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都是屑 作者:帝王攻太子 简介: 我有过几次穿越经历。 第一世还没有穿越的我,没有哥哥。 第二世我有两个哥哥,我的大哥拿了屠全家的剧本,只留下了我的二哥。 第三世我虽然只有一个哥哥,但他很屑,他抢了汉尼拔人设,还很强,最后我也是因为他而死。 于是我悟了。 哥哥不是什么好玩意,都是屑。 在我第四世,得知我还是有个哥哥,名叫森林太郎时。 我决定先一步动手,抢走他们的剧本,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这次,就由我来当屑! 看文提示: 1、第一人称文,碎碎念风格。【屑:源自日语【クズ】,意指人渣,写成汉字就是屑】 2、CP宰 3、隔壁卡文后的放飞之作,可能会有狗血,时间线打乱,设定瞎几把写 4、OOC是肯定的,有BUG也是肯定的 5、看文就是看个开心,要是觉得不开心了,及时止损,不必勉强自己继续看下去哒 推文时间: 《山海民俗研究院》作者途迷:院长大人今天掉马了吗? ** 内容标签:综漫穿越时空文野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结衣┃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所以我抢过剧本变成屑妹 立意:在危险复杂的世界里,家人之间的感情永远闪着光芒,永不熄灭 第一章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不禁陷入了沉思。 主要是我的经历有些奇特。 啊,忘了说,我是一个穿越者,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穿越,而是第三次了。 但细数这几次的穿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我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还是差。 我的第一世,是个很普通的,每天烦恼的也不过是今天的作业好多又得熬夜的高三生。只是在即将高考的前几天,因为试图救落水小孩而嗝屁了。 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心里是遗憾的,但不管如何,也还是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我居然又有了意识,成了个没法翻身的婴儿。 当时的我就震惊了,原来穿越这种时髦的事情还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吗? 不过当时刚穿越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婴儿的大脑还不能很好地负荷我第一世的记忆,我其实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我的行为,对外界的反应比较慢。无论是爬、走路,还是学习说话这种,都要更加迟钝一些。 而我的家人们也因此表现出了担忧。 我的大哥宇智波鼬就经常带着我的二哥站在我的摇篮前讨论这件事情。 “为什么妹妹还不能走路呢?” 当时我的二哥这么问。 可恶,既然知道我还没法走路,就不要把我从摇篮里抱出来,试图抓着我的手强行让我走路啊!当时的我心里呐喊。 “因为结衣的身体不太好。” 大哥一边说,一边将我从二哥怀里抱了出来,我心里松了口气,吃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手扒拉住了大哥的脖子,一点也不想看我那幼稚的二哥。 “可是佐助三个月的时候就已经会走路了!” “所以佐助是哥哥,要记得照顾妹妹。”大哥当时摸了摸二哥的脑袋,笑得很温柔,抱着我的手臂也很有力。 而我的二哥则蹭了蹭大哥的手心,笑得很是开心,“妹妹那么弱小,佐助会照顾妹妹的!” 我:“……” 可恶啊,如果不是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身体,我绝对会忍不住吐槽,三个月就学会走路了才是不科学好吗!! 还有,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在踩着我衬托自己啊垃圾哥哥!! 我的第二世,是个很神奇的世界,直接打破了我的科学观,让我觉得都没法压住牛顿的棺材板了。 主要是因为这个战乱纷飞的世界里,还有忍者这种身份存在。 所谓忍者,可上天入地,还能用嘴喷火,凭空射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查克拉这种力量。 按照我所理解的,查克拉大概就是混合了精神和身体能量。忍者通过学习忍术,再通过查克拉力量催动忍术,可以完成各种普通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相比于可学习的忍术,还有一种能力,是只有对应的血脉才能施展出来的特殊能力,被称作血继限界。 而我这一世的家庭,宇智波家族也是拥有这种血继限界的,名字叫做写轮眼。 很牛逼的那种。 这个牛逼不是我吹嘘的牛逼,而是经过外界认证的那种。 因为忍者史上第一个忍村,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叫做木叶的村子,便是由我的祖先和千手一族建立的,我的祖先甚至被称为“传说中的忍者”。 我觉得我的祖先能这么厉害,除了他本身的天赋外,和万花筒写轮眼也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写轮眼具有观察、复制、催眠等功能,开眼之后的表现是眼睛会出现勾玉,勾玉越多,写轮眼就越厉害。 不过这种牛逼和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主要是因为我的身体太差了,根本不像一个忍者家族里的人,反而更像是普通人。 稍微经受点寒风,我就会生病,甚至还会因为花粉而哮喘,是那种走几步路就会冒虚汗的病弱身体。看过我身体的医生都说,如果不想过早夭折,我最好保持平和稳定的心态,不要有太过强烈的情绪起伏。 而宇智波的写轮眼,据说是要经受巨大的负面情绪才能够开眼。 就我这个病歪歪的身体,我怀疑可能我刚开眼就死翘翘了。 毕竟我根本没法修炼查克拉,也就没法将身体素质提高。 我想我这一世的父亲可能也是因此对我不太满意,所以对我的态度淡淡的,既不像对我的大哥鼬给予厚望,也不像对我的二哥佐助严格要求,他很少对我投与注意力。 不过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怨恨。 因为他虽然对我没那么关心,但我的待遇并没有变差,他也并没有对我有什么冷暴力的举动,如果我和他交流,还是会得到回应。要是想看家族的忍术,也不会阻止。 而且我其实并不缺少来自亲人的关怀。 因为我的两个哥哥拥有妹控属性,作为他们两个人的妹妹,我得到了他们的百分百关注度。有的时候,甚至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就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结衣的额头温度,好像有些低呢。” 我的大哥将手覆在我的额头上,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很温柔,然后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我抱起放到了榻榻米上,给我添上了衣服,还喊来了医生。 而医生的诊断结果也证明了大哥的判断没有错,如果我当时再继续靠在窗边吹风,大概不用到晚上就会发烧了。 我很感动啦,虽然说……被套上了好几层衣服的我感觉自己有些过于圆滚滚。 而我的二哥相比起大哥来说,要更加开朗,完全没有因为大哥的天才名声而讨厌大哥,不如说,反而让他变成了兄控。 他出去玩耍的时候,经常会记得带东西回来。 这些东西并不贵重,但附带的心意,却是无价之宝。 “这是我今天在小溪里找到的最好看的石头!” “这是我用草编的花,结衣闻了不会难受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第一个手里剑!” “这是……” 我总是会笑着接过二哥给我的东西,然后听着他巴拉巴拉说着今天的经历。 虽然我一直没有说,但其实我很清楚,二哥是想将他在外面的经历分享给我,这样就好像我也跟着一起经历了一样。 而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要她在家,都会亲自照顾我,而不是假手他人。 我觉得这一世的我很幸福。 当我看着佐助在大哥的指导下,因为成功学会了新的忍术而笑得灿烂的时候,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并且对以上念头坚信不疑。 虽然这个世界不够和平,虽然身边有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但能够有这样的家庭,我真的很幸福啊。 但那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幸福这么短暂。 甚至比我第一世的生命还短暂。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天夜里的我这么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不过转瞬之间,温暖的家便被血色覆盖。 那天晚上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觉,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坐了起来,摸索着打开了灯。 啪。 我听到开关的倾向声,然后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亮了起来,也让我清楚看到了随后溅在门纸上的血迹,很红,很红。 我看到门被拉开,我的大哥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他原本温柔的眼睛变得无神,勾玉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滴溜溜转着,握在手中的手里剑滴答滴答向下滴着血,一步一步无声朝我走来,站在我的面前。 我仰起头,看着他脸上的血迹,我在想,那血是不是还是温热的。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问。 …… 忍者在很小的时候便会开始经受训练。 出自宇智波家族的鼬自然也是如此。 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踢倒树木,踩碎巨石,也能操控细微的查克拉流动,行走于水面之上。 但是在他抱起自己的血缘兄妹时,依旧会担忧自己控制力道的能力不够细腻。 不同于佐助的活泼健康,鼬的妹妹宇智波结衣一向体弱多病,甚至被下过明确的结论,弱得无法提炼查克拉修炼。 这意味着结衣无法成为一个忍者。 鼬开始训练得更加努力,甚至因此被纳入了暗部。 促使他这么努力的原因,除了守护村子外,便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结衣无法成为忍者没关系。 她还有佐助,有他,还有宇智波家族。 在结衣又一次发热,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床上时,鼬坐在塌边,伸手将露出被子外的细弱的手环住,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来。 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那时的鼬如此坚信着。 可如今的他,却同样用着这只手,对着自己的亲人举起了屠刀。 “为什么……” 他的妹妹脸色惨白地看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这声质问让鼬有一瞬间甚至握不住手里剑,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心脏发出阵阵抽痛。 这是他曾经发过誓言,要用生命保护的妹妹…… 这份誓言的重量让他根本无法举起武器。 …… 大哥低头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倒映出来的我。 茫然,苍白。 我的眼睛甚至开始痛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弯下腰,抬手覆盖住了我的眼睛。 那只手没有了记忆里的温暖,很冰凉。 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了,似乎还有些颤抖。 但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的心脏疼痛了起来。 我喘着气,抬起的手紧紧抓住了覆盖住我眼睛的手,身体颤抖着。 我知道我要死了。 之前就说过的吧,我的身体太差了,开眼可能就是死亡。 而我的哥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 手心下的呼吸在渐渐微弱,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开始往下滑落,鼬清楚地知道,那是生命一点点在流逝。 他是罪人。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死去。 …… 最后的最后,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哑声低语。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 在陷入黑暗前,我忍不住这么想。 明明最过分的,是那些幕后推手吧…… 让未成年手染鲜血的世界,实在太糟糕了。 其实后来我想想,我是知道为什么的。 那个时候我已经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太对劲了,托我上辈子生活的国家的屠龙术教育的功劳,让我对政治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自然也察觉到了宇智波一族在木叶被边缘化的地位。 我也察觉到了父亲还有族人的不甘心,以及那种要孤注一掷的疯狂。 那个时候我最信任的人便是我的大哥鼬。 所以我把我的不安告诉了他。 我想让大哥和父亲谈谈,考不考虑搬个家。 那什么,其实偶尔可以考虑换个环境嘛,毕竟树挪死,人挪活。 当时我的大哥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让我看不懂。 后来我第二次穿越,得到第三世时,我就想明白了。 主要还是我知道得太多了。 ……咳咳,开个玩笑。 反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管我怎么想,也回不到当时了。 至于我的第三世,同样也很奇特,因为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存在。 比如诅咒,比如咒术师。 第二章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虽然用在穿越这种事上好像有那么点不太对劲,不过这种事情就不要多计较啦。 总而言之就是,我发现我又穿了。 是的,我居然又活了。 对于这件事情其实我是意外的,不过在当时我还来不及想这种事,主要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沉浸在第二世的死亡里。 婴儿的大脑相比起已经成熟了的大人来说,稍微不太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不能思考过多的东西。 以至于等我终于从灭族杀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认定我脑子出了问题了。 通俗一点的讲,就是他们觉得…… 我是一个弱智。 再加上……可能我的灵魂又壮大了,跟身体的融合度于是就又慢了一些。 于是他们对于我是弱智这种观念就更加坚定了。 两世的经历让我的记忆能力得到了很大的增强,所以我虽然还没法很好地控制身体讲话,但却能够很快地学会语言。 所以我知道周围那些人经常在diss我。 对于此种情况我很淡定。 没关系,反正他们又不是我在意的人,不过是聒噪而已,并不能让我放在心上。 但是后来在我默默听着周围人的交流下,我发现原来我还有个哥哥,而且这个哥哥也是促使他们这么歧视我的原因之一。 因为我的哥哥是个天才。 拥有极为强大的咒力以及术式,力压当世所有咒术师。 我:…… 最关键的是,我这一世的身体同样也是个垃圾体质。 可恶,这么熟悉的人设设定让我很慌啊岂可修! 我可不想再来一次灭族杀了! 一开始我是很方的,直到我发现这一世的世界虽然同样存在不科学的力量,但至少能够为我所用,而不会被我的身体所限制。 于是我突然就没那么方了。 起码还是和上一世有些不一样的嘛,至少证明我没有拿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剧本! 这里就要提到这个世界的力量是什么了。 在这个世界,人们所溢出的负面感情会生成诅咒这种生物,它们可以伤害到普通人,但普通人却没法看见它们。 唯有咒术师可以看到,并且解决它们。 相比于普通人,咒术师可以通过负面感情来提炼一种叫做咒力的玩意,然后借用咒力来使用术式,对诅咒进行祓除。 而术式是每个咒术师天生便拥有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般情况下,不存在后天学习。 这让我想到了数学。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咳咳,扯远了。 总而言之就是,很幸运的,我拥有成为咒术师所需要的能力。 加上它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下限比较低,没有我上一世的要求那么高,所以我不必再像上一世那样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因为周围的人从小对我的印象认定,尽管后来我表现出来的反应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所谓的弱智,但是这种偏见已经造成,所以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很是冷淡。 若不是我后来展现出来咒术师的能力,我觉得可能得到的反应就不是冷淡,而是更严重一些的排挤和暴力了。 我这一世的家族,对于力量的追求和宇智波家族很像,但他们没有宇智波家族那种对家人的看重。于他们而言,就算是血缘相连,假如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么对方和自己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不是很理解这种想法。 毕竟大家都是人他妈生的。 咋的,你成了咒术师了就不是人他妈生的了?成人妖了? 不过我也没有多管闲事地想要去扭转这些人的念头,偏见这玩意,是很难改变的。 我的咒术天赋算不上顶尖,这其中也有被我的身体拖累的缘故。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我的咒力虽然很强,可我的身体没法很好地作为渠道将这个力量施展出来。 这就好比你将一个大型游戏安装进了老旧配置的电脑里,任你这个游戏做得多好也没屁用,最终还是得委委屈屈设置成最简画质才能勉强运行起来。 我的身体:臣妾做不到啊.jpg 其实我已经很满足啦,至少在这个危险横生的世界,只要不是特别倒霉,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当然了,我的父母不这么认为,他们对着我露出了很明显的不满意的表情。 “明明都是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 “和那位比起来,也差太多了……” “如果是弟弟,说不定会更强一些……” ——就算你们是我父母,我也得说性别歧视是不对的! 我看到他们在说起我那个哥哥时,眼中露出了既畏惧,又充满垂涎的情绪,完全不像是父母对自己的儿子的神情。 这甚至让我对我传说中的那个哥哥起了点兴趣。 ……只有一丢丢!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当时的我并没有真的想要见到我那位哥哥,甚至庆幸于对方从我出生起就不曾回来过这件事情。 因为光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有关于他的传言,就足以让我明白他的危险了。 这些传言大部分都是他如何祓除了别人所解决不了的诅咒。 但他能够成为世人所畏惧的咒术师,除了他那强大的力量外,也是因为他的性格,在祓除诅咒时,他从不在意周围人的性命安全,随意行事。 包括对待冒犯他的人,我听说下场都很惨,基本是当场丧命。 他甚至有个称呼叫做诅咒之王。 ……有一说一,确定我哥不是反派吗? 这人设怎么看都很像是大反派啊,而且还是那种最终BOSS。 我觉得我的吐槽之力已经都快要克制不住了。 啊,好像又扯远了。 总之就是,我一点也不想和他见面。 而就连这些传言,也在我搬出家族后,没怎么听到了。 说起来这个世界和我第二世其实有些相同的地方。 比如同样需要按住牛顿的棺材板,比如同样都喜欢雇佣童工。 因为我的父母对我并不怎么满意,所以我在拥有自保能力后就搬出了家,自己独自一人生活。 我并没有去那些镇上或者城池居住,而是选择了乡下。 因为我的咒术和控制有关,所以我可以指使被我收服的咒灵开垦田地,自给自足还是没问题的,平常就是接一些附近的小任务,祓除低微诅咒赚取佣金。 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很是惬意。 我暗戳戳地想,这样一来,就算拿到的剧本还是上一世的,但至少我的结局应该是有所改变的。 毕竟这种乡下小地方,只要是有本事的人都不会看在眼里嘛,根本不屑靠近吧。 然后我就给自己立了个flag。 在第三年,也就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突然和我哥哥见面了。 当时我接了一个祓除诅咒的任务,地点稍微有点远,所以来不及当天赶回家。 要露宿野外的我决定做顿好吃的犒劳自己。 那天是临近黄昏的时候,我找到溪流,在附近扎营。鉴于我身体素质不是特别好,我每次出来都有好好准备出行的东西,所以并不缺少调料等玩意。 再加上曾经的种花国美食天赋,我的手艺还算不错,自认为烤出来的晚餐还是很完美的。 香味顺着烟气飘向远处。 透过林间的缝隙,我甚至可以看到天际那被渲染成了红色的火烧云,灿烂而耀眼。 不过我没有欣赏很久,就因为饥饿收回了目光。 只是在我准备伸出手拿起架在烤架上的晚餐时,我的动作顿住了。 我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一直在耳边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没有了,虫鸣声也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就好像这片区域的生命都在畏惧着某个存在。 真是糟糕啊…… 在等待对方出现的时间里,我胡思乱想着。 感觉是个很难对付的存在,估计得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应付了吧,明明我还是个未成年啊,最需要的是休息啊! 睡眠不足的话会影响发育的吧,我一点也不想长成一个小矮子啊…… 这些胡思乱想在看到出现的人时瞬间消散。 “是个小鬼啊——” 来人不紧不慢走过来,声音里是明显的懒散。我看到他鼻尖动了动,视线落到我做好的晚餐上,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不错的手艺。”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直接拿起了叉着烤肉的枝杈,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我:“……” 不问自取便是偷啊这位先生。 考虑到对方身上危险的气息,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主要是我担心说出来后,对方会恼羞成怒。 我默默看着对方吃着原本属于我的晚餐,身体一动不动。 不能轻举妄动。 我的理智这么警告我。 就算对方似乎注意力完全不在我身上,但我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我随随便便就能逃走。曾经我自认为足够自保的能力在这个人面前不值一提,需要费尽心思去才能寻找到一线生机。 “宿傩大人,她的面容看起来和您有些相像。” 柔和舒缓的声音随即响起,我视线挪开,才发现是个相貌清隽,穿着一身看着就很值钱的僧衣的青年。 他的这番话让我怔了下,重新看向被他称作宿傩的人。 原来我的那位哥哥,是这个样子吗? 我的视线盯住了对方裸露出来的手臂肌肉上,比我的大腿还要粗上一倍。 ……这是吃蛋□□长出来的吧?? “哦?” 原本吃着东西的宿傩动作顿了顿,随即看向了我。 在他看向我的瞬间,尽管不是刻意针对我,但那无差别的杀意和洋溢在身边的充满着恶意的咒力铺天盖地冲向我,化作了沉重的压力。 仅仅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我就好像听到了身体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 ……会变矮的吧。 我脑海里忍不住飘过这个念头。 宿傩朝我走了过来,站在我的面前,垂下眸看着我。 我有种被凶兽盯着的错觉,像是那种,尽管已经吃饱喝足了,但那趴伏下来的,庞大的身躯却依旧充满着威胁感。 而我在他面前仿佛羊羔。 只能被凶兽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接受对方伸出的爪子拨弄的行为。 …… 宿傩垂眸看着面前这个还没有他胸口高的小鬼。 她仰着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就像是他曾经吃过的那些小孩一样,软弱,无害。 不过…… 宿傩鼻翼翕动,的确从她的身上闻出了相同血脉的气味。 但,那又怎么样呢? 宿傩漫不经心地想着。 一开始宿傩原本是打算留下她的性命的,因为她还是第二个能够做出他感兴趣的食物的厨子,甚至那个食材还是普通动物的肉。 但这种想法截止他发现她的身份前。 相同血脉这个身份不仅没有让宿傩心生怜悯,不如说,这让他更有兴致尝一尝她的味道。 他吃了那么多小孩的肉,不知道他的这个妹妹和那些普通小孩相比,是不是会更美味一些。 这种想法甚至让他变得兴奋起来,瞳孔深处渐渐爬上猩红,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个小鬼。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同于咒力的力量。 ……嗯? 宿傩的视线落到面前这个小鬼的眼睛上。 …… 宿傩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我总觉得好像看到他的眼珠变红了一瞬,但那颜色转瞬即逝,更像是我的错觉。 半晌,我才听到他突然嗤笑出声。 “啊,倒是有点意思。” “……我的、妹妹。” 他说出最后这几个词的时候,似乎在嘴里细细咀嚼了般,才用一种令人背脊发寒,充斥着不详的意味吐露出来。 嗯?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而我的这位大哥看起来并没有和我解释的意思,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看向了他的手下——嗯应该是手下——语气听起来显得很漫不经心。 “带上她吧,里梅。” 被叫做里梅的青年对于我哥的吩咐很顺从地接受了,没有任何疑问。 “是,宿傩大人。” 我看着他们一主一仆你应我答的配合,默然,无语。 明明当事人是我啊! 你们在决定我的去处时,能不能问一下我的意见啊岂可修! 然而那个背对着我的,我这一世的哥哥就好像背后也有眼睛一般。 我不过稍微动了动手指,就听到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传过来: “敢逃跑,就杀了你。” 那其中蕴含着的杀气让我瞳孔微微缩了缩,让我明白他并非是在和我开玩笑,而是说真的。 第三章 后来,在我成为了我哥的厨师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让他的手下带上我了。 我悟了! 我真的悟了! 原来他是在馋我的手艺。 这个事实让我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啊,原来我这个大哥是个吃货吗? 总而言之就是,虽然没有经过我这个当事人的同意,但我的确被迫跟随在了我这个大哥身边。 我跟着他们来到一座城池里,在街上走着的时候,我很清楚地能感觉到周围人畏惧的视线,他们甚至不敢靠近我们,再拥挤的地方,只要是我们走过,都如摩西分海般,空出一大片区域来。 我再一次怀疑我的这位大哥拿的是反派剧本。 这些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跟在宿傩后面的我,眼神产生了变化。 如果说他们放在宿傩身上的眼神是畏惧的话,那么落在我身上的,便是带着一股怜悯了。 我歪了歪头,看向盯着我的一个咒术师。 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命不久矣啊。 对方发现我看向了他,好似受到了惊吓般,匆匆移开了视线,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最后我们一行人停在了一座宅邸前。 宅邸很大,看着就很阔气的样子,我在想这个宅邸到底是我哥买下来的,还是他抢来的。 虽然是我哥决定了我的去处,但他进了宅邸后,并没有再给我一个眼神,自顾自地离开了,接手我的是里梅。 “这是您的住处。” 里梅把我带到了一间房前,这么通知我。 我拉开门,看了眼里面的环境,发现还挺不错的,和我这一世的家族里的房间也没有差多少了。 “多谢。”我很有礼貌地回应。 里梅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稍微有些意外。 按照正常程序,不应该是给我来一句明显的,至少带点意味深长的警告,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吗? 结果居然什么都没说。 我又看了眼大门的方向,提了提背着的包裹,转身进了房间。 待在房间里的我一边整理着行囊,一边想着刚刚的事。 聪明如我,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危机呢。 没有警告我,是因为不屑蠢货吧。 假如我刚刚真的以为找到了空隙,然后走出那个大门的话,或许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吧。 因为这意味着我没有将那句警告放在心里—— “敢逃跑,就杀了你。” 但是不逃是不可能不逃的! 我撇嘴。 在看到我这位哥哥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个屑! 他根本不会因为血缘而对我心软。 ……虽然说鼬哥也没对我心软。 脑海里这一瞬间飘过的念头让我的情绪稍微低沉了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总而言之就是,逃是必须的,但不能现在逃! 就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脚步声,声音最后停在我的房门前,然后房门被拉开,里梅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不过这一次他手里还拿着东西。 “我看您带的衣物都有些简陋了,所以给您准备了新的衣物。”他这么说,然后将手里的衣服放到门口,却并没有离开。 我看了眼那堆衣物,又看向里梅,歪头。 “您还有别的吩咐吗?”里梅问。 我想了想,“如果我要洗漱……” 里梅告诉了我宅邸里温泉的位置,在确认我没有别的事情了后,才离开。 …… 安置好女孩的里梅来到宿傩房间,报备了自己的行为。 他低眉顺眼地跪坐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询问道: “宿傩大人,不知您妹妹的名讳是?” 如果一直不知道名字的话,倒是不好称呼,总不能一直喊对方‘宿傩大人的妹妹’吧,尽职尽责的下属这般想着。 “嗯?” 听闻下属的疑问,懒散仰躺在塌上的男人挑了挑眉,拉长着腔调,发出嗤声。 “这种无趣的东西,你觉得我会关注吗?” 诅咒之王这句话显然让他的下属产生了些许疑惑,原本以为是对血缘妹妹有些许在意,才留下了对方的这个理由显然已经站不住脚。 只是这位心生疑惑的下属正打算询问时,他的主人却已经站了起来,给他下达了命令。 “我饿了。” 他丢下这句话,便大步迈开,越过里梅。 …… 我认为里梅真是一个为上司尽心尽力的下属,就算是对待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宿傩的妹妹,也十分贴心,甚至态度也很温和,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来任何负面情绪。 等我从温泉里出来,换上他给我带来的衣物后,我又默默添上一句。 ……眼神也很尖。 居然尺寸完美贴合,不觉得大,也不觉得小,而是刚好贴身。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本事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所体现了啊! 毕竟就连我的哥哥都是在他的提醒下才发现我和他的关系的! 我想到宿傩的相貌,又俯下身,脸极近贴着温泉水面,看着朦胧雾气下,那隐约倒映出的我的模糊面容,仔细端详着,想要找出我和宿傩的相似之处。 三分钟后,因为太久没眨动眼睛,我的感想只有:眼睛疼。 一手撑着温泉边沿,我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不管怎么看我跟宿傩相像的地方都只有同样的一头粉色头发能称得上相似吧,至于其他的,就宿傩那一副兄贵身材,张扬肆意的表情,根本和我联系不上。 所以里梅对我哥其实是真爱啊,我心中感叹。 …… 宿傩无声地走了进来,看向他那个正趴在温泉池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妹妹。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仿若毫无所觉捕猎者已然悄无声息靠近的草食动物。 真弱小啊…… 他发出这声叹息。 …… “你在想什么?” 一副温热的躯体从背后压向我,我骤然一惊,反射性地就想要退离。 但是在我背后的人反应比我更快,他伸手抓住了我的后颈,发出低低的一声鼻音,带着些微危险的不悦: “嗯?” 我的动作顿时就停住了,僵硬着身体,任由着他抓着我的后颈,一动不动。 我感觉到他放在我后颈处的手捏了捏,令我不适地缩了下脖子,我感觉我就好像被他提留着脖颈要害的小兽,无法挣扎,只能忐忑不安地等着凶兽的反应。 身后的人再次靠近我,原本放在后颈的手也随之下移,落在了我的后衣领处,拉扯了下。 有温热的吐息喷吐在我脖子皮肤,带来汗毛竖立。 …… 宿傩垂下眸。 因为他的拉扯,原本顺帖的衣领被扯出空隙,从他的角度看去,甚至能够看到单薄脆弱的蝴蝶骨,紧紧绷着,像是意欲展翅逃离。 顺着白皙细嫩的皮肤往上,是微微低伏着,弯出看似顺服弧度的脖颈。 诅咒之王细细嗅闻着他妹妹身上的气味。 这股气味带着独属于女孩的香甜,挑动着他的食欲,引诱着他张开口,穿透她的皮肤,吸吮她甜美的血液,享受美味的肉质。 ……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我此刻身处在温泉边,可我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了砧板上。 而我身后的哥哥,宿傩,就是站在砧板旁,细细研究食材的食客。 而就在我浮现这个幻想的同一时间,我听到身后传来的低语: “很香啊,我的妹妹……”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我喉咙滚动了下。 啊这,我这是,这是突然走到汉尼拔片场了吗? 那一瞬间我真的有种会被宿傩吃掉的感觉。 不是开车的那种吃,是字面意义上的吃。 我垂下了眼睑,眼珠闪动,隐隐有好似勾玉的图形在我眼睛里浮现。 但下一秒,我的衣领一紧,整个人瞬间腾空了起来,然后被粗鲁地架在了肩膀上。 我的腹部受到一击! 呕—— 我干呕了下,而将我抗在肩膀上的混蛋屑哥不仅没有任何心虚、愧疚,甚至懒洋洋地,用杀意压在我身上,警告着我: “再发出这种影响我食欲的声音,我就吃了你哦,妹妹——” 我:“……” 啊,可恶,果然哥哥什么的都是屑吧! 我被我哥抗进了某个房间里。 里梅也在房间里。他上前行礼,身后是盛放着已经烤好的肉片的托架,旁边则是还残留着血迹的生肉,至于房间正中央,则是挖凿出来的用于烤炙的火堆。 这间房大概是用来进餐的。 刚走进来,我哥就将我从他的肩膀上一丢,然后大步越过里梅,直接坐到了那碟已经烤好的肉盘旁,拿起筷子夹了肉片吃了起来。 我刚稳住身体,抬头看向里梅,还没说话时,就听到我哥恶魔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还在浪费什么时间啊,妹妹,快点给我烤肉!” 我:“……” 我拳头硬了。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 不管内心将屑哥揍了多少遍,现实里我却只能憋着气,挪着步子,走到安排好的烤架旁坐了下来。 我看到旁边放好了我常用的调料,而且分量变多了很多,估计是里梅准备的。 在动手烤肉前,我忍不住看了眼正在进食的哥哥。 他姿态很是随意狂放,甚至因为过于不羁的姿势让衣衫被扯开,露出了肌肉明显的胸膛。而他正大口吃着肉,被烤炙的肉片让他吃得嘴边都油亮亮的。 我能够嗅闻到烤肉的气味,根据我的经验,我知道烤炙的人手艺很是不错,甚至不比我差。 这让我有些不解。 既然我哥看起来这么饿的样子,为什么不干脆让烤出这些肉片的厨师直接做出足够的分量? 还非得让我也负责一部分。 我用器具夹起肉片,观察了下,发现是鹿肉。 观察到的这个结果让我看了眼手旁的生肉盘,那分量起码够我吃三天。 我又忍不住看了眼我哥。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因为不满要烤的分量太多,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着—— 吃这么多他不会上火吗? 还是说咒术师有特殊的去火手段? 要是没有的话第二天他会不会便秘啊…… “你的眼神让我有些不爽啊。” 我哥突然抬眸,视线直直看向我,在说出这句话后,他甚至停止了进食,起身站了起来,不过一个跨步,便逼近了我。 他俯下身,脸凑近我,伸手捏住我的脸颊,稍一用力,我脸颊的肉就不由自主地朝中间靠拢,嘴巴也被逼着嘟起来。 “总觉得,你刚刚在想些令我会不愉快的事情呢,妹妹。” 说这话时,我看到他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我的眼神就好像凶兽噬人前琢磨着从何处下口。 我眼神游移了下,“没、没有啊……” “看着我。” 他捏着我的脸晃了晃,我敏锐地从他语气里察觉到危险,立刻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顺服的姿态取悦了我哥,他身上的杀气和粘稠的恶意稍微放松了些许,却还是没有松开捏着我脸颊的手,拉长了腔调。 “说。” “呃、我……” 我绞尽脑汁,在他的逼视下,弱弱地,说出话来。 “……我在想,肉要烤焦了……” 宿傩:“……” 他好像愣了下。 我咽了咽口水,忐忑不安地等着他之后的反应。 随后,我听到他发出嗤笑声,笑声并没有停止,甚至越来越大,最后他的嘴角咧出极为夸张的弧度,发出疯狂的笑声。在笑的同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慢慢将我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松开手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 “别再烤焦了……否则,就用你的肉来代替了。” 我乖巧点头,“哦。” 心中暗暗咒骂。 屑哥,便秘吧 第四章 然而比较遗憾的是,我哥他并没有便秘。 这并不是我猜的。 因为第二天我特地早起,假装是在晃悠着,但一直确保着茅房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然后我发现我哥并没有出现在茅房前。 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是里梅,他手上也没有拿着那种放在房间里的便桶之类的玩意,空着手朝我走来。 “您想要出去吗?” 里梅问我。 我看着他,语气有些意外,“我可以出去?” “宿傩大人并没有约束您的自由。所以,您的回答呢?” 里梅朝我笑了笑,表情没有一丝漏洞,怎么看都只有温和,他让我想到了曾经在家族里看到的那些受到了良好教育的人,也是如此,不管心中如何看待别人,面上都能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笑。 这种人才给我哥真是浪费了,我想。 “我想出去。” 我才不想一直闷在房间里。 虽说我喜欢宅,但,这里面存在一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我并不喜欢被迫拘束在一个地方的感觉。 我并不是一个人出去的,里梅跟在我身边。 再次强调一下,里梅是个很细心,也很体贴的人。 他用不紧不慢,令人听着很是舒适的语速解答着我在逛街时的疑问,出钱的时候也很爽快,只要我的眼神停留在某样东西上超过了一定时间,他便会主动替我买下来。 怎么说呢,在不花自己的钱,而是有人替我花钱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是挺爽的。 只要不考虑到对方跟着我是有监视的意味的话。 接待过我和里梅的店铺,我可以从他们脸上轻而易举地看出其中的恐惧、害怕。 不过或许是不想激怒我们——准确的说,是里梅——再加上金钱的魅力,尽管他们身体颤抖的幅度堪比帕金森发作,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但终究没有逃跑。 “接下来……” 我托着下巴思考,很快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笑眯眯地对着里梅道: “去药材店吧!” 里梅自然是没有异议。 我跟他两个人在街上走着,虽然逛了一段时间了,但我的手上依旧空空如也,东西全被里梅提着。 我看着我并不柔软,反而带着明显薄茧,没有任何负担的双手,又看向提的满满当当的里梅,难得愧疚了下。 “其实我也可以提……” 里梅很委婉地拒绝了我,表示我不需要如此。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靠近他。 因为身高的差距,我得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双手负在身后,我歪着脑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里梅,是个好人哦,很温柔呢!” 我给他发了个好人卡。 …… 女孩用甜美的声音说着赞美的话,微扬着头的姿势令日光倒映进她的眼睛里,如被打磨得光滑的黑宝石,熠熠生辉,甚至过于耀眼。 明明有着和宿傩大人一模一样粉色头发,却更加细软,就像软乎乎的猫咪的毛,诱惑着人摸上去。 …… 因为距离很近,我看到里梅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但很快又恢复成了原先平静的样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宿傩大人的下属。” 我知道啊。 而且我知道这种温柔只是表象,一旦宿傩下达夺去我性命的命令,他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不过好话嘛,反正说说也不费什么劲。 到了药材店后,我一一指出我想买的东西,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用来作调料的,还有一部分是做我要吃的药。里梅替我出钱,店铺的老板用颤巍巍的手替我包好,哆嗦着送我们离去。 在走出药材店时,我听到了来自身后的窃窃私语。 “她……她是不是要被吃……” “嘘!” 店铺老板伸手捂住了店员的嘴巴,盖住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压低着嗓音警告他。 “这些和你无关!” 吃…… 我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地往前走着,暖洋洋的日光洒落在我身上,只是没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我宅在乡下这三年,错过的时间里,我的大哥终于变态了。 我头疼地挠了挠脸颊,看了眼身后表情同样很平静的里梅。 都第二次穿越了,怎么我拿的剧本反而更糟糕了呢? 虽然刚刚才得知了一个惊人消息,但是我没有表露出什么来。 这种情况下,直接慌慌张张地逃跑才是最糟糕的决定。 既然我现在还活着,就说明在我哥那边,我还有活着的价值。 而这个价值是什么我也想到了,估计就是我做饭的手艺。 这一刻我由衷地感谢我的第一世,那五花八门,就算吃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能天天不重样的菜式。 它让我还有一定余地的时间,来计划如何逃离。 …… 里梅拎着东西跟在女孩后面,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她应该听到了吧? 以他的敏锐,自然是察觉到女孩试图掩饰,但的确僵硬了一瞬的身体。 然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她却装作毫无所觉的模样,很快恢复了往常状态,脚步轻快,甚至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该说不愧是宿傩大人的妹妹吗? 里梅这般想着。 明明知道自己身陷囹圄,将她掌控于手心里的人甚至以食人为乐,却依旧没有崩溃,努力冷静着,试图继续保持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里梅的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 他的呼吸乱了一拍,像是想要遮掩什么般,他匆匆移开了注视女孩背部的眼神,垂下了眸。 …… 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我又带着里梅晃到了猪肉摊前。 会被我选中的摊子,食材质量肯定是不错的,再加上里梅带来的威慑,我们才走到摊子前,原本围在那的顾客就已经吓得跑远了。 “这个,这个……” 我选好我看中的部位,随后眼睛一瞄,瞄到了被弃置在桶里的食材,眼神一亮,手指点向了那。 “包括这个!” 屠夫:“……” 里梅:“……” 我看到他们两个都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我。 如果我没看错,里梅的瞳孔好像都放大了些。 至于屠夫,已经快要给我土下座了。 “大人!我不要钱!您……您不要跟小人开玩笑了……” 他看起来都快要哭了。 “并没有开玩笑。” 我试图安抚他,语气很认真,“我的确是想买下它。” 在看到他依旧惊恐的模样时,我脑海里闪过道亮光,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补充了句。 “这是我买来给我自己吃的。” 屠夫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然而当我看向里梅时,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您不必如此。” “宿傩大人并不缺少钱财。” 我:“……” 可恶,分明是你们不懂猪下水的美味! 在我的坚决态度下,最后那些猪下水还是被买回来了。 我看出来里梅的确不怎么喜欢这种玩意,但是当我和他说,希望他能帮忙处理这些时,他拧着眉头,眉心折出轻轻的褶皱,却还是撩起袖子,准备接过它们。 我收回了手。 “这些是我想吃的啦,所以,还是让我来处理吧。我更清楚该怎么清洗它们。” 我再一次确定里梅对我哥是真爱,明明看出来了我是故意在戏弄他,却还是选择了接受。 因为猪下水的气味的确很浓,所以我把它们都挪到了院落里进行处理。 我吭哧吭哧地清洗着,原本肮脏的肥肠、肝脏渐渐被洗去脏污。虽然那种难闻的气味充斥在我的鼻尖,但是因为我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到时候的美味,所以我心情反而很愉快。 只是这种愉快的心情没有维持太久,破坏我情绪的人就出现了。 察觉到头顶出现阴影时,我立刻抬起头来,发现是我的屑哥。 他一头粉色的头发在日光下翘立着,唯有几缕落在额际,发质看着很是粗硬。这让我想到自己的头发,虽然同样是粉色的,但却能够贴服在我脸颊旁,顺长而直。 “你是落到猪圈里了吗?” 他看着我,明明知道原因,却还是故意问出这句话来。抬手捂着鼻子,拉长着声音,嘲笑着我。 “一身小猪味。” 我盯着他,语气平静。 “恕我直言,我是你的妹妹。” 潜台词就是如果我是猪,那么你就是猪哥哥,大家都是猪,很公平。 宿傩:“……” 我哥很显然不是傻子,所以他也听出来了我的意思,脸色瞬间就黑了。 事实证明男人其实是很小气,很小心眼的一种生物。 尤其是我这个屑哥。 他用□□的举动来告诉我,他可以嘲笑我,但是我不能因此回击。 当时的我说完那句话没多久,我哥就冷笑了一声,然后抬起手,漆黑的咒力自他身上朝我席卷而来,化作绳索将我捆得严严实实,最后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悬空吊在树枝下。 而我的哥哥则站在旁边,抬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这副模样,朝我露出恶劣的笑来。 “让我看看——” 他一边说,手指慢悠悠晃了晃,受他控制的绳索便跟着晃动,将我整个人转了个方向,原本是头挨着他,变成了腿的方向对着他。 我的腿被一只手抓住了,还被捏了捏,很像那种顾客查看肉质时会有的动作。随之响起的,是我哥磁性而低哑的嗓音,说出丧心病狂的话来。 “这里的肉,最具有弹性。” 那只手随即向下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节奏拍了拍我的屁股。 “这里,我记得肉质最为鲜嫩,嗯?” “不,并不是——” 我咽了咽口水,识时务者为俊杰,毫不犹豫地说出示弱的语言: “我经常喜欢坐着,都压瘪了,一点也不嫩。完全比不上我今天买回来的臀尖肉。”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那只手停在了我的背脊处。 …… 手指下的背脊因为被捆绑的姿势弯曲着,然而宿傩却清楚的知道,背脊主人身躯下蠢蠢欲动意欲逃离的想法。 顺服的姿态是假的。 屈服的语言是假的。 所有展现出来的行为,皆是胆大又天真的猎物为了意图迷惑捕猎者。 若放在之前,宿傩只会选择吞下这样的食物。 而如今,或许是血缘终于发挥了那么点力量,又或是因为他太过无聊,让他产生了点□□的兴致。 并不是谁都能够让宿傩产生这样的想法。 若女孩不会厨艺,那么在相遇时便会被宿傩吞食。 若不是她的眼睛有些奇异,光有厨艺不足以令宿傩打消尝鲜的想法。 若不是女孩总是能够踩在死线蹦跶,却始终没有触雷而真正惹怒宿傩,又拥有着和诅咒之王相同的血脉,也不会因此引起宿傩想要驯服的想法。 种种难以得到复制的前提条件,才有了宿傩想法的改变。 …… 绳结晃动,我的身体再次被转回来,我仰起头,看到我的哥哥朝着我微俯下身。 他的身躯相比只有十二岁的我来说,很是健硕,阴影完全能够将我整个笼罩起来。 “别忤逆我啊,我的妹妹……” 他朝我勾勒出一抹笑来,笑里充斥着浓浓的杀意和食欲,一边说,一边拿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记得把自己洗干净了,再来准备我的晚餐。” “我不想在进食时闻到你身上这股臭味。” 我:“……” 我觉得我的脸肯定被捏肿了。 好痛! 垃圾屑哥 第五章 那天我终于知道,当时我哥吃的那份烤肉是谁做的了。 原来是里梅。 我哥当时一边吃着肉片,一边抱怨着味道有些淡了,当时里梅表示不会再有下次,以后会调整酱汁的浓度。 我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觉得我哥大概是那种最不受饭店欢迎的客人。 挑剔,又喜欢逼逼。 不知道我哥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腹诽,他突然看向我。 我头皮一紧。 我哥托着下巴,朝我勾勾手指,就像唤小狗那样,示意我靠近。 我有些心虚,但是又觉得我哥应该没有读心术,不可能知道我刚刚的想法,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挪到了他身边。 他夹起一块肉片,靠近了我,将它凑到了我的嘴边,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兴味,像是在观察着一件有趣的事情。 “要尝尝吗?”他低笑着说。 肉片的气味钻进我的鼻中,很香。 我垂下眼睫,不去想它来自于哪里,摇了摇头。 “出去逛的时候,我吃饱了。” 这并非是假话,当时我和里梅在街上逛的时候,我因为尝鲜,吃了一些小吃。 但它也不算是真话,我其实肚子还有空余。 “那真是可惜。” 我哥凝视着我,慢悠悠说出这句话来,然后反手将肉片放到自己口里,咀嚼起来。 “里梅的手艺其实很不错呢。” 我松了口气,用眼角视线看了眼恭敬跪坐在旁边的里梅。 骗人,刚刚你还逼逼了一通,嫌弃里梅的手艺呢! 之后我一直担心我哥会不会又弄什么幺蛾子,不过庆幸的是,除了这个小插曲外,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等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感觉身上已经要被鹿肉的膻味浸透了,手腕也很累,胸口还有些闷闷的。 翻出行李里的药吃下去后,我才感觉好一些。 对于我买回来的猪下水,无论是我哥,还是里梅,都对此表现出了不屑。 唯一的区别也就是里梅用温和的态度掩盖了真实的想法,而我的屑哥一点也不介意表现出他的嫌弃,并且多方位对我进行言语打击。 我一点也不生气。 反正这是我给自己做的,他们不识货是他们的事,又不影响我。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我哥的屑。 不,应该是低估了他的脸皮。 明明最开始diss我食材的就是他,但是等我做好之后,也是他抢走了我的食物。 那天我终于不用给我哥宿傩准备食物,按照里梅的说法,应该是我哥出去浪了,并不在宅邸里。 里梅问我想不想再出去逛逛,我摇了摇头拒绝了,询问里梅厨房在哪里。 里梅带我去了厨房,但是我发现这个厨房里虽然东西很齐全,但是并没有被使用的痕迹。 “这个厨房是……” 里梅:“是小厨房。因为距离您的房间比较近,所以我便带您到这里了。” 我笑了起来,朝里梅真心实意地道:“谢谢。” 他的确是个贴心的人。 我自认为自己掩饰情绪得能力还算不错,而且我也不会作死地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内心的真实想法。 人不是不可以矫情,但前提是有人愿意包容你的矫情,我觉得自己是没有这个条件的。所以不管我内心如何想,但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和里梅共用一个厨房的准备。 而里梅的这个做法,或许只是出于他习惯性的体贴,但的确让我得到了好处。 我把过清洗晾晒,以及处理过气味后的猪下水带到了厨房里,卷起袖子,准备开始干活。 虽然我本人有点懒癌,但在处理食材以及做饭菜的时候,我一般会选择自己动手。 并不是因为我缺少助力。 虽说我不太喜欢陌生人待在我的空间里,从搬出家族后都是自己一个人住,但是很多事情我都可以让咒灵帮忙。 它们虽然无法让普通人看见,但本身是能碰到实体的。 我选择自己做吃食,纯粹是心理原因,总觉得让诅咒碰我的食材,有点儿怪怪的。 不过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干活。 里梅送我到小厨房后没有离开,反而一直待在这边,甚至会出手替我处理食材。 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厨师,经过他处理的食材十分符合我的需要,而且在调汁上。只要我说出自己想要的口味,他也能够百分百做出来。 “难怪宿傩大人会喜欢您的手艺。” 里梅突然这么说。 “您的确懂得很多,就连我也稍有不如。” 我摆摆手,对此倒是没有太过骄傲,这主要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其实是站在五千年巨人肩膀上,才会懂得这么多调味品的运用的。 “咳咳,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啦,就是运气而已,刚好对上我哥的口味了。” 我反手便是一个商业互夸。 “里梅的手艺也很厉害。” “……” 里梅停下手中动作,偏过头看向我,看了大概有几秒,才再次开口。 “运气也是一种本事。” 声音轻柔,却意味深长。 因为有里梅的帮助,我做饭的速度快了很多。 我一边和里梅交流着厨艺,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干脆利落地将食材下锅。 略带点水汽的食材骤一碰上烧得滚烫的热油,立刻发出滋啦的响声。我踩在小凳子上,认真翻炒着,在火候足够的时候开始加入各种调料品。 很快地,一股十分呛人但是却让人口舌生津的香辣气味从小厨房里飘了出来。 就是里梅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甚至直接站到了门口,拧着眉头绷着表情,因为因为刚刚他在这股气味的刺激下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将菜肴盛起来。 “虽然闻着有些呛,但其实吃起来很不错的。” 我解释道,将我做好的食物分出来了一半给里梅,怂恿着他尝试。 一方面是自信于自己做得还算不错,也是想感谢里梅的帮助。 另一方面,大概就是我小小的恶趣味了,想看看像里梅这种素来都表现出冷静自持的人,会不会被辣到脸色通红,没法再维持脸上的面具。 …… 里梅看着朝自己递出食物的女孩,情绪颇为微妙。 大概她并不知道,自己眼里那种恶趣味过于明显了。里梅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她心中打得坏主意,是想要看他表情失色。 就像之前做菜肴那样,故意不说会有那么呛人的烟气味…… 但最后,里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还是接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想要尝尝对方的手艺,想知道以她能够让宿傩大人也愿意品尝的手艺所做出来的菜肴,是什么味道。 …… “我开动啦——” 我笑眯眯地道,双手合十拍了拍,然后拿起筷子,伸向其中一道菜肴。 此时我和里梅都坐在往常进食的房间里,不过我是背对着门口的,而里梅则是正对着门口。在夹起食物时,我看到里梅视线落在我的背后,下一秒,一只大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并且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抬高。 阴影从我头顶上方落下,我的脑袋明显挨到了宽厚的胸膛,夹着食物的手被迫顺着力道往上,等终于摆脱了禁锢后,我筷子上的食物已经消失了。 我:“……” 仰起头,我看到的是咀嚼中上下张合的下颚。 我的拳头再一次硬了。 而我的哥哥,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种抢走妹妹食物的行为是多么可耻,在吞咽下食物后,自顾自给出了评价。 “味道还不错。” 相比较于我的腹诽,里梅显然是个十分优秀的下属,下一刻便表示愿意进献出我分给他的那一份。 出乎意料的,我的哥哥居然拒绝了。 “啊,那是我的妹妹给你的不是吗?” 没想到我哥居然还有不霸道的时候,我心中刚这么想,身子却突然腾空起来,腰间被一只手箍住,以不容拒绝地态度倒向了身后的怀抱里。 我瞬间呆住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要挣扎,整个人只觉得汗毛倒竖。 我身后的男人浑身充斥着诅咒的气息,就连食物香辣的气味也无法遮掩住他身上散发着的血腥气,我隐约间甚至有种被深渊包裹的感觉,若是不挣扎,就连我自己也会无法抗拒地坠入进去。 然而我的手脚才刚动弹,他便伸出另一只手从背后环住我,甚至又将我往怀里搂了搂。 “妹妹啊。” 他从背后压在我耳边,一边开口,一边蹭着我的耳廓,低哑的嗓音里是丝毫没有掩饰的兴奋,甚至低低的,拉长着尾音笑了起来。 “……别忘记我说过的话啊。” ——别忤逆我。 脑海里飘过这句话后,我所有的、即将打算有的动作瞬间停住了。 我想里梅应该看到了我瞬间变白的脸色,至于将我整个人牢牢抱住的哥哥,应该也察觉到了我僵硬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应取悦了他,他笑得更加大声了,连带着我整个人也跟着他一起晃动起来,他一边笑,却没有停止动作,甚至咬住了我的耳朵,啃咬着。 就像是凶兽在进食前,寻找着从何处下口一般。 如果此时有人将手放在我的胸口,一定能感受到我剧烈的心跳声。 我就好像是踩钢丝线的选手,随时都有可能掉落。 我该出手吗? 是继续僵持下去,还是咬牙拼一番? 如果现在就动手,我的生存几率会无限趋于零……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我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是只有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抱着我的男人终于松口,懒洋洋地发出了新的指令。 “喂我。” “……” 我骤然长舒出一口气,明白危险已经过去,唯有背后被冷汗浸湿,略有些黏湿的布料证明着之前无声的凶险。 …… 宿傩将下巴抵在女孩的头上,看着女孩姿态别扭地将筷子举到头顶喂入他口中。明明这不是一个方便的姿势,但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微眯起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恶趣味。 他是故意的。 宿傩大部分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耐心。 对于违逆他的人,他会因为不耐烦而简单粗暴地给予他们死亡。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缺少耐心,只是这世上几乎没有人值得他腾出心神费这股劲而已。 如今,他终于对怀里这个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家伙起了兴趣。 他不介意多花费一些心思,一点一点,将她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如何让一个渴望自由的鸟雀驯服地待在笼子里? 自然是一点一点敲断它的翅骨,直到它习惯这种疼痛,明白自己无法反抗,失去飞离的勇气。 …… 最后的最后,是放弃挣扎的我麻木地拿筷子给我哥喂东西吃。 明明开始各种嫌弃我食材的是他,但最后将我的食物分量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留给我的也是他。 而且吃完之后他一点也没有愧疚心的,大摇大摆的走了。 我差点没哽咽出声。 呜呜呜,难道我上上上一世是毁灭了世界的反派人物吗? 所以才会给我派来这么屑的哥哥来折磨我? 第六章 虽然生活很艰难,但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虽然有这么一个屑哥,但人生嘛,我已经想明白了,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我一向是个很看得开的人,可能当时会纠结,但事情过去了之后也不会再多想,这也算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模式吧? 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性格,我想大概我早就崩溃了。 这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虽然我的哥哥宿傩经常会有些突发性的行为折磨着我的理智,但我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并且习以为常,渐渐变得淡定了。 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我哥开始觉得我的反应不够有意思,所以反而折腾我的举动变得少了些。 偶尔有的时候,他会对我露出那种充满食欲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对我动手。 大概、可能、也许,是我的手艺的确很对他的胃口。 因为不想整天待在那个宅邸里,加上有里梅负责看管我,所以我得以每天出来逛逛。 也是因为如此,我的面容对于这座城池里的人来说已经不算陌生。 一开始,他们看我的眼神里暗含怜悯,或许是觉得我命不久矣。但渐渐地,在我始终没有死去,始终在他们眼前溜达着,甚至我的哥哥宿傩的下属里梅对我出手壕阔后,他们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从怜悯,变成震惊,再变成厌恶。 我猜测着他们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我哥的同党。 至于为什么厌恶比畏惧多,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还是个小孩子,看起来更为瘦弱,没有威胁力。 甚至因此,让我遭受到了袭击。 当时里梅正在买一些东西,而我不太感兴趣,所以往外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着。 也就是在此时,我耳旁响起一声疯狂的吼声—— “去死吧!” 一个胡子拉碴,神色扭曲的男人提着刀冲向了我。 比他的速度更快的,是从我身后窜出来的咒灵。 那个男人大概是普通人。 因为他在发现我一动不动站立在原地时,他露出那种似笑似哭,仿佛看到自己报仇成功的表情,挥刀的速度更快了,却不知道咒灵朝他张开了嘴巴,毫不犹豫地咬下。 咔嚓! 骨头被咬断的声音响起,鲜血喷射而出,在即将溅到我的脸上时,有人从背后轻轻拉了我一把,抬起了袖子挡在我的面前。 “让您受惊了。” 里梅清清淡淡温和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 他将我揽在怀里,袖子牢牢遮挡着我的视线,我只能听到惨叫声、咀嚼声,还有充斥在鼻翼间的浓烈的血腥气。 在临死前,那个袭击我的男人发出绝望的声音: “魔鬼,魔鬼——” “我的妹妹和你一样大啊——” 等到里梅放下手时,我的视线里除了残留在地面的血迹能证明那个男人出现过外,再没有其他。 我注意到里梅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像是在观察着我的反应。 “您需要回去休息吗?” 他问我。 我的回答是抬起手,擦去了他眼尾的血迹,笑了笑。 “回去吧。你的衣服脏了,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后,我便收回手,离开他的怀抱,转身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我没有听到里梅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还停留在原地,右手按在之前溅到血迹的眼角,表情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我的视线,立刻放下手,朝我走来。 回到宅邸后,里梅和我分开。 我想了想,带上换洗衣服,去了温泉。 虽然我的衣服并不脏,但总觉得那股血腥气在我鼻间萦绕,所以还是洗漱一下换上新的吧。 “……” 我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浸泡在了温泉里,感受着略有些高的水温包裹着我,长舒一口气。 因为温泉是露天的,头顶并没有被遮住,所以只要仰起头来,就可以看到天空。 我整个人放空,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都没想。 直到我的皮肤都开始泡皱了,我才回过神来。 今天的事情,怎么说呢,我并没有因此觉得愧疚之类的,毕竟事情又不是我做的,杀害了他妹妹的人并不是我。 我很清楚那个人是在迁怒。 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宿傩和里梅,所以选择对我这个在他人眼中属于弱者的人动手。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么他自然也得选择对应的结果。 事实上就算里梅没有出手,我也不会就这么让他杀死我。 可能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会选择接受,但这不意味着我不想活啊。 否则我何必忍受我的屑哥。 我只是心情有些低落。 都说环境造就人格,最初的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最大的。 而我的第一世是个十分和平的时代,它让我明白生命的重量。就算后来穿越之后,那个战乱纷飞的时空里,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未成年的小孩也必须上战场,可我依旧不觉得生命轻飘飘的。 不如说,它更加让我知道活着才是希望。 或许在这个过程里,会有痛苦,会有很多遗憾,但只有活着才能有未来,假如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因此,尽管我自己手上也同样沾染了血腥,可我依旧不喜欢那种生命逝去的感觉。 这么一想,感觉我有点儿矫情。 我想到这里,忍不住自嘲的笑笑,随即不再继续泡在温泉里,起身走了出来。 里梅替我准备的衣服依旧贴身舒适,再加上温泉舒缓了我的神经,放松下来的我很快就有了睡意,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今天不用给屑哥准备食物…… 好耶,可以直接睡觉了! 我利索地钻进了被窝,滚来滚去,将自己滚成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团子后,闭上眼睛睡觉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是一片昏暗,只有透过纸门的月光带来一点点亮度。 在睡觉的时候,我的姿势发生了变化,此时是侧睡着的,整个人背对着房门的方向。而此时此刻,我总觉得有谁出现在我的背后,莫名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感觉。 在这个宅邸里,能给我这种感觉的只有一个人…… 我心里不停地希望着这是我的错觉,屏住呼吸,慢慢扭过头来,对上一张脸。 “哟,终于醒了吗?” 我的哥哥大大咧咧地蹲坐在我的枕头旁,丝毫没有自觉自己大半夜闯进妹妹房间里是多么可恶的一件事情。 “……” 我磨了磨牙,深呼吸后,挤出抹笑来。 “哥哥,你大半夜,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哥闻言挑了挑眉,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撑着脸颊,眼神慢悠悠从我的脸上转悠着,咧着嘴角,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话来。 “这座房子是我的,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我的。” 他说着,伸手抓住了我散落开来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卷了卷,和他一个颜色的粉色发丝在他的指间缠绕纠缠。 “当然,也包括你。” 我:“……” 这是什么屑话! 我是个人,从来都不属于别人,若非得说个归属的话,那也只能是属于我自己。 我实在忍不住,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扯了回来,在看到他眯起眼时,为了避免他的怒气,我抢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了。所以哥哥你是饿了吗?” 他的注意力似乎被我的话转移走,也不计较我刚刚的动作了。 “不。” 他否认了我的猜测,凑近我的脸颊,眼神扫视着我,嘴角上扬,勾起玩味的笑来。 “里梅和我说了白天的事情……” “仅仅只有一个人的死亡,可是无法平息他们的冒犯啊。” “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些无趣的家伙吧,我的妹妹。” “不……好的。” 我原本要开口的拒绝在看到我哥危险的眼神后,顿时在嘴边打了个转,变成了乖巧同意。 原本我以为大半夜强行拉着一个需要充足睡眠的小孩出去溜达的行为已经够屑了,但事实证明我哥只有更屑,没有最屑。 因为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在我表示我想要换一身衣服时,我哥看了眼我身上穿着的睡衣,直接无情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太慢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抓住我的衣领,拎着我出门。 等到走出房间后,我哥也不走寻常路,而是直接跳上了屋顶,快速移动着。 而被揪住背部衣服,随着我哥的动作晃悠着,全程被灌着冷风的我已经心如止水。 说实话,这种体验很难受。 因为我的支撑点全靠抓住我背部衣服的那只手,身体完全是悬空着的,那种随时要坠落的感觉令人充满不安全感,加上我哥速度过快,夜风不再温柔,而是变得寒冷。 而重力的拉扯让我原本贴身的衣服出现了缝隙,冷风便顺着这个空隙钻了进来。 之前在被窝里带来的温度渐渐散去,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变得冷冰冰了,胸口也因此有些难受。 虽说如此,不过我并没有出声抱怨。 甚至还有闲心想些别的。 比如…… 里梅选的这身睡衣衣服质量可真不错啊,这么扯着,居然都没有撕裂的迹象。 第七章 我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算是用来打发时间,也能转移我的注意力,忽略身上的难受。 不知道里梅是从哪里买的衣服,质量可真好啊。 支撑着我整个身体的重量,还能这么□□。 正走神间,我分出来的一部分注意力眼尖地瞄到了极速朝我靠近的黑影。 草草草草草—— 我猛地缩起四肢,就像是那种被人抓住命运后脖肉然后整个缩成一团毛球的猫一样,用以减少自己跟外界的接触距离,这才险险避开了刚刚差点撞上我,从我身下擦身而过的树枝。 而我的头顶顿时传来我哥恶劣的大笑声。 我:“……” 我的拳头硬了。 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然而鉴于我打不过我哥的这个悲惨事实,我只能忍气吞声,假装无事发生。 说起来,我哥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之前的那些话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身体终于向我发出抗议,让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流鼻涕。 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我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 “啧!” 我头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低嗤,然后我发现我哥居然停了下来,松开了拎着我衣服的手。 脚踩实地的感觉——虽然只是屋顶——给我带来了安全感,我一边搓着冰冷的手,一边用茫然的表情看着我哥。 “阿嚏!……所以,是到目的地了吗?” 因为身体温度还没回归,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哆哆嗦嗦的,同时有些不太明白我哥为什么看我的表情那么不满。 明明今天晚上我已经够配合了,就算他发疯大半夜带着我出来吹风我也没有说什么……咳,当然也是因为说了也没用。 …… 宿傩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面前的小鬼,将她因为失温而变得有些泛紫的唇看在眼中。 真是弱小。 不过是吹了些风而已,便呈现出这般脆弱的样子。 偏偏又倔强得令人不悦。 什么也不说,看似顺服,实际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宿傩情绪有些烦躁,但出乎意料的,他发现自己依旧没有失去兴趣。 既然如此,总不能让这个小鬼被冻死在目的地之前。 …… 我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又发出一声不耐的嗤声,然后在我不解的视线下,脱去了身上的衣服,随手将它丢向了我,而他自己则完□□露出了上半身。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衣服,将它抱在了怀里。 “穿上它。”我哥说。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抱着的和服,又抬头看了眼我哥,然后又抬头看了眼高挂在夜幕上的明月。 天哪! 难道说今天的月亮是从西边升起的吗? 我的人渣哥哥居然还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再敢用这样愚蠢的表情看着我——” 我哥朝我露出了一个血腥的微笑。 我赶在他说出下一句威胁之前,立刻展开怀里的和服,将它穿到自己身上,然后仰起头露出我最为真诚的笑,捏着嗓音用我最甜的语气大声夸赞: “谢谢哥哥!哥哥你最好了!” 宿傩:“……” 他露出了被恶心到了的表情,真是好巧,我也被自己恶心到了。 ……这大概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结果我哥居然没有生气到把我暴打一顿。 不仅没有,他甚至没再继续之前那个跟拎猫崽一样的姿势拎着我,而是以单手穿过我膝盖下方的姿势,将我托了起来。 我震惊地张开口,等吃了一大口冷空气后,才收回险些跌落的下巴。 不是吧不是吧? 我甚至有种想要掐自己一把的冲动,看看是不是在梦里。 但衣服上残留的温度让我知道这不是做梦。 更不用提因为我坐在我哥手臂上,而他行动的速度过快,以至于我为了维持身体平衡不得不靠向我哥胸口,所感受到的过高的体温,都说明了这是真实发生的。 我将头抵在我哥胸膛,额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驱散着我体内的寒冷。 披在身上的和服因为过大,完全可以将我包裹住,恰好为我挡住了寒风。 ……真是不可思议。 我还是第一次从我这个屑哥身上,体验到这种称得上体贴的举动。 可能今天的月亮真的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在我胡思乱想,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我哥突然停了下来。 我也跟着回过神来,裹紧身上的和服,钻出脑袋往外看。然后发现我跟我哥悬浮在半空中,底下是一座看着不算小的古宅,点着蜡烛的廊灯照亮了来往的人。 当然,像这种宅子,肯定是不缺少护院的武士的。而在灯光的借助下,显然并不瞎的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头顶上方的闯入者。 “敌袭!” 大吼的声音骤然惊醒了这个黑夜,变得吵吵嚷嚷起来。 “真是无趣啊——” 我哥一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这句话,一边伸出手来,对着下方点了点。 下一秒,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聚集起铺天盖地的奇形怪状的扭曲之物,它们臣服于诅咒之王的威势,以势不可挡地态度呼啸着冲着那些人类而去。 毫无所知的普通人类茫然地看着自己分离的身躯,重重摔倒在地,步入死亡。 我默默看着底下血腥的一幕,我想此刻我大概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直到宅子里跑出数名咒术师,这种一边倒的屠戮才得以得到缓解。 “宿傩,你不要太过分了!” 明显是家主打扮的人发出愤怒的声音。 “你身为人类,却自甘堕落成诅咒师,甚至以食人为乐,害了多少家破人亡……” 但我哥并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他偏过头来,几乎贴上我的面颊,用低哑磁性得能够让女人腿软的声音,说出恶魔的低语。 “把他们全部杀了,我的妹妹。” 然后他将我一抛,整个人往下丢了下去。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猩红色的领域铺天盖地而来,牢牢禁锢住了这一片天地。 “呼,呼……” 几个小时后,我发出剧烈的喘气声,靠着从别人手中夺来的长刀,以刀尖撑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微微偏过头来,看向身后。 那是一座由无数白骨堆积成的尸骨山,而在骨山的最顶端,则坐着我的哥哥。 他一手撑着下颚,居高临下,微垂着眼眸看着我的方向,眼神带着恶意的戏谑,似乎在他眼中,我只是给他上演有趣戏码的人偶。 之前那几个小时的战斗,他也是如此地看着。 他故意做出那副亲密的举动,故意将我扔进人群里,故意驱使着咒灵跟在我的身后。 再加上他展开的领域,封死了这个家族的人想要逃离的心思,不得不抱着必死的信念背水一战。 于是这些咒术师自然而然便会对我举起刀尖,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或者说,就算有,宿傩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在能活下来的时候,我自然是不想死的。 所以我明知道这一切是宿傩的安排,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剧本走下去,对着这群人同样举起屠刀。 以一人之力群敌众人这种事情,我自然是做不到的,毕竟我这个身体不过才十二岁而已,更别说身体素质也算不得太好。 若不是有那些咒灵分散了这些咒术师的精力,只怕我早就死了。 但就算如此,我依旧险象环生,尤其到了后面,精力不足的时候,我有好几次差一点就被人以斩断腰部/头颅/脖颈的方式弄死。 我一度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但我的确活到了最后。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这其中有这些被我杀死的人的,自然也有我的。原本被我穿在身上的,属于宿傩的衣服,早在打斗中不知何时遗失掉了。 血液的流失让我觉得身体又再次冷了起来,但疼痛却刺激着我,让我不至于因为这种寒冷失去感受身体的能力。 我用刀支撑着身体,看着我头顶的屑哥,心中嘲笑着几个小时前的我。 果然,体贴什么的,从来都不存在。 “可以走了吗?” 我喘着气问,声音并不大,但我确定他可以听见。 证据就是坐在尸骨山山顶的他终于站起身来,踩着脚下的白骨,一步步走下。 他踩在被血浸透了的土地上,朝我伸出手,直接掐住了我的脸颊,丝毫无所谓自己的手沾染上我脸上的血迹,只迫使着我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靠近他。 他手掌炽热的温度顺着皮肤的接触,再次温暖了我,却同时也将留在脸上的,已经冷下来的血再次灼烧,让我鼻间的血腥味愈发浓厚。 “你总是这么不乖啊,我的妹妹——” 他在说出这句话时,眉头微皱,甚至还低叹了声。 如果只看他的表情,就好像真的是那种面对着调皮的妹妹,无奈又纵容的哥哥,但我只感觉他掐着我脸颊的手越发用力,我怀疑我脸上会留下指印的痕迹。 “我说过了吧——” “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的声音混合在了血腥气里,我的身体轻微发着颤,不知道是因为他意味深长的语气,还是因为战斗过后的脱力。 他垂眸直视着我的眼睛,嘴角咧开,低低笑了起来。 “撒谎的孩子,可是会被吃掉的。” 第八章 啊,被发现了。 我想,心中却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这也只是我的一个尝试而已,实际上在做出这件事时,心中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没忘记我此刻正身处宿傩的领域之中。 所谓领域,可以看做是耗费巨量咒力构筑出的施加了术式的小世界,在这个范围里,领域主人几乎可以看成上帝。 想要在上帝的眼皮底下做手脚,成功率趋近于零。 虽说被揭穿了,但我是会这么承认的人吗? 自然不会。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没有真正承认,就还有虚伪应对的余地。 “……我只是太累了。” 我拉长着声音,像是在撒娇一般,并且没有避开我哥的眼睛,而是双眼直视着他,露出最为真诚的表情。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用这种含糊不清的话语。 不管屑哥信没信,他的确收回了手。 我没有再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举动,而是老老实实握着手中的长刀,挪动着我精疲力尽的身体,一步一步朝某个方向走去,最后停留在某个坍塌了一半的废墟前。 “出来吧。” 然而几秒过后,并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我心中叹了口气,弯下腰来,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木板。在木板被我推开,露出底下空间的瞬间,寒光闪过—— 铛! 我用刀柄挡住了袭向我的东西,在碰撞声后,我手腕翻转,刀背一敲一挑,便将面前的男孩推了出去,他手中紧握着的匕首也因为脱力掉落到了地上。 “没用的。” 我对着这个用仇恨的眼神瞪视我的男孩说出这句话。其实他看起来并没有比我小多少,估计是十岁的样子,但是—— “你打不过我。” 我指出这个对于他来说残酷却又无比真实的事实。 就算我之前经历过一番恶斗,就算我的体能损耗了许多,可是我知道,他依旧打不过这样的我。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变得狼藉脏乱,但依旧看得出质量很好,说明他在这个家族身份挺高。手上虽然沾了灰尘和血,但是没有茧子,而且刚刚袭击我时的动作也显得生疏,说明他并未经受过训练。 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咒术师。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在咒术家族里却依旧是个受到疼爱的孩子。 真好啊。 如果不是宿傩和我的出现,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想必他会过得很幸福…… 我脑袋里想着这些东西,却并不影响我将再次试图袭击我的男孩击倒在地。 他跌倒在地上,眼睛发红地瞪着我,从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我举起长刀的模样。 “不要——” 被男孩用身体挡着的废墟空间里传来小女孩哭泣的声音,并且很快地,出现了一个衣衫狼藉的小女孩,猛地扑在了男孩身上。 “千惠理!” 男孩瞳孔骤缩,愤怒地吼着身上女孩,要将她推耸到身后。 “你是笨蛋吗?!我说过的吧,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出来——” 他一边骂,一边推,慌乱又警惕地抬头看着我,要将女孩护在身后。 “咳、咳咳——” 被他称作千惠理的女孩咳嗽几声,似乎身体不太好,她顺着男孩的力道站在身后,抽泣着。 “可是,哥哥……” “假如你不在了,千惠理也活不下去了啊……” “我的身体那么差……” “闭嘴闭嘴!” 男孩吼着打断了她的话,抓紧之前拾起的匕首,声音颤抖,却毫不退让地挡在女孩身前,瞪视着我。 “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我说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我默然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想到了我的哥哥。 当然,不是宿傩那个混蛋。 而是…… 很久很久以前…… 我的上一世。 那个时候,曾经也有人这么坚定地和我说,会保护我。 他比谁都还要敏锐地注意到我身体的情况,以轻柔却坚定的力度抱着我,每次在我生病时,他握着我手的温度就像绳索,牢牢拉着我,让我不至于迷失在三川途中,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 结衣,不要怕。 他对我说: 哥哥会保护你。 我以为这些记忆已经模糊了。 如今才发现,它在我的脑海里依旧如昨日那般清晰。 其实我想,我是相信那句话的。 我相信我的哥哥在说出这句话时,他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保护着我,想要我不受到伤害。 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操蛋。 它让人清楚地明白了言语有多么无力。 曾经说过的诺言,曾经做过的决定,最后都变成了回忆里的苍白,惨淡失去了颜色,不再有任何意义。 就如今晚,我杀了许多我未曾谋面的人。 就如此时此刻,虽然我之前试图放过这对兄妹一马,但因为失败了,也只能朝他们再次举起屠刀。 在身后宿傩的注视下,用手中的刀贯穿了这对兄妹的胸口。 “哥……哥哥……” 在失去呼吸前,叫做千惠理的女孩用微弱的声音喊出最后的话。 那一瞬间,好像和我记忆里那天晚上的一幕重叠了。 她似乎变成了我,而我成了那个沾染鲜血的人。 我的眼睛再次疼了起来。 好痛啊……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极力汲取着空气中的氧气,松开握着刀柄的手,踉跄着跪倒在地,捂住了眼睛。 疼痛从眼眶迅速蔓延至整个身体,让我恍惚觉得再次回到了那个夜晚。 只是这一次,杀死‘我’的人变成了我自己。 疲倦加上情绪的冲击终于让我本就不强的身体不堪重负,我晃了晃身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 忠心的下属守在门口等来了他的主人的回归。 “宿傩大人。” 他恭敬地唤了一声,随即伸出手,打算接过男人怀里的女孩。 然而这一接却接了个空,因为宿傩并没有将怀里的人交给他,而是依旧用手臂托抱着,大步朝宅里走去,与他擦身而过。 “……” 里梅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转身跟在了宿傩身后。 “里梅啊。” 走在他前面的宿傩开口,声音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还夹杂着兴奋之意。 “她太有趣了,太有意思了,这就是……血脉的吸引力吗……” 诅咒之王发出喟叹,垂下眼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怀中女孩身上,将她面颊上干涸的血迹映照得清清楚楚,原本纯洁白皙的面容完全被斑驳的血痕所污浊,任何正常的人在看清这一切时,都会心生怜意和惜叹。 唯有诅咒之王满心满怀只有愉悦。 因为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 他低下头,凑近昏迷中的女孩的面庞,如野兽般轻轻嗅闻着。血腥气伴随着女孩的独特的气味钻进他的鼻中,令他瞳孔渐渐染上猩红,那是夹杂着食欲和期待兴奋的眼神。 “里梅啊——” 诅咒之王再一次唤了下属的名字,他肆意笑了起来,用一种带着些微炫耀的语气说道: “那双眼睛很好看呢。” 里梅安静地听着,却没有去问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 追随于诅咒之王身边已有很长时日的他清楚的知道,宿傩只是需要他做一个听众,若他真就此觉得自己有提问或是插手的资格,那只会令诅咒之王心生不悦。 目送着宿傩抱着女孩走进房间,里梅在思考过后,转身朝厨房走去。 或许,他可以先准备好热水。 …… 我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我那个屑哥的笑声,但因为太过疲惫,我的眼皮始终没法掀开,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除此之外,还有眼睛一阵阵的抽痛。 我隐约意识到,或许是我的眼睛再次得到了进化。 我想到了上一世所知的,有关于写轮眼的资料。 它可以通过强烈刺激的情绪开眼并因此得到进化,眼睛里会出现勾玉的图案,勾玉越多,能力也就越强。 按理来说,这种血继限界是依托于眼睛的。 所以当我再次穿越,成了咒术师家族里的人后,我一直以为写轮眼这东西就离我远去了。 说实在话当时我还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我上一辈子就是因为它的开眼,身体负荷不住才死掉的,结果啥好处都没享受过。 直到我后来修炼咒力,感受着咒力从脑部流通时,我才发现,它居然还在。 说起来当时教习我的老师还以为是我眼睛出毛病了,大惊失色地说要去通知我父母,那时候我看了眼铜镜,才发现我眼睛里有一个小勾玉在滴溜溜转得十分欢快。 我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尝试着控制它。 在此不得不感谢当初的我因病闲得发慌的时候,把宇智波家族忍术的资料拿来当小说打发时间,否则我还真没法在短时间内学会控制,隐藏它。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有点对不起我的教习老师,大家都以为是他上了年纪老眼花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写轮眼会跟随我的穿越,重新出现在我现在这幅新的身体里。 但它的确帮助了我许多。 之前我认为自己能够在这种同样战乱的世界活下来的底气,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它,可以说只要不遇上那种顶尖的存在,我就算打不过,想溜还是能溜的。 但有的时候吧,现实就是太操蛋了。 就像我遇上了宿傩,那对兄妹遇上了我们。 就在我脑袋里断断续续想着这些,意识依旧还有些浑浑噩噩时,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抱了起来,然后被抛出,身体腾空,坠落。 …… “噗通!” 水花四溅。 “咳咳、咳咳咳——” 房间里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一只手猛地出现在木桶的边缘,牢牢扒住,下一秒,头发全湿,呛得面色通红的女孩从浴桶里冒出了头来,正对上好整以暇坐在旁边,撑着下颚看着这一幕的宿傩。 “……” 新仇旧恨涌上头,女孩扒拉了下脸上的头发,朝宿傩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抬起手做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 竖中指。 同时配以内心真诚的问候—— 呸,垃圾 第九章 对于我比出的手势,我哥问了我是什么意思,当时的我十分真诚地表示这是赞美。 遗憾的是,我哥看起来并没有相信我的解释,并且冷笑了一声,然后把我敲了满头包。 “你当我和你一样是笨蛋吗?” 他当时如此嘲讽我。 我:“……” 不,你是魔鬼。我心中这么嘀咕着,毕竟会把昏迷的妹妹直接丢到装满了热水的浴桶里,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妹妹会不会呛到的行为也只有你这种魔鬼才能够做得出来了。 浴桶里的水温较高,但不至于烫伤人,反而能够更好地驱散身体的冷。扒在木桶边缘的时候,我还看到木桶旁边摆放着的一套和服,不必猜我就知道,是里梅准备的。 至于我身上原本的衣服,被随意丢弃在了离我哥不远的地方。 脏乱不堪,几乎被血迹所浸透。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等放下手时,看到指尖上沾染着十分明显的红,我想我此时大概也像那件被遗弃的衣服一样,乱糟糟的,完全不堪入目。 虽说我没有洁癖症,但能够清理自己的时候,我当然是不想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的。 问题就是…… 我扒在木桶边缘,默默看着我哥。 就算是亲兄妹,在这个年龄也不适合如此亲密的接触了,我试图用眼神委婉提醒我哥。 然而他完全没有接收到我的信号,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对。而且因为之前揍了我满头包,他此刻是站着的姿势,离木桶距离很近。 ——可恶,稍微读懂点空气啊! 在眼神交流完全失败后,我忍不住开口: “我要洗澡了。” 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俯视着我:“洗啊。” 一副不以为意的口气。 我:“……” 是我太天真了。 我不该觉得这家伙会懂非礼勿视这四个词,更不该觉得这家伙会知道异性之间相处的尺度问题,想想也是,像这种把女人和小孩当做食物看待的家伙,一定…… 还是个处男吧,呵呵。 我在心里小声逼逼,最后还是只能将整个身体缩进了水里,以我此生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整个搓揉了一遍。 原本清澈的水面渐渐蔓延开浅粉色,身上的痕迹被洗清,露出底下的伤口,它们被温水刺激得有些轻微的疼痛,让我脑海里又想起之前的那些打斗。 我将脑袋埋入水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闭上的眼睛,眼皮下动来动去的眼珠此时再没有半分异样。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在肺部的空气消耗干净前,我将脑袋及时探出水面,却没想到正对上一张脸。 我的哥哥,他正俯下身来,一手搭在木桶边缘,垂下眼睑看着我。 我:“……” 宿傩:“……” 他皱起眉头,一副不耐的口吻,“你想淹死自己吗,笨蛋?” 我:“……” 不,笨蛋的分明是你。 我紧紧盯着这个混蛋,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然而事实证明,眼神并不能杀死人。 不仅如此,他还盯着我发出十分嫌弃的啧的一声,露出屈尊降贵的表情,朝我伸出了手,落在了我的脸上。 因为他的动作,我满头雾水,弄不清楚他又要干什么,就忘记了反应,因此悲惨地错过了躲避的机会。 他用衣袖粗鲁地擦着我的面颊,把自己的衣角搓得皱巴巴的,还把我的脸擦得生疼,才松开抓着衣袖的手,随它沉进水面。 而我已经被搓得眼泪汪汪。 好痛啊—— 这绝对是报复吧,绝对是报复吧! 绝对是在报复我刚刚的腹诽吧! “啧。” 我耳边又响起了一声嫌弃意味十足的嗤声,隐约还有十分小的,几乎听不清楚地自语,好似是什么“太软弱了啊”“果然女孩还是更适合拿来当食物”等等屑语。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再次腾空,站在浴桶旁的男人抓住我的手臂,只不过轻轻用力,就将我整个人提溜了出来。 “!” 几乎炸毛之际,有什么从天而降落到我脸上,将我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也挡住了将我从浴桶里抱出的人的视线。 是衣服。 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差一点就要滑落下来的布料,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 等我穿好衣服,咬牙看向了站在我面前的屑哥。 …… 女孩自认为自己此时的表情很有气势,充满着杀气。 然而她却忽略了自己被水沾湿贴着脸的头发,还有因为被搓揉而浮现绯红的面颊,以及因为疼痛和入水后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睛。 这些都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充满威胁性的捕食者,更像是还未成年的,就算是张开嘴嚎叫,也只有可怜兮兮地呜呜声的幼虎。 没有丝毫威慑力,一伸手轻轻推下额头,就会整个身体仰倒然后咕噜噜翻滚成球。 因而在宿傩看来,这一切都是女孩在撒娇。 在一般情况下,宿傩是没有兴趣做出回应的,不如说,他就算是做出回应,也更多的是出于恶趣味,想要看好戏。 女人和小孩于他而言都是食物。 如今也唯有他的妹妹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被他食用,却并不意味着他会对其百依百顺。 只是此时,出于还算不错的好心情,宿傩难得配合了下。 当他的妹妹顶着那张脏兮兮的脸,用眼神可怜兮兮看着他,连给自己清洗也不会的时候,宿傩勉为其难地伸出了手。 当再次被这么看着时,宿傩略有些烦躁。 啧。 果然小孩只配作为食物啊,连爬出浴桶的力气也没有了吗? 虽说如此,但他最后还是将女孩抱出了浴桶。 然而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宿傩垂眸看着他的妹妹,视线在那被清洗干净后,显得柔软细腻的脸蛋上意味深长地扫过,薄唇微启。 磁性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提醒着她。 “不要……恃宠而骄啊,我的妹妹。” …… 哈?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怀疑我可能是耳朵出问题了。 恃宠而骄的前提是被娇宠吧? 为什么这个人能在无形威胁着我,让我杀了那么多人后,说出这种话来? 他的脸皮厚度已经突破城墙了吧? 我觉得以后要是有人来找我哥寻仇的话,最好不要对着脸打。倒不是说我不希望他毁容,而是我觉得可能就算是咒灵,也没法对这张脸照成任何伤害吧。 毕竟很有可能是那种连子弹也无法穿透的厚度呢,呵呵。 经过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夜晚,等我终于能够休息的时候,天已经都快亮了。 吃完药缓解胸闷后的我躺在榻上,面无表情看着头顶的屋梁,只觉身心俱疲。 然而身体虽然一直叫嚣着想要睡觉,大脑却无情拒绝,并且表示睡你麻痹起来嗨,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根本无法停下来。 之前是没来得及细想,更多的心神都放在警惕我哥莫名的举动上,如今我却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的原因。 那个在白日里袭击我的男人,和我夜晚杀掉的那个家族有所联系。 这其中有仇恨,还夹杂着其他的原因,但不管如何,必定带有试探之意。 大概是想试探,我在宿傩这边的地位和他心中的分量。 试探的结果显而易见—— 这一整个家族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虽然我自己清楚这并非是出于什么在意,而是宿傩不允许有人挑衅自己,但在咒术界看来,大概并非如此吧。 更别提我的确是宿傩的妹妹。 不过这种发展…… 也正对了我的想法。 如今有这么一层误会,想必他们很快就会通过我下手,去对付我哥。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斗起来的时候,找准机会溜走。 虽说如此,但…… 实在睡不着的我终于不再勉强自己,从榻榻米上起来,坐到了走廊上,仰头看向天空。 天幕朦朦胧胧的,是夜与日的交替时分,也因此月亮都变得浅淡了许多。 一时之间,我竟再次想到了那对兄妹。 我低垂下眸,伸出自己已然恢复白净的手,如果不说出来,谁知道它其实在不久前的夜晚扼杀了许多人的性命。 后悔吗? 心中有个声音这么问我。 我长舒出一口气来,仰头倒在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 ——我不知道。 但我唯一知道的是,既然已经做了这种事情,无论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接受。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个道理,我很清楚。 未来有一天如果我死在别人刀下,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嘛。 第十章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大脑昏昏沉沉,抬手覆到额上,由皮肤传递到手心的滚烫温度是我的弱鸡身体向我的抗议。 我不禁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省,并且痛定思痛地领悟到了一个事实。 搞忧郁这种玩意并不适合我,假如不是我回来后不睡觉还跑去吹凌晨的凉风的话,说不定我还不会发烧。 俗话说得好,有病就得治。 至于这个俗话到底是哪里来的就不要计较了,总之就是我知道我得吃药治病。 我在自己包裹里翻来翻去折腾了不知道多久,低头看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榻榻米,脑袋放空了好一会。 ……咦,我是要干嘛来着? 我撑着沉重的脑袋,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我是要找药。 然后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包裹里并没有治疗发烧的药,得出门去药店抓药。 出门。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十分有行动力地立刻起身,走到门前拉开了推门,灿烂的日光在一瞬间洒落进来,照亮了我身后的房间。 然而我只觉得晒得脑袋更加疼了。 晃了晃脑袋,我站在门口思考了一下,终于从回忆里扒拉出来出门需要做的准备。 首先,买东西需要钱。 那么—— 我需要准备一只里梅。 “对,就是这样。” 我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掌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真不愧是我,就算发烧脑袋迷糊了,也没有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左右四顾,我迈开脚步,朝着我觉得里梅可能出现的地方走去。 “里梅,里梅,你在哪里……” …… 里梅正在厨房。 他弯腰取出冰冻住的食材,放到了面前的砧板上,随后不紧不慢地卷起衣袖,露出光洁精瘦的臂膀,才拿起一旁的菜刀。 手起刀落,动作熟练,很快地,食材便在他的手下分成了好几部分。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却有几滴血珠溅在了他的脸上,顺着面庞滑落,留下清晰的血痕。 冰凉的触感让里梅意识到自己正在走神,察觉到这一点后,他处理食材的动作也慢了一拍,最后索性停下了动作,眉头微微蹙起。 此时此刻,这座宅邸里只有两个人。 诅咒之王并不在宅邸里,熟知主人性格的里梅也不会去窥探宿傩的行踪,更不必说去忧心对方的安全了。 他并不觉得当今世上有谁能够让自己的主人陷入生命危险中。 让他走神思考的,是这座宅邸里的另一个女孩。 他记得那个女孩还没有起床,而此时已经是正午。 小孩的身体是很容易饿的,而且对方已经错过了一顿早餐,所以里梅在想,他要不要给对方准备午餐。 事实证明,身体往往比大脑反应得还要快。 里梅不过刚刚闪过这个想法,他的身体就已经自发地转过身,将放置在不远处的菜篮拿了过来。 ——那里面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时【顺手】买回来的菜。 菜篮正要放到案上时,他的眼神不经意间一瞥,对上一张被冰冻住的容颜。 里梅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菜篮顿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并且在几秒后,又被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算了。 站在菜篮旁的青年微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还有侧脸的血痕。 在和女孩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以里梅的心性和阅历,足以让他摸透对方的性格,也能猜到一些女孩的想法。 不管她面上看着如何的温顺,其实心中始终都没有真正地屈服。 而他的主人玩味地看着这一点,出乎意料地有着充足的耐心,去一点一点将她拉入属于他们的血腥的世界。 他完全能够想象出那之后的一幕—— 女孩会笑着向他道谢,满怀笑容地吃下食物,却并非真正吃得开心。 何必如此。 里梅自认为自己没有欺负小孩的恶趣味,因而在意识到后,他立刻放弃了原本的决定。 到时候,再出门一趟替她带些食物回来吧…… “里梅,里梅……” 熟悉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青年闻声抬眸,眼中闪过意外,随后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才刚刚绕过屏风,他就看到门后探出来的脑袋,对方在看到里梅时,眼神在瞬间发亮。 “里梅——” 她一边喊着,一边朝着青年扑了过来。 青年下意识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 这种亲密的姿势让他怔楞了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女孩在他怀里仰起头来,弯着眼眸露出笑颜,脸颊显得红扑扑的,声音甜腻。 “找到你啦!”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出手牢牢抱住青年的腰身,将自己牢牢嵌进他的怀抱里,就像对方是她不可缺少的存在一般。 …… 如何捕捉到一只野生里梅? ——去厨房就可以啦! 在抱住对方后,我再一次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我。 正当我喜滋滋为自己的智商而自豪时,下一秒,我察觉到眼前光线暗了下来。 随即,是额头被触碰的感觉。 我转动着晕乎乎的脑袋,茫然看着与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里梅弯下腰,用额头碰了我的额头。 “发烧了吗……” 我听到他这么说,在察觉到对方似乎要把我抱起来时,我连忙后退一步,退出了他的怀里,朝他摇头。 “一起出去。” 在听到我这句话后,我看到里梅眉头蹙起,露出明显不赞同的表情来。 我歪头看着他,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让他答应。 虽然大脑已经烧成了一团浆糊,不过这怎么可能难得住我呢,所以我很快就从回忆里找到了方法。 就决定是它了! 我在心里点了点头,伸手抓住里梅的衣袖,晃了晃,发动我曾经在屑哥面前用过的招数,用我这辈子最甜最做作的语调,拉长了尾音道: “里梅你最好了——” 里梅:“……” 他好像叹了口气,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答应了让我一起出门的决定。 街上一如往常那般热闹,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依旧充满着畏惧。 我对此已经十分习惯,再加上有些晕,也没心情注意这些,只是紧紧抓着里梅的衣袖,朝着目的地走去。 因为脑袋又重又晕,我走一步歇两步,走一步歇两步—— “奇怪,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到?” 我晃了晃脑袋,仰起头看向自己身旁的里梅,发出委屈的声音。 “我不想走了。” 我听到里梅又叹气了,然后他弯下腰,将我抱了起来。 最后完全是他抱着我走到了药材铺。 “在这里等我。” 里梅在门口把我放下来,语气平静地嘱咐我。 我看着离我很近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时,我将我的手指放到他面前,晃了晃。 “里梅脸上有点脏。” 我这么说,和他一起看向我的指腹上的暗色的血迹。 里梅垂下眸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用他的衣袖擦去我手指上的痕迹,然后走进店铺拿了个小板凳出来,放到了我面前,拉着我坐好后,才再次进店铺。 我坐在店铺门口,托着发热的脸颊等着他,晕乎乎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愧是里梅,温柔又贴心。 里梅拿药的速度很快,我感觉不过就是眨了几下眼睛,他就已经拿着包好的药材,站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 我托腮看着他,没有动。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发烧中的我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是我很快又想,我是病人,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生病的人就该有特权啊! 晕乎中的我记不起来是谁这么和我说过,但是在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句话时,我盯着里梅,脱口而出: “我想吃三色丸子。” 我用理不直气也壮的口吻,又重复道: “里梅,我想吃三色丸子了,还有……嗯。”我掰了掰手指,大脑里又浮现出几个食物。 “还有干鲣鱼饭团。” “海苔饭团。” “番茄……卷心菜……” 什么?后面两个不是食物是食材?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我是病人我说了算! 里梅:“……回去了我给你做。” “才不要——” 我双手交叉朝里梅做出拒绝的手势,鼓着脸颊瞪着他。 “我想现在就吃。” 顿了顿,我软下语气,抓着里梅的袖子晃了晃。 “里梅你最好了——” 正所谓招式不怕老,有用就算好。 里梅再次答应了我的要求,让我待在原地好好等着他。 我坐在小板凳上,乖乖朝他点头。 “我会等着里梅的。” 我认真地道,伸出小尾指。 “可以拉钩。” “……这个就不用了。” 离去前,里梅抬起手似乎想要做什么,只是动作才做到一半,却顿住了。 我歪头眨了眨眼,伸手抓住他的手,放到我的头顶,蹭了蹭,朝他露出笑颜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到里梅唇角也微微上扬了一瞬,只是等我再仔细看时,却又是往常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第十一章 里梅替我去买东西时,我托腮等着他。 在这个过程里,周围路过的行人都特意绕路远离了我这个位置,至于身后药铺店老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眼神,被我全然忽视掉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点头。 嗯,病人没有良心。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结衣!” 我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我身侧不远处的女生,迟钝的大脑在此时却立刻想起来对方是谁。 之前说过,我这一世的家族对于有咒力和没有咒力的人的态度相差很大,就跟有咒力了就不是人他妈生的一样,自认为高人一等。 这里的人特指家族里那些无咒力的人。 对外我的家族还是装得很像样子的,面对普通人也不会明晃晃表现出内心的想法。 而这种态度并非是我的家族所独有的,应该说大部分家族都会有这样的思想,所以当初我在见到那对兄妹时才会如此感叹,因为这种不歧视无咒力人的家族真的太少见。 这种歧视,在咒术界御三家中到达了顶点。 所谓御三家,指的是咒术界最强的三个家族,分别是五条家、禅院家和加茂家。至于我的家族,虽然没有被列进最强里成为御四家,但也算是一流咒术师家族吧,尤其这一代还出了我哥这种力压当世所有咒术师的天才——虽然如今他已经变成了诅咒师,食谱也不太对劲。 所以我的家族和御三家的交流还算是比较频繁。 作为新生代的我,在开始修炼咒力后,也曾经去过御三家,与御三家的年轻一代有过接触。 也是因此,我认识了一些人。 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面前这个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孩。 禅院惠。 ——她是一个[天与咒缚]者。 [天与咒缚],是指出生便被强制赋予束缚的存在,以牺牲某种先天便有的天赋为条件,换以另一种强大的力量[1]。 这种置换不以本人意志为转移,[天与咒缚]者只能被动承受这种置换。 而禅院惠,出生自禅院本家,是禅院家主的女儿。却因[天与咒缚]不具备咒力和咒式,以此为代价换来的是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对咒力的天然抗性。 咒术界也曾出过这种[天与咒缚]者,若是好好训练并且配以咒具,也是能够成为咒术师祓除咒灵的。 可偏偏禅院家并不看重这种能力,于他们而言,没有咒力的禅院惠与废物无二。 本家家主大女儿这个身份并没有让她因此得到特殊对待,不如说,反倒是因为这个身份,让她受到了更多的针对。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五年前。 那时我跟着我的父母来到禅院家,还是小孩子的我被他们赶着去和禅院家同辈孩子们玩,美名其曰交流感情,实际是为了未来有可能的联姻。 我嘴上应得好好的,等离开这些大人们的视线后,没多久就从孩子圈里溜了出来。 我觉得与其和这些没有共同话题的小屁孩们玩耍,还不如找个地方修炼咒力,所以我特意朝着安静一点的地方走。 那时我刚找到一个合心的安静角落,然后就察觉到一丝咒灵的气息,似乎是四级咒灵,而且还不止一只。 四级咒灵是等级最低的咒灵,弱到一只木棒就可以解决,而它会出现在咒术师宅邸里实在有些奇怪。所以出于疑惑,我顺着这个气息找了过去,却没想到因此撞破了一场欺凌。 原来那些四级咒灵是被特意收服的,它不具备对人的致命性,却又能够伤害到人的特性,于某些人而言,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用以戏耍人的道具。 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们,将那时十岁的禅院惠围堵在偏僻的角落里,看着她因为无法看见咒灵,而狼狈躲避着四级咒灵攻击,发出嬉笑嘲弄的言语,时不时还会特意使用咒术干扰惠的躲避动作。 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纯粹的,充满了扭曲恶意的气息。 这群小孩在看见我后,其中有人立刻意识到了我的身份,皆是讪笑着收回了咒灵,然后以拙劣的借口试图糊弄过去。 ——我们只是在和惠玩游戏呢。 他们这么说。 当时我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看到不远处一身狼狈的惠狠狠抹了把脸,然后狰狞笑着冲向了其中带头的男生,攥着他的衣领毫不犹豫地一拳挥了过去。 现场顿时变得一团糟,我不动声色地出手阻拦了那些人的咒术,而拥有着极强的身体素质的惠在没有受到咒术和咒灵的干扰下,简直一拳一个小朋友,打得这群人完全无法还手,惨嚎连连。 等到大人们赶来时,这群小孩已经被惠打成了猪头。惠抱胸站在一旁,面对大人们的黑脸也丝毫不惧,只扬着一张同样伤痕累累的脸,露出倔强而不屑的表情来。 因为这场闹剧,禅院家家主不得不提前送客。身为客人的我自然是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但后来我却听说惠因此被关进禁闭室整整一周。 ——理由是出手太重。 因为那群小孩被揍得整整一周都下不得床。 后来我和惠熟悉之后,聊起这件事情时,惠撑着脸颊啧了一声,语气流露出遗憾来。她和我说只恨当时没有揍得更狠,把他们揍得几个月都下不了床。 对此我举双手表示赞同。 等我第二次来到禅院家时,已经过去了半年,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我身处在一群小屁孩中,表情放空。 听到有人问我喜欢什么花时,我看了眼不远处开得灿烂的粉白色花朵,随口敷衍: “啊,樱花吧。”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箩筐的夸赞我品味的话,这群小孩生搬硬套着听过的赞美樱花的诗句,听得我嘴角直抽,无奈而好笑。 他们的意图简直一目了然,都是为了能够拉近和我的距离,用以在未来获得我的好感,成为我的夫婿。 毕竟我是我家族本家的女儿,虽身体不算好,但至少我不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天赋在外人看来也还算可以,而我头上还有个力压众多咒术师的哥哥宿傩。 这一切都代表着我未来也有很大的几率生出天赋出众的孩子。 实在是个很出色的联姻工具,对吧? 我对此心知肚明,这也是后来我选择搬出家族跑到外面自己一个人住的原因之一。 在这些不走心的夸赞声里,我察觉到一股存在感十分强烈的视线,下意识望了过去,正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禅院惠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隔着人群与我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当时我还以为她并不喜欢我,毕竟在小孩子眼中,面子是最重要的,虽然我跟她初次配合就十分默契,但我当时却也见证了她极为狼狈的一面。 结果事情的发展再次令我意外。 当时夜色已深,我住在禅院家给我安排的客房里,已经熄了烛光,正酝酿着睡意。 也是在这时,我听到了及其细微的脚步声在我门前徘徊,我疑惑地偏过头,看到了被月色投映在门上的身影。 我:“?”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没出声,就默默盯着那个身影在我门前来回走动,心里猜着到底什么时候这个人会做出下一步举动来。 好家伙,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过去了,等得我差点没睡过去,结果那个身影还是依旧来回在我门前走动着。 我怀疑假如我不出声的话,这家伙可能会这么走到天荒地老。 “刷拉——” 我直接拉开障子门,看清门外人的相貌时,眼睛微微睁大。 “……禅院惠?” 我轻声念出对方的名字,视线落到她手里拿着的樱花枝,眨了眨眼,等着她开口说话。 结果她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 她:“……” 我觉得再继续对视可能就有点儿傻了,所以不得不再次开口。 “……你找我是有事吗?”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禅院惠才有了反应。 她将手里抓着的,盛开着几朵极为灿烂粉嫩花朵的樱花枝递到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板着一张脸,用毫无起伏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道: “这是我觉得开得最好看的几朵樱花。” “我听到你说,你喜欢樱花。” 我接过它,正打算感谢她的好意时,就听到她又继续道: “つきが綺麗きれいですね/月色真美啊。” ……? 等等,是我耳朵出了问题吗? 我嘴边的笑意僵住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卡在了喉咙。 大概是我一直没有给出回应,禅院惠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我,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和我对视。 “明日あしたもあなたに笑顔えがおでいてほしい/明天也天晴就好了。” 我:“……” 我觉得可能我今晚开门的方式不太对。 怎么听这都是在表白吧! 当时的我真的有一股想要抓着惠衣领的冲动,摇晃着她。 大哥,醒醒啊! 交朋友不是这么交的啊大哥! 虽然但是,最后我还是和惠成为了朋友。 而惠,也始终持之以恒地,没有放弃这种告白的行为。 “没有咒力和咒术也没关系,还有咒具可以用,总之我会成为最强的。” 惠一本正经地和我说。 “等到那时,我把禅院家其他人都打趴下了,就没有人和我抢结衣你啦。” 我看着斗志昂扬的她,选择放弃挣扎。 “……好哦,到时候我就嫁给惠。” 必须强调的是,虽然我这么答应了,惠也这么说了,但她并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爱意。 而是因为她看出来了我并不喜欢被联姻。 她觉得成为了最强后,便能够将我护在她的身后,不让我再受到任何束缚。 一年半后,惠为了寻求更强的力量,选择离开禅院家,而我也同样离开了家族。 在这三年里,我们会用信件进行联系,交流着彼此最近的情况。 不管刮风下雨,从未中断过。 直到我遇上我哥宿傩,从那之后,我未再寄出一封信。 第十二章 我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来……不,或者说,我一直在逃避去想这种可能性。 可我心里却知道,以她的性格,在失去我的信件后,必定会忧心忡忡,不放心地找过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 三年不见,惠看起来高了很多,她穿着一身黑衣,留着黑色短发,发尾放浪不羁地翘起,就像是刺猬。 再加上她本就有些偏中性的相貌,乍一看过去,甚至会以为是个男生。 “……惠。” 我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过剧烈,大脑反而更加昏沉,踉跄着往前倾倒。 但我最终并没有倒地,有人扶住了我。 “结衣。” 扶住我的人轻轻唤着我的名字,抓着我的手十分用力。 我反手抓住了她,嘴唇颤抖着,一直昏沉的大脑在这一刻无比清醒。 “离开这里。” 我对她说。 光说还不够,我拉着她的衣袖,离开了药店门口。 之前一直坚持自己出来买菜的行为让我对这座城池的布局一目了然,因此就算此时大脑烧得厉害,我凭着仅有的理智,也很快找出了合适的,偏僻的角落。 “你该离开了,惠。” 我这么说,想要松开抓着她衣袖的手,但这个动作并没有成功,因为惠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力气卡在了让我无法挣脱,却又不至于弄疼我的程度。 “结衣。”她低声唤着我,我抿着唇,偏过头来不想看她,然而惠要是这种知难而退的行为,那当初她就不会在大半夜跑我房间门口来和我说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所以下一秒,站在我面前的人便挪动脚步,走到我视线正前方,和我对视。 “前段时间,我没有收到你的信。” “我不放心你。” “现在我发现,你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她脸上表情很淡,就算在说这些话时,也只是眉毛微微拧着。 三年的时间的确带来了一些变化。 ……比如此时我发现惠好像面瘫的情况更明显了。 虽然这并不影响我发现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只有我的存在,让我轻而易举地能够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对我的担忧。 “……” 我明白如果不说些什么,惠不会轻易放弃,在深呼吸后,我再次开口。 “那个消息,你应该都听到了吧,惠。”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我的手中,已经多了许多无辜者的性命。” “我已经不再是咒术师了。” ——而是诅咒师。 那天我哥找上那家咒术师家族的行踪并不隐秘,尤其在出现这种家族惨案后,只要有心打探,轻而易举就能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事后那些人去查探死因时,就能够发现他们的死法和以往我哥出手的情况完全不同,以此推断,自然而然就能推断出来动手的人是我。 再加上当时白天在街上发生的冲突…… 用膝盖想,我都能猜出来这群人会做出怎样的结论。 ——诅咒之王的妹妹因普通人的挑衅而心生怒意,最终在宿傩的保护下,屠杀了整个咒术师家族用以作为对整个咒术界的警告。 这种结论实在太正常了。 毕竟在他们眼中,诅咒之王的妹妹也成为诅咒师,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尤其之前我就已经在我哥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一直安然无恙,甚至每天还可以出来逛街散步,并没有被拘禁自由,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成为了诅咒之王的同伙。 而这种发展我也并不意外,甚至还能苦中作乐地想,比起上一世好歹进步了许多,至少从被害者升级成了同伙呢。 这都是我想要活下来的代价,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惠不同。 她又没有这种屑哥,还好不容易挣脱了禅院家,眼看着会越来越自由。 我不能将她拖进这个旋涡里,让她也被吞噬掉。 在说完这些后,我甩了甩被惠抓着的手,示意她松开。 “……那又如何?” 惠语气淡淡,我一时愣住,看向她时,发现她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就好像刚刚听到的不是那些血腥的消息,而只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而她依旧抓着我的手没有放。 “于我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 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抬起另一只手捧住我的面颊,轻柔而慎重,看着我的眼神认真无比。 “我在意的只有结衣。” “毕竟——” 她朝我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来。 “结衣是我的新娘啊。” “……” 我张了张口,心中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复杂而又酸涩的情感在心中涌动,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几秒,才深深吐出口呼吸来。 真是的,这话听起来,可真是三观不正啊。 ——却也真的很撩人。 我怀疑我的好友这三年不只是在修行体术,还有可能跑到哪个培训班培训撩人技巧去了。 就是这个撩的性别不太对。 说起来这也是我一直迷惑的点,明明我家惠是个直女,为什么撩妹技巧反而越来越熟练了? 晃了晃晕沉的脑袋,我心中计算了下时间,发现再耽搁下去,大概就会被里梅找上来了,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我真的,真的很想就这么和惠离开。 “惠。” 我喊了她的名字,也朝她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让她对视上我的眼睛。 下一刻,我的双眼里同时出现滴溜转着的两枚小勾玉。 我能感受到惠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但很快又变得放松下来,双眼也变成了无神的状态。 惠的[天与咒缚]让她对于咒术有很大的抗性,但写轮眼是不同的,它不是用咒力催动咒术所发动的能力,所以才能够对惠起效。 但更关键的,是因为她没有对我怀有戒心,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中招。 所以我无法用这种方法去对付宿傩和里梅。 我松开手,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重新回到街上,我跌跌撞撞地投入了里梅的怀里,也让他停下了步伐,只是他的眼神依旧看向我身后的方向。 我拉了拉他的衣服,成功让他将视线收回,看向他怀里的我。 “里梅……我头好晕啊。” 这话虽然是为了拉走他的注意力,但也不算谎话,我现在整个人的体温升腾得很高,估计和蒸笼没什么区别了。 里梅皱起眉,抬手覆盖在我的额头,皮肤接触的瞬间,他手心浮现淡淡的白气,透着冷意,却给我带来了舒适的凉意,过了好一会,他才放下手,将我抱了起来。 就算另一只手拿着许多东西,另一只手还托着我,他看起来也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环住他的脖颈,视线穿过人群,落到了那个角落里站着的人影上。 我的嘴唇张合着,无声地对着我的友人说: ——离开。 直到看到那个身影转身离去,消失在人群中,我才蓦地松了口气,终于不再抵抗身体的不适反应,将沉重的大脑抵在里梅的肩膀上,发出舒适地叹声。 “里梅现在感觉像个大冰块……” 我说着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肩膀,抱着他脖颈的手收紧了些。 …… 青年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抱着女孩走在街上。 女孩搂着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连身体也紧紧贴着他,姿态亲密。 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觉得他们必定有着不错的关系,有着紧密的羁绊。 因而街上的行人皆是避开了他们,落在青年和女孩身上的视线没有什么区别,那都是看待恶人的惊恐。 只是这些人的视线根本得不到青年一丝的注意力。 因为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怀里女孩身上。 里梅刻意用咒术降低了身上的体温,用以缓解女孩的不适,这也让他身上散着淡淡的冰冷白气。 “里梅……” 他怀里的女孩用软软的腔调喊着他的名字,挨着他的脖颈蹭着,像是小动物一样。动作间发丝撩过他的皮肤,带来些微的轻痒,那痒意甚至透过皮肤落进心里,轻轻挠着。 里梅并未发现自己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些。 但这一切终归只是假象的美好。 事实是,这个女孩并非真心依靠着他们,她自始至终所想的,都是逃离他们。 里梅唇边的笑转瞬即逝,转而是暗沉下来的眸光。 他想到之前没有在药店门口看到女孩的事情。 当时里梅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便是女孩趁此机会逃离了,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这并不是一个逃离的好时机。在此之前,有好几次比这更好的时机,女孩都没有逃离。 这并不意味着愚蠢,反而更说明了女孩的识趣。 因为她若真的逃了,下场只会和其他人类小孩一样,最后进入宿傩的腹中。 要知道,他的主人对女孩的食欲可是一直都没有消失啊。 在一开始的时候,里梅对于女孩并没有其他感觉。 可是相处久了,在不知不觉时,里梅开始关注起她来。 他看着主人对女孩实施的手段,看着女孩的挣扎,忍不住朝她伸出手来,给予【虚伪】的关怀。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扭曲,却又维持着平衡。 里梅不想看到平衡被打破。 他跪服于归来的主人身前,低垂着头,将白日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 “哦?” 姿态慵懒的诅咒之王微抬起眼皮。 “关系亲密的友人吗?” 明明没有亲眼看到女孩与友人相聚的一幕,却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实。 “是。” 里梅将自己所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其中就包含了对方的相貌,顿了顿,他试探着道: “是否需要……” “里梅。” 宿傩突然的开口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倚靠在塌上的诅咒之王撑着下颚,垂眸看着跪于自己身前的下属,发出低低的笑声来。 然而那双眼睛里却闪着冷漠危险的光。 “她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就算不知道,他也会让他的妹妹明白—— 什么才是她该选择的。 第十三章 我发烧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也不过才第二天,我便已经退烧了,顶多只是身体还残留了些许疲软,但大脑却已经足够清醒。 然而当我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后,我足足陷入沉默有好长一段时间。 因为我想起来自己做过的蠢事。 当然,不是指我对着里梅撒娇这种事情。 要知道我是对着我哥都能面不改色撒娇的那种人,里梅比我哥可好多了,至少不会让撒娇变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心行为。 我指的是我试图掩盖惠来过的这件事情。 ……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哆啦O梦,我想申请时光机重来啊呜呜呜。 我惴惴不安地迎接了新的一天,尤其是当我发现我哥回到宅子里后,我的小心脏更是提到了喉咙口。 我哥穿着宽松的和服慢悠悠走到我面前,摩挲着下颚,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从我头顶扫到脸上,再由脸到脖颈,最后一直到脚边。 “……” 我悄咪咪地用小眼神瞅着他,总觉得我哥这眼神看着很是熟悉。 等我想起来我哥这眼神到底为什么熟悉后,我张了张嘴—— 草。 这不就是当初他把我吊在树上,品评我身上肉质时的那种眼神吗。 ……可恶,这是知道我昨天做了的事情后,终于忍不住要把我这个备用粮吃掉了吗? 哥,你真的不考虑再养养我吗? 哥,我觉得我还不够圆润啊哥!现在吃会亏的啊! 这种凝滞而令人不安的沉默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哥终于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来,朝我落下——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我当然是选择后者—— “哥!!!” 我发出一声呐喊,迅速地滑跪在我哥面前,抱住了他的大腿。我仰起头来,睁大了我卡姿兰大眼睛,用无比真诚的口吻,发自内心的情感,说出最为真挚的语言: “我们一天多没见了呜呜呜,我好想你啊哥——” “昨天我发烧的时候想着你,我吃药的时候也想着你,睡觉的时候也全都想着你啊呜呜呜——” “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妹妹像个宝呜呜呜——” 我哥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怔怔看着我,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我想我哥一定是被这惊天动地兄妹情所感动。 “……你这个……” 我哥张了张嘴,低头看着依旧还抱着他大腿不放的我,声音有点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蠢货,放开。” 我摇了摇头,“不放。” 我哥深呼吸了下,眯起眼睛来,“放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语气诚恳,抱得更紧,“不。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哥哥。” “这是我作为妹妹对哥哥的爱。” 我哥:“……” 下一秒,我跟我哥同时扭开头,做出被恶心到了的呕吐表情。 呕—— 不远处,站立于廊下的里梅看着这一幕露出无奈的表情,然而他原本紧绷着的心神却也因此放松下来。 这件事情似乎就此过去。 我不确定我哥是否已经知道了惠的身份,但我知道他已经知道我见人的事情,而他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知道的事。 ……咳咳,虽然说起来感觉是在套娃,但其实意思还是和我之前所说的一样。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没有明说,那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我暂时将心放下,决定不去考虑未来我哥是否有可能翻旧账的事情。 虽然说我哥这次算是做了件阳间事,出乎我意料的放过了我,但事实证明,阳间只是一时的,屑才是永远的。 在我发烧刚好的第二天,我哥再次拎着我出门了。 然后他把我丢进了一堆一、二级咒灵里。 一开始,这些被我哥的领域所包围的无法逃脱的咒灵们不止攻击了我,还攻击了我哥。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幸灾乐祸,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只是因为我想活动脸部肌肉。 但这些咒灵很快就学到了教训,在它们看到我哥不过抬抬手指,就灭杀了几只一级咒灵后。 一、二级咒灵虽然没有人类的智商高,但并不意味着它们没有基本的逻辑,所以在意识到我哥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后,它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我身上。 我哥在我背后笑得很大声。 我看着眼前一群长相奇奇怪怪,周身散发着极强咒力的咒灵们,心如止水,并且心里已经开始想好了我的遗书。 在我吭哧吭哧,辛辛苦苦躲避着咒灵的攻击,挣扎求生的时候,我哥他就坐在我身后的白骨山上,翘着二郎腿,撑着下颚,好整以暇地看着由我上演的《人类如何在咒灵中求生》。 这就算了,他还大声哔哔。 “太慢了。” “你的咒力都用来支撑你空空如也的大脑了吗,我的妹妹?” “再不快点就会死哦。” 我咬牙切齿地抬起手中咒具,狠狠切开袭向我的一只咒灵,随即脚尖点地,避开从身后捅来的肉鞭,身体腾空扑向对面的咒灵,反手就是一个割喉。 咚—— 身后再次传来轻飘飘的,却嘲讽力MAX的声音: “躲避的动作不够干脆,太糟糕了,再多用力一点啊——” 我:“……” 求求了,有没有人可以让我身后这个混蛋闭嘴! 因为身处领域,我无法通过查看天空获取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但我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比起上次要更快得耗尽。 一方面,是生病对我的身体毕竟还是有所影响,尤其距离痊愈才刚刚过去一天。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战斗的对象不同。上回我基本是和人在打斗,只要他们的身体受到伤害,杀伤力基本都会大幅度降低,可是咒灵却不同,它们生来就比人类要更加懂得如何运用咒力,也更懂得如何用咒力恢复自己的身体,这就大大增加了我攻击的难度。 因此,失误也是难以避免的。 在我躲避慢了一拍后,咒灵尖锐的爪子洞穿了我的左手,我顾不得由神经传递到我大脑的剧痛,反而趁机用受伤的右手抓住它的爪子,迫使它一时半会来不及移开身形,随即欺身靠近。 咒术——[虚实之间] 我的咒术[虚实之间]可以让我目之所及的对象陷入幻觉之中,只要其没有摆脱我的术式,在我没有主动解除前,对外界情况都会毫无反应。 这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咒术,但我却无法百分百发挥出它的上限。 因为被我施展术式的对象越强,我需要调用的咒力就越大。 偏偏我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好。 虽然经过这些年的锻炼有所提高,就像现在,也能支撑着对一级咒灵使用那么几秒,可是—— 我可以肯定,假使我对我哥使用这个咒术,那么下一秒我的身体就会陷入崩溃。 这些念头在大脑里转瞬即逝,连一秒的时间也没有占用,我的视线落在面前这个原本气势汹汹,如今却呆立于我视线中的咒灵,毫不犹豫地用咒具洞穿了它的胸口。 咒灵祓除。 这只咒灵在我的视线中消散,而我的咒具也随之失去了支撑的咒灵□□。 “呼哧……呼哧……” 我踉跄着想要稳住身形,却依旧还是慢了一步。 噗嗤—— 剧痛于我胸口传来,我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腥甜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于我喉咙里涌出,而我的视线里已经看到了从我胸口所洞穿的触手,上面沾染了从我身体里留出的血液。 好疼…… 我缓慢眨动着被汗水打湿的,变得模糊的视线,趔趄着半跪在地。 身后仅剩的一只一级咒灵靠近了我,巨大的身躯渐渐将我笼罩,我仿佛看到了死神举起的镰刀。 我会死在这里吗…… 在大脑里浮现这个念头时,我恍惚着抬起了头,无意中对视上了那座白骨端坐于尸骨山上的男人的视线。 ——冰冷,毫无感情。 就像是在看没有价值的、无趣的存在。 ——我讨厌这样的眼神。 我讨厌……在这样的眼神下死去…… 犹如被冰冷从头淋到脚,我陡然一个激灵,原本要沉没于水面下的意识顿时拼尽全力,挣扎着再次跃出。 ——就算要死,也不要死在屑哥面前,起码也得死在我家惠的怀里吧! ——或者里梅也行啊,起码他还能用演技骗骗我。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之下,我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右眼也跟着疼了起来,那只一级咒灵在我的视野里速度突然极其缓慢,一举一动都能够被我所看穿。 祓除它的瞬间,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真的能够成功。 啊……活下来了。 我想着,低头茫然看着自己缺了个大洞的胸口。 ……那啥,我以后不会因为这个而影响发育吧?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只来得及想到这一点。 …… 一只手及时接住了倒下的女孩。 不知何时收起领域的宿傩将另一只手覆盖在女孩胸前,咒力于他掌下凝聚,通过反转术式施展于女孩身上。 于是女孩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若非那破缺的衣料和血迹能够证明之前伤口的存在,光看被治疗好后的光滑的皮肤,只怕会以为之前那足以致命的伤势不过是幻觉。 在做完治疗后,宿傩却并没有收回手,反而将女孩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低下头来。 距离在一瞬间被拉近,几乎是鼻尖靠着鼻尖。 宿傩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妹妹由微弱变为明显的呼吸。 他挑起眉来,用手扒拉着女孩的眼皮,动作随心而粗鲁,若非女孩精疲力尽,只怕早已被折腾得醒过来,但结果就是此时只能任凭摆布,被强制扒拉开右眼。 宿傩一眨不眨地看着。 半晌,他才收回手,啧了一声。 ——烦人。 什么也看不到。 第十四章 所谓反转术式,也是咒力的一种操作方式。 众所周知,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感情,而负面感情带来的是压力、伤害,所以反转术式便是将咒力以乘法的形式负负得正,转为正向的能量,便可用以治疗[1]。 能够运用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很少,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而我哥还没有成为诅咒师时,便是其中一个。 所以说,我虽然不赞同,却能够理解为什么当初我这一世的父母会对我哥抱有那般的扭曲的感情,恐惧又向往。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天才,是那种……耀眼到令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变得黯淡的程度。 ……可惜是个变态。 因而当我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很好,看来我哥暂时不是真的想要了我的命,否则以我当时那种伤势,只怕根本没有再次醒来的时候。 我在心中举手欢呼—— 好耶,今天又是成功活下来的一天呢! 不愧是我! …… 当宿傩带着女孩离开那片区域有一段时间后,有其他人来到了现场。 他们皆是身着统一的服装,手里拿着相似的咒具,有序地探测着这片地方。 这些人被统称呼为【窗】。 他们与咒术师不同,虽然可以看到咒灵,感受到咒力,但是却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所以他们在咒术界中的职责便是用以监管现世的咒力波动。 只是碍于通讯工具的落后,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会慢上一步。往往监测到不同寻常的咒力波动时,要么已经形成了咒灵,要么事情已经落幕。 相比起监测,大部分时候他们更多的是打扫、整理、收集事后的信息。 就好比这次。 等他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结束的战斗。 放眼望去,坑坑洼洼的地面,折断了的树身,还有洒落在地面上的血迹都意味着这里在不久前是个战场。 虽说来迟了,但【窗】们还是兢兢业业地收集着信息,并将其整理,传向咒术界。。 ——诅咒之王聚集并抹杀大量咒灵,原因不明,疑似与其妹有关。 这条涉及到诅咒之王的信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有人惴惴不安,有人厌恶万分,有人心生警惕。 再加上之前某个咒术师家族被抹除也是和诅咒之王以及他的妹妹有所关联,两者相加之下,就如往湖面上丢下了一颗巨石,砸起水花四溅,令咒术界难以平静下来,议论纷纷。 有人提出猜测,是否是诅咒之王在培养其妹妹。 而这个猜测竟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令咒术界坐立难安。 再这样下去……若是再出现一个和诅咒之王一样的诅咒师…… 这样的未来绝对是咒术界不想看到的,他们开始觉得,或许应该集结起来,赶在这之前解决掉这两人。 只是碍于众人心思不一,到底要不要这么做还在争论之中,无法做出最终的决定。 宿傩的力量不是开玩笑的,若真决定围剿,必定会有大量牺牲,而高层之中谁都不想自己变成牺牲最多的那个。 …… 对于咒术界的暗潮涌动,我稍有所感,却并不是太清楚。 毕竟如今我在咒术界眼里已经成为了诅咒师,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告诉我,加上我又被困于我哥身边,消息情报就更加落后了。 我只能感觉到,最近在我出门后,隐晦出现在我身周,暗中观察我的咒术师比起以往多了点。 ……是决定通过我动手了吗? 不知道会怎么做呢? 我一边继续着手上挑选食材的动作,一边走神想着。 作为一个二五仔,我发自内心地期待着我哥翻车的未来。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我就觉得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呢。 然而等到我哥再次拎着我出门,将我丢在了陌生的咒术师家族门口后,我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假使说,我哥第一次将我丢在咒术师面前时,我能理解这是因为我哥不满意有人冒犯他。 第二次将我丢在咒灵堆里时,是不满意我隐瞒他的举动。 那么这一次,我的确迷茫了。 我有点弄不明白我哥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 总不可能是我哥已经进化出读心术,连我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都知道了吧!! …… 若说一开始咒术界对这件事还有所迟疑的话,那么当第二个惨遭宿傩灭门的咒术师家族出现后,谁也坐不住了。 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而这其中,诞生了宿傩这个诅咒之王,之后又出现了宿傩其妹飞騨结衣这个同样杀伤力巨大,且蔑视人命,眼看着就要成为诅咒之王二代的飞騨家族大概是最无法冷静下来的[2]。 而他们也是要求抹除宿傩兄妹之中呼声最大的那个。 不止是因为这其中世俗目光的压力,更多的,是因为家主发现,若是将第一个消失的咒术师家族、咒灵战场和第二个消失的家族方位连起来的话…… 宿傩明显是朝着飞騨一族族地靠近。 意识到这一点时,家主如坠寒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死宿傩和结衣。 在这种推动之下,咒术界的声音渐渐统一,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讨伐宿傩及其妹妹结衣。 禅院惠也是咒术师。 虽说她和禅院家关系恶劣,不被禅院家所承认,但咒术界却承认她的个人实力,甚至有许多咒力不算强,但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的咒术师以她为榜样。 因而就算她性格淡薄,也不影响咒术界看重她。 反正咒术师里面也没几个正常的,毕竟咒术师本就是从负面情绪中提取咒力,又长年累月承受着压力,只要没有心理变态那都不是什么问题,禅院惠不过是性子冷而已。 自然而然的,禅院惠也得知了咒术界目前的风向。 在被【窗】告知时,禅院惠正在院落里清理着自己的咒具。 “……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她抬头回复【窗】的人员,然而【窗】派来的人却没有挪动步伐,而是小心翼翼看着禅院惠,轻声提醒。 “禅院桑,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启程?” 【窗】的催促毫无卵用。 禅院惠依旧坐在廊上,屁股都没挪动一下,甚至还拿起一旁的绳带,慢悠悠在刀鞘上绑着。 “我会过去的。” 【窗】苦口婆心:“禅院桑,这件事情很严肃……” “咒具护理也很重要。” 禅院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直接和那群老东西说,我会过去就行了。” 然而等到【窗】的人离开后,嘴里说着还要认认真真护理咒具的人却立刻起身,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只带上了自己的咒具就快步出了门。 禅院惠选择居住的村子就挨着结衣所在的城池旁边。 以她的速度,赶过去只需要一个时辰。 禅院惠一直没有放弃带结衣离开,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咒术界盯上了结衣他们,她自然要赶在那之前告诉结衣,让她跟着自己离开。 …… “哗啦。” 伴随着水声响起,我从温泉里起身,坐在了温泉池边,拿起一旁的干布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距离我再一次被我哥扔到咒术师家族门口已经过去了一周。 然而我依旧还是感觉能够闻到那股充斥在我鼻尖的血腥气味。 我将干布搭在自己脑袋上,却一时半会腾不出擦干头发的心神,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身体。 光滑,细腻,透着淡淡的粉色。 没有一丝疤痕。 而就在几天之前,我还满身伤痕,手臂也在打斗中被一柄刀砍中,连骨头都露出来了的那种。 此时却完全看不出来当时的痕迹。 我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擦着头发,却越擦越心烦,最后索性停下了动作,盯着被自己撩到身前的发丝。 这些日子,我的身高虽然没长多少,但是头发却长得有点儿快,如今都已经超过我腰部了。 往常为了方便行动,我都是直接扎成了马尾。 但现在我却看它很是不顺眼。 ——不如剪了吧。 我顶着被我擦得毛毛躁躁的头发回到房间,翻找了一遍,却没找到剪刀这玩意,最后只好翻出了我自己的咒具太刀,跑到了廊边坐下。 借着日光,我拿着咒具比划了一下,选好了下手的地方后,拿手抓起了头发。 虽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我也懒得回头,而是专注着我的剪发大业。 结果我的动作被阻拦了。 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臂,那只手太过用力,以至于我的手臂因此有些发疼。 我仰起头来,里梅的脸落入我视线里。 我怔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否则怎么会从里梅眼中看出一闪而过的慌乱。 等我眨了下眼,仔细去看时,里梅一如以往平静的眼神让我确定刚刚的确是我的错觉。 “您打算做什么?”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朝我拿着的咒具伸出手,而另一只手依旧还抓着我的手臂。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带着股理所当然的感觉,我甚至还没意识到,就被他拿走了我手中的咒具,看着他跪坐于我面前。 “呃……” 我张了张嘴,有些没反应过来。 里梅看着我,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您刚刚是打算做什么?” 我看着里梅淡淡的神色,听着他平心静气的语气,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觉得有点儿心虚。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干了坏事的熊孩子面对家长的询问。 奇怪,为什么我要这么气虚啊? 快,支棱起来啊! 我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然而一张口,声音就弱了几份: “呃……我想,给自己剪头发。” 里梅:“……剪头发?” “对、对啊。” 我点点头,正想要里梅把我的咒具还给我时,却没想到里梅又问了我。 “为什么?” “就……没有为什么啊,”我挠了挠脸颊,疑惑地道,“就是觉得,头发长了,想要剪掉。” 我注意到里梅视线落到了我头发上,没几秒,我听到他说: “如果是觉得打理麻烦的话,我来为您整理吧。” “……哈?!”我瞳孔地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第十五章 等我坐在缘侧的时候,还有些愣神。 虽然此时里梅坐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他的身影,但他的存在感却在此刻变得无比强烈。 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抬手时,袖摆晃动带来的微风,明明头发没有触觉,我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落在我头发上的触感,以及梳齿在发丝间梳动的力度。 温和,不紧不慢。 一如里梅这个人。 原本被我擦得毛毛躁躁的头发在里梅的手中渐渐变得顺滑,随着发丝扯动,散落在背后的头发被挽起,扎起,但却保持了一个舒适的松紧度。 我维持着乖巧坐姿,两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膝盖上,想着一件事。 是从什么时候起,里梅和我变得如此亲近? 虽说一开始我就有意向里梅卖好,里梅对我的态度也很不错,可我却能够感觉到这其中的距离感,也很明白里梅照顾我是因为我哥。 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种距离感……好像消失了些。 ……不过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对我来说是好事情。 至少里梅对我的警惕心会降低一些,假如我想要溜走的话,难度也减小了许多。 “好了。” 里梅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手摸向自己脑袋,摸到了略有些蓬松鼓起的形状,下意识就想要压一压。 结果我手指才动了动,还没动手呢,就被抓住了。 成年人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完全能够将我的手整个包裹住。 “别动。” 里梅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我鼓了鼓脸颊,“我知道啦,我只是有些好奇,不会弄乱的……” 然而里梅似乎已经看穿了我没有放弃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松开手,而是依旧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让我蠢蠢欲动的手得到一丝机会。 我颇有些垂头丧气,感叹着里梅不好欺骗,一时都没察觉到里梅不知何时绕到了我偏侧前方。 等我察觉到手被松开时,抬头就发现里梅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脸上。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丝暖意,连神色都变得柔和温暖起来。 他看我的眼神很专注,我觉得他大概是在欣赏自己的手艺。 “里梅,好看吗?” 我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颜来。 下一秒,凭空出现的冰镜隔绝了我看向里梅的视线,让我只能看到泛着冷光的镜面上的我的模样。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里梅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他将我鬓边留下两缕垂发,中间则是微微拱起的弧度,侧过头可以看到脑后精巧的发髻,整体看上去既显得精致,却又不至于厚重到影响我的日常行动。 除此之外—— 我的视线落到插在我发髻里的簪子上。 这是最令我意外的。 我没想到里梅会用他的咒术给我凝结出来一支小巧的簪子,簪尾垂落着两缕冰晶小珠链,我下意识晃动脑袋,听到了它们碰撞时发出的叮叮当当的脆响。 汇聚成欢快的曲调。 可怕。 真是太可怕了…… 我心中感叹。 就里梅这个手艺,加上他这个性格,简直是上能哄得八十岁老婆婆欢心,下能让三岁稚儿喜爱,完全是打遍女性芳心无敌手啊! 到哪都能混得开。 芳心纵火犯本犯石锤了。 偏偏人家就是跟在我哥身后一条道走到黑。 …… 里梅其实也是第一次为别人梳头。 只是他向来聪明,记忆力和动手能力也不差,在过去那些年,为了给宿傩准备【食材】,他接触到的女人和小孩有许多,其中甚至不乏身份还算高的。 她们往往都顶着十分精致繁复的发型。 当然,那时的里梅对此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食材】的质量,而这些人很快也会变得狼狈惊恐,不复刚开始的漂亮。 但就算如此,以里梅的学习能力却也足够了。 在动手的时候,里梅的手很稳,动作也不过刚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谁也看不出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正如谁也看不出,他在梳完时,略有些紧张的情绪。 他担心女孩并不喜欢,毕竟他是个男人。 于是在准备松开手时,鬼使神差地,里梅动用了咒术。 一支在日光下泛着微蓝反光的簪子于青年指尖凝聚,被他以小心翼翼的姿势,轻轻插进女孩的发髻里。 ——女孩看起来很喜欢他的成果。 “谢谢里梅,里梅最好了——” 不过刚刚取消了冰镜,里梅便看到女孩身体前倾朝他靠近,顶着一张灿烂的笑颜,小嘴里不停吐出一车又一车的赞美的话语。 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晃动着脑袋。 叮叮当当的背景音搭配着女孩清脆甜美的嗓音,就像是一首悦耳的春曲。 于是青年也不禁微微勾起了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来。 并且第一次随着自己的心意,伸出手,轻抚了下女孩的脑袋,小心地没有弄乱她的发型。 “你喜欢就好。”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过于温柔的表情。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的奇妙。 明明是毫无温情的相遇,却因为日渐长久的相处,对话时的口吻,接触时的表情,竟也渐渐变了心思。 亲近的想法在生根发芽之后再也无法克制。 就算是诅咒之王的下属,也难以例外。 …… 没过多久,里梅大概是通过术式之类的手段收到了我哥的命令,匆匆离开了宅邸。 宅邸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按理来说,这种难得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独处空间,是很不错的,毕竟从我遇见我哥开始,不是有里梅在我身边,就是被我哥拎着到处打架,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种自由的清醒空气了。 虽然目前这个自由也不过是虚假的自由。 只是我最近实在没有出去闲逛的心思。 随着我手上的人命越来越多,我身上那种……不可言说的,血腥感似乎也越来越明显,具体表现在每次我上街购买食材时,那些人越来越恐惧的眼神。 如今他们甚至比畏惧里梅还要更加畏惧于我。 毕竟里梅不刻意表现的话,气场还是比较温和的,不像我,还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气势。 所以除了买食材外,我已经不怎么出去闲逛了。 里梅刚走没多久,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在宅邸里散会步。 主要是我闲得实在无聊。 直到我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朝着我的方位靠近时,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结衣。” 有人从外面墙头跳进来,几步走到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了手。 “跟我走。” 我飞快地拒绝了她。 “不行。” 惠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视线从我的脸上挪到我的头发上,定定落在了某一处。 然后她就这么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有的时候,沉默比起委屈或是眼泪还要更容易引发人的愧疚心的武器,至少此时我被惠这么看着的时候,总有种背着我的好闺蜜做了背叛她的事情一样。 我清了清喉咙,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惠突然开口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结衣你有别的人,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 我瞳孔地震。 惠,你在说什么啊惠!! 不要用一脸平静的表情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混蛋!! “但是这个人不行。” 惠还在继续说,语气认真,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我对咒力很敏感,我能够感觉得到,结衣你身周的气息在往不太好的方向改变。” “再继续待下去,你会很危险。” “和我一起离开吧,结衣。” 我原本满腹的吐槽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怔然看着惠的眼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至少,现在不行。” 如果说,刚开始遇见我哥时的我对于逃离这件事情还自信满满的话,那么时间越长,我对于逃离的成功率预估值就越来越低。 被我哥折腾了这么久,我的实力自然也是有所上升的。 可是越上升,我越能够感觉到我哥实力的深不可测。 单凭我现在的能力,就这么贸贸然跑走了,我可以肯定不出一天就能够被我哥逮回去。 就算再加上惠,也不过是能够逃跑的距离延长了点,却也不能改变结局。 这也是我那天为什么会让惠离开的原因。 想要成功逃离,必须要让我哥在很长的时间内腾不出精力来。 然后抓准这个时机,死死隐藏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我哥并没有兴趣将我抓回,可是以我同屑哥相处下来的了解,我总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不管怎么想,我哥都是那种会选择把我五花大绑抓回来然后切成一片片当下酒肉吃的混蛋啊!! 在听完我的解释后,惠陷入思索之中。 随即她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原来咒术界已经准备集合起来讨伐我哥。 当然了,讨伐对象虽然也包括了我,但是想也知道,我不会是主要讨伐对象,所以完全有机会趁着混乱溜走。 毕竟我还有惠这个咒术师里的二五仔啊! 还好当初我跟惠相处的时候,都是在安静的环境下,阴差阳错的反而没人知道我和惠的关系。 加上后来我跟她都离开了咒术师家族,更是天高地远。 以至于这些咒术师想集结讨伐队伍的时候,都不知道混入了我家惠这个二五仔。 前脚给出情报,后脚就给我通风报信。 眼看着逃离的希望近在咫尺,我一时都有些激动,难以克制地抱住了惠,惠伸手也回抱住了我。 不过我很快想到如今身处的环境,迅速收敛起情绪来,催促着惠的离开。 还好这一次宅邸里只有我一个人,否则若是惠撞上了里梅…… 想到惠有可能受到伤害,我的心脏都紧缩了一下。 惠点点头,又跳上了墙壁,只是眼看着就要离去,我发现她动作又是一顿,回过头来看我。 莫名地,我就觉得她可能又要说些什么让我不太想听的话,下意识就想阻止。 “等等,惠你——” 闭嘴啊…… 然而已经迟了。 惠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再次说出我一点也不想听的内容来: “结衣,给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爱你,但是连花钱都不愿意的男人一定不是真心对你。” 我:“……” “禅院惠——!!” 我恶狠狠喊出她的名字,大声强调:“我才十二岁!” “——十二岁!” 惠歪头,眨了眨眼。 “但是十二岁已经可以出嫁了哦。” “虽然我不介意结衣有其他人,但是必须先嫁给我呢。” 在说完这句话后,惠这家伙眨眼就溜了。 只留原地的我差点气笑。 这家伙,有时候分明就是故意的,总是踩着我的底线边缘来回试探着挑拨我的理智。 我摇了摇头,耳边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让我不禁又摸了摸发髻里的簪子,触感冰凉,却十分坚硬。 再想想惠的话,我也是无语。 我听得出来,惠的话,既是玩笑,却也是提醒告诫。 她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所以在她的观念里,十二岁这种已经可以出嫁的年龄,自然也会爱上人。 所以她大概是真的有这种担忧。 但是—— 在我看来完全就不可能啦!【震声】 第十六章 无论我和里梅的相处看起来有多融洽,我都没有忘记他的身份。 他是我哥的下属。 忠心耿耿的那种。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能够轻易拿捏我性命的人。 我又没有受虐的爱好,也没兴趣上演虐身虐心言情小说真人版。 想想到时候的场景—— “结衣,我爱你,但是我的老板想要吃你的肾,对不起。” 然后噗嗤。 我肾没了。 噫—— 我打了个哆嗦,立刻停止了这种可怕的脑补。 当然,我也不觉得里梅会对我有这种感觉。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好歹我第一世也是看过言情剧的人,完全没看出来里梅这种倾向。 里梅把我当女儿养了都比这个可能性更高一些。 惠所说的话在我看来就和她以往同我的玩笑话没什么两样。 之后我也没有闲着,而是忙着处理一些痕迹。 我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身后却没有跟着里梅,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安排着去做别的事情了。 他出现在我院落里的时候,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我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所以他的身影才刚出现,我便看了过去,注意到了他面色还算不错,看起来似乎心情还挺好的样子。 他将双臂笼在宽松的和服袖子里,嘴角微微勾起,慢步朝我靠近。 我歪头看着他。 不违背良心的说,当我哥收敛起自己的气势,不露出那种带有恶劣、嘲讽,充斥着浓浓恶意的杀气时,独属于他的那种魅力便愈发凸显了出来。 英俊而轮廓分明的脸,再配上隐约泄露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还有举手投足间带着的那种自信到唯我独尊的傲慢,都无一不在吸引着人的视线。 里梅会如此忠心地跟随我哥,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在我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我哥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环顾了一圈我的院落。 “你在这里练习了术式?” 我哥突然问。 我点点头,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我还太弱了,所以想变得更强一些。” 我哥挑眉,视线落在我身上,笑了一声。 “哦,是吗?” 他的语气有些捉摸不透,带着些许意味深长地上扬了尾音,伸出笼在袖子里的手,摸了摸下巴,又轻笑了声,似乎心情愉悦的样子。 “很好嘛,这才是我的妹妹。变强一点的话,想死掉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发出棒读的声音:“啊,是呢。” 已经习惯这种屑言屑语的我连拳头都已经懒得硬了。 “不错,不错。” 我哥嘴角的笑更加明显了,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又搓揉了下,就像是在逗弄宠物一样。 “看来你最近乖巧了很多嘛。” 我先是被拍得脑袋一点一点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服帖的发型都已经被我哥搓揉得乱糟糟的了,这就算了,等我哥收回手的时候,我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里梅给我做的簪子。 我哥将簪子对着落日,眯眼看着。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太阳西沉,将天空染成霞色,落日的余晖落在我哥的脸上,还有簪子上,晕出一层暖意的红。 然后我哥手一用力。 咔嚓。 簪子在他手里碎成两半。 我:“……” 我的拳头再次硬了。 我哥毫无愧疚之心,随手将碎掉的簪子丢在地上,偏过头来看着我,语气漫不经意地。 “这种东西不适合你。” 我深呼吸,再吐气,告诉自己不要和垃圾多计较,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仰起头与我哥对视,不软不硬地怼了句。 “难道哥哥你就知道,我适合什么吗?” 我哥今天大概心情真的很不错,被我怼了也没有发怒,或是拎着我丢去咒灵堆里,而是抬起手来,落在我头发上。 “当然——” 他拖长着尾音,懒洋洋地,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指尖在我头上胡乱拉扯着,我本来就被他弄乱了的发型更是显得不成样子。 原本我还有些烦躁,但又因为好奇,就暂时没理会我哥的动作,只等着我哥说出“当然”之后的话。 谁想到我哥又闭上了嘴巴,似乎是玩我的头发玩上了瘾,兴致勃勃地拆着我的发型。 草。 你特么倒是说完啊! 我心中骂骂咧咧地,气冲冲地扭过头来不想让他碰我的脑袋,但是不管我左挪右挪,我头顶那只大手都依旧存在。 啊,简直气死了! 最后我放弃挣扎,眼睁睁看着我哥把里梅给我做的发型糟蹋个彻底,头发再次变成披散着的状态,却完全没了之前的柔顺,而是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 我哥这才大发慈悲地终于停下了手,垂眸端详着被他糟蹋过后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 “嗯……” 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但我已经懒得管他了,只皱着眉头拿手指梳理着头发,反正我哥不是折腾我,就是在折腾我的路上,想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也不会容许我拒绝。 好不容易梳顺了,我低着头,在自己身上摸索,想找出发绳来把头发系好,我哥却又有了动作。 他指尖搓动了下,一缕咒力从他指尖溢出,凝结,化作黑黝黝的细长条状。 我忍不住瞅了眼。 这啥啊,丑了吧唧的—— 然后我就看到这黑漆漆的玩意朝我脖子靠近,又绕过我的脖子,从我头发底端穿过,随即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托起,聚拢,束紧。 我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摸向后脑勺,摸到了那个把我头发系成马尾的东西。 ……等等。 所以刚刚那个丑到辣眼睛的玩意是我哥给我做的发绳? 我看向我哥,发现我哥也在看我,似乎等着我说什么。 我想了想,语气慎重而迟疑。 “……所以,适合我的是马尾?” 宿傩:“……” 我:“……” 在这种沉默,带着一点点让人难以言喻的气氛之中,我哥伸手拽了下我的马尾,用恶劣的口吻道: “快做饭,我饿了。” 他的语气看起来不像是要让我做饭,更像是要把我给吃了一样。 在说完自己饿了之后,我哥就离开了,就是脸色看着有些不太好。 我对此喜闻乐见,心中也松了口气。 看来我哥没有察觉到惠的出现。 也不枉我故意用自己的咒力把整个院落扫荡了一遍,掩盖了惠的气息。 等我做完饭菜,往用餐的房间端过去的路上,遇到了里梅。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手里也拿着给我哥准备的食物,在看到我的时候,目光放在了我头发上。 “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我眼巴巴看着里梅,心里也有些难过。 那个簪子真的挺好看的呢,比我哥给我弄的这个丑东西好多了,还有那个发型,也很好看,结果也被我哥糟蹋了。 虽说千错万错都是我哥的错,但我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里梅垂了垂眸,又掀起眼帘看向我,语气温和。 “不必说道歉。” 我小心翼翼看他,“里梅,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里梅摇了摇头,“不会。” “那,以后你还会给我弄这些吗?” 里梅定定看着我,嘴角微微弯起,露出抹笑来,轻嗯了声。 “会的。只要你喜欢。” 我眨了眨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呼,还好,看起来里梅对我的态度并没有变得疏远。 至少,在我逃离之前,我不能让里梅对我的态度变得恶劣。 这之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因为我之前的叮嘱,惠没有再出现在宅邸附近,虽然我们也不再住在那个宅子里了,而是搬了地方,去了其他城池。 而且是连着搬了两次,每次间隔也才半个月。 如今我们所居住的城池,离平安京已经十分靠近。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又经历了几场战斗,面对咒灵,我已经可以一次性对付好几只特级,只是到底沾染了多少人命我已经数不清楚。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强,但面对我哥的时候,我的直觉却依旧告诉我,我打不过他。 而我每次到街上,都能够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监视视线。 我轻轻呼出口长气来,心情紧张又忐忑,却也带着跃跃欲试。 我想,咒术界的人应该也快行动了。毕竟我和我哥还有里梅如今离平安京如此之近,而平安京里可是众多贵族居住的城池,连天皇也居住于此,不管我们会不会进入平安京,他们也不会放任下去,堵这个可能性。 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那一天了。 等着我哥被咒术界毒打的那一天。 啧,只要一想到这种场景,就觉得美滋滋呢,睡梦中都能够笑出声来。 …… 宿傩发现他的妹妹最近傻乐的次数有点儿多,有时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能够笑出声来,看起来就一脸傻乎乎的模样。 他接住女孩的身体,手心涌出咒力,已经十分习惯地用反转术式治疗着女孩身上的伤痕,却依旧想着这个问题。 这让他低头看了女孩面容许久。 昏迷中的女孩终于没了那股傻乐的劲,只紧皱着眉头,嘴唇抿着,年幼而显得稚嫩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多显得苍白,看着倒是可怜兮兮的。 宿傩漫不经心想着这些,手指轻轻在女孩发间摩挲着,偶尔会碰到由他咒力凝聚成的发绳。 诅咒之王向来以力量碾压敌人作为解决对手的方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够聪明。 正相反,他的观察力,敏锐性都很强。 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他的妹妹有双特殊的眼睛,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而他能够感受到那双眼睛上面凝聚着的诅咒。 它纠缠于女孩的灵魂之上,如同攀附枝干的藤蔓,每一缕,每一丝,都充斥着浓浓的不详。 可它却并没有伤害到女孩,不如说,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让这双眼睛都深刻入了女孩的灵魂,甚至能够跟随着女孩一起转世。 它是诅咒,却也更是沉重的爱。 第十七章 所以,诅咒之王才会在那天对他的下属说: ——[这双眼睛很好看呢] 因为这双眼睛是从诅咒之中诞生,却偏偏意味着爱。 尽管扭曲,尽管充满着血腥,尽管代表着恶,甚至带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可它却温顺地蛰伏于她的身躯里。 多有意思啊,不是吗? 宿傩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便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他垂下眸来,轻声叹息,用一种冰冷的,带着凶性的,却又奇异地温柔的目光看着怀中的女孩,他的妹妹,和他血脉相连之人。 犹如凶神高高在上的垂怜。 而他将女孩一次次丢进危险的境地之中,也是因为他隐约意识到了如何打磨这双眼睛的办法。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办法似乎也开始失效了。 宿傩收起自己的领域,抱着他的妹妹走着,心中琢磨着他定下的计划是否需要更改。 原本他想着,让他的妹妹亲手解决了那个家族,弑父杀母这样的行为或许能够再次刺激到她。 至于那同样也是他的父母这件事情…… 宿傩根本无所谓。 不如说,在他看来,对方唯一的价值就是给他带来了他的妹妹这样的乐趣,以及这一次他计划之中的废物利用。 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咒术界那群废物开始蠢蠢欲动,想要集结起来对付他。 宿傩摸了摸下巴,他倒不是觉得害怕,于他而言,废物聚集起来再多也是废物,只是他自己有所预感,或许这一战之后,自己会变成另一个状态。 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有新的办法。 ——让这双眼睛在他面前展露出最终的,蜕变之后的永恒的美丽。 想到这里,宿傩放下手,低低笑起来。 真期待呢。 …… 随着宿傩距离平安京越来越近,最后落住于邻近的城池之后,得知隔壁就有个诅咒之王的贵族们自然是不放心的,连连催促着咒术界的高层们。 原本就已经决定了要讨伐宿傩的咒术界在这种催促之下自然是加快了动作,无数优秀咒术师们聚集起来,在以御三家带头的秘密会议下分派着各自的任务。 其中飞騨家族自然是最为尴尬的,毕竟这回大家要讨伐的三个人,两个都是出自他们家的,还有一个是宿傩的下属,也可以看做飞騨家族的人。 于是—— 好家伙,三个都跟你家有关联,两个还是有血缘的。 会议上大家一边紧张谈论着,一边又忍不住看一眼飞騨氏族的家主。 你说这飞騨氏族到底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呢? 说运气不好,偏偏出了一个绝世天才,眼见着第二个似乎也天赋很不错。 要说运气好吧,结果这两个都是好端端的咒术师不当,全成了诅咒师,祸害得咒术界都没法平静下来。 最后飞騨家主得到的任务是负责稳定后方,美名其曰是看重其稳重靠谱,实则就是担心向宿傩他们通风报信。 飞騨家主明明知道这一点,面上却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尴尬,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大家倒也没有意外,要是这点心机都没有,他早就被人从家主之位上赶了下来。 完整的计划也很快出来了。 因为咒术界一直有关注宿傩一行人,所以知道宿傩的妹妹结衣习惯于自己出门采买食材,而那些食材宿傩也会食用。 届时可以在食材里投毒,先削弱一波对方的实力,然后大部队牵扯住宿傩,另外可以分出一小队挟持住结衣,用以威胁宿傩。 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有点儿不太光明,但是咒术界的高层们都不约而同的忽视了。 毕竟宿傩恶行累累,对付这样的人不需要光明正大。 挟持分队的队长则交给了禅院惠。 一来,她的[天与咒缚]在咒术界里是出了名的,大家都知道她的体术很强,单凭肉体就可以和特级咒术师相比,再加之她对咒力的天然抗性,也是很好的突袭人选。 二来自然是她的身份,虽说禅院家的人并不看重她,可她毕竟还是出生御三家,在咒术界高层看来,她的身份还是很高贵的。 接到这个任务的禅院惠神情平静。 不过大家也都已经习惯了她这不冷不热的模样,倒没怎么在意。 谁也不知道,他们信任的这位小队长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如何带着他们心目中的挟持目标从战场溜走的事情。 至于未来咒术界会不会恼羞成怒将她也打成诅咒师—— 禅院惠:嗯?谁会关心这个啊?结衣更重要啊。 …… 在又一次购买食材时,我注意到了惠留下的隐晦信号。 这种信号方式是我教给惠的,来源于我的上一世。 当时我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或许是闲着没事,又或许……是想留下点什么,来证明我的上一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于是心血来潮,就和惠说起了隐蔽传递信息的办法。 只是有时候,难免会失神,想起上一世的记忆。 那时日光正好,落到我的院落之中。我被允许坐在院落之中,晒着暖洋洋的日光,靠在我的大哥身旁,听他用好听的声音和我讲着宇智波一族外出时,如何用家族特有的信号将消息传递给族人。 而我的二哥就在我们面前不远处,兴致勃勃用着手里剑投掷靶子,每次正中红心时,就会朝我们露出笑颜,等着我的鼓掌和大哥的赞扬。 “结衣?” 里梅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收拾好情绪,朝里梅笑了下。 “走吧,我买完了。” “……等等。” 我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的里梅,“怎么了吗?” 里梅看着我,我感觉他似乎有些犹豫,嘴唇张合了几下,却依旧什么也没说,等我以为他最终不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出乎我意料的,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你觉得不开心,可以和我说。” 不开心的事情吗? 如果真的要说起来的话,那可是有很多啊。 最不开心的,就是我的自由如今被禁锢了吧。 我心中这么想着,却不会真的将这句话说出来,只不经意地看了眼被里梅提着的菜篮。 惠传递的消息,让我知道食材已经被下了毒。 “唔,如果说不开心的话……” 我长叹了口气,带着些亲昵的抱怨的口吻道: “最近好像有些生长痛了呢。” 这倒不是骗人的,大概也是年岁到了,加上被我哥操练得太多,活动频繁,我的身高开始抽长,骨头疼起来的频率多了些。 里梅愣了下,但很快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于是回到宅子的一路上,里梅难得变得啰嗦了许多。 他开始问起我最近生长痛的感受,比如什么时候痛得明显,比如具体感觉是哪个地方,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我都震惊了,里梅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回答起来是很烦的,但是我看着里梅这么仔细认真,也就不太好意思觉得不耐烦了。 好歹人家是在关心我嘛。 只不过我也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没错了,里梅就是把我当女儿养了。 回到宅子里后,自然是开始准备食物。 相比起一开始我还得全程饿着伺候我哥进食,如今我的待遇好歹提高了一点点,那就是我自己做的饭菜,也可以分出一份给我自己。 我咽下事先被人以隐蔽的手段,藏于食材之中的解药,心情平静地制作好食物,端到房间之中。 看着我哥吃下那些食物时,我觉得这大概是我控制情绪和心跳最好的一次。 嘛,至少没有给宇智波一族丢脸。 夜幕降临,我待在房间里,安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很快地,我听到了喧闹声,还有我哥张狂肆意的笑声,以及他不屑的言语。 “结衣!” 惠拉开了障子门,站在门外朝我伸出了手。 “跟我走。” 我快步走到门口,这一次,我没有拒绝她,而是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弯起眸笑了起来,答得干脆又坚定。 “好。” 宿傩被咒术师们阻拦住,而里梅则被咒术师分出来的一小队引开,这是最好的逃跑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 我们两个都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性格,既然已经决定了趁着这个时机溜走,便立刻往外跑了起来。 在越过围墙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下一秒,我飞快扭过头来,拉着惠就跟屁股着了火一般飞快地蹿了出去。 “卧槽,我哥领域展开了,快走快走——” 妈耶,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因为逃得不及时被我哥的领域包围进去! 夜色下,我和惠随着慌乱的人群一起往城池外逃走,身后是盖住了宅邸的漆黑色的半圆形【帐】。 就是跑着跑着,这个姿势有些不太对劲起来。 原本还是我跟惠手拉着手跑的,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她把我公主抱了。 “你的速度没有我快。” 面对我的提问,惠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 好吧,你说得对,[天与咒缚]就是了不起。 虽然惠是抱着我跑,可她的速度的确很快,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风因为速度过快也变得凌厉起来,刮在脸上还是蛮痛的。 繁华的城池被我们两个丢在身后,周围逐渐变得安静、人烟稀少起来。 我心中默默计算着,抚着胸口,感受着跳动得不太规律的心跳声,想着按照这个速度,逃跑成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 我原本想着,就算我哥再厉害,他毕竟还是一个人,被整个咒术界敌对的话,总归还是会应付得稍微艰难点。 这就给我和惠逃跑争取了时间。 可我万万没想到—— 我哥他竟然不做人了。 后来我第四次穿越,恢复意识的时候,不禁哽咽出声。 ……是我大意了QAQ 第十八章 在事情开始前,我始终提着心,担心着会出现问题。 幸运的是,一切很顺利。 我的哥哥并没有察觉到食材里的毒药,想来那个药应该不是立刻发作的。 里梅也被人引走。 而惠作为领头之人,她的任务就是将我带走。 结果嘛,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至少的确把我给带走了,就是目的地和咒术界的人想的不太一样而已。 当我终于和惠离开那座城池时,我又紧张,又喜悦,或许其中也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我有意不去想清楚,弄明白。 它们和我无关。 我没有那么坚毅、无畏、不悔的性格。 就如上一世,假使我是我哥,我的选择不会是按照高层的指令抹杀我的家族,我只会选择带领一家人突破村子,找一个新的地方生存下来。 没错,那样村子会变得动乱,可是相比起什么大义,我不熟悉的那些村民,我更愿意我的家人活下来。 就如这一世。 大部分时候我愿意保护无辜者,就像咒术界一直宣扬的那样,咒术师应守护非咒术师,我并不介意平常遵循这一点,但并不意味着我会将它当成我的至理。 否则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按照咒术界那些高层的想法,为了咒术界的未来,我就应该舍身大义,以身行动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宰了我哥。 ——就算结果百分之百是我被宰。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嗯,大概稍微不太普通的就是比别人多了那么两世。 简而言之就是,我有自己的三观,有自己的底线,但并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 这种事情太过于高尚,我做不到。 夜色寂静,我靠在惠的肩膀,看着身后越来越远,几乎快要见不到轮廓的城池,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渐渐散去,不禁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然后变得喜滋滋。 哎嘿,终于能够离开我那个屑哥了! 至于离开之后要怎么做,我也已经想好了。 我觉得以我哥那足以媲美小强的生命力,那个毒药估计是解决不了他的,咒术界大概最多也只能重伤他。 死估计是死不了的。 然后嘛,我哥大概一开始会忙着养伤,等养完伤了大概就会反应过来我的逃跑,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生气,想要把我切片吃掉,一开始大概会翻遍整个咒术界试图把我找出来,至于时间久了还会不会坚持找我,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但是搜寻力度应该会降低。 那我要做的,肯定就是苟起来啊! 而且不能苟在这里,这里还是太小了,不够保险,我需要去更加广阔的地方,所以—— 没错,就是国外了! 哎嘿,我就不信我哥还能跑到别的国家去,就是让他找不着嘻嘻嘻。 唯一让我有些担心的,就是惠可能不习惯。 “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 惠抱着我的手依旧很稳,她带着我跳上树枝,在密林之中穿梭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回答我的语气平淡无波。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样,而不是要离开这个她土生土长的地方。 “我不放心你,而且,我也很好奇你说过的那个东方国度。” “……好。” 我眨了眨眼,压下快溢出眼眶里的泪,微微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幻想着未来的场景。 平安京时代的话,那边……应该是盛世大唐吧。 到那时,我会和惠手牵着手,于繁闹灯市下,穿着和周围人相同的唐服,听着耳边热闹的声音,行走于都城石街之上吧。 真好啊。 但这些在我脑海中温馨的画面骤然停止消失,我瞳孔微微一缩,惠已经抱着我往以最快的速度挪动了身形。 “砰!” 一声巨响,当我看过去时,便看到我们正前方原本要踩上的树木已经分裂倒塌,切割面光滑无比,周围却看不到切割物,唯有浓郁的、带有凶性的残留咒力。 而它是如此的熟悉。 熟悉到让我意识到它的主人是谁时,便犹如一盆冷水从我头顶倾盆浇下,让我的心凉得彻彻底底。 太快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从惠怀中跳下,与她对视了一眼。 “……” 在看到她的眼神后,我放弃了原本要说的话,与她转身,看向前方。 “我和你说过什么,嗯?”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此时犹如恶鬼索命般响起,密林阴影下,可以看到一道身影从我们视线前方缓缓出现,惠在瞬间便朝着那个身影而去,与此同时,我也在她的身后用出属于我的咒术! 他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被惠抓住时机,扭住他的脖颈,然而不过眨眼,他便从我的咒术里回过神来,轻而易举挣脱开了惠的禁锢。 如果不是惠撤退得太快,甚至会被反伤。 而他就好像刚刚的袭击并未发生过一样,只依旧不紧不慢地迈步,每一步都犹如压在我的心上,带来极大的压迫力和威胁感,直到他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说过吧,不听话的孩子,是会被吃掉的。” 我并没有注意到我哥这句话,因为在看清他此时的样子时,饶是此时情况再紧急,我也呆了一瞬。 ……嗯?! 我的瞳孔猛地张大,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哥。 他的脸上爬满了不详的咒文,眼睛底下还多了一双狭长的眼睛,而他上身的衣服早已消失,露出了同样爬满黑色咒文的身体,还有四只胳膊。 “我……” 我张了张嘴,在我哥四双眼睛都微微眯起的视线下,下意识吐出句话来。 “……哥,你终于觉得自己不配为人,所以自己把自己开除了人籍吗?” 我哥:“……” 我:“……” 惠:“……”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我看到我哥胸膛明显起伏了下,从他唇边溢出一声极其冷的笑声,转而视线落在惠身上。 “[天与咒缚]……有点意思,所以是它给你的勇气,从我手中抢走我的东西?” “结衣不是你的【东西】。” 惠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身形一闪,再次冲向我哥,我在同时和她一起冲了出去。 四眼四手的诅咒之王立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着我们的攻击。 战斗在密林之中爆发,然而时间越久,我的心越沉。 不行! 不行——! 惠的身体强度够了,可是她的经验还不够,也不够快,再继续下去,最终只会是我们落败,而且,里梅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必须速战速决,快一点找到突破的点! “惠!” 我短促又尖锐地喊了一声好友的名字,原本冲在我面前的惠伏下身形,勾玉形状的黑点于我瞳仁中浮现,我看向我哥,在这一时刻发动了我的眼睛的能力。 进化到三勾玉的写轮眼催眠的能力大大增强,而这也是我第一次在我哥面前完完整整展现出来。 就算他此时已经不做人了,也一样会中招。它和我的咒术是不一样的机制。 我哥也的确不再动弹,惠抓住时机,欺身上前。 咒具从我哥胸前穿胸而过,直接洞穿了左胸口,鲜血四溅,洒落于地面。 担心不够保险,惠还抓紧时间又快速捅了几次,才收回手,转身走向我。 我看了眼我哥的胸口,虽然鲜血淋漓,却也能够猜到他的心脏大概已经破破烂烂了。 写轮眼的确好用,就是有点费眼睛,我现在已经觉得双眼疼起来了。 “我们走。” 我对惠说。 惠抬手擦了擦流到眼角的血,朝我点头,又很快注意到我眼睛的不适,随手将手中的血迹在衣服上擦了下,伸手就又要把我抱起来。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的,肉|体被洞穿的声音响起。 鲜血犹如喷泉一般从惠被洞穿的胸口喷涌而出,砸落在距离她极近的我的脸上,带来滚烫到令我瑟缩的温度。原本理应失去气息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惠的身后,抽出那只血红色的手,无趣地啧了声。 “只有这点手段吗,真是没意思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写轮眼的洞察能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将眼前的一切放慢到了极致。 无论是惠涣散的瞳仁,还是她被撕裂的胸口,以及那颗在她身体里不再跳动,变得支零破碎的心脏,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倒下的动作也如一帧一帧的定格动画,清晰而缓慢,我愣愣伸出手,抱住她沉沉下坠的身躯。 “惠……” 我嘴唇颤抖着,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逃……” 惠微弱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了令我无比痛恨的声音,在我耳边笑了起来。 “逃?我有允许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我的脖颈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硬生生将我提了起来,而我的四肢也被另外两只手分别禁锢住,做出这一切的人甚至还有一只空出来的手,伸向我的眼睛。 “它很漂亮……” 抓住我脖颈的手渐渐用力,空气渐渐无法通过喉管,我开始有了窒息的感觉,原本就疼的眼睛也开始变得视线模糊。 唯有触感让我意识到,我哥在轻抚我的双眼,甚至用指腹摸了摸我的瞳仁。 皮肤与眼睛的直接接触带来的不适直接刺激到了我的眼睛,好像有应激性眼泪流了出来…… “但它还不够漂亮……” 他在我耳边叹息。 然后,他松开了抓着我脖子的手,空气再次得到流通,我发出剧烈的喘息声,却因为四肢依旧被禁锢住,而无法擦去之前因为窒息流下的唾液。 我想此刻的我一定狼藉又可笑。 我咳嗽了几声,抬眸看向我哥。 他左胸口依旧还留着那个伤口,心脏也还是那个破烂的模样,可他却的确还活着,并且看起来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真是…… 我自嘲地想,难怪我哥不做人了呢。 “我从来就不想听你的话。” 我说,声线因为刚刚的窒息而变得粗哑。 “我讨厌被强制跟在你们身边。” “我讨厌你对我的威胁。” “所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离开你。” “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与你不死不休。” 在说完这些后,我垂下眸,平静地等待着死亡。 但下一刻,我的下颚被捏住,强制性地抬起,被迫与我哥对视。 “我有说过要让你死吗?” 我哥四只眼睛都完全睁开,衬着脸上的黑色咒印,透着十足的邪气。 他朝我咧开嘴,露出森然的白牙来,四只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我茫然又狼狈的面容来。 我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我看到他用咒术切割开自己的掌心,鲜血与他的咒力纠缠在一起,缓缓渗出。 然后,他将那只手朝我伸来。 在隐约意识到我哥要做什么的时候,我瞳孔缩紧,不敢置信的情绪从我心中升腾起来—— 草。 难道他是想要让我也不做人吗?! 难道他以为不做人就这么容易吗?! 明明这应该十分滑稽可笑,可该死的,我却觉得真的存在可能性。 密林之中早已被血腥气充斥,按理来说,我的嗅觉应该已经麻木了,可是当我哥的手靠近我时,我却依旧闻到了从他掌心伤口渗出的血气。 “张嘴。” 我哥禁锢住我四肢的手微微收回,我不得不靠近了他,几乎贴在他身上,被迫抬起头。 而他说出这句话也并不在意我是否真的配合,不过是微微使力,受到压迫的面颊便让我不得不张唇,眼睁睁看着他的掌心牢牢覆盖住我的嘴巴。 或许是预料到了我会将血液吐出来,我哥他腾出一根手指,探向我的嘴巴里,扣弄着我的喉咙,以不容抗拒的态度逼迫着我必须吞咽下去。 即使我试图用舌阻挡,也无济于事,因为那只讨厌的手指会压下我的舌。 滚热的血液夹杂着咒力溢满我的口腔,令我连喘息的余地也没有,只能感受着它们从我的喉咙滑过,沉沉落进我的胃里。 同样是咒术师的我在咽下它们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来自血液里的力量。 我隐约产生了错觉。 仿若胃部也能够感受到血液的滚烫,它们在翻腾着,叫嚣着,从我的身体里四散开来,意图改造我的身体。 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我被放开了四肢,也没有注意到我哥微微有些泛白的脸色,要知道刚刚就算是被捅穿了心脏,他也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我的意识已经恍惚。 只无意识地蜷缩着身体,紧紧捂着我的腹部。 那里让我有种要被灼烧穿透的痛楚,甚至蔓延至我的胸口,然后朝着我的眼睛而来。 好疼…… 肚子疼……眼睛疼……四肢疼…… 我有种要被撕裂开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 暴虐而庞大的咒力自我身体里猛然爆发开来,我茫然抬起头来,看着俯下身来与我对视的哥哥。 我看到…… 他眼里倒映出来的女孩面上沾满干涸的血迹,唇边唾液与血液混合,可笑又可悲。 而那双眼睛里,原本存在的勾玉此时已然连接在了一起,呈现出刀刃般的形态。 “真好看啊。” 他伸手亲昵地抚摸着我的眼角,朝我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我很喜欢。” 第十九章 里梅解决完战斗后的所有事情,终于赶来的时候,他只看到自己的主人维持着一个俯身的动作,朝着前方伸出手,似乎在抚摸着什么,然而他的面前却什么人也没有。 只剩下一地血迹。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的时间,里梅才终于将他的主人拉出幻境。 在被拉出幻境的下一秒,暴虐到足以毁天灭地的咒力从两面宿傩身上席卷开来,不堪重负的密林发出轰隆的巨响声,不知倒塌了多少树木。 宿傩的脸色很难看,却又透着些微妙。 他想到自己在看到那双眼睛之时,从他妹妹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力量,快得甚至连宿傩都没来得及反应,才会在一瞬间中招。 那种程度的幻境…… 就算是如今已经成为真正的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也需要花费足够长的时间才能够摆脱。 按理来说,宿傩此时的心情应该是很恶劣的,而他也的确发怒了。 可是在怒气之中,却又带着一丝细微的……愉悦。 或许是因为他的妹妹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后,展示出来的实力没有让他失望。 他仰起头来,月光落在他赤|裸着的,遍布着黑色咒文的上身,胸前的伤口眨眼之间便长出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他只闭上眼,鼻翼翕动,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辨别着属于他的妹妹的那一缕咒力气息。 …… 我看着在我面前陷入环境之中,一动不动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控制住他。 我喝下的那些掺杂着血液于我身体里肆虐,改造之时,也牵动了来自血脉的力量,让它们终于毫无顾忌地喷涌出来。 力量的骤然提升让我在瞬间明白了如何展开我的领域,如何将领域和我的眼睛结合起来,如何将他拉进我的幻境之中。 我想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只要一想到惠在我面前倒下的一幕,我的心中便无法抑制地升腾起暴戾的情绪,它们在我的身体里化作海啸汹涌咆哮着,冲击着我的身体,化作源源不断的咒力,支撑着我将这个混蛋拉进更深一层的幻境之中。 我要让他在幻境之中受尽折磨,我要让他在无尽的轮回之中死上千次,万次——!! 让他的灵魂在磋磨之中消失殆尽!! 就算为此付出我的生命也无所谓—— 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崩溃,它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力量的增长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我的身体原本就不足以支撑这种强度的力量,从我开始学习咒力起,我这一世的父母就让人检查过我的身体,并且下过断言—— 我无法像其他正常的咒术师一样,百分百发挥我身体里的力量, 一旦我想要这么做,身体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崩溃,甚至殒命。 更别提我此刻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经超出了百分之百,完全就是被人为的揠苗助长。这就像往一个密封的杯子里不停地注入水,水满之时也没有停下,最后的结果只会是“砰”的一声,水杯炸裂开来。 如今我的身体便是这种情况。 没关系,正好可以陪着惠一起…… 我这么想着,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看向惠倒地的方向,艰难地迈动着步伐,跌跌撞撞朝她靠近。在终于靠近她时,我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把她抱进怀里。 她胸前的伤口让我无法忽视,我痛苦地闭了闭眼,又立刻睁开。 我怀抱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一丝微弱的希望,伸出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探向她的脖颈。 当我察觉到那孱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停止的脉搏时,我猛地收回手,捂住嘴巴,盖住我大口的喘息,还有呜呜的哭声。 泪水在瞬间从我眼中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唯有此时,意识到还有可以挽救的机会后,我才终于放纵了自己的情绪,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在面庞流着。 出生自咒术师家族的我知道许多隐秘,这其中也包括许多延续生命的办法。 我知道,人死后是有灵魂的。 曾经就有过咒术师因为无法接受亲近之人的死去,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化作强大的咒力,对死者进行了诅咒。 这种诅咒可以强行禁锢住人的灵魂,使其依旧停留于人士间。 只是这样的办法也会扭曲掉灵魂,令其变成咒灵一般的存在。 以我现在的力量,我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可是,我怎么舍得啊…… 我怎么舍得让惠变成那样的存在。 幸好,我知道不止这一种办法。 足够强大的咒术师可以做到许多事情,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咒术刻印进身体里的一部分,使其变成咒具一般的存在,就算是死后也依旧不消不散,历经千年也不会腐烂。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去拯救惠的性命。 我的咒术与幻术有关。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我的领域名为{镜花水月],它拥有[真]与[假]的能力,步入我领域之中的人会陷入真假的幻境之中,真的随时都有可变成假,假的也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真。 而写轮眼也拥有制幻的能力。 当写轮眼变成我如今的勾连状态,成为万花筒写轮眼时,它会根据我擅长的领域,诞生出适合我的瞳术。 自然而然的,也和幻术有关。 量变引发质变。 当幻术到达极致之时,便与现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而最好的幻术自然连世界也可以蒙骗。 我擦去脸上的夹杂着血迹的泪水,抬手覆盖在我的右眼上,催动着咒力涌向右眼,在眼眶几乎被咒力充斥得不堪重负之时,屈指抠出。 在眼球脱离我眼眶之时,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里面涌出,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大概是因为它已经被我变成了咒具,又或许是因为崩溃的身体感知已经迟钝,我倒是没觉得有多疼。将它塞进惠的嘴里时,我的手反而还比一开始要稳当许多,至少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我一眨不眨地睁着我仅剩的左眼,盯着惠的身体,在看到她胸前的伤口有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抹去,恢复成原来的状态后,我才发现自己甚至忘了呼吸。 我回头看了眼那个混蛋一动不动的身影,虽然可惜,却还是收回了领域,抱起惠的身体。 我快支撑不住了,在这之前,我至少要让惠远离这种危险的环境。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硬生生撑着崩溃在即的身体,带着惠来到了海边港口,用仅剩的左眼控制住了船上的人。 这是我和惠计划中早已定好的船只,原本想着,逃离成功后就坐上它离开的…… 在把惠交给船上的人之前,我将头埋进她的脖子旁,默默感受着她再次变得有力的脉搏。 无法言说的感动让我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涌出。 真好啊…… 你还活着。 只是很抱歉,惠。 你睁开眼的时候,我没法站在你的面前了。 在看着那艘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后,我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平静下来。 也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汇聚了一团血,还有更多的血从我崩裂开的身体里涌出,滴滴答答顺着四肢落下。 熟悉的咒力从我身后越靠越近,我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朝着我这一世的哥哥举起手,缓缓屈指,比出了一个中指。 “那次是骗你的……” 我张开嘴,眼前越来越模糊,甚至看不清我哥到底是什么表情,不过我也无所谓了,反正,我要做的就是告诉他—— “这个手势……” “是说……” “去你……大爷的……” …… 这一次,里梅依旧迟了一步。 他追上自己的主人时,看到的是已经失去了生息的女孩。 里梅的脚步无意识地停了下来,面无表情,脑袋一片空白。 被诅咒之王抱在怀中的女孩四肢无力地垂落,头靠在他的胸前。 她面容上是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有女孩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而她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还是昨日里梅辗转多个衣铺,慎重选择出来的一套,如今却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图案,因为已经全然被血迹浸透,只剩下刺眼的红。 而那双从初遇开始,或是带着笑意,或是闪过狡黠,偶尔闪过或真或假的依赖,唯有始终生机勃勃的坚韧一直存在而没有变化的眼睛已经永远闭上。 “宿傩大人……” 里梅嘴唇张合,极力控制着,声线才没有颤抖。 “她……” “她死了。” 两面宿傩淡淡道,抱着怀中的尸体与里梅擦肩而过,里梅低垂下头来,发丝顺着他的动作落下,挡住了他的面颊,也挡住了他的表情。 而两面宿傩对下属的状态也并不感兴趣。 他将女孩带回新的宅邸之中,撑着下颚,静静看着毫无声息的尸体。 这次事情的发展结局,就连宿傩也没有预料到。 他没想到,她的身体连转变形态都抗不过去。 按理来说,既然她已经死了,他便应该失去对她的兴趣,可他却把她的身体带了回来。 这是代表着他其实依旧还抱有对她的兴趣吗? 两面宿傩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自己也有些意外这一点。 结衣…… 两面宿傩低低念出这个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喊出女孩的名字,而不是用【我的妹妹】替代。 他看着那具尸体,微微眯起眼来。 以宿傩的性格,在结衣死去之时,他会毫不犹豫地用诅咒困住她的灵魂。 可是宿傩却失败了。 因为结衣的灵魂随着那只左眼一起消失了。 …… 我原本以为我会就此陷入沉眠。 我的意思是说,我已经穿了两次,已经足够多了,总不可能老天还给我第三次机会吧。 ……结果我还真的穿了第三次。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从自己的状态之中熟门熟路地意识到又变成了一个婴孩时,我陷入了沉思。 我开始回想我前几世。 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 我到底是老天的亲生女还是老天的绿帽子证据。 毕竟我这运气实在不好说是好还是差。 要说是差吧,我好歹比人多了几世的经历,可要是说好吧…… 我的脸都绿了。 毕竟我这多出来的几世可没有寿终正寝过,我发自内心的担心我这一世是不是也会这么倒霉。 俗话说得好,一个坑不能掉两次,我这都已经掉两次了,至少要避免掉第三次。 于是我思考起来这其中的共同点。 婴孩的大脑毕竟还没有发育完全,我的思维也是断断续续的,想得时间稍微久了点,但最终我还是想出来了。 我第一世没有哥哥,活到了十八岁,虽然也是英年早逝吧,但凡事就怕一个对比。 想想吧,我第二世有两个哥哥,然后我大哥拿了屠全家的剧本,只留下了我的二哥,虽然我不是死在我哥手下,而是心脏病发翘掉的,但的确和我哥有关。 当时我只有四岁。 然后我第三世,虽然我只有一个哥哥了,可是他太屑了,可以说我的死跟他有百分之百的干系,而那时我才十二岁。 这一对比下来,我第一世十八岁是不是活得够久了? 后面两世加起来都没我第一世活得长啊!! 于是我悟了。 哥哥什么的都是屑,对我来说,哥哥这种生物属实和我犯冲,有他我就得早亡。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我开始紧张观察起我这一世来,然后我欣喜的发现,出现在我周围的只有疑似我爸妈这个身份的男女。 没有! 没有!! 没有哥哥这种生物出现在我周围!! 我喜极而泣。 很好,看来我这一世可以活得够久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被我这一世的母亲抱起来时,喜滋滋地亲了亲她的面颊。 “啊呜嗷——” 感谢感谢,只要没有哥哥,世界都变得美好了呢。 虽然……我的右眼无法视目。 当我这一世的父母意识到我的这个情况后,满怀担忧地抱着我去医院查看,却什么情况也查不出来。 我抬起胖乎乎的手,摸了摸他们的脸,心怀歉意却无法说出来。 我想,它大概是我上一世遗留下来的问题。 第二十章 在医生做出判断,我的右眼属于天生无法视物后,我这一世的父母露出了十分伤心的表情,他们抱着我离开医院时,面带沉重和忧愁。 我的母亲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她愧疚地认为是因为她怀着我的时候年纪已经不算小,甚至在孕中情绪也不太好,所以才让我出生时就带了这样的缺陷。 “不是你的错,峰子。” 我的父亲在听到她这么说后,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来,他揽住母亲的肩膀,将她和她怀里的我一起拥入怀中。 “她是因为你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要做的,是在以后给她足够的爱。” 父亲低下头来,摸了摸我的脸,眼里出现那种回忆起往事的怀念来。 “连着林太郎那份一起。”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突然警惕起来了。 等等。 林太郎是谁? 为什么我父母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觉得我有点方。 母亲将头靠在父亲肩膀上,叹了口气,“林太郎……他还没有见过他的妹妹呢,我们带她过去让他看看吧。” “好。” 不,等等,我不同意啊!! 说好的没有哥哥呢!! 我张开嘴想要拒绝,然而我此时的状态却只能发出啊呜意味不明的婴儿语,我的父母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挣扎,甚至朝我露出欣慰的表情来: “你看啊,结衣也在高兴可以和哥哥见面呢。” 我:“……” 不,我不是,我没有。 不要给我加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设定啊爸爸妈妈! 我躺平在我母亲怀里,露出眼神死的表情来。 可恶啊,难道我永远都无法和哥哥这种生物分开了吗? 在这种绝望的情绪当中,我一时都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只闭着眼睛假装这样就能够不用面对现实。 直到我感觉到母亲把我抱着轻轻晃了晃。 “结衣,结衣。” 她柔声唤着我,似乎是以为我睡着了,想要将我唤醒。 “……” 算了算了,我在心里叹口气,还是睁开了眼睛,然后对上了一块墓碑。 咦? 我先是下意识转动脑袋,看了看周围,才发现我被我的父母带到了陵园里。 然后我将目光定在我前方这块墓碑。 墓碑上刻着碑文,除了死者的名讳外,还有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爱子森林太郎生于……早逝于……】 我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等等啊,这个意思是……我哥已经没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震惊了。 这特么是真的吗?! 卧槽我哥居然比我死得还早?! 恍恍惚惚中我反而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我愣愣看着墓碑下摆放着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我却也能够看出我这一世的哥哥和我父亲长相很是相似。 照片里,我哥还是青年模样,留着一头及肩的头发,不过看得出没怎么打理,有几缕碎发不太服帖地从额际滑落。 他微微笑着看着照片外的人,笑容富有亲和力,衣冠楚楚,面容英俊。 我的父母也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话,或许也是为了排解心中沉重情绪,反倒是让我知道了我这个早亡的哥哥的一些信息。 据说我哥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甚至被冠以天才、神童之名。 听到这里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小,暂时没法控制好脸上的表情,我想我一定会翻个白眼。 这可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 巧合到家了! 这套路我熟,我真的熟,毕竟我前两世的哥哥全特么拿的都是这个人设,无一例外。 草。 我心中骂骂咧咧,然后又看了眼墓碑。 很好。 虽然知道不应该,会让我显得很没良心,但不得不说,我很庆幸于我这一世的哥哥死的早。 主要是我太难了。 我特么已经穿了两次,活了三辈子了,回回都特么是英年早逝。 我就是想换个剧本,好好体验下寿终正寝是什么感觉而已,噫呜呜噫。 ……说回正题。 我哥因为太聪明,十二岁的时候就进入了东京大学医学部学习,并且一直都成绩优异,堪称别人家的孩子,是我父母的骄傲。 到了我哥22岁的时候,他以东京第一大学医科学校最为年轻的医学学士身份毕业。 毕业后,我哥先是在东京最出名的医院工作了半年,然后加入了陆军。也就是在我哥加入陆军才两个月的时候,我的父母怀了我。 据说我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特地请假回了家,陪了我父母两天。 我的母亲说,当时我哥很是期待我的出生,并且一口咬定一定是个可爱的妹妹,没想到生出我后发现还真是个女孩。 “这大概就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我的母亲感慨地道。 我:“……” 醒醒啊妈妈,当时的我才是个葡萄大的胚胎吧,到底哪里来的心有灵犀啊,真的不要再给我加这种不存在的设定了啊妈妈! 只是我哥并没有等到我的出生。 在半年之后,我哥因为表现优异,被上级提拔出国做任务去了,也就是在那天开始,我哥没了消息。 一开始,面对我父母的询问,上级回复的很含糊,等到我快出生的时候,才面露遗憾地告诉我的父亲,我哥在任务中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为临近生产,我的父亲只能忍着悲痛隐瞒这个消息,直到我出生一个月后,才告知了我的母亲。 无法接受长子离世的我的母亲将全部心神放到了我的身上,才能够避免去想这个悲伤的事情。 直到他们发现,我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这个新的打击反而让我的父母在痛苦难受过后,变得坚韧起来。他们也终于接受了我的哥哥离世这件事,所以才会在今天将我带到陵园里,在我哥的衣冠冢前说着他去世之后的事情。 “以后我们也要来多看看林太郎,带着结衣一起。” 母亲在要离开陵园时,抬头对着我的父亲这么道,父亲点点头。 “当然,至少要让结衣知道,她有个很优秀的哥哥。而且他和我们一样,都爱着结衣。” 婴孩的身体很容易感到疲惫,再加上之前陡然得知自己有个哥哥的惊吓,然后发现哥哥已经没了的震惊加庆幸,几种情绪起伏之下,我很快就来了睡意。 打了个哈欠,我蹭了蹭母亲的胸口,朝她露了个乖巧的无齿笑。 我会好好活下来的啦。 然后,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这之后,便是三年过去。 因为父亲的工作变动,我们家从横滨搬到了东京,不过每个月我们一家都会腾出一天的时间去横滨看望我的哥哥,和他说说这段时间的趣事。 而我也从要被人抱在怀里的婴孩,变成了可以自己走动的小孩子。 虽然我的右眼无法视物,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日常活动。而我的父母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可惜的神色,他们始终各种不露痕迹地鼓励着我,向我传达着乐观向上的观念。 我想,就算我是个真正的小孩,应该也不会为自己的右眼感到自卑,而是正视这件事情,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吧。 只要一想到父母对我的爱,我的嘴角就总是忍不住上扬起来,心里也暖洋洋的。 命运的确对我有过诸多戏弄,但它同样也给予了我十分珍贵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后者,才能够让我坚持走到了现在,让我始终觉得,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虽然会遇到很多烂事,可只有活着,才有诸多可能性,才有可能遇到美好啊。 ——当然,哥哥这种生物就还是算了,我已经对他们产生PTSD了。 第二十一章 这三年里,我对我的生活很满意。 首先就是,我这一世终于再次回归现代化社会,而不是那种战乱纷飞亦或者要啥啥没有的时代。 其次就是—— 这里需要敲黑板,是重点内容。 我虽然依旧还是有个哥哥,但是! 他死的比我早! 比我早啊!【震声】 我必须得说,单单这一点就足以抵消许多缺点了,真的。 每次和我父母去陵园看我哥的时候,我都会摸着我哥的墓碑,对着我哥的黑白相片,在内心真诚地道: 谢谢你,哥哥! 感谢你,是你的无私奉献,让我有了寿终正寝的机会。 为我们的兄妹情干杯。 ——噫呜呜咦,简直感动到流泪。 每当这时,靠在我父亲怀里的母亲都会抬手拭去眼中的泪水,对着我父亲欣慰地道: “妹妹真的很喜欢哥哥呢。” 早已习惯我的父母给我加一些从不存在的设定的我淡定点头: 没错,我很喜欢这种安安静静躺在墓里的哥哥。 从陵园探望完后,我们一家又回到东京。第二天,父亲在吃完早餐后,便提着公文包出门上班。母亲则忙碌着家务,温柔拒绝了我试图参与家务的行为。 “没关系,妈妈不累的噢。” 她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将我牵到桌子旁,替我摆上买回来的玩具。 “如果结衣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出门,但是只能在家门口妈妈看得见的地方玩,知道吗?” 我点点头,亲了亲她的面颊。 “好。” 这种坐在椅子上,享受着日光照拂,玩着幼儿玩具,悠悠闲闲的日常对我来说其实还挺新鲜的,有种恍然如世的感觉。 第一世太过久远,而且当时的我还是个真正的小孩,记忆早就模糊,所以就不提了。 第二世的时候,我的身体太差,光是活下来就消耗了我许多的精力。 第三世的时候,我的身体倒是没那么差了,可出生自咒术师家族的我顶着宿傩之妹的名头,被压着进行了繁重的学习,根本没什么时间玩耍。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悠闲平静的生活了。 我窝在椅子上,手里慢悠悠转动着魔方,耳边是妈妈开着吸尘器的轻微嗡嗡声。再加上舒适的日光照耀着,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昏昏欲睡之时,我突然惊醒,抬头望向窗户外。 屋外除了绿绿葱葱的绿植外,就是偶尔走过一两个行人的街道,除此之外,什么异样也没有。 可我相信我的直觉,刚才我的确感觉到了有人从窗户注视着我的家。 我想了想,拿起魔方跳下椅子。 “妈妈,我出去一下,就在家门口!” …… 森家家门口不远处,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背对着森家方向,手里摆弄着一个相机,慢悠悠走着。 “喂。” 有个稚嫩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男人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穿着可爱小裙子,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女童跑到他的面前。女童有着一头柔顺细软的黑发,斜斜的刘海略有些遮挡住了她的右眼,但是可以看到她的左眼是酒红色的。 仰起头的时候,日光落在她的眼中,蕴出荡漾微光,令人想到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微光泽的红酒。 “叔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我可以看吗?” 女孩朝他眨眼,声音奶声奶气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相机。 “可以。不过——” 他弯下腰来,笑眯眯地与女童对视,语气温和,带着股循循善诱。 “你要叫我哥哥哦,小可爱。” “我看起来应该还不到叫叔叔的年纪吧。” 女孩歪了歪头,在男人略带着期待的视线下,用一种天真无邪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叔叔看起来的确不像大哥哥呀,妈妈说,大哥哥嘴巴上不会有这种黑黑的东西。” 男人:“……”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啊咧,他看起来难道真的有这么老吗,只是没有剃干净胡须而已,男人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吧。 “但是你不叫我哥哥的话,我不会把它给你的哦。”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相机。 女孩鼓起脸颊,想了想,最后还是改了口。 “好吧,大哥哥,你可以让我看看它吗?” 男人脸上笑意加深,把相机递过去,女孩接过相机的时候,也顺带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魔方递到他的面前,一本正经地道: “哥哥,我把我喜欢的魔方交给你。妈妈说,不能只向别人拿东西,这样是不对的。” 这种小孩子装大人的口吻让男人忍了忍,才忍住想要捏捏女孩脸颊的想法。 真是乖呢~ 他笑眯眯地看着女孩动作生疏地摆弄着相机,耐心地教着她如何使用,很快女孩就知道怎么点开相机里的相片册查看了。 最新的一张,拍摄的是森家的小花园。照片左上角稍微照到了一点窗户,仔细看的话,隐约倒是能够看到女孩坐在窗户边露出来的黑色长发和少许侧脸。 整体而言,这算是一张景物照,可以看出来女孩的入镜只是无意间的。 其他照片也是如此,同样会意外拍到误入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森家如此。 男人的态度也很是落落大方,会耐着性子和小孩聊天,有时候也会状似无意的泄露出自己的一些信息。他家里有些底子,自己又颇为喜欢浪漫艺术,所以习惯于周游世界,拍摄自己感兴趣的照片,也参与过那种国际拍摄比赛。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还兴致勃勃地用手机翻出自己得奖的信息,如同那种迫不及待地向人展示自己的优秀的炫耀者。 带着一股子自来熟的亲昵,却又很好地把握了尺度,不至于令人觉得厌烦。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令男人能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孩的神情,与刻意经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的他相比,女孩遮掩自己情绪的本事还过于稚嫩,所以从一开始,男人就察觉到了她对自己抱有的警惕和怀疑。 于是从两人接触开始,男人就有意识的引导着她对自己的感官,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这样的目的。 而他的这种行为,很显然成功了,并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女孩渐渐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男人立在原地,笑眯眯朝着女孩挥手,看她回到屋子里后,才转身离开。偶尔他又会停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不错的风景,举起相机找着拍摄的角度。 就算感觉到那股落在自己背后的视线终于消失了,他也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所有的行为都符合他给出的人设的逻辑。 直到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屋,才停止了这种扮演行为。 他站在镜子前,在脸上涂涂抹抹。 镜面里倒映出来的人脸逐渐发生了变化,由原本平凡的面容渐渐变成了英俊尔雅的相貌。 那双原本遮掩在美瞳下的酒红色眸子也显露了出来。 “滴——” 放置在洗手池旁的手机发出提示音,男人拿起来看了眼,一手撑在洗手池边,一手打着字回复着消息,面容漫不经心,脸上还有未擦拭掉的水珠顺着轮廓滑落。 等他从安全屋回到基地时,他也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医生打扮,再次套上了那件白色长褂,贴在衣服胸口处的名片上写着他的名字—— 森鸥外。 “这几年你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森君。” 坐在桌子后面的上级毫不吝啬地夸奖着自己的下属,森鸥外只保持着谦虚的笑。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也很感谢您给我回家探望的机会。” 森鸥外,原名森林太郎。 三年前因为表现优异被上级提拔,出国参与隐秘任务。因为任务的重要性,以及为了保证森鸥外家人安全,被部队修改了他的资料。对外森林太郎则是失踪,家人以为其已经死亡。 三年后,森鸥外结束任务归来,因其出色的完成了部队下达的任务,被进一步看重,加上其提出的“不死军团”计划,上级决定将他派到常暗岛。 在派遣森鸥外前往常暗岛前,上级考虑到森有三年没和家人联系过,之后也还是要保证身份隐蔽,依旧不能与家人相见,于是特例允许他回家探望一趟。 当然,这种【探望】必须是在做过掩饰,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森鸥外会以摄像师的身份出现在森家的原因。 森鸥外和父母的感情融洽,当年得知自己将会有个妹妹的时候,也很期待。 因此,当他在今天见到他的妹妹的时候,心情的确很不错。 啊呀,如他所想象得那般可爱呢。 不管是相貌,还是那种过于浅显稚嫩,令人忍不住微笑起来的警惕心~ 森鸥外笑眯眯地想着,在见到自己未来的同事,也是自己“不死军团”计划的核心人物与谢野晶子时,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以后请多指教哦,与谢野桑~” “请多指教!” 十一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朝气蓬勃的与谢野晶子和森鸥外握手,收回手的时候,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提醒面前这个男人。 “森君。” “请不要用这种hentai一样的语气喊我,这会让我怀疑你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 森鸥外:“……” 就算是听到这样的话,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变化,好像被diss人品的人不是他一样。 “多谢你的告诫呢,与谢野桑。” …… “阿嚏!” 我打了个喷嚏,莫名有种被盯上了的恶寒感。 原本在做家务的妈妈立刻靠近我,用手背在我额头贴了贴,没察觉到异样的温度才松了口气,随口提起刚刚我出门的事情。 “妈妈看到结衣在和一位叔叔聊天呢,结衣是交到朋友了吗?” 我歪了歪头,“所以,妈妈也觉得那是一个叔叔,对吧?” 妈妈:“啊咧?” 面对妈妈有些不太明白的眼神,我摆摆手,嘿嘿一笑。 “没什么啦,他才不是我的朋友。” 我在内心补充: 就是一个自来熟的,貌似有点萝莉控,但是没什么恶意的奇怪男人 第二十二章 在我三岁到四岁这一年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某个月我和父母回到横滨看望哥哥的时候,听到了附近流传的一些流言。据说是某天夜里横滨租界附近发生了一场爆炸,等人发现的时候,那里包括地面都被炸得一干二净,完全凹陷了下去。 有人说,是因为有个被俘虏的士兵在遭受拷问即将死去时,因为愤怒和怨恨召唤出了“荒霸吐”,荒霸吐的力量将他复活,于是携带着黑色火焰的复仇者将这片区域连带着所有设备、建筑都一起摧毁了。 而复仇者也因为无法承受荒霸吐的力量,失去了理性和人格,黑色的火焰同时也将他吞没,跟着一起消失。 父母出于对我安全的考虑,并没有和那些游客一样,听到流言后便亲自跑过去瞧,于是我也就不知道那个所谓被炸毁的租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加上它对我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我听过就抛在了脑后。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同样对我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的事情发生了,那是在我爸爸一边吃早餐,一边读着晨报时说出来的—— 持续了好几年的世界大战终于结束了。 “孩子他爸,你这种习惯要改掉了,还以为自己是年轻人吗?” 妈妈一向不太赞同边吃饭边看报纸这种行为,嗔看了爸爸一眼。 “没错没错,”我在一旁点点头,“爸爸,这样很容易不消化的!” 面对我和妈妈投来的注视,爸爸只好无奈一笑,把报纸放下,“哎呀好吧,爸爸知道了。” “我还记得以前林太郎在家的时候,他也经常对我说这种话呢。而且因为他的专业,总是能够说出一大堆让人畏惧的名词来。明明年纪还不大,却已经有很强的气势,能够让人不知不觉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四年的时间过去,再次聊起我哥的话题时,我的父母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的流露出悲伤来,而是能够用自然的口吻和我分享旧事。 于是从父母的口述中,我逐渐也构建出来了我的哥哥森林太郎的形象—— 聪颖。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锐。能够在轻描淡写间以言语改变他人的想法。 带有一定的掌控欲。 这种形象让我再次庆幸于我的哥哥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墓地里。 我觉得这真的不能怪我过于胆小。 假如这个世界和我第一世的世界一样,是个普普通通,大家都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世界的话,我的【哥哥PTSD】还不会这么严重,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不会有开挂的机会。 单纯从格斗方面来说的话,我不会输给别人,好歹上一世我那些折磨也不是白受的。 可偏偏它不是。 这个世界,是有异能力这种说法的。 虽然大部分人都把它当做流言,但是我的父母出生于横滨,长于横滨,对横滨的情况比较了解,也经历过一些事情,所以知道这并不是假的,异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在我父母口中,我这个哥哥似乎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小天才,但我敢发誓,我哥他绝对有异能力! 没有别的原因! 就因为他特么的人设太特么的熟悉了! 说实在话,因为我哥立的是衣冠冢,我一开始其实还有些担心我哥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直到平静无波的四年过去,我才稍微放心了那么点。 想想也是,我觉得我的运气不至于这么差。 回忆以前的经历,我迟疑地想: ……应该……不会吧? “今天结衣要去毛利家玩吗?” 我听到妈妈这么问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回答道:“嗯呐,小兰说她租了张新的电影碟,想要和我分享。” 小兰,也就是毛利兰,是我读米花保育园的时候,交到的朋友。 虽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四岁女孩,但是并不显得幼稚,反而性格很温柔随和,尤其跟她的爸爸毛利小五郎比起来,反而要更像个靠谱的大人。而且很巧合的是,毛利兰一家正好住在我家隔壁。 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和她渐渐熟悉起来,到如今已经成了朋友。 对于我交到朋友这件事情,爸爸妈妈很是高兴。因为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玩,他们表面上不说,实际很担心我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封闭了自己,又或者是别的小孩欺负我之类的。 为此他们甚至好几次都提着礼物上毛利家拜访,就是希望毛利兰父母不会对我的上门感到厌烦。 “我出门啦。” 我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后,推开门离开了家。 到毛利家不需要多久,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脚程,但就是在这么短的路程里,我眼角视线突然瞄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影。 说起来,这个身影其实我只见过一次,而且还是在一年前。 但是因为当初那个奇怪的直觉,我对此记忆深刻,以至于现在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我想了想,走了过去。 “喂。” 我站在这个身影身前,喊了他一声。 原本仰靠在街边长椅上,闭着眼睛的他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体看向了我,面露茫然,似乎是已经认不出我来。 我将他上下扫视了一遍,慢吞吞地道: “这一次……大哥哥你已经完全成了大叔了啊。” 一年前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虽然也一副没怎么打理面容形象的模样,可至少衣服还是整洁的,给人的感觉也是那种自信、踌躇满志的。 可现在的他却胡子拉碴,衣服也是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好歹也是曾经交流过的人,而且能够第二次遇见也是缘分,说一两句安慰的话也不算什么。 “……是啊。” 他听到我的话后,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略微苦涩的口吻回应了我,随即又朝我扯了扯嘴角,挤出抹笑来。 “原来是你啊,妹妹。” 我跟他说,不要叫我妹妹,然后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让他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男人一怔,看起来有些茫然,但还是顺着我的要求喊起了名字。 虽然我能看出来他很想问为什么不能这么叫这个问题,但我假装没看见,他出于礼貌也不会真的问出来。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这是因为【妹妹】这个称呼实在代表了我过于惨痛的穿越经历,以至于我现在完全不想听到呢。 我在他身旁长椅的空位坐了一会。 在这个时间里,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交流,气氛却并不尴尬。我撑着脸颊看着街道,他看了看我,也摆出和我一样的姿势,撑脸看着前方。 离开的时候,我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示意他伸手。 在我视线里展开的手掌修长而骨节分明,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尤其代表着事业线的那一条更是长到食指根部。 这个好像是……代表未来事业发展很不错? 我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握成拳头的手放到他掌心上方,然后微微松开。 几粒包裹在彩色包装纸里的糖果落在他的手心里。 “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糖果吧。” 我指了指他手心里的糖,笑了笑。 “这样就算心情不好,至少嘴里是甜的。” 因为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所以我只说了这么几句,就朝他摆摆手示意离开了。 说起来我自己也很意外我会这么做。 虽然我对普通人态度还算不错,可并不意味着我是那种善良心泛滥的性格,明明当时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也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么一副颓丧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忍心。 以至于被本心催使着的我做出了这些行为。 不过做了就是做了,我倒不至于产生后悔。 在走进毛利兰家的时候,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长椅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希望是吧。 至少就不算辜负我今天的好人好事了。 …… 穿着皱巴巴的衣服,一副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显得过于颓废模样的男人离开东京,坐上了前往横滨的电车。 因为此时不是交通高峰期,电车上没有太多人,男人得以一个人享有一个长椅座位。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拆开的包装纸并没有扔下,反而又装回了另一个口袋里放着,才将糖果含进嘴里。 甜味自接触的舌面溢散开来,逐渐充斥于整个口腔里。 男人长舒一口气,放松背脊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心情依旧算不上多好,但是比起刚开始却要轻松多了,至少此时,原本以为会大放光芒的“不死军团”计划却惨烈失败的挫折感不再死死坠着他的心往下沉。 森鸥外想,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他嘛。 至少他亲爱的妹妹很关心他呢~ 等回到横滨的地下诊所后,森鸥外将其他糖果放到了盒子里。 一只白皙幼嫩的手从他胳膊底下穿过,眼看着就要拿起盒子,却被森鸥外抬起手的动作避开了。 “林太郎也太小气了!” 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出现在森鸥外身后,穿着漂亮洋装,看起来只有十岁模样的萝莉跺了跺脚,瞪了森鸥外一眼,生气大喊: “我讨厌林太郎!” “不要讨厌我嘛,爱丽丝,我会很伤心的~”森鸥外捂着胸口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脸上也是可怜兮兮讨好的笑,然而他却始终没有将盒子递给爱丽丝。 爱丽丝鼓起脸颊,气得哼了一声,却明白自己是拿不到糖果了,只得不满地嘟哝:“明明结衣酱也是爱丽丝的妹妹,糖果也有爱丽丝的份。” 森鸥外只笑眯眯的,嘴里不停地说着讨好的话,但关于糖果的所属权却始终没有松口。 虽然有些不甘心,可爱丽丝也只能放弃,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林太郎也离开部队了,还是不打算将自己的情况说给爸爸妈妈吗?” 将盒子放到柜架上的森鸥外闻言转过身来,语气轻描淡写。 “嗯,不说了。” 脱离了部队并不代表着安全,而且他当初在常暗岛用的是自己的真面目,假使他恢复以往的身份的话,谁能保证不会有人顺着这条线找到他的父母。 他自己有着异能力,而且身手也不错,足以保护自己。 可是他的父母包括他的妹妹都只是普通人。 森鸥外是个讲究最优解,有着绝对逻辑和理性的人,但他终究是个人,而不是真正无心无情的存在。 他也有自己的情感,有会在乎的人。 在没有牵扯到必须的利益抉择时,他并不是一直那么冷酷。 在他看来,父母和妹妹与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他以后也势必会在黑暗的地界徘徊,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将他的家人牵扯进这些麻烦里。 这一次他会再次出现在森家附近,也是他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放纵。 以后他不会再靠近自己的家人。 既然决定要远离,那就远离得彻底一点。 他点开手机相册,翻出里面其中一张照片,然后放大到最大化。 小小的窗户一角逐渐变大,像素却也变得模糊了许多,但依旧还是能够看出窗户后面那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她侧对着窗户方向,露出来的眼睛隐约显现出酒红色。 森鸥外用手点了点照片上的女孩,明明指尖只能碰到冰凉的屏面,但他却好像能够感受到戳在带有婴儿肥的脸颊上时,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令他嘴角扬起,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摸到鼻血。 啊呀,妹妹这种存在…… 太可爱了! 比爱丽丝都还要更可爱一点点呢~ 第二十三章 “所以说,新一又在这里啊?” 虽然是问句,但我的口吻却是陈述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斜眼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孩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是今年才转学到米花保育园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小兰熟悉了起来,性格嘛,其实倒也还好,而且因为很聪明,也能够很快理解别人话里的意思,是个可以正常交流的小鬼。 唯一令人苦恼的就是他过于充裕的正义感和责任感,以及,有时候会显得很欠揍的语气。 才转学来了不到一个月,就引发了一场骚乱。 原因就是保育园有个男孩子比较喜欢其中一个女孩子,但是女孩子又不喜欢他,哭闹的时候被工藤新一看到,以为女孩子是被男孩欺负了,于是站出来要执行正义。 结果那个男孩子本来就比较任性,又长得比较壮,就一个拳头砸了过来。 ……噢,结果自然是没砸中。 工藤新一的运动神经很好,轻轻松松就躲过去了,后来我一直怀疑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工藤新一才从来没有被人套过麻袋狠揍一顿。 就是因为他太会躲了。 恼羞成怒的小男孩一挥手就招呼着自己的好朋友群殴过来,打打闹闹的,最后整个班都乱了起来。 等到老师出现的时候,就被一屋子的哭声吵得脑袋嗡嗡作响。 对了,老师也是工藤新一喊过来的,别的小朋友都被无辜波及哭翻天了,他倒是很早就溜出了教室。 至于我嘛,也提前预料到了这个发展,拉着小兰同样跑出了教室。 “小兰也是我的朋友,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工藤新一口吻理直气壮的,看向小兰。 “小兰,你不是说要放的电影是侦探片吗,快开始吧。” 侦探片…… 我看着小兰拿出光盘放进影碟机里,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很快就发生了。 侦探片嘛,看的就是主角破解案子的过程,然后顺着主角的逻辑一起去思考凶手是谁,享受那种找到真凶时的智商上的快感。 尤其当多个朋友一起聚集的时候,还能够讨论,分享思路。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 那就是大家的破案水平都差不多,就算能够早一点推理出来,进度也不会超出太多。 因为我好歹也有那么几世经验,思维也是成年人,所以以前和小兰一起看的时候,我比她要早看出凶手是谁,不过我一般都不会说出来,以免影响到小兰的观看体验。 可是工藤新一,这个热衷于推理的小鬼,他不是这样的。 “啊,这个人看起来神色就不太对劲呢,我已经看出来导演的伏笔啦——” “你闭嘴。” 我扭头瞪了还要说话的工藤新一,他看起来有些不太服气,小兰将茶几上的零食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语调软软地劝和:“新一,你吃这个。” 然而零食并没有堵住工藤新一的嘴巴。 很快,他又开始逼逼了。 “我已经看出凶手的构思了,巴拉巴拉……” “凶手的范围已经缩小,锁定在巴拉巴拉……” 我开始痛苦面具。 可恶。 观影体验完全被破坏就算了,最让我难受的,就是我明明内里是个大人,却反而比这个小鬼慢一步发现凶手! 为什么我的周围全都是这种智商超标的家伙啊岂可修! 哦,不对,还是有些可可爱爱的人的。 比如惠,比如小兰。 ——果然还是男人太讨厌了。 咦,也不对。 其实里梅也没那么讨厌…… 我想了想,做出结论: ——我懂了,所以其实都是哥哥这种生物的错。 赶在工藤新一说出凶手前,我去了趟厕所,保留我最后的倔强。 等我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我的脚步比较轻,客厅里的两个小孩并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走了出来,于是我听到工藤新一小声地问小兰: “小兰,你知道结衣的眼睛问题吗?” 小兰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啊?结衣酱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看到背对着我的工藤新一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说实话,我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我知道工藤新一喜欢案件,好奇心也很强,小小年纪观察力也很好,所以并不奇怪他能够发现我其中一只眼睛看不到东西。但是以他那种过于直男的性格——比如在我耳边剧透凶手——加上他还过小的年龄,我没想到他居然没有继续问下去。 从这里,我感受到了虽然还显得有些稚嫩,但的确存在的体贴。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改变也不过是一瞬间,因为某个眼神,或者某句话。 如果说刚开始,我只是把工藤新一当做小兰的朋友这个符号的话,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我转变了对他的看法。 我开始将他视作了我的朋友。 “结衣!” 小兰看到我的身影,连忙喊了我一声,然后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我坐下来。 我坐到她身旁,看了眼电视,发现是暂停的状态。 “新一和我都想要暂停,因为结衣酱去厕所了,如果不暂停的话,结衣酱就会错过内容啦。”小兰这么解释。 我:“……” 不,你们不用这么替我着想。 于是我再次戴上痛苦面具,听着工藤新一在我耳边用得意的口吻说出真凶身份,小兰捧场地拍手,眼神亮闪闪: “好厉害——” “哈哈,哈哈哈。” 工藤新一小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开心的笑起来,唯有我在一旁眼神死。 可恶,连半个小时都没有看完,就已经被剧透了凶手的抓狂谁能懂啊! 而且我明明都已经厕所遁了,为什么还是没有逃过这个结局!! 这个怨念一直到我睡了一觉之后才终于消散,第二天起床的我下定决心,以后如果再跟工藤新一看这种片子,我就是狗! 因为这两天是周末,所以我不用去保育园上学,妈妈在出门的时候,也带上了我。 “感觉很久没有给结衣买新的衣服了,今天我们去银座吧。” 我觉得我的妈妈大概是无视了我房间里快挤爆衣柜的衣服,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银座一如既往的人流量爆满,一眼望去几乎都是人头。 妈妈担心我会走失,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但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银座今天来了什么明星,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尖叫声,然后人潮开始躁动,向着某个方向挤去,我和妈妈两个人被裹挟在人群里,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之下,我的手骤然一松。 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令人无法安静,我凝神静气,仔细听着这些杂音,从中找到属于妈妈的声线,从人群缝隙中试图找过去。 “啊,这里真是吵闹呢,早点买完衣服回去吧,惠~” 我耳边里突然钻进这么一个声音,声线磁性悦耳,带着些懒散不羁。 “我不需要衣服,可以直接回去。” 有另一道声音回复道。 我的脚步一顿,猛地睁大眼睛,完全呆立在原地。 这个声音—— “那可不行呢,就算惠你不介意把一件衣服穿一年,我的鼻子可是很介意的哦~” “……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 那两道声音越来越远,几乎消散在周围吵嚷的声音里,我下意识转过身,明明知道这是个妄想,却还是想要追着过去,求证自己的想法。然而我的脚步才刚刚一动,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结衣!” 妈妈带着惊慌、后怕的声音响起,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愿松开。 出了这样的意外,妈妈自然没有了逛街的心情,只想着将我带回家。我回过头来,看着依旧拥挤的人群,茫然地望了过去,试图想要找到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本来也应该什么都没有。 我收起心中的失落,告诫自己不要异想天开。 就如同我上一世从未听说过什么火影、忍术村子一样,而我的第一世也只是个普通的没有特殊能力的世界,很显然我这三世连时空都不相同。 谁知道我这一世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呢? 我告诉自己,不要太过贪婪。 不要想着什么转世投胎的情况,就算从此无法再见面,惠也依旧是我永远记在心中的好友,她依旧好好活在那个世界里。 而且,刚刚那个被叫做【惠】的人,声音听起来虽然和惠很相似,但明显是男性的嗓音,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 我在心中不停这么对自己劝说着,直到回了家,情绪才终于平静下来,安慰起今天受到惊吓的妈妈。 自那天起,一直到之后一个月,我都没有再遇到那个和惠的名相同,声音也相似的人。时间长了后,我也将它压在了心底,当做不过是个意外,只是一个小插曲。 倒是爸爸妈妈,因为那天我险些丢失的事情刺激过大,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放松下来,甚至连我去小兰家的时候,都要亲自将我送到她家门口,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停止。 “签售会?” 我看着找上我家的工藤新一和小兰,又看了眼客厅方向正在和我爸妈交谈的工藤妈妈。 工藤新一询问过我的同意后,正拿着我的魔方在玩,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嗯。爸爸的新书销量很好,所以应读者期待就开了签售会。小兰说你最近一直都闷在家里,所以就来找你。” “结衣酱,你去吗?” 小兰问我。 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当然只有点头。 “好啊!” 第二十四章 签售会的地点,刚好也是在东京银座里。 从上个月那个意外之后,我就没去过银座了,假如不是这次参加工藤新一爸爸的签售会,我想大概我还不会那么快踏入。 一方面是当时那个失落的确让我有些难受,下意识想要避开,另一方面也是父母心有余悸之下也在有意识地不带我过去。不过这次因为有大人的陪护,加上还有邀请我的是我的两个朋友,一直希望我多跟其他小孩交流玩耍的父母在犹豫过后,还是答应了这次的外出。 “结衣要好好跟紧大人哦。” “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些零花钱,如果有想买的东西,可以和工藤妈妈说,不要自己一个人过去。” “觉得累了的话,就……” 妈妈蹲下身给我整理衣领,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我出门的注意事项。 因为靠得极近,我将她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我出生的时候,父母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当时会怀上我,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意外。 如今我还只有四岁,她的两边鬓发已经显露出些许银白,微微弯眼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细纹也十分的明显,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很温柔,看着我的眼神里也充满着父母对于孩子的爱。 这种爱意抚平了我上一世残留在心底的戾气。 我的心中涌出迟来的愧疚。 愧疚于当时的我只是因为一个相似的声音和名字,就忘了她会因为我的丢失而慌乱无措,只想着去追寻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我亲了亲她的脸,心里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这次出门是坐车,我们三个小孩齐齐坐在后座里,工藤的妈妈-工藤有希子则坐在驾驶座上充当了司机的身份。等开到银座停车位后,工藤妈妈没急着下车,而是先让我们等一下,然后从车座收纳盒里拿出了一条围巾,一副墨镜,一顶帽子,一张口罩…… 我跟小兰全程目瞪口呆,然后下意识看向工藤新一。 新一双手环胸,斜眼看着全副武装的有希子,没好气地和我们解释:“妈妈以前是明星啦,所以每次出门都需要伪装一下,以免被认出来,这次又是去银座。” 他嘟嘟哝哝地:“所以我说就我们自己三个去就好了,妈妈带着我们的话反而更加麻烦……” “这可不行哦,新一。” 几乎将自己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工藤妈妈下了车,替我们打开了后座车门,打断了工藤新一的话。因为口罩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却还是能够听出她话里的笑意。 “你们三个都才只有四岁呢,没有大人陪伴的话,大家都不会放心的。” “而且,如果是新一的话,肯定只会带着你的小伙伴们直奔书店,拉着她们一起看侦探小说吧。” 一边说,工藤妈妈一边把我们抱下车,最后下车的新一避开了她的手,自己干脆利落地从车里跳到地面,哼了一声,有些不太服气地道:“这种娱乐方式难道不好吗?” 他看向我们,试图获得支持。 “看书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吧?” 小兰本来就喜欢阅读文学,加上她性格又是那种会替人着想的,自然不会拆新一的台。我的话,其实随便都行,所以也跟着点头。 “两位小美女都很可爱呢,”工藤妈妈摸了摸我和小兰的脑袋,轻笑了一声,然后伸手点了点新一的额头,拉长尾音,“新一的话,果然还是太小了啦——” “什么嘛……” 新一鼓起脸颊来,皱着眉头一脸完全没听懂的模样。 我发现工藤妈妈很喜欢逗弄新一。 因为之后她就一手一边拉着我和小兰,然后弯下腰来,笑眯眯对着新一道:“好啦,新一想要牵哪边呢,是结衣酱还是小兰的手呢~” “什、什么啊!” 新一先是一愣,明显看了看我和小兰两个人,然后结结巴巴大喊了这么一句。原本两手插着兜,做出一副酷酷小男孩模样的他表情完全崩了,慌慌张张转过身来,背对着我们就大步朝前走,就跟屁股后面有谁追着咬他一样。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走,不需要牵谁!” 工藤妈妈笑眯眯地带着我们追上去,小兰还颇为关切地问了句,“新一,你的耳朵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 新一就跟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一样,头也不回地道: “没有!” “不可以凶女孩子哦,新一。” “妈妈你好烦啊,我知道了啦!对不起,小兰。” 打打闹闹的,我们一群人就坐着电梯从地下车库上了商场,电梯门一打开,外面的喧闹在瞬间钻进了耳中。 没走多远,我们就看到了签售会的宣传图。 原本工藤妈妈是想要偷偷带着我们去签售会后台的,结果因为商场里空调效果太好,觉得有些热了的工藤妈妈不过才解开围巾,摘下口罩,就被人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加上她在爆红的时候突然闪婚隐退,如今也才过去了四年,粉丝们正是怀念万分,迫切希望她能够再回到娱乐圈的时候,顿时就引爆了周围人的情绪。 尖叫声此起彼伏,工藤妈妈完全就是被簇拥着到了前台,对上了工藤爸爸无奈的笑脸。 我们则在工作人员和保安的护送下,齐齐到了后台,面面相觑。 看这个样子,计划中的工藤妈妈带着我们参加完签售会就到处逛逛的选项已经泡汤了吧。 大概是怕我们无聊,没多久工作人员就给我们准备了一大堆零食还有游戏机。 小兰对游戏机兴趣不大,所以在一旁边吃东西边看我和新一联机打游戏。 或者说,是我单方面血虐新一的游戏角色。 “不对,这种动作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啊——” 新一恨恨地喊,我笑嘻嘻的一边说可以做出来,一边在他眼皮子底下重新演示了一遍,就见我的手指虽然还是那种小孩的肉嘟嘟的模样,可是在游戏按键上却十分灵活。 而且过于灵活,几乎快到看不见手影。 新一:“……” 小兰:“哇,好厉害啊结衣酱!” 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崩溃了。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小孩子会有的手速吧!!” “小兰你不要只顾着夸啊,难道你就没发现不对劲吗?!” 我:“明明是新一不对吧,作为朋友居然怀疑我不正常,我会很委屈的,是吧,小兰?” 小兰看了看新一,又看了看我,迟疑了下,还是站在了我这一边,语气严肃地和新一道,不能随便怀疑朋友。 新一:“……” “噗嗤,哈哈哈哈——” 我看到他无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身体歪倒,靠在了小兰身上。 难怪工藤妈妈这么喜欢和新一开玩笑逗弄他,迫害一本正经装大人的小孩子的确很有趣啊。 仔细想想,在我熟悉的人里面,能够被我迫害的几乎没有。 倒不如说,我往往才是那个被迫害的对象。 就算是和惠一起的时候也是如此,她总是能够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让我各种无语崩溃的话来。 感谢新一,让我终于不再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最后新一说他要去上厕所,找了工作人员带着他过去,我怀疑他这是因为怎么都赢不了我之后选择了厕所遁。 就跟我上次在小兰家被他剧透时那样。 没多久,我也有了上厕所的想法,小兰不太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后台,就和我手牵着手也一起过去了。 商场里的厕所离这边的后台不算太远,我们出来的时候,还能够听到从前边传来的尖叫声,热闹得很,恐怕这场签售会还会持续很久。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想起来忘记带纸巾了,就又跑回后台拿了东西后,再跑向站在原地等着我的小兰和工作人员。 才跑出几步,有人从我的右手边朝我靠近,我下意识想要躲避开来,那个人却也同时晃了晃身子,像是要避开我。 结果反而是我们谁都没躲开,我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抬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从他怀里轻轻推出。 我察觉到一丝异样,抬起头看向这个人。 尽管他带着帽子,可是从我这个角度还是能看到他的相貌。 而他也低着头,对视上我的视线。 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不带丝毫情绪,给人一种空无的感觉,有几缕不太听话的红色发丝从他的帽子里钻出,垂落在他脸颊上。 他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对不起。” 我呐呐地道。 他什么也没说,只收回抓着我肩膀的手,于我擦肩而过。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的背影,皱起眉来。 等我们跟着工作人员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新一从隔壁男厕所里走了出来。 他也看到了我们,脚步一转,朝我们走来。 “回后台。” 他抓着我和小兰的手,甚至没有和工作人员打招呼,就要拉着我们离开。 虽然他有在尽力掩饰,可是也只能骗过小兰,我依旧看出来他在害怕,也有愤怒和疑惑,那只握住我手腕的手传递过来轻微的颤抖,意味着他心中并不平静的情绪。 也就是在此时,我闻到了从身后男厕所里传出来的一丝血腥味。 新一走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完全是带着我们跑了起来,我微微偏过头,看了眼气味飘来的方向。 ……死人了? 可是我刚才没有听到其他奇怪的声音,那就是说,厕所里死的那个人是在我们到来之前。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刚刚撞到的那个少年的脸。 第二十五章 回到后台后,新一绷着小脸,语气严肃地告诫我和小兰,让我们两个待在后台不要乱走,他自己却往前场签售会的地方跑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工藤妈妈,她已经摘下了眼镜,神色略微有些严肃,在看到我们时才放松了表情。 “你们就待在这里,乖乖不要乱跑。” “我也会陪着你们。” 新一拉了拉她的衣袖,提出异议,“这里人太多了,妈妈,不够安全。” 在场除了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的小兰外,我和工藤妈妈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有人死了,但是凶手是谁,凶手有没有离开商场,他是否还有新的目标,这些都是个问号。 而这里是开放性后台,随便哪个人都可以闯进来,假如凶手心怀恶意,这里缺少保护。 与此同时,前场组织签售会的编辑在知道商场出了人命后,立刻停止了签售会的继续,并且打电话联系商场的负责人,工作人员则安抚着还在排队,没有等到签名的读者群体。 工藤爸爸在向读者致歉后,便也匆匆离开了前场,赶到后台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我们讨论哪里比较安全。 “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较安全。” 工藤爸爸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示意我们跟着他离开。在去往目的地路上,从一开始见到尸体时的惊吓中缓过劲来的新一试图想要留下来,那颗充满探案欲的心在跃跃欲试。 然后他就被我们联手镇压了。 现在凶手都还没被抓到,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危险,我都没想到这家伙明明就是个正宗的四岁小孩,但是胆子比成年人都还要大,这种时候还想着到处乱跑。 被镇压的新一鼓着脸颊,踢了踢脚,郁闷地道:“要是又出现什么事情呢?”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一度觉得新一大概是有乌鸦嘴的潜力。 因为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商场里骤然响起一声枪响。 就算是在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商场里,枪声也显得过于刺耳了,轻而易举就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商场的人声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欢快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着。这在平常是烘托气氛的背景音,在此时,却反而加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感。 下一秒,无数尖叫声、哭喊声、叫骂声在瞬间爆发开来! 无数人拥挤着,朝着敞开着的大门跑去,想要离开这个变得危险的地方。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的枪声响起,一些蒙住了脸,手里拿着枪的男人从商场各个楼层的角落里跑了出来,朝着空气连发了几枪,在他们出现时,商场大门也轰然关闭。 他们一边开枪,一边呵斥着让人停下。 枪声震耳,带来的生命威胁也让慌乱的挤成一团逃跑的人群再次安静了下来,绝望地看着紧闭着的大门。 只剩枪声的语音在空气中回荡。 “刺啦……喂喂……” 广播里传来一阵杂音,然后响起一个粗哑的男声,似乎是在试着广播效果,随即,男声不紧不慢地道: “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停在原地,双手放在脑后蹲下身,不许动弹。” 被枪口指着的人群骚动了一下,大部分人都面色惊恐地按照广播的指示去做。但也有些人还看不清形势,觉得自己可以与他们讲条件,不仅没有蹲下,甚至还开口试图交谈。 “我爸爸是XX财阀的股东,只要你们让我出去,我可以给你们——” 砰! 从枪口迸射出的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击中了这个人的右腿,血花四溅,伴随着惨叫声,这个人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右腿痛苦地在地上滚动。 “呵呵。” 男人短促的笑声通过广播传了出来,“我说过了,所有人都不许动弹,不听话的就是这个下场。” 被威胁的人们噤若寒蝉,有些小孩子甚至被父母死死捂着嘴巴,就怕漏出点声音,然后就如那个中枪的人一样,被用以杀鸡儆猴。 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宁愿当那个被恐吓的猴子。 我悄悄挪动着步伐,在这些人的视线死角里,钻进了有遮挡物的空间内。 一个展示柜的柜台下方里。 原本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盯上了这个空间,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刚钻进去,就对上了一双茶褐色的眼睛。 “……嗨?” 毕竟他比我先来,出于礼貌,我迟疑地举起手,用气声和他打了个招呼。 真巧啊大哥。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第二次见面了。 同样躲藏在这里的人,正是之前和我撞到一起的那个少年,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无比,甚至气息都接近于无。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之前才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面对我友好的招呼,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感冒,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翻开了书的下一页,自顾自又继续看了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钻了进来,和他一起挤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之前枪声响起的时候,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人群瞬间冲散了我们一行人。我只来得及抓住小兰的手,趁着骚乱将她塞进隐蔽安全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太小了,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小孩子。 否则我也不至于躲在这里。 老实说,这地方也就是稍微遮挡了一下,真要是想靠它躲藏起来,可能性不太大,毕竟那些人只要走到柜台这边,就能看到我们了。 它的作用也就是做一下缓冲,不至于让我们变成歹徒的优先对象而已。 我会选择这里,也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就算真倒霉到成了挟持对象,也能够护住自己。 而这个少年…… 我偷偷看向他,想着之前我和他相撞的一幕。 当时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并不是因为反应过慢,恰好相反,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反应太快了,都下意识地要躲避开对方,结果反而撞在了一起。 我怀疑厕所里那个人也是死在他的手里。 他给我的感觉……很虚无,有点儿像是鼬哥进入暗部后的那种气质。 ——暗杀者。 我脑海里飘过这个词。 他的身手一定很好。 所以才会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之下,躲在这个并不太保险的地方里也没有任何慌乱。 唯一让我疑惑的就是…… 这看书是啥情况啊? 我瞅了眼他手里那本书的封面,书名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文学古典气息的风格,边角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看着就让人知道它被人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 我不禁肃然起敬。 可怕,这年头当杀手原来已经内卷到如此严重了吗,居然也要接受文学的熏陶。 不过—— 这本书的书名有些熟悉,我好像看过。 我们家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里面除了父亲收藏的书籍外,还有哥哥以前读过的。就算是在搬家的时候,父母也没有遗落下来,而是原原本本全都带到了新家里。 有的时候,我也会去拿几本阅读。 有一次,我翻到了一本小说,书名似乎就是少年手中这本,只不过我当时读的是中册,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上册。 这部小说是群像文,里面登场的都是一些小人物,发生的也都是一些琐事,情节不算多轰轰烈烈,但是因为作者的文笔,就算是没头没尾的中册,也不至于令人觉得枯燥,不知不觉间也能够看下去。 在我把中册翻完,然后又从书柜里翻出上册,即将看到尾声时,走进书房的爸爸正好看到我捧着这本书。他略带怀念地道这是当初哥哥曾经看过的,后来哥哥离世,他曾经想过将上下两册都买回来,但是只找到了上册,下册却根本没有。 作者似乎并没有出版下册的内容。 好家伙。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这个少年鞠一把泪。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本书,而对于这一类人而言,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是跳进了一个坑里,但是作者他却不记得填土。 只剩下掉坑的读者屈膝蹲在坑内,看着寂寥的天空,默默想着作者去了哪里。 像这种事情我怎么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呢,那我必然是要把他带到更深的坑里。 于是我“好心”地和他说: “你看了中册吗?”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偏过头来看向我,“你知道这本书?” “嗯嗯。” 我点点头,小声道:“你手里这本我也看完啦,我家里有它的中册。” 他也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疑惑为什么我年龄这么小,却已经能够看懂这种对小孩子来说显得有些深奥的书籍,反而自然而然地和我讨论起来书的内容。 于是,明明外面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枪口,甚至商场外隐隐响起警笛声,和商场里的抢匪对峙着。 我们两个人却窝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莫名其妙地聊起了小说。 他跟我说,他最喜欢的是里面的一个杀手角色。 我嗯嗯点头,然后也说出自己喜欢的角色是哪个,心里则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自己是杀手,所以从小说里的杀手身上想到了自己。 最后我从他口中得到了他的地址,和他约好会把中册寄给他。 我觉得我太善良了。 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看完中册,然后他就会早点去找下册。 然后他就会发现—— 哎嘿,下册没有了! 真正的勇者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我这是让他早一点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 为自己的善良干杯—— 这绝对不是因为我作为掉坑者试图再拉一个受害者的怨念。 绝对不是! “呐。” 做出这个约定后,我才问,“大哥哥,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织田。” 他压低着嗓音,抬手压了压帽檐,垂眸看着我,清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你可以称呼我织田。你呢?” “森结衣。大哥哥你可以叫我结衣。” 我笑着道。 “织田桑今天为什么会来商场啊,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我试探着问。 他:“啊,因为我是要来做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怔了下,主要是没想到他居然回答得这么干脆,虽然还是隐瞒了一部分内容——他的任务是杀人——可也足够真诚了。 毕竟我和他才接触了这么点时间。 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已经做好被他用一个随便的理由糊弄过去的准备了。 哎,这真是…… 我捧着脸,无声叹了口气。 原本充满试探意味的心思反而因此减弱了些。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我对这个人还抱有戒心,但是等我们聊了起来后,这种戒心反而慢慢降低了。 我知道他是个杀手。 但是他身上却有种很平静的,令人不反感的气息。 它让我总是想到鼬哥。 而且,他回答人问题的时候也很认真,不会去过多的质问,就算是面对我这样的小孩子,他的态度也很诚恳。 在他没有危及到我在意的人的安全的时候,我并不讨厌和这样的人相处。 第二十六章 聊天的时候,我同时也有在听着外面的情况。 之前我和小兰同工藤一家被分开,我又急着先找位置把小兰藏起来,等我有空去找工藤他们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在劫匪的威胁之下全都蹲着了,匆匆一眼之下,我也没法立刻找到他们的踪影。 如今外面的情况已经发展成了对峙。 这群人绝对是有预谋有计划之后才选择对银座动手,我猜测着,或许在动手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从他们出现开始的短短时间里,他们就控制住了这么大的一座商城。 先是用枪支对大众进行威胁,然后是通过广播指挥以及更好地掌控局面,原本敞开着的商城大门也被关闭,阻拦了商场顾客们唯一有机会快速逃离的道路。 再然后,从一些哭喊声,还有再次响起的枪声以及斥骂声里,我意识到这些人在挑选一部分顾客出来作为人质。 当警笛声出现在商场外面,警察们谈判的声音通过喇叭传进来时,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已有准备的他们不慌不忙地击中了几个无辜者的肢体,用他们的惨叫来作为对官方的威胁,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仔细辨认着这里面的声音,包括一些走动的脚步声,在大脑里想象着这些人的身高和性别还有年龄,然后我松了口气。 没有我认识的人。 工藤一家应该都还好好的隐藏在了人群里。 这些劫匪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钱财,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在商场里埋下炸弹,否则这么多人出事,就算他们能够成功逃跑,也会被官方紧紧盯上,紧咬不舍。 当然,伤亡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我闭了闭眼,沉下心来,没有轻举妄动。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我正在忙着,织田这个时候也没有说话,而是又翻开了他手里的书,默默看了起来。 劫匪们一边收刮着东西,一边和外界对峙着,待在广播室里的人不紧不慢地和官方讲着条件,一旦官方有所迟疑,他就会下达指令,让劫匪攻击被挑选出来的那些人。 就算是待在展示柜底下这里的我,也能够闻到了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血腥气。 我忍不住看了眼织田,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将视线从书里挪出来,落在我身上,面露疑问。 我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于是他朝我点点头,也不知道是领会到了什么,又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我:“……” 这个人是完全没有好奇心吗?! 他完全都不会吐槽的吗?! 比如我明明是个小孩子,可是面对这种场景却比大人还要冷静这种奇怪的事实! 后来等我跟织田真正熟悉起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人…… 他!真的!不会吐槽! 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吐槽这个意识,无论别人说的什么,无论这个内容有多么匪夷所思,他都能够自然而然地接下去。 最后硬生生让我变成了吐槽役。 可恶。 我跟他两个人其实都有能够制服这些劫匪的实力。 织田不这么做估计是因为他是杀手,不是好心市民。 我不这么做…… 当然,可以扯出很多理由,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在经历了这几世之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 曾经第一世的我是真正的年轻气盛,那时我对死亡、对很多东西都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可也拥有着我所没有的勇气。 这种勇气让我愿意向陌生人伸出手,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对方。 现在的我,却变得自私了许多。 我已经没有了那种能够为陌生人【牺牲】自己的闪光品质。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我知道它依旧跟着我来到了这一世,而且它依旧保有着万花筒写轮眼的瞳术,假使在这种场合用出来,那些出现在我视线里的劫匪都会被我拉进幻境里。 失去了控制枪支的能力,就算还有人留在广播室或者保安室里,也依旧不足为惧。 可是我同样也会暴露在大众视线中。 虽然这个世界有异能力,官方不会将我当成实验体,但我可不信他们不会控制住我。 精神系的能力是最容易被人忌讳的。 好不容易这一世我终于远离了哥哥这种生物,眼看着就能够达成【寿终正寝HE】这个愿望了,我当然是能不用写轮眼就不用啊! 反正只要那群劫匪没发现这个地方,我可以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震声】 几分钟后。 我眼神开始呆滞。 ——我觉得老天一定是在玩我。 事情是这样子的。 因为谈判陷入僵局,官方在劫匪提出的某些条件上无法让步,于是为了逼迫官方早一点在压力之下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他们决定用人命作为警告。 在那些惊惧的眼神之下,这些劫匪哈哈笑着,没有被遮挡住的眼睛里皆是带着恶意的戏弄,故意不立刻挑选出人,而是指尖在人群中点啊点,享受着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在折磨够了人质的心理后,他们才选中了那个倒霉鬼。 被选中的是一个男人。 在这种生命威胁之下,看着指着自己的黑漆漆的枪口,他无疑崩溃了,哭喊了起来,甚至腿软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用带着求饶的目光乞求地看着那群恶徒。 砰—— 枪声响起。 然后是重物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哭喊声也随之消失。 我屈膝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睫颤动了下。 大概是这一世我的人生太美好了,父母给我的爱,平静温馨的生活,正常的朋友交往,让我对这一幕竟也产生了些许的不适。 明明上辈子我见过比这更加惨烈的…… 甚至死在我手下的性命也不少。 我想了想,意识到令我不适的原因是,在没有深仇大恨或是必要情况下——比如需要拷问对方得到情报——我一向不喜爱这种以折磨人为目的的行为。 大部分时候,我都会给对方一个干脆利落。 死者的出现无疑让官方的态度出现了软化,他们开始迟疑,退让了一部分,但这依然没有令劫匪满意,于是他们决定选出第二个【倒霉鬼】。 这一次是个年轻的女孩。 我听到她抽泣的声音,和劫匪的嬉笑声掺杂在了一起。 “等等!” 一道在我听来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瞳孔微缩,抱着膝盖的手指动了动。 身旁的织田再次看向我,视线落在我的手上,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看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织田:“你想出去?” 我抬手摸了摸我自己的脸,感觉那里被打脸得很痛,毕竟刚刚不久前我才想着绝对不会出去,结果现在—— “嗯。” 我叹了口气,已经准备钻出这个空间,“说话的人是我认识的。” 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工藤爸爸的声音。 我大概能够猜出来工藤爸爸想做什么,但是以我的判断,我觉得情况大概不会如他所想的那般发展。所以打脸就打脸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认识的人出事。 “你要雇佣我吗?” 织田的声音响起。 我一顿,回过头来看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啥都没掏到,这才想起来妈妈给我的零花钱在工藤妈妈那边。 “雇佣金——” “雇佣金的话……” 织田歪了歪脑袋,檐帽底下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很是淡然地道: “那本书就足够了。” “……” 我瞬间被感动了。 织田,你真是个好人! 堪称杀手界最后的良心啊! …… “等等!” 就在那个被挑中的女生也要跟着死在枪下时,有人站了起来。 唰—— 无数枪支在这一刻调转了枪口,纷纷对准了他,而工藤爸爸只抿了抿嘴唇,再次开口。 他说,虽然官方迫于这些人命最后会选择退让,但同样也会因此加大对他们的逮捕力度。 一条人命作为威慑已经足够,他可以代替这些劫匪去和官方做谈判。 在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声音沉稳,语速极快却清晰,普普通通的几句话,在他嘴里却显得极其有说服力。 大部分劫匪被说动了。 这群人大多是为了钱财,而不是那种真正的亡命之徒,肯定还是希望拿到钱后可以到处潇洒的,而不是被国际刑警追踪逮捕。 “你说的没错……” 广播里粗哑的男声再次响起,在人质女生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时,工藤爸爸眉头却反而拧紧,因为他敏锐地意识到广播里的那个人在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他想听的。 果不其然,在下一秒那个声音便话锋一转,变得阴沉许多。 “但是,我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像你这样仗着有几分聪明,便试图左右我的决定的人。” “把他杀了!” 人群里,被工藤妈妈捂住嘴巴的新一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要从妈妈怀里出来。 不—— 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血溅当场的场景。 砰! 比枪声更早响起的,是什么东西撞到柜架的声音,这个出乎意料的动静令所有人下意识看了过去,也包括了劫匪。 一个明显是小孩子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双小短腿跑得飞快,啪的一下就跳到了离她最近的,拿着枪的劫匪身上。 劫匪只觉得手一空,低头再看,那个小身板已经趁机跳下地面。 而他原本拿着的枪—— 没了。 劫匪:“???” 等等,我的枪呢? 他茫然地比划了一下。 我那么大的一支枪呢?? “趴下!” 稚嫩的女声大声道。 她与另一道明显是青年的身影在同时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女孩酒红色的左眼里有黑色的勾玉闪过,令原本意欲反击的劫匪呆滞了一瞬。 这种异样持续的时间很短,甚至眨一下眼就没了,却已经足够青年扭转局势。 砰! 砰砰!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开出了好几枪,每一枪都精准地击中了劫匪们握着枪支的手腕。而女孩也帮忙补了几枪,过大的冲击力令她小小的身躯都后退了几步,但握着枪的手却平稳没有颤动。 也不过就是几秒的时间,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皆是瞪大了双眼,长大了嘴巴,呆愣地看着眼前那些惨叫着捂着手腕倒在地上的劫匪。 卧、卧槽?! 这大概是这些人脑袋里唯一能够想到的词。 好在事关自身安危,总算有人及时想起来重要的事情,纷纷扑上去压住了那些劫匪,要么踢开枪,要么自己拿在了手里,不管保险栓有没有开吧,反正是有模有样地指着劫匪们。 还有人跑向紧闭着的大门,拼命敲击着,大声通知着门外的警方。 现场变得乱糟糟的,唯有女孩周身空出了一片地方,她微抬起头,视线穿过人群,与那双茶褐色的眼睛交错了一秒。 似是告别,也似是约定。 女孩丢开手中的枪,眼里闪过笑意,随后与自己的朋友们抱在了一起,等她再看过去时,青年已经见不到人影。 第二十七章 之后这群劫匪自然是被警方逮捕了起来,而广播室里的那几个虽然在失去人质见势不妙之后趁机溜走,我却在一个星期之后的新闻上看到他们被抓捕归案的消息。 不过这是事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我则陷入了小小的麻烦之中。 主要是因为,这事说来比较神奇。 谁能想到解决了劫匪的不是什么退休兵,也不是什么健身教练,甚至连大人都不是,而是一个少年,一个四岁女孩子。 大概是那种发到论坛都会被人回复就算是编故事好歹也尊重一下人类智商的程度吧。 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加上商场里的监控都被劫匪们给提前破坏掉了,警方在一开始都是那种在听天方夜谭的茫然,露出了“你们怕不是集体在驴我”的表情。 “不是啊,警官,我们说的是真的,就是,那个女孩子和那个男孩子,他们就抬起手,biubiu几下,那些人就全都倒了。” “我真的没骗人啊!他们一定那种隐世高手吧,就是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是身手了得,挥手间就唰唰杀死一片人的那种!” “警官,其实他们是政府暗中培养出来的人形兵器吧……” 等轮到我做笔录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脸写着心好累、我看不懂这个世界、算了干脆毁灭吧的警官们。 我心中为他们默哀几秒。 看得出来在之前的笔录里他们饱受折磨。 在我坐到桌子对面的时候,他们复杂的视线落在我脸上。 从他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虽然他们有意识到我之前所做的事情很不可思议,但是人是视觉性动物。 所以,在对待我这个坐到椅子后,身高不足以令脚踩在地面上,双腿悬空距离地面至少有十厘米的小孩时,他们依旧无法用严肃的态度面对我。 尤其当我双手交叠在桌面上,挺直背脊做出那种幼稚园小朋友认真听课表情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就更加温和了。 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轻小伙轻咳了声,朝我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然后用哄小孩的语气先是询问了我的个人基本资料。 得知我只有四岁的时候,年轻小伙下意识就偏过头来跟自己的同事对视了一眼。 我看得出来他在怀疑人生。 而他的同事们也同样如此,估计他们满脑子都是“我是不是被驴了”。 在回答商场情况的问题时,我故意弱化了自己的存在,同时有意识地将自己的形象引导成一个因为年纪过小,对危险这种概念不太清楚,又仗着身体素质很好,所以胆子大到上天的小孩子。 毕竟有那么多人围观了我的行为,我无法抹消自己的存在,只能尽量减弱。 虽然听起来同样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知道,像这样的小孩其实并不是不存在。 好比横滨的擂钵街,就不缺少这种小孩。 这种形象会令官方虽然注意到我,但不会过多的在意我。 因为我左眼的能力并没有暴露出来。 想到这里,我又在内心给织田发了张好人卡,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此时的我大概就没那么自在了。 假如只有我一个人出手,那时候所有的目光都会放在我的身上。他们就算再觉得不可思议,都会集中研究我的一举一动,我无法保证自己不会露出什么痕迹来。 但现在就不会了。 因为织田在当时是攻击主力,而且他很强,强到我只需要用左眼稍微辅助他一下就足矣,这就大大降低了我的左眼暴露的几率。加上他的年龄也比我要大很多,又有杀手这个暗身份。 只要官方查出来,那么相比于去相信一个没有异能力的四岁女孩,他们会更加愿意去相信是因为有织田,才解救了商场这么多人。 因此,大部分的目光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这种结果,在当时织田问我要不要雇佣他时,我们两个人都能够想到。 但他依旧选择了被我雇佣。 而我需要支付的报酬,仅仅是一本之前就已经约定好的小说。 人类是一种会因感情倾向而双标的动物。 于那个死在厕所里的人而言,织田是收割其性命的冷漠死神。 于我而言,却并非如此。 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并没有那么冰冷单薄。 织田他虽然表情不多,可是并不寡言,无论什么话题都能够接下去。 织田他喜欢小说。 织田他明明知道自己作为杀手,吸引太多目光并不是一件好事,却依旧愿意朝我开口,问我要不要雇佣他。 明明我们不过萍水相逢…… 像这样的一个人,我在感情上怎么可能不偏向他。 结束笔录后,我刚刚走出房间,就被闻讯赶来的父母抱在了怀里,他们将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伤势后,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我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他们擦着眼泪。 而小兰也同样被她的父母围住检查了,再加上其他留下来做笔录的人员,整个警局都乱糟糟的。门口外面也早被记者们包围,一旦有人试图出去,都会被话筒团团围住。 就算在警局里都能够听到外面声嘶力竭的提问声,以及闪光灯咔咔不绝的动静。 我仔细辨认着他们提出的问题,等听清楚了几句后,开始头疼起来。 好家伙,全特么是为了我来的。 可恶,我根本就不想上什么电视啊!就算是报纸也不行! 当然,我不是担心有人盯上我。 毕竟我这事就算被报导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那些记者也都是为了噱头而已。 可是这会留下记录的啊,到时候绝对会成为我的黑历史的!! 因为记者本来就很喜欢起那种特别轰动的标题,我都可以预想到到时候落在我身上的标签了—— #觉醒的魔法少女?!四岁女孩竟战胜众多暴徒,不可思议!# 淦! 完全就是一想到就会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羞耻程度啊! 工藤爸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拍了拍我父母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他和警局的人有些关系,所以可以借用隐蔽通道送我们离去。 瞬间,工藤爸爸在我眼中如绽放出万丈光芒! 这之后我们三家都从这条通道回了各自的家。 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也从电视上看到了有关这件事的报道,其中当然也提起了我和织田,但是因为没拍到照片,加上后来也没有在警局堵到我,就只有相关的文字描述。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是说了下我们的特征,比如头发和穿着打扮之类的。 好歹没出现那种把我的大照贴在屏幕里,直接令我在全社会社死的局面出现! 我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晚上睡觉时,我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了好几次,每次父母都只是站在门前看我几眼,就又轻轻合上门。 等到第二天吃完早饭,我准备去上学的时候,坐在餐桌前的爸爸轻描淡写地道,他给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他还告诉我,不用担心自己无聊,因为我的几个小伙伴的父母同样也都请了一个月假期。 身为家长的他们担心我们在这次事件中留下了心理阴影,决定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 “爸爸,妈妈。”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 “你们知道我当时——” “结衣。” 妈妈温柔地打断了我,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轻轻拂开我的刘海,露出我完好的左眼,朝我微微笑了起来。 “妈妈一直都知道,你……你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总是不愿意让我们担心。” “所以,你做什么,妈妈都信任你。” “你永远都不需要像我们解释什么。” “爸爸也是。”坐在我对面的爸爸咳嗽了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扑向妈妈的怀里,在她怀里撒着娇,用软软的强调说着我好爱你们。 不知道是不是家长之间联系交流了什么,反正没有让我待在家多久,我的几个小伙伴就上门了。 而且这次还多了个小伙伴——铃木园子。 我一开门,她就拉着小兰走了进来,边走边顺手拉住了我的手一起带我进了门,身后跟着的新一双手插兜,皱着小眉头跟在后面。 妈妈在客厅给我们准备好了零食后,就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大人的身影一走开,园子的表情就变得兴奋起来。 “我都听说了——” “你们昨天过得好刺激!” “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旁的新一没好气地道,“那可是枪,一不小心,我们就会死掉的!” “而且我们还是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会很害怕好吗?” “啊?”园子小脸上满是迷茫,扭头看向自己的好友,“小兰,你害怕吗?” 小兰眨眨眼,摇头,“嗯,我当时什么都没看到。” “那,那结衣酱呢?”园子看向我。 我:“不害怕。” 于是齐刷刷三道视线落在新一脸上。 园子:“啊,那不就是只有新一害怕了吗?” 园子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是我们当中唯一的男孩子结果居然比我们女孩子都还要胆小”这么一行字。 新一:“……” 他气得脸都红了。 第二十八章 到最后无论新一怎么解释,在园子看来他都是狡辩,小兰在一旁安慰却总是安慰不到点子上,反而加深了园子的想法。 我拿着一罐牛奶默默喝着顺便看戏。 然后在新一跳脚的时候,清了清喉咙,敲定了结论。 “好啦,作为朋友,我们肯定是会相信新一的——” 我笑嘻嘻地又补充一句: “所以就不要计较新一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嘛。” “……” 新一磨了磨牙,看他的表情很像是想要和我决斗一场,但最终他只是气得哼了一声,和我打游戏的时候把手柄打得特别响。 我觉得他大概是在把游戏手柄想象成了我。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新一他们都选择回家吃饭。 送小伙伴出门的时候,小兰家就在我隔壁,是最快到家的,园子有车接送,也不需要操心什么,新一留在了最后离开。 我和他一起站在门外,等着他的父母到来。 一开始,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新一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偷偷看着我,看了好几次,嘴巴张合着想要说什么,我假装没有察觉,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开口。 结果我等了几分钟都没有等到,最后我干脆自己开口了。 “想要问什么的话,就直接问吧。” 我说。 “哈?!什、什么嘛!” 新一被我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又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双手插兜,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我。 “完全就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嘟嘟哝哝地道。 我斜着眼睛看他,“哈?所以刚刚一直做出那种吃空气动作的人是哪个笨蛋呀?” “……” 明明被我说成笨蛋,新一却没生气,他低头踢了踢脚,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重新看我。 他脸上先是闪过迟疑,随后那抹迟疑消失,语气认真地道:“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我:“真的没有吗?” 新一:“没有。” 我:“过时不候哦。” 新一瞪了我一眼,鼓着脸颊暴躁地道:“啊,你好烦啊,所以说,我没什么要问的啦。” 下一秒,新一的脑袋被一只手往下压了压,随即工藤妈妈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新一,不可以这么凶女孩子。” “……对、对不起啦,结衣!” 新一憋屈的道歉声在门口大声响起,脸上充满了怨念,和我灿烂得露出牙齿的笑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商场事件就此告一段落,我的家长包括新一的家长虽然有察觉到我的独特,但他们都选择了包容,依旧是将我当成了普通小孩子对待。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时劫持商场的那群人没打算那么快行动的,只是因为商场负责人突然要将整个商场戒严,误以为是被发现了,才会突然开枪。 实际上,当初负责人那样做,是因为厕所出现了死者。 几天之后,我家收到了一个快递,上面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父母拆开之后,发现里面是满满一大罐的糖果。 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 [谢谢你给的糖果,很甜。] “啊,这个……” 我从妈妈手中拿过纸条,想到了什么,又看了眼罐子里的糖果,发现正好和我那天送给那个奇怪男人的糖果牌子一样。 我跟妈妈说,我知道送东西的人是谁了,于是这一罐糖果被我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将它放到桌子上,又仔仔细细看了眼纸条。 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笔锋凌厉,假如以字观人的话,字的主人一定是十分有自己的主见,且极为自信,富有攻击力的性格。 我又想了想自己脑海中有关于这个人的画面,感觉完全对不上这种形容。 不管怎么看,都只觉得是个有点自来熟的奇怪家伙呢。 不过他既然能想起来送我糖果,大概是从那种颓丧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了吧。 我这么想着,打开罐子从里面拿出颗躺过来,拆开包装纸后丢进嘴里。 熟悉的甜味自舌尖散开。 伴随着这个甜味,我把从书房里拿出来的小说摆放到一旁翻开,然后拿起笔,对照着小说一笔一划地抄录了下来。 之前就说过,要给织田送小说的中册。 但是这本小说是哥哥留下来的遗物,我自然不好送给别人,所以我决定自己照着抄一本送给织田。 希望织田不会嫌弃我的字迹。 想到这里,我抄录的动作顿了顿,舌尖抵着嘴里甜甜的糖果,哼哼唧唧地在心中又补充了句。 ——就算他嫌弃,也得收下来。 …… “铛铛铛——”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从教学楼里涌出一大群早已迫不及待放学的小学生们,一眼望去皆是人头,擦肩接踵。 然而有一小块区域却被空了出来,并且随着空白区域中心那个黑发男孩的走动而跟着移动。 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黑色的短发不规矩地四处乱翘着,发丝下是耸搭着的眉眼,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不耐烦。他绷着一张脸,单手抓着背包带,表情看起来很差,给人一种心情十分糟糕的感觉。 尤其再配上他嘴角边的淤青,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良小学生。 男孩一直维持着这张臭脸走出学校,直到他在门口看到等候自己的姐姐时,表情才微微放松,有了好转。 “惠。” 津美纪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弟弟,以及他脸上带着的打架过后的痕迹,不禁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却并没有提起他和谁打架的事情来,而是聊起了其他话题。 “家里食材有些不够了,我们今天去超市补充一点吧。” “正好可以买些生姜来做泡姜。” 听到有自己喜欢的食物,惠嘴角微微翘了翘。 姐弟俩走在街上,虽长相不相似,却同样都很出众,各有各的气质。 等买好食材后,虽然年纪还小,惠却已经提出要主动提东西,最后津美纪只将存放了生姜的袋子给了他。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最近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事情。 “惠还是不想成为咒术师吗?”津美纪道。 惠闻言撇过头,看着街道,小小的脸上显露出淡漠的表情来,“咒术师又有哪里好?”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发自内心的拒绝成为咒术师。 津美纪轻叹了口气,也知道弟弟的心结,虽然有些担心五条先生那边的反应,但还是没有逼迫下去,顺势转移了话题。 “惠在学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吗?” “……” 惠皱着眉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朋友? 他想了想,迟疑着道:“被我揍了之后,赖在我身边的那种家伙,算吗?” 津美纪:“……应该不算吧?” 惠闻言,耸了耸肩,“那就没有。” 身为关心弟弟的姐姐,津美纪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的,试图挣扎着挽救弟弟的人际关系。 “那女孩子也没有吗?稍微关系好一点的?” 惠小小的眉头皱得更明显了,只是他不愿意说女孩子的坏话,所以只是摇头,“没有。” 班上的女孩子都太喜欢哭了,明明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了一眼,对方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坏事一样,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来。 再加上他是最近才转来的学生,没多久就跟学校里高年级的校霸打了一架,而且还打赢了,不良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以至于班上的人很少敢主动接近他的。 除了被他揍服之后想要当他小弟的男生们,惠在这所学校根本没有朋友。 津美纪扶额,好吧,看来弟弟依旧还是要延续曾经在埼玉县时的情况了。 “之前五条先生说,等我们习惯东京的生活之后,会带你进行一些训练……” 惠安静听着,时不时会回应几句,目光漫不经心地晃着,不经意间,他的眼神从街道对面晃过,在看清一个侧对着他的身影时,愣住。 津美纪发现弟弟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惠?” 她喊了一声,发现弟弟愣愣看着某个方向,于是也跟着看了过去。 街对面正好是一家邮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叠纸张,仰着头和面前的工作人员说着话,正好是侧对着他们这个方向。 女孩露出的侧脸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就算只看得到侧脸,也可以发现这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女孩。 “……” 津美纪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那个女孩子,然后又看向弟弟。 她很确定,那个女孩子虽然长得可爱,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相貌,而且年龄也太小了,不可能是惠上学的时候认识的。 正当她开口想要询问时,却发现自己的弟弟急急忙忙收回视线,刷地一下就藏到了电线杆后面。 津美纪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向街对面,正对上小女孩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的视线。 “……” 津美纪下意识地露出了个微笑。 …… “麻烦请帮我寄到XX地址。” 我将自己花费了一周写完的稿件交到邮局的工作人员手中,正要继续和他说话时,我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无意间的,直到那股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我才看过去。 然后看到一个长相很温柔的女生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个陌生人。 因为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加上她很快移开了视线,于是我也没有过多在意,收回视线,继续和工作人员说话。 在对方接过我手中稿件时,我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递了过去。 “麻烦请把它也放进去,一起寄出。” 在抄录小说的时候,我总会习惯性地从罐子里拿出糖果,一边吃一边抄。 于是我突然想到—— 要是织田也一边吃着糖果一边看的话,也会很有意思吧? 第二十九章 织田作之助接到邮局电话的时候,他刚刚做完一个任务。 等他赶到自己这段时间的临时地址时,便看到了那个放置在门口的包裹。 拿到屋内拆开后,他看到了装订好的纸页,以及放在上面的几颗糖果,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岁还稚嫩,却工工整整。 [这本书是我亲自抄录的哦。我喜欢在吃糖的时候抄写它,所以将我的糖果送给你,也希望织田能够感受到我抄录时的心情。] 文字的最后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织田作之助先是将纸条看了一遍,在看完后,眼睛微睁,视线又落到糖果上。 然后,他郑重地将糖果和书籍收了起来,决定改天再看。 并非是他对小说的内容不感兴趣,而是因为织田觉得,既然结衣想要让他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那么他便不该在此时翻开它。 因为他身上还带着任务过后的血腥气。 这种状态下的他,无法体会到糖果的【甜味】。 …… 东西送出去大概两周左右,我收到了来自织田的回复。 他告诉我,糖果很好吃,很甜,小说也很好看。 除了这些外,还有一枚小巧的挂坠。 织田说,既然我把自己抄录书籍时的心情分享给他了,他觉得作为回礼,也应该将自己看书时的心情同样分享给我。但是他的身边并没有适合小女孩的东西,苦思冥想之后,决定对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枪下手。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拿起挂坠看了看,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挂坠的吊饰是用子弹做成的。 我仔细辨认了下,发现是子弹被取走弹头后,将弹身切割成一条条,然后弯曲到圆滑的尾部底端,变成了舒展开来的轻薄的金色花瓣。 中间的圆孔则镶嵌着和我眼睛同样颜色的小巧的深红色宝石。 哇噢—— 我不禁在心中轻呼了一声,大感意外。 ……话说这种情况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儿眼熟呢? 然后我想到了我的好友禅院惠,顿时恍然大悟,右手握拳拍左手心。 没错了! 就是这个!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面瘫没什么表情,一副不懂风情的模样,然而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做出直击对方心灵的行为呢! 想到这里,我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可恶,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进修的撩人手段啊! 就不能带我一个吗!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来回断断续续地通过信件交流着,不知不觉等我再次回到米花保育园时,和织田的关系也由萍水相逢变成了还算谈得来的笔友。 虽然织田从来不吐槽这一点让我很有吐槽欲望,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交流对象。 时间久了之后,偶尔我也会将一些不太好跟我身边亲人、朋友聊的想法告诉他。 这么做的时候,我只是想纾解自己的情绪而已,并没有想着要得到什么宽解或者安慰之类的话。 而织田也从来不会去探究我的心思,他总能给予我想要的回应。 那就是仅仅只需要安静的,当一个旁观者。 又一次寄出信件的时候,我站在邮局门口站了会,抬手摸了摸被我戴在脖子上的挂坠。 我跟织田现在…… 嗯—— 大概算得上【朋友】了吧? 虽然我们之间相差了十岁,但是…… 应该是【朋友】了吧。 正出神间,我突然又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才抬起头要顺着视线望过去时,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来来往往路过的行人车辆。 ……奇怪。 我皱起眉来。 就算过了四年平平安安的日子,我的直觉也不会退化的那么快,好歹对人的视线还是比较敏感的。所以我很肯定自己没感觉错。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过马路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主要是因为那道视线并没有带来什么恶意。 说不定就是有人觉得我长得好看所以多看了会呢,这种可能性也很大啊! 我每天起来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可可爱爱呢! …… 伏黑惠手里拿着书籍,看起来似乎是认真学习,连放学路上也不松懈的模样。 然而他的视线却并不在书本上,而是看着身旁商店壁橱的落地窗。 他甚至不敢直接看着,只能通过这种间接手段,就这么默默看着落地窗里印出来的那个小小的身影离去。 直到此时,他紧绷着的身体才骤然松懈下来。 然而等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时,表情立刻就变臭了,板着脸将手里的书粗暴地塞进包里,拎着包往家里走。 他心中充满着懊恼和烦躁。 这种情绪主要来源于他这段时间的异常状态。 ——从见到那个小女孩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仔细想来,伏黑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时他只是觉得那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不是那种面容上的熟悉,而是一种……比这要更加深入的,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的潜意识就告诉他,他应该认识那个女孩。 它催促着他,推动着他,让他想要接近对方。 好像只要稍微迟一秒,就会将对方丢失。 这种情绪是在瞬间爆发的,如惊涛骇浪,在眨眼间便吞没了他,令他怔楞在原地,只知道看着街对面的女孩。 如果不是因为女孩准备抬头看过来时的动作惊醒了他,伏黑惠怀疑自己会一直看下去。 在意识到自己这种状态后,无措的慌乱令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来。 太奇怪了,伏黑惠想。 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在以前从未见过面的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假如说,这种莫名其妙产生的情绪令伏黑惠产生疑惑的话,那么之后夜里发生的事情就真的让他觉得困扰了。 他在见到那个女孩的当天晚上做了梦。 梦里,他身处于长廊之中,身旁坐着一个女孩。 她的年纪并不大,但是从她的身形来看,伏黑惠猜测应该是比自己要大几岁的。只是她的面容却十分模糊。无论伏黑惠怎么睁大眼,他都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到她偶尔发出的轻笑声。 渐渐地,这个身影似乎和白日里那个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伏黑惠猛地睁大眼,然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吐出话语: “总之我会成为最强的。” “……到那时,██就是我的新娘了。” 然后伏黑惠就被吓醒了! 醒过来时他甚至还记得梦里的内容,然而他只恨自己记忆力太好,记得太清楚,以至于他抓狂得想要揍自己一顿。 那天晚上伏黑惠再也没睡着,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在床上躺到了第二天。 年纪小小,不过才七岁的伏黑惠便已经有了怀疑人生的念头。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来自父亲的基因,所以才造成了这种情况。 梦到比自己大的女生就算了,他还梦到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而且梦到自己对着她们说那种话—— 这简直比他父亲的行为还要糟糕。 ……至少他的父亲不会对未成年下手。 这种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态的思想折磨着伏黑惠幼小的心灵,以至于那段时间他眼下的黑眼圈浓重得吓人,姐姐津美纪甚至以为他是身体出了问题还想要带他去看医生。 伏黑惠眼神死的表示不用,只是最近睡不太好。 因为他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明明回家的路不止那一条,可是每次走出校门,决定要换条路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那条街道上。 并且在路过对面邮局时,脚步也会变慢下来,眼神【不经意】地往对面看过去。 伏黑惠的情绪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这种状态不太行,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真的感觉很变态。 他并不想自己小小年纪日子就越来越有判头,最后变成铁窗泪。 另一方面,他的内心却又无法真正狠下心来,并且的确希望再次见到对方。 只是自那天之后,大概是运气不太好,伏黑惠一直都没再遇见。 直到今天,他才再次撞到那个女孩来到邮局。 然后就是又偷偷看着对方,却又在对方看过来时,心虚地伪装起自己。 “……” 伏黑惠提着书包,咬着牙往前走着,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疲惫来。 真是……糟糕透了。 难道他真的小小年纪就变成变态了吗? 等到他回到家时,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哟,你回来啦?”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神态自如地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朝他挥了挥手,被眼罩遮住的下半张脸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一头白色的头发张扬地竖立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看起来你的面色很糟糕呢,是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了吗?” “……” 伏黑惠只觉得自己的无力感更加重了,而且还觉得自己身上疼,大概是对方训练他时留在身上的伤口的反射性反应。 “五条先生,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哎——” 五条悟拖长了尾音,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嘻嘻地道:“干嘛这么严肃呢,坐在这里说话嘛~” 伏黑惠没听他的,将书房放到桌子上后,看了一圈客厅和厨房,没看到姐姐的身影,才收回视线,问五条悟:“是要训练吗?” “不是哦~”五条悟竖起手指,晃了晃,“我是来告诉你,明天你要和我出门一趟,参加一个宴会。” “虽然这个宴会很无聊,但是可以让你对咒术界里一些关系有所了解。” …… “宴会?” “没错没错!听说会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所以我立刻就想到你们啦,我是不是很好?”话筒那边传来园子得意的笑声。 “唔……” 我想了想,没有立即回复园子,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已经下班归来的父母,和他们说了这件事情。等得到他们的同意后,我才应了下园子的邀请。 据说这个宴会比较高档,参与的人大多是有钱且有身份的人,虽然我们家属于中上层次,但是如果不是有园子的邀请,大概也是无法参加的。 我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对所谓有意思的东西稍微有些好奇。 第二天很快到来,我和小兰一起坐上园子家的车,被搭着到了目的地。 夜色下,可以看到那是一栋立于湖面之上的别墅,耀眼的灯光透过敞开着的大门泄出,将这水上湖面映照得有如白日一般,照亮了通往它的横桥。 园子早在桥口等着我们,看到我们就眼神一亮,然后拉着我们走向别墅。 而我们身后还有新的豪车停靠,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交谈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园子一边带着我们过去,一边和我们说着关于这个宴会的信息。 “主办方是飞騨家族,他们除了邀请商业界有名的世家之外,还向加茂、禅院、和五条世家都发出了邀请。爸爸说,这三家和我们铃木企业有些不太一样,普通人都不太知道它们……” ……飞騨家族? 以及—— 禅院世家? 我轻声重复了这一句,怔住。 第三十章 在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园子和小兰都注意到了我奇怪的脸色。原本兴致勃勃说着话的园子立刻住嘴,和小兰对视了一眼后,两人都用担心的神色看我。 “结衣,你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看向她们,张了张嘴。 “我……” 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呢? 大概是既期待,又怕希望落空吧。 事实上我连我自己在期待什么都无法用言语说出来,在我听到御三家还有飞騨这个词汇时,我的大脑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是我那天在银座听到的那个声音。 我在想,会不会…… 会有奇迹呢? 假如我能重生穿越的话,惠是否也有同样的际遇? 明明一开始都告诉了自己不要太过贪心,可是一旦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御三家,意识到或许这同样也是我上一世所在的那个世界时,原本所有对自己的告诫,都在这一刻消散。 “园子。” 我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可以仔细和我说说禅院家的事情吗?” 我的神情太过认真,令园子也被影响,她先是和父母说了一声后,带着我和小兰找了个安静的沙发座位,然后拿出手机,将里面的资料调出来给我看。 那些资料是园子的父母发给她的,为了方便她更好的记忆这些家族之间的人际关系,所以资料里包含了禅院家所有重要人物,以及新生一代的基本资料。 然而越看下去,我的心越沉。 没有。 不是。 虽然这一代禅院年轻人里,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可我看到她们的照片时,心中便有声音告诉我,她们不会是惠的转世。 同样的,因为当时我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男性,所以我也将禅院家年轻男子们也查看了一遍。 依旧没有那种令我觉得会是惠的感觉。 我翻动资料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手,把手机还给了园子。 “哎?” 园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来,又把手机递给我,提醒道:“后面还有几页,你不看了吗,结衣酱?” 我没接过来,只是摇了摇头: “嗯,不看了。” 我觉得与其让自己彻底失望,不如干脆给自己留几分希望,只要我不看完,或许惠转世之后的身份就在那几页里呢? 就让我抱有这种听起来可笑又幼稚的希望吧。 园子看我的确没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也没有强求,收回手机后我看到她顺手翻了一下,突然发出惊呼声。 “哇噢,这个人——” 她的眼神看起来亮闪闪的。 “看起来蛮帅的哎!跟我们学校里的那些幼稚鬼完全不同!” “园子……”小兰无奈地叫了她一声,结果反而被园子拉着一起看起了手机里的照片,园子还想让我跟着看看。 “真的很帅哦,不看会很可惜的!” “你们看吧,我去露台待一会。” 我拒绝了她,起身离开沙发区,隐约听到身后园子在和小兰交流的话语。 “……他还有个儿子呢,不过我这里没有他的照片,听说是比我们要小……” 虽然因为宴会的人还没来齐,没有正式开始,气氛却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觥筹交错。 我随手从自助桌上取了盘蛋糕,穿过人群朝着被幕布遮挡住的露台走去。 在来到宴会之前,我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 如今这种心情已经消失,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也对宴会有可能出现的有意思的东西不感兴趣。 对于这些位于上层阶级,却又只是普通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人来说,所谓的有意思无非就是咒物这种东西,而且大概都是由主办方飞騨家收集而来的。 飞騨……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个家族居然还没消失吗? 当初惠带给我的消息里自然也有他们的,其中就有谈到我那一世父母奇怪的态度,他们似乎比其他人都还要迫切地希望围攻宿傩,似乎是认为宿傩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而我后来琢磨着,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 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够流传到现在。 看来当初我那个哥哥手下留情了呢。 快走到露台时,我听到门口处的声音变得大了些许,甚至有人喊出了“五条”这个名字。 我头也不回,掀开帘子走进露台。 于我而言,我已经不再是咒术师,甚至连咒力都没有,所以我并不打算让自己新的人生也跟咒术界再次牵扯到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惠…… 我甚至连禅院家都没有兴趣去了解。 …… “喂……” 伏黑惠无语地看着这个依旧还斜靠在沙发上,悠闲看着电视的男人,实在忍不住开口。 “五条先生,距离你说的宴会时间只有几分钟了。” “嘛~” 五条悟挥了挥手,悠闲地道:“没关系,完全可以赶得上哟。” “……随便你吧。”伏黑惠道,反正他自己是无所谓去不去的。 丢下这句话,伏黑惠转过身,打算回自己房间写作业。 然而才踏出一步,他衣领便是一紧,差点没勒住他。 “……” 伏黑惠额角冒出青筋来,扭过头瞪着不知何时换了姿势,靠着沙发背,朝他伸出手抓住他衣领的五条悟。 “正好时间到了呢,现在出发吧。” 伏黑惠看了看五条悟身上虽然修身,但明显不是宴会礼服的黑色制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 他再一次发自内心的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的不靠谱之处。 然而不管伏黑惠内心如何吐槽,他目前都无法反抗五条悟的决定。 五条悟拎着他的衣领,在几个眨眼之间,便带着伏黑惠出现在了宴会附近不太起眼的地方,时间刚好卡在了宴会快要开始的时候。 “假如迟到了怎么办?” 伏黑惠忍不住问。 “嘛——” 五条悟眼罩下的嘴角弯起,将伏黑惠放到地上。 “他们只会为我而推迟宴会开始的时间。” 他这么说,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独属于他的张扬肆意。 ——多高傲啊。 甚至能够说出宴会的主人翁会为他而推迟定好的宴会时间这种话。 可伏黑惠却莫名觉得,他并不是在说谎,而是说的事实。 尤其是当他看见那些人矜持却依旧透露出些许急切的态度围了上来,不过眨眼之间便将五条悟包围在了人群之中时。 这些人皆不约而同忽略了跟在五条悟身边的伏黑惠,伏黑惠双手插兜,无趣地看着这些人有意无意地讨好着他现在的监护人。 也是在此时,人群散开一条空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身边年轻的少女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热切却不至于显得谄谀的笑。 “很荣幸您的到来,五条先生。这是小女,飞騨沙纪。” 穿着定制礼服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少女朝五条悟露出完美优雅的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您好,五条先生。我听说过您的事迹,一直仰慕于您,如今终于见到,十分荣幸。” 她同她的父亲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故意忽视了五条悟身上所穿的常服,还有脸上依旧没有取下来的眼罩。 然而那只伸出的手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这无疑是一种不客气,又带着些许轻蔑的态度。 五条悟平时虽然很不正经,可他对女孩子还是有基本的礼貌和礼节的,他如此对待飞騨家的人,显然有些奇怪。 伏黑惠看着少女依旧保持着完美笑容,丝毫不尴尬的收回手时,只觉得更加无聊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来到这里。 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就像他从不觉得自己属于咒术界。 这么想着,伏黑惠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起来,视线随意地晃悠,直到穿过人群缝隙,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掀开帘子的身影。 他蓦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嗯? 五条悟眼罩下的眉毛轻挑了下,他没有伸手阻拦,而是就这么看着伏黑惠从人群之中挤出,朝着露台直直跑过去的动作。 当他看到伏黑惠跑到遮挡住露台的落地窗帘前,突然停下脚步,始终没有掀开帘子走进去的时候,兴味浮现于眼中。 五条悟拥有一双独属于五条家的特殊眼睛,即六眼。 六眼令他随时都能看到周围的情况,就算之前被人围着,还有眼罩阻挡视线,也不影响这一点。 所以他知道,这个露台在不久前就有人走了进去。 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五条悟抬手摸了摸下巴,无视周围的所有人,自顾自地想着事情,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坏的笑。 好像突然发现了他这个养子的小秘密呢。 …… 我听到了朝我所在的这个露台靠近的脚步声,猜测着大概是有人抱着同样透气的想法。 只是很快,我注意到那个脚步声停在了帘子后面。 没多久,那个脚步声再次响起,却并非是踏入这个露台,而是原地左右徘徊,轻微,迟缓,也透露出脚步声主人迟疑的心情。 放在平常,我会直接让出这个露台。 可是此时,我原本就因为之前希望落空而心情有些烦乱,如今又被这个脚步声主人的动作勾动起了久远的回忆。 那个时候惠也是这样,跑到我的房间门口。 但当时的我主动推开了门,现在的我却只懒洋洋靠着露台围栏,戳着手中的蛋糕,面无表情地看着厚重的窗帘,对帘后人的身份没有丝毫兴趣。 那个脚步声再次顿住,这一次停顿了很久。 然后,大概是那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看到一只手从帘后伸了出来,于我视线之中缓慢,却莫名带着些郑重地掀开了它,露出了帘后人的身影。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一瞬间,我有种被施与了禁身魔法的错觉,只知道呆呆看着对方,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称呼于我口中而出。 “惠……” 那个和惠有着十分相似面容的男孩微微睁大眼。 “你知道我……” 他只说了这么几句,却突然住口,垂下眼睫,遮住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意欲放开还抓着帘子的手,似乎想要离开。 “等等!” 我急切地迈出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三十一章 抓住他手腕的时候,我的心跳也在同一时间加快。 我遇到惠了。 我的大脑在此时只有这个念头,它冲击着我的理智,令我再次张口的时候,喉咙似乎也忘记了该如何发音。 “我……” 仅仅只说了这么一个字,甚至就哑住了。 我所能够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着他,确认这不是我的幻觉。 然后,紧紧抓住那只手,不愿意让他离开。 “……” 一时之间,除了宴会正厅喧闹的背景音外,这个露台安静得令人连呼吸都能够听见。 我听到他呼吸加重了几分,他侧对着我的脸上眉头紧皱了下,好像因为某件事情令他十分烦躁难耐般。 但他最终没有甩开我的手,而是放弃了原本要走开的动作,转而重新踏进露台。 帘子落下,将这片空间与宴会正厅分割开来,只剩下我和他。 他看着我,眼睫颤动,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而他的表情也变得冷静下来。 “你刚刚,不是在叫我吧?” 他说。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陌生,而我来自灵魂的直觉让我知道他就是惠。 就是我曾经的好友。 这种过于强烈的对比令我有种割裂感。 我该说认识吗? 但我的确不认识现在的他。 可我也不想说不认识。 最终我只能选择沉默,然后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只默默看着他。 可能是我的表情显得太可怜了吧,他的眉头明显又皱起,那种冷静的表情从他脸上再次消失,显露出些许暴躁还有无奈。 “你不要……” 他张嘴说了这么几个字,然后又停住,拧紧着眉头。 “你……” “其实……” “……” 我好像听到他小声地骂了句粗话,这让我脸上的表情险些控制不住,差点笑出来,原本存在于心中的那种难受也消散了许多。 虽然他看起来对我很陌生,可我从他这个反应里还是察觉到了他对我的忍让。 仔细想想,其实我之前的行为很失礼,可他始终没有离开,甚至耐心地和我继续交流,还会担心因为言语不恰当伤到我,而反复斟酌自己的语气。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突然就想开了。 他的的确确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惠了。 我记忆里的禅院惠,生活于千年之前。 她才是那个和我真真正正相处过的人。 但我也很高兴,很高兴能够遇到转世之后的他,至少,在看到他的时候,我知道她的灵魂依旧和我处于同一个时空之下。 只是她已经不再记得我而已……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 “对不起。” 我突然道,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时,我朝他笑了笑。 “我刚刚是认错了人。” “不过,很高兴见到你。我叫森,森结衣。你呢?” “……伏黑惠。” 他声音有些低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嘴唇翕动,似乎还要说什么,我耐心等待着,却只等到了他向我说出离开的话。 “我、我的老师还等着我,我先离开了。” “好。再见。” 这一次我没有拦住他,只是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露台,垂落下来的帘子挡住了我的视线,也遮住了他的身影。 我后退一步,靠在栏杆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心情在欣喜之中夹杂着些许怅然。 然后,我听到身后同样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声音出现得太突然,我这时才发现阳台居然又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这种意外令我立刻扭过头来,正对上一张于我而言十分陌生的少年的脸。 他看起来比我要大几岁。 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色礼服,留着黑色短发,发尾因为卷曲翘起而带来蓬松感。 相貌也很出色。 然而却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好像那种对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一样。 他站在围栏外仅有的那一点突出的空间外,在我扭过头来的同时,也微微倾身靠近了我。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我清楚地看到那双蓬松的黑发下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暗沉的色泽。 “咦——” 他拉长着语调,就算语气刻意变得活泼,我也依旧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丝毫的情绪变化。 “你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呢。” …… 在那个女孩喊出他的名字时,伏黑惠是意外的。 意外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得到的喜悦。 她认识他吗? 或者说,其实她也在无意中见过他,然后关注了他? 但很快地,他就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那个名字也不是在叫他。 意识到这一点时,伏黑惠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透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然后离开。 但他被拉住了。 然后,明明他想着要离开,结果身体有自己的想法,还是留了下来。 可是那种烦闷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在叫我,对吧? 他更想问的是,你叫的那个人是谁?你在透过我,看谁? 话一出口,伏黑惠就发现自己好像搞砸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伏黑惠看到那个女孩怔楞了下,然后松开了原本一直握着他的手。 手腕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她只是默默看着伏黑惠,然后伏黑惠就眼睁睁看着她眼神变得很难过,连眼尾也泛红起来。 糟、糟糕! 伏黑惠面上虽然还能稳得住,实际已经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他好像……要把一个女孩子惹哭了。 而且还是一个他有好感的女孩子。 伏黑惠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嘴笨。 明明大脑里在短时间内跳出了大量的安慰的词汇,可是张开嘴的时候,却感觉怎么说都不太对,然后就是刚开口又闭上嘴,刚开口又闭上嘴,反复循环。 最后他懊恼地闭上了嘴,忍不住低低骂了自己一声。 伏黑惠离开露台的时候,他一边走,一边怀疑自己的背影看起来大概很像是落荒而逃。 这种猜想令他脸上的表情很臭,板起脸来又变成了那种在学校里令同学们不敢靠近的不良小学生的形象。 尤其当他回想起自己在面对那个女孩时的表现后,心情更加糟糕了。 不过,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森结衣。 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恍惚间,有种自己好像念过很多次的错觉。 神思不属的伏黑惠回到五条悟身边,甚至没注意到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很久,而且之前围在五条悟身边的人碍于五条悟不耐烦的态度已经散去,只敢在一旁关注着。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看着伏黑惠依旧走神的模样,突然笑眯眯地说了句话。 “这就是小学生的爱情吗?” “没想到惠喜欢比自己大的女孩子呢,是一见钟情吗?还是日久生情?” 伏黑惠:“……闭嘴。” 他抬起头来,耳朵已经通红,但努力保持着冷静的表情,“请不要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五条先生。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见一个女孩子?” 五条悟露出一副“你怀疑我我真是受伤啊”的表情,“我可不是偷听,也没有偷看哦。只是听力太好了,所以才发现某个小学生连搭讪都不会呢。” “……” 恼羞成怒的伏黑惠进行反击,“五条先生不也是单身吗?” 五条悟笑嘻嘻反驳,“不哦,我可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的,要知道我可是最强啊,最强当然最受欢迎啊。”他顿了顿,耸肩,“而且我只是没空谈恋爱。” “真是可惜呢,未来惠也要变成忙碌的社畜。” 他弯下身来,伸手点了点伏黑惠的额头,语气听着像是开玩笑,又像是提醒。 “假如不提前抓住自己喜欢的人的话,说不定就要眼睁睁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哦。” 而且,当时六眼给五条悟的信息是,那个女孩子身上没有咒力,也不存在术式。 虽然因为没有仔细观察,这个结果可能存在意外性,但至少有大半的几率是普通人。 未来也不会在同一个学校上课。 不抓紧所有机会的话,是真的有可能抓不住对方的。 “……” 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可是…… 伏黑惠越想越烦躁,索性转移话题,“五条先生不是说,要带我了解一些信息吗?” 看出他无意在谈下去,五条悟难得体贴了一回,顺着他的话道,“啊,是呢。” 五条悟将咒术界当前已知的势力大致的说了一遍,在介绍完高层后,他最后又语气冷淡地道:“不过这些都是烂橘子,你以后也不用理会他们。” “包括这场宴会的主办方,更是腐烂得彻彻底底的橘子。” 在说到这个飞騨家族时,五条路明显流露出了轻蔑的态度,以及厌恶。 “千年之前,也就是平安京时代,他们家出了两个十分有名的人物。” “其中一个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另一个,则是两面宿傩的妹妹,飞騨结衣。” ——飞騨结衣? 伏黑惠的神经被这个名字触动,原本听得不算认真的他立刻集中起了精神。 “诅咒之王实力高强,当时咒术界曾集结过人围攻他,却被他轻而易举的击败。” “而他的妹妹飞騨结衣,留下来的咒具据说是以她的眼睛所化而成。” “当时持有这个咒具的人出自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她在当年咒术界集结时也是其中讨伐一员,后来失踪了几年,等再出现时,便靠着它重伤了宿傩。咒术界因此才能封印住他。” “不过当时的禅院家不承认那个[天与咒缚]的实力,将功劳全部推到了飞騨结衣的咒具上。” “听说那个咒具很强呢,和六眼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无论是咒灵还是咒术师都可使用——” 五条悟说到这里,神情上的厌恶倒是消散了一些,带上些许兴致。 “也是因此,咒术界有许多人希望能够重现这种能力。所以自那起,就有很多家族会让自己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跟飞騨家的人联姻。” 五条悟当时会那么不客气地对待飞騨家的人,自是因为他向来觉得自身的实力才更为重要,可飞騨家的人…… 呵。 能够流传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大家对那样的血脉造就过的奇迹都还不死心罢了,整个家族都称得上依附在女人的身体上而活。 “说起来,倒是有些巧。” 五条悟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看向伏黑惠。 “假如你的父亲当初没有入赘伏黑家的话,那么你的名字就会是禅院惠。” ——“和千年前那个持有咒具重伤了两面宿傩的[天与咒缚]名字就会完全一样呢。” 第三十二章 在听到五条悟这么说的时候,伏黑惠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在接下来或许能够明白,他这段时间的异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以和我仔细说说那个禅院惠的事情吗?”他对五条悟发出请求,脸上是出奇的认真。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森结衣的面容。 还有他与对方一次次的相遇,无论是最初的单方面的遇见,还是在今晚宴会上终于两方都意识到了对方存在的见面。 五条悟摩挲着下颚,若有所思地看了伏黑惠一点,点了点头。 “可以哦。” 他笑眯眯地道:“那么你想知道哪些?” “禅院惠和飞騨结衣的关系。”伏黑惠飞快地说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啊,这个嘛……”五条悟停顿了下,嘶了一声,“据说,是朋友的关系。” 伏黑惠皱起眉,“据说?” “因为当时咒术界除了讨伐两面宿傩外,他的妹妹飞騨结衣也在讨伐范围内,而负责出手祓除飞騨结衣的,就是禅院惠。” “……” 伏黑惠的第一反应,就是飞騨结衣其实是潜伏在两面宿傩身边的卧底,可五条悟接下来的话却令他迷茫了。 “当时两面宿傩在解决掉围攻他的咒术师后,便立刻消失了,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在禅院家。他在禅院家内造成了一场屠杀,禅院家的幸存者听到了他在当时说的话。” 两面宿傩当时说的是,交出禅院惠。 当时禅院家的人都认为禅院惠得手了,飞騨结衣死在了禅院惠手中。为了活下来,也为了转移仇恨,禅院家自然有人说出禅院惠脱离了家族,已经不再是禅院族的人。 他们如今并不知道禅院惠去了哪里,她已经失踪了很久。 当然了,这种说法自然是没有得到两面宿傩的满意的。 当时的诅咒之王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该杀人还是继续杀。 “那为什么……” 伏黑惠皱起眉来, “和那件咒具有关。”五条悟道。 禅院惠再次出现时,实力变得很强,以一人之力直接压下了御三家的人,强制他们跟随自己,再次讨伐两面宿傩。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意识到禅院惠体内存在的咒物,大家顶多就是震惊这个人还活着,并且变得如此之强。 直到禅院惠带着他们来到两面宿傩面前。 两面宿傩在看到禅院惠时,冷笑了出来,直接开了波嘲讽: ——借用我那愚蠢的妹妹的眼睛,以及她全部的力量才活下来的废物。 当时的诅咒之王身上瞬间爆发开来令人颤栗的咒力,迎面对上了站在最前方的禅院惠,两人之间的战斗可谓昏天黑地,其他人根本无法插入,只能跟两面宿傩的下属里梅交手。 打斗的时候,两面宿傩和禅院惠都开口说了话。 在两面宿傩的口中,禅院惠无疑是个靠着他妹妹力量才活下来的垃圾。假使不是禅院惠迷惑了他那愚蠢的妹妹,令他的妹妹将全部咒力以及咒术都聚集到自己的右眼之中,化作咒具给禅院惠吞下的话,禅院惠在当时根本不可能从他手中活下来。 而他的妹妹大概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禅院惠的回答比起两面宿傩要简洁许多。 她只说了几句话。 ——结衣是我的朋友,是我做过约定的新娘。 ——她讨厌你。 ——我和你都是害死她的人。 ——我来杀了你。 [天与咒缚]带来的强大的身体素质令她可以直接和两面宿傩对打,而咒物之眼让她拥有可以将人拉入幻境之中的能力。 而禅院惠也的确只差一点点,就能杀死两面宿傩。 最后的结果,是禅院惠身死,两面宿傩重伤被封印,和死去也没什么区别。 “……” 伏黑惠一时陷入沉默,心情在听到这些千年前的往事时剧烈起伏着,他忍不住再次看向那个被帘子遮住的露台,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冲动。 “那个咒具……” “遗失了呢。”五条悟摊手,用十分可惜的口吻干脆利落地道出结果。 当年五条悟看到这一份资料的时候,就很想知道那个以眼所化的咒具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那个咒具随着[天与咒缚]的死去后,被多方抢夺,之后千年虽也出现过几次,如今却没人知道它在何处。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觉得,禅院惠的话可信度比较高,那是因为那只咒物之眼的特殊之处。” 五条悟弯腰靠近伏黑惠,他抬起手,勾住自己的眼罩,微微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原本被遮住的右眼。 那只苍蓝色的眼瞳里如有白雾流动,透着令人窒息的美,同样也蕴含有无穷的力量。 “那只咒物之眼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都可以吞进体内使用。它能给其拥有者带来力量,甚至只要灌入的咒力足够,理论上可以在一瞬间将整个世界的人拉入幻境之中。就连四百多年前同样拥有六眼无下限咒术的五条家主也在它手中吃过亏。” “但每次都没有人能够彻底拥有它。你知道为什么吗?” 五条悟微微笑了起来,与伏黑惠对视着。 “因为它同样会给使用者带来诅咒。” ——不过就算如此,也依旧有无数存在渴求得到它,就如渴求得到两面宿傩的咒物之指一样,真不愧是兄妹呢。 “使用它的人或者咒灵会在短时间内陷入疯狂之中,且双目失灵,最后身体崩溃。” 假如只是持在手中使用的话,顶多就是减缓这种速度,接触久了依旧还是一样的下场,而且发挥出来的威力也会变小。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除了第一任使用者禅院惠。” 五条悟重新将眼罩提起,遮住了自己的六眼,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她是唯一的例外,她不受这种反噬。所以后来人们都认为,至少她的话是有可信度的。就算真的不是朋友,但她必定得到了令这件咒具诞生的飞騨结衣的【爱】。” “她得到了飞騨结衣生前的允许,所以她使用它,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人只要意识到这只咒物之眼的特殊,就能够深切体会到,[天与咒缚]禅院惠和飞騨结衣之间的羁绊。 伏黑惠自然也是如此。 “回去吧。” “不再过去看看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五条悟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他今天可真是当了个好老师啊,不仅让学生了解咒术界信息,还主动教小学生谈恋爱。 “……不用了。” 伏黑惠摇头,他抿着嘴唇,他现在对某件事情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而这个猜想令他的情绪跌落到谷底,思绪也很乱,一时之间只想回到自己的家,待在自己房间内。 看出这一点,五条悟也没再说什么,拎着他离开宴会,很快带着他回了伏黑家。 刚放下伏黑惠时,五条悟的手机便响起,有新的需要他祓除的咒灵出现。 “啧,真是烦人啊。” 五条悟挂断电话,想着自己去任务地点前,要不要顺便去仙台买份甜点。 至于到时候辅助监督会不会哭,嘛,反正五条悟是不在意的。 “五条……五条老师。” 在五条悟离去前,伏黑惠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而且是第一次喊出老师这个称呼。 五条悟颇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伏黑惠。 伏黑惠垂着眼眸,声音听着没什么太大的情绪,但他身体的反应却无法躲过六眼的探查,所以五条悟清楚地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开口的时候,微微蜷缩起来。 “五条老师,你相信人有轮回转世吗?” 他的表情看着不像开心,也不像是难过,更处于一种刻意放空的状态。他甚至没等到回答,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但是,虽然是同一个灵魂,可是也不是同一个人吧。” “转世后的人并不是那个真正和对方相处过的人,就算他有这个记忆,那也不是他跟对方的羁绊吧。” 他的手蓦地抓紧了身侧的裤面,咬紧唇,再也没法继续说下去。 假如我认下来,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的话,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啊…… 他眼前的视线突然一暗,脑袋被一只大手按住。 “真是,原来是在烦恼这种小事情吗?” 五条悟觉得自己今天必须得用零食好好犒劳自己一顿了,毕竟他今天是真的有在好好地当一个老师啊。 啧,这么一想,咒术高专未来能够拥有他这样完美的老师,简直是太幸运了。 “小事……” 伏黑惠茫然抬头,对上五条悟扬起的嘴角。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快而自信: “既然这样,那就创造属于你和对方之间的羁绊啊。” 他这么说,却有如一道亮光,劈开了始终笼罩着伏黑惠的迷雾。 …… “你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呢。”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总有种他好像是在观察我表情的感觉,而且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很不礼貌,但却还是故意说出来,有意激怒我的意思。 假如这是上一世,我大概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好好说话。 毕竟这种四肢纤长却瘦弱,一看体术就不会很强的家伙,大多都是在嘴巴功夫上十分擅长。 面对这种人,只要用拳头好好和他交流就可以了。绝对绝对不要多费口舌,因为最后只会是自己被绕晕。 但是,这不是上一世。 所以我只后退了一步,拉开跟他的距离,淡淡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而且——” 我看了眼他的位置,实在很疑惑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露台外的。 “你从哪里出现的?” “当然是一直就在啊。” 他这么说,语气恹恹的,一边说,一边抬腿跨过围栏,却并没有好好站在露台上,而是就这么直接坐在了围栏上。 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从露台掉落。 “我也很无奈呢。” 他睁着那双鸢色眼睛看着我,撇了撇嘴。 “明明从一开始我就坐在了这里,可是你们却没有发现我,还在我面前上演那种——” 他抬手比划了下,露出无趣的表情来。 “可笑的,过于幼稚的情景剧。” “……” 我的拳头硬了。 啊,这种欠揍的感觉…… 自从我摆脱了我那个屑哥之后,就很久没体验到了呢。 第三十三章 正常人哪个会做出他这种行为啊?! 不好好站在露台,反而坐在露台围栏外横出的那一小片区域。而且就算当时我因为心情原因注意力不够集中,加上后来遇到转世后的惠,对周围环境不够敏感,但也不至于过于迟钝。 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绝对是因为这个人有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而且他绝对是故意的吧!! 故意惹怒人吧?! 最开始的时候不冒出来,中间的时候也不出现,一直等到听完全部之后,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开口就是直戳他人的身理缺陷,又对别人的人际关系指指点点…… 这已经不是在别人的雷点边缘来回试探了,分明是已经在雷区跳舞了吧! 我觉得我的拳头在跃跃欲试,试图和这个人的脸部亲密接触。 但这次我是接到园子的邀请来的,假如真的闹出殴打的事情来,对园子的影响不太好。 我想了想,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啊,那就只需要让人发现不了就可以了。 原本坐在围栏上的少年突然身体微微后仰,眯起眼睛来看着我,视线落在我身侧的手上。 “不可以哦——” 他嘟哝着道:“我可是很讨厌疼的。” 我:“……” 既然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会挨揍,明明自己也怕疼,却还是要说出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作死精神? 结果他看着我,又继续道: “但是,假如你可以让我无痛死掉的话,那就没问题哦~” ——哈?! 我瞳孔地震,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怀疑自己是不是碰到了什么精神状态有点问题,跑出来碰瓷无辜群众的家伙。 毕竟谁会对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说出【杀掉我吧】这种话啊! 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那种怅然感,心中只有“离谱”“过于离谱”“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这些想法刷屏,又后退了一步,已经打算离开这个露台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家伙还是让他一个人待着吧。 “你的左眼有着不太寻常的能力吧,比如控制人之类的。” 在我转身打算离开时,身后传来他的这一句话。 轻飘飘的,似乎只是漫不经心间说出来的感觉,却成功让我停住了身形,缓缓转过身来。 围栏上坐着的他晃了晃腿,明明看到我脸上表情的变化,却还朝着我露出一个微笑,声音格外清澈。 “一个多月之前的银座劫持事件,我有在电视上看到呢。因为家里的一些关系,我知道的稍微有点多,所以那个女孩的身份是什么,我也很清楚。” “不管你们再厉害,在解决所有人之前,都会有一个时间差吧。” “那么到底是什么弥补了这之间的时间差呢?” 他的目光静静看着我,鸢色眼睛在这一刻却有如能够看穿人心的机器,直接贯穿了我的内心。 “呐。”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张开双手,仿佛在拥抱即将到来的死亡未来。 “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哦,所以,要解决掉我吧,不然大家就都会知道了。” “……” 我和他相互对视着,他鸢色的眼睛里倒映出面无表情的女孩,而我的眼里也有他的倒影。 这一刻,我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隐晦的,带着厌倦疲累的感觉。 他似乎是真的在期待着死亡。 我张了张嘴,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吐出字语。 “不要。” 本来还兴致勃勃张开双手的他顿时愣了下,然后放下手抓住围栏扶手,身体朝我的方向微倾,脸上原本淡定的表情也消失了,鼓着脸颊充满抱怨地道: “为什么啊?” “我真的会告诉其他人哦。” 这回轮到我淡定地看他了。 “你想说的话,就说吧。” “明明奇怪的人是你吧,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突然就说我的眼睛有特殊能力,难道真的有人会信吗?” 当时没有人注意到我眼睛的异样,而且织田能力强,又和我配合得很好,那些劫匪停滞的时间短暂到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到,也没有监控捕捉到这一幕。 至于那些被我控制过的劫匪,他们不会发现自己曾经被控制过这个事情。 也就是说,物证和人证都不存在。 就算这个家伙真的说出去了,对我的影响也不大。我对外的形象从来都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小孩,父母双全,也有健全的人际关系,加上当时我和织田是属于救人的一方,官方不可能因为一个少年的话而随随便便对我出手。 所以,我真的不慌。 “你说的对,的确不会有太多人相信。” 他歪了歪头,脸上原本的怨念收了起来,又变回了之前那种恹恹的厌世表情。 “真是没意思啊,不管是这个宴会,还是其他,为什么都这么无聊呢?”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整个人踩在了围栏上,摇摇晃晃地,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去。 “父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加诸于各种想法,试图让孩子成为自己所无法实现的人,感觉快要窒息了呢……” “原本还以为找到了轻松又简单的方法,结果还是要自己动手……” 他的声音在空中留下余音。 然后,他往后仰倒,于我的视线之中从围栏上落下。 坠落。 “啊啊啊——” 下一秒,少年充满生气的声音响起。 “脑袋完全充血了啦,快点松开我啊,我还要体验一下在湖里安静下沉的自杀方法呢!” “不,绝对不要。” 我抓着他的腿,再次拒绝了他,又踮着脚尖将脑袋伸出围栏,看着脑袋朝下整个人悬空在空中的他,毫不客气地吐槽。 “根本就不可能自杀成功的吧!” 被我抓住腿的他如搁浅的鱼儿一样蹦跶了两下,试图借力起身,才维持了不到几秒的动作,就一边喊着“好累好累”然后再次瘫软下来,恢复成头向下的姿势。 “可恶,松开手啊。” 他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没有尝试就没有发言权,你现在松手的话,就可以知道会不会成功了,所以快点给我松手啊——” “不要呢——” 我学着他那种拉长尾音黏黏糊糊的强调,再一次拒绝了他。 “假如你成功了,作为目睹人的我肯定会被你的父母找麻烦。更别说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你只要掉到湖里了,别墅安排的保卫绝对会发现的,然后在你溺水之前就会把你给捞起来了。” “到那个时候,你只会全身湿漉漉的,然后因为闹出了这种动静,失去了应有的体面,你的父母只会觉得没了颜面,回到家之后将你拎到面前教育一通吧。” 在说完这最后一句时,他也被我拉回了露台。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坚决想要跳下去的话,至少等我离开了再说,那个时候绝对没有人会再阻止你。” 我对别人是否有自杀爱好这一点,并不打算多做置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态度,有自己的痛苦和难过,没有谁能够真正感同身受对方,最多只能够尽量靠近,所以我才会觉得和织田相处的感觉很舒服,因为他总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至于我会拉住这个家伙,纯粹就是不想惹什么麻烦出来。 “……你好啰嗦。”他直接席地坐在了露台上,懒洋洋瞥了我一眼。 “小小年纪话就这么多,以后会被喜欢的男孩子嫌弃的哦。” 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了声:“比我这种小孩子还要幼稚的幼稚鬼没有资格吐槽别人。” 不管是行为还是说话,都真的很任性呢。 “……” 他鼓起脸颊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又没有之前那种厌世感了,摆出这种幼稚的表情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家境优秀的娇气小少爷。 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上一秒和下一秒的情绪变换快得跟翻书差不多了,我甚至感觉,他所表露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他想要给别人看的,真正的他其实没有人能够触碰到。 不过,这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也就是今天晚上的宴会能够碰到而已。 于是在离开露台前,我出于看热闹的心理,不负责任地丢给他一句话: “真的不喜欢的话,那就离家出走吧。” “外面的世界总是更大嘛~” 就像我上一世,也是在那个家族里待得不开心了,一等到自己有能力后就直接溜走。 假如是面前这个家伙的话,我想他就算是离开家了,也能够过得很好。 光是这短短的接触我就知道了,他绝对是那种心思多到密密麻麻,套了一层又一层伪装的家伙,就算世界毁灭了,大概也能够活得最后的存在。 除非是他自己选择放弃了自己。 回到宴会正厅的时候,我下意识看了一圈周围,没有见到那个身影。 ……走了吗? 是直接离开了,还是说只是不在正厅里? “结衣酱!” 坐在沙发区的园子喊了我一声,我收回视线,朝她们走去,在快走到沙发区的时候,我的耳朵无意间捕捉到一句轻语。 “爸爸,五条悟对我根本就没有兴趣,他甚至连宴会还没有结束就离开了……” 五条悟? 御三家五条家? 我漫不经心撇过去了一眼,却在看到那个少女的长相后,愣了下。 嗳? 我心中轻咦了一声,又仔细对比了下,然后发现真的不是我感觉错误。 这个少女的长相…… 假如我上一世没有死在十二岁,而是长大到她这个年龄的话,应该也是相似的相貌吧? 第三十四章 我的心情略微有点儿微妙。 尤其是当我意识到,她就是飞騨家的人的时候,这种微妙感就越明显了。 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看到自己上一世的长相再次出现在这个家族里,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其实她那张脸并不是百分百相似,尤其我当年才不过十二岁,而她已经明显成年了,长相完全张开。只是因为我对自己的相貌最熟悉,所以在看到她的时候,才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很像我长大之后的样子。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这种巧合虽然说让我挺微妙的,但长相这种事情,也不存在什么专属权。总不能说因为我前一世是这个长相,别人就不能长成这样了。 所以我很快收回视线,走向园子和小兰。 之后宴会的流程就跟寻常宴会差不多,出现的所谓的有意思的东西也如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因为是咒术界出来的玩意,所以有一些比较奇怪的功能,以及一些传说。 这些东西成为拍卖品,在场的人都可以随意加价拍卖,而拍卖出的钱会用以做慈善。 主持拍卖的人则是那个和我上一世长相相似的少女,在她自我介绍后,我才知道她叫做沙纪。 聚光灯下,画着精致妆容的她看起来很漂亮,又不失少女的那种活泼感,粉色的长发微微泛卷,柔顺地散落开来。 我的视线在她露出的手臂扫了一圈,又觉得她其实和我上一世并不相像。 我想就算上一世的我此时跟她站在一起,也可以被人一眼区分开来。 她是被精心养育而成的,而我当时…… 哎,说起来就是一把血泪。 当年的我不幸遭遇屑哥,要么在给他做饭,要么就是被他拎出去打打杀杀的,哪有这种无害感。完全就是那种走在街上都是会被普通人当变态杀人狂一样看待的存在。 拍卖的时间不算太长,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园子小兰交流,只偶尔看一眼拍卖台。 但也就是多看的这几眼,让我又注意到了一些异常,视线忍不住再次落在沙纪身上。 我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我的确从她身上感觉出来了一丝违和感,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协调,如果我不是在宴会之中,而是在偏僻隐蔽的角落的话,大概会尝试开眼去看。 现在我只能将这种疑惑放在心底。 很快,随着拍卖会的结束,这场宴会也到达了尾声。 园子的父母给我和小兰都准备了礼物,大概是担心人流拥挤到我们,特意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之后,才和主办方飞騨家家主打了招呼告别,亲自送我们离开。 快离开宴会正厅的时候,我的背脊莫名一寒,有种汗毛都竖立起来的感觉。 那是我的战斗直觉在感应到危险的人的时候发出的提醒。 我偏过头来,和身旁小兰说着话,假装无意间看向身后,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定在了宴会角落里。 只看了一两秒,我就迅速收回视线,回忆着自己刚刚看见的一幕。 那个飞騨家现任家主身边出现了两个陌生的人,至少我确定之前在宴会上是没有出现的。 其中一个,看起来和飞騨家家主差不多的年纪,长相也有些相似,只是额头有一条细细的黑色痕迹。 另一个则穿着僧衣,刘海下是一张极其清秀的面庞,表情淡淡,看不出男女,光从身高来看的话,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童。 这两个人是谁? 我心中闪过这种疑问,一开始不出现,宴会结束之后才出来,而且还让我的直觉报警。 怎么想都感觉…… 是那种热血漫画里正暗戳戳酝酿着阴谋的反派行为啊! 出于谨慎,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特意打电话给园子,旁敲侧击了一番。 在确认铃木集团这段时间并没有同飞騨的合作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这只是出于我的既视感,并没有任何可信度证据,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 里梅安静地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和那个飞騨家家主交谈着。偶尔,他的视线会落在那个少女身上,但那眼神与其说平静,不如说是在看一个注定会死亡的人。 完全不像。 他在心中这么想着。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少女的诞生本身就出自计划之中,里梅会在见面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杀掉她。 如果放在千年之前,里梅想,他大概也不会同意羅索所说的计划。 可是,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这时间长达千年,可他始终没有找到她的灵魂。 他微微垂下眸,遮住眼中晦涩的情绪。 假使她知道了他所做的事情,大概会觉得不开心吧,甚至会讨厌他,觉得他的行为过于肮脏吧。 但是没关系。 只要能够找到她就好…… 千年的时间,太长了。 …… 这之后,又过了一段平静时间。 我按照正常的作息上下学,偶尔在游戏上血虐新一,他总是一边喊着“这种手速完全不科学”一边又坚持不懈地在下一次继续和我PK,然后再次惨败于我手中。 小兰加入了学校的空手道社团,有的时候我会陪着她对打一番。 对于我的格斗水平,小兰大概是我的朋友之中体会最深的,所以曾经疑惑过我为什么没有参加这种社团,我的回答是不太感兴趣。 但真实的原因自然不是这个,而是我懂的都是杀招,和小兰打斗的时候我全程都在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出手太重。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还好,要是加入社团了,总是一直克制的话,那也太累了。 所以我选择的是归宅部,简单,轻松,干脆,还不需要进行过多的人际交流。 “明天见!” 下课铃声响起后,我和小兰园子还有新一三个人打了招呼,提着书包出了学校,然后脚步一转,没往回家的路上,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主要是因为我今天打算去趟书店。 自从和织田开始信件沟通,我和他有时候也会分享双方的书单。昨天收到织田的信后,他就给我推荐了几本他觉得不错的作品,我打算买回来看看。 除此之外,织田又和我说了一件事情,令我觉得他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这件事情和小说有关。 而那本小说也是那天在商场里令我和织田终于交流了的沟通渠道。 就是那个没有下册的,似乎已经成了个坑的作品。 织田告诉他,他拿到了下册。 他和我说,当时他在咖啡店的时候看我抄录给他的那本中册小说,然后遇到了一个壮年男人。 男人留有短短的胡须,拄着手杖,和他交流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几天过后,织田他在自己常去的那个位置发现了小说的下册。 织田说,当时那个男人在得知他十分遗憾没有找到下册的时候,曾经建议他不如自己去写。 “他和我说,写小说就等于写人。”[1] “我总觉得,自己没有这种资格,但他却认为我有。” 织田在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从这行字里感受到了他难得的迟疑和犹豫。 在写回信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这几句话。 最终我决定,作为朋友,我要做的就是支持他,不管他是想写,还是不想写。 除此之外,不必再多语。 我并不想干涉织田的想法,因为写作这件事情的意义对他来说一定和常人不一样,那一定是足够沉重的重量。 需要他进行谨慎的思考,甚至有可能改变他的人生。 所以在回信写的差不多后,我想了想,只加了一句话。 ——如果你决定要写的话,我可以做最先看到的那个人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自信还是很充足的。 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织田不会拒绝我。 毕竟好歹做了这么久的笔友了,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拥有这种优先权的吧? 一边想着我一边朝着街道走,因为学校离我常去的书店稍微有点儿远,所以我选择绕路,从小巷子里进去,这样大概能够节省一半的路程。 说起来东京虽然是个繁华的城市,但是小巷子也挺多的,只要能够记住方位,大部分时候都能节省时间。 只不过,它也有不好的地方,而且是唯一不好的一点。 那就是容易遇到心怀不轨之人。 好比我现在。 只不过才走进巷子没几步,拐角处就走出来几个校服不好好穿,非得自认为很酷地解开上衣最顶端的两颗纽扣,然后一手插兜,迈着那种外八字大摇大摆拦在我的面前。 大概是怕我跑掉,他们还晓得埋伏和前后堵截。 我扭过头朝身后看的时候,也有两个不良少年堵在了巷子门口。 “小妹妹。” 其中一个不良少年将我上下扫视了遍,嘴角斜斜上扬。 “只要你乖乖把零花钱交出来,大哥哥就不欺负你,放你离开,怎么样?” “没错没错。” “只要你听话,我们就不打你,要是你不听话的话,我们打人可是很痛的。” 一边说,他们一边撩起袖子,做出那种弯曲臂膀的健美先生姿势,要么就是握起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看着他们白斩鸡一样的臂膀,和即便弯曲用力,也只能看到微微起伏的肌肉——假如那能称得上肌肉的话——不禁陷入无语中。 然而我这个反应大概是给了他们错误的信号,让他们觉得我是害怕了,于是又上前了一步,收紧了对我的包围圈。 “快点把零花钱拿出来吧!” 他们催促着我。 “……” 我叹了口气,朝他们开口:“你们觉得我为什么敢走这条路呢?” 有不良少年下意识接口:“为什么啊?” 然后被身旁同伴狠狠拍了下脑袋,“你管为什么呢,反正我们要的是她身上的钱!” “住手!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又有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不良少年们齐刷刷地朝着巷子口看去,我侧过身来,也看到了那个巷口的身影。 “惠?” 我很意外会看到他。 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围住我的那几个不良少年,表情凶凶的,冷着声音。 “现在离开的话,我可以放过你们。” “啊!” 之前那个接我话的不良少年短促地叫了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因为你的小男朋友在附近啊!” “……” 虽然我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我还是清楚地看到,尽管努力绷着表情,但惠白净的脸的确在瞬间红了。 从脖颈蔓延至脸颊,最后甚至连耳朵也同样红得几欲滴血。 “噗嗤。” 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三十五章 结果我这个笑声好像给他带来了阴影。 直到我们两个离开小巷子了,他都抿着嘴唇,绷紧着脸上的表情,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都没有看着我,如果不是他的耳朵依旧带着些红色,我会以为他是在生气。 ……嗯,或许的确是生气,比如恼羞成怒? 我心里小小的愧疚了几秒。 但我觉得真的不能怪我,主要是我一想到他的前身是我的好友,我就实在忍不住笑出来。 因为这个对比实在太明显了。 禅院惠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害羞,甚至能够面色如常地说出“你找男人不影响你当我老婆”这种令人瞳孔地震的话语。 但是没想到如今同样的一个灵魂,会催生出完全不同的性格。 所以,的确不是同一个人了。 我想。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执念,告诉自己以后不能再拿他和禅院惠进行比较了。 “对不起。” 在听到我这么说时,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我,我一脸真诚地对他道:“害羞不是什么坏事情,说明你的廉耻心很高,所以之前笑出声来是我的不对。” 伏黑惠:“……” 他耳尖的红终于完全消散,但看着我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无奈,随即张了张嘴,看起来似乎很想吐槽点什么。 “……你要回家吗?” 结果他说出来的却是这一句。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我打算去书店。他垂了下眸,又飞快地掀起眼帘,看向我,“我送你吧……”他迟疑了下,补充了句,“我只是觉得这条路今天不是特别安全。” 虽然我的身手足以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但我也不是那种不会读空气的人,面对他的好意,自然不会说什么拒绝的话语。 于是我点了点头,“好啊。” 顿了顿,我朝他弯眸笑了下。 “刚刚多谢伏黑君啦。” “……”他抿了抿唇,微微偏过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语气出奇地认真:“保护女孩子是我应该做的,所以——” “不用那么客气。” 书店里此刻人并不算太多,我按照书单去挑选书籍,织田给我介绍的书大概有六七本的样子,足够我看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挑到第三本的时候,我刚刚抽出书籍,就听到身后伏黑惠道:“我帮你拿着吧。” 我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他原本平静的表情在我的视线下逐渐变得不自在起来。 “你不要误会……我就是觉得,它有些重。” 他语气干巴巴地道。 我觉得如果我继续看下去的话,可能他的脸又会红了,心中不禁感慨他脸皮真的好薄。 说实在话,这样子的性格真的很容易让人兴起逗弄的恶趣味。 没有这么做,完全是我仅剩的一丝良心让我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 最后伏黑惠一个人把书给抱着,拒绝了我试图和他分担的想法。 “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他这么说,而且表情看起来也的确没什么吃力的模样,跟在我的身后到了收银台,把全部书籍都放到了台面上。 因为我经常来这家书店的原因,书店老板和我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偶尔还会和我交谈几句。他一边扫着书籍码,一边视线在我和惠身上看来看去。 等到书籍全部扫完,老板把它们放到袋子里,向我报出价格,而伏黑惠在一旁自然地伸出手替我把袋子提在手上的时候,他笑眯眯地道: “这是结衣的小男朋友吗?” “不是哦,大叔,”我将纸币递给老板,干脆地否认,“我们都还小呢。” “青梅竹马才是王道啊。”老板脱口而出。 “嗳——” 我也跟他笑着开起了玩笑,“不是还有句话叫做青梅竹马比不过天降系吗?” 等到走出书店时,我突然意识到伏黑惠全程似乎都比较沉默,不禁偏过头来看他。 他微垂着眼睑不知道出神想着什么,眉头之间有轻微的褶皱。 “伏黑君?” 他猛地回过神来,茫然看向我,“嗯?你、你是要回家了?” 我有些疑惑他刚刚到底是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要感谢伏黑君今天的帮助。” 我指了指对面的蛋糕店,“伏黑君讨厌甜食吗?不讨厌的话,那家的甜点味道挺不错的。” 伏黑惠:“不……” 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他似乎是想要拒绝,我双手合十,睁大眼睛,语气真挚,“拜托了,请让我感谢一番,否则我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他闭上嘴巴,再开口的时候同意了。 “不讨厌甜食。”他说。 走进蛋糕店的时候,就感觉好像完全进入了一个甜美的世界,呼吸之间闻到的都是香甜的奶油味。 巧合的是,店里此时的客人全部都是女孩子,我和伏黑惠走进来的时候,有好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到了伏黑惠身上,还有女孩子发出轻微的笑声。 伏黑惠跟在我身边,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很是不习惯的模样。 我问伏黑惠比较喜欢哪种口味的,他说随便。 “随便吗……” 我摸了摸下巴,“其实随便反而是最不好选的呢。” 伏黑惠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意思,“这、这样吗?抱歉……”随即他再次看向菜单表,不到一秒就选好了,“这个吧。” 我看向他手指点中的那一款,假如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这家蛋糕店销量最差的那一个。 所以,这是听到了我说的话,不希望我为难,才随便选择了一款吗? 包括上一次在宴会见面的时候也是,明明看出来了我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明明心中不高兴,可是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恶语。 甚至在我表情有所变化的时候,将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语气过于恶劣。 发现有女孩子在小巷子里遇到危险的时候也立刻挺身而出。 主动帮助女孩子提重物。 …… 虽然看起来很严肃的模样,但是本质其实是很温柔体贴的人啊。 “欢迎光临。” 在等待蛋糕出炉的时候,身后店门传来自动的欢迎声,大概是又有新的客人进来了。 “这不是惠吗?” 轻佻带着不羁笑意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我朝身后看过去,发现是个长得极高,带着眼罩的青年,身旁的伏黑惠则喊出对方的姓氏。 “五条老师?” 五条? 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难道他就是那个飞騨沙纪的目标吗? 在我观察他的时候,他大概也同样在观察我,我能够感受到那股透过眼罩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说起来,我记得五条家是有一种特殊的性状,表现在眼睛上,名为六眼。 据说六眼很强,而且一眼就可以看穿…… 身材高大的青年突然向前一步,弯下腰来猛然靠近了我,距离近到甚至几乎与我的鼻尖贴到一起。 “嗯——” 他抬手捏住自己的下颚,从鼻腔里哼出长长的鼻音来。 我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伏黑惠的背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将我挡在了他的身后,我只能够听到他带着些微不悦的语气。 “五条老师,你刚刚那样的行为,太失礼了。” “嗨,嗨,我知道了——” 他举起手来,以他的身高,轻而易举地就能够俯视到伏黑惠身后的我。 “对不起哦,小妹妹。” “没关系,”我说,“但是请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 伏黑惠目送着女孩提着袋子离去,直到看不见对方身影了,才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五条悟。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将森结衣送到家门口的,但是因为在出蛋糕店的时候,被五条悟示意有事留下,他只好改了决定。 “五条老师,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态度可真是冷淡呢,惠。” 五条悟完全没接他这句话,抬手捂着胸口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异性没人性吗?” 伏黑惠:“……” 他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话语来,“请严肃一点,五条老师。” “这就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啊,”五条悟一本正经地道,看向伏黑惠手中拎着的蛋糕包装袋,“我记得惠不喜欢甜点吧,不如让老师帮你解决?” 伏黑惠下意识将袋子放到身后,避开了五条悟的视线。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五条悟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高大的青年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一边笑,一边捶着身旁的电线杆。 “……” 伏黑惠额角蹦出青筋来。 踩在可怜的学生爆发的底线前,五条悟终于收敛起了自己过于嚣张的笑,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下,清了清喉咙。 “惠。” 五条悟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是在宴会上。 但是因为当时女孩是背对着他,所以五条悟能够得出来的信息就是,对方是个普通人,没有咒力,没有咒术。 直到刚刚正面遇上,他看见了她的眼睛。 五条悟终于意识过来,他这个学生和那个女孩的缘分。 “假如咒术师这条路可以让你保护你在乎的人,你还会这么抗拒吗?” 青年眼罩下的六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学生,将他学生脸上的表情捕捉地清清楚楚。 而他的学生也不是笨蛋。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让伏黑惠脸色微变。 “……什么意思?” “她的眼睛——” 五条悟指了指自己被眼罩遮住的地方,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伏黑惠耳中。 “很不寻常。” 话音落下,五条悟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伏黑惠的肩膀,止住了他要跑出去的动作。 “不要这么激动,惠。” “她现在不会出什么事情。” “我能够意识到,是因为我是最强,但是那些烂橘子,还有那些不堪一击的咒灵们可做不到这一点。” 这些话终于安抚住伏黑惠,他抓着袋子提手微微收紧,仰起头来紧紧盯着五条悟。 “但是她……” 他深呼吸了下,才继续道:“现在不是那个时代,为什么……”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事实上他也很讶异,才会在刚刚甚至离森结衣那么近,就是因为他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那只眼睛根本不是术式的化形,而是根植于她灵魂之中的。 被爱的诅咒所绑缚着。 五条悟是真的被这种事情激起了好奇心,他也觉得有趣极了,甚至产生了想将女孩带进咒术高专的想法。 “总而言之——” 他拍了拍手掌,轻快地道: “努力变强吧,惠。” “这是身为老师的忠告。” “只有变强,才不至于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后悔自己能力不够。” ——这样的后悔,毫无意义。 第三十六章 回去路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那个五条的事情。 我总觉得他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眼睛的不同之处,但又不太确定这一点。 千年前的时候,五条家作为御三家之一,他们的资料是其他咒术师家族在从小受教育的时候就会了解到的。所以我知道五条家的【六眼】可以轻易看穿咒术师的术式,包括咒力轨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我如今已经不再是咒术师,也不存在术式,而我的眼睛写轮眼并非来自咒术师血脉,按理来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我却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因为上一世带给我的教训实在是过于惨烈明显。 当初被迫饮下的咒血,还有眼睛被触摸时的疼痛,以及他对我说过的话—— 这些无一不在说明,我哥他在很早以前,在我自以为隐瞒得很好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眼睛的特殊之处,甚至已经针对我的眼睛出手了,而我还傻乎乎地啥都不知道。 谁能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出现在那位五条先生身上呢? 我可以相信如今的伏黑惠,但那位五条先生在我这里却并没有太多的信任值。 回到家,吃完晚饭后,我坐在书桌前,摊开书籍,却始终看不进去。 最后我终于放弃,将它合上,后仰靠着椅背,叹了口气。 假如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倒是无所谓的。虽然不怎么信任那个五条,可伏黑惠既然跟他相处的不错,我想对方应该会有基本的底线,到时候打不过就逃嘛,逃不掉也就是被抓住而已。 我只是…… 担心连累到我的父母。 千年前我就知道咒术界的那些高层有多么恶心了,如今千年过去,就算那些高层已经换了一批人,我也不相信他们能变得多好。 这一群人…… 面对自己无法控制住的,或者不满意的存在,能够做出多么恶心的事情我是清楚的。 如今我没有咒力,没有咒术,仅仅有一只具备特殊能力的眼睛…… 在那些腐朽到快要烂掉的家伙眼中,大概和他们根本算不得一个世界的人。 在他们眼里,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就算是被他们所利用,也应该感恩戴德吧。 毕竟我是在为这个世界的平安做出奉献啊。 一旦我试图反抗,我相信他们绝对会拿我父母来作为威胁…… 想到这里,我又直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通讯界面。 第一个就是伏黑惠的通讯号。 这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在蛋糕店前分开时交换的。 虽然已经决定不再将他视作禅院惠,而是伏黑惠来对待,但心底还是难免有所不同。好比在输入他的姓名时,下意识在他前面打了个字母,弄成了第一位。 要问他吗? 手指戳了戳【伏黑惠】这个名字,进入短信编辑界面时,我打了几个字,又删除,最后退出这个界面。 算了。 我又想,伏黑惠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就算那个五条先生真的做了什么,估计也不会告诉他,从伏黑惠这边大概是打听不到什么的。 一个稍微靠谱点的成年人,在正常情况之下,都会在小孩子面前隐瞒重要的事情。 尤其当对方和自己的学生有所联系的时候。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偶尔再遇到伏黑惠的时候,我也没有向他打探什么,只暗中自己提高了对周围环境的警惕心。 而依旧平静的生活似乎在告诉我,那位五条先生要么是真的没发现我的特殊之处,要么就是瞒住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告知给咒术界高层。 以那天他给我的感觉…… 我莫名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最近感觉你有些奇奇怪怪的。” 学校午休时,新一突然开口。 坐在树下刚打开便当的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明明就有啊。”新一紧紧盯着我,我伸手推开了他的脑袋,“不要用这种好像盯犯人的眼神看我啊,”我随口道,“根本就是你想太多了吧?” “其实……”一旁的小兰犹豫了下,“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也是!” 园子举起手,叉着腰认真看我,“最近总觉得结衣酱不怎么和我们在一起了,放学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走。” “说是疏远,但也不太像。” 新一抓下我的手,得到她们两个支持的他表情看起来更加自信有底气了。 “更像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所以需要暂时拉开和我们的距离。” 在他们三个人的视线下,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便当盖放到旁边,一副你们想太多的模样,心中则吐槽着新一这家伙的敏锐性。 “我是归宅部啦归宅部,平常又没有什么社团活动,待在学校里也会很无聊的。” “偶尔有时候,也想要自己一个人回家,安静思考问题啊。” 小兰和园子都不是那种想太多的性格,所以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我这番解释,唯有新一这家伙,依旧还在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在旁边看我。 “明天就是周末啦,你们到我家玩吧。”园子朝我们几个提出邀请。 我露出抱歉的表情,“明天不行。” “是有什么安排吗?” “嗯。” 我点点头,夹起一块食物,边吃边道:“这个周末要去横滨一趟,看望我哥哥。” 这么多年下来后,小兰他们都知道我有个哥哥被葬在横滨那边,我们家每个月都至少会去看望一次,有时候甚至会在横滨的老家住上几天。 所以听到我这么说后,他们都十分理解。 “最近横滨那边……好像有些乱吧。”新一说。 “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的,”园子一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露出担心的表情来,“爸爸最近也在说,在横滨的产业需要更加注意安保了。” “哦,那是因为横滨有个港口mafia组织的老大最近脑子出了点毛病。” 我淡定地道。 小兰瞪大眼睛,“港、港口mafia?” 新一无语地看着我:“喂,你……你的语气是不是有点过于平静了?” 我咬着筷子看他们,眨了眨眼,“这其实真的很正常啦,你们是因为不怎么去横滨而已。” “mafia组织在横滨已经是土特产的存在了哦。” 小兰:“……” 园子:“……” 新一:“……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土特产啊!!” 但事实上,这在横滨的确不算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就算是如今已经搬到东京住了好几年的父母,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丝毫慌乱,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只要是在横滨土生土长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同mafia打交道的日子,街上看到那些穿着黑色服装,腰间鼓鼓囊囊的人时也是神色如常。 一般来说,只要懂得及时避开,不故意接近的话,那些mafia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什么事情来。 从墓园里出来后,我发了通短信给织田。 [结衣:我今天到横滨了。织田现在是在做任务吗?] [织田:我已经决定不做杀手了。] 我看到他发来的这个消息,惊讶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替他感到开心。 [结衣:是准备写书了吗?] [织田:嗯。] 在这则短信后,又过了几秒,织田再次连着发了几条信息,在这些短信的间隔中,我似乎也能从中体会到他的思考,他认真慎重的心情。 [织田:那个人说过,写书就是在写人。] [织田:既然如此,杀手这个职业已经不适合我了。] [织田:要成为小说家的话,至少要停止杀人吧。] [织田:这样,才能够认真地明白人类生命。][1] “结衣笑得这么开心,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坐在车前座的妈妈回过头来,笑着看我。 “嗯,是啊。” 我重重点头,嘴角翘起的弧度始终没有放下。 “我的朋友找到了他想要做的事情。” 说完,我迫不及待地再次给织田发出短信。 [结衣:感觉已经要按捺不住看到织田的作品的那种急切心情啦!] [织田:还没有那么快。] [织田:如果写出来的话,会第一时间给你看的。] 看到这里,我知道织田应该是已经收到了我上次的回信,所以看到了我当时提出的请求,才会在短信里这么回复。 所以,他这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作为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回不需要妈妈开口,我就知道我嘴角一定翘得老高了。 要知道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会有比较心理的。 这样子的话,就算之后织田交到了新的朋友,我也是第一个看到他作品的人啦! 虽然这种心理很幼稚,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滋滋的心情,冒出些许得意洋洋的情绪在心里欢快打滚。 [结衣:既然这样的话,织田以后就是小说家啦,可以靠稿费生活了。] [织田:【小说家】这种称呼,如今我还无法达到。] [织田:目前就算写出来了,这种水平大概也不会有编辑能够看上吧,所以暂时还无法靠稿费为生。] [织田:光靠存款生活的话,迟早有坐吃山空的时候,所以我找了个新的工作。]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们一家已经到了横滨的老宅。 因为一直有请人打理,房子还很是干净,完全可以直接入住。 爸爸妈妈在客厅里闲聊,我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回复织田的消息。 [结衣:织田新的工作是什么呀?] 等待织田回复的时候,我心里也在做着猜测,脑袋里浮现出来的都是那种十分有技术性,薪酬很高的一类工作。直到我手机发出收到信息的提示音,我低头看去—— [织田:我加入了港口mafia。] “噗——” 在看清楚内容的时候,我刚刚喝进嘴里的水瞬间喷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原本正在聊天的爸妈听到我这边的动静,齐刷刷看向我,妈妈甚至打算起身走过来,看看我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摆手示意没事,才将她安抚回去。 然后我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的信息。 老实说,在刚刚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我的左眼出了问题。 直到我将这条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不是我眼花后,我陷入了呆滞之中。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这大概就是我此时的心情映照了。 虽然说接触久了,我也知道织田的脑回路比较直,以及他的想法有时候可能会让人想吐槽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吐。 但我真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千言万语哽在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因为过于卧槽,我拿起手机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盯着输入界面好几分钟,都没打出一个字。 最后我决定,既然无法再用短信交流的话,那就直接见面吧。 面对我想要外出的决定,爸妈一开始自然不放心,但是在我保证只是去见朋友,而且会及时用电话沟通之后,他们出于不希望约束我的人际交往的想法,还是答应了。 出来之后,我直接发了条信息给织田,问出他现在住的地方后,就直奔而去。 走在街上的时候,我注意到横滨的气氛和以往有所不同。人们脸上的谨慎变多了些,而那些明显是mafia打扮的人更多了,神情也有些紧绷,有些人脸上明显透露出来些许不安和惶然。 我在心中想着最近横滨的消息。 横滨目前比较出名的组织有四个。 一个是高濑会,一个是格哈德安保服务,还有一个是港口mafia。 这三个都是有些历史年份的组织了,互相对立敌对,勉强也算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直到前几个月,第四个组织突然冒了出来,并且迅速名声鹊起。 而这个组织名为‘羊’,听说和前三个组织不同,并非是mafia,而是由小孩子组成的自卫组织,贯彻的方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按理来说,小孩子是绝对打不过大人的,更不用提他们没有足够的火力支持。 但这个组织的确生存下来了,原因就是‘羊’的老大,据说是个很强的人,拥有能够操纵重力的能力。 原本‘羊’的出现就让横滨维持了多年的铁三角开始有些不稳定,等到港口mafia的老大因为身体病痛原因而开始做出些头脑不清醒的举动时候,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就愈发明显了。 那位港口mafia老大的作死行为具体表现在好几个方面,对下属愈发苛刻的待遇,挥霍组织的金钱,逐渐开始对无辜民众下手…… 这样的行为继续下去的话,迟早会死在某个人的手里吧,而且说不定会死在自认为最可信的人手里。 我这么想着,很快就到达了擂钵街。 擂钵街因为多年前那个爆炸传闻,一直被当地人所忌讳,所以聚集在这里的人多是一些没有身份的家伙,动乱得很,但也因此让许多居无定所的人有了暂住的地方。 是囊中羞涩或者需要省钱的这类人的好选择。 织田目前就是住在这个地方。 一踏进擂钵街,我就能够清晰地感到它和横滨其他地方的不同之处。 到处都是偷窥的目光,且充满着恶意、打量、垂涎。 这些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明显都在蠢蠢欲动。大概是看我年纪很小,加上打扮也光鲜亮丽,我想他们应该都在猜测着,我到底是误入的肥羊,还是特意走进来的硬茬子。 这让他们一时之间都没有轻举妄动,我走了好一会,都没有人冒出来。 但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当我心中估算着大概还有多久就会有人忍不住冒出来时,我刚好走过一个拐角,然后就被人喊住了。 “喂,前面那个!” 喊住我的是一道男孩子的声音。 我扭过头来,发现是个比我要大几岁的银发少年,他的穿着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唯独在右手手腕处绑着蓝色的细带子。 我的视线在他手腕处扫了眼,又落到他脸上。 蓝色带子……这好像是‘羊’成员的标志吧? “你喊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一边说,一边朝我走近,“这里可是擂钵街,不是你这种大小姐应该来的地方。” “我是来找人的。” 我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没有什么兴趣和他继续交流,迈步就准备离开。 “你是听不懂吗!” 他说着就要伸手抓住我,我轻巧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抬头看他。 在这个距离之下,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味。 “我听懂了。所以呢?” “……” 他收回手,看我的表情里出现一丝不爽,瞪着我道:“你继续待下去的话,可是会被那些大人们抢走所有的东西,甚至会被当做货品卖掉的。所以——” 他朝我挑了挑下巴。 “如果你现在把身上的钱都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不必了。” 我直接拒绝了他,“我想我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你——” 他的脸色涨红,似乎是我的拒绝令他感到羞恼,“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愿意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是你的幸运,只不过是需要你支付身上的金钱而已,你不要太过不识好歹……” 他朝我挥起了拳头,脸色阴沉了下来,开口时有浓浓的酒气喷出。 “现在,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哈。” 我觉得有些好笑,也的确笑出声来了,歪头看着他已经浮现出酡红的脸。 那是明显酒意上头了的表现。 “你是什么人……啊,不就是靠着你们的老大才能够在擂钵街占据一席之地的‘羊’的成员吗?” 面对已经不带善意的人时,我的态度可不会好到哪里去。 好比之前在宴会遇到那个似乎有着自杀爱好的家伙一样,虽然我在他要落下湖的时候抓住了他,却故意不立刻拉上去,就是为了让那个家伙好好尝尝脑充血的感受。 而这个银发少年明显就被我的话给刺痛到了。 “你懂什么——” 本就因为酒意而被情绪支配大脑的他直接上头,怒吼着冲向我,扬起拳头朝我挥了过来。 这种没有力道的,软绵绵的攻击甚至不值得我避开。 我神色不变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朝我的方向拉扯过来,侧身抬腿,脚尖斜斜落下踢向他的腰侧,在同一时间松开手。 他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撞到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响,无力地滑落下来。 “咳、咳咳……” 我走到他的面前,抬腿踩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在墙壁上,令他动弹不得后,俯下身看他。 “现在,酒醒了吗?” 他抬起头来看我,眼神里带着害怕,还有自认为隐藏的很好的怨恨。 啊,看来是酒醒了…… 我摸了摸下巴,突然道:“我记得,‘羊’的规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可是刚刚你的行为,怎么看都不符合这一点,明明就是想要仗着‘羊’的势力,强行取得钱财而已。” 如果说一开始这个少年的行为还能称得上善意的话,那么之后就根本算不上了。 “是、是我错了……”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和我道歉,但神色之间都明明白白透露出屈辱之色。 “我接受你道歉。” 我俯视着他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被他记恨住了。 嗯—— 看来这段时间看来不能再来擂钵街了。 倒不是说害怕,这些‘羊’的成员,基本都是没太多武力值,甚至连枪都没有的未成年人,而且他们活动的区域和我父母生活的地方也不怎么重合。 但他们的老大,那个有着操纵重力能力的,名为中原中也的家伙却有些麻烦。 能够放纵出这样的下属,我对他的人品稍微有些怀疑。 如果被他盯上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一架的话,绝对会闹出很大的动静的。 “放心,我的力道没有太重,你身上的都是皮肉伤,修养一下就能够恢复了。” 我说着,就准备收回腿。 “咳。” 轻咳声在我不远处响起,我抬头看过去,正对上织田的视线。 他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先是看了看被踩按在墙壁上的银发少年,然后看了看我。 “哟。” 我淡定举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于是织田也很淡定地道:“穿小裙子的时候,不要做出这种姿势来。” 我:“……” 果然呢,织田抓重点的姿势永远没有人能够猜准。 没多久,我和织田并肩离开了擂钵街,沿着河岸边走着。 和织田聊天的时候,千万不能绕圈子,因为他很可能就顺着你给出的圈子聊下去,所以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想弄明白为什么织田要加入港口mafia。 织田:“因为我发现,除了这些外,我什么也不会。” 我微微怔住,停住脚,看向他。 织田的表情并没有什么迷茫之类的,而是依旧很平静。 “……但是,mafia也无法避免人命吧。” “如果只是做底层的杂役的话,并不强求杀人这一点。”织田说。 他停顿了下,又道: “而且,只有mafia不介意我以往的背景。” 我:“……” 的确如此呢。 mafia才不会管你曾经杀了多少人,不如说他们甚至欢迎这种人进来,因为一看就是很有发展潜力的好打手啊。 唯一的问题就是…… 这个组织的老大最近根本就一副要带着组织一起完蛋的表现啊! 我把这一点告诉织田,忧心忡忡地道:“为了保险,织田你还是做好下一份工作的准备。” “啊……” 织田呆了呆,也跟着露出苦恼的神色。 “唔,可是这个工作已经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了。” 正当我和织田两个站在河岸边,为他新的职业生涯而发愁的时候,河流不远处渐渐飘来个不明生物。 我们两个都齐刷刷看过去。 就见河面上露出一双修长的,穿着已经浸透了水,变得皱巴巴的黑色长裤的腿,并且在我们的视线中缓缓靠近。 织田:“啊,那是溺水的人吧?” 我:“没有啊,我觉得应该是青花鱼吧。” 织田:“青花鱼?” 我:“就是喜欢跳到水里的水生生物。” 织田:“可是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人吧。” 我语气坚定:“不,就是青花鱼。” 一边说,我一边拉着织田的手臂,就打算离开。 结果才迈出一步,我和织田都停住了,几乎是同时低头看向腿的方向。 一双从水里探出来的手一边一个抓住了我和织田的腿。 织田:“所以,这是青花鱼成精了吗?” 我:“……” 织田你变了! 你不是不会吐槽的吗?! 第三十八章 我和织田两个人低头看着从水里伸出的,湿漉漉的,抓着我和织田的脚紧紧不放的那双手。 我:“就算是青花鱼精,也不适合待在岸上,所以我们把他弄回河里吧。” 织田:“啊,但是……” 但是河里的那个人已经爬了上来。 他头发上顶着水草,黑色微卷的发丝被打湿成一缕缕的,并且松开了抓着织田的手,转而两只手都牢牢抱住了我的腿,发出那种黏糊糊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啊呀,好巧呢,这就是命运的重逢吗,结衣酱~” 我抖了抖腿,没抖掉他,嘴角抽了下。 “请不要叫得这么亲密。谢谢。我跟你不熟。” “结衣酱可真无情呢,明明我是因为你的话,才离开家,放弃自己的家庭的,结果你却对我始乱终弃——” 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织田:“始乱终弃?” 我:“……” 可恶,不要给我乱用成语啊混蛋! 还有织田你也是,不要什么话都相信啊!! 我很确定我被赖上了。 而且是被一条青花鱼给赖上了。 事实上我很想把他当做不存在,但是这个人实在很会说话,而且也很会观察人心,三言两语间就让织田觉得不能将他放任不管。 因为这个家伙说自己身上的钱包在跳水的时候被冲走,而他已经有一天多没怎么吃东西了。 “如果他真的是因为结衣你的话才离开家里的话,总不能让他真的就饿死在这里。”织田说。 “是的呢是的呢~”这个家伙在一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应和着织田的话。 我:“……只有一顿饭。” 他立刻举手欢呼:“好耶!” 最后我们三个人就近找了家餐点,走进来的时候,服务员落到我们身上的视线明显顿了顿,在那个家伙身上停留的时间更久,明显是疑惑他身上的水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是大概是因为我们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坦然,最后这个服务员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我们领到了落地窗旁的空位。 点好餐,等着食物送上来之前,这个桌位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说起来,我已经知道了结衣酱的名字,但是结衣酱好像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 最先开口的是坐在我对面的那条青花鱼。 我撑着下颚,兴味索然:“算了吧,反正吃过这顿饭,我们就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我对他的名字还有其他资料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种家伙一看就是个麻烦行走体。 “那可不一定哦。” 他朝我露出了个微笑,意有所指。 “我这里说不定有结衣酱感兴趣的东西呢。” “哈?” 我看向他,微微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 他眨眨眼,“比如——” “千年之前的事情。”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 我的心跳却漏了一拍,紧紧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结果这个家伙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扭过头来看着端着餐品过来的服务员。 “好饿好饿~” 我:“……”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来看向织田,微笑着道:“织田,我们把他扔回河里吧?” 织田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语气认真地回答我。 “但是我们已经答应要让他吃饱了,至少得等到那个时候再做吧。” “是呀——” 青花鱼精夹起一块食物塞进嘴里,嘴巴鼓鼓囊囊地,还不忘对着我指指点点。 “结衣酱不要这么心急嘛~” “好歹要让人家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说话啊。” “女孩子要体贴一点哦,这样子才会更受欢迎的。” “你再说下去的话——” 我挤出抹微笑来,语气轻柔的对他道:“我就把你的头按进这个桌子里。” 织田:“按进桌子里的话,我们是不是要给店主赔偿金钱?” 我:“……” 织田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啊!! 其实你是对面这个青花鱼派来的卧底吧?! “噗嗤。” 青花鱼发出一声轻微的,但依旧很明显的笑声。 我原本憋在心中的怒气顿时就像气球一样被戳破,从洞口处一泄而尽,也没法继续维持原本的气势了,整个人不禁趴在桌面上。 “先让我静静。”我有气无力地道,扭过头来看着落地窗外的街道。 街道外人来人往,因为这里正好有个游乐园在附近,所以人流量也很多。 有些是叽叽喳喳走在一起的好友,有些是亲亲密密贴着的情侣,还有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的家长…… “嗯?” 我蓦地直起身体。 而坐在我身旁的织田还有对面的青花鱼精都被我的动静吸引,也跟着看向了外面的街道。 “啊,是那位飞騨小姐啊。”青花鱼精轻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街道对面停留着一辆豪车,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当初我在宴会上见到的那几个人。 飞騨沙纪、飞騨家家主、还有额头带着黑色细线跟家主长相相似的男人,以及那个穿着僧衣的男童。 他们一行人下了车后,目的明确地朝着游乐园的方向走去,直到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 “那天从宴会离开后,我想了想,觉得你提的建议很不错。” 青花鱼精的声音在此时突然响起。 我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转而看向他。他此时放下餐具,单手撑着下颚,微微笑着看我。 那双鸢色的眼睛却深沉如不见底的海面。仿若随时都有可能卷起巨浪将人吞噬。 “于是在离开那个家之前,我又多查了一些东西。” “然后,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游乐园的门口。 “在千年之前,那个地方曾经是一个女孩的死亡之地,从她身上诞生的咒物,甚至让那位诅咒之王也吃了大亏。” “……” 我的瞳孔因他的话而微微收缩,原本深埋于脑海深处的记忆再次浮现。 我想起来了。 在上一世,我就是在那个地方送走了我的朋友,然后,死在了那里。 而在千年后的现在,它变成了一座游乐园。 “你的意思是,”我皱起眉,“那群人到游乐园其实目的并不单纯?” 面对我的问题,他眨了眨眼。 “这个嘛,其实我大概猜出来他们想要做什么了,不过——” 他停顿了下,笑容变得微妙起来,语气也开始往欠揍的方向转变。 “我不想告诉结衣酱哦~” “就连刚刚那个信息,也是看在结衣酱曾经给我提出的建议来作为交换的。” 等价交换? 我看向他面前被吃了大半的食物,“你是不是忘了这顿饭是谁付钱的?” “那是结衣酱欠我的呢——” 他双手放在胸前交叉,语气理直气壮。 “正是因为听了结衣酱的话,我才会跑到横滨,然后才会遇上一个讨厌的家伙啊。” 在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好像加重了些语气。 “不要把你自己做出的行为丢到我头上啊,混蛋。” 我没好气地道,顿了顿,决定试探一下。 “如果要让你说出来的话,我要付出什么?” “这个嘛——” 他轻抵住下颚,陷入思考的状态,我耐心等着他,然后就看到没多久他眼神一亮,抬头看向我,用着兴致勃勃的口吻道: “不如结衣酱就当我的狗吧。” 他兴奋地比划了下。 “这样子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哦!” “……” 我拳头硬了。 “呜哇——结衣酱是要杀掉我吗!” “冷静,结衣!” “啊啊啊织田你放开我,我今天就要让这个混蛋知道什么叫做分寸,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啊啊啊——” “嗷嗷好痛——” 几分钟后,眼角含泪顶着一头包的青花鱼精可怜兮兮地缩在座位上,我冷笑着将卷起来的衣袖重新放回去,织田默默递过来一杯水放到我的面前。 “所以说,我真的很讨厌痛啊……” 青花鱼精充满怨念地喃喃有词。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他这幅惨养没有激起我丝毫的怜悯之心,主要是因为这种结果全都是他自己作的。 “唔……” 他收起脸上可怜的表情,视线落在我的左眼上。 “那就对我使用你眼睛的能力吧。” “……” 我审视地看着他,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了。 在上一次,宴会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提了出来。 只不过是用威胁来作为条件。 而这一次,他又这么说了。 “为什么?” 我问了出来,有些不解他这种执着。 他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大概是因为,我想知道这样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可以将人在幻境中带入死亡。” “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死亡的方式呢。” 我:“……” 这个家伙,果然是个麻烦。 上一次他对我的了解还有所误差,可现在他却已经明白了我眼睛的真正能力。 甚至他已经开始追溯根源。 以至于我摸不清他到底对我的了解深入到了哪一步。 此时此刻,我在心中衡量着是否要答应他这件事情。主要是想着,是否要为了弄清楚飞騨家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彻底跟这个麻烦精沾染到一起。 只是很快地,从外面传来的巨响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轰—— 像是建筑倒塌的声音从游乐园里传出,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力量扫荡开来,甚至蔓延至了我们所在的这个餐厅。 而这股力量给我的感觉并不好。 令我下意识地升起厌恶之感,甚至差一点我左眼的写轮眼就要冒了出来。 “啊啊啊——” 街上有人的身体凭空从中间断裂,鲜血如喷泉般溅开,淋了身旁行人一脸,几秒后,尖叫声猛地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我陡然感觉到一股危机感,却什么也没看到。 “小心!” 织田声音响起,我身体骤然腾空,被他抱起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而他另一只手则拎着那只青花鱼精。 而我们之前所坐的座位仿佛被什么存在给砸塌,织田又带着我们从餐厅里跑出来,街上早已乱成了一片,有人跑着跑着就会像刚开始那个人一样,身体突然凭空受到伤害,死在当场。 失去生息的身体却无法安息,因为空气中存在着大部分人所看不见的存在在啃噬着尸体。 我看不见那些存在。 可是…… 织田和青花鱼精的视线却明显有目标的落在某些范围。 “是咒灵。”织田说。 “有很多呢~”青花鱼语气轻快地感慨,随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笑了下。 “啊,这片区域也被封闭了,完全出不去了呢。” “真是令人害怕呀~” 第三十九章 “在说害怕这句话的时候,至少语气不要这么欢快啊,混蛋。” 我看了眼青花鱼精,没好气地吐槽了他一句。 织田:“它们似乎是在聚集。” “……”我皱起眉来,此时的我没法看到那些咒灵,所以摸不清楚它们的行为模式。当然,自保是没问题的,毕竟看不到但是不影响我的直觉让我躲避危险。 旁边的青花鱼精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喊了我的名字,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呐,说不定打开它的话,就可以看到了呢。” “……织田,帮我看住他。” 我扭头对着织田拜托了一句,织田点点头,视线落到青花鱼身上。 “啊,好狡猾啊结衣酱,用完就丢呢——”青花鱼鼓起脸颊嘟嘟囔囔地抱怨,我没理会他,而是上前几步,背对着他们两个,看向前方乱糟糟的区域。 力量在我的左眼内流动汇聚,如果此时有镜子的话,大概就能够看到我左眼里多出了首尾连接滴溜溜转动的三勾玉。 当它在我眼中浮现时,原本我所看不见的存在也于我视线之中展露无疑。 令人厌恶、充满着晦暗不详的咒力在这片空间里,整个游乐园包括游乐园附近的区域都被漆黑色的[帐]所裹住,那些普通人试图离开的行为全都是徒劳的,被看不见的[帐]所挡住。 空中、地面、建筑有着数不清的,面容丑陋的咒灵。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 并非是害怕,而是这种场景令我想到了上一世我被屑哥无数次丢进咒灵堆里的场景。 ……所以说,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种晦气的记忆啊。 我成功被膈应到了。 正如织田所说的那般,这些咒灵虽然也有在对普通人动手。但是再仔细观察的话,更多的是因为那些普通人逃跑的时候正好跑到了它们附近,于是便被它们顺手给解决了。 它们并没有主动狩猎人,而是在原地躁动着,透露出明显的焦躁难耐,被什么吸引,却又畏惧的状态。 但最后它们还是会顺着本能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而它们汇聚的地方,明显是在游乐园里。 我收回写轮眼,转过身来朝着青花鱼精走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他微微弯腰靠近我。 “说吧,那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青花鱼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鸢色眸子注视着我。 “那么,结衣酱是答应了吗?” “既然你想找死的话——” 我冷冷看着他,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我左眼浮现出来的黑色勾玉,勾连衔接,诡异转动着。 “那我就满足你。” 青花鱼精眼睛微微睁大,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落到我的脸上,但才抬起来一半,就顿住了,眼睛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样没关系吗?” 织田看向我,我啧了一声,压下心底的烦躁,“……嗯。” 主要是这个青花鱼精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的确让我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咒术界有太多奇奇怪怪的咒术和仪式了,此时再联系到飞騨沙纪和我相似的面容,我开始觉得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巧合意外。 而是和我有所关联的、有预谋的计划。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和上一世的我有关。 偏偏我这一世对咒术界的消息没有那么了解,甚至在最初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咒术师、咒灵这些存在,加上我原本抱有的想法又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 按部就班的上学、工作,这种在常人看来有些枯燥的日子,于我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 但这也就造成了我消息渠道同样变得狭小,大多都是和普通人有关的。 假使真的和我有关的话,我至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对现在的我造成影响。 所以就算知道这条青花鱼是个大麻烦精,我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来行动。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举起手,踮起脚尖来,在青花鱼精面前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指音在这种混乱的背景下其实并不算多明显,但它却让陷入在幻境之中的人清醒了过来。 “啊……” 在那双鸢色眼睛重新恢复焦距时,我听到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受啊……” 虽然他是没有丝毫抵抗地被我拉进幻境之中,而且我也有意防水,但是在里面死亡时依旧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伤害,次数多到一定程度,人的思维就会被消磨、崩溃。 最后外表虽然看着还完好无缺,实际灵魂已经步入死亡。 因此,青花鱼精的面色再次变得苍白失了血色,和之前刚从河里爬起来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直接打断了他的感叹。 他微垂下眸看着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迷蒙的笑,苍白的面颊浮现出病态的红。 “啊啊,为什么结衣酱不直接带着我拥向死亡的怀抱呢——” 我沉默了下,面无表情地回答:“大概是我不想自己的眼睛脏了吧。” 这种湿漉漉的青花鱼精的归宿就应该是水里啊!反正离我的眼睛远点! 青花鱼精:“……结衣酱说话可真伤人呢。” 我呵呵一笑:“完全没觉得呢。”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会讨厌结衣酱的——” 青花鱼精露出忍辱负重的表情来,在我拳头再次蠢蠢欲动时,他似有所感,微微收敛了下,轻咳一声终于说起了正经事。 “结衣酱知道飞騨家族在咒术界的名声吗?” “他们被称作‘依附女人子宫上’的家族。”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皱起了眉。 等到青花鱼精巴拉巴拉了一大堆,告诉我为什么飞騨家族会有这种名声时,我开始有了恶心感。 哈! 我心底不住冷笑。 真是没想到啊,千年的时间下来,飞騨这个家族反而是越混越回去了。 不想着如何提高家族的实力,反而全靠着联姻,打着有可能诞生出和我以及屑哥实力潜质的血脉,用以维系家族的延续。 然而青花鱼精接下来的话,才是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并且油然而生发自心底的呕吐恶心感。 原来为了自己的欲求,人可以如此得没有底线。 “这样的名声,飞騨家族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所以,他们想要自己再次创造出这样的血脉来。” 青花鱼精回过头来看着我,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猜他们做了什么?” 没有等我的回答,青花鱼精便自顾自地笑着说了下去,语气轻快地道出他所知道的内容。 “他们将诞生了两面宿傩以及飞騨结衣的那一支族人囚禁了起来,意图通过他们之间的媾和,诞下近亲之间的血脉,然后再次媾和……” “一步步提升血脉的浓度,直到融合了整支。” “啊啊,真是令人好奇,他们打算怎么重现千年之前的‘荣光’呢?” 顿了顿,他朝我眨眨眼。 “当然,这些只是我根据一些资料猜测的,不一定准确噢。” 说是猜测…… 我深呼吸了下,仰头看向游乐园方向。 写轮眼尽职尽责地替我分析着这片空间的咒力流动。 所以我也发现了,那多出来的两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 其中一道,和我上一世的咒力属性一模一样。 而另一道,来自于我那个屑哥,也曾经在我的身体里存在过。 它们交缠凝聚,于游乐园某个地方的上空汇聚成暗色的旋涡,最后融汇在了一起,化作孵化的力量—— 一想到那个诞生出来的存在可能会顶着我上一世的脸,体内的咒力是我上一世咒力和屑哥咒力所融合而成的—— 啊啊,真是恶心! 只要想到这种场景,我就觉得那种反胃感几乎快溢出来了! …… “这样真的能成功吗?如果成功了的话,沙纪……她会如何?” 看着已经躺在咒阵中间,昏迷状态的飞騨沙纪,飞騨家家主实在忍不住问出这么一句。 他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兄弟,目光流露出忐忑、迟疑。 “成功之后,沙纪也会拥有那种特殊的眼睛。只是那个时候,我无法确定沙纪是否还能保证自己的意识存在……” 额头有着细线痕迹的男人语气不紧不慢,他注视着飞騨家家主,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您后悔的话,现在也可以停止,这样沙纪……” “不。” 飞騨家家主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又看向紧闭着眼睛不省人事的沙纪,再次重复了一句‘不’。 “沙纪也是飞騨家成员,她也应该懂得为家族牺牲。” 这一任的飞騨家家主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不想飞騨家只能依靠女人勉强维持家族地位,可是他又没有其他办法。家族成员里始终没有出现优秀的人才,这几百年来别说出现特级咒术师了,连一级咒术师都没有。 就好像…… 飞騨家族的潜力都被千年前的那对兄妹吸取殆尽。 对于这种现状,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于是当他那个外出修行了好几年的兄弟回来,告诉了他一个特殊的仪式后,他心动了。 为了这个仪式能够成功,家族已经付出了足够沉重的代价。 那个时候,他的兄弟拿出了一颗被咒力包裹而成的咒丸。 “这里面有一些东西,可以提高成功率。” 家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他让母体吞了进去。 于是,沙纪出生了。 在沙纪长大到一定年龄,发现她身上的咒术的确和千年前那个飞騨沙纪咒术相似,都与幻术有关后,家主松了口气。 飞騨沙纪始终以为自己是家主的亲生女儿,但事实上,她的诞生是在上百条人命的基础上。 这之后,家主的兄弟说,仪式还没有彻底完成,但沙纪年纪还小,支撑不住,需要等到她成年那一天。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个行为。 “接下来,接下来要怎么做?”家主克制着心中的激动,声线却难免因为情绪剧烈起伏而抖了些。 额头细线的男人偏头看向身后的僧衣男童,家主也看了过去。 里梅神色淡淡地上前几步,站到了闭目躺着的少女面前。 他从袖中拿出陶罐,解开封口。 暗色的血液从罐口中涌出,如有意识一般涌向沙纪的面部,渗透进她的肌肤之中,与此同时,沙纪身下也有鲜红的血色从她体内涌出。 母体足够接近的血脉浓度,咽下的属于死者的身体部位,诞生出生者的躯体。 再与因为保存良好,依旧留有生前的咒力的血液相融合…… 最后,于她的死亡之地举行仪式。 里梅垂眸看着这一幕,始终平静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 会成功吗? 第四十章 “呃……啊……” 昏迷中的沙纪露出痛苦的神色,渐渐地,她的身体开始有部分鼓胀,就像是无法容纳那些力量一般,以至于被撑大,最后连她的五官也开始扭曲起来。 咒力在她体内冲撞,逐渐改变了她的身体状态。 “这、这是怎么了——” 飞騨家家主发出惊恐的声音,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沙纪猛地睁开眼睛,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 她的身体彻底扭曲了。 “好痛……好痛……救救我父亲——啊啊啊啊!!” 她的眼睛暴突,身体有如被注了水的青蛙般迅速膨胀开来,不停地涨大,完全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在这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之中,她朝着她自认为的父亲伸出手,发出断断续续地求救声。 得到的却只有男人恐惧的后退。 怨念自她的情绪之中爆发,化作了催化剂,再次增长了她身体里不属于她的,延续了千年的咒力,最后轻而易举地就吞噬了她原有的意识。 当那属于飞騨沙纪的意识在沸腾中的咒力中消融殆尽之时,人类的气息完全自这副扭曲了的身体里消失,转而变成了丑陋而畸形的,完全就是被咒力所操控着的特级咒灵躯体。 这幅躯体再也找不到一丝和曾经相似的地方。 里梅原本带有期待的情绪渐渐消失,眸光再次变得冷淡下来。 失败了。 他冷漠地想。 果然,这种肮脏的存在,无法成为结衣的容器,无法找回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是说可以成功的吗?!” 飞騨家家主崩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猛地转过身来,跑向他的兄弟,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发出大吼声。 “能够带来巨大利益的事情,同样也伴随巨大的风险。” 羅索微微笑着,抬手将飞騨家家主的手甩了下去,然后直接无视了他,看向里梅。 “这是第一次尝试,所以难免会有失误。” 羅索语气诚恳,“如果你愿意多给我一点她的身体部分,而不是那些头发、指甲一类的……” “不可能。” 随着这冷淡的言语,羅索身体周围出现无数的冰刀,锋锐的尖端齐刷刷对准了他,只要他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扎进他的身体里。 “不要觉得我是那些随你蛊惑的,愚蠢的家伙——” 里梅抬眸看着羅索,尽管此时他只是孩童的模样,甚至需要仰视羅索,却并未给人落以下风之感。 “我会答应你这个计划,是因为我之前从未尝试过。” 里梅淡淡道。 但如今经过飞騨沙纪这个例子,里梅已经清楚,所谓的容器根本行不通。 他和羅索是互有所需,却不意味着他会信任羅索。 假使将结衣真正的身体交给羅索,里梅可以肯定这个家伙会暗中做手脚。 面对一个伪劣的复制品,里梅可以接受她失败的下场,就算看到她变成扭曲畸形的模样也不会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但他无法接受让结衣的身体变成如此。 就算那副身躯里已经不存在她的灵魂了,里梅也做不到。 他不会让一个心怀不轨之人对结衣的身体进行操控。 “……那真是太可惜了。” 看出里梅态度的坚决,羅索轻叹了声,也没有继续强求。毕竟里梅的确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羅索暂时不想和他谈崩反目成仇。 “你们、你们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飞騨家家主情绪已经到达了顶点,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个旁若无人般交流的羅索和里梅,不可置信地怒吼出声。 “聒噪。” 他的这句吼声只得来了羅索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轻蔑、嘲讽的意味明晃晃地盖在了他的脸上。 比这两个字更加轻视的,便是无视。 里梅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瞥向窗户的位置。 “有异能力者来了。咒术师大概也要来人了。先走吧。” 丢下这句话,里梅不等羅索回复,就已经转身迈步离开,羅索低低笑了声,也抬腿跟在他身后。 “我有让你们走吗?!” 他们身后传来飞騨家家主大喊大叫的声音,甚至已经朝着他们的背影举起手,就要发动自己的术式。 羅索垂落在身侧的手晃动了下,划出一道弧度来。 噗嗤。 一只畸形的手从飞騨家家主头顶落下,直接捏碎了他的头颅。 无头的躯体晃了晃,无力地倒在地上。 砰。 羅索听着身后肉|体倒在地面的声音,还有巨大身躯挪动时的笨重引发的地面震动,心中微微叹气。 真是可惜啊。 如果飞騨结衣真的复活的话,他就能够得到那种特殊的能力了…… “好痛啊……好痛啊……” 全靠本能和咒力驱动着的特级咒灵无意识地挪动着,它的手中抓着那具无头尸体,偶尔嚼动两下,留下洒落的血迹。 直到它被窗户碎裂的清脆声吸引了注意力,缓慢扭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鼓胀膨大的眼睛里映出从窗户外钻进的红发青年,而他身后冒出了两个脑袋,一个有着鸢色眼睛,一个是酒红色眸子,齐刷刷看向了咒灵的方向。 …… “噫——” 我耳边传来青花鱼精嫌弃的声音。 “好丑好丑,我的眼睛受到了污染呢!” 他大声逼逼,一边说一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就好像真的遭到了视觉攻击一样,简直就是戏精转世。 我斜了他一眼,重新看向那个咒灵。 ……有一说一,的确挺丑的。 如果不是因为写轮眼看出来了它身上的咒力是我和屑哥的咒力融合,如果不是因为青花鱼精之前说的话,光从这个咒灵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它曾经是那个飞騨沙纪。 我的视线落到它手中紧攥着的无头躯体,虽然尸体已经被啃得残缺,但是从衣服上还是可以认出来,是那个飞騨家家主。 死了? 我挑了挑眉,只想为此鼓掌叫好。 死得好啊,就算没死,我觉得可能我也会忍不住亲手送他下地狱了。 光是想想飞騨沙纪是怎么出生的,我就觉得这种恶心的家伙不配继续活下去。 砰。 特级咒灵丢掉了手中的尸体,缓慢朝着我们靠近,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好痛……陪我一起吧……” 咒力在它的身体表面盘旋,汇聚于它变形的眼睛里,它看向我们,朝我们伸出了手。 “闭上眼!” 看出它的能力是幻术,我丢下这句话,就要从织田身后冲出,却有一只手抓住了我。 “你身上没有咒力吧。” 青花鱼精对上我回过头来的视线,“带上我。” “我的异能力名为[人间失格],可以将碰触到的一切异常无效化。” “……” 我定定看着他,有许多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蹲下身。” 最后我只是这么说,咽下了“但是我的眼睛对你有效”这句话。 等到他依照我的话微微屈膝时,我伸手从他腿弯间穿过,然后抱住他的肩部,在脚尖蹬地冲过去之前,再次叮嘱织田闭上眼睛,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 “噫噫噫——居然是公主抱吗?” 被我抱在怀里的家伙发出大呼小叫,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我也不想抱一条青花鱼。” 我一边说,一边屈膝用力,在下一秒跳离地面,高高跃起,带着怀里的家伙翻身到了特级咒的背后,扫腿袭向了它的腿部。 “谁让你比我高呢,其实我也不介意将你抗在肩膀上。” 嘭! 腿部受到冲击的咒灵身体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砸起一地灰尘,但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包裹住它身体的咒力化作屏障护住了它。 我啧了一声,低头看向青花鱼精,示意该他出手了。 “我觉得还是公主抱好一点哦,结衣酱~” 他语气轻快地道,一边伸出手碰触到了咒灵的身体。 原本化作保护层的咒力有如摩西分海般自他接触的地方朝两边散开,令他的手直接接触到了咒灵。 在写轮眼的观察力下,我看到咒力的流动自他手指尖接触的地方断裂。 “啊啊啊——” 咒灵发出咆哮的嘶吼声,胡乱挥舞着身躯,但是仅凭本能控制的它完全是徒劳的行为,根本碰不到我们。 在我和青花鱼的配合下,它越来越虚弱,身体里咒力的流动已经被摧毁得七零八落,除去愤怒的咆哮外,无法做出任何有力的回击。 或许是察觉到了生命威胁,它突然顿在了原地,那双有如青蛙般凸起的畸形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更准确地说,是瞪着我的左眼。 “眼睛……眼睛……” 它喃喃着,一股执念伴随着怨恨自它身体里突然涌出,再次刺激得咒力翻腾起来,然后骤然朝着四周爆发开来,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原本是游乐园仓库区域的封闭空间顿时发出不堪重负,被外界挤压的声音。 咯吱咯吱…… 尘土四散,砖块碎落,从缺口处钻进各种身形丑陋的咒灵,嘶吼咆哮着,紧紧盯着我们。 “啊。” 我怀里的青花鱼精轻呼一声。 “事情变得有些糟糕起来了。” “……你说得对。” 我干巴巴地应了他一声,后退到织田身边,把青花鱼精放下后,开始觉得头疼起来。 “我们被咒灵包围了?” 织田虽然闭着眼睛,但微侧着头倾听着周围的环境,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是啊,特级咒灵临死前的反扑。” 我说,然后告诉织田可以睁开眼睛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将我们包围起来的咒灵的织田神色依旧不变,语气也还是很平静。 “看来要突围出去了。” “……不用了。” 我捏了捏眉心,放下手后,示意他们站在我的身后。 密密麻麻的咒灵群在特级咒灵的控制下咆哮着朝我们涌来,浓郁而阴冷的咒力甚至将这片区域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仰起头,看向它们。 为什么宇智波一族会被村子忌惮? 甚至连出手解决,都要由同样是宇智波一族的鼬来执行? 因为写轮眼啊—— 它被所有人畏惧,也被人向往,渴望拥有—— “幻术——” 我嘴唇翕张,轻语: “月读。” 铺天盖地的咒灵凝滞在了空中,然后于下一秒,如雨般坠落。 原本喧闹的区域在瞬间寂静无声。 第四十一章 “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确认在此次横滨特级咒灵诞生事故中,涉及了横滨游乐园及其周围普通民众九千余人,其中死亡X人,受伤X人。” “原本负责该次祓除任务的咒术师赶到时声称被【帐】拦截,考虑到【窗】探测到的波动反馈是特级咒灵诞生,且聚集了大量非特级咒灵,紧急联系了特级咒术师五条悟……” 咒术高专校长室内,坐在办公桌后的夜蛾正道将报道念到这里时停了下来,看向沙发的位置。 翘着二郎腿,整个人懒懒散散靠坐在沙发上的白发青年嘴里轻快地哼着歌曲,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校长的注视。 夜蛾正道:“……悟,不要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就算他的这个学生已经毕业,甚至成了老师,每次看到对方的时候,夜蛾正道就下意识地觉得头疼,这一次也同样如此。 “说说吧,你赶到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 “报告上不是已经写了吗?”五条悟抖了抖腿,语气随意。 夜蛾正道捏着手中钢笔,用笔帽敲了敲桌面,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悟,我曾经教过你,所以我知道这份报告不太对劲。” 他认为他的学生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的确就是这样啊——” 五条悟勾了勾嘴角,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到的时候,【帐】已经消失了,里面的特级咒灵和那些非特级正在互相厮杀,所以就被我顺手解决掉了。” “关于飞騨家族……” “这种恶心的存在,就不要说了吧,夜蛾老师。” 五条悟终于变换了个姿势,虽然带着眼罩,却依旧可以从他的动作看出来他在看着夜蛾正道。 虽然他嘴角依旧上扬着,但夜蛾正道作为教过他的老师,却能够看得出来,他的这个学生在生气。 夜蛾正道:“……” 他想到自己最近听到的消息,这个名为飞騨的咒术师家族在失去家主后本就大受打击,然后又遭到了来自御三家五条家的打压,飞速地败落了下来。 就算是那些曾经和飞騨家有过姻亲关系的家族也迫于五条悟的实力不敢多说什么,别说伸出援手了,完全就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还不是结束。 想到五条悟这之后做的事情,夜蛾正道觉得很心累,又有了当初那种不是当老师而是在当老妈子的感觉,“你说你手上有那颗咒物之眼,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该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会有很多人盯上你。”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中拿走它吧。”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他向后靠在沙发背,语气轻描淡写,却从他身上流露出肆无忌惮的嚣张气息。 那是属于【最强】的自信。 夜蛾正道深深注视着他,最后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 横滨某地下黑诊所。 森鸥外在刚刚治疗完一个病人,并且经过“友好协商”令病人明白看病付钱是理所应当的道理后,诊所内显得有些乱糟糟的,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些微血气。 “真是的,这些人怎么总是不懂得尊重医生呢,真令人头疼啊。” 森鸥外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跌落的物品放回到原来位置。 “可能因为森先生是个不怎么值得尊敬的医生吧。” 他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森鸥外转过头来,看向开口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蓬松微翘的黑发,身体比例虽然很好,但是却有些瘦弱,整个人缩在椅子里时,便给人一种脆弱感。 但森鸥外却知道,这只是少年外表上给人的迷惑感。 “太宰这话说得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森鸥外笑了笑,并没有为此生气。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从这个少年身上得到了惊喜,甚至为此稍微改变了下自己的计划,并留下了这个少年。 不过几句言语而已,森鸥外并不会去计较。 “因为森先生说话总是不算数吧。” 太宰鼓了鼓脸颊,不满地道:“明明之前说过,会教我怎么配药,但这段时间却总是以忙作为借口呢。” “因为我最近真的很忙啊……” 谈起这件事情,森鸥外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来,“我说过会教你,就不会骗你。所以你不要再偷偷地把我的药混在一起了,那样是不可能死掉的。” “就像前段时间你感冒的时候,我给你开了药。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了,你就要把阿司匹林和布洛芬混合在一起吃掉了,但是那样的话,就算真的能够死掉,也会先遭受很长时间的后遗症痛苦的。” “啊啊,听不到听不到呢~” 太宰捂住耳朵,晃了晃脑袋。 森鸥外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便也没说什么,打算继续去整理诊所。只是他才准备转身,太宰治却又放下了手,盯着他突然道: “森先生有自己的家人吗?” “有啊。” 森鸥外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笑得甜蜜,“爱丽丝就是我最疼爱的亲人呢~” “我说的可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女孩。” 太宰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森鸥外。 “我说的,是森先生的父母哦,包括兄弟姐妹之类的。” “……” 森鸥外又笑了笑。 “父母的话,当然有。只要是人,就都会有吧。至于兄弟姐妹,太宰不是也看见了吗,就是可爱的爱丽丝啊。” “太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太宰歪了歪头,“大人真是狡猾啊,看起来好像回答了,其实什么有效信息也没有说出来,却还试图想要从小孩子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而且还能面不改色地瞎扯淡,爱丽丝明明就是森鸥外的人性异能体,算什么妹妹。 “森先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太宰治格外清澈的声音在诊所内响起,鸢色眼睛里带着冰冷的光。 “莫名其妙收留一个奇怪的少年,明明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却依旧没有赶走我,是因为我在你眼中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利用价值吧?那么假如森先生的家人也有这样的利用价值,森先生也会这么做吗?” 虽然心思比起大部分成年人都还要深沉许多,可太宰治现在毕竟还年轻,不管如何颓丧,依旧带有些许的少年意气。看到他人带着面具的时候,那种想要打破的恶趣味就会催动着他,故意说出刺激性的言语来。 而森鸥外同样是一个足够敏锐,足够聪明,且因为阅历要比太宰治深厚,所以心思更加深沉的人。 于是太宰治的这些话已经让他可以从中得到一些信息。 所以他没有再继续隐瞒,因为这没有意义。 “太宰是见过我的家人了吧?” 森鸥外在心里快速地思考了一遍太宰治这段行踪,很快就意识到假如没有猜错的话,大概就是在前段时间他父母带着妹妹去墓园的那个周末,被太宰治看见他们的。 但是太宰治既然会提到【利用】,就说明这其中发生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而这段时间里横滨所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情就只有游乐园事件。作为异能者,森鸥外自然知道游乐园事件并不是所谓的意外爆炸案,而是出现了咒灵…… “没错,我见到了森先生的妹妹呢,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 太宰治眼神中的冰冷消失,收敛起身上的锋芒,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根本看不见咒灵,但是却能够凭借直觉躲避开咒灵的攻击,看起来身手很好呢。” 他晃了晃自己的腿,抬手比划了一下。 “假如能够投身mafia的话,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打手,而且因为年纪小,大部分人也不会忌惮,是个很好的近身护卫。如果森先生上报给mafia的BOSS的话,一定会得到更多信任吧。” 森鸥外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少年,虽然为自己的妹妹和他有所联系而产生担忧,同时也有些担心结衣有没有在咒灵事件中受伤,但他心中隐秘的地方却也微微松了口气。 身手好吗…… 以太宰治的性格,既然是想要刺激他,就不会为一个没怎么相处过的女孩隐瞒太多。而太宰治的观察力也足够强,假如结衣有什么特殊能力,他不会忽略。 所以结衣的天分大概就只是这个。 不是异能力者,不是咒术师。 “我不会这么做的。” 森鸥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回想起了曾经接过的那些糖果,还有在口中散开的香甜的味道。于是他的语气又柔和了些,微微笑了下。 “投身mafia是我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他们的。” 太宰治不语地审视着他,他看得出来森鸥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带有了一丝真心。 不过,这种想法如果在知道了森结衣真正的能力后,还会继续保持下去吗? …… “阿嚏!” 我突然打了个喷嚏,背脊莫名恶寒,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此时距离横滨游乐园事件已经过去了有一周多的时间。因为赶在咒术师之前悄悄离开,我的生活倒依旧还算是平静。加上最近从园子那边打听到,飞騨家似乎迅速破败了下来,短短一周就有多个产业破产,如今已经完全是查出此族的状态了。 于是我这段时间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耳旁传来的同学们的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不会显得很吵闹,毕竟相比起那种阴间家族所做的阴间事,她们要显得可爱许多了。 咒术界什么的完全就是狗【哔——】! 因为临近校园祭,每个班级都要展示自己,所以这天的最后一节自由活动课就被用来讨论班里在校园祭那天要干什么。 “那么,同学们想好要做什么了吗?”班主任在讲台上笑着道。 “开鬼屋!!” “不要不要,鬼屋太可怕了,就算是演出都比鬼屋好多了!” “演出的话要表演什么节目呀?白雪公主吗?我可以当公主吗?” “演出一点也不好玩,要排练好久呢,我觉得我上台的时候会僵硬得走不动的!” 因为每提出一个方案,都会有别的人否决,最后为了避免大家吵起来,班主任决定让我们在纸上写好方案,然后收集起来,抓阄决定。 于是大家纷纷埋头在纸上写字。 我打开笔记本,撑着下颚,看着空白的纸面,想着到底写什么。 “结衣酱~” 坐在我右手边的园子把身子探了过来,看到我还没写字,眼神一亮,“结衣酱你要是没想法的话,我来帮你写吧。” “好啊。” 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点了点头,加上正好眼睛有些不太舒服,把自己的本子递给她后,就没再注意,从抽屉里拿出眼药水,仰头滴了下。 药水在我眼角膜上散开,减缓了那种干涩感。 我眨了眨眼,让药水能够更快湿润整个眼球,才扭头看向园子,想知道她写了什么。 结果她已经团好了两个纸球,离开座位交给老师了。对上我的视线的时候,她露出了很兴奋的笑,靠近我小声道:“小兰也交给我来写啦,我还拉上了其他同学,保证我的选项是最有可能被抓到的!” 我忍不住探头看向和我隔了园子一个座位的小兰,小兰朝我无奈的笑了下。 “……” 我眯眼看向园子,面露狐疑。 园子也太兴奋了吧…… 说起来好像自从知道校园祭快开始的时候,她就不知道在谋划什么,而且还藏着掖着不让我跟小兰知道。 园子对上我不太信任的视线,立刻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道:“绝对、绝对是很有意思的提案啦!” 我:“……” 不,你这么一强调,反而更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啊。 第四十二章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校园祭的前一天。 学校特地放了下午的假,方便学生们进行准备。 因为需要的场所比较大,所以这一次我们并不是在班级里布置,而是由学校分配了一间特别宽敞的,平常都用来做活动室的房间。地理位置也很好,正对着十分热闹的操场方向。 我有理由怀疑学校这么配合我们,是因为园子的爸爸曾经捐助过两栋教学楼的原因。 也是因为如此,我甚至没法对当时的抽取结果提出否决。 场地?学校已经解决了。 布置道具?园子提供。 衣服?园子提供。 我:“……” 可恶,园子这绝对是已经筹划了很久了,绝对是!! 根本就没有留出让人拒绝的空间啊! 一直到走到门口了,我还是试图挣扎一下。 “我觉得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大概需要请假……” “不行!” 园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还示意旁边的小兰抓住我,“我保证衣服很好看呀!我已经想了这个场景很久了,结衣酱就满足我嘛~” “而且那些衣服很好看啊。” “的确挺好看的。”小兰在旁边点点头,附和园子的话,得到支持的园子底气更足了,眨巴眨巴眼睛,眼巴巴地盯着我。 我正犹豫之时,新一幽幽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真要头疼的人明明就是我们吧。” 我们三个齐刷刷扭过身,看到新一还有他身边的男同学,都是一脸痛苦面具的表情,充满怨念地看着我们,还有头顶上的那个招牌。 我想了想新一他们未来会出现的场景。 “……噗。” 凡事最怕的就是一个对比,只要一想到新一他们这些男孩子未来会出现的场景,我突然就觉得这件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羞耻了。 我安慰自己,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孩子,穿得可爱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不会笑话。 这么自我催眠下来,我总算能够以平常心对待明天的到来。 结果晚上在餐桌上时,妈妈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我。 “结衣有通知自己的朋友明天来参加校园祭吗?” 我夹菜的动作一顿。 “没、没必要吧……”我吞吞吐吐地道。 妈妈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这可是学校一年一次难得的开放日哦,如果你的朋友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期待你带着她们参观你的学校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妈妈还特意举了例子。 “我记得结衣有个笔友是今年才认识的吧,我想对方一定会高兴收到你这个邀请的。” “还有那个礼貌的小弟弟,我记得……是叫伏黑?妈妈觉得他也很喜欢你呢,没弄错的话,你们应该也是朋友吧。” 我死鱼眼看她。 ……不,那完全就是我社死的现场啊妈妈! 不管是面对比我大的前·杀手·现·mafia·织田,还是千年挚友·转世·伏黑惠,到时候那种场景想想都是会让人觉得尴尬到能够脚趾扣出一室三厅的那种程度吧! “不管对方会不会有空参加,如果到时候你的朋友们知道,你连邀请都没有发出去的话,一定会觉得你并不重视你和对方的关系的。” ……会、会这么严重吗? 入睡前,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陷入了挣扎之中。 最后我犹犹豫豫地,还是拿出了手机。 啊算了,就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小孩吧。说起来不把班里那些男孩子算进去的话,女生们倒是的确挺喜欢园子的那个提案的,园子提供的衣服也都很受她们欢迎。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将邀请短信发送给了列表里的人。 …… Lupin酒馆。 红色短发的青年坐在酒吧台前,慢慢喝着杯中的蒸馏酒,他身旁的黑发少年却并没有那么安分,仿佛椅子上有什么戳着他一样,令他时不时就晃动两下。 这两个人正是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 自从上次游乐园事件之后,他们两个人又在某一天偶然的于这个酒馆里碰见,于是不知怎么地,渐渐也熟悉起来,这个酒馆也成了他们最常相处的地点。 “请给我来一杯冰咖啡,不要带冰,没有咖啡|因,加很多奶精的那种~” 酒保淡定地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 “这里不提供咖啡。” “那就洗涤剂苏打水吧~” “这种东西也没有。” “嗳——” 太宰治发出失望的长叹声,“怎么可以这样,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店根本就不合格吧。” 酒保放下擦好的杯子,语气平静地回答:“因为这里是酒馆,不是咖啡店,也不想成为命案现场。” “叮咚。” 织田口袋里的手机在此时传来短信提示音,他放下酒杯,抽出手机看了下信息内容。 “织田作!” 太宰刷地一下扭过头来,举起手,“我能知道这条信息的内容吗?” 织田想了想,觉得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内容,于是点了点头。 “可以。” 顿了顿,织田又提醒了下太宰治,“是织田,不是织田作。” 太宰治假装没有听到,只是催促,“所以信息内容是什么?” “明天是结衣学校一年一度的校园祭,她问我要不要过去,有意向的话,会准备好优惠券给我。” “唔。” 太宰治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坏坏的笑来,眼神亮闪闪的。 “我也和你一起过去吧,织田作~” 织田又低头看了眼信息,“但是结衣好像只说了我……” “可是结衣酱也没有说别人不可以一起吧。”太宰治笑眯眯地打断了他,轻而易举就说服了织田,得到了明天和他一起前往东京的答复。 于是太宰治回到地下黑诊所的时候,心情十分的好,见到森鸥外的时候,还主动打了个招呼。 “森先生晚上好啊~” 森鸥外忍不住从窗户看了眼月亮,怀疑今天月亮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否则太宰治不会这么有礼貌。 事实证明,太宰治也的确不是这样的人。 他很快就语气轻快地道:“森先生,我得到了你妹妹的邀请哦,她十分热情地邀请我去参加校园祭呢~不知道森先生得到邀请了吗?” 假如织田在场的话,大概就会很认真地表示结衣是给他发的短信,而太宰治是自己提出来要参加的。 然而织田并不在这里。 所以森鸥外信以为真,脸上习惯性挂着的温和的笑僵住了,捏着药瓶的手一紧。 太宰治的话化作了箭矢,直接插中了森鸥外的胸口。 森鸥外默默看着太宰治哼着歌从他面前经过,很想把手上的药瓶丢到这个突然变得极其碍眼的少年脸上。 可恶。 那明明就是他的妹妹啊…… …… 津美纪半夜的时候觉得有些口渴,起床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的时候,眼神无意间一瞟,突然发现自己弟弟房间门缝下还透着一丝光。 嗯? 津美纪忍不住看了眼挂在客厅的时钟,上面显示此时正是凌晨一点。 这个点了,惠还没睡? 担心继续熬夜下去,会影响到惠第二天的精神,津美纪上前敲了敲门。 因为房门是紧闭着的,带有一定的隔音效果,津美纪只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什么碰地的声音,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伏黑惠的脑袋。 “有什么事情吗,姐姐?” 津美纪看着弟弟额际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还有略显得凌乱,衣服扣子都扣错了的睡衣,以及遮遮掩掩没有完全打开,以至于看不到屋内情况的房门,“……” 她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再做。” 伏黑惠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说完就又默默看着自己的姐姐。 “……” 真的很不对劲啊,津美纪想。但是考虑到弟弟的自尊心和隐私,还是没再说什么,只道了句晚安就回自己房间了。 伏黑惠一直看着,直到津美纪走进房,背影被合上的门挡住后,才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合上自己房门,看着面前的景象。 原本被立在衣柜旁的全身镜因为他刚刚匆忙慌乱的动作倒在了地板上,整洁的床铺此时也是乱糟糟的,堆放了许多衣服,甚至还有落在地上的。 “……” 伏黑惠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半晌,他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一贯要比同龄人成熟的他突然发现,要挑选一套合适的衣服原来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 就算是比起在五条老师手下的训练,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 “所以说,根本没必要这么早过来吧。” 我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地看着抓着我的手不放的园子,跟着她出了家门,小兰在后面合上门。 “还带着小兰直接跑到我家来找我。我都答应你了,肯定不会爽约的。” 我看了看跟在她身旁的小兰,“比起我,更需要担心的是新一吧,他反而更可能用病假躲过去。” 园子和小兰对视了一眼,小兰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园子则叉腰嘿嘿笑得十分得意。 “所以我才这么早起床来找你们呀,就是为了有时间去他家里。” 我:“……” 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等到了新一家时,新一完全就是黑着脸跟我们一起出来的。 “新一要加油哦,妈妈会带着DV机把你好好拍下来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新一恼羞成怒,看都不愿意看身后站在门口一副看热闹表情的妈妈。 “明明我是男孩子,还要穿、穿上那种衣服——” 等到了学校,我发现居然还有比我们来得更早的同学。 昨天还十分空旷的活动室在今天已经布置得满满当当,无论是桌椅、点餐台,还是需要用到的机器设备都已经准备好,甚至还隔出了一片空间弄了男女换衣室。 我和小兰园子她们在女更衣室时,因为男更衣室就紧挨着,加上是临时隔开的,隔音效果很差,我还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新一的叫喊声。 “不、别拽着我啊!衣服就已经够了,我绝对绝对不会换上这个假发套的!” “堵上未来名侦探的名声,我也不会戴它的,绝对不!!” 结果等到我们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边走出来,一边皱着眉头扯裙角的新一。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他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别别扭扭,甚至带点内八字,原本黑色的短发也变成了长及腰部的金色长发。 “看起来出乎意料的不错呢~” 我摸着下巴做出评价。 “很有那种傲娇大小姐的感觉。” 新一死鱼眼看着我们:“所以为什么男孩子也要穿成这样啊!” 园子回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们这是——” “美少女咖啡厅啊!” “所以工作人员当然得是可爱的美少女!” “哈哈哈哈——” 我一边笑,一边拍着新一肩膀。 “说得没错呢~” 虽然一开始很羞耻,但是因为还有新一这个更惨得做对比,我渐渐也能够正常面对了。 然而我内心还是希望着我的熟人们不要来到这个餐厅,最好他们先在外面逛上一圈,等到我换班的时候再过来。 但这终究只能是我的奢望。 …… 第一个来到咖啡厅的熟人,是织田和太宰治。 “啊,找到了,应该就是这里吧!” 太宰治指了指正前方那个挂着可爱风格,写着“美少女咖啡厅”几个字的招牌,“结衣酱的短信上说,她的班级决定要开的是一家咖啡厅吧,我们走过来只看到了这一家呢。” 织田没有犹豫地迈步过去,“走吧。” 敞开着的店门上挂着几串风铃,随着人的走动带起的微风,会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织田和太宰治几乎是同时走进来。 “欢迎光临——” 穿着及膝水手服,头发挽成两个包包头的女孩额发下还佩戴着V形的额饰,她手握浅粉手柄,金色残月的魔法棒,在原地转了一圈,看向进来的客人。 “我是爱和正义的,水手服美少女战士,Sailor Moon~”[1] 她举起手放在右眼前比了个V,送出一个wink。 “您二位的瞳色非常高贵,前世一定是王子吧!”[2] 她对着面前茶褐色眼睛、鸢色眼睛的客人道,语气甜蜜而轻快。 ……假如不看她几乎僵硬了的笑容的话。 “啊。” 织田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认真地应了声:“结衣今天原来是……美少女战士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他身边的太宰治已经捂住了肚子,笑得几乎倒在地上,却还不忘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手机来咔嚓咔嚓拍下照片。 森结衣:“……” 拿着魔法棒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这个青花鱼精也会在啊!! 第四十三章 在看到这条青花鱼精笑得手一抖一抖,还不忘拿手机拍我,并且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都拍了下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很惊讶,我居然还能够保持脸上的笑将他们两个带到座位上,并且冷静地转身准备离开。 “咦,美少女战士这就走了吗?” 青花鱼精在身后笑着道:“可是我们还没有点餐哎~” 我转过头,看到织田也跟着点头,“的确。” 我:“……” 可恶,有种遭到了友情背刺的感觉呢。 “负责点餐的不是我。” 大概人社死到一定程度后,反而就会因为跌破了下限,开始变得无所畏惧起来。 当然它还有另一种称呼,叫做—— 破罐子破摔。 我觉得我此刻的心态就是这样,在知道自己已经被青花鱼精保留了照片后,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败我了。 我已经达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 “是这位同样可爱的,我的同伴,新一美少女哦~” 我微微笑着,语气甜腻地道,然后快步走到角落,毫不犹豫地将一脸不情愿,仿佛在上刑架的新一扯到他们这一桌。 “交给你了,新一。” 面对新一瞪过来的视线,我举起手中的魔法棒轻敲了下他手中的,笑得灿烂。 “要好好对待客人,不要堕了美少女战士的名声呀。” “咔嚓。” 我又听到了一声拍照响,嘴角笑容一僵,扭过头看去,果然又是那个青花鱼精。 “……” 啊啊啊,我真的拳头硬了! 然而眼角视线瞄到周围同学们,尤其是女孩子开心兴奋地转着圈,一副很开心能够成为美少女战士接待客人的模样,我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将这条青花鱼拍到墙上,抠都抠不出来。 忍! 我默默告诫自己,今天就算了,放过这条青花鱼精吧。 …… “太宰,你再说下去的话,会被结衣揍的吧。” 织田在女孩走开后开口这么说,他的观察力很好,所以自然看得出来当时女孩握着魔法棒的手都收紧了。 “没关系没关系~” 太宰治晃着身体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模样,他可是看出来了,假如要揍他的话,那么在他刚开始笑得那么大声还拍了那么多张照片的时候就会揍了,既然能够忍耐下来,就说明森结衣并不想破坏同学们的兴致。 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在前段时间解决了那么多咒灵呢! 原来平常生活状态中的她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和面对异常的时候有这么大的区别,太宰治在心中想。 这样可不行啊,和森先生比起来的话,会处于完全的下风吧。 坐在对面的织田看到太宰治又露出抹坏笑来,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不知道什么内容,随后传出信息发送的声音。 做完这些后,太宰伸了个懒腰,才看向等候在旁边的新一,撇了撇嘴。 “啊啊,更想要可爱的结衣酱帮忙记录点餐呢。” 新一:“……” 这个家伙好讨厌! “叮咚。” 听到手机提示音,森鸥外扭头看向正窝在椅子里看着书本的人性异能体:“爱丽丝酱~麻烦你把手机递过来可以吗?” “才不要!”金发的女孩头也不抬地说出拒绝话语,“明明手机也不远,林太郎可以自己去拿。” 于是森鸥外叹了口气,朝着面前的病人露出略带歉意的笑,但起身的动作却毫不犹豫,走到不远处的桌面上拿起手机。 发件人是【太宰治】。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森鸥外就有种不太妙的感觉,等他点开后,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一行字—— 太宰治:森先生的妹妹今天真可爱,可惜森先生看不到呢(^▽^) 往下拉,是一张只截到了脸部的照片,甚至还丧心病狂地在脸上打了码,只能看到露出来的头发和头饰。 “咔嚓。” 森鸥外微笑着捏裂了手机外壳,朝着自己的病人道:“不好意思,现在诊所歇业了。” 病人:“……” 他看着自己才缝到一半,还冒着血的伤口,张了张嘴,“医生,至少把我的伤口缝……” “没关系。” 森鸥外笑得温文尔雅,一脸无害。 “这个伤势死不了。” 病人:“……” 明明森鸥外笑得温和,然而在对上那双酒红色的眼睛时,病人却忍不住背脊一寒。他下意识想到了关于这家黑诊所并不好惹的名声,本来要升起的怒气也顿时一窒,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还没好,立刻离开了诊所。 …… 因为已经经历过青花鱼精在我的底线边缘来回蹦迪,我反倒没有刚开始那么尴尬了。 迎接客人这个工作并不是完全只有我负责,小兰和园子也会来搭把手。 于是这一次有新的客人进来时,就是轮到我们三个人一起摆出美少女经典姿势,挥舞着魔法棒齐声道: “无论是生是死,是绝望是希望是梦想,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伴随着客人哦~”[1] 对上客人熟悉的面庞,我很是淡定地朝他眨了眨眼,送出了个wink。 “哟,伏黑君~” 结果他看起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刷地一下就退回到了门口,眼睛飘忽着,最后还是落到我脸上。 几乎是肉眼可见地,他的脸在瞬间爆红。 “我、我……” “啊,是你!” 园子盯着伏黑惠的脸,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大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扭过头对着小兰小声说了几句话,最后推了推我。 “结衣酱,你们看起来好像很熟的样子,不如你负责替他记录点餐吧。” “可以啊。” 我点点头,伏黑惠又不是青花鱼那个挑战人底线的家伙,和他相处还是比较舒服的。 等带着伏黑惠到餐位上,我发现他还是有些紧张,坐姿也过于端正了。一副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低垂着眉眼不看我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伏黑君。” “我在。”他下意识应了一句,却还是没有看我。 “放松一点吧。” 假如说最初我的羞耻心快破表了,经过青花鱼那么一遭得到大大降低后,此时再看到伏黑惠坐立不安的状态,我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装扮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还能够开口自我调侃。 “至少不要看起来像是想要立刻逃离的样子吧,”我说着,微弯下腰,歪头对上他垂落下来的视线,朝他露出个笑脸来,“我想,作为美少女战士,我应该还没有那么难看吧?” 伏黑惠:“……” 他的脸又红了。 但他抿了抿唇,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朝我摇了摇头。 “不难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睛看起来认真地注视着我,专注到令我有种此时自己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 很漂亮啊,这双眼睛…… 我想着。 结果眼神稍微一晃,就看到了在伏黑惠身后不远处的那一桌,正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我们这边的青花鱼精。 我:“……伏黑君,你先看菜单。” 丢下这么一句话,我快步走到织田那一桌,啪地一下,将手掌按在桌面上。 “不要太过分了。” 一边说,我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拿走他的手机。 “过分的明明是结衣酱啊——” 青花鱼精晃了下手,避开我的动作,鼓起脸颊来不满地看着我。 “我可是帮结衣酱在某个坏蛋面前隐藏了一个大秘密呢。” “哈?” 我挑高眉头看他,“真要有这种坏蛋的话,你让他来找我吧。” “啊。” 青花鱼精的视线突然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门口。 “坏蛋来了呢。” 我转过身来,正好看到那个走进来的男人。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还是察觉到了来自我们这个方向的视线,男人也扭过头来,视线准确地对上了我们。 他先是看了眼青花鱼精,然后视线立刻落到我脸上,足足盯了有好几秒。 我看着他,也有些意外。 再想到青花鱼精说的话…… 这个世界居然有这么小吗? 我认识的人,居然刚好和我几年前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认识。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突然移开视线,急匆匆又退回到了门外。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说他是坏蛋?”我回过头问青花鱼。 “因为他的心很黑哦,而且还有个很变态的爱好呢,就是喜欢……” “请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一些污蔑他人形象的话,太宰。”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室内,微笑着打断了青花鱼的话。 “太宰?” 我重复了下这个名字,看向青花鱼精。 “你的全名是……” “太宰治哦。”他说。 我久远的记忆被激发,有句话在脑海中浮现,几乎脱口而出: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难怪我说为什么当时听到太宰治的异能力时感觉那么熟悉—— 这根本就是我第一世的时候,网络上疯狂流行的,就连不怎么关注国外文坛作品的我都知道的那部作品啊!! “嗳?” 我看到太宰治眼睛微微睁大。 “这句话……” 旁边的织田开口了,捏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样。 “读起来令人有种震撼之感呢,充满着绝望灰暗的感觉。” 太宰治终于回过神来,“这句话是结衣酱自己想的吗?” “当然不是,”我立刻否认,“我只是无意间听到的,然后在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么说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太宰治。 主要是这也太巧合了吧? 无论是名字,还是异能力。 难道说,他其实来自于我第一世的世界…… “结衣酱这么一直看着我,真是令人有些不好意思。” 太宰治突然捧着脸,朝我露出个故作羞涩的笑来,语气又变成了黏黏糊糊的状态。 “那句话也是,感觉很适合我呢。” “虽然嘴里说着不愿意了解我,原来结衣酱其实一直有在默默关注着我吗?” 我:“……” 不,想想也不可能,应该的确是个巧合。 这种黏糊糊的青花鱼绝对不可能是我的老乡! 绝对不可能! “不要给我说这种根本就不存在的事实啊混蛋青花鱼!” “太宰,对女孩子应该保持应有的距离,无论是行为还是言语上。” 我和那个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 我扭过头来看他,“对了,说起来一直不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 “我知道!” 太宰治举起手,不甘寂寞地凸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他叫做——” “太田丰太郎。”[2] 男人的话插了进来,打断了太宰治的,他看着我,笑得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那样温和友好,朝我伸出手。 “之前一直没有交换名字,我也很遗憾。没想到这么巧,你和我的学生认识。” “我才不是你的学生啊。”太宰治抗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个叫做太田丰太郎的人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不好意思,我的学生比较叛逆,所以总是喜欢和我反着来。” “如果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一些诋毁我的话,可以不必相信。”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说实话,其实我对他的身份还是有些怀疑,但是…… 我的确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恶意,而且我也并不讨厌他。 所以只要他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倒也无所谓。 “我叫森结衣。” 我说着,握上了他的手。 然后我就感觉被我握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下,面前这个男人也好像在忍耐什么一般,甚至偏过头了不再看我。 我:“……” 等等。 我狐疑地眯起眼,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话。 现在这个举动就很奇怪吧!! 第四十四章 “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看他的视线,他清了清嗓子,终于扭过来,再次看向我。 “你这个打扮,很可爱呢,结……我可以叫你结衣酱吗?” “……可以。” 虽然我觉得他有些奇怪,看我的眼神也过于发亮了,但是我并没有从中感觉到什么不好的意味,加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对他的好感,倒也没有过于抵触他这么喊我。 得到我的允许,他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 最后他直接坐到了织田的这一桌,太宰治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但他只是鼓了鼓脸颊什么都没说。 我瞥了他一眼,在离开前丢下一句警告的话: “不要再给我乱拍了,太宰桑。” 再继续在我底线上蹦迪的话,我觉得我真的会忍不住把他拍墙上扣不下来的。 然后我再次回到伏黑惠那一桌。 “抱歉,刚刚一直在和他们说话。你有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伏黑惠拿着菜单,听到我的回答,他摇了摇头,抬头看我。 我注意到他耳朵还是有些红,但是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闪躲了,“可以仔细和我说说吗,因为我对这种不是特别熟悉,想多了解一下。” 我先是看了下咖啡厅里的情况,感觉同学们还算忙得过来的样子,便收回视线,朝着他点头。 “可以啊。” 说着我就随手将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坐下,伏黑惠将菜单朝我这边推了过来,放到了我们两个人的中间。 “这些其实都挺好喝的。如果你口味比较淡的话,可以选择这一种。” 我点了点上面的咖啡种类,原本大家是打算用速溶咖啡的,但是因为是园子负责出东西,她直接手一挥,全部替换成了真正的咖啡豆,还准备好了咖啡机,方便同学们进行操作。 反驳我们的时候还振振有词,速溶什么的感觉一点也不符合美少女战士的华丽呢。 我和小兰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然后是蛋糕的话,可以选中这一款——” “有些蛋糕旁边写了自制。”伏黑惠伸手指了菜单右边,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身体略微朝我这边倾斜了下,侧脸对着我,垂眸看着上面的文字。 “是有什么区别吗?” 轻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下。 “啊,这个啊——” 回答之前,我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耳廓,感觉好像那红色不仅没消退,反而更加明显了,但是再看伏黑惠的表情,却又明明很平静。 我想着他是不是在假装镇定。 然后我又想到他之前的反应,再对比我所认识的其他人—— 很好,伏黑惠果然是脸皮最薄的那个。 “写了【自制】标识的,是表示这一类蛋糕是大家亲手做的。没有这个标识的就是由专业的糕点师准备的。所以【自制】的糕点外形和味道会没有后者那么好。” 大概是觉得全部由园子提供不是太好,班主任在开业前特别严肃地要求班里每个人都需要学会一道糕点的做法,然后放到菜单上去。 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两种选项的蛋糕的原因。 “也有你的吗?”伏黑惠突然问。 “有啊。” 我一边说,一边在菜单上指出来,顿了顿,偏过头笑看着伏黑惠道:“虽然比不过专业糕点师,但是我觉得味道还可以哎,要尝尝我的手艺吗?” 伏黑惠抿了抿唇,不再只是侧脸对着我,而是和我一样,偏过头来,和我对视。 “……会很麻烦吗?”他小小声道。 “不会啊,很简单的。” 本来我就擅长厨艺,虽然糕点是最近才开始自学的,但是那种比较简单的还是能够很快上手的。 “而且给朋友品尝自己的手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嘛~” 我朝他弯眸笑了起来,伏黑惠定定看着我,也弯了弯嘴角。 在这种对视不超过三秒时,惠脸上的笑容突然收起,微皱着眉头看向某处。 “怎么了?” 我跟着他一起看过去,发现伏黑惠视线落及之处正是织田那一桌,似乎是察觉到我们这边看过来的视线,那个叫做太田丰太郎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菜单,朝我们这个方向温和地笑了下。 而他旁边的太宰正兴致勃勃地试图将旁边糖罐里的一罐子糖都倒进盛满咖啡的杯子里。 织田则是不紧不慢地品尝着蛋糕。 “……刚刚突然有种被十分怨念的视线盯着的感觉。” 伏黑惠脸上闪过困惑、迟疑和不解的神情。 “但是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而且那一桌……” 他顿了顿,摇头。 “应该是我弄错了吧。” 怨念? 我又认真看了几眼织田他们,发现太宰治抖了抖已经空掉的糖罐,似乎试图从里面再抖出一些糖来,不禁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不怕被齁到吗? 而织田和太田丰太郎看起来神情也很正常。 加上我之前和他们交流的场景,伏黑惠应该是认为他们都是我的熟人,所以才会觉得是自己感觉错误。 我想了想,拿着菜单离开前认真嘱咐了句。 “如果再次觉得哪里有异常,记得告诉我。” 虽然我没察觉到什么危险,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结衣酱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园子看到我走过来的时候,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我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所以你这么积极到底是因为什么啊?”一边说,我一边绕过服务台,走到制作糕点的桌子后面,拿出需要的材料来。 园子就趴在服务台上,眼神发亮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你记得那次宴会你找我要的资料吗?” “记得啊。” 我要做的是一种叫做馅蜜的点心,过程并不复杂,所以完全可以一心两用,一边制作一边和园子聊天。 因为园子这句话,我也想到了当时的情况,忍不住失笑。 说起来,那天差一点就错过了呢,谁能想到那么巧,后面几页的资料刚好就是伏黑惠的。 “他的爸爸很帅哦!我觉得比起荧幕上那些大明星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园子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还挥舞了下手中的魔法棒。 “我们都已经上国小了,你就不能收敛点你的花痴吗?” 旁边新一的声音插了进来,斜睨了眼园子。 “新一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啦!” 园子哼了声,“我这根本不叫花痴,叫懂得欣赏!结衣酱的那个朋友,长大以后一定也会很帅气的!” 在他们争论的短短时间里,我已经把水果放到了切好的琼脂冻上,并且淋上了粘稠的蜜汁。端着做好的馅蜜,我经过新一和园子两个人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下。 “园子的话,我很赞同哦。” 我想着伏黑惠的长相,其实和我朋友小时候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而我见过禅院惠十多岁时的模样,所以对照下来,我对伏黑惠未来的相貌也有了预估。 “伏黑君长大以后肯定会很帅气的。” 我语气很是肯定的道。 新一:“……你什么时候也染上花痴的毛病了啊??” 他用一副你背叛了组织的表情看着我。 “这不叫花痴。” 我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说的事实。” “……”新一看着我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你没救了”。 我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和他争辩,端着点心朝伏黑惠的位置走去。 然后我发现,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伏黑惠脸上的凝重之色更加明显了。 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我,嘴唇张合了几下,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我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是又感觉到不对劲了吗?” “不,但是……” “总有种似有若无的怨念跟着我……”他喃喃地道,看起来也很是困扰,想不太明白的样子。 “可是那个方向只有你的朋友们。” “这样吗?”我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下,把点心推向他面前,“你先尝尝味道。我过去问问他们。” 我大概能够猜得出来伏黑惠在想什么。 怨念。 这个词在了解咒术师这个职业的时候,总是会令人想到不太好的地方,比如咒灵这种玩意。 我这一世已经不再是咒术师,如果不开写轮眼,根本看不到这些玩意,或许的确会疏忽掉一些细节。 既然伏黑惠感觉到的异样来自于织田他们那边,我觉得可以去问一下他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毕竟他们虽然不是咒术师,却也是可以看到咒灵这种存在的异能力者。 “刚刚你们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吗?” 因为有太田丰太郎在一旁,我问的比较委婉。 “比如像那天游乐园那样。” 织田认真回忆了一番,朝我摇头。 “嘻嘻~” 太宰治发出奇怪的笑声,一边笑,一边看着坐在他身旁的他的老师太田丰太郎。 “结衣酱,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呢。” 我顺着他的话,视线落到这个男人身上。 “不对劲的话——” 男人捂着嘴唇露出思索的表情来,随即微笑着看我。 “大概就是太宰往自己的咖啡里放了整个罐子的糖吧。” 我想了想,忍不住点头。 “你说的很对。” 太宰治:“……” 他瞬间变成包子脸,对着我们哼了一声。 第四十五章 其实这个男人的话我没太相信,至于太宰对男人的针对,我看得出来他更多的是出于恶趣味。 所以他的话可信度可以直接降低到百分之零。 我主要是出于对织田的信任。他身为前杀手,敏锐性很强,既然没有察觉到咒灵这种存在,十有八九是真的没有。 难道真的是伏黑惠弄错了……? 我垂眸思考着,身后时不时有客人会走过,所以在听到朝我这个方向靠近的脚步声时,也没有太过在意。 但就在那个脚步声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织田和太田丰太郎突然同时朝我伸出了手。 而织田的动作比太田丰太郎更快一些,我的手臂被他抓住,朝着他的方向拉了过去。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我就由站在桌位旁变成了坐在织田腿上的姿势。 与此同时,有个中年男人踉跄着撞到了桌沿边。 “……” 我眨了眨眼,看着这个陌生男人。 “抱、抱歉!” 他似乎是被我们几个齐刷刷看向他的视线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和我们说了声歉语,就撑起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要离开,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照相机。 没走几步,我就看到端着茶点走过来的同班女生喊住了他。 “大叔,你点的东西不要了吗?” “不要了不要了,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 他摆摆手说了这么一句,又看向我们这边,目光先是落到我身上,但很快,他身体一抖,立刻收回视线,急匆匆离开了咖啡厅。 “所以你们刚刚拉我,是不想我被他撞到?” 我示意织田松开手,然后从他腿上起来,问出这么一句话。 织田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又摇了下头。 “他是故意朝你这边跌倒的。” “哈?” 听到织田这么说,我又回忆了下那个男人,脚步虚浮,身体也比较瘦弱,一看就是没有经受过锻炼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些想不明白。 “有些人本来就很奇怪,你想不明白很正常。”太田丰太郎微笑着说,“我可以选择和你的那个朋友一样的点心吗?” …… 在森结衣转过身时,森鸥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酒红色双眸里的眸光暗沉了下来。 “哈!” 太宰治在旁边发出轻嘲声,“我还以为你遇到自己的同类会很开心呢~原来会这么生气吗?” “太宰。” 森鸥外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柔却暗含警告。 “既然知道我很生气,好孩子就应该听话点。” “……所以你们说的同类是什么意思?”坐在他们对面的织田开口询问。 森鸥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我先离开一会。” 才迈出一步,他又回过头来,盯着太宰。 “点心是我点的。” 太宰治:“……知道了。” 结果森鸥外才走出咖啡厅,太宰治就看向织田,“趁着讨厌的家伙回来前,把结衣酱做的点心吃完吧。” 织田:“但是刚刚你答应了……” “没有哦,”太宰飞快地否认,“我说的是‘知道了’,可没答应不吃。” 织田想了想,发现太宰当时好像的确是这么说的,还真不算骗人。 不过他觉得这种行为真做的话,一定会让那个男人生气的吧。 对于那个男人,织田心里是有很多疑惑的。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探寻到底的人,加上他也没有感觉到那个男人对结衣的恶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刚刚那个撞到他们桌子上的男人不同。 当时结衣是背对着那个男人,所以她没看到。可织田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拿着照相机的男人看着结衣的眼神令他觉得很不适。 假使不是在学校,假使织田依旧还是杀手,他觉得自己除了将结衣拉到自己身边外,大概还会朝着那个男人来上一枪。 “他看结衣的眼神不对。”织田说。 太宰微微笑了下,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的确呢,是那种会令人感觉很不愉快的眼神。” 虽然当时他嘲笑森鸥外,对方和他是同类,可他知道,那是他习惯性和森鸥外作对而已。 实际上,是不同的。 虽然他真的很嫌弃森鸥外面对森结衣的那种反应,可森鸥外看着他的妹妹的眼神却是很清明的,那是单纯的对亲人的喜爱。 但是那个男人…… 纯粹就是肮脏的欲望了。 还有那个照相机,拍下来的照片目的大概也没有那么单纯吧。 “不过我们不用管啦,”太宰治语气又轻快起来,朝着织田身后挥了挥手,“结衣酱~那个家伙说有事出去了哦,临走前他说,甜点直接给我吃呢。” …… 我怀疑地看着他,把点心放到桌上后,拍开了太宰治的手,斩钉截铁地道: “不,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的话。” 太宰治捂着胸口扭来扭去,“啊,这句话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我无语地看他,“真想吃的话,那就把你拍的照片销毁了,我去给你做一份。” 结果这个家伙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那我想要点十份!” “一份都没有!” “那就八份!” “不要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话啊混蛋!” “结衣酱好凶,那就三份吧。” 在比出三这个手势的时候,太宰治一副做出极大让步的委屈模样。 我:“……” 我怀疑太宰治这家伙已经把【只听我想听的话】这种技能点到了满级,而且…… 虽然我一直吐槽他语气总是黏黏糊糊的,可是他撒娇起来感觉真的比女孩子还熟练啊! 淦! 我觉得就算我是一个真正的八岁女孩,可能都比他要成熟。 也就是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太田丰太郎回来了。 他看到我给他做的点心时,露出了明显的开心且期待的表情。 “啊,看起来就是很完美的作品呢,想必品尝起来的话,也一定十分的美味~” 然后,他用一种极为慎重的态度伸出勺子,轻轻舀了一小勺琼脂冻放到嘴里。 下一秒,他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我。 “甜而不腻,入口柔滑,不愧是结衣酱呢,小小年纪也能够做出如此美味的甜点!” “……” 我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这种语气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我怀疑如果现在是游戏的话,他的头顶大概会不停冒出【好感度100】这个气泡,最后提示我好感度已爆表。 这之后,我有推荐他们出去逛逛,并且表示还有许多优惠券可以用。 但是无论是伏黑惠还是织田他们似乎都不是很感兴趣。 “走来走去的话会很累呢。”太宰治趴在了桌子上,完全变成了咸鱼模样。 “坐在这里就可以了。”织田说。 “之前我已经逛过一圈了。”太田丰太郎笑着解释。 “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打扰到你吗?”伏黑惠问。 于是结果就是,他们一直在咖啡厅里坐到了我换班的时候。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我们五个人走在一起堪称浩浩荡荡,可惜的是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学校里的人流相比白日里减少了许多,甚至已经有铺子收摊。 本来国小的校园祭相比大学来说就单调了许多,现在就更是没有什么好玩的项目了。 “总觉得浪费了你们很多时间啊。”我说。 他们这一天完全就是枯坐在咖啡厅嘛。 “没有浪费。” 伏黑惠和太田丰太郎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然后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略微有些微妙。 旁边的太宰治又发出那种奇怪的笑声,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 我觉得他们三个都很不对劲,于是我看向最正常的织田,“织田有在尝试写作吗?” 织田摇头,“我觉得目前我的水平还无法下笔,每次想要动笔的时候,都担心自己会写得很糟糕。” “正是因为水平还不够,所以更应该去动笔练习吧?”我想了想,给出自己的建议。 在织田露出思索表情时,我随意看了看四周,然后看到了被摆放在角落里的机器,顿时眼神一亮。 “嗯咳,我有个想法!” 我清了清嗓子,拍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他们纷纷看向我时,我指向了前方的大头贴机。 “这是我第一次邀请你们参加我的校园祭。” 虽然青花鱼精是不请自来,他的老师我也只见过几面,不过能够认识,其实也算是一种缘分。 ——至于是不是孽缘,现在不想这种糟心事。 我的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朝他们露出笑颜,语气轻快。 “所以,这种难得的日子,不如用相机拍下来,留个纪念吧!” 夕阳落在他们脸上,尤其此时我正对着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表情,似乎都是怔楞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太田丰太郎脸上闪过迟疑,但还是微笑着点头。 织田是很平静地点头。 伏黑惠看着我点头,蓝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熠熠生辉。 唯有太宰治好像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一样,甚至后退了一步,摇着脑袋。 “不要不要,大头贴什么的,听起来就好幼稚啊。” 我虚着眼睛看他,拜托,最没资格说人幼稚的人就是你好吗,宰三岁? 事实证明,说他是三岁宰真的没有说错。 明明最开始拒绝的是他,等到我们准备要拍了,我无意间看到他时,却又发现他正抿着嘴唇,看着我们这个方向。 就好像…… 是我们拒绝了他,抛弃了他一样。 我想了想,朝他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以不容拒绝地态度道: “不行,想想你今天拍了我那么多张照片,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必须和我们合照一次!” “可是真的很幼稚啊——” 这家伙一副是被我逼迫了的委屈模样,结果等到进了大头贴机,他却是闹得最欢快的那一个。 “结衣酱的眼光太差了,这个照片模板好丑哦~” “噫!伏黑君太矮了呢,和我们站在一起拍照的话就只能看到脑袋顶了呢~” “太田先生体积太大了,不如我们把他开除合照吧~” “太宰治!!” 最后一直到我们忍无可忍地将他镇压下去,这场合照才在鸡飞狗跳中结束。 机器口吐出小巧的大头贴照,上面是定格下来的一幕—— 织田一脸茫然地低头看着试图躲进他身后的太宰。然而太宰还是慢了一步。站在我旁边的伏黑惠虽然面无表情,但手却拉住了太宰的衣角,太宰身后的太田丰太郎带着假笑按住了太宰的脑袋,阻止了他的动作。 至于我,则在他们两个的帮助下,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捏住了太宰的脸,朝着两边拉扯。 事后太宰怨念地碎碎念着我们都在欺负他,只得到了除织田外,我们其他人无情的冷笑声。 太宰:“……” 他鼓起脸颊,朝着我们很愤怒地哼了一声。 我也朝他哼了回去。 ——幼稚三岁宰!! 第四十六章 校园祭结束后,自然是回各自的家。 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也都已经回来了,看到我时便忍不住拉着我问起今天过得如何。 我知道他们其实也很想参加校园祭来看我,虽然说这已经不是我的第一次的校园祭了,但是父母总是喜好参与孩子的一切的。只是后来我猜测,妈妈应该是因为我会邀请朋友过来,大概是觉得作为家长的话,出现在这其中会让我们玩得没那么自在,所以才没决定过来,并且拦住了爸爸。 于是我一边将今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一边把之前拍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爸爸妈妈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我,在我的说明下,也将我朋友的名字和他们的相貌各自对应了起来,直到他们看到太田丰太郎时,他们的语气稍微有了些变化。 “这个人……” “是有哪里不对劲吗?”我立刻问。 “不……” 妈妈面色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爸爸,“你觉得呢?” 爸爸神色也有些怔然,好半晌,才搂住妈妈肩膀,叹了口气。 然后我才知道,爸爸妈妈是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给他们的感觉和我哥哥有些像,但是这不过是他们的主观感受,而且哥哥和这个人长得也完全不同。 “如果你哥哥真的还活着的话,不可能会不找我们的。” 妈妈微微偏过头,我却还是看到了灯光下她眼角闪烁的泪光。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家虽然搬到了东京,可是在横滨的房子却始终还留着,而电话号码也一直都没有替换。假使我哥真的还活着,他只要不是落到那种过于偏僻连电话都没有的地方,都能够联系到我们。 可是我们却始终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 这就意味着他在某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失去了生命。 说实在话,我真的对哥哥这种生物敬谢不敏。 完美天才的人设,有着特殊能力的世界,再加上我哥还跟官方特殊部门有关——毕竟正常部门也不会没法打探行踪,甚至出任务出到失踪——我感觉我哥就是游戏里那个即将讨伐BOSS时,被一层又一层的BUFF套在身上的勇者。 而我就是那个要被讨伐的BOSS。 更可恨的是,根据以前的经验,我的血条还没我哥长。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是不希望会有个哥哥。 但我也不想看到父母如此伤心,所以我想,就算后来我哥真的没死,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大概也不会因为这种心结而对我哥做什么。 “妈妈。” 我抽出纸张,凑到她的面前,轻柔地擦去了她眼里的泪,软下语气,用撒娇的口吻道: “我会连着哥哥那份孝心陪着您和爸爸的。” 妈妈抬手摸了摸我的脸,“你说的对,结衣。” 她朝我露出微笑来,温柔地道:“我们一家人会好好的。爸爸妈妈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然后工作成家呢。” 爸爸在旁边咳嗽了声。 “成家什么的,还早着呢。” 妈妈嗔着看了他一眼,眼中的伤心终于消散了些许。 第二天出门时,爸爸妈妈说他们今天打算回横滨一趟看望哥哥。因为是临时起意,加上当天就会回来,所以没有给我请假,我还是照常去上学。 我知道应该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所以很是能理解。 等到了学校时,消息一向比我们还要灵通的园子给我们分享了个八卦。 是有关于昨天校园祭的。 说是后来校园祭闹出了点小风波,有个男的鼻青脸肿还裸着上半身昏迷在学校里,被人看了个正着。醒来之后那个男的气得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来是谁打昏了他。因为当时他只觉得脖子一痛然后就晕了。 “不过大家其实都不怎么同情他。” 园子道,并且说出了原因。 因为那个男的晕倒的地方是在女厕附近,而且是比较偏僻,很少人经过的角落,正对着女厕的透气窗户。 大家都觉得一定是他本身就心怀不轨,然后才被人教训了。 “最后听说那个男的很是灰溜溜地离开了呢。” 因为这件事情也是园子听说的,我们都不知道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子,叫什么,所以大家都是听过就算了,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 “明明你能够带着我立刻到横滨,为什么非得坐新干线?” 伏黑惠虚着眼,面无表情地问自己身旁的男人。 “哎呀哎呀,因为那样我会很累的呀~” 坐在他旁边的五条悟摆了摆手,语气很不正经。 伏黑惠:“……”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鬼话!要知道他见过五条悟用过好几次这种办法去抢限时甜点了。 今天五条悟是直接把伏黑惠从学校里拎出来的,至于对方有没有给他请假,伏黑惠已经不考虑了。 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横滨,原因是【窗】检测到了横滨封印松动后泄露出来的两面宿傩手指的波动。 考虑到两面宿傩手指的危险程度,所以将收回任务交给了五条悟。 而五条悟带着伏黑惠,给出的理由是让伏黑惠见见世面。 “而且,两面宿傩和你的那个朋友不是也有关系吗?” 面对脸色很臭的伏黑惠时,五条悟是这么说的。 “说不定未来会有什么牵扯呢?多了解一点不是挺好的吗?” 伏黑惠闻言,脸色稍微变好了那么些。 “噫——” 五条悟将手搭在伏黑惠肩膀上,语气感叹。 “小小年纪伏黑惠你就已经学会了见色忘师了吗?” 伏黑惠:“……” 五条悟凑近了他,笑嘻嘻地道:“告诉老师嘛,你和她的新的羁绊到了哪种程度?” 伏黑惠黑着脸推开了五条悟,嘴巴紧紧闭上,决定什么都不说。 结果等到了目的地后,两人却扑了个空。 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拿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留下来的只有一具血液都流干了,身体也残破不堪的尸体。 五条悟蹲下身,将尸体翻了个边,露出了血迹模糊的脸。 “他是被手指吸引来的咒灵杀死的吗?” 伏黑惠环顾了一圈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抽出桌面上的桌布,然后和五条悟一样蹲在了尸体面前,皱着眉头擦掉尸体面部的血迹。 “不是。” 五条悟捏着下巴,想也不想地否认了伏黑惠的话。 “封印虽然有松动,但是并不算太明显,没有那么快能够引来咒灵。而且这里是横滨,是异能力者最多的城市,他们可以看到咒灵,所以可以借用咒具祓除。” ——单纯从咒灵数量上来说的话,横滨可以说是比较【干净】的一座城市了。 这也是为什么五条悟会选择带着伏黑惠坐新干线过来的原因,因为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完全赶得及。 在伏黑惠的擦拭下,尸体的面容渐渐显露了出来,在看清楚尸体相貌时,伏黑惠的动作一顿。 五条悟立刻就发现了他这个异常,也问了出来。 “……我见过他。” 伏黑惠眉头拧得更紧了,“就在昨天,结衣学校的校园祭里。他差点撞到结衣身上。” 这种巧合令伏黑惠有些不安,毕竟这个男人跟两面宿傩的手指有所关联,而两面宿傩和结衣也有所联系。 “这家伙只是个普通人,手指应该是他无意中捡到的。” 五条悟安慰了句,不过效果并不大,伏黑惠依旧没有放松下来,五条悟看他这个模样,所以挥手示意他离开。 “担心的话,就打个电话吧,然后坐新干线回去看她。” 等到伏黑惠离开房间后,五条悟看向了紧闭着的衣柜。 “还不出来吗?” 衣柜门被从里面推开,黑发红眸的男人牵着金发碧眼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五条悟的视线定在男人脸上,挑眉,突然笑了。 “看起来你出现在这里,也和森结衣有关嘛~” 森鸥外微微一笑,倒也没有隐瞒,“是和舍妹有关。这个男人被我查到和黑网贩卖幼女照片有关系,我作为她的哥哥,总是要保护她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只是刚刚盯梢上,就发现这栋宅子有些不对劲。 然后,就是一个额头带有黑线的女人走进这栋宅子,随即是咒灵的出现。 森鸥外一直到那个女人离开,才过来。没想到又正好撞到同样找上来的五条悟他们,就临时躲在了柜子里。 这边两个男人来回试探,那边伏黑惠匆匆离去,他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神色紧张地拨通了森结衣的电话,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电话上,忽略了周围的情况。 等到对面接通的瞬间,他急切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结衣,你没事吧?!” 因为过于担心,他的音量提高了许多,以至于就算是在街上,也十分得明显,令附近的人也都能够听到。 原本与他擦肩而过,正轻声说着话,没怎么注意周围的一对夫妇停下了脚步,猛地回过头来看向伏黑惠越跑越远的方向,却正是森结衣的父母。 “那个小孩……是结衣的朋友伏黑惠吧?他刚刚是在问……” 夫妇两个对视了一眼,原本的打算也取消了,只想着追上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等到伏黑惠确认森结衣没出什么事情,终于松了口气,喘着气等着下一趟车过来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是、是伏黑惠吗?” 伏黑惠扭过身,看到的就是同样喘着气的森结衣父母。 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组合在这种人流非高峰期的时候,还是比较吸引人的注意力的。 与他们大概相隔有六七米,似乎是同样等着下一趟车次,正举着遮阳伞,身穿淑女裙的女士便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遮阳伞遮挡住了她大半的面容,也令她的观察行为并不明显。 她的视线落在了伏黑惠脸上,眼神微闪。 第四十七章 羂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伏黑惠。 他对咒术界有自己的想法,自然是时刻关注着咒术界的情况,尤其是御三家的人,这其中,五条悟是重中之重。 他十分垂涎于五条悟的天分,只可惜,五条家对五条悟看得很重,而后来则是五条悟的实力太强,羂索始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再之后,他听说五条悟花费十亿从禅院家赎买回了一个男孩,其名为伏黑惠。 当时的羂索自然是好奇的,他认为五条悟花费这样的代价赎回来的男孩必定有着特殊之处,便顺手收集了一下关于这个男孩的情报。 在看到照片时,羂索心中极为震动。 千年之前,世间出了两个及其出名的兄妹,而领头讨伐了两面宿傩,并且将其重伤的禅院惠也在咒术界的历史中流传了下来。 可是没有人知道,羂索也是千年前的人物。 所以他是亲眼见过这三个人的相貌的。 因此在看到伏黑惠的照片时,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伏黑惠和禅院惠的长相相似之处。 就算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个时候羂索就有些猜想,认为伏黑惠或许是禅院惠千年之后的转世。 只是五条悟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并没有放轻对伏黑惠的看护,再加上咒物之眼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几次,证明并没有随着禅院惠的转世而始终跟随。 因此伏黑惠目前的价值还不值得羂索为此冒险,为了不让五条悟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羂索便没有过多窥探。 直到五条悟向咒术界宣扬咒物之眼在他的手中,羂索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伏黑惠身上。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五条悟发现了伏黑惠体内存有咒物之眼,才宣称是在自己手上,就是为了保护还未成长起来的伏黑惠。 羂索自然是想要得到这样的眼睛的。 他主动加入到里梅意图复活飞騨结衣的计划之中,也是为了能够借此暗下手脚控制住飞騨结衣的灵魂,到那时就算里梅会和他关系恶化也无所谓。 只可惜里梅对他的警惕心太高,明明手中还留有飞騨结衣的遗体,却并不愿意交给他,只给了些无关紧要的材料。就算是飞騨沙纪的失败也没有让里梅改变想法。 而伏黑惠身边又有五条悟的看护,羂索一时也找不到下手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羂索也不会死磕,而是开始和里梅一起收集起两面宿傩的手指。 不过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是这么奇妙。 羂索才改变想法,就在今天遇到了独自一人的伏黑惠。 操纵着这具女性咒术师身体的羂索借助遮阳伞观察着伏黑惠,在确认伏黑惠身边的确缺少看护,不像在东京被五条悟的人时刻关注着时,女性咒术师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这个瞬间,羂索心中便有了计划。 他要逼迫伏黑惠陷入绝境,从而令那颗眼睛主动出现。 当然,他不能自己出手,因为这样会留下他的咒力痕迹。 就算他可以立即再换一个身体,让五条悟找不到他,里梅也会察觉到他的行为,从而发现伏黑惠。 里梅也是见过禅院惠的,要猜到羂索的想法并不难。 而羂索并不希望里梅注意到这一点。 假如伏黑惠体内真的有那颗眼睛,羂索希望自己能够独吞。 所以,最好是借助外力。 而他手中正好有一根今天刚刚得到手的两面宿傩的手指。 它是最好的吸引咒灵聚集的饵食。 而伏黑惠身上依旧还残留着宿傩手指的咒力残秽,这种情况下,会令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就连羂索都忍不住感叹,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举着遮阳伞的淑女脚步一转,似乎是放弃了搭乘新干线的想法,逐渐靠近了伏黑惠与森夫妇,最后与他们擦肩而过。 谁也没有察觉到,森妈妈的包里多了一根手指。 背对着他们,愈走愈远的女人面上带着优雅温和的笑,耐心等待着成果的验收。 …… 从接了伏黑惠那个电话之后,我开始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安感,甚至觉得有些心慌。 明明上课铃声已经响起,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着课,我却完全无法听下去,整个人只能听到胸膛里开始便得不规律的心跳声。 奇怪…… 我茫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弄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我身处在平安祥和的学校之中。 坐在我旁边的园子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朝我丢了个纸团过来,我将它展开,上面写着一句[结衣酱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拿起笔想要回复她,然而才刚刚划出一个横,胸口处蓦然传来心悸感。 我的手一抖,连带着笔尖也用力过度,在纸上留下长长的一条黑色痕迹,甚至穿破了纸面。 身体比我的意识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砰的一声,我直接站了起来,椅子因为我的动作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在教室里显得尤为刺耳。 全班的视线都落在了我的身上,讲台上的老师也停下了讲课,惊讶地看着我。 “老师!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请假回家!” 或许是因为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再加上我一向成绩很好,也不怎么违法乱纪,在老师群体中的信用很高,他同意了我的请假。 我离开教室。 一开始只是脚步加快,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干脆变成了跑动,甚至速度越来越快,冲出了教室,来到了大街上。 跑动中,我拿出手机,在我还没想明白时,手指便下意识拨通了伏黑惠的电话。 电话那端没有响起伏黑惠熟悉的声音,而是冰冷的说着我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 我抿紧唇,回忆着之前伏黑惠和我的通话记录。 他说,他遇到那天出现在我们咖啡厅里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出了意外,所以他担心我的安全,才打了电话给我。 这之后,得知我还在学校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又听到上课铃声响起后,伏黑惠就挂了电话。 以至于我并不知道伏黑惠是怎么得知那个男人出了事情的。 等我跑到伏黑惠学校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在我的谎言之下,我从他的老师口中得知了伏黑惠是被他的监护人带出学校的,但是到底是去哪里,他的老师也不知道。 跑出伏黑惠学校的时候,我的心脏突然收紧,甚至有种绞痛感。 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我脚步踉跄了下。 冷静,森结衣。 我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想了想,脚步一转,朝着新干线站的方向跑去。 伏黑惠告诉过我,五条悟是他现在的监护人。而五条悟是咒术师,伏黑惠也是。 那么五条悟带着伏黑惠出去,有很大可能是跟咒术界以及咒灵有关。 如果我此时的异样是因为伏黑惠出了危险,就意味着连五条悟也无法保护住他。但是五条悟拥有六眼,实力就算不是天花板那个层次,也必定是强者。 连他都应付不了的咒灵,诞生时的动静不会小到哪里去。 所以东京的几率不高。 更可能他们是去了别的城市。 我知道交通工具不是只有新干线这么一种,但我没有五条悟的手机号码,所以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是乘坐新干线去的。 幸运的是,我猜对了。 在我向新干线的工作人员描述五条悟和伏黑惠的长相后,开票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他们是买的前往横滨的票。 ——横滨。 得到这个答案后,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心脏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产生了一种被揪紧的恶心感,令我忍不住弯下腰,干呕了几下。 我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伏黑惠才感觉到身体不适…… 可是,如果是另一种可能性呢? 耳边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人的声音,好像在问着我怎么了,却总是有种不真实感,似乎隔着一层膜。 我颤抖着手,拨出妈妈的电话。 ——没有接通,不在服务区。 我大口大口喘息着,指尖抖着,拨出爸爸的电话。 ——依旧没有接通,依旧是不在服务区。 不过一瞬间,我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手指僵硬得甚至要握不住手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电车,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他们。 必须找到他们。 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丝细节,从走上电车开始,我的左眼便始终维持着写轮眼的状态 以往所有关于谨慎、伪装、隐藏的想法都在这一刻抛在了脑后。 直到我发现那辆停在半途中的,被黑色[帐]笼罩着的电车。 我几乎是在瞬间撞破了电车的窗户,在身后的尖叫声中冲出了高速行驶中的电车,滚落在地面。 被擦破皮的疼痛无法得到我的一丝注意力,我只记得爬起来,跑向那辆电车。 [帐]阻拦了我。 我咬紧牙,左眼睁到最大的程度,死死盯着它,握拳敲击着[帐]。 开啊…… 给我开啊—— 给我开啊啊啊啊——!! 在万花筒写轮眼的压力之下,[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最后发出一声轻响,碎裂消失于我的视线之中。 没有了[帐]的阻隔,浓郁的血腥味朝我扑面而来,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 谁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明明上一秒电车还在如往常一样在轨道中行驶着,下一秒却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惯性带来的冲击力令所有的乘客都从座位上飞了出去,撞到了车窗、扶手、车壁上。 不等大家忍着疼痛爬起来,就有人的身体凭空撕裂,滚烫的鲜血如喷泉般朝四周溅射。 目睹到这一切的人们睁大眼睛,发出尖叫声。 不过十几分钟,电车变成了地狱。 到处都是破碎残缺的肉块,地面早已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而是铺上了一层血红黏糊的肉糜。 丑陋的咒灵在电车中游荡着,包裹着电车的[帐]不仅仅让乘客们无法逃出,也让它们同样被困在里面。 不过咒灵们并不在意这一点,因为这里有着吸引它们的东西。 它们的本能告诉着它们那样东西在何处,令它们聚集在了一起,蜂拥着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位于电车中间的地方。 也是唯一一个幸存者所在的地方。 伏黑惠几乎是麻木地挥舞着咒具,和自己的式神配合着攻击冲向它的咒灵。 一只又一只的咒灵被他祓除。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被血浸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脸上的血痕糊成了一片,原本自然外翘的黑发被血糊成了一缕缕,凌乱地垂落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伏黑惠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他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再也无法抬起自己沉重的手,然后死在咒灵的攻击下。 可每一次,他都撑过来了。 不能…… 不能倒下…… 如果连他也倒下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他身后那两具身体的完整。 车窗外黑漆漆的[帐]如一个冰冷的牢笼,带来的是无尽的绝望。 仿佛这场战斗永远没有停息的时候。 伏黑惠甚至没有察觉到它是在何时碎裂消失的。 直到他面前的咒灵突然停止不动,好似对外界没有了任何反应,任由他的式神撕咬着它的身体,然后被祓除。 “妈妈……爸爸……” 他的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落在伏黑惠耳中,却有如巨响。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站在他身侧几米远外车门口的身影。 ——是森结衣。 她面色惨白着,左眼是勾结衔接的黑色勾玉,直勾勾看着倒在半干的血泊的父母,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来了啊……” “我、我赶过来了啊……” 她喃喃说着,却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回应。 伏黑惠茫然地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般,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站立在原地,看着她踉跄着走到父母面前,跪倒在地。 “醒醒啊,妈妈……” “爸爸你看我一眼……” 她嘶哑着说出这些话,眼里是绝望的哀求,颤抖着手贴上他们早已失去温度的面颊,擦去他们脸上的血痕。 指尖传来的触感依旧那么冷。 闭上的眼睛不会再睁开,不会朝她露出以往温柔的笑。 因为她的父母已经死去。 因为他们…… 已经死了。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颓然地垂下头,从喉咙里发出幼兽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八章 我知道我的眼睛已经使用过度,流出了血泪。 按理来说,应该会很痛的。 可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我只知道那些从[帐]破开后依旧源源不断涌来的咒灵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我知道五条悟赶了过来,以他的能力,也已经确认了我眼睛的特殊。 而这里闹出的这么大的动静,咒术界大概也会察觉到。 可是无所谓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能够让我为此在乎顾忌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原以为自己会变得疯狂,可我似乎还保持着理智,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收敛遗体,下葬,葬礼…… 周围有人来来去去,好似有谁担忧地看着我,有谁对我说,如果伤心,可以哭出来,不要一直憋着。 我默然无语。 是不是人麻木到一定境界,反而会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呢? 在那天之后,身边的一切似乎与我多了一层薄膜,明明能够看清所有的一切,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总有种不真实感。 我坐在客厅里,呆呆看着周围的一切。 客厅里依旧还保持着那天父母出门前的布置,只是落上了一丝薄灰,再继续疏于打扫的话,灰尘会越积越厚吧。 四周安静得可怕。 从内心深处爬上来的疲惫包裹住了我的整个身体,我茫然地起身,想着或许应该洗漱睡觉。 只是在看到摆放在盥洗池旁的父母的洗漱用品后,眼睛的疼痛又变得明显了。 我急促地喘息了下,移开目光,除去身上的衣服后打开花洒。 等到过烫的热水落到身上,带来轻微的刺痛时,我才突然想起来,忘记带换洗的衣服进来了。 ……算了。 整个房子都只有我一个人,也无所谓了。 我漠然地想着。 从花洒落出的热水很快打湿了我整个身体,化作水珠从皮肤上滚落,有些落进了我干涸疼痛的眼睛里,再又如泪水般从眼角滑落。 我垂眸看着汇聚于地面的水泊,渐渐地,它们于我的视线中开始产生了变化,从透明变成了血色。 铺天盖地的血,地面、墙壁、座椅上都是糜烂的肉泥,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 就是在那天,我失去了我的父母,也是我在这个世间仅有的至亲。 人真的可以获得幸福吗? ……啊,不对。 应该说,我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 我真的……有资格吗? 如果我没有拿出那张照片,爸爸妈妈也不会临时起意想要回横滨一趟。 如果我在伏黑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立刻问清楚他在哪里,我就不会浪费那么长的时间。 如果我能早一点赶到,就能够救下他们。 这些念头化作利刃刺向我,在穿透我的同时,也刺破了那层自我保护的薄膜。 耳边的水声一下子就变得明显起来。 周围的一切也在开始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无论是浴室里相同款式的三套从大到小的洗漱用具,还是客厅里的每一个布置,都带有着属于我们一家的回忆。就算回到我自己的房间也一样,它们都是父母问过我的喜好后,亲手替我布置的。 这些过往的幸福的回忆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我,密不透风。 我打开房间的窗户,跳了上去坐着,双腿悬空在窗户外,看着外面的夜色。 我知道周围一定有人藏着,时刻盯着我。不过他们大概不知道,在写轮眼之下,他们身上的咒力痕迹几乎如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明显,轻而易举就被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拿出手机,我低头朝某个人发出了一条信息,然后从窗台跳落到地面。在那些咒术师想要追上来时,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将他们全部拉入了幻境。 不管这些人是为了监视我还是保护我,我都不在意,我只想让他们闭上嘴。 至少现在,我不想让这些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 “啊——真是的,被那个垃圾逃走了。” 伏黑惠看着瘫倒在沙发上,揉搓着自己头发,似乎很是苦恼的五条悟,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便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动弹,只是一直盯着五条悟。 结果反而是五条悟翻过身,看向了伏黑惠。 “他们不是你害的,惠。” 惠身体一震。 “我最近这么忙,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五条悟难得耐心,且口吻正经地和他解释起来。 “虽然那个男人的确很讨厌,但他的确发现了我没注意到的地方。” 咒术界一向以实力为尊,尤其是五条悟这个层次,实力到达了最强的境界时,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碾压过去。这并不是说五条悟不聪明,只是相比起那些擅长勾心斗角,发现蛛丝马迹的人来说,他的确没那么熟练。 一开始五条悟认为对方的目标是惠,直到那个男人,也就是自称森结衣的哥哥森鸥外找上来后,对方神色冷冽地说要和五条悟联手。 于是五条悟将自己动用五条家的势力以及自身武力值强压下来并收到手中的监控视频和对方共享。 在看完视频之后,森鸥外说:“这个人的目的是为了眼睛。” “眼睛……” 五条悟很快反应过来,唇线抿直,周身气压降低。 “一个还未长成的小孩,有什么地方值得咒术师觊觎?” 森鸥外淡淡道,他没有看五条悟,只是一直看着屏幕里定格的画面,也就是新干线站的监控拍摄下来的森结衣上车的一幕。 虽然有些模糊,在放大后却也能够看到他的妹妹左眼里的黑色勾玉。 “我知道咒术界有个很有名的咒具叫做咒物之眼。而你曾经向咒术界宣扬过,它在你的手中。偏偏伏黑惠是你花费了十亿从禅院家赎买回来的。” 这些消息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隐秘,可是于森鸥外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的讯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为何会有两面宿傩的手指出现在森夫妇身边,情况也很明显了。 于是这几天森鸥外负责查找那个女诅咒师的踪迹,五条悟负责追杀。 两个人联手之下,那个女诅咒师被逼得四处乱窜,却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森鸥外通过各种痕迹猜到她的位置,然后将她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 差一点,他们就能够杀了那个女诅咒师,当时五条悟甚至已经打烂了她一半的身体。却突然冒出了一片花田,散发出的香味令五条悟也出现了瞬间的松懈,冒出来的未知特级咒灵便趁此救走了她。 “如果真要说的话……” 五条悟沉默了下,他是看见过那个状态下的森结衣的。 她坐在父母的尸体中间,血泪从她的左眼留下,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咒灵在她面前被操控着躯体,互相厮杀着。 咒灵的残躯如雨坠落,她的身躯在它们的衬托下显得那么小而单薄,却没有任何一个咒灵可以摆脱她的控制。 “这是老师的疏忽。” 伏黑惠怔怔看着五条悟。 ……不,不是的。 如果他当时能够更强,那么他或许就能够保护住想要保护的人—— “为什么……应该获得幸福的善人却得不到回报呢?”[1]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随后他垂落眉眼,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板。 “……我想成为一个强大的咒术师。拜托您教我吧,五条老师。” 五条悟自然是不会拒绝他的,在离去前,他想了想,回过身来,搓揉了下伏黑惠的头发。 “既然想去看看她的话,就去吧。” “……”头发被揉得一团糟,几乎和鸟窝没什么区别的伏黑惠抿紧唇。 “啊,还有——” 五条悟竖起食指,抵在唇间,低沉着声音道: “关于眼睛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她了。” 这不仅是五条悟的想法,也是森鸥外的要求。 伏黑惠看着五条悟在说完这些后离开了他的家,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好像这样就能给他勇气一般。 在打开的房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他的脚终于动了,直接冲出了家。 不管她会给他什么反应…… 想到那双眼睛里可能会出现的厌恶,伏黑惠心中一紧,却还是没有停下步伐,反而越跑越快,原本动摇的念头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 他都不想再继续躲避下去了。 他想见到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伏黑惠跑到了森家家门口。 他弯腰撑着膝盖,喘息了几下,然后直起身来,站在门前,抬起手。 这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按下了门铃。 “结衣——” 房门被推开时,门内门外都同时响起了叫着这个名字的声音,下一秒,他们的视线对视在了一起,眼中同时闪过了失望。 “伏黑君。” 低沉的声音念出门外男孩的名字,森鸥外走了过来,站在了身穿可爱洋装的金发女孩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伏黑惠。 伏黑惠看了看金发女孩,抬头对上森鸥外的目光。 “……结衣呢?” 森鸥外:“她很累,睡着了。” “……打扰了。”伏黑惠沉默了下,朝他点头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他想见的是森结衣,很多话想要说的对象也是森结衣,而不是森鸥外。 既然现在见不到,他可以明天再来。 “伏黑君。” 男人喊住了他,伏黑惠脚步一顿,回过身来。 “有些话,作为她的哥哥,我想我必须说出来。” 森鸥外脸上露出微笑,却更像是一张温和的面具。 “我希望你们咒术界的人可以离她远一点。” “这一次是被压住了结衣眼睛的异常,可是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还能不能这么幸运。”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尽量少的接触有关咒术界的事情。” 伏黑惠:“……我知道了。” 森鸥外默默看着伏黑惠离开,等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时,爱丽丝道:“我觉得他不会放弃的。” “是啊。” 森鸥外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叹息了声,随后关上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 “爱丽丝酱~你说结衣到底去哪里了呢?” 作为结衣现在仅剩的血亲,她的哥哥,他真的很担心啊。 第四十九章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所有,再处在那种到处都充斥着幸福回忆的场景里时,便会有种窒息的感觉。 我不知道别人会如何做,可我在那个时候,下意识地只想到了逃离那个房子。 坐在窗边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应该去哪里。 我想过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可是街上太热闹了,热闹得有些吵。 我也想过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可那又太安静了,安静到无法将我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之中拉出来。 而我暂时也不想见到小兰她们,她们担心我的眼神会令我感到沉重。 最后我想到了一个朋友。 我想,他大概是我此时最好的选择。 于是我给他发了短信,然后跳落到地面,离开了东京。 到达横滨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夜晚的横滨显得更加的危险,仅仅只走了几分钟的路程,我就听到了好几个地方传来的枪声。如果放在别的城市,这个时候是夜生活正开始的时候,街上多得是出来玩耍的人。 但是在横滨,夜晚却很少会有普通人走在街上,大部分都是那些组织的人手。 已经有好几个面容凶煞的男人从我身旁跑过了,有些甚至还会下意识地看我一眼,眼里闪过诧异。 大概是意外于我这个年纪的小孩为什么会走在夜晚的横滨吧。 虽然横滨夜晚很危险,但是还是有店铺会开门的。 尤其是像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这种。 在路过一家这样的店铺时,我的脚步顿了顿,转身走了进来。 这家便利店的商品很丰富。 我站在冷藏柜面前,看着品牌繁杂的啤酒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然后我打开柜门,拿出了一罐又一罐。 都说酒是最好的麻醉剂,仔细想想,我也穿了好几次了,却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个玩意,我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的效果。 等抱了满怀的啤酒后,我用脚勾了下柜门,把它合上。转身打算从两边货物架的过道走到收银台结账时,看到了有个人蹲在货物架旁,盯着架上的零食。 他的穿着打扮让我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侦探这个词。 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并不显得稳重,反而很稚气,我的耳朵清楚地听到了他的碎碎念: “啊,这个也想吃,这个也要——” 一边说,一边拿,很快就和我一样,也抱着满怀的东西来到了收银台这边,站在了我的身后。 便利店的老板看到我满怀的啤酒时很是震惊,一边给我扫码,一边时不时看我,然后叹息了一声,嘟哝着:“谁家的家长这么不负责任,大晚上的让小孩出来买东西,危险不说,还要提那么重——” 在我付账后,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和我道:“小朋友,你要不现在叔叔这边待一会,喊你的家长出来接你?” “谢谢您的好意。” 我只是这么对他说,然后提着东西出了便利店,准备离开。 “喂。” 身后有人喊住了我,我没有理会,迈步朝前走着。 “喂喂!” 我身后那个声音变得更大了,让我想到了任性的小孩。 “你是笨蛋吗,居然放弃和我这个世界最强的名侦探对话的机会——” 我脚步停了下来,主要是身后这个人一边说,一边跟在了我后面,如果我不跑起来的话,大概也不好甩掉他。 但是真的要为了甩掉他而跑动的话,似乎又有些傻。 我回过身看他,他大概比我高半个脑袋的样子,帽子下是参差不齐的短发,一双丹凤眼眯着看我。 “名侦探先生。” 我用这个称呼叫他,面无表情,“我跟你素不相识,请问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 他俯视着我,一手抱着零食,一手拆开其中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吃了起来,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地,以至于他说话也有些含糊。 “自然是和你有关的事情。” 他咽下口中的零食,弯下腰来,凑近了我,那双一直眯着的眼睛睁开,我才发现它是碧色的,有锐利的光在那瞳孔里闪过。 此时的他看起来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那种稚气任性的小孩感,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成了可以看穿人心的神。 “再继续用下去的话,你的眼睛会瞎掉的哦,它现在已经超出负荷了。” 他这么对我说。 “……” 我皱起眉来,这个家伙…… 我从来没见过他,也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写轮眼,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放在以前,我想我大概会变得紧张起来,会用眼睛控制他,让他说出是怎么知道的。 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不管他是好意,还是别有心思。 我不在乎了。 因为让我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 结果我刚这么想,就听到他轻啧了一声,露出不满的表情来。 “啊啊,真是的,所以是完全无所谓了吗?” “我想你的父母应该不会喜欢你现在这种想法吧。” 这句话刺痛了我,我下意识地想要让写轮眼出现,让这个人闭上嘴巴,但一只手比我的动作更快地覆盖住了我的眼睛。 “哼哼,不要妄想控制住最厉害的名侦探!” 我听到捂住我眼睛的人用着气鼓鼓的话这么说。 我:“……” 原本从心底浮上来的怒气突然就泄掉了。 我突然觉得跟这样的人计较的话,就好像在欺负一个小孩子一样。 虽然实际上我才是小孩子。 “名侦探先生。” 沉默了几秒,我开口。 “……请问你遮住我的这只手擦过了吗?” 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眼睫眨动时,从他手心刮到了一些细碎的调料粉。 “当然没有!” 他放下手,我的视线终于不再黑暗,也看到了他理直气壮的表情。 我:“……” 这到底是谁家养的糟心孩子? 虽然和太宰治性格不同,可是令人头疼的程度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你要跟我走吗?”他看着我,突然这么说。 “虽然没法治疗你的眼睛,但是不会有人想着利用它,社长是最厉害的,可以替你打跑那个讨厌的家伙。”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露出了骄傲自矜,与有荣焉的表情来。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想着这个社长大概是他很亲近喜爱的人吧,所以才会一想到对方,便下意识地露出微笑来。 真好啊…… 我嘴角扯了扯,露出了点笑。 “……谢谢你的好意。” 虽然我不太明白他后面那些话,但是经过这么短交流,还是感觉得出来他的确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不过,我要走了。” 我提着一袋啤酒到了织田的新家。 早在织田加入到mafia的时候,他就从擂钵街搬了出来,租了一间新的房子。 房子很小,不到二十平米,对于发育良好的已经有一米八的织田作来说,显得很是逼仄。墙壁还可以看到许多深色的污渍,以及墙灰掉落后的斑驳痕迹,彰显着这间出租屋老迈的年龄。 “这种房子需要的租金比较少。” 织田曾经和我说过,虽然他加入了港口mafia,但是因为他只是底层的人员,而且最近组织因为BOSS的行为变得很乱,以至于工资也降低了许多,还时不时会被拖欠。 为了不在租房上花费太多金钱,织田就选择了这里。 “我想在退休前攒够钱,然后在可以看到大海的地方买下一座小屋,坐在桌前,继续写着新的作品。” “织田。” 我仰起头看着打开门站在面前的好友,他弯下腰伸手接过我提着的袋子,眼睛始终看着我,一如以往的平静且认真。 “以后……” 我嘴唇颤抖了下,朝他挤出一个微笑来。 “以后你那个屋子,可以给我留一个房间吗?” 织田:“可以。”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问我为什么,这种态度让我松开了在刚刚无意识攥紧的拳头。 “这么多啤酒……” 等到织田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矮桌上时,就算是他也愣住了下。 “我也会喝。” 我坐在织田对面的位置,伸手拿起其中一罐。 “唔。”织田抬眸看我,微微蹙起眉头来,“但是结衣还没有成年吧,这个年纪就喝酒的话……” “只有这一次。” 我打断了织田的话,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气泡顿时从里面涌出,还有一股酒香气随之散开。 我晃了晃啤酒罐,听着里面酒液晃荡的声音,没有立刻喝,而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织田。 他大概是在我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明明才不过十八岁,就已经露出了一副操心的老父亲模样。 “只能在可信的人面前喝。” “嗯。” 我乖巧点头,双手捧着啤酒罐,低头看了眼里面澄澈的酒液,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一点也不好喝。 在喝下第一口时,我心中这么想。 又苦又涩。 但我还是继续喝了下去。 很快一罐啤酒就被我喝完,我又默默拿起第二罐打开,继续喝。 织田也拿了罐啤酒喝了起来,不过他喝得很慢,一边喝,一边看我,大概是想着到时候还要保持清醒照顾我。 房间里除了吞咽酒液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可是这种安静却让我放松了下来,不再有那种孤寂感。 “嗝。” 在又喝下一罐酒后,我张开嘴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酒嗝。 大脑也开始有了种飘飘然地,如坐云端的感觉。 “织田。” 我晕乎乎地站起身,一脚踩上矮桌,却没注意到脚下正好有个被喝空了的啤酒罐,以至于我踩上去时脚一滑,整个人完全倾倒在了对面的织田怀里。 “……”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紧紧锁住的大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所有的情绪汹涌着宣泄而出,令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呜哇哇——” “织田,织田——” “哇——” 我好想,好想时间能够倒流,我失去的一切都能够回来。 可是,这永远只是我的妄想。 第五十章 我在织田怀里不知道哭了多久。 我记得自己说了很多话,但是却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而织田则始终安静地听着。记忆里最清晰的,就是他轻轻拍着我的背的动作,任由我将他的衣服哭得乱七八糟。 最后我哭得没有了力气,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抽噎了几下,然后伸手从矮桌上拿起一罐啤酒。 “你醉了。”我听到头顶传来织田平和的声音。 “没、没有。” 我的声音因为刚刚那番痛哭变得有些沙哑,但还是很坚定地否认了织田的话。一边说,我一边拿起啤酒罐,发现它是已经打开了的状态,就仰头准备喝。 然而我什么都没喝到,啤酒罐里倒不出一滴酒液。 “……” 我抖了抖易拉罐,什么都没抖出来。 ……可恶。 我委屈地对织田道:“织田,连易拉罐都在欺负我。” 织田将我手中的空罐子放下,对我解释,“因为你拿的是已经喝完了的易拉罐。” 我歪了歪头,“是吗?” “嗯。” 于是我又从桌面拿起另一个啤酒罐,结果织田再次和我说,“它也是空的。” “……” 我有点生气了,和织田抱怨说,到底是谁偷偷喝了我买的啤酒,为什么我拿的总是已经喝完了的。 织田告诉我,没有别人偷偷喝,因为都是我喝掉的。 我说绝对不是我,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喝了这么多。 织田很认真地说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不是我喝掉的就是他喝掉的。 于是我点点头,也很认真地和织田说,如果是织田喝掉的,那完全没问题,不必瞒着我。 反正肯定不是我喝的。 织田:“……” 织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 我始终不觉得自己是喝醉了。 不是说啤酒的度数最低吗,而且我觉得自己对外界的反应还是很快的,说话也很清楚。 虽然嗓子有些哭哑了,可是哭过一场后,始终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有了些微的松懈,整个人有种从悬崖边离开的感觉。 这种状态下,就算嗓子哑了,我也依旧很想继续说话。 但是就在我刚刚准备张口时,房间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是织田的电话。 我竖起耳朵听了下,发现是他工作的事情。港口mafia那边今晚发生了几场火拼,需要底层人员打扫战斗过后的场地,正在紧急调用人员,连原本休息中的织田也需要回到工作岗位上。 等到织田挂完电话后,我在旁边叹气,“社畜真是不容易呢。” “是啊。”织田深有所感地点头,“不工作的话,就没有钱。”他说完,我就感觉自己身体腾空了一下,整个人从织田的怀里转移到了被清出一小片空地的矮桌上。 然后织田才起身,走到旁边,从壁橱上方的空间里抽出被褥铺好在榻上。 “织田是打算睡觉了吗?”我问。 “是给你铺的。”织田回答我,然后他又蹲下身,从壁橱下方放着小电器的空间里倒出一杯水,放到了距离他铺好的床铺大概一米左右的位置,告诉我如果睡觉醒来觉得口干的话,可以用来润喉。 我捧着脸乖乖点头。 做完这些,他又叮嘱我如果遇到事情了,记得打他的电话,然后才离开出租屋。 出租屋里便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坐在矮桌上,踢了踢脚边空空的易拉罐。 明明之前还让我觉得放松的出租屋,在此时却又变得过于安静了。我甚至觉得它有些过于的大了,大到让我觉得那种孤寂感再次包围了我。 盯着墙角的斑驳痕迹愣愣看了好一会,我起身走到床铺边,将织田给我倒的水喝完后,扭开门离开了出租屋。 我想去找织田。 帮他打下手也可以,做什么都可以,都比我一个人睡在安静的出租屋里要好得多。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我完全忘了自己并不知道织田到底是去了哪个地方,也忘记了用电话和他联系。 完全就是一股脑地往前走着。 等我回过神来,茫然看着周围时,发现好像来到了…… 擂钵街街口。 “呜哇啊——” 我听到了叫声从街口里传来,而且听起来很熟悉,熟悉到令我觉得拳头在蠢蠢欲动。 我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穿着宽松的衣服,身材纤瘦,且有着一头蓬松黑发的家伙从街口里一边叫着一边跑了出来。如果只听声音的话,会让人觉得他好像很慌乱的样子,可是正对着他这个方向的我却看到他嘴角甚至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站住,别跑——” 隐约有叫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我。 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几秒,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脚步一转,朝着我跑过来。 “结衣酱~呜哇快救救我,我被一群没有礼貌又很凶的小孩盯上了呢~” 我盯着越跑越近的他,想了想,决定把他无视掉,迈步就准备离开。察觉到身后某个青花鱼精扑过来的动作时,我身体晃了晃,想要避开他。 结果我并没有避开,身上多了个沉重的八爪鱼。 与其说是黏在我身上,但是因为身高差,更像是我被身后的家伙当做了大型娃娃一样强行抱在了怀里,脖颈处还有个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唔,果然是因为喝了酒,所以动作迟钝了些吗?” 我听到他嘀嘀咕咕的小声碎碎念。 “下来。” “不要不要~”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如果松开的话,结衣酱肯定会当做不认识我,然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离开吧。” 我点点头,干脆地承认:“你说的没错。” 说着我就想要挣脱他,把他从我身上撕下去。 就算我喝了酒,我觉得我也能一拳十个青花鱼。 所以他的力气比不过我。 “但是,结衣酱今天不开心吧。” 他贴在我耳边,声音压低,有种蛊惑的意味。 “不开心的话,那就打一场架吧,把所有的精力消耗殆尽,然后大脑放空,沉沉睡过去。” “……” 我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几秒,但是等到我看到那些从擂钵街跑出来,右手手腕带着蓝色细带子的少年少女们时,我顿时失去了兴趣。 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我觉得我可能还没活动多少,他们就会趴下了。 “不是他们哦~” 太宰治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我耳边笑眯眯的低语。 “是[羊之王]。” 那群小孩也看到了我和太宰治,他们将我们先包围住,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我。 “喂,小女孩。” 站在最前面的少年语气不是很好,“他是你什么人……算了,如果你现在离开的话,我们可以不对你出手。” “不许放她离开!” 有些阴沉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随着人群分开一条缝,银发的少年走到了最前面,恶狠狠地盯着我,眼里充满着仇恨。 “这个家伙,曾经袭击过我。” “[羊]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她已经对[羊]出手进行了攻击,必须要让她得到教训!” “哎呀呀,真是好害怕呢~” 青花鱼精嫌热闹不大般,笑着说出了这句拱火的话。 我看到银发少年脸色扭曲了一阵,然后挥手就命令周围的人围攻我们。 虽然背上还多了个负担,可是我依旧很轻松地将这些小孩都打趴下,甚至还收了有八成的力道。 最后我踩在银发少年胸口,歪头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终于从有些飘忽的思维里找出了有关于他的记忆。 “啊……原来是你啊。” 太宰:“结衣酱是想起来了在哪里遇见他了吗?” “嗯。之前去擂钵街的时候,他想要拿走我身上的钱,结果被我揍了一顿。”我兴致缺缺地解释了下,已经想要离开了,“我要走了,太宰你给我从我身上下去。” 他说的什么[羊之王],根本就不在。 “再耐心等一会嘛,结衣酱~” 太宰用着轻快的语气说,我有种他在哄骗人的感觉,尤其是他笑起来之后,我总觉得他好像带了别的目的。 “保证等会就可以让你开心地打一场架了,最好把那个小矮子狠狠揍一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耳朵便捕捉到了某种凌厉的风声—— 砰! 肢体碰撞的沉闷声响起,我顺着余力后退了几步,缓冲掉了那股力道,却能够感觉到拦住那道攻击的手臂处隐隐有些发麻。 这种力道…… 如果不是被我拦下,落到太宰治身上的话,大概会让他直接被踢飞到几百米远。 而制造出这道攻击的黑影也轻巧地朝后一跃,落到了地面上。 “中也!” “中也——” 那些倒在地上的少年们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而银发少年则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迫不及待地道:“中也,这两个人说不定是别的组织派来的,你快出手,让他们知道[羊]的厉害!” 原来他就是中原中也,那个[羊之王]吗? 我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他穿着暗绿色的机车夹克,双手插在兜里,面对银发少年的话,他沉着脸点点头,然后转头,与我对视上。 “……” 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了我的头顶,好像在对比着什么,随即眉头一皱,看向了躲在我身后的太宰治。 “你的胆子就是这么小吗?混进[羊]里,闹了一通后逃跑,却只会躲在这么小的女孩身后。” 太宰治悄悄贴在我耳边: “结衣酱,他看不起你,还说你矮。” 我:“他也没比我高多少啊。” 很多放在我平时可能只会在内心吐槽的话,在此时全被我直接说了出来。 “明明看起来也就只比我高了不到十厘米,顶多只比我大了两三岁吧,为什么要说我很小——” 说着我还比划了下我和中原中也的身高。 太宰治煞有其事地附和着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嘴里总是噗嗤噗嗤漏出奇怪的笑声来。 “没错没错呢,我之前还劝过他多喝牛奶,结果差点被他揍了。” “你们……简直够了!” 我听到明显的磨牙声,然后发现中原中也的脸色已经黑到极点,甚至他脚边的土地都微微向下凹陷。 他瞪着我,明显在克制着怒气。 “让开!” 如果此时我是在正常状态,说不定会选择看青花鱼精挨揍。 可是喝过好多罐啤酒,酒气上头的我被他这么吼了一声后,我的倔强劲就上来了。 我也瞪了回去。 “不让!” 我又想到了太宰治之前在我耳边说那句话—— 打一架的话,或许就能够什么也不想,大脑放空的睡过去。 “羊之王,和我打一场吧。” 第五十一章 擂钵街的入口很少有人会经过,就算是那些黑手党,大部分也会避开这个地方。 所以此时这里反而要比其他地方更加安静些。 但现在,这种安静也被打破了。 有人在这里打斗。 而且打斗的人过于的年轻了,其中一个也才不过十三四岁,另一个更加的小,甚至只有八九岁。 中原中也在之前女孩接下自己的攻击时,就察觉到了她的身体素质很不错。虽然他当时及时收回了异能,但那个力道也不是一般小孩可以接得下的。 但她太小了,脸上还带着红晕,中原中也从她身上闻到了酒气,怀疑她是喝醉了。 除此之外,中原中也发现她的眼尾很红,像是哭过了的样子。 下意识地,中原中也就想到了‘买醉’这个词,忍不住就皱眉。 这是哪家的小孩子? 就算是在擂钵街,也不会有小孩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这种酗酒的坏习惯,当然主要也是没钱买那么多酒。 如果她是[羊]的成员的话,中原中也一定会把她拉到面前好好教育一顿。 总感觉对她出手的话,像是在欺负人。 中原中也脑海里当时闪过这个念头,于是直接越过了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女孩身后比她要高一个头的少年,毫不客气地说了他一通。 结果这个家伙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混蛋! 之前装可怜让[羊]成员将他带回基地,然后在惹出一大堆麻烦后,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现在居然只知道怂恿着比他还小的女孩,将她推到面前。 还内涵他的身高…… 中原中也觉得快气炸了! “让开!”他忍着怒气,比起警告更像是提醒地说出这个词。 “不让!” 女孩反而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羊之王,和我打一架吧。” 偏偏站在女孩身后的少年还朝他露出了一个明显是挑衅的笑。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额角青筋都跳了几跳,恶狠狠地看着她,很想用力敲她的脑袋,把她直接敲醒,不要再被她身后那个混蛋给蛊惑了。 结果最后还是打起来了。 因为中原中也想要揍那个混蛋一通,但是女孩却似乎以为他是答应了打架的话,于是每次都会出手拦住。 虽然说[羊]的宗旨是冒犯者以百倍偿还,可是他不至于对一个喝醉了酒,明显什么也不清楚,说不定完全就是被那个混蛋给蛊惑了的小孩子下死手。 以至于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打得很憋屈,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因为女孩的身手的确不错,假如他一直不用异能的话,说不定还真的无法越过她把那个家伙给揍一顿。 “啊呀,结衣酱要加油哦~” 此时中原中也和森结衣已经打到了屋顶上,地面便在此时传来太宰治的声音。 他盘腿坐在被他打晕了的白濑身上,捧着脸看着屋顶,笑眯眯的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大大刺激到了中原中也的神经。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下,磨了磨牙,想要跳下屋顶一脚踹到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上。 但他再次被拦住了。 “让开,我不想和你打。” 中原中也沉下脸,看着拦在他面前的森结衣,他的双手插在兜里,身上隐隐有红光冒出,气势有了转变。 森结衣也察觉到了,但她还在醉酒中,这种压迫感反而让她战斗的欲望更加的强烈了。 看出她的想法的中原中也:“……” 啊啊啊啊啊,他讨厌醉鬼! 怒气冲冲的中原中也不再克制自己的异能,他的身体被一层明显的暗红色光芒包裹着,身体骤然间冲向了森结衣,以屈腿袭向她的腹部。 这里是最为柔软的地方,也是中原中也思考之下觉得最适合自己攻击的地方。 毕竟他总不可能踢胸或是踢脸之类的,前者好像有点儿奇怪,后者容易毁容。 面对一个醉酒状态中,而且比他要小很多的女孩子,中原中也还不至于这么狠。 这一次,他的速度在异能的加持下变得无比之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中原中也很确信她避不开。 在接近森结衣时,中原中也看到她左眼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下,有黑色的东西在她眼中浮现—— 那是什么? 中原中也脑海中飘过这个疑惑,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她居然避开了他的攻击。 虽然他的膝盖依旧碰到了森结衣,可是中原中也很确信,就在接触到的那个瞬间,她及时朝后退了一步。 “你的眼睛……” 中原中也盯着她的左眼,想到她同样提高了的观察力,还有反应力,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是你的异能吗?” 森结衣回视着他,嘴唇微张,中原中也表情认真起来,等着她的回答。 “嗝。” 她打了个酒嗝,眼神茫然地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再说一次,他讨厌醉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耳聪目明同样听到了的太宰治毫不客气地发出嘲笑的声音。 “既然你也是异能者。” 中原中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他再次朝着森结衣冲了过去,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砰!” 这一次,森结衣虽然依旧躲过了他的大部分攻击,却还是被他的腿部击中了,在接触到的瞬间,她的身体朝着下方坠落,原本坐在白濑身上看戏的太宰治神色微变,朝她落下的方向扑去。 “唔——!” 太宰治感觉就好像是个炮弹撞向他的怀里一样,带动着他的身体朝后倒下,狠狠撞向了地面。 “咳、咳咳……” 太宰治咳嗽着,眼睛已经看到从屋顶跳落下来的中原中也,心里已经在琢磨该怎么躲过之后的一场暴打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视线先是落到太宰治怀里的森结衣身上。 “看来你的异能力并没有多厉害。”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向太宰治,哼笑了一声,语气阴森森地,充满着杀气。 “现在,轮到你——”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太宰治怀里的森结衣便朝着他冲了出去,直接撞向了他的怀里。原本想要躲开的中原中也却感觉到有股奇怪的力量缠住了他,令他的身形一滞。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个停顿,就如他刚刚踢飞森结衣一样,场景再次重现。 只是这一次是他被踢飞了。 “嗯?” 太宰治后退了几步,看着那两个再次缠斗起来的人,视线着重落到了森结衣身上,眼神里带着观察和审视。 有哪里不对。 太宰治心想。 事实上,虽然太宰治之前和森结衣说的那些话语气很不正经,听着很像是不怀好意的恶趣味,可他真的不是在干坏事。 甚至刚好相反,是太宰治难得没抱太多坏心思的时候。 他是真的觉得这个主意很适合现在这个状态下的森结衣。 反正以那个羊之王的性格,不会真的对森结衣下死手,太宰治很确信这一点。 可是现在情况有些脱离了太宰治的掌控。 太宰治知道森结衣的左眼有奇特的能力,甚至他自己也体验过。可是他同样也注意到森结衣在使用那只眼睛时,事后总是会展露出些许不适,眨眼的频率也快了很多,偶尔还会克制不住揉几下。 他猜测使用这只眼睛对森结衣同样也有负担,或许还会影响到她的视力,甚至…… 使用过度后会瞎掉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森结衣并没有异能,也不是咒术师。她除了那只眼睛外,身体素质再好,也只是个普通人。 这也是太宰治在发现中原中也已经动用异能后,开始想着要带森结衣一起溜走的原因。 可是现在…… “这股力量……” 太宰治喃喃,微眯起眼盯着覆盖住森结衣体表的淡红色光芒,眼中闪过疑惑。 他一时弄不懂森结衣这种变化,于是他想要再观察得久一点。 与森结衣交手的中原中也是感触最深的人。 他能够感觉到,从森结衣同样体表也显露出淡红色光芒后,她的身体素质包括力量都有了很大的提高,甚至那层红光就像是他的重力一样,也在保护着她,能够有效地缓冲他人落在她身上的攻击。 “哈!” 中原中也眼中终于浮现出战斗欲望来,他的嘴角上扬,露出野兽般的笑。 “有意思。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能打嘛。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耐揍吧!” 轰—— 轰隆—— 剧烈的响声在这片区域爆发,隐约听到的人们甚至以为擂钵街再次发生了爆炸,别说凑近去瞧了,恨不得躲得再远一点。 若是有人走进擂钵街入口,就可以看到一片废墟,两个人影就在这片废墟之上打斗着。 “哈哈哈——” 伴随着大笑,无数的石头腾空而起,以炮弹一样的速度从高空坠落—— 砰砰砰!! 石块全部砸到了巨大的红色虚影拳头,被虚影护住的森结衣睁着无辜而茫然的眼神,却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扬起拳头捣向了中原中也的腹部,随后以右腿为轴心,左腿高抬以雷霆万钧之势踢向他的下颚! 空气甚至在这个瞬间被划破,发出尖锐的啸声,根本就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小孩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 被踢中下颚的中原中也用异能在瞬间控制住自己要飞出去的身体,他的嘴角溢出些许血丝,可他眼神里却跳跃着兴奋的火焰。反借着这个攻击时的接触,重力的波涛自森结衣没有被红色虚影手臂包裹住的空隙中冒出,直接将其撕裂开来! 拳头如暴风雨般凶猛而密集地落在了森结衣的身上,最后是自上而下的重踢,将她狠狠砸进地面废墟之中。 轰—— 灰尘四溅,模糊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而在这片战场的不远处,自太宰治的攻击中醒过来的[羊]的成员看着面前的一切瑟瑟发抖,互相紧紧抱在了一起。 好、好可怕! 而太宰治同样神情微怔,露出了头疼的表情来。 糟糕! 事情好像有点闹大了! 与此同时,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查探,查到自己的妹妹来到横滨的森鸥外也听到了来自擂钵街的声音。 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还是迈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等他赶到时,正好看到了战斗的幕终。 红色虚影的巨大手臂紧握成拳头,与黑红色的巨大重力球在半空中猛地撞击到了一起,然后几乎同时消散! 猛烈的余波自碰撞的中心点朝四周散开,吞没了周围的所有人,所有人的身体都被冲击得向后飞起。 森鸥外也是如此,他才刚刚看到这一幕,神经一紧,身体就直接腾空,撞击到了地面。 “结衣酱!!” 而他的人性异能体爱丽丝则大叫着接住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接住后明显松了口气。 “呼,还好接住了呢~” 背部撞得生疼,却没有得到异能体丝毫关注的森鸥外:“……” ——为了避免未来有人和他抢可爱的妹妹,或许他该考虑改一下爱丽丝酱的设定? 第五十二章 “唔……”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疼,还觉得口很渴,下意识地捂着脑袋,撑起身体起来,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而我原来躺的地方与其说是床铺,更像是病床,空气中可以闻到明显的消毒水的气味。 从拉上的遮挡帘后面,我还听到了游戏音乐的声音。 “唰。” 我拉开了遮挡住我视线的帘子,看到了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手里还拿着掌上游戏机的某个人。 “哟,结衣酱~” 他的视线从游戏机上挪开,笑眯眯地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 唰地一下,我再次拉上了遮挡帘。 我怀疑自己还在醉酒之中,以至于产生了幻觉,还是那种很恐怖的幻觉。 否则为什么我会看到这条青花鱼精? “结、衣、酱~” 帘子后面的人发出了那种黏糊糊到令我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面对现实,重新拉开了帘子。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结衣酱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吗?”太宰治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颚,笑看着我。 “昨天晚上啊——” 他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结衣酱抓住我的衣角,哭着让我别离开,说很喜欢我呢,而且还想要抱住我亲亲——” “太宰。” 我也朝他微笑起来,伸出手放到他眼前。 “看到这个巴掌了吗?” “可以把你拍墙上,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所以,不要给我瞎编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哈、哈哈,”太宰治干笑两声,终于收敛了些,“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托太宰治刚刚那番瞎扯的话,不仅让我鸡皮疙瘩四起,也终于回忆起了醉酒时的事情。 然后我想揍这条青花鱼精的欲望就更强了。 阻止我没有立刻动手的,是另一件令我想不明白的事情。 我伸出双手,垂眸看着手心。 然后,我催动着体内那股多出来的力量。 轰—— 淡红色的光芒自我手臂到手掌出冒出,它们如火焰般跳跃膨胀,其中几缕蔓延凝聚,变成了和我手臂差不多大小的红色虚影臂膀。 “哇噢——” 太宰发出惊呼声,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凑到我的面前,摸着下巴观察着这道虚影,兴致勃勃地开口。 “昨天晚上我就很想问了,这是结衣酱的新能力吗?它叫做什么?” “它叫……” 我嘴唇动了动。 “须佐能乎。” 须佐能乎是属于宇智波族的血继限界忍术,而且只有开了万花筒写轮眼后才能够使用。它有好几种形态,初始形态便像是我现在这种,只能够变化出手臂和肋骨。 然而就算只是初始形态,它也有着极强的破坏和防御能力。 它曾被世人以一句话来形容—— 只要亲眼看见过一次就难免一死。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怔怔看着这一切,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下,看着那个虚影的手臂也跟着屈起。 须佐能乎的本质就是查克拉的实体化。可我这一世除了左眼的万花筒依旧跟着我转世外,我这幅身体并没有能够提炼出查克拉的能力。 它完全就是一副普通的身体。 我一直觉得这一世我的身体要比我前两世都健康,就是因为没有额外的特殊能力加重它的负荷。 而且这个力量……和查克拉也有些不同。 在我走神的时候,我忽略了旁边太宰鬼鬼祟祟的行动,以及他悄悄伸出来靠近虚影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碰到虚影时,虚影在下一秒轰然溃散,几缕红芒闪烁挣扎了下,还是消弭于空气之中。 太宰治:“……” 他嗖地一下收回了手,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对上我的视线。 我:“我看到了。” 太宰治:“今天天气很不错呢。” 我语气强调:“我看到你碰到它了。” 太宰治左右张望:“呜哇我感觉肚子有点饿了。” 说完这句话,这家伙还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迈开腿就打算溜走。 我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领。 “我又没说要揍你。” 正好相反,太宰刚刚那个举动反而让我脑袋里闪过些灵光,只是一时没有抓住。 “我记得你的异能是[人间失格],可以消除一切异常无效化吧?” “没错哦。” 一听到我不是要揍他,太宰脚步一转,不需要我拽,自己就又主动凑到了我的身边,戳了戳我的手背,“结衣酱是想到什么了吗?” “我的眼睛的能力你无法消除,可是,你的异能却能够对它起效。” 太宰摩挲着下颚,点点头。 “难道说结衣酱你突然有了异能力?” “不,它不是我的力量。” 我纠正了他的用词,一眨不眨看着他。 太宰与我对视,鸢色的眼睛里是令人看不透的情绪,我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他在想些什么。他就像是结冰了的湖面,反射出来的都是想要让对方看到的,没有人真正知道冰下是什么。 于是我的话语顿住了。 “嗯?”他从鼻腔中发出轻轻的哼声,似是催促着我继续接下来的话。 我收起心中闪过的念头,说出我的想法。 “这么说吧,我的身体就像是一部手机,这股力量就是外部的电,它通过一种渠道进入了我的身体里,让我可以调用出来,可是——” “可是你自己的身体无法自生这种[电]。”太宰治轻声接过了我的话。 “是啊。” 我肯定了他的回答。我能够感觉得到,我体内这股力量在刚刚使用后又再次缩减了,现在甚至已经无法再在体外凝聚成虚影。 于是这就诞生了一个问题—— [电]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和太宰治面面相觑,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个羊之王!” “那个小矮子!” 然后我就看到太宰治露出了十分嫌恶的表情来,“噫。” 我想了想昨天晚上他做的事情,“你很讨厌他?” “那个家伙不管哪方面都让人觉得讨厌吧?”太宰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这么道,“结衣酱,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再从他身上借用力量了。” 虽然我有自己的想法,不会盲目听从太宰这个家伙的话,但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于是也这么问了出来。 太宰嘴角向下撇,嫌弃地道:“那个家伙,以后一定会是个小矮子,他的力量用多了的话,结衣酱你说不定也会长不高的。” “简单点来说的话,就是——”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 “你的身体脏了。” “……”我的表情僵住。 哈? “呜哇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痛就对了!!什么叫做‘你的身体脏了’,太宰你这个家伙就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蛋!!” 我冷笑着再次握拳迫近了跑到病床上的太宰,狠狠在他头顶敲了下去,满意地看着他眼角冒出泪花来。 “你说,羊之王会察觉到吗?” 我也坐到了病床上,头还是有些宿醉的后遗症,不太舒服,不过比刚开始好了许多。 “那个小矮子肯定不知道。”太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他只会以为这是你的异能力。” “嗯……” 我陷入思索,想要摸出手机看看现在是几点钟,却在摸了个空后想起来,喝醉过后想要找织田的我将它留在了租房里…… 等等! 我突然想到个被我遗忘了很久的事情! 织田!我忘记通知他了,如果他已经回到了家看到我不在的话,肯定会担心的—— 我猛地扭过头来,“太宰,你的手机呢?” “喏。”太宰在口袋里掏了掏,将手机递给我,一副了然的表情,“结衣酱是要联系织田作吧?” “嗯。”我应了一声,拨通自己记忆中织田的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太宰的称呼有些不对,“织田作?” “啊啊,结衣酱不觉得‘织田作’读起来更加顺口吗?”太宰捧着脸颊笑眯眯地道。 我本来想要反驳他,但是心里已经下意识地默念了一遍这个称呼,然后我发现……好像还真的是! “……” 太宰这家伙,为什么总能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给人一种无法反驳的理由啊?! “喂。” 电话接通时,传来织田平静的声音,可我还是听出了相比往常,这个声音要疲惫许多。 “是我,织田。” 我说了下自己不在出租屋,出来闲逛时遇到太宰,现在正在和他在一起的事情,随后问道,“织田一直忙到现在吗?” 织田在电话那边和我说,本来工作是要结束了,但是擂钵街出现了意外。有人说看到了羊之王的异能重力球,港口mafia的BOSS认为是羊组织有了异动,觉得说不定在酝酿什么阴谋。原本就因为身体原因总觉得有人想要害他的BOSS自然无法安心。 于是像织田这样身为底层的成员不得不来到擂钵街检查已经变成废墟的入口,试图找出什么痕迹来。 我觉得有些心虚,小小声地道:“那个……其实是我和羊之王打架打出来的。” “……”织田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却并非是质问,“有没有受伤?”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才想起来织田看不到,又连忙开口,“没有。” 就是衣服…… 我思维一卡,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干净舒适的睡衣。 我眯了眯眼,斜睨了旁边的太宰,决定等会再和他好好聊聊。 “那就好。” 织田声音沉稳,“不过,醉酒打架的话,以后尽量还是不要做了吧,会很危险。” “……嗯。” 我身体蜷缩起来,曲起腿,下颚不自觉地抵着膝盖,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有种酸涩的情绪被他这句话从内心勾起,让我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直到挂断电话后的好几秒,我才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 “太宰。” 我语气平静地喊了他一声。 “呜啊,这个语气总觉得结衣酱要把我撕碎呢!”太宰警惕地向后一缩,然而他身后是墙壁,再怎么缩也无法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这主要取决于你的回答。” 我逼近他,微笑着伸手,啪地一声擦着他的脸颊按在墙壁上,一手揪着他的衣领,语气友好地问出我的问题。 “说吧,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太宰眼睛转动了下,试探着道:“如果我说是我——” “那明年的今天你的坟头草就和你一样高了。” “好吧,不是我。”太宰迅速改口,脸上出现可惜的表情来。 “是这间诊所的主人呢。” 我这才想起来有什么问题一直被我忘记了。 “这是谁的诊所?”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结衣酱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我随口道:“什么问题?” “假如结衣酱有个哥哥的话,会觉得开心吗?” 我的手下意识地一紧,只觉得整个人都开始不好起来了,脱口而出: “如果他安静躺在坟墓里的话,那我当然开心。” “咳、咳咳、哈哈、咳……” 太宰发出断断续续的轻笑声,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收紧力气的手让他开始呼吸困难起来。而这个家伙,却只是垂眸看着我,没有做出丝毫的反抗,似乎是期待着我保持着这样的力道,让他因此窒息死去。 这个家伙…… 我定定看着他。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对世间一切感到无趣,追求着死亡,可是那时的我没有任何兴趣去了解这个原因。 再后来,又与他见过几面后,我还是同样没有兴趣。 我的身边曾经死去的人并不少,我自己也曾经死去过。 我一直都觉得,活着才有机会遇到好的事情。 但现在,我开始想…… 我还可以吗? 我真的,不会继续失去吗? “太宰。” 我直起身体,凑近了他,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鸢色眼睛里倒映出来的神色迷茫的我。 “你为什么想死?” “结衣酱——” 太宰朝我微笑,伸手捧住了我的脸,叹息了声。 “‘活着’这种事情,你真的觉得有意义吗?” 我的身体在无意识地轻颤,就好像是察觉到危险时身体做出的本能提醒。 可我无法动弹。 原本从那个泥泞的环境里爬出来的我似乎再次被拖着往下沉…… “你的眼睛……” 太宰对着我低语,指腹摩擦着我的眼角,嘴唇张合要说出什么。 “啊啊啊啊——!!” 诊所门口却传来一声尖叫。 “爱丽丝不允许——!!绝对绝对不允许!!” 第五十三章 我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 主要是因为听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凄厉了,就好像有什么对这个声音的主人而言十分难以接受的悲惨事情发生。 可是…… 我仔细想了想从我醒过来后做的事情,确认自己并没有对这间诊室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这么想着,我拉开了和太宰之间的距离,转过身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我就看到站在门口,捧着脸做出经典名画《呐喊》姿势的金发女孩子。 “你……” 我张了张口,正想问她的身份,却察觉到身后太宰的靠近。 我的脑袋一重。 身后那个家伙在靠近我后,就将下巴抵在了我的脑袋上。 “是爱丽丝啊~” 我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尾音轻轻上扬。 “不允许?你不允许什么呀?” “可、可恶!” 门口的金发女孩露出愤怒的眼神盯着我们这边,更准确地说,似乎是在盯着我头顶的太宰,气得完全变成了包子脸。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我觉得太宰可能骨灰都没了。 可是明明女孩很生气,但我却发现她一直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冲过来,而是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光是用嘴说的话,对我可是没有用的,甚至会让我想要做的更多。” 我看不到太宰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哎呀呀轻笑了下,还抬起手从后面环住我的脖颈,双手交握垂落在我身前。 “能让我退让的,只有结衣酱呀~” 我:“……” 不要说一些让我觉得鸡皮疙瘩四起的屁话啊混蛋青花鱼!! “喂。” 我想示意太宰不要那么过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应该和这间诊所有关系,人家好心留了个床铺给我休息,回报总不能是给对方一顿气受吧。 但我才开口,就听到太宰轻语了声:“嘘。” 嘘个球啊! 我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抓住他的手就想要丢开,结果太宰这个家伙,又滑溜地从我手中挣脱,顺势反而抓住了我的手。 “啊啊啊啊——!!” 我耳边再次传来一声尖叫,就看到那个金发女孩咬着牙跺脚,随后突然转身跑走了。 而我终于甩开了太宰,把这个黏糊糊的青花鱼从我身上撕了下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皱着眉头问他。 太宰顺势向后靠在了墙上,语气反而很委屈,“啊,结衣酱语气真凶呢,我刚刚可是在帮你哦。” 帮我? 我回忆了下刚刚太宰的行为,无论怎么想都没想出来到底是哪里帮了我,明明是他以大欺小在和一个女孩子斗气…… “结衣酱做好准备了吗?” 太宰打断了我的想法,我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他,“准备,什么准备?” “坟墓里的人跑出来的准备啊~” 太宰语气轻快地道。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脚步声,还有那个金发女孩的声音。 “林太郎!太宰这个家伙太讨厌了!” “爱丽丝酱不要生气了嘛,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另一道在我听着也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太田丰太郎。 所以他是这间诊所的主人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诊所门口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着里面走着。 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一时也没注意到太宰微妙的脸色,扯出抹礼貌的微笑来,转过头看向正对着诊所门口的方向。 “多有打扰,实在很……” 我的话语卡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站在金发女孩身旁的男人。 男人外面套着一身白色大褂,头发虽然有些长,但是打理得还算整洁,他将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后,偏过头来看向我。 “结衣酱。” 他朝我露出温和的笑来,眼神透着亲昵和些微的伤感。 “抱歉,哥哥现在才出现。” “……” 我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看着他,主要是我此时大脑有点空白,完全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来。 我甚至觉得我大概是在做梦。 而且是在做一个噩梦。 否则为什么我会看到一个已经在坟墓里躺了八年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草。 我觉得我有点头晕,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结衣酱。” 这个和我长相相似的男人朝我走近,半蹲下身来,似乎是在观察着我的表情,试探着伸出手抓住了我的。 肌肤接触的瞬间,他的体温传递了过来,却让我莫名地一抖,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 没有抽出来。 他握着我的力道并没有太用力,却刚好卡在不至于让我觉得不舒服,却又无法挣脱的程度。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有些突然……” 那双和我同样颜色的酒红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神色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真诚。 “可我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说。” 低沉的声音清晰而带着些微沉重地述说着他这些年的经历。 但总结起来,也不过是表示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过于危险,所以为了不牵连到我们,才会一直没有恢复身份。 而我也终于在他的讲述中回过神来,沉默地听着,没有开口。 “我没想到,他们会遭遇意外。”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明显的痛苦,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我,语气悲伤而坚定。 “作为你唯一的血亲,我想我必须站出来了,我无法放心把你交付给任何人。” 唯一的血亲…… 我垂眸看着我被他握在手掌中的手,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对于哥哥这种存在,我真的已经没有了什么期待。 可是…… 我想到了父母对他的思念,想到了他们在死前或许依旧抱有的这个遗憾。 如果是爸爸妈妈的话,他们大概会很想看到兄妹相亲的一幕吧。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他轻声问着我,我能够感觉到他握着我手的力道微微收紧,似乎透露出他忐忑的心情。 我掀起眼帘,与我的这个哥哥对视着。 诊所一时变得安静下来,站在旁边的金发女孩爱丽丝双手握紧放在胸口,紧张地看着我们,坐在我身后的太宰露出那种已经猜到答案的无趣表情,又拿起游戏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好啊。”我轻声说。 “呜呜,太好了,结衣酱,太好了,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他露出了极为感动的傻哥哥表情,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我,在我想要推开他之前,他就已经主动松开,然后拉着我下了病床,兴致勃勃地和我说着那些袋子里的东西。 “让我来说,让我来!” 爱丽丝跑到我身边,朝我露出灿烂的笑容,拽过我这个哥哥手里拎着的袋子,兴奋地告诉我这些日用品是她挑选了好久才最终选出来的。 一开始我耐着性子听着,毕竟刚刚才答应了要和我哥生活,好歹要有个态度表现出来。 直到我发现再不阻止下去,可能这种情况要持续一整天。 于是我及时开口,表示我要去一趟朋友家,拿回落在他家的东西。 “他?” 我哥重复了这个词,脸上的笑容似乎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常态。 “好的,注意安全。” 他看着我,犹豫了下,又加了句,“要不要哥哥陪着你一起?横滨最近有些乱……” “我可以陪着结衣酱去哦~”太宰从病床上跳下,几步跑到了我身边,笑嘻嘻看着我哥,“所以森先生不用担心结衣酱的安全了。” 我哥:“……” “不行!”爱丽丝大声拒绝,“绝对不可以,结衣酱不要和太宰这个家伙在一起!” “这种话也太过分了吧,”太宰一点也不急,歪着头,状似无意地道,“就算是结衣酱的爸爸妈妈,也不会阻挠结衣酱和谁在一起吧,你们是要干涉她的交友自由吗?” 爱丽丝被他的话说得一哽,慌乱地看着我,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才、才不是,我没有这么想……” 我拉了拉太宰,示意他不要太过分,虽然我哥还没和说过爱丽丝的身份,可是她对我这么亲近,大概是我哥的女儿吧。 虽然发色和眼睛颜色完全不一样,可是我哥出过国,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但我也没有拒绝太宰同行的要求。 我还有话想要问他。 离开诊所的时候,我的背部可以感觉到来自身后十分灼热的视线。 我忍不住扭过头,就发现我哥和爱丽丝都站在诊所门口,我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白色的手帕,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依依不舍,很不放心地看着我的方向。注意到我回头时,他眼神一亮。 “结衣酱,要不要还是哥哥送你——” 不,我拒绝。 我立刻回过头,加快了步伐离开。 现在再想想他当初伪装时来看我的事情,那种奇奇怪怪的表现就很说得通了。 我没想到我哥居然是个妹控。 嗯……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等到远离了诊所,沿着河岸旁走时,我突然开口。 “太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结衣酱觉得呢~” 我偏过头,看着身旁这个不好好走路,非得踩在护栏上,摇摇晃晃前进的家伙。 “我猜这个答案是‘是’。” “猜对了哦~” 太宰低头看向我,耸肩,“不过没有奖励。” 我没好气地道:“我也没想着有什么奖励。” 太宰轻笑了声,没有继续在护栏上走,而是跳下来,落到我面前。 我被迫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呐,结衣酱。” 太宰睁着那双鸢色的眼睛看我,就算是在白天里,这双眼睛里也依旧如此的暗沉,光明无法照亮它。 他的嘴唇张合,轻声问我。 “就算被利用也没关系吗?” 第五十四章 在说出这句话后,太宰静静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但我没有立即开口,只是歪了歪头,定定看着他。 好一会,我露出好奇的神色来,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向他提出问题。 “那么,问出这个问题的太宰又是以什么立场来问的呢?” 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单纯的疑问,不带任何指控。 “好心的朋友?” “看热闹的旁观者?” “亦或是……同样的利用者?” 太宰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地,他弯起了嘴角,反而笑了起来,就好像发现了一件令他感到很愉快的事情。 “哎呀,感觉结衣酱真的很不同了呢,比起以前来说,攻击性要更明显了。” 他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情。 “真是令人惭愧呢,被人当面指出自己利用对方的事实。” 对于太宰这句话,我一点都没有相信。 他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是愧疚。 但我也没有为此生气。 这个家伙……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冷眼旁观,对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可他大概的确对我抱有那么一点点善意吧。 但就算如此,他朝我伸出来的手也不是将我带进阳光底下,而是拉着我一起进入泥泞的黑暗之中。 “利用什么的,无所谓。” 我淡淡道,语气显得有些随意。 “在答应下来时,我就有这个觉悟了。” 我从来就没觉得,我的这个哥哥是个单纯的人。 要知道太宰可是他的学生。 而且,他所说的那些话…… 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真正想要为我好的话,我的这个哥哥更不应该站出来才对,就像是他过去几年始终远离我们那样。 太宰说过我的衣服是诊所主人所换的,那么大概就是我哥或者爱丽丝帮忙替换的。 我和羊之王打架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在横滨待了好几年,必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我在想,他现在对我的能力知道了多少呢? 他想好怎么利用我了吗? 就算是在想这种问题,我依旧很平静。 这和我上辈子不同。 当时的我是被完全压制住的,我的行为,我的生命,我的自由都无法由我自己做主,甚至就算是逃离屑哥身边,我都必须借助其他的力量,而且还失败了。 可这一世,我不再处于这种被动的位置。 我所有的行为,都能够出自我的本意,出自我自己的意愿。 人生在世,能够牵绊住自己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对象—— 父母、朋友、恋人。 后者就不用谈了,我这个年纪哪来的恋人。 至于前面两个…… 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至于我这个哥哥,先不谈我和他还是塑料兄妹情,这种心黑的存在我觉得是不需要我担心他的人身安全的,甚至反过来要担心他威胁到别人的人身安全。 而我的朋友—— 织田是个前退役杀手,他的异能力也能够很好的保护他。 伏黑惠是五条悟的学生,五条悟不会任由他人威胁伏黑惠。 新一和小兰的家庭都和警方有联系,园子是铃木集团的大小姐,都不是任人宰割的背景。 所以我不用担心会因为自己伤害到他们。 我不介意被利用的时候,可以去配合对方,但是当我觉得不满意的时候,我也可以随时掀翻桌子不干了。 我可以随心所欲。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了可以牵制我的存在。 我哥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从来都知道衡量后果。 他就算是要利用我,也不会肆无忌惮,而是会试探着我的底线,踩在不会让我生气的程度上。 而且—— 我斜睨了眼身旁这个青花鱼精,轻嗤了声。 太宰这个家伙,会就这么看着吗?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乖巧的学生,我觉得他更像是那种致力于气死老师,随时都跃跃欲试意图叛出师门的类型。 “总觉得结衣酱在想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呢。” 太宰双手环胸,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我。 我点点头,语气平静,“是啊,我在想青花鱼的一百零八种烹饪方式。” 然后我还好心地列举了一下到底是那些烹饪方式,顺便问太宰更喜欢哪一种。 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太宰的脸皮。 “啊啊,其实哪一种听起来都很不错呀~” 太宰装作没听懂我的潜含义,兴致勃勃地附和着我的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做出了结论。 “无论是哪种,都是结衣酱的心意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到结衣酱的手艺了呢。” 我:“……不,我并没有说是要做给你吃。” 不要擅自就给我制定从来就不在我的计划之中的事情啊混蛋! 打闹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织田的租房门口,只是房门还是紧闭着的,屋里也没有任何动静,明显织田还没有回来。 于是我直接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拿着太宰的手机拨通了织田的电话。 织田告诉我,他的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很快就能够回来。 等我挂断电话时,我听到了身后十分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被扭动的声音。 我下意识回过头来—— 太宰在我的视线之下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中的细铁丝,握着门把手推开了门,神态自若得就好像他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走了进去,还不忘招呼着我。 “结衣酱,进来呀~”他语气轻快地道。 我:“……为什么你撬锁的姿势这么熟练?” “这种事情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吗?”太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我。 我:“……” 我再一次深刻认识到,我的技能点全都点在了武力值上。 在等织田回来的时间里,我把昨晚遗留下来的易拉罐收拾进袋子里,系好后放到门口旁准备到时候离开的时候拿走。 期间教训了一番给我帮倒忙的家伙,最后这个家伙顶着脑袋上的包气哼哼地玩起手机游戏。 等我将整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叉腰满意看着变得干净的房子时,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织田的声音。 “唔。” 织田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我和太宰,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记得结衣你刚刚电话里说,出门的时候没有拿备用钥匙……” 太宰欢快举手,“是我撬开的。” “原来如此。” 织田点点头,一如既往平静接受了事实,丝毫没有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吐槽的行为。 “肚子好饿,我们出去吃饭吧~”太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闪闪发亮看着我们。 因为我和织田同样都没有吃早餐,所以同意了太宰的这个提议。 在考虑去哪里吃饭时,我和织田都意见一致地坚定否决了太宰提出的酒吧这个地点,最后地点定在了织田最近常去的一家西餐店。 西餐店的老板是个很热情和蔼的中年大叔。 “啊,是织田啊。这是你的朋友吗?” “嗯。”织田点点头,带着我们找了个空位坐下,和我们说这家店的咖喱很好吃。 老板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笑眯了眼,“没错,织田每次来我的店里都是点的咖喱呢,你们也要尝试一下吗?” 我看着手中的菜单,发现咖喱有好几种辣度,好奇地问织田平时点的哪种。 织田:“一般是特辣。” “特辣的程度是什么样的?” 织田想了想:“就是,普通人都能够接受的那种程度吧。”顿了顿,他强调道:“很好吃。” 出于对织田的信任,于是我也选择了特辣咖喱,太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同样选择了特辣咖喱。 最后端上来的三份都是特辣。 瓷白光洁的餐盘上,焦黄色的咖喱铺满了一半的位置,另一半则是热气腾腾的米饭,整个西餐厅里都飘着浓郁的香气。 我们三个人齐齐拿起勺子舀了满满的咖喱饭放进嘴里。 “嘶——” 咖喱入口的时候,辣味十足,舌尖甚至有种发麻的感觉,但等到习惯过后,就能够品尝到那股甜咸和辛辣完美结合的滋味,完全符合织田所说的那般美味。 加上我自己也喜好重口味,所以适应得很快。 反倒是太宰的反应更加强烈,瞬间瞪圆了眼睛。 “好辣好辣——”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都被刺激了出来,鼻尖也泛起可怜兮兮的红晕。 “……完全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了。” “噗嗤。” 我忍不住笑出声,不过还是好心地给他倒了杯冰水放到他手边。结果等我吃了几口,无意间看向他时,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喝,正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喱饭,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明白了!” 太宰突然开口,啪地一声,双手合十,扭过头来看向我和织田。 我:“?” 织田:“?” 太宰露出一副看穿了真相的表情,“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我还没想到的自杀方式呢。比如像这份咖喱,如果一次性吃上十盘的话,大概就会出现胃穿孔的情况,最后只要继续吃,就可以迈入地狱了吧。” “……就算是我,也没法一次性吃十盘呢,最多三盘就很饱了。”织田迟疑着道,指出这个计划的漏洞。 太宰捏着下巴,想了想后回答道:“只要提高辣度就可以减少进食量吧?比如史高维尔指数达到248万的龙息辣椒,是只要食用就会引发过敏性休克的程度呢~这种只要吃一盘就足够迈入死亡了吧。” “原来还有这种程度的辣椒吗?” 织田一副学习到了新知识的表情:“听起来很可怕呢。” “……” 我忍不住扶额,喂,你们两个就没发现老板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吗,再继续下去,织田你下回真的不会被老板拒绝进入吗? 第五十五章 最后太宰根本就没怎么吃这盘咖喱,一直都喝着冰水,我建议他换个口味时,他就叹了口气说已经被辣饱了。 他还语气沉重地对我和织田道,他在经过慎重思考过后,决定还是放弃这样的自杀方式。 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无论是舌头被辣痛到麻木还是胃穿孔这种方式。 我:“……” 不,请闭嘴,谢谢,并没有人想要了解你对自杀方式的总结。 肚子填饱之后,我捧着冰水喝了一口,告诉织田,以后我大概会经常打扰他了。 因为没有意外的话,我想我会常住横滨这边。 虽然相比起那天之后,我的情绪已经有所恢复,可我还是没法待在东京那个家里。 它会不断地提醒着我,令我想到我失去了什么。 “那你住在……” 我想了想,随意道:“大概是和我哥住在一起吧。” 横滨的老宅同样有着曾经一家的回忆,我现在也不想住进去。 “……啊?”织田愣了下,随即皱起眉头来,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虽然我现在的房子很小,但是还是可以住下你的。我不觉得住在墓地里是很好的选择。” 我:“……” 草。 我忘记了,以前曾经和织田说过,我有个躺在墓里的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太宰笑得很大声,笑得喘不上气来,“织田作,她的哥哥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哦~” 织田眼睛睁大,表情带着些微茫然地,发出见识到不可思议事件的感叹语气,“……原来死人还可以复活啊。” “别什么话都相信啊织田作!!” “……所以是太宰刚刚骗了我,结衣你的哥哥其实一直都还活着啊。” 在听完我简单的叙述后,织田点了点头。 “那以后结衣的监护人就是哥哥了吗?” 我想了想,点头。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没那么容易接手我的监护权,毕竟是“死”了八年多的人。 不过我想这件事情对我哥哥,也就是如今的森鸥外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甚至有种直觉,他是在已经成为了我法律上的监护人后才出现在我面前的。 “说起来,姓森,职业是医生,有一家诊所……” 织田想了想,告诉了我一件我所不知道的消息。 他曾经听说过,港口mafia老大身边有个森医生,因为控制住了老大的身体情况,所以目前挺得BOSS信任的。 “从年龄上也很接近。” 虽然是这么说,但织田告诉我,因为他是底层人员,所以并没有真正见过那位森医生,不确定是不是我的哥哥。 我在听完织田所说的这些话后,看了眼身旁正喝着冰水的太宰。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没听到织田所说的这个消息一样。 我心里念头转过,没再看他,收回视线看向织田。 我笑着谢谢了织田的提醒,然后道:“我会去问我哥哥的。” 才怪。 我才不会去问他。 那个家伙既然没告诉我,肯定是有意瞒着,如果我现在去问了,估计也会被含糊过去。 在西餐厅门口分开后,织田回租房睡觉补眠,我和太宰两个人则无所事事游荡在街上。 走着走着,太宰突然停了下来,仰头看着身旁的树木,右手握拳敲左手心:“啊,发现了一个很好的自杀地点呢!” 我仰起头,看了眼被他盯上的那根树枝,心中估算了下,觉得它大概会承受不住太宰的体重,最多两分钟就会折断后,就没理会这家伙四处找绳索的行为。 左右看了看,我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 而太宰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绳索套在了树枝上,嘿咻着搬来了一块石头,踩在上面,把自己的脖子套了上去。 “结衣酱~” 他在踢开石头之前,兴奋地朝着我的方向开口。 “要和我一起奔向死亡的怀抱吗?” “不,我拒绝。” 我虚着眼看他,毫不犹豫地道,“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吧。” 在太宰自杀的背景音中,我想着刚刚织田所说的那件事。 用膝盖想,都能想到我哥肯定图谋着什么。 想到这里,我又看了眼已经摇摆着身体在半空中晃荡的青花鱼。 在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咔嚓一声断裂,他掉到地上时,我眯了眯眼。 有一说一,虽然我说过不介意被利用——看在父母的面子上——但我出于对【哥哥】这种生物的感官,我总想做点什么来让对方没那么舒坦。 在我心中做出决定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亮起的屏幕上写着“a伏黑惠”这个名字。 那个【a】还是当初我为了让他的名字在前排时备注的。 明明才过去几个月而已,如今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 我看着这个名字,脑袋里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垂放在身侧的手始终没有动弹。 电话铃声一直持续到自动挂断,但是没有几秒,又坚持不懈地再次响了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 “……” 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只有沉默,我甚至听不到手机那端有呼吸声,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那边才响起极轻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不确定的试探。 “……结衣?” 我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嗯。” 停顿了下,我下意识补充了句,“刚刚……手机不在身边。” 几乎是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那边便飞快地接道:“我知道。” “嗯……” 我垂下眸,才发现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伏黑君,你打电话给我……”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开口这么说。 “!” 我下意识站起身,在做出这个动作后,我看到正朝着树气呼呼地踢了一脚泄愤的太宰,才想起来我此时身在横滨。 “……我不知道你来找我了。” “是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电话那端的伏黑惠轻声道。 …… 在昨晚过来被阻拦后,伏黑惠一夜没睡,结果就是他多出了一对黑眼圈。 等到匆匆吃完早饭,他就在姐姐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再次跑出了家,来到森家家宅外。 这一次不再有人阻拦他。 可是他依旧扑了个空,房子里没有一个人。 慌乱从伏黑惠心中涌出,好半晌他才想起来还有打电话这个选项。 电话打通了,可是没有人接。 意识到这一点时,伏黑惠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连他的电话都不想接了。 这个想法很打击人,可伏黑惠抿紧唇,绷着脸又拨通了第二次。 等到电话接通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听到电话那端也没有任何声音。 是她不想和我说话吗? 她昨晚是不是其实并没有睡,而是不想见到我? 她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 这些想法在伏黑惠脑中闪过,等到胸口因为缺少氧气而发疼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忘了呼吸。 或许是因为事先就做出了最坏的预想,伏黑惠没有退缩,而是再次主动开口,试探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然后,他得到了回应。 “是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伏黑惠靠着紧闭的房门,垂眸看着洒落在他脚前的日光。 虽然不能当面和你说,但是…… 只要你还愿意接我的电话,就可以了。 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 “我决定成为咒术师了。” “我现在的力量……还太过弱小,可我会努力变强,去变得更加强大。” “以救下我所有想救下的人为目标,保护那些应该获得幸福的人。” “到那个时候……” 伏黑惠停顿了下,他听着话筒那边清浅的呼吸,恍惚间,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一天。 他再次看到那个面无表情地祓除掉铺天盖地的咒灵,左眼滑落血泪的森结衣。 那个时候,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太过弱小。 他什么也保护不了。 那种无力的感觉深刻在了他的心脏之上。 现在说的这些话,或许听起来会因为太过遥远而显得可笑,可伏黑惠还是想说出来。 “到那个时候……” 他握着手机的力道很紧,指节甚至有些泛白,透露出了他情绪的紧张。 “等到我变得足够强的时候……” 我会努力变得比千年前的禅院惠还要强。 “你愿意……” 我还可以有资格—— “让我保护你吗?” 被你视作依靠吗? …… “你愿意让我保护你吗?” 我听到伏黑惠这么说。 在说完这些后,电话那端的伏黑惠不再开口,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 我张了张口,喉咙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完全说不出来话来。 可恶。 说点什么啊,森结衣。 不要沉默啊—— “我——” 我终于开口,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给吓到了。 明明说过要将他们分清的。 可是此时此刻,听着他所说的这些话,我已经弄不清楚了。 我始终在失去着—— 可是【惠】好像回来了。 她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啊…… ——【我会成为最强,保护结衣。】 我急促地呼吸着,甚至再次坐回到了长椅上,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空。 好像这样就能够阻止那种几乎涨满了胸膛的情绪从眼中溢出来。 “好、好啊……” 我抬手遮住了眼睛。 在视线落于一片黑暗之中后,其他的声音变得明显起来。 无论是变得不规律的心跳声,还是我极重的鼻音。 我哑着声音道: “……我愿意。” 第五十六章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依旧捂着眼睛,情绪无法平静。 可是相比刚开始,此时的我已经从那种弄混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禅院惠就是禅院惠,是我上一世的挚友。 她曾经为我死过两次。 而在这通电话里,与我做出未来约定的,是我现在认识的,比我要小几岁的男生伏黑惠。 只是伏黑惠。 等到情绪平复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察觉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于是立刻放下手。 “卧槽!” 我差点没直接一脚踢出去。 “太宰治!!” 再怎么好看的一张脸,当它凑得太近,直接占据了整个视野的时候,都会变得吓人起来了。 太宰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趁着我没那么注意周围的情况下,跑到了我的面前,甚至弯下腰来凑得极近,瞪圆了一双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他的视线仔细地在我的脸上端详,最后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后退了一步。 “没有哭呢。”他带着明显可惜的口吻道。 “……” 我的拳头硬了。 听听这是什么欠揍的话,简直是听了就想打宰系列,我觉得如果我不动手的话,那真的很说不过去。 等到打宰结束后,我顿时变得神清气爽起来,踢了踢正嘤嘤嘤的某个家伙。 “走了,回去了。” “啊啊啊,好痛,走不动了,要抱抱。” “那你就继续躺在这里等着抱抱吧。”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然而才迈出一步,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就咸鱼翻身,直接腾地而起,乖乖跟在了我的身后。 “啊啊,结衣酱真是狠心呢。”他在我身后小声哔哔。 太宰会继续跟着我,我既不意外又意外。 不意外是因为我知道这其中有我哥的原因,肯定是示意过让太宰盯着我。 同样的,虽然和太宰相处的次数并不多,却已经足以令我感受到他是个有多任性、多难搞的家伙,我不觉得他会这么听从我哥的话。 可是他今天和我出来后,竟然一直没有弄幺蛾子。 他甚至没有选择跳河这种会因为随波逐流而越飘越远的自杀方式!! 这就是令我觉得意外的地方。 这些想法在我脑海中闪过,我看了眼跟在身后唉声叹气的太宰,决定直接问他。 不过在问出来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会回答我。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回应的很干脆。 “因为我也很喜欢结衣酱嘛。”他捧着脸,朝我露出那种羞涩的笑来。 “……好好说话。” 我觉得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下来大概能装满一篓。 “欸,”太宰拖着声音,委屈地道,“可是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啊。” “……算了。” 我觉得我问他就是个错误,这个家伙,说话就跟我现在的那个哥哥一样弯弯绕绕的,难怪能够成为师生呢。 …… 结衣酱完全不相信我的话呢。 太宰心想。 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女孩。对方比他要矮上一些,身形也并不健壮,而是纤瘦,露在衣服外的手臂看起来能够被人轻易折断。 可是却能够和羊之王打上一架。 揍他的时候也很疼。 但是却又不会在他身上造成有伤害性的伤势,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稍微揉几下就会消散。 但是若要说她是那种纯善的性格,却又并非如此。 太宰并不认为森结衣是那种无法下手杀人的人,他能够感受得到她手中同样带着血腥。 面对他自发的自杀行为,也不会去伸手阻止,而是冷眼旁观。 在第一次看到森结衣的时候,太宰其实是觉得无趣的。 因为她明明被黑色浸透了,却依旧给自己找着锚点,也就是那对森夫妇。 可以想见,只要不出意外,她的人生最终只会走向最平凡的那一条路。 就算在亲身体验过眼睛的能力后,太宰发现自己开始对森结衣有了点兴趣,但他依旧没有主动做出什么。 因为锚点依旧还在。 原本继续下去的话,太宰与森结衣最后或许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时候,唯一能证明他们曾经相处过的痕迹的大概只有那张照片。 结果再次见到森结衣的时候,太宰发现了她状态的不对劲。 于是他一边暗戳戳地怂恿着醉酒小猫和羊之王打架放松,一边琢磨着原因。 太宰立刻就想到了森鸥外前段时间的忙碌,基本没有回到过横滨。 他很快就将两者联系起来,并且想到了森夫妇身上。 于是在森鸥外赶来,将打脱力到昏迷的结衣抱回诊所,又去准备日常用品的时候,太宰便调查了起来,查到了森夫妇死亡,森结衣的监护权转交到了森鸥外这件事。 啊,原来是锚点消失了啊,太宰当时心中这么想,明白了为何森结衣会变成这样—— 一副摇摇晃晃走在悬崖边的状态。 她什么时候会掉落下去呢? 太宰在观察她的时候,总忍不住这么想。 坚强、脆弱、悲伤、愤怒…… 这些情绪汇聚在她的身上,每一次,太宰都觉得它们将会压垮她。 可是她依旧还是那副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在波涛中被吞噬彻底沉没下去的状态。 为什么不选择死亡呢? 太宰不明白。 明明已经那么辛苦了。 织田作或许明白她的痛苦,却也只是明白而已。 唯一的血亲对她虽然有那么些感情,可这些都无法阻止森鸥外将她的价值摆在天平上。 至于她的朋友,大部分都无法体会她的感受。 太宰看得出来她的动摇,在她对自己问出那句问题的时候,他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终于有了下沉的迹象。 可最终她却再一次爬了出来。 拒绝了他试探着伸出来的手。 但凡森结衣反应了过来太宰想做的事情,太宰治大概都会躲得远远的。 但人嘛,大概就是有这么种作死的心理,尤其是太宰治。 当他发现森结衣没有意识到时,他就又忍不住靠近了来。 所以,他是真的没有骗她啊。 他想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失去了锚点,她却始终都还没有彻底沉落下去。 而这个原因,是一直都觉得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不惜延长痛苦的人生去追求的太宰所无法理解并且找到的。 如果他离得再近一点,是不是就能够掌握到呢? …… 我莫名有种恶寒感,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妙感,似乎未来会发生什么令我觉得很头痛的事情。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即逝。 而且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于是我只能将这种感觉暂时抛在脑后。 等回到诊所后,我哥正在给一个病人包扎伤口。 在我和太宰走进来的时候,病人下意识看了过来,视线落到了我的脸上,然后露出抹心照不宣的笑来,“森医生,你什么时候也接手了贩卖儿童这个……嗷嗷嗷!” 他话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声。 我哥微笑着给他系好绷带,视若无睹渐渐渗出到绷带上的血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冷汗淋漓的脸说道:“这是我的妹妹。” 爱丽丝站在旁边面色阴沉地提出建议,“林太郎,直接把他的嘴巴缝上吧。啊,还有眼睛。反正对他来说都没起作用。” 我脚步顿了顿,看向爱丽丝,爱丽丝察觉到我的视线,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一下子阴沉的表情便变成了灿烂可爱的笑脸。 她朝我跑了过来,抱住了我的胳膊,“啊啊,结衣酱,这些臭大人都好可怕,居然说出贩卖儿童这种可怕的事情来!” 我:“……” 虽然但是,看着几乎是屁滚尿流跑走的病人,我不禁怀疑到底是谁更可怕。 然而等我偏过头,看着紧贴着我并且露出一副依靠我的表情的金发女孩时,我沉默了。 欸—— 有、有点可爱。 “……” 然后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爱丽丝眼睛瞪大,然后弯起眸来蹭了蹭我的掌心。 “结衣酱~” 手心的触感实在太美好,加上爱丽丝的确很可爱,于是我忍不住又摸了摸,清了清嗓子,“是啊,很可怕。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结衣酱你真好!” 爱丽丝凑近我,在我脸颊边飞快地亲了一下,眼神闪闪发亮地看着我。 旁边窝着青花鱼的角落里传出一声幽幽的话语:“啊啊,真恶心呢,恶意卖萌的家伙。” 而我哥已经咬着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手帕,充满期待地看着我和爱丽丝。 “其实也可以给哥哥一个面颊吻啊~” 我:“……” 不了,这种就没必要了吧。 虽然我哥被我拒绝了露出十分伤心的模样,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和我提起居住的事情。 原来他今天出去给我准备日用品的时候,还顺便找好了一栋房子。 我有些意外,因为我本来都已经决定好假如我哥提出住老宅里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拒绝的准备。至于在诊所里应付睡觉,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我没想到他一句都没有提起过老宅的事情。 原来…… 这就是属于哥哥的体贴吗? 上一世的屑哥实在太阴间,我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而鼬哥大部分对我的关心都体现在身体上,他背负着家族的重担,后来又有更多的事情牵扯着他的注意力,很难注意到更细节的,比如心理感受上。 佐助哥都没比我大多少,就更不用说了。 森林太郎……森鸥外,我这一世的哥哥。 他或许对我的关心并不纯粹,可同样不能否认,他的确是有关心着我。 嗯,决定了。 假如哪天他让我感到生气的话,就揍得轻一点吧。 第五十七章 在去住房之前,因为已经临近中午,于是我们又顺道去了趟超市购买食材。 爱丽丝一直抱着我的胳膊和我说着话,不过我察觉到她似乎总是有一部分注意力会放到太宰身上,每次太宰朝我这边晃过来的时候,爱丽丝都会流露出紧张的情绪来。 她似乎是真的很讨厌和太宰的接触,而且一直都有注意着不被碰到。 不过太宰似乎也不喜欢爱丽丝,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无视爱丽丝的存在。 至于我哥则在前面推着推车。 虽然已经离开了诊所,但是他却依然还穿着那身白大褂,衣袖口以及衣摆处甚至还残留着大概是处理病人伤口时沾上的血迹。 只能说我哥是真的很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想到这,我又看了眼太宰,想起他曾经若无其事地从河里爬上来,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跟着我和织田去餐厅的事情,也同样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我忍不住沉思,得出结论。 大概这就是单身男人吧? 太宰很快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还走在一起。 “结衣酱有讨厌的食物吗?”我哥笑着问我。 当时的我在回答之前,并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幕。 而我哥在得知我并没有特别忌口的食物后,他的采购行为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每路过一个菜位,他都会挑选一部分出来称好。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他已经想好了今晚的菜色。 再后来,我以为他是在囤积未来一周的食材。 直到我们走过了四排菜架,推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而我哥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并且开始试图再弄来一辆推车,一手推一个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等等。” 我伸手拉住了我哥的衣角,阻止了他蠢蠢欲动要推来一辆新的空推车的动作。 “虽然我们有四个人……也可以囤积未来的一部分食材,但是这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我哥眨了眨眼,表情无辜地看着我,“只是装了一个推车而已,很多吗?” 我点点头,语气认真地道:“没错,至少这一周我们都不需要买新的食材了。” 我哥露出恍然大悟了的表情。 “原来这些就已经足够一周的分量了啊。”他感叹着道。 ……等一下。 这不对劲,我想。 但凡是懂得做饭菜的人,就算不会挑选食材的好坏,至少也对一日三餐需要的食材分量心中有数,可是为什么我感觉我哥这句话似乎透露出来了点什么。 我忍不住问我身边的爱丽丝,“你们平常是怎么解决一日三餐的?” 爱丽丝回答得很干脆:“拜托店铺的老板外送,或者嗑点葡萄糖!” 我:“……” 爱丽丝眨巴眨巴眼看我,神态看上去竟和我哥刚刚的样子有些相似,“有什么不对吗,结衣酱?” 我:“……” 淦! 哪里都很不对啊...!! 我哥他真的会做饭吗?! 面对我委婉的疑问,我哥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啊,只要对照着食谱来的话,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少不会比调配药品要难吧。” 他信誓旦旦地让我放心准备好品尝他的手艺。 “只要遵循最优解来的话,就没问题了。” ……最优解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我半信半疑,但是想了想,我觉得再怎么样,顶多就是不好吃而已,总不至于吃死人。 等到我们一行人来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太宰终于冒了出来。 他抱了满怀的蟹肉罐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将它们堆放到了收银台上,眼神闪闪发亮,嘴里不停嘀咕着结账结账,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打开它们品尝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宰对某样东西表露出来这种喜爱。 最后因为购买的东西太多,车后尾箱甚至放不下所有的东西,还特地腾出了一部分放到了后车座上。 我哥自然是坐在驾驶座上的,毕竟也只有他是成年人。爱丽丝则坐在了副驾驶。我和太宰两个人坐在后座。 刚刚坐到车上,太宰就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蟹肉罐头,直接打开吃了起来。 “呜哇~” 他发出满足的叹息声,我看了他一眼,“有这么好吃吗?” 太宰一双鸢色的眼睛睁大,圆溜溜地看向我,眼睛里因为愉悦好似盛满了星星一样在闪闪发亮。 “蟹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哦~”他捧着脸,露出幸福的表情来。 等我们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吃掉了两份蟹肉罐头,如果不是我哥阻拦了他,他大概会打开第三个。 “吃太多的话,就吃不下正餐了。” 太宰露出不开心的神色来,但是因为出钱的是我哥——太宰的钱包在前天跳河的时候丢失了——他们两个对视了几秒后,太宰还是率先移开了视线,但整个人也变得恹恹起来。 一进屋,太宰就躺在了沙发上,四肢大大张开,就像是那种生了闷气于是想要做点小破坏表露出自己的不爽的猫咪。 明明不算小的一张沙发,结果被他这么一趟,根本没有了其他人可以坐下的空位。 我示意他挪点位置出来,他晃了晃脑袋,装出没有听到的模样。 “不让的话,我就把你的蟹肉罐头全部吃掉。”我说。 听到我的威胁,太宰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来。 “可、可恶……” 他小小声地道,最后还是在我挟蟹肉罐头以令青花鱼下,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朝里缩了缩,给我腾出了刚够坐下的空位。 爱丽丝面色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又看了眼太宰,还是没有和我一起待在客厅,而是跟着我哥去了厨房。 大概是因为我之前的威胁,太宰不甘心地在我身后小声碎碎念。 我索性打开电视,用电视声音盖过了他的。 渐渐地,客厅里只剩下了电视节目的声音,还有从厨房那边隐约传来响声。 我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回过头看了眼,发现太宰他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放缓,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在入睡。 于是我收回了视线,调低了音量,撑着下颚,安静看着节目。 事实证明,一个人能够完成精准的手术,和调配困难的药剂,不代表他就能够做成一顿美味的佳肴。 因为菜谱里的适量、少许、若干往往能够令他想秃了脑袋。 最后不是放多了,就是放少了。 我哥在厨房里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后,成果只剩下一锅白米饭。 关键白米饭还是用的自动电饭煲做的。 爱丽丝插着腰大声道:“林太郎是笨蛋!” 我哥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结衣酱,哥哥知道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店铺,我们点打电话配送吧。” 我想了想,道:“我来做吧。” 爱丽丝积极踊跃地想要给我打下手,我将洗菜的任务交给了她,切菜则交给了我哥,好歹他是用手术刀的,刀工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动手之前,我看了眼沙发上的太宰,又返身拿了几份蟹肉罐头出来。 因为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我的动作很快,只花了半个多小时便弄好了。 等到从厨房里出来时,就看到太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日式照烧鸡、北海道蟹肉浓汤、天妇罗、味增汤…… 虽然都是比较简单的菜肴,可是摆出来时,却也显得很是丰盛。 “我开动啦——” 四道声音同时响起,就连太宰也乖乖双手合十,才拿起筷子。 我哥和爱丽丝的口味都偏向甜,所以更爱好日式照烧鸡这种口味清淡偏甜的菜,至于太宰,他基本只盯着那道蟹味浓汤。 盘子上的菜肴分量渐渐减少,最后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光洁的餐盘。 然后齐齐露出满足的表情来,靠在了椅子上,发出吃撑了的饱嗝声。 同居的生活便就这么开启。 在我决定不再按照原本循规蹈矩的走下去后,我也不再需要继续待在国小里,自我学习后选择跳级反而是最为适合我的方式。 偶尔我也会出门找找织田,有时候也会电话和东京的朋友们联系。 日子似乎再次变得平静下来。 可我却知道并非如此,横滨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就连织田也很难腾出个人时间,而是作为底层人员被指挥得到处跑。 我哥也回来得越来越晚。 太宰失踪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回来身上都会带些伤口。 在又过去一周后,这种混乱终于在我的意料之中找上了我。 ——港口mafia的首领想要见我。 啊,终于来了。 我这么想着,神色冷静地跟着mafia的成员上了车。 港口mafia的总部建立在横滨中心的位置,高高矗立的建筑令任何一个来到横滨的人都能够第一眼注意到。我跟随着带领我的人进入电梯,透过反光的电梯壁,我...看到这些手下都紧绷着脸盯紧了我。 我想如果我露出一丝异动的话,他们大概都会对我动手。 走出电梯,地面铺着厚实的长毛地毯,将来往的人的脚步声完全吸纳了进去,不会发出一丝响动。 通往办公室的大门在我面前展开,我迈步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整个办公室都显得有些压抑。 我看到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干瘦的老头,他的眼窝因年老而凹陷,整个人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但那双盯着我的眼睛却晦暗而凶残。 “森医生,你的妹妹和你很像。” 他缓缓道,扯出了一抹笑来,语带深意。 “也很可爱。” “难怪你那么喜欢她,甚至为了保护她,对她的身份做了掩饰。”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从角落的黑暗里走出来的医生。 他也在同一时间朝我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些许苦笑,眼里带着任何人都能够看见的柔意。 “这是我唯一的血亲了。” “我当然要用生命保护她,BOSS。” 他站到了我的身边,微微侧身挡住了我一半的身形,似乎是在替我遮挡着来自港口mafia首领的视线。 也就是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看到港口mafia首领脸上一闪而过满意的神情来。 他哈哈笑着,对我的哥哥道: “如果你不放心她的安全的话,还有哪里比我的身边要更加安全呢。” “但是……”我哥下意识地想要说些拒绝的话,却被首领迫不及待地打断,“森医生,你现在负责照看我的身体,也只有你能够令我的身体情况不再恶化,可以说,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 “那么,我自然也要保证你在意的人的安全。” 第五十八章 无论这位mafia首领说得再好听,也无法掩饰他是为了将我当做人质来牵制我哥的这个意图。 我哥在他这番话之后,尽管有掩饰脸上的表情,可无论是拧紧的眉头,还是垂落身侧握成拳头的手,都在细节之处显露出来他的抗拒。 人总是会对自己判断出来的‘真相’更加坚信。 而这位首领便是如此,他成功地被我的哥哥的表演所欺瞒了。 而这很显然令这位首领更加坚定了要把我留在身边的念头。 不仅如此,大概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住我哥,以及给一棒子后再给一颗糖。他提出来让我加入港口mafia,这样他可以提高我的身份,让我成为他的近身护卫。 很显然,作为森鸥外的妹妹,我如果成为了首领的近身护卫,那么就相当于向外界宣扬他对我哥的信任。 “……我知道了。” 沉默几秒后,我哥语气沉重地道,选择了向首领低头。 在说完这句后,他又用明显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首领,“还请首领多多照顾她。” 首领哈哈笑了几声,并不介意应承下来。 “放心,我想我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保护一个小女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整个过程里,这位首领都没有再看我一眼,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我哥身上,我在他心中显而易见只是一个工具人,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包括在提出要求时也是如此,他只在意我哥的反应。 而我哥显然也给出了令他觉得满意的回应。 我在我哥身后看戏也看得很起劲,这位首领在我眼中已经明显被挂上了死亡倒计时。 虽然我不清楚我哥对我的能力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他自己查到或者是太宰给他透露的多少——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绝对知道我是有能力自保的。否则我哥不会在明明已经远离了我八年多后,又再次靠近我。 而他很显然被我哥骗得很惨。 我在他的眼中,大概真的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地将我放在他的身边。 如今再回想这段时间的生活内容,我大概明白我哥到底是怎么演出了一场戏,令这个首领觉得负责救治自己的医生身上出现了可以利用的弱点了。 先是借用购买食材、零食、日用品带着我们在超市逛了一圈,而那个超市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港口mafia的势力区,于是自然而然就有人注意到我和我哥相似的面容。 然后是为了我特意租住的房子。为我准备的学习资料还有学校选择。 当时我还奇怪怎么学校选的都是非横滨的。 再有曾经隐瞒身份远离我和父母的历史。 这些都在向外界透露出来一个信息—— 我关心着我的妹妹,所以借用mafia的势力保护她,但我不愿意让她跟mafia有所关联。 而这些都不是我哥所说出来į...40;,是要有心人特意打探,才能够得出来的结论。 大部分人往往会质疑他人言语的真实性,但是一旦是自己查出来的,却轻易就会相信。 好,很好。 我发现自己对此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我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我在我哥眼中,是不是一次性利用过后就可以丢弃的弃子。 在走出mafia大楼,远离了那高耸的建筑后,我哥脚步停了下来。 “结衣酱。” 他转过身来,在我身前蹲下。 这个姿势令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和我对视上,于是自然而然地,似乎也少了那种强势感,而是更突显出那种无助又歉意的感觉。 “抱歉,是哥哥牵连到了你。” 他紧蹙着眉头,看着我的眼神充满着担忧。 “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吗?” 我看着他,配合着他说出了这句话。 “但这的确是我的问题……” 他顿了顿,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我的神色,“结衣酱,哥哥知道,你比普通的孩子要特殊一些,”他抓住我的手,恳切地道,“但是,哥哥希望你尽量不要在首领面前表现出这一点。” 他看起来就像是真心地在为我着想,忧心忡忡地叮嘱着我。 “如果被他发现了,他会认为你威胁到了他,一定会对你下手的。”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朝他露出微笑来。 “好啊,我会听哥哥的话的。” 我会好好看着的,看着你的行为。 然后决定是打一顿,还是多打几顿。 当然,还有下手轻重的程度,决定着到时候是只需要躺在床上恢复,还是需要ICU病房一游。 等到我们回到家时,太宰这个自昨天下午就消失不见了的家伙正恹恹地缩在沙发上,身上衣服显得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些许渗着血液的伤口。 我哥看到他这个样子,露出无奈的表情来,从柜子里找出绷带还有药物递给了他。 “太宰,既然自杀失败了,还是需要好好处理下身上的伤口的。” “啊啊,森先生真是啰嗦。”太宰晃了晃脑袋,虽然接过了东西,却根本没有好好使用,而是玩弄着绷带。 至于爱丽丝,她早已经朝我扑了过来,将我紧紧抱住,“结衣酱,你没事吧?”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还想查看我的身体情况,被我及时阻拦住了,“没什么,就是见了mafia的首领。” 我哥在旁边简单补充了下事情的经过。 得知我不久之后会被迫加入港口mafia,爱丽丝露出气愤的表情来,“那个老头太坏了!!”她鼓着脸颊冲着我哥抱怨道,“林太郎真是笨蛋,居然让结衣酱加入这种危险的组织!” “是我不对。”我哥没有任何反驳,脸上满满都是自责的表情。 我看了眼爱丽丝,又看了眼我哥,推翻了之前认为爱丽丝是我哥女儿的身份,否则那位首领不会不对爱丽丝出手。但是出于不想戳到爱丽丝可能有的痛处,我也没有过于深究。 “反正...,没什么关系的吧。” 太宰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带着无所谓的态度,语气透着股厌倦感。 “那个老头……反正也离死差不多远了。” “真好啊,他很快就能够离开这个生锈的世界了。” 我听着他的声音,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走过去,绕过沙发背,到了沙发正面,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样子。 在看清楚的瞬间,我沉默了。 “……你这是把自己缠成了蚕茧吗?” 沙发上几乎都是绷带,甚至还有几缕落到了地面上,而太宰这个家伙,整个人完全就被绷带缠绕住了。 他在绷带缝隙间露出来的鸢色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啊,我就是想看看这卷绷带到底有多长,好像不知不觉就被缠住动不了了呢,哈哈哈。” 这家伙…… 我嘴角抽了抽。 他以为自己是那种可可爱爱,因为喜好玩弄长长的条状的东西,结果反而把自己缠成了球的小猫咪吗?! 还没到晚上,我哥就因为首领的电话再次出了门,并且在不久后打电话告诉我们,他晚上也无法回来。 于是整个房子便只剩下了我、太宰治和爱丽丝三个。而这种情况下,爱丽丝都会安静许多,更多时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不是黏着我。 在独自对上太宰的时候,她总是显得弱势许多,也经常是处于主动避让的那一方。 半夜,我觉得有些口渴,起床离开卧室,打算去厨房倒杯水。 结果推开门才走出几步,我就发觉了不对劲,低下头时看到地板上缓缓流动的水面。 我:“……” 啊啊,会弄出这种状况的,我觉得已经不用想了。 几步走到太宰的房间门口,我不出意料地看到从他门缝里还在往外不停流动的水。 抬手扭了扭门把,无法扭动,被从里面反锁了。 考虑到破门而入可能会吵醒到爱丽丝这一点,我选择了从阳台过去。 唰—— 我拉开窗户,跳进了太宰的房间。 相比起客厅,这里被淹得更加明显,尽管我有放轻力道,但踩在地板上时,依旧溅起了水花。 这些水是从浴室里蔓延出来的,我走到浴室门前,扭动了下把手。 可以扭动。 于是我推开了浴室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个不算大的空间里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我走到浴缸面前,弯腰扭紧了正在淌着水的浴头,也看到了躺在浴缸里的人。 浴缸里是满满的清水,而太宰正安静地闭着眼,一只手扶在浴缸边沿,脑袋趴伏在手臂上。 他的头发因为被水打湿,失去了蓬松感,紧紧贴着面颊。 另一只手则垂落在浴缸里,因为没有了新的清水补充,血迹从伤口里渗透出来,渐渐染红了周围的清水。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语气平静。 “还活着吗?” “唔……” 他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还活着。” 于是我伸出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脸上,捏住,然后往两边一扯。 “你知道你又制造出了多少家务吗混蛋青花鱼!!” “痛痛痛——” 脸被扯变形的家伙发出痛呼声,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事后这个家伙被我监督着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将地面好好拖了个遍,无法偷懒的他鼓着脸颊在我背后冒充背后灵幽怨逼逼了很久。 而在此时,我打开他反锁的房门,从客厅里的家庭药箱翻出绷带还有药物丢给了他。 “下回你能不能换个方式?” 我指了指地面的水,“至少我不想哪天起来发现房子彻底淹了。” 太宰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药品和绷带,却没有使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宰?” “唔。” 他轻哼了声,终于抬起头来看我,“结衣酱,森先生应该和你说过,不要在那个老头面前展露你的能力吧。”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内容,所以我很干脆地点头。 “啊,既然这样的话——” 太宰歪了歪头,露出个淡淡的笑来。 “反正是要装弱,不如表现得更彻底一点吧。” 我挑眉,“你什么意思?” 太宰站起身来,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起身时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朝我走近。 原本他是坐在床边,而我则是倚靠在书桌边。 太宰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擦着我的身体撑在了桌边沿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拂开了我右眼的刘海,露出了我底下那只没有焦距的眼睛。 我闻到了从他伤口处传来的血腥味。 “我的意思是……” 太宰垂眸看着我,失去血色的唇浅浅勾起,低低笑了声。 “用绷带遮住它吧。” 第五十九章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床边时。 所以说,情况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呢? 我看着手里拿着绷带卷,兴致勃勃往外抽出绷带的青花鱼时,不禁陷入了沉思。 太宰这个家伙,其实就是想玩吧? “啊,这个不行。” 太宰突然开口,然后将手中的绷带直接丢到了地上,很快地,原本干净的绷带就被地面上的水迹给打湿了。 而他已经跑到了衣柜面前,刷地一下打开了柜子。 “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他几乎整个身体都要钻进了衣柜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往外随意扔着衣物。 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到地面上,也同样逃不过被打湿的命运。 我:“……” 低头看着变得更加狼藉的地面,我坚定了自己押着太宰打扫卫生的想法。 我可不希望哪天打开他卧室的门,发现里面已经变成了垃圾场。 “找到啦!” 太宰发出欢呼声,终于从衣柜里出来,吭哧吭哧抱着一个盒子跑到了我的面前,啪叽一下放到了床上。 “噔噔——” 太宰一边给自己配音,一边打开了盒子,眼神闪闪发亮看着我,好像献宝一样用着自豪的口吻道:“这可是我跑了很多家店,找出来的最好用的款式哦~” 我看向盒子里的东西。 里面不是别的,全都是绷带、绷带和绷带。 满满的一盒子,至少有几十卷。 ……太宰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买来这么多绷带的啊?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收集这种东西了?” 这就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情吧。 然而一想到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太宰治,我又觉得这很正常了。 “因为在用森先生的绷带尝试过把自己裹成木乃伊那样的自杀方式失败后,我发现了那些绷带的缺点。” 他向我抱怨道,“根本就不透气嘛,感觉很难用呢,所以我决定自己去选择好用的绷带。” 我虚着眼看他,“难怪我哥前段时间说诊所里的绷带消耗的速度莫名变快了很多,原来是你这个家伙的原因。” 太宰:“这种小事情就不要在意了。” 我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卷递给他。 “既然这些绷带是你喜欢的款式,那先用来把你的伤口包扎一下吧。” 这么说着,我看了眼他依旧没有处理,并且因为再次用力而渗出新的血迹的手腕,“也可以让我看看效果如何。” 在太宰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又拿出了另一卷,抽出了一部分,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最后放下了绷带。 “不,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样子有点傻啊。”我说,开始有了不太想这么做的想法。 “结衣酱,这世上大部分人的都很迟钝,”太宰往手腕上缠着绷带,他的语气听起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有时候真相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却依旧能够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 太宰停顿了一下,偏过头来看我,话锋一转,微微笑道,“结衣酱要是不知道怎么缠得更好一点的话,我来帮忙吧。” “……你这个话题是不是变得有点太快了。” “总而言之,意思就是这样啦。” 太宰无所谓地道,一边说一边已经伸手拿过了我手中的绷带,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换了个方向,变成了背对着他。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背对着他的姿势。 太宰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而且这也是新的一种形象呢,和以前区分开来了。” “……啧。” 我轻咂了下嘴,觉得太宰这句话包含了一些其他的意思,最后还是任由了他的行为。 我的右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我能够感觉到柔软且透气的绷带落到了眼皮上,盖住了我的右眼。 因为我额前留着刘海的缘故,所以在缠绕绷带时,必须要将它们都撩起,才不至于跟着一起缠进去。 太宰在这么做的时候,他的指腹穿过我的发丝,带来了微凉的触感。 我略微有些不适地动了下脑袋。 主要是我很少和人这么近的接触过。 此时我突然觉得,还不如让我自己来弄呢,这种动作于我而言还是显得有些亲密了。 而我和太宰的关系并没有到如此的程度。 无论是从信任还是情感上。 “别动哦。”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我想要拒绝的意思,太宰原本只是虚搭在我额头的手彻底落了下来,掌心覆盖住了我的额际,正好阻止了我要摇头的动作。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后颈的头发被撩了起来,太宰用另一只手拿着绷带绕了过来,有意无意地,他的指尖碰到了我后脖颈的皮肤。 “……太宰。” 我的身体紧绷,带着警告意味地喊了他的名字一声。 “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哦。”太宰飞快地向我道歉,语气诚恳。 这种鬼话我会信才怪。 这个家伙明明就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对我们这类人而言,这个地方代表的意思很敏感,因为它相当于命门。 于是我友好和谐地向太宰表达了我的意思,再做这种事情,我就不会再看在他刚刚失血过多的份上放过他,而是会直接把他按在墙壁里。 太宰顶着脑袋上刚出炉还热气腾腾的大包委委屈屈地向我点头。 我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的眼泪攻势。 缠绷带的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等我站到镜子前时,才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我面容还显得有些稚嫩,一头黑发垂落在背部,左眼里则刻印着黑色的三勾玉。 而以往被刘海略微遮拦的右眼...此刻已经完全被绷带所遮住。 白色的绷带在黑发的对比下显然存在感十足。 我想任何一个人看到我的脸的时候,大概视线都会被它吸引住,下意识地落在上面。 并且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我的右眼出了问题。 而这个念头会令那些不知道我真实实力的人或多或少地减弱警惕心。 太宰走到我身旁站住,同样看着镜子里的我,朝我露出微笑来。 “嘛,看起来很合适呢~” 他轻快地道,然后大方地把他这一整盒的绷带都送给了我。 “保证是最透气、最舒适的一款绷带哦。” 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着。 我向他表示了感谢,把盒子放到自己房间里后,又回到太宰房间里,拎着他去了卫生间拿出拖把,监督着他把地拖干净。 不得不说,太宰震惊的眼神愉悦到了我。 于是我也没有过多计较他很敷衍式的拖地行为。 第二天,爱丽丝看到我的新形象时,明显愣住了。 如果不是我及时制止,以为我脑袋受了伤的她差点就要带着我冲出家门去医院了。 等到明显一夜没睡,面容沧桑的我哥回来后,他看到我时也同样呆了下。 “结衣酱,你这是……” 太宰从我背后冒了出来,抬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弯眸朝我哥露出微笑来,“啊,这是我和结衣酱感情好的证明哦,森先生。” “很抱歉呢,相比起森先生,结衣酱和我的感情更好。” “哈?” 你在说什么鬼话呢? 我忍不住看向他,然后震惊地发现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了个形象。 他裸露出来的四肢都有绷带缠绕着,而他的脸上也缠了白色的绷带,并且是和我一样都遮住了右眼。 “……是这样吗?” 我哥看了看太宰,又看了看我,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来,语气沉重地和我道。 “结衣酱,是哥哥做得还不够好。可是,请你给哥哥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对哥哥的喜爱更多一点的。” “其实哥哥也可以陪你一起缠绷带哦。” 我:“……” 你们两个都特么脑子进水了吗?! 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港口mafia的首领反应最正常。 “森医生,你妹妹的眼睛是出问题了吗?” 等到他从我哥口中得知,我的右眼是天生无法视物后,他叹了口气,露出可惜的神色,“是这样啊,难怪森医生你对她如此紧张。” 于是很快地,在mafia大楼出入的成员都知道了首领信任的那位森医生的妹妹右眼的缺陷。 而我也明显感觉到,首领对我更加放心了些。 或许是认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又有右眼看不见,大大减弱了我的威胁性,这位首领反而开始亲近了我。 具体表现在他最近越来越喜欢拉着我絮絮叨叨。 “那些人根本不懂得尊重我,我需要让他们明白冒犯我所要付出的代价。...” “为了抓住敌对组织,死掉一栋楼的平民又算什么。” “我认为他们对我缺少敬畏,或许还在私底下说着mafia的坏话,所以我想了个好主意。只要有人举报出了这种行为,就可以得到奖赏,而那些被举报者理应得到死刑。”[1] 我听着他的暴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这位已经迈入生命最后时期的家伙也并不需要我的回应,自说自话着将我当做了垃圾桶,倾述着他的牢骚。 当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连走动都颇费力气时,他对我的态度反而更加亲近了些。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在他眼中是最无害的存在。而对此时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他来说,他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我会对他做些什么。 毕竟无论怎么看,就算他老得厉害,病得眼中,他都不会认为自己无法制服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子。 某一天,他喘着粗气,抓着我的手道:“结衣,你觉得,我收你做我的干女儿如何?” 嗯—— 我觉得不太好。 毕竟我不觉得我缺父爱。 但我又觉得,应下这件事来的话,大概会让我哥很头疼。 我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挺想看到我哥这种表情的。 于是我沉默了下,没有回答。 首领显然习惯了我这种状态,自顾自地做了决定,通知了港口mafia的干部们,宣布了他的这个想法。 干部们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来,可老首领是我行我素不容质疑的暴君性格,压下了所有的异议。 在他们退出办公室前,几位干部都看了我一眼,其中有个叫做尾崎红叶的女性干部朝我笑了笑,倒是没有其他干部那种带着不善的眼神。 我新的身份在很短的时间内于大楼里传开。 虽然说是将我收做干女儿,可首领的行为却将我和我哥的关系分割开来,我哥依旧仅仅只是负责他身体的医生,而不是和我一样,天降一个首领爹。 在我哥替首领治疗的时候,首领喘着气,用苍老的声音笑着说起这件事,眼神却紧紧盯着我哥一动不动。 “这是她的荣幸,首领。”我哥恭敬地道,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来。 然后当天晚上,他就送老首领进了地狱。 在我和太宰的面前。 第六十章 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话了。 我哥的行动之快,动作之利落,大概是连老首领都没有想到的。 当他抽出手术刀的时候,血溅到他的脸上,他面上却还带着温和的笑,和濒死的老首领说话的口吻也很温和。 “请恕我无法继续看着事态这么下去了,首领。” 我哥视线落到我的身上,他叹息一声,就像是发自真心般为我担忧。 “您为了确保我的忠诚,擅自将我的妹妹收做你的女儿,却不去考虑她是否会被那些干部盯上,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些恶意。” “嗬……嗬嗬……” 老首领捂着被捅的胸口,眼球鼓胀,显然很不甘心。他张开着嘴,模糊地吐出几个音来。 “首领的……女儿……保护……” “可结衣终归不是首领真正的孩子。” 我哥似乎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昏暗的办公室内,他嘴角上挑,笑意盈盈地道,“所以,您的行为给了我灵感。” “那就让她和首领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好了。” “比如,她是新任首领的亲妹妹。” 在我哥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老首领咽气了。 我有理由怀疑他是被我哥的话气死的。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妹情。” 我旁边的太宰扬手拍了两下,脸上带着笑,就是语气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阴阳怪气感。 “连首领都被森先生您的话给感动死了。” 我哥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撼动,毫不心虚地接下了太宰的话。 他将带着血迹的手术刀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朝我走了过来,半蹲在我面前。 “结衣酱。” 他喊着我的名字,和我颜色相似的双眸注视着我,里面盛满了看着很真诚的歉疚。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血腥的场景。” “但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缘故,而被他当做可以丢弃的棋子来使用。” “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他说得真情实感,我都没法在他的表情上找出漏洞。 就好像他真的是为了我才决定干掉老首领上位一样。 于是我也假装信了。 “我当然明白。” 我用衣袖慢慢擦着他脸上的血迹,朝他笑了起来。 “身为妹妹,我自然是相信哥哥会保护我的。” 我哥露出感动的表情来,“结衣酱~~” 首领死了之后,自然也冒出了很多觊觎首领位置的人。只是我哥身后站着我和太宰两个证人,加上我是首领生前刚认下的干女儿,不管实际上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认下来的,至少这个关系给人的感觉就是亲密。 所以虽然被质疑,可最后我哥依旧成为了新一任的首领。 港口mafia本来就因为老首领前段时间的行为弄得人心动摇,如今又出现了新旧首领替换,而且还是带有一定疑点的替换,就更加动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意图刺杀我哥的人也很多,这其中有敌对组织的,也有港口mafia内部蠢蠢欲动的成员安排的。 至于我,虽然也有试图绑架我的人,可是这些家伙基本都被我哥派来保护我的人处理掉了,我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倒是刺杀我的人几乎没有。 我大概能够猜出来原因。 对于敌方组织来说,杀我并没有什么作用,只会让激起mafia的报复心理。相反,等我哥死了,我这么个小孩也没什么威胁力。 而对于内部想要上位的人来说,杀了我哥,就算自己不能上位,只要把我这个前任首领干女儿,现任首领亲妹妹推上位,也能间接掌控组织。 我哥一边要接手适应港口mafia的事务,一边要镇压不安分的组织成员,一边还要躲避追杀。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怎么睡觉。 熬夜带来的后果就是他眼下的黑眼圈愈发地浓厚,甚至发际线都开始有了向后移的迹象。 在我哥又一次惨兮兮向我卖可怜时,我盯着他的脑门,忍不住提醒了他这件事情。 “……”我哥的哭声都卡壳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旁边的爱丽丝毫不客气地发出嘲笑的声音。 我看了眼爱丽丝。 虽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爱丽丝是我哥的人形异能体——太宰有次在我面前碰了抱住我胳膊的爱丽丝令她直接消失——但是因为爱丽丝的反应太过鲜活,正常情况下我还是将她和我哥区分开来。 当然我也不懂我哥为什么要把爱丽丝设置成讨厌他的性格。 曾经我一度因为爱丽丝的性格设定认为可能是我哥有受虐爱好,直到后来我发现我哥其实是个重度萝莉控后,我终于明白了。 他设定成这样是为了防止自己犯罪。 也是因为他当上首领后,大概是因为压力过大,加上自认为和我开始熟悉了起来,于是开始从逐渐放开,变成彻底放飞了自己。 每次我哥想要减轻压力的时候,都会热衷于给我和爱丽丝挑选衣物。 就算在我的抗议和拳头下,他给我挑选的衣服虽然也加入了日常系,却依旧倔强地没有放弃他那直男的裙子品味,并将其混入到给我挑选的衣服之中。 并且不厌其烦地在我耳边重申着这些裙子真的很好看。 这种时候我一般左耳进右耳出,隔离了他的洗脑式审美。 我又说,太宰是他的学生,可以让太宰帮忙。 我哥沧桑脸,表示太宰没有加入港口mafia,有很多事情都不适合他去做,而且他并不怎么喜欢干活,又沉迷自杀,是个很不听话的孩子。 我点点头,然后不走心地表示,我可以来帮忙。 我哥感动地抱住我蹭了蹭,在我即将把他甩出去前及时松开手,表示他还能够扛得住,不想累到我,影响到我的学业。 是的,学业。 我虽然没有退出港口mafia——毕竟mafia组织好像也没得退出这个选项——但我哥支持了我上学的想法,积极地替我找了优秀的学校,包括跳级后的考试复习资料也是他帮我找的。 “林太郎是担心,假如他作为哥哥还主动让妹妹辍学的话,爸爸妈妈会在晚上跑到他的梦里把他揍一顿。”爱丽丝插着腰,表情很凶地道。 我哥尴尬地笑笑。 “爱丽丝酱,稍微给我在妹妹面前留点身为哥哥的尊严吧。” 这种场景在之后的将近一年时间里总是频繁上演。 抱怨多了,也难免会让当事人听到。 在我哥又一次头疼地说起组织问题一大堆,手底下的人太蠢,太宰虽然聪明却不听话这件事时,太宰正好出现了。 太宰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办公室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多久,一走进来,就拖长了声音抱怨,“森先生这个话可真是令人不满呢,明明我不是mafia的成员,并没有要替组织做事的义务,可是森先生总是支使着我呢。” 他偏过头来,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那只鸢色眼睛看着我,嘴角扯出似有似无的笑。 “明明结衣酱能力也很强不是吗,可是森先生之前却只是让结衣酱专心读书。” 我哥沉默了几秒,然后看向我,这一次,他没有再说出以往那种‘结衣酱考虑读书的事情就好’的话,而是带上些许迟疑地道:“结衣酱,如果哥哥的确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你愿意帮哥哥的忙吗?” …… 森鸥外和太宰治注视着森结衣离开首领办公室,直到门被外面负责守卫的近卫兵关上,彻底看不见她的背影,办公室内也重新恢复了略微有些昏暗的环境后,太宰治突然开口了。 “森先生真是虚伪。” 森鸥外:“哦?” “明明最初是怀疑自己的妹妹控制了首领,怀疑她是想坐上首领的位置,才那么快的下手,却要假惺惺说着是因为不希望妹妹受到伤害。” 太宰慢吞吞地说着,语气没什么起伏,一副陈述着既定事实的口吻。 “再后来,也是刻意将妹妹跟mafia隔离开来。美名其曰是要让妹妹好好学习,实际上不过是担心妹妹继续待在mafia的话,凭借先代干女儿的身份,只要表现出来自己的能力并不弱,便会比自己要更加轻易的获得成员的支持。” 坐在办公桌后的森鸥外双手交叉支着下颚,他正对着红木桌上的台灯的那一半侧脸被照亮,另一半却隐在黑暗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的声音。 “太宰的确很敏锐呢。” “但是,森先生却又舍不得妹妹的能力,尤其是在发现连[人间失格]都无法抵抗那只眼睛的时候。” 太宰晃了晃脑袋,用今天的天气真不错的语气,轻飘飘地彻底揭露了森鸥外的想法。 “于是,在发现妹妹属于看重感情的性格后,便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试图通过日常的接触软化妹妹的警惕心,加深血缘间的感情。” “再一点一点试探出来妹妹的底线,找出最合适的利用办法。” “但森先生却依旧在烦恼着一件事情。” 太宰抬手点了点脑袋,直视着森鸥外,嘴角勾了下。 “那就是如何能够让自己的妹妹最后只能够留在港口mafia里呢,毕竟看重感情就意味着妹妹同样很看重那些朋友。” “其他还好,可唯独和伏黑惠的联系,却让森先生无法放心,担心着咒术界会和自己抢人。” 在太宰说完这些话后,森鸥外叹了口气,抬手鼓了鼓掌。 “说的完全正确。” 他注视着自己的学生,再一次感到了他当初挑选的这个孩子洞察力敏锐得令人生寒,森鸥外语气不明地道,“所以呢,说出这些话的太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六十一章 办公室内安静了一会。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观察着自己的学生,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在了心中,没有在面上流露出来。 然而与他对视的黑发少年目光却依旧给了他一种自己被洞穿的感觉。 太宰这个孩子…… 森鸥外在内心感叹,的确很聪明啊。 聪明到甚至令他有种把控不住的感觉,而这样的感觉是森鸥外最不喜欢的。 率先在这种对视中开口的,是太宰治。 “森先生干嘛突然这么严肃起来呢?” 太宰治语气又变得轻佻起来,他走到办公桌前,伸出双手撑在上面,和他名义上的老师对视着,歪头笑了笑。 “我啊,只是开始对mafia的工作产生了一点兴趣。” 森鸥外没有开口,只是以目光安静看他,似乎是在示意他在等着太宰继续说下去。 于是太宰也继续说了下去。 “mafia的世界里,死亡并非是什么避之不及的存在,而是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我想知道,如果近距离观察的话,是不是能够让我找到一些答案。” 太宰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表情变得漠然起来,森鸥外从那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鸢色眼睛里看到了一片荒芜。 明明在说着想做的事情,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期待能够得到什么答案一样。 聪明、危险、无法掌控。 森鸥外脑海中闪过这些词汇。 此时此刻,森鸥外已经意识到了太宰接下来或许会说的话,但就算如此,他想着自己以往的安排,心中依旧不确定他的布置是否真的起到了效果。 真是头疼啊,森鸥外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接手了组织,可是他却极为的缺少人才。 而他身边明明有两颗钻石,想要将他们握在手中,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甚至一不小心还会伤到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森鸥外都没法放弃。 他是真的很缺少人手。 而钻石只能被钻石打磨,于是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这两颗钻石放到一起,希望他们在互相磨合之后,变得闪闪发亮,也能够减少些棱角,被他握在手中。 而现在,似乎是已经到了某个阶段的时候—— “可是,在这之前,在我还没有找到那个答案之前……” 太宰语气飘忽,垂眸看着桌面。他的睫毛颤动着,在桌旁的台灯光线下,落下一片阴影,也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她怎么能离开呢。” 他近乎是低喃着说出这句话来,轻得森鸥外甚至差一点听不清楚。 但也只是差一点,所以森鸥外还是听到了。 成功了吗? 他在心中想。 虽然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容,森鸥外却依旧无法完全的相信。 所以他注视着太宰,依旧意味不明地问出问题来。 “太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啊,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太宰抬眸,眉头蹙起,带着些微不满口吻道,“森先生明明都听出来了吧,自然是我想帮助森先生把她留在港口mafia。” 森鸥外露出意外的表情来,“真的吗?” “这个表情太假了啊,森先生。” 太宰嗤笑了一声,似乎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太耐烦,冷淡地道:“我想找到答案,自然要给自己留出找到答案的时间。假如在这之前结衣酱就离开了的话,那么等到森先生稳定了组织,就会想要出手解决掉我了吧。” “太宰,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森鸥外用责备的口吻说他,只得来太宰一针见血的话,“因为在森先生看来,我同样也不稳定啊。” 那天晚上,有两个人目睹了森鸥外杀掉先代,伪造遗言的事。 其中一个,有着令人身心发寒的聪明机智,另一个,则是有着令人心动的异能力。 更巧妙的是,后者的能力可以免疫前者的无效化,而前者的洞察力能够令他找准后者在情感上的弱点。 他们是能够互相牵制的存在,只有一直纠缠在一起,才能够令森鸥外稍微放心使用。 也是因为如此,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森鸥外始终留着那个房子。 同样的,也保留着属于太宰的房间。 除了培养他和结衣的感情外,也是为了加深太宰和结衣的联系。 明明此时被太宰揭露了某些冰冷的真相,森鸥外却并没有发怒。 恰好相反,他反而觉得,自己的计划至少成功了一部分。 “真是的,太宰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啊,把我想得这么冷酷,明明我也是有感情的人啊。” 太宰一副你不要再说些没用的废话的表情看他。 森鸥外露出拿他没办法的表情来,叹了口气,随即无奈的笑道,“那么,就拜托太宰君了,替我这个哥哥留住亲爱的妹妹吧。” “好啊。” 太宰轻快的回答,微微眯起眸来。 台灯的光落在他鸢色的眼眸里,荡出浅浅的,似乎是愉悦的幽光。 离开前,太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明明已经走到被打开的大门前了,又后退几步回来,看向森鸥外。 “森先生,不得不说,你的发际线真的已经很危险了呢。” 顿了顿,太宰状似好心实则幸灾乐祸地道: “再继续下去的话,会秃吧?” 森鸥外:“……” 他目送着太宰离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抓了几下头发,然后看着手心里落下的发丝,沉默了几秒。 “爱丽丝酱,”他语气迟疑地问着从小房间里走出来的金发女孩,“我的发际线真的很高了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爱丽丝哼了声,“就是因为林太郎整天不怀好意,有太多坏心思的缘故啊,继续下去的话,肯定会秃的!” 森鸥外:“……”可、可恶! 他觉...得自己遭到了会心一击。 …… 从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出来后,我坐楼梯到达了某一层,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但凡是看到了我的成员都会停下来朝我点头致礼。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们对我的态度都有些不以为意,只不过是出于我的身份才对我这么客气。 我对此倒无所谓,毕竟这也很正常,我并没有在mafia表现出过什么能力来。 说起来,虽然我名义上是港口mafia的成员,但是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哥还真的没有拜托我做什么事情。 明明最开始那段最为混乱的情况下,如果他利用我的能力的话,压力会大大减轻。可是无论他忙到有多头疼,就算我主动提出来,他也依旧选择自己去处理。 一直到今天,他才提出需要我的帮忙。 考虑到他目前还没有什么不良行为,我选择了答应。 “太好了。” 我哥松了口气,然后和我简单说了下到底是什么事情。 “最近横滨来了一股不明的外来势力,目标似乎是放在了小孩子身上,就连mafia里都有成员的孩子被盯上了,被掳走后就没有再回来。” “弄得这段时间人心惶惶呢。” “所以,希望结衣酱能够帮忙看看到底是哪些家伙在做这种疑似儿童拐卖的事情。当然,前提是请务必保护好自己。” “森小姐。” 轻柔悦耳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也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看着朝我走过来的挽着发髻的美丽女子,意识到我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mafia的审问室外。 她垂眸看着我,掩唇微笑了下,态度很是温和,“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等我把目的告诉她后,看到她脸上的笑淡了些许,眉心微蹙,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情来。 “首领要让您负责这件事情吗?可是对方特地盯准了小孩……” 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担心我。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她上下扫视了我一眼,眉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但因为这是我哥的命令,她最后还是交出了资料给我。 “这是刚刚审问出来的。这个人背叛了组织,暗中和那股势力做了交易,偷偷将组织成员的孩子带走。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些人需要的都是不超过十二岁的女孩。” “哈!” 太宰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被绷带缠绕着的手出现在我视线里,抽走了我手中的一部分资料。 “十二岁……这个组织难道有着和森先生一样的怪癖吗?” 尾崎红叶掩唇轻咳了下,但眼里已经流露出笑意来。 “你怎么跑过来了?”我问。 “因为森先生的要求嘛~” 太宰看文件的速度很快,只是说这么一两句话的功夫,就快看完了手中的资料,“所以这次是我和结衣酱一起执行这个任务哦。” 我狐疑地看他。 太宰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还这么听话,我哥要求他,他就答应? “这个势力的目标是女孩子吧?”我说,太宰点点头,不在意地道,“没错。” “所以……” “所以我认真考虑过后,”太宰抿唇露出个羞涩的笑来,看得我身体一抖,“决定为了结衣酱牺牲哦。” 我:“……” 我的本心是拒绝的,可是在开口的时候,一想到这个家伙曾经拍下过我的那种照片,说出口的话就变了。 “啊,这样啊,那也不是不行。” 太宰凑近了我,似乎并没有看出我抱有的心思,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所以,要拜托结衣酱好好保护我呢。” 他捧着脸颊,朝我又露出了那种令我胃疼的羞涩笑容。 “这次不是太宰治,而是柔弱的治子哦~” 第六十二章 按照计划,mafia这边会假装没有发现叛徒的行为,然后借此再联系上对方,把我送过去。 虽然多了一个太宰,但是计划依旧还是按照原来的进行。 当然,我和太宰的身份肯定是要改变的。毕竟想想都知道,像这种为了钱财偷偷行事的家伙,是没有胆子敢偷到首领头上的。 干部身份自然也不行。 不如说,只要是在港口mafia掌有权利的都不是这种人的目标。 而最近港口mafia虽然好不容易从首领更换的动荡中缓了过来,但是底层却依旧还是有些混乱。再加上和敌对组织的冲突,有许多底层成员于火拼中失去生命,失去父母的孩子就多了许多。 在这种混乱当中,要趁机摸鱼浑水也轻松一些。 而上一回这个叛徒选中的也的确是港口mafia底层人员的孩子。 所以,我和太宰的身份也理所当然的成了失去父母,但是又被父母生前的同事,同样身为底层人员的好心人收养的孤儿。 至于这个好心人是谁—— 自然是因为不愿意杀人,于是虽然是港口mafia底层人员,但却因为这种在外人看来古怪的坚持而变得十分出名的织田作之助。 毕竟,既然有这么奇怪的坚持,年纪轻轻就愿意收养孤儿,喜得老父亲身份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吧。 “听起来的确很正常呢。” 织田点点头,但还是略有些疑惑地道,“不过,为什么太宰……是女孩子的装扮?” “不是太宰,是治子哦~” 太宰用手捏着裙角,微微弯腰,摆了个淑女的姿势。然后朝我倒了过来,几乎将身体的一大半重量压在我身上,用袖子遮住嘴角,露出了个矜持的微笑来。 “虽然是森子酱的表姐,但是却比妹妹要更加柔弱呢。” 我:“……” 我嘴角抽了抽,看他十分自然的扮做女孩子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太宰这个家伙的羞耻心。 “因为任务对象的目标只要女孩子。”我对织田说出真正的原因。 “原来如此。”织田看向太宰,若有所思,“不过,太宰这个样子,乍一看之下的确看不出来其实是个男生呢。” 闻言,我也看向太宰,发现的确如织田所说的那样,违和感并不重。 一方面,是因为太宰身形本来就属于纤瘦的那种,加上还正处于发育期,颈间系上丝带后就算露出来了一些皮肤,也因为喉结不是特别明显,不会立刻被察觉性别不对。 至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太宰的相貌了。 说起来,虽然在第一次见到太宰的时候,我的审美观就令我意识到他其实长相挺不错。 但是因为太宰的性格以及言语实在太挑战人的忍耐度了,所以反而会令人立刻忽略掉他的相貌。 他的身上有太多强烈的,属于个...人的独特点,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于是相貌反而成为了最不起眼,最容易让人忽视的地方。 而此时,当太宰有意减弱且收敛起来那些危险的特质后。 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搭配颈间黑色细带的他微微垂眸,抿起唇角时,便油然而生一种柔弱而又易碎的美。 “嘛,认识结衣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你这么夸赞……”听到我这么描述,太宰用一副轻轻柔柔的嗓音这么说,但很快话锋一转,“所以,请森子酱要怜惜治子哦~” 他朝我眨了眨眼,送出个wink。 我:“……前提是你不要开口说话。” 不然我恐怕会忍不住把他照顾到按进墙壁里。 这之后,织田配合着因为执行任务而离开租房,房间里只剩下人设变成弱女子的我和太宰,因为失去保护无法抵抗,被叛徒弄昏迷后运送了出去。 我闭着眼睛,能够感觉到自己被绑缚起来,然后丢到了车内,太宰也同样被如此对待,和我紧靠在一起。 车身摇摇晃晃,我的耳朵捕捉到车外的声音。 然后我感觉我被绑在身后的手被蹭了蹭,在我摊开手后,太宰的指尖立刻落到上面,在我的掌心里滑动着,勾勒出简洁的字语。 我在心中默念着他写出来的字,然后意识到这是地名。 横滨整个地形地图我也记住过,根据太宰写下的这些,我很快也勾勒出来了这辆车走过的路线。 尽管这辆车绕了许多路,在停下来后,我却依旧知道了这里是哪里。 当门合上,四周归于一片安静后,我挣脱了绳子,将眼罩拉开,看到的是废弃了的建筑。 “看来是横滨的组织和外来的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太宰的声音响起,我扭过头来,看到他也解开了绳子,正抬头看着周围。 “而且这个地方,可真熟悉呢,是吧,结衣酱?”太宰说着,转过头来,微微笑着,意有所指。 “的确熟悉呢。” 我冷笑了一声,不是对着太宰,而是对着选择了这个地方的那些人。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不是也是一样。” 这里,在一年以前还是一座游乐园。 却因为出现了大量的咒灵,致使多人伤亡,虽然真正的理由被掩盖了过去,却也没有了人流量,于是很快倒闭,最后落到了GSS组织手里。 原本这里是要被建造成仓库的,只是GSS组织这一年里和我哥的组织打得比较凶狠,资金链变得紧张起来。于是在建到一半后,就停工了,外部虽然建造得完整,里面却还是毛坯样,没有安装那些能够保存货物的机器。 只是如今看去,那些缺少装修,于是裸露出来的水泥柱和地面都变得十分狼藉,到处都是四溅上去变得暗沉的血色。 至于它们从何而来—— 我看向躺在地面上的那些同样被绑缚着身体,还处在昏迷之中的女孩们,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么,森先生的目的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在离...开吗?”太宰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些女孩们,只等着我的回答。 我抬头透过最顶端没有安装玻璃的窗口看过去,注意到了外面漆黑的帐,有太宰的能力,想要走出去倒是不难。 但是—— “外面恐怕已经围了一圈GSS的人,正举着枪对着这座建筑的所有出口吧。” “没错呢~”太宰抬手卷了卷垂在胸前的假发,微微一笑,看着已经从各个地方钻出,围拢起来的咒灵,“外面是防止有幸运儿溜出来的措施,再加上内部的咒灵们的攻击,这些人看起来是想要将被掳来的女孩子们带入绝境啊。” 太宰意味深长地轻叹: “难怪被掳走的孩子没有一个能够成功回来的。” 在这种内外夹击之下,除非是自身具备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够摆脱这种绝境。 比如我、比如异能正好克制咒灵的太宰。 又或者,是有可以借助的外部力量。 比如可以寄存于身体里的咒具。 “太宰……” 我心中做出决定,结果才刚刚开口喊了他的名字,就被他打断,“看来结衣酱是打算解决掉这些咒灵和外面那些人吧。” “……是。”我点头。 这种针对性的性别选择,熟悉的地址,和划定好的年龄范围,已经足以说明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性了。 这些女孩子很显然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落入到这种情况之中。 我并非是想做什么英雄,只是于我而言,既然这种情况是因我而起,而解决它们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这些女孩子又和我没有什么利益或者安全上的冲突,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出手的。 否则,这些女孩子只怕都活不下来。 孩子失去父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父母失去孩子也是如此。 “啊啊,那我也留下来吧。” 说出这句话的太宰注意到我意外的眼神时,他鼓了鼓脸颊,颇有些幽怨地道。 “结衣酱这是什么表情啊,我说过了吧,这次是我和结衣酱一起出任务。所以,是搭档啦,搭档。”他语气加重,强调着这个词,又道,“难道结衣酱觉得我是那种丢下搭档不管的人吗?” 我想也不想地点头,“是。” 太宰捂住胸口,身体摇摇晃晃,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回答得真是毫不犹豫啊,结衣酱。”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和太宰也没有怎么犹豫,很快配合着解决起这些咒灵来。 原本我一开始是想要开眼的,这样能够准确地接近那些咒灵,但是就在我打算这么做的时候,被我抱在怀中的太宰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我的行为,在我开眼的前一秒,恰好伸手按在了我的左眼上。 我的眼睛反射性的闭上,视线落入黑暗。 于是其它感官变得明显起来。 我清楚地感知到落在我眼皮上的指腹有些微凉,还有太宰传进我耳中的,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 ...“我会提示你要往哪边跳,然后,由我出手,祓除掉它们。” 他顿了顿,指腹在我眼皮上轻轻划过。 “所以——” 他的语调很轻,听起来似乎正在笑,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他的手指离开了我的眼皮,于是下意识睁开眼,正好对上他盯着我的视线。 我看到他的确在笑,鸢色眼睛里倒映着我的模样。 黑发,红眸,还有颈间系着的白色丝带,以及黑色的衣裙。 说起来,这也是太宰挑的,美名其曰这样才能够说服别人,我们因为失去父母,不得不互相依靠,而变得关系更加亲密。 他对我道:“结衣酱愿意相信我吗?” “相信什么?” “相信我,让我——” “成为你的眼睛。” 第六十三章 我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好啊。” 在太宰嘴角微笑的弧度刚刚上扬时,我看着他,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要是失误了,以后每次你想自杀,我就控制你,让你失败。” “……可、可恶,好恶毒的惩罚。” 太宰瞬间变成包子脸。 我呵呵了一声。 好歹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长一段时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这个混蛋以为我没看出他的小心思吗? 太宰这个家伙,绝对是打着给我报错位置,然后让咒灵伤到我,我失手将他摔落,他正好趁机尝试这种新的自杀方式的主意。 被我揭穿,又被我威胁了的太宰放弃了心中的小算盘,老老实实地和我配合了起来。 我负责抱着他,带着他快速接近咒灵,而他则负责祓除。 我如他所言那般,没有开眼,而是将一切行动的权利交给了他,按照他的指示行动。 太宰的指挥很简洁,每次都只有简单的两三个字,语气淡淡,神情也接近淡漠,褪去了平时的那种不正经的样子,显露出来了他真实的一小部分。 仔细想,这是我和太宰第二次这么配合了。 相比第一次,虽然这个事实一旦意识到就令人觉得很奇怪,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之间的确变得默契了许多。 直到解决掉所有的咒灵,我和太宰的配合也没有出现过一次失误。 原本这应该算是一次完美的配合。 如果不是太宰这个家伙又作死的话。 他明明已经知道咒灵祓除完了,却还假装依旧有咒灵存在,指挥着我做出各种高难度躲避动作,最后被我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于是我理所当然地将他教训了一顿,用拳头与他和谐友好地讨论了一番不作不死这个道理。 至于那些女孩子,大概是迷药效果太好了,再加上我和太宰解决的速度很快,她们依旧还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不过至少她们不需要担心生命安全了,毕竟内部的危险已经消失。 现在就只剩下外部的了。 当我抱着太宰跳起,借助墙壁踩踏到最上面,从窗口里出去时,我的动作一顿。 因为我感觉到了从地面传来,通过墙壁传递到我脚下的轻微震动。 几乎是在下一秒,我看到眼前的景物一变,缓缓展露出来了原本不存在的一群人。 [帐]被从外界打碎了,于是被阻隔开来的空间再次融合在了一起。 有个身影被GSS众多成员围攻着,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射击,那些子弹都无法真正击中那个并不算高的身影。 那个身影周身被红色的光笼罩着,几乎化作了一片残影,时而腾飞,时而俯冲落地。 每一次出手,都会有一大片的人倒下,而地面的震动也是因他而起。 我正看着起劲的时候,眼前视线就一黑,某个家伙伸出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啊啊,这种小矮子就不要看了吧,结衣酱。” 太宰在我耳边用充满嫌弃的口吻道,“看多了眼睛也会被污染的。” 我拉下他的手,没接他这句话,而是疑惑地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呵呵,”太宰冷笑了几声,黑泥几乎溢出来,带着十足的恶意道,“被所有‘羊’依附着的家伙每次横冲直撞还能是因为什么呢,自然是来找他的‘羊’了。” 我明白过来,那群女孩子里大概是有‘羊’成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系蓝色的丝带子,于是就被当成普通的小孩跟着一起掳了过来。 不过,也因为羊之王的找来,外面这些家伙显然也就不在需要我和太宰来处理了。 眼看着GSS成员几乎要被解决干净,我也就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带着太宰离开。 离去前,我感觉到了落在背后的视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位羊之王正注视着我,脚下踩着最后一个GSS成员。 不过,或许是顾虑着‘羊’的成员,所以他并没有追过来,只是定定看着我这个方向看了几秒,便抬手控制着车辆飞起,撞开了废弃仓库紧闭着的大门。 随即,他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这之后,我和太宰回到mafia大楼,将事情经过告知给了我哥。 “原来如此,是和GSS合作了吗……” 我哥露出深思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应该受到教训。” “但是,最近组织自身内部也有许多问题还没有解决吧,”整个人都趴在沙发上,没个正形,还从茶几上拿了颗苹果啃起来的太宰在一旁开口,脸颊因为果肉鼓起,声音也有些含糊。 “将所有人手用来和GSS彻底干起来的话,高濑会就会成为坐收渔翁的角色,这样也没关系吗?” “这也是为了捍卫组织的尊严。”我哥毫不犹豫地道,他看向我,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结衣酱不仅是我的妹妹,同样也是mafia的一员。” “港口mafia的三大规则之一,被打了就要用更狠的拳头打回去。” 他的眸色沉沉,显露出属于首领的那种压迫感,“身为首领,我自然要保护好自己的组织成员。” “啧,听起来真是令人感动呢,这样关爱组织成员的首领。” 太宰的夸赞听起来很不走心,甚至比起夸奖,更像是在阴阳怪气。 “不如就将这个任务交给太宰吧,”我哥微笑着看过去,在太宰嘴巴一撇,明显要张口拒绝的时候,他又道,“毕竟,GSS组织的实力并不弱,如果指挥不够聪明的话,就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我拒绝。”太宰兴致缺缺地道,“这种事情太没意思了。” “这是身为首领的命令,太宰。” 港口mafia的三大规则之一,也是优先度最高的一条,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 太宰叹了口气,恹恹地道:“我讨厌这种规定。” 但他还是没有再次说出拒绝的话语,只是提出其中的问题。 “我目前的身份并不高。” 我哥的回答,是从抽屉里拿出张卡片,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示意太宰接下。 太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张卡片。 我哥道:“这是‘银色神谕’,你可以用它来指挥调用组织成员,他们会无条件服从你。” “所有成员啊……” 太宰拿着它摆弄了几下,然后抬眸,视线落到我的脸上,脸上那种无趣的表情终于消散,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那么,如果我要调用结衣酱呢?” 我:“……” 我哥:“……” 太宰眨了眨眼睛,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来,“结衣酱也是mafia成员,那么这个意思就是我可以指使结衣酱做任何事情咯?” 他跃跃欲试。 “如果我要让结衣酱——” 我默默捏紧拳头,情绪平静地看着他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并且即将面临被打的命运。 “咳咳,”我哥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太宰的话,也避免了他即将被我揍一顿的命运,“太宰,你确定要把它用在这里吗?” 太宰看了看我的拳头,又看了看我哥虽然微笑着但是明显暗含警告的表情,收回了试探的脚。 “好吧,但是——” 他屈指轻弹了下手中的谕令,视线依旧看着我,没有改变主意。 “我的确需要调用结衣酱。” 我哥看向我,或许是担心我同样拒绝,他没有如同对太宰那样直接强硬地命令,而是委婉地劝说我,一起同去的话,能够提前发现资料。比如到底是哪个势力在和GSS合作。 “没错呢,”太宰在旁边点头,“如果只有我的话,说不定我会一不小心毁坏什么资料哦。” 我的拳头又硬了。 只能说,打宰这种事情会变成一种日常,真的不是我的原因。 但最后出于一些原因,我还是答应了这件事情。 于是距离上个任务才结束没多久,我和太宰再次成为了搭档。 和太宰成为搭档,是一件十分考验忍耐力的事情。 不过还好,我往往是拳头硬了就当场打宰,除此之外,也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应付他。 好比现在。 “森、森小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出声的是同样被调用的mafia成员,他看着被我用绳子捆绑得结结实实,有如蝉蛹一样,被我拖在地上向前的太宰,脸上露出那种不知所措的小动物般的表情来,而他身后跟随的西装成员都带着墨镜,假装自己是个行走的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太宰先生的表情……” “啊,你说这个啊,”我口吻轻松地给他解释,“他被我弄进幻觉里了,现在正幻想着自己飘在三川途里做一条青花鱼游着泳吧。”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太宰这个混蛋,一出门看到河就想跳,看到树就想吊,于是为了省事,我索性就直接把他拉进了幻觉。 明明要拉着我早早出门的是他,结果路上总是做一些拖延时间的事情的也是他。 听到我的解释,这个mafia成员看起来并没有被我安慰到,脸上的表情反而显得更加无措了。 “没关系,我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对了,你叫……” “我叫广津。”他说了下自己的名字,虽然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看得出来,他觉得我和太宰正在胡闹,却因为谕令而不得不听从我们的吩咐。 “那么,广津,”我示意他不必在跟着我们,“你们现在可以去盯着GSS了,在我和太宰回来之前,务必盯紧他们。” “但是——” 我没有过多废话,只是直接开眼将他们都拉进幻觉里走了一圈,然后再把他们放出来。 亲身经历过我的能力后,广津再也没有多说,转身按照我的话,带着手下的成员前往了GSS基地。 而我则拖着太宰到了一家电子游戏中心门口。 “你说的就是这家店铺吧?”我问。 从幻觉中出来的太宰蠕动了下身体,靠着我逐渐站了起来,皱了皱鼻子,不太情愿地嘟哝。 “啊,是呢。” “那个小矮子应该就在这里。” 第六十四章 提出要来找羊之王的,是太宰。 但是现在磨蹭着不愿意进这家店铺的也是太宰。 最后我决定不再听他各种扯淡的理由,直接扯着绳子把他拖进了电子游戏中心。 游戏中心里的人很多,大部分都专注于面前的游戏机,但也有一小部分注意到了我和太宰,然后纷纷露出震惊的眼神。 他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宰。 甚至还有人扭过头来,扯了扯身旁玩游戏正玩得入迷的同伴,将对方从游戏的世界里拉出来,示意看向我和太宰的方向,小声议论着。 因为我的听力太好,以至于就算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我也能够捕捉到其中的内容—— “现在的小孩子这么会玩了吗?” 我:“……” 突然不是很想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呢。 还好此时我已经看到了那个背对着我这个方向的赭发色少年,他站在一台游戏机面前,屏幕上是打斗的角色人物,看起来正在打着游戏。 “喂。” 我踢了踢脚边咸鱼状的太宰,示意他给我办正事了。 “啊啊,真是的——” 太宰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然而他身上的绳索却已经自动松开脱落了下来。他揉捏着手腕,慢吞吞站起来,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完全不想和那个讨厌的小矮子交流——” 在他说话的同时,我眼尖的注意到那个背对着我们,似乎正在专注地玩游戏的少年耳尖动了动,扭过头来,看向了我们。 “砰!”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拦在了太宰面前,才刚刚好挡住了落向他的攻击。 被我拦住的羊之王眯起眼,视线凌厉地落在了我身后的太宰身上,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道: “你、在、说、谁、是、小、矮、子、呢?” 太宰藏在我身后,但是以我的身形根本无法挡住他,所以中原中也只需稍稍抬头,视线就能越过我的头顶,看到太宰。 而太宰这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挑拨他人的神经。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会对号入座的,当然只有——” 太宰顿了顿,在最后加重了语气,嘲讽力十足。 “小、矮、子、本、矮。” 我都能够看到羊之王暴起的青筋了,还有他逐渐变得狰狞的面色。 “你这个——”他咆哮着怒吼,“混蛋!!” 轰—— 他脚下的地面在瞬间被踩碎,身上也冒出红光来。 周围原本在游戏的客人注意到这个动静,顿时发出惊叫声,本来就拥挤的游戏中心里变得更加混乱了。 “太宰。” 我语带警告地喊了他一声。 “快点办正事。” 我看出来太宰在故意挑衅羊之王。 老实说,虽然我跟太宰才是一伙的,但我反而能理解羊之王的心情,再加上我今天已经被太宰奇怪的行为弄得很不耐烦了,不打算继续纵容他这种情况下去。 就算太宰的异能力可以消除羊之王的能力,可是羊之王的体术也不是假的,假如我束手不管的话,羊之王只凭拳头就可以让太宰一顿苦头吃了。 反正只要保证不会打出毛病来就行了,我想。 大概是察觉出来我的这个想法,太宰及时开口,阻止了自己被打的命运。 “羊之王。” 他语速飞快地道:“你的成员已经被盯上了,而你也和GSS的人结下了仇,不想解决掉这个麻烦吗?” 这句话成功令赭发色少年冷静了下来,虽然脸上还带着怒火,但他身上的红光消失了。 “别叫我羊之王,我不是‘王’。”他语气生硬,不只是对太宰,同时也看向了我,“我只是因为异能力而拥有名为‘强大’的底牌,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 我眨了眨眼,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形容自己。 这种性格…… 难怪明明身为一个组织的首领,却任劳任怨地为成员收拾烂摊子。 实在是—— 太好欺负了嘛! 我忍不住想,还好这个家伙不是太宰的首领,如果是的话,想必一定每天都会被太宰这个家伙气得跳脚,寿命都会减少一大截吧。 “换个地方说话吧。” 我开口道,看了看四周畏惧的人群,提出这个建议。 在转移到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里后,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冷冷看着我们。 “你们最好有事说事。” 他语气很不好地道:“关于你刚刚所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假如被我察觉出来你在戏弄我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太宰听到这句明显带有威胁的话,漫不经心地笑了声,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你的确很强,可是这不代表‘羊’的成员也很强。他们不过都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小孩子而已,想要对他们动手,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中原中也咬牙,恶狠狠地道,“除非他们想尝试我的怒火。” “可是,如果你不知道是谁对他们动手了呢?” 太宰轻笑了一声。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保护他们。” “但你无法保证能够永远都保护住他们,”我开口,对上中原中也看过来的视线,淡淡道,“不是拥有力量就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你总会有疏漏的一天。” “而意外……”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会在你疏忽的时候到来。” 中原中也的表情很难看,眉头紧拧在一起。 我注意到太宰也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他看穿了我刚刚的想法和情绪。 “上次在仓库,是你出手解决了GSS所有的人。你说,他们会不会认为,‘羊’和港口mafia联手了呢?”太宰笑了下,“GSS动不了mafia,难道还解决不了‘羊’的成员吗?”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太宰的话精准地掐到了中原中也的弱点。 太宰提醒他,假如GSS真的有意对‘羊’的成员下手的话,GSS这种大型组织完全可以收买和GSS无关的人,比如住在擂钵街的那些家伙。只要再掩盖好证据,甚至嫁祸到别的组织身上,就算中原中也异能力强大也无济于事。 他总不可能和整个横滨的组织做敌。 而现在,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港口mafia和GSS的纷争愈发激烈,加上最近GSS开始朝mafia成员的家人下手—— 上回我们出现在仓库,也是因为查探这件事情,最后确认到了GSS身上。 于是首领正在考虑,是否要对GSS出手。 毕竟横滨还有另一个组织高濑会,总不能最后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然后被高濑会吞并了。 “所以,要联手吗?” 太宰直视着中原中也,语气慢悠悠的,似乎已经稳操胜券,“要和我们一起解决掉GSS吗?” 中原中也:“……” 我在一旁看着太宰的忽悠大法,仿佛看到太宰慢悠悠在地面挖了个坑,然后有个赭发色少年站在坑边,即将掉下去的场景。 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是厌恶,又有着迟疑和动摇,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僵硬着声音道: “……好。” 我在心中长叹—— 他跳了。 他跳坑里了。 有太宰的布局,我对人的控制能力,再加上中原中也的重力,GSS虽然坚持抵抗,但依旧被我们直接攻到了最中心。 最后连GSS的首领也死在了我们手中。 而我也终于知道了,到底是谁在和GSS私底下合作。 来自咒术界的高层。 太宰从我手中抽出资料,翻阅了几下,轻啧了一声。 “这些家伙,真是烦人的苍蝇啊。” 这一次,我很赞同太宰的说法。 这些家伙是真的烦人,又贪婪,又胆小,又恶心,就像是嗡嗡乱飞的苍蝇,不至于致命,但会恶心到你。 只不过,看他们的行动,显然是只知道有关于我的很模糊的信息,这说明当时有人压下了我的存在。 想来也只有那位五条先生有这个能力。 “这份资料,结衣酱不如发给伏黑君吧。”太宰笑眯眯地道,给我提着建议,“我听说他要成为咒术师吧,那么至少要知道咒术界那群老家伙的真实面目,才能够提高警惕心呢。” 我瞥了太宰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话好像也在给我挖坑。 可是仔细一想,又找不出来坑到底在哪里。 最后出于对伏黑惠的安全考虑,我还是决定把这份资料传给他。 “结衣酱。” 在我拍照发信息过去的时候,太宰又凑近了我,眨巴着眼睛,口吻很是随意。 “总是被这些家伙盯上,也会很烦吧。”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脑袋:“有什么话就快说。” 太宰却反而顺着我的力道,将脑袋压在了我的手掌上,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眼睫毛扇动时在我手心划过带来的轻微的瘙痒感,令我下意识收回了手。 没有了遮挡,太宰的面容再次出现在我视线里。 他歪着脑袋,对我微笑,鸢色的眸闪烁着晦涩的光。 “就算你不在意这一点,可是你为什么不让自己变成主动的那一方呢?” “……” 我眨了眨眼。 太宰这句话…… 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不是在煽动我争夺权力啊? 捏着下巴思考,我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心动了。 “如果我当上干部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下命令让你离我远一点了?”我问太宰。 “……” 太宰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了下来,满脸写着“我不开心”。 我假装没看见。 “我说,你们两个,要黏糊的话可以以后黏糊。” 中原中也没好气的声音响起。 他的表情也同样写满了不开心,毕竟任谁被讨厌的家伙指挥,都开心不起来。 而我也被他这句话给弄得不开心了。 谁? 谁黏糊了啊? 谁要和一条青花鱼黏糊啊? 太宰因为我不开心,我因为中原中也不开心,中原中也因为太宰不开心。 很好,这成功完成一个轮回。 最后我们三个都板着脸走出了GSS基地,广津的表情看起来很迷茫,完全没弄明白我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因为解决了GSS这个一直以来和mafia作对的组织,我和太宰在mafia的地位也有了改变。 当我哥提出要将我调入到尾崎红叶手下,太宰接手部队指挥权时,mafia上下基本都反应良好地选择了接受。 对于靠近mafia权利中心,我原本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太宰当时的话的确对我产生了一些影响。 从无所谓,偏向了积极。 但是这个时候,我还只是被勾起了一点兴趣而已。 第六十五章 尾崎干部是一个性格很不错的上司。 虽然在工作期间,尤其是在审问人的时候,会尤为的冷酷,教导我的口吻也会变得冰冷许多,可是在平时,她却并非如此,要和善许多,尤其又有着出众的颜值,很是赏心悦目。 就是每次在太宰跑过来烦我的时候,我每每都能够感觉到尾崎干部投过来的视线,她看我的眼神总是有些微妙。 除此之外,最让我头疼的,大概就是那些必须要我亲自撰写的文件报告了。 每次奋笔疾书的时候,我都很想摔笔。 话说为什么审问犯人必须要我做记录啊,不能有个助手在旁边吗? 小孩子写这么多字,对手腕很不好啊! 然后每次当我抱怨的时候,我哥都会将脑袋从几乎淹没了他办公桌的文件里抬起,苦笑着看我。 “哥哥其实也很心疼结衣酱啊,可是,这是组织的规定呢。” “既然是规定的话——” 我一把揪起正哼着歌躺沙发上的青花鱼,将他对着我哥的方向晃了晃。 “头好晕啊~” “森先生长出两个脑袋了呢~” 被我晃动的青花鱼喃喃,我没理会,只是不满地道:“为什么太宰这个家伙,不用写报告?” 我哥:“唔,事实上……” 我哥绞尽脑汁想着理由,我冷笑一声,直接戳穿了原因。 “是因为太宰过于任性,将报告全部丢给了自己的手下吧。” 太宰不甘寂寞地插了句话进来,“没有哦,结衣酱,我还是有写的——” “你闭嘴。” 我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这么说,他所谓的写根本就只是签了个名吧! 我做出最后通牒。 “假如不给我安排助手的话,那我就不干了。” 我哥脸上的苦笑更明显了,“不要随便就说出这种话呀,结衣酱。你现在的位置可是拥有一定的权利的,就算是哥哥,也是因为你之前对mafia做出的功绩,才能够将你安排到这个位置的。” “反正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吧。”我说,神色没有丝毫动摇。 我哥沉默了下,他直起身体,双手交叉掩着唇,定定看着我。 在他的目光之下,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种注视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我哥就轻叹了声,露出拿我没办法的无奈的纵容表情来。 “好吧,那么,你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个助手。” 好耶! 我立刻爽了,终于能够从报告之中挣脱出来了。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用完就丢,下一秒就和我哥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才走出几步,还没到电梯口,我听到了身后青花鱼喊我的声音。 “结衣酱~” 他黏黏糊糊地靠了上来,和我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映出了我和太宰模糊的身影。 我和他站在一起,脸上都绑着绷带,遮住了右边的眼睛,脸上原有的那些生动的情绪都消失,显得过于的平淡了。 我不知道太宰在想什么,但我却在想太宰所说的话。 他说得对,我想。 权利这种东西,的确会令自己变得方便起来。 只是我哥,他似乎已经开始对我产生了忌惮,甚至开始试探我对权利的态度。 我很想吐槽,他这是不是也太心急了,我还没站多高呢,连准干部都不是。 “森先生……在害怕吧。” 太宰突然开口,声音轻不可闻,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偏过头看他,太宰也在此时看向我,他嘴角勾了勾,笑容却显得有些嘲讽刻薄。 “森先生啊,他担心如果你对权利产生欲望,最后是不是会直接盯上他身下的位置。而现在没有人能够克制你眼睛的能力,假使他被控制了,那么你完全可以营造出他退位的假象。” “……” 太宰的视线落到我右眼的绷带上。 “他知道你的能力,所以不会像先代那样,被它迷惑。” “所以我哥是打算掐了我的上升之路?” 太宰摊手,“说不准哦。” 他朝我弯了弯眸,笑得狡黠。 “结衣酱,需要我的帮忙吗?” 我盯着他,问道:“代价是什么?” 太宰回答得很快,就好像他一直等着我问出这句话来: “结衣酱答应我一件事吧,要任何事都可以做的那种。” 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划算,主要是太宰这个人底线太低……不对,他根本就不存在底线。 在他期待的视线下,我认真地道: “我觉得还是篡位更轻松一点。” “……”太宰看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怨起来。 这之后,大概又过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我偶尔也会带领手下出去做任务,甚至又遇见过一次中原中也。 他正带着‘羊’的成员攻击mafia的武器库,而我正好是接到任务去阻止的。 中原中也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愣了下,但很快他身旁那个叫做白濑的少年便叫嚣着冲了出来,我身后的手下自然对着他开枪,于是中原中也为了救下他,下意识动用了异能。 最后这场打斗变成了我和中原中也两个人之间的斗争。 这一次,我们之间打斗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的武器库直接被我们两个给砸成了废墟。 他以重力缠身,而我身上则是具现化的红色虚影。 打着打着,中原中也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特,眉头也皱了起来。在又一次交手时,他飞快地压低了声音问我:“你的异能力……是将他人的力量化为己用?” 我挑了挑眉。 还真的和太宰说的一样,他把这当成了我的异能力。 在开口回答前,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最近受到那条青花鱼的影响太大,话到嘴边就歪了一下,变成了太宰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你猜~” “……” 面对中原中也瞪过来的视线,我无辜地眨眼,“我跟你现在可是敌对的,怎么可能告诉你。” 事实上,我心中的惊讶也不比他少。 一方面,是这次让我确切地意识到,他的力量的确能够被我索取,我甚至感觉到,在这种力量从身体里经过眼部时,减缓了左眼的不适。 另一方面,是我发现,我的眼睛无法对他起作用。 这两点都很奇怪,令我难以控制地对中原中也产生好奇。 这场架打到最后,是中原中也主动收的手,表情看起来有些郁闷。 大概是因为他察觉到继续下去的话,他根本就是在自己打自己,毕竟我的力量都是从他身上获得的。 而跟在中原中也身边的‘羊’成员都很不服气的样子,白濑甚至认为中原中也是在对我们放水。 他的话被中原中也语气很不好的喊住了。 “我不会对‘羊’的敌人放水。” “那你就用重力碾碎她啊!”白濑喊道,“她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中原中也的表情很僵硬,在他开口前,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地插了进来: “因为你们再不走的话,就走不掉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太宰从堆积的废墟上跳了下来。 他身上披着的黑色风衣划过一道弧度,然后落了下来,将他整个人裹进黑暗之中,与此同时,一群面无表情的mafia成员从他废墟后出现,手持武器对准了白濑他们。 “一旦结衣酱拦住了他,你觉得你们能够在子弹洗礼下活下来吗?” 太宰没有被遮住的那只眼睛冷漠地看向了白濑他们,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看起来态度变得友好了许多。 “不过,看在中也上次和我们愉快的合作上,我们可以不计较你们对mafia的攻击。所以,你们还是听从中也的话离开吧。” “中也,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打不过她?!”白濑不敢相信,他身旁那些‘羊’成员也是类似的表情,“你的重力明明是最强的!” “我……”中原中也紧皱着眉头,他似乎在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假如这次我们灰溜溜的走的话,其他人都会看不起我们,我们的地盘也会被夺走!你……” 白濑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难不成真的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你上次和他们合作,就是为了能够加入mafia……” “当然不是!” “是因为保护你们啊。”太宰走到我身边,语气漫不经心,“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弱了,中也才会和我们合作。” 太宰这句话很不客气,也很戳人的自尊心,我看到白濑的脸瞬间憋红了,但是在中原中也不愿再出手的情况下,他大概也明白继续说下去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最后只得离开了。 我没拦住他们,而是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废墟。虽然说因为我及时赶到,武器被转移了出来,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就是毁了个仓库而已,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 “你是不是又挖了什么坑?” 太宰眨巴眼,很无辜地看我,“这一次,可是有森先生出手哦。” 这句话的意思…… 我思索了下,语气肯定地道:“懂了,这次是你和我哥一起挖坑。” 太宰嘻嘻笑着,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态度无疑已经证明了我的话。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太宰不止是这次和我哥联手给中原中也挖坑,事实上,太宰在前一次的合作里,就已经在挖坑了。 那是在三天后的凌晨,理应正是所有人入睡的时候。 我察觉到不对劲,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就看到,我的房门不知在何时打开,床前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黑影,弯下腰来,凑得极近地看着我,正好对上我睁开的视线。 “……” “哟~你醒啦~” 轻快的声音传进我耳中。 这个时间,这个场景,还有这句话,在瞬间激起了深埋于我脑海中的回忆。 我听到了自己理智断裂的声音。 “太宰治——!!!” 第六十六章 在我怒吼出声,拳头硬了,准备开始打宰的时候,发现这个家伙居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咋咋呼呼的到处跑,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楞在了原地,睁大眼睛看我。 他似乎是在疑惑着什么。 于是我抓准了这个机会,把太宰这条青花鱼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后,我神清气爽,终于有心情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大半夜跑到我的房间里。 “阿巴阿巴……” 太宰躺在我床上,衣服凌乱,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喃喃,就好像惨遭蹂|躏的无辜少年。 我实在觉得辣眼睛——明明我就只是日常打宰而已——没好气地道:“我下手已经很轻了。” 假如我真的用力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要躺在医院了,而不是摊开手脚占据了我大半个床位。 ……虽然揍的力度的确要比以往重一点。 但这也是因为太宰大半夜干啥不好,非得悄无声息溜进我房间,还站我床头,还对我说出那样的话,让我想到了很不想回忆的那个人……啊,不对,那个混蛋分明已经不做人了。 “可是,真的好痛啊,”太宰眼神幽幽地看向我,“而且结衣酱揍完我后,还那么凶。” 他满脸写着不开心,肢体语言充分表明了他现在需要哄才能起来。 我:“……” 又有种拳头硬了的感觉呢。 明明是太宰大半夜弄醒我,结果最后他反而像是被吵醒的那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地对我说出了原因。 他是去收网的,但是,因为可能会遇到大量的敌人,所以需要我的保护。 我问他,收什么网。 太宰却只是笑笑,并没有说出答案来。 在路上的时候,我回忆了一下太宰这几天的任务,发现因为他心太黑,手太快,受害者众多,我一时半会还真的找不出到底是哪任受害者。 直到我看到那群在悬崖边搜索着的人里,那个眼熟的银发少年,我才确定答案。 哦,是那个掉坑里的羊之王。 在我控制住他们的时候,太宰蹲在悬崖边,对着下面说话。他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语气听起来也很幸灾乐祸。 “啊,真是的,中也你怎么这么狼狈啊。” 我这个方向看不到悬崖底下,但可以听到从下面传来的沙哑的声音,是中原中也的。 他在怀疑太宰是故意赶来救他的,就是为了收买他。 太宰飞快地否认他才不想救一个小矮子。 “太宰。” 我心中已经大概明白太宰要做什么,配合着他开口,“别拖时间了,解决掉敌人之后,我们就离开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太宰站起身来,语气轻快地应和着我的话。 “我知道啦。” 但太宰只是走了一两步,就被叫住了。 “等等。” 我和太宰一齐看向悬崖边,看着中原中也喘着粗气,艰难地爬了上来。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也有些摇晃,飞快地看了眼定在原地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0340;白濑时,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下,“精神异能……”他小声说出这个词,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我们。 “解决……是包括了他吗?” 我和太宰都能听出来中原中也所说的‘他’是指白濑。 “没错,”太宰语气理所当然,“我们可是收到消息了,‘羊’的成员要加入到高濑会里,当然要在这个合作达成前打垮他们。” 我双手环胸,也点点头,“上回‘羊’对mafia做的破坏,我们没有计较,可这回没那么容易了。” 中原中也定定看着我们,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只怕连重力都很难使用出来,否则刚刚也不会靠爬上悬崖了。 而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自己也明白,无法阻止我和太宰的行为。 所以,虽然他的表情透露出来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被人设计挖了坑,可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但是在他的性格被太宰看透了的情况下,说是选择,其实也只有一种可能。 于是,出来时是我和太宰两个人,等回去的路上,就多了一个家伙。 多出来的是中原中也,正在昏迷中。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检查过后发现伤口来自后背,距离心脏只差很小的距离,而且伤口渗出的血液微微泛黑,明显带了毒。 不用想就知道,能够在重力异能下伤害到中原中也,并且还是伤在这个位置的,只会是被他信任的人。 “真惨。” 我忍不住感叹。 有一说一,中原中也虽然不懂得怎么维持一个组织,可他对‘羊’是真的在自己能够做到的范围内仁至义尽了。 “与其关心他,结衣酱更需要关心的是我吧。” 太宰背着中原中也,碎碎念地抱怨着,鼓起脸颊不满地看我,“背人的可是我。” “那就换我来背。” 结果太宰反而又改口了,“算了哦,小矮子太重了啦,结衣酱背的话,会影响到未来的身高的。” 我斜睨了他一眼,不太在乎地道:“什么啊,要说担心身高的话,我也背过你啊。” 之前我和太宰配合的时候,抱过他多少次了,再背个中原中也对我来说也没什么。而且中原中也又比太宰矮,看起来也是纤瘦的体型,我可不觉得他比太宰还要重。 太宰哼哼了两声,嘟嘟哝哝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最后一路上还是他吭哧吭哧着将中原中也背回了屋里。 刚到屋,太宰就迫不及待地将背上的中原中也甩下去,昏迷中的他直接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似乎是被撞痛了伤口。 但这并没有引来太宰的愧疚,甚至这个家伙已经不停念着好累好累,然后钻进了厨房里。 “只可以开一罐,太宰。” 我在他背后用很重的语气说了这么句。 太宰背影一僵,缓缓扭过头来,“可是我背着这个家伙回来好累哦~”他放软了语气,鸢色的眼睛睁大,圆溜溜的就像是猫一样,试图装可怜说服我改变想法。 “那也只能开一个。”我的语气毫不动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在办公室里...偷偷开了好几罐,再吃下去的话,你的肚子又要痛了。” 这个家伙是有前例的,每次他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开始闹腾,作妖。 而我则是受害重灾区。 每次都会被他的骚操作弄得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觉得身心疲惫,有种无力感。 我没再理会浑身散发着怨念进了厨房的太宰,而是走到中原中也身边,把他弄到了沙发上,然后去翻出家庭药箱来。 给中原中也处理伤口对我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身体里的毒素稍微有点儿麻烦,不过我给他灌了点我哥做的解毒剂。 ……虽然我哥好像是个没有证的黑医。 不过药剂似乎有了效果,原本呼吸有些急促的中原中也脸色终于好转了一些,呼吸也变得稳定起来,只是眉心还紧紧蹙着,大概是梦到了并不怎么开心的内容。 确认他暂时没了生命危险,不至于在正式加入mafia前就嗝屁后,我拍拍手,转身进了厨房,揪出了试图开第二个蟹肉罐头的太宰。 “你是不是发现了?”我问。 “……嗯?” “我的眼睛对他不起作用。” 在我这句话落下后,客厅里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太宰才看向我,表情变得平静。 “嗯。” 我点点头,“那我哥也知道了,对吧?” “嗯。” “所以,他要让中原中也加入,是为了掣肘我,对吧?” “嗯。” “……懂了。”我长呼出口气来,没有生气,也很冷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结衣酱。” 太宰目光静静看着我,“放弃主动权,就是这样的下场。” “你说得对,”我点头,没有否认他这句话,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也不会后悔,“那么,他现在放心了吗?” “……”太宰眉头蹙了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语焉不详,“谁知道呢,森先生总是会思考很多,怀疑很多。”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手机响了。 太宰拿出来看了眼,面不改色地掐掉,在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直接拆出了电池。 结果没多久,mafia的成员就开着车到了门口,语气很好,但态度很坚决地请太宰上车。 “是首领吩咐的。” “……” 太宰表情恹恹地上了车。 我不觉得我哥会不知道中原中也现在正在我们屋里,可是他却只叫了太宰,这令我觉得有些疑惑。 合上门,我转过身,视线落到躺在沙发上的中原中也身上。 他就不怕我杀了中原中也吗? 在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看到沙发上的赭发色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并且直起身来,眼神凌厉地看向我这个方向。 他的眼中闪过杀意,结果在看清楚是我后,那股杀意才稍微减弱,但依旧还残留了些许。 “这里……” 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抿了抿唇。 “这是我住的地方。”我说。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才再...次开口,“……我以为我会在mafia。” 我被他提醒,才发现之前不太对劲的地方,明明可以直接把中原中也送到mafia大楼,甚至还可以把他丢到医务室让更专业的人处理他的伤势,可是为什么中原中也现在会在这里? ……我这才意识到,我被太宰那个家伙的行为给引导了。 我皱了下眉。 算了,反正那个家伙,每次总会弄出点小问题来,算是对我哥支使他做事的反抗,这次十有八九也是这样。 第六十七章 “啊,因为之前你还在昏迷之中呢。” 我不太走心地回答了中原中也这个问题,“你也不想自己那个样子出现在mafia所有人的视线里吧。” “……”中原中也低咳了一声,大概是既赞同我的话,但是又因为想到了我们所做的事情,所以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别扭,以至于他转移话题的手段也很拙劣。 “是你背我回来的?” “不,”我摇了摇头,“是太宰。” 中原中也:“……” 他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黑了下来,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噗嗤。” 听到我的笑声,中原中也瞬间抬头,瞪向了我,“你在笑什么啊?” 他的表情看着有点凶。 我清了清喉咙,但脸上还带着笑,“我只是觉得,明明每次,我都是和太宰同时出现在你面前的吧。”顿了顿,我好奇地道,“可是,你看起来好像更讨厌太宰呢。” 中原中也磨牙,“那个家伙,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令人厌恶的感觉。” 我想了想,忍不住点头,“你说的没错。太宰那个家伙,是很考验人的忍受力。” 说完这句话,我注意到中原中也意外的眼神,“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是他的搭档吗?”中原中也表情有些疑惑。 我摆了摆手,“那和太宰的性格有关系吗,并不能减少他的欠揍程度吧?” 就算是搭档,也不影响我打宰啊。 心理学上有个这样的说法,那就是快速拉近彼此关系的方法便是拥有共同话题。而共同话题里,相比起拥有同样的爱好,共同讨厌一件事物要比前者能够更快地拉近距离。 放在我和中原中也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和中原中也从一开始生疏、隐隐对立的气氛,逐渐发生了改变,到最后,我们两个甚至能够和谐友好地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 不得不说,这都是太宰的功劳啊,能找到一个可以和我一起吐槽太宰的人真的是太难得了! 于是一直等到mafia那边再次来人时,我和中原中也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话题。 在首领办公室里,我哥疑惑地看了我和中原中也两个人,带着些好奇的笑,“看起来,结衣酱和中原君相处得很不错嘛。” 太宰在旁边轻哼了声,“森先生,说不定这只是他想要迷惑你呢。毕竟,他加入mafia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吧,说不定就是打着背叛的主意呢?”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阴险狡诈吗?!”中原中也立刻被他激怒,身上出现红光,就连脚下的地面也被踩碎。 “哦呀,真是多谢你的夸奖了。” “混蛋,谁在夸你啊?!” 他们两个越吵越凶,眼见着中原中也已经握紧了拳头,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打宰的一幕。 我对此喜闻乐见,甚至可惜于这是在办公室,没有爆米花可以让我嗑,于是只能拿起我哥茶几上的水果,边啃边围观。 打起来打起来! “结衣酱……”我哥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完全看出来了我的幸灾乐祸,以及说不定在打宰场面出现后,还会顺手加入进去的想法。 但这场架还是没打起来,被我哥阻止了,大概是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办公室被拆。 “欢迎加入mafia,中原君。” 我哥坐在办公桌后,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 “原本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对mafia有所抵触,但是,看到你和结衣酱的关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好,那么我对之后的安排便放心了。” 在这句话之后,我哥宣布了对中原中也的安排,他会加入到尾崎干部的直属部队工作。 也就是说,中原中也会和我成为同部门的同事。 听到这个安排,我有一瞬间的惊讶。我本来以为,我哥会将他安排成自己的护卫……虽然说和我公事,某种程度也算是看着了我,可毕竟还是没有护卫更为保险吧。 所以,他这是觉得放心了吗? 我忍不住看了眼中原中也,正好对上他同样看过来的视线。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行!” “哈?”中原中也立刻扭过头来,瞪向开口的太宰,握紧了拳头,“你凭什么说不行啊?!” 太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皱着眉头看着我哥,“森先生,结衣酱和中原中也的定位重叠了吧,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和他的位置调换一下。” “等等,太宰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也跟着皱眉,危险地看着太宰,他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太对劲呢? 太宰语气理所当然:“我的意思是,与其两个武力结合,不如脑力和武力吧。” 他这句话成功惹恼了我和中原中也。 什么啊,他这是在公然嘲讽我们两个没脑子吗?! “我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的。”我说。 “啊,没错,如果是和你做同事的话,我没有意见。”中原中也点头。 最后我们两个齐声指着太宰道:“总而言之,只要不是和这个家伙做同事就可以了!” “那么,这就没办法了,太宰,”我哥摊了摊手,“虽然我是首领,可也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啊。而且,我也不太赞同太宰你所说的话哦,中原君其实可以给结衣酱提供很大的帮助。” “比如,帮助她用出另外一种能力,那个可以具现化的虚影。” 对于我哥这番话,太宰的回应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我和中原中也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太宰的身影。 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证据就是自那之后的几天里,都没见他和往常一样跑过来打扰我的工作,而且我回家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但是…… 我站在厨房里,无语地看着被我打开的冰箱。 原本放了满满当当一层的蟹肉罐头已经少了许多。 ……太宰那个家伙,有时候是真的很幼稚啊。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主要的任务就是带领中原中也熟悉事物。 除此之外,因为我被视作是招揽中原中也进mafia的人,所以需要送给他一件自己买的衣物给他,这也是新人加入mafia的标志。 在思考过后,我将选择好的礼物给了他。 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中原中也眼中闪过诧异。 “手套……”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然后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 “是不是觉得有些重?它们都是定做的,每个重量都有20KG。” 我撑着下颚,看着这两样东西被他拿在手里,语气感慨,“其实我想了好久,都没想到要选什么,然后在昨天回家的时候,正好路过一家店。” 当时那个店铺放在落地窗前的人体模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摆出的姿势显露出来了手上的黑色皮手套。 看到它的时候,我便觉得会很适合中原中也。 时间虽然有些赶,但在金钱的力量下,终究还是赶在了今天结束之前拿到了定制好的手套。 “这个重量,是因为我的异能吗?”中原中也凝视着我,我点点头,笑了下,“有它的话,你就不用每次都穿有口袋的裤子了。虽然插兜很酷啦,可是也会显得有些矮吧。” “你!” 中原中也猛地咳嗽了几声,瞪了我一眼,只是眼神看起来反而更像是羞恼。 “不要给我学那个混蛋青花鱼啊!!” 因为那天晚上的吐槽,中原中也知道了我对太宰的外号,所以他也开始用这个称呼来喊太宰。 “我现在还是在生长期!”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道:“我肯定还会长高的。” 一边说,他一边套上黑色的皮手套,扬高了下颚,盯着我,强调道: “而且会比那条青花鱼还要高!” 他的语气信誓旦旦,充满了自信。 我微笑不语,反正你开心就好,我是不太相信的。 要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的时候,是在一年前,那个时候,他比我要高大概十厘米。 一年过去后,我长高了,他也长高了。 可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已经只比我高六七厘米了。 这说明他虽然也有在发育,可是速度比我要慢,而太宰和我的身高差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再次拉大。 我只能说…… 人有梦想是件好事。 第二天工作的时候,听到脚步声,我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到走进来的中原中也。 我注意到他表情有些不太对劲,接过他手中的资料时问了句,“怎么了吗?” “我总觉得,”中原中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今天到大楼的时候,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我翻了翻资料,发现是要和中原中也一起去处理的任务,于是起身和他一起离开办公室。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中原中也:“我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笑容却让我觉得,好像他们知道一件只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也就是在此时,电梯门开了。 电梯外是人来人往的大厅,我和中原中也走出电梯时,也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几乎是在同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 “……” 我眯起眼来,看着那些飘忽的眼神,还有匆匆加快,意图避开我和中原中也的mafia成员们。 我:“……我觉得,那件事情可能是只有我和你都不知道。” 中原中也:“……啊。” 我们两个都不是傻子,虽然他们极力隐藏,可还是能察觉到在电梯门打开,他们看到我和中原中也的那一瞬间时,尤为微妙的眼神。 第六十八章 对视了一眼后,我和中原中也随手抓住了个人,将他逼到了角落里,开始审问他。 然而明明他已经瑟瑟发抖了,可是却依旧紧咬着牙,甚至闭上眼睛,就为了不中我的能力,不愿意说出来。 而他又没有做什么背叛组织的事情,我们也不好真的对他下重手。 因为这件事,我和中原中也都觉得有些郁闷,解决任务的手段也比往常要粗暴了许多,速度自然也更快了。 有手下负责把那些不省人事的家伙们绑起来带回去,我和中原中也接下来都没啥事情要干,一下子就空闲了下来,反而觉得有些无趣。 在无所事事地闲逛了一会后,中原中也突然问我,“说起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 “嗯?” “我是说,加入mafia后,未成年必须……要做这样的打扮吗?”中原中也视线落在我脸上的绷带,口吻有些迟疑,“遮住右眼之类的。” “……不,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你和太宰……” “一开始,是太宰提议的,后来是习惯了吧。”我说。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招揽者。” 我一怔,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中原中也的这句话,突然让我意识到,原来在其他人的眼里,我和太宰关系已经这么近了吗? 这个话题很快被带过去。 mafia大楼到了。 我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脸上立刻带出了笑容。 “织田!” 红发的青年回过头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似乎是杂志的书籍,“是结衣你啊。”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这是织田,我的朋友,”我笑着对中原中也介绍,然后正要开口介绍中原中也的时候,织田却先一步开口,“他是叫中原中也,对吗?” 中原中也是第一次见到织田,他伸手与他交握了下,疑惑道,“你见过我?” 织田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这个反应让我摸不着头脑。 “其实,是这个会刊写的……” 织田举起手中的书,然后翻开其中一页,对照着上面的内容,陈述了出来。 “《本周的赖皮中也》会刊。”[1] “中原中也,特征,赭发色,小矮子……” “刚刚加入mafia……” “奸诈、狡猾,并且热衷于插入其他人亲密的关系之中……” 念到这里的时候,织田顿了顿,视线在我和中原中也身上徘徊,用充满疑惑的口吻道:“我一直在想,这个介入其他人的亲密关系是指的谁……所以,是指的结衣你和太宰吗?” 我:“……” 中原中也:“……” 下一秒,织田眼神一厉,飞快地将我带到身后,并且迅速远离了身上冒出红光的中原中也。 “他身上的杀气……嗯?” 他声音卡壳了一下,扭过头来看向我,茫然道:“结衣,你身上的杀气,也好重。” “啊,你弄错了吧,织田。”我微笑着道。 织田:“……”他默默看向我咯咯作响的拳头,我笑得更加灿烂了,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道: “我啊,这是终于发现真相的喜悦呢。” 太宰这个混蛋——!! 我说为什么他这几天除了回来拿蟹肉罐头外怎么其他反应都没有,一点也不像他的性格。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混蛋,他这几天就是在酝酿这个狗屁会刊了啊!! 这一天,mafia大楼险些被我和中原中也给拆了。 然而那条青花鱼精实在太滑溜,根本连人影都没看见。 抓住他的手下时,他们也只会瑟瑟发抖抱在一起,表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哥则表示,最近几天太宰突然特别的勤奋,一周的工作被他两天就解决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此时的太宰去了哪里。 最后我和中原中也两个人气冲冲地离开了mafia大楼,皆是咬牙切齿的状态。 那个家伙,绝对是预料到了会被发现真相的我和中原中也教训,所以很早就溜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眼中皆找到了相同的想法—— 不找到太宰那个混蛋就不罢休! 虽然但是,最后我和中原中也还是暂停了这个行为。 主要是因为我们肚子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我们两个决定先吃顿饭,填饱肚子了再去打宰。 “太宰那个混蛋——” 中原中也捏着汤匙的手指用力,不停地有粉末从他指尖滑落,然后落到他底下的汤碗里。 我:“……” 他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汤里被他加了点东西。 “说起来,他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被我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中原中也终于不再迫害他手中的汤匙,皱眉思考。 “他经常自杀的地方找了,”我一边说,一边对应着按下一根手指,“工作的地点,还有……” 最后我放下手,发自内心的疑惑。 “他到底跑哪去了?”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继续下去的话,可能还真的找不到太宰。 中原中也沉吟,“……蹲守吧。” 我叹了口气,“好像的确只有这个办法了。” 但这其实也有漏洞,毕竟只要太宰打个电话,或者安排一下人拿资料,他完全就不需要回mafia大楼。 中原中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漏洞,于是等到我们两个走出餐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了郁卒。 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发现了中原中也的一个爱好。 他居然喜欢喝酒。 喝酒这件事情,是由中原中也提出来的。 在我表示酒吧不让未成年人进入时,他扬了扬眉,那种抓不到太宰的郁闷从他脸上一扫而空,转为了得意。 “但是隶属于mafia的店铺可以。” 我:“……” 这倒是没说错,mafia的成员不可能阻拦我们,毕竟我和中原中也的职务勉强算是小领导。 结果等到我们两个人坐在酒吧里的吧台前时,面对调酒师,中原中也道:“给她牛奶就好了。” “哈?” 我正看着酒单,闻言扭过头来看向中原中也,“为什么给我点牛奶?”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口吻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你还是女孩子啊,而且比我还小。” 我眯起眼,比划了下他和我的身高,“但是中也你也没有比我高多少吧。” 中原中也:“……说了不准提我的身高!!” > 眼见着我们两个的打宰同盟险些因为一杯酒的问题而破裂,最后是战战兢兢的酒保鼓起勇气道:“或者,可以考虑一下低酒精?” 中原中也扭过头盯着他,“不会喝醉?” 酒保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会。” “……好吧。”中原中也露出勉强满意的表情来,扭头看向我,“只能喝这种。” “既然不想我喝酒的话,之前就没必要提出一起过来嘛。”我斜睨着他,不过也明白他的好意,接受了这种和饮料没什么区别的酒。 本来喝酒这事,也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而已。 我自己其实并不喜欢酒的味道。 中原中也偏过头,小声嘀咕着,我没听清楚,凑了过去,“你在说什么啊?” 他清了清喉咙,回头看我,耳尖微有些红,露出些许尴尬来,“我忘记了。” “……”这个理由,很好很无语。 “因为想到喝酒,所以很开心,然后,忘记了你不是……”他说到这里,话顿了下,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化,那种尴尬褪去,变成了回忆和怅然,“忘了……你不是白濑他们。” 谈到这个话题,气氛似乎都变得有些沉重了些。 “唔……”我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轻声道,“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因为你被设计……” “不是的。”中原中也打断了的我的话。 他定定看着我,虽然眼神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想明白了的透彻。 “最后做出决定的,是他们,不是你们。” “他们否认了我作为同伴的身份。” 在说完这些后,他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指尖摩挲着杯壁。 深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晕出光影,落在他套着黑色皮套的手背上。 我看着他手上套着的那对我送的手套,突然开口,“有句话你听说过吗?” 在他掀起眼帘看向我时,我眨了眨眼。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他愣了下,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就意识到我这句话的意思。 “你说得对。” 他定定看着我,钴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笑意来,语气坚定而温和。 “我已经有了新的同伴。” “那么——” 我朝他举起酒杯,也弯眸笑了起来,“为新的同伴举杯。” 中原中也眼中笑意加深,举起酒杯,配合着我,在半空中轻轻碰撞。 “——Cheers。” 这家由mafia注资开的酒吧属于那种清吧,灯光是那种橘黄而温暖的颜色,再加上安静的氛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倾诉聊天的欲望。 再加上酒意的催动,中原中也的话明显变得多了起来。 大部分时候是他在说,我在听。 我喝了口杯中的低酒精饮料,撑着腮,看着脸色已经绯红的中原中也,很是意外。 他这是……已经喝醉了吧? 我又看了眼他手中的酒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才是第二杯吧。 看着眼神已经明显迷蒙起来的中原中也,我不禁咂舌。 结果这么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却这么浅吗? ……他这根本连我都不如吧,好歹我当时还是喝完一袋子的罐装啤酒才醉的。 第六十九章 “喂。”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我眼前视线一暗,才发现中原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凑近,眯着眼睛,鼻尖明显在嗅动。 嗅着嗅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酒杯上。 “这个气味——” 他拉长了音调,带着醉醺醺的酒意。 我:“?” 老实说,他这个举动实在让我有些疑惑,“中也……” 我刚喊了他一声,结果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了我的酒杯,仰头将杯口对准了自己的嘴。 “喂,等等——”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到他咕噜噜喝得一干二净。 “啊,什么啊?!”他啪地一声把酒杯放到吧台上,我看到了明显的碎裂的痕迹在杯身蔓延,与此同时,还有中原中也带着不满的声音。 “这种根本就不算酒吧,你这是在敷衍我吗?!” “……” 我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中也,你这是……已经完全醉了吧?” 都已经开始耍起酒疯了。 他眯着眼,视线随着我的手的晃动也跟着一起左右晃,期间还打了个酒嗝,表情看起来带着些微的茫然,似乎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然而就算是如此,在听到我说他醉了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反驳。 “绝、绝对没有,嗝!” 原本眯着眼的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努力试图将眼神对焦,瞪着我。 “我怎么、怎么会醉!” “……”这明明就是已经醉了的表现吧? 我叹了口气,示意很早之前就站到角落里减少自己存在感的酒保过来。正打算掏出钱包准备结账的时候,我就听到耳边中原中也猛地抬高了的音量。 “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喝。”我头也没回地敷衍了两句,结果就看到本来打算走过来的酒保又刷地后退了好几步。 而我的肩膀上,则多出了一只套着黑色手套的手,带着体温的身体靠近了我。 “我说,你给我扭过头来啊——” “……” 我无奈地顺着肩膀上的力道扭过头来,眼前是骤然放大的中原中也的面容,他眯眼凑近了我,嗤笑了一声,然后另一只手捏住我的脸颊,微微用力。 在没有防备之下,我张开了嘴,几乎是同时,被红色光芒控制着漂浮起来的酒杯抵在了我的嘴边,酒液被倒灌了进来。 “唔!……咳咳!” 被重力裹挟的酒液几乎是在瞬间沿着我的喉咙下滑,我猛地推开了中原中也,被呛得咳嗽了几下。 而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反省的意识,反而喝下杯中剩余下来的酒液后,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怎么样?这种度数的酒,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嗝!” 我张了张口,然而刚张开,就觉得一股酒气涌上来,直冲脑袋,本来想说的话也被酒嗝打断。 “唔……” 我觉得脑袋有些晕,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搭住了我的肩膀,然后一用力,把我揽了过去。 等我晃了晃有些微晕的脑袋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姿势变得有些怪异。 吧台的座位间隔有半米左右,而此时我的下半身还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却被迫和中原中也靠在了一起,整个人都是歪斜着的 我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我身边的家伙。 “放、放开,这个姿势,好难受……” “才不要——!” 我耳边这个家伙大声嚷嚷着,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给我灌了口酒。 …… 啊啊,他该不会在明天被mafia首领找上,然后灌上水泥丢进海里吧? 酒保欲哭无泪地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两个坐在吧台前的身影。 只见吧台上已经左歪右倒了好几瓶被喝光了的酒,每一次喝完后,酒柜上都会有一瓶新的酒被重力操控着飞到赭发色的少年手中,然后被拔开酒塞,一股脑地倒在了酒杯里。 等到几乎倒满时,少年就会豪气地将酒瓶啪地一下放到一旁,先是自己喝完一半,再另一半分享给另一个人。 黑发的女孩面颊已经完全红了,大概是因为酒意觉得面前的酒杯就有些晃动,她鼓起脸颊嘟哝着抱怨,“中也,你的手,不要晃……” 她的话得到了赭发色少年严肃的回应。 “我没有。” “就有!” 女孩气鼓鼓地反驳,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下脑袋,像小动物一样嗅了嗅,然后小口小口的喝着。 一边喝,她还一边皱着眉,“好难喝啊……” “唔,很难喝吗,我没觉得啊……” 同样的醉酒人士,中原中也脑袋挤了过来,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女孩发出抗议的声音,“啊啊,走开啊,中也,这是我的……” 她护食一样的将酒杯抱在怀里,却也连同着中原中也拿着酒杯的手一起抱住,身体也为了拉开距离,朝后仰倒。 猝不及防的动作牵扯下,中原中也身下的椅子一歪,带动着他朝前扑倒! 砰! 椅子重重倒在了地上,连带着原本坐在了上面的两个人。 在女孩即将背部着地的瞬间,压在她身上的少年周身浮现出了红光,减缓了落地时的冲击。 于是,在落到地面后,森结衣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但她依旧睁大了眼睛,呆呆看着离她极近的中原中也,若是仔细再看她的眼神的话,会发现与其说是在看中原中也,不如说是在看他周身的异能。 “……” 他们贴得太近了。 所以在中原中也出于本能来使用异能减缓落地的冲击时,重力自然而然也包裹住了森结衣。 在酒意的催动下,人往往会放纵自己,全由自己的本能来行动。 而他的力量对她的身体而言,原本就是渴求的存在。 于是,他的力量进入了她的身体。 中原中也的异能在她身体里流动,然后转换成了她的力量,最后聚拢于她的眼睛之中。 它在欢呼,在渴望得到更多。 “唔……” 中原中也晃了晃脑袋,他捂着额头,下意识地撑起身体起身,而他周身红色的光芒闪烁了几下,眼看着就要消失。 下一秒,他身上多了个挂件。 “唔!” 身上突然多了个重量,中原中也原本要起来的动作也一个趔趄,直接坐了下来,身体后仰,咚地一下,靠在了吧台壁身上。 “……” 中原中也大脑一片空白,他茫然看着自己怀中的人,视线却只能看到黑色的发顶。 “力量……” 造成这种情况的挂件嘟哝着,在他脖颈间蹭动,就像是催促着他一样。 ……力量? 中原中也迟钝的大脑处理了好一会这个信息,才终于意识到,她指的是自己的异能力。 她想要它。 而她,似乎是他的新同伴。 那么,既然是同伴的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吧? 在慢吞吞地将这个逻辑理顺了之后,中原中也身上的红光再次浮现,与此同时,他脖颈间那个蹭得他有些痒的脑袋终于不动了。 维持着这个姿势,中原中也发起呆来。 酒吧里原本的客人在之前就已经都离开了,毕竟跟首领的妹妹——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上级——在同一个空间内喝酒,总归是没那么自在的,所以此时酒吧里很是安静。 缩在角落里的酒保更是默不作声地擦着酒杯,甚至已经开始在想假如把自己弄昏迷了是不是可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在这种安静之下,喝醉了的人就很容易涌上睡意。 “……困。” 中原中也喃喃了声,他变换个姿势,屈起腿来,又抬手扯了扯衣领,用来缓解因为血液循环加快而引发的体热。 这个动作惊醒了他怀里的人,原本安静下来的脑袋又开始蹭动了起来,黑色的发丝落在衣领敞开而露出的锁骨上,中原中也撑着额头低哼了声,将手按在了这颗脑袋上。 发现怀中的女孩再次安静下来后,他顺手就揉了揉,就好像人类夸奖小动物乖巧听话一样。 唔,手感好像挺好的。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想,原本打算放下来的手也改了主意,依旧贴着柔软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 睡意愈发浓厚,渐渐地,他垂下了眸,似乎就要就此进入睡梦之中。 但就算如此,他身上的红光依旧还存在着。 只是在橘黄色的暖调灯光下,那原本代表着强大破坏力的重力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眼见着两个人可能就这么一觉睡到第二天时,中原中也听到了脚步声。 以及某个熟悉到令人一听就觉得拳头发痒的声音—— “小矮子,你这是趁着我不在,所以来挖角的嘛?” 这一整天都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的太宰,此时出现在了酒吧里,站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么重的酒气,真是难闻死了。” 他啧了声,冷冰冰地道: “把我的人还给我啊,蛞蝓精。” 好像……听到了某个烦人的声音…… 快要睡着了的森结衣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脑袋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听到了耳边骤然响起的吼声: “混账——太宰——!!” “你这条青花鱼精居然还敢出现——!!” ……咦? 森结衣下意识收紧了手中的力道,于是她的身体跟着一起腾飞起来。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抬起头,酒红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围绕在她和中原中也四周,于灯光下反射出暗红色的不详光芒的晶莹碎片。 “哦,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漫不经心的语调传进耳中,她慢吞吞扭过头来,看到了那个轻盈向后一跃,躲过了齐射而来的玻璃碎片的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太宰看了过来,对视上了她。 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下,朝她伸出手。 “结衣酱~和我回去吧。” 第七十章 “——哈?” 在森结衣开口前,另一个人的声音先响起。 太宰这种无视他的态度成功惹怒了中原中也。 赭发色少年向前一步,一脚踩在倒在地上的椅凳上,他掀起眼帘,尽管钴蓝色的眼睛里因为醉意而略显迷蒙,但却定定落在了太宰身上,随后,他抬起手按在了怀中女孩的脑袋上,把她的脑袋按回到了自己肩膀。 森结衣:“……?” 她茫然地打了个酒嗝,顿时忘记了刚刚想要做的事情,再加上源源涌进身体里的力量带来的舒适感,和酒意混杂在一起,变作了睡意再次将她包裹。 于是她毫不反抗地顺着脑后的手,偏着脑袋,脸颊贴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微阖起眼,打起了瞌睡。 太宰脸上的笑意微敛。 而中原中也捕捉到了这个变化,他哈了一声,嘴角上扬,露出张狂肆意的微笑来。 “没有人——尤其是你这条青花鱼——可以在我面前操控一切!” 他才是那个操控一切的重力使!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周围的一切物体被暗红色的光笼罩,随着重力的作用,齐刷刷腾空而起。 “啧。” 太宰收敛起脸上的笑,就算他的异能力是无效化,但是这些东西被解除能力的时候,冲击力可不会减弱,砸到他身上也是很痛的,而太宰讨厌疼痛。 太宰识趣地后退几步,退出了酒吧,站在门口看着失去目标后,开始大肆破坏内部环境的中原中也。 然而就算是这种时候,大概是依旧记得之前太宰意图无视自己拐走森结衣的行为,中原中也始终没有放开搂着女孩腰部的手。 “太宰,你这个混蛋,给我出来——!” 单凭他一个人的话,可能真的没法解决啊。 太宰捏着下巴思考,转了转眼珠,最后目光落在了躲在角落里拼命减少存在感,慢慢朝着门口挪动的酒保,鸢色的眼睛顿时一亮。 有办法了! 当中原中也再次踢碎了一张桌子时,他听到了来自门口的声音。 “蛞蝓精,你有本事就出来啊~”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猛地扭过头来,钴蓝色的双眸微眯,如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般锁定了门口那个身影。 “青花鱼混蛋?” 那个身影虽然是站在门口不远处,可是不知何时酒吧内外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令身影的面容也显得模糊不清。 但是隐约还是可以看清身影身上穿着的黑色风衣,还有露出来的绷带痕迹。 就是身高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而且这个身影近看的话,会发现似乎在腿抖。 但这种明显属于太宰的特征的装扮已经足够蒙蔽住醉酒的中原中也了。 在激将法下,他想也不想地冲向了门口,扬起拳头,脸上带上了狰狞的笑。 “受死吧,青花鱼——!” 一只脚在他即将冲到门口时,悄无声息地伸出,同时以极快地速度伸向了他的怀里。 重力在接触的刹那被消除,中原中也踉跄了下,怀中却是一空,再扭头,就是只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裤的黑发少年溜走的背影。 以及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笨蛋蛞蝓精!” 中原中也眼睛瞪大,下意识地就想要去追,然而他的脚才刚抬起,就被人一把抱住。 “对、对不起——!” 被中原中也身上猛然爆发的杀气吓到,穿着原本属于太宰的风衣,并且被迫在相同地方绑上绷带的酒保闭上眼睛大声道歉,然而明明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但他却依旧紧紧抱着中原中也的腿不放。 毕竟相比起才加入mafia没多久的中原中也,已经展现出自己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的太宰要更有威慑力。 另一边,成功拐走森结衣的太宰回到了家。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嘴里哼着歌,熟练地撬开了属于森结衣的房间,然后把她放到床上。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床头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森结衣。 女孩侧着身体,因为醉酒,她的两颊泛红。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回到舒适的床铺上,她无意识地蹭了蹭贴着脸颊的柔软的枕头,黑色的长发在床单上铺展开来,衬得原本就蜷缩起身体的她越发娇小。 她阖着眼,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于是太宰看着看着,反而觉得有些不甘心了。 他随手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身体前倾,一手搭在床边,凑得极近地注视着森结衣。 “结、衣、酱。”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她的名字,并且伴随着这个频率,戳着她的脸颊。 侧身睡觉的动作本来就会让脸上的肉堆积,再加上森结衣的年龄,她的脸颊显得肉嘟嘟的。 指尖在她的脸上微微用力时,可以明显看到凹陷下去的弧度,但是只要一挪开,就会再次恢复成原来饱满的状态。 原本太宰只是随手的动作,但是却意外地发现手感很好,于是又戳弄了几下,嘴角无意识地轻勾起。 “结衣酱~结衣酱~结衣酱~” 他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明明是故意骚扰,可是太宰的声音却又下意识的压低了些。 自然而然的,这种小动作只得来了她睫毛颤动几下的反应,并没有弄醒她。 但她的这个反应吸引了太宰的注意力,原本戳着脸颊的手上移,开始故意用指尖拨弄起了那卷翘的睫毛,并且得到了新的乐趣。 但是太宰向来很容易喜新厌旧,很快地,他就失去了兴趣。 “啊,真是的。”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沉默看着距离他极近的睡颜。 太宰在思考最近的事情。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他想。 事实上,太宰向森鸥外透露出中原中也可以免疫结衣眼睛的能力的事情,是他有意这么做的。 有了这个限制,森鸥外才会对森结衣放心些。 然后,留给她的时间才会更多,太宰才能够找到更合适的办法,将她推上去。 否则继续下去的话,要么是森鸥外提前设局,要么是森结衣的眼睛先一步失明。 这样可不行啊,太宰想。 相比起森先生,他还是觉得结衣酱更顺眼一点,太快出局的话,他就没法继续看戏下去了。 当然了,他这么做,也稍微有那么一点原因,是不想看到森结衣失明。 另一只眼睛也失明的话,那不就直接成了残障人士了吗,这种结局稍微有点惨啊。 好歹也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么长时间了。 但是,森鸥外的举动有些出乎太宰的意料,中原中也被安排成了森结衣的同事,而不是他的。 另一个让他意外的,是森结衣和中原中也快速熟悉起来,甚至隐约有些亲密的关系。 一想到这一点,太宰便觉得有些不爽。 /> “那个小矮子有什么好的啊~” 他轻声嘀咕着。 谁也不知道,今天结衣和中原中也没有找到太宰的原因,是因为太宰始终跟在了他们身后。 看着这两个人绞尽脑汁,怒气冲冲,却始终找不到自己,太宰就觉得很愉悦,如果不是因为中途又被委派了一个突发任务,他大概会一直这么跟下去。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解决完任务回头找过来时,就发现这两个人居然就放弃了寻找。 居然!放弃!了! 而且还喝起了酒! 一副已经完全把自己忘在脑后的样子,亲亲密密你贴着我,我搂着你,然后喝成了醉鬼。 太宰当然就很不开心了。 他讨厌看到这一幕。 中原中也那个小矮子,凭什么呢? 明明,结衣是他的【玩具】啊。 …… 必须再一次强调的是,宿醉的感觉很不好。 尤其在我头疼欲裂的醒过来,走出房间看到那条丝毫没有反省自己行为的青花鱼时,我觉得自己脑袋更疼了。 这种情况下,我选择不压抑自己,所以我把他揍了一顿。 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到我们出门,快走到mafia大楼的时候,太宰又开始作妖了。 他本来正常的走姿变成了一瘸一拐,并且一边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一边发出抽泣的声音。 “结衣酱,就算你这么对我,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我明显感觉到进出mafia大楼的人落在我和太宰身上的隐秘视线,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可恶,这个家伙! 我转过身来,捂住了他的嘴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太宰。” 我挤出抹微笑来,喊了他一声,示意他和我一起扭过头来,看向距离我们不远的垃圾桶,原本堵住他嘴巴的手转而变成揪住他衣领的动作。 我心平气和地道:“说吧,你想进哪个分类?有害垃圾还是不可回收垃圾?” 太宰和我一起看着垃圾桶,沉思了下,一本正经地道:“有害吧。” 很好,看来这个家伙还有自知之明,我点点头,准备把他塞进垃圾桶。 “但是,就算是这样——” 太宰突然抬高了声音。 “我也不会让那个小矮子得逞的!”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混账!” 突然出现的中原中也一脚踢了过来,却被太宰躲过,面对中原中也的攻击,太宰也毫不退让地喊了回去: “说的就是你啊,中也!刚刚加入mafia就开始不懂得尊敬前辈了,甚至还奸诈狡猾地试图插进别人的关系里——” “闭嘴啊!” 中原中也吼了回去,“你这个家伙,你发布那种会刊的事我还没有和你计较呢,还有昨天你戏耍我的事——!” “哈,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懂得保持合适的距离,要离结衣酱那么近的原因吗?” 当察觉到那些人汇聚在我身上的视线愈发变得不对劲后。 我:“……” 啊,头更痛了呢。 可不可以把他们两个都塞进垃圾桶里去啊。 可恶,我的名声啊!! 第七十一章 在被喊到办公室的时候,我以为这又是一次派发给我的寻常的任务。 前往办公室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我最近是不是有点过于劳模了。 虽然说我哥目前还没什么举动吧,可是我这这么尽职尽责替他做事,他却一点给我升职的意思都没有,真的不太行。 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就要向警方举报他任用童工了。 不知道到时候异能特务科会不会看在我大义灭亲的行为上,对我刮目相看,然后把我录取,我就此升官任职,成功由黑转红。 直到我看到办公室里早就到了的太宰和中原中也时,立刻意识到了这次的事情恐怕有点大。 然后,我就听到我哥说,先代复活了。 我:“……???” 草。 有一说一,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那群诅咒师又出来闹事了,甚至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拨打伏黑惠的电话。 与此同时,我在内心深刻感悟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这种特殊的世界,亲眼看见对方死了也不保险,最好连尸体也要挫骨成灰然后扬了。 总不可能变成灰了还特么能诈尸吧。 结果看到我这个动作,我哥还有太宰和中也都齐刷刷看向我,满脸疑惑地问我是要做什么。 我同样一脸不解地回看他们,说出我的想法。 “……不。” 我哥有些意外我的回答,但他朝我摇了摇头。 “我觉得,应该不是诅咒师。” “前任老大只是异能力者而已,对于诅咒师而言,复活他的价值并不高,”太宰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我哥,“毕竟mafia已经有新首领了。” 我看了眼脸色紧绷的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这件事情和中也无关吧?” “我也觉得啊,”太宰嗤笑了一下,“反正,之前和前任老大有所关联的是我们吧,”他的视线在我和我哥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中也身上,“干嘛要把这个小矮子扯进来啊,他反而会拖累我和结衣酱吧。” “……”中原中也瞪了眼太宰,但是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怒吼出声,而是紧抿着唇没说话。 我忍不住看了眼太宰,太宰飞快地朝我眨了下眼。 太宰这个家伙…… 说实话,他会配合我不愿意将中也牵扯进来,的确让我有些意外。 看来黑泥精也不是整天吐黑泥。 “这可不行啊。” 我哥用看不听话的病人的无奈眼神看着我和太宰。 “中也可是我未来打算重用的手下,甚至会和你们组成紧密的搭档,我当然得让他知道这一点——” “前任老大是我杀的。” 他看向中也。 “而太宰和结衣,则是旁观者。” 办公室内的温度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似乎也降低了。 中原中也的瞳孔微缩。 但很快,他低垂下头,低沉着声音道: “但是,您才是我的首领。” 这句话的回应无疑取悦到了我哥,于是他嘴角上扬,露出愉悦的笑来。 房间的气氛也不再和刚刚那般凝滞。 “我就知道,中也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哥说这句话时,语气再如何温柔,也掩盖不了其中的深意。 我冷眼看着这一幕,太宰的表情同样也很冷淡。 我想他大概是和我一样,把中原中也彻底划出了二五仔圈。 中原中也和我们两个的性格都不同,当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会向首领献上自己的忠诚。 而这,大概就是我哥的目的了,用这个秘密彻底将中原中也绑上自己的船。 毕竟,想要让下属最快和自己产生紧密的联系,那就是先洒一波对胃口的鸡汤以及人生格言,然后再和对方分享一下和自己有关的重要的秘密。 套路,都是满满的套路。 偏偏像中原中也这样性格的,最吃这种。 在我走神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哥开始讲述这件事的起因,据说是这半个月有人在擂钵街见到了先代的身影,然后,他又拿出监控视频播放给我们三个看。 先代的身影出现在监控录像视频里时,我被一个词吸引了注意力。 “荒霸吐?” 这个词我第一次听见,还是在几年前。 据说这是个神明,而且擂钵街的出现就和它有关。 “但是,这不过是个传说吧。”我挑了挑眉。 “如果真的是神明的话,那它口味可真是不够挑的。” 太宰噗嗤笑出声来,附和着我的话,“没错呢,居然挑中了先代,明明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就算是提供信仰,也提供不了多少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mafia的人会认为这个世界有神吧。”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中也神情一僵,震惊了。 “……中也,你……” 中也僵着声音:“我觉得,荒霸吐的确是存在的。”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理解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给自己找个信仰也挺好的,我的朋友也总是相信找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的存在。” 比如园子她们。 中原中也:“……” 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我的安慰,脸色黑了下来。 太宰在旁边发出奇怪的笑声。 最后我哥说出了他的决定,那就是安排我们三个一起去弄清楚先代复活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看得出来他的态度还挺认真的。 不过也是,如果真的是先代复活,被他说出我哥是如何上位的话,那么那些还没有完全被压下去的先代派成员只怕就要趁此机会造反了。 ——噫。 怎么仔细一想,觉得这种结果还挺不错的呢? 但是我再一想,又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如果真的被先代重新拿到位置了——虽然这个可能性我觉得很小——那我估计也会被mafia视为背叛者,同样不得清净。 而且先代这个人……说实话,相比起我哥,其实也没有顺眼到哪里去。 横滨是我父母的故乡,我还是不希望看到它被太过折腾。 我,太宰以及中也三个人出了mafia大楼。 然而不过几分钟,我就开始后悔了。 淦。 这两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吵啊。 从走出mafia大楼起,他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我根本连插进去的空隙都找不到,只能承受耳边不停的吵闹声。 被他们两个人夹在中间的我露出痛苦面具,试图远离他们。 然而我才动了一下,明明吵得起劲完全忽视了我的他们两个却在此时极有默契地齐刷刷看向我。 中也抓住了我的手臂,咬牙切齿,“你说,太宰这个混蛋是不是该死?” 太宰搭在了我的肩膀,嘲讽地笑,“哎呀呀,明明是蛞蝓精你太笨吧?” 他们两个互不退让地互瞪了一眼,然后又看向我,要我说出我的立场。 “……” 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很烦,谢谢。 有个故事说过这么句话,三个和尚没水喝,我觉得它就是我们现在这个状态的代言词。 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不会在完成任务前先打一波吗? 我现在就很想把这两个人都锤一顿啊。 在我忍耐力到达极限之前,我们到达了一座西洋宅院。只是宅院此时有一半被炸成了废墟,另外还有一些持枪的人正围在宅院周围。 “这是……兰堂的家?”我很快认了出来。 中也加入mafia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是知道兰堂的,知道他是mafia的准干部,但他依旧有些不解,“为什么我们要找到这里?” 相比起中也的疑惑,我因为了解的多一点,所以大概明白了太宰的想法。 “是因为一周前在擂钵街发生的爆炸吧。当时是我负责处理这个文件的,我记得兰堂准干部在那一天接的任务正好是在擂钵街附近,而他是那场爆炸活下来的唯一幸存者。” 而那场爆炸之后,听说就有人看见了先代。 中也:“但是这和我们来找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要做的不是追查复活流言的真假,”太宰头也不回地走向宅院,语气淡淡,“而是‘荒霸吐’的真身。假如是由异能伪造的,那就是异能者自己假扮,而人是需要生存的,无论做出再如何完美的伪装,也会留下痕迹。” “而兰堂准干部可以提供更详细的信息。” 我和中也追上太宰,提出另一个可能,“那,如果是咒灵呢。” “就算是咒灵,也会留下咒力反应的,大不了……”他轻哼了声,“不是还有那个伏黑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宰瞥了我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反正,他听到是你的事情,会立刻出现吧。” 中原中也顺着太宰的视线,也看向了我,重复了句这个名字,“伏黑?” 我:“……” 阴阳怪气的。 太宰这个家伙,是哪根筋搭错了吧? 我假装没听到,靠近了宅院,和中也一起解决掉了那些人,中也下手很重,大概是辨认出来了他们的身份,隶属于高濑会的成员。 看起来他们大概是想复制爆炸的场景,然后将复活的流言扩散,这样mafia的人心就会开始动摇,内讧。 可惜,他们失败了。 我们找到准干部兰堂的时候,他正缩在二楼瑟瑟发抖,直到我们点燃了壁炉,给他找到了件毯子,他看起来才好了点。 虽然还在念叨着好冷。 然后,他用虚弱的声音和我们讲述了一遍他看到的内容。 他说,他看到了荒霸吐的真身。 那是一头周身包裹着火焰的黑色野兽。 我注意到了太宰的神情,不禁心中一动。 因为和这个家伙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在太宰没有刻意隐藏起情绪的时候,我还是能够看出来他一些表情代表的意思的。 他这个样子,明显是拼凑出了至少百分之七八十的真相。 于是,等到出了宅院,太宰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打赌谁先找到犯人时,我不为所动。 任太宰说出花来了,我都没改口。 “真是的,结衣酱一点也不配合呢~” 太宰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而看向中也,开始了他的套路。 中原中也……他踩坑了。 被太宰的激将法套中了。 打赌自然是有赌注的。 在中也怒气冲冲地问赌注是什么的时候,我叹了口气,在太宰开口时,也跟着张了张口,无声吐出句话。 ——输了就做我的狗。 “……输了就当我的狗呢~” 我的嘴型完美配上了太宰的话,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太宰就是这么恶趣味的一个家伙。 而且,永远不要相信他说的什么赌注,因为最后输的肯定不会是他。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中也落入太宰魔爪的那一天。 给中也点蜡。 果不其然,这件事情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结束了,太宰先中也一步说出真相。 原来犯人就是准干部兰堂先生。 他之前展露出来的异能亚空间并不是他真正的异能,他真正的能力,是将亚空间内的尸体吸收后转换成自己的异能生命体,某种程度上,有点像爱丽丝那种存在。 但他的要更加夸张,是把人类变成异能。 至于他做出这些事情来,是因为他想找到自己失去的一段回忆。 他的真实身份是欧洲的异能谍报员,和自己的搭档来到横滨就是为了带走荒霸吐。只是后来任务失败,他也因为荒霸吐产生的爆炸忘记了自己一些事情。 比如他的搭档下落。 所以,他需要借助mafia的力量弄清楚荒霸吐现在到底在哪里,然后再吸收掉荒霸吐,找回那段遗失的记忆,找寻自己的搭档。 “如果可以的话,相比起前任老大,我其实更想吸收你成为我的异能。”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落到我身上,声线依旧因为怕冷而有些颤抖。 “毕竟,你的异能力,要更加方便。” “你做梦!”“兰堂先生,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呢。” 中也和太宰几乎同时开口,纷纷站在了我面前,一个怒瞪着对方,一个皮笑肉不笑。 我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看向兰堂。 左眼的写轮眼盯住了他。 “没用的。” 兰堂声音很平静。 “我的亚空间会将我和你之间的空间割开,虽然你能看到我,但实际上,你的视线无法穿透我,所以也控制不了我。” 我微微蹙眉,但还是没有收回写轮眼,只视线和太宰、中也交错了一下。 “兰堂先生。” 我们三个齐齐看向站立在刚刚的亚空间内,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们的男人,声音重叠,异口同声,并且毫不退让。 “现在,是你孤身一人,而我们——” “才是有搭档的那一方。” 第七十二章 狠话一时爽,打架火葬场。 亚空间实在是一个BUG级的异能,可以说和咒术师的领域差不多了,空间的主人可以操控空间内的万物。 而这样的情况,就造成了一种僵局。 我和中也武力值虽然高,可是我们能靠近他,却无法突破空间的阻隔。 唯有太宰的异能能够解决这种情况,偏偏他的体术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是最差的。 一旦他有所行为,兰堂要盯住他比盯着我们更加方便,只需要稍微移动一下太宰所站立的地面的距离,太宰就连兰堂衣角都摸不到,近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兰堂飘在空中,他的发丝微微晃动,居高临下看着我们。 深红色的光笼罩着这片区域,这是属于他的世界。 “没用的,你们无法打破我的空间。” 我喘着粗气,眯眼看着他,左眼开始发痛,但我却嗤笑了下。 “兰堂先生,你不知道,有的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满吗?” 因为它往往会成为打脸flag。 兰堂歪了歪头,俯视着我:“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看起来……” 太宰捂着之前被异能化的先代所划出的伤口站到我身旁,“我们被小瞧了啊。” 中也同样退到了我身边,紧绷着脸,不善地看着兰堂,“他太自信了。” 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僵局想要打破,那就是让太宰能够接触到兰堂。 但兰堂也会防止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战局持续到现在的原因。 所以,我们需要改变方式。 我们三个再次飞快地交换了下视线,嘴唇翕动,轻声吐出几个简洁的词语。 一个计划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了确认。 而接下来,就是执行了。 “中也。” 我偏过头来,和中也对视了一眼,朝他伸出手。 “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中也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抓住了我的。 十指交缠。 他的身上浮现出异能的红光,属于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身体里,化作了我的力量。 我嘴角勾起,我想此时我的笑容大概看上去很疯狂。 “这一次,不再是以前那样,只吸收很少一部分的力量了哦,中也。” 太宰在我们身后吹了声口哨。 “中也,你该不会中途撑不住吧?” “闭嘴,混蛋青花鱼!” 中也额角青筋暴起,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他抓着我手的力道微微收紧,微抬起下颚注视着我。 “啊,尽管来吧。” 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带着属于他的强势和自信。 “绝对,绝对会给你提供你所需要的全部的力量的。” “再怎么挣扎,也是没有意义的。” 兰堂挥手,亚空间在他手中凝聚,化作汹涌如海浪般的空间波呼啸着朝我们袭来。 几乎是在同时,我和中也一跃而起。 淡红色的光芒自我身体迅速浮现,覆盖住了我的身体,由最初的骨骼,填充了经络和血肉,最后凝聚成巨大的实体,直面能够粉碎掉所有建筑物的空间波。 轰—— 下一瞬,在空间剧烈的颤动中,我松开了紧握着中也的手。 他自淡红色的巨人之中穿透而出,如一枚活生生的炮弹,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冲向了兰堂,狠狠击中了他的腹部。 中也的攻势如暴风雨般令人没有喘息的空间砸落,而我则操控着须佐能乎化作的巨人限制着兰堂的行动范围。 尘土四溅。 兰堂毫发无损。 “我说了,这种行为……” 他的话没有说完,瞳孔微缩,低下头来看着那只巨大的淡红色的手,它不知何时握紧了一条长布,并且绕住了他的手腕,接触到了他的皮肤。 “真是不好意思啊,兰堂先生。” 太宰的声音响起,他举起自己的手,手中同样抓着一块布,而布的尽头正是兰堂的手腕。 “在你躲避我的攻击的时候……” 中也的声音自兰堂身后响起,赭发色少年用身体箍住了他的四肢,嘴角勾起痛快的笑容来。 “我可是偷偷做了点手脚。” 我站到他面前,轻笑了一声,接过中也的话。 这一次,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他的亚空间无法再使用。 他无法再逃过写轮眼。 在他的眼神失去焦距,陷入我的幻境之前,他叹息了声。 “你们……的确是很好的搭档啊……” 他的这句话的语气很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伙伴。 我定定看着他倒下的身影。 找回记忆吗? 那么,最需要的就是精神刺激吧,我想,我的幻境可以给他提供这个帮助。 一切尘埃落地。 兰堂被我们三个人成功拿下,而且还是活捉。 只不过,虽然他陷入了幻境之中,但是为了保险,我们在把兰堂捆缚起来后,依旧选择了让太宰时刻保持着能够接触到兰堂的状态。 回到mafia大楼后,我才解开了对兰堂的幻术。 我哥亲自审问了他。 按理来说,兰堂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属于背叛。 但是,这件事情却并不意味着没有转圜的余地。知道兰堂是背叛者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如果兰堂能够给出足够的利益,让我哥觉得留下他比舍弃他更值得的话,他可以活下来。 之后不知道兰堂和我哥聊了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事后他不仅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甚至职位也保留了下来,依旧还是准干部,离干部位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从首领办公室出来后,因为没有了共同的敌人,太宰和中也两个人很快又斗起嘴来。 这一回我学乖了,绝对绝对不走在他们中间,而是走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后面。 在他们两个人的吵闹声中,我的视线落在了中也的后背上。 在和兰堂打起来的时候,中也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是荒霸吐。 在几年前,因为兰堂的行为,将荒霸吐自实验室的保险装置中拉了出来,于是,中也作为荒霸吐的人格诞生了。 ……神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我能够吸收中也的力量了,毕竟也只有这种说法能够说得通了。 宇智波的血继限界……似乎就和神有关。 许多想法自我脑海中闪过,然后又被我埋在心中。 等我察觉到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时,抬眼看去,顿时对上了两个视线。 我本来正在揉眼睛的动作一顿。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 中也张了张嘴,他看起来有些犹豫,在准备开口前,又闭上嘴巴,瞥向太宰。 太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似笑非笑。 “中也,你这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吗?” “你以为我是你吗?”中也没好气地道,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 “反正,这件事情和你无关,太宰。” “哈,”太宰脸上露出恶意的笑,“中也,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之前答应我的赌注啊,你可是说过,如果输了就要做我的狗。既然是我的狗,那么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就算我命令你说出自己的秘密,你也不能拒绝。” “明明我跟你是同时猜出来的吧!” “就算只是差一秒也是比我慢一步啊,老老实实给我当下人吧,小矮子。” 我无语地看着又吵起来的他们俩,决定不跟他们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我先走了。” 我丢下这么句话,然后转身,迈步准备离开。 “等等。”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我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就看到他们两个又互相瞪视了眼。 “……所以,你们到底要干嘛?” 我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显要再次吵起来的幼稚二人组。 “我有话想问你。”“我有事情想说。” 他们又再一次异口同声,然后再次互瞪。 “你是在故意捣乱吗,混账青花鱼?!” “哈?明明是你在学我说话吧,蛞蝓精!” 我:“……我肚子饿了,你们要一起去吃饭吗?” “去!”X2,再次异口同声。 ……有一说一,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是真的很默契啊。 或许是因为太宰在场的原因,中也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话。 中也和我们并不在一起住,所以我们很快分开,最后变成了我跟太宰两个人走在一起。 而太宰在回去的路上,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路无话,等回到家,我打着哈欠,准备回房间休息。 太宰也是如此。 在我把手放在把手上,打算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好像没有听到太宰的脚步声,于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眼。 太宰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看着我。 我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那次校园祭。 他就像是,明明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每次在伸手前,就将手指蜷缩藏了起来。 这样,就不会得到有可能的拒绝。 尽管这也同样会错失被答应的机会。 看到我转过身,太宰嘴角扯了扯,露出抹淡淡的笑来。 “晚安,结衣酱~” 他的语气还是往常那种漫不经心的腔调,然后也打了个哈欠,摇晃着身体,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你之前不是说过,有事要和我说吗?”我开口。 太宰动作一顿,扭过头来,露出思考的表情,但很快地,他就耸了耸肩。 “不记得了呢~” 顿了顿,他轻笑了下,带点无所谓,“反正,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合上的门后,蹙眉。 骗人。 明明就是有话想要问我吧。 第七十三章 “结衣酱。” 某天我提交好报告的,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处理着文件的我哥突然喊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什么事?” 他手里捏着钢羽毛笔,无意识地轻敲了下桌面,然后对我笑了下。 “今天给你放个假如何?” 我想了想,站起身,然后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又推开窗户,然后把脑袋探了出去,眯眼看着天空看了好一会。 半分钟后,我才缩回来,扭过头对上我哥疑惑的脸,一本正经地道: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平常他恨不得把我一个人当几个人用,今天居然主动说给我放假,实在是稀奇的事情。 我哥:“……” 他的表情一噎,然后面露幽怨,“当然不是。” 我挑眉,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但是白得的假期不要白不要,趁我哥改变主意之前,我立刻收工,离开mafia大楼。 本来我打算直接回家睡觉的,结果我才走了几步,就遇到了织田作,他正站在大楼附近,手里拿着东西。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我,然后快步朝我走来。 “今天参加超市促销活动的时候,抽奖抽到了电影票。” 原来他刚刚手里拿着的就是奖品,一共有两张。 “哎?”我眨了眨眼,“这是……一起去看电影的意思吗?” “啊。”织田点了点头,“我刚刚一直在想,另一张电影票该给谁,然后,正好看到了你。” 的确挺巧的,刚好我今天有空,又刚刚好就在大楼前遇到织田。 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了电影院。 电影质量很不错,是部喜剧。 在周围哈哈的大笑声中,我跟织田这个位置大概是相对来说最安静的地方,全程织田都没有发出什么笑声,就一脸平静地看着荧幕。 除了偶尔他会问我一些和电影有关的问题。 比如当电影主角突然暴富,然后跑到高档服装店的时候。 织田冷不丁就开口了。 “结衣,假如你是主角的话,你更喜欢哪种衣服?” 再比如,主角在餐厅进餐,结果点的食物虽然很贵,但是都不符合胃口的时候。 织田又开口了。 “结衣,假如你是主角的话,你会选择点哪些口味的?” “……” 老实说,我觉得今天的织田话有点多,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这个织田是不是假冒的。 但我借着银屏的光仔细观察后,确认了是如假包换的织田作之助。 至于为什么—— 嗯,大概是因为只有真正的织田,才能拥有这么灵魂性的呆毛吧。 虽然这些问题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只要一想到织田那谁也摸不清的脑回路,我突然觉得这件事又很正常了。 所以最后我全都给出了回答。 看完电影后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织田说,今天的电影触发了他一些灵感,所以想要回去记录下来。 我点头表示明白,摆摆手看着他离开。 然后我也转身离开电影院。 很好,现在就是继续回家,睡觉! 结果这个决定在几分钟后,再一次夭折。 “结衣酱——” 太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搭住了我的肩膀,笑嘻嘻地向我挥舞着他手里的票。 “今天天气很好呢,去游乐场吧~” 比起他的邀请,我更加疑惑另一件事,“你哪来的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昨天才因为跳河自杀,把自己的钱包给遗失了。 “这种小事情就不要在意了啦~”太宰耸了耸肩。 结果他话音刚落,中也的怒吼声就响起: “混蛋,太宰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卡给偷走的?!” 我:“……” 破案了。 “真是的,中也小矮子也太小气了吧。” 太宰鼓了鼓脸颊,然后拿出了第三张票,语气很勉为其难表示,他勉强接受中也跟着一起。 “你明明是拿我的钱买的吧,这种好像我占了便宜的口吻是什么意思啊你,混蛋青花鱼!!” 中也暴躁地将太宰揍了一顿。 等到我和他们两个站在游乐场的时候,我不禁陷入深思。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我今天其实和回家睡觉这件事根本就无缘吧。 “反正钱已经花了,不来的话,也很浪费吧。”太宰看着我,笑眯眯地道。 “中也?”我转头看他。 中也抬手按了下自己戴着的帽子,但以我们之间的距离,我还是看到了他略有些不自在的脸色,似乎脸也有些红。 但他却没有否认太宰的话,而是清了清喉咙,含糊地应了声。 “唔,”我点了点头,“那就进去吧。” 我们三个一起踏进游乐场。 游乐场里人很多。 中也大概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虽然有克制自己的表情,但是从他左右四顾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 至于太宰,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如果不说的话,完全看不出来最开始是他提议到游乐场。原本我以为他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但是没想到很快他就眼神一亮,然后哧溜一下跑到了某个小吃摊,微笑着朝排队的人群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就成功插到了前排里。 我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地图,思考着先去玩哪个设备。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突然喧闹了起来,似乎是游乐场有什么活动开始了,人群开始汇聚,朝着某个方向涌去。 人潮似乎在一瞬间朝我们涌来,裹挟着我们。 我的眼前人头攒动,有那么一两秒失去了中也和太宰的身影。 但就在下一秒,我的左手被抓住了。 中也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在对视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下意识地朝我露出了个自信的笑。 “抓住了。” “……”我眨了眨眼,也情不自禁露出了个微笑,“是啊。” 不过—— 还有一个家伙。 我伸出右手,极快地穿过人流,然后抓住了某个家伙的手腕,一拽。 太宰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鸢色的眸微微瞪大,看着我和中也。 “你明明都已经跑过来了吧,”我没好气地道,“结果一声不吭,又要跟着人群被挤走吗?” 听到我的话,太宰的眼睛似乎瞪得更圆了,像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以为……” 他的声音很轻,喃喃着,甚至最后的话消散在了他的唇边,无论是我还是中也都没有听清楚。 “什么?” 我和中也异口同声。 “——什么也没有。” 太宰笑嘻嘻地道,表情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手在蠢蠢欲动,想要和那张脸近距离亲密接触。 老实说,游乐场里不管是再刺激的设备,对我们三个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基本上我们就是淡定地听着耳边的尖叫声。 然后在一群手脚发软,或是晕头呕吐的游客中,迈着淡定的步伐离去。 虽然如此,但我们三个都没有提出直接离开,而是将游乐场都玩了一遍。 到最后,也只剩下了几个项目没有参与。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呢。回去?” “不行!” 听到他们两个的拒绝,我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接下来没什么好玩了的吧?” “不是哦,结衣酱,”太宰竖起手指晃了晃,“还有一个项目,可是游乐场必刷地点。” “哪个?” “就是摩天轮啦~” 摩天轮…… 我没想到太宰会说出这个答案,主要是这个词一提起来,就会令人想到粉色少女心,以及粉色泡泡。 而我们三个……啧,全都是mafia啊,黑漆漆的。 但是再次让我意外的是,中也居然没否定这个提议。 摩天轮的车厢关闭,缓缓启动升起的时候,我抱胸看着他们两个,充满审视。 “你们今天,有些奇怪哦。” 太宰听到我这句话,表情都没变一下,但我也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眼神一直落在中也身上。 相比起太宰,中也的心思还是浅了点,所以听到我这句话,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才硬生生收回来,和我对视,略带点不自然地道: “是你感觉错误了。” 我眯起眼。 这两个家伙…… 绝对,绝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且这件事还和我有关。 我们坐的这个车厢越升越高,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远,那些嘈杂的笑闹声渐渐消失。 在快要升到顶端的时候,太宰突然开口。 “听说,在摩天轮到达顶端时许愿,会很灵哦,因为是离神明最近的距离。” “你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少女心了?”我忍不住吐槽,“而且,如果要说神明的话……” 我摸了摸下巴,看向中也。 “中也不就是现成的神明荒霸吐吗,与其对着摩天轮,我对着中也许愿不是更好?” “什、什么啊,”中也一怔,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地反驳,脸又红了,“不、不要说这种开玩笑的话啊。” “就是啊,”靠着车厢窗,注视着我们的太宰幽幽地插了句话进来,“假如荒霸吐有意识的话,知道自己不得不屈身于一个小矮子的身体里,会忍不住哭出来吧~” 中也拳头硬了,“太宰——!!” “啊,到顶端了。”太宰在中也即将揍他的前一秒,有恃无恐地笑着道。 中也身形一顿,看向了我。 而太宰也是如此。 在他们两个的注视下,我突然有了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无语中却又觉得……嘴角忍不住上扬。 “咳咳……” 我清了清喉咙,有些不太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我们下了摩天轮,走出游乐园的时候,太宰兴致勃勃地想要打探出来我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不需要我开口,中也就替我反驳了回去。 “愿望说出来的话,就不灵验了啊,太宰你闭嘴!” “哈,中也你懂什么啊,说不定我能帮忙实现呢。” “你以为你是神吗?” “至少比你这个小矮子神好吧?” 完全不出我的意料,这两个人再次吵了起来。 而且和每一次一样,只要是我们三个人走在一起,他们就非得把我隔在中间,隔空吵架。 我一脸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揉成了球塞进自己耳朵里。 哪天他们要是不吵架了,可能我反而会觉得奇怪吧。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中也这次跟着我们一起,因为他说太宰把交接文件带了回来,他需要拿回来。 我拿钥匙开了门。 推开门的瞬间,我的眼前有彩带纷纷扬扬落下,还有许多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生日快乐!!” “……” 我睁大眼,怔然看着屋内的人,无论是理应正在工作的我哥,还是和我相处很不错的尾崎干部,还有之前说要回家整理思路的织田…… 他们此时都站在了布置好的客厅里。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但身后传来的轻微的力道阻拦了我,上一刻还在吵架的他们,这一刻却又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推着我一起走进去。 “临阵脱逃可不行哦~” ……什么啊,明明,明明太宰你才是胆小鬼吧。 “我、咳,我准备了礼物。” ……所以,中也你之前是和太宰配合着演戏,拖延我回去的时间吧? “这个蛋糕是我和林太郎一起做的呢!” “爱丽丝酱只是递了工具……咳,总之,我想味道应该还算过得去?” 我看了眼我哥还沾着面粉的脸,垂了垂眸。 “……嗯。” 织田将一本装订好的书册递给了我。 “这是我尝试写出来的一个故事,你是第一个看的。” 我吸了吸鼻子,接过了它。 尾崎干部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笑着递出了她的礼物。 是一套很漂亮的浴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正好是我和织田看电影的时候,说出的比较感兴趣的款式。 中也送给我的,是和我眼睛颜色一样的胸针。 “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 最后,连太宰也说有礼物。 “我决定,亲手做一顿大餐给结衣酱品尝哦~” 眼眶已经有些热的我没太注意,胡乱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是寿星,又同意了这件事,所以大家也都没有拒绝。 尤其当太宰把食物端出来时,看上去也很是正常。 于是,在毫无准备之下,我们一群人都吃了一口。 然后,连带太宰在内,大家都彻底失去了意识。 并且险些集体上了横滨新闻头条。 至于头条内容,大概就是: ——#惊!mafia高层竟集体中毒,到底是人心的险恶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七十四章 事后,我们才知道那道菜叫做“活力鸡肉氽锅”。 ……不得不说,味道的确很活力,差点没把我们集体送到三途川。 更关键的是,我们醒过来时根据周围的情况意识到我们应该在昏迷后曾经醒过来一段时间,然而所有人都没有醒来的记忆,根本想不起来当时的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恐怖如斯,如斯恐怖。 “以后审讯人的时候,不如给他们喂太宰做的食物吧。”就连尾崎干部都忍不住说了这么句话,并且得到了我们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太宰发出抗议:“什么啊,这可是我对结衣酱满满的心意呢,你们这种话实在太失礼了!” 我:“你的心意就是在我生日的时候把我送到三途川吗?” “这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吗?” 太宰看向我,脸上露出迷醉的笑,“在象征着诞生的这天,也是生命结束的时刻。” 这次太宰展露厨艺带来的反应,似乎是让他就此打开了新的大门,愈发热衷起研究厨艺来。 而受害者主要就是我和中也。 这家伙每次都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调换我们的食物,虽然大部分都被我们识破了,可难免也会中招那么一两次,以至于在mafia留下了惨痛的黑历史。 “没想到中也大人唱歌居然也这么好听。” “森小姐配合的舞蹈……身姿很灵活呢。” “太宰先生……您这样举着摄像机拍摄真的没问题吗?” 镜头里,是中也跳上桌子,举着玻璃杯,似乎是当成了话筒,声嘶力竭唱歌的画面,而我……则是在周围因为重力作用而漂浮起来的物体上跳动,的确很……灵活…… 除此之外,还可以听到拍摄进去的太宰的狂笑声,甚至因此画面都抖动了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镜头外,我和中也的手在抖。 “太宰——!!” 那一天,太宰被我们揍进了医务室,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和中也两个人身上多了一个外号—— 横滨歌舞姬。 更离谱的是,那段时间,甚至有谣言我和中也打算出道做偶像。 因为我和中也对待下属的态度其实还算不错,所以不像是太宰的下属,大多对他是敬畏恐惧,我们两个人的下属在非工作时间,还是敢和我们说几句闲话的。 以至于那几天我们时不时可以得到下属的支持,表示他们已经做好了为我们俩打投的准备,保证从初赛开始,我们俩都会力压其他选手,成为top组。 我:“……” 中也:“……” 谢谢了,但是大可不必。 我们两个黑着脸表示出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然后扭头就开始查探起来谣言的源头,最后不出意外的,查到了某个绷带精身上。 等我们赶到mafia医院时,那家伙已经溜之大吉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床铺。 以及拿着药物,一脸茫然的护士小姐。 总而言之就是,mafia的生活,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充实。 每天我和中也不是在做任务的路上,就是在打宰的路上。 而太宰的躲猫猫技术也愈发熟练。 日子虽然过得鸡飞狗跳的,但这反而成为了我们的日常,于是也就变得习以为常起来。 mafia也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三个在mafia的位置也有了变动,前后不一的都晋升成了准干部,底下能够支使的手下也越来越多。 人手多了,难免就会有流动的情况。 有的时候,是因为职务调动,但更多的时候,是因为他们在任务之中的死亡。 陌生的、熟悉的,都有。 在这种过程里,我的心态也逐渐有了改变。 他们是信任着我,所以会按照我的说法行动,我的一言一行,都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在这个过程中,让我体会到了上位者的心态。 不仅仅是权势而已。 那是……担负着生命的重量的感觉。 mafia稳定有序的发展着,但横滨大大小小的组织太多,按照这种进度下去的话,mafia想要成为力压所有组织的老大,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mafia也不能破坏太多规矩,否则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要是大大小小的组织联合起来,那也挺够呛的。 但这种乱中有序的局面,在某日横滨一位有钱的异能者去世后,被打破了。 这位异能者留下了高达五千亿日元的巨额财产,它就像是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横滨这座城市。 所有组织都想要得到这一笔财富,包括港口mafia也是如此。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了进来,卷进了这场血肉横飞的战场。 我在东京的好友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我的安全。 对于新一他们的关心,我给出的回答是我已经离开了横滨,除了新一比较难应付外,园子和小兰都很好糊弄过去,因为她们一直以为我就是普通的学生。 但这种方式并不适合用来应对伏黑惠。 因为他知道我在横滨的真实身份。 面对他打算过来的举动,我坚定地拒绝了他。 “伏黑君,你还有姐姐。假如她知道你到了横滨,她会担心你。”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 察觉到他并没有改变想法,我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道:“这场战争,不是祓除咒灵,而是要对同类下手,它也并不是因为什么正义,仅仅是出自人心的贪婪。” “——我不希望你最后被视为诅咒师。” 最后我这么说,顿了顿,声音放轻。 “伏黑君,就像你想保护我一样,我也想保护你。” 杀人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伏黑惠想要学习的,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走上这条没必要的路。 我不想拉着他进入到这个世界里。 这场斗争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越来越多人的性命丢失在了这场战争里,就算我拥有着能够大规模控制人的能力,我的手下里被我所熟悉的面孔也越来越少。 与之相对的,就是mafia趁此吞噬掉的组织势力也越来越多。 在这段时间里,港口黑手党的工作量之多堪称恐怖,随时都有可能接到不知什么的任务。 比如,处理死后成员这种原本属于底层mafia成员的任务,也会分派到我,太宰和中也这样的准干部身上。 这天便是如此,我们三个打着手电,行走在这片泥泞的道路上。 到处都是尸体,地面原本的颜色早就看不清了,被鲜血、废油和人体的破碎组织所覆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因为有中也在,他的重力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再需要我们亲手翻检,只需要路过浮空起来的尸体,去辨认是否是mafia组织的成员就可以了。 中也的表情很紧绷,我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场战争,如果继续下去的话,真的会有结束的时候吗?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是为了那笔财富,但是到了现在,便已经是身不由己了,就算想要停止,也无法停下来。 或许要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组织的时候,才有可能停止吧。 “咦,他好像还活着呢~” 太宰轻佻的声音从前边传来,捏着下巴站在某个浮起来的男人面前,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脸后,突然转头看向我,“这不是你手下的那个小队长吗?” 太宰没有说错。 我在看清那张染上污浊的面孔时,第一眼就认出来是我的手下。 我记得他,他是我手底下话最多的一个,经常说自己也有一个妹妹,只是被他嗜赌的父亲卖出去了。而他的愿望,就是能够升到mafia高层,然后就可以借助mafia的势力来查自己妹妹的下落。 他工作很努力,我也有意将他调成我的副手,所以动手帮忙查过。 查到的结果让我一直犹豫是否告诉他。 因为他的妹妹在被卖出去的那天晚上,在逃跑的时候和高速行驶的车辆相撞,当场丧命。 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了。 他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可是他活不下来了。 就算让中也用重力带着他以直线的距离赶去mafia的医院,也救不下来了。 他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 在知道他被调派到这个任务地点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人命有的时候便是如此的脆弱。 在他死之前,我能够做的,或许就是给他一个美梦。 太宰和中也都看出来了我的想法,他们两个人的反应都有所不同。 中也是配合着我,放下我的手下,太宰则是退后了一步,神色不明地看着我的举动。 在写轮眼即将浮现的时候,太宰的声音响起: “没必要吧。” 中也皱眉,“太宰,你什么意思啊?” 太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我身上,声音显得有些冷淡。 “意思很明显了吧,反正他会死,何必浪费你的能力。而且,之前我就想说了,在你做那些任务的时候,有必要把你的手下护得那么严实吗。他们又不是孩子,是黑手党啊,你不觉得你往自己身上压了太多没必要的东西吗,如果他们死了,是他们自己能力不足,你——” 太宰的话终结在了中也的拳头里。 在揍了他一拳后,中也怒视着他,“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哈,”被揍偏了头的太宰抬手擦了擦嘴角破开的口,正过头来,讥讽地看着中也,“明明是你什么都不懂吧,你……” “太宰。” 我打断了他,平静道:“不管我怎么做,这是我自己的意愿。” 鸢色的眸注视着我,几秒后,恹恹地移开。 “……随便你。”他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唇舌间。 因为这个争吵,我们回去时的气氛显得有些僵硬。 在我抬手揉了下干涩疼痛的左眼,缓解视线的模糊时,我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放下手看过去时,太宰漠然看着前方,唇线紧抿,嘴角微微下撇。 太宰…… 他应该是发现了吧。 发现了我没有说出去的秘密。 等到了mafia大楼后,太宰直接无视了我们两个,径自走了。 “反正有你们两个在,也不需要我再去汇报了。” 中也气得踢了下墙壁,“这家伙什么态度啊,之前也是,莫名其妙对你说出那些话来,你——” 中也的声音停住了。 我本来在看着太宰离去的背影,发现耳边突然安静了下来后,不禁看向中也,却发现他正皱着眉看我。 “结衣,你……”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第七十五章 对于中也这个问题,我给出的解释是,使用能力之后的不适。 中也的表情看起来半信半疑。 “不,不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很严肃,“太宰刚刚突然阻止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不妙呢,我在心中想。 有的时候,中也很容易被糊弄过去,但有的时候,他却精明得和太宰一样难以应付。 现在的中也刚好就是后者。 “就像是你开了污浊状态过后会脱力一样。”我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表现的这种情况不值一提的样子,“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然后眼睛的能力用得也多,所以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等以后闲下来就好了。” 为了说服他,我调动体内的力量,汇聚到眼睛里。 那种干涩感减缓了很多。 “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中也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半晌,他认真看着我,“那以后就少用一点吧。我记得你是可以存储我的力量的吧,以后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你来找我。” “那你也会很累吧?”我说。 中也眉头都没动一下,口吻理所当然,“相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你的眼睛更重要啊。” 我有些感动,哎,中也真的…… 是个很靠谱的同伴呢。 听到我的夸赞,中也压了压帽檐,嘴角微微勾起。 “那是当然的吧,我才不像那条青花鱼。” 但是这样靠谱的中也,生起气来的时候,也很恐怖。 那是在龙头战争已经持续了接近六十天的时候,mafia和其他组织的人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期间出现多名异能者,甚至还有特级咒灵出现。 而这场战争,mafia这方的指挥者是我。 在这样的局面下,那些只是普通人的手下根本活不下来。 “森小姐,请赶快撤退!” 他们声音发抖,却还是拦在了我的面前。 “让开吧。”我说。 在出手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红色的虚影巨人托着我升空,它张开巨大的臂膀,将所有人都禁锢在了一个区域里,包括肆虐的咒灵。 黑色的勾玉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闭眼!” “别看她的眼睛,小心被拉进去!” “那是幻术——” 惊恐、怒斥、慌乱,这些声音交杂在了一起。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那些得到提醒,或是知道我的眼睛能力的人纷纷移开视线。可他们所不知道是,在得到来自中也的力量补充后,我所能够使用的能力并不只是那一种而已。 “啊啊啊——!!” 在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人的身上蹭地一下凭空冒出黑色的火焰,极快地吞噬掉了他们的身体。 任何试图扑灭黑炎的举动都没有用。 很快地,这片战场变得安静了下来,地面只剩下了一片灰烬。 我落到地上,身体踉跄了一下。 “森小姐!” “您、您没事吧……” 我的手下纷纷围住我,虽然脸色煞白,看得出来也被刚刚的一幕弄得有些惊慌,可看我的眼神却充满着崇敬和热烈。 “没事……” 我喘息了一下,放下捂住眼睛的手,耳边顿时响起他们的惊呼。 “您的眼睛流血了!” 下一秒,我眼前纷纷多出了无数纸巾、手巾,甚至还有手下试图脱下身上的衣服,给我用来当擦拭的工具。 眼睛一阵阵的抽疼,但是看到他们这幅憨憨模样,我还是被逗笑了下。 但很快我就收敛起笑,语气变得严肃。 “这件事情,不准告诉中也……” 太宰的话,他知道了今天的动静,肯定会猜出来我的情况,所以瞒不住。 至于我哥,我本来就不准备瞒他。 唯有中也,是唯一一个会被瞒住的人。 “呃——” 他们的表情都僵硬了一下,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是吗?” 我的身体一僵,而原本围在我身边的手下小心翼翼地退开,让出了身后的中也。 ……大意了。 因为手下都是成年人,个个都比我和中也高,以至于刚刚他们结结实实地拦住了中也的身影。 而我又因为眼睛的疼痛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 中也视线落到了我的左眼,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胸膛起伏的幅度变得大了许多。 他明显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却还是没克制住,怒极反笑。 “所以,如果不是我出现在这里的话,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对吗?” “森结衣。” 他一字一句念出我的名字来,眼里流露出对我的失望。 “你真的有把我当同伴吗?” 我一滞,不仅仅是因为对我的失望,更因为我听出来,这其中还有中也对自己的自嘲。 我令他想起了‘羊’。 “不是,你听我解释……” “好,你说,我听。”中也点点头,冷眼看着我。 我:“……” 啊这。 我反而卡壳了。 讲道理,一般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不应该是中也表示并不想听,然后我事后弥补,最后我们重归于好,友谊更进一步了吗? 中也你这根本就不按照套路来啊。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我该怎么解释呢—— “中也,我的确是故意瞒着你。” ……淦,我会被中也像打太宰一样被打吧。 我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的时候,能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解救了我。 我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病房里,我哥还有尾崎干部他们都在。 “结衣酱……” 我哥捏了捏鼻梁,叹气了一声,无奈看我,“你……既然你的眼睛使用能力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视力下降,身体虚弱……” 尾崎干部手里拿着一叠纸,我的眼睛扫过,认出是身体报告,“如果不是这次查出来,你打算隐瞒多久?” “……” 面对尾崎大姐充满威慑力的眼神,我忍不住拉了拉被单,遮住脸。 “……本来,这次我就打算说了的。” “总之,你先好好休息,暂时不要管外头的事情了。”她这么说后,转身离开病房,说是要找医生再了解一下情况。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我哥。 “是我没有及时发现。” 我哥伸手抓住我的手,手心温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这段时间,他同样需要处理很多事情,形象也有些来不及打理,眼底下更是一片青黑。 “结衣酱,我……” 我从被单里露出脸,偏过头看他,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不会失明?” 他抓着我的手一紧,神色变化了下。 随后,他语气坚定地道:“不会。” “啊,这样啊,”我声音轻飘飘的,又问,“可是,mafia少了我这个战力的话,现在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先好好休息。”他说,抬手轻柔地拂去了遮挡住我视线的发丝,朝我露出安抚的笑。 因为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大家一致认为我需要修养,所以暂时退出了这场横滨的斗争。 虽然大家都打疯了眼,却还是会顾忌到这种场地,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受了伤却没地方治疗,所以医院大概是横滨这段时间难得安静的地方。 本来生着气的中也还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问了太宰,”中也拉过椅子坐在我病床旁,钴蓝色眼睛直直盯着我,注意着我神情的变化,“他认为,正是因为我给你的力量,才让你能够肆无忌惮地使用那些能力。” 他神色不明,声音低沉。 “所以,你是因为不想失去这种便利,所以才要瞒着我?” 我瞅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点头,“……是。” “……” 我看到中也拳头硬了,他瞪着我,看起来很像给我来几拳,但最后他只是磨着牙,重重地从鼻腔里喷出几个气音。 “你还真是——”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话才说了一半,他就突然泄了气。 “算了。”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自暴自弃,接受了我的行为。 “我早就该想到的。” 他嘀咕着道,“既然你和太宰那个混蛋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当然会被他影响到,做出这种混账事来。” “……”我眨了眨眼。 太宰这是……天降一口锅? “为了避免你把自己玩瞎,”中也站起身,说出他的决定,“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上得到力量。” “你给我好好休息,不要给我再做出一些令人生气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强调。 “不许再和太宰那混蛋一样。” 我问他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原来你还会在意这种事情吗,我以为你在胡闹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了,毕竟森小姐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意了呢,其他小事居然还能得到你的注意力吗?” 他的语气在这一刻尤为的阴阳怪气,简直是太宰附体。 我缩了缩脖子,气势虚弱,指尖对着指尖戳戳。 “啊,那个,毕竟是搭档……” 中也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月色,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我拿起来看了眼,在看完全部信息后,删除了内容。 意外因素进场吗…… 这样的话,看来计划也要改变了。 我思索了下,敲了几个字,发送了出去。 然后,我把手机放回原位,闭上眼准备睡觉。 门外却在此时响起了动静,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最后在病床旁站定。 第七十六章 这种熟悉的感觉…… 我嘴角抽了抽,睁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太宰。 “……我说,你不能白天出现吗?”我忍不住吐槽。 太宰:“因为我是一颗蘑菇,晚上才是我的成长期。” 我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不要给我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啊!!”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宰突然道。 病房里原本轻松的气氛在他这句话说出来后一沉。 “你指的什么啊?”我假装没有听懂,并且开始转移话题,“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觉得我需要休息……” 但这一次太宰打断了我的话,他看着我,声音有些轻。 “有价值吗?” “……” 意识到太宰这一次的态度是认真的,我沉默了下。 “我说过了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在你的眼睛出现问题后,你手上的权利被分到了我和中也手中,而森先生找到了另外一名精神异能,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比起你来说,要更好掌控。” 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我的这个回答,太宰在我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就飞快地接上了我的话,平铺直述地说出了这段时间mafia的情况。 “仅仅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结衣酱,你在mafia的位置、作用,就已经有了替代的对象,而且,大家也适应的很好。” 他歪了歪头,俯视着我,眼里浮现出单纯的疑惑。 “你的上司,你的下属,或许在一开始会说几句你的事情,可是等到时间长了,你迟早会在众人口中消失。”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扎心了啊。 我有理由怀疑太宰选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我的病房,和我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我之后睡不着觉。 就像是之前中也还没有加入mafia的时候,他非得半夜三更到我房里喊我起来做任务。 “我知道了。” “……”太宰表情一怔,眼中浮现茫然,似乎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我这句话,或者说,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以至于他此刻瞪大眼睛的模样,看上去难得有些傻乎乎的。 “咔嚓。” 相机拍摄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而我则欣赏了一下画面里太宰这幅模样,然后毫不犹豫地分享给了中也。 中也先是嘲笑了一番照片里太宰的傻气。 但很快他就又发来一个信息:[?] 随后我的手机就像是开了震动模式一样,一条又一条来自中也的消息发送到了我的手机里。 [这个背景是你的病房吧??] [为什么青花鱼会这个时候在你的病房??]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吧,那个混蛋不知道你需要休息吗?!!] [让他给我等着!!!] 最后一条信息的感叹号几乎快要冲出了手机屏幕,我几乎已经能够预料到太宰的结局了,必定是被开着机车过来的中也打一顿,然后提出病房。 我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好心提醒,“太宰,现在溜的话还来得及。” 太宰皱起眉,“你是故意不想和我谈这件事情。” “……” 我真的没想到太宰这次会这么执着,按照他的性格,不应该是被我拒绝了一次后,他自己就会主动岔开话题吗? “那你想要我怎么谈,我不是说我已经知道了吗。” 我直视太宰,这一次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但我所说的话也变得尖锐起来。 “太宰,你是特地来嘲讽我的吗,嘲讽我替我哥做了这些事情,却什么也没得到,你是想要看到我伤心流泪的反应才觉得有意思?” 太宰脸色似乎变了下,张了张口要说什么,我等着他开口,结果他最后闭上了嘴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转身,一副要离开病房的样子。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那天晚上我和太宰在卧室门口前的场景重演。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我想要见到的,因为太宰不再试图要从我这边得到解释,而我也不必担心因为自己的行为被他发现我想要做的事情。相比起我,我哥肯定会重点关注太宰,他的任何举动都会引起我哥的警惕心,所以最好在我的想法成功之前,太宰什么也不知道才好。 可是,可是—— 一股无名火却从我心底窜起,我盯着他的背影,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冷漠地吐出句话:“胆小鬼太宰。” 关心我的话,那就直接说啊,当谜语人就那么有意思吗? 这次也是,非得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包裹一番,然后用那种让人生气的话题来作为掩饰。 问我被人替代了是什么感想。 这话题丢到脾气暴躁的人身上,都得撸起袖子把问出这些话的人给揍一顿吧。 太宰脚步一顿,手搭在把手上没有动,几秒后,他踏出病房,合上门,挡住了他的身影。 等到中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坐在病床,气鼓鼓的脸。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宰又作妖了,脸上的表情看着明显已经做好了打宰的准备。 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表示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冷静下来后,我又觉得,人和人毕竟有所不同。 对于太宰而言,就算是做了掩饰,能够问出第二次,大概也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主动性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之后,太宰没有再过来病房,我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 没多久,横滨的斗争因为新的势力的进场而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那是曾经造成了多位异能者死亡的白麒麟——涩泽龙彦。 他是突然出现在横滨的,并且不分敌我的攻击所有的组织, 很快地,这场原本是混乱的多对多的战争,在他向所有组织下了战书后,变成了一对多的局面。 雪上加霜的是,咒术师、诅咒师以及特级咒灵也开始出现。 据说是因为有个消息在他们之中流传,说是那只在咒术界十分有名的咒术之眼出现在了横滨。虽说之前五条悟曾经宣言过这个咒物在他手里,但是相比起跑到他面前送死,大家情愿相信那玩意并不在五条悟手里。 毕竟五条悟也没有将其展现在外人面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在这场战争持续了八十多天的时候,雾气突然在这座城市四散开来,将所有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拉了进去,也将他们于普通人分割开来。 唯有提前知道了这个局面,并且早早就站到高楼,避开了雾气的人,才避免了这种情况。 那一天,污浊的重力使展现人间,令所有特殊能力者战栗。 那一天,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带领百鬼夜行,冲击mafia大楼,却被站立于红影巨人中的女孩所阻拦。 这场创造了社会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战争,在持续了八十八天后,才终于结束。 但战后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结束。 包括看似是这场战争里唯一一个笑到最后的港口mafia。 身为首领的森鸥外在雾气之中失踪,只留下一封盖了印章的继任委任。 委任者正是森结衣。 但偏偏森结衣却因为在那场雾气中拼尽全力,于特级诅咒师夏油杰面前护住了mafia大楼里的普通成员的原因,而彻底失明。 mafia的未来首领,难道要是一个失明者? 更别提森结衣年龄还不算太大,而且她的能力本来就是依附于眼睛,如今眼睛失明,就意味着能力彻底报废。 而且在这之前,森鸥外并没有表现出来要将她当成继任者,森结衣的身份才不过是准干部而已。 “虽然森小姐在那天救下了我们,可是这两件事并不能混为一谈。” “港口mafia的未来不能交到一个小孩子手上。” “不是说森小姐的眼睛能够控制人吗,谁知道在她失明前有没有做什么事情……” 在这种需要支持的时候,她似乎又与她的搭档陷入了僵持。 中原中也在听到委任书后一言不发离开,太宰作壁上观。 森结衣虽然成为了港口mafia新一任的首领,但位置却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 mafia大楼,顶层首领办公室。 在森鸥外还未失踪的时候,这个房间大多数时候都被通电关闭上了窗户,变成灰色的墙面,虽然宽敞,但却略微昏暗。但换了个新首领后,却不再如此,阳光能够肆意的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将办公室照得明亮。 因此,坐在办公桌后的新任首领的模样也让她的手下看得清清楚楚。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肩膀上搭着红色的围巾,身形看起来有些纤瘦。 但这也是很正常的吧,手下想,毕竟她的年龄还那么小。 放到普通女孩身上,这个年龄大概还在读国小,可是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组织的首领。 而且是自那场被称作“龙头斗争”的战争之后,一跃而成横滨最大的组织的港口mafia的首领。 在森结衣还没有成为首领,只不过还是一个准干部的时候,这个手下就是她的心腹了,到后来虽然她身上诸多争议,甚至现在地位也不稳固,手下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忠诚。 他信任着自己上司的能力,但是,有的时候,他难免也会担忧。 想到这里,手下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落在新首领的脸上。 新首领一手撑着下颚,微微偏着头,似乎是在专心听着手下的汇报,另一只手则轻巧地转动着手中的笔。 只是视线上移,就可以看到—— 原本是双眼的位置,此时被白色的绷带所覆盖,一层又一层缠绕着。 第七十七章 “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新首领的突然开口令手下一惊,本来还只是小心翼翼的视线因为惊吓而忍不住停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慌乱地解释:“不,并没有,是属下失礼了!” 双眼都被绷带缠覆住的新首领轻笑了一声,她停下在指尖转动钢笔的动作,转而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明明双眼看不到,但当手下接过文件的时候,却看到那串签名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签名处。 就像刚刚,明明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 ……好敏锐的感知,手下心生敬畏。 但是出于对上司的关心,再加上森结衣还是准干部的时候,性格很好,并不会太计较手下的一些行为,所以他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进言了一句。 “首领,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或许可以考虑安排贴身保护您的护卫。” “只有您一个人待在办公室的话,大家都没法放心。” 更不用说—— 想到这里,手下看了眼那片任由阳光洒落的落地窗,心中担忧更加加深了。 因为外人很容易就通过这个窗户看到首领办公室,然后进行攻击。 “贴身护卫吗?” 同样是姓森的新首领用手抵着唇,似乎是在思索,很快地,她笑着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她的手下。 “你觉得,我该任用谁担当这个职位呢?” 手下陷入纠结。 老实说,担任护卫,实力和忠心都缺一不可,偏偏现在mafia内部还很乱,谁知道别人会不会包含祸心,无论怎么想,手下都觉得自己的忠心才是最能令他放心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是非异能力者,而且更偏向文职,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似乎是从手下的沉默之中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新首领再次开口。 “好了,关于这个职位,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她的身体微微后倾,靠在了椅背上,嘴角上扬,语气感叹。 “不过,我还在等着他的出现呢。” 明明这句话听起来的意思,像是话语的主人也不确定结果,可不知怎么地,手下注视着他的首领,却突然觉得,其实她不过是嘴上不确定而已,心中却带着势在必得。 这一刻,虽然她看起来依旧还那么娇小,但她的姿态却令手下吞下了自己原本想要开口的疑问。 他猛地意识到,就算他的上司看起来身形再如何娇小,可是—— 她并非脆弱的菟丝花。 而是就算身份被质疑,就算位置还不够稳定,但依旧坐在了这个办公室的新任mafia首领。 在手下退出去后,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了森结衣一个人。 她似乎是工作有些累了,舒展了下身体,揉了揉手腕,然后站起身来。 虽然看不见,但她走动过程中却并没有撞到什么物体,一直走到了玻璃窗前。 mafia的大楼很高,尤其是在顶层的时候,通过窗户往外看去,可以将横滨的街景尽收眼底。 只是这幅景象,森结衣却无法看到。 但她依然靠近了落地窗,抬手覆在了玻璃上,掌心能够感觉到微凉的触感,但是落到身上的阳光却又带来舒适的温暖感。 绷带下的眼睛是紧闭着还是睁开的,谁也不知道,只能从她微扬起的脸还有放松的姿态看得出来,她在享受这种感觉。 但她这样的行为,却无疑给了外界很好的偷袭方式。 在距离mafia大楼大约一千多米远的位置,有人操纵着肩膀上的武器,将黑漆漆地炮口对准了mafia大楼的方向。 他的耳朵上挂着一个通讯仪,在森结衣站到落地窗前时,仪器里也传来了指令。 火光从炮口溅射而出,而发射出去的攻击以极快地速度,呈曲线升腾,一直到达最高点时下落,几乎是眨眼间,就靠近了那顶层的位置。 而森结衣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微仰着头,被绷带遮盖着的眼睛却正好对准了炮弹落下的方向。 轰——! 爆炸声响起,却不是在mafia首领办公室,而是在一千米外的地方。 就在前一秒,mafia的重力使从高空落下,运用重力将那枚炮弹送回了它原来的位置,也避免了办公室被炸成废墟的命运。 赭发色少年周身充斥着红色的光芒,他悬浮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钴蓝色的眼睛里凝结着冰冷的寒霜,而他的身后,是被他护住了的新首领。 “真是嚣张啊,胆敢对mafia的首领出手——” 他开口,冷笑了一声,随即以比刚刚那枚炮弹更快的速度蹿了出去。 按理来说,这个动静无法透过具有隔音效果的玻璃传递到办公室内,然而眼覆绷带的新首领却微微偏过头来,好似听到了窗外的动静一般,嘴角轻不可见地扬起。 等到了呢。 另一边,依旧还是预备干部的中原中也将几乎被他揍到半死的敌人丢到了审讯室,“撬开他们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尾崎大姐。” 身着和服的尾崎干部才点了下头,就看到少年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甚至顾不上再和她交流,不禁掩唇一笑。 哎呀呀,看起来很生气呢。 她正准备走进审讯室时,又因为看到了某个人而脚步一顿。 “太宰君。” 她念出对方的名字来,有着一头蓬松黑发的少年朝她打了个招呼,随即道:“小矮子刚刚抓住的人,就在里面吧?” 尾崎干部微微挑眉,“你这是要亲自审问吗?” “啊,是呀,”太宰脸上露出烦恼的表情来,“没办法呢,有些家伙实在太蠢了,所以露出了很多马脚,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里面的人。” 他在走进审讯室前,语气轻快地丢下句话。 “我会记得留活口的~” 尾崎干部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她对这句话可不抱什么希望啊。 港口mafia的成员都有一个共识,落到任何人的手里,都比落到太宰手里要好。 因为前者摧残的是肉|体,后者却会将人的意志碾压在脚底。 经过太宰审问过的人,就算真的活了下来,精神也会完全崩溃。 不过,尾崎红叶掩唇思索,既然太宰和中也都已经出手了,那么之后mafia的形势也可以预料得到了。 她想到了前任森首领,叹息了一声。 其实她心中对于这次换任的事情也有所猜疑,但森结衣又是她所关照的后辈,最后她能够做的,就是保持中立。 如今看来,想必不用多久,她便不需要继续纠结下去了。 “叮咚。”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少年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重,而且也很快,不过几秒,就到了办公室门前。 守在门口的护卫再看到他时明显有些意外,但很快他们便道:“中原先生,首领说过,如果是你,不需要通报,可以直接进去。” “……” 中也脚步一顿,但很快他就瞪了他们一眼,“我本来也没想要通报!”这句话的口气很冲,丢下这句话后,他就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那扇法式大门,然后嘭地一下关上。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首领说过不必警戒中原中也,他们真的会忍不住拦下对方。 实在是中原中也看上去就很暴躁,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一样。 办公室内,站在落地窗前的新首领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啪! 一只手擦过她的脸,撑在了她脸侧,另一只手则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推靠在了落地窗前。 “森结衣!” 中原中也愤怒地喊出她的名字,咬牙切齿。 “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玻璃窗前,你是生怕别人无法攻击到你吗?!” 他简直不敢想象,假如他慢了那么一秒的后果,是不是就只能在废墟里拼凑她的身体了。 “明明知道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时候,明明知道组织内外都有人想要你的命,明明知道自己……自己看不见了,你就不能顾忌一下你的安全吗?!” 在说到‘看不见’时,中原中也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才语气有些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的视线落在绷带上,只觉得无比刺眼,心脏就好像被针扎了下一样,但与此同时,他的怒火也更加高涨。 “你得到这个首领之位,就是为了死得早一点吗?!” 他的语气暴躁无比,动作也有些粗鲁。 那只揪着衣领的手在收紧,自他按着落地窗的手心处,传来玻璃不堪重负的声音。 办公室内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而沉重。 直到一只手覆上了中也的手背。 “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全。” 她突然开口,语调有些轻,但却在中也因为皮肤接触的温度瞳孔微缩,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她却似有预料一般收紧,抓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 她微扬起头,就算看不见眼睛里的情绪,但却能够从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感觉到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相信中也会保护我啊。” 她笑着,用理所当然,笃定地口吻说出这句话。 “你——!”中原中也瞪大眼,他憋了憋,突然有些庆幸森结衣此时看不到他脸色的变化。 主要是—— 谁能想到这个家伙,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啊! 说不清是不是恼羞成怒,中也吼出声来,就好像这样便察觉不到耳朵在发烫一样。 “你是笨蛋吗?!假如我不在呢,假如我没赶上呢?!” “但是——” 森结衣歪了歪头,自然而然地接上他的话,朝他露出微笑来。 “你赶上了呀。” 第七十八章 因为相信你会保护我,所以不害怕敌人的来袭。 因为相信你能够赶上,所以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当理解了这些话的意思后,中原中也努力维持着的怒气再也撑不住了。 就算心中依旧还残留着余怒,就算还有许多问题横贯在两人中间,可是听到自己的搭档对自己的全身心的信任,尤其是对于中原中也这样重情重义,对同伴尤为重视的人来说,简直是最犯规的话语了。 再怎么想要克制,也无法压制住从心底升起的情绪。 那是无法忽视的雀跃。 中原中也嘴角刚刚勾起一点弧度,就突然僵住。 不、不对—— 他立刻抿直唇,原本有弧度的唇线变成平平直。 差点……差点就被糊弄过去了。 “无论怎么说,这也不是你做出这种行为的理由。” 中原中也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严肃,因为他的确认为这是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 “既然得到了首领之位,至少认真一点吧。而且,应该有人已经建议过增添贴身护卫这个职位吧,但是为什么你还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内。假如面见你的人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携带了炸弹,该怎么办,又或者是被异能操控了?” “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的吧,更别提外部的危险——” 说到这里,中原中也又忍不住想到刚刚那种危及的时刻,声音越来越低沉,明显是怒气条再次开始积攒。 “我说,难道你是想要让mafia在短短时间内再次失去一位首领吗?” 眼见着怒气值即将攒满的时候,森结衣再次开口,就像是之前那样,再一次打断了中原中也的怒气条。 “关于护卫一职由谁担任的想法,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森结衣这么说。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森结衣心目中的决定人选是谁,可是却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与此同时,还有疑惑随之而生。 “……那为什么,那个位置还是空着的。” “这个嘛,”森结衣轻咳了声,笑道,“因为不想动用作为首领的权利去强迫他,所以一直在等待他主动和我接触。” 是这样吗? 中原中也微垂着眸注视着被他以压制的姿势靠在落地窗前的首领女孩,抿了抿唇,咽下了差点脱口的话。 骗子。 中原中也情绪复杂地想,嘴里说着是不想要用首领的命令强迫,可是实际上是因为已经抓准了他的心思吧。 知道他无法放任曾经的搭档,现在的首领的安危不管。 知道他一定会暗中注意着这个地方的安全。 于是,把自己的安危作为诱饵,既是引诱了心怀不善的攻击,也让他再也无法继续旁观下去。 这种行为,真是幼稚又恶劣啊。 以中原中也的脾气,假如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太宰,就算这条青花鱼成了首领,他也会忍不住犯上揍上一顿,可是,当它是从森结衣口中所说出来时,在愤怒即将上涌时,中原中也注意到了她有些苍白的脸色。 以及比起‘龙头斗争’前,要更显得纤瘦的身形。 于是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只能发出近似低喃的抱怨语。 森结衣似乎是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但是因为没有听清楚,所以身体凑近了点,“什么?” “……” 中原中也看着几乎与他鼻尖碰着鼻尖的脸,他身体反射性地后仰,像是想要掩饰情绪一般立刻偏过了头, 但在做出这个动作后,他才想起来对方并不能看到他的脸色。 意识到这一点,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等整理好情绪,他才又看向森结衣。 “你说的那个人……” “是你。” 森结衣用肯定的口吻,接过了他的话。 “我一直在等你,中也。” 这句话无疑令中原中也的情绪产生了波动,而森结衣并没有就此住口,她话语一转,抛出了一个中原中也始终在意,却一直因为各种顾虑而没有问出来的话。 “中也,你其实很在意我的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吧?” 这是一个禁忌的问题,因为这无疑是在质疑新首领地位的正当性,而mafia内部那些动乱的声音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如此。 中原中也张了张口,他眼中闪过迟疑,但最后他还是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是。” 他很在意。 他无法不去在意。 中原中也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想听到真相,但是又不想听到,这其中有一部分情绪是因为森先生,但更多的是对于森结衣而产生的。 他知道对于有些人而言,权势很重要,毕竟‘羊’成员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森结衣不是那样的人,至少在他看来,她的权力欲并不重。 这便是中原中也想不明白的一点。 因为他觉得森结衣不是为了首领之位会做出弑亲行为的人。 可森先生消失这件事有好几处他怀疑的点,于是,他又不得不产生动摇。 ——他是不是又一次看错了人?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作为首领,心狠是必要的。 不如说,只要身为首领的那个人能够压下异议,带领组织更好地发展下去,这种上位的方式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可中原中也还是在意事情的真相。 虽然仔细想想,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这种想法有些可笑。 就算答案真的就是那个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他难道会做什么吗? 不会吧。 他还是会当好一个下属。 他只是……难免会有些失落罢了。 “其实,在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 虽然无法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但森结衣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尤为的坦然,就像是她所说的这句话一样,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至于是什么准备,那当然是—— “当你们决定站到我面前时,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们。” ——做好了说出事情真相的准备。 她的回答无疑是让中原中也意外的,但很快,他就注意到其中一个词。 “你们?” “对,是你们哦。”森结衣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中原中也因为听到的动静皱起眉来,扭头看向身后。 欧式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黑色大衣,脸上和新首领一样绑着绷带的少年迈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中原中也,还有被他遮挡住大半身形的森结衣。 在看清楚这一幕时,太宰的脸几乎是瞬间拉了下来,并且抽出了腰间的枪,枪口对准了中原中也的脑袋。 “哦呀,你这是什么姿势啊,中也。像你这种不尊敬首领的家伙,不如早点去下地狱吧。”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子弹当然是没有射中中原中也的,直接被重力给弹开了。 但中原中也却成功被他的行为激怒了。 “你根本就是故意找个理由,好让自己能够对我开枪吧?!” “啊呀,居然被你发现了吗?”太宰一边说,一边后退一步,躲开中也的攻击,朝他又砰砰射出几枪,嘴里还不忘嘲讽,“没想到你的脑袋里并非全都是没有用的废水啊。” …… 我听着耳边吵吵嚷嚷中夹杂着的枪声,嘴角抽了抽。 这两个人真是……凑到一起就要先闹腾一阵。 我按照记忆中的布局,迈步朝着办公椅的方向走去,直到坐在椅子上后,我清了清嗓子。 “好了。” 在说出这句话后,我听到耳边安静了下来,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我从自己感知到的视线里可以知道他们正在注视着我。 在他们的视线下,我语气平静地说出了那天的事情。 整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复杂。 不过是利用了信息差这一点而已。 在所有人看来,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如果我继续动用能力的话,迟早失明,但就算不使用能力,也不过是延迟了一下时间而已,但是无法避免这个结局。 在我哥看来,就意味着我失去了危险性。 虽然惋惜,可同时他也不必再担心,我对他出手,对他mafia的首领之位出手。 于是我哥就对我放松了警戒。 实际上,在那次捉捕兰堂准干部的时候,我借助写轮眼的能力,与他在幻境内进行了一场对话,做了笔交易。 我帮助刺激他找回记忆,而他则答应帮我做一些事情。 这段交流在幻境内持续了一段时间,可于外界却不过是一瞬而已。 而我之前展现在外人面前的幻境,是和外界的时间一起流动的,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原本我的打算,是在龙头斗争平息之后,我哥哪天上街的时候——他真的很热衷于给我和爱丽丝亲手挑选衣物——让兰堂控制人性异能体做出刺杀的假象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涩泽龙彦出现了。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很神秘,但是在兰堂操控死者,将记忆以重现的方式塞入死者脑袋里后,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是什么。 而涩泽龙彦明显是打算搞个大的。 于是我转头一想,决定将计就计,把我哥失踪这事的锅丢到涩泽龙彦身上。 当然,后面咒物之眼和夏油杰的出场的确是我没想到的,不过反而因此洗去了我身上的怀疑,省得我再自己计划做这事了。 因为我哥是在雾气之中失踪的,而我当时正在对敌夏油杰,并且直接因此眼睛失明。 不过这是大众眼中的事实。 真相是,在雾气弥漫那天,兰堂直接用异能力禁锢住了我哥,把他从办公室带走,而我则在战后找到了藏匿我哥的位置,然后将身体里剩余的力量调动到左眼,恢复了一定视力后,对我哥用了能力。 是的,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中也的力量可以让我的眼睛恢复。 无论是我哥,还是太宰,甚至是中也,他们都只以为中也的力量只是能够强化我的能力而已,根本没有想到还具备恢复的作用。 不得不说,当时我哥的表情愉悦到了我。 其实控制我哥这一点,并不难,甚至一开始我就可以这么做。 可是那样的话,港口mafia的结局只会是四分五裂。 这就像我哥当时也要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上位一样,我同样也得做一下掩饰,否则这会成为一个明晃晃可以用来攻击我,并且分裂mafia的理由。 毕竟我总不可能把mafia全体上下都给控制了吧。 第七十九章 同样一件事情,变成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还是质疑却又无法找到证据,会迎来不同的结果。 前者会让mafia立刻分裂,而后者却能够给我腾出整治的时间。 就像现在,mafia内部那些属于我哥的派系虽然对我有所质疑,但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太确认我是否下了手,加上委任书的确是真的‘银色神谕’,字迹也是真的,他们会先选择观察。 而我虽然眼睛已经失明,可时间并不算久,还不足以令人忘记我曾经为mafia做过的贡献,再加上我在那天护住了mafia大楼里的普通人,我的威望正是空前高涨的时候。 所以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便只能够私底下做些小动作。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不得不感谢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哥。 感谢他以自己的上位经历给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啊! 这种感天动地的兄妹情真是令我一想到就忍不住流出感动的泪水呢。 太宰:“……” 中也:“……” 当我说出这番感想时,办公室内有那么几秒弥漫着一股很微妙的无语。 但很快的,就被太宰的笑声给打破了。 如果不是中也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大概太宰可以笑到天荒地老,他看起来是真的对我哥遭到这样的待遇感到由衷的幸灾乐祸。 在太宰呼痛的背景音中,我听到中也问我。 “所以,你的眼睛可以恢复?” 我正对着他们的方向,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我可以听到。 我能够听得出来,中也这句看似平静的话语里,隐含的关切、担忧还有迟疑。 我可以听到,太宰不再发出奇怪的声音,而是安静了下来,但他的呼吸却变重了一些。 我没有迟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的。” 在说出这句话后,我朝他们伸出手。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还愿意的话。” 我扬起嘴角,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坦然而平静,就好像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我都能够接受一样,可我知道,并不是真的如此。 我并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人的心是很复杂的,一念之差之下就会做出完全和平时性格所不同的决定。 所以无论我事先再怎么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被答应的可能性很大,到了这一刻,我依旧无法控制地心生忐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假如被拒绝了呢…… 所有的胡思乱想,终结于我的双手被握住的那一刻。 “难道还有别的回答吗,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了,那么就已经是给出了答复吧。”中也啧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带点暴躁,但握住我的手的力道却很紧,与此同时,我能够感觉到从他手中流入到我身体里的力量。 它们汇聚在我的眼中,驱散了那始终盘踞于眼眶之中的疼痛感。 有人将手放到了我的脑后,然后扯开了绷带系好的结,耳边响起他一贯懒散漫不经心的声音。 “啊呀,假如不愿意的话,得知了新首领上位真相的我,大概会被追杀吧~” 他这么说着,将变得松散的绷带扯下。 绷带擦着我的脸颊,滑落到了我的颈间,在即将接触到光明的时候,被一只手覆盖住了。 “我可是很怕痛的呢~所以,仔细想想还是答应更省事一点,反正结衣酱没有森先生那么讨厌嘛~” 说着这样好像勉为其难被迫答应的话语,可那只手却以细心温柔的速度缓缓张开手指,在我的眼睛适应了亮度后,才放了下来。 我缓缓睁开眼,在鸢色和钴蓝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是情不自禁扬起嘴角,笑得灿烂的我。 …… 这之后,我们的谈话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主要是用来交流一些剩余的问题。 一个是有关于兰堂准干部的‘消失’。 在mafia其他人眼里,那场由涩泽龙彦制造出的雾气造成了许多死者,还有因为找不到尸首只能定性为失踪的人,而mafia除了首领失踪外,还有几个成员也是或死亡或失踪。 兰堂也是失踪人员之一,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我跟他的交易完成了,所以不打算继续待在mafia的他索性给自己安排了这样的结局。 一个是关于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处理。 这家伙被我控住后,丢到了地下室里,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不杀了他吗?是打算纳入到mafia……” “那种人不可能会被吸收进mafia里的,中也。”太宰在一旁语气凉凉地道,“那家伙,可是把所有的普通人都当做猴子看待啊,就算是我们这些异能力者,在他眼中也只是比猴子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依旧不是值得他平等对待的同类。” 听到这里的时候,中也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你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吗?” 太宰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杀掉所有的普通人,打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乐园。” “哈?!” 中也眉头高高挑起,“这家伙……是中二期还没毕业吗?”他看向我,“所以留下他是——” “是金钱的力量。”我语气沉重地道。 中也头顶冒出问号来。 “虽然龙头战争里我们mafia是笑到最后的组织,也吞下了其他覆灭的组织的地盘和财富,可是它们有很大一部分都不能转换成直接的现金。” 更准确地说,假如兑换成现金的话,反而才有损了它们能够发挥出来的价值。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虽然mafia看似很富,其实还是很穷,因为没有足够的现金去填补mafia在龙头战争遭受到的损失而出现的资金缺口。 听到我的解释后,中也自然也明白了我的想法。 “那么,你是想把他交给咒术界官方……” “不,”我面无表情地道,“我讨厌咒术界里的那些已经烂透了的高层。” 我可没忘记他们一直对我的眼睛虎视眈眈,私底下做出的那些恶心事。 “我要联系的人,是五条家家主,五条悟。” 太宰和中也闻言,都露出了然的表情来。 夏油杰叛逃前的身份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自然也知道他曾经是五条悟的好友,曾经并称最强咒术师。 无论五条悟是想保住夏油杰的性命,还是要祓除曾经的挚友,应该都不会想看到落到咒术界高层手中然后死得很不体面——比如尸体被切割研究——所以很大可能不会拒绝这个交易。 我看向太宰,“到时候交易的具体交涉就拜托你了。” “没记错的话,他似乎还是伏黑君的领养者和老师吧,”太宰捏着下巴,微笑起来,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啊,我会好好招待一番的。” 我:“……” 把你快要泄露出来的黑泥给我收回去啊!! 伏黑君明明就没有怎么惹你吧! 除此之外,就是关于mafia内部的声音。 因为太宰已经搜集到了那些做了小动作的人的证据,所以只需要先把带头的那些身份最高的人处理了就行,在雷厉风行的处置下,被震慑到了的其他人想必会安分一段时间。 这样组织就能够平稳过渡这段时期。 在那之前,我还需要暂时假装依旧看不见,并且要表现出来是一点一点恢复视力的。 “那么,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看着他们两个。 “嘛,没有了哦~”太宰没个正形地躺在沙发上,语调漫不经心的,却还不忘踩一脚中也。 “我才不像小矮子呢,既然答应了,那么无论结衣酱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决定上位的,还是森先生如今的结局如何,我都不感兴趣哦。不像中也,说不定心中更加在意森先生呢,结衣酱不如早点把他给踢了吧。” “……” 我看到了中也握紧的拳头,很明显,他已经升起了要打宰的念头。 考虑到未来正是要太宰帮忙的时候,我微笑着将茶几上的苹果塞进太宰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不说话真的没人当你是哑巴,太宰。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这么张会叭叭的嘴呢。 至于我为什么会想要上位,理由很简单,那就是—— “我双标。” 中也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没想到我这个回答,就连太宰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都停顿了一下。 “其实也不难理解吧。” 面对他们意外的眼神,我耸了耸肩。 “我哥他啊,会为了组织,舍弃任何可以舍弃的存在。我在mafia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足以令我意识到,他是真的在这么执行这个准则。” 只不过,他现在舍弃掉的那些人,那些存在,都不是我在意的。 可是,如果哪一天,他决定舍弃的是我在意的人呢? 这其中最让我担心的一个人就是织田。 他的身手搭配上他的异能力,可以让他成为一个很强的下属,可是因为他不愿意杀人,就相当于被ban了的牌。 他就像是被锁在玻璃柜里的蛋糕,香甜诱人,却偏偏只能看着,摸不到,也吃不到。 假如他没有被注意到还好,可是他认识我和太宰,而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哥不可能注意不到他。 那么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呢? 我不知道,我预料不到未来,但我觉得,或许会发生我不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为了杜绝这样的可能性,我想要成为首领—— “不想看到自己重视的人成为被舍弃的存在。” “讨厌再接受被迫失去的未来。” 我垂着眸,定定看着自己的手心,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沾染着黏腻的血迹的感觉。 “所以我想——” 我收紧手心,抬眸注视着他们,语气轻描淡写。 “与其那样,不如让我来成为那个做决定的人,来决定要不要为了利益去舍弃某个存在。” 第八十章 成为港口mafia首领之后,如果要问我是什么感觉的话…… 那就是文件,文件,还有文件。 我感觉我几乎要被文件埋了。 除此之外,就是睡眠时间的大量减少。 毕竟要整合mafia的产业,将之前吞没的那些组织的势力和财产融入到mafia里,还有跟官方势力打交道,这些都是需要花费精力去做的事情。 与之相比,解决那些mafia内部有异心的家伙们反而不值一提。 毕竟这些人在智力上被太宰甩了一大截,在武力上更是比不过中也,再加上确凿的证据,正如我之前所预想的那般,带头的被解决了之后,mafia内部的其他声音很快就安静了。 至于它是不是表面上安静,管它呢,反正现在给我趴下了,我不会再有让他们站起来的时候。 虽然有太宰和中也的帮助,而之后唯一剩下来的尾崎干部也站在了我这一边,可是我依旧没有感觉到工作量的减少。 不如说,总是在我以为自己能够喘一口气的时候,我的下属就会将新的一堆只有我可以处理的事务放到我的面前。 我不禁为自己未来的身高感到发愁。 当然,还有发际线。 我深深怀疑,继续下去的话,可能我小小年纪就会有发际线后移的危机了。 就跟我哥那样。 在这种007随时可能猝死的工作模式下,我渐渐对首领的工作得心应手,速度也变快了许多,于是渐渐也能够腾出时间来让自己歇口气。不过相比起我哥那种只会带着我和爱丽丝出门买衣服的单一爱好,我的放松方式要更多一点。 有的时候,我也会去东京看看已经成为了咒术师的伏黑君,或者新一他们。 不过,因为我的身份敏感,我的频率算不上太高。 在坐稳mafia首领的位置,而横滨也从那场龙头斗争中缓过劲来后,我将父母的坟移到了横滨。 在迁坟的那天,我站在了墓前,看着父母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们对着我温柔的笑。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当指尖触碰到照片的时候,我回过神来,低头扯了扯嘴角。 身后响起脚步声,我的余光看到他停在了我身前,然后弯下腰来,将手中祭奠的花朵放到了墓碑前。 我们两个人沉默地站着,有着一样的发色,一样的眸色,以及相似的面容。 但距离上一次扫墓时也有不同的地方。 我成为了mafia的首领。 “我以为,你会继续看守着我。” 我哥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 他又穿回了那套白大褂,但是很干净整洁,而脸上也没有什么胡子拉渣,明显是好好打理过了的样子。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自然是因为前几天他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倒不是说什么消沉,纯粹就是懒而已。 但他这个行为成功避免了被我揍的命运。 真的,如果他敢那副样子来扫墓的话,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怎么可能,”我故意惊讶地看着他,“作为我哥,你好意思被我养吗?天堂的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你居然吃妹妹的软饭,绝对会生气的吧。” 我哥嘴角抽了抽,颇有点无语的模样,好半晌,他才无奈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 事实上我跟我哥都心知肚明,我不继续软禁下去,而是在前段时间解除了对我哥的限制,是因为我已经将mafia握在了手中。就算他出现在众人面前,顶多给mafia带来骚乱,却不会再动摇我的位置。 其实我知道,外界一直都有一种说法,说是认为我是杀了我哥上位的。 不过对此我并不在意。 我会给中也和太宰他们解释,是因为我知道中也不希望我为了权利迷失自己,而太宰那个家伙,单纯就因为他是胆小鬼啊,假如不对他付出自己的信任的话,怕是随时都有可能溜走。 织田的话,就算我只是说一句很简单的‘我没杀他’,他也会立刻相信,不会因为外界的传言动摇。 而我在东京的朋友里,新一他们并不知道我在横滨的身份,伏黑君则是在自己的监护人来横滨交钱买人的时候也跟了过来,我从他的态度里知道,他也是相信我的。 所以说,我从来都不后悔为了我所在意的人上位。 因为他们真的值得我去这么做啊。 就算未来可能成为小矮子,可能发际线有点秃,也是可以忍耐的。 至于我哥,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对他没有杀意。 我们两个人从可以俯视整座横滨的山丘顶端慢慢走下来,身后是出航的汽笛声,隐约可以听到悠远的钟声响起。 “之后打算干什么?”我问。 我哥想了想,笑着道:“唔,大概是……当个孤儿院院长吧?” 我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吐槽:“确定不是摧残国家的花朵吗?” “……结衣酱,”我哥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有些委屈了,“难道哥哥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吗……算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在看到我的表情后,他无力地捂住了脸,长长叹息了一声。 之后他跟我解释,他在前几天下雨的时候,为了避雨,向一家孤儿院借住了一天。 “那家孤儿院院长的教育理念,我并不赞同。” 说出这句话时,我哥的表情很是严肃,眉头都蹙起,“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有个孩子的心灵大概会被彻底摧毁,留下阴影吧。” 我仔细观察了下我哥,发现他是真心担忧着的,心中既意外又好像不是那么意外。 是因为没有了首领的位置吧…… 所以我哥好像更加随心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就算是关心,也总是透着那么些似有若无的违和。 我没怎么担心我哥能不能当上那家孤儿院的院长。 怎么说我哥当初也是捅了先代上位的,那种hard模式他都能够成功,不可能搞不定一个孤儿院。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哥突然开口。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丘顶,注视着只有隐约轮廓的墓碑。 “那个孩子,让我想到了你,结衣酱。” “我?” “是啊……”我哥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我,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有回忆,有伤感,还有—— 愧疚。 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我哥已经收起了流露出来的情绪,他思索了下,又补充了句,“不过,也不是完全像。”顿了顿,他抬手似乎想要摸我的脑袋,但最后却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勾唇笑了下。 “没有谁能比结衣酱更可爱了呢~” ……嘶,这种熟悉的语气,我觉得以前会有警察怀疑他是怪蜀黍真的不怪警察。 最后我也没有问我哥,他是因为什么而愧疚。 虽然心中大概有了些猜想,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去计较。 这条下坡的路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我和我哥也将就此分开。 “结衣酱。” 在离开前,他认真看着我,“做mafia的首领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你和我的理念还不同,就意味着你会比我多出更多的弱点。” “我知道,”我抬头和他直视,“为了我的理念,我不会后退的。” 我哥失笑,“结衣酱在这点上的坚定,我大概是领悟最深的啊,”他大概是想到了我把他拉下来的事情,笑叹着摇了摇头,“不过,我想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想说,虽然因此结衣酱的弱点也会多,但是弱点在很多时候也会变成优势。” 他弯下腰来,眸里带着温柔的笑看我,抬手指了指我的左胸口。 “那些被你所信任的人,为了维护这段情谊,会发自内心地留在你的身边,为你战斗到最后一刻。” “所以,坚定地走下去吧。” 自那天的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了从某家孤儿院寄过来的信封,打开时,里面滑落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我哥带着一群小萝卜头站在孤儿院门口,笑得温和,而站在他身边,被他用手搭着的是一个白头发的小男孩,表情虽然看着还有些拘禁,却也对着镜头露出了腼腆的笑。 翻过照片,可以看到后面写着对应的小孩的名字,而那个白头发的小孩名字叫做中岛敦。 中岛敦…… 他就是那个,和我有些像的男孩吗? 相貌上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所以……是性格吧。 太宰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大呼小叫,“什么呀,森先生看起来反而比以前还要潇洒了呢,”他鼓了鼓脸颊,“真是令人不爽啊,我都已经忙出黑眼圈了,可是却连假期都没有。” “……黑眼圈?” 我看着太宰眼皮下白皙光滑的皮肤,恨不得现在手中就有面镜子。然后把他按上去,让他好好看清楚,到底是谁睡眠不足黑眼圈重得可以去cos熊猫了。 是我啊,可恶!! 偏偏太宰这家伙最没有的就是自知之明了,他捧着脸颊,渐渐朝我靠近,并且眨巴眨巴眼,“结衣酱~最近的工作量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质量呢,看到我这样憔悴的脸色,你就不会心疼吗……” 在他鼻尖快挨到我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脸,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正是**的中也。 “到底是谁最近一直上班跑出去自杀给大家添麻烦,还把文件全都丢给我啊,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还有,给我注意点分寸啊!!对首领恭敬点啊混账太宰!!” “中也再怎么嫉妒也没有用哦,毕竟有先来后到,我和结衣酱之间的感情可不是你能破坏的。” “太宰——!!” 啊,又来了。 我熟门熟路地揉了两个纸球塞进耳朵里,淡定地低头改着文件,假装感觉不到从我头上飞过去的子弹,又或是被重力浮起来的家具。 那张照片则安静地躺在我的手边。 第八十一章 时间总是一眨眼就从手中溜走。 不知不觉中,横滨跨过了温柔的春季,炎热的夏季,落叶纷纷的秋季,然后来到了冬季。 我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签名笔,然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白雪覆盖的横滨。 轻哈一口气,因为温度差,透明的玻璃上很快晕出一圈水汽。 我无意识地盯着它,直到它渐渐消失,横滨再次变得清晰起来时,我突然回过神来,然后意识到一件事情。 说起来,好像没几天就要到新年了吧? 自然而然地,我开始回忆起以往那几年时,我在横滨的新年是怎么过的。 第一年,我哥上位成功还没有多久,忙于处理先代留下来的烂摊子,加上首领更换带来的内部动乱,能记得腾出时间准备礼物就很不错了。 第二年,因为前任准干部兰堂试图寻求真相,以至于谣言四起,那一年也过得比较潦草。 第三年,龙头斗争的结束加上mafia首领的再次更替,埋在文件堆里的我在新年那天完全是睡过去的。 ……至于睡醒后,毫无所觉离开办公室,同时因为闭眼打了个哈欠,以至于错过电梯里的倒影看清真相的机会,然后发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惶恐中透着微妙,一直到遇见中也,才在他的口中发现自己绷带上被画了粉色小猪的图案这一点,我现在不想回忆。 反正那天我和中也联手把那条青花鱼给揍了一顿。 新的一年,又是从打宰开始呢。 没想到转眼间我成为首领也要一年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啊。 而且今年难得不像往年那样,总是意外频出,现在mafia发展平稳,横滨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仔细想想,我觉得今年的新年不能过得那么潦草。 在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我也将自己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新年这天的时候,除了必要的防备人员需要留守外,大家可以提前结束工作,参加新年活动。 于是到了新年这一天的时候,mafia大楼变得比往日里要安静许多。我离开办公室,一路到了大厅的时候,除了看守的护卫外,也只遇到了几个人。 “新年好,首领。” 他们向我打着招呼,但无一例外都先看了看我身后,虽然有在克制,还是被我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疑惑。等到他们自认为走到我听不到的距离,小声交流的时候,他们的话语也飘到了我耳中。 “好奇怪啊……新年居然只有首领一个人吗,太宰干部还有中也干部……都不在吗?” 我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脑袋上忍不住冒出问号。 不是……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太宰和中也又不是我身上的挂件,为什么他们新年非得和我在一起啊? 倒不是说我讨厌和他们一起过年,我只是觉得,或许他们有自己的计划。就算我跟他们关系不错,也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时刻绑定在一起。 虽然说…… 在新年这种特殊的日子,我的确不想自己一个人过啦,可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生活,我总不可能因为自己然后就—— 这些想法终止与我踏出mafia大楼的时候。 因为我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赭发色的少年一脸不耐地吼着脸上带着不正经笑容的鸢眼少年,眼看着就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注意到了我。 “呜哇,结衣酱,快保护我哦~” 太宰立刻跑到了我身后,中也瞪了他一眼,随后眼神落在我身上。 “新年快乐,结衣。还有……” 他有些不太自在地拉了拉帽子,轻咳了声,“今年的新年祭拜,要一起去吗?而且我听说,神社会有很多活动。” “现在吗?”我看了眼手机时间,“但是,现在过去的话,应该已经排了很多人吧?” “没关系吧,”太宰从我身后拿走手机,他笑嘻嘻地道,“反正有小矮子的异能力,很快就会到的。” “闭嘴吧你,太宰。” 中也又瞪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否认太宰所说的如何过去的事情,他看着我,明显在等着我的回答。 而我会给出的答案,当然只可能是那一个—— “好啊。” 我笑着道。 中也明显是早有准备了的,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机车开出来了。 而我只需要跨坐上去就可以。 不过在太宰坐上来的时候,中也明显很不爽,然后我才知道,本来中也是一个人站在mafia大楼等我出来的,结果太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并且迅速猜出来了他的目的,于是就赖着不走了。 “我怎么可能让蛞蝓精一个人和结衣酱在一起啊,那不是给了蛞蝓精插足的机会吗?最受结衣酱看重的干部当然只能是我。” 坐在我身后的太宰慢条斯理地这么回答。 “都说了不要给我对首领用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啊混蛋太宰!!” 坐在我前面,负责驾驶的中也扭过头来怒吼。 至于坐在他们两人之间,听着这种小学生吵架模式的我,则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啊,真是的。 这种毫无意义的,没有营养的小学生吵架,他们难道就不会厌吗? 与此同时,机车因为异能力的作用,在地面上的人群的惊呼下,直接上了天。 寒风从我们耳旁刮过,却因为我将红色的围巾裹住了脖颈,所以没能钻进去带走我的体温,但是在我低头看着底下时,却感觉到身后太宰贴了过来,将手自然地插进了我的兜里,手心贴着我的手背。 我差点没下意识把他手给拎出去。 我:“……你自己没口袋吗?” “没有哦。” 太宰似乎是真的很怕冷,他将下巴抵在了我肩膀上,说话时声音近在耳边,可以听到他声线都有些颤抖。 而他放在我口袋里的手也动了动,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我的指尖。 我看了眼坐在我身前的中也。 往常他驾驶机车的时候,肩上会披着黑色的风衣,但是这一次似乎是因为还坐了我和太宰的缘故,他取下了那件风衣,只穿着黑色的马甲。 也因为如此,他的脖颈完全露了出来,只系着不知何时开始佩戴起的黑色choker。 他明显也听到了太宰的话,头也不回地嘲讽。 “哈?谁让你这个家伙不多穿一点出来的,反正青花鱼在冬季里也可以生存的吧。” “呵,”太宰看似大方的不计较,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毒,“中也肯定不懂的啦,毕竟笨蛋是不会生病的,当然也不会怕冷。” 在他们即将再一次吵起来的时候,我冷静地道: “闭嘴。” 然后快速地将围巾头尾分别在他们两个人脖子上绕了一圈。 感谢这条围巾的长度吧,虽然很勉强,而且必须要三个人紧靠着,但是好歹也让三个人的脖子都有了遮蔽。 中也:“……”感觉有点勒。 太宰:“……”感觉有点勒。 我:“呼~” 真好,世界终于安静了。 原本从mafia大楼到达寺庙的这段距离,就算是平常的日子,开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更不用提新年这种必定堵车的时候了。 但是因为中也的重力可以让机车直接以不同寻常的方式笔直的前进,甚至还可以极限加速,于是等到我们到达寺庙的时候,时间也才刚刚过去几分钟而已。 至于开车的人看着明显未成年……甚至还有超载的情况…… 咳,我们是mafia嘛。 这种事情就不必过多计较了。 寺庙里人很多,几乎是肩挨着肩。也很热闹,许多小摊都摆了出来。 在这种氛围之下,人也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甚至露出微笑。 而且大概是因为人气旺盛加上烟火气的缘故,连寒冷也驱散了许多,于是我将围巾从他们脖子上收回,也没忘记把太宰的手从我口袋里拎出去。 “好了,那么第一站——” 我捏着下巴,注视着人流,然后扭过头来,看了眼我身旁这两个家伙,意识到了什么。 “先去换一身适合的衣物吧!” 我们三个现在都穿着的是mafia的黑色西装,黑漆漆的,看着就跟这种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呢。 还好,那种卖衣服的服装店并不远,虽然并不算大,走进去的时候,空间几乎被那些挂起来的衣服给占满,但还是留出了换衣室。 我们各自挑好衣服更换后,店老板很热情地表示可以给我编发髻。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太宰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有中也还在店铺里等着我。 在老板娘替我编发的时候,他就依靠在收银柜旁,安静注视着我这边。 “很无聊吧?” 我笑着和他说。 “没有,”他摇了摇头,钴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语气出乎我意料的认真,“不会觉得无聊。” “啊……” 回答得也太认真了吧,我想,但是等到老板娘笑着调侃时,我才发现自己嘴角也弯了弯。 因为…… 没有人会讨厌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吧。 “你们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呢。”她说。 “啊,”中也的口吻理所当然,“那是自然的吧,因为是很重要的人。” 是能够交付性命的搭档。 是相性很好的朋友。 是交予信任的首领和奉上一切的干部。 ——无论是你于我,还是我于你,都是重要的存在。 等到我们离开店铺的时候,太宰从人群里冒了出来,一出现,就往我脸上套了个东西。 我的视线顿时一暗,拿下来时才发现是个狐狸面具,而太宰正笑嘻嘻地将手中还拿着的另一个面具丢给了中也。 中也下意识接过来,在看清楚图案后,青筋暴起。 “太宰——!!” 被他捏着的面具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我看了眼,差点没笑出声来。 噗……咳咳。 清了清喉咙,我决定帮中也一把,“太宰,你有点过分了,虽然说中也的身高今年好像没怎么提升,已经和我差不多了,但是……” “……别说了,”中也握着吉娃娃图案的面具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结衣,你别再说了。”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噗嗤噗嗤笑出声来。 不出意料的,太宰被中也抓住揍了一顿,大概是看在新年的份上,倒是没有下太重的手。 至于我,则是被中也瞪了一眼,咬牙切齿地强调:“我还在生长期,绝对,绝对会比你高的!” 那可不一定啊,我在心中嘀咕,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再刺激中也。 没走多远,我就看到了一家卖面具的摊位,大概猜到了刚刚太宰应该就是在这里买的。 我在摊位上看了一圈,然后选中了其中一个,拿了起来,扭头看向太宰。 “既然要戴的话,大家都要一起吧。”我说。 这个家伙,买的时候只买了两个,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中也的,但是却没有给他自己买。 所以说,太宰真的挺像猫的,反复无常。 平常总是喜欢挑衅中也,时不时说中也意图插入我跟他之间,但在这种时候,却又主动将他自己排除在了范围之外。 太宰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和中也。 “喂,太宰,你没听到吗?”中也皱眉。 至于我,则是一点也不意外的拿着面具主动走到他的面前,不容拒绝地道:“低头。” 太宰垂眸看着我,睫毛颤动了下,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复杂的情绪,但又在瞬间被收敛起来,自然地过渡到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 “真强势啊,结衣酱。” 他轻声道,却难得顺从地低下了头,让我将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 “哈?”我挑起眉来,“只是带个面具而已吧。” “嘛,是啊。”太宰应和着我的话,轻轻笑了声。 我透过面具的窟窿定定与那双鸢色的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对视了会,随后淡定地移开视线。 算了。 虽然奇奇怪怪的,但太宰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了。 这之后,都顶着面具的我们三个人顺着人流前进,偶尔会在一些感兴趣的摊位上停下。 三色丸子,章鱼烧,关东煮…… 一路走来,我们手上就没有空下来过,原本没吃晚饭的肚子也被这些小吃给填饱。 喧闹的人声在到达神殿前的时候,瞬间变得安静了许多,我们三个沿着阶梯向上走着,很快就到了顶端。 结果下一秒,太宰和中也几乎是同时站到了一旁,眼神齐刷刷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 所以所谓的祭拜就是我拜,你们看? 可以的。 这个逻辑真的很棒。 我嘴角抽了下,拿出了五円硬币丢进去,按照仪式在胸前击掌。 “咚——” 悠扬的钟声在我身后回荡。 我睁开眼,抬手抓住身旁垂落的麻绳,拉住晃了晃。 “铛——”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我们之间盘旋。 我听到了身后木屐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不止是一个人。 转过头的时候,看到穿着和服的尾崎干部正和我哥站在一起,微笑看着我。 “新年快乐。”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在走到挂着绘马的地方时,我又遇见了正带着在龙头战争中收养的小孩的织田,他抱着一个小女孩,让她能够将自己手中的绘马挂到最高的位置,身旁还有几个小孩吵吵闹闹,围着他。 放下女孩时,他回过头来看到了我,歪了歪头。 “新年快乐,结衣。” 于是五人行再次增加,人数开始突破了十个。 我哥告诉我,他知道神社有个很适合观赏新年烟花的地方,而且很少人知道,于是我们一行人便按照他所说的方向走。 我将原本挂在头顶的面具取下,戴在脸上,透过面具的眼睛,看着周围纷闹的人群。 在视线无意间落到某处时,我瞳孔微缩,脚步停了下来。 ……看错了吗? 我仰头看着不远处的树枝,除了微微晃动,将白雪抖落,露出原本的棕褐色的枯枝外,并没有我刚刚一闪而过看见的穿着僧衣的身影。 “结衣。” “结衣酱~” 注意到我落下来的他们也跟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我,用不同的口吻喊出我的名字来。 我将面具重新推回到头顶,小步朝着他们跑去。 当我们到达我哥所说的那个适合观赏烟花的地方时,伴随着悠悠的钟声,在嘭的声响中,若隐若现的光亮升空。 然后于夜空下绽放出绚烂的焰火。 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点亮了黑色的夜幕,将璀璨的光芒落到了人们的眼中。 我情不自禁的拿出手机,然后凑到中也身边。因为烟火的背景音太大,不得不贴在他耳边说话,才能够让他听见。 “中也,帮我个忙吧。” 中也接过我的手机,在后退的时候,我看到中也耳尖红了。 ……唔,真的好容易红啊,他的耳朵,也太敏感了吧。 “大家,一起来拍照吧。”我笑着道。 手机在中也的异能力下升空,不需要自拍杆,就能够很好地控制住镜头,将我们所有人的都纳入到镜头里。 小孩子们在织田的指挥下,乖巧地站在最前面,将蹲下身的织田围在中间的位置,我将手搭在织田的肩膀上,太宰好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我身上,手却偷偷从我背后绕过去,想要拿走站在我另一边的中也戴在头上的帽子。 中也嘴角上扬带着笑,但是挨着我那一边的手却借助我身影的遮挡,隔着几层布料牢牢抓住了太宰的手腕,我甚至听到了骨头被捏响的声音。 ……唔,不会骨裂吧? 站在最后面的,是围观着我们这一戏码的我哥和尾崎干部。 ——咔嚓。 一声轻响,镜头将这一幕永久地保留了下来。 第八十二章 1.关于干部升职 这是发生在我已经压下了mafia内部的其他声音,成为名副其实的mafia首领的时候。 也因为如此,我不需要再假装自己失明,而是可以逐渐向外界透露出来我的眼睛已经在渐渐恢复的事情,于是绷带也变回了原来只绑缚在一边的情况。 于是我开始考虑另一件事情。 “那么,新的干部也可以出现了。”我说。 当时太宰和中也两个人刚刚完成我交付的任务,然后又和往常一样,只要待在一起超过半分钟,就会开始那种小学生吵架模式。在听到我这么说后,他们的话语一顿,齐刷刷看向我。 “怎么了吗,”我淡定地回望他们,“虽然说就算是首领,也不能凭个人想法随意任免干部,但是你们对mafia所做的贡献已经足够升职了吧,我想尾崎干部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意见。” 中也仔细想了想,觉得也的确如此。 但是等到我注意到太宰的时候,我莫名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这个家伙正捏着下巴,眼珠转了转去的,一看就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么——” 我想说点什么,结果太宰抢先一步,打断了我的话。 “话是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是……” “会有个先后顺序吧,结衣酱。” 不,等等—— 在我的痛苦面具下,太宰还是说出了故意挑事的话语,他慢吞吞地拉长了声音。 “那么,在你的心中,我和中也到底是谁先当上干部呢?” 他上前一步,两手撑在桌面上,微笑着看着我,“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谁才是你更加信任,更加在意的部下呢?” 原本还想要和往常一样,训斥太宰对我的不尊敬的态度的中也神情顿时一变,也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 淦。 我就知道,太宰这个家伙不会干好事的。 再怎么迟钝我也能够意识到这个问题很要命。 明明这只是普通的任职吧,为什么气氛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为什么让我有种好像陷入到奇奇怪怪的修罗场的感觉啊岂可修! 我沉吟了半晌,面上平静地道: “其实我的想法是,你们两个一起升上干部。” “对于我而言,你们有各自擅长的领域,所以,无论是从哪方面看,都是同等的重要。” 我斟酌着自己的措施,努力化身端水大师。 当然,这些也并不是假话,而是我的真心的想法。 “你们两个都是我所信任的人” 中也一向都比太宰要省心很多,所以得到我这样的回答,虽然表情看上去似乎也有点失望,似乎是他的胜负心让他有点讨厌和太宰并列在一起,但还是决定接受我这个回答。 可是太宰不会。 不如说,当他决定挑事的时候,就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所以在我认为我这个回答没什么问题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了。 “就算是同时升上干部,在念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和中也的名字也会有个排列吧。” 他眉眼微弯,语气轻柔,却将原本已经平缓下来的气氛再次转成了那种暗含着竞争,焦灼到隐隐冒出火花的感觉。 “当然,我已经明白结衣酱的想法了,虽然和小矮子一样重要这种事情让我很不爽,不过我总不能跑到结衣酱的脑袋里,把这个念头更改掉。但是,像这样的小问题,结衣酱回答起来应该不会很为难吧?” 中也按了按帽檐,那双漂亮的钴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虽然不像太宰那样说出一些话语来,可这样的眼神却已经让人备有压力了。 在两双视线的注视下,我放弃了端水,选择直接掀翻桌子。 “既然这样,那你们两个都别当干部了。”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的。 不过为了避免太宰作妖,以及中也的胜负欲,我放弃了原本由我来宣告的想法,转而交给了尾崎干部。 这位像姐姐一样的美丽女士在接下我的拜托后,掩唇笑了下。 “哎呀,那太宰和中也大概会有些失望吧,他们应该会更喜欢由首领你来宣布这件事情。” 我摊在办公桌上,有气无力:“啊,算了吧。” 有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太宰是在开玩笑。 但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好像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知道,他和中也对而言,到底谁更重要一些。 2.关于新成员 我听说太宰从贫民街里捡回来了一个新成员作为自己的部下。 不过这个新成员在踏进mafia大楼还不到半天后,他的全部信息就已经被收集好,放到了我的桌面上。 我看了一遍,知道了他的名字——芥川龙之介。 拥有着可以将自己穿着的衣服变形的能力,柔软的布料在他的异能力下会化作可以切割生命的利刃,加上他沉默寡言,感情匮乏,出手狠辣的原因,还被取了个绰号,叫做“不吠狂犬”。 他还有个妹妹,芥川银。 而他的妹妹此时就站在我的面前。 瘦瘦小小的,脸不到巴掌大,但是看得出来很清秀。 原本她是作为芥川龙之介的家属被mafia安置的,但因为她主动提出想要加入暗杀队,所以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因为这需要得到我的允许。 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资料,确认她比我还小两岁。 我不禁陷入沉思。 所以说,这种未成年加入mafia的风气,一定是被我哥给带坏的吧? 好像从他拐带了我和太宰开始,这种情况就越来越频繁了。 “这是你的意愿吗?”我问她,“暗杀队的训练可是很辛苦的。” 所以加入到暗杀队的人基本都是已经成年了的,因为只有这样,身体才能够承受得住训练强度,当然了,异能力者不算在其中。 银看着我,沉默地点点头。 我总觉得似乎是因为我的年龄,让她受到了鼓励。 我想了想,没有同意她的决定。 在她流露出那种小动物一般无措的眼神时,我又补充了句,“你的身体太虚弱了,现在我身边做助理调养一段时间吧,嗯……还有学习。” 否则我的良心会痛的。 3.所谓养生 银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她如海绵一般汲取着所有她能够学习到的知识,并且很快地就熟悉起来自己的工作内容。 每次得到我的夸奖的时候,都会抿起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 我体会到了养崽的快乐。 “感觉能够体会到织田的感受了呢。” 在和织田于Lupin酒馆相聚的时候,我忍不住这么道。 织田:“?” 我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撑着下颚,笑嘻嘻地说出了原因,织田点点头,“咲乐他们的确很好。” 我示意酒保给我上一杯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扭开后,捻起几粒丢到了杯子里。 “这是什么?”织田问。 “枸杞啦。”我看着它们在酒液里漂浮着,向织田郑重介绍了一番枸杞的好处。 “……但是,既然这样的话,不喝酒就可以了吧。”织田看起来很疑惑。 “你不懂,”我表情深沉,“这叫做养生。” 这就像明知道熬夜不好,于是一边熬夜一边敷面膜一样。 只要我骗过自己,就不是问题了。 4.芥川与太宰 在收下银的几天后,我想起来似乎还没有见过那个芥川龙之介。 “那个家伙,还需要有人再教育一番。” 在我偶然想起来,问了下芥川龙之介的事情后,太宰漫不经心地回答了我,“虽然异能力很强,但他现在不过是没有刀鞘的剑罢了。” “有些意外呢,”我说,“难得听到太宰对一个人的评价那么高。”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意外。 太宰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将别人收为部下的性格。 我对太宰教导人的样子有些好奇。 于是,在某一天我丢下工作,溜达着跑到了太宰训练人的地方。 然后我发现,果然是很太宰式的教育。 化作利刃的布料在接触到太宰的时候,变得软弱无力,而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已经成长为青年的人则毫不留情地用脚踢了过去,将瘦弱的少年踢得狼狈倒在了地上,咳出一团淤血。 “只有这样的程度吗?” “站起来,继续攻击我!” “还是说你想要继续这样无力地趴伏着,回成以前那样的贫民街的野狗?” 我轻抽了口气。 这么一看的话,太宰的嘴巴其实对我和中也已经很留情了啊。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太宰不知何时抽出了枪,枪口对准了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我下意识地想要阻拦,不是谁都像中也那样,可以用重力包裹住子弹—— 但太宰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伸手抓住了我。 “这不是可以做到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用异能力阻挡住子弹的芥川龙之介,没有被绷带缠绕住的那只鸢色的眼睛里闪烁出愉悦的光芒来,“看来的你脑袋还是有在思考的嘛。” “咳,咳咳。” 芥川龙之介捂着嘴巴咳嗽,凶狠的眼神落到我身上,或许是因为介怀我看到了他这幅狼藉的模样。 然后他得到了太宰的又一次腿踢。 “对首领要有尊敬,芥川君。” 我嘴角抽了抽。 ……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太宰了吧。 不过我也想起来我今天没有在脸上绑绷带,加上芥川龙之介一次都没有见过我,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意识到我的身份。 而在太宰说出来后,他艰难地站起身,摇摇欲坠,却没有再倒下,而是嘶哑着嗓音道: “见过……首领。” 我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该说…… 真不愧是太宰的学生吗? 第八十三章 5.魏尔伦 大概是在某一天,mafia的成员突然遭到了袭击。 这之后,又是一连串的混乱,自称是魏尔伦的家伙可以说是在mafia大闹了一通。 我一边试图联系上不知道跑去哪里的兰堂,一边一头雾水地带着mafia跟他打了起来。 这中间这家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一切都是为了中也。 因为魏尔伦也是被开发出来的人工异能生命体,作为相似的诞生在这个世界的人,他自认为是中也的哥哥。 总而言之就是,他觉得他才是中也的同类,中也和他生活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 有一说一,听到这样的回答的时候,我觉得他可能是脑子坏掉了。 毕竟如果不是我们阻拦的及时的话,中也在mafia看重的下属,看重的一些同伴,大概就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面对我们的质问,魏尔伦表示,只有先解决掉中也在乎的人,他才会跟着离开。 我:“……” ……这年头是不是当哥哥的都脑回路都不太正常? 中也自然也是无法接受这种回答的。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当然是继续打起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冒出了另一个势力,据说是原本负责研究荒霸吐的家伙,他试图让中也消失,然后释放出荒霸吐来。 结果本来和我们打起来的魏尔伦转头开始对付起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我可以动手但是你不能? 这个家伙在死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令魏尔伦失去了控制,释放了污浊的状态,并且开启了‘门’。 据说,所谓的‘门’后是另一个世界,而魏尔伦和中也都是能够连同‘门’的存在。 于是‘门’带来了巨大的,拥有着可怖力量的魔兽。 在这种战斗之下,普通人已经无法参与进去,太宰也只能在一旁围观着我,还有同样开启了污浊状态的中也,和魔兽化的魏尔伦打了起来。 最后精疲力尽的我还有中也从空中落下,被太宰接住。 而兰堂也出现在了战场上,带走了魏尔伦。 “先将这片区域封锁起来吧。”我看着还处于扭曲状态的空间,喘着气,依靠在太宰身上这么说。 “其他势力应该会偷偷进来。”太宰替我披上风衣,看了眼正压在我膝盖上,处于昏迷中的中也。 “进来就进来吧。”我不太在意地道,只要他们不怕被卷进去连尸体都留不下来的话,随便他们。 说完这句话后,我意识到太宰没有给出反应,仰起头来看向他。 他正看着那片扭曲的空间。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 6.玩笑 太宰的表情…… “人如果落进去的话,应该会很快死掉吧,快到连痛苦都感觉不到。” 太宰近乎是喃喃地这么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扭曲的空间。 “……”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抓住了他的手。 察觉到手背落下的温度,太宰垂眸看向我,朝我笑了下。 “开玩笑的啦~说不定不会死掉,而是会落到另一个世界里,那样的话,岂不是很无聊吗,什么都是陌生的。” 是玩笑吗? 我不觉得。 我想起来某次我哥和我交流时,说起的太宰加入港口mafia的理由。 他是认为在充斥着死亡和流血的mafia里,或许可以找到‘生’的理由。 ……真的能找到吗? 7.突然出现的人 mafia的成员撤退出了这片遗留有扭曲空间的区域,只在周围布置起了警戒线。 但是就像是之前太宰所说的那样,它只能拦住普通人,却拦不住其他势力的人偷偷进来。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已经有好几拨的人悄悄来过了。 只是这些势力除了记录点战场遗留的信息外,并没有得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直到天刚刚擦亮,正是人昏昏欲睡,警戒心最低的时候,那片扭曲的空间有了新的动静。 它开始剧烈收缩,然后在某个瞬间,抖动了一下。 一个人被‘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放在隐蔽位置的监控器似乎是受到了波动,纷纷炸裂开来,没有录下这一幕。 被吐出来的人抬手捂住额头,发出低吟,似乎是陷入混乱的状态之中。 但很快的,他便摆脱了这种状态,然后抬起头来。 如果此时有人在场,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话,或许会怀疑这个被吐出来的到底是不是人。 因为人的皮肤不会是那种像是尘土一样的颜色,更不会有细密的裂开的纹路。 那双注视着狼藉的战场的眼睛里,一只似乎是失明的状态,另一只的眼睛里则有着像是三片勾玉衔接起来的图案。 “这是……” 他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状态来。 不过很快地,他看了眼某个方向,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没几秒,mafia成员的身影出现,疑惑为什么放置的监控器会突然炸裂。 8.不省心的哥哥 魏尔伦事件之后,我发现银的表情有些不太好。 虽然她有努力不表现出来,但是在做完工作后,看着手机时的表情总是会露出担忧。 在我的询问下,她最后还是说出了原因。 “哥哥最近的训练……已经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了……” “可是,问他的话,他却什么也不说。” “他只告诉我,他自己心里有数。但是怎么想,哥哥都不是他说的那样……” 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银这种表面冷漠实质是个容易害羞的性格,让我有种在养妹妹的感觉。 所以自然不忍心看她这样下去。 于是我想了想,决定派出太宰。 在被迫答应了太宰许多要求,直到我快要**,想要给这个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家伙来一顿打宰套餐的时候,他终于停止了滔滔不绝。 就是他脸上的意犹未尽怎么看怎么有点欠揍。 出于不太放心的想法,我在太宰离开后,忍不住跟了上去。 然后我发现自己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太宰教育的方式依旧那么血腥冷酷。 结果在我以为失败的时候,银在第二天却欣喜地告诉我,虽然哥哥训练的强度还是没有减少太多,但至少愿意接受医务队在不远处待命了。 “至少不用担心哥哥在某一天的训练时,因为救治不及时而丧命了。”银松了口气。 我:“……” 草。 感觉哪里都是满满的槽点啊! 事后我从太宰嘴里得知,芥川会这么做,是因为魏尔伦的那次斗争里,他参与不进去那样的战斗。 太宰也难得露出头疼的表情来。 “脑子根本不会转弯,不改变的话,他迟早会走上自取灭亡的道路的。” 我撑着下颚,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种不省心的哥哥啊? 9.宇智波 武装侦探社最近捡到了一个男人。 最稀奇的是,还是乱步先生捡回来的。 在大家忍不住询问起来的时候,吃着零食的乱步只是丢出了一句话,说世界最强侦探乱步大人不会失败第二次。 大家:? 有听没懂。 最后大家自以为不露痕迹地观察那个疑似文盲的男人。 假如不去计较对方某些比较奇怪的方面的话——比如皮肤——仔细看,其实这是一个长相很好的男人。 而且他虽然话不多,但是看得出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不过大家都觉得,他以前或许是生活在很偏僻的地方。 因为谁都听不懂他的语言,包括文字也是,看起来很陌生。 当然就算是语言不通,也难不倒乱步,否则他也没法把这个人带回来。 一开始,通过手势,大家都只知道,他叫鼬。 等到后来这个男人学会了文字,可以和大家自由交流的时候,侦探社的各位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全名。 “宇智波。” 他说出自己的姓氏,那个瞬间,他的神色令侦探社的大家都感觉到了说不清的沉重。 “我叫,宇智波鼬。” 10.离开 宇智波君很厉害。 这是侦探社的成员们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后的感受。 只要双手飞快地摆出奇怪的手势,就可以冒出火焰来。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国木田以为他是人体自燃,急得满头大汗地找消防栓。 后来才知道这是宇智波君的能力。 “感觉好神奇呢。” 大家讨论过后,一致给出这样的结论来。 但是宇智波君并没有成为侦探社的正式成员,而是作为编外人士。 “因为他不可能留下来的啊,”乱步露出早有预料的表情来,“我只是觉得有趣才把他带回来的,但是,他迟早会离开的啦。” 而这个迟早,也很快到来。 某一天,宇智波鼬在郑重感谢了侦探社的照顾后,提出了告辞。 11.羽毛 最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窥视。 是一种……不带恶意的视线。 可是仔细感受的时候,这种感觉却又消失了。 中也为此再次当了我的一段时间的护卫。 我待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则安静地站在我身后。 啊,那种感觉又来了…… 我刚冒出这种想法,中也带着怒意的声音就响起。 “畏首畏尾的家伙,滚出来!” 子弹裹挟着重力,直接穿透了能够防弹的落地窗,玻璃炸裂开来。 明明击中了什么,但是那个存在却消失得太快了。 虽然如此,却还是留下了痕迹。 黑色的羽毛悠悠然随着破开的洞口,落到了地毯上。 中也快步走了过去,弯腰拾起。 黑色的手套和羽毛的颜色融为一体。 “……乌鸦的羽毛?” 他皱着眉头,在观察完后,吐出这句话来。 第八十四章 12.踪迹 太宰认为,或许是可以操纵动物的异能力者,在偷窥我。 “就算不带恶意也不意味着安全。”他说。 于是为了抓住那个家伙,mafia大楼附近开始连一只鸟都不放过,必须抓下来检查,至于这个负责抓捕的人……自然是中也。 毕竟他的重力很方便他飞行降落。 “一看就是最适合捕鸟的人选呢,这种重任当然只能由中也来承担吧。” 当时的太宰笑着这么说,让人不禁怀疑到底他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单纯地又借口戏耍中也。 另一方面,太宰则开始查探起有这方面能力的异能力者们,尾崎大姐手下的审讯部则负责打开审问。 mafia上下都因为这件事活跃起来。 但最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查出来。 横滨仅有的那么一两个有着和动物相关的异能力者被证实和此事无关。 13.工作狂 太宰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最近都没有再感觉到那股视线了,或许是知难而退了。”我一边处理着因为昨天偷懒享用点心而遗留下来的工作,不太走心的说了句。 感觉当首领越久后,反而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我哥对给萝莉换装的执着呢。 再社畜的人也会有想要放松的时候啊,我在心中感叹。 啊,也不对。 我突然想起来在mafia还有个很神奇的家伙。 那是前几年我刚篡了我哥的位置的时候,加入进来的一个成员。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和太宰还有织田的关系都不错。 说起来工作也很认真。 名字……是叫做坂口安吾吧。 能够记住他,除了因为他和太宰还有织田的关系外,也是因为他在情报部门的出名。 不仅仅是工作能力上的出名,更是对工作的态度上。 有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令**都会退避三舍: ——只要我一直不下班,就相当于一直没有上班。 ……嘶。 这句话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呢。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很可怕啊。 当然,作为下属来说的话,这种觉悟大概是每个老板都想要的吧。 14.消失 结果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就连中也都面带不赞同地看着我。 “……但是,”我端正了姿势,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 “窥视mafia首领的家伙,必须要得到教训。” 可是像现在这样,连人都找不到的话,也没有办法吧。 我在心中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15.丢弃 自从那根羽毛落到我的办公室里之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而且之后我也没有遭遇到什么刺杀的情况,黑市上也没听说出现了有关mafia首领的情报。 最重要的,是大家也没有抓到那个人。 所以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中也并没有一直当我的护卫,毕竟他的身份是干部,mafia有许多只有他可以处理的任务需要他接手。 只是在我出门的时候,他要求我不能再和以往一样一个人出去,至少暗处得有mafia的人保护。 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虽然说…… 我很怀疑假如真的出事,最后会不会变成我这个首领保护他们。 太宰当时听我这么开玩笑后,也跟着弯了弯唇。 “假如连这样的事情他们都做不好的话,那也没必要浪费粮食了。”他用轻快的口吻说出很**的话。 “这种没有用的下属,不如早点丢弃吧。” 16.护卫人选 负责在首领出行的时候,保护安全的人选,自然不能随意对待。 除了隐藏在暗处的人之外,随身护卫的也不能少,当然,人数可以精简一些。 最后选出来的人选,其中一个是太宰指定的芥川龙之介。 另一个则出自暗杀队,相貌普通,但看得出来年龄并没有多大,也不过才二十左右的样子,跟随在年轻的首领身边也不算违和。 17.伊太刀 我看着被选出来的两个人,目光先落到了较矮的那一个上。 “芥川。” “是!” 被我叫住名字的少年挺直了背脊,“在下会保护好首领的!”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明显的凶光来,掷地有声地道,“在那些危险靠近首领之前,在下就会解决掉他们!绝对不会令太宰先生失望的!……咳、咳咳。” 因为说得太过用力,他忍不住握拳抵在嘴边,压抑地咳嗽了几声,但眼神却始终牢牢盯着我,似乎已经做好了将我盯到天荒地老的准备。 我:“……” 倒也不必如此。 虽然还没开始,但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未来会出现的头疼。 我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另一个人。 根据资料,这个人才加入暗杀队不到半年,但是训练成绩却很不错,也很受上级看重。 毕竟都已经将护卫首领这种任务交给他,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看重了。 我低头又看了眼上面的资料。 这个人叫做伊太刀。 在加入mafia填报资料的时候,给出的说法是,因为是孤儿,所以只有名,没有姓氏。 18.注意力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注意力总忍不住放在伊太刀身上。 明明他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亦或是身高,都是很普通的那种,是站在人群之中就会立刻变得不起眼,很适合做暗杀者的类型。 相比起他,气质阴郁,两边垂落着半黑半白的发缕,因为肺病而时不时就会响起低咳的芥川龙之介存在感要强得多。 但我还是会更多地注意到伊太刀。 这种注意并不是指的会时刻关注,而是视线无意中划过时,都会下意识在他身上停顿那么一两秒。 身体比大脑反应还要快的那种。 19.输和赢 一开始,我身后带着这两个人出门的时候,以我为中心点的几米内,都没有人敢靠近。 这主要是因为普通人根本撑不住芥川的眼神杀。 最后在我的提醒下,芥川才收敛了一些,好歹看起来没有那么杀气腾腾,可以吓哭路过的小孩子。 伊太刀的存在感要更弱,更安静。 可是每次出现一些小情况的时候,他的反应却总是会比芥川快一些。 于是本来有些收敛的芥川龙之介似乎是被激起了好胜心,盯着伊太刀的眼神越来越凶狠。 事后我听说芥川龙之介向伊太刀提出了战斗申请。 有点好奇。 于是我在又一次听说的时候,溜达了过去。 结果刚好看到伊太刀没有避开芥川龙之介的攻击,被罗生门抵住喉咙的一幕。 “我输了。”伊太刀语气平静地道。 “可恶……” 但是芥川龙之介的表情看起来却很愤怒,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你是在戏耍我吗,我不需要你的放水!!” 我问了下站在旁边的银。 银小声回答我,之前几次约架,约几次芥川就输几次。 我挑了挑眉。 20.夸奖和嫉妒 芥川龙之介似乎开始单方面地针对起了伊太刀。 具体表现在眼神杀,以及只要是空闲时刻,都会发出战斗要求。 尤其在某次太宰不经意间夸奖了句伊太刀: “啊呀,伊太刀君的茶泡得很好嘛~” 那一刻,我总觉得,芥川龙之介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焰来了。 那是嫉妒的火焰。 我在心中啧了声,居然将太宰当做了自己的目标吗? 都不知道该说这小伙子很有胆量,还是该说他把路走窄了。 22.决定 对于有才能的人来说,做首领的护卫反而并不算很好的路。 所以在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后,作为一个开明的首领,我询问了芥川龙之介和伊太刀的想法。 伊太刀:“我想我更习惯护卫首领一职。” 芥川龙之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我无奈地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否则我怀疑他可能会因为想要和伊太刀决出胜负,而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最近太宰一直在念叨手底下的人不太经用呢。”我意有所指地道。 “……”芥川龙之介可疑地沉默了下,低下头来,“一切听首领吩咐。” 就知道只要提到太宰,芥川的态度就会产生变化啊。 真的是完全不感到意外呢。 在芥川离开后,我又看向伊太刀。 “确认不想去其他部门了吗?我想你如果回到暗杀队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够成为队长了。” 伊太刀表情平静,丝毫没有动摇。 看起来就像是他真的觉得,担当我的护卫就是他的目标了。 “唔。”我沉吟了下,还是决定给他留有余地。 “如果哪天改变想法的话,可以和我说。” 21.毯子 夜深人静,又是社畜熬夜的一天。 我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撑着下颚,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中,我听到了身后及其细微的动静。 是负责今天晚上的保护任务的伊太刀。 虽然还闭着眼睛,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模样,可是我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外界。 他应该是站到了我的面前。 他是……正在注视着我? 我耐心等待着。 但最后等来了肩膀一重,温暖的毯子盖在了我的身上。 22.梦境 他默默注视着她。 和梦境中的相貌一模一样,他想。 那么,他这是又一次做梦了吗? 但是这次的梦似乎维持的时间过长了些。 就算是老天的玩笑,也没关系。 他明白做过的事情已经无法重来,但是…… 只是这样看着也很好。 他很想伸手碰一碰她的脸,但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就算做了伪装,可是也不代表万无一失了,靠得太近的话,还是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如果被发现了…… 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会浮现厌恶、憎恨吧。 于是空出来的那只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然后抖开了拿过来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第八十五章 23. 原本我以为,那个伊太刀是别的势力的人安插进来的卧底,就等着接近我之后进行刺杀或者偷窥情报之类的任务。 但是什么也没有。 他并没有做这些事情。 无论是我特意制造出来的独处机会,而且还是紧闭着门,算是处于密闭环境的首领办公室里,还是我有意放置出来的伪造过的**,他都没有做出任何行动来。 太宰注意到了我对伊太刀的关注,包括我的猜测。 于是他在我的默许下,太宰轻轻松松就找了个理由,带着那个男人进了审讯室。 很少有卧底能够在太宰手下走一遭,还不暴露的。 但伊太刀依旧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似乎他真的就是单纯的加入了mafia,然后因为上司的看重,成为了我的护卫。 “一切正常。” 太宰对我说,但他的话明显没有说完,因为他的视线依旧在看着我,语气轻描淡写地就好像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般,而不是决定一个人的性命。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认为将他直接解决掉也是可以的。” 我:“……” 虽然说我们是mafia啦,可是人家都还没表露出叛徒的迹象,是不是有点…… “但是等到了那时候,就已经迟了不是吗?”太宰这么说。 犹豫了一下,我最后还是没有同意太宰的提议。 但在太宰的注视下,我也退让了一步。 选择将伊太刀调离了位置,不再继续担任护卫一职。 因为我自己也觉得,我对他的关注有些不太正常。 这个世界是存在特殊能力的。 说不定就有和这方面有关的异能力。 我现在是mafia的首领,而且有许多比伊太刀更让我在意的人,所以我的行为要更慎重一些,而不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心情行事。 24. 日子平静地向前走着,除了偶尔的一些小波折之外,大概最令人开心的,就是织田的书出版了。 而且在东京最大的书店还有活动,会赠送一定量的签名版。 于是在这一天,mafia的首领和干部都直接翘班来到了东京。 而横滨mafia大楼顶层,拿着文件进来的中也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首领办公室。 而桌面上留有一张纸条。 上面龙飞凤舞一看就是赶时间写下来的字迹: ——中也,我和太宰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今天mafia的一切事务就拜托你了! 咔嚓。 中原干部脚下的地板碎裂开来,杀气腾腾。 可恶。 迟早要杀了那条热衷翘班,带坏了mafia风气,甚至已经嚣张到拐带首领的混蛋青花鱼! 25. “阿嚏!” 刚下电车的太宰打了个喷嚏,我看了他一眼,“感冒?” 太宰摇了摇头,思索了下,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与其说是感冒,不如说是被讨厌的小矮子念叨时陡然而升起的恶寒感。” 他嘀咕了句,“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我沉默了下。 因为突然就想到了我留在办公室的那张纸条。 唔。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反正太宰应该也习惯被中也揍一顿了。 我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至于心虚什么的,咳咳,那是不存在的。 26. 东京的天气很好,街上很热闹,书店里人也很多。 出版社很看重织田的作品,因为摆放在门口的宣传架十分明显,宣传词写的是新生代天才作家作品。 “啊,”跟着我们一起过来的织田看到那个架子的时候,也有些意外,随即迟疑地道,“这个说法,似乎有点太夸张了呢。” “一点也不夸张!” 几乎是同时,我和太宰齐声这么道。 织田似乎是没想到我们会语气这么坚定地回复他,眼睛都睁大了一些。 “唔……” 他看向我和太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柔和了一瞬,嘴角也微微弯起,露出了个浅淡的笑。他没有再说出那种质疑的话语,而是用一贯沉稳没有起伏的声音应了一声。 “我明白了。” 27. 就算是mafia,在这种时候也是需要排队的。 等轮到我们进去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期间我和太宰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每当有一个顾客从书店里走出来时,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将视线放到对方手里拿着的书籍上。 假如发现对方是买的织田的作品的话,便会由衷地为此感到高兴。 不过这其中也有点小小的烦恼。 一方面我们当然是希望好友的作品大卖,但是另一方面又担心等轮到我们,就卖完了。 在听到我的担忧后,织田露出不太理解的表情,表示如果是为了签名的话,其实随时都可以找他。 “不仅仅是为了签名啦,”我挥了挥手,和太宰对视了一眼,随即对织田道,“而是这种亲自排队,亲自购买,然后从其他读者手中抢到签名版的感觉,是一种乐趣啦。” 织田点点头:“原来如此,和人争抢也是一种乐趣啊。” 28. 我和太宰两个人同时踏进店铺里,迅速地到达了目的地。 幸运的是,签名版书籍没有卖完。 不幸的是,只剩下最后一本。 我和太宰之间原本和谐友好的气氛瞬间变得火花四溅。 29. 嘻嘻。 太宰这个家伙,体术没有我强。 30. 出了书店后,太宰幽怨地趴在我的背上,当一个背后灵,仗着身高差,将下巴搁在我头顶上。 我考虑了几秒钟,要不要把他掀下去。 但是出于拿到了最后一本签名版的愉悦心情,再加上这个家伙很轻,而且虽然是压在我背上,但是体重却没有全部放上来,大部分还是他自己支撑着的,这种姿势对他来说反而会比较累。 所以我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反正他不嫌累的话,就随便他了。 31. “啊啊,真是作弊呢,结衣酱~” 他幽幽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说话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他贴着我背部的胸膛在轻微震动。 “那只是因为你体术没有我强而已。”我淡定地回答。 否则这个家伙绝对也会用这种手段抢到最后一本签名版。 结果才走了几步,太宰突然呜哇叫了一声,然后拉着我往旁边迅速让了一步。 啪嗒。 地面上落了一块脏兮兮的痕迹。 与此同时,发出嘎嘎的难听叫声的乌鸦落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歪着黑漆漆的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这个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从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一抹失望。 织田:“啊,差一点就要拉到太宰头顶了。” 太宰:“……这种事情就没必要点出来了,织田作。”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嘎,嘎。” 乌鸦叫着,拍打着翅膀又飞走了。 32. 翘班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么早点回去就相当于没翘。 所以从书店出来后,我们又逛了会街。 在我的提醒下,织田终于想起来可以给他领养的那些孩子带一些手信回去,太宰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出着建议,我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满头黑线地把他推开。 这家伙的建议真要是被采纳了的话,那些小孩子一定会想哭的。 等挑完东西后,已经是中午了。 于是我们三个在商场里找了家饭店坐下。 “结衣酱!” 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发现是新一他们。 巧合的是,他们也是出来逛街买东西的。 园子坐在了我身边,看了看坐对面的织田,又看了看坐在我左手边,挨着落地窗的太宰。 我感觉她的右眼写着‘好奇’,左眼写着‘八卦’。 然后我想起来,太宰这个家伙以前的身份是大少爷,而且还在那场宴会出现过,所以园子应该是认识他的。 我开始觉得头疼了。 33. 果然,虽然园子面上克制住了礼节,并没有问出什么问题来。 但我的手机却已经在疯狂震动。 看都不用看,一定是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在手机上盲打出来的短信。 我默默将手指按在了关机键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我身旁的太宰发出轻笑声。 这家伙,肯定是发现了我的动作。 34. 聊天的时候,新一最后还是没有克制住他的那种侦探欲,和我们说起了最近引起他注意力的事件。 “虽然受害者还不算多,但是他们的情况却几乎一样。” 新一将收集到的资料用蓝牙发到了我们的手机上。 “都是毫无预兆地就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这种事情,学生就还是不要管了哦,继续查下去的话,说不定你也会变成受害者之一。” 太宰只看了几眼,似乎就失去了兴趣,将手机放到了口袋里。 “我的建议也是不要继续查下去了,新一。” 看出来新一并没有改变主意,我也开口,语气严肃地重申了一遍。 这个事件一看就要么和诅咒师有关,要么和异能力者有关。、 接触得越深,就越有可能被无意牵扯进去。 35. 回到mafia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在看到一脸怒气的中也时,我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毫不犹豫地将太宰推了出去。 买回来的签名版被我放到了首领办公室里,方便我工作空闲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 结果等我第二天来到办公室,推开门看清里面的情况时,我的脚步顿住了。 而那个正坐在我位置的家伙在听到动静后,也抬起头来看向我。 我看了看他身上熟悉的着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简直一模一样。 黑衣,红围巾,mafia首领标志性装扮。 “……太宰。” 我叹了口气。 “好歹你先篡位成功了,再这么穿吧?” 第八十六章 36. 在说完这句话后,我走进办公室,随手合上了门。 在失去走廊里的光线后,办公室立刻昏暗了下来,我走到办公桌前,用眼神示意他让开位置。 在我的视线下,他拿起手中的书,施施然起身,但只是挪了一两步,并没有离开办公桌的范围,而是倚靠着桌边,看着我按下了机关。 于是原本灰色的墙面在通电后瞬间变成了可以看到横滨街景的玻璃窗,阳光驱散了办公室内的昏暗。 “唔……” 我听到青花鱼发出低吟,本来准备工作的我抬头看过去,发现他似乎是不太习惯这种过于明亮的光线,没有拿着书的那只手抬起,遮在了额间。 他甚至微眯起眼,睫毛颤动着,也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但起码足够我看清楚他的脸色了。 “太宰……” 我盯着他的脸,突然开口喊了他,他掀起眼帘,朝我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笑。 “嗯?” 我语气严肃地道:“你再继续通宵玩游戏,然后上班期间偷懒睡觉,将所有文件都推给中也的话,我觉得迟早有一天中也会忍无可忍,然后把你拍进墙壁里,抠都抠不出来。” 这家伙的黑眼圈一晚上不见就又重了很多,完全可以直接cos熊猫了。 37. 太宰的表情怔楞了一下,那种似有若无的淡漠感因为他的这个表情而消失了。 “还有,”我皱起眉来,上下扫视了他一番,“你是去吸脂了吗?感觉你比昨天瘦了很多,”顿了顿,我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难道这是你新想出来的自杀方式?” “但是这种自杀方法在死前会很痛苦吧,你不是最怕疼吗?” “……说的也是呢。” 终于不再装深沉的太宰露出了我习惯的那种带着些微轻佻的笑来,他捏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尝试过后的确发现这种方法会比较痛苦呢,看来这种方法可以放弃了。” 说着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嘴里说的却是自己良心发现,终于不打算将文书方面的工作都推给中也,而是决定自己认真工作的决心。 “等等。” 我一把拽住了他戴着的围巾,用力一扯,这个家伙就被迫弯腰,朝我靠了过来。 “人可以离开,但是这个给我留下。” 以为自己只要态度过于自然就可以把织田的签名版书籍拿走了吗,那是不可能的! 冷笑了一声,我就要抽走这家伙手里的书。 结果一抽,没抽动。 我眯起眼,和太宰对视。 “欸,不可以吗?” 太宰垂下眼睑,脸上流露出失落的表情来,语气也显得很是落寞可怜。 “明明结衣酱连我扮成和首领一样的装扮都不介意了,但是却不愿意给我一本书吗?” “是的,不可以。”我冷酷无情地道。 主要是这家伙扮可怜的样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早就已经免疫了。 38. 这天中也过来给我汇报工作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我在接过他手中的文件时,听到他近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太宰那个家伙……今天是中邪了吗?” 我有些疑惑:“太宰他又怎么了?” 不需要思考,我的嘴巴就已经习以为常地说出了一长串的例子。 “翘班跳水自杀还是开车故意坠崖?” “又或者是拿了中也你的卡刷了一大堆蟹肉罐头回来?” “还是说今天又更新了新的一期《本周的赖皮中也》会刊?” “要么就是在火拼中又故意不躲子弹?” 说着说着,在说完这些后,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和中也面面相觑。 我:“……” 中也:“……”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之中。 最后我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场沉默。 “辛苦了。” 我发自内心地对中也道。 中也:“……你也是。” 39. “问题在于,这些都没有。” 在我和中也的交流完打宰心得后,中也否认了我举出的所有例子。 他面色古怪地道:“不仅没有,他今天居然在认真工作。” “……你确定?”我的表情也变得慎重起来。 太宰在认真工作? 可以说只要拿这句话去问mafia全体上下,大家都会认为说出这话的人一定是在梦游。 别逗了。 谁不知道mafia的太宰干部上班期间最喜欢摸鱼啊。 “真的不是有异能力者伪装成了太宰吗?” 虽然我不觉得会有人有这个胆量伪装成太宰。 在mafia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已然成为了横滨最大的mafia组织后,依旧不乏有敢于挑衅的势力。 但前提是负责接手的人不是太宰。 甚至有这么句话在mafia内部流传:“对于太宰的敌人来说,其最大的不幸就是敌人是太宰。”[1] 40. 太宰是个天生的mafia。 实诚点说,他甚至比我更适合做mafia的首领。 我想如果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我,而是依旧还是我哥的话,他或许已经在思考,该如何不露痕迹地将太宰逼出mafia了。 但是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安。 我一直记得我当上首领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保护我所在意的人。 41. 这天mafia上下都感到很惊恐。 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又或者是天上要下刀子雨。 因为mafia公认的摸鱼王太宰干部,居然认真工作了! 倒不是说太宰干部不做正事,只是说这位行事风格很随心,总是要卡在人的心态崩溃边缘,才不紧不慢地出手,表示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平常最爱干的就是花式翘班和自杀,挑战下属的心态。 可是今天,这位居然一直待在了办公室里,而且还不是躺沙发上睡觉的那种,而是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书。 假如不是怕被太宰干部记住名字和脸然后被报复的话,大家大概会忍不住装作无意路过,然后趁机看上几眼吧。 不过他们不敢,却有敢这么做的人。 比如首领森小姐。 大家都看到了她来到太宰的办公室前,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拍摄下了太宰干部认真工作的一幕。 甚至用自言自语但是太宰干部完全可以听到的音量道: “真是感动呢,太宰。” “简直就是有生之年系列啊。” 她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道: “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无论什么稀奇的事都有可能看到呢。” “mafia的太宰干部认真办公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列入世界奇观了呀。” ——不、不愧是首领! 敢于阴阳怪气太宰干部! 众人肃然起敬。 毕竟要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被太宰干部报复的。 42. 明明上午还是大太阳,结果到了下午的时候,天就开始阴沉沉的了,等到晚上,则干脆下起了暴雨。 这种天气,就适合悠闲地窝在温暖的家里,然后再煮上一锅关东煮,一边玩着游戏,一边享受美食。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假如不是我看到某个站在酒吧门口,已经淋成落汤鸡但就是不进酒吧的家伙的话。 明明头发都打湿成一团,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紧贴着他的身体,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可怜兮兮的。 可是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幕遮挡住了他的神情。 43. “你是笨蛋吗?” 平静中却像是在压制着真实情绪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出神的太宰。 他的视线一暗,雨水被黑色的伞布遮挡,将他从雨的世界中隔绝开来。 “想要靠淋雨然后发烧过度死去的话,这种方法你已经尝试过了,结果根本没有用,最后还得连累别人照顾你。到时候我可不会管你的,太宰。” 微蹙着眉的mafia首领小姐大概没有意识到,虽然是说着这样冷冰冰的话语,但她的眼里却是对面前的人的关心才会有的情绪。 真正的冷漠,是连看都不看,直接无视。 “今天认真工作的时候还以为你终于安分了些,结果还是这种给人添麻烦的性格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他拉进了酒吧里。 比起他在暴雨中淋了一段时间,被寒冷的雨水带走了体温而显得冰冷的皮肤,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从手心传来了温暖的温度,透过绷带渗进他的皮肤。 只是一踏进酒吧,她便松开了。 只残留了些许温度在手腕上。 44. 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太宰站在门口,微拧着眉,看着自己的手腕,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对他而言很复杂的问题。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抬眸看向我。 我歪了歪头,“怎么了吗太宰,你是连走路都忘记怎么走了吗?” 我的语气很冲。 因为我的心情的确不是很好。 太宰扯了扯显得有些苍白的唇,露出微笑来,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我的语气,甚至凑过来,和往常一样拖长了尾音撒娇。 “结衣酱~” 我嫌弃地推开了他的头,“离我远点啦,雨水都要蹭到我身上了。” 话是这么说,但最后还是拜托酒保拿了干的毛巾过来丢给了他。 然后转头对着坐在吧台旁,手里拿着酒杯的织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呀,织田~” “晚上好,结衣。”织田看向坐在我旁边,整个脑袋都埋在毛巾底下,没有露出脸的太宰,“太宰这是……” “你说这个笨蛋啊?” 我没好气地道:“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站在酒吧门口却不进去,然后就把自己给淋了个彻底。” 第八十七章 45. 结果太宰被我这么说了,居然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慢吞吞地维持着擦拭的动作。 我甚至有种他会擦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所以说,他今天是真的很不对劲啊。 “听起来这样的行为的确不好。” 织田点了点头,赞同了我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在教育人,但是因为他平和的语气,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淋雨的话,会容易生病的,而且结衣也会担心你,太宰。” “哈?” 对于织田这后半句话,我是不服的,语速飞快地反驳: “什么担心啊,我就是觉得这家伙发烧的话,会很折腾人的。” 太宰这个家伙,就是个麻烦精啦。 46. 之前就说过,在我哥还没有下台前,我们是住在一起的。 包括太宰也是。 那栋房子已经住习惯了。 一直到后来我上位,也没有想要搬离到更大的豪宅里面。 太宰也依旧住在属于他的那个房间里。 至于后来我住宅的那一片区域房子莫名其妙地房主都变成了mafia高层就是后话了。 顺便一提,中也买的房子正好就在我们隔壁,而且很巧合的是,他的卧室窗户正对着太宰的房间窗户。 ……说实话。 我不是很想回忆他们两个每天晚上不睡觉,硬是要对着窗户像个小学生一样吵架到深更半夜的场景。 47. 说回正题。 以太宰这种热衷于作死的性格,他身上总是会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把自己弄到重伤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总之时不时就可以在mafia的医院看到他。 但是,他反而很少生病。 仅有的那么几次,还都是被我发现的。 在大半夜所有人都进入睡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总觉得有些不对,然后推开他卧室的门。 于是每每都能够发现蜷缩在床上,脸色通红,紧闭着眼睛,看起来快要把自己烧熟了的青花鱼。 而被子总是会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 48. 关键这还是条不听医嘱的青花鱼。 都已经烧得糊涂了,却还不愿意喝药,并且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就好像失了智一般,认为这样就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 往往这个时候我都是面无表情地把他扯出来,用写轮眼控制住他后,直接把药灌进去。 然后等到写轮眼能力解除后,这家伙总是会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嘤嘤嘤地蹭过来。 “好苦啊,结衣酱~” 总而言之,就是让人既觉得有点儿烦,又觉得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啧一声的感觉。 49. 太宰这个时候也终于把自己从毛巾里放了出来,露出了被擦得毛毛躁躁乱糟糟的黑发。 我让酒保给太宰上了一杯姜糖水。 太宰盯着玻璃杯里暗红色的液体看了好一会。 “必须要喝吗?”他问。 “必须。” “唔……” 他凑近杯口,鼻尖嗅了嗅,就像是小动物嗅闻的那种动作一样,然后眉头一蹙,明显是不喜欢姜的气味。 但他还是低头喝了一口,咽下去时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咦了一声,太宰也听到了。 他抬头看向我,因为姜水的热气,将他的脸颊熏出微红,看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苍白。 50.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疑问,似乎在说,明明他已经喝了,为什么我会给出这样的反应。 我:“……” 该怎么说呢,就是因为太听话了啊! 以前给他准备姜水的时候,总是会用各种理由逃避。 直到逃无可逃的时候,又嚷嚷着太辣了,然后恨不得将一整个罐子里的糖都倒进去。 “唔……” 太宰眨了眨眼,歪了下头,朝我弯起唇。 “这样不好吗?” “也不是……”我迟疑了下,在想该怎么回答自己的感觉。 只是觉得…… 哪里不太对。 51. 是那种,不像我熟悉的太宰的感觉。 可他的确是太宰。 52. 最后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在我察觉到太宰从进酒吧开始,似乎就没有和织田有过正面交流的时候,太宰却刚好在此时开口。 “啊,对了对了,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要分享给你们哦。” 他的声音轻快起来,可是说话的时候,却只看着手中的杯子,而没看着我们。 “前阵子,我自己一个人处理了一枚哑弹哦~这可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可是我却自己一个人完成了!” 我虚着眼,“那真是棒棒呢,要不要给你鼓掌?” 相比起我阴阳怪气的语气,织田就显得真诚多了,“很厉害啊,太宰。” 谁都能够听得出来,他是真心地在夸赞。 53. 在听到织田语调没有起伏却带着善意和亲近的话语后,太宰睫毛颤了颤。 酒吧里的暖气温暖了人的身体。 玻璃杯里的姜糖水的气味在这瞬间似乎不再刺鼻,而是甜腻到了人的心里。 他终于有勇气抬起眸来,注视着身旁的两个人。 灯光下,森结衣和织田的表情都清楚地被他收入眼中。 虽然其中一个满脸写着嫌弃,另一个脸上也总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却也依旧温暖到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微笑起来。 “啊。” 他轻喃了一声,弯起眼眸,笑容着一种难得的天真和稚气感,让人看着根本感觉不出来他其实是令黑手党畏惧颤抖的mafia干部。 “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呢~” 54. 我察觉到太宰在兴奋。 他开始絮絮叨叨起来,除了分享他那个拆哑弹的事情外,还给我们分享了他最近在厨艺上的研究。 他研发出来了一种硬豆腐,吃起来可以硌掉牙齿的那种坚硬程度。 我:“……” 确定这是在研究厨艺而不是在研究生化武器吗?而且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研究的,明明我也没看他往厨房里跑,难道说是他前段时间翘班搞出来的? 比起我的无语,织田很是捧场。 “好吃吗?” 在得到太宰好吃的回答后,他赞叹着不愧是太宰,并且表示很期待品尝。 我:“……” 醒醒啊织田!! 你忘记了我那次生日太宰下厨之后的惨剧了吗?! 55. 结果太宰这次居然还真的没有骗人。 第二天太宰就拿出了他口中的自制硬豆腐,而勇于做尝试第一人的织田居然保持住了清醒,半信半疑之下,我也夹起了一块蘸酱咬了一口。 是真的很硬。 但味道也的确不错。 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什么奇迹都能发生。 比如太宰居然工作不摸鱼了,再比如太宰的厨艺居然还有救。 56. 明明之前还说着对昏迷案不感兴趣的太宰却又来了兴趣,甚至为此还特地去了档案室。 然后拿了厚厚一叠相关文件跑到了我的办公室里,窝在沙发上翻着。 等我从工作中回神时,发现他已经停下了翻阅的动作,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茶几上堆满了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文件,沙发脚边也散落了一地资料。 我放下笔,一边捏着肩膀活动着身体,一边走到沙发边,弯腰拾起几张纸。 本来这只是随意一翻而已。 但原本只是漫不经心扫过纸张上面的文字的动作,却在我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便是一顿。 57. 这份资料里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脱轨了的电车,车身因为血迹变得肮脏不堪。 我定定看着上面的内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被掩埋起来的真相在这一刻展露在了我的面前。 58. 额头带有细线的女人曾经出入过那栋有两面宿傩手指的房宅。 伏黑惠和禅院惠的相似之处。 关于咒物之眼的下落。 那次宴会散场时见到的那个同样额头带有细线的男人。 还有那次游乐园的惨剧。 原来…… 出现在电车里的两面宿傩手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59. “伏黑君曾经说过,会保护我的吧?” 在拨通伏黑惠的电话后,我这么说。 理所当然的,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那么,把你曾经所隐瞒我的,有关于那场电车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吧。” 60. 我无法容忍那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算那个人是躲进了下水道里的耗子,我也要将它揪出来,然后一点一点碾碎。 61. mafia的规定之一,首领的命令要绝对服从。 所以就算我突然开始要查起咒术界,mafia全体上下也会执行我的要求。 因为我哥之前也一直在追查那个人的下落,可是等到他从现任首领变成了前首领时也没个结果,所以我原本已经做好了要追查好几年的准备。 可是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快。 我很快就追查到了有关的情报,并且发现和之前新一所说的昏迷案有关。 制造昏迷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人。 62. 武装侦探社在不久前收到了一份委托。 来自于之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侦探社编外人员的宇智波君。 而这份委托,是希望侦探社能够查出曾在几年前制造出电车血案的真凶下落。 这种事情当然只能由乱步出马。 “如果是换成那个讨厌的医生的话,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乱步盯着宇智波鼬看了很久,突然说出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 在侦探社其他成员疑惑的视线下,乱步显然没有想要解释的想法,只有宇智波鼬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63. 鼬同样不太喜欢森鸥外。 可事实上,他无比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比森鸥外要更加差劲。 他曾经说过要保护她。 但最后也是他看着她死去。 64. 就算是有乱步出手,也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推测出凶手有可能的下落地址。 鼬拿着结果离开,重新套上伪装回到mafia。 但他却迟了一步。 因为首领自己已经查到踪迹了。 他默默咽下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升起淡淡的惘然。 第八十八章 65. 能够从千年前一直活到现代,甚至在咒术界最强和mafia前任森首领手中活下来,在这个过程中还敢出来暗戳戳搞事的羂索其人,别的不提,苟的能力自然是很强的。 心也很脏,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也是为什么森鸥外之前没有将事实告诉森结衣的原因之一。 森鸥外会被篡位成功,这其中有机缘巧合,也有信息差,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们毕竟是兄妹。不到不得已的情况,森鸥外不会在森结衣身上用太多过分的手段。 到后来森结衣成为mafia首领,森鸥外也没有说出真相,因为他看得出来,森结衣的底线比他要高。 她会玩手段,但注定她成为不了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而这样的性格,对上羂索,她会吃亏。 更有不慎,或许还会重伤,甚至……丧命。 到那个时候mafia又会产生动荡。 而森鸥外又不可能再成为mafia首领,因为森结衣必然会有她属意的接任人选。 这种对mafia有弊无利,也不利于三刻构想的事情,森鸥外自然不会去做。 这是很符合最优解的选择。 而且就算不谈这一点,森鸥外作为哥哥,从情感上来说,当然也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妹出事的。 以前的各种利用,防备,那是因为要从利益最大化去看,还要稳定自己的首领地位,所以才会这么做,却不意味着他没有自己的感情。 以上,就是森鸥外被森结衣找上门来时的解释。 森结衣听完,心平气和地点点头。 “好的,我明白哥哥你的苦心了。” 森鸥外:“……” 话是这么说,但亲爱的结衣酱,你手里的刀还是没有从哥哥脖子上移开啊。 66. 最后我还是把我哥揍了一顿。 我可以理解他当初这么做的行为,但不代表我就能够接受。 我哥苦笑了声,不过他没有说出什么希望我不要这么做的话来,想必是明白了我的决心。 不过也还好他没说这种话,否则会被我再揍一顿。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我哥出来送我。 凑巧的是,在孤儿院门口遇到了我哥所说的那个男孩,中岛敦。 也或者…… 并不是巧合。 我想起来我哥在和我联系的时候,他发现的中岛敦的能力。据说是可以变化成猛虎,只不过这个叫做敦的男孩子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力,所以自身并没有变成猛虎时的记忆。 假如能够运用好这种能力,绝对会成为一个组织里的强大的武力威胁。 67. 打断我这些想法的,是中岛敦看到我们时的反应。 他比起照片里的样子更加开朗了一些,在看到我哥脸上青黑的痕迹时,瞪大眼睛,“院长,你没事吧,是、是谁打了你?” 似乎是脑补了什么,敦脸上出现惊慌中带着并不赞同的表情来。 “等、等等,院长您该不会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表现出来了那个糟糕的幼女癖吧?!” 我哥脸上的笑一僵,表情出现裂痕。 “……敦。” 他深吸口气,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开口。 “噗嗤。” 我笑出声,最后笑得靠在墙边,捶墙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 敦一脸无措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哥。 68. 顺着昏迷案查到幕后黑手的踪迹后,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人找了上去。 毕竟根据已有的资料来看,那个幕后黑手能够替换身体,要是被他抓住了机会溜走,下次就会很难抓到了。 但我真没想到居然能够还遇到夏油杰。 这个已经被我交到五条悟手中的特级诅咒师。 只是他相比起上一回,这次他的额际多了一圈黑色的丝线。 假如五条悟在场的话,估计会很生气吧。 曾经的挚友的身体被亵渎。 69. 这个家伙能够在五条悟的眼皮底下拿到夏油杰的身体,虽然令我有些意外,但真要说的话,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夏油杰又不是我的熟人。 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要说这种过于像是flag的话。 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因为没多久,我就遇到了自己的‘熟人’。 而且还是上辈子,上上辈子的。 70. 在被我和中也联手围殴,自己手底下的咒灵又被mafia的其他异能力者控制祓除后,这个假夏油杰开口了。 “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里梅?” 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个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人。 是那个曾经出现在宴会里的人。 还有那天在新年里不知是不是错觉的身影。 他和我上辈子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同,唯有看着我的眼神里,透露出那抹熟悉。 “……结衣。” 他开口唤了我的名字,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只是被我开口打断了。 “你要成为我的敌人吗,里梅?” 我定定看着他,觉得这一幕和上辈子是真的相像啊。 而我也这么说了出来。 “就像上一次那样。” 71. 面对我所说的话,里梅脸上出现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想到了千年前的事情。 最后他叹了口气,周身出现我熟悉的咒力的波动,寒冰自他脚底下溢散开来。 “……抱歉。” 果然。 我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答案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我大概能够猜得出来里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人身边,无非就是和两面宿傩有关,毕竟那次电车就出现了我那个屑哥的手指。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可抱歉的。 他不过是又一次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而已。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大的人,所以上辈子从遇见我那个屑哥开始,一直到我生命结束,我都没有因为自己和里梅逐渐缓和亲近的关系,而将自己看得过重。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里梅都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我对你的歉意不感兴趣,里梅。” 我收起心中所有的情绪,冷漠地回应了他这一声,将刀刃对准他。 “来战吧。” 72. 激烈的战斗爆发开来。 而假夏油杰却已经趁机想要溜走,森结衣追了上去。 中也拦住了意图跟过去的诅咒师里梅,红色的异能痕爬上他的脸,强大的气息甚至震慑住了周围的咒灵。 “你的对手是我。” 他低沉着嗓音道。 “要干翻他啊,中也,”太宰避开一个咒灵的袭击,看向了他们这边,“虽然还不太明白结衣酱和这位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那一定是让我们会很不愉快的事情。” 73. 在写轮眼的能力下,假夏油杰的踪迹无法躲避,因为他无法隐藏自己的咒力痕迹。 所以我很快就追到了他。 只是在看清他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结衣。” 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咕噜噜的滚动声响起。 这是——?! 在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谁的是,我的心神都颤抖了一下,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几乎将我整个人淹没的愤怒! 他竟然,他竟然——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站在我不远处的身影,她正微笑着看着我,一如我记忆里的样子。 那是我这辈子的妈妈。 在几年前,我亲眼看着她和我的父亲被埋入墓中。 而在如今,她的身体被亵渎。 74. 事实上,那个身影并不是真正的森结衣的母亲的遗体。 就算是羂索,也没法附身已经化作了尸骨的身体。 那只是夏油杰曾经收服过的一只咒灵,唯一的作用就是幻化成指定的模样。 而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让狱门疆能够起作用。 也就是此时停在森结衣脚下,表层布满了冰冷眼珠的正方体。 只需要有人在它的捕捉范围内待上一分钟——并不是指现实,而是在脑内时间里过去一分钟——它就可以将人捕捉封印起来。 原本这是羂索给五条悟准备的。 但是在如今这种危急的时刻,他只能提前使用掉,否则他可能真的没法在森结衣手中活下去。 而情绪出现激烈起伏的森结衣脑海里的时间当然不止过去了一分钟。 几乎是在她见到假森妈妈的同时,原本只是正方体的狱门疆就产生了反应,瞬间伸展开来—— 75. “嘎。” 在狱门疆要捕捉到森结衣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蹿出一道黑色的阴影,拦在了她和狱门疆之间。 这一波可以说,狱门疆捕捉成功了,但也没成功。 因为捕捉到的是一只黑色的乌鸦,而不是羂索计划中的森结衣。 于是这之后的结局也显而易见,没了任何帮手的羂索最终死在了愤怒中的森结衣手中。 76. 我敲开假夏油杰的脑门,将那坨有牙齿的脑花拿了出来。 然后用天照将他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不留。 在做完这些后,我转过身看着那个无法动弹的身影。 那只乌鸦。 77. 此时它就像是普通的受惊了的鸟儿一样,在我的视线下扑腾着翅膀,嘎嘎地叫着。 就好像刚刚它突然出现,也只是因为凑巧飞到这里,又凑巧对那个正方体感兴趣,于是凑巧地飞到我面前一样。 这种行为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 自欺欺人。 78. 远处的战场还没有结束,隐隐可以听到那边的声音。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这里只有我和这只乌鸦。 我走到它的面前,蹲下身来,一声不吭地看着它。 它在我的视线下卖力地扑腾翅膀,黑色的小脑袋也跟着它的动作乱转。 冷不丁地,我开口: “你在躲我的写轮眼吗?” 第八十九章 79. 一直到这只鸟被狱门疆吞没进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它除了发出那种难听的叫声外,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包括我刚刚说出那句话后,它扑腾翅膀的动作连僵硬一下的痕迹都没有。 但偏偏它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躲开我的眼睛,让我无法将它拉进幻觉里。 普通的乌鸦? 我冷笑了声。 傻子才信。 我拾起地上的正方体。 它的样子已经发生了改变,成了漆黑色。之前遍布整个正方体的眼睛也已经消失,只剩下唯一一个,而且还是紧闭着的状态,被红色的绳子所缠绕。 80. 在那个像脑花一样的玩意死在我手中后,不知道是不是里梅也察觉到了,他没有再继续和我们打斗下去,而是找准了机会离开。 脱离了污浊状态的中也躺倒在地上喘着气,虽然看起来很疲惫的模样,但却还有精力和太宰大吼着斗嘴。 因为太宰正在diss他的武力值,嘲讽他连里梅都留不下。 广津正在带领着还有力气的mafia成员打扫着战场,救治受伤的人。 尾崎干部收起异能力,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异能体金色夜叉消失,她抬手抚了抚鬓角掉落下来的碎发,看向我,微笑起来,“看来首领已经手刃了仇人。” “嗯。” 我点点头,环顾了一圈。 “辛苦大家了。” 这次的事情,并不能给mafia带来什么利益,甚至还会有损失。 因为这一切的起始,是为了我心中的仇恨。 81. “请务必不要说出这样的话来,首领。” 尾崎干部否认了我的想法,她收起脸上的笑,神色出奇的认真。 “您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意志。” “在您所需要的时候,我们甘愿成为您手中的刀刃,剑指敌人。”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尾崎干部的声音并不小,她的话回荡在这片区域上空,也落进了其他人的耳中。 几乎是同时,他们齐刷刷单膝跪地,朝我的方向低下头来,声音凛然而坚定: “您的意志所至,就是我等长剑所指。” 82. 我将夏油杰的身体再次交给了五条悟。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交易。 靠着夏油杰又从五条悟的手中拿了一笔资金后,我突然就对夏油杰产生了点好感。 顺带着我也从五条悟这边了解到了狱门疆的效果。 “内部无法打开,外部解开机制唯一可知的是由狱门疆的主人开启?” 我看向手里的狱门疆,皱起眉来。 ……脑花已经被我烧得连灰都没有了,也相当于这条路被堵死。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原本这只是我自己自言自语,但是因为还开着写轮眼的缘故,观察力让我发现五条悟在听到我这句话后神情有点变化,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啊,这个……”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轻咳了声,告诉了我一件事。 那就是原本有个咒具是可以强制解除一切术式的,有它的话,可以直接从外部打开。 但是这个咒具被五条悟给解决了。 我:“……” 或许是看在我没有损坏夏油杰的身体,而是将其保存完好交到了他的手中,五条悟总算给了我一个可靠的建议。 那就是还有另外一样咒具,叫做黑绳。 它可以让所有术式效果发生紊乱互相抵消,所以也可以用它来打开狱门疆。 只是这个咒具现在还不知道位置,五条悟表示他会替我注意一番。 83. 处理完一切事务后,我喊来了芥川。 虽然芥川还是很铁头娃,做事情不太讲究委婉和留有余地,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某些任务上他反而很有优势。 比如监视伊太刀。 mafia全体上下都知道,芥川龙之介因为太宰曾经夸过伊太刀的缘故,只要有空就试图约架,就算屡败屡战也没气馁,所以他关注伊太刀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无论在这个过程中芥川是表现出来了敌意还是杀气,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而我从芥川口中得知,在我们一行人打脑花的时候,伊太刀并没有失踪,而是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在说完这些后,芥川杀气腾腾地表示,一旦发现伊太刀是叛徒的证据,他会替我立刻宰了伊太刀。 我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扶额:“……” 倒也不必如此。 84. 坂口安吾失踪了。 在收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太宰。 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和太宰的关系也不错,甚至可以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 虽然太宰总是没有承认这一点。 不过这个家伙别扭起来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很多事情不能只听他话里的意思,而是要看他的行为。 所以我确认他的确是在意坂口安吾的。 如我所想的那般,太宰的确找上了我,希望我可以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处理。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85. 这之后的事情变化得太快,甚至让我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先是说失踪的坂口安吾其实是被来到横滨的另一股势力挟持了,而那个势力就是以往一直在国际间流窜,给官方许多带来麻烦的欧洲异能组织mimic。 再之后是mimic试图袭击mafia的仓库,但是被太宰带着人逮住。 然后就是异能特务科的指挥官联系上了我,表示只要我的mafia能够解决掉mimic,并且mafia愿意交出他派来的潜伏在mafia的卧底坂口安吾,作为交换,mafia将会得到异能许可证。 所谓的异能许可证,是官方给出的证明,得到这个证明的组织可以以异能者组织的形式进行活动。 也就是说,相当于有了官方背书,不会再随随便便就会被官方清理。 我面上带着笑,看起来就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样,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了这个交易。 但是一等回到了mafia,我脑袋上就冒出无数个问号出来。 怎么感觉一觉睡醒我就跳过了几百集的内容?? 86. 异能许可证这个玩意我倒是知道的,虽然的确希望得到,但我其实也没那么心急。 有当然好,没有的话,如今mafia早就和另外两个势力,也就是武装侦探社以及官方势力达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某种程度上反而保持了横滨的平衡,我不觉得官方会出手打破这种局面。 而且想想就知道,许可证这玩意必定是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能拿到。 mafia的重要成员肯定在官方的名单当中,牺牲任何一个都是我所不愿意的。 所以我一直是抱着躺平咸鱼的态度来看待这玩意。 相比起这个,更让我在意的是—— 坂口安吾。 87. 是谁发现了他的卧底身份,又是谁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甚至已经将失踪了的他抓捕了起来,而且还让异能特务科的人认为是落到了mafia手中…… 无论怎么想,我的脑海里都只能冒出一个名字。 ——太宰。 88. 没有等到我去找他,太宰便主动找到了我,并且验证了我的想法。 一切都是他做的。 包括连坂口安吾的失踪,也是因为他诱使了坂口安吾去追踪mimic,然后因为太宰安排的人手暴露了他的踪迹,反被mimic追捕,然后落入了太宰手中。 在说这些话的过程中,太宰的表情一直很平静,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准备好了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我思索片刻,在他的注视下,开口。 “放手去做吧。” 我从抽屉里拿出张卡片,用钢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然后递给他。 太宰那种平静的表情有了裂痕,眼睛都瞪大了一些,蹙眉看着我,没有接过我给他的‘银色神谕’。 “怎么了吗?” 我眨了眨眼。 “……不,没什么。”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件事,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笑,“这么信任我吗,结衣酱?” 因为无论我怎么想,都没有从这件事里看到对mafia不利的地方啊。 我在心中这么想。 虽然这件事情的确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我又不是我哥,什么事情都想要完全地掌控在手里。有些秘密或许代表着人的一些沉重的、隐痛的伤疤,就算对此询问,也得不到真相,而且还得对方还得扯出谎言来应付自己…… 想想就觉得很无趣嘛。 89. 在太宰的设局下,mimic很快迎来了全军覆没的结局。 最后也是太宰带着坂口安吾和异能特务科进行了交易,然后拿着许可证回到了mafia大楼。 一直旁观整个过程的我,总有种好像在看一场戏的感觉。 是那种若有似无地,好像所有人都被写好了剧本,只等着按照顺序依次上演,最后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 当然,这种皆大欢喜指的是对mafia而言。 毕竟在这整个事件中,mafia不费任何损失,甚至还揪出了一个卧底,换来了官方许可证。 在接过太宰手中的许可证的那个瞬间,我注意到他走神了。 虽然看似垂眸注视着我的动作,思绪似乎已经不知飘到了何方,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宰……” 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催使着我喊了他的名字,在他倏地抬眸看向我时,放缓了语气,笑了起来。 “辛苦了。” “……嗯。” 他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嘴角微翘了下。 那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也终于自他身上消散。 第九十章 90. 为了庆祝港口mafia拥有了异能许可证,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一场宴会。 宴会才过去半个小时,中也就已经喝醉了,此时正举着酒瓶子当做话筒,开始唱起歌来,旁边围了一群同样喝醉了的下属,像是参加演唱会的听众一样啪啪啪地卖力鼓掌,欢呼雀跃。 于是中也唱得越来越起劲。 我已经看到尾崎干部正拿着手机拍摄,就算另一只手掩着唇,也能够看得出来她笑得很愉悦了。 反倒是太宰,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去关注中也那边,而是和织田说着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伊太刀也在现场,神色自若地吃着甜点,偶尔会和银交流几句,仿佛没有察觉到旁边芥川的凶狠视线。 因为是mafia内部的宴会,不会邀请其他组织的人进来,那些人便只送来表示诚意的礼物。 我坐在离太宰不远处的地方,一边喝着低酒精饮料,一边漫不经心地拆开它们。 91. 这些礼物除了值钱就只剩下值钱。 当我拿起最后一个礼盒,拆开来后发现是手掌大小的深红色绒布盒子。 里面装着一颗很大的珍珠。 它有人的眼睛那么大,或者说,比那还要更大一些。 而且还是极其罕见的黑色珍珠。 其他礼物都被我随手放到了一旁,唯有它被我拿在了手里。 倒不是因为它的贵重,而是我总觉得它对我有种吸引力。 92. 在森结衣从礼物里拆出这颗黑珍珠时,伊太刀神情一动,飞快地看了一眼森结衣的方向,视线落在她掌心里的黑珍珠上。 也是在此时,太宰从织田身边起身,走到了森结衣身旁坐下。 93. 太宰看起来对我手中的黑珍珠也很感兴趣。 “很漂亮呢~” 他凑过来,看着我的眼睛里带着渴求。 “结衣酱,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嗯……” 我思索了下,瞥了眼他。 “送给你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在他要举手欢呼的时候,我话锋一转,“但是,有些话我也想要和你说。” “什么?”他眨了眨眼睛。 我看了眼热闹的宴会厅,示意去安静的地方聊聊。 94. 离开宴会厅后,那种喧闹的声音被大门所阻隔,走廊里安静了许多。 “结衣酱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呢?”太宰笑眯眯地道。 我示意他伸出手。 “唔?” 太宰轻咦了声,歪了歪头,不过还是按照我所说的话,向我伸出手。 我将黑珍珠放到他摊开的手心里,却在他要收回手的时候,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绑缚在他手腕上的绷带阻隔开了我与他的皮肤接触,但是无法阻止体温的传递。 还是这么冷啊。 我想。 明明都在带有暖气的宴会厅里待了那么一会了。 “太宰。” 身高差的缘故,需要他微低着头,才能够和我对视。 我看着他那双鸢色的眼睛,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我的模样,神色认真地注视着我,耐心等待着我的话。 看起来出奇的乖巧,令人不忍心说出什么伤害的话语。 但我还是开口了。 “你,到底是哪个太宰?” 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从我抓住他手腕的地方,我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脉搏停了一拍。 95. 走廊里的气流似乎都开始凝滞起来。 直到他开口,才恢复了流动。 “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睫毛颤动了下,脸上那种属于我所熟悉的太宰的表情被他收了起来,显露出了更深重的黑暗,还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冷漠感。 我想了想,含糊地道: “……一些细节的地方吧,所以在前一段时间突然反应过来了。” 其实他扮演我认识的那个太宰扮演得很成功,虽然有一些和太宰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但是却并不违和。 否则中也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是不是被假扮了,而是会直接抓起来审问。 至于会被我发现…… 怎么说呢,我也是才意识到这一点,那就是—— 我和太宰之间已经在对方的生活中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96. 虽然我没有解释,可是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想到了,叹了口气。 “啊,真是的,明明是同位体,但他却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还要幸运。” 从他这句话里,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 “你果然是其他世界的太宰啊。” 难怪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两者的交换。 因为他的确就是太宰。 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太宰罢了。 “我和你的初次见面,应该就是那天在办公室的时候吧。”我说。 那个时候,太宰一副首领打扮的模样。 “所以那个世界是你解决了病入膏肓的前前任首领?” “不,”首领宰语气轻快地回答了我,“事实上,是我篡了森先生的位置。”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想了想,举起大拇指:“干得好。” 首领宰噗嗤低笑出声,脸上的淡漠消散了许,变得又和我所认识的那个太宰有些相像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是以我哥的性格,我觉得肯定是他干了什么屑事。 毕竟就连作为亲妹的我,都因为想要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而篡了他的位置。 先下手为强嘛。 97. 首领宰问我,为什么之前发现了他的身份,却又任由他行使干部的权力,甚至将解决mimic和拿到许可证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就不怕他使坏吗? 然后他又问,既然之前一直没有说出来,为什么突然在现在这个时候说破他的身份。 “因为你的行为都是对mafia有利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伤害到我所在意的人。” 对于他的第一个问题,我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既然他能够和我所知道的那个太宰那么像,以至于其他人都察觉不到换了个人,那至少意味着一件事。 就是首领宰的经历有很大一部分和太宰重叠。 再想想首领宰经常接触到的人群吧。 无论是我,还是中也,亦或是织田,或许我们对某些事情没有太宰那么精明,可是我们并不是不能感觉到那些虚情假意。 如果首领宰在这个过程里对我们的感情都是演出来的,大家又不是笨蛋,总能够察觉到不对劲的。 所以,他对我们的确是有感情的。 无论是不是因为他在我们身上投射了对另一个属于他那个世界的人的感情。 至少以我认识的那个太宰,他就算有所利用,也不会真的伤害到他所在意的人。 因为他是个连抓住别人手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啊。 人的经历造就性格。 就算上位成了首领宰,他的本质和我认识的那个太宰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98. “至于为什么现在说破,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你过来的原因。” 我看向放在他手心里的那颗黑色的珍珠。 “于是我一直在等,然后在刚才,你向我要这颗珍珠的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等到了。” “……那么,你还要将它给我吗?” 首领宰低沉着声音道。 “说不定它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珍宝。” “珍宝吗?” 我重复了他这句话,突然话锋一转。 “其实你帮助了我很多。” 99. 我想,应该是他那个世界的时间线比我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快了许多,所以很多在他那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在我这个世界还没有发生。 比如脑花的踪迹。 比如mimic事件。 这也能够说明为什么在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有种好像在走剧本的感觉。 我不知道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首领宰会这么急的解决,甚至自己动手,想必原本的世界线一定是发生了我不愿意见到的结局。 所以—— “你已经给了我所要的珍宝了。”我真心实意地道。 100. “其实这颗珍珠本应该白送给你的。” “但是,我总觉得以太宰的性格,如果遇到了他的同位体,大概会很乐意坑一把对方。” “啊,所以实在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拿它做一个交易了。” 首领森小姐没有松开紧握着他手腕的手,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嫌弃又无奈的笑容来,好像对那个太宰感到很头疼,但又没法对他的问题视而不见,于是不得不出手。 “总而言之就是,青花鱼哭唧唧起来的时候也是很烦人的。” “所以,希望能够用它将他换回来。” 首领宰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着森结衣,心中思绪却开始飘回到了之前。 101. 首领宰知道他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因为这就是他在[书]上所写的内容。 所谓的[书],是一本空白小说,只要将符合逻辑的故事写在上面,不管这件事的概率有多小,它都会变成现实。 就算是那颗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发现的咒物之眼。 这颗黑珍珠内里便是它。 也是首领宰所需要的东西。 因为它在得到[书]的力量后,可以成为他那个世界的奠基石,维持世界的稳定,让世界不再会因为[书]被三个及以上的人得知而毁灭。 森结衣真的不知道她拿出来交换的东西是什么吗? 首领宰并不这么认为。 102. 首领宰的异能力也是可以令其他异能力失效的[人间失格]。 所以当他接触到书的时候,产生的特异点会让他通过[书]读取到其他世界的自己的记忆。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首领宰便通过[书]看到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同位体的片段,从而发现了这个有着唯一性的森结衣的世界。 所以他在很早前就有意识到,作为首领的森结衣到底有多纵容这个世界的太宰。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的太宰有多幸运。 有同伴。 有朋友。 有关心他的人。 所有他所在乎的人都没有死去。 这是除了首领宰那个世界外,唯一一个织田作还活着,甚至已经出版了自己的小说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的太宰甚至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在其他无数个世界的同位体失去了什么。 真是…… 幸运到令人发自内心地产生深深的妒忌啊。 假如不是森结衣提出交换的话,大概真的说不好太宰什么时候能够回归到这个世界。 103. 总觉得这个首领宰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啊。 虽然首领宰神色平静吧,但是出于对太宰的熟悉,我还是从太宰的同位体身上感觉到了点不太妙的气息。 还好最后没出什么幺蛾子。 他答应了我的交换。 104. 宴会结束后,我和首领宰回到住宅。 在他进去自己的卧室之前,他回过头来,神色平静地和我道了声再见。 我意识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再见。” 第九十一章 104. 半夜三更,我被惊醒。 睁开眼时陷入了四目相对的情景。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时间。 熟悉的地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撬门而入,在我的床头边站了多久的太宰幽幽盯着我。 我语气平静:“啊,回来了啊。” 太宰的脸立刻拉得老长,甚至让我有种想要拿起尺子量一下的冲动。 他看起来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重重地哼了一声。 “啊,我就知道,结衣酱是个花心的家伙,不仅会被中也那个小矮子迷惑,就连我的冒牌货都可以得到你的注意力。”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听起来就好像当场抓到丈夫爬墙的妻子。 我:“???” 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把话好好说一遍。 105. 太宰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而且说不清是不是故意的,离开时并没有关上我的门。 于是被吵醒的我坐在床边,可以透过被打开的房门,看到他踩着很重的步伐走回他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我:“……” 捏了捏鼻梁,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关上门。 然后我回到床上,却并没有睡着,而是盯着自己的枕头。 盯了十几秒后,我迟疑着伸出手,在枕芯里摸索了下。 结果摸出个窃听器出来。 我盯着它,陷入沉思当中。 没记错的话,就在我睡觉之前,都没有这玩意。 所以能够在我睡觉的这段时间接近我,并且在枕头这种距离我脑袋最近的地方安装了窃听器的家伙,用脚指头都能够猜出来是谁了。 106. 窃听器这种东西,如果是出自太宰的手里,那么一旦你找出了第一个,就意味着第二个,第三个也不远了。 就像是蟑螂一样。 这之后,我在我的卧室里又找出了十几个窃听器。 书桌桌底。 床底。 房门。 等等位置。 除了我的浴室没有这玩意外,所有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角落里,都能够找到。 我的脑袋上缓缓升起问号。 太宰回来的第一天,就有了打宰的冲动呢。 107. 最后我将找出来的窃听器都徒手捏碎。 在拿起最后一枚窃听器后,我的脑海中飘过刚刚借着月光看到的太宰的面容。 很重的黑眼圈。 明显消瘦了许多脸颊。 于是我捏着窃听器的动作顿了顿。 108. 一回到自己的卧室,太宰便拿起一副耳机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动静。 极轻的脚步声。 关门声。 最后是人坐在床上,发出的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多久,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然后是咔嚓一声碎裂的动静,窃听器无法再工作,耳机里变回一片静默。 这种静默令太宰想到了他在另一个世界,坐在那个顶层办公室里的感觉。 唇线在这一刻拉直,鸢色的眸里显露出空洞感。 但很快地,他垂下眼睫,轻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慢悠悠地调动着耳机的频率,于是耳机再次接驳上另一个在工作中的窃听器。 脚步声在耳机里越来越明显,然后又是咔嚓一声。 109. 第二个了。 太宰在心中默数,然后又换了个窃听频道。 循环往复。 直到最后一个。 太宰听到了窃听器那边传来的滋啦声。 像是窃听器被指尖不轻不重捏着而产生的杂音。 太宰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垂下的睫毛颤动着,泄露出来了一丝他心中的情绪。 耳机里那种滋啦的杂音消失了。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变得明显起来,透过耳机清楚地传递到了他的耳中。 那声咔嚓声并没有再响起。 太宰抬手按了按耳机。 嘴角微微上扬。 110. 太宰回来工作的第一天,他翘班了。 翘班理由是他最喜欢的那个蟹肉罐头牌子上新,他觉得不能错过。 大家对于太宰干部的翘班理由接受良好,甚至觉得太宰终于正常了。 问起就是:“毕竟认真工作的太宰先生实在是让人很不习惯呢。” 有一说一。 我觉得太宰真的应该反省一下,关于翘班已经成了他的个人特征这一点。 让我和中也这种兢兢业业工作的人听着就很有种拳头硬了的冲动呢。 明明隔壁身为同位体的首领宰都能够成为勤奋工作的宰。 半个小时后,正在和我商谈mafia事务的中也口袋里传来短信声,他拿出手机看了眼,额角暴出青筋。 “太宰——!!” 熟悉的怒吼声在mafia大楼响起。 因为中也的卡又被太宰偷走了。 111. 我撑着下颚叹了口气。 啊。 真是熟悉的一幕呢。 112. 大摇大摆回到mafia大楼的太宰自然是被中也逮住,追着要揍他。 尾崎干部围观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笑着对我道:“感觉这种场景很久没有见到了呢。” 我点了点头。 虽然首领宰也喜欢逗弄中也,可是他身上似乎总是压着很沉重的东西,让他很少这么活力十足地和中也在mafia大楼里打斗起来。 最后太宰溜到我背后,探出脑袋来对着中也略略略。 “哈,谁让中也之前一直逼着我工作呢,还要限制我的自由。” 他理直气壮地道: “刷中也的卡是因为这是中也对我的赔偿。” “谁会限制你这个白痴青花鱼的自由啊?!” 中也怒不可遏地吼出声,看起来又生气又莫名其妙。 大概只有我知道太宰这句话的意思。 113. 太宰回来一周后,我看着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不仅没有消失,而且反而越来越明显后—— 我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然后终于忍不住抓住他,好好问个清楚。 “你天天游戏打通宵了?” 我狐疑地问出这一句,怀疑这是不是太宰找出来的新的自杀方式。 ——通过连续的通宵而猝死。 太宰摇了摇头,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无辜模样。 “没有啊。”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每天晚上他都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我看着他浓重的黑眼圈,觉得我要是信了才是个傻子。 在我的视线下,太宰不以为意地补充了一句。 “只是睡不着而已。” 114.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好像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似乎他自己都不在意睡不睡得着这一点。 而我已经因为他这句话拧起眉。 失眠? 可是明明我已经留了一个窃听器了,这样也没用吗? 人在缺少睡眠的时候,会很难受。 继续下去的话,这个家伙绝对会猝死的吧。 115. 我把这个家伙赶回了家,勒令他给我补眠。 太宰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可是完全睡不着啊。”为了表示他并不需要这种补觉方式,他甚至主动提起来愿意好好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书,而不是将它们丢给他的部下或者中也。 我驳回了他的话,表示这事没有商量。 在太宰沉默的时候,我收回视线,埋头继续处理工作,没多久就听到耳旁椅腿在地板摩擦的声音。 他拉着椅子坐在了我办公桌的对面,脑袋搭在桌面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有事说事。”我头也不抬地道。 “结衣酱是在关心我吧?”他问。 “嗯,毕竟mafia的干部因为睡眠不足猝死这种消息如果传到其他组织里的话,实在太丢人了。” 太宰唔了一声,假装没听出来我的嘲讽,自顾自地下了结论。 “所以,结衣酱的目的是要我能够睡着吧?” 我随意地点点头,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等着他的下文。 太宰继续道:“那么,只要我可以睡着,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可以吧?” 116. 我笔尖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他。 太宰毫不心虚地和我对视着,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倒也没有。 这的确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 我只是有些好奇,太宰接下来的行为。 在我点头的下一刻,太宰嘴角翘起,露出了抹笑来。 他语气轻快地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没必要回家,也可以达成这种结果的。” “这可是结衣酱你答应了我的。” “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我睡着了,就没问题。” 117. 在我的注视下,太宰站起身来,拖着椅子,围着办公桌绕了个圈,最后停在我身旁,才把椅子摆正,然后重新坐了下去。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近到无法再近,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膝盖挨着膝盖。 我:“你不觉得挨得太近了,手脚都伸展不开吗?” 太宰:“这个距离才方便呢。” 说完这句话,他便身体一歪,脑袋靠了过来,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喂——” 我的肩膀一重,还好不是我拿笔的那一边,否则文件上大概就会多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啊,好困好困~” 太宰嘟嘟哝哝的声音响起,一边说,一边用脸蹭了蹭我的肩膀,很快就不动了。 我偏过头来,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原本以为他是在装睡,结果我发现他居然是真的睡着了。 入睡速度之快,超乎我的想象。 啊,这个家伙。 我盯着他闭上眼后,因为白皙的皮肤而愈发明显的黑眼圈,忍不住轻啧了声。 将他所做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后,我便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微妙。 他其实是故意的吧? 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最终我只是收回了视线,任由他就这么靠着我睡觉,而没有选择推开他。 怎么说呢…… 我叹了口气。 自己换回来的青花鱼,总不可能退货吧。 第九十二章 118. 大概是因为我另一只手正在写字的缘故,又或者是肩膀的确不是适合当枕头的地方,原本靠在我肩头的脑袋逐渐开始往下滑。 没多久,那颗脑袋就从我肩膀转移到了我的膝盖上。 并没有醒。 看起来是真的睡得很沉的样子。 119.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盯着青花鱼的睡脸,看了有好几分钟了。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条件反射地收回视线,看向办公桌上摊开来的文件。 但其实只是假装在看上面的文字,并没有真的在思考。 我撑着下颚,无视膝头的重量,握在手里的钢笔在空白的纸面上下意识划出几道没有意义的,搅乱成一团的黑线。 就像是我此刻的心情。 所以说,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吧? 我冒出这个想法来,但很快地,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问我。 那么刚刚又为什么要看那么久? ……我开始觉得有点儿烦躁了。 甚至升起股恶趣味来,想要直接把睡得正香的家伙给弄醒。 120. 结果最后并没有这么做。 我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决定开始认真工作。 121. 本来安安静静睡觉的家伙开始动弹起来。 我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工作中挪开,落到太宰身上,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眉头紧皱起来,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在我想着是让他继续这样睡下去,还是把他叫醒的时候,太宰自己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鸢色的眼睛里是空洞的,仿佛荒芜的废墟。 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太宰……” 他的眼睛转动着,迟钝地看向了我,鸢色的眸里倒映出我的相貌。 “……原来刚刚是梦啊。” 122. “要和我说说吗?”我问。 “……” 太宰沉默了下,恹恹地看起来情绪很低落的模样,只是垂落下来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声音有些轻飘飘地。 “是个很讨厌的梦。” 我耐心等着他开口,语气也放轻了些。 “有多讨厌?” “讨厌到希望立刻离开的那种,”顿了顿,太宰鼓起脸颊来,看着气呼呼的模样,“但是却一直没法离开。” 我点点头。 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122. 太宰回来的那个晚上,他的行为就让我意识到或许那个世界并不是我所认为的那样。 趁着我还在睡觉的时候,在我的卧室里放上那么多的窃听器,我不觉得太宰会认为我发现不了。 所以,与其说他这么做是为了监听,不如说是通过我的反应从而去确认一个事实。 ——确认我的确是真真实实存在于他的世界里的事实。 这也是我当时没有选择捏碎最后一个监听器的原因。 我不太确定地想。 ……首领宰的那个世界,没有我吗? 123. 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直到今天才在太宰的口中确认。 虽然他嘴里说的是梦,但我和他都清楚,其实说的就是另一个世界。 首领宰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没有我。 也不存在咒术界。 太宰虽然身份变成了mafia的首领,但是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 中也很凶,凶巴巴地让他不要随便离开mafia,并且只会冷酷无情地搬来一大堆需要首领批改的文书。 织田也并不是mafia的成员,而是成了武装侦探社的人。不仅如此,他也不认识太宰,甚至对太宰抱有敌意。面对太宰的靠近,甚至会拿出枪支。 我怜爱地抚摸太宰狗头。 是挺可怜的。 虽然某些地方我觉得可能是孽力回馈吧。 比如批改文书这里。 没记错的话,我们这个世界的中也可是深受其害,不知道处理了多少本来该太宰处理的文书。 最后在听到那个世界的织田的情况后,我露出恍然的表情来,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首领宰会一直站在酒吧门口。 就算明白这个世界的织田不会那样做,却依旧会心生迟疑忐忑啊。 124. 原本在逼逼叨叨抱怨的太宰突然闭上嘴巴,瞪着我。 被瞪的我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那个家伙不是我哦,结衣酱——” 他眯起眼,拉长了尾音说出这句话,露出个危险的表情来。 “他只不过是个偷跑到别人家的小偷而已。” “不可以对他产生任何的感情呢。”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我盯着太宰看了几秒,伸手放到他的额头上。 太宰身上危险的气息一泄而尽,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你是睡傻了吗?” 我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才说出这种台词出来。” 125. 太宰这个家伙,以为自己是在上演什么霸道总裁强制爱吗? 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也是身为首领的我在上位吧。 听到我这么吐槽,太宰捂住脸,露出羞答答的表情来,“如果是结衣酱的话,那也可以哦~” 他最后荡漾的尾音听得我忍不住一哆嗦,把他从我膝盖上提了起来,示意他赶紧给我滚去工作。 反正他看起来状态比没睡之前好了很多了,至少远离了猝死的边缘。 126. 虽然用吐槽对付过去了太宰的那番话。 但我自己知道,如果我真的顺着自己的想法去问太宰的话,这个家伙大概又会自己缩起来吧。 看在他做噩梦的份上,就先放过他吧。 126. 作为首领,我所需要做的,是保证mafia的大致发展方向不要走歪。 至于和其他组织接洽,最多有干部出马便足够了。 毕竟港口mafia怎么说也是横滨最大的mafia组织,身为首领的逼格还是要有的。 因此,就算这次合作的组织是跨国的那种,因为对方派出的只是组织的成员,我便安排了太宰全程接手,自己并没有出面。 当然,不可能只有太宰一个人,自然还会有对应的副手。 我在剩余的人选当中挑了挑,顶着芥川几乎快要烫穿人的视线下,淡定地挑出了银。 抬起头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芥川衣摆下的罗生门丧气地垂下了头,假装无事发生一样,变回了布料。 我嘴角抽了抽。 ……我就知道。 如果人选不是银的话,我真的很怀疑是不是芥川回过头来就要找对方单挑。 127. 和我们合作的组织叫做黑衣组织。 有一说一,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喝水。 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喷出来。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当时这么说。 我以为港口mafia这种称呼就已经足够敷衍了,但我没想到还能有人比这更加离谱,让人很难不去怀疑这个名字是不是对方组织老大脑门一拍想出来的。 尾崎干部:“或许是有什么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含义。” 看得出来尾崎干部是很努力地在给对方组织找补了。 然而并没有人相信。 “不管怎么想……”中也迟疑地道,“这个名字听起来都很敷衍啊。” 太宰在一旁翻着资料,兴致缺缺的模样:“啊,而且他们还喜欢给成员起代号命名。琴酒,伏特加,苦艾酒,雪莉……都是酒的名字呢。”顿了顿,太宰捏着下颚,露出迷惑脸。 “他们这是打算办酒厂吗?” 最后我们一致给黑衣组织起了个别名—— 酒厂。 128. 虽然没有露面,不过我知道酒厂派过来的人叫做琴酒。 至于这次的合作,则是和药剂有关,是黑衣组织里叫做雪莉的人所研发出来的,药剂在治疗伤口上有很好的效果。 太宰兴致缺缺地过去,回来的时候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有点意思。” 他这么说,然后扭头就不知道去查什么了,甚至还消失了几天的时间。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先是直接揪出了mafia里被黑衣组织收买了的成员,问出口供之后,太宰又借助这些给黑衣组织设了个坑,算是从他们身上硬生生挖走了一大块利益。 这之后,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准备去酒厂混一段时间,当酒厂里的一瓶假酒。 也算是礼尚往来。 我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来。 那mafia的事务呢? 太宰豪爽地一挥手,表示中也可以接下这个重担。 在一旁的中也听到这话就拳头一紧。 我:“……” 我怀疑太宰单纯就是想要出去玩,并且掌握了证据。 129. 虽然被中也揍了一顿,太宰还是没有打消这个主意。 mafia的干部跑到别的组织潜伏这种事情,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做的,还需要开干部会议。 尾崎干部虽然有些诧异,不过也同意了。 “如果是太宰君的话,就算再怎么胡闹,但最后必定会有自己的目的吧。” 中也沉着脸表示他不同意。 一比一的票数,太宰自然是给自己投的同意票。 所以是二比一。 最后就只剩下了我这个首领的一票否决权。 130. 所有人的视线看向我。 我想了想,考虑到最近mafia的确没什么事情,而且太宰虽然说要跑出去当假酒,可是不代表他不能远程操控,倒也不算影响mafia的事情。 所以我还是松口了。 中也捏了捏拳头,用一种看打宰联盟叛徒的眼神看着我。 我轻咳了声,移开视线。 中也的眼神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太宰在一旁发出得意的笑声,然后再次被中也揍了一顿,于是这家伙嘤嘤嘤地假哭着朝我靠了过来。 我毫不怜惜地将他从我怀里推开。 答应太宰的要求和我觉得他的确欠揍有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 甚至我自己都很想打宰。 第九十三章 131. 伪装了身份和相貌的太宰成功混进酒厂。 一开始只是底层人员的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爬到了可以拥有外号的地位,成功成为了一名假酒。 从太宰时不时传递过来的消息,我得知他在酒厂混得可谓是如鱼得水。 在太宰时不时漏底的情况下,mafia好几次都从酒厂身上咬下了一块利益。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为了更好地浑水摸鱼,自然还会有别的组织,甚至包括官方参与进来。 再加上太宰并不是完全将自己在mafia的工作丢下,可以说甚至比起他在mafia的摸鱼日常还要稍微勤奋那么一点点,中也终于不再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了。 “那个家伙……总算不是完全不干正事。” 中也勉勉强强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132. 酒厂自然是不甘于就这么忍下这么几波损失,甚至开始查探起来了内部。 但是因为太宰实在太过滑溜,虽然有人怀疑到了他的头上,但最终都被他给糊弄了过去。 有关于这一点,太宰并没有将消息传到mafia,所以中也他们并不知道。 至于我为什么清楚—— 主要是因为我经常接到某个人的电话。 而且这个家伙还很不懂得挑时间,经常选择我在办公的时候,并且在我指出这一点时,反驳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可是在其他时间,我也有其他想要说的话呢~” “而且结衣酱要干正经事的时候,我也没有打扰哦。” ……我在办公的时候难道就不是在干正经事吗?! 最关键的是,如果我试图不接电话,那个家伙便会锲而不舍地一直拨通。 而且你还不能在接通后无视,否则这个家伙就会用哀怨的口吻一直逼逼叨叨。 假如太宰此时在我眼前的话,我大概已经忍不住要上手打宰了。 明明是自己选择溜出去的。 结果跑出去后,这条青花鱼又不甘寂寞地彰显着存在感。 一天几通电话过来,他这真的是在干卧底吗?! 由此可见酒厂迟早要倒闭。 最后我学会了接通电话,外放,然后放到办公桌旁,时不时回应那么一两句万能应付式台词,左耳进右耳出,一心两用办公。 这一次也是如此。 133. “啊,就是那个叫琴酒的家伙啦。” 太宰带着些微抱怨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不管是白天还是凌晨,只要是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就会要求别人给出回应,完全不懂得给人留有私人时间呢。” “最近想要清理内部,找出卧底的时候就更加过分了,明明我也没干什么,却盯我盯得那么紧,害得我给结衣酱打电话的时间都便少了。” 我回忆了下最近mafia从酒厂那边吃下的利益,忍不住为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并且还一点也不心虚的家伙鼓掌。 可以。 这很mafia。 “而且,明明抓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抓出来,真是让人失望。” 太宰这句话我听出点意思来,稍微提起了些兴致。 因为太宰这句话里并没有用‘卧底’这个词,说明他发现了一些并不是卧底,但是却对酒厂存有其他心思的成员,而且身份应该也不低,至少不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被放弃的炮灰底层。 134. 一个组织会被其他势力安插进卧底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大部分都属于底层。能够爬到高位的,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比如之前卧底在mafia的坂口安吾。 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太宰再也没有提起他来,似乎已经将这个曾经可以算做是朋友的人遗忘掉了。 电话里太宰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将注意力放到他所说的内容上。 “就算是结衣酱也会大吃一惊哦,真是可惜没法亲眼看到结衣酱的这个表情呢。” 太宰可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兴致勃勃没有停歇地给我念出了一大堆的名字,其中不乏有酒名外号的。 在听完之后,我只有一个想法: ——酒厂迟早要完。 135. “啊,对了。” 在挂掉电话之前,太宰又再次开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或许在不久之后,需要调动mafia的黑蜥蜴行动部队。” 我对此没什么异议,身为干部的太宰本来就有这个权力,所以只是随口问了句。 “有队长人选吗?” 太宰唔了一声,同样随意地点了个名字,“芥川吧。” 得到来自太宰命令的芥川虽然依旧还是冷着一张酷脸的模样,但是我仿佛已经从他的身后看到了熊熊火焰…… 哦,不对,不是仿佛。 黑漆漆的罗生门此时正在芥川身后舞得飞起。 注意到我的视线,芥川身后的罗生门动作一僵,然后迅速垂落下来,重新变成了衣摆。 我捂着额头,努力憋着笑。 不行,作为首领好歹得给下属留有自尊心。 136. 芥川出发之前,我苦口婆心地叮嘱了他几句。 主要就是让他克制一点。 毕竟这趟也算是去救人的,需要低调一些,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芥川板着脸点头,表示不会让我失望,也不会让太宰失望。 我看着斗志十足的芥川,沉默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加担心了呢。 137. 结果不出意外。 虽然芥川成功带回了目标人选,但是闹出来的动静并不算小。虽说本来就没想着能够瞒住黑衣组织和官方那边,但是这样的结果显然加快了被查到的速度。 不过还好在其他势力眼中,mafia的这一次行动属于黑吃黑。 按照太宰所言,酒厂有意处理掉名为宫野明美的基层人员,因为对方试图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开组织。 而她的妹妹正是那个酒厂和我们交易的药剂的研发者。 这样一个高智商研发人员,酒厂当然是不愿意放手的,所以假意表示只要宫野明美完成银行抢劫案,便愿意放她们离开。 但真实的情况是,一旦任务完成了,就是宫野明美丧命的时候。 而宫野明美和自己的妹妹感情很好,太宰判断如果宫野明美丧命,那么她的妹妹宫野志保有很大概率会想要叛离酒厂。 “既然这样,不如就将她们拉过来吧。”太宰语气轻快地道。 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头挖不倒。 于是在外界看来mafia是为了那笔银行抢劫案中的十亿现金,实际上则是为了保住宫野明美,然后借由她将宫野志保吸引过来。 138. 结果这次太宰慢了一步。 误以为自己的姐姐已经死去的宫野志保中断药品研究以示抗议,在被关押禁闭起来后,太宰正要动手,宫野志保便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溜出去的,就此音讯全无。 139. 新仇旧恨,加上难得的研究人员宫野志保也是间接因为mafia而消失,黑衣组织对mafia已经很是不满,一致认为应该给予对方一个足够疼的教训。 那么,该如何做,由谁做,就是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 在沉默之中,一个轻佻的声音率先响起。 “色|诱如何?” 唰—— 所有人的视线落到了开口的这个人身上,脸上都有些微妙。 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 顶着众人怪异的视线,这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建议的离谱,反而看起来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骗取对方的身心,从对方口中得到mafia的私密,而且还可以找到暗杀的机会。” 他顿了顿,嘴角笑容拉大。 “听说mafia的干部中原中也身边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这种没有感情经验的,想必会轻而易举坠入爱河之中吧。” 这种唯恐不乱的样子令其他已经熟悉他这个模样的酒厂成员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轻易? mafia的干部如果能够这么容易解决的话,mafia也不会成为横滨暗势力的龙头老大了。 “哦?” 琴酒扯了扯嘴角,露出冷冰冰的笑容来,杀气十足。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由你出马吧。”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以及明显嫌弃的表情: “我对男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琴酒:“不是男人。” 对方挑了挑眉。 “就像你说的那样,去欺骗一个毫无感情经历的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琴酒注视着对方,这个在他们之中最迟加入酒厂,却爬升速度最快的新人,声音冷冰冰的,透露着意味深长。 “而你总是那么擅长花言巧语。” 就算任务失败了,也让人找不到任何的漏洞,所以琴酒虽然心有怀疑,可是总不能因此就随随便便下手杀了能够拥有酒名的重要成员。 但这并不意味着琴酒会放下心中的怀疑。 更准确的说,琴酒永远都对其他人抱有怀疑之心。 所以,这也算是一次试探。 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那么对你而言,拉着mafia首领陷入爱河,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在四目相对中,琴酒笑了下,眼神中却没什么笑意。 “正好,你和mafia的首领同样都拥有‘森’这个称呼。” 在这种极有压迫力的视线下,酒名为“风森”的新人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色,反而捏着下巴,看着像是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可以啊~” 他用漫不经心的笑对上了琴酒。 “听起来很有趣嘛。” 第九十四章 140. 某一天的时候,我收到来自五条悟那边的消息,说是【黑绳】找到了。 原本我想要直接去东京找他,但是五条悟却说自己已经到了横滨,然后直接丢出了一个地址给我。 地址很眼熟,是横滨某家很出名的蛋糕店。 生意很好,每天都会排很长的队伍,以前我哥还是首领的时候,偶尔也会选择这一家来作为午后茶点心。 离开mafia大楼的时候,我收到了太宰的信息,问我现在在哪里。 我顺手将自己即将过去的地址发给了他。 141. 等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五条悟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而他的身边还坐了其他几个人,甚至还有一个身形庞大毛茸茸的熊猫,从旁边路过的客人视线都无法克制地落在熊猫身上,脸上露出惊叹的表情来。 我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谁会不喜欢熊猫呢? 成为mafia首领之后,我的消息当然要灵通许多,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五条悟的学生。 把学生带过来…… 是要用横滨的咒灵来做练手吗? 142. “不是说要来横滨祓除咒灵吗?” 禅院真希虚着眼,看着正吃着甜点的不靠谱老师。 “我们在这家店已经待了有半个小时了吧。” “咳咳,老师应该是还有其他安排吧?”本体是咒骸的熊猫干巴巴地说着他自己都不太信的话。 “算了。” 禅院真希翻了个白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双腿并拢一副丧丧模样的乙骨忧太,有些不太爽地撇了撇嘴。 这种性格…… 在祓除咒灵的时候真的不会腿软吗? “啊,到了呢。” 五条悟咽下手中的甜饼,笑眯眯地突然开口。 虽然戴着眼罩,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他抬起头来,准确地‘看’向了某个方向,他的几个学生一脸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走进店内的黑发的少女。 她的右眼被绷带缠绕着,未被遮挡的另一只酒红色眸子看向了他们。 143. “啊——” 乙骨忧太突然发出极低的惊呼声,与此同时,狗卷棘他们齐刷刷收回视线,身体紧绷起来,盯着乙骨忧太。 “不行,不要,里香——” 乙骨忧太额头不停渗出汗水,他身体微微颤抖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心中无比慌乱。 明明他现在没有受到什么危险,为什么…… 为什么里香会想要出来? “哦?是因为同样都是以‘爱’诅咒,所以也受到了影响吗?” 五条悟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144. 走到五条悟他们这一桌的时候,我正好听到了五条悟这句话。 下一秒,我看到那个黑眼圈极重的男生念出了一个名字: “——里香,不要!” 几乎是在瞬间,我的直觉让我察觉到了一股及其危险的感觉。 我下意识看向了气息的来源之处,那个男生的背后。 周身溢散着可怖咒力的特级咒灵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它粗壮扭曲的手臂探向了我的方向,由上而下几乎笼罩住了我的整个脑袋,正处于要收紧的状态,却再也无法动弹。 因为它的意识已经被我拉进了幻境之中。 只是当我看到幻境中这个咒灵的本体时,我愣了下,脑海中再次闪过刚刚五条悟那句话,陡然之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 也不是完全明白。 ——比如那个“也”。 145. 因为那个叫做乙骨忧太的男生努力试图和咒灵沟通,我最后解开了幻境,落座到了空位上。 我盯着那个张开双臂,虚虚搂着乙骨忧太的咒灵,随即转移视线看向五条悟。 “那个‘也’……是指的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注意到来自身边的视线,偏过头看了眼。 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的女生正死死盯着我的左眼。 ——禅院真希。 我的脑海里跳出她的资料,因为无咒力而被禅院家排斥,于是独自来到东京上学。 “你是在想我的眼睛,是不是咒物之眼吗?”我问,看到她的瞳孔紧缩了下,于是放缓了语气,“没关系,你可以问出来,我并不介意。” 她紧绷着脸,眼神里露出怀疑,从她的表情就看得出来不太相信我的话。 我语气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只要是讨厌禅院家的禅院人,我都还挺有好感的。” 禅院真希:“……” 熊猫:“哇噢?” 狗卷棘:“金枪鱼!” 而五条悟则直接大笑出声。 唯有乙骨忧太与他们格格不入,正在小声喊着里香安抚着一直蠢蠢欲动的特级过咒怨灵。 146. “说起来,难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笑完过后,五条悟一脸无辜地这么说。 我面无表情回视他,这种无辜的表情我在太宰脸上见得多了,根本就不能迷惑住我。 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关于你的眼睛……” 他抬起手勾住自己的眼罩,往下拉了一些,露出传说中的六眼,凝视着我,嘴角带着颇具深意的笑,看起来竟然也正经了些。 “带着很深的诅咒呢。” “以‘爱’为名,甚至比乙骨忧太同学对‘里香’的诅咒还要深刻,已经完全和你的灵魂联系在了一起。” 147. 里香,原本是人类,因为车祸丧生,而灵魂被乙骨忧太诅咒,成为了特级过咒怨灵。 但是这种诅咒还有化解的可能性。 上辈子同样是咒术师的森结衣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里香在森结衣的幻境中展现出的最本质的状态便是人类女孩模样,这也是还可以往生的证明。 可是森结衣同样身处幻境之中时,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因为这种诅咒已经和她的灵魂纠缠在了一起。 它已经融入进了她的本质里。 148. 以‘爱’之名的诅咒吗…… 再听到五条悟所说的话后,我无法控制地再次回忆起了我的第二世。 这个答案,真是令人觉得理所当然呢。 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从有记载开始,它的开眼就和死亡,和鲜血,还有浓烈的情感分离不开。 它可谓是充分证明了一句话—— 这世上没有比爱更加扭曲的诅咒了。[1] 而上一世令我始终感到疑惑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答案。 那就是为什么写轮眼会跟随我的转世而转世。 149. “不过……”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来。 “你眼睛的诅咒……比起以前,好像有点过于活跃了。” 而这种活跃,一般是接触到了诅咒来源,或者是诅咒被驱使使用。 就像是里香,因为和乙骨忧太时刻在一起,她的状态也会很活跃,当她想要保护乙骨忧太的时候,活跃程度会更加强烈。 上回森结衣解决掉脑花,然后将夏油杰的遗体交给五条悟时,他就发现了森结衣眼睛里的诅咒有些活跃。 只是当时森结衣刚使用过眼睛的能力,不能排除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五条悟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曾经挚友的身体上,加上这种活跃也不会对森结衣造成什么影响,他便没有说出来。 直到今天,五条悟发现这种活跃愈发明显之后,便能够排除是因为被驱使而活跃的可能性了。 在说出来的时候,五条悟一直有在观察森结衣的表情,六眼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看起来她好像知道原因了呢。 150. “……活跃?” 我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 诅咒的活跃意味着什么,我当然是知道的。 这个诅咒来自于宇智波。 所以能够令它活跃的也只有宇智波一族的人。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结果再怎么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就像是首领宰来到了这个世界一样—— 有宇智波来到了这里。 而能够对我产生这种诅咒的,只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毕竟不认识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对我有‘爱’呢。 可是我的父母,我的其他大部分血亲已经死在了那个晚上。 我的二哥佐助,我确定他会活下来,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鼬不会对他出手的。 他们两个必定会是宇智波一族活下来的唯二两个人。 那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会是谁呢? 151. 我的脑子在这一刻飞快地运转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出现在我的附近,十有八九是已经发现了我,再加上我几世都是同样的名字,或许对方已经有所猜测。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现出身份。 什么样的情况下对方会不敢露面? 要么是因为有危险性,要么就是对方出于某种顾忌而不敢。 如果是佐助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认出我,以他的性格,他只会立刻和我相认。 因为我于他而言,是失而复得的妹妹。 所以,会这么做的人只会是他。 ——我的大哥,宇智波鼬。 152.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眼前的一切开始有了变化,我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充满鲜血的晚上,耳边再次响起那一声‘对不起’。 我狠狠咬住牙,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克制着没有露出狰狞的表情来。 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我从口袋里拿出了狱门疆,放到了桌子上。 “五条君,麻烦你帮忙解开了。” 我语气平静地道,只是视线并没有看他,而是落在了狱门疆上。 “真是重的杀气呢~” 五条悟感叹着道,可是他脸上看热闹的表情已经明显到不仅仅是我能够看出来了,就连他的几个学生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来。 然后他干脆利落的解开了狱门疆的封印。 在封印解开的那个瞬间,我飞快地念出那个名字: “宇智波鼬!” “嘎。” 从狱门疆中出来的乌鸦在桌面上跳动了几下,歪着脑袋用豆豆眼看着我,那眼睛里完全不复之前那种和人一样的感情。 我面无表情地和它对视,心中冷笑。 很好。 第九十五章 153. 很多事情,一旦得到答案,然后进行逆推的话,原本掩藏在迷雾里的事实便会展露在视线之中。 我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这样。 原本的诸多猜测,诸多想法,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之后,骤然之间就发现了很多细节。 是一种恍然大悟中又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身为首领,能够长期且近距离接触到我的人并不多,其他人我都可以确认身份,于是有一个人就十分突兀地显现了出来。 ——伊太刀。 154. mafia每天都会有新的成员加入,但是他是蹿升速度最快的一个。 当过我的护卫,满足‘近距离接触过我’这个条件。 虽然后来被调离了位置,但也是离我较近的,每天起码会有那么两三回见面的部门。 还有那次我心血来潮去看他和芥川打斗的时候。 明明之前一直在赢,可是偏偏却在我去的那一次输了。 甚至被芥川痛斥对他放水。 现在想想…… 呵呵。 只怕是因为担心暴露自己的打斗习惯,被我发现不对劲吧。 155. 从蛋糕店离开后,我没有回mafia,而是去了织田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吧。 我觉得自己的情绪此刻就像是快要爆发的火山口。 看似平静,但底下却早已汹涌,一旦喷发,或许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比如,我可能会忍不住放出须佐能乎。 然后mafia大楼可能就会塌掉。 结果就是我后续还得花一大笔钱重建。 一分钱难倒mafia首领。 所以我忍住了,没有第一时间跑到那个人的面前。 156. 我还是喝不习惯酒。 但依旧一口一口地喝下了对我来说并不好喝,反而异常苦涩的清酒。 不知道喝了多少,我趴在吧台上,只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了云端一样。 在又喝下一口酒后,我听到身后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是个陌生的面孔。 他走到我面前,拿过我手中的酒杯闻了闻,又看向我。 “已经醉了吗,结衣酱?” 我眯起眼,不满地道:“你是谁啊?”叫我叫得这么亲密。 “居然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结果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虽然说这幅模样是做过了伪装过后的,但是居然没有被认出来,所以果然是喝醉了吧。” 他脸上带着笑,轻声道: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呢,结衣酱?” “……” 我没说话,只是歪头盯着他,混沌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试图找出点思路来。 157. 我的视线慢吞吞地扫过他的脸,最后定格在了他的眼睛上,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 偏偏他在这个时候眨了下眼。 我觉得很不满意,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语气严肃:“不要动。” 这个人很听话,没有再眨眼睛。 于是我盯着他这双鸢色的眼,认真思考,终于想到了他是谁。 158. 她在看着他。 在确认他。 意识到这一点,太宰的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他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可是放在口袋里的手却微微蜷缩了下,泄露出来了他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不以为意。 才眨了下眼,他便被她捧住脸。 “不要动。” 她这么说,太宰便乖顺地顺着她的力道,靠近了她。 鼻尖挨着鼻尖,这个距离之下,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159. 醉酒状态下的她,能够认出他来吗? 从他的伪装下认出他来吗? 在森结衣注视着他,看着他的时候,太宰也在注视着她,脑海中飘过这些问题。 其实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认不认出来,其实都无所谓。 而且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诉她。 更甚者,其实他不说也没关系。 反正醉酒状态中的结衣很好骗,他完全可以哄着她跟他离开。 这种事情对太宰来说轻而易举。 这种状态下,说不定他握着结衣的手,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殉情。 或许都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吧。 但是现实中,太宰却什么也没有做。 他就是这么乖顺着,任由着她的手指碰触着他的脸,指腹在他的眼尾摩挲。 乖巧着,一动不动地等着她的回答。 160. 森结衣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轻轻啊了一声。 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之下,太宰可以将她表情的每一丝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 最开始,她是不满的。 因为伪装过的太宰在喝醉了的她的眼中不过是个陌生人。 再之后,她是带着审视的。 因为在仔细辨认太宰到底是谁。 而现在,辨认出对方身份的她,表情一点点柔和了下来。 她的面颊还泛着醉酒后的熏红,却清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太宰啊。” 太宰得到了他的答案。 就算喝醉了,她也依旧认出了他。 于是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还要快地,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微笑,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也终于伸出,抓住了她原本要收回来的手腕。 “结衣酱~” 他语气轻快地喊着她,抓着她的手腕轻轻用力,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森结衣没有任何反抗。 她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下巴靠着他的肩膀,慢悠悠地,也反手抱住了他。 在她这么做了之后,抱住她的力道便收得更紧了一些。 161. 太宰背着森结衣出了酒吧。 才走出几步,他的手机便响了。 电话里传来琴酒的声音。 “你对mafia的首领做了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太宰轻笑了声,“我巧遇这位mafia首领,然后因为我的花言巧语,对方和我一起喝酒,最后她喝醉了。”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 太宰拉长了尾音,笑得暧昧又意味深长,“做些大人之间的事情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才传来琴酒硬邦邦的声音。 “记得你的任务。”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电话就被挂断了。 太宰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地将手机放回到了口袋里。 162. 此时正是下午。 太宰背着森结衣,慢慢走在街道上, “结衣酱~” 被他背在背上的森结衣睫毛颤了颤,从浓重的睡意之中挣扎着,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但是太宰并没有立刻开口。 直到森结衣又快睡过去时,太宰的声音才传进她耳中。 “一直很想知道……” “你是怎么区分出来……我和他的呢?” 163. 街边人来人往的交流声,车流驶过时的呼啸声交杂在了一起,几乎吞没了太宰轻飘飘的话语,说不出他到底是想要得到答案还是得不到。 甚至只用了意味不明的“他”来指代平行时空的另一个太宰。 结果明明已经喝醉了的森结衣却出乎意料地领会了他的意思。 “啊,终于、嗝、终于问出来了吗?” 她打了个酒嗝,含含糊糊,却没有停歇地说了下去,就像是这个答案已经在她心中存在了很久,一直在等着对方问出来。 “自始至终跟我在一起的,一直都是笨蛋青花鱼啊。”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啊。” 她的口吻是那么理所当然,令太宰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而他背上的人在说完这些话后,闭上眼干脆利落地睡了过去,不带一点纠结。 剩下太宰一个人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根本没人听。 “……啊,真是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然而眼眸却微微弯起,鸢色的眸里终于落进了阳光,闪烁着浅浅淡淡但的确存在的暖意温柔。 正要迈步继续往前走时,太宰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 “等一下,大哥哥!” 164. 喊住太宰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男孩,穿着一身蓝色的小西装,脸上戴着眼镜,胸前还有个红色领结。 此时他正仰起头,看了看太宰,又看了看他背上背着的森结衣,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用稚嫩的嗓音道: “大哥哥,你是这个姐姐的什么人啊?” 太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对于曾经审问过无数叛徒、卧底的太宰而言,这个小孩的表情伪装实在是太容易看穿了,再加上他对森结衣有哪些朋友也很了解,所以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这个男孩和工藤新一的相似之处。 “这和你有关系吗,小朋友?” “因为我认识这个姐姐。” 男孩飞快地道,脸上还挂着笑,但却越发地警惕起来。 165. 事实上,这个男孩正是工藤新一,只是在前不久他意外发现了行踪可疑的两个黑衣人,跟踪过去时目睹了不法交易过程,之后他遭受到了袭击,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敲昏过去灌了毒药。 结果他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小孩子。 这之后,他遇到了同样变成小孩子的,并且还是他被灌下的那个毒药的研发者灰原哀。 灰原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觉得自己的姐姐没有死,而是在横滨,于是在这一天独自跑了过来。 放心不下的工藤新一无法阻止,只好也追着跑了过来。 结果跑着跑着丢了灰原哀的踪迹。 却正好看到了他的朋友森结衣正在被一个陌生的青年背着走在街上。 重点是,森结衣是醉酒的状态,而且明显已经昏睡了过去。 几乎是在瞬间,各种醉酒杀人案,抛尸案就在工藤新一脑海中闪过,让他被惊出了一声冷汗,想也不想地就跑了过来喊住了对方。 对方这种意味不明的回答自然是让他愈发怀疑。 “大哥哥,我认识她的家人哦,我想她这个状态她的家人一定不会放心的。” 工藤新一边说边要拿出手机来。 结果就看到对方嘴角微挑,低低笑了声。 “小朋友,不要打扰成年人的好事哦~” 第九十六章 165. 工藤新一:“……”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差点都维持不住了,瞪着面前这个青年。 对着外表完全就是小孩子的他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个家伙,果然是在犯罪吧!! 而且完全就是明目张胆了啊!!! 虽然一直都知道横滨是个mafia横行的地方,各种犯罪案件频发,可是工藤新一完全没有想到居然已经嚣张到了这种程度。 出于保险,他还是故作不懂地笑着又问了句。 “这、这样啊,不可以让小孩子知道的那种吗?” “是的哦~” 工藤新一:“……” 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jpg 确、确认了,这个人就是正在犯罪过程中啊! 毕竟正常人也不会说出尾音这么荡漾的话来吧?! 166. “原、原来如此啊。” 工藤新一艰难地维持着自己小孩的口吻,哈哈干笑了两声,然后放下手机,做出相信了的模样。 然而当对方背着森结衣转身离去的时候,工藤新一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并且迅速地拿出他的邻居阿笠博士给他做的定位道具,悄无声息地发射到了森结衣身上。 并且迅速在手机上拨打了报警电话。 做完这一切后,依旧还不能放心的他顺着定位,偷摸摸地跟了上去,就担心在警方到来之前,对方会对森结衣做些什么。 结果跟着跟着,工藤新一的表情愈发地严肃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最后这个人居然到了mafia大楼! 所以……这个人其实跟港口mafia有关系吗? 或者说,其实对方就是mafia的成员? 可恶—— 工藤新一焦急起来。 警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啊? 167. 另一边,太宰用自己的言语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门卫,让对方将他放行,进去了mafia大楼。 不过在心中太宰却已经给这个门卫打了个叉。 警惕心低。 容易轻信。 看来门卫得再换一个人了呢。 168. 在太宰踏入mafia大楼一层的大厅时,所有正在大厅的成员们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的首领一副醉酒后的模样,被这个陌生的青年姿态亲密地背在背上。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在下一秒又恢复成平静的模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干着手头的事情,但是眼角视线却已经悄悄落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这个青年是谁啊?从来都没见过呢。 但是感觉长得还不错的样子。 所以他们到底要不要通知审讯室呢? 但是如果对方和首领的确有些亲密关系的话,那不就是打扰了首领的好事? 这些念头几乎同时在在场的人的脑袋里闪过,就在他们纠结的时候,不远处的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电梯门朝这里两边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西服,黑帽,赭发色。 正是mafia干部中原中也。 他同时也看到了背着mafia首领的青年,眉头直接皱起。 “嗯?” 然后大步朝着对方走去,神色不善。 嘶—— 其他成员在心中倒抽了口冷气。 169. 想象中的野男人血溅大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因为在中原干部开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警察来了。 “我们收到报警电话。” 表情僵硬,但因为要保护民众人身安全,警方还是努力挺直背脊。 “有位女士因为醉酒被陌生青年带走,她的熟人认为她的人身安全或许会有威胁……” “哈?” 中原中也挑高了眉头,“你们说的女士是谁?” “就是她!” 从警方身后走出来的工藤新一伸出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某个人。 顺着看过去的中原中也对上了青年无辜的微笑。 “……”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作为干部自然是清楚太宰的伪装模样。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太宰这个混蛋又故意做了什么令人误会的事情。 他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小鬼,面无表情地道: “她是mafia的首领。” 工藤新一:“???” 等、等等。 他是不是听错了? 中原中也并没有在意这个小鬼表情的怪异,只看向那群警察,淡淡道: “所以她在mafia里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人身安全问题。” “至于这个家伙……” 因为太宰目前还在酒厂卧底,所以中原中也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想个说得过去的办法给太宰解释。 然而正在他思考该安个什么身份的时候,太宰先他一步开口了。 “我的身份,其实很简单哦。” “因为对mafia首领一见钟情,所以自愿成为她的情人呢~” 本来就因为意外得知从小认识的青梅居然成了横滨最大mafia组织的首领而感到震惊的工藤新一再次遭受重击:“??” 瞳孔地震.jpg 170. 其他人的反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正填写着资料的人笔一划,在纸面上留下长长的黑痕。 拿着文件走过的人撞到墙壁。 假装喝水的人喷出来。 中原中也额角蹦出青筋。 “闭嘴——!!”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的芥川龙之介刚好听到了太宰所说的话,难以克制地使用了罗生门。 由布料化作的黑色野兽呼啸而来,还有低哑愤怒的声音: “不可原谅,像你这样的存在,到底有哪一点比得上太宰先生!!” 大厅里在瞬间乱成了一团。 171. 这之后,警察离去,工藤新一意图留下来,中原中也收到太宰的眼神示意没有将他赶走,拎着他上了mafia首领办公室。 芥川龙之介面色阴沉沉地瞪着伪装过的太宰背影。 背后是表情看似正常,实则早已疯狂在手机上盲打交流八卦的mafia成员群体。 172. 等我醒过来了解到这一情况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没有清醒。 头好疼啊。 好想打宰啊。 但是在打宰之前,还先得解决另一件事情。 我看向面前这个穿着蓝色西装,系着红领结的男孩,沉默了下。 我记得很清楚,工藤爸爸和有希子阿姨只有新一这么一个儿子的,而且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跟新一认识了,我对新一小时候的长相也很熟悉。 再加上之前从小兰口中得知新一最近都没怎么出现,说是跑出去旅游了的事情。 这些信息在我脑中闪过,我蹲下身,处于和他平视的状态。 “你是新一?” 虽然是疑问句,但我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这个世界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异能力的。 所以出现可以将人变小的异能力,其实也很正常。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我,张了张口:“是。……mafia首领?” 我:“……嗯。” 173. 从变小后的新一口中我得知他并不是因为异能力变成这样的,而是因为被灌了药。 当时的他在要陷入昏迷前的有听到对方说是要灭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毒药在他身上起的作用是变小。 出于安全考虑,他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只打算自己一个人追查黑衣人的身份。 原本他也是不打算告诉我的。 直到他发现,作为他的青梅的我,不仅在混黑,甚至还混成了mafia组织的首领。 我:“……” 工藤新一:“……” 我们两个沉默着对视了眼,我轻咳了声,“其实,我隐瞒下来的原因也和你的原因一样。” 174. 工藤新一看起来很是不习惯我这个身份,毕竟他一直以来正义感就很强,不容忍犯罪行为。 最后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有种他在说不要被他抓住犯罪证据,否则就要把我送进监狱的意思在里面。 我问了下他现在住在哪里。 得知他现在和小兰住在一起后,我也用同样的眼神看他。 有一说一,这家伙最好不要让小兰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小兰的空手道段位可不是说笑的。 我一点都不怀疑,等他身份暴露的那一天,就是他来年的忌日。 175. 不过我也因此得知了宫野志保的下落。 这一点倒不是工藤新一说出来的,他只是问了我之前那场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黑吃黑的银行劫车事件中,mafia是不是真的干掉了当时带着现金逃离的那几个车里的人。 然后就被太宰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宫野明美的在意。 之前发现宫野志保消失之后,太宰就让宫野明美在当初劫车爆炸的地方留下只有她们姐妹间知道的暗号。 假如宫野志保去过那里的话,就会被引到横滨来。 而现在,他通过工藤新一的反应猜测出他应该是认识宫野志保,而且宫野志保应该已经来到了横滨。 所以现在只需要一边盯紧新一,一边搜寻横滨,应该就能够找到她。 当初宫野志保消失得那么突然,很大可能是因为主动吞吃了那个毒药,变成了小孩子。 176. 在将这个任务交给中原中也后,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了我和太宰。 “正事谈完了。” 我双手环胸,看着他,微抬下颚,冷笑了声。 “现在,该谈谈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了。” 太宰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装乖巧了,老老实实说出来了之前酒厂的决定,一副并不是他想要这么做,而是为了掩藏卧底身份才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的无辜表情。 我呵呵了一声。 这种鬼话谁会信啊。 177. 我朝他勾了勾手指。 太宰不明所以地凑过来,低下头,然后被我伸手抓住了衣领,拽向了我的方向。 距离在瞬间被拉近。 我眯起眼,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太宰的伪装过后的相貌。 很不顺眼。 于是我抬手撕掉了他脸上的伪装,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才觉得顺眼了些。 在这个过程里,太宰乖巧状地任由我的动作,就算我一手抓着他的衣领,一手捏住他的下颚,他也没有任何反抗。 我心中嗤了一声。 啊,这个家伙。 总是这个样子。 所以,是因为吃定了我的性格吗? 178. 从醉酒中醒过来的感觉并不算好,脑袋还一阵阵地抽疼,而且之前的烦心事我也没有忘记,再加上太宰又这样闹了一通,却依旧和以前一样,等到了真格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种种叠加,让我有了一种不愿再继续容忍的想法。 “既然是要做mafia首领的情人的话——” 我一边说,一边将他压倒。 太宰整个人仰倒在了书桌上,鸢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倒映出我俯下身来的动作,只来得及愣愣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结衣酱……” 剩下的话语消失在了我的动作之中。 我狠狠咬上了他的唇,在唇舌缠绕之间恶狠狠地道: “那么,就做一些符合这个身份的事情吧。” 第九十七章 179.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 原本淡色的唇在被我咬出痕迹后,变得殷红起来,我看着他嘴唇上留下的咬痕,微微直起身体,拿手碰了下。 “疼吗?” 太宰还保持着被我压在书桌上的姿势,明明他现在比我要高得多,但对于我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反抗。 散落在桌面上的黑色的发丝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轻微扫动。 “不、疼、哦~” 他一字一句地道。 我的指腹缓缓擦过他的唇瓣,在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挪开。 于是翕张的红唇偶尔会蜻蜓点水一般含住我的指尖,柔软的触感若即若离,就像是太宰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一样。 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我歪了下头,对上他的视线。 明明办公室内开着窗,显得亮堂堂的,但此刻太宰的眼神在我看来简直闪亮到能够让整个办公室的亮度再提高一截。 他的眼睛里只有我,专注地看着我,透着水润般的柔软的光芒。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随便我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一样。 可我并不那么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了我要收回手的动作,太宰反应极快地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探进我的指缝之间紧紧交缠。 “结衣酱~” 他贴了过来,眨着水润的眸看我,声音带着诱惑。 “不继续吗?” 我抽了抽手,没抽开。 “不是已经有了痕迹了吗?然后你自己往自己脖子上掐两下,弄出些红色的痕迹就可以了。” “而且,太宰——” 顿了顿,我朝他笑了下,但是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本来这就只是假装而已吧,又不是真的。” “这样啊……” 太宰沉默了下,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来,却没忘记握紧我的手没有松开。 我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如果——” 他轻声开口,睫毛扑簌簌眨动着,就像是受惊的蝴蝶,一旦察觉到不对,随时都有可能振翅逃跑。 “嗯?” 大概我的回应让他得到了鼓励,他掀起眸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小心翼翼。 “如果,我想让它成为真的呢?” “想要……被贴上属于结衣酱的标签。” 终于说出来了啊。 这个家伙,终于不再是始终那种随时都可以抽离的试探状态,而是终于说出了一个明确的请求。 “如你所愿,太宰。” 我反手终于回握住他的,十指交缠,毫不犹豫地再次吻住了他。 180. 从那天之后,我和太宰的关系算是确定了下来。 不过一开始,我们周围知道太宰伪装的人都以为这只是为了迷惑酒厂的谣言,直到他们亲眼目睹了我跟太宰较为亲密的行为之后,才发现这是真的。 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中也最开始坚信我是被敌方的异能力给蛊惑,但最后虽然不爽,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尾崎干部笑得温和,不过转头就给了我一本有关于女首领如何玩弄情人的手册。 至于我哥的意见…… 嗯,反正不重要。 但是因为太宰时而会维持伪装,时而会露出真容出现在mafia,然后他在和我的关系确认后,就变得比以往都还要黏糊。 总是时不时就喜欢凑近我和我贴贴。 以至于mafia的三人行流言愈发热火朝天。 又因为芥川一直没有认出太宰的伪装,所以每次看到假酒太宰的时候都会怒目而视。 大概就是那种很想宰人可是又因为首领情人的身份而不得不忍耐的样子。 看我时的表情也总是欲言又止。 根据太宰的说法,芥川总是会私底下警告他,表示他不过是个玩物,根本比不上太宰先生。 每次太宰私底下和我说这些的时候,都会笑得站不直身体,然后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靠近我的怀里。 最后占据我整个视线,将我抵在办公椅间。 “可以吻结衣酱吗?” 他总是会眨巴着眼状似乖巧地征询我的意见。 一旦得到允许,就会得寸进尺。 181. 而在不久之后,mafia得到了新的成员,因为服用药物而变小,如今已经化名为灰原哀的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会加入mafia,更多的原因是宫野明美在我们手中。再加上她已经背叛了酒厂,如果再和我们对上,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所以她本质上并不信任我们。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很好解决。 mafia并不是没有明面上的合法的产业,我直接将她们两个安排进去,然后用宫野志保研究出来的药物和异能特务科进行了交易,换取洗白她们姐妹的身份。 毕竟mafia的发展方向和酒厂并不相同,洗白她们的身份之后,她们可以给mafia带来的利益要更多一些。 不过后来我还真的没想到,宫野明美的恋人居然是FBI的人。 这种关系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本来就是要对酒厂下手的,如今下手的理由和机会就更加充分了。 182. 最后,是关于鼬。 我最后选择了没有见他。 既然他自己做出了隐藏起来的决定,那么就随他吧。 转世过后甚至偶尔会回忆起来曾经那些温馨的记忆,看似云淡风轻,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明白继续怨恨下去没有什么意义。 我曾经崩溃过。 但如果太过纠缠于这种负面的情绪之中的话,或许就不只是崩溃了吧,或许我会真的放弃自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有了值得自己的在意的人。 183. 当然,继续留在mafia也没那么容易。 我故意在他身上压了许多的任务,也算是人尽其用? 反正他连宇智波一族都能够解决,想必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可以难住他的吧。 只是太宰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对伊太刀,也就是鼬的态度。 不知道他到底是从我的哪个反应中得知了我那天会去喝酒其实是和这个人有关,于是笑着表示,这样的人才一看就很适合去搞酒厂。 我盯着他看了几眼。 太宰面不改色,笑容如常地看着我。 我不由地叹了口气,又觉得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家伙虽然主动了那么几回,可是他的性格却已经固定了。 “太宰。” 我伸手按在了落地窗上,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玻璃窗上。 “如果觉得不安,就直接说出来。” “我会给你答案。” “所以——” 我踮起脚尖在这个看起来心思深沉,实则总是没什么信心的青花鱼额头落下轻轻的吻。 “大胆一点吧,亲爱的太宰。” “结衣酱……” 太宰脸上的笑容终于不再是像面具一般,而是变得真心实意起来,伸出手将我环抱住,低下头来吻住了我。 阳光落在我和太宰的身上,带来微微的暖意。 在加深的吻间,我和他十指相扣,紧紧相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