’。”诸叶接过章鱼烧,“是术士的聚会,我有点想参加呢!” “术士的聚会?”岩胜不允,“不行,约好了一起过平安夜的。” 诸叶:“只有一小时,有点想去……” 她委实是被杀生丸管惨了,现在是揪着机会就想在外多浪会儿。且,她来到大岛还没好好看过这儿的文化特色,“百鬼夜行”一听就有点东西,她自然想见识见识。 “一小时。”岩胜算着时间,觉得往返一趟也快,“好吧。” 诸叶开心极了! …… “夏油大人,我们在银座遇上了火神岩胜。”美美子如是道,“根据情报,他是北海道一带最强的咒术剑士,为了防止他留在东京生变,菜菜子游说了他身边的女孩。” “应该是他的晚辈。” “对,他们大概率会在你发动‘百鬼夜行’那晚前往京都。这样,东京的咒术高专就少有术士存在了,你可以实现你的目标。” 夏油杰:“辛苦你们了。” 随即,他挂掉了电话。 几年前与五条悟一别,他到底是把对方的话记在心上。对于五条悟家中的长辈,他曾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然而据情报显示,五条悟是他父母的独子,根本没有哥哥,也没有所谓的非人类长辈。 所以,所谓的“存在比五条悟更强的人”,是诓骗他的话吗? 不像。 以夏油杰对五条悟的了解,对方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尤其是他同他走到末路的时候。 故而,夏油杰一直没放弃追查,奈何他的势力有限,所有线索卡在“火神岩胜”和“火神夜叉”身上就断了。 可依照岩胜和夜叉的年龄、实力和经历,倒挺像是悟的“哥哥”。后经调查,这俩确实是多年前的特级术士,实力很强。 如此,夏油杰便上了心。 他不清楚岩胜之前在哪,只知道他每一次出现和消失都很神秘。正因查不到蛛丝马迹,他更认定岩胜的实力深不可测。现在一见岩胜回来,还在东京的区域活动,夏油杰就觉得对方会坏事。 “百鬼夜行”是他的阴谋,以窃取乙骨忧太的背后灵“里香”为目的,让他的拥趸在京都发起一场吸引咒术师的行动。 他要把整个东京的术士全吸引到京都,好方便他潜入咒术高专,以咒灵操术把乙骨忧太的背后灵化为己用。 夏油杰吞噬咒灵这许多年,从未遇到过如“里香”一般强大的特级咒灵。偏生里香是乙骨的未婚妻,对乙骨非常执着,死活不愿分离,导致他无从下手。 但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夏油杰眯起眼:“只要把岩胜引到京都,我就成功了一半。” 殊不知,他让狗勾一家过不好平安夜的做法,直接激怒了两只狗。 作者有话要说:PS:请自动带入熊猫头表情包—— 缘一: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和家人度过一个圆满的平安夜。 夏油杰魔鬼低语:岩胜和诸叶都在京都,哦,悟也在。 缘一:…… 第286章 第二百八十六声汪 12月24日晚, 平安夜。 缘一花了三天的时间装扮完圣诞树,花了一天的时间清理完客厅。又在水晶大吊灯上贴起彩带,备好新做的蛋糕和刚烘焙完的点心, 整理出十人份的餐具在桌上摆好,将圣诞帽依次放在沙发的每个位置上。 今晚是他期盼已久的团圆夜。 惠会带着津美纪过来, 悟和乙骨忧太也会来。他和兄长、岩胜与诸叶、邪见共冥加, 还有赤阳丸和流雪。 虽说凌月没到场有点遗憾, 但联想到蓝堂英告诉他凌月会与吸血鬼共度圣诞时, 缘一便歇了与她视频问候的念头。 冬天白日短, 堪堪傍晚五点, 外头的天色便暗了下来。 缘一戴上圣诞帽,又笑着给邪见和杀生丸戴上,他的兄长眉头紧蹙, 到底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快来了吧?” 缘一打开别墅的大门, 就见外头空荡荡,没有人影。但看看时间还早,他是半点不担心他们会迟到。 “岩胜说晚点, 今天要带诸叶去看一个特色节目‘百鬼夜行’, 大概七点半到家。”缘一道,“乙骨忧太大概六点返校,悟和他一起的话也该七点了。” “惠和津美纪刚坐上新干线,流雪和赤阳丸应该会快些。” 杀生丸没有回应,缘一自顾自地说完,便回厨房再做一些吃食。他直捣鼓到六点,忽然接到了惠的电话。 “老师,我和津美纪来不了了。”惠道,“通过京都的新干线突然被封, 原因不明。我感觉到咒灵的气息,实在抱歉,我得把津美纪转移!” 缘一微愣,又说道:“注意安全。” 话未落,另一端已经传来嘈杂的喧闹声,而惠直接挂断了电话。 “兄长,惠和津美纪来不了,新干线那里出现了咒灵……他们……” 手机铃声再度炸响,缘一接起了电话:“悟,你到了吗?” “哥,我来不了了!”五条悟道,“杰!夏油杰在京都发起了百鬼夜行,现在这儿有好多咒灵冒出来,我得去救场!” 直接挂断,对方似乎发动了瞬移。缘一盯着手机屏幕,水还在哗哗流,他却像是听不见水声似的,反复咀嚼着一句信息量超大的话。 夏油杰在京都发动了百鬼夜行。 等等,岩胜不是要带诸叶去看百鬼夜……突兀地,他瞳孔骤缩。 不多时,岩胜的电话直达:“我来不了,抱歉!我和诸叶在京都,有个邪术士发动了百鬼夜行,现在京都全是咒灵。我会保护好诸叶的,放心。” 诸叶夺过手机:“二伯不要担心,我要开杀了!”语气还挺开心。 缘一:…… 当流雪的电话跟着打进来,缘一想也不想地说:“你也在京都?百鬼夜行,今晚来不了吗?” “大将你怎么知道?”流雪的语气有些凝重,“这一片区域大概有三千只咒灵,我和赤阳丸会帮着术士祓除,接下来还得清除一些人类的记忆,工作量很大。抱歉,来不了。” 很快,对面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 缘一不语,他将手机放入口袋,随手关了水龙头,再抓起围巾擦干净手。他步出厨房,面无表情地摘掉圣诞帽,换上战国时的和服铠甲与绒尾,背起三把刀。 “犬、犬夜叉大人,你怎么了?”邪见有点被吓到了,他发现缘一的气势变得很可怕,“你要去哪?” “呆在家里,我去接人。” 话落,缘一再没管监控问题,足尖一点凌空起飞,眨眼消失在漆黑的天边。门外的冷风骤然袭来,吹得邪见一个哆嗦。 此时,杀生丸收起报纸,也摘下了圣诞帽。 看向厨房,刚出炉的蛋挞还冒着热气;回顾客厅,装扮好的圣诞树在灯下闪光。蛋糕、蜡烛和点心,他的弟弟为了这个平安夜忙活了五六天,没想到一个邪术士的捣乱毁掉了他这么多天的期待。 像是孩子好不容易拿回了一张奖状,结果被霸凌者亲手撕碎,不去把邪术士削了,总觉得亲弟吃亏。这般想着,杀生丸也换上战国时的铠甲,背负三刀。 “邪见,留在这里。” “诶?是!” 杀生丸循着五条悟的气味飞向京都,尚未靠近,便已感知到弟弟封锁了咒灵肆虐之地。接着,风之伤沿着京都的街道从这一头轰到另一头,灭掉咒灵数百。 但很快,缘一封锁的结界张开一道口子,刚巧可容纳一人通过。杀生丸毫不犹豫地进入其中,结界立马在他身后封闭。 “兄长!” 缘一:“京都是个陷阱,这儿除了夏油杰放置的三千只咒灵,在某个地方还藏有宿傩的手指,它会源源不断地引来咒灵。” “术士全被吸引到这里,咒术高专只剩下乙骨忧太。夏油杰的目标不是京都,而是乙骨。” 反身一刀,缘一祓除了身后的咒灵。杀生丸同时抽刀劈斩,在特级咒灵的包围圈内,两兄弟本能地背靠背,刀锋指向前方。 “兄长,我想先去高专,诸叶就拜托你了。” 面对数目众多的敌方,杀生丸的技能显然更有用武之地。 “去。” 缘一以风之伤劈开大道,三下五除二来到五条悟身边。好歹认识多年,有些默契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搞定。 五条悟抿唇,叹息:“给杰留个全尸。” 缘一:“直到现在你还想帮他求情吗?” 五条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 缘一:…… 可能是他老了,不是很懂现在的年轻人对“唯一”的定义。像“唯一”这种词,他前世今生只对诗说过。悟,你在说什么啊悟? 五条悟没给他发问的机会,单手结印,一把将他传送回咒术高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缘一出现在战斗渐趋白热化的乙骨和夏油杰中间,刚巧,乙骨忧太与咒灵里香的同步率达到最高,而夏油杰正要释放大招。 乙骨:“里香,我爱你。我愿意陪你去另一个世界!但在这之前,我要解决掉这家伙!” 夏油杰:“居然拿自己做祭品,对一个咒灵说爱,以此得到她的力量!呵呵,你这个玩弄女人感情的家伙!” 乙骨:“我们可是纯爱!” 夏油杰:“那我就是大义!” 恰在这时,缘一堪堪出现。这下可好,后方的特级咒灵里香凝聚了一枚威力堪比虚闪的光炮,前方的夏油杰将四千只咒灵压缩成漩涡,正闪烁着黑色的光芒! 刹那,咒灵的光炮直线式轰出,夏油杰的闪光全力倾泻,待他们双方意识到中间突然多了个人时,想收手早就晚了。 两个特级术士的全力一击,一边是诅咒女王·里香,一边是夏油杰的四千咒灵合力。两边力量相融,威力远不止一加一那么简单,那力量相融的内核之中,破坏力近乎摸到了规则的边界。 能量来袭,缘一本能地拔出炎牙。 瞬息,炎牙在七百年的时光中第一次得到了完全的释放。它的刀刃散发出烈日般的红芒,刀气犹如不死鸟张开的双翼,猛地将缘一裹在其中。 炎牙是以不死鸟锻造的刀,拥有的真正奥义是向死而生。死亡的阴影越浓烈,活命的希望越渺小,反倒能让它真正释放力量——涅槃! 而缘一,正是经历了涅槃才获得如今的新生。再没有谁比他更懂炎牙,也没有哪把刀比炎牙更衬神之子的手。 不死鸟的形象几乎实体化,是夏油杰活了二十七年来,见过的最暴烈最恐怖的“假象咒灵”,远非特级能够评价,也并非“里香”可以比拟。 当它用双翼将人影收拢,两股恐怖的力量竟是打不穿它的翅膀,甚至以它的每一根羽毛为“管道”,愣是将这股威力沿着不死鸟之躯传递进炎牙之内。 “轰隆——” 咒术高专的校舍、操场和武馆被炸得一干二净。里香环住乙骨,漩涡罩着夏油杰,通通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撞塌了周遭的山头。 凌空而立的缘一转动刀柄,将不死鸟的影像、两股力量的交织收入刀中。霎时狂风乍起,扬起他的长发与绒尾,伪装渐褪,露出那一对异于常人的犬耳,以及一双金眸。 不妖壁碎了…… 缘一扯断脖子上的挂饰,稳稳地落在夏油杰面前。 诚如他所料,常年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吞噬咒灵的容器,夏油杰确实承载了太多的负荷,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渐趋崩坏的边缘。 能撑到现在还是个人形,属实能力很强大了。 “夏油杰。” 漩涡奄奄一息,夏油杰的血汗已经湿透衣衫和黑发,可他在面对缘一时依旧不惧,甚至还想通了一些事:“你是悟的哥哥?” 悟? 缘一微微垂眸。看来,自家小孩和夏油杰还真是好友。 他以为双方分道扬镳之后,夏油杰在临死之际提及五条悟,怎么也该是连名带姓地问候,结果开口一个“悟”,仿佛他们从未生分过。 是本能,也确实是把人当成了挚友。 “呵,哈哈哈!”他捂着伤口笑出声,血水一股接一股,“他没骗我,世界上还真有你这样的家伙!非人类,非咒灵,站在食物链顶端……可笑,这是真的……” 笑着笑着,他止住了声。 夏油杰仰起头,引颈受戮:“要杀就杀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缘一不语,只是收起了刀。 “怎么,你不动手吗?” 夏油杰又觉得不对,顿时抬头,顺着缘一的目光朝天际看去。没多久,就见又一个白发金眸的非人类拖着一条长长的绒尾掠过天际,而抱着尾巴的人是……五条悟? 夏油杰:…… 心头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杀生丸一落地,这不祥的预感还成了真。 他们!这对白发金眸的兄弟!竟然当着五条悟的面,一起对他拳打脚踢!简直丧心病狂! 他的漩涡嗝屁了,他的头发被踹下一大把。英俊的脸成了猪头,身上全是脚印,要命的是,这俩兄弟一边揍他一边嘲讽。 缘一:“悟,如果你不做人的话,我会揍你更凶。” 杀生丸:“你该杀了他。” 缘一:“悟,以后过平安夜不可以打扰别人合家团聚,不然你的下场跟他一样。” 杀生丸:“杀了他。” 缘一:“悟,遇到像岩胜和诸叶那样的老实人,不能卖保健品和保险给他们,他们会信。像这次,他们就被哄骗到京都,差点回不来了。记住,像夏油杰这样搞传销的朋友,不能交。” 杀生丸拔刀:“杀了。” 五条悟:…… 额,两只狗决定杀只猴给他这个猫派看?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你们别打了!不要再为了我打架了!要打去舞蹈室打,嘤嘤嘤! 杀生丸:…… 第287章 第二百八十七声汪 从夏油杰在中二晚期立志要清理猴子起, 他已经为这目标奋斗了整整十年。 十年,作为成年男子的他三观成形且定型,有着一整套属于自己的完整逻辑链和成熟演讲词, 再加上性格执拗、自尊心强, 想通过嘴遁劝其回头是岸,无异于天方夜谭。 故而十年前的交涉, 五条悟失败了。 针对如夏油杰这般把路走窄的个例,其实不讲道理才是最好的做法。别费唇舌上去就是一顿毒打,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你渺小如蝼蚁”、“你跟猴子毫无差别”,对他的精神冲击远比嘴遁的影响更大。 他不曾见过食物链顶端的强者, 那就让他见到。 他不认为强者与猴子能够共存, 那就让他听到。 白犬兄弟的实力足以把整个咒术界按在地板上摩擦,可他们仍过着“猴子”的节日, 与“猴子”一样稀罕平静的生活,甚至想要阖家团圆欢度平安夜。 他们不管世事太多年,基本处于一种大隐隐于市的状态。要不是他夏油杰没让他们安生, 非要发动百鬼夜行,这对兄弟压根懒得管他。 夏油杰:……所以是我自作自受? 他躺平了, 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杀生丸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夏油杰等着最后一击, 但缘一却用炎牙挑开了爆碎牙,摇摇头。 杀生丸:“留着他做什么?” 缘一:“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活着却不是。” 俩兄弟对峙片刻,杀生丸收刀入鞘。显然, 他是不满的。他认定夏油杰是个大患,之所以用爆碎牙对付,就是不想让邪术士利用他的尸体钻空子。 而且, 五条悟也是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夏油杰只有死得灰都没了,这孩子才能再成长一点。 可弟弟偏要留下他…… 缘一:“允许我僭越一次,兄长,夏油杰这个人我想亲手处理。” “记住你是大将,别让落在你手里的东西捅出更大的篓子。”杀生丸告诫,“你可以问咒术界要这个人,但如果他在你手中失控,西国丢不起这个脸。” “是。”缘一道,“我会妥善处理,做到两全。” 他会给咒术界一个交代,也会给悟一个交代。 于是,缘一想要的平安夜和圣诞节都泡汤了。杀生丸没管闲事,只是吩咐小妖将大别墅中的装扮拆了,还原成本来的模样。 小妖:“王,圣诞树怎么处理?” 想到蠢弟在一棵树上花的心思,杀生丸终是道:“种院子里。” “是。王,点心和蛋糕还新鲜,这个也要扔掉吗?” “……留给邪见。” “是。” 但到最后,他还是一边看报一边吃蛋挞,把点心一份份消灭。而缘一把夏油杰囫囵个儿交给咒术界,旁听了他们对夏油杰的审判和死刑的处理结果。且,死刑是立刻执行。 执行人是乙骨忧太,在对夏油杰行刑的前半小时,缘一找到了沉默了两天的五条悟。 缘一:“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一想到朋友要死,哪会满意啊。”五条悟摊手,后又恢复成低沉的样子,“但这是杰应该承受的后果。” “十年前的125条人命,发动百鬼夜行后在京都伤到的九千多人,再有这十年中死在他手里的‘猴子’,以及曾经他想对亲生父母动手这件事……死刑不为过。” 五条悟终是理智的:“我没想到他会发动百鬼夜行。” 为了追求一份改变世界的力量,夏油杰真的走歪了。 “哥,我把他的父母送出国了。”五条悟道,“之前诓骗了他们,我对他们说,那晚袭击他们的不是杰,是扮成杰的咒灵。” “他们信了。” “这十年来,我一直伪装成杰跟他们对话,让他们安心,但装不能装一辈子。他们想见他,可如今杰将迎来死刑。你说我之后该怎么若无其事地跟他们交流,营造杰还在世上的假象?” “办不到啊。”他叹道,“我只好最后骗他们一次,告诉他们杰出任务死了。” 但这对老人家十分残忍,杰死亡后,他们就是失独老人。可就在杰对他们出手那天,这个儿子本就该死了。 是他一直在强求。 “夏油杰该死。”缘一道,“他的死是给人一个交代。” “我知道。”所以他全程没有为杰求情。 “你明白就好。”缘一拍拍他的肩膀,之后转身离开。没多久,他取出手机拨通了朽木白哉的号码。 “白哉?” “犬夜叉……什么事?”另一端的白哉声音有些疲惫,原因无他,在蓝染被关以后,尸魂界已经从996进化到007了。 他们是真不知道,当年的蓝染这么能干,单凭一己之力就解决了那么多琐事和文件。联想到他要被关两万年,连白哉都有点想为他求情。 无法,尸魂界天天加班,连贵族都幸免不了。 “有兴趣接手一个劳动力吗?他的能力可以驱使咒灵,兴许死后能驱使虚。” “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乙骨忧太对夏油杰执行死刑,结束了他的生命。而在杰倒下之后,一名穿着六番队队长羽织的死神到场,再一刀子把夏油杰的灵体拘走。 五条悟来不及伤感,直接懵逼:“杰,临死前好歹说点诅咒人的……诶?” 在场的都是术士,他们看得见咒灵,自然也能看到死神。一见灵压可怖的白哉,几乎是立刻把眼神投向缘一。 “大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西国的意思?” “我和西国有分别吗?”缘一平静道,“我没有亲手处决他,光是把他交给你们咒术界处置这点,已经是我的仁慈。否则,我连尸体也不会给你们留下。” 术士们噤声,没人敢插嘴。 “既然你们人类对他的处罚已经落实,接下来就是西国对他的处罚时间。”缘一道,“我会让他去尸魂界服刑,活人被处死是你们要的结果,而死人接受什么惩罚是我要的结果。” “有意见吗?” 有,但不敢说。他们合理怀疑缘一是看在五条悟的面子上,想以另一种方式保下夏油杰,可术士界的法条并没对术士死后的灵体该怎么处理做出规范…… 这是被钻空子了? 还无法反驳,夏油杰确实惹到了西国。 眼下,夏油杰的灵体被朽木白哉一刀子戳成了一只黑色的蝴蝶,他像是失去了为人时的意识,光凭本能绕着白哉的食指上下飞舞,最终停在他的指尖。 白哉没理会活人,只看向缘一:“我带走了。” 缘一颔首:“麻烦你了。” 即刻,白哉瞬身消失,只剩下一点未散的灵压。五条悟看着白哉离开的方向,忽而勾唇闷笑,只觉得夏油杰未来的生活会十分精彩。 不是要创造一个没有猴子的世界吗?杰啊,以后天天给猴子超度的人就是你,开心吗? 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猴子,以及猴子变成的死神。运气好点,你还能在尸魂界见到曾经死去的术士。生前伤害猴子,死后为猴子服务,杰啊,这真是太妙了! 五条悟满意极了。 他当场决定给杰的父母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夏油杰去非洲大草原看狒狒了,之后会在动物园当猴子园区的饲养员。 转身拨号,他身心轻松。缘一目送着孩子走远,又转过头应付咒术界的烂橘子。 他们对他心存不满,但不得不憋着,只是时不时看向夏油杰的尸体,唯恐缘一把他带走。 术士的尸体往往镂刻着他们的术式和咒力,死后必须进行回收。不仅是用于解剖,还能用作研究他的术式成型的原材料。对他们而言,夏油杰独一无二的咒灵操术是无上至宝,要是这也被西国带走…… “大将,夏油杰的尸体你想怎么处理?”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随你们处置。”缘一知道适可而止,他让白哉带走了夏油杰的灵体,至少得留给烂橘子一点“好处”。 这不是妥协,而是让拿到“好处”的烂橘子不会去打扰夏油杰还在世的父母,更不会给他们透露夏油杰已死的风声。 想来,往后哪怕夏油杰被尸魂界毒打到彻底后悔,穿着义骸去见他的父母,这筐烂橘子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再打扰他们的生活。 且,西国要是保留了夏油杰的尸体,这简直是个烫手山芋。往后,咒术界为了求得这具尸体,恐怕会一再骚扰悟和他们平静的生活,为了少惹麻烦,就把夏油杰卖第二次吧。 嗯,他真是个大聪明,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反正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缘一不禁为自己点赞。 死了夏油杰一个,几方皆大欢喜。待缘一结束两天的琐事回家时,却见别墅黑漆漆、空荡荡的,似乎连兄长也不在家。 应该不在,兄长从他装扮圣诞树开始就很不耐烦了,只是他不会干涉他的爱好,偶尔愿意配合。这两天他不在家,估计兄长不喜花里胡哨的装饰,已经在公司住下了。 好歹给他一个电话,亏他买了大份和牛回…… 打开门的刹那,只听“砰”的一声,彩带和礼花从头顶炸开,室内忽然光芒大放,封印气息的符咒全部烧起,化作漫天星辰绕着圣诞树旋转。 缘一微愣,就见诸叶戴着圣诞帽跳出来:“补给你的圣诞节!二伯!” 岩胜戴着歪歪扭扭的圣诞帽,失笑:“点心是我做的,不过糖加多了,你别嫌齁。” “蛋糕是我做的!”满脸奶油的五条悟顶着一头包冒出来,“因为在蛋糕上画了只狗,说了句待会儿就把狗切成八瓣,杀生丸就揍了我一顿!太过分了,我都二十七了给我留点面子啊!” 惠低笑,津美纪捂住嘴。赤阳丸和流雪戴着圣诞帽站在一边,见他来了,冲他举杯。 而杀生丸正站在圣诞树边,把糖果系在枝头:“回来了。” 金眸微转,是一如以往的冷清。邪见站上凳子为他递上最后一枚糖果,随后他的王微微躬身取走,再将之挂上高枝。 缘一看去,只觉得满室都是温暖。 “嗯,我回来了!” 他奔向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圣诞节。 …… 这一晚宾主尽欢,整个客厅乱成一团,各处满是砸烂的蛋糕。 鬼知道最后是怎么发展到蛋糕大战的,等回过神时,连杀生丸的侧脸都被诸叶盖了一层奶白色。小姑娘虽然被杀生丸扣了一块蛋糕,但鉴于她祸害了杀生丸的业绩,顿时成为全场最佳MVP。 不仅是赤阳丸,连流雪都在暗搓搓地给她递蛋糕。诸叶大杀四方,先允许自己沾满蛋糕,再化作人形炮弹伤敌全场。 事毕,别墅已经不能看了。待送走全部的客人,饶是杀生丸都有点松口气的感觉。 他本能地上手拂过绒尾,结果刮下一层奶油。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没想到兄长也有胡闹的时候。 杀生丸:母亲寄来了礼物,你先去打开看看是什么。 缘一:……兄长,还是你先去打开吧。 杀生丸:……你去,这是命令。 缘一:兄长,我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弟弟。 杀生丸:我是你哥,你去。 缘一:…… 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八声汪 2017年, 在瀞灵庭苏醒的夏油杰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二顿“毒打”。 他发现人死后真的会来到一个叫尸魂界的地方,由普通的猴子转变为不普通的死神,然后过着与现世的猴子相似又不同的996生活。 他们替猴子超度, 大部分送入轮回, 少数送进地狱,中间夹杂的一小撮留下来做个死神, 帮忙处理繁冗复杂的转世业务。 新的死神总有,但死神的数量不见多……哦,原来尸魂界和咒术界没啥差别,咒术界要杀咒灵, 尸魂界要砍虚。术士会被咒灵杀死, 死神也会被虚干掉。 而他之所以被留下来,主要是接管他的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听说他有能力操纵咒灵, 便想试探他能不能操纵虚。 据说,这些年因咒灵而死的人太多了,瀞灵庭也就十三番队, 处理业务的人手明显不足。以前还有个蓝染支撑,勉强维系着尸魂界超负荷的运作, 如今蓝染刑期两万年,尸魂界忙到连代理死神都起飞的地步了。 他们需要人手, 如果有人能安全操纵虚,那就再好不过。 毕竟受蓝染之乱,尸魂界需要重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若是人人忙于基建,那么瀞灵庭的防御力会直线下降。如此, 夏油杰的作用显得重要起来,他要真能操纵虚,一个能抵十个用吧? 白哉实诚地告知了夏油杰目的, 谁知夏油杰是个拧巴的主。 “呵,我不为猴子服务。”他如是道。 白哉没说话,只是委托十二番队队长·第二代科技开发局局长·涅利茧做了一只纯正的猴子义骸,并把夏油杰装了进去。 他吩咐露琪亚把这只“猴子”丢进现世的动物园,等义骸老死了再带回来。 夏油杰惊大呆! 可他反抗不能,作为新生的灵体,没系统地学过力量的运作,他连在露琪亚手中都走不过几个回合。 露琪亚:“大哥,这样做是不是残忍了点?” 白哉不以为意:“他生前做的事足以下地狱。”他对他已经很仁慈了。 露琪亚不再说话,单手捏住夏油杰的后颈肉,提着挣扎不休的猴子去了现世,并扔进了东京动物园的猴子园区。 至此,夏油杰的灾难开始了! 作为一只健康的雄性猴子,他皮毛金黄、四肢修长,浑身散发着猴王“英俊潇洒”的气息。再加上作为人类时当过邪术士的首领,这种老大哥的气质不仅对猴群的王造成了深深的威胁,也对所有雌性造成了深深的吸引。 而猴子是个等级制的社会族群,内中有明显的阶级划分。 他一只新猴进入其中,跟谁都不熟,气味也不相似,猴子们哪能忍? 它们将他视作入侵者,猴王把他当作竞争者,于是夏油杰到场五秒钟,干架三小时。拳打猴群长老,脚踢猴群霸王,再掀翻一众小猴子,撕得皮毛乱飞、血肉四溅,最终死于做猴的经验少,被一群猴子压着揍了顿。 夏油杰非常生气,后果十分严重。到底是个人,就算术式被封印了,人身也不见了,但在习惯了猴子的义骸后,他的拳脚功夫依旧在。 他在傍晚被驱逐到园区的边缘,夜间就直接杀了回去。抄着一根磨尖的木棒干翻了猴群的高层,最终在一众猴子的欢呼声中成为猴群新的猴王! 猴王! 夏油杰坐在树的顶端,不吃不喝思考猴生,保持这种状态已经两天了。 在园区通电的铁丝网外,饲养员正对一名记者介绍着这两日猴群的惊变:“一只年轻的猴子不满于猴王的霸道,在两天前发起了挑战。它像人类一样学会了使用武器,用一根磨尖的木棍干掉了猴王和长老,成为目前猴群的新猴王。” 说着,饲养员展示了木棍:“难以置信,猴子的模仿能力能到这一步。我们会对这只猴王进行进一步观察,或许能从它的身上挖掘出猴子进化成原始人的秘密。” 记者:“目前猴王在干什么呢?” “它坐在树上已经两天了,像人类一样进入了贤者时间。我猜这是一次思想的碰撞,就像亚当与上帝对接的手指,没准它会率领猴群做出不可思议的事呢!” “啊,这真是一只奇迹的猴子啊!” 夏油杰:……该死的猴子!等我出去就宰了你! 然而夏油杰没机会外出,由于最近达尔文的进化论又火了一把,往来猴园的人络绎不绝。而他,成了被猴子们逗着玩的猴子。 最要命的是,他在半月后的某一天见到了来园区闲逛的五条悟。 看见上辈子的挚友,联想到对方的六眼,夏油杰拼了猴命地想把自己藏起来,结果五条悟甩出一大叠日元,饲养员立马没节操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树上摇了下来。 他又被揪住了后颈肉。 毁灭吧,这个世界!累了! “这就是那只明星猴子吗?”五条悟摘下墨镜,漂亮的蓝眼中盛满戏谑的笑意。显然他知道了些什么,直接从饲养员手里接过猴王,把钱拍给他,再哈哈大笑。 “真是可爱啊!笑死我了!”五条悟前仰后合,“白哉真是个人才,居然让你做了猴子!看来那家伙也就是表面冰冷,内心也装着个搞事精!” 挚友他认识朽木白哉,还亲切地称呼对方为“白哉”!太可恶了,竟然跟他的人生中最大的死敌关系这么好。 “杰啊,猴子皮太适合你了哈哈哈!” 夏油杰忍无可忍,直接挠了他一脸。 三天左右,五条悟用钞能力把“猴王”带走了,并带到两位兄长家里住了五天。 之后,他带走了愈发生无可恋的夏油杰,先去西国转一圈,让杰见了一群狗;再带他飞往意大利,见了一群在拍电影的吸血鬼。 没多久,他带夏油杰去了魔界。待见到岩胜用月之呼吸对抗化为原形的藏马时,夏油杰的三观又被重塑了一遍。 “杰,我不会骗你,我们术士之于这个世界其实很渺小。黄泉、藏马、两位兄长、凌月王……都是超越你我的强者。真要论食物链顶层,你我都排不上号。毕竟我们人类啊,其实是他们食谱上的一部分。” “但他们选择与‘食物’共存,这不是强者的心软,只是对生命的尊重。我们与他们同样拥有智慧和感情,也能用语言进行交流,因此,他们认为我们也算同类之一。” “搞对立没有结果,杰,只有合作才能共赢。” 夏油杰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五条悟见差不多了,便使出了他手里最大的底牌——6月份,他带着猴子皮的夏油杰去见了他仍然在世的父母。 夏油父母:“好可爱的猴子啊!长得真像杰!” 五条悟:“哎呀,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杰啊,一出生就皱巴巴的像只猴子,我家亲爱的本来想给他起名叫‘夏油猴太郎’呢!”说着,还拿出了当年的婴儿照片。 黑历史顿时被扒得干干净净。 夏油杰:…… 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 圣诞节结束后,缘一和杀生丸送诸叶到成田机场。 大侄女玩得很开心,还动了往后要来大岛读中学的念头。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诸叶便问道:“大伯、二伯,你们读的中学是哪所啊?诸叶好想知道!以后诸叶也想跟着你们的脚步往前走,成为很强大的人呢!” 读的中学是哪所? 缘一:“冰帝。” “大伯呢?” 压根没读过中学的杀生丸:…… 缘一:“额,兄长他……他跳级!”屈指可数的谎言时间。 “哇,好厉害!”诸叶的眼睛闪闪发光,淬满了崇拜,“那大伯上了哪所大学?是直接读到博士吗?” 狗兄弟:…… 缘一赶紧把大侄女送上飞机,待客机起飞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道:“兄长,左右也用不了几年,我们一起去读书吧。要是诸叶来大岛念书,我们好歹能算‘前辈’。” 这次,杀生丸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没拒绝。 2017年2月末,俩兄弟经过千挑万选,否决了所有东京区域的高校,决定重返神奈川。 无法,在东京区域活动的妖怪太多,想必有不少妖怪为了欣赏王和大将上学的“英姿”,会特地跑去围观。为了杜绝此种情况,还是神奈川的高校安全些。 “川崎市,里樱高中……”缘一翻检着资料,“比不上立海大和湘北,社团表现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是升学率,在神奈川勉强行五,真的要挑这所吗?” 杀生丸:“比较安静。” 确实,里樱高中没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体育系人物,所以压根没有后援会。且行五不引人瞩目,只要操作得当,兄长能在里樱安静看报三年毕业……噫,好像是很不错。 只是,为了让年纪和资料对得上,“源”这个姓氏就不能用了。 他们改为“星野”,鉴于之前的名字已经叫得顺口,为图省事,两人都没改名字。 3月初,他们搬回神奈川居住,带了邪见和冥加。时不时出现在人前晃悠,让此地的人类渐渐习惯了他们兄弟的存在。 中旬,由西国安排的大妖进入里樱高中教学,她正是与杀生丸曾在西国大典上过招的白犬长老,如今化名为“宫城遥”就任一年C组的老师,会帮王与大将安稳地度过高中三年。 下旬,一年C组的教师全换成了年龄长久的大妖。要不是凌月走不开,或许她也乐得来插一脚。 4月初,高中的第一学期。俩兄弟穿上量身定制的黑色校服去上学,坐前后桌,安稳地度过第一周,后在千挑万选之下,挑了个刚成立没多久的“电影鉴赏社团”。 无法,里樱高中没有灵异社,缘一也懒得成立。他对加入运动社团毫无兴趣,而兄长唯一的爱好就是阅读,思来想去,还是电影鉴赏社团契合一点。 不过这是个新出的社团,之前都没有前例,听说是同级的一名学生一时兴起拉着好友组建的。 平时活动的地方只是一间不大的教室,偶尔还要写个影评登校园报,看上去形式与灵异社相符。缘一还算清楚社团的运行模式,他和兄长的情况特殊,社团人员自然是越少越好。 如今这社团可行,除了社长吉野顺平,就剩下他的两个好友。再加上他与兄长,统共也就五个人。 很好,适合摸鱼。 缘一便带着杀生丸去了。 社长吉野顺平是个性格温柔的大男孩,今年16左右,正值高一。他留着一头半长的及肩黑发,面容白皙清秀,五官有着近似女子的柔和,看上去让人感到舒服。 他的性格有点内向,只在与人谈论电影时才会放开一些。 缘一偶尔会加入他们的讨论,顺平也不干涉杀生丸看报。社团人数太少会被解散,其实有了他们兄弟的加入,顺平已经很满足了。 对他来说,这是属于他的小天地。 且,这俩兄弟对社团虽不上心,但从未妨碍过他们。有时候看恐怖片时,两位好友被吓到瑟瑟发抖,一见俩兄弟镇定无比的脸,这片顿时又看得下去了。 他们相处得很和谐,没一个月已成为点头之交。 缘一常会带点心给这群孩子吃,顺平也会带来母亲做的便当与他们分享。人与人的羁绊就这样一点点建立,校园报的一个角落总能看到电影社推荐的电影。 他们都以为能这么平稳地度过三年,可好景不长,有人的地方就有腌臜的事,大岛的校园霸凌十分严重,而这次的被霸凌者恰恰是吉野顺平。 这日,狗兄弟来到社团,发现没有一个人。 作为人类最好的朋友,他们当然是循着顺平的气息找过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看见了一群不做人的学生,五男两女。两个把顺平架起,一个拽住他的头发,逼迫他扬起整张脸。 另一个抽着烟的学生冷笑:“长这么好看,可惜是个男人。” 他的食指轻点香烟,把眼圈吐在顺平的脸上,那烟蒂冒着星火,烧得很烈。而校园霸凌的手段更是恶劣,狗兄弟也是没想到,这蠢货居然敢把烟蒂直接戳到顺平的额头! “啊啊啊——” 在顺平的惨叫声中,一道人影突然罩住他的头顶。伴随着“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霸凌他的学长被一巴掌扇飞出去。 缘一还算收了力,可对方照旧被扇进墙中,直接砸成了重伤。 “滚。” 霸凌者连滚带爬地逃走,还帮重伤人员叫了救护车。而缘一抬手撩开顺平的刘海,就见他的额头被烫出了血。 “赤、赤也?” 缘一:“你的两个朋友呢?” “是我让他们先走,我说我会选另一条路……”最不擅长打架的顺平选择殿后,“赤也,那个人是佐藤翔太,佐藤家在神奈川是富户,你揍了他……” “无所谓。”缘一很平静,“以后遇到这种事记得找我,我和兄长在C组。” “会给你添麻烦……” “社团没了才是真的麻烦。”他不想换社团,“兄长不想更换看报的地方,所以顺平得把社团做下去。拜托你了,社长。” 他冲顺平伸出手,少年却捂着额头,没有回应他。 顺平:“这半个月,我已经被班里的人孤立了。你知道的,在大岛这种地方,你要是跟被孤立者走得近,也会被孤立。赤也,不要跟我……” 缘一直接把人拉起,回首看向杀生丸:“兄长,他的脑子似乎被烫坏了。” 杀生丸:“带去治病。” 顺平:…… …… 佐藤入院,奇的是佐藤家居然没敢找麻烦。顺平的额头上了药,电影社被维持下来,又度过了半个月的清净日子。 直到某天,社团被一群人高马大的高年级学生闯入,他们当着缘一和杀生丸的面说:“不想挨打的话都给我滚出去,这个社团的教室被我们征用了。” 气势很是昂扬。 狗兄弟:…… 顺平:…… 杀生丸:“赤也,这就是人类的高校吗?看来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你不够关心,你在冰帝的三年很‘辛苦’吧?” 人类的高校都这样,蠢货扎堆? 缘一:“抱歉兄长,我这就把他们扔出去。” “臭小子在说什么大话,我们可是你的学长,你还想以下克……” 缘一站起来比他高,捏住对方的后颈肉甩出门。伴随着“咚咚咚”数声身体撞击墙壁的响动,缘一把他们拖过来垒成“尸山”,稳稳地坐在上头。 此次过后,缘一奠定了“里樱霸主”的地位,再无人敢去电影社招惹他,连带着不敢招惹被他罩着的顺平。 而顺平的“灾难”才刚刚开始,他被狗兄弟嫌弃到抓去练刀了。 作者有话要说:PS:顺平:大家好我是吉野顺平,一个在咒回出场没几集就领盒饭的可怜炮灰。可自从遇到了两只狗,我的生活犹如山体滑坡,从此在成为最强的路上一去不返。我决定在成年后成为一名导演,无论如何都要拍一部《狗勾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的电影。 PS:真人发现了顺平,真人捕获了顺平! 顺平:你最好放开我,我的社团成员为了让电影社延续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真人:哦豁,吓我呢! 然后真人遇到了出来找社长的两只狗…… 第289章 第二百八十九声汪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或大或小,在明在暗。 但凡人活着,迟早会身处斗争的漩涡之中。有的被漩涡吞噬, 有的在制造漩涡, 可无论是谁,都无法在漩涡内外独善其身。 故而, 警察存在,法律惩戒,道德约束,为的是让险恶的人心尽量别凶相毕露。 只是纵是如此, 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 依旧有着钻空子的家暴、诬蔑和霸凌。 吉野顺平只是万千被霸凌者中的一个缩影。 在大岛这个扭曲变态的地方,僵化的等级、冷漠的人性和忍耐的“美德”, 通通化作了霸凌者肆意妄为的刀。 他们扎堆欺负着跟顺平一样的学生,以享受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特权和快感。 他们不在乎顺平受到的伤害,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面子和尊严。甚至多年后回忆起来, 也不过是一句“哪个顺平?谁啊?忘了”。 而顺平会记一辈子,乃至夜不能寐。 因此, 一个人磨砺到身强心强分外重要。毕竟,没有谁能指望他人恒常的拯救, 能救自己的人往往只有自己。 “让你练刀不是为了伤害他人,而是让你有能力自保。”缘一把竹刀扔给顺平,“我和兄长会在里樱呆满三年,但三年之后, 顺平只剩一个人了。” 顺平抓住竹刀,手紧了紧。 缘一挽了个刀花,很利索:“你没能力解决类似的麻烦, 那么类似的麻烦只会不断找上你。大岛有太多恶人,我想你已经见识到了。” “他们不会因为你好说话而放过你,只会因为你的善良与隐忍继续欺负你。顺平,学会反抗很重要,不然你失去的不仅是活动室,还有更多。” “现在,向我进攻。”缘一道。 顺平:“那个……” 缘一:“不要犹豫。” “我是说……” “别担心,你伤不到我。” 顺平的额头梗起一根青筋,他深呼吸,再吐气,又深呼吸。好不容易平复下心塞,他几乎是抖着手指向躺满剑道社、被缘一揍遍了的学生。 “我像是能伤到你的人吗?”顺平叹大气,“就算是借用场地,也不用把他们全部打趴下吧?就算要练刀,学校的天台和操场都空着,为什么非要来剑道社?” 缘一:“他们不愿让兄长在剑道社看报,我只能出手让他们‘同意’。而且天台和操场的光线太亮了,对兄长看报的眼睛不好。” 耳边适时地传来杀生丸抖报纸的声音。 顺平:……不知为何,他的三年高中生活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拿缘一毫无办法,只好抓起竹刀进攻,可他实在太废了,各方面。没办法,缘一只能提着他先去操场跑圈,争取把他的身体素质提上来再说。 “顺平,今天先跑3000米吧。”缘一认真道,“你的存在对我和兄长来说很重要,这关系到我们参加社团的学分,你一定要加油啊!” 顺平:…… 他勉强跑完了一千五百米,累成死狗。一看身边的缘一,就见他的电子腕带上跳出一行小字“3km,30s”。 顺平:究竟是我眼瞎了还是腕表坏了,或者说你不是人? 当晚,顺平回到家委屈地吃了两大碗饭,吓得亲妈再给他盛了一碗。 “顺平的胃口怎么变好了?” “妈妈,我想变成30秒跑完3千米的肌肉男。” “……”一时语塞,欲言又止。 …… 吉野顺平额头上的烫伤在渐渐好转,只是他的运动天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觉醒,反倒是在尝试过多种运动项目之后身体力行地告诉了狗兄弟,他真的是个运动废。 第一学期快结束了,顺平依旧是那个细皮嫩肉的少年。 狗兄弟:…… “是我疏忽了,没意识到人与人的天赋不同。”缘一道。 从以前到现在,他所接触的人全是族群中最拔尖的一批。蓝染、莲、流、岩胜、犬夜叉……再到如今的悟、白哉和甚尔,无形中拔高了他对天赋的认知,而忽略了芸芸众生的寻常。 顺平没有刀术天赋,也没有运动细胞,往这两方面钻,最多让他锻炼身体延年益寿,远远达不到自保的地步。 所幸,顺平体内倒是有咒力流动。 缘一决定把顺平交给最近闲到天天给猴子喂桃子吃的五条悟。 7月,高中的第一学期结束,缘一摘获总成绩魁首,杀生丸屈居第二。 一见弟弟的分数比自己高,杀生丸眉头微蹙,只觉得兄长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在其余几门课的成绩全数打平的情况下,俩兄弟一比较,杀生丸发现他的国文分数竟然差弟弟五分!五分! 不可能,众所周知缘一是个只会背万叶集,但绝对做不出和歌的作文废。偏偏,他的国文居然…… 最终,还是白犬长老叹大气给出了回复:“王,国文的作文题是‘我的父亲’。” “大将写得很正常,父亲早亡,但父亲对他的关心通过一把刀传递给他。虽然写得平铺直述,但对人类来说是能接受的。而王,你……” 开篇直接写“死去之物没有价值”,并全文佐证这一观点,要不是看完文的国文老师被你洗了脑,认为你写得十分有道理,可能你是全年段唯一的零分吧! 长老:“王,至少适应一下人类的道德观。” 杀生丸:“是他们拒绝真相,我何必适应。” 缘一:“兄长说什么都是对的。” 长老:…… 俩兄弟在神奈川扮演完学生,放假后就回到东京干起老本行。而五条悟带着猴子杰前往神奈川,以一种“机缘凑巧”的方式邂逅了吉野顺平,并引领他走进术士的世界。 8月暑假,顺平迈入咒术师的门槛。 他能用咒力召唤、操纵乃至构筑水母形态的式神“淀月”,该式神集进攻、防御和毒攻为一体,还能裹着顺平往上飞,可谓水陆空三栖,完全弥补了顺平的各种不足。 有淀月在手,顺平往后确实能平顺,前提条件是不遇上一级及以上的咒灵。 “现在的你只能算个三级术士,咒力不算多,维系淀月的存在仅能持续半小时。”五条悟道,“勉强可以对付二级中实力较差的咒灵,一旦遇到实力不错的二级,不要硬碰硬。” 顺平颔首。 这个暑假他过得很辛苦也很充实。自从遇到了五条悟,他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拥有了一份自保的力量。 眼前的师长跟“星野”兄弟一样不靠谱,可他带他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 从祓除低级的蝇头开始,再到祓除三级的水鬼、二级的巫娃娃、一级的鬼来电,最后是五条悟的个人秀时间——祓除特级假想咒灵·白老妇,顺平成长了太多太多。 几乎每祓除一个咒灵,五条悟都会对他说:“记住它们给你的感觉,尤其是特级给你的压迫感。” “这是分布在神奈川的‘窗’的据点和电话,发现咒灵就联系他们,四级或三级的咒灵你可以自己祓除,要是运气不好遇上特级,一定要对‘白也’和‘赤也’喊救命。” 白也?赤也? 惊现社团成员名字,顺平惊大呆:“他们……” 五条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们是特级术士。” “特、特级!” “如果不是赤也拜托我,我也不会接手你。”五条悟一笑,“总之,好好感谢他们吧。” 他挥挥手作别了顺平:“要活下去哦,顺平!” “嗯!”顺平冲五条悟的背影挥手,“再见了五条老师!再见了猴太郎!” 原本趴在五条悟肩膀上的猴子一个打滑,直接从他肩头掉下来。就听五条悟哈哈大笑,连泪花都出来了。 “杰,我发誓我没有笑你。别生气,今晚给你加餐,十个桃子加一串香蕉,要西瓜也可以。” 杰暴怒:“吱吱吱!”又立马闭嘴。 沉默片刻,五条悟笑到日月失色天崩地裂全身盘根错节到枝繁叶茂:“嘎嘎嘎!” 目送老师离开的顺平:…… …… 新学期开始前三天,变成猴子的夏油杰已经被五条悟折腾到奄奄一息。 他怀疑悟的心理年龄只有三岁,真的不能再多了! 周一,悟看了一档育儿节目,当天便心血来潮买回了奶粉奶瓶和尿不湿,把他当作婴儿放入襁褓,还给戴上帽子、堵上奶嘴。 这货是根本不怕被人非议,居然抱着他去所有熟人面前走了一圈。由于脸被襁褓的薄布盖着,夏油杰没看到外头人的表情,但光从他们集体倒抽一口凉气的情况判断,现场效果一定很绝。 “悟,这、这是……”夜蛾校长心脏不太好了,“你、你孩子?” 五条悟:“要看吗?近一点嘛!” 一群人全凑了过去:“是、是六眼吗?” 五条悟揭开了襁褓,露出夏油杰麻木的猴子脸。他与一群咒术高专的老伙计对视,发现他们当场石化,隐约有风化的趋向。 “哈哈哈!”只有悟非常开心,“可爱吧!” 他被打了。 周二,悟网购了一堆马戏团专用猴子服,想给他换上。夏油杰深吸一口气,他逃,他追,最终在过马路时他被逮住,再也起不了飞。 这天,夏油杰十分后悔没留在尸魂界。他宁可在瀞灵庭为猴子服务,也不想变成悟手里的洋娃娃,太过分了! 周三,从种花街回来的悟学会了一门新的技艺。他深深地迷上了二胡,还买了十几把回来,与精通三味的缘一进行深刻交流。 当晚,夏油杰听了一晚上五条悟“锯床腿”般的二胡声。 及至周五,只想去尸魂界报到参加996的夏油杰被五条悟拖走,他们带着板凳和二胡,坐在了人来人往的天桥下。 悟墨镜一戴谁也不爱,二胡拉得声声悲切,夏油杰像只死猴子一样挂在他肩上,已经不想说话了。 此刻,他的挚友正用标准的中文唱着:“小白菜地里黄……” 夏油杰:求你了,做个人吧! 周六,卖艺成功的五条悟再接再厉。周日,五条悟一觉睡醒发现挚友不见了,他四下寻找,凭着六眼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在缘一的肩膀上发现了一根新鲜的、遗落的猴毛! “哥,杰呢?” 五条悟握着猴毛,沉痛地看着缘一在锅里翻炒的肉:“被你吃了吗?” 缘一:…… “他带着冰箱里的桃子离家出走了。”缘一把肉装盘,分成三个便当,“可能我不是人的缘故,听得懂他道别的话。” “他说了什么啊?” “他说他想通了,他要创造一个没有五条悟的世界。” 悟:……杰,你在干什么啊杰! 第290章 第二百九十声汪 夏油杰一只猴来到空座町, 找到披着义骸在人类高校就读的露琪亚,死活不肯回去了。 讲真,与其回去面对两只狗, 以及比狗还狗的五条悟, 他宁可去尸魂界为猴子服务。比起狗,猴子都变得可爱了好嘛! “想回尸魂界?” 夏油杰点头。 露琪亚:“可以, 但回去后别再惹大哥生气了,不然涅利茧队长新开发的小猪佩奇款义骸就要用到你身上了。” 夏油杰:…… 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猴生……啊不, 人生, 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不同的是前者九分熟, 后者八分熟而已。 之后,他被带去了尸魂界。 先是跟在朽木白哉身边打下手,渐渐地, 夏油杰学会了处理尸魂界的文件。 而文件内容大多与人类的死亡挂钩,譬如现在, 他经手的好几份都是咒灵出现后被杀害的人类数量报告。 “自富士山诞生的特级咒灵现身四国岛,大火烧毁一个村庄, 造成61人死亡。需要至少十名死神前往度化冥蝶,目前已有部分死者化为虚和咒灵。” “自人心诞生的特级咒灵在神奈川出现,目前已造成21人死亡,其能力是改造人类的灵魂, 致使死神对死者的度化工作陷入了僵局。死者的灵魂被扭曲,处于‘重伤’状态,请求四番队卯之花队长出手救治……” “仙台区地震, 造成11人死亡,八番队死神伊势七绪已到场。” “和歌山通大阪的公路发生连环车祸,死亡17人,请派遣死神前往。” 白哉接替了之前蓝染的工作,将瀞灵庭有限的死神人员分派到各个需要的地方。夏油杰跟着连轴转,结果一天下来面如土色,他是真不知道大岛每天要死这么多人。 讲真,按这数量一路狗带,他压根不需要去缔造什么没有猴子的世界,大岛就能把自己给灭了,所以他忙活了这么久是为什么? 夏油杰陷入了沉思。 “队长,现世的咒灵越来越多了。”阿散井恋次道,“死神真的不能插手咒灵的事吗?像那个能扭曲灵魂的咒灵,已经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重的负担,我们应该围剿他才对!” 白哉:“把死神派去斩杀咒灵,谁来挡住大虚入侵?现世的事交给活人,死后的事交给我们,恋次,别把主次弄错了。” “……是。” 夏油杰埋头整理文件,只是翻阅到最后,他看到最新的消息:【19日晚11时,咒术高层死亡6名护卫,夏油杰尸骸被盗取。】 杰:…… 真·死后也不得安生! 这般思量着,他不禁动手拿起了果盘里的桃子,一口咬下去。待桃汁充满口腔,夏油杰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顿时变成了死鱼眼。 他发现,自从当了猴子之后,吃桃子已经变成了本能。 好像改不掉了? 恋次一见夏油杰翻白眼,大惊失色:“夏油,你怎么了?吃桃子噎住了吗?” “别大惊小怪。”一旁的六番队队员说,“夏油的眼睛比较细长,白眼一翻就跟死了一样,基本操作,别慌,而且他每次吃桃子都是这副样子。” 夏油杰:…… …… 高一的第二学期自九月开始,会在圣诞前结束。缘一和杀生丸在顺平的掩护下混着社团的分,日子过得是岁月静好。 及至九月中旬,五条悟发来消息:“哥,当年断掉的八十八桥终于被直哉修好了,可以放他走了吗?” 缘一这才想起还有直哉这么个人,话说他一直在修桥吗?他都忘了。 “放了吧。” 直哉终于重获自由。 他回到禅院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回被家族没收了许久的现金卡和电子设备。一瞅钱财没被没收,直哉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把一个人修桥的怨气发散干净。 他拨通了甚尔的电话。 “堂哥,我是直哉。”开口就是标准的雷区蹦迪。 甚尔:“我姓伏黑,你谁啊?” “行,甚尔。”直哉道,“帮我杀一个术士,我给你3亿。” 殊不知,甚尔的胃口已经被缘一养叼了。 想当初,老板让他披着狒狒皮揍人就给10亿,平日给他布置任务也是两位数起步,出手可大方了。且任务都很好完成,什么去吸血鬼的电影里客串,去巴黎潮流周走秀,待遇好且够轻松,比当小白脸赚得还多。 而直哉呢? 让他去杀个术士居然只给3亿?打发乞丐吗?3亿才够他赌几场马啊! 甚尔:“不干。” 直哉咬牙,大出血:“给你双倍,这是我能给的全部!帮我杀了他!” 听到这里,甚尔是真的乐了。开口叫他堂哥,想来是禅院家的哪个谁吧?反正他记不得。这禅院家的正经咒术师想杀人,居然还委托他这个“没咒力的废物”,多么可笑的事。 禅院家沦落到这一步,还真是没救了。 想到这,甚尔倒是有了点兴趣:“说来听听,你想杀谁?” 直哉二话不说把缘一的推特发给了甚尔:“他。” 甚尔:…… 有人想用区区6亿买断他老板的命,葬送他的“大肥羊”,这怎么可以!你小子要搞事是吧?不给我赌马的活路,行,我这就去禅院家宰了你! 说做就做,甚尔挂断电话,拎起刀刀斋特供的两把菜刀走上飞机。 他从意大利飞到大岛,当天提着菜刀进入禅院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虽说没成功宰掉直哉,但对他造成了很重的心理阴影。 直哉:“你为什么要砍我?” 甚尔:“你让我杀的人是我的衣食父母。” 直哉:…… 这天,直哉失去了他的梦想。 至此,他连夜爬上牡丹山,健康又平安;又连夜把牡丹山铲平,种上一大片苦瓜;最后进化到把牡丹山挖凹,引流成世界上最大的伤心太平洋。直哉时常在洋上泛舟,再在海啸中翻船。 他悟了:甚尔是个人渣! 而缘一对此事毫不知情,他每天和杀生丸上下学,按时团建,再指导顺平修炼咒力,一晃眼又是两个月过去。 待顺平成长到能单独祓除二级咒灵时,缘一明白以顺平目前的咒力,已经能引起咒灵的关注了。 于是,在下个满月,缘一给自己梳了绒尾,薅下一把狗毛。他将之搓捻成线,盘成符文的形状塞进御守中,一个给了顺平,一个给了顺平的母亲。 结合近期的事,缘一叮嘱道:“神奈川最近出了特级咒灵,害死了不少人。我三天前追踪过他,他的气息消失在下水道,我跟丢了。” 顺平有些惊讶:“赤也会失手?” 在他的印象里,赤也狙杀咒灵从未失手,多是一刀的事。白也更甚,一爪子下去咒灵全被溶了。 “嗯。”缘一回忆起当天的细节,“那家伙并不是靠人的外貌和气息来分辨对手强弱的,似乎能透过外表看到灵魂。我只是察觉不对靠近了些,他便消失了。” 他的灵魂是补完的王虚。 缘一虽然从未全形态解放过,但他隐约能预见解放的状态堪比死神的万解、瓦史托德的归刃,一旦释放定然恐怖至极。 如今遇到一只能看穿灵魂的咒灵,对方自然跑都来不及。但这就麻烦了,要是特级咒灵见到他全跑,祓除的难度将直线上升。 而见到他如此,见到兄长八成也这样。 杀生丸的两把刀都与灵魂有关,也是制约王虚的存在。那咒灵对他敏感,对兄长一定更敏感。 “总之,近期不要落单了,那只特级咒灵拥有把人类变形的能力。目前在神奈川找到的被害者尸体,都扭曲成了可怕的形状。” 顺平颔首,认真记下了。 然而,不愧是一出生就有了灵智的特级咒灵,在“遇见”缘一后的半年内,他像是被祓除了般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新的受害者增加,各地也没再发现变形的尸体,缘一对他的线索就此断了。 缘一:“兄长,这是个祸害。” “狩猎需要耐心。”杀生丸道,“弱者一旦被猛兽盯上,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会寻求盟友和同党。特级咒灵只会与特级咒灵结伴同行,等他认定准备充分,再现身时你会收获更多的猎物。” 这是他儿时狩猎的经验之谈。 缘一:“似乎要等好久。” “你是长生种。”杀生丸眼皮都没掀,“有点耐心,半妖。” 他们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安稳地度过了高一,又眨眼进入高二。待2018年降临,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来了。 狗兄弟收巧克力收到手软,抽屉、鞋柜和社团被塞爆了情书。 早先读过书的缘一见怪不怪,他将东西全部收起放进书包,准备回去再处理。但杀生丸可没见过这场面,他眉头皱得死紧,盯着充满了各种人味的座位,连坐也不想坐了。 他抬起了毒华爪。 缘一立马摁下他的胳膊:“兄长,不至于不至于!算了算了!”溶掉座位大可不必。 他麻溜地帮杀生丸收拾起来,把东西装进一早准备好的帆布袋中。他知道这些带回家后多半会被兄长溶掉,不禁为少女们的一腔热情感到悲……额? 收拾东西难免会看见些不该看的。 缘一握着粉红色的信壳,只见上头是男子棒球社社长的姓名,还画了个十分显眼的爱心,其意义不言而喻。 沉默,沉默是拿着信的缘一。 杀生丸蹙眉:“怎么?” “没什么。”缘一将信装入帆布袋,大抵是被这封情书震惊到了,他之后收拾抽屉都会下意识看眼信封。 据不完全统计,喜欢兄长的男孩数量和女孩数量持平。 汪汪狗惊大呆!不愧是兄长,轻易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 是夜,杀生丸抱着大家长的心态拾掇着缘一摊在桌案上的情书。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那是一封粉红色的信壳,上头写着男子棒球社社长的名字,还画了个大爱心。 杀生丸:…… 没见过这等冥场面的杀生丸下意识地开始给信分门别类,最终发现喜欢弟弟的男孩数量与女孩数量持平。 啧,该说不愧是父亲的血脉吗? 犬夜叉你可真是像极了父亲,还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比父亲还招人类喜欢。呵呵,这种跟父亲相类的特制,我杀生丸是一点也没继承到呢! 懒得溶解了,省得房间里充满毒汁的味道。 杀生丸将垃圾全丢进了垃圾箱。 深夜,起夜的邪见出于好奇,将一大堆情书全整了出来,给两位大人分门别类。接着他发现,喜欢杀生丸大人的男女,同样也给犬夜叉大人写了情书。 不愧是花心的人类啊!一喜欢就喜欢两个,过分了啊!就不能专一一点吗? 第291章 第二百九十一声汪 人会变, 妖也是。 杀生丸依旧保持着每天看报的习惯,只是在看报之余,他多了一项不算爱好的爱好——钓鱼, 还是夜钓。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迈出一步, 去尝试人类在做的“无聊”事,其原因和动机均不可考, 许是受电影社最近播放的《大白鲨》影响;许是吃了数百年鱼,白犬觉醒了猫的基因;许是妖生漫长总要做出些改变;许是…… 唯有邪见清楚,他家大人是受不了五条悟在家拉二胡、犬夜叉大人还用三味伴奏这件事,才选择夜间出门遛弯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杀生丸接触到夜钓, 大妖觉得这活动安静且消遣, 与看报没什么区别。 之后,家中就备齐了钓具。一旦五条悟和缘一决定开多重乐器演奏会, 杀生丸便放下报纸,亲手带着钓具出门。 虽说这些接地气的工具与他神仙般的外貌全然不符,但当他提起它们的时候, 又显示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他钓鱼的运气不错。 春假时,他在大溪钓起了不少鳗鱼。但因鳗鱼刚过完冬算不上肥美, 他便放了它们,只留下两条个头大的。 待次日吃起鳗鱼饭, 杀生丸注视着食物,难得觉得“鱼”出现在白犬的食谱上也不算违和。 挺好。 左右大妖不需要睡眠,静坐也是一种修行,渐渐地, 杀生丸出去夜钓的次数多了起来。他只出没于森林深处的淡水湖、大溪边,因此,收获的也多是淡水物种, 譬如鲶与鲤,鳗与鳖。 如此,家里吃了一个月水产,“家风”越来越歪。 在五条悟出任务后,缘一立马跟上兄长的步调,与杀生丸一同提着钓具去钓鱼。只是,缘一钓鱼的气场有些微妙,他似乎除了鱼,别的什么都能钓上来。 第一次甩钩,他捞上来一只人字拖。 杀生丸看了眼没在意,缘一最开始也没在乎。他将人字拖放进携带的垃圾袋,瞅准一个方向,二次甩出长线。 没多久,他捞上了另一只人字拖。 狗兄弟:……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缘一道,“我三岁的时候,钓鱼可好了。兄长你还记得那年每天喝的鱼汤吗?都是我抓的鱼。” 现在失误了两次,一定是人类随意丢垃圾的缘故。 杀生丸不语,他把钓竿固定在一旁,靠在布椅上欣赏林深处的景致。忽而飞掠一只白鸟轻点水面,他的眸中映着这幅画,神情柔和了几分。 没多久,弟弟的钩子又动了。 缘一轻轻一拉,钓出一只青蛙。它叫唤着孤寡孤寡,最终在俩兄弟冰冷的视线中两腿一蹬,跳湖飞升。 沉默了好一会儿,缘一拖着布椅换了个位置。这时,他与杀生丸相距七八米远,几乎处于互不影响的状态。 兄长的钓竿毫无动静,缘一的第四甩立马有东西咬饵。他奋力一拉,拽起湖底的大片水草。 狗兄弟:…… 缘一不信邪了,他镇定无比地开始甩长线。前后仅半小时左右,他的水桶中多了破烂的布娃娃、相框、眼镜、钻石戒指……以及一只代替鱼咬饵的野鸭。 杀生丸一上午都没钓上来一条鱼,而他的弟弟钓鱼逐渐上头,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他看到弟弟用了力气甩线,鱼饵在空中划过饱满的圆弧,再落入湖泊中央。这回倒是让弟弟等了一段时间,本以为会有个好结果,谁知意外性竟如此多。 半晌,一条长达两米、通体黑白环的全村吃饭蛇游过湖面,精准地咬住了缘一的钩子。 杀生丸:…… 从这天起,缘一对乐器伴奏失去了兴趣。他的两辈子甚少遇到“对手”,没想到在钓鱼一途中栽了跟斗。 太奇怪了!他钓鱼的运气有这么坏吗? 明明他百多岁的时候也出过海,还在海上垂钓过。这钓的不是金枪鱼就是深海乌贼,可谓欧皇附体。这前后只过了六百年,他怎么钓不上鱼了? 缘一:“兄长,我们出海试试。” 出海无妨,事到如今,连杀生丸也有些好奇缘一会钓上来什么东西。 想到就做,俩兄弟坐着豪华游艇出海,其上除了邪见和几名妖仆,就剩下各式各样的钓竿。 杀生丸一如既往,固定鱼竿,愿者上钩。缘一的态度倒是认真了些,他仔细检查过钓竿、钩子和饵食,再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甩出长线。 游艇在海上飘啊飘,钩子在海中钓啊钓。 一阵拉扯,缘一再次夺得“魁首”,他快准狠地拉线,就见一只饱受藤壶折磨的海龟被钓了上来。 他与海龟四目相对,不多时,缘一提着小牛替海龟剥下了藤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它们像是约定好来找他治病,导致缘一在海上钓足了三天的海龟,最终载着满满一游艇的藤壶回到大岛,卖了个好价钱。 三天,杀生丸注视着自己空空的鱼桶,觉得弟弟有毒。 2018年的春假,缘一去往各个水域,钓过海豹企鹅北极熊,愣是没捞上一条鱼。及至春假末尾,终于得空的五条悟发现两个哥哥都“爱”钓鱼,马上入了一整套设备加入他们。 “悟也来吗?”缘一失笑,“要让你见笑了,我一直没钓上鱼呢!” “没关系,我可是最强!”五条悟信心满满,“你钓不上来的东西,我通通给你钓上来!” 杀生丸:……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眼的世界里,当他、弟弟和悟同在一处时,他们的气场会发生剧烈的碰撞,进而演化出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反应。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 三人行的钓鱼之路开始了,他们前往长野最大的淡水湖,准备在月光下享受一个静谧的夜晚。 杀生丸放下竿坐好,安静地等着弟弟和悟的表演。 不出所料,弟弟总是钓起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悟的钓竿还算正常,只是至今没鱼咬饵……不,动了。 五条悟的钓竿剧烈颤动,一看就知道是个大货。他兴奋地握住竿往上一提,就见一黑色的庞然大物冲出水面。 悟:“我果然是最强!居然钓到了这么大一条……额?” 是个咒灵。 确切地说是特级咒胎,尚未孵化完毕。之前一直被这片淡水湖的生气遮掩着消弭了咒力的波动,要不是五条悟的鱼竿也是个咒具,它根本不会被刺激苏醒,进而做出咬饵这种蠢事。 缘一:“不愧是悟,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率先掏出咒术师专用的手机,给咒灵多角度拍照,再发到咒术高专的大群中:“哇哦!我人生中第一次钓鱼,居然钓出了特级咒胎诶!” 术士们:…… 七海:“请赶紧消灭它,谢谢你了。” 惠:“五条老师,这个不能吃,你可千万别吃。” 也不知五条悟究竟做过多离谱的事情,在伏黑惠这句最不可能的话下,居然跟了一大批学生的附和:“不要吃!” 五条悟:“惠,你的玉犬不是爱吃咒灵吗?我给你带个特级咒胎当狗粮好不好?” 惠:“对不起,玉犬不吃猫饭。五条老师实在喜欢的话,你就吃吧。”很快,他技术性掉线了。 接着,三名最强盯着在岸上扑腾的咒胎,只觉得这年头的鱼活得也挺卷。五条悟一竿子祓除了特级咒胎,并若无其事地甩出第二竿。 十分钟后,五条悟钓上来第二只咒灵,四级的蝇头。 已经知道结果的杀生丸别过头,缘一发出由衷地感慨:“其实悟不需要特地前往大岛各地祓除咒灵呢,只要给你一根鱼竿每天钓鱼,你就能把咒灵祓除干净吧。” 悟:…… “看来不能用咒具钓竿啊,会钓上来奇怪的东西。”五条悟决定跟缘一换根钓竿,而杀生丸像是预见了结果,他从椅子上起身,退后几步靠在树边。 又五分钟,缘一用咒具钓竿从淡水湖里钓起了一只杂碎小妖鲶鱼怪。而五条悟用普通钓竿在湖里勾出了一只漆黑的裹尸袋。 隐约可见受害者尸体。 据六眼观测,死者死于三天前,应该是他死前的怨恨酝酿了这特级咒胎。 难兄难弟:……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霸主、大将和术士最强,在钓起一只裹尸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最终,他们选择报警。 长野警署部第一时间出警。 约一小时后,湖面车灯闪烁,相机咔嚓,记者出没。三位最强被名为“服部平次”的警官照顾得很好,这名皮肤偏黑的青年亲手为他们裹上毯子,反复安慰着两名里樱高中的学生,告诉他们别害怕。 狗兄弟裹着毯子:…… 五条悟裹着毯子:“嘤嘤嘤我好害怕!” 服部平次一脸严肃:“五条先生,你作为一个28岁的成年人,怎么可以带着两个不满17岁的未成年夜钓?还钓出了……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但希望你能明白,两个少年遭受的心理创伤比你更重,请你振作一点吧!” 五条悟颔首:“我一定会带着两个孩子坚强地活下去!” 服部:…… 狗兄弟面瘫着脸,一言不发。 服部是个好警官,他联络了多年的搭档工藤新一,一起来解决这个案子,好放三个无辜的夜钓者早日回家。 他和工藤新一都是少年成名的侦探,曾被誉为“关东的工藤,关西的服部”。在多年前,工藤遭受迫害变成小孩子柯南时,他是知情者之一,还帮工藤打过不少掩护。 久而久之,这友谊便深厚了起来。转眼十数年过去,工藤推翻了黑衣人组织,恢复了大人的模样。于几年前和青梅竹马·毛利兰结婚,如今日子过得甚美。 但工藤依旧在做侦探,还与他、基德一起成为了搭档。总之,这案子他一个人能破,但有工藤加入可以更快些。毕竟春假快结束了,这三名夜钓者两个是里樱的学生,一个是高专的老师,总得早日返校吧。 是夜十点,工藤新一匆匆赶来。 而从他进入这块区域起,不仅是狗兄弟,连五条悟都面露惊异。原因无他,工藤新一是个自带特级咒灵·死神的“大杀器”! 工藤:“尸体在哪?” “在这!” 工藤与服部两个青年一左一右蹲下查看尸体,与此同时,工藤身后的死神张开双手,将工藤整个人圈起来,把所有的恶意和诅咒全部排除在外。 是比里香对乙骨更可怕的守护,似乎融入了世界的意识。 悟:“我振作不起来了……哥,我们以后别钓鱼了,还是在家里演奏吧。” 缘一认同地点头。 杀生丸明白,他又可以一个人钓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工藤新一盯着杀生丸:我好像在一个36年前的香水广告贴牌上见过你?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一模一样,方便跟我聊聊吗? 缘一:我家的基因特别强悍!都长一个样子! 工藤新一:我好像在20年前的走秀报纸上见过你,方便聊聊吗? 缘一:…… 杀生丸:…… 第292章 第二百九十二声汪 服部与工藤合作破案, 效率奇高。从发现尸体起到凌晨一点,他们从海量的信息中搜出了嫌疑人,并确定对方是凶手。 至此, 倒是没三人组什么事了。 只是工藤新一委实敏锐, 不过是与三人打了个照面,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他习惯性抬起右手摸上下巴, 眼神扫过三人的相貌、身高和体形,直觉哪里不对。 服部:“怎么了?” 工藤:“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说谁?” “他们。”工藤下巴略抬,指向三人组的方向,“我记得……” 忽而,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复又恢复成一派无害的模样,以彬彬有礼的成年人形象靠近他们, 连谈话的语气也像是在话家常。 工藤先是告诉他们没事了,案子已破,他们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委婉地问起他们的住所在哪里, 若是方便的话,他愿意送他们一程。 五条悟拒绝了他, 并表示今晚会住在长野,明早坐新干线走。 “五条先生是咒术高专的老师?” “是啊。” 工藤表现出适当的好奇心:“我曾在东京上学时听过这个高专, 只是一直不明白它是个什么性质的学校。很神秘,连警署部也少有它的资料,我抱着这个疑问已经很久了……” 五条悟勾唇,他把墨镜微微摘下些, 露出一双天空蓝的六眼注视着工藤。 六眼贪婪地“汲取”着工藤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织成一张网。 “啊,就是个学习咒术的学校了。”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把谎圆到毫无破绽, “从奈良时代起,大岛的遣派使者就不断从大洲带回他们的文化知识,包括咒术。” “咒术的构成有符文、古文字、古图案、古结印术等等,都是十分古老的传承,普通人学了无法找到好工作的那种。可它必须被传下去,于是有了咒术高专。” “这是一个专业学习古文化的地方,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感兴趣,所以每年入学的学生都很少。工藤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来高专看看。” 工藤笑道:“六年前我去过一次,有人将我拦下了,告诉我那里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地方。” 五条悟反应很快:“当然得拦下啊,咒术高专有不少‘文物’。什么咒胎九相图、宿傩手指、特级咒具、御三家的资料、烂橘子的黑历史……你不经过层层审核,不具备进入的资格,不然‘文物’丢失可麻烦了。” 工藤不太能听懂,但他认为五条悟没有说谎。 所以,东京最神秘的咒术高专只是一所传承古大洲咒术文化的专业性学校? 原来是这样吗? “有空我会去拜访,麻烦五条先生了。”工藤道。 五条悟上道地与工藤互换联系方式,直接打消了他的疑虑。 工藤:“五条先生是咒术高专的老师,怎么会与里樱高中的两名学生在一起?” 缘一闭嘴不说话,杀生丸平静道:“是母亲一系的亲戚。” 悟:“约了一起钓鱼啊,春假快结束了,4月7号就开学,现在不带他们出来玩,就要等到暑假了。” 工藤自动过滤了五条悟的话,只看向杀生丸:“星野君长得很像一个人。” 杀生丸没说话。 “那是八十年代的香水广告,距今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工藤的眼中充满回忆,“在神奈川的港口,乔斯达旗下的品牌,你与代言香水的模特很像。” 那是他只是个婴儿,等长到四五岁,才知道家里被保存下来的广告图上的男模特,曾是老妈的最爱男神·老爸的最大假想情敌! 由于老妈始终留着香水图,工藤新一便记住了那张脸。且,还知道不少事。 “之后,那名男模在神奈川白手起家,九十年代迁到东京。至今一直是源氏财团的掌权者,要是推算没错的话,也该57岁了。” 直到被工藤新一提醒了一个57岁,缘一和杀生丸才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连源氏的掌权者都进入了“暮年”。 也对,他们初入神奈川接手服装店,一个标着年龄15,一个标着年龄19。而80年代到如今2018年,已经过了整整38年。 是他们疏忽了。 以人类的外表看,源白也该是个“老头子”了,而兄长前些年似乎还在用年轻态的模样行走……要不是被他拉到神奈川读高中,远离了东京的源氏,或许会引起人类的恐慌。 57岁了,看来再过几年就得安排源白也的丧事…… 不过,兄长愿意配合吗? 缘一陷入了沉思。 杀生丸:“你想说什么,侦探?” “只是好奇你是谁?”工藤道,“我关注过源白也一段时间,他一直不老,超乎我的认知和想象。你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可你是里樱高校的学生。” 换在以往,工藤新一绝不会冒进。他只会将疑问放在心底,再一点点扒出真相。 可不知为何,今天站在这三个人面前,他一再冒进了。直觉告诉他,他们绝不会伤害他,似乎只要他问起,总能得到一个体面的“答案”。 工藤:“即使是双胞胎,也无法做到一模一样,更何况你们相差40岁。”又转向缘一,轻笑,“包括你,我似乎在竞马会的财报上见过你。” 缓慢道:“源赤也?” 缘一和杀生丸:…… 五条悟:出现了,比六眼更可怕的情报搜集怪——工藤新一,一个侦探! 他的两个哥哥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了!想不到吧,人类之中还有这种能人,就算你们是最强又怎样,真以为能凭一个马甲忽悠人类?哈哈哈……不对,现在笑出声会被揍的吧? 五条悟恨不得给工藤新一呐喊助威,让他多扒一点。 谁知,杀生丸不愧是凌月教出来的主,直接给圆上了:“星野白也、星野赤也,是源氏财团俩兄弟的血脉。” 五条悟惊大呆!这波操作,我成为了我的儿子? “改姓是为了顺利长大,不会引来暗杀和控制。”杀生丸道,“‘父亲’和‘叔父’已经老了,你今年所见的照片都做过处理,这么做的原因我告诉你了。” 暗杀和控制…… 工藤本能地联想到。 不得不说,在处理了那么多起继承权相关的谋杀案后,对于杀生丸语言中未尽的意思,工藤明白。 掌权者越老越怕死,也越不想让人知晓自己的状态。刻意对外放出年轻状态的照片,是为了财团的稳定。 而让自己的孩子改姓……这也能理解,毕竟源氏实在是太庞大了。若是这两个孩子的姓名暴露,他们或许无法好好完整学业。 工藤“想通了”,对三人做了个嘴上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乱说。 过后,他与他们道别,火速驾车回家。 看着工藤新一的车绝尘而去,缘一收回了视线:“真是个危险的人,我差一点就承认了。” 杀生丸和五条悟:……你是谁问都会承认吧? “他身边的咒灵不像咒灵,更像是守护灵呢。”五条悟眨了眨眼,“不方便祓除,也最好不要祓除,否则要付出很惨重的代价。” “像是上天的宠儿……啧,这种人在少年漫就是男主角吧?” 可恶,这要是男主角,那他是什么? 他不管,他才是男主角,地球围绕着他转。太阳见了他的美貌会自卑,于是有了东升西落;月亮嫉妒他的完美,所以才会有阴晴圆缺。 对,他是电他是光,他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术士最强! “哈哈哈我才是男主角!”五条悟叉腰,“男主角都有一个挚友,我有;男主角都有个女队友,硝子;男主角都有他要追求的目标,超越兄长;男主角都有他必须打败的敌人,一筐烂橘子!” “没错,我作为男主角,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众生!我要创造一个没有烂橘子的世界!” 缘一和杀生丸:…… 以后还是别钓鱼了,孩子玩物丧志了。 …… 2018年6月,高专一年级的伏黑惠接到了来自五条悟的电话。 对方让他前往宫城县仙台市,去杉泽第三高中回收一枚特级咒物·宿傩的手指。 伏黑惠:“什么?你们居然把那么危险的咒物放在一个高中的百叶箱里?你们……”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想到。”五条悟笑道,“哈,反正不是我放的,烂橘子们的想法谁知道呢?” “老师!” “好吧好吧,惠先去回收手指,等我解决完熊本的特级咒灵,就去跟你汇合哦。”五条悟道,“挂咯,对了,惠不用先等我。犬夜叉和杀生丸最近也在东京,你可以找他们一起回收手指。” 惠:“现在是高中的休息日吗?” “不是哦。”五条悟笑得不亦乐乎,“源白也57岁了,源赤也53岁了。他们兄弟昨晚讨论了一下该活到几岁死,葬礼怎么办,要不要作为彼此的‘儿子’去参加对方的葬礼,结果打了起来哈哈哈!因为两败俱伤,所以今天上不了学了!” “惠,他们兄弟好有趣啊!” 惠:…… 不想跟这三个智障交流,心太累了。 他挂了电话,从任务地点坐上新干线,前往东京。 与此同时,两败俱伤的缘一和杀生丸被搞事的五条悟送进了医院重症区。其实他们恢复得很好,早可以出院了,但悟这家伙…… “咳咳咳!”隔壁病床的虎杖老爷爷咳嗽了几声。 缘一翻身起来给他倒水:“你喝点水吧。” 虎杖老爷爷:“我想不通,你们两个这么年轻,怎么会跟我一个老头子同个病房?” 缘一和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53了,我哥57了。 虎杖爷爷:…… 第293章 第二百九十三声汪 狗兄弟之所以会打起来, 主要是家里的鸡掰猫不说人话。 晚餐时间,杀生丸见五条悟又来蹭饭、坚决不回自己的领地,甚至成年了还喜欢在他的绒尾里打滚, 只觉得十分碍眼。 他淡淡道:“悟,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我只是一个28岁的宝宝。”五条悟靠着绒尾玩手机, “依然爱着糖果和蛋糕。” “……” 杀生丸抽离了绒尾, 随手裹上肩膀:“人类与妖怪不可一概而论。以人类的年龄计算,你成年已经十年了。” “但你按白犬一族的方式长大。”他尝试跟一只鸡掰猫讲道理,“成年犬妖会离开成长的地方,在外开辟领地。你过于依赖我和犬夜叉,连琐事也要被照顾, 这不利于你走的霸道。” 五条悟在沙发上蠕动了几下:“哥, 我走路一般靠右行,看见红绿灯就停,一点也不霸道。” 杀生丸:…… “啪!” 五条悟猫猫流泪头, 并发了动态:【我哥打我!】 评论区一片叫好。 揍完五条悟后,杀生丸真切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三个弟弟,原版的犬夜叉, 转世成犬夜叉的缘一, 以及放养长大的五条悟——居然只有原版的犬夜叉是最省心的主! 虽然资质不如后来的两个, 可对方从小独立、自讨生活、绝不烦他, 成年后更是留在枫之村开辟领地, 有几个追随者,连对象都能自己找,结婚生子带娃无需他操心,实在是个好弟弟。 而眼下这两个呢? 一个无论他搬到哪里住,都会跟着住过来。由于缘一包揽了家臣、随从和保姆的活, 杀生丸习惯之后倒也不会赶他。 可换成五条悟就要命了,这孩子鸡掰到需要他这个西国之主亲手“关照”…… 杀生丸的栗子从来不打人类,五条悟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个吃栗子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比他的祖宗莲和流都有出息。 缘一不理家中纷争,自从有五条悟做兄长的沙包,他挨打的次数直线下降,真是太好了! “吃饭了。” 一眨眼,五条悟已经关闭手机在桌前坐好。作为一只刚被狗打过的猫,他怎么可以让对方吃一顿安生的饭呢!猫派的尊严需要他来守护! 悟:“工藤新一说得对,最多再过三十年,你们两个的人类身份得先后办葬礼了。要不趁着还‘在世’,把自己的‘子嗣’对外宣布一下。” 杀生丸:“西国会处理。” “人类的世界可没有‘处理’这么简单。”悟笑道,“还讲人情呢!知道大财阀宣布子嗣为什么要开宴会吗?为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们看重的继承人。” “哥,如果你以后想省麻烦,最好表示一下对继承人的重视。” 杀生丸不以为意,五条悟说的他都能想到,只是悟家主做得不到位,吃了阅历少的亏,没发现在他的手底下,源氏不是人类的源氏,早就被换成西国的源氏了。 他并不需要操心人类的规矩,最多在外行走时注意一下年龄。待“年纪到了”,只要给源白也安排一场简单的葬礼即可。 然而,五条悟可不是家主做得不到位、没料到源氏的现状,他这番话压根不是说给杀生丸听的,而是说给缘一听的。 论钓鱼,五条悟是个“天才”! 缘一咬了饵,他主动为亲哥排忧解难:“兄长,我可以在满月那晚装作是你的儿子,参加你开的宴会。” 满月他是妖怪,样貌上更趋近杀生丸。在满月那晚扮成人类伪装兄长的儿子,人类绝不会发现。 杀生丸凉凉道:“你想让我成为妖界的笑柄吗?” “可等兄长的身份成了兄长的儿子,你现在的不重视,只会让兄长以后成为人类的笑柄。”缘一完全占据上风,“只要入场的都是人类,妖界不会知道这件事。” 趁着俩兄弟争论,五条悟稀里哗啦地干完了味增汤,并吃光了桌上的小蛋糕,一个都没给哥留。 他还煽风点火:“我听邪见爷爷说,犬夜叉是你一手带大的,他以儿子的身份出席,不是非常完美嘛!” 缘一点头:“我和兄长亲厚,可以为彼此开脱人类的身份。说起来,‘源赤也’也53岁了,但我不能在犬妖中寻找能装作我子嗣的孩子。一来他们与我长得并不相似,二来……我是大将,会让他们误以为我要收继子。” “所以,我有点想拜托兄长变小,装成我的儿子跟我去竞马会走一趟。” 杀生丸:…… 五条悟只是点了个火星,缘一就直接超常发挥了。让亲哥装作他的儿子,这话连邪见听得都惊呆了! 一时不察,五条悟吃蛋糕噎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俩兄弟可以互为孝子! 杀生丸:“我是兄长,你是弟弟。” 缘一:“兄长,书上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们长得像,无论是身高还是样貌,再没有比我们更适合做对方儿子的人了!” 然后给彼此送终、扶棺、火化,再捧上一个虚假的骨灰盒,刷一波孝子光环。如此,他们的第一个人类就圆满结束了。 杀生丸搁下筷子,刀架上的爆碎牙已经开始嗡鸣,这是他血压升高的征兆。 见爆碎牙这般,炎牙发出警告。接着,刀架上的刀兄刀弟集体作妖。可惜它们日常吵惯了,就像狼来了的故事,缘一没察觉哪里不对。 上桌的邪见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前者立马夹了几个茄子、抱着饭碗下桌,后者的无下限覆盖了整张桌子的菜,唯恐被掀桌。 “只是我在苦恼去世的方式。”缘一耿直起来不做人也做不了狗,“如果选择寿终正寝的话,还得准备几台测不出准确数据的医疗设备,以及全套的病历和病房。还得在病床上躺着演几天病人,才好撒手人寰。” “这对兄长来说太难了。” “可别的去世方式更不妥。”缘一道,“车祸、爆炸、疾病……兄长演不出来。”可能车祸现场一片狼藉,只有他哥安然无恙,那就绝了。 “兄长的演技不能让死亡得到很好的发挥。” 杀生丸勾唇,居然笑了,他笑了! 再也没有他笑起来更恐怖的事情了,邪见一溜烟躲进了厕所。对,他宁可去厕所吃饭,也不想见到主人这时的笑脸! 杀生丸:“犬夜叉,想好你的死法了吗?” 缘一:“想好了。”他非常认真地给出答案,“我会去竞马会赌马,把把赢。然后雇佣甚尔伪装的猴子给我一刀,我就可以当场去世了。” 毕竟他的演技比兄长还要烂,一刀去世的话就不用急救更不用躺病床,甚至还能对外界起到一个警示作用:远离赌马,珍爱生命。 完美! 五条悟和杀生丸:……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俩兄弟饭都没吃打了起来。在长桌裂开的下一秒,五条悟卷着饭菜躲进厨房,而俩兄弟直接开了冥道走人,再回家时挂彩无数。 没办法,打嗨了。 五条悟吃得麻麻香,并给两位“老人”叫了救护车。这招实在太阴险,俩兄弟伤口未愈浑身是血,车来可跑不了。 还能咋? 但在离开前,俩兄弟第一次联手揍了五条悟。杀生丸狠起来是真狠,他告诉医生:“他发病了,送进精神科。” “你们身上的伤……”医生大悟,“是为了制住他!” 五条悟:…… 最终,两只狗先把鸡掰猫送进了精神科,关进最牢固的病房。然后人一躺布一盖,进了重症室再歇菜。 当晚,藏马作为特聘医生接手了他们三人。之后,鸡掰猫越狱,狗兄弟痊愈,藏马打掩护打得累死,心累到无以复加。 “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藏马木着脸道。 缘一:“听说你的母亲再婚了,算算年纪,你的弟弟应该上了国中。大岛咒灵横行,非常不安全,我可以安排犬妖入驻他就读的国中……” 藏马温柔一笑:“以后这种事务必找我。” 搞定。 狗兄弟的病房很安静,三人间,同室的只有一位即将寿终正寝的老人。他姓虎杖,年事已高,身体正面临无可避免的衰竭。但从外表看,他依然精神矍铄,除了偶尔咳嗽几声,似乎没大病。 他有点嘴硬,总是拒绝孙子来探望他,可缘一明白,这位老人常躺在床上回顾人生,偶尔还会念起早逝的儿子和儿媳的名字。 无意间,缘一听到虎杖老人说:“仁、香织……悠仁长大了。” 香织? 缘一知道是重名,却还是因为这个名字,对老人颇为照顾。 一来二去,他们便熟了,老人一直很好奇他们兄弟为何住进老头子才住的疗养房,缘一只说:“弟弟送我们入院时,不小心报错了年龄,把17岁报成了71岁。” 老人一笑:“小孩子总是粗心,还很顽皮。” “是啊。”聊起带娃,日曜支的白犬可是强者中的强者,缘一立马打开话匣子,“弟弟从小就爱恶作剧,还喜欢折腾人,我和兄长给他收拾过不少烂摊子。” 老人:“我孙子倒是听话,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弟弟年纪还小,所以……” 缘一:“所以更不能放过他。” 老人:…… 可能这就是爷孙和兄弟的不同吧? 两人聊了半小时,虎杖爷爷就困了。临睡前,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他半靠着对缘一说道:“我的儿子和儿媳不是自然死亡……”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眸光暗淡:“你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咒怨一类的东西吗?” 缘一点头:“相信。” 只见老人的眸光亮了亮,复又恢复成原样。他慢慢躺平,生命越是走向尽头,便越是想倾诉。他倒是希望将一些事告诉孙子,但又不希望将他拉进那个世界。 可是,悠仁的父母是被害死的……他认为或迟或早,曾经害死他儿子和儿媳的“人”会再度找上他的孙子。 不知道自己何时死,老人心下叹息,能说几句是几句:“仁和香织是被‘咒怨’害死的……香织那时候已经怀孕了,结果仁带着她去做产检,遭遇了一场车祸。” “仁明确地告诉我,他抱住了香织,用身体挡下了失控的车,可是死去的却是香织和孩子。”老人落下浑浊的泪水,“我亲眼见到了香织的尸体,可在停尸半天后,她奇迹般地复活了,甚至保住了孩子。” “它伪装成香织活着,还生下了悠仁……” 他的儿子仁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相信香织已死的事实。他曾劝他放下,结果抱着悠仁的儿子拒绝提及此事,还告诉他:【爸爸,我不会放手的,香织会恢复的……】 可最后,仁也死了。 “我带大了悠仁,他很强大。”老人道,“有着这样离奇的出身,麻烦或迟或早会找上他。” “既然总会遇到麻烦,也总会被卷进漩涡,我希望他……能在众人的簇拥中死去。” 缘一安静地听着:“请问,你的儿媳香织在复活后,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总感觉像是被妖怪附体,只是哪个妖怪喜欢附体人类生孩子啊? 他读过医学当过医生,在九十年代医疗设备落后、专业医生稀缺之时,他也被妇产科抓过壮丁。 他知道生子对女人来说是一道怎样的鬼门关,换成大妖都受不了这种痛苦,更何况是人类之身。 所以他真是奇怪,究竟是出于何种驱动力,才会让“妖怪”附身于一个死者还保下对方的孩子,甚至承受莫大的痛苦生下了? 太离奇了! “异常……它的表现让我觉得,香织像是活着。”演绎得十分完美,老人发出长长的叹息,“要不是她的额头有一道长疤,我也会当她还活着。” 额头、长疤…… 话落,缘一木着脸从病床上起身,杀生丸也转过头。 俩兄弟想起了七百年前的邪术士——脑花! 他们还记得脑花和里梅是搭档,为了复活宿傩而奋力奔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记得脑花可以换身体,每个身体的脑子都被蛀空,成为它的安乐窝…… 香织死了,又复活了,头上有条疤,这除了脑花还能是谁? 万万没想到,邪术士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能在这个世界苟下去,为了复活宿傩的大业,竟然愿意转性去生孩子,啊这! 饶是缘一和邪术士对立至此,都不得不感慨一句:你可真敬业啊! 他服了。 不过,他决定留下来见见虎杖悠仁。怎么说也是脑花的“遗腹子”,体质应该有些特殊,他不觉得邪术士会无缘无故这么做。 明天就是周末,想来老人再怎么推拒,那孩子也会来看望他了。 …… 缘一见到了虎杖悠仁,在老人将死之前。 这孩子还在成长期,个头不算高,只173左右。有着一头粉发,但发根的位置却是黑色。缘一注意到,对方不曾染发,这发色也不是渐变,而是—— 黑色所代表的是仁和香织的血脉,而粉色所代表的是后期注入的事物。他看得到,虎杖悠仁有着远超常人的体魄,算是普通人中的“天与咒缚”了。 他身上有咒灵……不,是咒胎的味道,与人类的基因进行了融合。它们组合成了虎杖悠仁,而这孩子又是个活人。 只是,虎杖悠仁的身上带着一点点宿傩的气息,似乎是接触过手指? 狗兄弟静观其变。 悠仁性格开朗,阳光帅气,极懂礼貌。进来便与他们打过照顾,还将手中的花放入爷爷窗边的花瓶。 爷孙俩聊了一会儿,许是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老人问他想不想知道自己父母的事。 悠仁拒绝了,他不愿爷爷在为此耗神。殊不知,老人慈祥地望着他,轻叹:“你很强大,去保护别人吧。” “悠仁,力量是用来保护的,你要在他人的簇拥中死去。” 他微笑着看着孙子,慢慢闭上了眼。 悠仁呆呆地看着他,直到缘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陡然回神:“爷爷……” 缘一:“他是笑着离开的。” 有死神跃入窗户,在见到缘一和杀生丸时微微一愣。随即,她冲他们点头致意,再一刀柄敲在老人身上,带走了他的灵魂。 “爷爷他……” “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之后,缘一见他年纪小,便帮他一道处理了老人的身后事。在虎杖悠仁的话语中,他大致摸清了少年的现状。 他从小无父无母,和爷爷靠着救济金、退休金过活。唯一值钱的家当是父母留下的房子和一些积蓄,只是积蓄在爷爷看病中也花完了。 所幸他身强力壮,一天打多份零工不带喘,倒是自立自强地攒了点钱。不过,处理完老人的尸骨后,这孩子的生活大概又要回归拮据了。 可虎杖悠仁对此并不担忧,他是能把熊撂倒的人,压根饿不死,但亲人的死亡终是在他心头落下了痕迹。 “赤也,谢谢了。”悠仁道。 “听说你在校的社团是灵异社。”缘一决定给这孩子一份工作,顺便就近观察他。思及邪术士一直在找宿傩容器一事,他怀疑悠仁便是脑花为此准备的祭品之一。 如今的时代可不比镰仓,人类的数量太多,脑花的选择也太多了。 在吃过容器是半妖女子、四斗神复制品男性的大亏后,他不信脑花只准备了一个悠仁。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几百上千个祭品。 尤其是,悠仁应该接触过手指了…… 缘一和杀生丸确实不管事,但脑花和里梅却是他们那个时代的遗留物。 作为记仇的白犬,狗兄弟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故而不管祭品有多少个,能遇到一个是一个。 缘一:“很巧,我认识一家灵异社可以打工,你有兴趣吗?它的前身是冰帝灵异社,如今已独立出去,坐落在东京新宿,要是愿意的话去挂个名,总有一款任务适合你,且报酬都很高。” 他往特制的手机下一抹,抓出一根狗毛编织的小绳:“这是名片,带去后出示给他们,他们会明白怎么做。” “诶?”悠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别具一格的名片。 他还凑近嗅了嗅:“像是狗狗的味道。”悠仁抬眼,“是你们养的吗?平时经常洗澡吧,这款狗狗香波的气息很棒!” 他们用的是最高档的沐浴露,才不是狗狗香波!还有白犬不是狗! 狗兄弟:…… 不知者无罪,在经历过鸡掰猫的洗礼后,狗兄弟对悠仁可有耐心了。 缘一提醒道:“悠仁,不要乱吃东西,尤其是长相奇怪的手指。” “手指饼干吗?”悠仁道,“我不喜欢吃那个,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乱吃东西。对了,名片的事谢谢!” “不客气。” 悠仁去处理爷爷的后事,狗兄弟在收拾东西。 缘一:“兄长,我打算出院后跟着悠仁,他接触过宿傩的手指,我怕他变成祭品。” 杀生丸靠在窗边,道:“他成为祭品是必然。” “什么?” “心眼。”杀生丸淡淡道,“我‘看’到了,他会变成祭品。”又转向缘一,“这是一个‘结果’,无法改变。” 但凡虎杖悠仁晚一分变成祭品,“祭品”的死者数量都将呈倍数增长,那几乎是他逃不开的宿命。 因为他心头已经打下了烙印:要在众人的簇拥中死去。 从这个信念植入脑海起,命运的齿轮就围着他转动了。他像是命运之子,大量命线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展,甚至牵涉了他和弟弟。 缘一:“没有办法更改吗?” “有。”杀生丸道,“你、我、悟或者藏马和我的母亲,只要其中之一吞下手指,就能改变虎杖的命运。” “你要吞宿傩的手指吗?” 黑漆漆的、像是发霉的泡椒凤爪,要吞吗? 缘一:…… “改变命运的代价会很沉重,犬夜叉。”杀生丸道,“灵王是前车之鉴。” 但要是弟弟执意要改,杀生丸奉陪到底。说穿了,他走的路是霸道,要是预见了命运却变得畏首畏尾,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宿傩的手指终会被人吞下,他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容器。不是虎杖,也会是别人。 只是比起他们,虎杖无疑是命运所选择的最无害的祭品。 诚如大洲大妖常说的一句古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那遁去的“一”,便是无数种可能中的生机。 大岛会迎来末日,这是他们必须偿还的恶果。但同样的,命运会给出一丝可能。 “如果是悟吞下手指,那我们要对付两个领域的叠加状态。”杀生丸道,“无量空处和伏魔御厨子的合力,能绞杀的不止物质,还有灵魂。” 两个都是放射状、扩张型、大面积摧毁的强攻型领域,一个毁灭身体,一个毁灭精神,别说大岛,太平洋都能被轰干了。 “万一吞下手指的是我和你……”那结果只会更糟糕。 命运已经选择了“最合适”的人去承受这个果,但缘一不认:“我要保下悠仁,无论他吞不吞手指。” “让羂索和里梅活到现在,是我追杀不力。即使这是命运的一部分,但悠仁要是为此而死,我会愧疚。” “兄长,我想救他。” 杀生丸并未拒绝,只是用相似的语气说出一句相似的话:“做你想做的事,你尽管去做,我会看着你。” 【你尽管长大,犬夜叉。】这是王的承诺,也是兄长的庇护。 缘一笑了:“我要拦下他。” …… 他们发现悠仁不见了,而现场有伏黑惠的气息。 察觉不对,狗兄弟循着气味一路前行,结果见到了被毁掉一栋教学楼的杉泽第三高中,以及已经吞下宿傩的手指,刚化身成宿傩的悠仁。 只见七百年不见的宿傩恢复人形后,先一把摸上胸膛,还揉了揉。 发现自己是个男人,他顿时仰天大笑,在伏黑惠懵逼的眼神中一把撕开衣服,站上栏杆:“哈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女人不是我自己!” 伏黑惠:……诶? “女人呢?女人和孩子在哪里?”宿傩晒着月亮,张开双臂,迎向灯火辉煌的东京夜景,“太棒了这么多活人的气味,这样的空气……” 他深呼吸,作陶醉状。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睁开四只眼,脑海里像是刷弹幕似的跑过一大群狗。 “等等,这副容器身上怎么会有狗的味道?这么浓……” 还是特别熟悉的,以前打过架的主。 宿傩可记仇了,也特别记得住吃过的亏。想到第一副容器的乌龙,他有点惊疑不定:“难道我变成了狗?” 狗兄弟:…… 伏黑惠:……这真的是诅咒之王吗?真的没有那个什么大病吗? 那么问题来了,两面宿傩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女人不是我自己”、“我变成了狗”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据平安时的资料记载,两面宿傩虽然是个唯我独尊、肆意妄为的暴君,但真的不是个沙雕。 所以—— 伏黑惠:看来是虎杖悠仁不太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悠仁,你要记住,头顶上有缝合线的人是你‘妈妈’。 后来,虎杖悠仁见到顶着夏油杰皮的脑花:“妈妈。” 脑花和里梅:…… 五条悟惊大呆,疯狂艾特死神·夏油杰:“杰!悠仁今年15,你死时27,所以你12岁就有孩子了?不愧是你!” 夏油杰:……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294章 第二百九十四声汪 虎杖悠仁是邪术士为宿傩准备的容器之一。 剩下的容器要么中咒昏迷, 要么身体素质不佳,鲜少有能达到悠仁这个档次的候选者。即使有,他们的耐毒性也不够。 为了扩大祭品的候选, 邪术士本是以八十八桥为下咒的媒介,让一些拥有咒力而不自知的普通人去接触它, 以此达到下咒成功、筛选容器的目标。 遗憾的是, 当初缘一和直哉在八十八桥约架,脑花耗费大精力下咒的第二天,这桥就轰然塌方,白瞎了他的投资。 彼时脑花从电视上看到桥塌方的新闻,差点被气到脑溢血, 尤其是直哉修桥修了两年, 六眼还盯了他两年,迫使他不得不放弃八十八桥这个好地方。 他也不敢在东京多晃,唯恐被两只狗发现。故而, 即使他垂涎夏油杰的尸体,想把那具拥有“咒灵操术”术式刻印的尸身化为己用,他也只敢在狗兄弟前往神奈川读书后动手。 真是怕了狗了! 他们总能出现得“恰到好处”, 再一把毁掉他辛苦筹谋的计划。七百年来, 他真是受够了。 所幸, 虎杖悠仁成了他的底牌。 在狗兄弟时不时去游历异世界的数百年间, 脑花夺取了御三家之一·加茂家的一名术士的身体, 而后成为了加茂家不可说的禁忌·叛族者邪术士。 那年,可算拥有了人类之躯的脑花在寻找容器的途中遇见了一位奇女子。 她的体质十分特殊,众所周知咒灵自人心的阴暗诞生,对人类极为厌恶。可偏偏,咒灵对她会生出“喜欢”的情绪。 她时常被咒灵缠上, 又总被咒灵拯救,日复一日,她再也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女人只好与咒灵为伍,离群索居。然而她没有想到,自己竟能与咒灵结合并生下人类与咒灵的孩子。仅凭这点,脑花在她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而这,正是该女子一生悲剧的开始。 脑花抓住了她,将她当作实验品。怀孕九次,落胎九次,咒胎九相图由此而生。 这些咒胎既有着咒灵的力量又有着人类的活气,简直是最富价值的容器半成品。他企图把实验做得更深入些,却不料栽在了饱受折磨的女人手里。 那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咒灵操术”。 当她将所有的恨集中到他身上,发出强烈的意志要他去死,他还真活不了……铺天盖地的咒灵围聚在她身边,催生出了在当时最强大的特级咒灵。 在她一声声“把孩子还给我,你给我死”的嘶吼中,他顶着的“加茂”身体被咒灵撕成碎片,而这方的混乱也引来了御三家的咒术师。 混乱之中,他抢出了咒胎九相图的最后一相,而那名女子竟被御三家当作敌人对待,最终与特级咒灵一起覆灭于围攻中。 待此事平息直至现代,脑花用最后一相融合人类腹中的死胎,创造出“虎杖悠仁”这个成品。只是对虎杖能不能成为宿傩的容器,他仍在观望中。 没想到,虎杖悠仁交出了满分答卷,他完美融合了宿傩的手指,是千年难遇的绝品容器。 只是可惜,虎杖悠仁没死,他达成了与宿傩共用一个身体的境况。且,虎杖还是身体的主导人格,宿傩不是。 就在宿傩迎着月亮发疯的时候,悠仁夺取了身体的主导权,并将宿傩压制下去。 这对邪术士来讲是万分不妙的场面,只要悠仁是身体的主人,宿傩就无法真正复活。要是他吞下20根手指后依然是自己,那宿傩就完了。 届时,只要悠仁去世,宿傩必然跟着去世,那他们忙活了千年是图个啥? 绝不行,虎杖悠仁必须死! 在咒力乱窜的杉泽高中校园内,一只由咒力凝聚的眼睛倏然消失。之后,五条悟姗姗来迟,狗兄弟按兵不动。 伏黑惠尚且分不清哪个是宿傩,哪个是悠仁,而已经把宿傩压制下去的悠仁开了口:“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头脑里大喊大叫,好吵!” 又看向五条悟:“狗……啊不,抱歉前辈!这家伙一直在骂你是狗,他非要我问问你,你的父亲是不是什么……杀生丸?” 五条悟:…… 只能说杀生丸作为一只整狗,“狗味”确实比缘一纯正些。他之前只是在他绒尾里滚了滚,没想到泡澡数日还没洗掉这股味道。 难怪猫咖的猫看到他全部炸毛,他还以为自己被排斥了,原来这锅得杀生丸背! “那是家中长辈,怎么,宿傩认识他?” 悠仁满头问号:“宿傩是谁?” …… 反正有两个非人类的兄长撑腰,五条悟绕开了咒术界的规矩,我行我素地把悠仁带回了狗狗之家。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确定悠仁可以压制宿傩,还能随时与宿傩进行灵魂互换。又像个真正的师长般说起了术士、咒灵和两面宿傩的历史,最后告诉悠仁:“咒术界很快会知道你的情况,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定会判你死刑。” “只要你能压制宿傩,那么你死,宿傩必死。他们肯定会牺牲你一个,来换取人类的安全……额,你在听吗?” 只见悠仁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狗兄弟,舌头有点打结:“前辈,你刚刚叫他们兄长?” “对啊。” “可、可是,他们是和爷爷同病房的学生,我看过他们挂在病床边上的卡片,上面的年龄只有十七岁。”悠仁觉得头大,“而两面宿傩告诉我,他们一个快千岁了,一个七百多岁,是、是犬妖。” “宿傩还跟你聊这些?”五条悟有点好奇,“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问我手机电视汽车……都是些什么?” “你告诉他了吗?” “嗯。”悠仁耿直道,“反正不说他也会知道,还不如告诉他,免得他又吵。不对,前辈,你还没告诉我‘星野兄弟’到底是谁?” 五条悟一笑:“他们是白犬大妖,长生种。是凌驾于术士之上的最强者,也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霸主。” 见悠仁怔怔的模样,五条悟道:“宿傩在这一点上没骗你,但你要记住,不可轻信诅咒之王的话,也绝不要与他做任何交易。” 悠仁懵懂地点头。 “明天我会带你去一趟咒术高专,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五条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我也很想知道,我的两个哥哥是怎么认识宿傩的呢!” 悠仁: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在狗狗之家新换的长桌上,四人连同邪见一起吃饭。悠仁对邪见很是好奇,但出于礼貌,他并未问邪见是什么妖怪。眼见身边的前辈喊“邪见爷爷”,他也跟着喊“邪见爷爷”。 可两面宿傩不同,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纵使身体的主导权在悠仁手里,可他依然能掌握部分主动性,譬如变成一张嘴往悠仁的脸颊、手心显现出来。 正如现在,悠仁的左脸突然冒出宿傩的嘴:“哟,杀生丸,你的鼻子居然能忍受一只河童的气味了?” 河童? 悠仁下意识明白在说邪见,他赶紧一巴掌拍上脸,把宿傩摁下去:“抱歉,他……” 宿傩从他的手背冒出来:“真是想不到,七百年了你们兄弟还活着。我记得长生种的血肉很遭妖怪惦记,看来你们是厮杀战中的胜者。” 无论悠仁堵哪里,宿傩总会冒出来。杀生丸干脆道:“与你的厮杀战中,我们也是胜者。” 哦豁! 五条悟乐呵了:“你们打过架?” 悠仁堵嘴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似乎也很想听。趁机,宿傩大笑:“不错不错,那次你们是胜者。但是,臭小子——” 宿傩早于杀生丸三百年诞生,真论起年纪,他这声“臭小子”谈不上过分。 “别忘了当时的我可不是二十根手指俱全。”他狞笑,“你敢不敢把二十根手指都给我,我们再好好打一场!” 杀生丸:“自寻死路。” 宿傩:“敢不敢,一句话。” 缘一不语,只是起身去了五条悟的房间。悟之前养夏油猴子杰的时候,有几天沉迷于养娃娃,他记得这孩子给夏油杰准备了襁褓、奶嘴和奶瓶。 本以为是闲置的物件,没想到还能用到。 缘一取过奶瓶,往里头倒入红醋,再度来到餐桌前。一见宿傩还在吵兄长吃饭,当机立断把奶瓶塞进他嘴里。 只听“嗦”一声轻响,宿傩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陷入漫长的沉默。 “犬夜叉!” 缘一再度把奶瓶塞进去。 宿傩和众人:…… 他淡定地将奶瓶递给悠仁,道:“以后他再冒出来,请他吃醋。我也可以给你多准备几个奶瓶,或许他会喜欢油漆的味道。” 悠仁:…… 宿傩不知道油漆是什么,但直觉不是好东西。一连被缘一拿着奶瓶坑了两次,他灵机一动,往悠仁被衣服遮盖的背部冒出来。 “你们无法阻止。”宿傩冷笑,“诅咒的力量源自人心,而这个世界那么多人!” “你们不是以前的你们,但我也不是以前的我,这注定是属于诅咒的世界。”宿傩道,“从我苏醒,这一切的恶之力都是我的养料。” “你们阻止不了。” “你也战胜不了。”五条悟忽然开口,他掀起眼罩,隔着悠仁的衣服与宿傩打招呼,“我是历代最强的六眼,请多指教。” “呵。” 一声轻笑,宿傩再无回应。他在悠仁体内蛰伏下来,可算让他们吃了一顿安生的饭。 可等夜深,他又不安分了。 原因无他,五条悟翻出珍藏的游戏格斗卡,连着客厅中的液晶电视和悠仁打了起来。他们操控着两个角色你来我往,悠仁的游戏操作可谓十分出色,可仍然不敌五条悟。 对方好歹是个六眼,怎么可能输在游戏上? 一番缠斗,悠仁被KO了。 “再来!” 两分钟后:“继续!五条前辈,我觉得我还能再快点!” 三分钟后:“五条老师好厉害啊!我感到我快到极限了,没想到还是赢不了你。但是,再来一把吧!” 缘一为他们端来果汁和零食,许是受他们的感染,他拿起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杀生丸对这些没有兴趣,他最近偏好看书,目前手中正捧着一本《墓志铭精选》,似乎已经在准备“源白也”这个身份的后事了。 邪见早早地熄灯睡了,别墅内一片祥和。可就在悠仁连输三十把游戏之后,两面宿傩实在忍不住了:“臭小子,把身体交给我!换我跟他斗!” 悠仁死死握住游戏柄:“休想!” 宿傩:“呵,那你别想赢了。” 悠仁:“在抢身体这方面能赢你就行了。” 宿傩:…… 他把虎杖悠仁加入了黑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PS:里梅:宿傩大人,我等你很久了,请随我来!我们目前的据点在东京的下水道,里面有羂索,以及一些特级咒灵。 宿傩:那里有WIFI吗?信号好吗?没有我不去。 里梅:??? 第295章 第二百九十五声汪 体内寄居了宿傩以后, 悠仁再也无法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初始,他不能理解自身的危险性,也不服咒术界一审判他死刑的事。虽说经过五条悟的争取, 烂橘子们允许他吞下所有的宿傩手指再处刑,但悠仁心底终究存了疑惑, 凭什么?又为什么? 为了搞清楚真相, 悠仁主动询问了曾经与宿傩交过手的缘一。 缘一:“宿傩在变成诅咒之王前,是平安时代最强的术士。”这点毋庸置疑,即使缘一与宿傩关系不好,倒也不会在实力上贬低对方,“他站在术士的顶点, 拥有开启领域的能力。” “领域?” “生得领域, 与灵魂相挂钩的术式之极致。”缘一解释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术士的底牌,但不是每个术士都能有这张底牌。能开启领域的术士, 从我有记忆以来至今,只能数出36个。” 尤其是他们兄弟游历异世界的数百年,御三家再没诞生过能开领域的强者。掐指一算, 这36个中还包括平安时代他所知晓的术士。 其数量之少, 令人咋舌。 “而宿傩的领域是‘伏魔御厨子’。”缘一道, “他释放这个领域之后, 被领域囊括的六十丈范围的活物和死物, 都会被分解成‘虚无’。” 悠仁瞪大眼,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能想象到后果,若是这副身体被宿傩抢走,那么诅咒之王只要往人群中一站,大批活人都将荡然无存。 没忍住, 悠仁脱口而出:“那与他交手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缘一:“我也开了领域。” “诶?” “他的领域是分解一切,我的领域是焚烧所有。”缘一回忆道,“我可以把一切烧光,包括‘分解’的咒力。所以在领域与领域对撞的时候,只要没分出胜负,领域的持有者就不会死。” “而我和兄长的领域都很特殊,与神性和规则相关。当我们合力开启领域时,宿傩也无法抗衡。” 只是今时不同以往,诚如宿傩所说,现在的大岛人口实在太多了。人心的阴暗如洪水,是滋养咒灵的温床,宿傩在这个时代苏醒,简直如鱼得水。 “不清楚以后会有什么变故,但悠仁——”缘一看向他,“我希望你活着。” 悠仁:“不瞒你说,听你说了宿傩的能力之后,我倒是希望我早点被处死了。”这也太危险了! 缘一:…… 说着,悠仁抹了抹自己的腹肌、肱二头肌、肩背肌……这副体脂率极低的“容器”真是给宿傩提供了搞事的道具啊。他不确定自己吞下20根手指后还能保持理智,万一被宿傩占据主导权,他会伤到或是杀害一大批人。 所以,他不能给宿傩搞事的资本! 从今天起,他再也不锻炼身体了!他要每天炸鸡快乐水、躺平玩手机、废到天理难容,相信经过他不懈的努力,一定可以变成三百斤的肥宅! 他就不信宿傩能用这个全废的身体折腾出事,可能穿着人字拖的他连跑也跑不动吧? 悠仁握拳而起,浑身燃烧着非一般的斗志。他仿佛站在冲绳的海崖上,身前是旭日东升,身后是惊涛万丈,在激动人心的踩点BGM中,悠仁领域展开:“从今天开始做废人!” 缘一狗勾疑惑脸:嗯? 悠仁说到做到,可他躺平才三天,就被五条悟安排着从杉泽高中转到咒术高专。并与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做搭档,成为高专一年生三人组,专司祓除二级及二级以下的咒灵。 一周后,悠仁看着自己长高了一点的个头和愈发健美的体魄,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与宿傩进行交涉:“高专里的资料说,你很喜欢吃东西?” 宿傩懒洋洋地在他脸上睁开一只眼和一张嘴:“小鬼,你想说什么?” “白天我吃五顿,晚上你吃五顿,怎么样?”悠仁拍拍现金卡,最近咒灵一祓除,他的存款暴涨,从未如此富裕过,“我请客。” 宿傩:…… 这个容器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他可以趁机表现得无害些,再慢慢蛊惑他做下契约和交易。人类总是在食物面前放下戒心,或许只要他趁机喝一堆酒,这个小鬼就会沉睡过去,丧失主导权。 哪怕他只是小睡一会儿,他都能干成很多事。 宿傩:“可以。” 但宿傩没想到,就算是吃饭,悠仁也很小心。他选择与狗兄弟一起进食,再与五条悟一起吃宵夜。当宿傩看着面前的一大堆甜到齁牙的蛋糕糖果时,直接把主导权还给了悠仁。 他两面宿傩要抓小孩煲汤! 悠仁的养肥计划终究以失败告终。 …… 两个月后,杀生丸打开报纸,一见又是“不老女神源夜白的保养秘籍”的版块,便面无表情地合起了报纸。 他的母亲做什么都风风火火,如今更是退出了导演界,把美妆产品卖得满世界都是。 他也好,弟弟也罢,一个主要涉及电子行业,一个主要涉及竞马行业,结果合力赚的钱仍及不上母亲。凌月以一己之力实现了整个妖界的就业计划,且还因为妖界出生率低的缘故,人手隐约有不够用的迹象。 凌月大概是与五条悟有联系,偶尔也会说出怪话:“杀生丸,母亲要去创造一个只有妖怪的世界。” 杀生丸:…… 他一般不会管凌月想做什么,只是偶尔被母亲膈应了,他也会膈应母亲:“在人类的世界里,子女会给年迈的父母赡养费。需要我赡养你吗,母亲?” 凌月微笑:“年迈?下次再提年龄的话,我就让你和犬夜叉去做破产兄弟。” 杀生丸:…… 缘一: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带上我? 到底是拿母亲没办法,且凌月是他唯二在世的亲人,杀生丸淡淡道:“什么时候回西国?你的宫殿我一直让小妖在打扫。” 这时,倒是轮到凌月沉默了片刻。 “杀生丸,其实你做个不孝子挺好的。”别孝顺我。 狗兄弟:…… 凌月一向不会让人猜到她的想法,狗兄弟也见怪不怪了。左右确认凌月安好,自两面宿傩苏醒后国外也没大面积咒灵出现,他们便安心了。 近期,大岛的境况堪称水深火热,连岩胜所在的北海道都接连诞生了三个特级咒胎,更何况是人口众多的东京。 加上术士的数量没有增加,最近连狗兄弟都会在五条悟的拜托下接一些任务。而五条悟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月,祓除咒灵不知多少。 他没空带学生,最终导致三个学生被烂橘子钻了空子。 悠仁、惠和野蔷薇,这三加起来还不到50岁的少年少女,居然被安排去祓除一只特级咒灵。 这件事的信息本被封锁得很好,奈何狗兄弟的鼻子实在太灵。当虎杖悠仁的血腥味传来,当两面宿傩的咒力占据上风,他们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他们清楚两面宿傩的性子,那是个狠绝霸道的强者,绝不会容许自己沦落为“次人格”,更不愿与别人共享新的身体,也不会给悠仁活命的机会。 一旦宿傩占据上风,他一定会率先杀死悠仁。如今,风中的血气委实过于浓烈了。 这个出血量,悠仁凶多吉少。如此,跟悠仁一起出任务的惠和野蔷薇……万一宿傩张开领域,他们想救也救不回来。身体被分解为虚无,死者只能去尸魂界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俩兄弟全速来到现场。 入眼,就是悠仁被宿傩挖出的心脏。 缘一瞳孔地震! 他托起心脏,用反转术式保持它的活性,即刻往伏黑惠和宿傩的战斗现场而去。杀生丸的右手落在天生牙的刀柄上,已是动了怒。 倒不是他与悠仁有多亲厚,而是宿傩现在打的孩子——伏黑惠,好歹是他杀生丸看着长大的娃。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味,他觉得宿傩是在打他的脸。 “只要赶得及,悠仁能活下来。”缘一道,“惠还活着……” 想当初,宿傩一见到他和兄长那可是领域全开,半点不留手。眼下,不管他出于何种原因没对惠用领域,他都感到庆幸。 惠! 两兄弟堪堪抵达现场,就见胸腔空空的宿傩狰狞着一张脸,用极为狂热的眼神注视着伏黑惠,并大声地、真挚地、饱含感情地说道:“让我迷上你吧!伏黑惠!” 狗兄弟:…… 恍惚间,他们想起了七百年前的宿傩大声说过的话:【让我迷上你吧,犬夜叉!让我迷上你吧,杀生丸!】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狗兄弟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恶寒! 紧接着,宿傩发现了他们:“哟,你们来了。”又指着心脏,“这小鬼快醒了,在跟我抢身体的主导权呢!马上,他就会死!” 杀生丸平静道:“伏黑甚尔。” 缘一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甚尔的电话:“甚尔。” “这次是什么任务?”甚尔似乎刚睡醒,声音懒洋洋的,“正好手头紧,需要一点花销。” 缘一:“有人对你的儿子伏黑惠说‘让我迷上你吧’。” 对面安静片刻,甚尔嗤笑:“呵,不愧是我的种,才几岁啊这臭小子。是哪个女人这么大胆,真是少见!” 缘一:“是个男人。” 突兀地,有水杯跌落的咔嚓声,很快,另一端传来甚尔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说什么?那个混蛋是谁?”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甚尔骂了一句很脏的话,咔嚓一声捏碎了手机。他立马进厨房抓起两把菜刀,随便收拾了一点行李准备飞回大岛。 他要砍了诅咒之王!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惠,感受到了吗?这就是父爱的伟大!甚尔虽然是个连悟都看不下去的人渣,但他其实很爱自己的孩子。 惠:……本来没什么奇怪的,不会有人相信诅咒的话,可你把他叫回来,他一直追杀悠仁还喊着‘别招惹我儿子’,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缘一:…… 第296章 第二百九十六声汪 虎杖悠仁最近霉运附体, 走背运到无以复加。 增肥无能,养废不行。与旧友断了联系,与新友007到快要嗝屁。本以为干完这一票可以休息, 谁知情报出了问题,对上的咒灵居然是个特级! 他下定决心殿后, 让伏黑惠去找野蔷薇先走, 不料被打成重伤,还被宿傩占据了身体。 这狗东西一出来就挖掉了他的心! 他好不容易抢回身体的主导权,就要面临死亡的境地。却不料遗言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缘一摁平,这位狗前辈掏出他的心脏, 一把塞进他的空荡荡的胸腔。 缘一:“不要怕, 我做过医生,可以救你。” 悠仁震惊了! 他从未见过这等救人的方式,直接把心脏塞进去真的科学吗?啊! 前辈你真的做过医生吗?心脏是多么重要的器官啊, 连着数不清的血管,你这一塞就说能救我?虽然我读书少,国中刚毕业就来高专了, 但你驴不到我。 可大量失血让悠仁丧失了力气, 且因过于震惊,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 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情不自禁地, 悠仁转向伏黑惠,希望靠谱的同伴帮忙说上几句,好让他这个将死之人走得安心。谁知这一眼看去,伏黑惠直接进入了“大彻大悟”的状态。 “老师!等等!” 缘一顿了顿:“怎么了惠,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悠仁在脑海里咆哮, 正要给伏黑惠双击666,希冀他掏出对狗宝具疯狂输出。但他没想到,伏黑惠常与猫狗一起厮混,关注点与众不同。 “宿傩把他的心脏仍在草坪上,你捡回来的时候做过清理吗?”伏黑惠蹙眉,“这样放进去太不卫生了!” 太不卫生了…… 悠仁定定地注视着伏黑惠,在咽气之前愣是被气活了:“你的重点是卫生吗?” 绝了,这就是他虎杖悠仁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遗言吗? “悠仁说得对,重点不是卫生。”缘一张嘴,直接把悠仁气得再续了一口气,“他连宿傩手指的毒素都能扛,只是一点泥巴和杂草,一定不会有事的。” 惠:“这能一样吗?” 缘一:“宿傩比细菌毒多了。” 杀生丸蹙眉:“他快死了。”这两个蠢货居然还在拌嘴。 悠仁:谢谢,请让我死。 结果他没死。 时至今日,只要被害者不是当场嗝屁,缘一的回道总能把人拉回来。 他的灵力炙热又刚猛,换成普通人类鲜少承受得起,需慢慢输入再调理,但悠仁不同,他的身体素质好得很,故而缘一只要输入灵力,强行催生血肉、激活细胞、连接血管即可。 这过程谈不上好受,悠仁被抢救回来后,便晕死过去。 人一躺布一盖,他再睁眼时身处东京最好的犬山医院,病床前站着医生藏马,狗兄弟和五条悟。 此刻,藏马正拿着一张光片,颇有些无语地看着缘一:“虽然心脏补上了,看起来非常正常,但它是被灵力滋养的器官,在灵力还没被这孩子消化之前,他一用咒力就会出现心律不齐的情况。” “你当时该用反转术式,而不是灵力。” 缘一:“回道用习惯了,一时间没想到。心律不齐的影响严重吗?大概过多久才能好转,再恢复如常。” 藏马:“短的话三个月,长的话半年。” 这个“虚弱期”对悠仁来说不是事,但对宿傩的容器来说,全是事!有过一次被宿傩抢夺身体的经历在,谁敢放任虎杖悠仁虚弱半年? 如实相报,咒术界绝不会放过他。他们宁可不要这个千年一遇的容器,也要尽快把悠仁灭杀,以绝后患。 可瞒报更不妥,在咒灵数量增加的当下,就算是高专的一年生也有大量任务要做。咒术界一旦知晓“虎杖没事”,多半还会派给他更多的祓除任务。 届时不仅是悠仁,连他的三人小队都将面临更高一级的危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五条悟立刻鸡掰了:“哥,你把悠仁的心脏挖出来,再用反转术式重新装一遍吧。” 一只狐狸和两只狗都惊呆了! 如此凶残的话居然从一个纯正的人类嘴里说出来,还奇迹般的没有违和感,仿佛五条悟天生就是做这事的主。 最要命的是,悠仁的脑回路能跟五条悟接轨:“五条老师说得对,挖出来重装好了,不然后续的麻烦实在太多了。” 五条悟:“哥,你要是不想对人类动手,那就我来。但我没挖过人类的心脏,手法肯定没有宿傩好,万一是一点点抠出来的——不对,悠仁,你要不换成宿傩来,让他再挖一次心。” 悠仁很难不支持:“我跟他商量一下。” 狗兄弟和藏马:…… 三只大妖在做救苦救难的事,两个人类却在讨论如何挖心,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丧失? 妖怪的一时失语,悠仁便睁开眼:“谈崩了。” 五条悟从缘一背后拔出小牛:“悠仁,老师会努力的!” “嗯!” 最终,小牛被缘一没收,五条悟被杀生丸一个栗子砸出病房。 亲手带大的娃自己清楚,挖心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五条悟疯起来没个章法,很难说掏了一次人心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万一上瘾咋整? 缘一:“悟,你回去告诉他们,虎杖悠仁在我这里。” 只此一句,拉开了悠仁的倒霉蛋日常。 因他的情况特殊,当晚便入驻狗兄弟的别墅,伏黑惠知晓他的境况便来看望他,殊不知他十年未见的渣爹居然提着菜刀出现在他面前,一见面就要砍他的小伙伴! 这怎么可以! 甚尔:“难为我耐着性子回了一趟禅院,问过直哉那个蠢货才知道这家伙是宿傩的容器,不然那群烂西瓜铁定还想瞒着我。”举起菜刀,“让开,我要宰了他!” 伏黑惠怒了! 他的亲生父亲,在与津美纪的母亲再婚后没一次见过他们,也从未照料过谁。如今终于肯在他面前现身,却不是叙旧、道歉和悔意,而是跟咒术界的烂橘子为伍,要杀虎杖悠仁! 凭什么,你怎么可以—— 伏黑惠张开双臂,挡在悠仁身前:“够了!我不允许你动他!” 甚尔的血压直接上冲到脑:“呵,还敢护着他?我连你一起砍!” 他愣是把渣爹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惠双手结印:“那就别怪我下重手了。” 父慈子孝。 眼见大别墅即将沦为修罗场,见惯了冥场面的杀生丸放下《墓志铭精选》,从沙发上起身。他取过早就备好的钓具,在玄关处换了鞋,淡淡道:“邪见,走了。” 邪见拿着人头杖立马跟上,他相信会钓鱼的杀生丸大人绝不会饿死他。 “杀生丸少爷等等我!”冥加弃了缘一的肩头,利索地爬上杀生丸的绒尾。他想,要是留下来的话,一定会被安排着打扫废墟的。 很快,甚尔操起菜刀,伏黑惠召唤式神·浑,缘一从厨房里端出新煲的老鸭汤,平静道:“那套沙发是兄长的最爱,价值三千万日元,别砍坏了。” 甚尔顿了顿,伏黑惠一噎,悠仁吓得再也不敢躺在沙发上吃薯片。 “家里铺的地板是秘鲁圣木,总价值两亿日元。近年圣木日渐稀少,市价疯涨,你们还是不要乱砍比较好。” “客厅中的液晶电视是特制的,是地板价格的五倍。不要打坏茶几,那是兄长让小妖怪从西国送来的,是平安时代的文物,距今已有1256年的历史了。” “对了,兄长放报纸的架子也不要动,原材料是三千岁朴仙翁的枝条,也是兄长无聊时的手作。你们要是不小心打坏了,会被毒华爪溶掉。” “还有……” 甚尔木着脸:“出去打。” 伏黑惠和悠仁可不傻,谁想出去挨打啊:“不要。”只要呆在这房子里,他们就是安全的。 甚尔:…… 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悠仁不会成天呆在别墅里,伏黑惠也无法每天看着他。两天后,悠仁沿着别墅区的小道慢跑,以检索自己的身体如何,不料甚尔突然冒了出来,对他一顿穷追猛打。 拜身体素质所赐,悠仁在天与暴君手底走过几个回合,顺利逃脱。 可也拜肌肉记忆所致,在对敌时他本能地用起咒力,最终导致心律不齐。他就地一滚避开伏黑甚尔的拳头,一手捂着心脏,扶着墙大喘气爬起。 “这就不行了?”甚尔开启嘲讽模式,“就你还能是宿傩的容器?呵,换那家伙出来,我来会会他!”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砍宿傩,其实跟这个小鬼没什么关系。可惜,小鬼一点也不识相。 悠仁:“你休想!” 宿傩的声音忽然响起:“换我来。” “你也休想!” 之后,悠仁过上了每天被伏黑甚尔追杀、再西子捧心式回家的日常。他每天都要面临宿傩无情地嘲笑,这货告诉他:“小鬼,平安时代的贵女都没你这么娇弱。” 悠仁:…… 与狗兄弟同住一周,五条悟还时不时来串门,再加上甚尔冷不丁地追杀,悠仁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在宿傩一再的嘲讽下,悠仁出门买了眼线笔、粉底液、摩丝和各种化妆刷。 他脱去上衣,凭记忆用眼线笔在脸上画好宿傩出现时才会长出的黑色纹路,在用化妆刷站着美黑的粉底液,往身上一层层刷漆。 把摩丝挤上掌心,用发胶手直接定型。当宿傩发问:“你在干什么?” 悠仁拿起围裙穿上身,面无表情地转入厨房,抓着锅铲做起早饭。他拿起手机自拍一张,并登陆推特注册新账号“两面宿傩”,附上自拍,附上动态:【让我迷上你吧!碎花围裙!】 点击发送。 宿傩:…… 诅咒之王被气得三天三夜没说一句话。 而悠仁仍顶着宿傩的皮,模仿着宿傩的样子,还当着宿傩的面给狗兄弟承包厨房、做起家务、整顿衣服、照顾邪见。且每做一件事都要发动态,配的图还是宿傩的脸。 没半个月,悠仁火了。 在他的推特底下,无数人疯狂艾特禅院直哉的账号【我哥无敌】,声声嘶吼:“你看看人家!人家两面宿傩就是男德的典范,滚过来学习!” “不止两面宿傩啊,西国大将也很贤惠。会做饭、干家务、爱阅读……正能量满满!妈妈我悟了,我也要变成这样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就该像两面宿傩一样贤惠持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拥有傲人的身材和壮硕的胸肌,还会穿着碎花围裙等你回家,为你备好一桌子饭菜,这样的男人才是我的理想型!” “傩宝,一款人性化的人工智能机器,用过都说好。” 宿傩:…… 作者有话要说:PS:脑花:宿傩你怎么了?怎么在推特上做起了网红? 里梅:不愧是宿傩大人,已经学会自己做饭了! 脑花:…… PS:宿傩:我没有迷上碎花围裙。 第297章 第二百九十七声汪 悠仁把宿傩坑惨了。 在大岛的平安鬼神说中, “两面宿傩”是诞于飞騨国的一名恶徒。他有四手四眼、前后两面,善用刀剑弓矢,喜好杀戮。因其过于凶残而被人类围剿, 史料记载诛灭他的是一名凡人。但在咒术界的记录中,六眼与十影曾联手参与灭杀之战。 可无论是哪一面的记载, 两面宿傩都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而大岛又是个奇葩的国家, 在此地生存的人从来记打不记吃,恐惧谁就供奉谁,谁好说话就欺负谁。 譬如五条家六眼的起始·菅原道真,好好做人时得不到天皇的重视,被污蔑被攻讦日复一日;不做人时立马受到所有人重视, 神龛供奉香火全部到位, 如今还被冠名为“学神”。 因此,曾经为祸一方、带给无数人恐惧的宿傩,自然也有供奉他的神龛和庙宇。但因人类对他的不了解, 以为“两面”是前后两面,最终塑成了个“两面佛”。 宿傩也曾去神龛看过,笑得前仰后合, 许是被愉悦了身心, 倒也没屠戮那一个村庄的人。 故而, 这尊宿傩像算是被留了下来。可宿傩万万没想到, 他会因为史料、雕像和悠仁的骚操作, 拥有了终生无法洗白的黑历史! 神通广大的网友翻出了宿傩的史料,翻出了宿傩像,再结合悠仁版宿傩帅气四射的外形,提笔画成了2018年款的“傩宝”。 以悠仁为底,添上两只眼, 再加一双手,还得裹上一条新款小黄鸭围裙。 宿傩雕像手中握着的杵、弓矢和刀剑不仅被弃置了,还被网友安上了锅铲、汤勺、菜篮子和电饭煲。“他”笑得十分猖獗,四只眼冒着猩红的光,旁白的对话框是一句让宿傩看了都恨不得领域展开的话:【让我迷上你吧!全场半价!】 “宿傩,厨房掌中宝,用过都说好。”五条悟一边握着手机念,一边笑得从沙发滚到地板,再从地板滚到门口,“伏魔御厨子,贤惠如天使。” 五条悟的天灵盖都快笑飞了。 他疯狂地给悠仁的推特点赞并转发,还提供了一个馊主意:“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宿傩跳草裙舞吗?” 宿傩:……六眼你给我等着! 或许这就是命吧,在悠仁对宿傩的克制下,在宿傩黑历史的传播中,好歹在新时代也学会冲浪的脑花和里梅得知了这一消息。 只一眼,他们就明白这不是宿傩。 想到诅咒之王的风评被害成这样,他们只觉得宿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行,得想个法子把宿傩整出来。 于是,在东京下水道的某个隐蔽处,披着夏油杰皮子的脑花,披着少年皮的里梅,与四个实力不俗的特级咒灵一道,召开了“如何营救诅咒之王”的会议。 脑花:“宿傩的容器目前与西国的大妖住在一起,如非必要,你们别去招惹那对兄弟。咒灵因人类而诞生,与他们妖怪没有关系。” 披着夏油的皮,用着夏油的咒灵操术,脑花算是这个团体的最强者,目前也属于首领级的人物。 他好不容易召唤到这批马仔,自然不希望马仔轻易地死在狗兄弟手里。 闻言,从富士山诞生的特级咒灵·漏瑚嗤笑:“你这种说法,好像我们怕了他们一样。我从诞生起又不是没见过妖怪,都是一捏就碎的小东西,为什么要这么避开他们?” 脑花勾唇:“经验之谈。” 里梅眼皮一掀:“别打草惊蛇。” 他俩在狗身上吃过的亏可太多了,这漏瑚一看就没经历过白犬的毒打,还活泼得很。 漏瑚显然没把狗兄弟当一回事,而脑花没多做解释,只承接了未尽的话题:“但宿傩的容器不是不出门,偶尔,他也会跟着五条悟出门修行。” “这是我们的机会,唯有他出门才能动手。”脑花笑道,“可惜,守在他身边的人是五条悟,想要越过五条悟带走容器,无异于天方夜谭。” 漏瑚表示不服。 他说:“活了几百年的妖怪就算了,连个人类也妄图跟我们较量?五条悟又是谁,术士?呵,我自诞生起杀的术士都数不清了,那些被人称为‘强者’的术士,在我手里也走不过三十个回合。” 漏瑚敢这么傲,是因为实力。 他从富士山中诞生,凝聚了人类对火山的恐惧和敬畏。因此,他天生便是特级咒灵,又觉醒了生得领域,虽说外貌长得奇葩,像个顶着火锅的独眼老头,但他的实力绝对称得上顶级。 至少,没开领域的术士无法与他匹敌,开了领域的术士也有可能在领域上敌不过他。 且,漏瑚的体术不弱。 脑花:“五条悟是咒术界最强的术士,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验证。” 不着痕迹的挑衅,让暴躁易怒的漏瑚接下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他决定去杀了五条悟,让咒术界为特级咒灵的存在感到恐惧。 里梅眼观鼻鼻观心,不发表任何看法。他曾以魂魄的状态见过六眼硬杠王虚的冥场面,漏瑚是很强,但比起六眼差了不少,去了多半是送菜。 但这不是坏事,唯有漏瑚验证过五条悟的实力,这群咒灵才会相信他们所言非虚。 有五条悟这个外敌在,更方便羂索驱使特级咒灵。 漏瑚:“那个五条悟长什么样?” 脑花:“白发六眼,身高有一米九,偏好穿咒术高专的黑衣。他的眼睛是蓝色,但常年带着眼罩,你无法分辨。不过,五条悟长得很符合人类的审美,你要是实在认不出来,找人群中白发、个子高、长得帅的人攻击就行。” 漏瑚咧嘴一笑,应下了。 …… 缘一做完晚餐,打电话给又在垂钓的杀生丸:“兄长,晚餐做好了,你带着悠仁回来吧。” “悟?他在犬山医院处理伤口。”缘一道,“嗯,他跟甚尔动手了。甚尔的刀撕不开无下限,但甚尔的力可以隔山打牛。悟太大意,让他一拳打在了无下限上。” 天与咒缚算是物理超度上的“六眼”,于是五条悟伤到了英俊的脸。 作为老师,他怎么可以带伤去见学生呢?五条悟立马也把甚尔揍了,两个最强一前一后躺进了犬山,还是同病房。 要命的是,上门照顾病人的是伏黑惠。 五条悟:“惠,我好疼!要你削个苹果才能起来!” 甚尔一菜刀剁在床头柜上:“小子,给我削个苹果。” 伏黑惠没作声,只是拖过凳子坐在两张病床中间,默默削苹果。期间,无论这俩怎么作妖都不理会。 待苹果削好,五条悟大声道:“惠,就是现在!” 甚尔的眼睛陡然犀利起来:“想都别想!” 伏黑惠拿起苹果咬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嚼着,病房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良久,具备孝子气质的惠道:“我要出任务,没空给你们送饭,你们点外卖吧。” “我走了,再见。” 惠挥一挥衣袖,把果核扔进垃圾桶。 而在家养了许久的虎杖悠仁因母亲叫“香织”的缘故,颇受缘一照顾。除此之外,他又因为具备与缘一相同的“赞美兄长”的气质,颇受杀生丸待见。 悠仁不跟宿傩置气的时候,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小天使。勤劳能干、体贴入微,还会给予每个人肯定和支持,堪称现代除戈薇之外的最成功的训狗大师。 这不,当杀生丸决定出门垂钓、吹吹湖边风的时候,悠仁起了念头:“白也大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垂钓吗?保证不烦你。” 杀生丸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自从经历过跟蠢弟、五条悟的垂钓之旅后,他发现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钓上来的东西也不同。目前他有点好奇,融合了两面宿傩的悠仁会钓上来什么东西? 为了控制变量,杀生丸没让悠仁动缘一的钓竿。而是在带着孩子出门后,替他新买了一副。 他在前边走,后面的悠仁扛着钓具跟。走了约半小时离开闹市区,再瞬移一息,他们来到了一片巨大的淡水湖边。 坐下、甩杆、静候。 不多时,有鱼咬了饵。杀生丸平静地提起钓竿,发现是一尾寻常的鲤鱼,虽说个头小了点,但好歹是鱼。 看来,同悠仁一起垂钓,运气不会受影响。 杀生丸放生了鲤鱼。 就见身边的悠仁一抖预感,钓上来了一条肥美的鳗鱼。少年大喜,浑身洋溢着快活感:“哇!好大一条鳗鱼,鳗鱼饭有了!” 跟悠仁钓鱼算是一种享受,只是依然有点不对。 杀生丸钓了一下午鲤鱼,或大或小,颜色渐渐从黑背变成了红色,最后还钓上来一条金白色。而悠仁钓上来的全是鳗鱼,一桶十七条,每条都有手腕粗。 他非常快乐,与杀生丸分享喜悦。大岛的鳗鱼可不便宜,悠仁这一桶简直是赚到了工薪阶层一个月的钱。 可就在这时,宿傩在他脸上冒出了一张嘴:“正好,鳗鱼对我胃口。” 悠仁:……一想要这家伙也能吃到,鳗鱼顿时不香了! 钓鱼的快乐总是短暂,杀生丸只留了三条鲤鱼,在接到缘一的电话后准备离开。 他起身收竿,长白发在湖光中闪烁微芒。常年握刀的手如今在收拢鱼竿,从不愿弯腰的他也会倾身,收拾起带来的椅子和工具。 他的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赏心悦目,明明做着十分接地气的事,偏偏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贵公子的气韵。 悠仁看了几秒,忽然觉得杀生丸不该做这种事。 要做,也是他来! 他麻溜地收起东西,并背负起两人份的物件。杀生丸倒没阻止他,在大妖眼里,幼崽提点重物锻炼是常事。 恰在这时,天边一声巨响,漏瑚闪亮登场。他以英雄式落地的姿势出现在二人面前,再猛地一甩碎花披风,头顶的火锅……哦不,小型富士山喷出一束岩浆,他冲两人抬起独眼,露出一口“好牙”,笑得霸气狷狂。 看到了! 白发、个子高、长得俊的男人,以及在他身边粉头发、很年轻的少年! 虽然不明白这个男人干嘛不戴眼罩、眼睛也不是蓝色、脸上还有花纹,但不妨碍漏瑚觉得脑花记忆很差,可能弄错了瞳孔的颜色。 漏瑚锁定了杀生丸,大笑:“你就是五条悟吧!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居然会被定义成术士界的最强。” 悠仁目瞪狗呆。 杀生丸先扫了眼手机,目前是傍晚时间18:23,天已经黑了。弟弟是在18:20打来的电话,这个时间点喊吃饭,多半是煲了汤。 收拾东西花了3分钟,再不回去饭菜就凉了。 他看向漏瑚,说出了好久没说的名台词:“杂碎,让开。” 第298章 第二百九十八声汪 杀生丸不是咒术师, 没有那一套“遇见咒灵必须祓除”的概念。 在他眼里,人类、妖怪、死神和咒灵相类,有杂碎也有强者, 但只要别挡他的路、不碍他的事, 以他不喜欢管闲事的性子,多半是忽略。 但凡漏瑚换个地方发疯,杀生丸也不会注意到他。偏偏, 这咒灵非要舞到他面前, 看模样还是从富士山诞生的胎。 犹记得富士山是弟弟送给他的地皮,生在其中也算西国的东西。可咒灵毫无眼界, 上来就得罪王。如此他处决了对方, 得知消息的西国子民也不会觉得他下手狠。 王的尊严容不得侵犯。 且在动手前,杀生丸花了点时间思考该用哪把刀。 爆碎牙轻易出不得, 即使如今的他已经能把刀的力量控制入微,可坏就坏在爆碎牙躺在别墅的刀架上。 一旦他召唤爆碎牙,蠢弟必然紧随其后。以半妖的思维判断,这世上应该鲜少有能让他动刀的对手,这爆碎牙急如星火, 弟弟一定背着三把刀过来。 届时, 他的动静会被悟察觉, 悟的动静会被术士察觉……像是钓鱼钓一串, 今晚就别想吃上饭。 同理,丛云牙也不行。自从去了这把魔剑上的邪灵, 它的威力愈发恐怖。如果握着它使出狱龙破, 那他别想来这儿钓鱼了。 思来想去,还是天生牙。 其实用毒华爪也可以,只是咒灵长到特级大多能开领域。他被拉入领域倒是无妨, 但身边的虎杖悠仁一定会出事。 杀生丸:“退下。” 悠仁一懵:“诶,退下,是在叫我吗?”发出疑问的同时,又乖觉地站到杀生丸背后。 此时,漏瑚一听“杂碎”直接被气疯! 他头顶的小型富士山发出“水壶烧开”的声响,接着,喷涌的岩浆从他的头顶、双耳往两侧冲出,一下子拔高了这片山林的温度。 被岩浆冲过的林木在燃烧,一如漏瑚愤怒的内心:“口出狂言的小子,去死吧!” 他朝杀生丸张开双手,就见活力十足的岩浆融成烈火,轰然朝他杀去。这一波所过之处的林木、陆地、石块全数化作灰烬,可在冲到杀生丸面前时,却见他一声冷笑:“居然用火攻。” 火攻怎么了? 漏瑚来不及出口,便看到对方五指并拢,右手斜向上一挥做出“劈砍”的姿势。刹那,无形的妖力瞬发,像是下了一道“吞噬”的禁制,猛地劈开烈火,再将之分食殆尽。 热流滚滚,掀起杀生丸的白发。灰烬在狂风中翻舞,他背后的悠仁呆呆看着,第一次意识到“大妖霸主”究竟象征着什么。 好强! 漏瑚:“怎么会?”单眼瞪大,快被惊到失语了。 他是从富士山诞生的特级咒灵,天生拥有岩浆这种火山火的能力。而在这能力的运用上加上咒力,火的攻击力只会成倍上升。 但现在,竟然被……被这么轻描淡写地扑灭了? 杀生丸:“区区岩浆地火,也妄图与焚天业火媲美?” 前者伤害人的身体,后者却连灵魂也能灼烧。跟弟弟打架至今,杀生丸被烧掉的皮毛不计其数,偶有重伤,但打着打着,倒是让他对火攻起了免疫。 至少,对手到不了焚天业火的级别,就别想再烧他的皮毛。 话落,杀生丸朝天际张开手:“天生牙。” 即刻,本在刀架上安心躺着的天生牙一个激灵,立马像脱缰的哈士奇般夺窗而出。那洋溢着欢快的、被器重的嗡鸣声,不难看出它的愉悦。 “诶,天生牙?”缘一放下烤牛肉,撒上一些孜然,“是救人吗?” 救人的话就没他什么事了。看来兄长回程会耽搁一点时间,或许是公路上出了连环车祸吧? 与此同时,天生牙如流星划过夜空,而以为杀生丸那一声“天生牙”是准备发大招的漏瑚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分分钟合拢双手,让咒力倾泻而出:“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顷刻,咒力将杀生丸和悠仁包裹在内,漏瑚的领域呈封闭式,诚如名字一般,以棺材的样式将他们锁在其中。 内壁是山石,足下是岩浆,他全然模拟了富士山喷发时的火山内部场景,温度高到发指。寻常人一进入便会被烧成灰烬,实力一般的术士也是如此,但高温落在杀生丸和悠仁身上,却是半点不剩。 甚至,悠仁还有闲心看了一眼桶里的鳗鱼和鲤鱼,它们活得很好。 不知为何安全感爆棚,悠仁还掏出手机看了看:“白也大哥,现在是18:25分。” 杀生丸蹙起了眉,漏瑚以为他被领域镇住了,不禁狂笑:“哈哈哈!你的实力在术士中是很强,被誉为最强,你一定也能开领域。就来比一比吧!看看是沉淀在富士山的咒力厉害,还是你的领域厉害!” “蠢货。” 杀生丸不想多说,就在这时,天生牙刺破了领域的外壳,伴随着“咔嚓”一声响,落入杀生丸的手中。 见状,悠仁和漏瑚一致露出吃惊的神色。 不同的是,悠仁是真疑惑,漏瑚在诧异过后便是了然。 “领域”是术士或咒灵的大招,一经展开就意味着“必胜”。换言之,在领域主人的必胜之境中,凡是主动进来者和被拉入者都得不到好处,所以,领域可不管进来的是什么,只要保证对方有来无回就行。 故而,天生牙顺利落入杀生丸之手,而杀生丸竖起刀,平静道:“领域展开·别天津重月!” 盖棺铁围山的咒力流动忽然凝滞,从冥界升起的幽暗之力笼罩所有。倏忽,幽月相映的冥界宫殿拔地而起,形同长矛刺破漏瑚的领域,无数重月牙熔铸的刀锋劈开他的身体,而他——毫无反抗之力! 那是充满冥神气息的碾压性领域,在该领域中,凡与灵魂相关的力量都会被克制,乃至直接灭杀。 时至今日,也唯有缘一能在杀生丸的领域里蹦跶。而杀生丸为了克制他的王虚之力,别天津重月的毁灭性早就一再提升。 若是下死手,早在张开领域时漏瑚就会死去,但他没下死手。 重月之力连绵不断,盖因他的领域是无限成长的放射状。七百年前,他的领域张开只能让三十丈范围内的区域拉升冥府,到现在,他的冥府彻底张开,足以覆盖整个东京有余。 想来再过数千年,他大抵是能让整个冥府重现人间了。 不过,杀生丸对阴间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想把阴间带到钓鱼的地方。更何况,这个杂碎还有点用。 “轰隆——” 漏瑚被切成了片,杀生丸对悠仁说句“跟上”,之后亲手用妖术把漏瑚的头拼起来,抄在手中带走。 “要杀就杀!”漏瑚大吼。 杀生丸不语,只是反手朝山崖那边劈出了一刀。很快,两道人影消失,隐约间杀生丸闻到了羂索的味道。 “下作的邪术士。”他如是道。 基本可以断定这只袭击他的咒灵出自谁手,但羂索会用阴谋,别以为他杀生丸不会。真要把心思花在邪门歪道上,杀生丸做得只会更可怕。 悠仁:“白也大哥,不杀他吗?” 杀生丸:“活着比死了有用。” 他把漏瑚带了回去,再让悠仁告诉缘一发生了什么事。大致听完后,缘一用鬼道给漏瑚上了禁制,再把他放上餐桌,两兄弟就着他的火山头烤肉片吃,气得漏瑚差点直接升天,又实在升不了。 他的能力似乎被封印了,生气除了让火力更大点,烤肉更快点,一点用也没有。 悠仁:“所以,白也大哥是怕菜凉了,才把他带回来的吗?”原来有用是这个意思的有用啊? 缘一颔首,漏瑚气炸了。 “你不是五条悟。”是什么白也,没想到他找错了人!漏瑚马上转向缘一,“所以你是五条悟!” 缘一没回复,漏瑚当他默认。 当晚,缘一将情况向五条悟说明,后者一听,笑道:“好损。” 损是真损,尤其是第二天,杀生丸一时“失手”放跑了漏瑚。只见这特级咒灵忙不迭地跑路,与另一个充满花草气息的咒灵相会,他们狂奔出狗兄弟的地盘,在东京樱花街的街尾掀起了井盖,一把跳了下去。 别墅内,早在漏瑚身上打下妖力印记的杀生丸感知着,说道:“在东京樱花街,街尾,下水道入口。” 以五条悟为首,术士们即刻往樱花街包抄,并封锁住各个出口。 杀生丸:“两名邪术士,是平安时代的遗留物;四只咒灵,是近期诞生的特级。” “居然有四只?”五条悟一愣。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邪术士。”杀生丸道,“你们自己解决,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帮你。” “谢了,哥!”电话挂断。 妖力印记只能持续一段时间,等漏瑚体内的咒力更替完毕,能力印记就会被冲刷掉。不过,够给羂索添堵就行。 以杀生丸对羂索的了解,对方经过此次的围剿之后,对咒灵的信任感会降到最低。而咒灵又是对人心最敏感的灵体,只要羂索露出一丁点“利用”的念头,就会遭到极大的反噬。 他要分化他们。 七百年了,他们和邪术士的恩怨也该了结。 缘一:“兄长,为什么让悟单独去?” “东京是他的领地。”杀生丸直言,“他必须去认识除你我之外的强敌。” 和平年代,没有那么多猎物给崽练手。偏生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跟他们是一路人,他不会长居大岛,迟早也会与他们一道进行时空之旅。 接触一下邪术士也好,利于…… 谁知,五条悟的电话立刻进来了。缘一还以为他是遇到了麻烦事,需要他们的帮助,却不料手机一开免提,五条悟的声音大到在下水道层层回响。 “哥!尸魂界有联系电话吗?啊!快帮我接通杰、夏油杰!” 五条悟一路冲到下水道深处,发现了披着夏油杰皮子的羂索。 当时他真是鸡掰猫惊大呆,一时间没用六眼看,还以为夏油杰到了尸魂界都不安分,这会儿正整了个义骸又来传播教义,又想建立一个没有猴子的世界。 可当他凝神看去,才发现不对。 大量信息从羂索身上发散,被六眼摄入到他的大脑。在急速分析中,他“看”得出对方披了夏油杰的尸体,也能用对方的咒灵操术,甚至身体内寄居了一大堆咒灵,有九成以上是特级。 极大的隐患! 过分了,太过分了……竟敢这么对待他死去的挚友的身体! “快帮我告诉他,他的尸体被邪术士占有了!他生前死后的清白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五条悟:你对我挚友的身体做了什么? 羂索:……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又很对的样子? 第299章 第二百九十九声汪 五条悟见过狗, 但没经历过苟。 当他遇上羂索和里梅这俩“苟中鼻祖”时,可谓是三观重塑。他长这么大,真没遇到过这么能跑会躲的邪术士, 他们仗着对地形的了解先一步离开, 又利用咒灵操术一个个往外掏咒灵阻拦他。 且,五条悟断定,这两个邪术士必然与六眼交过手。不是他, 那应该是他的祖先。 他们对付六眼有一手, 绝不与他硬碰硬,更不会开领域。唯一做的就是不断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拒绝与他近身缠斗。 眼见邪术士即将脱困, 五条悟总算明白,术士们制定的计划失策了。 他不应该专注“夏油杰”, 进而被两个邪术士引开。更不该亲自进入下水道追凶,这只会妨碍他开大。 如果在下水道开启【苍】与【赫】,那么在内的术士和在外的人类都将受到生命威胁。别到时候邪术士没打死,反倒把自己人毁了。 每一条都在试探他的人性底线,也在制约他的力量, 这把要打赢可太难了。 是他对自己太自信, 忽略了地形和人员要素。果然他不适合团战, 这波要是单人出动没准就赢了。可惜, 世界上没有“如果”。 但要这么放跑他们,五条悟很不甘心。 “快跑哦。”五条悟的语气森森, 传遍跟他组队的每一个术士的耳中, “放弃追捕那四个特级咒灵,我要开虚式了。” 队伍安静了一秒,在夜蛾校长气炸的咆哮中, 传来了一群术士忙不迭跑路的声响。 五条悟将咒力凝聚指尖:“你惹毛我了!”特指羂索。 轰隆! 是夜八点,五条悟瘫在沙发上,心情十分糟糕。悠仁端来新做的蛋糕,缘一端上新打的果汁,却见五条悟对此兴趣缺缺,动也不想动。 杀生丸:“把印记送到你面前,你给我交了一份白卷。” 五条悟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并在沙发上打滚,又蹭进了杀生丸的绒尾。 杀生丸平静地抽走绒尾,一栗子把他从沙发砸在地上。 显然,大妖霸主的心情更糟糕,他知道人类不靠谱,但不知道人类会把五条悟安排到下水道去。 这究竟是有多蠢,才会把一个天生适合开大的六眼放进那么逼仄且地面人口密集的地方? 他本以为术士会先制定方案,或是进入下水道逼出邪术士,或是先引爆下水道再合力进攻,无论哪一项,都能让悟像敲地鼠般一打一个准。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他们居然只做了樱花街的人员疏散,还不是整个区域。 没错,答案交给人类后,他得到了白卷。 杀生丸:…… 且,被白犬教养长大的悟没发现不对,还跟着“挚友”跑了。 这么容易被“挚友”拐走,万一以后遇到生死之境,羂索忽然又顶着夏油杰的脸出来晃怎么办?分毫之差,悟会栽更大的跟斗。 “感情用事的家伙。”杀生丸训道,“夏油杰已经死了。”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给他记住这句话。 五条悟嘴边冒出白色的魂魄,看上去打击无比大。悠仁蹲下来戳戳五条悟的脸,觉得老师快风化成灰了。 “白也大哥,五条老师快不行了。” “让他死吧。” “……” 与此同时,东京的电台开始放送新闻:“本报讯,今日下午14:23分,东京樱花街发生燃气管道爆炸案,摧毁了一町到三町的全部街道,受伤人数达17人,幸运的是没出现死亡人数。” 行吧,人类连人员疏散的工作都没做好。 杀生丸不想说话,他觉得咒术界迟早要完。这般想着,他扔掉报纸换成地理杂志,他想着把西国的位面搬了。 恰在这时,缘一发现了亮点:“他们没放下‘帐’吗?” 樱花街干架时,他们没放帐。故而,邪术士的逃脱还算顺利。 闻言,五条悟一骨碌从地上窜起,漂亮的蓝眼眯起,龇牙道:“看来烂橘子里出内鬼了。”他一进入下水道,可就顾不上帐有没有落了。 如今释放虚式伤到了17个无故人士,估计他回去后会被攻讦。要是提出帐的放置问题,多半又是替罪羊受到处罚。 “哥,我能把这群烂橘子灭了吗?” 杀生丸:“随你。” 缘一提醒道:“鬼杀队的当主死去,下一任当主就会接手,不会出现交接上的差错。悟,你干掉烂橘子后,接手的人员找到了吗?” 五条悟微微一笑:“没有呢!我只是想想,其实我不想杀人呢!” 悠仁和两只狗:…… “真是的,别以为我没有章法好吗?”五条悟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就因为我是被白犬带大的,所以即使我只能活一百岁,我对时间也没什么概念。” “你们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甚尔还活着,光他一个就能制约禅院。偏偏,他的儿子惠是十影法的继承者,不出意外的话,禅院家的家主迟早落在惠的手里。”五条悟勾唇,“加茂家的孩子在京都上学,但他对加茂家没有好感,以后也是我的阵营。” “而我,已经把五条收入囊中。” 只要再过十年,或许更快,御三家就是以他为首的“御三家”。惠是他的学生,加茂是他的同盟,再扶持七海建人和乙骨忧太进入咒术界的高层,搞一轮洗牌,他会比杰更快掌握大势。 “我只是不说,温水煮青蛙。”五条悟仰脖子喝果汁,“只要耐心等待,我一定能把线收好,你们不需要担心我。” 好歹他是被凌月带大的啊! 大抵是觉得孩子还有救,杀生丸恢复如常。然而谁也没想到,五条悟有个致命的弱点——他不能沾酒,一点点也不能沾! 一杯果汁入肚,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五条悟问道:“哥,你除了水果还放了什么?” 缘一:“在推特上看见的夏日白桃冰饮,放了点薄荷和威士忌,怎么了?” 五条悟:“我没醉……” 他们直觉不对! 下一秒,失去意识的五条悟开启了术式顺转,又开启的术式逆转。他站在杀生丸最爱的沙发上哈哈大笑,一边高呼烂橘子去死,一边打碎了电视、地板、书架…… 轰隆! 缘一拽起悠仁跑路,顺便放了个帐。即刻,暴怒的杀生丸抄起小牛把五条悟揍成重伤。 …… 大别墅死于“煤气爆炸”,还上了东京的新闻。 五条家的长老亲自登门致歉,表示五条家会接下所有的赔偿,只希望杀生丸别跟傻孩子·闯祸精·不靠谱的五条悟计较。 毕竟这娃从小稀奇,整个五条直系融了产屋敷一族的血脉,就他一个把“亲和力”全点在了脸蛋上,除了帅裂苍穹实在没什么优点了。 “可长得帅有什么用呢?”五条家的长老哀叹,“他28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还仗着自己是家主,过年吃饭都不让说,白瞎了那一张脸!他还敢继续浪,等着没人要吧!哦,不好意思,两位大人,之后的这些话不要转告家主,我会被打的。” 杀生丸:…… 缘一:不知为何,听完他们对家主的描述,总感觉整个五条家都不怎么靠谱? 五条悟又躺进医院养伤了,在失去别墅后,杀生丸和缘一转道涉谷的大平层公寓,那儿接近地铁站,还能看到金灿灿的忠犬八公的雕像。 公寓已经被小妖打扫干净,拎包入住即可。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隔壁居然住着藏马,而藏马的隔壁住着朽木白哉。藏马日常通过地铁站回家,白哉倒是不常来,他把公寓给了还在现世上学的露琪亚,只希望妹妹别住在黑崎一护的壁橱里了。 遗憾的是,妹大不由哥,露琪亚偏好住壁橱,拒绝住进大公寓。 夏油杰:“给我一个义骸,让我住进去吧。” 白哉:“今晚开始加班,持续一周。” 夏油杰:…… 那厢的杰逃不过007,这厢的狗兄弟过完了暑假,迎来九月份的开学。于是,藏马在白犬家饭还没蹭上几顿,就听闻两兄弟要走的消息。 藏马:“以后大概没空见到了,你们要在圣诞前回来吧?” 大岛的学制是一年三个学期,九月开学,圣诞前结束,再放个短暂的冬假。之后一月上旬开学,到三月下旬结束,放个春假;然后是四月上旬开学,到七月中放暑假。 藏马觉得俩兄弟为了图省事,多半不会回东京。 缘一:“周末会回来,有事吗?” 藏马笑道:“想向你讨教厨艺,我打算邀请幽助和同伴们来家里开派对。” 缘一应了,很快后悔了。 在他们前往神奈川的前夕,藏马家传出鬼哭狼嚎的唱歌声。他的朋友快乐地唱着歌,荼毒了整个公寓的人。 幽助和桑原合唱:“泰罗!奥特六弟……泰罗站起来了,泰罗在战斗!” 狗兄弟:…… 这群人跟岩胜、犬夜叉是一个年纪,怎么选的歌这么幼稚,唱得还无比难听。 他们听完了两首奥特之歌,极有默契地收拾好东西,从涉谷坐地铁去了神奈川。万万没想到,他们之中最没人性的藏马反倒容忍了人类的“顽皮”。 …… 九月,高校开学,杀生丸和缘一再度步入里樱。 高二即将进入终点,马上就要迎来高三的升学。走过一遭的缘一不禁问道:“兄长想去哪个大学?对什么专业比较感兴趣?” 杀生丸反问:“你的打算呢?” “之前读过东大,这次打算去宇都宫。”缘一道,“他们的农学研究科非常出名,我想学来种田。” 他只想过平静且朴素的生活。 杀生丸:…… “兄长呢?” “随意。”只要不是农学。 “那医学好了。”缘一道,“正好我在东大读过的资料和笔记本可以给兄长。”他劝哥学医,不怕天打雷劈。 弟弟的笔记本和资料…… 一个敢说,一个敢应,杀生丸道:“好。” 缘一很满足,他的兄长果然是个仁慈且宽厚的霸主。不仅持有的刀喜欢救死扶伤,连选的专业也是挽救生命的大项。 他已经能预见兄长载誉而归的未来了! 相信在见识过兄长的医术之后,他们家里一定会挂满“救死扶伤杀生丸,妙手回春贵公子”、“起死回生修罗王,药到病除大霸主”的锦旗。 不愧是兄长,连挑的专业都是最强! 压根还没升学考试·已经展望未来并美滋滋的缘一:“这样刚好,以后我学完农学回来种药,兄长可以给人号脉。” 完美! 杀生丸:…… “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我哥已经三年没打我了。 第300章 第三百声汪 五条悟在下水道释放的虚式终是重创了邪术士的团队。 空间逼仄导致六眼施展不开, 同样的,引爆之后他们也无法顺利脱身。饶是羂索从体内抽离咒灵格挡,团队依然损失惨重。 自大海中诞生的特级咒灵·陀艮, 外形是一只八爪章鱼, 性子却极为重视“家人”。为了让同伴得以逃脱,它封住了一处口子, 以自身为盾张开领域“荡蕴平线”,正面迎下了虚式一击。 它没了。 虚式的破坏力仍在进行。 由森林诞生的特级咒灵·花御重伤,曾在神奈川为祸一方、擅长拿捏人类灵魂的特级咒灵·真人被摧毁了半边身体。唯独遭到过杀生丸毒打的漏瑚学乖了,他当机立断割下头颅抱在怀里, 用身躯挡住了虚式轰击。 漏瑚反倒是伤得最轻的咒灵, 其次才是羂索和里梅。至于剩下的邪术士, 则是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他们不敢停留,一路带伤遁出东京,藏身在山梨静养,不作妖半月有余。直到身上伤好, 咒力也逐渐恢复, 他们才重拾“斗志”, 决定更换据点重新开始, 并商议了一下该如何对付最强。 真人是从人心诞生的咒灵,因是由人类而起, 他的外形十分接近人类。 看上去像个二十岁的青年,留着淡蓝色的长发,称得上精致的脸庞布满了缝合线。目前的他尚且不能开启领域, 可因为能读懂人心、改变灵魂的能力,已经成了咒灵一方的首领。 他的提议自然有人听:“据点的话,首选神奈川哦。” “说说看。”羂索道。 “咒术师把大部分人力安排在东京, 神奈川很少又术士出没,且港口众多来往人员复杂,是个天然适合肆意妄为的地方。” “我从诞生起到拿人类做实验,死了几十个人他们才察觉到不对。那里的人啊,又冷漠又迟钝,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绝不会沾染一点呢!” 真人对神奈川的人类的看法,其实可以辐射到整个大岛的人。 别看大岛明面上吹嘘着知礼,实则人情淡漠得可怕。 因规定不得随意触碰未成年的身体,他们就敢眼睁睁看着一名孩子癫痫发作,任由他倒在街头不省人事。也能在电车中冷眼旁观两个醉汉打架,任由他们敲得头破血流。更能允许校园暴力的发生,甚至加入暴力者成为加害方…… “他们号称有八百万神明呢!”真人笑道,“我是神明的话,早就抛弃他们了。毕竟他们罪恶到光是凭着心念,就能诞生我这样的咒灵呢!” 他是人性本恶的象征。 “哦呀,扯远了。”真人把玩着自己蓝色的发辫,“回归正题,神奈川算得上不错,但不是没有棘手的术士。我之前在神奈川做得太狠,招来了一个灵魂气息很强大的术士。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就跑了。” “灵魂气息强大?”里梅道,“五条悟吗?” “不一样。”真人道,“感知上,应该是个专攻灵魂力量的术士,跟五条悟给我的感觉不同。” “该怎么形容呢?如果灵魂有味道,五条悟的灵魂应该是甜到死的蛋糕味吧?而另一个,光是靠近都让我觉得在接受烈火的炙烤,像个太阳。” 里梅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问道:“你见过他吗?” “没呢,总觉得见到了一定会死,所以我赶紧跑到东京了!”真人欢快鼓掌,“我聪明吧!” 里梅:…… 他与羂索对视一眼,除了想到缘一也想不到谁。可受限于情报,他们不确定狗兄弟是一时兴起去了神奈川,还是在神奈川也有据点。 但根据“咒力之眼”的窥视,他们在东京的大别墅发生爆炸后,也并未搬到神奈川居住,而是去了涉谷。那应该是临时场地,大别墅还在重建,想来建好后他们又会住进去。 那对兄弟,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算得上没有威胁。 所以…… “不喜欢神奈川也可以换别的。”真人手托腮,“我听说北海道还有个很强的术士叫‘火神岩胜’,想去会会他呢。” 羂索:“最好别动火神岩胜,他与西国往来密切。” 一提到西国,漏瑚就想起杀生丸,真是哪哪都疼。而思及杀生丸秒杀特级的能力,以及五条悟恐怖的实力,本还算欢快的气氛立马没了,只剩无尽凄凉。 “得想个法子封印他们。” 羂索勾唇:“能封印他们的咒物是有,还是个特级·狱门疆。可惜,这咒物落在西国已有七百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不能用了吧?”里梅蹙眉,“狱门疆已经被驯化了,里面堆满了那对兄弟的杂物,几乎失去了封印的能力。” 被狗拿来当狗窝使唤,他要是狱门疆都得崩溃,七百年了还妄想拿来做封印,狱门疆怕是都忘了该怎么去封印吧! “话不能这么说。”羂索指着自己的身体,“别忘了,我现在的躯壳拥有咒灵操术。一定程度上,狱门疆也算个咒灵。” “只要能把狱门疆弄到手,我会把它化为己用。经过咒灵操术的洗礼,它就能变成我的东西了。” 一番话让整个反派团体听得无比心动,而心动不如行动。 但问题来了,该怎么弄到狱门疆呢?谁敢去找狗的麻烦啊!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妖术愈发发达的今日,狗兄弟已经不用狱门疆了。当特制的不妖壁能封印容貌,当特制的手机有储物空间,狱门疆——自然要留给具备时空之力的下一代。 俩兄弟把狱门疆挂在西国的官网上,写明每租借一月10万妖珠。 信息上写着里头存放着饮用水、干粮、鲜肉和锅碗瓢盆,可供大妖进行时空之旅用。他们在狱门疆上下了妖术,一旦大妖受到生命威胁,狱门疆会自动将之“封印”,再通过冥道的印记转移回来。 他们不建议实力弱的大妖使用,否则对方会经常遭遇生命威胁,租借也是白瞎了妖珠。 至今,狱门疆只被出借过三次,一次是藏马和岩胜重回魔界,需要从那里带回各种草药;一次是玖兰枢修习空间术法,想借狱门疆试试水。 最后一次是雷禅,这货开了新技能,每天能进行一次平行位面的转移。结果一日误入了个有什么黑暗大陆嵌合蚁的世界,他干掉了好几只蚂蚁,觉得蚁肉十分美味,于是记住了该区域并借走狱门疆,给儿子幽助装了几块蚁肉回来煲汤。 很好,幽助喝了口汤直接吐晕了。 雷禅:“没用的东西,他们比无惨好吃多了!” 幽助:…… 综上,狱门疆已经成了可以租借之物。只要他们能攒够拿什么妖珠,就能把狱门疆偷出去。 可妖珠是什么? 里梅只好给他们科普妖珠是什么。 如此,更大的问题来了,他们一群邪术士、咒灵的组合团体,谁也没有妖力,该怎么凝聚出妖珠?还是十万的数目,实在是太大额了! “就不能是日元吗?” 是日元就好办,只要干掉人类就行了。 里梅:“是为了筛选,他们的本意是不愿出借给妖怪之外的物种。” 真人:“那,玖兰枢这家伙也不是妖怪吧?”凭什么他能借到啊! 里梅:“他给西国打工。”谁不知道他是凌月王旗下的头牌。 咒灵们:…… 良久,真人说道:“为了实现目标,我们也去妖界打工吧,争取挣到十万妖珠。”他也想过猎杀妖怪来夺取妖珠,但万一宰的是西国的妖,麻烦就大了。 “打什么工能挣十万妖珠啊?” 真人不禁看向漏瑚:“火锅店吧。” 漏瑚:…… 出现了,只有富士山受伤的世界! 漏瑚大怒:“你怎么不学新宿街头风俗店的牛郎,让大妖包养你,给你一大笔妖珠呢!” 真人眼睛一亮:“诶,好主意!” 漏瑚:……咒灵终究是没救了。 …… 九月下旬,上学没四周的狗兄弟从邪见嘴里听到了一个八卦。 “两位大人,你们日曜支的一位堂兄·朔沧丸,被一位特级咒灵所化的女子骗了一大笔钱。” 狗兄弟:…… 缘一放下了锅铲,杀生丸搁下了报纸,他们齐齐看向邪见。事关日曜支,还是“被骗”这种事,他们肯定要听。 邪见一哆嗦,道:“西国都传开了,说是朔沧丸大人接到杀生丸大人的任务,得去和歌山出席一个酒会。” 杀生丸思索了一番,他确实有把酒会推给堂兄。不过他是王,堂兄敢说不吗? 敢说就揍他。 “他是在酒会上认识那个特级咒灵的,据同去的七宝说,那个咒灵有一头淡蓝色的长发,是个大美女。她对朔沧丸大人一见钟情,很热情很主动,朔沧丸大人单了一千三百多年,哪能受得住啊。他们飞快地坠入爱河,一周决定敲下婚礼。” “朔沧丸大人真是……对方是个咒灵啊,物种不同也不管吗?”日曜支的血脉一定有问题! “结果那位咒灵小姐说想自己挑婚纱,只是妖珠不够用。朔沧丸很大方,直接给了她十万妖珠,让她去挑喜欢的婚纱,谁知‘新娘’带着妖珠不见了。” “跑得飞快,气味全被抹掉了,完全是冲着白犬的妖珠来的。就是可怜了朔沧丸,被骗了妖珠又被骗了感情,幸好没被骗了身子,不然亏大了!” 邪见喝了一口热茶,像是坐在公园角落喜欢嘴人的大爷,犀利点评:“找对象还是要门当户对,朔沧丸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忙着脱单连基本的警惕心也没了,现在倒好,天天在酒吧买醉,还喝不醉。” “这像什么样啊,那家酒吧属于他自己,自己给自己喝到破产,真是什么也没了,还不如因爱生恨去祓除咒灵呢!” 狗兄弟:…… 缘一坐进客厅:“那位咒灵小姐是蓝色的头发吗?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特征吗?” 邪见:“只知道蓝色头发分成三股辫子,是个大美人,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哦对了,她的名字叫‘真子’。” 杀生丸一抖报纸:“蠢货。”一听就是个假名。 堂堂日曜支的白犬连个名字都能被骗,究竟是恋爱使白犬降智,还是白犬的妖性逐渐丧失?太丢脸了。 缘一:“有合照吗?”谈恋爱总有照片吧? 邪见叹大气:“没有呢!那一位可真是小心,什么都没留下。要怪就怪朔沧丸大人太好被人搞定了,都没察觉不对。” “犬夜叉大人,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缘一:“骗堂兄的感情可以,但不能骗他的钱。” 邪见:宁可被骗钱吧? 杀生丸:…… “啪!” 作者有话要说:PS:真人:我把狗勾买狗粮的钱全骗来了! 咒灵:真人好棒! 羂索和里梅:……完了! 第301章 第三百零一声汪 朔沧丸的被骗, 让日曜支本就不理想的名声雪上加霜。 据悉,日曜支的另一位堂兄·织罗找到朔沧丸,先是给了他一记亲情破颜拳, 再拽起他的领子发出咆哮:“前有斗牙王, 后有朔沧丸,日曜支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 “你不懂!”朔沧丸吼回去, “真正爱一个人,根本不会在乎她的物种,更不会在乎她的过去。” 织罗:“然后她骗走了你的钱。” “……” 朔沧丸汪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单了一千三百多年, 才总算摸到了妹子的小手。本以为是姻缘天定, 没想到是为了骗狗。 十万妖珠啊, 每一枚都是他的真心。他都想好未来的幼崽叫什么名字了,谁知对方卷款逃走,只是馋他的钱,连他的身子都不馋。 好歹馋一下啊, 你太过分了! 朔沧丸汪得惊天动地, 织罗忍不住又给了他破颜拳。在发现拳头无用后, 为防止兄弟又在外丢脸, 他只好把他送去狗兄弟家里。 “王、大将,我并非有意打扰, 只是再放朔沧丸在外,实在不妥。” 到底是同支血脉,且日曜支已经七百年无所出, 他们自然是能帮就帮,就差抱团取暖、相依为命了。 狗兄弟收留了朔沧丸,因白天要上学的缘故, 他们暂时让织罗也住了进来,姑且照料这单方面恋爱又单方面失恋的堂兄几天。 织罗应了。 他也是单了很久的狗,基本单身男人会的技能都会。除了每天要打朔沧丸三顿破颜拳,剩下就是除尘做饭洒扫工作的活计。 自律的狗子往往最有魅力,他目前在推特上认识了一位蓝头发、双马尾的花精小妖,对方是个可爱甜美的女孩,叫“真纱”。与他很聊得来,已经约好周末在神奈川的咖啡馆见面了。 想到这,织罗眼神温和,更加鄙夷朔沧丸。自己这兄弟平时看上去那么精明,做生意从来不吃亏,没想到一坠入爱河就没有头脑,喜欢的还是个咒灵。 不像他,这千年来就算是谈恋爱,也一定要跟妖怪谈。虽然对方不是同族,但好歹是个妖怪。等见面后确认过对方的身份,想来过几年他就能正式结婚了。 “朔沧丸,这周末我要去约会,你别再犯傻了。” 朔沧丸猛灌一口矿泉水:“你不懂。” 话不投机半句多,到了周末,织罗奔赴神奈川的猫咖约会,见到了可爱的花精少女真纱。对方作学生打扮,穿着水手服拎着书包,是个安静的女孩。 织罗仔细地感知着对方的气息,确定真纱是个弱小的花精。只是,她身上有一丝奇怪的、属于咒灵的咒力波动。 织罗:“你身上怎么有咒灵的味道?” “是指这个吗?”真纱从书包里掏出晴天娃娃,这是个低阶咒灵,“看它可爱就养着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把它……”声音越来越委屈。 织罗:“额,没关系。” 一场约会两人特别聊得来,离开时织罗还是带笑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织罗出去得愈发频繁,而朔沧丸也渐渐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在缘一眼里,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十月初,挂在西国官网上的狱门疆被一只花精借走,因对方给够了妖珠,且还与织罗大人相识,负责狱门疆借贷的大妖倒也没为难她。 只是在清点妖珠时,大妖有点疑惑:“怎么这些妖珠带着朔沧丸大人的气息?” “听说朔沧丸最近和织罗一起住在神奈川,应该是拿钱时搞混了。” 算了,日曜支的事少管,免得被打。 另一端,顺利骗了两只狗、借走狱门疆的真人复归神奈川下水道的据点,受到了一众咒灵极致崇拜的目光。 厉害了啊真人!把自己捏成女人先后骗了两只狗,太牛逼了! 里梅:“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狗玩得团团转。 真人一撩长发,风情万种:“首先,你要勇敢地做一个女人。” 成为女人依然被打的里梅:…… “其次,你要认真地和对方谈恋爱,谈到结婚的地步。”真人传授经验,“他们单了那么多年,当然是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了。最重要的是,出马的人是我才有成功的可能。” 羂索:“嚯。” “别不信啊。”真人笑道,“我是从人心诞生的咒灵,对人类的欲望非常清楚。他们喜欢女人,我是女人;喜欢男人,我就是男人。喜欢妖,我就是妖;想要咒灵,我更是了。” “他要的样子我都有,我不成功都难啊。” 咒灵们欢呼雀跃:“不愧是真人!轻易做到了被包养这种事!” 羂索和里梅:……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真人成功了两次,胆子愈发大了:“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杀生丸和犬夜叉,我觉得跟那两只蠢狗差不多。都是同血脉的同族,一定扛不住爱情的攻势。你们不是想在封印五条悟的那一天支开他们吗?让我来吧!” 羂索奇了:“你打算怎么做?” “那只白犬失恋了,一直买醉呢,毫无斗志。”真人道,“我要让他们也变成这样,搞到手再甩掉好了。只要他们忙于失恋,就没时间再找我们的麻烦。” 众咒灵:“真人太厉害了!” 里梅:“……祝你成功。”并不看好你。 …… 真人的海王生涯开始了! 他每天坐在下水道的据点内,蹭着上头猫咖时有时无的网,拿着三只手机、开着三个账号开始撩白犬,并左右横跳。 与织罗聊天时,他是可爱又害羞的双马尾妹妹。 与缘一聊天时,他是高贵冷艳又傲娇的御姐。 与杀生丸聊天时,他是非常主动、热情似火的元气女孩。 世界上只有不努力的锄头,没有挖不到的墙角!真人深深地信奉这歪理,根据他对人对狗的灵魂的了解,发誓要让日曜支全部拜倒在他的九分裤下。 可惜,不是每一只狗都会心动,更多的时候,狗会让女人的心跳不动。 真红:“西国大将,刚逛完你的推特,发现你是个自律又阳刚的男人呢!你的身材很好,是经常在做锻炼吧?可以的话,能做我的私人教练吗?”附图是真人刚捏的漂亮脸蛋。 缘一毫无回应。 真人怀疑是自己不够努力,故而每天都用“真红”的账号发话。直到周五晚,他才总算收到了缘一的回复:“抱歉,不能,我要写作业。” 写作业? 真人惊大呆! 但他没有放弃,依然坚持不懈。可缘一给他的回复寥寥无几,他问起阅读,缘一给他推《墓志铭精选》:“我的兄长很喜欢看,你也看看吧。” 真人抓住重点:我哥很喜欢看! 很好,他有了可以和杀生丸聊天的共同语言。真人飞速翻阅着《墓志铭精选》,又用“真夜”的账号与杀生丸互动,但他没想到,杀生丸基本不上线。 最要命的是,杀生丸难得上一次线,偶然中见到他的话,放着他花了大量时间写的读后感不看,只说道:“死去之物没有价值。” “你很吵。” 他屏蔽了他的信息。 真人:…… 他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换了个账号、换了个方式继续撩杀生丸,再没得到任何回应。而缘一那头也是石沉大海,对方除了“抱歉”就是“拒绝”,别说门了,窗都没有。 求求了,给个基会! 真人:“大将,我非常爱你,想跟你约会。” 两天后缘一刚上线,他就被屏蔽了。 真人:…… 备受打击的真人心情不好,决定去电影院看个电影。他要从阴暗派的电影中寻找灵感,以脑补一下虐狗的过程来宽慰自己饱受伤害的心。 只是电影院里的三个不良太吵了,气得他把他们变成了怪物。却不想这一幕居然被一个有点咒力的学生看到。 真人:“别想跑哦!” 顺平吓得爆米花都掉了:“你不要过来啊!” 或许顺平有吸引人渣的潜质,他被真人抓了。 …… 顺平第二天没有上学,也没有给出假条。缘一问过他的两个朋友,也没听到顺平的任何消息。 直觉不对,缘一赶往顺平家中,却见顺平的母亲吉野凪脸色苍白:“顺平昨晚没有回家。” 这还得了! 如果电影社的社长不见了,谁来写观影记录和读后感,他和兄长还怎么蹭学分?届时,失去了顺平的电影社只剩四个人,根本撑不下去,难道他和兄长还要换社团吗? 不可以,去了运动社团就是欺负孩子,可不去的话,就只剩下插花社和烹饪社了。 缘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马将此事告诉杀生丸,恰好家里两个堂兄也在,他干脆拖家带狗地循着气味去找顺平。 别说,他曾给顺平佩戴的狗毛护身符真好用,不论顺平身在何处,他都能找到对方。 缘一带着兄弟们进入下水道,他们忍着鼻子的难受进入真人的窝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看见了正在蛊惑顺平的真人,这是个特级咒灵,有着蓝色的长发,编成三股辫子,样貌和气息都是说不出的熟悉。 在旁边的破衣柜里,放着一个书包和水手服。衣柜旁的沙发中,堆着高档礼服和高跟鞋,有些还是西国海域才出的高档珠贝首饰。 真人看见了他们,他们对上了真人—— 朔沧丸大吃亿惊:“真子,是你!”更大声,“你居然是个男人!” 天呐,他以为他好不容易摸到了妹子的小手,原来连这都特么是假象吗?啊! 织罗大惊失色:“真纱,是你!”更大声,“你居然装成小妖骗我!” 真人:…… 狗兄弟:…… 有些事情好像不需要多说就能心领神会了,缘一懵逼地看着两位堂兄,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杀生丸直接转过头,眼不见为净,他真是没想到,日曜支只有四只白犬,其中一半还被同个咒灵骗。 连他这个王都不得不想,日曜支的血脉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他没有问题。 朔沧丸:“织罗你说什么,他是真纱?我记得真纱不是你最近打得火热的花精吗?” 织罗脸色极其难看:“他之前是真子吗,欺骗你的那个女人?” 但他现在是个男人。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他们可以被女人骗感情,只要对方是个女人,就算花在她身上的心思、精力和钱再多,他们都能不计较。 但男人,一个男人…… 犬妖是个雄性竞争很激烈的族群,长到成年就会因排斥同性的气味而各自离开。即使技术发展至今,他们能除去身上的气味,以达到兄友弟恭的相处模式。但是,要让他们喜欢上带把的生物,简直天方夜谭! “骗子,杀了你!” 真人:…… 每一个海王最后都会翻车。 作者有话要说:PS:真人:吓得我赶紧变成大美女! 狗兄弟:…… 堂兄们:…… PS:堂兄们:贴贴! 真人:呵呵。 狗兄弟:滚。 真人:我好爱你! 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声汪 请问当了海王之后不小心翻车是什么体验? 真人:谢邀, 人在地府,还没入土。才撩俩狗,投胎受阻。白犬大妖, 天煞命孤, 我化美妇,让他还俗。嬉笑怒骂, 撒娇倾诉,没有功劳,也多辛苦。一周陪玩,踏上结婚之路;鱼儿咬钩, 取你十万妖珠。说好爱我, 珠子狗味常驻;不能花用, 唯恐被打到哭。为防生变,我决定堵不如疏,不若再化美人,钓个钻石王狗五。一回生二回熟, 区区单身狗, 终是逃不过美女的爱慕。以狗制狗, 夺得狱门疆出;为了大业, 我愿以身试毒。先撩犬夜叉,再撩杀生丸, 反复横跳,发誓要从年尾奋斗到年初,就不信捞不起这两块朽木!不料死狗郎心似铁, 对我不管不顾,气得我身心疲惫,把怒气宣泄向无辜。谁知顺平一无是处, 训狗却很有度数。一被抓招来四只狗,害得我鱼塘侧翻,被当场逮捕。可怜我出生不满一年,被打到全身碎骨,躺地上像块抹布,两只狗哭得比我还粗鲁。幸亏我机智,当场变成软体动物,使劲浑身力气爬进管道,才没有一命呜呼。所以你要记住,鱼塘一翻,没人会怜海王楚楚,多半会给你几斧,将你捆缚,再烧成焦污。永远不要撩狗,他们打起咒灵来真的是牲畜!要不是我跑得快,大概率会被祓除!匿了,圈小人杂,多说就输。 白犬一族,天生灵魂力量强大,自带辟邪化煞功效。连用獠牙锻造的刀剑都有攻击灵魂的力量,即使擅长灵魂攻击的真人想冲白犬下手,都得当心被反噬的后果。 故而,纵使朔沧丸和织罗被骗了感情,但他们的处境依然很安全。他们天克真人这种咒灵,再吃亏也只损失点妖珠。 但落在真人身上就不同了,许是与白犬呆久了的缘故,他变钝了,对白犬灵魂力量的感知也减弱很多。曾经的他察觉到缘一的灵魂气息就跑,这次居然等到别人找上门才发现不对。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缘一堵住入口,杀生丸堵住出口,徒留暴怒的两只傻狗,对着真人一通狂揍,还把他揍得开窍,竟然觉醒了领域之力。 真人的领域是封闭型,与漏瑚类同但性质不一。他的“自闭圆顿里”特攻灵魂,会将猎物拖入领域,而内部是一个充满无数手的空间。 入内便是站上他的掌心,意味着成为他的“掌中玩物”。在领域内,他对灵魂的控制和破坏的能力加大了,换成术士早已一败涂地,奈何他拖进领域的是俩白犬。 知道一只狗失恋之后会爆发多大的灵魂力量吗? 两只白犬愣是在领域里把真人揍成了抹布,还由内而外地攻破领域,对他拳打脚踢,就差把他物理超度。 “怎么会?你们连领域也没有,怎么……”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明明只有一个领域能摧毁另一个领域,可这两只白犬没有咒力,为什么能打破他的领域? 真人瘫了,心好累不会再爱了。 缘一:“咒力、灵力和妖力,都是力量的不同运用,其本质是相同的。”这就涉及大洲万法归一的概念了,缘一也只悟了个皮毛,但他对白犬的特殊性还算了解。 “我的两位堂兄好歹是大妖,且日曜支的血脉天生适合战斗。到了他们这个级别,除非你有悟和宿傩的级别,否则少有能困住他们的领域。” 这就是大妖,一出生就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王者。虽说两位堂兄近期的表现实在降智,但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至少在犬族内,月曜和日曜几千年来一直占据王与将的地位。 真人身为一个被白犬天克的咒灵,想对付白犬有点异想天开。 缘一觉得差不多了,两个堂兄算是实战派,一起群殴半点不拖泥带水,而且全程没有废话。他们表现得可圈可点,就连杀生丸都觉得祓除真人势在必行。 可就在这时,朔沧丸做了一件缘一曾经做过的事—— 他大声质问真人:“你把感情当作了什么?” 缘一:…… 他知道要糟!果然不出他所料,真人化作软体动物,一骨碌钻进被打出的石缝中消失了。两位堂兄呆滞片刻,下一秒怒从心头起,真是狗魂爆发,直接趴下来上手刨地。 “混蛋!骗我的感情,骗我的钱!”朔沧丸震怒,“还跟我谈婚论嫁,还骗我兄弟同袍,还让我摸你小手,还特么是个男人!” “我脏了!”咆哮狗。 缘一和杀生丸:…… 织罗:“……别挖了,没用,他跑了。” “可恶!”朔沧丸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愚弄过,他怒极攻心,气笑了,“告诉我咒术高专在哪,以后我换份工作,专司祓除特级咒灵。” 转过身,他木着脸看向顺平:“这个人类是谁?下下个受害者?” 顺平小心翼翼地朝缘一挪步,小声道:“我是被抓来的。” 哇靠,更过分了!真人就算主动抓回来一个人类,也绝不馋他们白犬的身子……啊呸,千万别馋他们的身子,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得更大了! 接着,为了更好地追捕真人,他们取走了下水道据点的衣服、手机和书籍。作为活过千年的白犬,他们懂得阴私手法不少。 只要是长期被主人使用、沾染了主人“气”的物品,都可用来咒杀主人。会这门道的妖怪不少,神道的巫女更是精于此道。不过,想咒杀一个特级咒灵,怎么也得找拥有特级实力的咒杀者,这就难了。 织罗:“先把东西带回去,我可以托月曜支的白犬咒杀。” 他们离开了下水道据点,而缘一把顺平送回家。吉野凪见到儿子没事当下便哭了,顺便痛骂神奈川警署的不靠谱,失踪不满24小时居然不立案……幸好孩子回来了。 顺平拥抱了母亲:“妈妈,别哭了。” “嗯!” 母子俩留缘一吃饭,缘一笑着推辞。他还要回家打下手,总不能让织罗堂兄一个人负责四个男人的伙食吧?光是烤肉就能忙死他了。 然而,缘一回家之后,发现所见的场景与想象的不太一样。 厨房是冷的,餐桌灯没开,客厅一片阴暗。三只狗坐在沙发上盯着三只手机,不可说的怨念和怒意升腾,就差直接生出特级咒灵了。 缘一:“兄长,怎么了?” 杀生丸掀了掀眼皮,把真人的手机交给缘一翻看。上头是真纱、真红和真夜反复横跳的马甲,以及一个已经被真人拉黑并备注“傻狗”的属于朔沧丸的账号。 接着,缘一看见了真人对他们日曜支的备注。 兄长是“恶狗”,他是“憨狗”,织罗是“蠢狗”,再加上朔沧丸的“傻狗”,日曜支可谓是又蠢又坏、五毒俱全了。 混账咒灵!白犬不是狗! 缘一:…… 于是,客厅内黑气冲天的狗变成了四只。 邪见小心翼翼地路过客厅,同扒着人头杖的冥加一起出门,去附近的寿司店混口饭吃。 诚如他所料,别墅内的日曜支气得没吃晚饭,四兄弟似乎想当场化身为狗追杀咒灵,但尚存一线理智,可算还是稳住了人形。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是我们的推特?”织罗问道。 朔沧丸:“他告诉我女朋友一定会检查男友的手机,我不给他手机就是心里有鬼。为了证明清白,我当然给他手机。” 而真人就此记住了朔沧丸关联的一众狗勾账号。 众狗:…… 缘一蹙眉:“他骗了你们,会不会再骗别的犬妖?以防万一,还是得通知族人。” 织罗幽幽道:“大将,你要让整个犬族都知道日曜支的我们被一个男人骗了感情和钱吗?” 让本就不咋样的名声雪上加霜! 缘一和杀生丸:…… “可是,万一他去欺骗幼崽呢?”缘一对名声损不损毫无感觉,他一直认为感情是相互的,如果一个女孩真的喜欢堂兄,根本不会在乎他的“名声”。 反倒是幼崽的安全得考虑,在互联网如此盛行的当下,已经学会上网的幼崽太容易进入感情诈骗的陷阱了。 且,因日曜支常年单身,两位堂兄为营造一个热爱家庭的狗设,关注了不少犬族的孩子。虽然依旧没活得犬妖妹子的青睐,但被真人记住的幼崽应该不少。 事关幼崽,那问题就大了。 杀生丸直接拍板:“公布。” 朔沧丸抱头:“这下子至少单三千年了……”长生种的忘性可没那么大,他们会沦为笑柄的,“王,你也是半个日曜支,也会影响到你。” 杀生丸的狗生只剩下道和刀,哪管得上情缘:“无妨。” 有三把刀就够吵了,再来女人和几只幼崽,他还要不要走霸道?再说,亲弟就是他一手带大的,但凡带过幼崽的白犬都不会再想结婚,比如他的母亲。 缘一颔首,立刻执行命令,徒留朔沧丸和织罗神色恹恹,连挂在身后的蓬松绒尾都蔫儿吧啦了。 朔沧丸靠在沙发上吐魂:“我在犬山的犬神神社求了七百年,为什么会单身至今?” 狗兄弟:…… “堂兄。”缘一木着脸,“你为什么要去犬山求姻缘?” “我们是白犬,不应该去犬神神社吗?”织罗道,“而且神社的雕像是王和大将,看上去像是送子神犬,没什么问题。更何况,白犬去结缘神社拜谒别的‘神灵’,不妥当吧?能让我们拜谒的只有王和大将。” 杀生丸不说话,为转移注意力,他开始看报。 缘一抿唇,还是告诉了两位堂兄一个惨淡的消息:“可是,犬山神社是出了名的求姻缘不灵。” “什么?”两位堂兄瞪大狗眼,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传闻。 也是,犬妖再怎么出席宴会,学着去融入人群,也做不到与人类敞开心扉地交流和沟通。自然而然地,他们与人类天然的隔阂让他们错失了不少有用的小道消息。 都说犬山很灵验,但他们真不知道犬山不能求姻缘。 缘一:“听三岛管家说,犬山神社是分手圣地,也是什么高举火把团的一年一度聚会地点。求姻缘的没有人成功过,倒是想摆脱糟糕对象的人都成功了。神社的分手御守卖得特别好,是我手下最大的进项之一。” 织罗干巴巴道:“可是,犬山不也卖姻缘御守吗?为什么一个分手圣地要卖姻缘御守啊!”这不欺骗狗的钱吗? 缘一:“产屋敷说,他期待着有一对情侣能打破犬山神社的‘诅咒’,所以姻缘御守照常卖。很多情侣为了证明情比金坚,会特地买个姻缘御守回去呢。” “当然,他们都分手了。” 俩堂兄:…… 活到现在,只希望狗生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PS:堂兄们:没办法了,只能投身科研事业,去制造时光机了! 叮当猫:我有时光机哦! 缘一警觉:看来第三次猫狗大战……哦不,豹猫之战又要开始了! 杀生丸:…… 第303章 第三百零三声汪 消息一经公开, 爆笑持续三天。眼见凌月都发来贺电,缘一只好关闭通讯,转而安慰两位堂兄。 缘一发起狗言狗语:“堂兄只有一千三百岁,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不要气馁。而且,大洲的前辈曾告诉我和兄长, 长生种要一心向道,千岁都是小娃娃,谈情说爱只会耽误修炼的速度,等长到三万岁了再考虑结婚的事也不迟。” 三·万·岁! 他们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直到这时, 朔沧丸和织罗才发现, 他们的王和大将压根是冷感人士, 对感情毫无想法,对婚姻更无概念。他们一早选定了自己的道,初心不负,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巅峰的王者。 可他俩不一样, 他俩只想老婆孩子暖狗窝, 仙狗哪懂凡狗的诉求, 还想让他们明志证道, 这不合适吧!天才走天才的路,凡人过凡人的桥, 不要拖他们下水啊! 可惜,这个世界是如此冰冷,只剩自己的绒尾还有点温度。 日曜支彻底没名声了, 脱单无望。唯一的幸运是,他们的大将是个好“孩子”,不仅不摆架子, 相处久了也不需要他们喊大将,甚至还会主动喊他们“堂兄”。 真好了,这真是“冬日”里最暖的慰藉! 缘一:“邪见,不需要开空调吗?”才十月初,余热尚未走,邪见已经老了,真的耐得住? 邪见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只要坐在客厅就特别冷。” 缘一看着身旁气氛如“北国飘雪”的失恋堂兄组,没说话,只是随手给邪见拿了一张小毯,顺便给他泡了杯热茶。 邪见:“犬夜叉大人,别惦记我了,快上学去吧。” “嗯。” 狗兄弟再次踩着点进入校园,结果读书三日,得到了顺平要转学到咒术高专的消息。思及电影社即将倒闭,两只狗不禁陷入了沉默。 “非常抱歉。”顺平道,“但在见识过特级咒灵后,我不能放任母亲一个人在家了。即使有赤也给的护身符,母亲的生存环境也不见得安全,所以……” 所以他在得救后的第二天,经过深思熟虑联系了五条悟,表示想转学到咒术高专成为一名真正的咒术师,只希望老师能庇护他的母亲,给她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 “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咒灵抓走了。之前学过的攻击、防御和逃跑,无论我怎么反击都没有,我和他的实力像是在两个次元,只要他想,甚至能当场杀死我。” 顺平摸上心口:“是赤也的护身符救了我一命,他发现无法转化我,才把我带走做研究。” 而经过这次,顺平彻底被残酷的现实打醒。逃避无用,他已经拥有了咒力,踏进了名为术士的世界,再想回归平静的生活没有可能了。 若不是他认识白也和赤也,或许他此次早死在真人手里。而他出了意外,母亲会如何?她能逃过吗?她会安全吗? 不会的。 “我有想保护的人。”顺平道,“我要保护妈妈,让她一辈子安好。而这股保护母亲的力量,无法从别人那里获得,只能靠我自己。” “我想在成长之前,为妈妈找一个庇护她的地方,直到我有能力单独保护她。” 咒术高专无疑是他的最佳选择,那儿拥有结界,天然适合庇护母亲。五条悟也向他承诺,会在咒高给母亲一份工作,夜蛾校长的咒骸会保护她,在他无法独立前倒是不用担心母亲的安危。 “是这样吗?”缘一温和地给出祝福,“那你要努力啊,顺平!保护母亲从来是身为子女的我们的重任。” “是!” 缘一:“只是,顺平走之后,电影社还能继续下去吗?” “抱歉,里樱高中经费有限,四人社团的话,不会给你们成立的。白也和赤也有兴趣当社长吗?只要再拉拢一个社员,电影社就能再继续下去了。” “……” 他们连灵王都不想当,还当什么电影社社长? 要完,不能蹭学分了。 周末前,顺平转学走人,据说被安排在虎杖悠仁的小队中,让他们从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 顺平和悠仁很聊得来,似乎都是电影爱好者,很快发展成了朋友。而顺平的母亲吉野凪在咒高得了一份清理工作,主对植物修剪、清理墓碑,清闲又钱多。 五条悟:“因为咒高建在山上,很多人惧怕墓碑,所以我们一直请不到清理的人员。吉野夫人请安心住下吧,每月50万日元的工资很合理啊!” 咒术师出个任务动辄百万日元,譬如吉野顺平,虽说是个新手,但实力已经能祓除二级咒灵。他与小队出任务,即使是均分任务资金,他也能赚到一大笔。 因此,给吉野凪每月这个价,见惯了钱、只把它当作一串数字的五条悟甚至觉得价格还低了。 “可是,这几乎是电子公司的白领一月的工资了……”吉野凪道,“总觉得赚到它太轻松了。” 五条悟:赚钱轻松不好吗?不是很懂女人心呢! “那……吉野夫人要是有空的话,就给学生们发发便当吧!” 诶,发便当? 总觉得这个词不是很吉利的样子。 “……好。”高专一年级就四个人,二年级就三个人,教师数量也少得可怜,吉野凪不觉得做几份便当是难事。 “关于这部分的酬劳。”五条悟思索一番,给出一个非常公道的价位,“毕竟要加上采买,所以我每个月给你百万日元好了!” 吉野凪:…… 五条老师,你这样做生意真的好吗? 这头的吉野母子活得如在梦中,那头的狗兄弟因为不想当社长、不想写影评,电影社只能倒闭。 为了混学分,俩兄弟只好加入新的社团。排除运动社团,书法社每天都要练字,游泳部每天都要下水。缘一倒是想进器乐社弹三味,却被兄长阻止;杀生丸倒是不介意去围棋部,然而以他的水准太欺负人类幼崽。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插花和烹饪了…… 这是万万不行的,女孩子太多的地方不能去,缘一想起毕业被扯纽扣的事,就觉得十分可怕。 怎么办?没有合适的社团。 为了让兄长顺利毕业,缘一考虑许久,干脆亲自成立了一个“旅游同好社”。 白犬最爱的是什么——遛弯! 他和兄长七百年前把大岛走了不知几遍,如今就换个方式继续走好了!他们是不缺钱,但不想把钱花在机票和车票上,为了筛选能遛狗……哦不,可以遛人的人类幼崽,缘一在社团前加了一行大字:因社团经费有限,有意入社者做好徒步旅游的准备。 然后,社团就只剩他和兄长两个了。 里樱不允许五人以下的社团存在,无法,缘一只好打开关消息数日的手机,向认识的人求助:“有人要来社团吗?入学里樱充个数吧。” 白哉:“有死神队长要入驻神奈川,我让他去吧。” 缘一:“是哪一位?” “日番谷冬狮郎。” 如此,也才只有三个人,还差两个啊。 最终,曾经的两个电影社社员因各项都废,顺利补足了缘一社团的空缺。 了却社团的问题,缘一才有心思慢慢翻阅近日来的信息。刨除最初堂兄们饱受嘲笑的贺电,剩下的信息中居然有一件大事。 借走狱门疆的“花妖”是真人。 在消息传开的第二天,这信息就送进他的手机,只是被他忽略了。但他忽略是一回事,西国的信使没传话是另一回事。 狱门疆失窃可大可小,然而大将没给回复,并不意味着这件事“翻篇”,至少信使需要进行确认。 但信使没有。 缘一以为西国的信使退步了,谁知他们也有难处。 秋天来了,一部分信使响应本能要飞往澳洲过冬,一部分要筑巢不活动,一部分要冬眠,只剩四分之一维系着庞大体系的运转,在每年的秋冬交替时节,小妖怪总会忙到忽略很多事。 缘一:……这锅,我背。 他将消息传给悟,不料咒术高专日前正与京都高专进行友谊切磋赛,也忙得很。 无奈之下,缘一只好联系凌月:“凌月妈妈,请问狱门疆·里在哪里?我需要进一趟狱门疆,它被咒灵带走了。” 且,狱门疆像是被放入了另一个空间,他无法感知到它的印记。 凌月:“七百年了,妈妈怎么知道扔在哪里呢?可能是斗牙的坟墓,可能在子间,可能在浴池?” 缘一:……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请了假回西国找狱门疆·里,无果。 彼时,两所高专切磋完毕,会场被特级咒灵入侵,五条悟灭杀花御和十七名邪术士,真人以同伴的死为代价,盗取藏在高专的宿傩的手指,以及咒胎九相图。 缘一转道斗牙王的坟墓,在骸骨腹中的骷髅堆里刨了好久,一无所获。他没在狱门疆·里打上印记,失策了。 此刻,邪术士们和咒灵准备以10.31日的涉谷“万圣节活动”为时间,行封印五条悟一事。 最终,缘一在宝仙鬼的宝物管辖所内找到了狱门疆·里。 宝仙鬼:“是一只叫‘七宝’的小狐妖寄存在这里的,时间太久,可能他也忘了。” 缘一:…… 他忘了,他们白犬最喜欢推琐事。兄长让母亲保管,母亲让流雪保管,流雪委托赤阳丸寄存,赤阳丸再推给七宝……层层类推,七百年还能找到真心不容易! 只是,不知为何,无法用里进入狱门疆? 奇怪了,怎么回事? 缘一往狱门疆·里大力输送咒力,再用力拍打它,结果这钥匙无动于衷。 “额,坏掉了吗?”汪汪狗惊大呆! …… 宇都宫,山林据点处,顶着夏油杰的壳子、原本还好好的羂索忽然捂住腹部,脸色苍白地瘫痪在地。 他头顶的冷汗冒出来,手臂青筋梗起,腹部忽然肿了起来,像是怀胎九月般,里头充盈着可怕的咒力。 “你怎么了?”里梅大惊,赶忙给他把脉。 之后,他惊悚地盯着他的肚子:“狱门疆它……” “不知道为什么,它想出来!”羂索咬牙切齿,“明明已经像吞噬别的咒灵一样,把它当做咒灵球吞噬了,这是怎么回事?呕!” 必须消化掉这个咒力,不然他就完了。他体内的咒力还储存着几千只咒灵,要是任由这股力量在体内破坏,他的咒灵操术将毁于一旦。 “啊——”羂索惨叫出生,太痛了! 里梅拿起刀:“取出来吧!” “不行!”羂索道,“我能忍……啊!” “……” 众咒灵听到惨叫敢来,陡然见到大腹羂索,顿时大惊:“你……要生了?” 羂索:“别胡说!啊啊啊——哪个混蛋在往我肚子里灌咒力啊!住手!” …… 缘一:“兄长,我的力量打不开狱门疆·里,你可以帮帮我吗?” 杀生丸:“没用的半妖,这种事还要找我。” 他抓起里,往里头输送磅礴的妖力。是兄长就不能在弟弟面前丢脸,他今天一定要打开这个门。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兄长,好像没有用啊,我们用刀劈吧。 杀生丸:嗯。 羂索:住、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第304章 第三百零四声汪 里梅当反派多年, 什么场面没见过! 好吧,这冥场面真没见过…… 他的同党羂索顶着夏油杰的壳子,左手抠碎石头, 右手捏断钢筋, 正挺着一个盛满咒力的大肚子嘶声呐喊, 浑身冷汗淋漓,宛若妇人产子。其惨叫之凄厉, 表情之狰狞,挣扎之疯狂,不仅镇住了看傻的咒灵,也吓呆了从未给人“接生”过的他。 好可怕! 这种痛苦连羂索都忍不了,女人却承受了千百年, 原来她们这么猛的吗? 啊不对!这不是生孩子! 里梅恍然回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羂索咬牙切齿,目眦欲裂,“那对兄弟真是我们的克星!他们在尝试用狱门疆·里打开狱门疆, 如果没有这副身体作为容器压制, 他们就到我们的据点了!” 咒灵操术,以人类的身体为容器是幸也是不幸。 它沉淀于人体内的大量负面情绪足以逼疯一个人, 但同样的,人体具备各种不可能中的可能, 以人为器,只要镂刻在体内的术式不破,被拘在羂索体内的狱门疆就别想打开。 “绝不能剖出来。”羂索大喘气,“否则我们的布局将前功尽……啊!” 而且,他好不容易蹲到夏油杰这么棒的尸体,委实不愿将之遗弃。如果弃了他, 他上哪儿再找一个拥有咒灵操术的容器? 里梅:“你会死。” 羂索目光灼灼:“为了大业!” 是兄弟,就一起搞大业。 无疑,羂索的奋斗精神深深感动了一众咒灵,他们何尝不是与羂索一般,正为了取代人类、成为真正的新人类而奋斗。 只要百年之后,在荒野上奔跑着的是无忧无虑的咒灵们,他们顿觉死得其所,咒生的意义全在于此了。 展望未来的蓝图,咒灵们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当反派们拿起热血漫主角的剧本,已经没什么能阻止他们完成大业的心了。 “对,为了大业。”漏瑚沉声道,“我们会记住你的牺牲,羂索。” 然后,羂索惨叫了足足半小时,从连绵不断到间或一声再到奄奄一息。直到对面停止输入咒力,他才缓过了一口气。 只是,充满咒力的肚子没有消减下去。为了加速消化,羂索只能取出体内除却狱门疆外的所有咒灵,把它们团成一个个黑球,让里梅封印在特制的木箱里。 “你的肚子……” “不碍事。”羂索扶着腰起来,“正好,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冲毁狱门疆上的印记,就让它呆在容器中,等涉谷之战,它一定能封印五条悟。” 到底是千年反派,这会儿还能顽强着扶墙直立,但很快,他又惨叫一声直挺挺躺下,对面似乎不信邪地又送了些咒力过来,害得他歇了五分钟才缓过来。 里梅:“你这样能撑到涉谷之战吗?” 羂索:“去给我弄个轮椅,啊!”他再度捂着肚子倒下去,备受折磨。 里梅:…… 另一端,鉴于兄弟两人多次尝试都无法打开狱门疆,缘一思量许久,觉得这钥匙是存放了七百年已经坏掉了。 但钥匙只有一个,坏掉了也可惜。或许多次输入咒力之后又能激活,总之再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吧。 缘一:“兄长,刀刀斋会修‘钥匙’吗?” 杀生丸:“你可以让他试试。” 缘一点头,反正狱门疆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干着急也没用,不如顺其自然。左右里面只剩些锅碗瓢盆,最大的作用是储物和转移,想来咒灵即使拿走,也整不出幺蛾子。 那就这样吧…… 他以后时不时送一波咒力,实在不行再去修钥匙吧。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做狗,最重要的就是想开。 嗯! …… 从此,缘一过上了早起、午休、吃饭、下课、散步都拍拍钥匙的生活。而窝在据点的羂索则过上了同一时间就痛到死去活来的日常。 一周过去,羂索已经摸清了“阵痛”时间表,每当节点一到,作为一个成熟的苟派已经学会了彻底躺平。而在每天的折磨过后,羂索都会颤抖着手撕去一页日历,他掰着手指细数剩下的日子,感觉在涉谷之战前的每一天都是受刑。 快了,快到31号了,马上,他就可以卸货了…… 该死的狗兄弟!等宿傩恢复成完全体,他现在所受的磨难都将加倍奉还!嗷——疼疼疼!又来了!不! 羂索扑街。 新的一周,里樱高校一年级转来了新生·瀞灵庭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 冬狮郎,年龄不可考,但绝对不大。在瀞灵庭十三番队的十三个队长中,他是唯一的少年人,也被誉为“尸魂界的天才少年”。 他有一头白色短发,干净利落,炸裂张扬。面无表情的样子颇像朽木白哉,但一双碧绿的猫眼嵌在脸上,着实给他冷酷帅气的样子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恰如一只高贵冷艳的波斯猫,待人冷漠,还带着点小傲娇。不过,冬狮郎不似白哉那般富有贵气,更多的是一种立于凛冬的肃杀感。小小年纪压力挺大,看人的眉头总是蹙着,鲜少有舒展的时候。 尤其是他的身高只有133,与整个高中校园格格不入。进入高一的班级时就被质疑过“是小学生吧”,这让他十分反感,而当他站在海拔极高的狗兄弟面前时,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日番谷冬狮郎,请多指教。”他木着脸道,“这是我的入部申请,拜托了。” 缘一:“我是犬夜叉,这是我的兄长杀生丸。在这里的化名是星野赤也、星野白也。” “我明白了。” 见少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缘一往口袋里掏了掏:“要吃牛肉干吗?” 冬狮郎深吸一口气:“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炸毛! 别说,133个头的少年,配上白发碧眼,发怒的模样着实像头小雪狮。当然,这落在两个霸主眼里,跟族内炸毛的幼崽一样可爱。 杀生丸垂眸:……跟蠢半妖幼年期有点像。 缘一仔细观察:兄长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吧? 狗兄弟对冬狮郎印象大好,之后在社团活动的教室中不仅常备零食,还会给他准备一盒便当。冬狮郎是个不擅长拒绝别人好意的人,一来二去,他们倒是熟识了。 每天社团活动,他们都会带上两个人类在街头遛弯。遛弯结束,各回各家。 缘一无意问了句:“冬狮郎怎么会来神奈川?”是来看着他吗?不过在灵王死后,尸魂界对他不早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吗? “叫我日番谷,我们还没熟到可以互相叫名字吧。”冬狮郎小声吐槽,“是为了咒灵而来。” “咒灵?” “啊,有个能扭曲人类灵魂的咒灵,给我们的工作增加了难度和量,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地步。”冬狮郎道,“十三番队经过商议,还是决定插手这件事。术士至今没祓除这个咒灵,只能我来了。” 朽木白哉告诉他,咒灵最后出现在神奈川,于是他入驻此地。 缘一明了,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我们也打算祓除他,正好合作呢。” “合作愉快。”冬狮郎没有推辞。接着,他冲他们挥挥手,准备回自己住的地方。 缘一:“说起来,冬狮郎住在哪儿?” 冬狮郎:“随便一户人家的壁橱里。” “……” 死神是灵体,行走在人间也是套着义骸。如无必要,他们其实不需要吃喝休息。而平日里,他们也会开启灵力磁场对自身进行保护,便少了洗衣洗澡的步骤。 常人需要的房子、食物和洗漱,对死神都是可有可无之物。为此,冬狮郎可以在公园、壁橱和屋顶呆到天亮,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奇怪的做法。 况且,想祓除咒灵不就该呆在外头吗? 缘一:“不介意的话,冬狮郎与我们同住吧。除了我和兄长,家里还有两位堂兄暂住,总之房间管够。” 冬狮郎蹙眉:“我还是……” 缘一:“我的两位堂兄都被那只咒灵找过。”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拜托了。” …… 可爱的“幼崽”冬狮郎少年踏入白犬宅,立马激发了日曜支两位单了很久的堂兄的父性。 他们给冬狮郎铺好床,放上印着小白狗的靠枕、抱枕、被褥和睡衣,并祝幼崽今晚做个美梦。 冬狮郎:…… 趁着开饭前,冬狮郎挪进厨房帮忙洗水果,略小声地问缘一:“你的两位堂兄一直都这么……这么热情好客吗?” 缘一更小声:“他们被咒灵骗了感情,现在是应激阶段,请冬狮郎包容他们一下吧。” 等等,被咒灵骗了感情? 冬狮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姑且在白犬宅住下,一段时间后,他觉得这“一家四口”都比较黏人。缘一唯恐他饿着,时常给他送吃的;杀生丸的绒尾非常蓬松,他偶尔靠着便睡着了。另两位像个保姆,给他打扫过房间,还洗过校服。 冬狮郎:…… 或许是狗吧,所以比较黏人。也对,白犬不就是狗勾吗?狗与人相处久了,就没有不黏人的。 但还是有点不习惯,大概是他没有当少爷的命吧。自小在流魂街长大,他过惯了清贫的日子,忽然进入这种“被伺候”的生活,真是怎么也不适应呢! 冬狮郎:“那个……我想搬出去。” 缘一:“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朔沧丸:“是被窝不够暖和吗?” 织罗:“是我晚间走动吵到你了吗?” 冬狮郎:“不是,你们一直照顾我,我……” 缘一:“是想体验独立生活吗?也可以,我让小妖给你在别墅边安置一栋别墅,再给你一些零花钱。” 朔沧丸:“是想创建自己的地盘吗?当然行,不过人类社会太阴了,连咒灵都会骗白犬感情,我给你安排几个管家吧。” 织罗:“是觉得我们管束你太多吗?明白了,但在出去生活后,记得带上房间里的被褥枕头,那些产自西国,是市面上没有的珍品。” 冬狮郎沉默了许久,他觉得出去生活比在这儿生活还要麻烦点。 “我还是继续住在这里吧。”他有点分不清是他离不开狗,还是狗离不开他。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绒尾依然好软。 冬狮郎躺在杀生丸的绒尾里,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时,三个狗头凑过来。 朔沧丸:“尸魂界真不是东西,居然让这么小的幼崽天天打工。他一定没睡好过,眼下的青黑这么重。” 织罗:“听说死神的年纪不小,但冬狮郎个子不高,肯定是尸魂界克扣伙食,还让他背这么重的斩魄刀。” 缘一难得认同:“看来蓝染是对的。”得想个法子把蓝染捞出来,不然冬狮郎没有美好的未来。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好像从父亲那一代开始,日曜支就喜欢带娃。呵,这种基因我是一点也没继承呢! 说着,绒尾一掀盖在了冬狮郎身上。 冬狮郎:…… PS:初始,冬狮郎:误入狗窝以后我被四只狗宠上天。 后来,冬狮郎: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第305章 第三百零五声汪 “10月31日是涉谷万圣节, 学校会放假,冬狮郎要去吗?” 根据与狗相处的经验,冬狮郎知道缘一这番话其实是通知, 而不是商议, 他只需要点头同意就好。 或许连当事人缘一也没有察觉, 在他成为大将后的数百年间,言辞间的口吻再没有犹疑和不确定, 更多的时候是与杀生丸近似的、下达命令的语气。 如果摇头,会被磨吧? 算了,来都来了…… 冬狮郎:“你安排吧,我跟着就好。” 缘一快乐地忙活去了。 兄长在涉谷有房,他们不必担忧住宿的问题。且, 万圣节是个人类化妆成鬼怪的西方节日,虽说兄长对洋节没兴趣,但在那天能扔掉不妖壁出去遛弯,不失为一种久违的乐趣。 他们能穿上古时的和服铠甲, 披上平时隐藏起来的绒尾, 露出妖纹犬耳行走街头,还不会让人感到奇怪。想想就好玩, 人类扮成的鬼怪中混入了两只大妖和一个死神…… 缘一准备好经费,通知剩下的两位人类社员。他们曾是顺平的朋友, 一个叫长泽尾谷,一个叫水原代合,都是与顺平相似的十项全废、只能看脸的少年。 他们没有咒力,也无灵力,资质普通,成绩平平。平时跟着狗兄弟在神奈川街头溜达都能累个半死, 还以为此次是“走到涉谷”,真是被吓得脸色苍白。 长泽:“社长,我们走不动啊!” 缘一:“不是徒步,我们当天坐新干线去涉谷,我会安排好你和水原的食宿。” 静默三秒,长泽欢呼:“社长万岁!” 日子过得很有盼头,缘一数着日历,发现距离万圣节还剩五天。 他给冬狮郎准备了一套狩衣,面料是用兄长第四次蜕变期的长毛织成,具有水火不侵的防御功能,奈何他绒尾送出去太多条,以至于没有原料给冬狮郎织绒尾了。 2018年10月23号是霜降日,也恰好是缘一满月时。但他那天没注意,变狗的时光一去不返。 如此,要么等下一个满月,要么等兄长再次蜕变。出于养崽的信念,缘一还是绕回了杀生丸身边。 他准备给兄长梳个毛,再挼一点掉落的狗毛。谁知杀生丸的情况有些不对,他不看报也不阅读,只靠在绒尾中闭目养神,维持同个姿势已经半天。 “兄长?” 杀生丸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眼眸写满冷漠:“杀戮开始了。” 缘一微愣。 “恶念的汇聚,我看到了。”杀生丸注视着31日的日历,语气十分平静,“由人类诞生的咒灵终将葬送人类。” 缘一:“兄长,我听不懂……” 杀生丸不语,他的心眼看到的未来在涉谷,但与他认知中的不同。 他“看见”宿傩占据悠仁的身体,开启领域分解了无数人;他“看见”悟穿梭在人群和咒灵之中,以299秒的速度干掉了两千只咒灵。 他“看见”七海建人死在真人手里,“看见”悠仁的伙伴一个个倒下……涉谷化作了尸山血海,废墟上的云端住满了亡灵。 只是,心眼所见没有他和弟弟,更没有冬狮郎。 一回生二回熟,杀生丸清楚,这是一个没有他和弟弟的“未来”,类似于他所预见的平行世界。 不过,如果这是一个发生在平行世界的既定结果,那么多半也会在他的世界中上演。 结果无法避免,但变数可以更改过程。就像人从诞生起就在向死亡靠拢,但从生到死的过程如何,主要在自己手中。 好歹是进灵王宫两次的霸主,杀生丸知道更改一个既定的结果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多的是需要足够的变数。 灵王能改变因果,便是各种条件具备的杰作,也是托了王虚本身就是个变数的福。 可换作他来…… 人类的死活与他无关,但悟、悠仁、惠……乃至弟弟——不知不觉间,连他杀生丸也与人类产生了这么多羁绊和联系。 【再多看一眼活着的世界,都会舍不得去死。】 时至今日,杀生丸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只是在心眼中看见他们的惨状,就有些舍不得他们去死。 人类如蜉蝣,不过百年命途,让他们活到又何妨? 他曾无比厌恶父亲对人类的仁慈,却不想到头来,他依然成为了“父亲”。 杀生丸:“犬夜叉,无论发生什么,凭你的直觉去做事,你是最大的变数。” 他不会透露分毫与命运有关的东西,唯恐弄巧成拙。毕竟,他的弟弟是构成“命运”的要素之一。 至于在成就“命运”时所造成的动荡,所牺牲的代价,他不介意背负。 这是兄长该为弟弟做的事,也是王对半妖的庇护。他曾承诺过让他尽管长大,也要看着他站到最高的巅峰。 缘一:“我是最大的变数……” 他不再追问,只说道:“那兄长就是一切的定数。” 不论他如何“变”,都会在兄长手中落为“定”。兄长不想说自有道理,他不会去追问,七百年的相处和了解,他只需要给出信任就行。 “不再问了?” “需要问吗?” …… 东京,五条家亲手打造的疯人院。为防止烂橘子继续作妖,心生不耐的五条悟把他们一个个送进了疯人院。 人是他抓的,病房的封印是他下的。他本也不想做得太绝,可惜两座咒术高校的联谊赛混入特级咒灵和邪术士,近日宿傩的手指失窃了十五根,让他觉得烂橘子实属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何必为了替换他们等上几年呢? 他想通了,他背后有西国撑腰,身前有犬山护航,再加本身就是五条的家主·当世的六眼·最强的术士,想做什么不能,何必非要按照普通人的套路走? 真是过得太安逸了,让他产生了他也是“普通人的一份子”的错觉。 切!除了那俩非人类,大岛没有比他更强的存在了,守什么规矩啊,规矩配吗?他天生是个支配者,他们就该给他忍着。 他本是想采取温和一点的手法,但没想到烂橘子烂到家了,不仅有内鬼,还让他的学生三番五次遇袭……呵,他不做人了! “五条悟!我可是议员!”一人捶打着合金门,大骂,“我一旦失踪,你就是在挑衅大岛由普通人构筑的上层,咒术师是少数,凡人才是多数,没有咒术高层作为中间桥梁,你知道凡人会怎么对待你们吗?” “无所谓啦。”五条悟耸肩,“大岛人太多了,没了你还有别人,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五条悟!” “我听得见,别喊那么大声嘛。”五条悟摘下眼罩,六眼望进对方眼眸,“不杀人是我最后的仁慈,所以,睡吧。” 0.2秒的信息量输入,一击脱离,议员就此昏睡过去。五条悟戴上眼罩路过安静的病房,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七海,让禅院和加茂把最后的两根手指交给我。” “别逼我上门去要哦。” 出门晒着太阳,五条悟勾唇:“我没疯,只是想玩一票大的。放心吧,我能解决。你就没想过吗?悠仁吞了三根手指,失窃十五根手指,我手中还有两根。” “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我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宿傩。啊,都说了我没疯,我很正常。”五条悟叹大气,“我能救下悠仁。” “不是开玩笑,我发现死神能把人的灵魂从体内敲出来,我可以找杰帮忙……我真的没疯,杰还活着啊,喂?喂你怎么挂电话了?” 五条悟看着手机,单手叉腰,无奈地拨通家入硝子的电话。 “硝子,你一定要听我说,杰没死,他……喂?喂!” 完蛋,到最后还是得自己单干。啊!这群队友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这世道的人情是如此冷漠,只剩身后的疯人院还有点温度。 不过…… “忧太吗?” “是我,五条老师。”乙骨忧太道,“东京的烂橘子清理完了,只是事物的交接很缓慢。我按你的吩咐去找犬山的三岛帮忙,但人手依然不足。鬼杀队暂时接管了情报部,产屋敷在主持大局,我暂时得空,还有任务安排吗?” 五条悟感动至极:“忧太,你真是老师的贴心小棉袄、冬日暖宝宝,我真是太……喂?忧太?” 为什么一个个都挂他电话啊! …… 随着涉谷万圣节的接近,挺着大肚子的羂索终于向咒灵们摊牌。 “狱门疆除了白犬,别的什么都能封印。”羂索道,“我已经消除了狱门疆上的印记,现在,它应该能用了。”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自然而然地摸上肚子。里梅和咒灵齐齐瞪出死鱼眼,对他这个十分有“孕味”但又说不出违和感在哪的动作无力吐槽。 快卸货吧,他们的眼睛快被辣瞎了! “狱门疆的能力很霸道,但它的限制也很大。至少得在施术之后,让五条悟在它的术式范围内停留一分钟……” 开什么玩笑啊,简直离谱!定住那个会放光炮的家伙一分钟,他们咒灵还能活? 真人:“办不到哦。” 漏瑚:“让我们去?呵呵,有种你去啊!” “我没指望你们。”羂索冷笑,“别忘了我这副身体是谁的。”他拍拍肚子,“取出狱门疆后,部分咒力依然会留在肚子里。看到‘夏油杰’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别说定格五条悟一分钟,三分钟都能。” 咒灵们很是服气,这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万圣节那天,我会把咒灵全部取出来。”羂索道,“以涉谷为祭坛,献祭给宿傩的复生。” 作者有话要说:PS:复活前,诅咒之王是“两面宿傩”: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复活后,诅咒之王是“蓝莓酸奶”:杀生丸犬夜叉伏黑惠呢?——片刻后,蓝莓酸奶:啊!让我迷上你吧!日番谷冬狮郎! 冬狮郎:…… 第306章 第三百零六声汪 十月底, 天气渐冷。随着日照的减少,天黑得愈发快了。 傍晚17点,夕阳已沉, 西方的天红得像血海, 风里传来轻轨电车的铁锈味。鸣笛声声, 今日的神奈川格外繁忙。 许是与东京相距不远的缘故,在听说涉谷要举办彻夜的万圣节活动后, 神奈川、宇都宫、山梨等地的居民乐于参加,年轻人化妆作秀,上班族看个热闹,电车载客爆满,道路也被私家车堵上。 等得烦了, 人类聚集的负面情绪便衍生出了“路障咒灵”。 路障,二级咒灵,生得像是一副打结的大肠,团成球张开“手”, 轻触身边的车辆。而它的出现, 往往意味着恶性车祸的发生。 “手”透过车顶,蒙住了一辆大车司机的眼睛。司机一个激灵, 无知无觉地抬起右脚,正要踩向油门—— 忽然, 一名着红底金纹华服的犬耳少年路过,他轻抬右手,两指并拢,“刷”一下划过路障咒灵的躯干。 “哗啦……”路障咒灵如烟尘溃散,消失在空中。 与此同时,猛然清醒的司机吓得一身冷汗, 连忙缩回脚,只以为刚才的自己打了盹。喘息片刻,他赶紧灌下一瓶咖啡。 “唉,要堵到什么时候?” 同样的抱怨在各处升起,不少低阶咒灵逐渐形成。但类似蝇头的四级咒灵对人类的危害不大,或许进入家门、去过寺庙就会消失,如此,倒也不用特地祓除。 金眸扫过十字路口,缘一头顶的犬耳抖了抖。 “白也!赤也!冬狮郎!” 长泽和水原在路对面招手,他们一个扮成病弱吸血鬼,一个扮成病弱大天使。前者背着蝙蝠翼,后者背着鸟翅膀。看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可怎么看都觉得这俩……弱爆了。 穿着狩衣正装的冬狮郎叹大气,他对万圣节做过一定了解,知道这俩的扮相是什么物种。看看身前再瞅瞅身后,最后想想自己,冬狮郎不得不服气。 吸血鬼、大天使、死神、白犬、半妖……很好,一个社团就五个人,五个都不重样,充分体现了世界的参差和物种的多样性。 不过,水原在万圣节扮成天使,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啊,这个吗?” 大概是冬狮郎盯的时间有点长,水原有些腼腆地挠头:“其实我有点害怕鬼怪,所以……穿得像天使可以辟邪吧?” 冬狮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最近住在白犬宅,方圆十里之内连个四级咒灵都没有,让他本就毫无进展的工作更加一落千丈。论辟邪,还有比白犬更辟邪的存在吗? 没有了! “白也和赤也的扮相……”长泽只觉眼前一亮,在见到那对走来的兄弟时,连拥堵的道路都变得金碧辉煌,“好帅气啊!” 原谅他贫瘠的词汇量描述不出亲眼所见的盛景,当摘去不妖壁的白犬兄弟走来,人世间的红与白仿佛聚焦在他们身上,用最极致的美去着色。 白发金眸,铠甲绒尾,各负三刀,万般清贵。 好似日与月降临人间,勾勒出神性的“淡”和刀剑的“锋”,多一分失真,少一分显俗,融合得恰到好处。 “好帅气!”水原发出赞叹,又笑道,“这下去涉谷,白也和赤也一定比在学校里还受欢迎吧!” 闻言,狗兄弟不禁想起了情人节的一大堆情书。 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样啊。”长泽绕着两人转圈,要不是杀生丸气质太冷,他真想上去摸摸他的尖耳朵是不是真的,“赤也的狐狸耳朵好可爱,是戴了发箍吗?” 狗兄弟:……是白犬不是狐狸。 缘一转移了话题:“现在是17:10分,我们是在神奈川用完餐走,还是先到涉谷再用餐呢?” 长泽:“神奈川吧。”他看向拥堵的道路,“社团经费有限,涉谷的餐饮在今晚一定涨价,为了留住顾客,神奈川的美食店肯定打折。况且,目前这么堵,就算平时坐电车去东京要一小时,今晚也得两小时啊。” 两小时过后19点了,一路堵到东京,万圣节的服装全变得皱巴巴,这可不行。 “坐地铁去涉谷站是首选,坐出租车去东京太费钱了。”长泽道。 在大岛,打出租车极贵。今晚万圣节去涉谷,必然更贵。为了给狗兄弟省钱,长泽做了大量功课,这单纯的少年只以为两兄弟掏腰包负责食宿已经很“亏”了,他一个老实人怎么能让人家一直亏呢! 殊不知,他的认真获得了杀生丸的认可。 杀生丸:“去源氏工作,长泽。” “诶?”长泽一愣,复又点头,“啊,源氏的电子公司确实是我的梦想。” 冬狮郎别过脸,在长泽身上,他看见了自己在瀞灵庭996的影子,社畜的人生真是一眼都能望到头。 人类社畜一生,养活了西国的一群狗…… 难怪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冬狮郎死鱼眼。 他们在神奈川的寿司店用餐,诚如长泽所说,今晚神奈川的餐饮都在打折。全社团饱食一顿之后,随人流进入地铁站,只一眼便找到了组织——大批扮相奇怪的年轻人。 待地铁抵达神奈川的川崎市站点,时间已至18:25分。 长泽:“晚了五分钟呢,看来线路并不通畅。通畅的话半小时到涉谷,不通畅的话或许要50分钟。” 地铁中的气味并不好闻,但成长至今,俩兄弟也算习惯了。 毕竟大岛是长在阳间的阴间,不是咒灵就是辐射,不是出救世的中二,就是出灭世的反派,还都是群中学生。生活在这儿,血腥味污染味炭烤人肉味,味味刺鼻;狂笑声嘶吼声大招读条声,声声入耳,能不习惯吗?啊! 区区地铁,他们兄弟根本不放在眼里。 “哇!”隔壁的婴儿哭出声,他拉粑粑了。 狗兄弟:…… 优雅又不失速度地换了三截车厢! …… 川崎前往涉谷的地铁卡在半路,不得寸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通风系统出了问题,连灯光都在一闪一闪。 “怎么回事啊?” “啊啊啊,跟朋友约了七点二十分在涉谷见面,我要迟到了!” “喂!这里是前往涉谷的地铁……喂?” 手机屏幕在车厢内亮着,然而上头没有信号。有熟悉的咒力以涉谷的东急百货大楼为中心,由邪术士和咒灵合力释放,落下了一顶大帐。 被困在车厢内的俩兄弟似有所感,同时抬头看向地铁顶部,隐约中,他们听到了咒灵往各处蔓延的爬行声。 很多很多,钻进有生气的地方,也钻进了地铁。 水原:“这到底是出事了,还是连地铁也是万圣节活动的一环啊?” 缘一扫向身边,女孩的手机屏幕上映着时间19:05,而地铁进入涉谷站后,应该是在地下五层。 他们被关入一个简易的生得领域之中,在地铁这逼仄又人多的环境里,咒灵一旦增加,咒力的浓度就会上升,很快,这批普通人都能见到面目狰狞的咒灵。 许是死亡的气息太过浓重,车厢前段传来了人类的惨叫。这一车人退化了数千年的原始本能可算觉醒,在阴影的笼罩下心头渐生恐惧。 长泽:“好像哪里不对?” 水原:“好奇怪,像是被人盯着……” 水原的感觉没错,在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中,一大把漆黑的头发从地铁顶端落下来,倒悬成一个人形。它的“头颅”上忽然冒出十七只眼睛,血红色,正直勾勾地注视着整个车厢的人。 一级假象咒灵·鬼发。 “啊啊啊——”人类爆发出尖叫,长泽和水原被吓得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杀生丸极冷的声线响起:“闭嘴,别动。” 不是扯着嗓子的吼叫,偏偏所有人都听见了。不知为何,明明该拔腿就跑的他们莫名地顿住了动作,还本能地闭上嘴。 他们循着声音转头,就见一白发金眸的少年手握佩刀,以人眼难辨的速度掠过鬼发的颈项。他们就见到一道月白色的刀光,紧接着,一级咒灵在刀光中四分五裂,粉碎成飞灰。 第一只。 杀生丸振刀甩去残秽,在一群震惊到失语的人类注视下,道:“不想死就别动,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白、白也……你、赤、赤也……”长泽结巴了,“你们?” “退下,碍事。”杀生丸一贯惜字如金。 突兀地,缘一拔出日轮刀直接投掷,一击贯穿第二只落下的咒灵,再猛地击碎隔离门,刺入下一截车厢的咒灵头颅。 玻璃炸裂声中,他右手一招,日轮刀再度入手。就见他旋身往后一刺,刀锋擦过长泽的耳际,在对方呆滞的表情中捅穿了另一只咒灵的咽喉。 少年后知后觉的尖叫来不及出口,缘一反手握刀直接扎入地铁的地板,单手结印,咒力往外激荡,强势碾碎了一堆进入地铁的咒灵。 冬狮郎握住斩魄刀:“灵魂的味道,接下来是我的职责了。” 出现咒灵即出现死者,引渡亡魂是死神的责任。 “救人的事就拜托你们了!”冬狮郎足尖一点消失,而长泽和水原总算回神。 “你们……不,刚才那是什么?是真的还是假的?等等,对面的车厢那里,那是血吗?”他们看到,对面车厢的窗上淌满了鲜血,里头的人乱作一团。 缘一:“没空解释了,跟上。” 这里已经是涉谷站了,只要把车头劈开,被困的人总能通过涉谷站出去。虽然外面更危险,但留在地铁内才是等死。 缘一绝不会给地铁布置结界,这样虽能杜绝外界的咒灵侵扰,但此地已咒力弥漫,只要里头的人心生恐惧,定会在结界内催生出强大的咒灵。届时,那真是一个也跑不掉了。 堵不如疏,他会为他们开道,但最后是死是活还要看他们自己。 他知晓生命之重,但无法对每个人的生命负责。 缘一提刀冲出一条道,长泽和水原拿出一身的力气跑,大批普通人赶紧在后面跟。前者干净利落地击杀一众咒灵,后者看得叹为观止,不多时,缘一劈开了地铁的车头,落在涉谷站的地下五层。 嗅着隧道中风的气息,缘一道:“五百米。” “什么?” “出口在五百米外。” 不再解释,缘一几个起落消失在隧道中。他率先抵达站点,而直到他的身影从阴暗的隧道中走到光明的月台处,他才发现事情非常严重。 人! 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都咒力吸入涉谷站。他们挤在月台边,穿着万圣节的诡异服装,与窝在天花板上的咒灵“混”在一块。 抱怨、恐惧、害怕等情绪成了咒灵的养料,脾气暴躁者一见缘一从隧道中出来,当即破口大骂:“地铁呢?啊!怎么出来的是个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信号没有,地铁没有,人又这么多,涉谷万圣节的负责人切腹谢罪吧!” 浓烈的情绪汇成升腾的咒力,让咒灵一再饱腹。而新生的咒灵从人群中冒出来,随时有着杀戮的可能。 缘一不禁往袖中一摸,结果摸了个空。 他恍然回神,自从有了手机之后,他已经不用念珠跟兄长交流了。 “喂!臭小子,你怎么从隧道里来,地铁怎么了?”大光头怒问。 气味过于驳杂,但缘一还是捕捉到了特级咒灵的气息。他放开感知锁定全场,就在这时,咒灵发起了进攻。 “抱歉。” 缘一霎时从轨道上消失,再现时已踩在大光头的头顶。他蹬了他一脚,旋身飞掠,眨眼首落了一只咒灵,轻巧地落在第四层的栏杆上。 “喔——” 一无所知的人类发出惊叹:“是万圣节的特别节目吗?” 缘一:不,不是。 刚好,一大批地铁求生者从隧道中涌出,累成死狗的长泽和水原喊着:“快……快跟我们一起跑,跑!” “怎么了?” “涉谷地铁站,闹、闹鬼了!”他们一年的运动量全交代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PS:脑花挺着个肚子来到涉谷。 而涉谷人死太多,死神们来出任务。 死神们:…… 夏油杰:求求了,把它就地火化吧!骨灰给扬了! 第307章 第三百零七声汪 都说吃亏是福, 羂索吃了七百年亏,确实享到了福中福。 自从肚子被狱门疆搞大,每当他扶着腰、摸着肚子站在众马仔面前, 他们或是垂首或是别过头, 再不敢正眼看他, 更不敢与他对峙,怕得很, 无疑树立了他在团队中的威信。 而当他开口说话,下方一片安静,无反驳之乱耳,无偷懒之劳心。 团建大进步! 他制定了涉谷之战的计划,企图将五条悟封印在狱门疆内。不知是不是受了这副身体的影响, 在如今的羂索眼中,最大的变数是五条悟而不是狗兄弟。 不封印五条悟,他夜不能寐、寝不安食。 为此,里梅曾反驳他:“那对兄弟的实力比五条悟更强, 而且狱门疆对他们没有制约作用。即使你一心一意要对付六眼, 但在这之前,你至少得制定一个牵制白犬兄弟的计划。或是让他们到不了涉谷, 或是他们到了涉谷以后,也顾不上对付我们。” “当然了。” 羂索:“万圣节那天, 针对他们的计划我不会遗漏,不外乎三种可能。” “第一种,杀生丸觉得无聊,不愿参与人类的集会,以犬夜叉的性子,多半会和他哥呆在地盘上不外出。涉谷一旦出事, 在没封印五条悟之前,他们会认为六眼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所以,必定会保持观望状态。” “而在他们观望的期间,我们已经完成了封印六眼、复活宿傩两件事。”羂索道,“宿傩不会在同一个坑栽倒两次,等那对兄弟到场,宿傩也该走了。” “我们与宿傩兵分两路,他们自然会选择追杀宿傩。但宿傩所过之处,都将变成死城。而顶着虎杖悠仁的身体,他们会不会下手是个未知。” 有了这层牵制,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休整,再制定第二个、第三个计划。 到时候,大岛将咒灵丛生,天元的结界终将破灭,死亡阴影会从大岛蔓延,逐渐覆盖整个世界。 血腥与战争,霸权与统治,属于诅咒之王的杀戮时代终将降临,超特级的咒灵数量会急速上升。 “第二种,杀生丸在家,犬夜叉外出。我会让咒灵袭击犬山的结界,以盗取十六夜留在犬山的骨灰为目的。而犬山受袭,犬夜叉肯定会回,西国一定相帮,同样顾不上涉谷。” “第三种,也是最麻烦的一种,俩兄弟要是都来到涉谷……”羂索咂摸着下巴,“只好舍弃对付五条悟的人海战术,用活人来牵制这对兄弟了。” 在计划中,他们会把五条悟引入涉谷站,再在他身边放满碍事的猴子。 为了保护猴子,五条悟绝不会展开无量空处。他的领域是扩张型,咒灵见了都会被各种信息塞爆脑子,更何况是一群猴子。 猴子处于无量空处的领域中,会被信息冲刷成白痴,后半生的生活再不能自理。五条悟再放肆,也不至于把人命看得太低。可一旦关注人命,他注定施展不开手脚。 猴子们的作用就在于此。 但是,如果狗兄弟进入涉谷,那么人海战术的重心必须改变。得演出密室逃生的效果,驱动他们在咒灵的包围中杀出,将这批猴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只要他们出了帐,五条悟再进入帐,计划又能与“第一种”的后续类同。不过,猴子没了,对付六眼有点麻烦。 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真人和漏瑚的能力都很不错,若能被咒灵操术吞噬,必定会成为他的助力,但是—— 总得给五条悟送些“甜点”,好让他留在原地长久。 他会牺牲掉真人和漏瑚两枚棋子,以及体内的数千只咒灵。 “一千三百多年了,我们等了太久。”羂索道。 里梅颔首:“我不想再等了。” 说不等就不等,反派办事虽说成功率不高,但态度认真且行动力很强。为防止飞天被击落,瞬移撞到车,羂索和里梅很接地气地坐上了轻轨电车,前往涉谷。 而在电车上,挺着肚子的羂索得到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的终极待遇。 他被让座了。 由于里梅的躯壳是个顶着妹妹头的少年,给他让座的老妇牵着孙子,眉目慈祥:“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现在肚子里是第二个吧。” 羂索:我不是孕妇!你看清楚啊,我是个男人,这副身体脸上还有胡渣呢! 里梅:我不是女儿!你看清楚啊,我是个男人,这副身体脖子上还有喉结! 老妇和蔼可亲:“扮成这样是要去涉谷吗?” 两人死鱼眼,不回复。 老妇一个人也能聊得起来:“看来是了,只是你挺着肚子一定要注意啊,别被挤了撞了,涉谷今晚人多,万一羊水破了就地生产……” 羂索的咒力在沸腾,里梅摁住了他的胳膊。 里梅:“大业。” 在这里起冲突引起术士的注意,他们到不了涉谷。 老妇转向里梅:“你真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呢!像个洋娃娃一样漂亮,只是为什么要穿僧人的服饰,穿小裙子更适合你。” 里梅的咒力在沸腾,羂索捏住了他的肩膀。 羂索:“大业。” 于是,他们忍到了涉谷。 …… 计划展开,一切如约进行。 只是偏差值出现了,应了“第三种”最麻烦的可能,白犬兄弟来到了涉谷。他们更没想到,这对兄弟会摘掉不妖壁,还背着武器来,这究竟是有先见之明,还是歪打误撞? 羂索:“你去找虎杖悠仁,我去找五条悟。” 里梅:“好。” 涉谷之变开始,人海战的重心偏向了狗兄弟。而在缘一准备突围时,刚在银座解决完咒灵的五条悟收到了前往涉谷的通知。 “指定是我?” “嗯,是咒灵的言语,直接送进人的脑子里,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偏偏能理解那种意思。对方说,把五条悟带过来,带到涉谷。”硝子道,“你去吧,成全他们,七海和虎杖已经到涉谷了。” 这年头,咒灵有胆子挑衅他了? 五条悟大为惊奇,并瞬移到了涉谷。 彼时,涉谷地铁站的地下五层,水原费尽口舌与人解释闹鬼原委,人们将信将疑。要不是隧道中仓皇跑出那么多人,而人多有从众心理,他们真不会信。 什么地缚灵从地铁冒出来,什么我们社长斩杀了它们,什么一刀劈开地铁车头……假的吧? “这是万圣节的活动之一吧?”自作聪明、拿着镰刀扮成死神的男人道,“你们几个是主演,后面跟着的是演员,地铁刻意停滞,商场再屏蔽信号,是这样!” 水原有点绝望:“请相信我,我没有说谎。” 杀生丸平静抬眸:“蠢货。”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突兀地戳下一根尖锐的“竹”,锋利的部分从男人的头顶灌入,往他身下穿出。 只听“嗤啦”一声血肉撕裂的声响,这个男人被劈成了两半。 血腥蔓延之际,人类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而眼睛已不受控制地沿着“竹”往上滑,就见到了长满长毛的“腿”,一个偌大的色彩斑斓的腹部,以及不着寸缕、苍白可怖的女人的上半身。 特级假想咒灵·络新妇,诞生于人类对毒蜘蛛的恐惧。 它张开八足从天花板掉落,展开足有十米的身躯压垮、捅穿了不少人。 在特级咒灵的咒力笼罩下,资质再差的人类都能用肉眼看到咒灵,待络新妇吐出蜘蛛丝,猛地把他们当作食物包裹起来——人们如遭雷击,终于明白“闹鬼”所言非虚! “快跑!”踩踏开始了,一片混乱。 杀生丸无动于衷,他用妖力撑开屏障,安稳地扎根在原地。聪明人纷纷与他站成一线,水原和长泽闭嘴站在身后,而失控的人群夺路而逃,恐惧带来的咒灵越来越多。 人类被吓到失智,想让他们回神很难。 讲道理纯属浪费口舌,还不如握刀杀敌。诚然会死不少人,只是——缘一身体略沉,口鼻溢出白气。 只是,他对生命必然会历经的死亡已经看淡。 他明白生命之重,却不会再将人类的生死看作自己的责任。就是委屈了冬狮郎,今天的工作量肯定很大。 日之呼吸·一之型·圆舞! 刀锋划出赤红的火焰,缘一掠过高空,圆舞劈开络新妇的吐丝,以烈日红镜斩断咒灵突袭的双手,再一招由下往上斜挑的刀尖,从络新妇的下颚贯穿头颅,猛地横斜,粉碎了它的头颅。 特级咒灵根本没时间张开领域,庞大的身躯便粉碎了。而在蜘蛛的足下和腹下,躺着大量死者。 日之呼吸荡平了整个天花板,反身回来的缘一举刀劈开了出口。 “轰隆!” 堵在出口的咒灵被刀锋劈碎,人类看着那从地下五层裂开到地面五层的刀痕,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白也,你和赤也到底是什么人?”长泽喃喃道,“这不是人能办到的事情吧?” 杀生丸:“安静点。” 水原和长泽立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如今再掩饰已没有意义,缘一悬浮在空中,以刀指门:“现在,排队出去。” 发抖的人类搀扶着彼此,或惊恐或崇拜地看着缘一,再忙不迭地往外跑。缘一冲出地铁站的天花板,迎着人类缓慢的速度,亦步亦趋地护着他们朝帐的方向走。 站点内,杀生丸看着远去的人类,侧首:“你们不走?” 水原实话实说:“让、让他们先走。” “可笑的仁慈。” 长泽也实话实说:“其实,我们是腿软跑不动了,不然早跑了。” 杀生丸:…… …… 瀞灵庭,接替蓝染接手大量工作的六番队。 “队长,刚监测到涉谷出现人类的大量死亡事件,各处的亡者数量总和已达536。目前只有日番谷队长在涉谷,他需要帮手。” 大量死魂,冬狮郎忙不过来。他甚至没时间祓除咒灵,因为被真人扭曲的死灵又出现了。 今时不同以往,这些扭曲的死灵会像虚一样攻击他,也会袭击活人,无疑给他增大了工作量。 白哉:“恋次,你和夏油杰、四番队、八番队一起出动吧。” “是!” 穿着死霸装、刚新手上任的夏油杰微愣:“我也去?”他不是戴罪之身吗?不是要下地狱的主吗?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行了? “你刚觉醒斩魄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熟悉它。”白哉道,“去吧。” 夏油杰沉默片刻:“谢谢。” 他的斩魄刀·罗生门,真是性如其名,刀如他人。是跟他相似又不同的,可以靠吞噬恶灵、虚,化用它们能力来成长的斩魄刀。 据他这些天的摸索,罗生门会“饿”,且很喜欢吞噬负面情绪,这是它的养料。 朽木白哉让他去涉谷,无疑是成全了他和斩魄刀,如此,他要感谢他。 正好,他可以去见一见以前的朋友…… 夏油杰提着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夏油杰:曾经有一个拒绝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后悔莫及。猴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想冲到哆啦A梦面前对他说三个字“时光机”!如果要在回溯时间上下一个定制,我希望是“史前一万年”!对,没错,我不想活了!让我变成草履虫吧! 第308章 第三百零八声汪 偶尔, 杀生丸会有点人情味。 见长泽和水原腿软跑不动,他便在原地等待。直到两人从惊吓中回神,喘得差不多了, 他才放慢速度往前走。渐渐地, 俩少年亦步亦趋地缀在后头, 朝出口行去。 在行进途中,风中传来了熟悉的术士的气息。杀生丸驻足看去, 就见几个人影掠过建筑物顶端,两两组队进入涉谷站,与密集的咒灵战成一团。 他闻到那处尚有活人的气味,应该是在惊吓中跑散的人群…… 与他无关。 姑且能让他耐心带走的,只有相处时间比较久的两个“同学”。 说来也是, 他预见了涉谷之变,但他并未告诉缘一。不知情的缘一邀请两个少年来涉谷,他睁只眼闭只眼。既如此,人是他们兄弟带来的, 要是竖着带走、横着回去, 丢的可是西国的脸面。 单为这,杀生丸也会顾及他们一二。 水原:“白也, 我看见有人在屋顶上跑,那是跑酷吗?”一下子跳跃三个楼顶, 这弹跳力未免也太好了! “是咒术师。”杀生丸道。 长泽:“咒术师是什么?” 丰富的带娃经验告诉杀生丸,再一问一答下去,他们的问题会没完没了,为了杜绝“幼崽”继续发问,沉默比较好。 他回以冷漠,果然, 两少年不再多问。可他们像是初见外界的孩子,又恐惧又好奇,用眼睛搜索着可知的信息,再一点点进行分析。 到底是混电影社的主,套路看多了,不会编造也会对照。 他们小声低语,发现涉谷之乱的因由是“闹鬼”,也就是咒灵作祟。而赤也和白也属于“异能者”,专司祓除这些咒灵。如此,在楼顶飞奔的人类应该与俩兄弟类似,也是救世主。 一走出涉谷站,他们才发现外面的世界被一层偌大的“黑帐”笼罩着。 外面的术士可以进来,但里头的人类却不能出去。它似乎被设定成了“只进不出”的单项选择,死活要把人困在里头。 杀生丸眯起眼:“加入了契约吗?” 这“帐”是以性命为契约设置,设立者多达四人及以上,只有把他们全部杀死,或者他们中的某个亲手解除,帐才能完全张开。 简言之,开门的钥匙在敌方手里,还不止一把。但凡少杀其中一个,都无法达成强制开锁的条件。 这招玩得很阴损,如果下契约的是涉谷全体咒灵,那得把它们杀光才能除帐。 不过,计划再阴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能看。缘一愣是给帐撕出一道口子,供外界的术士接应人类,也让人类有序地外出。 口子开小,疏散的效率不高;口子开大,多半又生踩踏。且接应的术士还得快速给人类祓除残秽,为了提速,缘一干脆站在帐外,加入了帮忙祓除残秽的队伍。 有他的参与,术士们松了口气。 “哥?”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缘一回首,再抬头,就见五条悟悬浮在半空,一只手已经没入帐内。 “哦,祓除残秽吗?”五条悟冲他摆手,“那这里就交给你咯,我要进去打架了。” 诚如羂索所料,狗兄弟压根不会担心五条悟。缘一颔首:“去吧,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啊!”五条悟入帐,一溜烟不见人影。 同一时刻,杀生丸注视着五条悟气味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他预见过五条悟被封印的画面,说不在意是假的。只是,他不会插手。 劈开狱门疆不是难事,难的是让五条悟认清“死去之物没有价值”的真相。若是被封印一次能让他清醒点,他不介意孩子吃点苦头。 “白也是想去吗?”水原小声道,“你快跟上吧,我和长泽不会有事。” 杀生丸:“闭嘴。”他不喜欢别人揣度他的心思,除了老随从邪见。 俩人立马安生了。 …… 晚19:35。 涉谷内外乱得很,一边在做疏散,一边祓除咒灵,一边单独赴约,另一边引渡亡魂到累死累活。 冬狮郎忙活了老半天,先是斩杀真人留下的“多重魂”,再是研究如何让多重魂分离成个体,好让他一个个引渡。无果,他只能开启猎杀状态,先解决它们再等待四番队的救援。 可不知是死神走错了路,还是涉谷的亡魂多到让他们脱不开身,冬狮郎宰完了整一层的多重魂,依旧没见半个死神的影子。 “该死的,都去哪儿了!” 他握着冰轮丸正待奔赴上一层,忽而,一种令他心灵悸动的灵魂波动从涉谷的某个角落传来。 不是白犬兄弟,不是最强术士,而是属于诅咒的气息……或许不仅局限于诅咒,颇有瓦史托德的压迫感。 等等,人形虚瓦史托德!难道它们趁乱来了? 不再犹豫,冬狮郎瞬步消失,循着一丝微末的波动朝目标奔去。然而飞临半空时,他失去了感知,有人用秘术笼罩了那块地方。 再找找…… 冬狮郎悄无声息地靠近。 殊不知,冬狮郎靠近之处正是里梅驱动特级咒灵分开虎杖悠仁和其小队成员的地方。导师·七海建人、野蔷薇对上了邪术士,伏黑惠和顺平被拖进了一个特级咒灵的半成品领域。 里梅用盗取的九相图制造出受肉体·胀相,他是九相图中的大哥,如今被里梅利用着与悠仁对敌。 胀相不知道悠仁也算九相图之一,严格意义上来说,悠仁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他们同是特殊女子与咒灵生下的“孩子”,同样混入了被脑花所控制的加茂家术士的血液。虽说俩人凝成人形的方式不同,一个是受肉,一个是胎生,但属实是兄弟无误。 可惜,胀相没感应到。 直到他把悠仁打到失去意识,在悠仁将死不死的边缘,他忽然通过血液追溯源头,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好像……是他的弟弟? 那一刻瞳孔地震,胀相直接自闭!里梅见他失控,当机立断将他转移走,之后从怀里取出十五根手指,抠着悠仁的喉咙给他一根根灌进去。 “宿傩大人,请苏醒吧!” 噗通……是心脏跳动的声响,是灵魂波动的传开。 这一声过后,引来了冬狮郎。 …… 晚19:35。 五条悟的无量空处冲开了漏瑚的盖棺铁围山,他五指成爪,一把拧下漏瑚的头颅,直接粉碎它的躯体。 扭转身体,他长手一抡漏瑚的头颅,像是握着橄榄球重击真人的脸。在把他打飞出去的刹那,五条悟松开漏瑚的头颅,猛地旋身一记飞踢,把他的头踢出一个香蕉球的长弧,再度正面击中真人的脸。 “噢耶!又得一分!” 五条悟大喊。随后,他冲杀出去,从涉谷地铁站的三层杀到一层,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干掉大片咒灵和扭曲的多重魂,淋漓满身的血液,他一脚踹向活人的屁股:“愣着干嘛,快跑啊!还想给我添乱到什么时候?” 要不是这儿有一批被咒灵绑架的学生,他倒不至于打得束手束脚。 “啊啊啊,我们马上跑!”快被吓傻的老师拖起学生狂奔,可满地的浓血残肢吓得他们腿软,顿时哭声一片。 五条悟学着杀生丸的语气:“再不快点就杀了你们。” “马上!”他们哭声震天地消失在出口,隔了老远还能听见孩子的嚎啕。 五条悟没半点吓唬人的愧疚,他只是锁定了真人,正待发动领域。偏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魔方”被人扔到了他的脚下,听见响动,五条悟下意识地看去—— 狱门疆? 哦,那没事。不过,家里的玩具怎么会在这里?算了,待会儿再捡回去,现在先解决掉…… 突兀地,狱门疆张开了门。一如七百年前封印缘一时那般,从一个魔方分离成“十”字状的叉形体,四个角落各顶方块,而中部连接处出现了一只眼睛。 “嗯?” 五条悟没见过这形态,本能地看去,就见那只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几乎是瞬间,狱门疆当下的情报被六眼摄取,于他的脑海中被飞快解析。 狱门疆被洗去了印记,它已经…… “好久不见,悟。”是夏油杰的声音。 五条悟一怔,本能地回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震惊了!他三观全碎,他裂开了! 讲真,他在东京的下水道据点见过羂索,知道他盗窃了夏油杰的尸体,并占据了对方的躯壳正打算做一些毁灭世界的事。 这就算了,反正杰活着时也要颠覆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讲,羂索顶着杰的身体去当个反派,五条悟还挺能接受的。 可能接受并不意味着他会在看到“死去的挚友的尸体被人搞大了肚子”时还无动于衷啊! 晴天霹雳!鸡掰猫惊大呆!即使六眼传输的情报很真实,“夏油杰”肚子里装着的只是没消化的咒力,可知情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这形象是另一回事。 杰!你在干什么啊杰! 身穿僧人宽松的服装,微笑着眯起眼,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肚子。这“孕味十足”的形象犹如雷神之锤重击五条悟的大脑,他差点被辣瞎六眼,难得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感觉,无异于他回到家时看到杀生丸在厨房里做饭,还端出味增汤温柔地对他说:“悟,快过来吃饭!” 无异于他看到缘一提着菜刀站在群山之上,用极中二的话语大喊:“人类,我要统治你们!接受我的支配吧!” 更无异于他看到两面宿傩突然转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打打杀杀多不好,情情爱爱不是真,我还是去拯救苍生吧。” 一瞬间,五条悟脑内闪过大量天雷滚滚的画面。可再恐怖的熟人崩人设,都比不上亲眼所见“夏油杰”顶着肚子的现实来得恐怖。 太可怕了! 但五条悟属实不是正常人,被雷劈过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再从容不迫地掏出手机,开着闪光“咔嚓”一声,给羂索拍了个黑照。 羂索:…… “诶嘿嘿!”五条悟疯狂按快门,“啊哈哈哈!好愉悦啊!杰,不愧是你,我要赶紧记录下来发给高专的朋友们看!” 羂索下意识地想跑,好悬遏制住了想法。一分钟还没到,再忍忍,反正社死的不是他,是夏油杰。 “哈哈哈!”五条悟爆发出癫狂的笑声。 他盯着“夏油杰”的肚皮猛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很快,他因笑得太大力抽了肚子,竟是抱着腹部躺到地上打滚。 依旧肺活量极大地笑着,像是吵死人的尖叫鸡:“哈哈哈……” 被清除了咒灵的区域很空旷,他的笑声甚至产生了回音。声波来回充当,盘桓在高空久久不散,还引起了杀生丸、缘一、冬狮郎……以及刚抵达涉谷的死神们的注意。 一如羂索所想,只要五条悟见到挺着肚子的“夏油杰”,别说一分钟,三分钟都能等得。虽说现实与理想有点差距,五条悟一直在笑就没停过,但结果一定是好的! 这就行了!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死神刚进入“帐”,即刻就被五条悟有点瘆人的笑声吸引。他们纷纷朝那个方向投去眼神,而夏油杰蹙起了眉头。 与五条悟是最好的朋友,这笑声化成灰他都听得出来。也不知道悟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居然…… “副队长,我们要去看看吗?”有人询问恋次。 恋次颔首:“去。” 十分反常,在涉谷这样一个绞肉机中居然还笑得出来,不是疯子也是变态,没准是咒灵呢? 死神的行动力总是飞快,他们一个瞬步赶到现场,握着刀肃着脸,定睛一看! “……”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们僵在半空不动了。 “怎么了?难道中了不可说的术式吗?”恋次知道术士有手段伤到死神,但没想到见效得这么快,只是赶到现场,他所带的队伍就不行了吗? “大家不要担心,我这就来救……”恋次抵达现场,也不动了。 他还保持着出刀的姿势,只是那高大的背影忽然变得极为凄凉萧瑟,仿佛随时有风化的可能。 “你们怎么了?” 终于意识到不对,夏油杰拔出斩魄刀准备杀入重围,却发现——当他开口说话之后,好像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制。僵硬不动的死神们纷纷转过僵硬的脖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肚子。 很瘆人! “喂,我说你们……” 终是人群撤开了一条缝,终是夏油站到了最前排。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挺着一个肚子,笑得一脸慈爱。 而五条悟在地上疯狂打滚:“啊哈哈哈!” 夏油杰:…… 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死了!也清楚人死不可复生!可是,究竟是出了什么纰漏,他的尸体还会站在那里,还挺着一个肚子? 尸体不是应该在高专吗?啊! 硝子不是应该处理掉了吗?啊! 你们对我的尸体做了什么,让我死也不得安生?火化一下就那么难吗? “夏油,你……”恋次欲言又止,“那个,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吗?”鬼知道“妹妹”两个字他挤得有多艰难。 夏油杰没有说话,他只是握住斩魄刀,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灵压:“给我去死!” 他后悔了,他前所未有的后悔。 要是早预料到之后会发生的事,他说什么也不会去缔造一个没有猴子的世界。只要不走那条路,他多半不会死;他不会死,就不存在尸体;没有尸体,就不会当场社死! 还缔造没有猴子的世界,哈?现在全世界只有他是彻头彻尾的“猴子”! “去死去死去死……” 夏油杰握着刀冲杀下去,谁都以为他要杀向羂索,谁知他第一刀扎的是滚在地上的挚友。 他血压升高:“五条悟,你特么还笑!”我杀了你! 五条悟:“嘎嘎嘎……”笑成鸭叫,并点击发送图片至术士大群。 下一秒,夏油杰的刀落空了,五条悟身上“长”出了狱门疆,他被关了进去。 夏油杰:…… 没多久,狱门疆内爆发出更大的笑声。一个封印咒物,活活被五条悟整成了扩音神器,于是整个涉谷都知道了:“哈哈哈杰!这就是咒灵操术的副作用吗?我给你剖腹产把咒灵全取出来吧哈哈哈!” 社死,已使他目不忍视;狗语,尤使他耳不忍闻。可恶,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狗带! 显然,夏油杰不是五条悟,他还谈不上是个变态。 他两腿一蹬!这一刻,他宁可去地狱跟蓝染一起牢底坐穿两万年。 恋次大惊,他抱起厥过去的夏油杰:“夏油,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PS:冬狮郎:你们真的是来帮忙的吗?怎么越帮越忙? 第309章 第三百零九声汪 夏油杰被气晕, 五条悟被封印,羂索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思及狗兄弟手上有狱门疆的钥匙,随时存在释放六眼的可能, 哪怕羂索再不情愿, 也得花心思把“扩音器”带走。 可不知为何, 现在他十分嫌弃狱门疆。 原因无他,五条悟的笑声一直没停过, 且狱门疆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他要是揣着它走,正如随身带了个外放的喇叭,跑哪儿都能被人找到,对于撤退计划极为不利。 所以,要带走吗?或者等五条悟笑累了再走? 可惜, 五分钟过去了,连被一群死神围到差点缺氧的夏油杰都快醒转,五条悟的笑声仍然没停。羂索的额头猛地梗起青筋,他一把从地上捞起狱门疆, 冷声道:“你还要笑到什么时候?” 谁知, 五条悟的笑声仍在,可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你在说什么梦话, 人的身体可承受不了笑这么久,但是——手机录音可以啊!” 他给自己的笑声录了个音, 目前开最大声循环播放,吵得内外都不安宁。 羂索:…… 五条悟:“我才发现狱门疆里的物理时间不会流逝,放在里头的食物也不会腐烂啊。那么,我手机中30%的电量是不是也不会损耗啊?” “你关我多久,我给你放多久哦!” 羂索:…… 气得想扔掉狱门疆,但又不得不拿起它。听着里头猖狂的笑声, 羂索正待转身离去,却不想被死神包围。此刻,夏油杰正悠悠醒转,醒来一见“自己”的背影,当即怒极攻心,提着斩魄刀杀了上去—— 这时,羂索一声冷笑:“真遗憾,区区两队人马,无法挡住上百特级咒灵呢!” 他单手结印,释放术式,当着夏油杰这个正主的面,用着他的身体、他的术式、他的咒力,冲死神释放了被吞噬的上百特级咒灵。 夏油杰:…… 拿他的尸体寄生,损他的形象唬人,用他的术式搞事,遣他的咒灵放肆。他活到27,死后007,就连变成一只猴子都没这么憋屈过,结果今天差点被气到升天,还是两次! “绽放极恶之花吧,罗生门!”本能地,夏油杰驱动斩魄刀的始解语。 下一秒,羂索勾唇,眨眼消失,而他的极恶之花“绽放”在一只特接咒灵的身上,瞬间将之缠缚,根系深扎,汲取着它的力量。咒灵嘶声吼叫,却怎么也挣不开束缚,只能被一点点吸干…… 夏油杰:“别跑,滚过来受死!” 咒灵忽而变多,他分身乏术,只余五条悟的笑声越来越远,如今听去,真是万分诡异。之后是听不见了,夏油杰耳边充斥着死神与咒灵打成一团的呐喊声。 为了不让事情恶化,他只能先办公事再考虑别的。 与此同时,兴许是离得远了,五条悟关闭了录音。耳边可算安静下来,羂索松了口气,又开启嘲讽:“怎么,被关在狱门疆里,你也知道我下了隔音结界?” 五条悟没回答他,不多时,狱门疆里竟然传出拉二胡的声音。 凄凄惨惨戚戚!还伴随着五条悟用纯正中文唱的曲儿:“小白菜地里黄,七八岁儿没了娘……” 羂索握着狱门疆的手,微微颤抖。 五条悟:“好听吧!这可是我第一次拉二胡卖艺时唱的,当时天桥下路过一个大洲旅游团,人人夸我唱得好,还赏了我好多钱。鼓励教育是多么重要啊,我后来又勤奋地学了好几首,啊呀,我给你开个演唱会吧!” 没多久,二胡换了一曲:“扯了二尺红头绳……” 五条悟还跟着唱:“扎呀么扎起来!” 羂索:…… 一股子由内而发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只是跟这六眼相处了没多久,怎么感觉像是死磕了一千年那么累呢? “你闭嘴!” “我就不!”五条悟可开心了,“信不信我叫我哥打你!” 羂索差点也跟着两腿一蹬,所幸他是个变态,总算强忍住被气到吐血的冲动,前去与里梅汇合。 …… 虎杖悠仁陷入了假死状态,两面宿傩执掌了这副身体。 漆黑的咒文布满他的身躯,一头粉发因咒力炸起,宿傩随手宰了身边的咒灵和人类试试手感,才把目光投在许久不见的下属身上,下巴微抬,神情倨傲。 “里梅啊。” 里梅单膝下跪,垂首:“宿傩大人!” 他没有冒然抬头,千年前的宿傩曾说过,稻穗越饱满垂得越低,就像人头,越谦卑才跪得标准。里梅自然记在心中从未忘记,无论宿傩待他如何,他永远会以最谦卑的姿态面对他。 “大人,这副容器好用吗?” “勉勉强强。”宿傩对虎杖悠仁特别嫌弃,不仅出于这小子败坏他形象的事,更出于虎杖悠仁还在成长期,虽说肌肉到位了,但海拔并不到位。 宿傩的本体身高两米,四眼四手,是个超规格的猛男。而虎杖目前173,这海拔这视野,连空气都吸不到新鲜的,被宿傩嫌弃得要死。 里梅:“只要再有两根手指,大人就能……” “那两根手指就在涉谷,我能感觉到。” “什么?” “越来越近了……” 话落,带着狱门疆的羂索落在他面前。伴随着狱门疆内传出的二胡声,羂索道:“久疏问候,宿……” 宿傩盯着他挺起的肚子:“你可真有意思。” 羂索:…… 在老熟人面前当场社死。 宿傩倒也没调侃他,只转眼看向变成“音乐播放器”的狱门疆:“关了谁?” “五条悟。” 宿傩咧嘴:“最后两根手指在他身上。” 里梅和羂索:你·说·什·么? 他们费尽心思封印了五条悟,结果被告知最后的手指在他身上。这特么人干事啊!不把六眼放出来拿不到手指,可把六眼放出来他们完蛋,咋整? 羂索:“有什么方法能在狱门疆内杀死被封印者吗?” 里梅:“要是能杀,我不至于被狗惦记。”想当年他拐了半妖就跑,被杀生丸追杀到天涯海角,要是能杀,还需要封印干嘛? “难道只能放了?” “该死的!”功亏一篑啊! 于是,狱门疆里的二胡不禁拉得更凄凉了。 “无妨。”宿傩并不在意,在这个咒力充沛的时代,所有不可能都会化作可能。他指着这副容器,道,“只要能做到他死,我不死,即使手指在五条悟手里,我也能把它们……嗯?来了。” 什么来了? 反应虽不及,但身体的战斗本能已觉醒。当极冷的刀光劈开天花板,宿傩三人立马跃离原地,而他们所站之处被冰雪覆盖,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 “嚯,是个死神。”宿傩笑得瘆人,“实力不错嘛。” 还收手了,是因为怕具有灵力的攻击伤到大楼内的灵魂和幸存的人类吗?真是仁慈! “宿傩大人。” “离远点,我要热身。”宿傩道,“不准插手,这个是我的。” “是。” 轰隆! 只听天花板一声炸响,握着冰轮丸的冬狮郎从天而降。队长级的灵压环绕周身,一头白发无风自动,在看向宿傩时,冬狮郎的绿眸一冷,眉头紧蹙。 是大敌!堪比瓦史托德……不,比瓦史托德要强! “特级咒灵?”冬狮郎的刀尖指向了宿傩。 说话间,里梅和羂索火速远离战场,而宿傩看到白毛小孩就想起七百年前那个三岁开领域的半妖,甚感有趣。 因着半妖实力的缘故,宿傩对冬狮郎有一定“好感度”。听到对方用特级咒灵形容他,不禁笑了。 “特级?居然把我与那种垃圾相提并论?” 许是为了震慑,许是出于考验,宿傩一手插兜,抬起另一手再竖起两个手指,做出一个剪刀“咔嚓”的动作。 刹那,无形的刀锋劈向冬狮郎的咽喉,后者本能地抬起冰轮丸,刀刃与刀锋相接,就见“铿”地炸开火花一闪,冬狮郎后退半步。 “你……”冬狮郎没想到,除却白犬兄弟、被关在地狱的蓝染,居然还有咒灵能给他这种压迫感。 “哦呀,不错不错!”宿傩见猎心喜,给实力不错的孩子点了个赞,“能接下我的斩击,算是有资格与我交手了。听好了,小子!特级咒灵只是特级,而我被定为特级,是因为最高只有特级。” “人类所恐惧的特级咒灵——那个火山头,那个花树精,那个玩弄灵魂的家伙,都不是我的对手。甚至,他们连‘对手’都算不上,是没有资格与我相提并论的废物。” 宿傩:“世间能与我匹敌者,除了那对白犬兄弟就只剩下六眼,或许能再加个十影。” “是吗?”冬狮郎跟杀生丸呆了一段时间,毒舌指数直线上升,“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不是一直被虎杖悠仁压制着吗?” 宿傩:…… 臭小子,你死了。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宿傩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就让我来试试死神的实力。” 冬狮郎沉声道:“乐意之至。” 话音未落,两人刀锋相接,在错开的瞬间冲出大楼顶部,悬浮于高空之中。 冬狮郎始解冰轮丸,一刀劈向宿傩使出“群鸟冰柱”。这一招使锋利的冰块化作成群结队的候鸟,密集且全方位地冲向宿傩。后者大笑,双手合并,以咒力结出火焰之矢,骤发刺入“鸟群”。 顿时,冰与火的冲撞腾起大片蒸汽,温度极高且模糊人的视野。 在大片水汽中,冬狮郎和宿傩仿佛看得清似的,毫无阻力地过手数十回合。宿傩以咒力凝成大杵格挡住冰轮丸,另一手凝出薙刀斩向冬狮郎的腰部。 冬狮郎撤后,宿傩紧逼。在诅咒之王大力度地狂轰滥炸下,渐渐地,宿傩摸清了冬狮郎的底子。 “原来如此,是天赋过人但还很年轻!”宿傩的眼眸发着红芒,“仗着天生的强大灵压和刀剑天赋作战,喜欢把‘术式’融入刀剑使用,你这能力与杀生丸很像,可惜啊——” 宿傩朝他的头颅落下薙刀,冬狮郎错身躲过,却不知这一击只是假象,比起用刀,宿傩更喜欢体术。作为生前死后都是肌肉遍体的主,宿傩的体术好得没话说。 他的薙刀化作咒力包裹拳头,“轰”一下砸中了冬狮郎的侧脸。 饶是冬狮郎用灵力挡下重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接连撞穿了涉谷的数栋建筑物,直到砸进一个图书馆、砸塌了十五排书架才停下来。 “咳咳……”他努嘴吐出一颗血牙,碧眸中怒火闪烁,“卍解!大红莲冰轮丸!” 冰霜覆盖脊背,织出冰龙的羽翼。霜雪在身后覆盖,拉长为冰龙的尾巴。这是未完全状态的斩魄刀卍解,可即使是“未完全”,冬狮郎也是实打实的队长级,是尸魂界千年一遇的少年天才。 “混账!” 冬狮郎的卍解带来了“天象从临”,顾名思义,即为天象跟从着斩魄刀主人的意志降临。 他的灵压如潮水激荡,蔓延到整片战斗区域。而伴随他的愤怒、他的释放和暴怒,这片区域被冰雪覆盖,天际灰蒙蒙一片,下起了鹅毛大雪。 他反手挥出一记冰龙斩向宿傩,被宿傩的斩击分裂成无数块。而冰块落地又转瞬凝成“龙霰架”,它由下往上俯冲,击中了宿傩的下巴,把他大飞到天上。 “哈哈哈!不错不错,继续啊!释放你全部的灵力啊!”宿傩大声道。 他一手撑住龙霰架,咒力注入其中,强势炸裂了它:“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冬狮郎:“日番谷冬狮郎。” “两面宿傩。” 冬狮郎以为“交换名字”算是对手之间的认可,殊不知,宿傩这厮一知道人名,立马放飞自我:“很好,让我迷上你吧!冬狮郎!” 冬狮郎:……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有人打崽?【拔出丛云牙.jpg】 杀生丸:两面宿傩?【换成天生牙.jpg】 杀生丸:迷上了崽?【握住爆碎牙,jpg】 PS:宿傩强调:我只迷上对手,像碎花围裙锅铲调味料番茄酱三明治汉堡炸鸡啤酒这种东西,我真的不会迷上!【企图澄清.jpg】 第310章 第三百一十声汪 冬狮郎觉得宿傩有那个什么大病。 他长这么大, 上到养过他的奶奶,下到一起长大的青梅,中间夹着瀞灵庭无数大美女, 谁见了他都要说一声“冬狮郎好帅气啊”。可即使很受异性欢迎,也从来没有女孩对他说“让我迷上你吧”, 没有! 结果, 他今天在一个咒灵嘴里听到了这句话。 对方喊得超自然、超大声, 于他似乎是稀松平常, 却让冬狮郎如鲠在喉。讲道理, 都是个千年老咒灵了,你真不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吗? 冬狮郎:“少废话!” 宿傩:“很有气势嘛。”他自然而然地走向他, “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力量吧!想让人不说废话, 也得有让人闭嘴的实力。” 原地只剩一缕青烟, 宿傩的人影再现, 已出现于冬狮郎的后背。 宿傩的五指长出尖锐的指甲,他自与杀生丸交过手,便学会了对方的爪子攻击方式。漆黑长甲由上往下劈落, 冬狮郎毫不犹豫地掀起龙尾, 一尾巴抽飞了宿傩。 距离拉开的瞬间, 冬狮郎腾空而起,比起陆战, 他更擅长空战。而在龙翼的背后, 缀着三大片瑰丽的冰花, 这是斩魄刀卍解没有完成的证明。 他必须在冰花耗尽前打赢这一战,不然耗尽后还没胜利,冰轮丸会自动进入完全化状态。 冬狮郎对“完全体”并未掌握,而目前的他也驾驭不了这股力量。不掌握力量却释放它, 后果是什么,前辈相传的王虚之乱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是冰啊。”宿傩双手玩转雪花,掌心中凝出一根锋利的冰矛。先是火,再是冰,他似乎没有不会使用的力量。 “你比里梅强,值得夸奖。”宿傩抡起冰矛投掷,就见它飞射高空,一击贯穿了冬狮郎的冰翼,“但论起对冰的掌握程度,你跟里梅比还差远了。” 他看得出来,冬狮郎纯粹靠天赋和莽成长至今。这小孩没有一个能教导他的老师,也没系统性地学过对冰雪的掌控,他的成长全靠战斗和摸索,居然还能走到卍解这一步,实在令人吃惊。 多么惊人的潜力啊!比他所见的拥有十影法的伏黑惠都不差! 果然,长矛贯穿翅膀,冬狮郎就在战斗中学会了“凝形”。龙翼坏了一只,立马补上一只,他依旧保持高速从远处冲向宿傩,再横过刀锋,“铿”一声斩断了宿傩的另一根长矛,以巧妙的弧度反转刀刃,直接往宿傩背后砍了一记。 “哗啦”,是皮肉绽开、血液飞溅的声响。 冬狮郎直觉触感不对,他猛地回头看向宿傩,就见他被切开的身体已经愈合,可他那一刀深入脊背,他能看到里头搏动的肌肉、脊椎和器官…… 是活人的身体! 成为容器的虎杖悠仁还活着,这个特级诅咒不是完全体! 冬狮郎在大厦屋顶落地,依着惯性滑出很长一段距离,他双手持刀对准半空的宿傩,脑子有点乱。 他以为宿傩复活意味着虎杖悠仁已死,但事实不是这样。咒灵是生命体征的,介乎生与死之间的“活物”,但人有,只要那具身体的心脏还在跳动,“容器”就还活着。 “怎么回事?”宿傩挑眉,“你的斗志没有之前高昂了,是因为这具身体吗?” “呵,妇人之仁,你是想救这小鬼?”宿傩下巴一抬,倨傲道,“但我不想呢,不让我打得畅快,不如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反正也挖过一次了。 可就在宿傩准备挖心的那秒,冬狮郎的斩魄刀已直刺他眼前。 速度、斗志和怒火,在冬狮郎身上拔高了一个度。宿傩的眼微微瞪大,随即大笑:“哈哈哈!有趣,你跟这个小鬼认识吗?你不认识他吧!我都没在他身边见过你,可你居然为了保下他,提升得这么快?” “真是神奇,你是想保护人类吗?” 冬狮郎不语,他的刀出得越来越快。 瀞灵庭爆发蓝染之乱时,他的青梅雏森桃被蓝染一刀捅心,他甚至来不及救她。之后,他被蓝染重伤,连报仇都做不到。 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已经不想再无反抗之力了! 他要救下虎杖悠仁,至少这件事他要办到。 “轰隆!” 冰与火的世界变成了冰川世纪的翻版,冰矛与冰锥相砸,拳脚与刀锋互搏。冬狮郎常因体重太轻而无法对宿傩造成致命伤,而宿傩更像是在“引导”,引导冬狮郎走到最后一步。 最后的什么呢? 冬狮郎觉得这是个陷阱,但他想不了太多了。宿傩开始猎杀这方区域的幸存者,他一边与他交战,一边观察活人的动向,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而后头的冰花只剩下一片了。 宿傩:“你还有什么花招,冬狮郎?” 小小年纪能打到这份上,这死神小孩真是不错了。他要耗尽他的力量,再做一件事。 冬狮郎:“冰花白天葬!” 法随言出,冬狮郎背后的冰花彻底碎裂。 这一秒,所有沾在宿傩身上的水汽、冰片和雪花,都炸成了锋利至极的冰锥爆花,它们一朵堆着一朵,自下而上凝成一根百米高柱,被卷进里头的“猎物”多半是死,除非出现奇迹。 是的,他要救虎杖悠仁。但在救之前,对方必须“死一死”。 冬狮郎能感到冰轮丸快要进化到“完全体”了,再不停下来,他或许会失控又失智,还不行呢,至少不能在这里添乱。 该死的!瀞灵庭的死神怎么还没…… 他在刀面的反光中,看到了一口钟楼的时间,距离他遭遇宿傩再战斗到力竭,仅仅只过了五分钟。 原来只过去了五分钟吗? 咔嚓、咔嚓……更惊人的是,冬狮郎感到人类的恐惧汇成一股庞大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给宿傩做着补给。 冰花白天葬无法重伤,更无法杀死他!反而是虎杖悠仁生命力的减弱,让宿傩有了更强大的控制身体的力量。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虎杖会被吞噬的…… 冬狮郎握住刀:“冰轮丸,这是最后的工作了。” 他骤然飞跃,直逼被冰花封住动作的宿傩。将力量灌注刀刃,带着最后的孤注一掷,冬狮郎在宿傩破冰而出的那秒,用斩魄刀的刀尖穿透了容器的心脏! 刹那,记忆流转—— 在很久以前,他曾在真央就学时,听过授课死神的一段话:“我们死神,对由灵魂形成的整、虚、咒灵、恶鬼……都具有特攻性。我们的力量可以引渡亡灵,可以打开地狱,也可以斩杀大虚。” “维系生与死的平衡是我们的职责,但生与死的界线我们不得逾越,进而去插手活人的事。” 活人的事不能插手,死神不能干涉现世的发展,要做的只是生与死的平衡。 但是,代理死神是存在的。 那是在正式死神能接触到的资料中:“用斩魄刀贯穿活人的心脏,往心脏中注入死神的灵力,可以将活人的灵魂打出肉体,借助你的力量成为死神。” 借助你的力量成为死神…… 冬狮郎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件事,露琪亚也曾对活人·黑崎一护做过,用同样的方法将他变成了死神。 如今,“容器”的主导灵魂是宿傩,他捅穿容器的心脏再注入自己的灵力,足以把宿傩的灵魂打出虎杖悠仁的身体,将他们分离成独立的两个个体。 这么一来,后来者想杀宿傩就不用再顾忌虎杖了。 但同样的,宿傩会在短时间内拥有死神的力量,且以他的残暴,肯定会在虎杖悠仁与他分裂之后杀死对方。 冬狮郎:“其实这也是你的目的,对吧。” “哈哈哈!很好,很好!”宿傩畅快大笑,“对,没错,即使你们死神不找我,我也会主动去找你们!我早就受够这个小鬼了!” 只有两只手,身高173,他受够了! 早在里梅问他最后两根手指怎么办时,他就想找死神解决了。 虎杖悠仁与黑崎一护有点联系,他们曾说起过彼此的经历,一个成了代理死神,一个成了宿傩容器,诡异地有点同病相怜,后续还成为了好友。 不过,对于旁观者的他来讲,两个小鬼做不做朋友都是其次,而是黑崎一护所说的“露琪亚给了我一刀,把我赶出了身体”对他而言更重要点。 没想到,脱离能来得这么快! 不愧是专精灵魂一系的死神,连分离肉体和灵魂这么麻烦的事都做得到。 “能出来真是畅快啊!”大面积黑色的纹路从虎杖的身体上消失,宿傩原汁原味的灵魂吸收着冬狮郎的灵力,一点点从虎杖的脊背后方抽离。 那是一名身高两米、淡粉色头发炸烈,拥有四眼四手、状似神魔的彪形大汉。 他的背后顶着一个佛陀式的金轮,左半面是人形,两只手分别拿着佛陀用的双尖金刚杵、梵摩天长弓;右半面是魔形,两只手分别握着恶罗大薙刀和暗伽之剑。 他闭目抽离容器,从头到脚。就在足尖也脱离的瞬间,冬狮郎猛地抬头,宿傩也陡然睁开了四目! 一瞬间四目相对,冬狮郎眼疾手快地拔出斩魄刀破开宿傩的斩击。他抓住虎杖悠仁的胳膊把他拖出百米长冰,好不恋战地返身就走。 快点、再快点…… 宿傩:“你逃不掉的。” 他拉开长弓,咒力凝成一支利箭。只听“嗖”一声破空声起,箭尖冲开海啸般的力量,直逼冬狮郎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太刀的刀尖斜刺出来,一刀劈断了长箭。 杀生丸横亘在宿傩与冬狮郎之间,手中握着天生牙。 宿傩:“哦呀,杀生丸。” 冬狮郎一怔,回首:“长泽和水原呢?” 杀生丸蹙眉:“没死。你退下,碍事。” 冬狮郎拽着虎杖往下飞,在力竭之前撤离了战区。他拖着昏迷不醒的虎杖行于路上,只想朝开了一道缝的帐走去,可他没料到,竟然在路上遇见了里梅。 对方单手结印:“想走?” 冬狮郎握住刀:“想拦?” 里梅轻嗤:“别以为宿傩大人夸了你几句,你就可以冲我大小声了。小鬼,论起年纪……” 冬狮郎心情奇差:“闭嘴,你个老头子!像宿傩那种变态的夸奖,我听了就想吐!” 里梅:…… 做好战斗的准备,两人正要打起来。可就在这时,原本与里梅同一阵营的胀相“叛变”了。 被里梅转移之后,胀相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回神,在自闭中承认了虎杖悠仁是自己弟弟的事实。其实,承认事实真不难接受,但要接受差点失手杀了弟弟的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愤怒! 极致的愤怒! 这群咒灵和邪术士让他受肉,让他苏醒,竟然是要他杀死自己的弟弟!这怎么可以,他可是大哥啊! “你们走。”胀相道,“虎杖就拜托你了。” 冬狮郎:等等,你是谁? “快走!” 冬狮郎再次扛起虎杖悠仁,然而他这脚步还没迈出去,就看见了挺着个肚子站在他面前的羂索。 啊对,对方还用着夏油杰的壳子。 啊对,他认识夏油杰。对方在六番队工作,资质、灵力、工作效率都很高,大家说他能接蓝染的班,是996的一把好手。 他与他曾有过短暂的接触,夏油杰明显是个好人,见他小小年纪要处理那么多公文,还特地帮他解决了一些。要不是六番队看人看得紧,他都想把夏油杰挖到自己的番队了。 可是现在,当看过羂索之后,冬狮郎忽然间扛不动虎杖了。 冬狮郎:…… 他被吓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冬狮郎:资料书上我只有28kg,而虎杖悠仁有80kg,你知道我扛着他时都经历了什么吗?【举步维艰.jpg】他们居然一个个都让我快走,我能吗? 第311章 第三百十一声汪 帐外, 距离人员疏散完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缘一等不下去了。 白犬的嗅觉何其敏感,循着风送来的味道, 他知道五条悟被关进了狱门疆,知道宿傩第三度复活, 知道死神正与咒灵恶战, 知道伏黑惠被拖进了领域……更知道冰霜气息最终的那片区域发生了异变, 而他的兄长正朝那端奔赴。 他甚至能听见长泽和水原崩溃的呐喊:“白也你居然还会飞!你是超人吗?” 嗯, 兄长是超人。 不过, 并非人人是超人。 风的味道再度变了,缘一嗅到伏黑惠浓重的血味, 但他的咒力在集聚突变, 似乎冲破了领域的关卡, 不仅展开了一个半成品领域, 还击溃了对手。 “十五岁就开领域了吗?” 缘一喃喃,伏黑惠开领域的时间比五条悟还早。难怪宿傩对他颇多关注,十影法继承人的资质实在是天上天下独一份了。 伏黑惠是他见过的最早开领域的人类。 只是, 这咒力消散和流血的速度早遏制不住, 伏黑惠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要命的是, 咒灵被血腥味吸引,正在靠近他。 兄长对上了宿傩, 冬狮郎陷入了包围圈, 里头的帮手实在太少, 而涉谷的人员实在太杂。 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兄长说过别插手人类的事,但涉谷之战影响过于恶劣,已经到了不得不插手的地步。 缘一:“疏散工作还要多久?” 咒力快耗尽的术士:“半、半小时!” 来涉谷过万圣节的人太多了,他们要拦截各路赶来的人马, 还要做涉谷的疏散工作。更甚,还有一大批人员等着祓除残秽。 “来不及了,这里交给你们,我要进入战场。” “是、是!大人!”工作人员快哭出来了,他们知道缘一走后压力会更大,咒术界本来就缺人,祓除残秽的人员足足换了三批,已经不行了。 可他们毕竟不是烂橘子,知道把缘一这种战斗力困在外头才是种浪费。 “大人你快去吧!” 缘一颔首,他趁着外头有信号,火速致电西国:“是我。涉谷需要人手,让擅长治疗和祓除残秽的妖怪过来,尽快。通知犬山,让产屋敷和三岛截断通往涉谷的各种交通路线,不惜一切代价。” 时间就是生命,缘一当机立断摁下了甚尔的电话。不待对方发问,缘一道:“惠开领域了。” 甚尔好悬没捏碎手机:“在哪?” 他好歹出身禅院,知道开领域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之前他的儿子处于命悬一线的绝境状态,要不是突破了开启领域,或许就死了! 死了! 缘一:“在涉谷,这里咒灵不计其数。” 瞳孔地震,甚尔强压怒火:“我过去。”妈的咒术师!等这次他把儿子捞出来,就让伏黑惠换个工作。 他带着咒具和储物的咒灵奔赴战场,结果嫌跑车开太慢,直接把跑车丢在路上,靠着天与咒缚的高速前进。 但甚尔渣归渣,对家庭倒不是个渣男。他知晓第二任妻子在国外不会有事,于是在跑动过程中特地给女儿津美纪去了电话。 “津美纪,我是甚尔。” “爸爸!你回来了吗?” “……”一时无语,甚尔在树上歇脚,“听好了津美纪,进入你母亲的房间,在床头柜第二格有一个御守。戴上它,呆在你母亲的房里不要出门。” “是出了什么事吗?对了,惠一直没有回来。” “我会把他带回来。”说罢,甚尔挂断了电话。 说起来,他不清楚为何要打出这个电话,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换在以前,他最多在快挂掉时知会对手一声“我有对儿女,你帮我看着,跟你姓吧”,这就差不多了,反正他不负责任惯了。 可是,依旧鬼使神差地…… 不经意间,他想起了早逝的前妻,想起她握着他的手说:“甚尔,不要孤单一人,要记得开始新的生活。” 要开始新的生活,这话像是诅咒一样。她明明知道他回不到过去了,然而后来的后来,他还是重组家庭,只是他与现任的妻子都无法融入新家……真是乱七八糟,他还没死呢竟然开始走马灯了! 尚未开大,甚尔先给了自己俩耳刮子。接着,他风风火火赶路,只想把伏黑惠捞出来。 垃圾五条悟,不是把烂橘子关了吗?怎么惠还会在战场? 这厢的天与咒缚在赶来,而伏黑惠实在不行了。即使他的队友野蔷薇的能力天克真人,可光凭她一个绊住真人已经很吃力了,七海建人一个人引开了大批咒灵,还不知是生是死…… 眼下,只剩个头的漏瑚在缓慢恢复。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个能开领域的特级咒灵。 伏黑惠闭上眼,开始蓄力。他很清楚,野蔷薇撑不了太久。她的实力很不错,连特级都能对抗,可惜,她还不会开领域,咒力的量也不大。 野蔷薇凭借咒力“共鸣”击伤了真人,她的能力特别像妖怪中的“丑时之女”,可以通过扎小人来进攻本尊。 真人是个特别喜欢改造灵魂的咒灵,无论是扭曲单人的灵魂,还是制造多重魂,都会在这些变异体上留下自己浓重的咒力。而这些死去的变异体,无疑成了野蔷薇用得最顺手的“小人”。 它们每个都有真人的咒力,每个都没有真人的实力。她逮住一个可劲儿扎,非但扎死了变异体,也扎得真人浑身血窟窿。 眼见野蔷薇又逮住了一个,真人再忍不住:“你知道吗?这些都是由活人扭曲成的咒灵,还不是咒灵哦!你杀他们,就是在杀人!” 他企图从人性的角度击溃野蔷薇,谁知这年头,但凡能当上咒术师的女性都不是好惹的人。她们内有封建的御三家压迫,外有大岛整个舆论环境对女性的污名化,这要是不狠点,能活下去? 野蔷薇嗤笑:“你在说梦话吗?” “他们被你扭曲至死,早就不是人了。与其被你奴役活着,我杀死他们,他们反而会感谢我。”野蔷薇握住钉子,拿起锤子一把将它钉穿变异体的心脏。 刹那,真人的心脏处爆开血花,他吐着血单膝跪下,咒力飞快流逝:“你可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野蔷薇冷笑:“这就狠毒了?我更狠更毒的一面你还没见过呢!”她抽出一根新的长钉,将最后的咒力集中其上,“还有,女人狠毒怎么了?谁规定女人不能狠毒!” “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吧!”魔鬼低语。 她集中咒力,瞄准了场中凝聚真人最多咒力的多重魂,正要扎它一个全身爆花,谁知就在这一瞬间,真人已张开嘴,里头分裂出四只手结印,也在收拢最后的咒力打开领域。 野蔷薇知道真人想干嘛,但她完全不在意! 她很野,人生玩的就是个速度和激情。试试看吧,究竟是她扎得快,还是他开领域快!来呀,互相伤害啊,怕你啊! 就算她败了,她也无怨无悔。她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战死,而非其他。 然而,伏黑惠是个变数—— “钉崎!”伏黑惠大惊失色,想起一众生死不明的同伴,他恨极了自己的无力。 不可以!不可以!他已经找不到虎杖了,也摸不到七海在哪,更知道五条老师被封印了。当时被拖入领域之中,那个咒灵告诉了他这个“秘密”。 不行、不行! 至少钉崎,至少要把她送出去!要是被真人拖进领域,钉崎的能力再天克对方,也会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多重魂距离她太远,真人距离她很近,这一把对方占据距离优势,她明显落于下风。而且场中咒灵还有,若是钉子被挡了一波…… 电光石火间,伏黑惠脑海中冒出各种可能,他根本想不到比十影法更好的方法来救人! 历代的十影法继承者,都可以用影子召唤式神并使用式神战斗。先前的式神死去,它们不会再被召唤出来,只会把力量延续给下一个式神。 如是延续、延续……越往后的式神会越强,乃至匹敌六眼。 但十影法有个弱点,被使用的式神必须由召唤者先驯服,而这个驯服的过程被命名为“调伏”。 调伏完的式神能用,而没调伏完的式神……其实也能用。但一般这些被召唤出来后,会攻击召唤者,并想将之杀死。历代十影法术士都不会冒险这么做,偏偏,伏黑惠是个喜欢剑走偏锋,还是个为了救伙伴愿意牺牲自我的人。 在他眼里,十影法的“影”就相当于一个异次元口袋,他能从里头调出一大堆妖魔鬼怪。而这里头,往往有一些最强的、最无解的东西,召唤即必胜。 他知道一种多人调伏的手段,会在场中自动锁定召唤者和实力最强的那个人进行调伏。 以最强者的上限为上限,召唤出的怪物会战斗到死。除非这个召唤仪式解除,而解除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怪物死亡,要么被锁定着死亡。 显然,在这片领域里真人是最强的咒灵,只要赶在他抓住野蔷薇前,只要赶在前面! 伏黑惠当机立断,念出召唤语:“布瑠部由良由良,八握剑异域神将——” 这是他最后的咒力了!他要救下同伴! 然而伏黑惠万万没想到,他是变数没错,但缘一是更大的变数。他根本·不知道·这位老师·究竟是什么时候拿着小牛进入战场的! 几乎是一瞬间站在真人身后,小牛都快劈下去了。 伏黑惠脑子里冒出:你进来干嘛!出去啊,快滚啊啊啊—— 遗憾的是,他的话已经不受控制,念出了最短的咒:“魔虚罗。” 魔虚罗,历代十影术士从没人能调伏的“虫”类怪物。最要命的是,调伏场中的锁定方在缘一入场后直接从真人切换成了缘一,伏黑惠想到“以最强者的上限为上限”这句话,只觉得完蛋了。 完蛋了…… “嗷呜——”是凶兽从囚笼中释放的嘶吼。 历代画册中记载的魔虚罗形象,从未有哪一个如眼前的这只这般,会拥有“人形”和“魔形”两个形态。它仿佛从万兽嘶吼中苏醒,沸腾的咒力匹敌灵王,正是以缘一为蓝本调伏出的“最强”。 伏黑惠喃喃:“糟了,另一个犬夜叉……”他犯下大错了! 这个还能阻止吗? 他觉得大岛今天就要沉没了,津美纪还没移民啊! 魔虚罗的出现,没有让缘一停下劈下小牛的手。他直接一刀首落了真人,毫不犹豫。当这咒灵的鲜血喷涌,被他结束掉罪恶的一生后,缘一才抬眼看向魔虚罗,复又看向惠。 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振去上头的血渍:“惠,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术士。” “你很强。” 伏黑惠几欲呕血:“快别说话了,跑啊!” 那魔虚罗尚且是人性,猛地转过看不见眼睛的脸,挥动武器砸向伏黑惠。它开启了屠杀模式,场中的一切都会被它干掉。 可它快,缘一更快。小牛直接架住武器,缘一用的还是单手。不过魔虚罗确实强悍,缘一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显然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像是在跟另一个自己战斗…… 缘一另一手扯过伏黑惠的衣领,揪住他扔向野蔷薇:“跑!七海建人在三个街道外等你们,别回头。” 伏黑惠:“你呢,老师!” 野蔷薇二话不说扛起他:“你还有空担心他?”伏黑惠你拿的是言情女主剧本吗?明明我才是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吧,怎么担心帅哥的人每次都是你? 野蔷薇溜之大吉:“拜托你了!” 然而,即使她扛着伏黑惠跑,这臭小子还要用最大的声音喊:“除非杀死魔虚罗,否则调伏不会终止,必须杀死他,必……” 遗憾的是,关注点永远不在重点的缘一只听到了“魔虚罗”的名字。 直到这一刻,缘一总算想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兄长曾给小牛取过一个名字,叫“魔罗切”。难怪他觉得有点像,兄长不会是按照这家伙起的吧? 也对,西国的书房里有不少妖魔鬼怪的画册,据说那是曾经有个来西国玩耍的大洲妖怪留下的。年代已不可考,但画册上或许记载着魔虚罗。 它很强大,缘一能感觉到。 “所以,兄长即使给我的刀起名,也要用最强的吗?”不愧是兄长呢,真是对他太好了!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非杀生丸莫属,他何德何能可以被他教养。 缘一握住小牛:“那么,小牛……不,魔罗切,我们继承这个名字更名正言顺点吧。” 击败魔虚罗,如此才有魔罗切! 他要让兄长留给他的每一份礼物,都不会浪得虚名。 作者有话要说:PS:杀生丸:在打架的时候,不仅要忍受两面宿傩的恶心话,还要忍受弟弟不切实际的夸夸。【做狗太难了.jpg】 第312章 第三百十二声汪 魔虚罗净高三米, 赤足,浑身肌肉虬结。 上不着寸缕,下穿深色半裤。锁骨嵌四枚赤红短钉, 中部挂一方血砂锁,有五枚金属流苏垂落, 微微摇摆。 四肢扣着金环, 头顶佛轮旋转。魔虚罗没有眼睛, 在眼睛的部位生着天蛇双翼, 也没有鼻子, 只在颧骨的位置长着相同的翅膀。 虽是人形,却更近蛇首。它的后脑拉得很长, 犹如活蛇, 其上有另一根脊椎附着, 尖端收紧, 像极了一条蟒。 蛇首人身,头顶佛轮,手持斩刀。在通透世界中, 魔虚罗是生物却不是生物, 是魔神也不似魔神。它更近似于“虫”和“灵”, 是一种由信仰集聚而生的类神体。 谈不上是式神,更像是“英灵”。 见到它, 缘一便想起了之前随乔斯达去征讨迪奥时, 在印度所见的佛教体系。因古印度佛教中描述的天龙八部众有“夜叉”这个名字, 他曾留意一二。 要是没记错,八部众里有一位魔神的形象与魔虚罗极为接近——排行第八的大蟒神·摩睺罗伽。 魔虚罗……摩睺罗伽…… 真巧,神话里还有个夜叉,而他转世后叫“犬夜叉”。 “十影法还能召唤概念上的‘神灵’吗?” 叫魔虚罗而不是摩睺罗伽, 是为了规避神灵的追责吧? 历代的十影法术士可真是大胆,连这样的“式神”都敢用影法术构建、铸就、赋予血肉再召唤出来,还调伏,还驾驭,还代代相传,其疯批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六眼,果然术士的脑子常年泡在咒力里是不行的。 不过,是概念上的“神灵”的话,通透世界的作用就不大了。这类概念的产物譬如灵王,维持形态全出于爱好,本质上他们是由能量构筑的生物。 缘一没有与他们交手的经历,但他毫无畏惧,甚至谈得上很有兴趣。 被杀生丸一手带大,缘一也成了个隐性战斗狂。好不容易遇见除了杀生丸之外的强者,他自然要拿魔虚罗试刀。 缘一举刀邀战:“魔罗切,应战。” 日轮刀的刀身变得猩红,流淌出无匹的杀气。而在杀气的刺激下,魔虚罗发出迎战的嘶吼。一个通透,一个无眼,只是没有眼睛放大了魔虚罗的观感和“第三眼”,足以让它掌握缘一的动态。 沉默一息,两边入战者的身躯同时下沉。下一秒发力,足下大地应声而碎,双刀拼出火花,在力与力对接的刹那,缘一化单手握为双手握,他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 通透看不到弱点,力道堪比霸主,那只能一招招试出斩杀它的方法了。 呼吸法顿开,日轮刀爆出火焰长虹,缘一额头的斑纹红芒闪烁,他将握力集中于刀锋,凝聚意志力一刀斩下,就见魔虚罗的斩刀应声而断,而它也被斩击劈成两半。 鲜血喷涌,可这还没完。 魔虚罗头顶的佛轮转动起来,它分裂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愈合。见状,缘一飞身翻腾,反转一刀砍在佛轮上,却听“铿”一声响,他连人带刀地被反弹出去,轰隆撞入了大楼之中,摔得七荤八素。 这是个教室,他撞烂了一堆课桌椅。 “咳咳……”他呛出灰尘,被自己的攻击力量反弹还真是第一次。所以,原来他砍人的力道这么大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缘一起身看向佛轮,那是个被“誓约”也就是“规则”保护的东西。魔虚罗是魔物没错,但它的原形已成神灵,纵使魔虚罗的存在是十影法术士的再创,它也拥有一定的神格。 佛轮即为摩睺罗伽的庇护,也是魔虚罗无敌的原因之一。得在佛轮启动前斩杀魔虚罗,否则这场战斗会没完没了。 眨眼,修补完毕的魔虚罗已提刀站在他身边,其速度之快,让缘一略显吃惊。凭着强大的战斗本能,缘一侧身挡住斩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魔虚罗的刀术在慢慢进化,越来越有他的风格和影子。 “铿铿铿……” 它的刀刃变红了,与日轮刀一般绽放火焰光芒。 缘一的日之呼吸爆发,十三式连绵一线将魔虚罗切得粉碎。却见上头的佛轮高速旋转,魔虚罗再度重生,并在同一时间,与缘一同样使出了日之呼吸! “轰隆!” 咒力与妖力对撞,以这栋教学楼为中心激荡出丰沛的力量漩涡。它冲垮了建筑物,粉碎了路面,将轿车路灯连根拔地,一击便让此地落成废墟。 影子、影子…… 在与魔虚罗的交手中缘一逐渐明白,这“调伏”与其说是调伏,倒不如说是十影术士的底牌——镜像法。 众所周知,世人最难战胜的心魔就是自己,而魔虚罗的存在,正是心魔的反映。 以他为主导的调伏仪式,其实是召唤出了另一个“自己”。好比照镜子,他会的它自然都会,即使它不会,只要他用一遍它就会了。 更确切点,这种能力是十影术士赋予魔虚罗的“术式”。 魔虚罗是最强的,只要被召唤就无往不胜,所以它的强大必须是能适应万物、万人、万法的“后出虫拳”。 后出虫拳,即为“猜拳”。譬如缘一这把出剪刀,魔虚罗出了布,剪刀虽然剪碎了布,但布却包住了剪刀。如此,魔虚罗就有了布和剪刀。 缘一给它什么,它就会什么。换言之,同一种招式他无法在魔虚罗身上用两遍,不然就是喂招。 “原来如此,必须用你没见过的招式击败你。”还得一击毙命。 缘一:“真该让兄长对付你。”爆碎牙一击就解决了,多省事啊。可惜,兄长目前自顾不暇,悟被封印了,还在宿傩一众的手上…… “吼!”掌握日之呼吸的魔虚罗实力大增,它主动发起攻击,却见缘一弃刀发出一击雷吼炮,再接苍火坠,又来金刚爆,最后一发冰牙征岚。 就听爆炸声起,大地随之颤抖。缘一可是把鬼道学完的主,不用刀也能杀魔虚罗一百遍。然而,魔虚罗很强,它以刀术硬扛下前两发攻击,只有最后两发对它造成了致命伤。 “撕拉!” 是肩膀被撕扯下来的声响,也是胸膛到腹腔被轰碎的声音。魔虚罗的重生继续,缘一明白这几招都不能用了。 但没有关系,他还有一整本鬼道妖术灵力以及日呼三百六十式可用。他放心大胆地继续拔刀作战,又把从未在敌人身上使过的鬼道全用了一遍。 他把魔虚罗削了一次又一次,它变得越来越强,只是损害不是没有,它头顶的佛轮转得缓慢不少,即将到达一个阈值…… 是停止转动吗? 缘一如是想。 事实证明战场开小差要不得,魔虚罗一刀劈开,从缘一的后肩斜劈左腰,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整根脊椎都要被砍断。 剧痛袭来,火焰灼烧创口。缘一直接用回道封住伤,大妖的体质再一次起了愈合作用。然而,血腥味弥漫,顺着风往另一头去…… 这个血的味道是? 杀生丸左手架住双尖金刚杵,右手架住大薙刀。陡然嗅到缘一的血味愣是吃了一惊,不想宿傩的太刀刺来,差点穿透他的咽喉。 几个起落避开,杀生丸眯起眼。 由于狱门疆在对方手上,真是限制了他用爆碎牙的可能,否则他不至于跟宿傩僵持这么久。只是,在这里除了他,还有能伤到弟弟的存在吗? 居然会负伤流血,是对方太强,还是弟弟退步了? 宿傩悬浮于高天,冲杀生丸拉开长弓。随着一轮箭矢飞射,杀生丸一路掠过长街,身后建筑大批灰飞烟灭。 顷刻,他踩着垂直的镜面大厦上冲,旋身,天生牙骤发冥道,磅礴的妖力凝成上千发月刃,不仅吞噬了箭矢和飞灰,还挡住了宿傩的视线。 杀生丸进入冥道,混在其中。当大批量冥道接近宿傩时,他猛地从冥道中钻出,一刀斩落宿傩的两只手。 大薙刀冲向他的脖颈,杀生丸抽出丛云牙格挡。随着空气中属于半妖的血味越来越浓,他渐渐暴躁起来。 气味过于驳杂,狱门疆不知在何处。偏生宿傩是个不好解决的主,他的双尖金刚杵擅于近战,薙刀擅于劈斩,太刀用于挑刺,长弓专于远攻,是个集攻防为一体的全能型诅咒,灵魂状态的他比受肉时更难缠万分。 也不知道千年前的术士是怎么杀死他的?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宿傩被斩断的两只手飞速长出,他看着杀生丸道,“要问我以前是怎么被六眼和十影封印的吗?” 杀生丸蹙眉。 宿傩没有读心术,但他能感觉到杀生丸的暴躁。那只半妖应该是惹上麻烦了,没想到妖怪兄弟之间也讲究亲缘,居然还想着去救,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但这不行呢,他要激怒他,让他把所有的妖力都使出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畅快了! 宿傩:“那当然是因为——我厌倦了没有对手的生活,不想活了。”他的眼神仿佛在透过杀生丸看向谁,“我也杀过犬妖,但对方没有你强。” 准确说,他们与杀生丸压根不在同个档次。 “里梅说犬妖鲜美,我尝过了,确实如此。”宿傩狞笑,“杀生丸,成为我的盘中餐吧!” “轰隆——” 狱龙破划破天幕,直接冲掉了顶端的帐。在西国的王面前说他的族人好吃,宿傩是彻底激怒了杀生丸。 大妖最后看了半妖的方向一眼,毅然收回了视线。 “宿傩,去地狱忏悔吧!我杀生丸的性命,可不是你这种货色能夺取的!” 作者有话要说:PS:宿傩:狗肉火锅!绝赞! 缘一和杀生丸:!!!!!!!!! 汪汪队开追杀!宿傩作大死! PS:这章魔虚罗的设定有参考《印度神话》里的“莫呼洛迦”,我翻了很多资料,感觉还是莫呼洛迦最适合魔虚罗。 第313章 第三百十三声汪 他先是王, 然后才是兄长。 庇护弟弟是兄长的职责,庇护子民是王的义务。可在战场之上,他和缘一的定位是王和将, 而不是兄弟,更不是王与民。大将该与王一样在其位谋其政, 他们可以战分双线, 也可以合作共赢, 但不能感情用事。 唯有责任才是王与将最该承担的事物。 宿傩咧嘴:“嚯, 不错嘛, 眼神变了……”四手握住武器,他的四眼红芒闪烁, “这才是战斗的样子!” 一声音爆! 宿傩自高空急速俯冲, 大薙刀裹挟重力, 一击砸在杀生丸的头顶。但见后者近距离释放冥道, 月刃吞噬了大薙刀的大半刃身。只剩十分之一的刀刃擦着杀生丸的身体而过,宿傩脸上的惊讶来不及收起,丛云牙斜刺过来—— “咔嚓!” 他右半张脸的骨甲应声而碎, 擦出一刀深可见骨的血痕。 宿傩反应极快, 知晓杀生丸一刀落空, 肯定要变换刀刃横切他的头颅。他预判了他的动作,当即抬起另一只握刀的手, 去格挡杀生丸的刀。 谁知杀生丸对首落没兴趣, 他预判了对手的预判。竟是退后一步抽刀, 眼下,宿傩的注意力全在丛云牙上,眼神不自觉地顺着丛云牙看去。就在这时,杀生丸横过天生牙, 直接腰斩宿傩! 腹腔被划开,刀锋即将斩到脊椎。但宿傩不愧是实打实的肌肉男,就算是灵体状态,他对每一寸肌肉的掌握和调动都很熟练。 金刚杵挡刀,肌肉卡住刀刃,宿傩放任愈合力收拢被切开的口子,生生让牙刀卡在肉中。接着,他猛地重拳砸下,不管这么打对自己有多痛都毫不犹豫。 一连三拳,卡着天生牙颤动的峰值捶打,企图将之折断。然而他低估了犬牙的硬度,也忘了杀生丸是个在战斗中飞速成长的天才。 一手卡刀,一手捶打,另外两手对准了杀生丸的头颅和腰腹。 杀生丸握住刀柄,直接输入妖力,刹那,苍龙破在宿傩体内炸裂! 诅咒之王在妖力的洪流中被轰得四分五裂,他隐约化作手指的虚影,却又在转瞬重聚为人形。 “好险!”宿傩畅快大笑,“差点就被你打碎成手指了!” 杀生丸蹙眉,这和预计的不一样。曾经他们与宿傩对敌,对方战败之后是变成了零落的手指,可现在……是灵魂体的缘故还是…… “不妨告诉你,我的二十根手指,是二十种能力。” 上一次吞到十八根手指,漏了最要紧的“超速再生”和“死灰复燃”。而今,这两根手指一早被他吞下,而存放在五条悟身上的两根手指倒显得不怎么重要。 但为了质变,那两根手指怎么也得吞下。 “所以,我想操作火,就能操作火。”宿傩笑道,“想操作冰,就能操作冰。咒力是‘一’,演化是‘三’,从一化到三,有千万种可能,而我——就是咒力的一!” 他的能力便是演化万物的“三”。 “杀生丸,你似乎踏入那个境界了,但为什么不用那种力量呢?”宿傩望着头顶破了个大洞的帐,“是为了人类吗?” 杀生丸非常直白:“你真啰嗦。” 宿傩:…… 他确实不会轻易用爆碎牙,涉谷不是冥道,在这个“小地方”用爆碎牙绝对会牵连到半妖。除非宿傩开启领域,他也开启领域,在两个领域重叠的空间里,用爆碎牙倒是不会波及其他。 可惜,宿傩上头了,只想肉搏战不想开领域。杀生丸不会让他察觉自己的目的,唯有一拖再拖。 宿傩冷笑,闭上嘴火力全开。杀生丸横过刀,静心沉淀,于对方再进攻时发起月之呼吸三十式。 月轮的光辉刹那在这方空间绽放,他的刀挑开宿傩的武器,他的剑锋刺破宿傩的防御。七百年的日夜磨砺和修炼,杀生丸的月之呼吸已到了首落宿傩的地步,奈何对方不死,只能一刀刀削。 双刀流! 杀生丸扛住了宿傩的体术和全能型进攻,凭两把刀剑开启无敌模式。即使绒尾被太刀穿刺,肩胛受了金刚杵一击,但他依然把宿傩从这头打到另一头,让他无数次重创,再继续爬起。 轰隆—— 狱龙破的漆黑恶龙咬住宿傩,将他掼入地下。下方的天然气管道爆炸,引起的动荡好似大地震,瞬间逼涉谷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帐的漏洞越来越多,外界的术士再顾不上,只能拖着一大群人火速撤离。但仍有大量术士在前仆后继地进入帐中,因为帐内的咒灵要跑出来……额? 只见一个高速旋转的狱龙破擦过他们面前,把整个涉谷站轰成飞灰,再碾死了一大批特级咒灵。它们甚至发不出惨叫,眨眼灰飞烟灭。 术士们:…… 刚跨进帐的脚不禁缩了回去,他们想,这不是人能介入的战场。 但世上真的有勇士,他们瞧见一个身上缠着低阶咒灵的男子扛着大菜刀跑进去,明明空间内弥漫着狂暴的咒力和妖力,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身体素质好得发指。 “滚开!”甚尔一刀劈死了一只咒灵,暴怒嘶吼,“伏黑惠!惠!” “啊啊啊在这里!”是一个女孩子的呐喊,“七海老师,撑住!要不我背你啊,不要不好意思,现在管不上那么多了!” 甚尔朝发声处冲去,就见一位壮士……额,一位女学生一手扛着快挂掉的惠,一手半拖着失血不少的七海建人,健步如飞。 甚尔:……儿子你好没用的样子啊。 他们身后追着一大批咒灵,甚尔二话不说提刀上前,对野蔷薇说:“我殿后,你带他们先走。” 他原以为野蔷薇作为女孩子,或许要说这怎么可以,要走一起走,毕竟大河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谁知野蔷薇道:“谢了!” 分分钟跑,半点不留恋。 甚尔:……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吧? 现实容不得他多想,他奋力地厮杀在前线。甚尔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他必须背负的责任——不能让亲生的孩子死在这里,这是他对妻子的交代。 而结界中不知是什么生物在战斗,能量的波动越来越夸张。大地在颤动,他于战斗中侧身回看,就见之前的女孩跑得很艰难。但她没放弃同伴,就算是挪,也要挪到出口。 快点吧! 甚尔一人挡住了三百特级咒灵,狞笑:“来啊!老子想砍特级很久了!” “轰隆——” 缘一和魔虚罗走到了互殴这一步,这魔虚罗不愧是照着他上限调伏出来的最强式神,打起来根本不需要收手。 缘一是打嗨了,可就在这时,风中飘来了杀生丸的血味。 他微微一顿,直接被魔虚罗一拳头砸了出去。结果,缘一本还有点动摇的心思,立刻被砸清醒了。 兄长受伤了! 虽说出血量不多,但在缘一脑子里就是“垂危”!天呐,他哥受伤了!危危危! 只是,要介入兄长的战场吗? 这必然是不能的。好歹是被亲哥带大的主,缘一明白杀生丸的原则性。他哥几度教育他不要像父亲那样感情用事,也在他成为大将之后让他恪守大将的职责。 所以在这个战场之上,他只能是大将,而不是弟弟。 如果没解决完手头的对手而冒然进入兄长的战场,那么兄长只会捅他几刀,可不会觉得他想帮他的心意甚好。对于兄长来说,忘掉身份和职责的犬妖比死物还没有价值。 故而,当魔虚罗一手掐住缘一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另一手往他身上捅刀时,缘一的眼神冷极了。 “只要你死掉,我就可以去兄长身边了。” 缘一的刀劈断了魔虚罗的刀,他的右手扣住魔虚罗的手,利爪嵌入对方的皮肉,猛地折断了对方的手骨。 “请你去死。” 他的爪子反掐住魔虚罗的脖子,五指嵌入对方的咽喉,抓住它的皮肉,将它冲自己的正面提起——缘一仰头再猛地落下,给了魔虚罗一个超猛的头槌。 “轰隆!” 头槌之力把魔虚罗砸入地下不知多少层,似乎砸穿了什么,这个人形巨坑里冒出了海水。而缘一爪子里还提着魔虚罗的皮肉,这是从它的喉管抠下来的组织物。 死了吗? 缘一可以感知到,他的头槌威力实在强无敌,魔虚罗的生命体征似乎消失了。可是,消失不意味着终结,对方以他的上限为上限,如此一来,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狂暴无匹的咒力冲开大地,粉碎了这方区域的帐,扩散到整个涉谷的地域。 它比发疯的六眼更恐怖,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蛇首异形从坑洞中冒出来,全身漆黑覆盖鳞片,爪牙凌厉,长尾遍布锥刺。 狂风吹起缘一的长发,他仰头望着这巨兽,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十影法……”他再次感慨伏黑惠的天赋,随即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我也该和过去的‘我’做个了断了。” “谢谢你,惠。” 他知道会死很多人,数以百万计。可现在,缘一对生死已经失去了感觉。他只知道,他要终结这次调伏仪式,要与过去的自己正式告别,要承认身为王虚的自己,更要——见一见如今补完的他是什么样子。 他能感觉到,他是虚,不是死神。 他的斩魄刀与他融为一体,而斩魄刀的卍解等于王虚的归刃。这把刀是他自己,也是变成王虚之后,融入他体内的“一”。 “呼唤你的名字……” 灵力凝成漩涡,冲开了缘一的发带。瞬间,他的白发扬起,露出额头上整一块血红的斑纹:“我记得你,代表天照之力的大御神……” 他张开手,身上的铠甲化作齑粉,绒尾在风中飞扬,猎猎作响。 缘一念出了归刃的咒语:“重归高天之上吧,大御神!” 灵压风暴,平地起卷。天空染成血红,人间烧起业火。云端之上是神的虚影,人间炼狱是魔的鬼魅,凡人的痛呼和挣扎,术士的拯救与呐喊,一切的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火红色的重莲之中,一只体表覆盖雪白长毛,四足和长尾燃烧着紫红火焰的巨兽缓步而出。不是犬妖的形态却近似犬妖,他不再白骨覆体,不再心有虚洞,他是完整的、起始的“一”,是死神和王虚的结合体。 爪子迈了出去,长毛灵力淬满,缘一甩着长尾注视着魔虚罗,又觉得喉管有点痒,咳出了一点火星子。 一步,灵力熔化了大地。两步,灵压覆盖了领域。 缘一朝魔虚罗狂奔,魔虚罗发起进攻,两头巨兽扑咬在一起,所过之处,全成血海与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PS:宿傩:你弟会喷火,你会吗? 杀生丸:…… 第314章 第三百十四声汪 涉谷已成人间炼狱, 战火足以波及整个东京。 犬山封锁了进入东京的要道,只许出不许进;西国协助御三家疏散人群,妖怪、神道、术士三方首次合作, 目的是为了布下足够牢固的结界。 东京电视台不放动漫了,改成“9级地震通知”。随着大地的阵阵轰鸣, 鸟群飞起, 宠物惶恐, 人类再顾不上财产损失, 赶紧随大流撤离。 9级地震, 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富士山喷发、海啸冲击、板块断裂、地貌大改,甚至于大岛沉没。不仅仅是东京需要撤离, 而是整座大岛都得移民啊! “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是9级?” “电视台不放动漫了, 你觉得是真是假!快跑吧!” “……” 大岛最奇葩的点在于, 任是网络上把各种危机吹得天花乱坠,只要东京电视台还在放动漫,那就没什么大事。要是哪天不放动漫, 那就是天塌的灾难了。 “轰隆隆——” 一道巨大的裂缝从涉谷蜿蜒而出, 一直延伸到东京铁塔。只见那塔剧烈地晃动起来, 似乎不堪负荷,隐约有倒下的迹象。 嘎吱、嘎吱, 仿佛是骨骼将要裂开的声响。 这下子, 人们再没有对灾难的爆发感到质疑, 而是白着脸往广播通知的地方跑去,以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身后的轰鸣依旧不绝,他们总觉得这不像是地震,倒像是一场战争。 “真的是地震吗?”可大地确实在颤抖。 “那个方向是涉谷吗?好像着火了……乌漆墨黑的一片, 是烟雾吗?” 谁知话音没落,就听一声兽吼乍起,震得他们心肝脾胃都颤抖起来。人类再怎么是“万物灵长”,也只是“长”,而不是“王”,当食物链顶级掠食者的嘶吼响起,那源于基因中的对掠食者的敬畏,不禁从骨子里弥漫出来。 小孩们本能地抱住父母,大声哭喊。不提孩子,连成年人都觉得两腿发颤。 那是什么?那里有什么?大岛高层隐瞒了民众什…… 突兀地,王虚的闪光刺破了漆黑的烟雾,从涉谷激射,好巧不巧地一发轰在东京塔上,将之熔成飞灰。爆破声震耳欲聋,人类的尖叫几乎掀翻天顶。 “啊啊啊!有怪物!有怪物——” 恐惧源源不断地升起,掀起咒力的狂浪,再被吸纳进入涉谷的战场。而宿傩悬浮在高处,沐浴着人类最纯粹的恐惧,与杀生丸进行殊死搏斗。 解! 无形的刀锋分裂灰尘,被丛云牙精准挡下。眼见这方区域再无活人,杀生丸用双刀使出月之呼吸,包含着两种不同力量的月刃碾过宿傩的【解】,又将之劈成两半。 他知道,宿傩已经习惯他用天生牙和丛云牙战斗了,所以—— 杀生丸将天生牙叼着嘴里,即刻从背后拔出爆碎牙。刀锋陡然抬升,眼见要扎穿宿傩的眼眶,却见裂成两半的宿傩每一边的双手拍合,相扣成印。 他在空中消失,又在地面出现。四只手作战十分方便,他可以随时随地使用需要两只手才能用的术式,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 距离一拉开,长弓便挽起。咒力凝聚的弓矢飞射,宿傩的四只眼锁定各个方向袭来的攻击,尽数予以回击。偶有错漏,往往以自己重伤告终。 不得不说,七百年不见,这只白犬的刀术已经到了他也无法匹敌的地步。 明明第一次见到这只白犬,对方还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刀术依稀带着白犬特有的莽和野,没想到现在已臻化境,竟是能一次次将他重伤。 月之呼吸在杀生丸手中被玩出了花,三十式的演化只有三十式,可月相的每一次生灭之力都有不同。他真正做到了入微,连宿傩都觉得棘手。 看来不融合为本体,根本没有胜算。宿傩如是想。 不过,融合为本体有没有胜算也不一定…… 但他是谁?他可是诅咒之王!如果因为畏惧死亡而中止融合,那他心甘情愿被封印千年,之后又追求复活的意义何在? 他曾杀遍平安京的阴阳师,曾战于大妖密集的荒野,曾斗过联手的六眼和十影,所求之极致除了术式的巅峰,更是为了求一个死得其所。 他是强者,哪怕是死,也得死在强者手里。 强者难求,生死不论,杀生丸不正是吗?羂索的大业算什么,术士的时代又算什么,甚至他的复活也没意义,他来到世上所寻找的——不就是无敌之路上的酣畅一战吗? 何必有所顾虑,反而落了下乘! 他要开领域跟杀生丸拼个你死我活! “羂索、里梅!”宿傩张开四手,大声且猖狂,“打开狱门疆,放那个六眼出来!”他要他身上的手指,成就最完整的自己。 闻言,杀生丸不再发动攻击。 他安静地浮在半空,等待对手的重整。这一刻的他不仅是个王者,还是个真正的战士。他允许对手用全盛的姿态迎战,为的就是赢得堂堂正正。 无论宿傩的完全体是什么档次的敌手,只要对方将生死置之度外,全身心投入决战,那他杀生丸必定会给予尊重,哪怕对方之前把他得罪个彻底。 这就是大妖霸主的气度。 杀生丸:“我不会让六眼插手这个战场。” 宿傩:“当然!”这是属于他们的决战,六眼一边去吧! 只是,狱门疆没开,羂索和里梅似乎掉线了,一点回应都没有。这链子一掉,宿傩立马感到颜面尽失:“里梅!里梅——” 殊不知,暴怒的夏油杰带领一众死神群殴了里梅和羂索,与杀入重围的甚尔成功会师。 甚尔一见顶着夏油杰壳子的羂索,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无法,甚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的肚子特别大……哦不,这个是男人。 啊不,这更不对了好嘛! 夏油杰瞧见甚尔的表情,一股无力感从心头升起。他是很想把羂索挫骨扬灰,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捡起狱门疆,对甚尔道:“五条悟被封印在这里。” 甚尔:“……这家伙能被封印?” “只要计划筹备完整,就没什么不可能。”夏油杰道,“我记得你,你是伏黑甚尔,曾经砍了悟两刀的天与咒缚。” “怎么?” 夏油杰:“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劈开狱门疆。” 甚尔眯起眼,这说法他还是头一回知晓。因为从小没有咒力,禅院家把他看作废物,甚少让他接触到核心的资料,故而,甚尔真不知道“天与咒缚”除了意味着最强的身体,还意味着什么? 甚尔:“说清楚点。” 夏油杰:“六眼是最强的术士,天与咒缚是最强的人类。他是法,你是刀,唯有最强能救最强,就这样。” 唯有最强能救最强…… 最强? 甚尔从小被禅院家嫌弃,是第一次碰上用“最强”来形容他的人。他是知道夏油杰的,以前是术士,现在是死神,他没理由骗他。 是这样吗?天与咒缚是…… “呵,虽然不是很想救六眼,但你这话听得我很舒服。”甚尔举起手中利刃,夏油杰识相地把狱门疆放在地上,自己后退了几步。 甚尔:“那我就救他!” 将力量灌注于刀锋,甚尔朝狱门疆劈出全力一刀。刹那,狱门疆发出一声悲鸣,层层封印如凋零之花,瞬息脱落殆尽,它痛到无以复加,猛地张开成十字形,打开了“门”,没多久又迸射出大量血花。 漆黑的门内,五条悟伸出手撑开了甬道,从中迈步而出。在他身后,不堪重负的狱门疆合拢成小魔方,咔哒一声跌在血泊里,连咒力波动都没了。 夏油杰:“欢迎回来,悟。” 五条悟勾唇一笑,看向甚尔:“谢了。” “嘁。”甚尔振刀,“拖后腿的六眼。” 五条悟一点也不计较他的骂声,只是开眼环顾四周,就被大量信息刷新了三观。左边是杀生丸对战宿傩,右边是缘一对战魔虚罗,他夹在中间难做人,而最重要的是,五条悟回首,看到了几乎废掉的狱门疆。 瞳孔地震,五条悟大惊:“狱——门——疆——” 他扑过去托起它:“不要死,振作一点!没有你,谁当储物柜啊!” 众人:…… 然而,事实不允许五条悟跳脱太久,被随身携带的两根手指忽然脱离了他的掌控,朝宿傩的方向飞去。它们飞得极快,但并不是不能被捉住,偏偏,五条悟没有动手。 夏油杰蹙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风卷起五条悟的白发,他两手抄兜,平静道:“杰,我以前告诉过你,我被顶级掠食者带大,只是当时你没信。” 夏油杰没作声。 “我按照大妖的成长方式长大,知道他们所有的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不准对别人的猎物出手。”五条悟道,“不允许帮忙,不允许辅助,除非狩猎者主动放弃猎物,或者出声要求帮助,否则不准插手。” “而现在,那里是杀生丸的战场,宿傩是他的猎物。” “我是可以对付宿傩,但插手会打扰杀生丸的战斗。一旦不是想去介入,杀生丸会连我也一起揍。”说着,五条悟又转向右边的王虚,“而另一方战场,我根本插不了手。” 王虚和魔虚罗,这都是摸到规则的生物了,连六眼都解析不了,可放过他吧! 说完,五条悟眼罩一戴谁也不爱:“这里交给他们吧,即使最后损失惨重,但事情一定能解决。现在,我要去解决那群咒灵。” 眨眼,五条悟便消失了。 不多时,外界传来六眼解放虚式的巨响。夏油杰看着涉谷的一片狼藉,再看向涉谷外的同款破坏力,一股更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对比一下,他以前虽然当了个BOSS,但他的格局真的太小了。看看他们,真是一个个把格局“打”开,再把格局开“大”。 涉谷已经多了一个内陆湖了,王虚和魔虚罗的鏖战快把右侧区域滚成盆地,而另一边的地貌被宿傩和杀生丸削成了毕加索的抽象画,连他看了都想直呼“科幻”。 偏生,帐外还多了个放光炮的五条悟……东京还能好吗?大岛还能好吗?是不是今天就要沉没了? 出于996的本能,夏油杰不禁计算起来:已知大岛目前有1.3亿人口,假设大岛沉没只造成了80%的死亡率,那死亡人数也有1.04亿。 又知瀞灵庭只有13番队,刨除基本不干活的一番队,工作效率奇差的十一番队和救援组四番队,真正能用上的只有10个番队。层层类推,每个番队至少要引渡千万的魂魄,分到他手里少说有个几百万。 几百万!他007至死也得花上几年才能引渡完,还不如和蓝染一起去坐牢! 他受不了了!为了美好的未来,夏油杰飞身而起:“悟!你特么给我停手!” 作者有话要说:PS:夏油杰:另外两个战场架不住,这个战场我总能插手吧?等等,人呢? 五条悟犹如脱缰的哈士奇,已经不见了! 夏油杰:…… 第315章 第三百十五声汪 想让打嗨的五条悟住手, 不如祈求太阳打西边出来。夏油杰企图拴住脱缰的五条悟,那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连他自己都跑没了影。 管事的一走, 留下死神和甚尔面面相觑。他们本还想挣扎一下,谁知下一秒, 王虚的闪光擦着他们头顶三米处飞射, 瞬间让远处的一个街区人间蒸发。 死神与甚尔:…… 溜了溜了! 他们用缚道将羂索和里梅五花大绑, 杜绝了这俩领域展开的可能。很快, 胀相扛起虎杖, 冬狮郎领着死神,甚尔紧随其后, 他们张开没什么大用的结界, 发足往外狂奔。 冬狮郎:“无论如何都用跑!不要飞起来, 在半空中太显眼, 很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在这种级别的战场首要任务是保命,其它都是次要的,就算是爬也得爬到安全的地方, 不然就死了。 当然, 冬狮郎并不觉得眼下的大岛还有安全可言。 “轰隆——” 宿傩融合了最后两根手指, 恢复到完全体的全盛状态。在咒力充盈的现代,他的力量呈几何倍数递增, 战意同他的心一样在燃烧。 他冲杀生丸做出邀战的手势, 杀生丸直接抽刀杀到他面前。 金刚杵击碎他的盔甲, 而他的刀锋一击捅穿了宿傩的眼睛。他们彻底放开手脚,享受这一场血腥厮杀,分明都是人形体,打起来却比野兽更凶残。 杀生丸一刀削掉他半个脑袋, 宿傩五指成爪,直接捅穿他的绒尾。应激之下,绒尾化作一条“巨蟒”反向缠住宿傩的手臂,只听咔嚓声起,宿傩的手臂被勒成三段。 宿傩太刀上抬,斩断了被捆住的手臂。金刚杵斜刺,在杀生丸腰侧划过一道长疤。血珠还来不及飞溅,宿傩的长腿猛地袭来,杀生丸速度极快地一脚蹬上他的膝盖,借力腾空翻转,一刀劈在宿傩的后脑。 颅骨裂开的刹那,长弓射出箭矢击穿了杀生丸的肩膀,如此近的距离,确实让他猝不及防。 果然,诅咒之王这个对手很难得。 大妖强悍的修复力补足伤口,杀生丸活到如今,拥有的恢复力可不亚于“超速再生”。 宿傩无惧重伤,他也不畏疼痛,顷刻,月刃与冰霜相撞,苍龙冲破烈火,毒华爪拼上体术,随着“轰隆”一声,宿傩成了个滚炮朝大后方激射,哐一下撞进了废掉的涉谷站。 他仰躺在废墟里,畅快大笑:“真有你的!” “杀生丸!我已经迷上你了!” 杀生丸:…… 弟弟可以不救,但宿傩必须死!杀生丸呼吸法全开,竟是打出了狱龙破与风之呼吸的结合体,就见风之狂龙席卷半场,那狂暴的力量冲开宿傩的咒力,又被他全数【解】开。 接下来,融合了雷之呼吸的苍龙破骤发,宿傩闪身回避,他避开的方向正巧是缘一的战场,就见整条苍龙裹挟雷火冲进了对面,结果被两只猛兽凶残地分而食之! 宿傩:…… 那不是他能插手的战场。 原来,这个世界的强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宿傩看向杀生丸,又转向那方的王虚。忽而他仰天长笑,心头是无比畅快。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放眼望去全是对手,世间再不是他唯我独尊。 “哈哈哈!决胜负吧!” 宿傩不再犹豫,他放出了最强的底牌。四手结印,咒力全部解放,他锁定劲敌:“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整个空间的光线暗了下来,供奉用的神龛自宿傩身后升起,数不清的骸骨堆积在神龛之下,而宿傩立在前方。 后方是神龛,前方是宿傩,当他张开四手擒着各式武器,确实像极了神话里的魔神。事实证明,不仅是外形,宿傩连性子也很魔神。 他把领域张到最大,竟是囊括了两只猛兽的战斗范围。 宿傩决定将一切分解,他的领域之力可以让生物和非生物一起湮灭,这是无匹的死亡之力,就算是神也…… 杀生丸握住天生牙:“领域展开·别天津重月!” 以死亡压制死亡,以生机克制死亡。当冥府大殿拔起而起,幽月布满苍穹之时,两个领域的力量纠缠,吞噬与分解正面交锋。 无形的刀锋在领域中游荡,每每靠近杀生丸都会被月刃击落。冥府阻止了死亡的蔓延,吞噬在反向侵蚀对面的领域。 此时,杀生丸松开天生牙,任由它融入重月之中。 下一秒,别天津重月仿佛生就了意识,不仅给杀生丸套上最强的盾,还格挡开一切致命的因素。 天生牙掌握生之力,是斗牙王留给杀生丸的礼物。作为生之刃,自然会在必死的环境中保主人周全,就算对面是无量空处都不能带走它的主人。 杀生丸:“我的刀拥有自己的意识,由它掌握领域,你赢不了。” 他的领域是活的。 “但能死在我手里,你死得其所。”杀生丸抽出了丛云牙,同样以开领域的方式竖起刀,“就让你见识见识吧,重月真正的伟力。” “重月”极为重叠的月相,他的领域可不止一种能力。正如死神对斩魄刀的始解和卍解,杀生丸的重月也能做到二段乃至三段的解放。 “二重展开·鸣天尊黄泉。” 丛云牙是掌握死灵的地狱之刃,由它融入重月,整个冥府都变得具现化。只见大片彼岸花开在杀生丸脚下,花下是累累白骨与尸骸。 死在涉谷的亡灵被纳入其中,大后方的冥府升起六道的轮盘,在领域中强势地纳入生魂,丢向轮回之道。 咒灵被轮盘碾碎,灵魂被吸入其中,这股力量无法抗衡,饶是宿傩下盘够稳,也禁不住一点点被拉进杀生丸的领域。 宿傩知道一旦进入对方的领域,他真是要上赶着投胎了。可惜,论领域之力他不敌杀生丸,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宿傩从不畏惧死亡,他畏惧的是至死不能见到的伟力。 他注视着杀生丸:“你的领域展开依靠的是契合自己属性的刀,只要宝刀足够,你的领域就能像月相一样叠加三十层,我没猜错吧?” 杀生丸:“不错。” 宿傩:“难得的、天下唯一的成长型领域!哈哈哈被我见识到了!不错不错,放下你的第三把刀吧杀生丸!让我看到那股力量!” 如此,虽死无悔。 千年的等待、所谓的大业,远不及这一刻的盛景对他生命的意义。他将见识到世界上最强的领域,他会在死前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强者一生所求正是对手,能死在这样的强者手里,他一点也不亏。 为了见到这一幕,宿傩强势地扛住了领域的侵蚀,他的双足深深扎根在神龛之内,而身上的皮肤、肌骨已经随着冥界的阴风寸寸皲裂。 那碎片从他身上扬起,朝六道的轮盘飞去…… 杀生丸望进他的眼,从中读出的是斗志和兴奋,全然没有遗憾和不甘。 不可否认,宿傩是个真正的强者。从心到实力,他不负“诅咒之王”的盛名,也难怪里梅愿意从始至终追随他。 “也是值得……”杀生丸评价道,“那就让你见到吧。” 只是这一眼,也将是宿傩的最后一眼。爆碎牙融入领域,这威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迄今为止,除了他弟弟,没有谁能撑过第三重。 他握住了本命刀·爆碎牙。 “三重展开·八幡神净天。” 爆碎牙是他手中的战神,此刀一出,万物都可湮灭。只要他愿意,足以荡平天上天下的污秽,他和他的刀都当得起“净天”的头衔。 当爆碎牙融入领域,所有的幽冥之物都在“叮”一声中化作了白光——至少在宿傩看来是这样。 他想,即便是六眼面对这个领域,也无法诠释它的极限。犹如一场甜蜜的死亡,毫无痛苦,从身到心都被光笼罩着,与它融为一体。 一体…… 雷光轰穿了伏魔御厨子,重月荡平了整块地域。两面宿傩消失在雷火之中,妖力与咒力同步激荡,扬起杀生丸带血的绒尾和长发。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宿傩的方向。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我记住你了。” 妖力收拢,冥府接连下沉。三把刀从地面脱胎而出,以保护的姿态旋转在杀生丸的身侧,就在这一瞬,王虚的闪光从背后轰来,被他的三把刀一力轰开。 那闪光陡然分裂成两束,朝两个方向冲成两道深沟。 杀生丸平静地转过身,由于建筑物全毁了,他倒是能看到亲弟打成了什么狗样。本以为对面是恶战,可仔细看去,弟弟还是占据上风。 说起来,他是第一次见到王虚的完全体…… 像极了白犬,但模样和气味又不对。 王虚通体雪白,四足和尾部有业火灼烧,头部、颈项到整条脊椎都镂刻着血红色的神格花纹,伴随着他对魔虚罗的捶打,那身上的花纹颜色在一点点发亮。 隐约,他见到了金色的光芒在流淌。 杀生丸:“要突破了吗?” 他安静地等待着。 “吼——”王虚嘶声长啸,缘一觉得调伏的仪式出了点问题,当魔虚罗逐渐与他同步,他与魔虚罗之间居然形成了吞噬与被吞噬的关系。 当他压制住魔虚罗时,对方只会成为他的“食物”。同理,对方也能把他当作食物。 另一端的兄长是正宗的大妖,却在用人形战斗;他几乎当了两辈子“人”,没想到在用兽形战斗。只是,不妨碍他的发挥。 缘一抬爪,一巴掌把魔虚罗从这头扇到那头。长尾横甩,业火再度把对方拖回来,缘一把它拉进自己的领域,一面倒狂殴。 魔虚罗可不弱,它反嘴咬住缘一的爪子,上下颚咬合的瞬间,连王虚的防御都能破开。 然而,缘一凭借丰富的做狗经验,一爪子摁住它的头,像是兄长经常摁他一样,将它大力摁进土里。 一爪子摁头,一爪子任由它咬着。缘一的两个爪子用力合拢,生生将魔虚罗的头骨折断! 它不动了,但缘一明白这还没结束。 果然,悬浮于上的金轮转动,缘一将爪子扣入魔虚罗的血肉。刹那,接天业火熊熊燃起,吞噬了魔虚罗的躯壳,他凝聚闪光一发又一发轰击对方,直到上方的金轮都出现碎裂的纹路,仍没有止息。 大火焚天,无休无止。他自烈焰中抬首,冲高空咆哮。 金轮上的裂缝越来越多,魔虚罗的力量融入他的领域。王虚身上的纹路金色翻涌,好似从一个境界脱胎到另一个,一脚跨入了灵王所在的阶层。 自性的圆满,灵魂的闪烁。缘一如同他的归刃,收刀入鞘,光芒重放,好似降临人间的大御神重归于高天。 “咔嚓”! 金轮碎裂,魔虚罗化作齑粉。在调伏结束的那刻,激荡的力量复归于他的身体,让缘一感到无比畅快。 他踏过业火,它们收拢于他足下。他走向杀生丸,踩过废墟与泥泞,跨越深湖和障碍。 完全体的王虚站到人形体的大妖面前,同款色泽的金眸相对,一切尽在不言。杀生丸伸出手,缘一轻轻蹭蹭了他的掌心,在天与地的晦暗中,只余这一处光华笼罩,犹如日月同辉。 “做得很好,犬夜叉。”杀生丸道。 缘一嗷呜一声,很是满足。他转生以来,从第一次得到兄长的夸奖起,再到以兄长的夸奖庆贺圆满的新生,这条路走了七百年。 时光漫长,永生无尽,兄长成全了更好的他,让他以七百年不虚两世之行。 他会一往无前,也会回头看看。他知道,无论他走得多远、站得多高,他永远会有一个坚实的后盾,也会有栖身之地。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平静”。 金芒璀璨,缘一从王虚的状态变回人形。他与杀生丸面对面,只是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新生命的诞生意味着旧生命的消亡,王虚的圆满是另一种形式的升华…… 杀生丸:“要走了吗?” “啊。”缘一仰望高天,视线仿佛能透过云层看向另一个世界,“得先去一趟高天原。”他看向杀生丸,渐渐从平视到俯视,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飞,“兄长,我马上回来!” “兄长……” 眼见蠢弟还跟小时候一样冲他伸出手,杀生丸眉毛跳了跳,终是摁住了再给个栗子的手:“不用回头。” 杀生丸看向他,一如既往:“你只管往前走。” 【你尽管长大。】 “在道的尽头等我。” 【这是王的承诺。】 也是兄长对弟弟的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PS:缘一抵达高天原的第一天:我哥已经24小时没打我了,怎么办我浑身都痒。 桔梗:…… 缘一抵达高天原的第二天:放我下去,我要去挨打! 桔梗:…… 第316章 第三百十六声汪 恶战结束, 没有净土。 赤红云层褪去,漆黑大帐落尽,依旧是无月无星的涉谷, 没一丝活人的温度。异象消散,王虚不再, 前一刻还是最热闹的庆典之地, 这一秒仅剩大妖凌空而立, 独自面对无边的废墟和残留的血迹。 大地爬满亡魂, 高天蕴养神灵。在天与地之间, 他是唯一的媒介。 风来,淡淡的腥味拂过鼻尖。杀生丸收回了目送缘一的眼光, 安静地俯视荡然无存的涉谷。抬手, 终是落在天生牙的刀柄上。 数不清的亡魂…… 即使借助六道的力量送走了一批, 余下的数量仍然可怕。放眼望去, 都是朝他爬来祈求救赎的死者。 “想要解脱吗?” 枉死之人的灵魂会被困在原地,一遍遍经历死前的事。有些亡魂尚不知自己已死,日复一日囿于此处, 只会诞生无解的咒怨。 杀生丸拔出天生牙, 妖力翻涌, 忽而成风盈满衣袖。 像是开启领域,天生牙的刀身散发出纯白色的光, 而被光芒眷顾之处, 亡灵化作星光向天空飞去, 也有一部分发黑变暗沉入地底。 妖力激荡,形成天与地链接的通道,在上涌的灵光与下沉的晦暗之中,杀生丸不是神明却胜似神明, 他以霸主对万物的慈悲之心,净化了沉寂在涉谷的灵魂。 “都去另一个世界吧。” 冷风悲号,在杀生丸收刀入鞘后不久,天空下起了雨。 哗啦啦…… …… 2018年11月1日,静冈避难所住满了幸存者。 “茨城报讯,昨晚东京区域发生9级大地震,震源深度达10千米,震中位于北纬35°东经139°的东京涉谷,波及神奈川、埼玉和茨城等周边地区,伤亡人数无法统计。” “富山报讯,据卫星观测,东京地无信号反应,在大岛地图上呈一片黑色,或会成为大岛历史上第一个消失的政要区……” “鹿见报讯,有受访者称,昨晚涉谷事件不是地震,而是出现了地球上未解的迷之生物,涉谷的废墟系神秘生物之间的战斗所致……该患者已移交鹿见岛私立精神病院,主治医生称主要病因是受惊过度,希望这位先生能早日康复。” 所有的街道、系统、广播,但凡通了电的设备都在播报涉谷事件。然而,除了没在现场的幸存者大声嚷嚷着“不可能,绝对不是地震”,昨晚在涉谷中心被营救出去的人,沉默是大多数。 一部分是被吓傻了,一部分是无法接受大量人类死去,剩下的人是不想提及,毕竟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自己不信。 只是,在见识过被掩盖的真相后,他们再想回归平静的生活也难了。 怪兽、超人、术士……换在一天前,谁愿意相信这些是存在的呢? “难得活下来了,想过以后做什么吗?”长泽喃喃开口,“不知道爸妈在神奈川怎么样了?不过神奈川被波及的范围应该不大。” 水原自言自语:“我一辈子行善积德,才换来这次幸存,以后我会继续做个好人。” “……” 他们没有提及白也和赤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别让人知晓这对兄弟比较好。 两人安分地在避难所呆了一天,许是受到各方关注的缘故,尚且能运作的机关将大事处理得飞快,及至傍晚,他们已经能坐电车回神奈川了。只是,各方去东京的路线依旧不通,哪怕用手机搜东京的位置,也是漆黑一片。 水原:“总觉得不是信号问题,像是那个什么……帐?” “啊,应该是吧。”长泽道,“把整个东京都罩在里面了。” 又是一阵沉默,越看越凡人十分渺小。不多时,水原长叹一声:“你说神奈川恢复开学后,我还能再见到白也和赤也吗?” “他们救了我们,我还没说过谢谢。” 长泽:“但愿吧……”或许,这对兄弟会借着涉谷事件消失。但是,真的很想再见见他们呐。 事实证明,长泽所料不差,只是消失在涉谷的不是“星野”兄弟,而是源氏兄弟。 涉谷之战让整个涉谷化作废墟,不仅多出个内陆海,其破坏力还直达新宿、银座和六本木。再加上五条悟与几千只特级咒灵厮杀,东京被称为绞肉机都不为过,一夜过去,死伤以百万人数计。 东京的据点近乎全毁,流雪和赤阳丸带着驻留东京的妖怪撤离,织罗和朔沧丸带走了邪见和冥加……除了人类和术士,妖怪一方倒是伤亡极少。 而在咒术界统计死亡人数时,杀生丸干脆写上了源氏兄弟的名字。正好省了最麻烦的葬礼,届时只要挑个骨灰盒、选个墓志铭就行了。 五条悟忙得不可开交,但再忙,他也要抽空问一句:“大哥,我二哥呢?” 杀生丸:…… “他在高天原。” 五条悟沉默了会儿:“哥,这话的意思是犬夜叉成为了神灵,还是犬夜叉已经去世啊?” “……” “啪!”虽然犬夜叉不在,但栗子依旧有落手的地方。 一个栗子过后,五条悟抱着头在沙发上躺平,他觉得自己受了重伤。本还想矫情一二,谁知躺平五秒钟,加班两小时,涉谷事件的处理文件一波接一波来,休息简直是做梦。 五条悟:“怎么会这么多?其他人呢?” 坐着轮椅还顽强地来送文件的夜蛾校长:“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目前只有你活蹦乱跳,你不干活谁干啊。” “悠仁呢?惠呢?野蔷薇呢?” 夜蛾深吸一口气:“你真是够了!他们三个是未成年啊!”一天天的抓未成年打工,悟,你在干什么啊悟! “那杰呢?” 夜蛾一梗,他想起了五条悟发在群里的冒牌夏油大肚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别提他了,不要再提了……” 光是想起来都辣脑子啊! 另一端,虎杖悠仁倒是醒了,他身体素质极好,没啥大病,只是不想认胀相这个空降的哥哥。 毕竟,他被胀相揍到失去意识,被宿傩占据躯壳后差点酿成大错,这心结属实难解。 然而,胀相实在太会照顾人了,不仅把虎杖照顾得极好,还把伏黑惠和野蔷薇的份也算上。这一天下来,对比坐在病床边把他们水果全部吃完的甚尔,三小只都觉得还是胀相更像个人一点。 有对比才有伤害,伏黑惠一转头看见亲爹,无奈叹息:“你怎么还不走?” “禅院听说你在涉谷调伏出了魔虚罗,决定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你。”甚尔翻着手机里的信息。 伏黑惠:“没兴趣。交给真希学姐吧,她是禅院家的孩子,跟你一样有着天与咒缚的身体。” 甚尔笑了:“可以啊小子,你可以在成为家主的第一天就把位子交给禅院真希,禅院家那群家伙会是个什么表情,我很期待呢!哈哈哈!” 伏黑惠:…… 他跟甚尔果然聊不进去。不过,本来心情极好的甚尔在翻阅了几条信息后,眉头忽然蹙了起来。 “竞马会没了?”甚尔道,“竞马会幕后的BOSS也死在涉谷了?” 好歹以前是个术士杀手,甚尔的渠道消息不少。一见黑市上的新消息,他的好心情确实没了一半。人生在世,他也就赌马这个爱好。这竞马会出现动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开盘…… 不对,竞马会的马抢救出去了吗? 这要是都死了,他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新马上阵? “竞马会的BOSS死在涉谷?”同病房的悠仁反驳,“不可能,他那么强怎么可能死在涉谷,肯定是假消息。” 甚尔:“假消息?竞马会的BOSS今年都53岁了,去涉谷能逃走?小鬼,说得好像你见过他一样。” 悠仁奇怪了:“不仅是我,连你也认识他啊,他哪儿像个53岁的人啊?” 甚尔心头隐约觉得不对,他眯起眼:“小子,你说得清楚点,什么意思?” 悠仁:“你不知道吗?竞马会的幕后BOSS是源赤也,也就是犬夜叉啊!” 甚尔:…… 这天,甚尔的手机报废了。 …… 涉谷之战后的第三天,东京银座、新宿和六本木恢复运作,在外离开者陆续回来。 瘫痪的各大系统重新运转,五条悟顺势给高层换了血,再修改了咒术界的一些陋规,推动着整个东京再度复苏。 这下子,他是真的忙不过来了。 与此同时,西国,极刑之地。赤沙千里,狂风肆虐。 死神押解羂索和里梅来到这里。把邪术士交给杀生丸,是他们死神对西国之王愿意在涉谷出手相助的“谢礼”。 而杀生丸告诉他们,他会亲手了断邪术士。之后,这两名邪术士的魂魄去留,随死神作为。 烈日之下,羂索和里梅跪在地上,杀生丸抽出爆碎牙站在他们面前,道:“七百年了,你们是我手里出逃最久的猎物。” 但猎物始终是猎物,逃再久也是命丧兽口。 成王败寇,无话可说。比起在宿傩死后里梅的缄默,羂索的心似乎不死:“你弟弟好像不见了呢,杀生丸。他是死在魔虚罗手里了吗?” 杀生丸:“十个魔虚罗也不是他的对手。”刀指在羂索的脑门上,“你甚至不配提他。” 干净利落地一刀捅穿了羂索的脑子,爆碎牙的破坏力即刻毁掉了羂索的全部,连一撮灰也没留下。 倏忽,杀生丸的刀架在了里梅的脖子上:“你还有什么遗言?” 里梅轻嗤:“居然会问我有什么遗言,我该说待遇从优吗?” 杀生丸不语。 里梅垂首,闭上眼:“从一开始接触你弟弟,我就抱着别的目的。你不用为了这点特地多问我一句遗言,除了宿傩大人,没什么值得我付出真心。” 杀生丸:“包括灶门?” 这一次,换里梅沉默了。 良久,他叹道:“动手吧。” 话落,七百年的恩怨尘埃落定,一千多年的大业尽数成空。躯壳灰化,亡魂羁留,从此活在地狱无间,业火熊熊。 “杀生丸大人。”邪见抱着人头杖站在他身边,眼见自家主人又望着天空,知晓缘一已经前往高天原的邪见长叹一声,道,“该回去了,凌月大人在等你。” 他家大人虽然什么也不说,但邪见明白,别说是他,就连杀生丸也有点不适应。这些天冥加又哭又笑,连他也不知道说啥好。 “母亲回来了?” “是,有一段时间了。” 杀生丸转过脚步,前往西王宫。 只是,大妖怪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他母亲凌月回来只是为了一件事——给他送狗。 而且这只狗非常熟悉,无论是气味、力量还是灵魂波动,都与前些天飞升的蠢弟完全一致。只是,这狗只两个巴掌大小,奶得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双金眸立刻亮了,尾巴还摇了起来! “汪呜!”兄长! 杀生丸:…… 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弟弟应该在高天原,要么同天照神一起玩火,要么同桔梗一起车珠子。再不济,也不会从灵王级别的神明沦落成一只幼崽,还被母亲捏着后颈肉送到他身边。 “怎么回事?”杀生丸蹙眉。 凌月:“说来话长,总之你弟弟刚到高天原没多久就嫌无聊要回来,管事的伊邪那美神不许,他就变成犬妖跑了,还搭上了大洲一位大妖的顺风车,凭着我们白犬非常可爱的外形在大洲要了不少‘糖丸’吃,结果撑了变不回来,只好再搭上什么天使长加百列的顺风车来欧洲找我,托我把他带回大岛。” 简言之,你弟在高天原钻狗洞跑了,靠卖萌混到大洲,一路讨饭不料吃撑,又靠卖萌混到欧洲,几经辗转总算回来了,感动不? 凌月:“下一部《忠犬八公》没有你弟我不看。” 把狗塞给杀生丸。 缘一:…… 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夏油杰:太好了,真的连灰都没留下!我终于死干净了哈哈哈哈哈哈! 恋次:又是一个被尸魂界996逼疯的吗? 朽木白哉:…… 第317章 第三百十七声汪 得知缘一飞升时, 西国的妖怪们纷纷表示:“不愧是大将!” 得知缘一回来后,西国的妖怪们喃喃自语:“不愧是大将……” 讲真,活了这么久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好意思, 一位霸主级强者飞升不到一周死活要回来的场面他们真没见过。而且,大将还“返老还童”变成了幼崽,关键还长得那么可爱! 好过分, 突然觉得日曜支的血脉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脸好又萌还耐打会做饭不是吗? 一时间, 仍在单身的朔沧丸和织罗受到了异性空前绝后的欢迎, 他们喜极而泣, 马上作别王和大将,准备将无限的生命投入到甜甜的恋爱之中。 然而, 犬妖妹子们:“哎呀,你们怎么没把变回幼崽的大将带出来呀?” 两只狗:…… 不行,要稳住,绝对不能被带进沟里!这道题一听就是送命的,急中生智!别紧张, 深呼吸, 我可以! 朔沧丸:“你们要是喜欢的话, 我也可以变成幼犬。” 织罗颔首,别跟他扯什么男人的颜面、大妖的尊严,这有个屁用?日曜支有两个求道的已经够多了, 他们只想像斗牙王一样成为恋爱脑,谁说话都不好使。 “一只不够,可以两只。”织罗平静道,“日曜支的幼犬十分可爱,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犬妖妹子们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这天, 朔沧丸和织罗返回神奈川的堂弟家,连绒尾都被挼秃了一大片。可即便如此,他们脸上依旧挂着迷之微笑。 “我今年一定可以脱单!”他们自信满满。 杀生丸:…… 比起他和弟弟,反倒是两位堂兄更接近父亲一点。日曜支的白犬不介意成为“人”,也更看重感情和家庭,或许他们在有了子嗣之后也会像父亲一样,让孩子在自己的脊背上奔跑。 “王,大将仍是老样子吗?”织罗朝沙发看去。 “嗯。” 就见杀生丸的绒尾里圈着一只白犬幼崽,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四肢短短、肚皮圆圆。他一身白毛覆体,额头和四足有火焰妖纹,小尾巴轻甩,正规矩地坐在绒尾中,用狗爪子艰难地在手机上打字。 【TO朽木白哉:邪术士的魂魄你们怎么处理?】 对面给了回复:“名为‘羂索’的邪术士十分危险,已经打散成灵子关入地狱焚化。另一个叫‘里梅’的邪术士关在第九层地狱,刑期十万年。” 蓝染关第八层,里梅关第九层,每天由夏油杰给他们送去同款文件,由着他们批复。之后再送回瀞灵庭直达六番队,白哉只需要两份一起核对,就能给出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 别以为在地狱就能清闲,如今的尸魂界忙到连邪术士里梅都不放过,更何况是牢底坐穿的蓝染。 白哉:“里梅还有用,山本队长打算留着他。”末了,他才问道,“高天原的神明联网了吗?” 缘一:…… “我从高天原逃回来了。” “……” 缘一没聊多久,就张开狗嘴打了个哈欠。他把手机拨到一边,窝在绒尾里睡下了。 到了灵王的境界,他本不需要吃喝睡觉,可在大洲吞了太多“糖丸”,没消化之前真是困得很。 蜷成一团,他睡得香。 杀生丸的绒尾自然而然地裹起幼崽,他搁下报纸拿起手机,开始处理一堆未回复的信息。有母亲的、岩胜的、犬夜叉的…… 凌月给的信息很简洁:我要回意大利了,勿念。 岩胜的信息倒是很长,他为自己沉浸在魔界比武、未能在涉谷之战中帮上忙感到抱歉,认为这是他身为术士的失职。目前,他已从魔界复归东京,之后会按照五条悟的安排接手咒术界的后勤事宜,与七海建人一起007。 岩胜:“听说犬夜叉变成了幼犬,我很担心。或许妖怪的体质不同,但幼犬一定要多加照顾,这是我这几天熬夜从网络上摘要的《幼犬饲养指南》,共199页,现在发给你。对了,幼犬还小,不要给他喝碳酸饮料,要多喝热水。” 杀生丸:…… 大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人类总喜欢劝人多喝热水? 他弟弟就算变成了幼崽,也不需要多加照顾。不过,他还是下载了岩胜版的《幼犬饲养指南》,决定抽空看一看。 之后,他打开犬夜叉的来信:“诸叶很想你,你打算什么时候从大岛移民?” 算是很隐晦的关心了,对方不提涉谷之战,大概也是知晓了“大将前往高天原”的消息。为防他孤家寡人生活苦闷,还借诸叶的名义让他去英国散心,他这个弟弟真不太坦诚。 杀生丸回复:“年后会去英国。” 统共58条信息,回以寥寥。杀生丸把手机扔进沙发,正打算闭目养神,却发现绒尾下蠕动、蠕动,缘一没睡多久居然醒了。 他钻出绒尾,整只狗吐着舌头:“汪呜!”好热啊! 杀生丸:…… 最后,他还是给幼崽倒了点热水。缘一立马将狗头探进杯子里喝水,结果喝着喝着,狗头就拔不出来了。 于是,杀生丸亲眼看着蠢弟狗头套杯,在绒尾里滚来滚去,还四肢并用地扒杯子,打魔虚罗时都不见他这么使力过。 接着,奶狗四仰八叉地滚在地上,汪呜出声。 【兄长,救我!】 杀生丸:…… 西国的大将被一只玻璃杯打败了,这场面他真没见过。看来岩胜说得不错,是该让幼犬多喝热水。 傍晚,缘一看着他哥再度拿个玻璃杯给他喂水,原本还会摇几下的狗尾巴彻底不动了。 看看杯子,再看看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刻的兄长像极了爱捉弄人的凌月王。难怪邪见总是感慨:你别不信,那对母子是真的很像啊!不仅是脸。 缘一:…… …… 是夜,十一月的风渐冷,但对妖怪来说温度适宜。 杀生丸坐在露天阳台上,背靠藤椅,绒尾中放着幼崽。看向远方街市灯火煌煌,他抬头看向夜空星月,道:“高天原是个什么地方?” “汪呜呜……” 缘一诚恳地告诉他,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上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只知道高天原是另一个空间,神明作为超越认知的生命体,其实无法再入俗世,但只要狗得好,办法总比烦恼多。这不,搭上大洲大妖的顺风车,想去哪儿都行。 那些活过万年的大妖给他的“糖丸”,足以让他在俗世行走多年。但第一次吃反应太大,他被压制成了一只小狗,想变回来都难。 “不这样会被神灵找上?”杀生丸挼了把狗头。 缘一颔首:“汪!” 杀生丸明白了,估计以后出入西国的“神灵”会有不少。想来都是为高天原传话的精怪,多半是为了让蠢弟再回去吧? “你的刀呢?”他问道。 很奇怪,他没在弟弟身上嗅到刀子的气味。平时在满月,弟弟变成原形后,刀剑会被长毛拢于心口用作防护,他也是如此。但现在,刀像是没了…… 谁知,弟弟回答说“在”。 接着,绒尾里的奶狗抬起后肢,扬起狗脖子,当着他这个做哥哥的面狗性大发,飞快地挠着脖子,仿佛那里有个冥加。 很快,三把袖珍款刀剑“叮叮当当”地从狗毛里掉落,在脱离缘一的妖力控制后,全部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杀生丸:…… 弟弟似乎学会了新技能,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蠢弟以后取刀要抬爪疯狂挠脖子,他很想再砸他几个栗子。 然而,幼犬的外表极具迷惑性,这栗子能砸? “汪呜!” 杀生丸看看缘一,再看看刀,终是拍拍他的狗头让他把刀剑变回去,之后,西国的王捻起三把袖珍款刀剑,第一次动手做起了手工活。 别说,杀生丸的手很巧。 他回忆着路过饰品店时见过的捕梦网,随手掐了几根头发编织起来。没有铁丝圈很难定型,但妖力往往能做成不可能的事。 他在星月下编织,幼犬在绒尾中安睡。待神奈川的街市变得安静,杀生丸将三把袖珍刀剑挂在捕梦网下方,它们微微晃动着,还怪好看的。 勉强能入眼…… 这般想着,他把捕梦网挂在了蠢弟脖子上。刀剑不离身,也省得弟弟再抬脚挠。那模样实在太蠢,真不想再看第二次。 次日醒来,缘一向杀生丸表达感谢,并表示非常喜欢这份礼物。 他们再度开启了兄友弟恭的日常,尤其在两位堂兄为了追妹子搬出神奈川后,俩兄弟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可在开学前的倒数第三天,缘一看起了国外的新闻,讲得还是人与动物。 “凯蒂是一只可爱又知恩图报的猫咪,她被雷蒙救下以后,每天会给雷蒙叼去死老鼠和蛇,这是凯蒂报恩的表现,但雷蒙非常苦恼……” “金,一只可怜的乌鸦,因为被人击伤了翅膀差点死在森林里,最后被看守森林的德娜救下。她养好了他,准备把他放归自然。没想到金没有离开,而是每天给德娜衔回钞票,偶尔,还会叼回断裂的金项链……” 缘一的狗脸顿时严肃起来。 他的小爪子捧着脖子上的捕梦网,深觉自己不能被一只猫和一只鸟比下去。他已经成年了,就算不能做饭,但呆在兄长的地盘上总得做出点贡献。 于是,泡完澡出来的杀生丸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堆“垃圾”。 它们分别是为了保卫松果与缘一进行搏斗最后被捕获的松鼠,以及一个新鲜的刚从泥地里刨出来的白萝卜,甚至还有一只扑棱翅膀的野鸭和一条活蹦乱跳的鳗鱼。 幼犬骄傲地坐在茶几上,爪子还没擦干净。很好,地板上都是泥点子。 而在幼崽的背后,液晶电视的大屏幕中正放着第二期人与动物的节目:“这是一只勇敢的金毛犬,因为史密斯曾给过他一块披萨,金毛犬就在一次枪击案中救下了他……其实每一只小动物都懂得报恩,万物有灵,你身边是否也有这样的小动物呢?要是有的话,请带着他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吧!” 缘一昂首挺胸。 杀生丸:…… 从这天起,缘一就没有电视看了。 …… 倒数第二天,总算得空的五条悟冲进白犬家,本想像平常那般扑进杀生丸的绒尾,谁知对方一抽尾巴,他直接磕到了下巴。 五条悟:…… 待瞧见绒尾中的奶狗缘一时,五条悟可算明白这下绒尾属于谁了。不过没关系,有了幼犬,谁还稀罕绒尾啊! “哈哈哈好可爱啊!”五条悟一把抱起缘一,笑起来像个七岁小孩,这年龄真不能再多了,“怎么会这么可爱呢!亲亲你,么么哒——mua!”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完,他就被一尾巴抽在脸上,整个人呈长条状从白犬家的窗口飞了出去,化作天边的一颗流星。 杀生丸:“下作的五条。” 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PS:夏油杰:传下去,五条悟禽兽起来连奶狗都不放过! 恋次:传下去,夏油杰说五条悟禽兽不如! 冬狮郎:传下去,夏油杰跟五条悟真的有关系。 …… 三天后,硝子:传下去,五条悟连夏油杰的尸体都能下手。 夏油杰:…… 第318章 第三百十八声汪 涉谷之战的余波逐渐沉淀, 东京及周边城市相继开学。 鉴于缘一实在变不回原形,只好让白犬长老走流程请假,而杀生丸换上了校服, 单手提着书包出……他回身捏住奶狗的后颈肉,一并带走。 无法,五条悟对奶狗状的缘一十分喜爱, 近些天以各种理由上门挼狗,到最后都被他打了出去。可思及对方的脾性, 杀生丸合理怀疑五条悟会趁他不在时进来偷狗。 他宁愿麻烦点也不希望五条悟把弟弟抱走, 然后带进什么灯红酒绿的奇怪场所。 杀生丸一手拎包一手拎狗, 先去了宠物店。没多久,他身上挂了个最贵的猫包, 但猫包里放了只奶狗。 走进里樱高校,杀生丸依旧备受瞩目,尤其是身上多了点“可爱属性”后,反差萌令一众少男少女齐齐喊绝。 天呐!里樱出了名的大冰山主动撞上了泰坦尼克号,就为了船上的狗! 早知道男神这么喜欢狗, 他们就算不是狗, 也愿意成为他的狗!等他们不人不狗, 能人能狗的时候,男神是不是会看他们一眼呢? “好奇怪,赤也学长不在诶?” “就是就是, 这对兄弟一直形影不离,怎么赤也学长没来?是生病了吗?” “嘘,听说涉谷万圣节那天,整个旅游同好会都在涉谷。”在周围人一片抽气声中,女孩小声道, “一年级的冬狮郎和二年级的赤也都没来上学,可能是受伤了,也可能是……最坏的结果,大家说话小心点吧。” 在学生的窃窃私语中,杀生丸进入教室,并把猫包放在缘一的位置上。 之后一天,他跟狗一起上课,去天台吹风,在校园散步,又为了表现得不那么突出,去学校的超市买了个便当。 理所当然地,便当全喂给了狗。 缘一吃饱喝足,在猫包里睡了整整一下午。直到他醒来才发现,兄长已经带他去了社团,而长泽和水原问起了他和冬狮郎的近况。 水原:“白也,谢谢你和赤也救了我们!只是,今天开学怎么不见赤也,他是受伤了吗?” 桌案上放着感谢的果篮,是礼物。在大岛,这一篮子的水果可不便宜,算得上水原和长泽这些天打工所得的全款了。 杀生丸虽不需要,但还是收下了礼物。这两个人类和顺平一样,谈不上出色和大好,但胜在知进退和守礼。 他回道:“他没事。”说着,把猫包放上来,“他就在这里。” 两名少年看着狗:…… 长泽:“赤也?” “汪。” 汪声一过,两名少年的三观再次崩塌。他们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起窝在社团的角落种蘑菇,该角落阴云密布,几乎快生成名为“我不信”的特级咒灵。 水原哆嗦着回过头:“白也,你就告诉我吧,冬狮郎的本体是什么?”你就算说是狮子王我都信! 杀生丸:“是死神。” 两名少年终于明白,一个社团五个人,其中三个不是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长泽问道:“白也,顺平突然转学……不,顺平跟你们关系匪浅,他跟你们是、是同类吗?” 杀生丸:“不是,他是人类。” 他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听大妖怪轻飘飘地来了句:“不过是人类中的咒术师。” 少年们:…… 今天的社团活动什么也没干,杀生丸独自提包散步去了。 曾经的他走过荒野,行至平原,翻越高山;如今的他路过商店,融入人群,与车水马龙交错而过。 曾经的他独自一人,相伴是风是雨,是星光与明月;如今的他依然独行,但身边却有并肩者,身后还有追随人。 杀生丸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半妖、人类和小妖建立羁绊,还深切至此。也没想到—— 母亲以前拿来逗弄他的那一套手法,对人类也会有效。 想到那两个人类的反应,杀生丸觉得还挺有趣。 …… 半个月后,犬山的管家三岛接手了源氏财团和竞马会,并安排了两位大人的“葬礼”。并在葬礼上宣布星野兄弟为下一代掌事者,但两位少爷还在进学,不方便现在接手各种事云云。 喧嚣沸腾一周,但在财团走得非常扎实的情况下,反对声越来越微弱。 又半月,换血完毕的咒术界在各大高校安排了灵异社团,决定从普通人中选取苗子,而五条悟忙到飞起,连带着未成年三人组都忙到不见人影。 七海带着顺平去了静冈,胀相决定为了虎杖融入人类社会。谁知,这一融入就出了大事——九相图的诞生融入了御三家·加茂家的血,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胀相算是加茂家的人,而虎杖悠仁作为九相图中的一相,也算加茂家的人? 五条悟捧腹大笑。 “哈哈哈!悠仁是加茂家的,惠是禅院家的,他们都是我的学生!”而他,是五条的家主。三下五除二,御三家不就姓“五条”了嘛! 他还真是人生赢家。 五条悟拿起电话准备给杀生丸报喜讯,可他万万没想到,由于之前作死的狂挼狗崽行为,他哥已经把他拉黑了。 五条悟:…… 当然,杀生丸要解决的麻烦远不止一个五条悟,还有上门“讨说法”的甚尔。 在得知竞马会的幕后BOSS是缘一之后,甚尔非常怀疑他赌马把把输是缘一在从中作梗,讲真,输钱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不可能把把输! 甚尔决定为自己正名,他不是非酋,他也是可以赢的好嘛! 结果,他看见了变成奶狗的缘一。 甚尔:…… 杀生丸:“‘死去’的是源赤也,不是竞马会。既然你来了,他也在,想要证明不是很简单吗?” 他拨转频道,跳到国外的一个竞马赛事,任由甚尔和缘一作赌。甚尔看中了黑马,缘一看中了棕马,三场过后,甚尔连输三把,缘一又是满贯。 甚尔:“不可能,我不信!” 这一赌就赌到了夜深,甚尔输得只剩下一点泡面钱。而缘一虽然不在江湖,但竞马会依然有他的传说。 他作为“神秘客”,在国外这档竞马赛事上爆火。连赢32局所获的巨款无法想象,他足以把整个东京都买下来。 甚尔:…… 天与暴君突然明白“自闭”该怎么写了。 太过分了,他的赌运居然连狗都不如! …… 临近十二月,缘一才消化完“糖丸”的妖力,抽条成了十五岁少年的模样。 他的外貌倒是没多少变化,但已经学会将犬耳收起、换成妖怪的尖耳了。体内的力量也不再分作三种,而是融合为同源的“原力”,他甚至可以自由切换血统和样貌,只要他愿意。 杀生丸观察了弟弟几天,忽然明了:“原来如此。” 对于神明,血脉、外形和样貌都是虚的,唯有灵魂才是真实。故而,灵王不在乎失去四肢的躯壳,弟弟也对成为妖怪或人类毫不在意,他似乎更喜欢做个半妖…… 而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大妖血脉,也只是外物。 霸道的尽头是“我执”,执着于自性的圆满,是对灵魂的通透。而血脉和出身是助他抵达高峰的基础,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如果他一直执着外物,兴许永远也抵达不了更高的境界。 思及弟弟前往高天原之前,是用王虚的形象朝他奔赴……杀生丸懂了,那时的缘一不再执着于表象,他接受了自己是王虚、是半妖、是人类的身份,他担得起德,也背负起孽。如此,才跨越了最后一步。 原来如此…… 杀生丸闭上眼,感觉妖力在发生质的变化。但他不急于一时,作为成熟的霸主,他可不像半妖那么毛躁。 他压制了自己的进化。 “兄长?”缘一从厨房探出头,“刚刚你是……算了,兄长开饭了,今天是大餐!” “大餐!”邪见爬上了桌,“犬夜叉大人的手艺一如往昔啊!” 是的,一如往昔,无论是人还是生活。 杀生丸如常入座,与家人一道享用午餐。他们留在人间的时日不会太长,但之于小妖怪来说,应该不短。 再者,也该为西国找个合适的继承者了。他没兴趣成婚,所以,就看月曜支哪只幼崽比较有实力吧。 …… 2019年,星野兄弟从里樱高校毕业,哥哥进入东大,弟弟去了宇都宫。 2020年,读完第一学期医学的哥哥暴打就读农学的弟弟,由于打得太激烈毁掉了弟弟种了一学期的小番茄,导致弟弟期末考没及格。 那天,缘一变成奶狗抱着小番茄嚎啕大哭:“汪呜!汪呜呜!” 杀生丸在发现天生牙无法使小番茄复活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从这天起,只要缘一在捣鼓种田的事,杀生丸就绕道走。是的,他学会了对小番茄绕道走!这是质的飞跃,这是灵魂的进步! 2021年,又读完一学期的杀生丸没有暴打弟弟,学医学到现在,他的心态变得相当佛系,偶尔还会去犬山医院看看,在藏马那儿坐上一段时间。 抛却七百年前的恩怨,杀生丸与藏马倒是很合得来。 2024年,缘一从农学毕业,杀生丸硕博连读。见弟弟终于不种田了,杀生丸抽出天生牙,把劝他去学医的弟弟从富士山前打到富士山后。 这日,大岛的富士山爆发了。这极端灾害让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土地变得更加脆弱,整座岛似乎随时有裂开的可能。 五条悟诚恳致电缘一:“你们快移民吧,每次你们打架,咒灵都会变多。” 缘一诚恳发问:“悟,你找到女朋友了吗?” “……” 对面挂断了电话。没多久,五条悟又打了回来:“哥,你的两位堂兄找到对象了吗?”来呀,互相伤害啊! 缘一:…… 2028年,远在意大利的凌月宣布马甲号源夜白的“死讯”,而一代女神陨落,让喜欢她的人恸哭不已。 玖兰枢:“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凌月:“回西国,住上百年再回来,你又是个什么打算?” 玖兰枢:“过二十年再宣布‘死讯’,那么,百年后再见吧。” “行。”凌月懂他的意思,这是以后也跟她混呢。不愧是吸血鬼的头牌,就是听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2029年,虎杖悠仁与钉崎野蔷薇结婚,婚礼很盛大。胀相看着弟弟成家,感动地哭成了狗。 时光飞逝,年复一年。 七海带着他的爱人去物价低的国家安居,算是完成了梦想。御三家逐步荡清,咒术界渐渐清明,一切踏上了正轨,而狗兄弟从大岛移民去了英国,参加了诸叶与夏目的婚礼。 大侄女结婚了,狗兄弟看夏目贵志就不太顺眼了。尤其是夏目贵志是个猫派,而他们是……白犬! 但诸叶笑得很开心……那只能算了,不过,犬夜叉你怎么哭得比戈薇还厉害? 这一刻,杀生丸看向犬夜叉的眼神无比嫌弃。 缘一轻叹:“兄长,很快又是一个百年。” “嗯。”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人类的幸福也很简单。虽说他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在不停地走向死亡,但从生到死的过程,因为他们是“人”才变得如此绚烂。 不仅人与人会彼此吸引,长生种也愿意与他们产生羁绊。 人类,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生物,算是造物主手中最独特的杰作了。 很快又是一个百年,他们都会逝去,但羁绊仍在。 在觥筹交错中,在金碧辉煌下,缘一道:“兄长,我想回到过去看看了。”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他忽然想再见见他们。 杀生丸颔首:“等时间到了再走。” “嗯。” 作者有话要说:PS:甚尔不信自己是个非酋,于是他下载了阴阳师抽卡,然后…… 甚尔:这个游戏没有SSR!【怒摔手机.jpg】 第319章 第三百十九声汪 时候到了, 往往意味着再次别离,也象征着下一个轮回的开启。 又五十年,缘一和杀生丸相继送别友人, 而缘一让西国保留了炎流和宵宫,并告诉守刀的小妖,待双刀同振之日, 就是它们的主人复归之时。 过后,他们再度阔别这方世界前往异时空游历, 只是此次的同行者多了三个。其二是冥加与邪见, 其一是年岁过百却依然年轻如初的五条悟。 他不愧为历代最强的六眼, 单凭人类之躯跨越境界,达到了术士难以企及的巅峰。而为了突破碳基生命的层次, 五条悟加入了游历小队。 其实,读作游历小队,写作遛狗大队。他们三虽然分不清谁遛谁,但冥加和邪见是真切地感到心累。杀生丸和缘一不是人,没错, 可五条悟是真的狗。 第一次, 他们开冥道没有找准角度, 本是想回大岛的平安时代看看,结果降落在美利坚的一个名为“哥谭市”的大城。 该地民风淳朴,色调致郁, 十分具有美利坚的自由特色。白天枪击案突突突,夜晚劫杀案捅捅捅,狗兄弟一行三人俩随从来到哥谭市不到一天,就遇到了三次打劫两次枪击一次绑架,连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幸运的是, 哥谭市常年有蝙蝠义警出没,对方打扮成蝙蝠的模样打击犯罪,不负初心二十年,但哥谭“淳朴”依旧,该犯罪的依然犯罪,分毫不变其城市特色。 当他们再一次在哥谭之夜看见“蝙蝠”从头顶飞过时,五条悟觉得有趣极了:“哥,我也想玩。” “随你。” 次日,五条悟主动套上猫耳头罩、猫咪爪套,穿一身漆黑的高专校服,走上了哥谭打击犯罪的义警之路。到底是术士最强,他抓犯人的效率奇高,因好几次与蝙蝠“邂逅”在枪击现场,他很快引起了蝙蝠的注意。 布鲁斯:“阿福,哥谭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猫男?” 阿福:…… “给他备案。”布鲁斯会给每一个超凡者设置击杀计划,他只想给人类上一层保险,“以我的直觉,阿福,他比超人更危险。” 事实证明蝙蝠想得没错,五条悟实在太危险了。他当了两周义警立马腻味,在知道蝙蝠在调查他的情况下,五条悟去竞选了哥谭市市长。 布鲁斯:…… 因出色的外形和疯批的演讲,五条悟成为了市长,并成功过上了一天24小时遭受48次袭击的愉悦日常。由于无下限过于强大,罪犯拿他束手无策;由于术士能给阿卡姆降下结界,从此,阿卡姆再也没有罪犯能跑出来。 再次被蝙蝠送进阿卡姆的小丑:……等等,怎么有空气墙了?不行,放我出去!我要找蝙蝠侠玩! 有了五条悟做市长,哥谭民心稳定,犯罪率直线下降,连甜品店都增加了。这座城市的色调正在逐渐回暖,布鲁斯也结识了五条悟,两人成为了合作伙伴。 “哥,我拿到了正义联盟报名表,你们去吗?”五条悟递出橄榄枝。 缘一摇头:“你玩吧,我和兄长准备去参观氪星的飞船。”随风潜入船,遛狗寂无声。 可惜好景不长,五条悟一腔热血投身哥谭建设,却不料基建才刚刚起来,城市堪堪走上正轨,大宇宙中的黑暗君主就这么带着他的舰队袭来。 外星科技一发炮轰,他的糖果屋直接没了。 五条悟瞳孔地震:糖——果——屋! 布鲁斯:“别发愣,快用你的瞬移把市民转移到韦恩集团的避难所。超人会在前线迎战争取时间,我们……” 五条悟摘下眼罩,凌空飞起。随后,在布鲁斯“淡定”的眼神中,他放出了光炮轰灭12艘母舰,又摘下眼罩看向黑暗君主,单手结印:“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于是,黑暗君主来不及施展,就被五条悟拔掉了头。 正联众亿脸懵逼。 布鲁斯:“阿福,把五条悟的危险等级加到十颗星。” 阿福:…… 此战过后,哥谭市的民风愈发淳朴,当然,这“淳朴”已经成了褒义词。只是救世主市长变得有点难伺候,为防市长心情不好放光炮,哥谭市建起了三十多座糖果屋。 一年后,哥谭市变成了世界上最甜的城市。 五条悟:“噢耶,当市长大成功!”啊不对,他哥呢? 彼时,缘一和杀生丸正在亚马逊森林摘血兰花,邪见和冥加都老了,得吃点补品。只是,这里的蛇实在有点肥啊,被日之呼吸砍过以后还很香。 嗯,好吃! …… 第二次,他们随意开了冥道,不想进入了一个恐怖片遍地的世界。 该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诅咒,原动力始于人类内心的恐惧。因存在年代太久远,诅咒越积越多,它生成了自我意识,还会钻空间漏洞从别的位面“吸取”活人进来吞噬。 它让活人经历一部又一部恐怖片,让他们在恐惧中死去再化作它的养料。但它没想到,这次来了一堆祖宗。 咒怨宅内,缘一若无其事地把每个房间打扫干净。洗好杯盏泡茶,买米买面做饭,他一脚踩过冒头的女鬼,再把小孩的怨灵塞进柜子。 五条悟张开六眼:“壁橱通向屋顶,上面藏了具女尸。杀了不少人呢,已经成长为特级了。她的领域就是这所房子,进来的人都得死。” “哥,什么时候解决?” “吃完饭再说。” 他们享受了一顿美味的午餐,在谢过屋主的“招待”后,缘一开领域烧毁了整座充满咒怨的屋子。不料屋子一烧,场景立马转换,他们几人正坐在一台电视机前,里头的枯井里爬出一个念动力极强的女鬼。 电视里出来的贞子……哦,这部恐怖片他们都看过。 五条悟欢快地给电视转了个面,让它对着墙。电视顽强地转了过来,他再让它对准墙。电视再转,五条悟抄起棒球棍打碎了电视,并拿棍子往里头捅! “噫,好像是口井诶,我放个虚式进去!”他再度释放光炮,进行硬核超度。 女鬼:……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非常好玩,五条悟一路通关了35个鬼怪副本,玩得不亦乐乎。殊不知他玩得兴起,该世界意识呜呼哀哉,等他玩下第36个副本,万万没想到连“世界”这个诅咒都被祓除了。 五条悟:“真扫兴,我还没玩够。” 两只狗:…… 第三次,他们划船不用桨,直接去了隔壁的位面。见鬼的是,此处没有鬼魂和咒灵,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丧尸大潮。 城市沦丧,活人覆灭,幸存者的车队向高原行驶,而城中的丧尸像是在养蛊,开始互相吞噬着进化。 五条悟看向大厦上的标语:“这里是希腊。看样子,整个欧洲已经沦陷在活死人嘴里了。” 缘一:“气味好难闻。” 冥加钻进了他的衣领里,缘一递给邪见一个香薰口罩。之后,他们搞到了一辆满油房车,去丧尸密集的便利店装了不少食物和水,循着那一缕微末的活人气息,朝东方驶去。 末世三个月,他们清空了五座大城的丧尸。三人开始习惯西部牛仔的打扮,也学会了使用各种热武器,还让车队壮大到158人。 五条悟以“丰富”的当市长的经验管理车队,这一路行进虽然辛苦,但日子过得很“甜”。 缘一:“悟,为什么他们都长蛀牙了,你没长?” 五条悟:“因为我的牙齿上也有无下限啊!” 杀生丸:……下作的五条。 五条悟:“决定了!抵达下一个城市后,我们先洗劫口腔医院!为了让末世的每一天过得更甜,我们还要营救牙科医生,他们是人间的瑰宝!” 众人:…… 末世三年,人类的幸存者基地只剩七八。倒是五条悟的车队壮大到五千多人,走到最后,他们干脆不走了。 五条悟带领众人建立基地,研制解毒剂,凭着六眼强大的解析能力,他一跃成为了当代最著名的“不着调科学家”。 五条悟:“我发现紫藤花中有一种物质对丧尸病毒有奇效,所以明白了吗?想要救世先种树!当然,为了让丧尸愿意吃下紫藤花解毒剂,我们要在里面加亿点点糖。” 又一年,丧尸病毒得到了解药,只是从丧尸变回人类的“新人类”每一个都掉光了牙齿。 大功告成之后,五条悟挥一挥衣袖,带走不少糖果。而后人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科学家,将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命名为“无齿之城”。 之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时光漫过两百年,垂垂老矣的邪见走不动了,而冥加也吃不下任何食物。 这天,他们开了冥道回归了离别已久的世界,将两位老家臣带回西国救治,可得到的结果依旧是时日无多。 三天后的清晨,缘一的掌心托着冥加去犬山赏紫藤花。他穿着火鼠裘行走在三岛家旧时的长廊上,转过拐角进入西北屋,在那里,他曾经住过的小房间依旧保留着。 缘一像是从未离开过似的,在庭院中那棵近千年的紫藤树下站着,小心地捧起了冥加。小跳蚤的气息时有时无,生命力在渐渐消失。 “冥加爷爷,犬山的紫藤开了。” 冥加苍老的声音响起,却带着笑意:“少爷,我闻到花香了。” “嗯。”缘一道,“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十六夜夫人……老爷……”冥加蹭了蹭缘一的掌心,“少爷,这两百年,冥加过得很开心。” “看到你和杀生丸少爷很好,我很开心。” “我没有辜负老爷的嘱托,我很开心。” “冥加爷爷……”缘一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不要等我啊少爷,我会留在老爷身边。”冥加的声音渐渐微弱,“少爷的未来在高天原,在世界的尽头,在道路的巅峰,冥加已经看到了。少爷,以后的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好好的……” 花瓣落了下来,轻轻盖在冥加的身上。 良久,缘一轻叹:“晚安,冥加爷爷。” …… 七天后的西国,杀生丸的居所,邪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活了一千六百多岁,这之余别的小妖来说是一个极长寿的数字了,可在长生种眼里,仅是一段异常短暂的时光。 杀生丸:“要走了吗,邪见?” “是啊,杀生丸大人,我不能再追随你了。”邪见艰难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两兄弟。忽而,他皱巴巴的脸笑了起来,“但是邪见很满足。” “大人,邪见从未后悔追随你。曾经下定决心追随杀生丸大人,是邪见一生中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杀生丸大人……” 到了最后的最后,老家臣还是说出了自家主人心中的情绪:“请不要为邪见伤心,我一定……一定会回来……再、再追随您……” “邪见。” 小妖怪的气息微弱了下去,渐渐地再不可闻。过了一会儿,他心口微弱的起伏也消失了。 “邪见……” 杀生丸的手落在天生牙上,但最后,他仍没有拔出这把刀。他注视着随从,明白对方走得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兄长,请节哀。” 杀生丸不语,只是起身走出了居室。良久,他吩咐家臣道:“厚葬吧。” “是。” 两位老家臣走了之后,俩兄弟第一次坐在屋顶上喝酒。对着月亮和星空,一盏接一盏,然而喝不醉。 缘一:“就好像拴着风筝的最后一根线断了。” 此间缘分已了。 杀生丸:“时候到了。” 葬礼之后,俩兄弟去见了凌月。最终,在西国女王的注视下,杀生丸放开了压制两百年的力量,一息跨越了层次拔升的门槛,进入到与灵王同样的境界。 “母亲,高天原再见。” 缘一:“凌月妈妈,请帮忙转告悟,高天原再见。” 杀生丸凌空起飞,缘一紧随而上。凌月忽而笑开,是难掩的明媚与畅快。不愧是她的儿子,十七次蜕变期都没结束,竟然已经跨越了生命的层次。他的未来不可限量,远不会止步在灵王之境。 “杀生丸,要不你和犬夜叉再从高天原逃一回吧,我们西国再见。” 缘一和杀生丸:…… 作者有话要说:PS:高天原的神明们:这回看好了!把所有狗洞都堵上!不要让他们跑了! 于是三天后,高天原被拆了。 第320章 第三百二十声汪 高天原, 众神长居之地,是一个存在了不知多久的神圣空间。 这里有江河湖海,有雪原高山,有亭台楼阁, 有庙宇神龛。凡人间种种, 此地应有尽有, 可赏四季之景,可听八方之音。 它具备了理想乡的全部, 又拥有梦幻城的要素。神明享有信仰的供奉, 与天地长生,与日月共存。他们有着让凡人艳羡的一切,但是—— 高天原没有WiFi。 没有! 在现代社会呆习惯了有事没事都要摸两下手机的狗兄弟表示无法接受。缘一回忆起他的第一次跑路,忍不住道:“两百年过去了, 高天原依然没有联网吗?” 这群神明真是超乎想象的守旧啊。 “兄长, 高天原是一个很无聊的地方。” 之后,杀生丸耐着性子呆在高天原,花了一年的时间证明它确实很无聊。 初来乍到,缘一带杀生丸去见了天之御中主神。这位是高天原的至高神, 象征着“主宰”, 独身且无性别之分,有趣的是,祂有个别称叫“别天津神”。 大御神流火、别天津重月…… 缘一告诉他:“兄长,我和你的出生得到过天之御中主神的祝福。” 比如他额头的斑纹和杀生丸身上的妖纹, 便是得神明祝福的证明。 当然, 人类也好,妖怪也罢,得到神明赐福者可不少, 譬如智多近妖的蓝染、双重大妖血脉的藏马、四眼四手的宿傩……可从古至今,能不浪费天赋走到高天原的赐福者寥寥无几,而凭实力走歪的强者更是数不胜数。 故而,杀生丸并不认为自己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得到了赐福,而是他天生就该站在这里。也不认为得到赐福就要感谢,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他和两面宿傩、蓝染、藏马等人的纠葛,本就是神明安排给赐福者的“游戏”。 这个“游戏”的本质是筛选,淘汰掉霸道之路上的行差踏错者。 “天之御中主神。” “杀生丸。” 主神倒是慈眉善目,祂活了太久,对“孩子”行不行礼是半点不看重。祂有且仅做的一件事便是告诉他们“神龛”在何处。 所谓神龛,其实是他们往后居住的地方,足以歆飨到人类的信仰与供奉,以及品尝到最丰沛的日精月华与星辰之光。 杀生丸:“神明依靠信仰而活?” 主神:“是。” 杀生丸并不客气:“那你们离灭亡不远了。”靠“依附”才能存在之物,永远不会长久,即使他们是神明也一样。 主神只是笑道:“没有事物不会消亡,包括神明。” 祂能看到,等百年、千年之后,人类从信奉神灵走向信奉自我,那么高天原大部分“依附”人类信念存在的神明会陨落,或者堕为精怪。或许,连祂也无法幸免。 但天之御中主神并不在意,毕竟,高天原真正的“未来”已经站在祂的面前。前有大巫桔梗,后有白犬兄弟,他们都是依靠自身力量走到这里的新神。 如此便足够了。 杀生丸不语,在他看来,天之御中主神与灵王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许是活了太久,他们看淡了太多事物。 “走了,犬夜叉。” 俩兄弟前往各自的神龛,一名“阳神”,一名“月神”。 大概是高天原风水好,缘一重操农学旧业,在阳神殿内外种的菜长势极佳。他委实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连带亲哥的月神殿也征用了,开始种草药和紫藤花。 偶尔,他会去桔梗的神龛转转,只是桔梗喜静,不是握着一张弓养神,就是在磨炼箭道。 她告诉缘一:“我还差得远,有一位神明能射下九个太阳。而我,连你也射不中。” 缘一:…… 被当成射箭靶子的缘一默默退出桔梗的神龛,他忽然觉得跟太阳扯上关系有点危险。不过他一心种田,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或许几千年后就能从“阳神”变成“菜神”了吧? 高天原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这般想着,缘一陪亲哥每天遛弯。他们走过整个大岛,也花过百年时间周游全球,更是用数百年走访各个位面,现在轮到了高天原。 只是高天原再大也有走完的一天,俩兄弟又不需要吃喝,且行且停,看遍了赏花下棋天天物哀或忙着处理信徒危难的神明后——他们觉得高天原更无聊了。 而且,这里依然没有WiFi。 两百年后的人类连全息头盔都造出来了,漂浮车已经跑上了空中轨道,高天原仍活在“平安时代”,半点儿没变。 缘一:“兄长,我听说欧洲的天堂都拉了网线,大洲的天庭都被8G信号覆盖。” 只有高天原什么也没有,太拉了。 “可是,从高天原移民的话起步年限拔高了,要三万年。” 杀生丸:…… 在无聊的高天原呆满三万年,那是万万不能的。俩兄弟也是随心所欲惯了,一回生二回熟,干脆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缘一给管事的伊邪那美神留了封书信,托桔梗转交给对方,就说自己和兄长要下界去走走,很快会回来。 自然,这个“很快”有待商榷。 桔梗:“你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伊邪那美?” 缘一:“因为祂没有手机,所以我不能发短信请假。”只能靠你转托,以防挨打。 桔梗:…… 事实证明,高天原就算把所有“狗洞”都堵上,也架不住俩兄弟开双重冥道跑路的可能。得知狗子又跑了,伊邪那美神气得要命,祂倒要看看阳神给了个什么理由下界去! 结果打开一瞅:【对不起,我只想要WiFi自由。】 神明们:…… 那么问题来了,WiFi是个什么东西?狗骨头一类的食物吗? …… 缘一和杀生丸去见了雷禅。 多年不见,已学会穿越空间壁垒的雷禅因伙食太好,体重猛增50斤,但大妖日夜锻炼,这膘就成了实打实的肌肉,远远看去,雷禅颇有乔斯达一家的“风范”,除了脸,身材已经JO化了。 缘一:“雷禅‘结实’了很多。” 雷禅:“当然,我把嵌合蚁全吃了,十分美味。”说着,他拿出了刚拿嵌合蚁煲的汤,“这种生物来自黑暗大陆,吃什么就会有什么的基因。它们这次吃了人,就有了人类的基因,特别对我胃口。” “可香了,要来一口吗?” 缘一十动然拒。 见雷禅过得颇好,缘一倒是放心了。只是,从认识至今过了这么久,雷禅依然没能找到人类妻子的转世。 杀生丸:“你还要等下去?” “当然。”雷禅回道,“我可是个男人,我承诺于她会等,就一定会做到。而且,我见到幽助结婚生子,又送他走完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 这名大妖对着夕阳笑道:“我现在有点理解人类的‘幸福’了。” 杀生丸:“人类的幸福……” 他想起了母亲最明媚的笑容,想起了邪见说“一定会再追随您”,想起冥加趴在他绒尾上、想吸血又怕被毒死的纠结表情,想起了绒尾里年幼的六眼、继国兄弟、他的弟弟……以及最初的最初,在父亲的脊梁上奔跑的自己。 【杀生丸,你是为父的骄傲!】 【杀生丸,你该站在为父的肩膀上,看向更远的地方。】 光影交错,记忆重叠,他又想起了在犬山受袭的那天,被人类弓箭所对的半妖仰头看着他,为了人类的母亲而拒绝追随他的兄长。 是了…… 其实在半妖拒绝的那一刻,他就透过这个孩子看向了更远的地方。他让他走,是“继承”,而半妖拒绝“继承”。孩子为了本心留下,也用本心让他勘破了迷障。 去超越,而不是继承。 “犬夜叉。”杀生丸道,“我们再去见一次父亲。” 缘一微愣,忽而笑道:“兄长终于想见父亲了吗?” 也好。 兄长要与父亲做一个不留遗憾的道别,而他也想让母亲见一见长大后的自己。 “我们走吧!” 冥道一开一合,他们顺着天生牙和铁碎牙的共鸣来到了新的世界。好巧不巧,这次正是斗牙王于人类城池中救出刚生产完的十六夜和犬夜叉,结果重伤不治,与人类将军同归于尽的时刻。 彼时宫殿塌方,烈火熊熊。刀刀斋、朴仙翁、冥加和鞘扑入火海,朴仙翁催动妖力降下大雨,却依旧扑不灭这大火。 血腥味很浓,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他们知晓斗牙王凶多吉少,只好哭喊着“老爷”在废墟中寻找。 大雨瓢泼,他们找到了濒死的斗牙王。 他白发散落、浑身是血、铠甲尽碎,正倚靠着绒尾气若游丝。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洗去烟熏火燎的痕迹,大妖握紧了丛云牙,用最后的意志力压制住即将暴走的邪剑。 “老爷、老爷……”冥加嚎啕大哭。 斗牙王:“我等不到凌月了……但她会懂我的安排,冥加、刀刀斋……”他重重喘息着,瞳孔开始涣散,“记住!不能、不能让杀生丸接触铁碎牙和丛云牙,封印丛云牙……” “把天生牙交给他,把铁碎牙留给犬夜叉。冥加,去十六夜身边;鞘,把丛云牙带往食骨之井。” “他们会明白的,会明白……” 恰在这时,属于霸主级别的妖力传来。斗牙王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强者,纵使到了弥留之际,依然凭借意志撑着刀起身,一把将小妖怪拨到身后。 “谁?” 血从额头落下,已经模糊了他的视野。但他的鼻子没坏,他闻得出来,其中一个的气息……是他的儿子杀生丸?不对,杀生丸才刚成年,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成熟的白犬的味道? 不对,怎么另一个也是他儿子? 等等,他哪来这么多儿子? 不仅是斗牙王呆愣在原地,连看清来者面容的家臣们都惊得无以复加。他们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头像是被雷劈过,脑子里只剩“完了”。 杀生丸来了,他听了“铁碎牙留给犬夜叉”这句话,按照大妖无亲缘的说法,这会儿得杀父夺刀了吧! 谁知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杀生丸:“你把天生牙留给我,正好用在这里。” 为防出意外,他们俩兄弟早把刀放进了狱门疆,不过这狱门疆被甚尔砍了一刀后得了PTSD,有时候见到刀生理不适,就会把锅碗瓢盆全吐出来。 真是没用的特级咒物。 杀生丸放缓了动作,从斗牙王腰间取下他的天生牙。他们的距离十分危险,哪怕是父子,成年白犬之间也不会靠得这么近,还是做取刀的事。 可莫名地,斗牙王坚信儿子不会做出弑父之举。 杀生丸还真不会,他只是取了天生牙甩了个刀花,之后看向亲爹:“你可以死了。”死了好复活你。 斗牙王和众小妖:…… 这时,更劲爆的话来了,缘一上前一步:“兄长,这样不好吧?父亲的伤势用回道可以救,只要我……” 什么父亲?谁是父亲?你是谁儿子,你喊谁兄长? 冥加大惊失色:“老爷,你哪来这么大一个半妖儿子?” 斗牙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结果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他就听见杀生丸冷漠地说道:“你别插手这件事,一边去。”呵退了弟弟,他又转向斗牙王,“让他死。” 缘一汪汪狗惊大呆! 杀生丸:“无论如何,他都枉顾了身为大将的责任。”往后日曜支千年无幼犬,全赖他亲爹开了人妖恋的头。 “堂兄。”杀生丸吐出一个关键词。 缘一:……他们好可怜! 为了证明日曜支的血脉没有问题,父亲,你好像只能死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斗牙王:杀生丸,你是个嘴硬心软的孩子,居然会赶来救为父,为父很欣慰。 杀生丸:嗯,救了你之后,我和犬夜叉才有源源不断的獠牙可以锻刀。 斗牙王:…… 第321章 第三百二十一声汪 父亲拄着剑, 脸上满是血污;长子握着刀,神情无动于衷。相同的金眸对视,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此时无声胜有声。 到底是父子…… 斗牙王轻笑:“杀生丸, 你已经是一个优秀的王了。” 杀生丸:“如你所愿。” 斗牙王含笑阖目, 他靠在魔剑上“睡”去, 进入长眠。 一代大将陨落,天地同悲。阴风乍起, 暴雨连绵, 冥加扑到斗牙王的绒尾上哭得差点背过气,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掌抓起了他,将他托在手心里。 缘一:“在我这儿呆一会儿, 别碍事。” 就见杀生丸抬起天生牙, 这一刻,他清晰地看见了缠绕着生父的幽冥锁链,以及大批想带走他魂魄的幽冥小鬼。 好歹是王,杀生丸没急着复活他, 只说道:“记住, 斗牙王已经死了。从此以后,西国的白犬日曜支没有斗牙王。” 老家臣们微微一愣。 “既然在西国和女人之间做出了选择,那就让他不要回头。”杀生丸道,“西国只有一个女王, 也只会有一个继承人。” 话落, 他一刀斩断了幽冥与斗牙王的联系,将亡者的灵魂带回人间。 收刀入鞘,杀生丸把天生牙丢给了朴仙翁, 又在丛云牙暴走前把它封印在鞘内,让鞘把它带往食骨之井。 几息之后,斗牙王停滞的心跳再一次搏动起来。 “老爷!”冥加喜极而泣。 半个月后,琵琶湖边。风景秀丽处,新起三座木屋。一间作厨用,一间作卧室,一间作客室,由缘一打底稿设计,由斗牙王出力建起。 卧室内传来半妖婴儿的啼哭,以及十六夜轻声低哄的声音。她靠在斗牙的绒尾里,床头柜上放着热鸡汤和蔬菜粥,只是她没有胃口,生育大妖子嗣所伤的元气需要长年累月的调理才能恢复。 渐渐地,婴孩的啼哭轻了下去。而在湖畔,斗牙跟着缘一吊起锅学做饭煮药,神情很是认真。 他知道了,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犬夜叉。 这孩子很优秀,几乎成为了一个实力与人品兼备的完人。得知他和杀生丸往后的事,斗牙感慨良多,但更多的是,他在听到十六夜年纪轻轻有个死劫时,眉头紧锁。 “死劫……” “嗯。”缘一看向他,“我会教你如何用妖力施展回道,之后的几年你帮她好好调理身体。我和兄长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只是来与你、与母亲做个告别。” 说着,缘一看向屋里:“让她看看我长大后的样子。” 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父子俩聊了很久,冥加爬上斗牙的绒尾吸一口,被拍扁后顽强地爬到缘一的胳膊上吸一口。这下可好,他烫得不能自已。 “这血烫嘴!好烫好烫!”冥加翻滚着,“好奇怪,明明都是犬夜叉少爷,怎么小婴儿的血是甜的,你的血这么烫?” 缘一失笑:“即使同样是犬夜叉,每个世界的我都是不同的。就像兄长,并不是每个兄长都会呼吸法。” 但这不是重点,斗牙捻下了冥加,一下子把它捏扁:“冥加,你吸了婴儿的血?犬夜叉才半个月,你怎么敢?” 缘一和冥加:…… 冥加扑街。 斗牙不愧是日曜支的狗,照顾起女人和孩子挺有一手。十六夜坐个月子全是他忙里忙外,仅一月,他就学会了做饭洗衣拖地刷碗,甚至会洗蚕茧还会织布。 缘一想了想,把打毛衣的本事也教给他。父子俩关系更进一步,真是把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斗牙:“犬夜叉,你怎么会这么熟练?” 缘一:“我从三岁起就开始照顾兄长了。” 斗牙:…… 不过说起杀生丸,斗牙想起来已经一月没见他了。长大后的杀生丸是当之无愧的霸主,比他预想的更出色百倍,从让他死到让他生,是杀生丸作为王和作为长子时分别作出的选择。 “我不能再回西国。”斗牙道,“我已经‘死’了。” 他之后会带着十六夜和犬夜叉隐居,往后余生不会再踏入西国一步,也不会现身在别人面前。诚如杀生丸所说,西国不需要两个王,也不需要两个继承人。 想起凌月,斗牙终是叹息:“凌月她……以后可好?” “很好。”缘一简单说起,“凌月王成为了举世无双的歌姬,很受人类欢迎,想嫁给她的男女可以从巴黎排到纽约。” 斗牙:…… 他听不懂巴黎和纽约但他大受震动! 歌姬?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父亲。”缘一道,“在我的世界,自你死后的第十四年,母亲改嫁了。她的余生过得非常幸福,我现在想想,还是人类比较适合母亲。但是父亲还活着,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斗牙:…… 为什么我活着你的语气还有点可惜? 七天后,杀生丸归来。他先去西国见了凌月王,再循着气味去寻了“自己”。一见面,他狠起来连自己都打。抽完一顿再抽一顿,接连抽了一个多月,活活把“自己”的实力拔高了一个台阶。 相应的,这个世界的“自己”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已经躺在树下不能动了。 嗅着亲哥身上的血味,缘一头大如斗。他怀疑兄长下了死手……也对,兄长年轻的时候嘴很毒,但实力不算“强”,对于已成熟的兄长来说,实力不够还喜欢多话真能往死里打。 “兄长,我离开一段时间。” 缘一直接飞掠而起,朝着血味最重的方向去。他有理由怀疑再去晚点儿,另一个兄长就要被路过的妖怪啃了。 真是的,下手也太重了! 在缘一离开之后,杀生丸成了与斗牙“闲聊”的人。只是,杀生丸支开弟弟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 见斗牙抱着刚满月的半妖,杀生丸看向了婴儿。 金眸之中有着打量与好奇。 斗牙:“要抱吗?” 思及错过半妖成长的三年,杀生丸尝试着伸出手,从斗牙手里接过了无比脆弱的生命。小半妖摇着拇指,头上的犬耳微微颤抖,他睁着金眸“看”他,大概是气息熟悉,婴儿露出了无齿的笑容。 “咿呀、咿呀……” 孩子莲藕般的手臂挣脱襁褓,揪住了杀生丸垂落的一缕白发。斗牙下意识想阻止,可不知为何,一笑停手。 “很可爱吧。”斗牙笑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不过你不爱笑。” 原来半妖小时候这么闹腾吗? 杀生丸从他掌心抽出头发,上头已经沾满了口水。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神奇。 不自禁地,杀生丸问道:“一直以来,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闻言,斗牙真切地大笑起来,他的金眸璀璨,看向杀生丸的眼神盛满了欣喜与自豪:“杀生丸,你一直是我的骄傲!这句话我曾经对你说过,永远不会改变!” 斗牙:“我期待你超越我,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 “你做到了,杀生丸。” 杀生丸明白自己的心,他想击败最强盛时期的父亲。可在坐下来与父亲面对面时,他忽然觉得用实力去证明“超越父亲”并没有必要。 父亲的道为守护而生,而他的道为霸道而存。不存在谁高于谁,只存在谁能坚持本心罢了。譬如母亲,她以一生贯彻了王道。 杀生丸:“我会留一段时间走,在这之前,我会教你呼吸法。” 斗牙:……怎么儿子一个个都喜欢教他学东西? 当然得教斗牙学东西,如果斗牙手里没握着刀,那么杀生丸不一定能抱着娃。只能说,半妖幼崽勉强能入眼,放在绒尾里正好。 犬夜叉掰起大脚趾,塞进了嘴里,再把沾满口水的脚趾踹进杀生丸的绒尾。 杀生丸:…… 五天后,缘一回来了。他没提这几天过得如何,杀生丸也没问。但嗅到弟弟身上的骨汤味,他想被揍的“自己”过得还不错。 时候到了,缘一向十六夜道别。 她的身体不太好,缘一便低下头去,让她可以摸到他的脸和耳朵。 “犬夜叉?” “母亲。”缘一轻叹,“我要离开了,珍重。”他看向她怀里的孩子,“现在,你见到我长大以后的模样了。” 十六夜含笑落泪。 “再见了,妈妈。” 杀生丸没有与任何人道别,左右该说的已经说了,他没有任何心结。只是,在他与缘一离开琵琶湖之后,在路过武藏平原时,他曾回首看过一个方向。 然而在镰仓时代,那支被迫迁徙的河童小妖群尚未在武藏平原扎根。 缘一:“兄长,要去看一看邪见吗?” 杀生丸:“你会带走这个世界的冥加?” 当然不会,他们不会打乱属于另一个自己的羁绊。他们已经有了足够回味一生的家人、朋友和家臣,也有了需要守护的、愿意等待的人和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缘际会,纵使大千世界有无数个杀生丸、无数个缘一,但并不是每一个他和他都会成为兄弟。 偶尔,命运阴差阳错,只是给出了另一种走向和最好的安排。 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又复归了原世界。 两百年后的人类把地球打造成了超现实风格的“空间站”,飞船已有,全息也至。据说,人类已经造出了能飞到月球观光旅游的大型飞碟。 人类与非人类依旧和谐共处,但以往的熟人都换了身份和样貌。 譬如藏马,在南野秀一以人类的身份死去后,他便恢复了妖狐藏马的外形。出于和岩胜的友谊,他成了岩胜和犬夜叉的守刀人。 譬如凌月,两百年后复出的她成为了出身于格陵兰岛的科学家,她把无限的生命投入到点亮科技树的运动中,而吸血鬼们陪她依旧,活多久就被“奴役”多久,关键是他们已经非常习惯被凌月使唤了。 而两百年,足以消弭隔阂和恨意。 锥生零:“纯血种给妖怪做了几百年白工,你这么闲吗?” 玖兰枢:“各种口味的血液锭剂出自西国,你还想吃饭的话就闭嘴。” 锥生零:…… 但也有人一成不变,五条悟仍是鸡掰猫,虽然还没摸到质变的境界,但他尝过时空之旅的美好后可不想再回归平静的生活了。 他要玩! “哥,出发吧!”五条悟元气满满,“杰已经007三年了,我要把他的那份也游回来!好期待,这次是什么新世界?” 缘一:“不是丧尸就好。”气味受不了。 杀生丸划开冥道,缘一紧随而上。五条悟抱住他们的绒尾,搭个顺风车还嚷着:“雪橇犬噢耶!” “啪!” 一路吵吵嚷嚷,他们前往未知的远方。 长生漫漫,岁月久长。道一声兄长,是时光亘古的回响。 作者有话要说:PS:于是他们掉进了“动物世界”,还落地成盒变成了两只狗和一只鸡掰猫。 狗兄弟和六眼猫:…… PS:全文完。 PS:非常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敲完这一章我的正文完结了。又写完一本就很有成就感,希望下一本可以再破个瓶颈。感谢大家陪我“长大”,我想回馈给你们更好的书,下一本再见吧!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草(*  ̄3)(ε ̄ *)!!! PS:感谢在2021-09-12 21:31:30~2021-09-13 00:3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ia、符应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汝鄢姝 226瓶;疏雨 40瓶;仰望明月、浮光掠影、旦那、Aria 30瓶;少侠吃颗药冷静冷静、好闲的咸鱼、薇薇 20瓶;从众人 17瓶;折川、kcvgabxjd、fybswsy、最爱秦修、长安、东临碣石、唐唐唐唐唐、零度、糯米丸和芝麻丸 10瓶;征服之海 9瓶;圆圆子、anmi、 5瓶;杨思觅和程锦、莫琏、宁宇、今九、露西利、咸鱼不翻身、西班牙橙、27011590、谋杀土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