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氪金游戏一定有问题 作者: 世间梦 文案 神田川优是个平平无奇的孤儿,父母双亡,存款十亿,除了钱啥也没有。 某天,有人给他寄了一款恋爱游戏,虽然这款游戏各种意义上都非常垃圾,但有一个致命的优点。 可以随便氪金。 谁不想体验氪金大佬的乐趣呢? 于是,他愉(坑)快(爹)地体验了以下副本 -东京副本 最强六眼和他的最弱半身 【那颗宝石是那么的美丽,因为,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横滨副本 人造人和人造神明 【也许我无法对你负责,但你可以对我许愿】 只是,通过所有副本后,神田川优却发现,游戏里的角色,怎么统统都在现实世界出现了…… #正文沙雕狗血文艺风,cp五条少爷,非典型游戏,主感情线,合家欢选手 印象曲:空と虚 内容标签: 综漫 青梅竹马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神田川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好弱可是我超强 立意:珍惜生命,热爱家人 第1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 六本木的高级公寓前,白色货车停下。 宅急送的工作人员看了看包裹上的地址——三丁目4-11,门牌号4201。 他抬起帽檐,迎着刺目的阳光眯起眼,对着高耸的公寓惊叹出声。 这里是东京最贵的几栋公寓之一,普通的一间就可以卖到上亿日元,更别提42-43的最佳层位,估价可能在十亿以上,普通上班族不吃不喝,一百年也买不起。 不知道住在这样房间里的,会是怎样的人呢? 宅急送小心翼翼按下门铃,直到五声之后才有人接。 屏幕一闪,显出的是一张意外年轻的脸,约莫十五六岁模样。 少年穿着松垮的纯黑居家服,头发乱翘,半眯着眼,看起来像是没睡醒就匆忙起了床,声音也懒洋洋的。 他打了个哈欠,“您好。” “您好。”宅急送连忙道,“是宅急送,有您的包裹。” 少年动作一顿,表情僵硬,就差在脸上写“这点破事你叫我起来干嘛”。 他顿了两秒,才继续说,“……哦。” “麻烦您放在门口,我自己下去拿。” “但是……”宅急送有些为难,“里面有一个是到付的。” 少年揉乱头发,“那您找一楼的物业先垫付一下,我过会下去。” “诶,物业?”宅急送一愣,委婉道,“这个,找物业真的可以吗?” 一般物业是不会负责垫付快递费这种事的吧? “可以的。”少年淡定道,“这栋楼都是我的,所以没关系。” 是老板,所以会帮垫。 宅急送:“……” 小丑竟是我自己。 “哦,好的,我知道了。” 宅急送怀疑人生。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牛逼的吗?? 关上可视化门铃的界面,神田川优闭着眼径直走回房间,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他昨天直播到凌晨四点,睡下不到五个小时,刚才基本都是在梦游。 神田川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儿,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了大笔遗产,以至于他对父母的印象都很模糊。 没有父母的管束,再加上这辈子也花不完的存款,造就了他专门摆满一个房间的游戏碟盘。 从最早的红白机到现在流行的VR乃至全息游戏舱,应有尽有。 一开始是自己玩,后来玩的无聊就在网络直播,再后来莫名其妙火了起来,就靠玩游戏赚的钱买新游戏,直到一年前,他跳级修完大学学位,也没什么别的想做的事,干脆当起家里蹲,成为了一名职业的游戏主播。 黑发的少年抱着枕头翻滚了十分钟,才决定起床洗漱换衣服,下楼拿快递。 公寓的电梯很快,从四十几层下去只需要十几秒,到达物业办公室,他的快递已经整齐的堆在每户一辆的小推车上,神田川优拿起几个扫了两眼,都是一些商家寄来试用的新品。 物业的人看他来了,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帮您送上去。” “麻烦了。”神田川优点点头,“到付的是哪一件?” 听到“到付”两个字的时候,他也感到很奇怪,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买了什么到付的商品,或是和谁约好邮寄。 物业把一个手掌大的盒子递给他,“是这个。” 神田川优向他借了把小刀把盒子拆开,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红色礼盒。 他看着盒子上写的字,神色一震。 这是…… 神田川优眯起眼,下意识念出声来。 “‘恋爱攻略最新力作,全息模拟最高水平——心跳心跳梦工厂’!?” 全息游戏是最近国内游戏的前沿发展方向,神田川优也非常向往,前段时间还花大价钱搞来了测试中的游戏舱,体验的确非常不错。 只是奈何技术还在研发中,能玩的游戏少的可怜,更何况还是他最爱的恋爱攻略类,吸引力瞬间翻倍。 神田川优马上清醒了。 他把一车的快递统统留在物业办公室,给工作人员付过钱,揣着游戏盒子就火速上楼。 那还等什么呢——当然是赶紧试试! 神田川优今年16岁,16岁是一个冲动的年纪,什么危险不危险,可疑不可疑,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玩起游戏不分日夜,而且通关之前不喜欢中断,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给赤司征十郎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可能会失联一段时间,就跃跃欲试地拿着卡带走进了游戏室。 Let’s go!向通关出发! 在游戏舱里躺下来,神田川优眼前一片漆黑。 数秒后,虚空中浮现出醒目的白色大字。 【欢迎您来到“心跳心跳梦工厂”,秉持公平公正公开原则,本游戏将为您提供多样的游戏副本、完美的氪金条件、高度的自由操作,带来别样心动体验】 ……直接把氪金放在开头的介绍里。 神田川优比了个大拇指。 够直接,我喜欢。 他意念一动,白字消失,新的字幕浮上来。 【接下来请选择副本】 【动作副本:高专迷情】 【职场副本:玩转横滨】 【年代副本:血色/诱惑】 这…… 神田川优沉吟片刻。 感觉一个也看不懂。 看不懂怎么选? 就在这时候,系统贴心的在下面打出一行小字。 【PS:动作副本附赠免费入门DLC“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 神田川优不缺钱,但是不缺钱和享受白嫖的快乐是两回事。 这世界上有谁能拒绝不要钱的赠品呢? 神田川优立刻做出了决定。 “我选第一个。” 【好的】 系统回答道。 【祝您游戏愉快】 看完这两行字,神田川优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 一片刺目的白光,视野和身体的感知逐渐回笼。 神田川优眨眨眼,眼前是一片根系盘虬的密林,焦黄的落叶铺了满地,鼻间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看时间应该是秋季,说不定刚下过雨。 他低下头,缓缓将手掌攥成拳,速度没有任何的延迟,触感非常逼真。 神田川优忍不住赞叹了一下游戏的效果。 因为效果逼真,他很快适应了这具游戏里的身体,转过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湖边,湿漉漉的水汽就是从这里发散出来的。 神田川优已经玩过几个全息游戏,很快意识到,这是给玩家捏脸的道具点。 他蹲下来,手指接触湖面,涟漪泛起,又恢复清明,映出一张精致的脸。 半长的白发,冰蓝色的眼睛,虽然有些过分瘦弱,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雌雄莫辨的美。 神田川优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再做微调,就表示确认。 倒影消失,湖面映出一行字。 【欢迎来到“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DLC,在本次DLC中,系统将以循序渐进的方式,依次向玩家展示本作的游戏模式,以供后续玩家自由探索】 哦。神田川优秒懂。新手教学嘛。 一般这种第一个都教什么来着?起名?加点?新手大礼包? 神田川优漫不经心地搅着水面,忽然,平静的水面瞬间冻结,反转成粘稠的漆黑。 下一秒,无数个渗人的眼睛同时在黑泥中睁开——触手以看不清的速度飞速伸缩,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他的胸口。 神田川优:“……” 系统的声音姗姗来迟。 【首先,是复活】 【相信我,玩家之后会经常用到的】 神田川优:“……”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啊! - 肃萧的茶室里,上位的地方却坐着一个没正形的白发少年。 “少爷,优少爷又偷跑去了后山。” 五条悟玩弄着手里的茶具,漠不关心。 “白痴。” “但是,优少爷好像受到了咒灵的袭击……”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您确定不去看看吗?” 五条悟扔掉茶具,转过身。 “不去,谁让他自己找死。”他不耐烦道,“行了,你出去吧,没事别烦我。” 侍女躬身退下,“是。” 脚步声渐渐变小,声音彻底消失的三分钟后,五条悟才面无表情地跳下榻榻米,拉开门,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 然后哼一声,匆匆向神田川优的居所走去。 与此同时,因为血条归零而陷入昏迷的神田川优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请注意】 【DLC副本‘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正式开始】 第2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 神田川优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确定没有类似的怪物会出现,才松一口气,腾出精力查看环境。 这一回,他躺在干净温暖的被窝里,衣服换成宽松的白色浴衣,枕头边一个水盆,额头上搭着一块用温水浸湿的毛巾。 比上一个“出生点”条件好多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游戏做的太过逼真,醒过来之后,他还是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死过一遍一样,全身都没有力气。 忍住想吐的冲动,神田川优扒下头顶的湿毛巾,调出身体数值的面板。 【姓名:五条优】 【体力:5(满值100,小心不要摔跤)】 【咒力:90(满值100,虽然但是,使用超过当前体力的咒力值将会折扣等量体力,要小心哦)】 【速度:3(满值10,你简直像龟爬)】 【力量:2(满值10,瓶盖都拧不动吧?)】 神田川优:“……” 怪不得他一直想吐!!这不就跟快死了没什么区别吗?? 神田川优噌一下坐起来,愤怒地呼叫系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急火攻心,真的吐出一口血。 神田川优:“……” 系统的声音波澜无惊。 【请玩家放心,系统没有异常,这就是本游戏的初始面板哦】 神田川优:“……” 放心个大头鬼,这是初始面板才应该是最让人不放心的地方吧!? 神田川优无语凝噎,再结合之前的复活事件,进入游戏之前的美好期待已经大打折扣。 这不会是个坑逼游戏吧? 他有点怀疑,但是作为一个职业的游戏主播,秉着疑犯从无的原则,还是决定先查看一下主线任务和背景资料。 “系——” 话音未落,门刷一声被拉开。 门口是一个同样白发蓝眼的少年,只是白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脸色也很臭,和他的外表很相似,气质又截然不同。 看到神田川优呆呆地盯着他看,少年倏尔显出怒色,气冲冲地走过来。 “人呢!?”少年烦躁道,“人都去哪了!统统给老子滚过来!” 神田川优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到少年用毛巾粗暴地抹上他的衣领,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吐血了。 没办法,虽然这游戏很逼真,但是痛觉减轻还是开了的,所以虽然他的身体面板已经离死不远了,神田川优仍然没有什么感觉。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他是谁?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可恶,早知道就先看背景资料了啊! 话说这游戏也是绝了,怎么剧情说开始就开始,一点不讲武德啊! 或许是听到了神田川优的抱怨,系统再度出现。 【是否进入托管模式?是/否】 【请注意,一个副本只有三次托管的机,请玩家好好珍惜哦】 神田川优没有犹豫。 托托托!马上托管! 【好的,马上进入托管模式,时长10s】 半长的白发凌乱散在脖颈,苍白的皮肤下透出青色血管,少年的身前是刺目的嫣红,他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只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不放。 他想伸出手,又犹豫着蜷回一半,最后只小声道。 “悟……” 五条悟臭着脸把沾血的毛巾扔进盆里,没好气道。 “跟你不一样——我还活着,有事?” - 餐桌前,两人各自面对着空气,一人坐一边。 桌子上全是寡淡的食物,清汤白水看着就没胃口。 也罢,他玩的是攻略游戏,又不是美食游戏。 神田川优看了两眼,干脆放下筷子,不留痕迹地挪到五条悟对面。 五条悟眼皮都没抬,快速挪开,神田川优再挪过去,五条悟再挪开,循环往复。 神田川优:“……” ……好累。 他跟这个五条悟关系好像不太好。神田川优如此判断。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看任务内容,也就是说,他现在还不知道谁是他的攻略对象。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玩家,神田川优不想冒这个得罪潜在攻略对象的危险。 反正主动一点又不会掉块肉。 玩攻略游戏,打出true ending的秘诀,就是中央空调吹起来。 神田川优回忆了一下刚才系统托管的态度,觉得自己舔一点应该也没有问题。 只是这具身体是真的弱,就这么挪了几个来回就出了满头汗。 他歇了歇,还是决定让侍女给自己上两个布丁,先补充一下/体力。 然而,“布丁”俩字刚说出口,对面的人就发火了。 “五条优,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坐到他对面,“我告诉你,只要你执意加入一队,不管你干什么我都不会再理你了!” 神田川优:“……?” 五条少爷抱起胳膊,瞪着他补充了一句,“就算用我最喜欢吃的布丁也没用!” 神田川优沉默。 不是,我是叫给自己吃的啊! 虽然是个误会,但经验丰富的玩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五条悟的话透露出不少信息,神田川优顺着他的意思打发走侍女,打算趁个机会修复一下关系。 他无奈道,“悟……我没有闹。” 两人外貌相似,神田川优推测,他们应该是兄弟或者血亲,总之是类似家人的关系。 他虽然没有家人,但关于家人的相处之道,也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 比如神田川优的好朋友之一,黄濑凉太就曾经告诉过他。 家人之间没什么是不能用拥抱解决的,如果一个不行,那就两个,如果两个还不行,那就再加一句对不起。 虽然他这句话一开始是跟赤司征十郎说的,本意是解决赤司家的家庭矛盾,说出来之后吃了赤司好几个爆栗,还顺便被罚跑了篮球场十圈。 神田川优身体力行,站起来走到五条悟的对面,靠近想要拥抱他。 五条悟显然不愿意,皱起眉,后退一步躲开。 神田川优:“……” 他停下脚步,心想果然没那么容易。 反正他就是人菜瘾还大的典型。 神田川优之所以喜欢玩恋爱攻略游戏,就是因为——他玩不好。 说来也奇怪,明明无论多高难度的游戏他都能以最快速度玩的得心应手,但唯独恋爱攻略这个类型,不管是打游戏还是处理现实中的关系,他永远都能打出最刁钻的BAD GAME。 心拔凉拔凉的。 看来这次也和往常一样。 全息游戏玩起来多少和掌机不同,如果勉强对方,总感觉不太舒服。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在心里认命地举手投降,转身打算离开。 谁知道刚迈开一步,就眼前一黑,血从嘴角溢出来。 系统:【玩家体力值下降两点,当前体力值:3】 神田川优:??? 怎么下降的??难道是五条悟刚才伤了他的心?? 系统:【玩家体力值低于10点,不能进行激烈运动】 神田川优:“……” 你别告诉我,你说的激烈运动是指从餐桌这边走到餐桌对面? 系统没再回答,神田川优也开始头晕眼花,耳鸣的声音一浪比一浪高,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倒。 “优!”五条悟一着急,名字都喊出来了,“你是白痴吗!?” 神田川优只感到一阵失重,却没有和冰凉的地板亲密接触,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内,再抬起眼皮,对上的是一双同样冰蓝色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拥抱顺利达成! 这时候,神田川优也顾不上头晕眼花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五条悟的衣领,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 “悟……对不起。” “……”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少年声音里的火气更大了。 “五!条!优!” “我真是最讨厌你了!” 神田川优:“……” 所以,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 神田川优短暂的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体力值恢复到原来的五点,五条悟也已经离开了。 他调出面板,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5”——从来没有觉得这个数字这么可爱过。 这个游戏做的太逼真了,每次体力值过低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神田川优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继续玩下去。 虽然这个游戏已经展现出了垃圾的端倪,但是角色立绘却做得很好,作为一个颜狗,他实在无法放弃。 当然,要继续玩,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五条优这个角色的背景资料和主线任务。 系统:【可以选择文字模式和体验式,您想要选择哪种呢?】 神田川略作思考,就果断做了决定,“当然是体验式!” 玩游戏,玩的就是一个投入嘛! 【您确定吗?体验式的话,可能会造成移情】 【和角色共情太多,不利于后续的游戏过程】 “没关系。”神田川优非常自信,“放马过来!” 他可是玩秋之回忆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男人! 【好的,现在为您接入记忆】 话音刚落,他又是眼前一黑。 神田川优:!?怎么回事? 系统耐心解释。 【既然是体验式,您就要从主视角亲自体验才行哦】 神田川优:“……”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游戏中游戏中游戏? 禁止套娃! 黑暗,温暖的黑暗。 所有声音都离得很远,像被雨水模糊的车窗,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液体里,时间停止了流逝,五感封闭。 直到一个瞬间,光线涌入,世界倏尔鲜活起来。 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和嘈杂的人声,神田川优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这具身体的婴儿时期。 只是…… 神田川优眯起眼,眼前是型号老旧的电脑屏幕,画质非常粗糙,外放带着刺啦的杂声。 他看了看眼前画面里木质的婴儿床、转圈的旋转木马——又看了看自己身前圆弧形的玻璃壁、以及周围黏黏糊糊的诡异绿色液体。 神田川优:“……” 同样是婴儿,为什么他会泡在营养液里!? 第3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3) ……世界真是参差。 有的人一出生拿的剧本是我不做救世主,而有的人,一睁眼就要面对一部活生生的科学怪人。 1989年的12月7日,大雪。 这一天,五条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的天才,足以改变整个咒术界力量平衡的人物,五条悟,诞生了。 紧接着,十四天之后的冬至,发生了另一件事。 五条家内部术师偷偷采集五条悟的基因,试图克隆出同样的胚胎,却宣告失败,事情败露后,五条家为了逃避惩罚,并未上报总监部,而是以兄弟的身份,将孩子留了下来,取名为“优”。 ——意为“洗刷其为复制的劣等品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神田川优感叹道,“我还以为要拍‘闪灵’,没想到是‘逃出克隆岛’。” 他转而问系统,“你不会是什么克隆人指挥中心的长官吧?我们有自己的地球吗?主线任务是什么?推翻人类文明?” 系统:【……您游戏玩多了】 神田川优赞同地点头:“那确实。” 毕竟专业游戏主播。 系统:【……】 神田川优在营养液里泡了三天,终于被五条家的术师救出来,前脚刚被擦拭干净,后脚就送进了主殿的议事厅,连条纸尿裤都没给穿。 他觉得非常别扭,扭来扭去想盖住重点部位:“如果我尿床怎么办?” 系统:【……这个现在不是重点。】 活不活都不一定,还考虑尿床的问题呢! “那不能。”神田川优淡定地把脚丫子掰到耳朵根,“如果我在这死了,你们公司赔我到付的邮费吗?” 系统:【……】 会议上,五条家的高层吵得不可开交,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如果杀了五条优,会不会损耗五条悟未来的实力发展。 两派人各持己见,慷慨陈词,唾沫星子满天飞。 神田川优一开始还在沉迷摆弄初生的柔软身体,试图找到缝合线什么的,结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损耗?什么鬼。”他莫名其妙,“这是可以用在小孩身上的词吗?” 神田川优皱起眉,“他父母呢?也不管管?这地方明显不把小孩当人看啊?” 系统:【五条悟的抚养权归属于现任家主,这是他刚出生就定下的束缚,以他的实力,交由父母抚养可能会引起五条家权利阶层的动荡,所以被禁止接触了。】 “哈??”神田川优不可思议,“什么权利不权力的,他现在就是个孩子啊!” 系统: 【对五条家来说,五条悟不仅仅是个小孩。】 百年难遇的优厚天赋,足以影响平衡的强大实力,五条悟并不属于自己,他的未来注定将成为一面旗帜、一个标签——无论是对五条家,还是整个咒术界。 这一点,就算他现在还没长牙也不会改变。 神田川优默了两秒,得出结论。 “……垃圾。” 那是个人、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 就算他将来要长成大威德明王*,也不能提前剥夺他小时候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权利啊! “气死我了,这帮垃圾!”神田川优咬牙切齿,并迅速代入了角色,“老子的弟弟,以后老子自己宠!” 系统:【……准确来说,你这具身体的生理年龄比五条悟小十四天。】 神田川优:“我不管,我心理年龄比他大十六年。” 会议持续了三天三夜,神田川优就饿了三天三夜,一开始他还有力气生气,后来就只剩下头晕眼花了。 神田川优觉得,自从进入了这个游戏,他好像每天都在头晕眼花。 果然,有垃圾的游戏也是垃圾。 被无辜牵连的系统:【……】 终于,在他饿到彻底失去理智之前,会议结束,侍女将他推入温暖的婴儿房。 久旱逢甘霖,神田川优完全被婴儿的本能冲昏了头脑,具体表现为,摸到什么软软的、温暖的东西,都想放到嘴里嘬一嘬…… 直到他嘬了半天,什么都没嘬出来,理智才堪堪在脑内天平重新占到上风。 神田川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再次对上一双熟悉的冰蓝色眼睛。 mini·泪眼汪汪·婴幼儿版。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忽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嘬了半天的,好像是他今天新鲜出炉的“弟弟”的手指…… 糟糕。 下一秒,面前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神田川优哪见过这架势,三天前还信誓旦旦“老子的弟弟老子自己宠”,真的见到“弟弟”在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脑瓜子都不转了,想伸手又不敢伸,急得“啊啊啊”又说不出话来。 这种时候,就只能求助专业的了。 神田川优用白色的小毯子充当白旗晃来晃去,咿咿呀呀地向房间里的奶妈投去求助的视线。 然后——眼睁睁看着两个奶妈四个侍女发出掀破屋顶的尖叫,争先恐后打开门,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神田川优:??? 不是,不哄孩子就算了,怎么还跑了??? 系统:【是咒力。】 五条悟拥有六眼,本能便懂得如何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咒力保存在体内,但因为太小,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咒力的发散和收束。 情绪波动强烈的时候,倾巢而出的咒力会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甚至把人震伤。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那为什么我就没感觉?” 系统:【你开了痛觉减免。】 神田川优:“……哦。” 合着不是没受伤,是感觉不到。 神田川优看了一眼自己的面板,体力果然已经从100下滑到了80,而且随着婴儿哭声的增大,还在持续下滑中。 他越想越不对,“那他之前哭的时候呢,她们就跑开等他哭完??” 这么小的孩子,每次哭都没人哄,这怎么能行? 神田川优一咬牙一跺脚,觉得还是只能自己上了。 小小的身体还没学会爬,只能一点一点往那边蹭,好在两个小孩离得不算远,也就一根小短手臂的距离。 神田川优费劲千辛万苦蹭到大哭的小孩身边,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 小孩停下哭声,顺着动作向他看过去——然后哭的更惨了。 神田川优:“……” 也是,他会哭起来不就是因为被他嘬了手指吗。 这该怎么办? 神田川优咬着手指,回想起记忆的最深处,面孔已经模糊的母亲,拨动婴儿床上面转圈的小铃铛,用温柔的嗓音给他唱摇篮曲。 雪花纷扬扬,炉火噼啪响 亲爱的宝贝,你快快入睡 鸟儿也倦了,花朵合上苞 亲爱的宝贝,快进入梦乡 …… 他还没办法发出清晰的五十音,音调也不那么准确,只能轻轻哼着相似的调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他的背。 但奇迹般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 一曲结束,神田川优自己都有点困了。 他揉揉眼睛,往上边又蹭了一点点,学着记忆里母亲的模样,抬手虚虚拢住他的后脑,在额头印下一个吻。 冰蓝色眼睛的小孩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今年冬天格外冷,水汽在透明的玻璃上凝结,冻出纹路迤逦的冰花,蒙住屋里橘色的灯光。 窗外,天空中落下纷扬的雪。 白色的毯子里,那只小小的手的动了动——轻轻勾上他的小指。 神田川优的心都要化了:“哦你看他多——” 系统:【警告,警告,玩家体力值仅剩50,40,30……】 神田川优默默把涌上来的那股血咽下去,坚持道。 “……多可爱啊。” 系统:【……】 第4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4)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五条家诞下六眼双胞胎、天皇驾崩、泡沫经济破裂,自1986年开始的“平成景气”正式化为泡影。 诅咒比往年更加泛滥,整个宅邸都脚步匆匆。 大家都以为去年的冬天已经足够冷,却万万没想到,第二年才是真正的寒冬来袭。 而且,没人知道这样的冬天会持续多久。 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五条宅邸却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家里的术师在日本各地忙的不可开交,带着委托的客人愁容满面,也没有过年的心情。 阴云满布中,唯一稍微明亮的地方,就是偏殿的婴儿房。 ……就是明亮的有点过头。 安井是今天调过来的侍女,这里的人员调动非常频繁,同事们私下都在传,这份差事非常恐怖,但她并不相信。 两个一岁的小孩,能恐怖到哪里去? 安井端着晚餐的辅食路过窗口,忍不住往里看了两眼。 白发蓝眼的婴儿套着雪豹耳朵的兜帽,坐在色彩鲜艳的卡通字母拼接地毯上,闭着一只眼,晃脑袋伸手去抓摆在前面的海豚玩偶。 她狠狠的心动了。 啊,真可爱!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 安井刚刚忍不住露出姨母笑,只见窗户里的婴儿没能抓到玩偶,皱起眉,两手揪住兜帽上的耳朵,狠狠往下一拉。 眼前的玩偶微微颤抖,下一秒,好像被什么东西被什么高压笼罩,扭曲变形,砰一声炸开! 安井吓了一跳,把盘子一丢,“少爷——” 她慌忙扒住窗沿,眨眼的功夫,炸开的碎片散去——但所有尖锐的棱角,却统统停在五条悟周身一厘米,未能前进分毫。 安井整个人呆住在原地,然后,就感觉到,熟悉的震动从地面传来。 眼前的屋子就像刚才的玩具,也颤巍巍抖动起来…… 安井:“……!?!?” 安井腿一软,直接跪坐到地上。 某种无形的力量无声地□□着一切,颤抖愈演愈烈,就在她绝望的闭上眼的时候,从房间的另一边,慢悠悠爬过来另一个幼儿。 小孩穿着同款的连体睡衣,却明显宽松了一圈,多出来的帽檐耷拉下来,盖住他的眼睛。 终于爬到同伴的身边,他坐起来,小短手掀了好几下,才掀起太长的兜帽,倾身抓住身前人攥着雪豹耳朵的小拳头。 五条悟动作一顿,拳头松开。 像是确认安全的寄居蟹,从兜帽里露出一点炫目的冰蓝色。 震动终于停止了。 过了半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安井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她抬头看看宁静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精神恍惚——扒着柱子站起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同事诚不欺我。 救命啊妈妈我不干了!! 房间里,神田川优目送着侍女远去的背影,空空如也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他绝望地往后一躺。 第五个,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被吓跑的侍女了!! 看来,今天的晚餐又要推迟了。 系统雪上加霜:【怎么样,现在还可爱吗?】 神田川优:“……” 见过了五条悟,神田川优才知道,他从前听说的那些熊孩子都是小儿科。 毕竟,别的孩子熊起来要钱,五条悟熊起来要命啊! 一个月的时候,房间里溜进一只蝇头,五条悟咒力爆发,掀翻了整个屋顶。 神田川优哄他哄到体力值逼近红线,才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三个月的时候,五条悟术式觉醒,无论什么都没办法靠近他十厘米之内。 神田川优试图用他最喜欢的玩具破防,结果连人带玩具一起被包起来,差点没直接憋死。 五个月的时候,五条悟学会了爬——从此开始满屋子乱窜+越狱的日常运动。 可是他自己跑就算了,还非要拉着他一起跑! 自此每天都过得生无可恋,感觉自己像养了只精力旺盛大型犬的弱鸡主人。 不是遛狗,是被狗遛。 就算是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也没有奢侈到用术师来带小孩,最多派几个低级术师控制一下事态,但是,那可是五条悟! 什么三、四级术师,根本来了跟没来一样。 五条家的幼儿教育不能说是非常完善,只能说是基本没有。 神田川优还记得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房间里什么玩具都没有,除了一大堆成年人可能都看不懂的家族术式手记。 没办法,他只能奋力发挥自己的四肢优势,用尽一切身体语言,向照顾他们的侍女展示,这里还存在着拥有正常需求的婴幼儿。 简单来说,就是撒泼打滚无理取闹。 方法很土,但是管用就行。 因为五条悟的特殊体质,奶妈和侍女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在婴儿房待上太长时间。 一岁之前的启蒙教育,全靠神田川优一点一点从侍女那里哭过来,然后再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两头勉强,非常辛苦。 时间长了,习惯成自然,这具身体几乎受点委屈就泪眼汪汪,看着可怜巴巴的。 神田川优向系统呲牙咧嘴:“你还知道回来?” 游戏时间的一年前,他的体力值下降到30点以后,系统忽然说检测到什么漏洞,要升级更新,然后屁也没放一个就跑了! 要不是还能正常进退游戏,他差点以为自己遭遇了刀剑O域事件。 不过这次系统的升级也让他认识到一件事——这游戏的系统,是真的除了吐槽没有卵用。 他离开了一整年,居然完全没有耽误到他玩游戏,除了当时忙着哄小孩,只瞥了眼体力值,没能看全自己现在的新面板。 心心念念想了一整年,现在系统回来了,神田川优就赶紧催促道,“快快,给我看我的新面板!” 虽然已经看过之前那个坑爹的“初始面板”,但那种低到不正常的数字,应该只是因为那时候身体的体力值太低了。 快死的时候数据有下降不是很正常? 况且那数值虽然非常拉跨,但他咒力值还是高的,所以神田川优推测,只要体力值恢复,五条优的面板应该还是相当可观,再不济也是个高魔的脆皮法师。 想到新生的身体的体力值是一百,他就兴冲冲地打开了新面板。 天才,一个多么具有诱惑力的字眼。 一片黑暗的咒术界,唯有五条家新生的双胞胎为人们带来一丝光亮,在瞩目的眼光中,他们众星拱月地飞速成长起来,可能会遇到一些不重要的困难,但最终携手共度、大杀四方,成为咒术界的一代传说—— ……本来,神田川优以为他拿的是这种剧本。 神田川优:“…………” 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这游戏的狗比程度。 神田川优看了看自己的面板,又看了看五条悟的面板——默然无语。 良久,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这你他……你确定我是他的克隆??” 他知道克隆跟原版比可能会有削弱,但是这也弱的太离谱一点了吧!?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干系啊!! 系统:【但你们的术式是一样的。】 神田川优:“……哦。” 系统:【不是你太弱,是五条悟太强了。】 神田川优:“……哦。” 谢谢你安慰我。 他有气无力地随口问,“那一般强的数值是什么样的?” 系统顿了顿,声音有微妙的心虚:【……嗯,说起来,这个数字确实略低于平均值。】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哦。” 合着你之前还真的就是在安慰我? 我谢谢你啊!! 系统很谦虚:【不客气。】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躺着怀疑了一会人生,很快想开了。 不就是初始面板菜了一点吗?这是个游戏啊,还是个氪金游戏。 听听,氪金游戏——这意味着什么? 初始面板是给他玩的吗,必然不是。 初始面板那都是用来让他虐的啊。 想到这里,经验丰富的氪金玩家豁然开朗、如沐春风,兴致勃勃地问系统。 “算了……不是可以氪金吗?在哪氪?怎么氪?我现在就要!” 神田川优豪气道,“放马过来!” 别的他没有,钱他还没有吗! 系统:【开启氪金系统需要达到一定攻略角色好感度。】 神田川优:“哦,那攻略角色是谁?” 系统:【添加攻略角色需要玩家开启攻略角色好感度。】 神田川优:“?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开启好感度?” 系统:【查询攻略角色需要达到一定攻略角色好感度。】 神田川优:“??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启好感度我怎么刷好感度??” 系统:【增加好感度需要先开启攻略角色好感度。】 神田川优:“……” ??你还给逻辑整闭环了? 第5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5) 神田川优玩了这么多年游戏,就没见过这么狗的系统。 以至于他一时语塞,居然一句话也没讲出来。 系统:【但是,在尚未开启氪金系统之前,本游戏为玩家准备了额外的奖励系统。】 神田川优松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的心梗好了那么一点点。 看来还不算太扯。 他问:“什么样的奖励系统?” 系统没出声,过了一会,甩出一个非常赛博朋克的透明小方块——抬头挺胸,语气非常骄傲。 系统:【训练专用的房间,时间流速和外面是365:1,提供24小时空调照明和热水,十八种地形和怪物的全真模拟,还可以无限复活。】 神田川优:“……” 系统:【顺便一提,本游戏的时间流速和现实相比也是365:1,氪金商店同步联通全球网络资料库,只要你足够努力,在游戏里自学到博士都没问题!】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被这游戏的狗深深折服了。 氪金居然是为了买学习资料。 这他妈,你们做的到底是游戏还是自习室? 见他半天没有说话,系统还谦虚求问。 【以上,玩家对本游戏还有其他什么意见吗?】 神田川优慢吞吞地低下头:“……有。” 系统:【请讲。】 神田川优愤怒地超大声:“滚!”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这辈子不可能学习的!就算是游戏也别想骗我学习! 他好不容易跳级大学毕业,为自己赢得了游戏自由。 谁要在游戏里也刻苦努力啊! 转眼就是两人的周岁生日,当然,既然对外宣称是双胞胎,生日自然都是按照五条悟的过。 但让神田川优困扰的不是生日的日期,而是自家弟弟的成长进度。 五条悟不愧为咒术天才,会吃饭之前先学会用咒力,会走路之前先学会用术式悬浮。 由此推断,他的智力水平应该远超同龄人,但如今眼看就要一岁,他却还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这显然不太正常。 【并没有。】系统快速查询了资料,【根据记载,人类幼崽开口说话的时间在一岁到一岁半之间,这很正常。】 “那不一样。”神田川优忧心忡忡。 “难道你见过填字游戏能写十页、动画看到一半就能指出凶手、能辨认默写超过二十种符文——但偏偏就是不会说话的一岁小孩吗??” 系统:【……】 那确实,有点离谱。 各种方面都挺离谱的。 不如说,这些哪一件都不是正常一岁小孩能干出来的事吧?? “有吗?”神田川优表情茫然,“我一岁的时候情况跟他差不多啊。” 系统:【……】 难道是我的人类资料库出了问题?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自动忽略这里的争议,焦虑地咬住手指。 “统统,你说,他不会是有点自闭吧?” 五条家不是一个养育小孩的好地方,人类的丑恶和愚蠢会在生死之间暴露无遗,更何况五条悟拥有六眼,有些事看的应该比他更清楚。 侍女们因为害怕不敢靠近,而那些贪生怕死的老爷们并不真的关心一个小孩要怎么健康长大,除了偶尔撑着一副伪善的面皮转上两圈,就是“大方”地送来古籍和珍品。 所以,虽然被五条悟折腾的够呛,神田川优还是致力于每天扒着当他的小尾巴。 能出声以后更是有力气就拉着他叨叨个不停,就是生怕孩子再憋出个好歹来。 系统:【……】 系统:【我觉得你想多了。】 神田川优很坚持,“万一呢!现在没了我,他可是咒术界唯一的希望了啊!” 说的好像咒术界的希望里本来有他一样。 神田川优转瞬间完成了自我说服的过程,下定决心,为了帮助自家弟弟摆脱自闭的困扰,一定要让他说出话来。 然后转头就做东西去了。 包括且不限于五颜六色的绘画本、录了神秘音频的录音带、写上平假名的氢气球,还有亲笔签名小卡片。 系统:【……?】 系统觉得他有点奇怪。 神田川优的思想转变过于流畅,不像是怀疑五条悟“自闭”,更像是为了某种其他的原因,事先定好了理由。 但一般来说,不经允许,他们是不能窥探玩家隐私的,所以如果神田川优不想让他看,那系统也没有办法。 直到——他终于看到神田川优准备的那些东西的成品。 几个不同颜色的气球挤在一起,看不出顺序,但是如果只读同色的平假名,就会发现,上面写的是。 お、に、い、さ、ん。 おにいさん(哥哥)。 翻开小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あに(哥哥),打开涂好的绘画本,前四页连起来是にいさん(哥哥),按下录音的猫头玩具,从里面发出发音标准、咬字清晰、此起彼伏的声音。 “哥、哥!哥、哥!哥、哥!” 系统:【……】 想让人叫哥哥你就直说不行吗! “我没有!”神田川优信誓旦旦,“我又不是那种封建家长,第一句话说什么重要吗?不重要!” 系统:【诶五条悟好像要叫奶妈的名字——】 神田川优马上跳起来:“什么!?在哪!?不行!!” “哥哥不允许!” 系统:【……】 说好的不重要呢? 每个月中旬的固定时间,都会有家庭医生来到五条宅邸,检查两个小孩的身体状况。 神田川优这具身体的毛病多,这一年来乱七八糟的药就没断过,平时都是五条悟先检查,然后再慢慢处理他的问题。 但这一次,他坚持要先做检查,然后趁着五条悟被抱出去的时候,在房间里支起一顶帐篷,叮里哐啷地鼓捣起来。 五条悟做完检查回来,神田川优已经等在准备完毕的帐篷旁边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五条悟:“……”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次的叫哥哥(划掉)打破自闭计划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为什么?”神田川优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二十个录音玩具一起喊,力度还不太够?” 系统:【……我觉得你已经总结出失败的原因了。】 虽然第一次失败了,但是神田川优并没有气馁。 他一定要让五条悟叫出哥哥……哦不,是说出话来! 系统:【……】 愿望很美好,奈何当事人不配合,一直折腾到了周岁宴,五条悟还是沉默如金,一句话都没说过。 真不知道大家族的周岁宴这种不人道的东西,到底是谁发明的。 如果给神田川优一个时光机器,他一定先回去把发明这项传统的缺德先辈揍一顿再说。 天还没亮,两个小孩就从被窝里捞出来,闭着眼睛试衣服、换衣服、化妆。 祭天地拜父母,看到五条家主在台上笑的一脸慈祥,神田川优差点没呕出来,整套仪式又臭又长,说是老太太的裹脚布那都是恭维了。 一天下来,大人们其乐融融、谈笑风生,两个小孩只喝了两瓶奶,在冷风里吹得头晕。 好不容易亮相够了,熬到晚宴,众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两人才终于获得了一点休息的时间。 神田川优这具身体的体质本来就差,折腾了一整天,饭也没吃饱,这会已经累得撑不开眼皮。 但是肚子太饿,睡也睡不着,估计要睡也是昏过去。 而且,他现在也不能睡,饿肚子的又不止他一个。 神田川优趴在婴儿床的栏杆上,打量着四周,心想。 他得想办法搞点吃的来。 婴儿床是放在榻榻米上,位置不是很高,而且旁边就是放糕点的托盘,唯一的问题是——他还不太会走路。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走不了就爬,摔倒了就站起来,反正有痛觉减免,这都不是事儿。 神田川优非常有哥哥气质的拉住五条悟的手,指着旁边的托盘上的糕点霸气的问。 “悟,想、吃哪、个?” 幼儿的神经发育还不太健全,所以即使他其实会说更长的句子,也只能用断续的单字表达自己的意思。 说完,神田川优期待地看着五条悟——但对方仍然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示意。 “……噢。”他有些失望的回应,但这么多天也习惯了,又甩甩头,很快精神起来。 “我、帮悟、拿!” 短短的路程可以说是走的非常艰难,不过神田川优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非常不好控制,从能站起来开始,他身上就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 好不容易拿到点心,远远就看到五条悟对面站着一个人。 谁啊? 神田川优不满地想。 这帮大人真的烦,搞了一整天,晚上还要来骚扰他们。 他晃晃昏沉的脑袋,把用纸裹着的糕点塞进小兜兜,打算赶快过去解救自家弟弟——然后,就听到。 一个奶奶的、断续的声音飘过来。 “哥、哥!”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晴、天、霹、雳! 神田川优震惊了,神田川优抑郁了,神田川优自闭了。 疲劳的大脑本来就不清醒,这下子完全昏了头。 过往的种种犹如走马灯浮上心头。 神田川优委屈巴巴的往地上一坐,就差哇一声哭出来:“他、他他他不叫我就算了,怎么能叫别人哥哥呢!!” 系统:【不——】 神田川优:“ 你闭嘴!” 系统:【没——】 神田川优:“你别说话!” 系统:【你——】 神田川优愤怒道:“你别替他狡辩!” 说完,就把系统屏蔽了。 系统:【……】 这具身体的泪腺发达,悲伤的情绪涌上来,立刻哗啦啦往下掉眼泪。 ——我再也不爱他了。 神田川优悲伤的想。 他正沉浸在无边的悲伤里,白发蓝眼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身边,坐起来,扒住装糕点的小兜兜。 “等、等。” 再也不爱弟弟的神田川优拉住他的手,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一边把点心掰成容易入口的小块,扁着嘴、泪眼朦胧地递过去。 “慢、点吃,还、还有,嗝,别的。” 系统:【……】 第6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6) 神田川优生气了。 但更让他生气的是——五条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生气了! 早餐的辅食是青豆虾仁鸡蛋羹,侍女把两个小孩抱上儿童椅,神田川优套着辅助使用餐具的橡胶圈,郁闷地抱着碗,用勺子在里面搅来搅去。 忽然,他有了一个主意。 神田川优把不喜欢吃的青豆一颗颗挖出来,全都放到旁边小孩的碗里去。 五条悟眼看自己盘子里的青豆一颗颗堆成小山,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 神田川优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错!我就是要欺负你!我生气了! 五条悟的动作停了两秒,好像明白了什么。 过了一会,他也伸出手——挖走了他碗里最后一颗青豆。 神田川优:?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吃饭,然后趁侍女不注意的时候——快速把青豆全部倒进垃圾桶。 视线再度相交,小孩微微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神田川优:“……” 不、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倒掉。 午休时间,旁边的小孩睡的正香,神田川优假装睡觉,打了个滚,把被子全都卷到自己身上。 神田川优:天气这么冷,看你还怎么睡! 皮肤倏尔接触到冷空气,五条悟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本能地为自己裹上一层咒力,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茫然地看了看旁边裹成球的小孩,再度把眼睛闭上。 翻了个身,四肢并用把自己也贴上去。 热成粽子的神田川优:“……” 忘了他可以用咒力了。 挑衅行动接二连三的失败,神田川优郁闷地趴在地上,苦思冥想。 到底怎么做,才能体现出他无处安放的愤怒呢? 正想着,从旁边伸出一只小手,用填字游戏的本子戳了戳他的不存在的腰。 于是他一边想,一边顺手接过来,无比自然的和旁边的小孩在空格交替填上字母…… 一个小时后。 神田川优:“……” 等等,他为什么又陪五条悟玩了一个小时!?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小孩的忍耐限度理所当然的比大人更低。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神田川优的挑衅不仅收效甚微,甚至还收获了五条悟觉得他太粘人而投来的嫌弃目光。 神田川优:“……” 真是气死人了。 他决定了,他要跟这个没自觉的家伙直接说清楚! 晚餐之前,神田川优生拉硬拽地扯着五条悟爬到婴儿房的墙边,为了示威,在自己后面摆了一排玩偶。 五条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去拽他后面的玩偶耳朵。 神田川优咳了两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 两手抱胸,表情严肃。 “悟——” 话还没说出口,余光瞥见窗口,侍女端着黑色的瓮罐路过。 神田川优身形一僵。 ……糟了,忘了今天是喝药的日子。 克隆的身体并不稳定,从出生开始,每个月他都要喝两次稳定身体的药剂,才能保持体内的器官不会崩溃。 虽然但是,那个药,实在是太难喝了。 毫不夸张的说,喝一次吐三天,一点都不过分。 想到那个魔鬼的味道,神田川优就下意识一抖,一汪眼泪立刻蓄在眼底。 这会他也顾不上生气了,哇一声躲到五条悟背后。 小孩可怜巴巴的揪着他的衣服,拼命摇头,“悟、悟!不要、喝、药!!” 五条悟看着他眨眨眼,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拉住他的手,往婴儿房里面爬过去。 神田川优虽然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一年多,但平时的活动范围并不大,毕竟他走个路都费劲,根本不会想到探索其他的地方。 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房间里还有这样的隔间。 五条悟用咒力推开门,拉着他的手爬进去,又转身把门关上。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道光从窗帘的缝隙透出来,映出对面衣柜的一角。 当你的身体很小的时候,任何正常尺寸的东西,看起来都会格外恐怖。 神田川优下意识抓紧了五条悟的衣服,抖着声音问。 “我、我们……去哪?” 五条悟带着他打开衣柜,托着他的屁股把他顶上去,自己爬进去,再把门关上。 这确实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地方。 柜门是透气的,上下左右都是软软的被褥,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柠檬味,从缝隙里看出去,刚好是面向庭院的窗户,能看到侍女的动向。 神田川优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忽然,又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戳上他的腰间。 僵硬.jpg 他汗毛直立,差点跳起来,低头一看——是一根水彩笔。 顺着笔往上看,五条悟拿着一本填字游戏,面无表情放在胸前。 意图非常明显。 神田川优:“……” 你到底什么时候带进来的。 结果,陪他玩了更久的时间。 玩到太阳都下山了。 赤日勾着金边,灯火升于昏暗。 庭院里吵吵闹闹,侍女和奶妈慌张跑来跑去,寻找神秘失踪的两个小孩。 而安静的房间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的缝隙,投在衣柜的角落,划出一道亮色的弧线。 两个小孩手拉着手、头靠着头,靠在黑暗的橱柜一隅,敞着肚皮睡成一团。 先醒过来的是五条悟,他揉了揉眼睛,推推旁边的小孩。 没醒。 他转过身,双手并用,更大幅度推了几下。 还是没醒。 五条悟抿起嘴,晃他的肩膀。 仍然没醒。 五条悟:“……” 小孩凑近他脸庞,拉住他的耳朵,断续出声,“优……” 神田川优正在做梦。 他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四周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 窗外是俯瞰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连绵,夜晚的风吹进来,带来街道的喧嚣,但一切都和他无关。 他梦到自己闭上眼,往后躺下去,地板就像棉花糖一样软,他穿过去往下掉。 不停地掉落,掉落,掉落。 身下什么都没有。 除了漆黑一片、永无止境的深渊。 可是忽然,一块软软的棉花糖托住了他。 周围一下子亮起来,他掉进一团团粉白的云朵间,甜甜的,奶奶的,还在叫他的名字…… 【优……】 【优——】 那声音忽然清晰,有谁在叫他。 【优,快回来。】 神田川优倏尔睁开眼。 四目相对,长长的睫毛掩住那抹纯粹发亮、宝石般透亮的冰蓝。 小孩在他耳边吹出气,“优……起、床。” 神田川优一怔。 他一直都把五条悟当成游戏里的NPC,游戏就算做的再逼真,NPC也不可能变成真实的人,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NPC只会按照制定好的程序做出反应。 但这一刻,现实和游戏交织,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 眼前的这个角色,好像是活着的。 见他没有反应,五条悟推推他的肩膀,歪过头,又喊道。 “……优?” 神田川优呆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他眨眨眼,心里噌噌刷过尖叫弹幕—— 说话了! 他的崽终于说话了! 而且,还是叫了他的名字!! 神田川优终于回过神来。 兴奋漫上胸腔,他一时间完全忘记了生气这回事,一把揽住五条悟的脖子,啵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毛绒绒的脑袋在五条悟的颈间磨蹭,如果他有尾巴,这会应该已经摇起来了。 神田川优扶住五条悟的肩膀,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 趁热打铁,打算教他说更多单词。 “哥……哥……” 五条悟看着他,眨眨眼。 神田川优再接再厉,努力示范。 “哥……哥……”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好像终于懂了,慢慢张开嘴。 神田川优激动极了,心脏砰砰好像要跳出来。 然后,在他期待的星星眼中——对面的小孩重重点了点头,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嗯。” 神田川优:“……” 你故意的吧。 第7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7) 当哥哥的道路任重而道远,但作为一个职业的游戏主播,神田川优最不缺的就是毅力。 于是,他喝奶的时候扒拉着五条悟的奶瓶喊“哥哥”,吃饭的时候拉走五条悟的餐盘喊“哥哥”,睡觉的时候一边做梦一边拉着五条悟喊“哥哥”…… 连晚上摸黑上厕所,都不忘记拉着五条悟的袖口,委屈巴巴地喊“哥哥”。 ……好吧,他承认。 他就是有点怕黑外加叫顺口了。 ——怎么了!难道咒术师就不能怕鬼了吗!? 反正,经过他不断地努力。 不断地努力。 努力。 终于。 五条悟把他当成了只会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的粘人精。 神田川优:“……” 系统:【……噗。】 神田川优:“再笑!再笑我现在就出游戏舱拆了你!” “不过。”神田川优疑惑道,“那天悟到底是在对着谁叫哥哥……” 到底是谁啊,有什么秘诀吗,他都想去取经了。 系统莫名其妙:【?谁都没有啊,到现在他也没叫过谁哥哥啊。】 神田川优:“??” 系统顿了顿,从旁边咕噜噜滚出一个猫头玩偶。 灵感的闪电穿过脑海,神田川优拿起来——沉默地捏了一下。 “哥、哥!” 神田川优:“……” 尴尬。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和五条悟的声音,是一样的啊!! 神田川优面无表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系统:【?是你自己屏蔽我的。】 “……” 神田川优一时语塞,顿了顿,忽然道。 “统统。” “要不你还是把那个房间给我吧。” 系统:【?你改变主意了?为什么?】 “哎,没办法。”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忧伤道。 “美色误国啊。” 系统:【……】 - 不愧是系统出品,这个“不学习就出不去”房间,实在是神奇极了。 神田川优不仅把五条家送来的那些资料统统复制进了资料室,还在氪金商店里发现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什么【呼吸法】、【鬼道】、【异能力】,甚至还有【忍术】,听起来就很高大上。 虽然这些全都是灰色的不能买。 系统:【你的等级不够。】 神田川优锲而不舍,“那等级怎么提升?” 系统:【和游戏时间一起提升。】 换句话来说,想买到这些,就只剩一个办法——等。 神田川优:“……” “统统,你跟我说实话。”神田川优诚恳道,“你们这个游戏的开发人是不是叫浦岛太郎?” 系统:【……】 系统:【我说实话。】 神田川优:“?” 系统:【你叫‘统统’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神田川优:“切。” 虽然太离谱的不能买,但是商店里的一些小道具也是很有意思的。 比如这个叫做尖叫青蛙的咒物,可以把任意活物变成青蛙,据说是青蛙王子的风干蛙腿磨成的粉,只要两千元,还有这个叫顺风耳的道具,随便贴在谁身上,就能让对方听到动物说话的声音…… 神田川优看花了眼,嗖嗖下单了一大堆,差点买空整个商店。 结束的时候还意犹未尽,“还有吗?什么时候刷新?” “要是能带回现实世界就好了。”神田川优十分惋惜,“这个‘让杂志美女动起来的神奇药膏’阿大一定会很喜欢。” 不过,反正这游戏做的这么逼真,在这玩也没差啦! 神田川优扫荡了一通,心满意足地打算退出房间。 退出。 退出。 退—— 神田川优懵了。 他为什么出不去了!? 系统冷酷无情:【花费十日元,训练十分钟。】 神田川优:“……你是魔鬼吗。” 系统:【我只是段程序。】 【顺便提醒一下,抵扣掉已经进行过的训练时间,你还要进行十八个小时以上的训练才能出去哦。】 神田川优:“……” 以氪逼学的效果非常显著,不到半年,神田川优就学会使用无下限了。 第一次把物体停在身外的那天,他迅速从训练房间里退出来,迫不及待地把旁边熟睡的小孩摇醒,兴奋道。 “你摸我一下!” 完全没醒的五条悟:“?” 神田川优拉起他的手,“快!你摸我一下!” 手掌碰触到两人之间的无限——堪堪停下来。 神田川优用一种“怎么样我厉害吧快夸我”的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五条·三个月就会用无下限·天才·悟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回去。 然后六眼天才打了个哈欠,随便用咒力突破了他浅薄的无下限,一边揽住神田川优的脖子往床上倒回去,一边迷迷糊糊地嘟囔。 “优,睡觉……” 神田川优:“……” 第二天五条悟起床的时候,发现脸上被画成熊猫,还写了“大笨蛋”三个字。 春去秋来,两个小孩马上要满三周岁,五条家主决定,在本家设下宴席,邀请四方来客,为他们举行七五三仪式。 七五三是指11月15日这一天,家长带着3岁、5岁的男孩、3岁、7岁的女孩参拜神社,祈求氏族神的庇护、接受祝福的礼仪。 按道理这天应该去供奉氏族神的神社,像设宴请客这种东不东西不西的做法,跟七五三没有太大关系,向各方宾客示威倒是真的。 对此,神田川优只想再骂一句“垃圾”,五条悟却莫名有些兴奋。 宴会前一天一大早,神田川优睡得正香,就被人摇醒了。 五条悟已经自行穿戴整齐,一双蓝眼睛盯着他闪闪发光。 “优,出去玩!”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揉揉眼睛,抬手按掉小孩藏在胸口浴衣里的手电筒,一脸迷茫。 “去哪?” 五条悟唰拉抖出一张浅黄的信纸:“去见新朋友!” 他们的确很少见到同龄人,或者说基本没有。 没办法,五条家本来就没禅院家生孩子多,有术师资质、能够住进本家的就更是少数,五条悟这一辈,可能是被他吸走了全部天赋,前后数几年,愣是一个都没有。 五条悟会期待也是自然的。 虽然神田川优完全搞不明白,这“新朋友”到底是哪来的。 他的身高已经能冒出洗手池一个头顶,但还是够不着,神田川优拉开柜子的门,从里面搬出小板凳,打开水龙头,拿出草莓口味的儿童牙膏,顺手挤了两只牙刷。 迫不及待的五条少爷对他的磨蹭很不满,“优!快走啦!” 神田川优满嘴泡沫,叽里咕噜的把另一只牙刷塞进他嘴里。 “不¥%先#牙¥%。” 五条悟:“……” 等他们刷过牙、吃了早饭、再换上出门的衣服,五条少爷已经坐在餐桌的一角发脾气,抱着胳膊绷着脸,就差写上“快来哄我”四个字。 神田川优在心里咳了两声,调整好表情,慢吞吞爬下凳子,去拽他的衣角。 “悟,新朋友在哪?” 五条悟不自然地磨蹭了两下,余光瞥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忘记了旧仇。 “你看!”他兴冲冲递出早上的信纸,“是漂流瓶的回信!” 神田川优被闪亮亮的表情戳到了,心里的小人捂住胸口,漫不经心地想。 啊,我弟弟怎么能这么可爱! 系统:【……可爱?你见过他手撕咒灵的样子吗?】 漂流瓶不是在水里随便走的漂流瓶,而是术师家族里的小孩子们常玩的一种游戏。 在最普通的式神身上绑上装着信纸的小瓶子,再下一个“除了自己和下一个召唤式神的人,其他人都不能进入”的帐,一个简单的联络回路就完成了。 神田川优展开信纸,正面是五条悟写的内容,反面还真的有歪歪扭扭的回信。 【明天,门口有三个石灯笼的茶室见……】 他还没看完,旁边五条悟已经揪下衣架上的围巾,呼啦围上他的脖子,拉着他的手嗖一声跑出去。 “看完了吧?走啦走啦!” 神田川优:“……” 看来五条悟是真的很期待新朋友。 神田川优承认自己有点酸。 就一点。 一点点点。 但他很快就没功夫酸了。 五条悟那不像是跑步,简直是要起飞! 一开始他还能跟着跑两步,后来逐渐就变成被他拖着走,再后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不断下降的体力值在风中凌乱。 终于跑到地方,五条悟一个急刹车,转头兴致勃勃道。 “我们到啦——咦?” 小孩看着身后灵魂出窍褪色成黑白的同伴,露出困惑的表情。 “优,你怎么了?” 神田川优:“……没事,还活着。” 身为一个合格的哥哥,绝不能辜负弟弟的期待。 系统:【……死要面子活受罪。】 神田川优调转矛头:“我还要问你呢,我训练了这么久,为什么面板还是这么差!?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五条悟??” 系统:【下辈子吧。】 神田川优:“……” 茶室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五条宅邸一共有四个,信里提到的那个,已经废弃不用很久了,五条悟努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走的却很快。 两人走到茶室门口,小孩的手指碰到纸门,少年的谈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他真的会来吗?” “当然了,毕竟他没朋友嘛哈哈哈!” “什么天才,本家也太抬举他了。” “别这么说,和他搞好关系有什么不好?” “是啊是啊,说不定以后咱们还得指望他呢!” …… 神田川优心里咯噔一声,余光向身前的小孩扫去。 果然,五条悟伸出的手垂下,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光从尽头的窗户照进走道,他的脸没入阴影,在地上投下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小孩在原地站了两秒,什么也没做,转身淡淡道。 “优,走了。” 第8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8) 为了第二天的晚宴,五条家一大早就忙碌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小孩悄悄的消失,然后又悄悄的回来。 房间里,床上长出一个小小的鼓包,被子卷成球,刘海捋到脑后,只露出半张睁着死鱼眼、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 好像一个反色版的无脸男。 神田川优趴在床边,下巴搭在床沿上,眼巴巴盯着床上生闷气的小孩看。 “吃布丁吗,我的第一口也给你吃!” “不吃。” “来比赛?看谁无下限坚持的时间长!” “不比。” “那……那玩填字游戏?”神田川优绞尽脑汁,“三个词以内都算你赢!” 五条悟的眼珠转动——又转回来。 “你不让也是我赢。” 神田川优:“……” 干嘛,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神田川优在心里诽谤,“话说,我活了十六年,玩填字游戏居然会输给一个三岁的小孩,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五条悟不会是你们游戏的主脑吧??” 系统:【……多吃饭,少脑补。】 系统:【谁让你非跟他玩咒术版本。】 哄小孩难,哄叫五条悟的小孩就更难。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手脚并用爬上新床,把自己贴在五条裹成的棉被团子上,来回晃荡。 像个放在奶油大福上的姜饼小人。 他拖长声道,“悟——你就别生气了——” 五条悟生硬回答:“我没生气。” 神田川优从上面倒挂下来,刘海悬空。 他用两根手指撑开嘴,“那,你笑一笑?” 五条悟:“……” 有够蠢。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向后平移,两手一拉,关闭了棉被团子最后的对外通道。 神田川优:“……” 还敢嫌弃他,反了他了! 神田川优:“那句老话说的没错。” 系统:【什么?】 神田川优:“养个孩子不如养条狗。” 抱怨归抱怨,自己选的狗,哦不,自己养的孩子,还是要自己哄。 一只优崽失去了灵魂,神田川优垂下四肢,把脸埋在软软的五条团子里,努力思考了半天,终于——灵机一动。 忽然抬起头来。 “悟!”他兴奋道,“我们出去玩吧——去五条家外面!” “……” 这一回,一动不动的五条团子终于有了反应。 白花花的棉被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过了好久,床上才传来小孩闷闷的声音。 “……怎么去?” 以主殿为中心,五条家是设有【检测特定人进出】的结界的。 和高专不同,五条家的结界范围没有那么广,有专人维持,并且24小时轮班看守,想出去并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神田川优有系统。 俗话说,氪金改命,狗策划诚不欺我。 神田川优从柜子里翻出卫衣短裤厚外套,两顶鸭舌帽,还有两条长围巾,拉着臭脸的小朋友装扮完毕,假装在兜里掏来掏去,拿出商店买的尖叫青蛙粉,在自己头顶洒了一点。 砰一声,原地出现一只小青蛙。 围着白色小围巾的那种。 五条悟:“……” 五条悟把外套一脱,转头就打算回床上。 神田川优:“呱呱呱呱呱!!!(还能变回来,还能变回来的!!)” 细长的流云卷着蔚蓝天空的碎片,初冬清寡的草丛间,两只冰蓝色眼睛的小青蛙,相继跳出低矮的垣摒。 两个三头身的小豆丁,穿着同款的厚外套,戴着同款的鸭舌帽,手牵手站在来往的人流里,表情却截然不同。 一个两眼放光,一个满脸不爽。 神田川优两眼放光地拉着不情不愿的五条悟大步向前走。 “哇哦!悟!你看你看!我们去那里!!” 九十年代和二十一世纪相比,少了些冷硬的科技感,多了些怀旧的温暖,挤满小零食的路边杂货店,闪着霓虹的游戏厅,散发着崭新塑料气味的影碟店。 走下弯曲的山道,来往的路人骑着高筐的自行车、穿着夸张的夹克,随身听的线蔓延到耳边。 算起来,这还是进入游戏以来,他们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模样。 神田川优出生在新时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异常兴奋。 零食店的门口摆着圆形的木质转盘,摇一摇手柄,就会有小球从洞洞里滑出来,神田川优踮起脚,扒在桌边惊叹道。 “悟,要不要玩!” 五条悟两手插兜,脸上写满了酷炫狂霸拽,移开视线嘀咕道,“幼稚。” 神田川优眨眨眼:“那你要玩吗?” 五条悟的表情不自然的一顿。 过了半晌,插进兜里的手又拿出来。 五条悟:“……要。” 要抽奖先买零食,酷炫狂霸拽的五条少爷全程绷着脸,但并不影响他往竹筐里狂塞奶油巧克力的速度。 神田川优是花不完,五条悟是没概念,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知道是想玩抽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搬空零食店。 零食店老板正听着歌打节拍,身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他疑惑地抬起头,眼前看不见人,只能看到一座各种包装袋堆成的山…… 零食店老板:“……” 摇摇欲坠的零食山哐当一声被放到柜台上,后面探出一张酷炫的小脸,零食店老板这才发现,这一整座山,居然是这个白色头发的小孩单手拿过来的。 ……现在的小孩,吃菠菜长大的吗? 察觉到他的视线,五条悟的目光刀尖一样扫过来,配合面无表情的半张脸,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零食店老板:“……” 零食店老板瑟瑟发抖,“打、打劫……?” 五条悟:“?” 五条悟:“结账。” 十分钟后,零食店老板对着空无一物的抽奖转盘,恍如隔世。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洗劫了! 两位小劫匪把买的零食系在一起,拖着长长的一条,舔着糖果继续走。 就是天公不作美,走到一半,飘来一片乌云。 忽然淅沥沥下起小雨。 虽然五条悟有无下限,但神田川优还不能维持术式太长时间,他本来想凑活着继续走,被小孩拽着围巾硬揪到旁边的屋檐下。 五条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想烧到四十度?” 神田川优缩缩脖子。 上一次下雨,他们俩出去淋雨玩水,回来之后五条悟活蹦乱跳什么事没有,他高烧两天,低烧一礼拜,好几天体力值没上过四十。 神田川优:这该死的差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却不见小,天气阴沉沉,连带着人都容易低落。 神田川优不自觉地咬起手指。 他开始有点紧张了。 ——这么下去,出去玩哄五条悟开心的计划,岂不是没开始就夭折了吗? 神田川优坐立不安,一会扣扣这,一会动动那。 “悟,要不我们去玩游戏厅吧,里面不下雨!” “不去。” “那去影碟店?听说最近刚上哥斯拉大战宇宙怪兽!” “哪也不去,你老实呆着。” “悟——” 五条悟忍无可忍,往他嘴里塞了两颗泡泡糖,“行了,你闭嘴。” 神田川优:“……” 怎么感觉,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雨淅沥沥地下,他嚼着青瓜味的泡泡糖,偷瞄旁边五条悟的表情。 白发蓝眼的小孩托着下巴,盯着某个地方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忽然在他面前探出头,“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今天我请客!” 反正训练房间可以氪金换现金,虽然会被黄世仁系统压着训练。 五条悟推开他的脸,“没有啦,优你好啰嗦。” 像个游戏机里从洞冒出来的地鼠,神田川优坚强地再次冒出头,“真的没有吗?我什么都给你买哦!” “真的没有。”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他一副发呆的样子,神田川优却敏锐的察觉到,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却锁定着同一个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是对面一个射击的摊位,背后的奖品墙上,挂着一条印着卡通图案的白色手帕。 神田川优:……悟了! 他站起来,反手解下围巾蒙到五条悟头上打了个结,大步一跨冲出屋檐。 五条悟没反应过来,伸手拉他晚了一步,“喂,你干嘛——” 神田川优扭头喊了一句,“等我一下!” 系统:【你知道他有六眼的吧,这么挡不是跟没挡一样?】 神田川优拖长声,“我知道——所以,我之前从商店买了个‘屏蔽所有咒力反射’的帐。” 系统:【……我记得,那个时限只有三十秒?】 淅沥沥的雨滴顺着红色的帐篷滑落,门口挂着两个散发出浅黄光线的白炽灯炮,白发蓝眼的小孩跑进去,用胳膊抹掉脸上的雨水,一屁股坐下来,端起一把枪,举手喊了一声。 “老板,三十枪!” 脸颊贴上枪托,视线对上准星,除了目标以外,一切都模糊了。 “是啊,三十秒。”神田川优喃喃道,“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擅长射击游戏的哦。”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击中的电子音接连响起,等他快步走到台前,灯泡已经全亮。 机器运转,一闪一闪唱着代表一等奖的庆贺歌。 老板:“……” 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 ——这人有毛病啊! 五条悟好不容易把神田川优随手乱系的围巾扒下来,小孩已经湿漉漉地从对面的射击摊跑了回来,两手背后,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五条悟:“……” 五条悟:“干嘛。” 神田川优献宝一样把东西拿出来。 雨水把衣服和头发都淋湿了,小小的掌心里,却整齐叠着崭新的白色手帕。 “当当当~” 五条优:0v0 五条悟:= = 沉默。 一阵诡异的沉默。 气氛逐渐尴尬。 神田川优在沉默中一点点回过味来。 “啊你刚才……” “嗯。”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刚才只是在发呆。” 神田川优:“……” ……啊。 他感觉自己的脸噌一声红了。 这,这这这——这不是超大的乌龙吗!! 神田川优浑身都僵硬了,视线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游移,想说点什么,一出口像个卡带的机器人。 “那、那个,我、我我——” 我个大头鬼。 神田川优宕机了。 怎么会这么丢人啊啊啊! 他生无可恋地移开视线,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袋里咕嘟咕嘟烧成一锅粥,正思考到扣出白金汉宫之后,骨灰撒在哪里比较环保的时候—— 身前忽然传来“噗嗤”一声笑。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五条悟假装咳了两声,稍微转开脸,重新绷住表情。 “笨蛋,骗你的啦。” 他语气自然地发出指令,“右手,伸出来。” 神田川优不明所以地伸出手,小孩从他手里揪出那条手帕,拨开外套,露出里面的胳膊。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神田川优才发现,他的胳膊上蹭破了好大一块皮,往外渗着血珠。 什么时候搞的,他都没注意到。 “哦。”神田川优甩甩手,“没事——” 五条悟没搭理他,捉住他乱动的手,把那条手帕绑上去,熟练地打上结。 长度刚刚好。 神田川优一愣。 五条少爷拖起地上的零食,另一只手拉起他的手,不耐烦地催促道。 “衣服穿好,快回家啦。” 冬天的雨驱散了人群,山间比往日还要冷清,薄薄的雨幕里,两个小孩一前一后,拖着零食袋子穿梭其中。 神田川优被他拽着往上走,歪头看他的侧脸。 “悟,你不生气了?” “早就不生气了……”五条悟嘟囔了两句,撇下嘴,补充道。 “不过是些不重要的人罢了。” 蜿蜒的山道上,雨水把冬青的叶片洗的锃亮。 那片乌云缓慢游移,灰蒙蒙的颜色后,透出刺目阳光的一角。 白发蓝眼的小孩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道。 “反正优会在——不是吗?” 神田川优:“……嗯。” 第9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9) 大冬天淋雨,还跑上跑下的折腾,还没回到五条家,神田川优就不出意料的发烧了。 痛觉减免可以免的了疼,却免不了难受,上山上到一半,小孩的脚步就开始沉重,昏头巴脑的说胡话。 “悟,好累哦,我睡一会……” 五条悟拽住他,“别在这睡啊。” 神田川优耷拉着眼皮,前言不搭后语,交代身后事,“不行了,我回不去了,悟,对不起,冰箱里你的酸奶是我吃的,布丁基金藏在床下的第三个盒子里,拿的时候记得解开‘帐’……” 五条悟:“……” 五条悟:“笨蛋,你瞎说什么。” 五条悟走到他面前蹲下,转头招了招手。 “上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 如果不是五条悟能用咒力强化身体,靠他自己可能是真的走不回去了,但五条悟背着他就没办法保持无下限,两个小孩湿漉漉的回到院子,神田川优已经几近昏迷了。 奶妈侍女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给两个小孩换了衣服吹干头发,垫上蓬松柔软的枕头,塞进用热水袋暖好的被窝。 发高烧的时候是睡不着的,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神田川优昏昏沉沉地蜷在被窝里,五条悟躺在他旁边,一只手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去掖被角。 还不忘咬牙切齿地数落他,“不都说让你老实呆着了吗,笨蛋。” 神田川优悉数收下,实际上,他也不是很能集中注意力听清五条悟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抓住五条悟的手,像大海上的漂流者抓住一块浮木。 小孩的脸红红的,额头贴着退热贴,刚吹干的头发又被汗水打湿,冰蓝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他迷迷糊糊地跟旁边的人撒娇,“悟,我想吃冰淇淋……” 五条悟:“……不行。” 神田川优仰起脸,眼底立刻蒙上更多水雾。 五条悟:“别想。” 神田川优:“QAQ。” 五条悟:“哭也没用。” 神田川优:“QAQ。” 五条悟:“说不行就是——” 话刚开了个头,小动物的眼泪马上更加汹涌了。 “……QAQ嘤。” 五条悟:“……只有一点点。” 五条悟松开他的手,在不掀开被子的前提下退出去、爬下床,简单粗暴地把小孩裹成完整的茧,才转身出门去拿东西。 神田川优翻了个身,垂下眼睫。 这不是这具身体第一次生病,但却绝对是他第一次病得这么安静。 放在平常,神田川优早就叨叨着跟系统吐槽,大骂垃圾游戏垃圾面板了。 系统:【?你怎么了?】 “统统。”神田川优闭上眼,“这些……真的都是假的吗?” 他用手指摩挲着床单,身体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或许是游戏做的太过逼真,又或许是他在这里呆了太长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把这些人当成单纯的游戏角色对待。 神田川优蔫蔫道,“我感觉不太好。” 如果是玩游戏,那当然没有问题,但一旦代入真实的人,想到对方是真的对自己抱有那样真诚的情感,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想……总觉得。 他恹恹道,“总觉得,我好像是在利用他们的感情一样……” 系统:【?】 系统:【?你利用谁?】 系统:【你刷到哪怕一点好感度了吗?】 神田川优:“……” ……你说得对。 话说,我一点好感度都没刷到是谁的错啊!! 被系统这么一打岔,那点明媚的忧伤顿时一点不剩了。 神田川优调出自己目前的面板,年龄一栏是3,体力值是70。 而他记得,游戏刚开始的时候那个面板,年龄是14,体力值只有5。 那时候他只觉得离谱,现在再看,却有些五味杂陈。 所以——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五条优的体力值变成了可怜巴巴的“5”? 而五条悟提到的“一队”又是什么? “统统。”他长出一口气,喃喃道,“五条优……会死吗?” 系统:【涉及剧透,无可奉告。】 身下的床一阵晃动,神田川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根木片抹上嘴边,他下意识一舔。 甜甜的,凉凉的,却是复杂的味道。 是不止一种口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五条悟舔掉剩下的冰淇淋,把冰糕棍扔进垃圾桶,搓了搓冰凉的手,转头把被子盖过小孩的头,“睡觉。” 神田川优:“……悟,这样我没法呼吸了。” 被子撑起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小手,抓住五条悟的手,小孩没防备,嗖一声被拉进去。 窗帘挡住天边的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角落的炉火静静燃着。 被子撑起的小小空间里,两个小孩面对面,两双冰蓝的眼睛,视线直直地撞在一起。 神田川优伸手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颈间,含糊道。 “爱你哦。” 五条悟把下巴放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移开视线,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那就快点好啦,笨蛋。” 好是不可能好的,这具身体一旦发烧,没一个星期退不下来,但五条家自然是不肯放过他的,神田川优只能昏昏沉沉地硬撑过了整个仪式,五条悟全程臭脸,差点和家主吵起来。 神田川优就比他现实多了,只是认真地问系统:“商店里有毒吗?一旦发作这辈子上厕所正好没纸的那种?” 系统:【……我劝你善良。】 善良是不可能善良的,神田川优觉得以自己这个体质,除了玩点阴的,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当然,这只是对外人,面对五条悟,他还是那个乖巧单纯可爱的双胞胎弟弟。 神田川优:“不、不对!是哥哥!” 系统:【……你还没放弃啊。】 七五三仪式过后,大概是五条悟的态度太过气人,五条家终于想起偏殿还有两个有待启蒙的小孩子,并为他们送来了人生第一位家庭教师。 然后第一天就被五条悟气跑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五条悟,那老师长了一张封建残余的脸,进门就扬言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五条家规全篇抄写一百遍——这换谁谁不想揍他一顿? 五条悟只是刚好具备这个条件罢了。 连续气跑五个老师后,上面可能是恼了,不仅不再派老师过来,也不再送任何咒术相关的资料,像个情侣吵架后试图冷暴力逼对方妥协的渣男。 但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神田川优拥有一个购买学习资料的氪金商店。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只能购买学习资料的破商店,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五条家最开始的设想是这样的,环境就是这么个环境,不进步就要挨打,所以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每年往那边放两只咒灵。 等体会到了血的教训,小孩自然要来求他们。 然而——咒灵是放出去了,血的教训一个没有,传来的全是奇闻。 什么五条家的天才四岁就干掉了二级咒灵啊! 什么五条家的天才五岁一个人绞杀了一群二级咒灵啊! 什么五条家的天才六岁一个人对战三只准一级咒灵丝毫不落下风啊! 最可气的是,这些传闻从五条家内部传到五条家外面,不仅越传越广,还越传越离谱。 什么五条悟十步杀一咒灵,动动手指就能让对手灰飞烟灭。 什么五条悟天纵奇才,六岁就参透了全部家族秘术,打遍五条家无敌手 什么五条悟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来无影,去无踪…… 到后来,传到外人耳朵里的版本,已经变成了—— 夭寿啊,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些年诅咒格外泛滥吗? 都是因为五条家有个惊世骇俗的大天才出生了! 人家六岁就能袚除特级了! 和五条家冷战的第一年,五条家主胸有成竹。 和五条家冷战的第二年,五条家主开始心慌。 和五条家冷战的第三年,五条家主汗如雨下。 但是,就算他其实已经快hold不住,却偏偏不能破罐破摔,跟五条悟起任何明显一点的大冲突! 因为,这些年来,五条家主每次接待客人、对外交流,都要迎接不知情的外人愈演愈烈的羡慕目光以及由衷夸奖。 “真羡慕你们五条家,有五条悟跟你们站在一边,以后御三家你们肯定要占榜首啦!” “这次的任务能让五条悟来接吗?我听说这小子很厉害啊!” “带天才很轻松吧?也不用担心他被盯上,哎,不像我儿子,那帮诅咒师就挑软柿子捏!” 而每当这种时候,他只能强行扬起慈祥的微笑。 “是……啊。” “哈哈。” 五条家主干笑两声,按下准备打电话在黑市挂悬赏的手。 ——你妈的,这些离谱的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吓得那些诅咒师都不敢接单了!! 第10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0) 樱花四月,五条宅邸某处的屋顶上,扒上一双脏兮兮的小手。 随后,顶上一颗乱七八糟的脑袋,小孩一条腿跨在屋顶上,终于把自己半挂在屋檐,身体瘫软下来,哼哧哼哧地喘气。 神田川优喘了一会,爬上来整理好蹭乱的浴衣,大字型往后一躺,嘴里还念念有词。 “之后传什么呢?对了……不然就‘五条悟:成为最强天才的秘密’怎么样?这样他下次开例会的时候,一定会被其他家族的人试探到烦死哈哈哈!” 没看过百八十本轻小说的游戏主播,不是一个合格的营销号。 新时代的造谣手段,放在九十年代就是降维打击。 作为驰骋广大社交软件评论区的资深喷子,在这个连个人电脑都尚未普及的年代,神田川优忽悠一群老封建的咒术师,实在是杀鸡焉用宰牛刀了。 系统:【……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还点了这种阴搓搓的天赋点?】 神田川优面无表情:“那是因为,我玩别的游戏从来没被逼到过这种地步好不好?” 还好意思说——他玩游戏向来是碾压,什么时候体会过这种干不过别人只能背后使阴招的感受啊?? 系统:【……至于吗。】 神田川优愤愤地坐起来,“怎么不至于!那家伙就是摆明了想欺负人嘛!” 当权者和下任继承人的关系一向是复杂的,碍于名声,当任家主不可能做出太明显的对立举动,但谁知道他背后会搞什么小动作,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条渠道提前封死,省得到时候落入被动。 神田川优对自己的弱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忧患意识格外强烈。 系统:【不……我不是说这个。】 系统:【我是说,你有必要为了逃避喝药,做到这种地步吗?】 系统说话的功夫,小孩已经在屋顶定下最后一个楔子,摆出咒印,念念有词,“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帐是每个术师家族的小孩子必学的基础,但一般的帐在五条悟眼里,就像白纸上的污渍那么显眼,就算是完全屏蔽咒力反射的帐,也只是从污渍变成了黑洞,反而更显眼了。 所以,自从上次从商店里买过屏蔽咒力反射的帐,他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逃过五条悟的眼睛。 终于,神田川优在训练房间磨了许久,又在游戏花费数月时间,试验出了新型的帐,并命名为—— “变色龙”帐! 这种帐会自动提取附近景物的咒力痕迹,然后分块伪装,以达到咒力“隐形”的效果。 有点像新世纪的隐形战斗机。 小孩松一口气,抹掉头顶的汗,看着逐渐成形的帐,得意道,“这样悟就找不到我了哈哈——” 系统:【啊,五条悟。】 神田川优瞬间泪眼汪汪的抱头蹲下来:“嘤,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系统:【……噗。】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骗我!” “再笑,再笑我拆了你!” 系统:【不就是喝药嘛,眼一闭一睁,喝了不就完了?】 神田川优神色复杂,“理论上是这样……” 但是,那真的好难喝啊!! 这药到底是哪位天才发明的,凭味道就可以进军毒药排行榜了! 神田川优:“我觉得做这个药的人和生产恶魔果实的那棵树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神田川优:“你们游戏为什么不出味觉屏蔽系统?” 系统:【啊,五条悟……】 神田川优白了一眼,“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统统,同一招第二次就不好——”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从他身后传出来。 白发蓝眼的小孩穿着蜻蜓纹的浴衣,两手揣在袖子里,面无表情地靠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 阴森森道。 “优,你在这干、什、么?”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为什么他走路都可以没有声音的啊!!” 系统:【用无下限,你也可以。】 结果费了半天的劲,最后还是被抓回去了。 五条家的庭院是专门设计的,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景,此时樱花开的正盛,风卷着粉色的花瓣飘进窗户,落在弧形鱼缸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金红相间的鱼泡眼摇着尾巴,悠哉地在缸里游来游去。 而这个缸下面,神田川优小心翼翼扶着底座,踮着脚靠着墙,颤巍巍地投去求救的视线。 他可怜巴巴地眨眨眼,“悟,腿酸……” 五条悟揣着袖子站在他面前,毫无波澜,“你叫我什么?” 神田川优:“……哥。” 五条悟继续发射死亡视线。 两人对视几秒,小孩磨蹭了半天,垂头丧气地小声道。 “……哥,对不起。” “我错了嘛。” 系统:【你这跪的是不是有点太快?】 神田川优:“这不叫跪,这是尊重。” 终于能把鱼缸从头顶放下来了。 五条悟倒也没真的准备让他举很久,侍女很快把煮好的药端上来,神田川优蔫蔫地坐在桌前,伸了好几次手,才眼一闭下决心往喉咙里灌。 ……但真的好难喝。 忍住想吐的冲动,小孩蔫蔫的趴在桌子上,五条少爷从他身边路过好几次,最后还是停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的头发留得比五条悟长,手感要更软,毛茸茸像某种小动物的毛。 神田川优把头埋进胳膊,只留给五条悟一个后脑勺。 ……哼。 生气了。 别以为就你会威胁人。 一个凉凉的东西碰上他的脸颊。 小孩懒懒地转过眼珠,映入视野的是他最喜欢的香草味。 神田川优:!!! 小孩一秒忘记了旧仇,生怕他反悔,飞快转身把冰淇淋拿走,揽住五条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欢呼道,“悟,爱你!” 五条少爷一脸嫌弃的挪开脸,倒也没把他推开。 神田川优兴冲冲地打开冰淇淋的盖子——然后发现,里面的分量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 神田川优:“……” 嘛,算了,有就不错了。 平时根本不让吃。 小孩很快完成了自我说服的过程,抱着冰淇淋心满意足地往嘴里填了一口,恢复了平时屁颠屁颠的小跟班模样,晃着腿看向穿戴整齐的五条少爷。 “悟又要去训练场吗?” 看他就差在背景里开出小花,五条悟移开视线,再次毫不客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嗯。” 神田川优两眼放光,刚说出两个字,“悟,我也想——” 就被五条悟意料之中的打断了,“不行。” 神田川优垂下脑袋,嘟囔道,“为什么?” 五条悟冷酷无情:“你无下限能坚持超过十分钟了?” 神田川优:“……” “好吧。”神田川优委屈巴巴,“那,悟,早点回来。” 五条悟出门了,留下神田川优自己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能吃的冰淇淋都不香了,只剩下连连的唉声叹气。 “哎,系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开启好感度任务??” 眼看在这个世界待了六年,训练房间开启也有五年时间了,但是,就算软件再行,硬件跟不上,还是没有一点卵用啊! 五条优并不是没有咒术天赋,实际上,他的咒力值可能仅次于五条悟。 而这些年在系统的压迫下,神田川优对咒力和术式的控制虽说可能比不上五条悟,但也绝对在同龄人的平均线以上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副身体,真的,真的,太差了。 如果把人体比作容器,咒力比作输入容器的气体,五条优就是个压强很高又很脆的燃气罐,他可以放——但一旦放的多了,五脏六腑都跟着爆炸。 这就导致,无论他储备了多少咒力,都只能慢慢放、一点点放。 而且不能放的太久,不然管道承受不住。简单来说,跟没有一样。 系统:【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神田川优一噎,认真道:“……我这还叫着急,你们以往的玩家是不是直接等到入土啊?” 系统:【入土不入土不知道,不过,有人来了。】 神田川优直起身体,这些年家主没少搞事,保险起见,他们也在偏殿附近设了检测进出的帐。 樱花树后,三个少年接连爬上围墙,一边翻墙一边嘀嘀咕咕。 “是这里吗?什么时候有的墙?” “应该是吧,反正整个五条家最少人来的地方就是了。” “诶诶,你们拉我一把——” 神田川优靠着树挡住自己的身形,仰头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几个声音这么耳熟?” “哦,对了——”他恍然大悟,“这不是那几个聚在茶室说别人闲话的小孩吗!” 系统:【……亏你还能记得住。】 神田川优:“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跳级念完大学的?” 两个少年相继跳下来,第三个在墙上骑到一半,就感觉吹来一股妖风——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什么闪亮亮的粉尘,骑在墙上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少年低头看去,下面一阵烟雾。 烟雾散去,人却没了,只剩下两只……青蛙。 少年:呆住.jpg “弥代!清见!” 他一边喊一边慌张往下跳,结果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再睁开眼,身前是一截价格不菲的浴衣下摆。 白发蓝眼的小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歪过头。 少年呸吐出一口泥,愤怒道,“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能这样!” “……哦。”神田川优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那对不起啊。” 他从房间里掏出尖尖的精灵耳朵,蹲下来给趴在地上的少年戴上。 少年:“这是什么!?” 神田川优耐心解释:“能让人听懂动物说话的咒具。” “这样,你就能听懂你的朋友说话了——” 他诚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少年:“……” 第11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1) 平贺夏纪趴在地上,思考着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人到底是谁? 众所周知,五条家有一个酷炫狂霸拽的五条悟,但他们今天的目标并不是六眼天才,而是那个传说中的、很少出现的、据说很弱的——五条悟的双胞胎弟弟。 据说,很弱。 身前的小孩留着柔软的白色短发,冰蓝色的眼睛又圆又亮,皮肤苍白,露出的手背上扎着数个青紫的针眼,看起来的确又弱又天真。 ……如果,忽略他正在做的事的话。 三枚黑色的咒钉破空而来,擦着他的指缝钉进地面,平贺夏纪整个人一激灵,想弓起后背,却像被一张保鲜膜压在地板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艰难地转了个头,果然,旁边变成青蛙的同伴也被看不见的帐压在了地上。 白发蓝眼的小孩两根手指捏着青蛙的腿,一脸天真无辜地把他们扔进乌龟盒,还在小声碎碎念。 “好耶,终于有人来了!悟都不让我出去,我一直在发愁没有对象做试验呢……” 他充满期待地合上盖子,“先试哪个呢?从天上落下毒液的‘香水有毒’?一秒钟充满蟑螂的‘跳蚤市场’?不,果然还是先试上次买的痒痒粉吧,那个还没用过……” “……啊,不对。” 神田川优自言自语了一会,意识到这样好像有点不尊重人。 于是他转而低下头,非常尊重地委婉询问地上少年的意见。 “你们觉得呢?喜欢哪一个?” 小孩爽快地拉出一长道清单,“随便选都可以哦!” 平贺夏纪:“……” 谁要选啊!! 平贺夏纪有些慌了,他们原本是想趁五条悟出门的时候,抓住双胞胎弟弟这个弱点威胁他,现在看来,怎么好像被威胁的是他们自己啊! 事到如今,只能改变策略了。 “等、等等!”他连忙喊,“我们不是坏人!这次来,主要是有事想要拜托你哥哥帮忙!”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慢吞吞道,“我是哥哥。” 平贺夏纪:“啊?” 神田川优重复:“我就是哥哥。”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那,可以请你弟弟帮我们一个忙吗?” 神田川优对他重新修改的措辞十分满意,放下试验清单,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说吧。” 平贺夏纪松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神田川优飞快站起来,伸个懒腰打断他,“我们拒绝!”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是啊。”神田川优打了个哈欠,托住脸,“我说让你说,又没说我会听。” 平贺夏纪:“……” 魔鬼吗?这小孩是魔鬼吗!? 新鲜出炉的魔鬼觉得有点累了,他打了个响指,解除地上的帐,连盒子带青蛙放到平贺夏纪的面前,揉揉眼睛往回走。 “好啦,快点回去吧,下次再让我抓到,就让悟来处理你们咯。” 平贺夏纪从地上爬起来,偏殿的护卫已经赶到,把少年往外拉。 他挣扎了两下,发现脱不开,就冲着神田川优的背影喊,“喂!你听我说!” “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就缩在这个角落吗!?” 小孩的脚步一顿。 平贺夏纪感觉有戏,赶忙再接再厉,“下个月末是五条家组织的术师交流会,只要获得交流会的优胜,就能直升一队——我们队还有两个名额,我在组队的地方等你们!” 他刚说完,就看到小孩忽然转身,直勾勾地向他走过来。 平贺夏纪心中一喜,嘿嘿笑了两声,“这就对了,我们强强联手,一定——” 话音未落,神田川优走到他身前,掏出一根伸缩的电击棒,一棍打在他的腿弯。 平贺夏纪腿一软跪在地上,小孩靠近他耳边,睁着一双死鱼眼,散发出恶魔般的气息。 “对了,刚才忘说了——我叫悟弟弟的事,别告诉他,不然你就死定了。”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哦。” 小孩的语气倏尔一冷,“还有。” 一股凉气倏尔从后背涌上,探知危险的神经绷紧,平贺夏纪一愣,那股气势,有那么一瞬,他恍然觉得,眼前站着的好像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个人。 神田川优:“我们跟谁组队,就不劳你费心了。” 平贺夏纪恍恍惚惚地被拉走了,神田川优松了口气,今天折腾的太多,确实感觉有点累了。 他揉揉太阳穴,转头问系统。 “五条家组织的术师交流会?什么鬼?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系统:【……合着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装的跟真的一样。 神田川优理直气壮:“那当然,不能输了气势嘛。” 他摸摸下巴,“不过,这个交流会没通知我们吗?不应该啊。” 虽然家主对他们的叛逆多少有点意见,但眼看五条悟也六岁了,在术师家族,这是开始咒力觉醒、学习术式的最晚年纪。 之前再怎么折腾是人民内部矛盾,在整体的成长培养上,就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耽误的。 更何况神田川优已经在外面夸下海口,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必须把五条悟这个“天才”训练出来才行。 系统:【不一定是没告诉你们,也可能只是没告诉你。】 “啊?”神田川优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悟故意瞒着我的吗?” 系统:【嗯。】 神田川优:“……哦。” 怎么说呢,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的体质不行,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男人,有谁能抵挡得了在游戏里打打杀杀的诱惑呢! 神田川优挠挠头发。 于是,这天五条悟打开偏殿的门,就被人一个熊抱。 往常他进门的时候,神田川优也会第一时间扑上来,但这一次,缠住他的不止有小孩——还有一个冷冰冰的枪口。 五条悟汗毛直立,直觉让他第一时间想要开启无下限,硬生生被理智压了下去。 咔哒一声,神田川优得意洋洋地把填充咒钉的银色左轮伸到他面前,“悟,你看,怎么样,帅不帅!” 这还是从上回的射击游戏得来的灵感,他能用的咒力有限,子弹这种形式,可以在保留威力的前提下提升速度,还能最低程度减少咒力的使用。 配合用来布置帐的咒钉,无论攻击或者防御都很合适。 外型选的是经典的柯尔特左轮,一次六发子弹,只要提前填装好放在训练房间里,基本不用担心弹药耗尽的问题。 差点杀人的五条悟:“……” 差点杀人的五条悟:“……哦。” 五条悟面无表情把枪收走,“晚上的药吃了吗?不吃这个我就没收了。” 神田川优:“……” 第二天,神田川优在客厅用咒力玩抛接球,向他展示自己精妙的控制技巧,结果一不小心用的太多,把自己累的够呛,最后是被五条悟扛回的房间。 第三天,神田川优拿出厚厚的笔记,给他展示自己是怎么设计围在偏殿周围的帐,讲着讲着讲困了,被五条悟顺理成章拉着睡觉,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第四天…… 神田川优孔雀开屏一样展示了五天自己丰富的咒术知识和精湛的术式技巧,五条悟丝毫没有动容,照常和他一张桌子吃饭、一张床睡觉,就是绝口不提交流会的事。 神田川优自闭了,“统统,你说,我们的差距会不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最后同床异梦,分崩离析,背道而驰……” 系统:【你是在说离婚吗?】 “完了。”神田川优悲从中来,“再过两年,悟肯定是要和其他人组成新的双胞胎了!” 系统:【……这确实有点难度。】 到了第六天。 神田川优:累了,毁灭吧。 每周的周六,五条悟是不去训练的,因为这天是五条优复诊的日子。 神田川优极其讨厌这一天,会从一大早开始逃避,其心态类似近视的人就算背下视力表也不想参加视力检查。 五条悟一大早洗漱回来,就看到某个早就该起床的小孩还是拱在被窝里,只露出一点毛茸茸的脑袋。 五条悟:“优,起床。” 神田川优:“……” 五条悟:“我数三,一,二——” 小孩在被窝里拱了两下,慢吞吞伸出一张脸,垂着头蔫蔫道。 “好嘛,我起来了。” 因为要做检查,早上不能吃饭,空着肚子依次喝下乱七八糟的试剂,被仪器摆弄上大半天,基本上也就没什么胃口了。 五条悟牵着他的手拉他挨个把检查做完,最后回到房间,家庭医生架起输液架,撩起一边的刘海。 每周要输两次特殊成分的营养液,小孩血管细,多扎几次就青了,只能换脚踝或者脑袋。 五条悟站在旁边,从上往下看,小孩的表情蔫蔫的,一边刘海用发卡固定,胶带贴住滞留针,他的手腕和手指都很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一半的眼球。 他抿起嘴,“优,我去拿个东西。” 神田川优蔫蔫道:“……哦。” 这个营养液和药一样让人泛恶心,输在头上还会头疼,让他没功夫注意别的事。 没一会,五条悟再次打开卧室的门,神田川优感觉头顶的发卡被取下来,额头贴上另一个凉凉的东西。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但是看不到,只能问,“是什么?” 五条悟:“昨天我在训练场赢的咒具。” 神田川优一秒蔫了,甚至还有点委屈。 什么嘛,反正他也去不了。 这是来炫耀的吗? 他扁起嘴,“……哦。” 五条悟:“可以储存术式,我在里面放了一个小时的无下限。” 神田川优:“……哦。” 五条悟:“前几天那帮老头说要举办一次交流会,这几天参加名单差不多确定了,大多是些杂……不怎么强的家伙。” 神田川优:“……哦。” 五条悟:“形式也确定了,应该是去京都进行野外的袚除咒灵阵营战。” 神田川优:“……哦。” 神田川优悲伤的叹了口气,心想他下句话应该就是自己要出门几天了。 一句“早点回来”已经含在嘴里,神田川优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纸,只听到五条悟继续说。 五条悟:“所以,优想和我组队参加这次的交流会吗?” 神田川优从善如流:“那你早点回——啊?” 他倏尔抬起头,眼睛瞪圆了,“悟,你刚才说什么!?” 五条悟解释道,“这次的形式是野外阵营战,并不是正面全拼咒力,优之前研究的帐应该能派上用场。”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所以——优想和我组队参加这次的交流会吗?” 神田川优一愣,在兴奋窜上神经之前,耳边率先响起机械的提示音。 【叮——】 【触发五条悟好感度开启任务:取得术师交流会的优胜】 【请问玩家选择是否接受Y/N】 神田川优:!!! 接受!他必须是接受啊!! 神田川优噌一声往身前人扑过去。 “我去!我当然要去!悟,我爱你!!” 只是,还没扑到一半,小孩忽然动作一顿,捂着脑袋缩了回去。 神田川优:“嘶,针掉了疼疼疼呜呜呜QAQ……” 第12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2) 根据系统的诡异逻辑,这个游戏的攻略顺序是这样的: 开启角色好感度。 增加角色好感度。 开启氪金系统,获取属性点或金手指。 完成主线任务,副本结束。 而神田川优现在处于这个DLC副本的背景体验环节,也就是说,五条优这个角色的主线任务尚未开启。 虽然不知道开局的故事线到底是在哪里跑偏,但是只要能开启五条悟的好感度系统——就意味着他离氪金系统又近了一步。 等拥有了氪金系统,他还担心什么垃圾面板,肯定直接走上人生巅峰啦! “等等。”神田川优非常警惕,“开启好感度系统后,初始好感度是怎么确定的?” 他实在是被这个垃圾游戏坑怕了,要是再来个开头初始面板那样,开启后好感度直接负数,他怕不是要哭出声。 系统:【好感度系统只是将角色好感度量化,用于兑换奖励,并不会改变好感度大小。】 换句话说,你开启的时候什么样,开启之后就是什么样,不会强行降低或者提高。 “……哦。”神田川优松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他相信,只要他不作死,悟对他的爱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等着,人生巅峰他这就来了! 人生巅峰可能是存在的,但通向人生巅峰的路是曲折的。 首先,出远门这件事本身,对他就是一个大考验。 御三家的本家原来都在京都,但后来交通工具日渐便捷,大家都虎视眈眈盯上了更大的地盘。 五条家相对其他两家资历较浅,因此老顽固相对少,动手也比较快,虽然京都还保留着宅邸,但大部分的人手都转移到东京远郊扩展地盘了。 从东京到京都不算远,但也说不上近,再加上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不能乘坐新干线,那就起码要在外留宿个三四天。 平时在家没感觉,到了要出门的时候,神田川优才切身体会到自己有多麻烦。 光是每天要吃的药就三四种,需要煮的只能提前煮好存起来,退烧药晕车药止血剂,知道的是外出,不知道还以为是去急救。 更别提出发前还要提前安排复诊,不仅要调整用药,还要根据外出时间,调整营养液的剂量。 神田川优和五条悟一起看侍女收拾行李,看着越装越多的行李——越看越心惊。 他心情复杂道,“……统统,我忽然觉得悟真的好爱我。” 系统:【?】 神田川优:“如果我有这么脆一个弟弟,我肯定把他按家里打死也不让出门。” 系统:【这么说,你终于承认五条悟是哥哥了?】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呸,口误!口误!” 虽然但是,神田川优还是很兴奋的。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去见五条悟的其他朋友呢! 五条悟不让他去训练场,也禁止他围观自己在训练场的表现,小孩子嘛,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羞耻心,神田川优十分理解。 所以他一直都乖乖听话,从来都没偷偷看过,甚至都没问过系统。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好奇。 尤其现在可以提起这个话题,他的好奇心就快抑制不住了。 神田川优:“所以悟平时乖吗?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牛逼?” 系统:【怎么说呢,各种意义上都挺厉害的。】 神田川优挺起胸膛:“我就知道!” “悟这么可爱,肯定特别受欢迎!” 系统:【……这倒不一定。】 “不可能!” 神田川优信誓旦旦,顿一下,又觉得,有点抓耳挠腮。 “那个……统统。” “你能不能给我展开说一下?” 系统:【……】 系统:【……不能。】 被系统拒绝,神田川优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只能转而热烈地盯着旁边的五条悟看。 或许是身边传来的视线过于热烈,五条悟不自在地停下动作。 “看我干嘛?”神田川优小心翼翼地问,“这次的交流会,悟在训练场的同伴去的多吗?” 五条悟想了想,“差不多,都是本家和分家的人。” 神田川优马上精神了:“那就是悟在五条家的朋友了!” 五条悟默了两秒:“……算是吧。” 五条悟说完,身边的小孩忽然蹬蹬蹬跑了,几分钟后,又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蹬蹬蹬跑下楼。 神田川优把那堆东西堆在行李箱前,擦了擦汗,“里子姐姐,帮我把这些装进礼品袋子里!” 五条悟捏起一个御守,莫名道,“这是什么?” “是伴手礼啦!”神田川优振振有词,“这次去交流会的术师,再过几年就会成为悟的同事或者前辈吧?” 既然都是训练场的人,那这次交流会的范围,就主要是五条本家和分家部分具有术师资质的少年。 说白了就是少年人的咒术夏令营,也可以说是五条家的新一代力量的聚会。 “悟将来是要当家主的不是吗?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啊——” 神田川优把伴手礼们挨个仔细排好,一边认真道,“悟你不知道吗……” 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五条悟今年只有六岁,要是这时候跟他说什么“架空上层”“篡位夺权”“农村包围城市”的,他大概率也听不太懂。 于是神田川优鼓起脸,转而换了一种符合自己年龄的表述。 “悟没看过那个卡通吗?里面的反派角色,可烦人了!” 他转过头,两手弯成爪子,举起手摆出一副吓唬人的表情,奶凶奶凶道。 “因为自己能力强就瞧不起人,天天摆一张臭脸,看起来超级凶诶。” 五条悟:“……” “而且他动不动就发脾气,可吓人啦,搞得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看到他都不敢动!” 五条悟:“…………” “所以他最后可惨啦,虽然当上了国王,但是手下的人都跑光了——他只能当一个人的国王啦哈哈哈!” 五条悟:“………………” “哎,不过悟肯定不可能这样。” 小孩放下手,耸耸肩,亲昵地蹭了蹭五条悟的脸颊,感叹道,“因为悟最好了,跟那些乱发脾气的混蛋完全不一样啦!” 他亮晶晶地看着五条悟,“我说的对吧?” 五条悟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可耻的沉默了。 三秒后。 五条悟:“……” 五条悟:“……嗯。” 又过了几秒,白发蓝眼的小孩冷静地站起来,揣着袖子转过身。 “……优,我再去一趟训练场。” 第13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3) 当哥哥可以没有面子,但是不能没有尊严。 ……尤其是不能被描述成弟弟嘴里的卡通反派,绝对不行。 训练场门口,白发蓝眼的小孩揣着袖子,陷入沉思。 那么,问题来了。 ——该怎么向五条优证明他平时“与人为善”呢? 几个少年结伴从训练场门口走出来,五条悟下意识抬起头,往那边瞥了一眼。 所有人:“……” 宛如飓风刮过,现场骤然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三秒后,少年们绷直身体,齐声结巴道,“再、再再见!!” 然后逃命一样,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五条悟:“……” “喂,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 平贺夏纪慢同伴一步从训练场走出来,只看到一抹飞快逃跑的影子,正摸不着头脑。 一抬头就对上一双似曾相似的眼睛。 平贺夏纪:“……”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视线相接,他和五条悟同时开口。 平贺夏纪:“我先走了。” 五条悟:“你先别走。” 平贺夏纪:“……” 他战战兢兢地出声,“您……您还有什么事吗?” 偷袭的事上次不是已经算过账了吗!他本来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回去之后脸上就起了泡,又痒又疼还不能挠,是生生请假在家熬了三天啊! 五条悟淡定道,“有。” 平贺夏纪:“什、什么?” 小孩扬起下巴,“我记得,你想进一队?” 平贺夏纪:“……” 我能说我现在不想了吗? 没有真正和五条悟接触之前,平贺夏纪对五条悟的印象,基本都停留偶尔的擦肩而过、以及别人的议论里。 什么震撼了整个咒术界的天才啦、目中无人的臭小鬼啊、冷酷无情恐怖如斯啊…… 他看五条悟的角度,那基本上就是叛逆期少年看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孩子,不管外面吹得再天花乱坠、花里胡哨——大人们越是夸出花来,他的心里就越只剩下俩字:不服。 遥远的距离会稀释人和人之间的真实感,让一个人失去人的模样,变成某种抗争的标志,或是一个单调的标签。 实际上,真正接触过之后,他才发现。 原来这些传闻他妈的都是真的!! 而且,真人比传闻可怕多了好吗!? 平贺夏纪走在五条悟旁边,紧张到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在同手同脚。 谁能告诉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气势?? “那、那那个。”他酝酿了半天,一出口还是打了磕绊,“我能问一下,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吗……”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平贺夏纪立刻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腿一软当场差点下跪求饶。 小孩惜字如金地施舍给他俩字,“少管。” 平贺夏纪:“……” 杀人也得讲究基本法吧。 死刑也至少告诉他自己是什么罪?? “反正按我说的做,我就允许你在交流会跟我们一组,然后升入一队。” 五条悟语气自然,直接把和他组队等同于进入一队,至于他们拿不到优胜这种可能性,压根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至于其他的,等会我说什么,你附和就是了。” 平贺夏纪:“……哦。” 两人走到偏殿门口,五条悟伸出手,还没碰到门边,门就先刷拉从里面拉开了。 神田川优从门里跳出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 “悟,你回来啦!伴手礼我和里子姐姐已经整理好了,接下来……诶?” 他歪过头,看向五条悟身后的人。 “他是……?” 五条悟扒开他的胳膊,拉着他的手回去玄关,示意他把拖鞋穿上,做完这一切,才转头介绍。 “这是平贺夏纪。”五条悟面无表情道,“我在训练场的……朋友。” “优,那些伴手礼,就由他转交吧。” 神田川优:“……” 平贺夏纪:“……” 神田川优&平贺夏纪:等等,他(我)是五条悟的“朋友”!? 平贺夏纪:“等、不是我、啊、那个……” 一股伴随着死亡气息的视线投递过来。 神田川优歪过头,“嗯?” 平贺夏纪:“……是的,我是他的朋友,请务必让我帮忙转交,伴手礼。” 这场面,着实诡异了。 神田川优看看玄关的少年,又转头看看身后的五条悟,他的视线投过去的瞬间,五条悟立刻收敛了那副魔鬼表情,所以他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和平常一样平静的一张脸。 五条悟肯定地微微点头。 神田川优转头回来,怀疑人生,“统统……悟不会是被骗了吧。” 系统:【……恕我直言,他不骗别人就不错了。】 神田川优:“可是!他怎么会带这个家伙回来!还说是他的朋友!” 朋友?可这个人一直以来就没安过好心啊……等等,难道!? 神田川优:瞳孔地震.jpg “难道他是想跟悟告密我叫他弟弟的事——挑拨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系统:【……】 系统:【我都劝你少脑补了。】 神田川优:“不行,我要再观察一下。” 于是,小孩眨眨眼,提议道,“既然是悟的朋友,那就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平贺夏纪:“???” 你说什么? 平贺夏纪觉得,他可能是要被暗杀了。 训练场里的五条悟:目中无人,生人勿近,下手贼狠。 而他眼前的这个…… 说要吃晚饭,侍女就给他拿来了客人用的拖鞋,神田川优看侍女开始接待,也就不再管他,转而去缠五条悟。 “悟悟悟,你看我装的伴手礼了吗?你喜欢哪个?有没有特别要送的朋友?我给你写寄语啊?” 平贺夏纪换好鞋走进来,看得胆战心惊。 他们平时别说缠着他啰嗦了,在他面前多说两句话都担心得罪人被追着揍啊! 终于,五条悟被他说烦了,转身屈起手指。 平贺夏纪呼吸一窒,还以为面前要出现什么现象级家暴现场。 然后就看见五条悟一动手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现在闭嘴,过会就给你吃布丁。” 平贺夏纪:? 晚饭是天妇罗、炸竹荚鱼,渍物配味噌汤,五条优的消化能力不行,平时吃饭分量都要减半,尤其是油炸类,基本上也就能尝个味道。 小孩吃完了自己的,就可怜巴巴地盯着旁边的碗看。 五条悟敷衍地盖住他的眼睛,“别看了。” 小孩摸黑抓住他的手,哼哼唧唧地撒娇。 “那,悟,我要吃布丁。” “刚才不是吃过了吗?” 小孩鼓起脸,“那是一个小时之前!这个小时还没吃!” 平贺夏纪:这也可以? 眼看五条悟半天没说话,平贺夏纪一抖,端起自己的碗,生怕下一秒两人会打起来——然后,就听见。 五条悟:“……” 五条悟:“……只能再吃一半。” 五条优:“好耶!”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围观全程——虽然不太懂,但是大为震撼。 从头到尾,两个小孩几乎一直拉着手,要不就是粘在一起。 反正除了上厕所,彼此分开都没超过一分钟。 而五条悟别说摆出那副生人勿近的架势,根本连一句重一点的语气都没有。 最重的语气词是“笨蛋”,和刚才对他投递死亡视线的好似不是一个人。 平贺夏纪:“???” 谁?这人是谁? 感觉对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自己的脸上,五条悟抬起眼皮,不耐烦道,“混……看什么看?” 平贺夏纪:“……”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混蛋,你刚才绝对是想骂混蛋又收回去了吧!? “没、没事……” 他僵硬的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旁边一脸乖巧的五条优身上,更加怀疑人生。这是谁——这又是谁?? 这还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一脸天真说要拿他们做试验的小恶魔吗?? 感受到他的视线,神田川优也奇怪地转过头,“夏纪,怎么了?” 平贺夏纪:“……没、没事。” 他敢有事? 一顿饭吃的平贺夏纪三观爆炸,世界观从宇宙大爆炸开始推倒重建,木着脸吃了三碗米饭,脑子里还在唱哈利路亚。 ……不过,有一说一。 有钱就是不一样,这饭真香。 平贺夏纪:“再、再来一碗……” 终于挨到快吃完饭,虽然精神惨遭摧残,味觉还是得到一定程度补偿的。 日落归西,倦鸟回巢。 天色黑了,侍女点起庭院的石灯,照亮周围一片草坪。 小孩吃完早没事干,又有点困了,就靠在五条悟身上,拉着他的胳膊,用他的左手手指玩手指剧场,自己给自己配音。 “你是死神,我是天使!” “啊?你问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地狱啊!” “……幼稚。”五条悟嘀咕了两声,过会还是选了一根手指,一边吃饭配合着插两句嘴。 “笨蛋,落语不是这么说的啦。” 平贺夏纪坐在两人对面,默默地听着,咽下最后一口米饭。 他忽然有点明白,五条悟不在意他们的理由了。 流言、嘲笑、光环。 可能对他来说,所有那些外衣,不过是他们这群不知实情的跳梁小丑,围在神像脚底的喧闹罢了。 祈福或者吵闹,崇拜或者仇恨,又有什么区别呢? 除了高高在上的神殿里,早就在等着他的那双眼睛。 其他的人,无论怎么流泪,大概都流不进他的心里吧。 平贺夏纪放下碗筷,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虽说他本来就住在宅邸里,也没有送的必要,但是两个小孩显然都没什么要送的意思。 平贺夏纪:“……” 算了不送就不送,他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他起身要走,神田川优忽然想起了什么,坐起来,“对了,伴手礼!” 最后还是送了,就是送的不如不送。 平贺夏纪在玄关换好鞋,一转身,就看到五条悟站在小孩身后,盯着他投递死亡视线。 平贺夏纪:“……” 虽然五条悟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次他好像读懂了。 这个眼神应该是“回去不要乱说话不然弄死你”的意思。 神田川优若无其事地把包装好的御守交给他,甚至还特别从里面挑出一个,热情道,“给你的!回去要打开看看里面哦! 平贺夏纪刚从五条悟的死亡凝视里回过神来,摊开手掌,发现御守里突出纸条的一角。 他把纸条拉出来,上面写的是—— 【敢把我们之前见面时候的事说出去,你就死定了哦(笑)】 单看纸条,脑海中就能浮现出那个小鬼恶魔一般的脸。 平贺夏纪:“……” ……这对双胞胎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还都两副面孔呢!? 第14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4) 平贺夏纪刚回到宿舍,就被一群好事的少年围了起来。 “夏纪,你没事吧!?” “听说你被五条悟带走了?” “可恶,不就是天赋好一点,就这么肆意妄为!” 有人愤愤道,“哼,那个死小鬼,不要让我抓住机会,不然迟早给他点颜色看看!” 放在平时,平贺夏纪大概已经和他们一起骂起人来,但这一次,他却有点说不出话。 “行了行了。”他吞吐了一会,焦躁地推开人群,“有这个说人闲话的功夫,还不如多调伏两个式神看看!” 旁人瞪大了眼,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夏纪,你怎么了?” “不过是去了一趟偏殿,你不会就被那个臭小鬼洗脑了吧??” “要你管。”平贺夏纪烦躁地揉乱头发,直冲冲道,“让开,我去洗澡了!” 他大步走出门,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在,才偷摸拐进走廊尽头的杂物间。 然后把口袋里的御守掏出来,藏进隐蔽的角落里。 平贺夏纪本以为自己就是临时被抓个壮丁,没想到,组队的事,五条悟居然是认真的。 交流会出发当天早上,白发蓝眼的小孩拿着扩音喇叭站在宿舍楼前,波澜无惊地喊人。 “平贺夏纪在不在——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整个人都不好了,以此生最快的速度跑下楼,胆大包天地捂住在楼下用扩音喇叭乱喊的小孩的嘴。 ……当然,也没捂住。 被无下限挡了。 他低声吼道,“你干嘛!” 五条悟从容地一根根掰开他动弹不得的手指,莫名其妙,“我干嘛,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没有来跟我们集合?” 平贺夏纪:“你什么时候说让我跟你们集合了??” 五条悟:“哦,我没说吗,那我现在说。” 平贺夏纪:“……” 五条悟:“你有什么意见吗?” 平贺夏纪:“……我回去拿个行李。” 这可能是平贺夏纪长这么大最为社死的一天。 他生无可恋地在众人的瞩目中,跟着五条悟走去宿舍门口接他们的专车,车门打开,探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小孩虚弱道:“夏纪,怎么这么晚?你没事吧……” 话说到一半,脸色忽然一白,身形一晃。 从嘴角溢出一点血迹。 平贺夏纪:“……” 大哥,我看有事的人根本是你自己吧!? 虽然神田川优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能想到,这具身体晕车的反应竟然这么强烈! 短短的一段路,肝胆肺肾快要全吐出来,此时只能庆幸他早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吐不出什么太不可描述的玩意。 吐着吐着就发起烧,小孩蜷着身子枕在五条悟的腿上,眼前一片雪花,太阳穴一跳一跳。 平贺夏纪是第一次见到五条优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有点懵,坐立不安,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几次张开嘴又闭上,最后还是问道。 “他……他这样子没问题吗?” 五条悟刚和家庭医生通过电话,给他喂了点晕车药和消炎药,撕开退热贴,撩起他的刘海。 “没事,到了缓一会就好了。” 平贺夏纪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道,“你把他的手给我一下。” 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住左手虎口的位置按摩,一分钟后换边,再缓慢揉按掌根内侧、尺动脉通过的凹陷,可以有效缓解晕车、反胃的症状。 几分钟后,五条优的呼吸果然逐渐平缓下来。 五条悟趴在椅背上,惊奇道,“没想到,你比看起来要贴心嘛。” “我——我家弟弟妹妹很多。”平贺夏纪想反驳回去,开了个头,余光扫到昏睡的小孩,又把声音放轻了,“原来总要照顾他们,习惯了。” “和你们这种贵族不一样,我家可是很穷的,父母也靠不住,什么事都要我来管。” 五条悟挑眉,“所以,你是为了逃避当大哥的责任才想当咒术师的吗?”“……也可以这么说吧。”平贺夏纪移开视线,不情愿地嘟囔,“‘凭什么当大哥就要照顾弟弟妹妹’‘我也想要有自己的人生’……在家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所以就想,既然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离开……就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要让他们看看。”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平贺夏纪低下头,喃喃道。 “喂,五条,组队的事果然……” “对了。”五条悟忽然打断他,“那些伴手礼你带到了吗?” 平贺夏纪:“……” 他沉默了两秒,冷汗疯狂地从后背流下来。 平贺夏纪心虚地干笑两声:“……哈哈,那、那当然哈哈哈……” ——糟糕,他完全把那些东西忘记了啊!! 京都,一座被称为咒术圣地的城市。 这里坐落着数不清的神社和寺庙,区区八百平方千米的土地上,曾经矗立着咒术界最为鼎盛的三股势力。 五条,禅院,加茂。 事到如今,除五条外的两家也仍然将本家设立在这里。 交流会的地点定在五条旧宅的势力范围,巴士早上九点从五条本家出发,下午三点到达京都,五条悟他们虽然是专车,但因为神田川优晕车的缘故,开的很慢,居然比巴士还要晚一点才到。 三人准备下车的时候,其他少年术师们已经集合,三五成群地闲聊了。 在车上睡了一觉,虽然还是有点发热,但是神田川优已经感觉好了不少。 他揉揉眼睛,去拉五条悟的衣角,“悟,我想喝汽水……” 五条悟还没说话,平贺夏纪砰一声打开车门,率先从车上跳下来,积极道。 “我去买!!” 然后又砰一声把车门关上。 留下两个小孩面面相觑,对视一眼。 五条优懵懵道:“他怎么了?” 五条悟不确定:“……内急?”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平贺夏纪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循环播放。 总之——在被五条悟发现之前,他要先找那些哥们串通好才行。 平贺夏纪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他的室友们,快步走过去,远远就开始挥手,“喂,你们,帮我——” 话说到一半,却又吞了回去。 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同伴们正在高谈阔论,“夏纪呢?他怎么会跟五条悟扯上关系?” “对啊对啊,早上是怎么回事?” “他不会是……” “我就看他最近不太对。” “哎不瞒你们,其实我讨厌他很久了……” “我也是啊!装什么大哥,其实根本没人服他吧。” “啧,他肯定是叛变了,长得就一副软骨头。” …… 平贺夏纪停下脚步,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上泼下来。 平贺夏纪回到车里的时候,除了有点发烧,神田川优已经差不多恢复精神了。 小孩看他两手空空,奇怪道,“夏纪,汽水呢?” 平贺夏纪脑子乱糟糟的,慢半拍“哦”了一声,“忘了。” 其他两人:“……” 神田川优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粒金平糖,在他面前晃了一圈,然后摊开右手手掌,掌心朝上。 平贺夏纪:“……什么意思。” 神田川优:“握手。”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我又不是狗!!” 神田川优眨眨眼,“夏纪,背我。”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已经彻底对这次交流会绝望了。 他之前虽然听说过五条优很弱,但是也没想到会弱到这个地步啊? 亲身感受过之后,他觉得就算五条悟再强,估计也很难挽回现在的局面了。 再说了,一个六岁的小孩,再强能强破天吗? 平贺夏纪比两个小孩要大上六七岁,虽然之前有过节,但现在好歹算是队友,总不能让一个小孩去背另一个小孩。 他想了想,还是承担起了背五条优的任务。 交流会之前是漫长的规则介绍和讲话,主持人是总监部派来的,五六十一个半老头,话比胡子都多,又臭又长,真正有用的信息却没展示多少。 反正大概就是三人一组,在设定的范围内进行两天一夜的咒灵袚除阵营战,根据袚除咒灵的等级获得相应点数。 同时守擂,被夺走阵地“旗帜”的人就失去参赛资格,最后获得点数最多的组获胜。 平贺夏纪已经基本放弃了这次比赛,心情又不好,全程心不在焉,听了个马马虎虎。 只感觉到他的背后,神田川优用他的背当垫子,好像一直在刷刷写着什么。 讲话终于结束,在参会术师的引导下,各组人员从不同的位置隐蔽进场。 发令枪在空中炸开,交流会正式开始。 神田川优拍拍他,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平贺夏纪照做,然后,手里就被塞进一张纸。 他展开一看,是一张详细标注了各组阵营信息、以及进攻计划的地形图。 图画的很潦草,用各种符号标注了不同的地盘,以及进攻顺序和时间——但是唯独一块地方,是空着的,白生生格外显眼。 平贺夏纪仔细一看,愣住了。 那一块地方标注的小组,是他原本和室友组成的队伍。 神田川优和五条悟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解释道,“之前夏纪一直吞吞吐吐的,应该是想回去和你的朋友组队吧?” “刚才确认信息的时候,悟问了一下,临时转换阵营,只要那组人全部同意,也是可以的。” “三分之一的进攻计划给你了,你可以拿着这个回去,不过——”小孩耸耸肩,“我们可不会放水的,最后想赢还是靠你们自己了。” 平贺夏纪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啊。 这展开未免也太搞笑了一点。 风刮过林木,树叶摩挲发出沙沙声响,胸腔里涌动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只感觉像喝了一瓶醋,鼻子眼睛都好酸。 过了几秒,他抿起嘴,使劲挤了几下眼睛,试图把不听话的液体憋回去。 然后扬起头,大声道。 “我才不回去,我还要进一队呢——交易都成立了,不许反悔啊!” 平贺夏纪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又手足无措地展开,胡乱抹了两把脸,没话找话。 “话说,这地图你们哪来的?主持人没给发地图啊??” “哦。”神田川优用嘴咬开套在油性笔尾部的笔帽,盖回去,“我画的啊。” 他一噎,“你画的??交流会的地点不是保密的吗?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形,还有其他组的阵营信息、参加人员的信息,包括术式、年龄、甚至外貌……” 神田川优莫名其妙,“来的时候路上有旅游介绍的地形图,我看了一眼,人员信息交流会之前我就看过了——至于阵营位置,刚才主持人展示的那张图上不是就有吗,就顺便记了一下。” 平贺夏纪头晕目眩。 先不说主持人的那张图只展示了十几秒…… 我们来的时候路上没停过啊——看了一眼,你这就是真实的“看”了一眼就全记下来了?? 我看你不是人,你是个照相机吧?? “而且你们这个计划也太离谱了。”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图比划了两下,“从这里到这里,怎么可能只用三十秒就清空,除非直接轰掉这个山……” 他话音未落,五条悟忽然抬头,他和神田川优对视一眼,小孩确认地点点头。 远处的山峦瞬间扭曲——轰地一声,大地震动,小半座山头粉碎崩塌成碎片。 神田川优见怪不怪地低下头,在地图上打了一个叉。 忽然想起来什么,抬头跟他解释了一句。 “啊……刚才是悟看到有咒灵应该是盯上我们了,提前解决了一下。” “所以。”神田川优歪过头,“夏纪,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汪。” 第15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5) 交流会自然是以大获全胜结束,只是,回去的路上,神田川优又晕了个昏天黑地。 从车上下来那一刻,他几乎要发誓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此只做深闺人。 系统:【那以后你哥出长期任务,你都不跟着去了?】 神田川优:“……” 这次的交流会算是他们在咒术界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也是找个理由,把他们吸纳进五条家的术师队伍里。 在这之前,他们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温室里被保护的花朵,面对的最多是同样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术师、经过筛选的咒灵、或者几个特意找来吓唬他们的诅咒师。 但是,一旦真正成为术师队的一员,一切就会开始不同了。 拥有实力不会让适应残酷现实的过程更简单,只会让初始难度更高、对心态的考验更加艰巨。 无论五条悟多么早慧,从神田川优的角度,他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所以,他实在没办法放任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 这也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参加交流会的原因之一。 神田川优:“……统统。” 系统:【?】 神田川优:“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扰人做梦被狗咬。” 系统:【我只听说过扰人恋爱被驴踢。】 “那就对了!”神田川优气愤道,“等我拿到氪金系统,第一件事就是放狗咬你,然后把这句话传播出去,广为人知!!” 虽然以碾压式的优势拿到了优胜,但交流会结束的时候,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却没有响起。 神田川优推测,应该是要等成绩统计完毕,五条家正式送来优胜的奖励,一队的入队邀请,才算是任务完成。 当然,他也就来得及想了几秒,然后就吐的昏天黑地了。 进场的时候是平贺夏纪背着他去的,从车上下来,少年自然地就想伸手把晕乎乎的小孩抱下来。 然后久违再次收到了五条悟的死亡射线。 平贺夏纪:“……” 他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同样的年纪,两个小孩体型却差了一圈,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神田川优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揽他的脖子,脑袋往他脖颈钻,还哭唧唧地嘟囔着抱怨。 “悟,不,不出去了,呜呜……” 五条悟被他蹭得痒,仰起头,越听他哭越想笑。 “笨蛋,不是你自己说要去的吗。” 晕车后遗症中的小孩分外脆弱,经不起如此批评,手捏住他的衣服,眼泪瞬间就崩盘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我……我……” 五条悟用脑门磕他的脑袋,撇下嘴。 “好啦,不想去就不去。” 小孩不哭了,小孩安静了。 小孩垂下头,良久,才低声蹦出两个字来。 “……不行。” 他疲倦地闭上眼,喃喃道,“不能让悟,一个人……” “……哦。” 五条悟移开视线,把他往上颠了一下,小声嘀咕,“……还真是个笨蛋。” 平贺夏纪站在门外,看着两个小孩逐渐走远的背影,低下头,张开五指,又合拢。 晕车晕成这个样子,只能跳过庆功宴,先躺在床上输液了。 输液架又在床边架起来,两个小孩换了宽松的居家服,并排躺在棉花玩偶堆里,神田川优有点累,阖着眼昏昏欲睡,五条悟翻两页漫画,就转头看他两眼。 神田川优又做梦了。 这回时间要更靠前,小小一只的孩童,一教室比他高出许多的少年,怪异又格格不入。 看不清脸的教师推了推眼镜,叫他上来解题,小孩跳下椅子,拿起粉笔,完美的写出答案,却迟迟不敢放下笔。 身后的面孔变成黑洞,议论像魔咒纠缠上来,所有人的面孔都模糊、扭曲、变形。 直到身边的一切都成了漩涡,他站在漩涡的中心点,捂住耳朵也躲不掉声音。 讲台扭成细长的一条,越来越窄、越来越窄,最后通向没有光的终点。 这世界好吵闹,但是他始终找不到,自己到底该回去哪里。 神田川优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但是又好像醒着,小孩皱起眉,急切地去抓周围的东西,直到有谁反握住他的手,一个稚嫩的声线,低声哼起摇篮曲。 世界忽然安静了—— 除了熟悉的曲调,一切嘈杂都消失。 神田川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视线聚焦,小孩别开脸,耳朵可疑地红了。 “……干嘛。”五条悟哼一声,放开手嘟囔,“我唱的比你准。” 神田川优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分不太清虚幻和现实。 半晌,他有些恍惚地问,“……系统,这个游戏能存档吗?” 他忽然有些不想长大,不想让小孩承担成人的责任和压力、也不想让小孩认知世界的残酷和失真。 他忽然想永远停在这座小小的神殿里,细碎的樱花瓣铺了满地,摇篮曲的调子像流转的光华,空气中都是甜腻的布丁和巧克力。 以及,无论是怎样的梦、什么时候醒来,都会有一个人在身边。 系统:【本游戏没有存档机制,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并行。】 神田川优:“??这也太坑了吧,万一我掉线了呢?” 系统:【正常情况,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的比是365:1。】 神田川优:“……” 好家伙,意思是出游戏处理工作一个月,回来就能跟攻略对象的孙子继续谈恋爱了呗? 牛/逼。 虽然任务奖励还在路上,但是神田川优已经开始期待和五条悟一起接任务大杀四方的未来了。 系统:【不坐车怎么到四方去?】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等好感度系统开启氪金系统肯定就开启了!你等着!!” 哼,悟超爱我的! 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一队的邀请信。 信送来的时候五条悟不在家,应该是分别送的,拆开信封的那一刻,耳边叮叮叮传来一系列提示音。 【叮——】 【五条悟好感度开启任务完成,等级评级S。】 【叮——】 【五条悟好感度达标,开启氪金系统。】 【叮——】 【游戏等级提升,目前等级:1级,角色:五条优,解锁技能:六眼】 神田川优被哗啦啦往下倒的惊喜砸懵了。 尤其是——等等,六眼? 是他想的那个六眼吗?? 系统:【是的,你是五条悟的克隆体,这是你的角色自带技能。】 神田川优:“!?!” 他要乐疯了,之前他就很羡慕五条悟的六眼,而且以他的战斗方式,如果可以用六眼,很多事情都可以很简单的解决了! 神田川优:“我可以试试吗?我现在就想试试!” 系统:【可以是可以,但是……】 如果是平时,他应该会谨慎地先好好看一看,但这游戏实在压迫他太久了,忽然能薅羊毛,这诱惑难以抵挡。 神田川优没听他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道,“那现在开启技能:六眼!” 话音未落,从大脑传来尖锐的刺痛,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的时候,神田川优看到的,是一片熟悉的天花板。 是公寓里的游戏室。 神田川优还沉浸在那股仿佛深入灵魂的疼痛里,整个人都呆住,过了十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掉线了。 这一刻,他后知后觉想起游戏刚开始的时候,面板咒力值那一栏的备注。 【虽然但是,使用超过当前体力的咒力值将会折扣等量体力,要小心哦】 神田川优:艹! 第16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6) 神田川优总算知道五条优的体力值为什么会到5了。 因为!这个!六眼! 就是个狂吸咒力值的霸王技能啊!! 意识到自己掉线的第一时间,神田川优立即重新登入,一秒钟都不敢耽误,刚进入游戏,就被灌了一鼻子氧气,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神田川优:“……” 他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系统,你别告诉我……” 系统:【没错,你在ICU。】 神田川优:“…………” 系统:【恭喜玩家获得成就:体弱多病。】 系统:【成就效果:体力值小于3时,获得负面效果全免一次。】 神田川优顿了顿,缓缓道:“说真的,我能打你吗?” 他气恼道,“还不快把六眼给我关掉!现在!立刻!马上!!” 系统:【关不掉了。】 系统:【角色自带技能,一旦开启,就无法关闭。】 系统:【顺便一提,就算你没有选择开启,技能也会在获得三天后自动开启,所以不是你的错,安心。】 神田川优:“……” 都进ICU了,他安个哪门子的心啊!? 这破游戏根本靠不住,看来还是要自力更生,神田川优试图驱动身体,拔掉氧气,“不……行……” 他咬牙道,“我、要、回、去——” 系统:【现在离开,这具身体会立刻崩溃。】 触到氧气面罩的手停下了。 系统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机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困惑。 【……为什么?】 神田川优怔了一下,垂下眼帘。 “为什么,因为……” 他沉默半晌,喃喃道,“我是那孩子的哥哥啊。” 系统:【我提醒过你,不要和角色共情。】 神田川优没搭理他,只是问,“我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系统:【五条优的身体需要对六眼进行兼容,时间大概是游戏里的四年,在这之前你不能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氪金也不行?” 系统:【这是角色设定,氪金只能干扰游戏流程,比如帮你跳过这段——】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画面就啪一声黑了。 神田川优自己下线了。 -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黑发的少年火箭一样从游戏室冲出来,打开冰箱开了一瓶冰可乐,仰头一口气喝完。 喝完还是感觉自己在往外冒火。 他头顶十字,用力一捏易拉罐——没捏动。 神田川优:“……” 就更气了。 什么垃圾游戏啊! 迟早倒闭!! 啊呸,不对——老子现在就让他倒闭! 神田川优福至心灵,转头回游戏室,从游戏舱里取出软体,上下左右仔细找了个遍,终于在中间的缝隙找到一个几乎看不到的署名。 【Su】 什么破名字。 神田川优黑着脸上网搜索了一番,意料之中没有找到任何信息,他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您好,是毛利侦探事务所吗?对,有一件事,我想委托你们调查……” 他上了两次直播,和粉丝交代了一下自己会休息一段时间,在家打了两天其他游戏,还是很气,又拉着朋友出去吃饭。 神田川优和赤司征十郎家里算是世交,神田川优的父母去世后,有一段时间被赤司家托管。 两人一起苦命地学习各种课程,同甘没怎么体会,共苦的经历非常丰富,从而建立起了塑料革命友谊。 餐厅里,神田川优把眼前的和食当做游戏开发人,狠狠用勺子切下去。 “垃圾游戏!垃圾系统!通关之后再看它一眼我就是狗!” “别浪费食物。”对面的赤发少年淡定道,“等你变成狗我还要喂你吃。” 神田川优:“……” 他心碎道,“征十郎,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赤司征十郎:“就是相信你才这么说的,优。”真香来得飞快又猝不及防,经过三天的肆意发泄,登出游戏的第四天晚上,神田川优果然记吃不记打,又对着游戏舱手痒了。 但是,这一次,神田川优重新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之前的游戏之所以玩的憋屈,无非是因为自己的欲望太多了。 又想和攻略角色贴贴,又想碾压,心态一开始就没摆对。 所以,他决定了! 游戏垃圾就任它去,他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宝贝弟弟,然后每天快乐贴贴就满足了,至于什么面板什么数值——反正有痛觉减免,都给他吃灰去吧! 这么一想,心情就放松了不少。 神田川优迫不及待地进入游戏,六眼带来的全新视角让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不过是处理大量信息,对普通人可能很难,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只是换了形式。 这次的地点看起来还是在医院,但好歹不是ICU了,神田川优松一口气,拉出现在的面板。 【姓名:五条优】 【体力:20(满值100,少年有点虚啊)】 【咒力:90(满值100,虽然但是,使用超过当前体力的咒力值将会折扣等量体力,要小心哦)】 【速度:4(满值10,低于人类平均值)】 【力量:2(满值10,勉强生活自理的水平)】 神田川优:“……” 罢了,和六眼抗争了四年,有这等数值已经很不错了,要学会知足。 而且,这一切又不重要。 这一次,他决定接受现实,也不想再折腾了。 废物就废物吧,只要能活着呆在五条悟身边,一切好说。 神田川优草草看了一眼,就关掉面板坐起来,抓起床边的外套,抖着手指拉上拉链。 “系统,悟呢?悟现在在哪?” 又是一年樱花盛开时。 四年未见,五条家比之前热闹了不少。 禅院和加茂多年未能诞下继承本家术式的嫡子,自从五条悟在咒术界崭露头角,五条家便隐隐成为御三家中的榜首。 好几个从前和禅院、加茂合作的大地产商纷纷踏进五条宅邸,前来拜访的议员和黑帮也日益增加,乐得当任家主合不拢嘴,儿时玩闹的通缉早就撤下,却又被不知道谁挂上了更高的金额。 超过一亿日元的悬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咖啡厅里,坐着一对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女。 男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姐,那个六眼小鬼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今天一定会来的。”女人半阖着眼,淡定地摩挲杯柄,“耐心点,等干掉了他,你就能在东京的赌场横着走——” 忽然,头顶传来一个突兀的少年音。 “咳、咳……你们,要干掉谁?” 两人瞳孔一缩,怎么回事,这个小孩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他们没有任何察觉? 而且他的长相——五条悟!? 他们下意识往后一跳,后背贴上玻璃窗,掏出武器,打算发动术式。 眼前的少年忽然勾起了嘴角。 男人恼火道,“你、你笑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没等他说完,身体就被看不见的帐束缚起来,直直往下倒,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神田川优一边咳嗽,一边淡定地上前两步,啪啪贴上定形的子符。 这样束缚就成立,只有他撕掉手上的母符才能解开。 少年屈起食指,敲了敲诅咒师的脑门,“我笑你啊,那么大符咒贴在椅子上都没看见,笨——蛋。” 神田川优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这个六眼真不好用,找五条悟半天没找到,倒是这些诅咒师,一个个咒术残秽遮都不遮一下,比大半夜发光的灯泡都显眼。 不过氪金系统的效果不错,这个触发式的“百分百束缚”很好用,属性短时强化的效果也牛逼。 神田川优正咂摸,身后卷起一阵风。 他转过头,咖啡厅里刚才还摆的好好的桌椅像是被大卡车撞了,乱七八糟翻了一地,客人和服务员尖叫着从门口涌出。 神田川优一眨眼,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悟!”他一顿,随后惊喜地出声,伸手去拉少年的手,“你去哪啦?我找你半天了……” 然而,指尖还没碰到,对方却后退一步。 神田川优一愣,眼前的少年喘着气,衣服头发像被大风吹过,脸上还被什么刮了一道,平日收敛的严丝合缝的咒力都有些紊乱。 但是,他的眼底却没有半点惊喜,反而风雨欲来。 身前传来一个低沉又暗藏怒火的声音。 “谁让你替我动手了?” 神田川优从来没听过五条悟这么重的口气,一时间呆住了,“啊?”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少年不耐烦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是他从没见过的冷漠,“我说——那是我的目标,是谁,允许,批准,同意你擅自动手的??” 神田川优完全没想到这种展开,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 见他没有反应,五条悟掏出手机,语气不善,“喂,石村,这里有人妨碍我做任务,快点叫人把他带走!!” ……好凶。 他哥从来没对他那么凶过。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神田川优呆呆地站了半天,眼泪就委屈地自动往上涌,“悟……” “叫什么叫。”五条悟后退两步,两手插兜,敌视地看着他,阴沉道。 “垃圾,就该呆在垃圾应该呆的地方。” ——啪。 神田川优的心摔在地上,碎了N片,如坠冰窟。 五条悟没管他,嗤一声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神经忽然一跳。 无下限当时覆盖全身——但是已经晚了。 困住他的“帐”把他裹成三百六十度贴身的一个茧,身前,神田川优一边哗啦啦掉着眼泪,手里一张咒符啪一声贴到他的脑门上。 一边掉,一边抹。 “你、你才是垃、垃圾呢!”他大声道,“你连垃圾的陷阱都能中!” 神田川优一抹眼泪,把符塞进兜里,跑了。 “我——我最讨厌悟了!!” 和诅咒师一起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五条悟:“……” 第17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7) 大街上车水马龙,神田川优的眼泪哗啦哗啦,他从咖啡厅所在的大楼跑出两米,又停下脚步,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 不管怎么吵架,就这么把悟丢在那,还是太危险了。 于是他吸吸鼻子,暂停掉眼泪,掏出束缚五条悟的那张符撕掉,然后继续边掉眼泪边生气。 太过分了——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再管五条悟他就是狗! 神田川优越想越委屈,越委屈眼泪掉得越凶,委屈了一个红绿灯,眼泪从马路这边掉到马路那边,视野里出现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视线上移,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墨镜,挡在他的身前。 “初次见面,我是石村。”男人欠身道,“抱歉,优少爷,悟少爷的命令,麻烦您跟我回去。”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要是我说不呢?” “这……” 男人顿了顿,忽然——四周的几个路人脱下帽子和外套,几秒功夫,摇身一变成为同款同样式的西装男。 石村:“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将您带回去,请您理解。” 神田川优:“……” 什么玩意?你们是不是串片场了?? 神田川优可能狠不下心,但五条悟显然是来真的。 黑色轿车内,白色短发的少年抱着膝盖坐在高级的真皮座椅上,病号服外面套了件稍大的针织外套,半张脸埋进胳膊,太长的袖口盖过手掌,只露出一点被冻红的指尖。 同样红红的还有眼眶和鼻尖一片,他皮肤白,就更衬得可怜,活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这副模样生在和五条悟有七八分像的脸上,让人生出一种恍惚的错乱感。 石村一重收回思绪,打开副驾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件厚外套,转头递给他,“优少爷。” 神田川优虽然跟五条悟生气,但也没想为难他的下属,接过衣服套上,拉链拉到下巴,继续把脸埋在胳膊里生闷气。 石村一重顿了顿,忍不住多了句嘴,“您也别跟悟少爷生气……他也是太着急了。” 神田川优从鼻子里哼一声。 “医院打来电话说人不见了,少爷扔下任务就叫我们找人。” 神田川优垂下眼,指尖动了动。 “如果不是您用了咒术,少爷也没那么快找到您的位置。” 神田川优转过眼珠:“……哦。” 石村一重最后总结,“少爷还是很在意您的,他只是不太会表达。” “……嗯。” 听到这里,神田川优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垂眸用手指划拉着座椅,小声嘟囔。 “我才不跟他计较呢……” 说话间,轿车已经驶入大门,神田川优歪过头,探了探脖子,奇怪地问,“诶?我们不回偏殿吗?” 石村一重回答,“啊,您刚醒过来可能不知道,为了出任务方便,悟少爷两年前就搬出去了,现在住在更靠近大门的东苑。” “哦。”神田川优应一声,别过头嘟囔,“谁要跟他住一起啊……” 话是这么说,嘴角却先上扬了。 直到——他远远看到那栋建筑旁边的一队宿舍、以及罩在四周的帐。 五条家的护卫分为三级,后勤住所由非术师值守、重要客人由二队术师值守,只有最高等级,才由一队术师轮流值班。 更别提这玩意直接建在了一队宿舍旁边。 而这个帐……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单独“强化禁止特定人员进出”的帐,还是小时候他教五条悟的。 神田川优:“………………” 去他的为了出任务方便——五条悟这是给他整了个笼子吗!? 进游戏之前的神田川优:排除万难,我也要和弟弟在一起! 进游戏之后的神田川优:万难竟是我弟弟。 神田川优万万没想到,他进游戏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跟五条悟斗智斗勇。 他走进去,帐就自动闭合,石村一重把他送进屋子,转头就锁了门,开始打电话汇报,门口值班的术师也上岗了。 显然,这帮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的。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又气又懵又委屈,再加上六眼对体力的消耗的确很大,没多久就觉得头隐隐作痛,身体也好沉。 房间的布局和偏殿基本一样,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卧室,虽然这摆明就是个关禁闭的笼子,倒也算个适于居住的笼子。 敞开的衣柜里挂着他原来常穿材质的睡衣,床上像小时候一样堆了很多棉花玩偶。 头疼愈演愈烈,神田川优扶着墙走进屋子,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几乎是沾到床就昏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他是被开门的声音吵醒的,神田川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夹着枕头走出房间。 玄关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揉眼睛道,“哥,你回来——” 话说到一半,神田川优才意识到,自己在跟五条悟生气。 他重新抿起嘴,转身又回了房间,把自己埋在棉被里。 神田川优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反正等晚上五条悟也是要来睡觉的,他才不主动跟这人说话呢! 他想着想着又困了,困着困着又睡着了,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在脸上,神田川优瞬间清醒了,他扫视一圈,门好好关着,昨天没拉的窗帘拉上了,他好好裹在被子里,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睡衣。 然而,被窝里完全没有另外一个人来过的痕迹。 他心里咯噔一声,慌张地爬起来。 然后一个一个拉开房间的门,终于在自己对门发现了一点点微弱的咒力痕迹。 神田川优宛如遭遇晴天霹雳——五条悟不跟他一起睡了!? 神田川优:完了,他不爱我了。 他在家消沉了一整天哪也没去——不过本来他也就哪也去不了,外面一队24小时轮流值班,而且这帐是他原来自己设计的,他最清楚这玩意的强度,不仅可以限制他出门,就算被打破,五条悟也会马上收到消息。 晚上的时候,五条悟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回,神田川优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理直气壮了,虽然还有点生气,但更加慌。 五条悟不会是不想理他了吧?五条悟为什么不理他? 五条悟都不跟他一起睡了?五条悟是不是生气了? 不对,他生什么气啊——我还没消气呢!! 神田川优气呼呼地把冻好的冰块扔进可乐里,又慌又生气,整个人矛盾像硬吸在一起的磁铁两极。 开门声终于响起,神田川优一激灵,转身对上自家哥哥的眼睛。 他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两手背后,手指不停转着身后的玻璃杯子。 磨蹭了好久,才小声道,“哥……你喝不喝可乐。” 空气好安静,神田川优却不敢去看五条悟的脸,即使在六眼的视野下,不抬头他也能看到对面人的样子,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可能,大概,也许。 就是很怕再看到一次五条悟冷漠的眼神。 那种好像,他和其他所有人都一样的眼神。 身前的人仍然没有回应,神田川优紧张地蜷起手指,扁起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他吸吸鼻子,转身打算把可乐端走,“你不喝算——” 迈开半步,胳膊被人抓住。 “笨蛋。”五条悟臭着脸把他手里的可乐端走,没好气道,“喝这么多,你想猝死吗?” “……” 神田川优一愣,结巴了一下,“没、没有……” ……那个。 两杯可乐,不会猝死的吧? 不要脸一次之后,第二次就很容易。 第二天晚上,神田川优试着做了布丁,虽然糖加多了齁甜,但是五条悟居然面不改色的吃完了。 第三天晚上,神田川优无聊拉着他玩游戏,被五条悟打了个十连胜,快哭了的时候终于翻盘一局。 第四天晚上,神田川优复盘游戏……发现昨天翻盘的那局不是他牛逼,是五条悟放了水。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像只扩展领地的章鱼,每天小心翼翼向外伸出一点触手,确定安全就再进一步。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 五条悟一进门,就被一个飞扑,五条优揽着他脖子两腿架在他身上,穿了件白虎的半袖睡衣,带耳朵的兜帽把脸遮住一半。 抬头才露出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啵一口亲在他侧脸上,期待地看着他。 “悟——我今天准备了大餐哦!” 所谓大餐,就是布丁+大福+甜牛奶。 五条悟看着桌上明显糖分超标的套餐沉默半晌——可耻地心动了。 他合起双手,“我开动了。” 五条悟一边吃,神田川优盘腿坐在旁边,手按在中间,身体不老实地左右晃来晃去。 神田川优:“哥,布丁好吃吗?” 五条悟:“嗯。” 神田川优:“哥,牛奶够甜吗?” 五条悟:“嗯。” 神田川优趁热打铁:“哥,我想出——” 五条悟一口布丁塞进他嘴里,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也生气了,他咬住勺子,用力打算把布丁抢回来——抢、抢不动。 神田川优委屈极了,“为什么!我都在这里憋了好久了!” “因为,你弱。”五条悟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等你能把勺子从我手里抢走再说吧。” 神田川优:“……”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欠揍的小鬼是谁啊!? 他哥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真的,要生气了! 气氛急转直下,空气好像要凝固了。 神田川优抿起嘴,深吸一口气,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不管!我就要出去!略略略!” 说完,就气呼呼地跑回房间了。 乌云遮住圆月,只留下斑驳的树影。 月光被百叶窗帘切割成整齐的条状,白发的少年蜷在被子里,头埋进臂弯。 他等了很久——房间的门还是静静的关着,完全没有要被打开的迹象。 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都是他自己睡。 算起来,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吵架这么长时间,而且,也是他第一次这么久不跟五条悟一起睡。 一个人的房间冷冰冰的,家具的影子随着月光的角度缓慢挪移,张牙舞爪好像什么怪物。 神田川优垂下眼帘,手指攥紧身下的玩偶。 不知不觉间,布料上洇出一片痕迹。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门悄悄被推开一条缝,月光照亮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五条悟无声地走进来,身边看似空无一物,却没有和任何东西实质接触,他的视线落在被掀开的被子上,伸手拉到盖住脸。 然后坐在那小半截露出棉被的脑袋旁边,揉了揉那个熟睡的脑袋。 第二天,神田川优起床,坐在门廊前发呆。 虽然昨晚和五条悟说就要出去,但是事实上,到底该怎么出去,神田川优自己也没有头绪。 他可能打得过一队的巡逻人员,但是一旦五条悟自己抓他,他还是要歇菜,况且,这样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在徒增麻烦。 他想要的是一个正当的、他哥管不到的、出门的理由。 神田川优正发愁,忽然从墙外飞来一个纸团。 他下意识开了无下限,纸团停在他身边三厘米的地方,神田川优把静止的纸团抓下来,上面写了三个字。 【看上面】 他抬起头——围墙边露出半张熟悉的脸。 神田川优一愣,随即惊喜道,“夏纪!” 对啊!巡逻的人是一队的,平贺夏纪也是一队的来着啊! 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年方十八,身长已经超过一米八的黑发青年单手翻过围墙,帅气落地,朝他挥了挥手。 “优,早上好啊。” 一个纸团飞速袭来。 平贺夏纪下意识一抓,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身前的白发少年揣着袖子,眨眨眼,向他伸出手,诱哄道。 “对,夏纪乖——拿给我。” 平贺夏纪:“……我又不是狗!!” “咳咳……抱歉抱歉。”神田川优咳了两声,移开视线,“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这一天晚上,五条悟回来的时候——神田川优已经郑重地等在门口了。 “悟!”他理智气壮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五条悟“哦”了一声,脱下外套,“什么事。” 神田川优深吸一口气,快速打了两遍腹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才咬牙大声道。 “我要去一队!” 五条悟:“哦。” 神田川优眼一闭,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我不管!反正按道理来说我已经是一队的成员了,我都跟夏纪说好了……等等。” 他忽然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五条悟把脏了的外套随便扔进门口的竹筐,重复了一遍,“我说,哦。”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 他整个人都懵了,呆愣道,“你同意啦?”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表情非常嫌弃,“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 神田川优愣了一下——然后飞扑上去,抱住他亲了好几口,欢呼道。 “悟!我爱你!我就知道悟最好了!!” 虽然完全没想到五条悟会同意的这么爽快,但是神田川优还是觉得非常惊喜。 夏纪和他说入队仪式第二天就可以举行,于是他快快乐乐地选了好久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见面礼,甚至想好了自我介绍的说辞和要向队友展示的技能。 第二天,神田川优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跟平贺夏纪碰了头,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和新朋友的见面。 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的笑容逐渐消失。 平!贺!夏!纪! 请问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五条悟是一队的首席??? 第18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8) 首席,顾名思义,就是所有人里最能打的那个。 神田川优悔不该当初,他怎么会没想到呢——他早该想到的啊!! 明明算计起别人料事如神,每次遇到他哥的事,脑子都不带多动两下。 看到五条悟出现的那一刻,神田川优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由二字飞速变灰枯萎,随风消散,离他而去的场景。 至于接下来的什么介绍、流程,统统都没往心里去,完全是机械活动了。 一队的例会只是分配任务,一周开两次,大家领到任务各自退散,神田川优蔫蔫地听着他哥在上面点名下指令,根本没期待会有任务分给自己,俨然已经枯萎了。 结果他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五条悟:“美山町有一个调查任务,过一会让石村来找你,他会告诉你详细的情况。” 神田川优一呆:“诶?” 五条悟停下翻页的手,顿了顿,抬起眼皮。 “怎么,你不想去?” “……啊。”神田川优这才回神,背一挺,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去去去——我现在就去找石村先生!!” 白发的少年一溜烟跑了,平贺夏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单手压上五条悟的肩膀,感叹道,“你还真让优自己出任务?没想到啊老——” 老大的大字还没出口,就被夹着任务单的写字板抽了一脸。 五条悟:“闭嘴。” 他呸呸吐掉不小心咬掉的纸片,再看过去——五条悟脱掉显眼的羽织,已经开始热身了。 这显然,不是打算热身去出自己的任务。 平贺夏纪:“……” 五条悟把羽织往他身上一扔,“东西你带回去,我先走了。” 平贺夏纪:“不是,那我们的任务呢!?” 五条悟活动了一下脖颈,“明天再说,那帮老头再啰嗦,就让他们自己做。” 美山町,东京远郊一个新兴的旅游村庄,以秀丽质朴的原始风景闻名,近年来,频繁传出游客失踪的消息,疑似和咒灵有关,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到并袚除这只咒灵。 神田川优愣愣地听石村一重给他解释情况,一直到坐上车,都还有点懵。 他茫然道,“统统,悟怎么了?他为什么忽然不管我了?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系统:【……】 系统:【你们人类真是复杂。】 系统:【不是你自己想出去的吗?】 神田川优挠挠头发,“是啊,但是这转变的也有点太突然了……” 快到让人忍不住产生奇怪的联想。 神田川优立刻emo了,“所以悟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不会是想趁机把不喜欢的弟弟扔到深山老林丢掉吧呜呜呜——” 系统:【……你的脑补能力真的强大。】 小动物是经不起恐吓的,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直接哭给你看。 石村一重眼见后座的少年从茫然,到紧张,再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泪眼汪汪的看着前方。 像个刚搭好窝就被冲毁、伤心至极的小动物。 他打开储物箱,递过去一杯水和晕车药。 小动物乖巧地吃药把水喝完,继续伤心。 他打开储物箱,递过去一件外套。 小动物乖巧地套上拉拉链,继续伤心。 他打开储物箱,递过去半个削好的兔子苹果。 小动物双手捧着,一边伤心一边鼓着脸,一点点咀嚼。 石村一重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最近手机简讯里很火的小熊猫吃苹果的视频吗? 简直一模一样。 石村一重:“……” 他忽然有点理解自家少爷了。 耳麦里传来五条悟压低的声音:“石村,你干什么?” 石村一重:“……抱歉。”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过,真的要让优少爷去那里吗?”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从鼻子里哼一声。“……嗯。” “只是让他知道,咒术师不是他想的那样而已。” 窗外景物飞逝,神田川优也没伤心多久,因为,他很快就开始晕车了。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系统……快给我兑换负面状态全免……” 系统:【好的,一分钟十万日元。】 氪金果然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垃圾游戏。 剩下那百分之二十叫做人生。 “……不过。”神田川优吐槽,“你们这价钱也太贵了吧??抢钱啊?” 系统:【您也可以选择不氪。】 神田川优:“不用了,谢谢。” 村子的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虽然距离不算远,但却绕着圈开了很久的车,以至于下车解开Buff,神田川优也扶着车门消沉了好久。 石村一重顺顺他的背,“……您没事吧?” 神田川优晃悠着站起来,“没……事……” 石村一重:“……”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 神田川优晃晃脑袋,试图清醒一点。 做任务!做任务! 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其实是很简单的。 调查有没有咒灵的痕迹,那简直就是六眼的专长,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个高一点的地方,然后俯瞰一圈就好了。 拥有氪金系统的神田川优很膨胀,“系统,给我来个瞬间移动!” 系统:【没有那种东西。】 神田川优:“……行吧,速度强化就好。” 系统出品,质量保障,神田川优很快在山上找到了高点,然后锁定了咒灵的位置。 六眼的视野很远,这下连瞄准镜都可以省了,少年单手掏出枪,装弹、上膛、扣下扳机,一气呵成。 石村一重跟着他爬上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子弹的尾巴。 广阔的蓝天下,气浪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金属的枪口反射出刺目的闪光,子弹被咒力裹挟,在空中划出雷霆万钧的气势。 他的表情正了正。 咒术师永远尊敬强者。 石村一重压上耳麦,“少爷,您的弟弟,很强。” 耳麦那边哼一声,“还用你说。” 只可惜,这并不是靠力量可以解决的咒灵。 神田川优很快发现,被他轰掉的咒灵并没有消失——只是损耗了一部分,然后凝聚身形,重新立起来了。 他啧一声,再度举起枪口。 一次。 两次。 三次。 六发子弹用了四发,咒灵只是减小到了原先的三分之一。 神田川优不耐烦地第四遍扫视咒灵的位置,忽然发现,那咒灵附近有一个隐蔽的茅草屋,里面还有人在! 糟糕。 他赶快朝矮屋的方向跑过去。 咒灵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生成,不同的执念会造就不同的诅咒,但大多数会对人类产生负面影响、甚至导致死亡。 如果一时间无法杀死这个咒灵,至少要先把屋子里的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茅草屋上方升起袅袅炊烟,显然有人居住,六眼的视野穿过墙壁,可以看到里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神田川优赶快敲门。 木门打开,男人笑容灿烂,友善的向他打招呼,“中午好。” “中午好。”神田川优颔首,快速道,“很抱歉,不过这附近出现一些问题,请问你们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男人忽然顿住,问道,“你是咒术师?” 神田川优点点头,“对啊,你们快离开这里很——” 危险。 神田川优的瞳仁一缩。 最后两个字,他没能说出口。 因为,一把刀正停在他的胸口。 握着刀的正是那个刚才热情招呼他的男人,他好像变了一个人,面目狰狞地吼道。 “咒术师——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 随后赶来的石村带人将男人制服,神田川优愣在原地,半晌,他的手摸进外套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冰凉凉的东西。是小时候,交流会之前,五条悟给他的那个发卡。 刚才他并没有开无下限。 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 他就要死了。 - 神田川优最后还是袚除了那个咒灵。 他把那家伙关进帐里研究了一会,发现它全身都是水一样极其稀薄的咒力组成,是用极端丧失攻击力作为束缚,换取了强大的生存能力。 换句话说,一开始,这东西存在的意义就不是攻击任何人。 它只是一个诱饵。 一个专门吸引咒术师的诱饵。 回去的路上,少年都蔫蔫的,低着头不说话。 小动物耷拉着耳朵,看起来太失落,石村一重都有点看不过去了,试探着问。 “您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吃完晚餐再回去。” “悟呢,不一起吗。”神田川优别过头,嘟囔道,“反正你们肯定串通好的吧……” 别说那发卡是刚好放在口袋里、外套又是刚好放在车里的,骗谁呢。 石村一重:“这如果是真的,那不才糟糕了吗?” ……确实。 是他得意忘形了。 神田川优低下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问道,“那个咒灵,是怎么回事?” “那家的主人叫做尾上实树。”石村一重解释道,“他的儿子,尾上井野,三年前被五条家招揽为咒术师,入职一年就牺牲了。” “那个咒灵,是他对所有咒术师的恨意,所形成的诅咒。” 神田川优抿起嘴。 原来如此。 咒灵本质是诅咒,诅咒的类型不同,咒灵的目的和行为也会不同。 所以那个咒灵舍弃了攻击的形态,换取生存能力,因为那人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伤害普通人,而是复仇。 亲手复仇。 石村一重叹了口气:“优少爷,咒术师就是这样的职业。” 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也不是打败恶龙的勇者,即便拯救他人的性命,甚至都得不到一声感谢。 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孤独地战斗、无声无息地死了。 就算留有怨念,都无法化身咒灵,在这世上留下痕迹。 会悔恨、痛苦、难过的,也只有他们的亲人而已。 神田川优:“尾上井野是怎么死的?” 石村一重:“呃,这个,术师的死亡率一直很高,人手不足,不过也和自身实力不够有关,总之……” 神田川优接话,“总之,是上面那帮老头干的好事吧。” 石村一重:“……虽然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您说话还是注意一点。” 石村一重擦擦汗,悟少爷说话已经很不注意了,优少爷看起来软软的,怎么说起话来也这么狂啊! ……很难说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学的谁。 总而言之,教学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就是好像有点教训过头。 小动物肉眼可见的不活泼了,垂着脑袋,用脚尖划拉地面,送他回去的时候,石村一重差点摸上他的头。 阻止他的,是自家少爷透过墙壁都能感受到的死亡视线。 六眼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难得五条悟先到家,神田川优打开门,换了鞋,闷闷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五条少爷其实憋好久了,回来路上转了三个地方,分别买了布丁、蜂蜜蛋糕还有五条优最喜欢那家的冰淇淋,他们俩的口味都偏甜,但是五条优最喜欢吃又凉又甜的。 想说的话一大堆,最后还是装作云淡风轻,不经意地从客厅探出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吃冰淇淋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半,“香草薄荷的。” 神田川优蔫蔫地走过去,例行公事一样揽着他的脖子抱了一下,拿走了冰淇淋。 “谢谢悟,爱你哦。” 然后就回房间关上门。 门外的五条悟:“……” 五条悟把手插回兜里,在门外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回去了。 这之后的好几天,神田川优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到深夜,睡觉的时候把写的东西锁进抽屉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五条悟出任务的时候下手日渐暴躁,把平贺夏纪吓得够呛。 “老老老大,你又跟优吵架了?” 五条悟:“闭嘴。” 五天之后的晚上——神田川优终于捏着一叠纸,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了。 神田川优坐到五条悟对面,郑重道,“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五条悟转过身,“……嗯?” 神田川优深吸一口气——把纸推到他面前。 “我觉得!术师的工作制度必须改革啊!” 五条悟:“???” 神田川优:“你看啊,多劳多得分红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任务不能上面说多少就布置多少啊,要讲究自主选择,还有调动主观能动性啊!” 五条悟:“……” 神田川优:“而且岗前培训也没有一个统一标准,福利待遇就更不用说了!同样是高风险职业,你看消防员,不仅有带薪休假、高额抚恤金,还有合理的退出机制……” 五条悟:“……” 神田川优总结道,“所以,我结合一些这个时……现在的职业资料,制定了一份咒术师的行业标准,给你,可以作为参考。” 五条悟:“……” 神田川优精神满满地给他讲解自己的“职业见解”,五条悟无语凝噎,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注意到,旁边还有另外一叠白纸。 五条悟问,“这个也是行业标准?” “哦,那个啊。”神田川优摆摆手,“不是,这个是……” 他把那叠纸拿过来,看着五条悟的眼睛,真诚道。 “悟,对不起……我之前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五条悟动作一顿,良久,哼一声。 “……嗯。” 他装作不在意地含糊道,“我才没在意……” 没等他说完,神田川优长出一口气,咬牙切齿,“我之前考虑的实在太不周全了——我完全没想到,五条家居然可以这么屑!” 五条悟:“……” 五条悟:“???” 神田川优:“我完全没想过,如果你不想呆在五条家该怎么办啊!不过这次我真的计划好了,这是几个可以投资的公司、地皮,还有相应的理财计划,之后我会找合适的经理人,全都挂靠在你名下,这样就算以后我死——”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耳边一个机械的提示音。 【五条悟好感度-5】 神田川优一愣,他呆呆地抬起头,只见五条悟翻了两页他写的东西——脸色冷到能结冰。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提示音。 【五条悟好感度-10】 【五条悟好感度-10】 【五条悟好感度-10】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55】 神田川优:“……!?QAQ” 第19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19) 神田川优愣在原地,伸手去够对面人的胳膊,“哥,怎么了……” 五条悟甩开他的手,头顶冒出十字,“别叫我哥。” 【五条悟好感度-5】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呆呆地把手往回收。 【五条悟好感度-5】 伸出去。 【五条悟好感度-5】 收回来。 【五条悟好感度-5】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35】 神田川优:“……” 你到底要怎样啊!? 神田川优茫然无助又懵逼:“到底怎么回事?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系统:【……】 系统:【朋友,你是真的不适合玩攻略游戏。】 系统:【没救了,埋了吧。】 结婚十年是一种什么体验? 神田川优:谢邀,应该跟当十年双胞胎差不多。 反正就是没爱了呗。 神田川优紧张地咬住手指,当天晚上,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一小时。 没办法,他这几天是实实在在的在熬夜,早就累得不行了,没有一沾床昏过去,已经是因为焦虑了。 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迷迷糊糊起床喝了口水,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哥不在家。 外面的帐撤了。 值班的人也没了。 神田川优心里咯噔一声,手一松水杯落下,水洒了一身。 手机铃声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平贺夏纪。 神田川优呆呆地按下接听键,没等对面说话,先抱着电话“哇”一声哭出来。 “夏纪我哥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那……出任务吗?” 神田川优抹掉眼泪:“出,嗝,出……去哪?” 平贺夏纪:“你先把衣服换了。” 神田川优泪眼朦胧地挂掉电话,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夏纪怎么知道他衣服湿了? 平贺夏纪转头看向旁边监工一样盯着他的五条悟,后者正在发短信,自然而然地给他下达指令,“你们跟石村一起去,优需要的东西他都有准备,以后他的任务你通知,人回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平贺夏纪:“……有。” 五条悟:“说。” 平贺夏纪:“老大,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带优出任务?” 五条悟:“没有问题就闭嘴。” 俗话说,下坡容易上坡难,好感度也是如此。 五条悟的好感度掉的时候哗哗的,升的时候……根本没升过好吗!? 此时此刻,神田川优深刻体会到了那些情感主播口中的世间真理。 【当他不爱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早上出门撞见,好感度-5 中午一觉醒来,好感度-5 晚上回来开门,好感度-5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20】 神田川优:“……” 你多少也讲点道理啊行不行!? 这一刻,他又回想起被攻略游戏支配的恐惧。 一星期后。 神田川优跟平贺夏纪出去揍了一天的咒灵,晚上趴在桌子上眼皮打架,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几次,还是坚持要等五条悟回来。 深夜的时候,玄关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屋子里的灯都关了,只从墙边延伸出一点模糊的边缘,五条悟脱掉鞋往里走,客厅里只有餐桌边点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少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他的眼皮还有点肿,脸颊被胳膊挤出一小块,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摸。 五条悟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也趴在桌子上,忍不住想伸手掐一把。 五条优的脸总是很软,摸起来像棉花糖,捏一下就会红,哭了就会肿,脆弱得和神子基因一点不搭。 五条悟歪过头——还是没忍住,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脸颊。 果然很软。 软软的,热热的…… 等会,怎么这么热? 五条悟:“……” 神田川优是被捏醒的,他睁开眼的时候,五条悟正扯着他的脸,往他嘴里塞了什么。 神田川优:“唔唔唔!” 他咽下去,药的苦味在口腔散开,下巴被人抬起来——五条悟单手捏着他的脸,他被迫嘟起嘴。 神田川优头晕晕的,含糊不清道,“悟&(*回*(@来啦!” 五条悟松开手,黑着脸回答了他,“五条优,以后你再等我,我就搬去别的地方住。” 【五条悟好感度-5】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15】 神田川优:??嘤QAQ 五条悟转身想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可能是因为发烧,头脑发热,反而没那么多顾忌。 深夜的房间静悄悄的,不正常的热度从指尖传递到他的皮肤,烫得惊人。 少年垂着脑袋,闷闷地问。 “悟……你到底怎么了?” 从回到游戏开始,五条悟好像就一直在跟他闹别扭。 把他关起来也是,掉好感度也是。 可他甚至都搞不懂为什么。 五条悟的脚步停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慢慢地、慢慢地,扒掉神田川优拉着他的那只手。 白色短发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波澜无惊,没有一点情绪。 除了冷漠。 那种好像,他和其他所有人都一样的冷漠。 神田川优忽然觉得全身都冰冷了。 大脑一片空白,寒气溢出指尖,他忽然很想逃。 随便逃到什么地方,随便逃到什么时间。 只要逃开那个眼神。 五条悟:“与你无关。” 五条优:“……好。” 凌晨三点。 深夜的商业街有些冷清,只有少数风俗产业、还有24小时便利店仍然开门。 男人衣衫不整地被人从风俗店赶出来,原因是白喝酒不付钱,他缩着脖子,等高大的保镖离开,才向后骂出好长一串卷舌音。 然后回想着刚才店里美女肌肤的触感,瘫坐在路沿上,酒精上头,仰面傻笑。 易拉罐滚到脚边,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的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比刚才店里的女人更好看、更楚楚可怜的脸。 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碎发长到耳畔,他拎着装啤酒塑料袋的一边,易拉罐滚动相撞,身形摇晃,好像是喝醉了。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精致的五官,湿漉漉的眼底,看起来就让人有种凌虐的欲望。 男人咽了口唾沫,匆忙拎着包站起来,想躲进少年身后电线杆和围墙组成的角落。 身体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男人看也没看,往后一推,嘟囔道,“谁把废铁扔在电线杆后面啊——” 胳膊被用力一拧反压在背后,重心不稳跪倒在地,鞋底踹在他屁股上用力一踹,踩在他手指上用力一碾。 疼痛和惨叫同时传出来。 五条悟两手插着兜,眼底阴沉道,“看什么看。” “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把人胖揍一顿扔到垃圾堆,五条悟才走回来,重新躲在电线杆后面。 从鼻子哼一声,“变态,垃圾。” 平贺夏纪:“……” 你还不是跟他一样吗?? 既然放心不下,一开始不要把人气跑不就好了…… 五条悟:“你有什么异议吗?” 平贺夏纪:“……没、没有。” 平贺夏纪把注意力放回五条优身上,“啧,老大,你到底干什么了,让小熊猫伤心成这样子。” 五条悟:“……小熊猫是谁。” “诶,你不知道吗?是优啊!”平贺夏纪掏出手机给他看,“前段时间优天天哭唧唧去一队报道,大家都喜欢在他哭的时候给他塞东西吃,他一边哭一边吃的样子特别像小熊猫哈哈哈!” 五条悟:“……” “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六眼啦。”平贺夏纪感叹,“六眼是真的很方便啊,和优搭档出任务,效率能提高一倍不止,队里那帮混蛋总跟我抢人。” 五条悟:“……” 平贺夏纪唏嘘道,“现在他们已经在收集小熊猫的爱好了,威逼我不行打算利诱了……诶我的手机!!” 五条悟啪啪一通操作,再给他扔回去,平贺夏纪一看,他存的五条优的照片全都没了。 “老大——你干嘛!”平贺夏纪欲哭无泪。 五条悟:“侵犯肖像权。” 平贺夏纪:“那你邮件发自己一份什么意思!?” 五条悟:“留份证据。”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小声嘀咕:“老大,你这么当哥哥,小心以后优不要——” 五条悟瞥他一眼:“你说什么?” 平贺夏纪:“……没事。”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给五条悟实时播报五条优的情况。 “小熊猫在便利店门口坐下了哦。” “有个奇怪的男人从便利店出来了,嘴角有疤,看起来好凶哦——” “等等,小、小熊猫把人家抱住了!?” “小熊猫在哭了,一边哭一边喊……” 平贺夏纪看着口型,下意识念出声,“哥、哥?” 平贺夏纪:“……” 【五条悟好感度-10】 【五条悟好感度-10】 【五条悟好感度-10】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15】 平贺夏纪颤巍巍转过头,挡住眼睛,“啊、啊,好刺眼,这就是十八层地狱的大门吗——” 五条悟:“……” 五条悟:“你再演戏,我就让你跟刚才那个人一起在垃圾桶殉葬。” 第20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0) 这是禅院甚尔度过最莫名其妙的一天。 五条家仗着五条悟多袚除了几只咒灵,跟总监部打报告向禅院“借人”,没人愿意去,那帮不要脸的就一大早把他薅起来打包送去五条家。 上午本想凑热闹看看传说中的六眼小鬼,结果没见到人还和领班打了一架,不仅扣掉两月的薪水,还错过了晚饭。 ……切,咒术师,在哪都一样。 打得过的人他们瞧不起,打不过的人就使阴招。 禅院甚尔食指扣住啤酒的拉环,旁边的收银员连忙阻止,“等等,先生,这个您好像还没付钱……” 他啧一声,置若罔闻地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我又没说不给?” 禅院甚尔喝着啤酒,视线下移,单手往兜里一摸。 空空如也,完全没有本来应该在那的两枚五百元硬币的影子。 禅院甚尔:“……” 很好。 他把易拉罐带啤酒往后一扔,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打算跑路:“这个还你,有缘再见吧。” 收银员:“您等一下——!!” 伴着收银员的尖叫冲出便利店的门,禅院甚尔撞上什么人,他看也没看把那人推开,“喂,快滚,趁我还没揍——” 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抱住了。 撞上他的少年抱着他就开始哇哇大哭,“哥——”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你谁? “哈?”男人垂下嘴角,表情凶恶,“小鬼,你叫谁——” 声音顿住,因为。 少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忽然把塑料袋的啤酒咕噜噜全倒出来,往里面塞进一叠叠的钞票。 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没说完的话彻底咽进肚子里。 少年抬起头,把塑料袋递给他,“够、够吗?” 禅院甚尔:“……” 这,就是吃软饭的快乐吗? 咒术师姑且算是高薪职业,但禅院甚尔并不是咒术师。 小时候看不到咒灵,基本依靠剩菜剩饭过活,长大了虽然勉强靠袚除咒灵挣点钱,但咒具消耗的速度和袚除咒灵的收入基本持平,让他始终维持在穷困潦倒的基准线。 虽然但是,除了赌马悬赏□□拳,他还未曾想过,钱还可以来得这么容易。 是他未曾设想的道路。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叮——】 【触发禅院甚尔好感度开启任务:首次雇佣】 【请玩家选择是否接受Y/N】 大概是店员打电话报了警,超人的五感远远听到警笛声。 “喂,小鬼。”禅院甚尔一把将人扛起来,顺手拎走塑料袋,“我不白拿你的钱,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发烧加上酒精,神田川优头晕脑胀,他抓紧身下的衣服,依靠本能回答道:“我想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禅院甚尔:“行吧。” 如果一年前,有人和禅院甚尔说,他会大半夜在便利店捡回去一个喝醉酒的小鬼,他一定会笑那人傻了。 但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时间和经历能够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一个人。 比如一年前的他,只会想着怎么找机会和禅院家同归于尽,而不是怎么攒钱离开那个鬼地方。 不差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出租车直接打到地方,付钱都不用找零。 “一间房,一晚上。”旅店窗口,禅院甚尔甩去三张万元大钞,“剩下的是封口费。” 旅店的装修不新也不旧,整体看起来就像个暴发户审美,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禅院甚尔转头去叫跟他一起来的人,“喂,小鬼——” 诶,人呢? 旅店门口,跟他一起来的少年扶着墙吐得一塌糊涂、灵魂出窍。 禅院甚尔:“……” 这小鬼,看着年纪不大,做事还挺大胆。 禅院甚尔抱起胳膊,靠着柱子啧一声:“你到底喝了多少?” 少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禅院甚尔:“一瓶?” 神田川优:“……一口。”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的生活环境注定,他几乎没见过这种温室长大的小少爷。 不过,只要能给钱,他倒是对这种人没什么偏见。 “这里是地下有名的黑旅馆,熟人介绍才能住,通缉犯欠债鬼一大堆,只要你不出去,天皇老子也找不到这里。” 禅院甚尔关上房间的门,开始数手里的钞票,清点完毕,把塑料袋打了个结,扛在肩上。 “那么,有缘再见——” 就是这缘分来的有点快。 十分钟后。 禅院甚尔把门打开了。 禅院甚尔把门关上了。 禅院甚尔:“……小鬼,别告诉我,你哥是五条悟。” 神田川优顿了顿,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拎起他的后衣领,打开窗户,冷笑一声,“……很好。” “天皇老子这不就来了。” 事实证明,不要被金钱冲昏头脑。 利益背后总是隐藏着更大的麻烦。 一百万买一个拐卖五条家小少爷的罪名? 傻子才干。 几乎不用思考,禅院甚尔脑海中就浮现出把手里的小鬼送回去,顺便再邀功讨一份赏金的选项。 他也立刻决定这么做了,马上行动打算把这小鬼带回去,然而刚低下头——就对上一双茫然的、空旷的、悲伤的冰蓝色眼睛。 可怜兮兮的,跟要被扔掉的小狗似的。 禅院甚尔的动作顿了一下。 ……算了。 反正那帮术师和他不对付,送回去说不定还要讹上他。 他想。 能赚一百万是一百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和整个五条家为敌,他还隐隐感到一丝的兴奋。 于是禅院甚尔转而拎起少年的衣领,推开窗户,“小鬼,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明天早上。”他咧开嘴,“你给的钱只够我保你到明天早上。” “不然得罪五条家可不划算。” 所以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神田川优抱着塑料袋蹲在地上,吐过两次之后,被酒精支配的大脑终于回神,开始正常接收环境的讯号。 复古的夏洛克风格时钟咔哒咔哒,空气中烟雾缭绕,懊恼和惊喜的叫骂此起彼伏,放眼望去,衣装整洁的只有统一白衬衫黑马甲的荷官。 很显然,这里是赌场。 还是不太正规的那种。 他身上套了件不知道谁的外套,几块污渍、烟味很重,和这地方一个风格。 神田川优用垂下来的袖子顶起耷拉的帽檐,露出一点视野,男人坐在花里胡哨的老虎机前,叼了根烟,没点燃。 数字滚动,差一位。 “切。”禅院甚尔往后一仰,拉走装筹码盒,余光瞥了他一眼,“想试试吗?” 神田川优:“……” 邀请未成年赌博,这人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这么看着我,小少爷。”禅院甚尔把烟别在耳朵上,顺手往自己头上也扣了顶鸭舌帽,“我这是在满足你的需求,人多的地方才不好找。” “毕竟五条家的术师现在正满世界找你呢——”他啧啧称奇,“你到底干什么了?抢忌库还是打家主?能让一队出动一大半。” 神田川优抿起嘴,烧还没退,他心情也不好,沉默着不想回答。 忽然,一双手摸上他腰间,神田川优下意识睁大眼,身体一轻,男人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身前。 “嘘——”禅院甚尔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人来了。” 赌场入口闪过术师制服的一角,禅院甚尔用身体盖住他继续游玩,等人走了才松开。 然后推了推身前的少年,下巴指指身前的机器,“喂,真的不试试?” “这可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好东西。” 神田川优在赤司家严格的教育下长大,不要说烟酒赌博夜总会,连游乐园都没去过,这些在他的世界里,是被划分到“不良”的范围内的。 但是人嘛,不高兴的时候,就总想要干一点“不良”的事。 更何况他是在游戏里——对,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啊! 这么认真干什么!真是的! 这样想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气鼓鼓地伸出手,触电似的拉了一下。 三个七——金光大作,机器响起吵闹的庆贺音乐。 神田川优眨眨眼,跌到谷底的心情,好像真的回升了那么一点点。 “噫。”禅院甚尔说,“小鬼,你运气不错啊。” 叛逆这东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及第三次第四次。 就跟卷舌音会传染一样。 神田川优玩了几局老虎机,就盯上旁边的21点,然后是扑克,再然后是弹珠。 禅院甚尔发现,这个看起来乖得像条小奶狗的小孩,竟然意外的很有赌运。 “小鬼。”他顿时有了主意,跃跃欲试道,“要不要跟我去玩把大的?” “我不叫小鬼。”神田川优瞥他一眼,“我叫五条优。” 禅院甚尔啧一声,把他扛起来,“知道了小鬼。” 神田川优:“……” 赌场都有贵宾厅,这种违法经营的也不例外,但是禅院甚尔说的玩大的,当然远不是筹码升级那么简单。 禅院甚尔张开嘴—— 神田川优:“你要吐了?” 禅院甚尔:“……小鬼别瞎想。” 他从嘴里掏出一个咒灵小球,咒灵小球又把自己的身体从自己嘴里掏出来,趴在他肩膀上。 神田川优惊了:“贪吃蛇?” 禅院甚尔:“别逼我打你。” 神田川优眨眨眼,“要出老千?” 禅院甚尔:“不干?” 神田川优:“干。” 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伤身不伤身暂时不知道,但作弊是真的爽。 禅院甚尔掏出的咒灵可以存储物品,普通人又看不到咒灵,简直就是作弊神器,禅院甚尔看着大把大把往里赢的筹码,一整天莫名其妙的憋屈一扫而光。 神田川优反而有点玩烦了,“收手吧,他们快到极限了。” 禅院甚尔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神田川优:“对面那人一小时加筹码13次,平均五分钟一次,刚进房间的时候他平均十分钟才加一次,而且加码总额少了248.9万,所以,他快没钱了。” “而且,过去十分钟他往你的方向看了8次,他开始怀疑我们了。” 禅院甚尔:“……你脑子很好使啊小鬼。” 他架着神田川优把他抱起来,靠近他的脸,“我说,你要不要跟我合作,赚到的钱我们对半分啊。” “我才不要,我又不缺钱。”神田川优挣扎着推开他,“放我下来——” 两人正闹,走廊传来一声大喊。 “找到了!是带走少爷那家伙!别跑!!” 两人同时一顿。 糟糕——忘了还有术师在找他们。 “是咒术师!”听到动静,门里的男人也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大声喊,“那两个人是咒术师!老板,我就说他们肯定用什么东西出老千了!!” 禅院甚尔&神田川优:“……” 禅院甚尔把小孩往胳膊下面一夹,“别吐我身上,小鬼。” 神田川优:“……” 你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跑!! 天与咒缚的运动能力实在惊人,很难想象有人不依靠咒力做到这种程度。 欣赏的前提是,那个被带着上下蹦跶的人不是他自己!! 又是一波扶着墙吐到灵魂出窍,而罪魁祸首事不关己,唏嘘地数着还没兑换的筹码。 “啧,小鬼,你哥到底是有多恨你啊?” “呸呸呸!”神田川优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用他的衣服抹了嘴,“你哥才恨你!我哥只是担心我而已!!” 禅院甚尔动作一顿。 神田川优:“……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禅院甚尔耸耸肩,“没什么,就是本来以为你是真傻来着。” 神田川优:“你什么意思啊???” “小少爷。”禅院甚尔转移话题,“我们去玩下一趴,怎么样?” 禅院甚尔本来想带他去下个赌场继续赌,不过,今晚的经历给了他新的想法。 来钱最快的行业,也许并不是赌博。 叫一声哥就一百万,骗骗这种伤心的可怜虫,好像比赌博还轻松? 值得尝试一下。 禅院甚尔在一个地下赌场给他们俩一人买了身高级的衣服,他自己是敞口的黑衬衫西装裤,给五条优的是白色的背带西裤、衬衫和带暗纹的小领结。 男人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看到少年已经快把领结打成死结,无语地啧一声,还是掐掉烟上前帮忙。 明明是今晚才认识的,这小孩倒是适应的很快,立马顺从地松开手,甚至还指点他衣服也没拉直,被伺候的非常理直气壮。 禅院甚尔想起路上遇到的、那种从有钱人家跑出来的小狗。 给两口吃的就翻肚皮,见谁都亲热的蹭上去,摸它两下,就围着你转,示意你继续摸。 让人想一点点割开它的皮肉,看它惊恐地叫,消失掉最后一点天真。 他的眼底晦暗不明,单手捏住小孩的脸颊,逼迫他抬起头,少年眨眨眼,脸上的软肉嘟起来,身体仍然放松,含糊道,“怎么了?” 那是信任的眼神。 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禅院甚尔移开视线,松开手,“没事。” 神田川优:……怎么这帮人没事都爱捏他的脸。 他揉揉脸颊,跟上他,“下一趴是去哪?” 神田川优习惯穿这种高级的衣服,以至于完美错过了察觉不对的时机,直到站在风俗店门口,才反应过来—— “你说的下一趴是去当牛郎??” 禅院甚尔:“别说的那么难听,那叫男公关。” 禅院甚尔:“为了照顾你,这可是间很单纯的风俗店。” 神田川优:“……” 那我谢谢你啊。 见过了禅院甚尔,神田川优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不要脸。 人,为什么可以如此自然的出卖自己的□□!! 一点心理转变都没有,顺畅得让人不敢相信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抱着果汁坐在沙发上,震惊地都忘记咬吸管。 禅院甚尔美女在怀,还跟他对口型。 【不行了吧,笨——蛋——】 神田川优:“……” 真是个人渣。 他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他接受的教育可没有这样教过他。 神田川优低头一看,吸管滑到果汁里去了。 他正在试图把吸管弄出来,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小弟弟,你在干什么啊?” “吸管。”少年眨眨眼,他向来习惯被照顾,所以在请求别人帮助方面从不扭捏,顺口道,“掉进去了,姐姐能帮我弄出来吗?” 三分钟后,他身边围上两个人。 五分钟后,他身边围了七个人。 十分钟后,他身边围上十几个帮他拿吸管的大姐姐,桌子上还多了七八杯新的果汁饮料,还有一大把吸管。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忽然回神。 等等,他在干什么?? 坚持高道德标准可能很难,但是堕落就是一瞬间的事。 等神田川优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大姐姐中间表演一眼记数字了。 风俗店生意最好的时间段已经过去,没过多久,人就渐渐少了,神田川优揉揉眼睛,折腾了一整晚,他的困意也上头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什么“禅院家没有咒力的废物”、“转行卖屁股”、“很配”之类的话。 然后就是一声巨响——他一抖,睁开眼,沙发倒了、酒瓶洒了、地上都是血,所有人尖叫着跑出去,整个大堂一片狼藉。 他愣愣地向禅院甚尔的方向看过去,男人的眼底晦暗不明,舔了一口手指上的血。 神田川优:“那个……” 发生了什么? 禅院甚尔看过来一眼,声音里还带着刚才的杀气,“闭嘴,小鬼。” 神田川优:“……不是。” 神田川优:“那个,这算不算,把人家的店给砸了?” 他担忧道,“要赔钱的吧……” 突然落入现实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三两步跨过来,捞起小孩就打算跑路,刚跑到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纹满纹身、矮胖矮胖的中年男人。 其他店员:“老板!!” 神田川优:……不带这么倒霉的吧!! 眼看老板的视线逐一扫过后面的一片狼藉,脸色越来越难看,神田川优叹了口气,已经打算从系统那换钱出来赔店了。 没想到——对面的人一拍手掌,不仅没有生气,声音中反而充满惊喜。 “哎呦,这不是五条少爷吗!?” 神田川优:……?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老板激动地左右乱转,“那个那个,我好像有什么事想跟您说……哎算了!” 老板喜出望外,亲切地握着他的手一直摇,“是我啊,土田!两年前那个咒灵,真是多亏您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哈哈……” 神田川优逐渐回过神来。 这个老板,好像是把他当成五条悟了。 神田川优:“……哦。” 事实证明,不要嘲笑别人,迟早会轮到自己。 他宛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从金碧辉煌的夜世界回到现实。 于是——莫名其妙就被放走了。 老板不仅没有追究店里的损失,还给他们多结了陪酒的费用,甚至还塞给神田川优一部手机,强行存上了自己的号码。 荒谬的一晚上,就这么荒谬的结束了。 凌晨的街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垃圾袋,擦着马路飞舞。 一大一小站在夜色的尾巴里,彼此的心情都不太美妙。 两人一句话没说,直到,肚子里整齐地发出“咕噜”的声音。 禅院甚尔:“去吃饭吗,这些钱应该可以去个好饭店。” 神田川优:“你请客吗?” 禅院甚尔:“我只请女人。” 虽然但是,好饭店没有半夜营业的,最后还是买快餐带回了旅馆。 他们默契地谁也没问谁的事,就拎着塑料袋一路默默走回去,然后倒水开封拆包装纸。 最后还是神田川优先开口,“你很缺钱吗?为什么?” 禅院甚尔不置可否,“那你哥又怎么了?让你死活不想回去?” “……也没什么。”神田川优一秒钟泄气了,捧着汉堡咬了一口,“我就是觉得,他好像不需要我。” “出任务也是错,想帮他的忙也是错,等他回家都不行……也许他说的对,和我无关,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神田川优撇下嘴,“感觉自己就跟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一样。” 禅院甚尔:“哦。” 神田川优:“……这时候一般应该问我什么意思吧。” “啧,这还用问。”禅院甚尔往后一躺,翘起腿,“胆小鬼而已。” 神田川优立刻炸毛了,“你说谁胆小鬼!我哥一点也不胆小!我哥什么都不怕,他比你强一百万倍——”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禅院甚尔无语地看他一眼,伸手戳上他的脑门,“五条家的术师都追在我屁股后面跑了这么久了。” “很明显——他根本是怕你死吧。” 神田川优一愣。 天边,隐隐亮起橘色的晨光。 门外传来脚步声,神田川优下意识向他看过去,禅院甚尔伸了个懒腰,打开窗户,深藏功与名,“小鬼,你的时间到了。” “下次有赚钱的活再叫我啊。” 【禅院甚尔好感度开启任务完成,等级评级A。】 【禅院甚尔当前好感度:50】 一阵震动,神田川优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是那部风俗店老板送的新手机,他手忙脚乱地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老板谄媚的声音。 “哎呀我终于想起来了,您还记的两年前您在我们这定的生命宝石吗?” 神田川优:“生命宝石?” “哎呀那个……那个,您忘记啦,就是那个!那个!” “骨、骨灰做的那个——您说想把他做成扣子的!衬衫最上面那颗!” 神田川优:“……”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但神田川优都没再听进去了。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他轻松度过的四天——是游戏里的四年。 窗外的樱花凋零了,六岁的小孩独自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前,看着屏幕上心监器的倒影。 他从山下的零食店买了好多香草冰淇淋,从塑料袋掏出来,踮着脚一个个摆满一整个冰箱,每天从训练场回来,就从冰箱里拿一盒带到医院,坐下来看那条上下曲折的心率线。 他在等。 等一个人睁开眼,等一个人跟他撒娇,说想吃冰淇淋。 但是始终没有,于是冰淇淋开始融化,于是再慢吞吞自己吃完。 然后冰箱里的冰淇淋吃完了,然后他又把冰箱填满,然后这件事循环往复,只是频率从每天发生变成每周一次,从每周一次变成每月一次。 然后终于有一天,小孩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那一天,他忽然明白了“死”这个概念。 那就是冰箱里的冰淇淋从此只会有他一个人吃、晚饭的手指剧场永远少了一个配音员、从此不会有人跟屁虫一样走到哪都要拉他的手、也不会有人在发烧的时候蔫蔫地讨冰淇淋。 做错了事,手指划圈可怜巴巴跟他说抱歉。 死了,就是没了。 像他袚除的所有咒灵,在世界上消失不见。 那一天,五条悟想,怎么才能把一个死人永远留下来呢。 于是,他去了一家能把人的骨灰做成宝石的店。 那天的天气很好,店面很好看,展示柜里的宝石闪闪发光,老板亲自接待,非常热情,给他介绍各种价位的套餐。 “我们这里还提供二次加工服务哦,您想要把宝石做成什么物品呢?” 小孩沉默了一会,回答,“扣子。” “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老板附和他,“非常特别的选择,不过也很有意义,是因为这代表着最高的地位、最贴近生命线的地方吗——” “不是。”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因为,优最讨厌这颗扣子了。” “扣起来很紧,松开又不好看,做的很多余。” 老板:“……” “所以。”小孩认真道,“如果他再不回来,就要被做成自己最讨厌的东西了。” 好像是在问别人,又好像在问自己,小孩喃喃道。 “要变得多强,才能把优带回来……然后,让他再也不会‘死’?” 神田川优呆呆地抓着手机,直到被粗暴地拥入一个怀抱里,头顶传来焦躁的声音。 “你是白痴吗??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禅院家的!?五条优,你是不是疯——” 神田川优只听了个开头,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的脑子乱糟糟的,良久,手指揪住身前人的衣角,低声道。 “……哥,对不起。” 五条悟压着火,冷脸想推开他,“五条优,这招没用!你给我——” 一个滚字还没说出口,肩膀的布料被什么濡湿。 他的动作一顿。 “对不起。”神田川优把他抱的更紧,手指攥着布料,扭出纹路,“哥,对不起……” 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一截苍白的、纤瘦的脖颈。 窗外的太阳升起了。 少年站在原地,拳头攥紧又松开,光照进来,在那双冰蓝的瞳仁映进一点金红。 扬起来的手,却又慢慢放下了。 “……白痴。”他任人抱着,低声道,“谁稀罕啊。” 【五条悟好感度+50】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35】 第21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1) 神田川优几乎是长在五条悟身上回去的。 少年红着眼眶, 手脚并用扒着他身上,说什么也不撒手,五条悟拿他没办法, 叫人拿了件外套,盖住他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才抱着他坐上车。 关上车门, 视野一黑, 神田川优用那件外套把他也盖进去,揽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脸旁边。 五条悟去推他的脸, “你松开。” 神田川优贴得更紧,“不松。” “松开。” “不松。” 少年小声道,“除非……你答应以后还跟我一起睡。” 五条悟别过头,半天才哼出一声。 “……嗯。” 【五条悟好感度+5】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40】 他还没得及高兴, 五条悟一把掀起外套,按在他头顶, 靠近他耳边,阴沉道。 “笨蛋, 你先给我回去做检查。”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心虚.jpg 在外面浪了一晚上,成果非常显著,不但发烧到39度5、中度脱水,而且全身到处是擦伤, 手腕、膝盖都有挫伤,甚至还裂了两根肋骨。 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从出门到入土。 这下也不用考虑睡觉的事了,因为直接进医院了。 神田川优:我说为什么感觉身体动起来这么迟钝。 他还以为是游戏卡顿了。 看来一直开痛觉减免也不是事…… 等等——痛觉减免?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神田川优:“统统, 你别告诉我,我体力值20还能正常活动都是因为痛觉减免……” 系统:【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 系统:【体力值归0就是真的死了啊, 只不过你可以氪金复活而已。】 神田川优:“……” 这下他终于明白他哥为什么想把他关起来了。 所以说,在这些游戏角色的眼里,他就是一副快死了的身体数值啊!! 等等,他都这样了禅院甚尔还能若无其事带他浪、搞断他两根肋骨…… 神田川优:果然是个人渣.jpg 为了不再不小心惹五条悟生气,神田川优决定,下调一点痛觉减免。 系统:【你确定?】 神田川优:“嗯。” 系统:【你真的确定?】 神田川优:“真的,这样控制身体也会更灵活吧。” 系统:【好,那现在——】 神田川优:“啊啊啊啊啊等等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系统:【……】 神田川优:“QAQ轻一点,拜托轻一点。”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果然还是太——疼了。 沾着碘酒的棉签碰到伤口,少年的眼泪就迅速聚集,身体一僵,害怕的情绪溢于言表,但是他又努力想表现得十分坚强,一时间看起来非常搞笑。 神田川优捂着打了固定的手腕,垂着脑袋颤巍巍道,“姐、姐姐,轻、轻点……” 帮他上药护士姐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好、好的。 于是五条悟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疼得呲牙咧嘴的小动物,门一打开,小动物浑身一僵。 知道五条悟生气的原因之后,他就有点不太敢受伤了。 身体绷紧,疼的表情都强行中止,视线游移,把受伤的手腕往后面藏。 “悟,你回来啦,哈哈——哈——” 声音里都在抖,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心虚。 五条悟在旁边坐下来,趁他不注意,快速出手戳了戳藏起来的手腕。 “疼!”神田川优瞬间冒出眼泪,声音出了个头又憋回去,“QAQ嘶——没事,嘤,悟,真的没事……” 又疼又不敢疼,看着好可怜。 五条悟叹了口气,抬起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神田川优瞬间破防了,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控诉地看着他,“呜呜呜你干嘛呜呜呜——” 我都那么努力了!头发被一只手压住,垂下来挡住眼睛,五条悟用另一只手压住他的后颈,把他的耳朵压到自己嘴边,张开嘴,又抿起来。 良久,才听到一个别扭的声音。 “……对不起。” 神田川优呆住,半晌才缓慢转头,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五条悟:“……你这副样子让人觉得好不爽啊。” 他移开视线,语气一顿,“没什么,跟你说那种话是我……不对。” 五条悟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以后不会了。”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五条悟居然跟他道歉了。 怎么回事,今天是世界末日吗? 五条悟挎上他的脖颈,头顶冒出十字,“如果你不想死就赶快把这副表情收回去。” “笨蛋。”他看向别处,小声嘀咕,“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明明小时候怎么也不肯松手的。” 最后那句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几乎要听不见,但神田川优还是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神田川优顺着他的动作低下头,愣了半天,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悟——”他转身揽住少年的腰,用脸去蹭他的脸颊,“今晚要不要一起睡嘛?” 五条悟:“不要。” 神田川优:“呜呜呜QAQ为什么。” 五条悟:“今晚早过了,现在是白天。” 他顿了一下,“而且输完这瓶就回去,医院住着不舒服。” 于是这天,他们又回去偏殿了。 虽然没有人住,偏殿还是有人在打扫,看起来和四年前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他们都长高太多了,所以只能打地铺。 侍女在铺床,两人在旁边看,神田川优的手腕和膝盖都用不了力,五条悟从玩偶堆里给他拿了个黑脸小羊坐着,他伸着腿托着下巴,无聊去跟五条悟比身高。 神田川优伸手比划,“为什么悟比我高这么多!” 五条悟哼一声,“夏纪养的阿花吃的都比你多。” 神田川优emo了,“我又不是不想吃……” 吃多了会吐啊,他有什么办法。 五条悟顿一下,揉乱他的头发,居高临下道,“笨蛋,你哥可是将来的最强,你长那么高干什么。” 神田川优思考了一下,觉得好像也对,于是张开手臂,撒娇道,“那——哥你抱我——” 将来的最强,现在也只是个移动工具而已。 这么一想,实在很难不骄傲。 五条悟把人抱过去,少年又闹着不下来,吵着要亲亲。 神田川优好委屈,“可是都是我亲悟,悟都没亲过我——” 他把脑袋往五条悟脸边蹭,“亲一下嘛。” 五条悟挪开脸,“不要。” 他锲而不舍,“亲一下嘛。” 五条悟:“……恶心。” 少年震惊地抬头看着他,眼眶里的泪水迅速聚集,“呜呜呜,悟说我,呜呜呜,悟明明才说过再也——” “好啦!”五条悟赶快打断他,侧脸啾了一口,“闭嘴不许哭!” 神田川优得寸进尺,“这边也要。” 五条悟盯着他—— 神田川优一蔫:“好、好嘛,不要了……” 话没说完,手被牵住了。 他一顿,顺着被握住的手往上看,看到一点发红的耳朵尖。 “看什么看。”五条悟没好气道,然后声音变小、耳廓变红,“这样……可以了吧?” 神田川优愣住。 忽然,空气安静了。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会,他的耳朵也一点点红了起来。 少年也转过头,手指动弹几下,反握回去。 掌心的温度相连。 “……哦。” “也行啦。” 【五条悟好感度+10】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50】 神田川优还要输几瓶液,所以暂时还不能睡,两个少年手拉手靠墙坐着,侍女摆弄好输液架,家庭医生来给他扎上针,神田川优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他转头看过去,五条悟拉着他的手靠在肩膀上,闭着眼,平稳的呼吸。 神田川优小心地把头转回来——用扎针的手比了个嘘。 然后示意他们把灯关上。 厚厚的窗帘挡住外面的阳光,只留下边缘的一条缝隙,神田川优看了一会少年的侧脸,轻轻的,把自己的脸颊也靠上去,闭上眼。 好像过了很久,但是他们还是和很多年前,在那个衣柜黑暗的角落时一样。 只要握着彼此的手,就能安心睡得香甜。 第二天他们还是回了东苑,毕竟离宿舍近,尺寸也更适合长大的身高。 神田川优这一觉睡了好久。 撑着的那一口气退去,后遗症就一起涌上来,再加上下调了痛觉减免,前三天都是昏昏沉沉,到第四天才勉强清醒过来。 不过,他清醒过来之后,就发现一个惊喜。 一队的大家来探病了! 一群人在东苑热热闹闹地开了一下午party,晚上五条悟回来的时候,侍女在收拾房间,少年贴着退热贴披着外套,坐在矮桌前拆探病礼物。 听到开门声,神田川优马上探头叫他名字。 “悟!”他招招手,“你看你看,是大家送我的礼物哦!” 神田川优兴致勃勃地给他挨个拆开,就是越拆越觉得不太对劲。 【小动物专用超可爱超大容量保温水壶】 【小熊猫苹果香蕉鸭梨卡通食盆】 【可爱抱枕毛绒玩具图案可定制】 神田川优:……? 为什么,听起来都这么像宠物用品? 五条悟:“……” 五条悟叫来侍女,面无表情把这堆东西全部推进垃圾桶。 五条悟:“……以后不许在外面吃苹果。” 五条优:“?” 五条优:“哦,好……” 可是。 他满脸问号。 为什么? 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借题发挥。 少年悄咪咪地靠近另一个少年的耳边,用手捂住声音。 “那,悟要,补偿我……” 五条悟给了他一个“你又要作什么妖”的眼神。 少年揽住他的脖子,扑上来大声宣布。 “我、我要吃冰淇淋——香草薄荷的!” 话出口磕绊了一下,他心虚又理直气壮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 五条悟动作一顿。 少年额头贴着退热贴,眼底湿漉漉的,光点闪烁,好像藏着星星,徜徉过银河。 好像,时光转了个圈,又回来了。 然后,他低下头,扑哧笑出声。 五条悟咳了两声,移开视线,维持住正经的表情。 五条悟:“不行。” 五条优:“QAQ。” 五条悟:“哭也没用。” 五条优:“QAQ。” 五条优:“哥QAQ——” 五条悟:“只能,一点点。” “在冰箱里,自己去拿。” 【五条悟好感度+20】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70】 神田川优:“……” 他觉得,他好像,发现了刷五条悟好感度的秘诀。 那就是——不!要!脸!啊 第22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2) 最近, 五条悟多出一些烦恼。 主要是,他发现,他的弟弟好像有点太会撒娇了。 ……尤其是撒娇根本不分对象。 五条优养病的第一个星期, 五条悟做任务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礼物”。 五条优养病的第三个星期,五条悟洗完澡出来, 头顶着浴巾, 发现五条优在吃一包他根本没买过的零食。 五条优养病的第三个星期,五条悟在家里转了一圈, 发现一个原本的空房间,出现了不少熟悉又陌生的咒力痕迹…… 五条悟:“……” 第一届小动物审问大会就此开始。 地点:电影房。 方式:出其不意。 东苑原本没有这个房间,是五条优醒过来之后无聊加的,他把原本放在偏殿的玩偶都搬了过来, 铺满毛绒绒的地毯、几个懒人沙发,像电影院一样放了一面投影墙, 还有一个放零食的三层推车筐。 每周的周末是新决定的电影之夜,基本上是放恐怖片, 因为五条优不敢自己看,每次都把背后堆满玩偶,还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开始之前,五条优像做法一样把一切准备好, 关上灯就嗖一声窜到他旁边。 扯下睡衣的兜帽,夹住尾巴,然后就抱住他瑟瑟发抖, 脸贴着他的脸,力度像是要把他揉进去。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吃着爆米花,光影闪动, 画面开始播放,旁边的小动物也开始一惊一乍。 “啊!” “啊啊!!” “啊啊啊啊!!!” 一个女鬼面对屏幕张开血盆大口,五条优一扯兜帽,把头往他脖子后面一埋,五条悟趁机幽幽地问。 “五条优,这周你都跟谁一起出任务了?” 五条优:“呜呜呜我不是我没有我就去了四五次真的你不要过来QAQ——” 啪一声,五条悟关掉投影。 五条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小熊猫。 他试图补救,“没、没,我什么危险的事都没做,就是帮他们规划一下任务路线,真、真的,哥……” 少年的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心虚。 ……完蛋。 五条悟肯定要生气了。 他眼看五条悟攥起拳头,浑身一僵,紧紧闭上眼——额头被握成拳的手轻轻推了一下。 五条优小心地睁开一只眼。 刘海被撩起来,五条少爷在上面别了一个冰凉凉的发卡。 功能没有变,只是原本恐怖的外形改了,是可爱的卡通猫咪,眼睛的地方,点了两颗小小的、闪光的冰蓝色宝石。 少年若无其事地在他在对面坐下来,按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前倾,脸凑到他耳边。 就像一个没有接触的拥抱。 五条悟伸手碾了碾他柔软的发丝,“长长了。” 五条优愣愣道,“……嗯。” “笨蛋。”五条悟在他耳边嗤了一声,“你这么弱的家伙,除了最强的我,还有谁能当你的搭档啊。” 于是,最后还是一起出任务了。 不过作为介绍人的平贺夏纪被狠狠的修理了。 夏入三伏,人类社会进入夏休期,咒术师们也难得清闲下来。 两个少年在榻榻米上睡成一团,只留一条夏凉被盖住肚皮,五条悟先醒过来,坐起来揉揉眼。 然后伸手去捏旁边人的脸颊,“优,起床了——” 五条优的脸软,一捏就扯出一抹红印,松开又消失,五条悟来回玩了几遍,少年才睡眼朦胧地看他一眼,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哥,再睡十分钟……”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干脆也往后一躺。 算了。 反正也没人敢叫他们。 反正是放假。 咒术师的工作是没有假期的,但是五条悟有。 别问,问就是任性。 说起来还要感谢他弟之前给的资料,虽然五条悟当时气死了,但是事后冷静下来,还是拿回来仔细看了。 在术师管理上,御三家略有偏差,但大体都差不多,无非是术师集团听首席指挥,首席听家主指挥,而家主又受家族长辈和总监部的制约,五条家之前也是这样,直到出了个五条悟。 家主管不住他,家族长辈更管不住他,总监部也不用说。 指挥链条,啪,断了。 咒术界最自由的咒术师诞生了。 于是自由的五条悟当了一回传播自由的大使,借鉴资料里的轮休制度,硬生生给一队每个人都挤出一个星期的带薪休假来。 当然,他是首席,所以两星期。 有异议统统驳回。 五条悟放假,五条优自然也就放假了。 两个少年睡到日上三竿,被抗议的肚子叫醒,五条优睁开眼,视线还没聚焦,先用手扒拉他哥的胳膊。 晃一晃,摇一摇。 “哥。”少年翻个身,把自己挂在他身上,用脑袋拱他的脖子,“饿了,早上吃什么?” 五条悟不堪其扰,闭着眼伸手按住他的头,“笨,早上已经过了吧。” “……哦。”五条优慢半拍反应过来,“中午了。” 众所周知,暑假是没有早上的,只有下午和半夜。 下午约了家庭医生换绷带,上次手腕的扭伤过了半个月才消肿,一个月前拆了固定,但还是要用绷带缠一下。 五条优表现得很抗拒,他最近对疼痛好像特别敏感,从前断条腿都会没事人一样冲他笑,看得人火大,放假之前出任务膝盖擦破皮,就泪眼汪汪要他呼呼。 ……那样子真的好蠢。 他弟弟怎么能那么蠢。 五条悟想着想着,忽然狠狠捏上旁边人的脸,力气有点大,少年被他扯着脸,眼泪迅速聚集,“哥#你¥*么……”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松开,“没事。” 罢了,蠢一点总比不要命好。 【五条悟好感度+5】 【五条悟当前好感:90】 五条优:? 五条悟虽然放假了,但还是很忙的。 比如他要负责看着他弟按时吃药,要在他弟哭唧唧的眼神攻势下坚持原则,要从早上开始就被粘着不放,陪他吃饭陪他玩、陪他聊天陪他睡觉。 非常忙碌,非常辛苦。 哎,没办法。 五条悟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想。 谁让他是哥哥呢。 就勉为其难帮他一下吧。 于是他顺便勉为其难帮他弟想好了假期都要去哪里玩,提前一个月就找人做好了调查,全程都是新干线直达,酒店和饭店也都预定好包场。 手机关机工作拒接,甚至让三队事先扫了一遍咒灵,确保绝对不会有奇怪的东西出现。 五条悟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转头刚打算宣布这个惊天爆炸的好消息,就对上一双一闪一闪的冰蓝色眼睛。 五条优兴奋道:“哥——换完绷带我能出去玩吗!” 五条悟动作一顿,他沉默了至少十秒钟,来确定他听到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五条悟重复道:“……你要出去玩?” 五条优点点头,“嗯!” 五条悟看着他的眼睛,五条优期待地看回去。 五条悟换了重音,又问了一遍,“你……要出去玩?” 五条优迟疑地点了两下头,“嗯……嗯?” 五条悟一顿,第三次问:“你自己……出去玩?” 五条优被他问得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地语无伦次,“啊,不是,那个……石村!对,我可以带石村先生一起去!石村先生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 小动物两手合十,星星眼看着他,“不会有事的,真的,拜托拜托——” 五条悟:“……” 五条悟:“……哦。” 五条悟云淡风气:“去吧。” 少年欢呼一声,蹬蹬蹬跑回房间了,留下五条悟自己坐在餐桌前。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他,“少爷,要扔掉吗?” 五条悟面无表情,“扔了你再给我捡一个弟弟回来?” 侍女:“……不是。” 侍女:“牛奶,要扔掉吗?” 侍女:“那个,盒子,好像被您捏漏了……” 五条悟:“……” 五条悟:“收拾掉。” 第23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3) 事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呢, 五条悟仔细思考了一遍。 五条优要自己出去玩? 五条优为什么要自己出去玩?五条优要背着他和谁一起出去玩?五条优交新朋友了?五条优天天粘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交的新朋友?? 因为六眼的缘故,五条悟记事的时间很早, 他从房间里翻出相册,从头开始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成长路上的点点滴滴、欢笑苦痛,最终满意地得出结论—— 优果然最爱我了。 ……等等, 不对, 好像跑题了。 下一秒,他决定放弃思考, 直接行动,掏出手机打给平贺夏纪。 “喂,有空吗,跟我出来一下。” 山下的商业街, 卖可乐饼的炸屋柜台前,探出一个白色的脑袋, 店老板看过去,笑容立刻挂起来, “呀,是小优啊,好久不见。” 五条优眨眨眼,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非常威严地冲他点点头,像一只巡视领域的大型猫科动物,在跟领地里的子民问好。 当然, 如果忽略他只比柜台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以及每次两手捧着食物、鼓着腮帮子认真咀嚼的模样——这位领主看起来的确很威严。 五条优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道,“可乐饼, 两个。” “嗨嗨。”老板忍俊不禁,转身道,“知道了,给你现炸的,马上哦。” 五条优确认地点点头,忽然动作一顿,他感觉到,好像有谁在看自己。 身体没有转动,但六眼迅速再四周扫了一圈——行人来来往往,气氛祥和安宁,并没有任何异常。 五条优收回注意力。 唔,可能是错觉吧。 他歪歪脑袋,转而向柜台里的人喊,“老板,我有件事和你说——” 就在他收回视线的那一刻,身后的狭窄胡同里,墙边冒出两个……圆圆玩偶熊的头。 高一点的那个脑袋往下一垂。 平贺夏纪:“……老大,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穿成这样。” 五条悟穿着的玩偶熊微微侧身,下巴扬起——明明看不到表情,平贺夏纪却莫名读出一种熟悉的鄙视气息。 五条悟:“这不是普通的玩偶服,里面贴了咒符,可以隐藏你的咒力气息,自动伪装色还自带变声效果,一件的造价是你五年份的工资。”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你能不能不要拿我五年工资来做这种无聊的事啊!!” 平贺夏纪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五条悟的脑回路。 他无语地挠挠后脑勺。 “如果你想让他跟你一起玩,直接说不就行了,用得着跟踪吗??” 五条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谁说我们这是在跟踪了。” 平贺夏纪:“……这不是跟踪是什么。” 五条悟:“暑期社会调查。” 平贺夏纪:“什么社会调查??” 五条悟:“你没听说过吗?就是那种,选择一个对象,然后观察他的行动轨迹,分析评论最后写成调查报告的暑期社会调查——我记得你不是上过国小吗?” 平贺夏纪:“……” 那不就是跟踪吗!! 五条悟:“目的不一样。” “而且。”五条悟嗤一声,“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优交了别的朋友,就感觉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吗?” 五条少爷两手一插兜——没错,他还专门给这身玩偶装做了两个兜。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姿势,就能看出他现在应该非常酷炫、洒脱、不屑一顾,气质拿捏的十分到位。 “不可能的。”五条悟面无表情,“就算优交其他朋友又怎么样?我——” 他的话没说完,平贺夏纪忽然打断他,“啊……优从炸屋带出来一个小孩。” “跟他年纪差不多大。” “比他稍微矮一点。” “也是男孩子。” “噫,那个小孩拉了优的手——” 五条悟的动作顿了一下,手从兜里拿出来。 平贺夏纪:“老大!老大!那是个普通人!!你不能对他用术式!!” 五条悟一直坚信,五条优最爱的人一定是他。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吗?首先,他是最强的,其次,那家伙那么麻烦,随便换个谁能受得了? 一个五条优就够他操心的,所以五条悟的世界里有一个五条优就够了,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觉得,五条优的世界里,也只需要一个五条悟。 ……但是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 五条优的世界除了五条悟,还有山下炸屋家的小儿子、肉店菜店鱼店的大叔大妈、风俗店的男女牛郎……甚至还包括之前那个禅院家的绑架犯。 别人就算了——五条优怎么能跟那家伙做朋友!?! 五条悟:“……” 天气预报:五条少爷周围局部降温,零下二十摄氏度,请注意保暖。 跟踪弟弟的第一天,五条优串门了几乎每一家商户,回去的时候带了一纸袋手信。 跟踪弟弟的第二天,五条优在风俗店坐台,业绩仅次于店里王牌。 跟踪弟弟的第三天,五条优去参加了町内会的例会…… 俨然,好像,快混成这一片的地头蛇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第四天,他真的被管辖这一片的桥口组请去做客了。 那帮人来势汹汹,本来五条悟都快忍不住出手了,结果五条优进去和他们一起呆上半个小时——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改敬语了! 看着桥口组的组长一脸哥俩好的表情跟五条优套近乎,五条悟居高临下的坐在屋顶上,咒力震断了下面两根龙骨。 被迫跟他一起的平贺夏纪:“……” “我想问个问题。”他诚恳道,“既然这么生气,为什么不干脆别看了?” 跟踪别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 五条少爷冷笑一声,“生气?谁生气了?”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那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五条悟:“说。” 平贺夏纪:“你自己想跟就跟,为什么非要拉上我??” 五条悟:“那不行,不能我一个人丢、这种新奇的咒具,必须和你分享。” 平贺夏纪:“……” 你刚才说丢人了吧你刚才是想说丢人了吧你承认这玩意超丢人了吧!! 第五天,眼看假期过去快一半。 五条悟仍然没有把出去玩的事说出口。 五条少爷自己不爽了好几天,这天早上又醒的比他早,看五条优睡得香,越看越不顺眼。 于是伸手狠狠掐住他的脸。 遭遇飞来横祸,少年疼醒了,懵懵地睁开眼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五条少爷松开他,不爽地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五条优捂着脸,懵懵道,“悟……你不高兴了吗。” 他迟疑一下,把另外半边脸递过去。 “试试……一起捏?” 五条悟:“……” 算了,根本生不起气来。 他报复性的弄乱少年的头发,问他,“你今天也出去吗?” 五条优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顶着一头鸡窝点点头,“嗯……哥没事的话我就出去,悟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五条悟:“……没有。” 等五条优出门,五条少爷再给平贺夏纪打电话。 平贺夏纪:“……还来!?” 五条悟:“你说什么?” 平贺夏纪:“……来了。” 五条优今天的路线有点奇怪,没去商户、甚至没有往居民区去,而是直奔山上,越跑越偏,大大加大了跟踪的难度。 出门半小时之后,一个晃神,少年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小道尽头。 平贺夏纪转头问五条悟,“我看不到了,老大,你还能看到吗——” 话音未落,他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找谁呢?” 平贺夏纪身体一僵,什么东西顶在玩偶服的腰上和头部——根据他多年的经验,那玩意应该是,一把刀,和一把枪。 致命的咒力气息立即带来死亡的寒意。 五条优两腿交叉夹在平贺夏纪的肩膀上,身体绷紧,蓄势待发。 五条悟站在他对面,没有动,也没说话。 平贺夏纪:老大你快把头套脱了啊啊!!再不说真打起来了!!! 五条优眯起眼,“喂,我给你十秒钟,十,九,八——” 然后他终于听见五条悟说话了,只不过,他说的是—— “我们在找便利店,我们是打工的,负责便利店宣传的。” 五条优:“?这地方哪有便利店?” 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便利店哪里都有的,你不知道吗,便利店是这个国家最神秘的地方。”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这么蹩脚的理由怎么可能有人信啊。 他绝望地想。 完了,我还是给自己准备后事吧…… 然而,只见少年动作一顿,数秒后,真的放下了枪口,犹豫着问,“真的……?” 平贺夏纪:“……” 他往五条悟的方向靠过去,小声道。 “怎么回事?优怎么会连这种话都信啊!?” 五条悟语气平静,“正常,反正他也没真的去过几次便利店。” 他目不斜视,也小声道,“他到现在还以为24小时便利店里的早餐饭团都是小精灵自动补充的呢。” 平贺夏纪:“……” 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3岁的优崽看到咒灵:???这是什么看着好恐怖?? 3岁的五条少爷指着一只蝇头(好心安抚?):知道24小时便利店里为什么一直都有饭吗,就是它们补充的。 优崽:……这个游戏世界这么神奇的吗 五条·他哥说什么都信·优。 日本24小时便利店x 随时补货的神秘次元商店√ 中国的沙县小吃连锁店x 遍布全国的神秘谍报联络部√ 第24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4) 结果, 居然真的信了。 “……哦。”少年慢吞吞把枪收起来,礼貌道歉,“不好意思。” “正好, 这身今天应该能用上。”五条优上下打量他们,若有所思,“作为补偿, 我租你们两小时?” 平贺夏纪:“算了吧我——” 五条优:“按一小时五十万算。” 平贺夏纪:“好的没问题为您效劳我们的荣幸!” 狭窄的山道, 飞鸟受惊,长鸣后消失在蓝天。 平贺夏纪小声问五条悟, “优要带我们去哪啊?” 五条悟:“我哪知道。” 十分钟后,视野中出现几个褪色的圆球招牌。 没看清字之前,先被一道道惊喜的童声淹没。 “熊熊!” “是熊熊!”x2 “是熊熊诶!!”xN 是一家孤儿院。 面对来势汹汹熊孩子大军的五条悟&平贺夏纪:“……” “五条少爷!”孤儿院院长老泪纵横地迎上来,“山下联系的肉菜都送上来了, 还有桥口组那边的事也解决了,町内也说会帮我们申请补助看看, 感谢,实在非常感谢……” 五条优:“没事。” 五条悟的动作顿了顿。 作为一个曾经的熊孩子, 平贺夏纪最讨厌跟熊孩子相处了。 短短不到十分钟,他就经历了包括且不限于摇耳朵、揪尾巴、脑震荡在内的各种酷刑,转头找五条悟,想在没给钱之前开溜。 平贺夏纪:“老大——” 五条悟:“闭嘴。” 五条悟:“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平贺夏纪:“……” 怎么回事, 五条少爷那脾气能忍得了这个!? 然后他回头一看,五条悟往那一站,虽然脸没有露出来, 但是仍然完全没有人敢靠近。 仿佛已经透过玩偶装看到臭脸少爷本人正在四处散发死亡气场。 平贺夏纪:“……” 行吧。 双色的牵牛花各朝一端,绿藤攀上房沿,缠上地藏菩萨长了青苔的石像, 平贺夏纪读完一本绘本,精疲力尽地往地上一躺——忽然发现,刚才还在房间里当冰柱的五条悟不见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带他们来的五条优。 平贺夏纪:“……” 淦,合着这俩人就是在坑我啊!! 孤儿院旁边有一个高高的山坡,坡上长满了杂草,每簇夹着几只随风飘摇的狗尾巴草。 少年坐在里面,用狗尾巴草编兔子。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两只大的,两只小的。 在地上摆了一排。 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五条悟往旁边看,忽然发现,这个地方实际离五条宅邸并不远。 五条悟忽然想起来,他好像也没关心过,他不在的时候,五条优是怎么想的、到底都做了什么。 风吹过草地,五条优转过头,后面空无一人。 他走过去,蹲下来,在地上发现一颗糯米纸包着的小熊软糖。 五条悟前脚进门,五条优后脚就回来了。 他打开玄关的门,整个房子都黑乎乎的,所有的窗帘都得严丝合缝,灯也关着,大白天像是晚上。 五条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悟……?” 地上咕噜噜滚来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一条漫长蜿蜒的血迹,脚下,是个沾血的眼球。 五条优:“……” 五条优:“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那个眼球嘎嘣一声裂开,然后,在一片寂静声中…… 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五条优:……? 灯啪一声打开了。 五条悟端着一小块插了蜡烛的草莓蛋糕,戴着一顶傻兮兮的生日帽,别别扭扭地站在他面前。“生……生日快,不许笑!!闭嘴!我说不许笑!!” 虽然但是,他哥真的不适合这种惊喜剧本。 五条优笑得停不下来,一直到被他哥无下限警告。 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五条少爷也不整活了,简单粗暴地把蛋糕往他前面一推。 “快点!许愿!” 五条优眨眨眼,“可是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啊?” 五条悟没好气道,“你一直过得也不是你生日啊。” 他们俩的生日按五条悟的过,所以其实,一直都不能算是他真实的出生日期。 五条少爷被他笑得失去了耐心,催促道,“快,许愿,许什么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优从善如流地闭上眼,双手合十。 过了一会,再睁开。 沉默,一阵诡异的沉默。 两个人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 五条悟:“许完了?” 五条优:“嗯,许完了。” 沉默,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又过了半晌,五条悟忽然站起来,装作不经意道。 “你许了什么愿望?” 话刚说完,他警觉的察觉到漏洞,飞快补充,“你许什么愿望都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不要想我会帮你实现什么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五条优又想笑了。 他努力憋住,然后一本正经说出四个字。 “长命百岁。” 五条悟一顿,下意识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烛火跃动,照亮眼底的倒影。 少年笑得眯起眼,“当然是长命百岁,然后和悟永远在一起啦!” 【叮——】 【五条悟好感度+5】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95】 神田川优:!! 好耶!! 不过,这好感度最近怎么都增加的莫名其妙的? 系统:【……没想到……你一个攻略游戏黑洞,居然能把好感度刷到95。】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你干嘛说的好像我很垃圾一样。” 系统:【不是你垃圾,一般角色好感度到达90之后,再往上升就很难了,你之前六年,不也就把好感度刷到90么。】 听到这,神田川优傻笑两声,“诶嘿嘿,那悟的好感度能刷到100吗?” 系统:【当然可以,好感度到达100之后,这个角色的好感度就固定不动了。】 “哇哦!”神田川优兴致满满,“好感度固定,就是无论你做什么对方都会爱你的意思吗?” 系统:【是的,就算你杀人放火,他也会一辈子记得你的那种。】 神田川优欢呼,“好耶!那我要把悟的好感度刷到100!!” 系统:【既然好感度达到95,那你就可以开启好感度兑换系统了。】 神田川优:“好感度兑换系统是什么,跟氪金系统有区别吗?” 系统:【当然有区别,氪金系统只能改变游戏进程,不能干扰角色设定,但是好感度兑换系统可以用攻略角色好感度兑换改变角色设定的奖励。】 系统:【比如,你可以用好感度兑换系统给自己换体力值——】 神田川优:“!!!” 他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因为这个破不能干扰角色设定的规定,再加上不能把痛觉减免开的太大,他已经小心翼翼的活了好久了!! 神田川优:“等着,我现在就去给甚尔打电话!!” 系统:【?为什么是给甚尔打?】 神田川优理直气壮:“当然是给他打钱啊!他的好感度只要打钱就能涨——四舍五入我现在已经无敌了哈哈哈!!” 系统:【……】 你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优崽立下真·flag 这个副本快结束了 第25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5) 2002年, 12月8日,仲冬。 前一天是两位少爷的十三岁生日,五条家却罕见的没有置办宴席。 究其原因, 大概是是五条悟已经跟家主吵了一个星期了。 门外寒风凛冽,石灯点亮小径,神田川优匆匆推开门, 扫视一番, 没有看到五条悟的身影。 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悟又去和家主吵架了?” 侍女:“是……一个小时前。” 神田川优深吸一口气, 转身往外走,“该死。” 侍女连忙叫他,“少爷,外套!” “对对。”神田川优回过头, 抓起外套就走,“要给悟带件外套, 我先走了!” 侍女:“……” 不是,是给你穿。 悟少爷平常不都用咒力的吗…… 虽然但是, 话没说出口,人已经走远了。 神田川优顶着寒风一哆嗦,走了没有五分钟,头脑就昏沉起来。 他疲惫地揉揉太阳穴, 叫出系统,“负面状态全免,还有, 帮我加体力值,加满。” 这个全免和之前那种不一样,没有开启好感度兑换系统之前, 系统只能做到让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糟糕,但是那之后,用好感度兑换的全免,可以做到身体状态真正的恢复。 耳边响起机械提示音。 【消耗禅院甚尔好感度65】 【禅院甚尔当前好感度:20】 “这么高??”神田川优差点骂出声,“最近六眼对体力值的消耗是不是增加了?” 系统:【你自己算算,你一天用六眼多久。】 神田川优不吭声了。 一个星期之前五条悟和家主的矛盾爆发,家主直接把他抽出了一队,然后提了一个新首席。 那人就是个上面的传话筒,任务不要命地往下布置,比五条悟在之前还要翻倍。 要知道他们人少了就算了——而且还是少了一个五条悟啊! 以前只五条悟一个人,就能做全队三分之一的任务量。 光做任务就够难的,还要被任务轰炸,大家的精力都不够用,如果他不多做一点,第二天迎来的可能就是谁的死讯。 所以他必须兜住,只能兜住。 因为只有他能兜住了。 神田川优弱弱道,“那不要负面状态全免了……帮我盖到悟看不出来就好了。” 系统:【指令更改。】 【消耗禅院甚尔好感度45】 【禅院甚尔当前好感度:40】 天气冷的时候,连月光都好像透着寒意。 神田川优抱着外套,仰头呼一口白气,少年靠在鸟居的一边柱子上,地上石缝间长出两朵不知名的小白花,和他月光下的发色一模一样。 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神田川优转身看去——果然对上一张气得不轻的臭脸。 “还是不让你回去?” “呵。”五条少爷嗤一声,脸色堪比锅底灰,“这回又让我去上学呢,多伟大,多和蔼。” 他咬牙切齿,戾气实体化成黑影,“等着,我迟早有一天要把那臭老头拽下台,然后大卸八块、四分五裂、五马分尸——” “好啦。”神田川优拉住他的手,“我们去山下吃拉面,怎么样?” “……” 五条悟一顿,气温稍微回暖了一点。 他转过头,哼一声,“我要吃三倍糖的特调味噌!” 五条少爷把少年抱着的外套抽出来,一边碎碎念骂人,抬起下巴示意他伸手穿。 太阳落山了,但街道的霓虹却升起来。 拉面店藏在胡同的最里面,客人也很少,神田川优强烈怀疑,应该是类似三倍糖味噌这种诡异口味的锅。 后面宽敞的位置不去,两个少年非要挤在窄小的吧台前,胳膊打架脸贴脸,挑一筷子自己碗里的,就要挑一筷子对方碗里的才继续。 自古以来,别人碗里的饭总是格外好吃。 五条悟一边吃一边头顶冒十字,捏着筷子生气,“臭老头、死老头、看我诅咒你……” 神田川优喝一口热乎乎的荞麦茶,给他搭话,“诅咒他什么?” 五条悟:“早死早超生但滞留人间不能转世。” 五条优:“我觉得不好,不如诅咒他喝的茶全过夜、每天都窜稀。” 五条悟:“可以,不过太便宜他了,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十八层,剪舌头下油——” 五条优:“吃鱼板吗?” 五条悟:“吃。” 五条少爷的怒火被一个额外的鱼板平息了。 那件外套最后还是套到了神田川优的身上,白色碎发长到耳畔,鼓鼓囊囊的白色羽绒服拉到下巴,少年的脸埋进去,像个眼睛圆圆、浑身都圆圆的小雪人。 他已经不像小时候动不动就哭鼻子,但还是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河底被水流冲洗的鹅卵石。 五条悟吃着吃着余光扫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盯着看了一会。 神田川优塞了一嘴面,鼓着脸投去疑惑的眼神。 五条少爷:“哼,不愧是我的基因。” 五条优:? 五条悟把自己的鸡蛋夹到他碗里,顺便拨走他拿辣椒的手。 神田川优眼巴巴看着,又被五条悟塞了一筷子面。 神田川优:“唔唔唔!” 五条悟问他,“一队怎么样?”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连忙把面咽下去,点点头,“没什么事,就是忙点。” 他哥最近已经够火了,在事情彻底结束之前,他都打算闭嘴。 五条少爷脸一黑,头顶冒火,又要开始生气。 神田川优从兜里掏出两颗糖,飞快剥了糖纸堵住他的嘴。 五条悟:“……” 舌尖舔了一圈,嘎嘣咬碎。 有点黏,是金平糖。 神田川优眨眨眼,“哥,看电影吗?” 这一个星期,在哄他哥这方面,神田川优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反正给他找点事做,过一会就转移注意了。 跟只猫似的。 走出拉面店,神田川优打了个喷嚏,忽然觉得头有点晕。 拉开面板一看,体力值又下降了。 神田川优默了两秒:“……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你发烧了啊。】 神田川优:“……” 淦。 他也好想骂人,但是忍住了,“再帮我换2……10点吧。” 好感度也不能太低,不然打钱都拯救不了了。 这个时间,电影院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两个少年买了最后一排的情侣连座,可以躺下的那种。 神田川优抱着座位上放的公仔,靠着他哥的肩膀,拿手机搜博客读评论。 读了两句,眼皮就止不住往下垂。 五条悟其实对电影并没有什么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主要是听五条优在旁边讲话。 听了几分钟,声音越来越小,然后肩头一沉。 握着手机的手滑下来,指尖碰指尖。 屏幕上的场景暗了,光影轮番闪动,把这个空间装点得不真实。 五条悟目不斜视,注意力却不经意间一直往旁边飘。 他假正经了两分钟,干脆放开了,彻底放弃看电影,侧过身子去玩自家弟弟的脸。 手下的触感软的不像话,越捏越上瘾。 五条悟一边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 他想家里那帮老头真讨厌,迟早把他们一锅端了。 他想不知道石村那边在找的家主和诅咒师勾结的证据怎么样了,天天扯皮烦死了,他还想早点归队。 他想等事情结束了,他一定要带优去休假,任务什么的让那帮老不死的自己做,他们出去玩。 去哪呢?冬天果然还是泡温泉吧,伊豆还是北海道?近一点的话,群马好像也不错…… 电影里播放着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男女主角回忆起国中初次告白的场景。 五条悟想着想着,思维就从正事开始跑偏。 不然之后还是带优去上学好了,夏纪天天挂在嘴边那个叫什么来着……青春? 他们都还没体验过呢。 逃课,抄作业,谈恋爱…… 可是,如果他谈恋爱,优怎么办? 不然带他一起? 可是——优跟他撒娇的时候,难道也要分享给其他人看吗? 还有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袚除咒灵的时候、哭鼻子的时候…… 想想就好不爽。 要不还是算了。 五条悟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地玩着少年的手指,忽然注意到,食指指腹的地方,划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他动作一顿。 五条悟盯着看了半晌,然后,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 轻轻舔了舔渗出的血珠。 电影落幕,四周彻底暗下来。 也盖住了他发红的耳根。 啊。 是金平糖的味道。 电影散场了,五条少爷也没把人叫醒。 深夜的路边,只有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晕。 一个少年背着另一个少年,一步一步,走进没有光的黑暗。 羽绒服鼓鼓的帽子盖住背上人的脸,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来,消融在白色的布料上。 给优过一次真正的生日吧,反正刚好有空。 五条悟看着雪花想。 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第二天,神田川优是在床上醒过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摸了两下,确认五条悟不在旁边,掀开被子站起来,晃晃昏沉的脑袋,打开面板,果不其然看到体力值又下降了。 神田川优:“……” 心好累。 神田川优捏捏鼻梁,自然而然地喊,“系统,帮我加体力——” 话没说完,他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绞痛,整个人一下跪到地上。 神田川优下意识抓住胸口的衣服,用力到骨结泛白,疼痛击穿神经,冷汗淋漓,意识模糊,呼吸困难。 耳边响起机械的提示音。 【叮——】 【触发主线任务:最后的杜鹃】 【杜鹃从不筑巢,他们将蛋下到别人的巢里,让其他人帮自己哺育后代】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将兄弟姐妹全部挤出巢中,以确保自己健康成长】 【为了活下去,请努力成为那只留到最后的杜鹃吧!】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大逃杀(不是) 命运的馈赠总是有他的代价(也不是) 这几章我写的着实有些慢 总之我写了就会放上来,更新不定非常抱歉QAQ…… 第26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6) “大胆!太大胆了!这是要造反啊!” “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任性下去?” “不, 至少,我们手里还有克隆体作为筹码……” 白塔中的虚空里,几张苍老的面孔躲在纸窗后, 交头接耳。 忽然,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对了——制造克隆体的那个术师,叫什么来着?” 这句话宛如掷入虚空的火石, 在黑暗中点起一道光亮, 又悄然消失,没有得到一丝回音。 好像从未来过。 房间里, 神田川优抓着领口,在地上蜷成一团,大口喘气,“系统,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你知道蚂蚁吗?】 系统:【蚂蚁的世界只有前后左右,没有上下的概念, 所以,如果人类往地上放下一块苹果, 蚂蚁就会觉得那东西凭空出现了。】 神田川优:“什么意思,说人话!?” 系统:【我说过——氪金不能影响游戏设定,所有能够影响游戏设定的东西,都来自这个游戏世界本身。】 系统:【也就是说, 游戏里的世界就是蚂蚁的世界,而你是比这个世界高一维度的存在,所以当你想要什么, 世界就会为你形成相应的束缚。】 系统:【就像放下一块苹果,就会有蚂蚁将它搬回巢穴一样。】 系统:【这都是你的选择。】 系统:【是你选择了这个结局。】 “我……艹!” 神田川优一噎,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狗屁的选择,你一开始怎么不告诉我会变成这样!?” 如果知道兑换好感度会变成这样,谁他妈会去换啊! 系统:【你说的没错。】 系统:【因为——当时,五条优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里,神田川优意识到什么,心往下一沉。 随后,就是熊熊的怒火。 系统:【你忘了吗?你只是在体验五条优的人生,仅此而已。】 神田川优:……艹!艹艹艹!! 原来是这样。 在他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时间点,五条优根本就不是想要加入一队或者袚除咒灵——他就是去后山送死的! 十三岁,崇拜兄长的少年终于找到了获取力量的方法,短暂的快乐后,却发现自己按下了无法逆转的开关。 克隆并没有失败,那术师的目的却并不是制造出另一个最强,而是将唯一的最强握在掌心。 少年出生之时,曾以全部的力量为代价,和五条悟缔结了束缚。 生命相连,气运相依。 他和兄长是此消彼长的共同体,开关一旦打开,就是无休止的争夺。 他越强大,兄长就越虚弱,或者正相反,直到最后的杜鹃在巢中长成,踩着层叠的尸体,迎来全新的人生。 制造他的术师没能活到少年成为最强的时候,却留给他一个无解的选择题。 是做独活的杜鹃鸟,还是枉死的兄弟姐妹? 和兄长冷战一年后,那一天。 少年终于做出了他的决定。 这,就是他要的角色背景资料。 神田川优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是、故、意、的!” 故意设下BUG,故意让他去踩,就是为了让他体验什么狗屁的五条优的人生!? 系统:【我给过你选择啊,如果你选择文字式,就不会有现在的困扰。】 系统:【我说过,不要和角色共情。】 神田川优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他想骂人,新一波的疼痛却涌上神经,冷汗湿了地板,他更加用力地蜷起身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系统:【冷静,这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神田川优:“我说——滚!” 耳边嗡嗡作响,视野像坏掉的老电视,疼痛让大脑无法思考。 神田川优想站起来,却再次跌倒在地,咒力失控地涌出,像是要撕裂每寸皮肉,手肘砸碎地板,木刺插入,挣扎的动作在地板划出血痕。 听到动静的五条悟从庭院跑过来,瞳仁骤缩,蹲下去限制住他的挣扎,“医生!快给我叫医生过来!” 神田川优觉得自己开始分不清游戏和现实,身体的疼痛和皮肉的疼痛混在一起,找不到出处,寻不到原因。 意识模糊之中,他听到有谁在喊他的名字。 一双手扶住他的身体,忽然,那种疼痛感就减轻了。 神田川优艰难地睁开眼——在他的视野里,五条悟的头顶浮着一个半透明的进度条,上面的数值正在快速下降。 耳边响起提示音。 【叮——】 【与五条悟接触,体力值交换中】 神田川优的心脏一跳,他猛地挥开五条悟的手,抓起地上的木片,插进自己的手腕。 五条悟猝不及防,慢一步才攥住他的手腕,“五条优,你疯了!” 但神田川优几乎听不见他说什么,他用咒力冲开被木片割裂的血管,盯着晃动视野里的那条红线,直到看到浮空的进度条回到原本的基准线,才松一口气。 他恼火道,“系统,给我解释一下!” 系统:【这次的主线任务中,你和五条悟的体力值总和将会固定,一方体力值上升,另一方就会下降。】 系统:【只要你们发生身体接触,体力值就会开始流动,一直到一方死亡,剩下的那个成为“最强”。】 系统:【主线任务失败导致的消失,是无法复活的,这个角色和这个副本,也都会无法二次进入。】 “你他——!” 神田川优动了动嘴,最后只骂出一个词。 “……混蛋。”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那我死了呢?如果我直接自杀,这个该死的束缚是不是也就结束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 系统的声音似乎有些困惑,【何必呢,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谁得到幸福。】 系统:【现在五条悟对你的好感度是95,他不会对你有任何防备,杀死他对你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 系统:【你知道五条悟的能力吧?只要杀死了五条悟,任务结束,这一切都将会成为你的任务奖励,这个角色会为你永久保留,可以带到后面任意一个世界去。】 系统:【与之相反,在好感度95的前提下,你死了,五条悟不会开心,一队会被任务压垮,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活着,只要不主动杀死五条悟,就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夺取你的生命力,然后一切回到游戏的开始……】 系统:【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医生终于到了,五条悟退后两步,两人分开,体力值的下滑也逐渐平稳下来。 神田川优盯着天花板,过低的体力值带来身体的不适,但是,他却迟迟没有让系统开启痛觉减免。 他垂下眼帘,看着医生包扎自己的伤口,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忽然喃喃道,“……不是。” 系统:【?】 神田川优:“我不是……在重蹈覆辙。” 像是把一切抽离了,站在旁观的角度看世界,他冷静地娓娓道来。 “你没有说过谎。” “目前为止,你可能有所隐瞒,但是却没有说过谎。” “你说过自己只是一段程序,程序是不能说谎的,假定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那么,也包括最开始的那一句——‘DLC副本正式开始’。” “也就是说,在我‘体验’这些背景资料之前,副本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也就是说——”他长出一口气,“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游戏的一部分,既不是回忆,也不是过去,是可以改变的进行中。” 系统顿了一下,【……那又怎样?】 系统沉默两秒,语速微妙的加快,【你还能怎么做?你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既救不了一队,五条悟也不会开心,你的牺牲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的对。”神田川优打断他,“你说得对,我不能死,至少在事情结束之前,至少在五条悟的记忆里,但我又必须死,因为只有这样悟才能活下来——” 系统:【所以说,这不可能——】 “不。”神田川优再次打断他,“这可能的。” 他缓缓重复,“你知道,这可能的。” “你说过,好感度达到100,那个人就会记住你一辈子。” “那如果,好感度是负一百呢?” 他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兑换悟的好感度,让它变成负一百呢?” 系统:【……】 系统:【五条悟会忘记你。】 系统:【永远。】 冬日的寒风从没关好的拉门吹进来,掀开墙上挂着的日历。 两个星期后的12月22日,用红笔划了一个圈。 房间里抢救的医生和护士走来走去,五条悟把门拉上,靠着木柱坐下来,抿着嘴仰头看天。 他看了一会,捡起地上的卵石,用力一捏,咒力将石块碾成齑粉。 身后的门被侍女拉开,“少爷……优少爷好像,有话想跟您说。” 五条悟匆匆走进去,把躺着的人扶起来,少年穿着单薄的睡衣,无力地半靠在他怀里,挣扎着把套着的呼吸机取下。 细白的手指揽上他的后颈,一点力道都没有,五条悟却顺着他低下头。 耳边传来细不可闻的声音,唱着熟悉的曲调。 “鸟儿也倦了,花朵合上苞……” “亲爱的宝贝,你快快入睡……”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眼皮上。 五条悟睁开眼,对上一双湿漉漉的冰蓝色眼睛。 那双眼睛看起来好像要哭了,少年却笑了。 笑弯了眼睛。 他轻轻道,“哥……爱你哦。” 因为状况恶化,医生建议还是先送去医院,五条悟应下,看着人被送走,回到房间收拾五条优的东西。 他转身拉开房间的门,忽然,动作一顿。 五条悟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仿佛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最后,定格在挂着日历的墙上。 他走过去,手指抚上那个圈红的日期。 神情困惑起来。 等等,这一天……他是要干什么来着? 【五条悟好感度-195】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100】 第27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7) 换首席的事在三天之后顺利解决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那帮老头忽然滑跪非让他回去,反复横跳的模样像极了PUA渣男,成功勾起了五条少爷的叛逆心理, 于是他拽的二五八万地拒绝了,并翘着二郎腿骂了他们半个小时。 说这些话的时候——五条悟总觉得,他好像憋了很久了。 可是, 他为什么要憋着? 这帮老头不是一直管不住他吗? 为了验证这种感觉, 五条悟又做了很多实验,他把花式骂人的时间又增加了半小时, 说脏话要罢工要叛逆要放假,自由放飞地采取了各种方式挑衅。 结果这群人仍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被他气得抖手,捂着胸口找速效救心丸。 骂到最后, 他却自己停下了。 五条悟好自由。 但五条悟好像不开心。 总之新首席落到了平贺夏纪头上,从议事厅出来的那天, 他们见了一面,地点约在山下的铁板烧店, 五条少爷姗姗来迟,远远就看到一张疲惫的脸。 眼底挂着深重的黑眼圈,表情凝重的像奔丧,明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倒好,看起来跟上刑一样。 奇怪的人。 五条少爷挑了挑眉,坐下来先点了一大份草莓巴菲。 对面的人看起来好像想跟他说什么, 张了张嘴又没出声。 最后只是问。 “那你就不回一队了吗?” 五条悟:“嗯,不回了。” 平贺夏纪:“那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五条悟:“去上学。” 平贺夏纪:“为什么忽然去上学?” 五条悟顿了顿,“不知道, 就觉得应该去上学。” 店里放着坂井泉水的不思议啊,歌词唱到“时间将会改变一切”,两人相顾无言,直到平贺夏纪的视线落在他的头顶。 那里卡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冰蓝色的发夹,水钻缎带毛茸茸,设计得很简洁,一点也不显廉价。 就是和五条少爷臭屁的脸非常不搭。 平贺夏纪:“这个是……” “啊,这个,我在房间里找到的。”五条悟把发夹取下来,“放在盒子里,好像是要送谁的礼物?” “上面下了很奇怪的束缚,除了我应该只有一个人能戴上。”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五条悟说着自然地伸出手,“好看吗?我还为它去涂了指甲。” 做美甲的很专业,分别在两边画了惟妙惟肖的两只月桂狗。 平贺夏纪:“……” 挺别致,真的。 平贺夏纪一言难尽,最后只能说,“需要卸甲水吗?” 五条悟:“我自己买了一瓶。” 店里的草莓巴菲很好吃,比一般的甜品店要甜,临走的时候,五条悟自然地举起手,“拜托,打包——” 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了。 服务生询问他,“怎么了?” 五条悟:“没事。” 其实,不止平贺夏纪。 五条悟觉得自己也不太对劲。 他常常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来。 比如睡觉的时候忽然惊醒,闭着眼给旁边的空气盖被子。 比如吃饭的时候夹起一筷子,转头却发现旁边没有人。 比如出门的时候让侍女拿外套,拿到手里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用穿。 再比如吃到了好吃的草莓巴菲,就想要打包一份回去。 可是—— 五条悟奇怪地想。 他要打包给谁吃呢? 难不成给议事会那帮老头子吗。 上学的手续办的很快,家里那帮老不死生怕他反悔一样,飞速把他送出了门,赶着寒假的尾巴,送进了学校。 但是上学并没有让他的空虚减少,开学第一天,五条悟毋庸置疑地成为了全校的焦点,周围人的目光让他烦躁,脸色愈发难看,但是这些都没能阻止青少年前仆后继的热情。 上课有人给他扔纸条,下课把他围成一个圈,午休一堆人邀请他一起吃午餐,三天收到五封情书,当面告白三次。 第四次被告白的时候,五条悟正在天台吃便当,忽然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上来,众星拱月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女生可可爱爱地冲他比了个心,然后红着脸鞠躬,递出一个粉红色的礼物盒子。 “五条君——我喜欢你!” 五条悟盯着那个盒子,眼神可以说是淡漠。 他忽然道,“你说你喜欢我?” 这是四天来的第一个正面回应,女孩惊喜极了,连忙道,“是、是,我是一见——” 她的话还没说完,砰一声巨响,五条悟单手捏爆了她递来的礼物盒。 包装的纸片扑索扑索飞了满天,金属的盒子扭曲变形,里面八音盒的零件弹出来,在地面砸出浅坑。 五条悟问:“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围观的人爆出尖叫慌乱逃跑,女孩呆在原地。 五条悟捡起地面的小零件攥在手心,咒力把金属像沙子一样碾成粉末,他张开五指,粉末被风吹走。 他面无表情地重复,“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最后,送礼物的女生也跑了。 只留下五条悟继续吃饭。 他知道这不是那些人的错,但他就是觉得好烦躁,莫名的好烦躁。 就好像,他身边本来应该有个人,那些话,应该只有谁能这么跟他说。 上学不到一星期,五条悟就因为在普通人面前使用咒力被举报上了总监部,五条家派人抓他回去关禁闭,他也没有抵抗,任由他们带走,关进房间里“反省”。 说是关禁闭,不如说是他自己不想出去,毕竟他想出去谁也拦不住。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五条悟把平贺夏纪叫出来,在草地上躺平。 “好无聊。”五条悟问,“这世界原来也这么无聊的吗?” 无聊的大人,无聊的学校,无论什么事都能很快做好,反而让人失去兴趣。 平贺夏纪没说话。 过了一会,递给他一张打印出来的、小熊猫的照片。 五条悟接过来,看了半天。 忽然撕掉了。 他说,“干嘛给我这种无聊的东西。”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那天开始,五条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他每天晚上都做梦,数次从梦中惊醒,但是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 夜半十分,月光在地上映出窗户的形状,他站在镜子前,摸上自己的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却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他溜出去在街上转悠,给自己买了一副墨镜。 付钱的时候五条悟抬起头,精品店的墙上挂着一幅日历,过去的日期都圈着红色的圈,到今天刚好圈到12月22号,旁边用红笔写了大大的备注“冬至”。 哦,他想。 原来他圈住的那天是冬至。 所以圈住它,可能是因为那是冬天结束的时候吧? 漫长的严寒即将结束,白昼开始变长,希望就在前方。 ……恶。 想完,五条悟被自己恶心到了。 不过,他忽然想过一个真正的冬天的夜晚。 于是他打电话回去,让所有的侍女都离开,切断所有电源,关掉空调和暖气。 他撤掉包裹身体的咒力,裹了件羽绒服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原来冬天真的是很冷的,凉意从榻榻米渗进骨缝,空气寂静到能清楚听见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五条悟不想睡着,因为他不想做梦,即便他不会记住任何东西,只记得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没抓住,然后再也回不来。 所以他只是闭着眼,但是闭着眼,不代表他“看”不到东西。 忽然,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是谁?出来。” 漆黑的夜色里,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衫,上面洇出一大片深红的血迹。 五条悟的心脏一跳。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脏也可以跳得那么快。 话语脱口而出,“笨蛋,你是想死吗!?!” 正常来说,五条悟应该报警私闯民宅,或者直接自己动手揍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哪个都没有做。 五条悟什么都没想起来,但他的身体却记住了一切。 明明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伤,包扎的动作却那么熟练,一定是因为他是个天才吧。 听到咳嗽就能准确的找到药,不看说明书就记得分量,一定是因为他是完美的吧。 不速之客比他矮一个头,脸上盖着白色的面具,五条悟伸手去掀,被他后退一步躲开了。 “切。”五条少爷也不屑的往后靠,“不看就不看。” 房间里没有热水,他掏出电话想恢复供电和暖气,被一只手轻轻按下来,拥进一个怀抱里。 怎么会那么巧,外套的大小刚刚好,拥抱的形状刚刚好。 那只手好凉,凉得不像一个活着的人,但是却莫名安抚了他的焦躁。 好像应该是有这么个人在这里,哪怕他不说话,哪怕他不会动,哪怕他只是在那里,只是活着,只是牵着他的手。 五条悟就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 是那种安心的沉重,像狼群回到自己的领地,雪豹叼住了自己的尾巴。 五条悟攥着他的手腕,用力又不敢用力,他用身体最大可能的接触少年的皮肤,像要用全身的感官来确认他的存在。 没有灯光的夜晚,他们只是如此相依。 陷入平稳的安眠。 直到梦醒了。 怀里的温度动了,五条悟半睁开眼,月光亮得刺眼。 五条悟想把他拉住,想让他再也不离开,但是那只手腕太脆弱了,脆弱得他不敢用力。 最后他只能松开手,然后问。 “你会回来的吧?” 那个身影没有回答,只是在夜色里走远了。 于是五条悟追上去,继续问,“你还会回来的吧?” “喂!”五条少爷站在拉门边,大声地喊,“老子允许你回来找我,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吗?”他大声、大声地喊,“你听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力快了QAQ 第28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8) 他还会回来吗? 五条少爷长这么大, 头回明白什么是“忐忑”。 他老老实实在家关了一星期的“禁闭”,不溜号不作妖,早起锻炼早睡觉, 一日三餐正常吃,偶尔还能夸两句侍女,老实得议事会又找他谈了一次话, 拐弯抹角的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需求。 潜台词是——你没病吧? 五条悟:“……” 五条悟:“我要回去上课。” 议事会:“?” 五条悟:“但是我还要住家里, 我不管,你们来想办法。” 老头们松了口气。 ……哦, 是他。 还是不讲道理。 五条少爷表现良好,但那个人再也没出现过,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三个星期…… 一个月过去了,五条悟又焦躁起来。 他又开始臭着一张脸谁也不理, 逃课溜号没有目的的闲逛,后来发展到彻底不上学, 发脾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睡觉,拒绝进食。 五条少爷绝食的第三天, 夕阳西下,拉门被推开。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其实早就看到门外有人来了, 还故作矜持地咳了两声,臭屁地捋了一把睡乱的头发。 款款掀开被子,打算来个完美的再见—— 然后, 看到那人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里面是一大堆布丁的包装残骸。 新鲜出炉,铁证如山。 五条悟:“……” 五条悟信誓旦旦:“布丁能算吃饭吗?不能,对,不能。” 眼看绝食计划要翻车,五条悟啧一声,干脆放下身段,打算胡搅蛮缠,“我不管!你至少一个星期来一次,不然我就绝食——我以后只吃布丁不吃饭!” 面面相觑。 相顾无言。 空气都沉默了。 半晌——那人还是转过了身。 “喂!!”五条少爷急了,他腾地坐起来,去拉那人的衣服。 “拜托。”手指攥住布料,他低声道,“……拜托。” 他张了张嘴,那句“不要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可能就是因为他没说出口吧。 布料从指尖滑落,那人最后还是走了。 门口空荡荡的,只有血色的夕阳,滑落在云层上。 那一刻,五条悟觉得,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空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乱自己的头发,先是懊恼、然后是烦躁,再然后是愤怒,最后是无力和悲伤。 长久的负面情绪被压缩成浓郁的黑色,身体自然地将其转化为咒力,却源源不断、不受控制地发散出来。 他保持那个姿势好久,然后颓然地向后倒,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眼睛。 侍女敲门,“少爷,是晚饭的时间了……” 五条悟:“滚。” 这一回,他真的不吃饭了。 有咒力强化的身体,比一般人要能抗的多,所以其实五条悟可以很多天不吃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次,五条少爷把咒力也撤了。 他赌气地蜷在被子里睡大觉,谁叫也不起来。 不吃饭的第一天,肚子咕咕叫。 不吃饭的第二天……第二天还没到。 怒而绝食的第二天中午,五条悟的被窝里塞进一张纸板。 【两星期】 五条少爷半睁开眼,闷闷地把被子掀开一条缝。 “不行。”他哼哼道,“一个星期半。” 那纸板道,【那吃饭?】 五条少爷翻了个身,得寸进尺地嘟囔。 “……你喂我。” 那天起,五条悟多了一个神秘的伙伴。 他白天不好好吃饭,床头就会出现歪歪扭扭的布丁,三倍糖,做的齁甜。 他晚上睡不着觉,床边就会蹲着一个人,顺他的后背、牵他的手。 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五条少爷还是没精打采,不好好吃饭,半夜也不睡,黑眼圈越来越严重。 直到又一个不眠夜,那人把他的被子掀开——无视他的欲盖弥彰和东躲西藏,强硬地从床垫的缝隙里揪出几包超浓黑咖啡。 五条悟:“……” 五条少爷试图假装看不见,“咦?这是谁的?怎么回事,肯定是里子,里子——” 那个白色面具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不说话。 “……”五条悟移开视线,小声嘟囔,“就这样不行吗。” “你就这么一直在,不行吗?” 那人摇了摇头,在纸板上写字。 【不行】 【听话】 五条悟这辈子还没听过谁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把那些黑咖啡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少年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住他。 五条悟顿了很久,最后还是抬起一只手,回抱回去。 两分钟后,少年松开他,顺便拿走了他身上藏得非常隐蔽的两板黑巧克力。 五条悟:“……” 算你狠。 装可怜的计划彻底失败,五条少爷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其他方案,额头上忽然传来凉凉的触感——他回过神,少年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五条悟:“???” 敢弹他脑瓜崩的人,这世界上还—— 五条少爷刚要发火,那人摇摇头,在纸板上继续写。 【别闹了】 那只手笔都拿不稳,脖颈上全是冷汗,写出的字拉出几条曲折。 五条悟瞬间熄火了。 他捂着额头,嘟囔道,“知道了。” 第二天,五条少爷久违的去上学了。 自从那次的捏爆事件,学校里一部分人怕他怕的要死,另一部分人反而更崇拜他,好像还成立了个什么后援会,不过这些都和五条悟无关。 他两手插着兜,臭着脸坐到座位上,小组长颤巍巍来收作业,“那个,五条同学……” 五条悟仰起脖子,想瞥他一眼,动作做到一半,又顿住,强行勾起嘴角,转换成“和善”的微笑。 “啊……什么事?” 小组长:“……” 小组长哇一声吓跑了,作业全扔在他桌子上。 五条悟:? 五条悟从善如流地捡起一本,对着开始抄。 校园生活不能说顺利,也不能说不顺,主要是这些对五条悟来说都无所谓。 他每天从山上跑到山下去上学,晚上再从山下跑回山上去睡觉,一日三餐按时吃,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然后关了灯闭上眼,往窗外门口的方向看。 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人来的,但每周至少会来一次,大多是在周末,五条少爷在桌子上画了个小日历,把那人来的时间都记下来,试图找到规律。 然后五条少爷发现,规律就是那些时候他都不太爽。 这个发现让五条悟也有一点新的不爽了。 于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五条悟讲完他这一周无聊透顶的学校生活,准备讲从侍女或者夏纪那里听来的八卦的时候,忽然插了一句。 “周日吧。” 那人将脸转向他的方向。 “周日吧。”五条悟重复,“我要搬出去住了,你可以每周的周日来。” 五条少爷没正面对着他,但其实很仔细的在看他的脸——虽然他只能看到一张白色的面具。 他试图从各种细节外加肢体语言里看出一点失望失落难过来,再不济别扭不爽犹豫都行——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方只是点了点头,在纸板上写了一个字。 【好】 五条悟:“……不好。” 神秘人:【?】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把那张纸抓过来,揉吧揉吧撕成碎片,大声道,“我说不好——我不搬出去了!就不搬就不搬气死你略略略!!” 神秘人:【……】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不够我写到想起来……但是看在是糖的份上,轻、轻点炖…… 第29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29) 五条悟最后也没有搬出去。 虽然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行李是当着神秘朋友的面收拾的, 收拾得细致缓慢事无巨细,他刻意放慢动作,一件一件塞进行李箱, 一边收拾还一边问。 五条悟:“我要出去了哦?” 神秘人:【嗯】 五条悟:“我真的要搬出去了哦?” 神秘人:【好】 五条悟气急败坏:“我搬出去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哦??” 神秘朋友:【?】 五条悟:“……” “算了。”五条悟彻底放弃,绝望地冲他挥挥手,“没有没事再见再也不见!” 过了一会, 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我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过朋友?” 一个朋友数为个位的人, 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隔天他找到平贺夏纪出来见了一面,并提出一个离谱的要求,“五条家术师里最直男的都有谁?给我列个名单。” 平贺夏纪:“?” 平贺夏纪用一种“你又突然犯什么病”的眼神看着他。 五条悟恍然不觉,双手插兜甚至还挑了挑眉。 五条悟:“你为什么看我的小远远?” 平贺夏纪:“小远远是谁?” 五条悟:“我给发卡起的名字。” 平贺夏纪:“?你还给发卡起名字?” 五条悟:“对啊, 怎么了,我给你也起了名字。” 平贺夏纪好奇地问, “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五条悟:“队长。” 平贺夏纪一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哎,老大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是。”五条悟举起一只手,像招财猫一样晃了两下, 面无表情地卖了个萌,“汪汪队立大功,嗷。” 平贺夏纪:“……” 折腾一番, 时间最后还是定在周日,五条少爷并不是很满意,但觉得可以接受。 至少他不再做那些记不住的梦了。 于是他每周日都会起一个大早, 然后下山把这周攒起来的好玩的、好吃的全都买回来,堆在一起等那人来,然后一起玩到深夜,直到撑不住睡过去。 日子还是很无聊,但是勉强还能过。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某一个周日,五条少爷听到开门声,转头打算给他介绍最新的DVD——神秘朋友却低下头,在纸板上写了一行字。 【出去玩?】 “……哦。”五条少爷兴致缺缺地放下手,但还是顺从地问了一句,“去哪?” 哎,没办法。他想。 谁让我是…… 咦,谁让我是什么来着? 长方形的大块头的机身,一道窄缝的投币口,前面两个磨掉表皮的圆凳,扁扁的按钮、手柄上两个圆球,凹进去的屏幕上闪烁着马赛克组成的不同角色。 是千禧年代的国中生几乎无人不知、最具代表性的娱乐方式,街机游戏。 少年张开手掌,递给他几个游戏币。 五条悟嗤之以鼻,“这种东西,无聊死了,我随随便便就——” 十分钟后。 五条悟:“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记录能打的比我还高!?!这不行!!” 街机游戏最精华的乐趣从来不在游戏本身,而在于和别人的记录彼此追逐、切磋交流的快感。 等五条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附近的小孩一起玩了一整个下午了。 一直打到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的散场。 回家的时候,五条少爷把手枕在脑后,哼着小曲,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少年在他面前探出头:【下周还来?】 五条悟移开视线:“来……来就来。” 他立马强调,“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才没有兴趣,只是陪你来玩的哦!” 人一旦有共同的语言,就很容易变成朋友。五条少爷很快在学校跟同龄人混开了,他的技术最好、拥有的游戏最新最多、收集的角色卡片也最全,很快收获一群同好,他们在课间聊天、联机打游戏,放学后到处晃,去各大游戏厅刷记录,抢占榜首。 他忽然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无休止的任务、扯皮、救人和被救,还有其他的东西。 他忽然觉得,普通人的世界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无聊。 五条悟开始重新对这个世界感兴趣。 于是他试着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尝试各种没尝试过的东西,他开始早出晚归,第一次在放学后的便利店前和人闲聊、第一次拍大头贴、唱卡拉OK、第一次和朋友逛街、夜半时分看机车党在街头飞驰。 五条少爷向来很容易成为人群的焦点,但这也是第一次,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在外面玩上一星期,到了周日,就枕在少年的腿上,把攒了一周的笑话都跟他讲。 “那家伙打游戏超烂的啦——而且他自己还不信!不过他成绩很好,虽然跟我比还差点啦……” 五条悟讲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喂……你是五条家的术师吗?” 五条悟拥有六眼,咒力在他眼里就是透明的,根据咒力的流动,他能看出别人的术式、辨认追踪大多数的人。 但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正常的视野,其他他什么都看不到,就好像世界单独把他屏蔽了一样。 所以他不知道他从哪来、不知道他到哪去、也看不到他面具下的模样。 这让五条悟觉得有些不安。 就算哪天他消失了,他也不知道去哪找。 “喂。”他重复,“你是咒术师吗?还是不是咒术师?” 那人不说话。 五条悟继续问,“你比我大吗?看起来比我小吧?有留刘海吗?虽然看不到,摸起来好像有……” 那人还是不说话。 五条悟开始有点烦躁了。 他的语速加快,“你叫什么名字?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仍然不说话。 五条悟:“喂……” 沉默。 五条悟:“喂!” 沉默。 五条悟:“……” 五条悟忽然翻了个身,把少年按在后面的墙上,脸靠近他的脸,“喂……你听不见吗!说话!回答我!” 他的生气来得有点突然——就连五条悟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按道理他不会这么快生气,五条悟其实很少生气,因为大多数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看世界的视角和别人不同,比起生气,更多时候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唯独就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人不说话、无视他、不回答。 是谁都行,但是不能是他,是谁都行。 就好像,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就好像,他就理所当然是最爱他的…… 半晌。 还是沉默。 五条悟眼神冷淡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后退半步,“好,我知——” 这句话没说完,因为,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手上。 五条悟一怔,然后,更多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打在他的手上。 少年低着头,手在抖,抓着纸板不停写字。 【走】 他不住地写、不住地写,控制不住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扭曲的痕迹。 【走】【走】【走】 五条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他看到那眼泪的时候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反应过来已经抱住了他,用力地像要揉进身体里。 “好……”他顺从道,“好……走、走……” “我知道了,我走了、走了……” 那天晚上五条悟抱着他,下巴抵在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上,他轻轻拍他的后背、顺他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在他耳边哼记不起名字的摇篮曲。 这动作熟练的像是做过许多遍,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印象。 直到少年不哭了、睡着了,他也再没问过什么。 第三天,五条悟逃课去打了街机。 他没去吵闹的游戏厅,就坐在杂货屋门口掉漆的机器前,叼着一根棒棒糖,沉默的闯关。 上学的时间,这里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然后在他旁边,一个留着半长黑发、奇怪刘海的少年嚼着泡泡糖,也坐下来。 五条悟投了一个币。 少年也投了一个币。 五条悟的机器响起通关的提示音。 少年的机器也响起通关的提示音。 两人同时动作一顿——同时转过头,对上视线。 五条悟:“……” 黑发少年:“……” 咔哒x2 是两人同时面无表情地往机器里投币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 店老板愤怒的声音响彻天边,“哪个小兔崽子把我两台机器全都用坏了!?!给我滚出来赔钱!!” 天朗气清,两位罪魁祸首默契地移开视线,事不关己的看着天。 五条少爷:“你的刘海好怪哦。” 黑发少年:“你想挨打吗?” 空气安静到尴尬。 半空中晃悠悠飘来一只蝇头。 五条悟敏感地注意到,黑发少年的视线有一瞬不太明显的偏移。 他想了想,往自动贩售机里塞了两枚硬币。 窗口咕噜噜滚出两瓶可乐,他把其中一瓶递给旁边的黑发少年。 “五条悟。”他点头示意,“你的名字?” 黑发少年顿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自报家门,“夏油杰。” 拉开拉环,一口气喝完可乐,五条悟把易拉罐捏扁,“……哦。” “杰。”他忽然问,“你对谍报特工有兴趣吗?” 夏油杰:?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写到想起来再睡,但是提醒一下大家,这个副本是be,糖在下个副本哦…… 第30章 废柴的我和最强的青梅竹马(完) 五条悟的生活在顺利的进行。 他和神秘朋友却好像渐行渐远。 一开始只是回应减少, 反应越来越迟缓,有时候他说了很多,都没有一个回应。 “喂!”五条少爷伸手去够他,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少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五条悟一顿。 过了一会,他自己把手缩回去, “行吧。” 他有点生气道, “我不动你,我不动你行了吧?” 莫名其妙。 五条悟想。 五条少爷不太爽, 但是五条少爷不记仇,两局游戏就翻了篇,下个星期,他还是乐颠颠地等那人来。 然而他没有来。 五条悟从天亮等到天黑, 百无聊赖地把准备的DVD看了三遍,看到睡着了。 再睁开眼, 房间里仍然空无一人。 燥热的风从拉开的门吹进来,窗外的蝉鸣告诉他, 如今已是初夏。 五条悟抬起手臂,闭上一只眼,对着天花板张开五指。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这个暑假, 那人失约了好多次。 一开始五条悟还会生气,但对方不动也不解释,一副管你说什么的模样, 实在非常让人恼火。 “喂!你说句话行不行!?”五条悟赌气道,“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跟我说话??哪怕一个字也行啊!” 他发了一通脾气——对面的少年还是坐在那里,沉默, 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五条少爷有点恼了,拉开门走出去,“行,你不动,我动!” 他出去转了一圈,没五分钟又忍不住往回走。 一边生气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算了,五条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他小屁孩计较…… 五条悟这样想着,重新拉开门,“喂,老子原谅你——” ……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在。 “切。”五条悟的脸色黑下来,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走就走,谁不会啊。” 后来他就不生气了,他也照常出去玩,不再等他来,两人谁也没跟谁说什么,只是周日见面的约定,慢慢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从一周到两周,从两周到三周,从三周到一个月。 夏天结束的时候,五条悟决定搬走。 做决定的那天是一个周日,他等了好久那人也没有来。 五条悟已经习惯了,所以倒也没生气,他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写着每月1号,我会回来。 然后他就去看着搬家公司往新买的公寓搬家具,所有东西都是新买的,五条家那边,他什么东西都没碰。 晚上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放了另一张纸条。 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好”。 看到纸条的时候,五条少爷却忽然生气了——这混蛋宁愿给他写张纸,都不愿意出来见他?? 他气呼呼地想把纸条撕碎,下手的时候,还是该成揉作一团,然后塞进兜里。 于是五条悟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从此他只在每个月的1号回来,在房间里坐一整天,吃零食打游戏。 有时候那人会在,他们也一句话不说,只是坐在同一个空间里,有时候那人不在,那基本就不会来了,五条少爷就自己默默把东西吃完。 时间静静的流淌,少年一天天长大。 夏天、秋天、又是一个冬天。 五条家又要举办无聊的生日宴,从早上开始折腾他,一直折腾到晚上。 五条悟最讨厌这些无谓的仪式,但是这次有些不同。 因为这个月的月初,他久违的见到了他的神秘朋友。 所以他向他发出了邀请,邀请他来参加他的生日宴。 而且对方点了点头。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看起来好像要下雪,但是五条悟的心情却十分愉快。 五条少爷第一次这么配合,甚至还关心了生日宴的细节。 “客人的菜是什么?做的甜一点。” “这种传统点心好难吃,换成喜久福吧,仙台产的。” “一直跪着谁能受的了啊,节目时长给我减少一半。” 他准备了一个不是很引人注目、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坐在台上,从早上就开始期待地向那边看。 然后仪式开始。 然后仪式结束。 然后晚宴开始。 然后晚宴结束。 太阳从升起到落下,天色从明亮到阴沉。 五条悟的期待也跟着渐沉的日光,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消失。 晚上,他脱下华服,回到房间,轻轻打开灯。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字写得很丑,却一笔一划,很清楚—— 【我要走了,再见】 【别来找我】 空气好像凝固了。 五条悟攥着纸片,久久没有动。 窗外大雪纷飞。 或许是房间里安静的太让人窒息了,一直照顾他们的里子把门拉开一条缝,小心道,“少爷……您没事吧?” “不然,我让后厨做点甜点……” “不用。”五条悟打断她,叹了口气,悠悠放下纸条。 “所以说……咒术师什么的,实在太忽视人类的科技发展了啊。” 里子:?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打开手机,上面是一个追踪器的雷达面板。 “哼。”五条少爷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以为我用六眼找不到你,你就跑得了吗??” 没想到吧,爷早就想好新手段了! 之前不用,是不想等他自己浪子回头,看来是回不过来了。 那就别怪他来阴的了! 外面下雪了,五条悟也没打伞,用无下限把雪花隔在外面,跟着追踪器的讯号跑过去。 六眼并没有“看”到有东西在,眼前却分明显现出一座小屋来。 五条悟摸着下巴,仔细、仔细的又看了两眼,居然是能伪装咒力痕迹的帐。 啧,有够专业啊。 就专门是为了防我? 五条少爷走进帐里,铺天盖地地咒力气息让他一愣,这是—— 五条悟:“夏纪!?” 平贺夏纪:“老大!?” 他抱着少年,明显慌了神,“老大你怎么会——” 但五条悟反应比他快,“苍”用来快速移动,一个扫堂腿把人绊倒,趁他后仰过去的时候,把他怀里的少年接过来。 五条悟低下头,忽然问:“面具呢?” 平贺夏纪一愣,“面具?” 五条悟看他的反应,冷笑一声,“果然。”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面具——而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束缚。 五条少爷蹲下来,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地上,从兜里掏出发卡。 “夏纪,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发卡叫做‘小远远’吗?” 他一边说,向那个白色的面具伸出手。 “因为,这上面下的束缚。” “叫做‘永远不会忘记的回忆’。” 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那个仲冬的夜晚,五条悟向发卡上施加了束缚。 用【只有两个人能戴上它】来换取【戴上发夹的时候,两人会同时想起最美好的回忆】。 谁能想到,这东西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平贺夏纪意识到什么,大喊道,“老大——不要!!”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五条悟的手穿过看似实体的白色面具,触到柔软的发丝,轻轻为他别上了发卡。 那面具像坏掉的电视画面,开始模糊波动起来。 【好感度系统与游戏世界发生冲突…】 【强度判定中…】 【判定结束】 【检测到运行出错】 【好感度系统重置中】 如同水上的涟漪,白色面具渐渐消失,五条悟终于看到了那张脸——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所有的记忆和被屏蔽的信息,一同如潮水般涌来。 五条悟呆了一瞬,但紧接着神经绷紧。 怀里的人安静的闭着眼,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只是,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息。 如坠冰窟。 五条悟的呼吸停滞了。 他猛地撩开少年的衣摆,之前被束缚屏蔽的一切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道又一道交错的伤痕,遍布全身,结痂又愈合,新老不一。 五条悟瞳仁一缩,空间扭曲点瞬间出现在平贺夏纪的身边,失控的咒力疯狂涌动,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杀意,“平贺夏纪——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瞒不下去,平贺夏纪蹲下来长出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脸。 他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 “这些……这些不是任务,其实,优去年就……”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一咬牙说出口,“就,状态挺糟糕的了……” 五条悟的身体僵住——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平贺夏纪还没有把话说完,但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是不说话,他是说不了。 太过虚弱的气息,一开口一定会被察觉到端倪,所以索性闭上嘴。 他本来早该死掉的。 他本来早就准备死掉的。 去年的那个冬至,少年带着血来到他所在的房间,那根本不是出任务受的伤——而是他自己割开的伤口。 他费尽心机,终于安排好一切,却发现,就算忘记了他,五条悟还是不开心。 于是少年割开自己的皮肉,用疼痛唤醒昏沉的大脑,一周一次,勉强自己去做五条悟的“神秘朋友”。 但是,他要死了啊。 他要死了啊。 谁知道他还能陪他多久呢? 所以,他说听话,他不会一直在身边。 所以,他说出去玩,去打街机,交朋友。 所以,他说走、走、走、离开这里,离开他,向前走…… 那无数个失约的夜晚,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根本动不了,那个精心准备的生日宴,五条悟坐在主座,对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发呆,少年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失去意识。 但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来见他了。 拖着几乎动不了的身体,歪歪扭扭写下最后的留言。 他一次次划开新的伤口,强迫自己清醒着动起来,拖延着生命最后的时间,因为他放不下心,因为他放不了手,因为…… 因为五条悟需要五条优。 因为就算忘记了他,五条悟还是没有学会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方法。 雪下的好大,像是要把世界上的一切冰封。 雪花落在少年长长的睫毛上,却没有被人体的温度融化成水珠。 五条悟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把手抬起来。 去探怀里那人的鼻息。 “优、优,你醒醒……”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喃喃地念他的名字,“优、优……” “求你了、求你了……” 那几个字艰涩到说不出口,五条悟低下头,抵住怀里人冰凉的额头,反复亲吻他的眼皮。 舌尖反复咬了几遍,也只发出几乎听不到的轻音。 “求你了……” “不要死。” 寂静的雪天,所有的一切,都悄无声息的淹没在无边的夜色里。 五条悟几乎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去的。 他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两天没有出门,第三天,平贺夏纪从门缝里塞给他两张纸条。 第一张是他自己写的,上面写着,“这是被优扔掉的,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给你”。 第二张纸条皱皱巴巴,像是被揉成一团又展开。 五条悟把那张纸条握进掌心,过了好久,才张开五指,把沾着体温的纸片展开。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哥,对不起……】 后面,原本的内容被涂掉了。 透过咒力的反射,六眼却能清晰的向五条悟展示被涂掉的内容。 下雪的夜晚,少年的额角滑下冷汗,他捏不住笔,只能用皮筋把笔和手绑在一起,勒出红痕。 一笔一划地写道。 哥,对不起…… 如果可以,我还想陪你继续活下去。 然后他把这张纸条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换了一张重新写。 【我要走了,再见】 【别来找我】 五条悟攥起拳头,又松开,最后翻过身,用被子蒙住眼睛。 ……白痴。 肯定会去找的啊。 吵架也好,生气也好,忘记也好。 无论如何,他都会去找的。 因为……因为…… 他是哥哥啊。 攥着被子的手指用力到颤抖。 他终于、终于想起来了。 五条悟是百年难遇的六眼、是一出生就震撼了咒术界的天才、是五条家下一任家主、是一队的前首席,是经过总监部认证的准一级咒术师。 还有,最重要的,是五条优的哥哥。 他有一个弟弟。 是从小一起长大、干什么都要拉着手去的弟弟。 是撒娇粘人像只小动物一样、到处卖萌没有自觉的弟弟。 是就算自己痛出眼泪、也更怕他生气的弟弟。 是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的弟弟。 是……最爱他的弟弟。 可是,已经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好感度系统重启完毕】 【重新计算五条悟好感度】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100】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到两点,生物钟搞得我脑子都木了,完全写不下去,总之今早爬起来赶快写完了,按纲是说好的两章,没想到会多出来这么多,实在抱歉抱歉呜呜呜下次再也不随便讲这种话了 第31章 金丝雀和吃鸟的猫(1) 【叮——主线任务失败, 副本结束】 【完成好感度开启任务x2】 【增加可攻略角色:五条悟、禅院甚尔】 【五条悟当前好感度:-100】 【禅院甚尔当前好感度:30】 【请玩家不要气馁,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神田川优:“……” 我去你妈的再创辉煌!!!!! 破游戏谁想玩谁玩!老子不奉陪了!! 花钱买罪受啊这简直就是!! 他毫不犹豫直接调出退出按钮, 打算出去就把这破游戏扔进垃圾桶再去跨一个火盆,真的,除了晦气就是晦气, 玩一个游戏, 把自己气得够呛,也是没谁了。 系统看他真的要走, 好像有点慌了:【等、等等!之前只是教学副本,这是攻略游戏,你可是还没谈过恋爱呢!】 “还谈恋爱?”神田川优嗤之以鼻,“滚蛋吧, 没谈恋爱你都给我整出大逃杀了,等玩到谈恋爱, 你岂不是要把出轨流产车祸癌症那套伤痛青春全都给我整一遍??” 系统:【……】 神田川优:“靠!你为什么不说话,不会是真的有吧!?” 系统:【如果玩家需要的话……】 神田川优:“……我不需要谢谢。” 退出之前, 神田川优越想越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再骂两句:“你们这是游戏吗??你们这就是个伤痛模拟器吧,还是开关坏掉最大档加码的那一种!!” 系统:【其实,主要也是您不走寻常路……】 系统:【开头的复活环节主要是为了帮助玩家适应全息游戏可能带来的不适, 角色设定是为了能够让攻略角色对您产生怜惜,方便刷好感度,反正有痛觉屏蔽系统。】 【至于最后的主线任务, 标准结局有两种,第一种是玩家为攻略角色自杀,一般来说好感度会有很大涨幅, 第二种是直接杀掉攻略角色,虽然没有好感度涨幅,但是能得到最强的角色模板,为后续游戏做铺垫,两种操作各有优劣。】 【您这个……】 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把攻略角色的好感度刷到-100就为了折磨自己吧。 所以到手的好感度没了,角色模板也没拿到,还受了一大堆罪。 总而言之强行开辟了一条两不沾的道路,思路清奇。 系统微妙的感叹:【看出来了,您应该是是真的不擅长攻略游戏。】 神田川优:“……” 你的意思还是我自己的错咯?? 下线,马上下线,这游戏一秒也玩不下去了!! 退出还没按下去,系统又问他:【为什么呢?】 神田川优没好气道,“什么为什么?” 系统:【为什么那么在意五条悟?】 从进入游戏开始,神田川优似乎就对五条悟这个角色格外偏爱,从一开始,到最后一刻,他似乎很希望这个角色得到幸福。 系统不能理解这种微妙的移情。 空气顿时安静了。 神田川优的动作顿了顿,并没有回答,他左右转了转脖子,过了半晌,忽然问。 “你知道,日本的遗产法,一共有多少条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自言自语道。 “民法典第5编,一共8章,163条。” 系统:【?】 神田川优在地上坐下来,向着虚空伸出手,闭上一只眼。 “嘛,其实三岁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字了。” 父母去世的时候,所有的亲戚挤在他们家别墅的客厅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小,不懂事,但其实,他们为了争夺财产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神田川优伸了个懒腰,往后一躺,喃喃道。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哥哥啊……” 大人们把他当做物品议论的时候,他想,如果他有个哥哥,能帮他揍人就好了。 亲子运动会看着面前突兀的空缺,他想,如果他有个哥哥,能代替爸妈背他跑就好了。 因为天赋承受他人异样眼光的时候,他想,如果他有个哥哥,能告诉管其他人放屁,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会在就好了。 所以,在议事厅,看到被当做工具谈论的五条悟的那一刻。 他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挥之不去的想法。 【啊,我要当这孩子的哥哥才行。】 说到这里,神田川优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虽然游戏的过程真的很气人,但是,其实他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毕竟,成为五条悟弟弟的日子,对他来说是真的很快乐。 “不过你们这垃圾游戏我真的不想玩第二遍了!!”神田川优打了个哈欠,和系统告别,“拜拜,再见,再也不见——” 系统:【等、等等!】 神田川优:“?” 系统:【您这次游戏体验差确实可以算是我们的BUG,作为补偿,我们可以破例为您保存前副本的角色……】 神田川优听到一半就忍不住骂人,“谁要那种垃圾属性的角色啊!我有病吗!!” 初始属性低的要死就算了,还自带一个耗命六眼,外加大逃杀束缚!! 系统连忙道:【不、不,保存的角色就是您自己的东西了,您可以使用在接下来游戏中得到的道具,对角色属性自由整改,不受副本中设定的限制。】 系统循循善诱:【无下限很好用吧,不是吗?】 系统:【我们可以为您放开角色限制,无下限六眼随便用,享受碾压快感!】 神田川优:“……” 系统:【我们还可以为您安排特殊身份,有权有势,别说受伤了,恨不得给你一个人请八个保镖。】 神田川优:“……” 系统:【我们不止有恋爱模式的,我们还有打怪模式、经营模式,不是攻略游戏,这回您绝对擅长!】 神田川优略微的动摇了。 系统加入致命一击:【别的不说,市面上你还能找到体验比我们更逼真的全息游戏吗?】 神田川优沉默了。 确实。 玩好游戏的感觉就像消费升级,由奢入俭难,从这个垃圾游戏出去,他恐怕也得缓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有心情玩新游戏。 上个副本他也就玩了十几天,有这个时间,多玩一个副本也不是事。 反正又不是刀剑O域,感觉不对他可以随时跑路。 于是他试探着问,“那我能用五条优的角色进入新副本吗?” 系统马上:【当然可以!我们还可以提供身体属性的微调,虽然不能调整的太离谱,但是至少可以让您的战力得以完全发挥。】 经过上个副本的惨痛教训,神田川优已经完全不信任这个垃圾游戏的垃圾系统了。 他将信将疑道,“真的……?你有这么好心?” “不行,你先给我看一下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不然我不信。” 系统:【那您选择经营模式还是打怪模式?】 神田川优:“唔,经营模式吧,你不是说这个副本我有权有势吗,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 于是系统麻溜给他上了解释说明。 【高专迷情(经营模式):金丝雀和他的商业帝国】 【主线任务: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逃出牢笼、暴揍金主,成为新时代独立自主金丝雀吧!】 神田川优:“……” 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吐起。 神田川优:“请问,你们游戏是和鸟杠上了吗?” 又是杜鹃又是金丝雀,知道的知道是恋爱游戏,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玩的是动物世界呢! 系统:【不要在意这个细节,这个主线任务够爽了吧?】 神田川优沉思片刻,“的确,看起来就非常狂放不羁。” 有一种非常霸道的味道。 他大手一挥,“总之先让我进游戏看一看好了!” 神田川优眼前一黑,几秒种后,他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顶到天花板的庞然大物——扭曲的肢体、转动的眼球、不妙的气场。 神田川优:“……”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马上就要去按退出游戏的按钮。 系统:【等等等等!等一下!!你先打一下他试试!!这次你超强的,真的!】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怎么打?” 系统:【和上个副本一样,你放一下咒力试试。】 咒力?这个副本难道跟上个副本是一个世界观……?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神田川优也没多想,就抬手随便放了点咒力。 只见顷刻之间,眼前的怪物被扭曲绞杀、片甲不留。 神田川优:“……哇哦。” 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么爽的吗? 是在这个垃圾游戏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了。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 白发戴着墨镜的少年拎着一罐可乐,嫌弃地撇下嘴,来回晃悠,“为什么我们连这种有钱小少爷的护卫任务都得做?这种难道不是随便来个二级术师都能解决的吗?” “不是有钱小少爷,是星浆体,人家跟我们同龄啊。”夏油杰纠正他,“而且他是特别吸引咒灵的体质吧,一个二级术师解决不了。” 五条悟反正是不想做,就胡搅蛮缠,“那就多找几个啊?反正他们家不是总监部的大客户吗,多花点钱算什么,真是什么无聊的任务都找上门,我觉得他根本不需要我们——” 夏油杰抽抽嘴角,无视搭档的抱怨,推开大门。 眼前是一副堪比世界名画的场景。 白发蓝眼的少年仰头望着顶到天花板高度的黑色巨怪,冰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恐惧,他轻轻抬起手,像是要触摸天边柔软的云朵。 下一秒,怪物灰飞烟灭。 夏油杰:“……” 夏油杰默了两秒,转头拍拍五条悟的肩膀,“悟,我觉得你说的对,他确实不太需要我们的保护,要不我们走——” 他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动。 只听到砰一声,五条悟手里的易拉罐掉在地上。 夏油杰投去疑惑的视线,白发的青年整个人好像石化一样,完全僵住了。 他盯着眼前的那个人,如此专注,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半晌,五条悟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优……?” 比他还要震惊的神田川优:“……” 这他喵……垃圾系统!? 他说要用五条优进入游戏的时候——为什么没告诉他他哥也在这个副本啊啊啊! 第32章 金丝雀和吃鸟的猫(2) 精致剪裁的定制和服, 价格不菲的翩跹蝴蝶饰品,手腕从宽袖中垂下,上面系着一根古旧的红绳。 脚下的羊羔毛地毯仿佛云端一样柔软, 漫过少年□□的双脚,露出纤细的脚踝,拴着着一根相同的红绳, 那绳子垂下, 在地面蜿蜒堆起,连向房屋深处, 蔓延进未知的黑暗。 五条悟的脑海里嗡一声炸开了。 不会有错,他不可能看错,他熟悉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 这是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他看了十四年的人, 就算只瞄上一眼,他也能马上认出来是谁。 可是, 他还记得。 他已经亲手埋葬了这个人的尸体。 五条悟推开夏油杰抓着他肩膀的手,三两步走到少年的面前, 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是谁?” 手指用力将少年的骨骼按出声响,夏油杰也被他吓了一跳,跟上去, 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悟,等一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 五条悟没听他说话,他把墨镜推到头顶,再次确认这具身体的真实, 越是确定,心底就愈发涌现出怒火。 他双手掐住少年的肩膀,眼底满是寒霜,“告诉我——你是谁??” 神田川优……神田川优整个人都吓懵了。 他从来没见过他哥这么凶的样子,后退两步想挣开,但五条悟的力道根本挣不动,他只能去问系统。 神田川优:“怎么回事,我哥为什么会记得我!?” 系统:【稍等,查询中。】 系统:【那个……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神田川优:“最关键的那个!别卖关子了!再拖下去我要被我哥掐死了!” 系统:【好吧,好消息是你哥还记得你,坏消息是,你退出副本后,好感度系统好像出现了未知错误,导致好感度重新计算……】 系统:【所以,他目前的好感度,是100。】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你们系统是放屁的吧!?”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什么意思?从我死之后,五条悟都记得我??” 系统:【嗯,都记得。】 神田川优:“……” 那他当时折腾那么久——岂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神田川优感觉自己仿佛被耍了,只想当场给这个智障系统来上两拳,但现在他还面临着更加重要的问题。 神田川优:“我在这个副本能死到五条悟之后吗?” 系统:【……】 神田川优:“说话!!!” 系统:【应该……不能。】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沉默片刻,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系统察觉到不对:【诶,你想干什么?】 神田川优冷笑一声:“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下一秒,只见少年动了——他踮起脚尖,飞速擒上五条悟的脖颈,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发动术式,让掐着他肩膀的人动弹不得。 少年歪过头,眼神天真又残忍,“你问我……可是你又是谁?” “是家里给我买的新玩具吗?” 他靠近五条悟的脸,鼻尖对鼻尖,忽然笑了,轻轻把人甩在地上。 看起来好像没有用力,但是五条悟却感受到巨大的咒力压迫,他不得不同样发动术式来抵消,还是踉跄两步,单膝跪地。 少年跟着在五条悟面前蹲下来,一只手托住自己的脸颊,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天真宛如孩童在看地上排队的蚂蚁,身体两边,却逐渐聚集起不停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巨大咒力。 夏油杰的身体绷紧,已经摆出了随时反击的架势。 气氛一触即发—— 片刻后,玩笑一般,少年轻轻一挑手指,聚集的咒力烟消云散。 “无聊。”他做了个鬼脸,赤脚踩在地毯上,转身摆摆手,“管家,送客。”“我不需要这种不懂礼貌的护卫。” 转过身将两人抛在身后,神田川优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应该暂时结束了。 他哥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会被气跑了…… 他又忍不住开始骂系统,“这次又是你们游戏的问题吧!?我跟你说,你必须补偿我——” 系统:【先等一下!】 神田川优:“?什——” 他的话没说完,手腕忽然被拉住。 神田川优猝不及防往后一倒——对上一双阴晴不定的冰蓝色眼睛。 这个眼神,神田川优太熟悉了。 这应该是,他哥真的生气了的眼神。 神田川优:“……” 呜呜呜呜呜呜QAQ。 长时间的惯性下,他的气势下意识就弱了三分,但还没等他找补回来,五条悟已经揪着他的衣领,狠狠把他掼到地上。 “五、条、优!”五条少爷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是觉得我眼瞎,还是觉得我是个好骗的傻瓜!?” 神田川优:“……”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一种翻车的预感。 神谷家是日本有名的地产大鳄,而他这次的身份,神谷优,是神谷家唯一的小儿子,也是掌握着本家大半产业的商业天才,不仅如此,他还有一个重要身份,即,这一世代的备用星浆体。 关于星浆体,神田川优在上个副本也有所耳闻。 据说,有一名为天元的咒术师,拥有着“不死”的术式,目前笼罩整个日本的咒术结界,正是由他在维持。 但不死并不代表不老,为了让天元大人维持人类的意识,每隔五百年,需要送去一位体质特殊的人类与其同化,更新他的身体。 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神田川优:这跟古代献祭童男童女以求风调雨顺有什么区别!? 但是联想到家里那帮老头的所作所为,他又觉得好像非常合理。 因为他们活得就像封建社会的长老跟族长嘛。 言归正传,星浆体的诞生是随机的,并且每五百年只会诞生一位,一般来说,星浆体刚刚诞生之时,就会被总监部保护起来,从小远离各种危险,直到同化的那一天。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神谷优。 作为日本地产大鳄神谷家唯一的小儿子,当得知他是这一代的星浆体的时候,神谷家立刻花大价钱和总监部达成了协议,以秘术让他在世界上提前“死亡”,从而诞生出新的星浆体。 但这也让他付出了代价。 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的少年,获得了几乎无穷尽的庞大咒力,同时成为黑暗中吸引咒灵的萤火。 他无法控制不属于自己的庞大力量,只能囚于被结界包裹的房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排列在橱窗中的精致人偶,望向窗外自由的蓝天。 总而言之,虽然稍有出入,但系统的确没有骗他,这一次,他的确是有权有势、恨不得一个人派八个保镖的重要人物。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保镖为什么会是他哥啊啊啊!! 神田川优:崩溃.jpg 他挣扎着想脱开被五条悟攥着的手腕,“你放开我!” 五条少爷把他的手举起来,啪一声按在地上,眯起眼靠近他,“不放。” 神田川优在他身下扭动,偏头避开他靠近的的脸,“你放开我!” 五条悟:“不放!” 神谷优:“放开!” 五条悟:“不放!” 神谷优:“你放开!” 五条悟:“不放不放就不放略略略——” 神田川优:“……” 他哥原来有这么不要脸吗?? 神田川优深吸一口气,低头张开嘴,一口咬上他的手,五条少爷肯定会开无下限,所以他也没抱希望,只是打算看看能不能让他产生条件反射,从而抓住一些空隙。 但真的咬下去,却出乎意料地咬进了真实的皮肉里,五条悟的虎口立刻印上一圈牙印。 神田川优一怔,下意识松了力道。 五条少爷吃痛地嘶一声,也没把手抽走,反而俯下身抱住他,用力一拔,在地毯上滚了好几个圈。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一脸懵逼地被他带着天旋地转,头都转晕了,胃部又开始隐隐抽搐,他捂住嘴,软软的趴在五条悟身上,尽全力抑制住自己呕吐的冲动。 他感觉到,五条少爷把他抱的更紧,额头抵上他的肩膀。 然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神田川优呆住了。 五条悟把头埋进去,再抬起来,再埋进去,再抬起来,嘴角好像要抬起来,又被强行压下去。 他好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是抿着嘴,舔自己的嘴唇,他仰头又低头,低头又仰头,目光四处没有规律的游走,最后还是回到少年的脸上——他忽然捧起少年的脸,又恶狠狠揉乱他的头发。 最后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重新抱住他,抱住他。 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优,我找到你了。”他低声道,“我不放……老子这次,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所以说,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晚餐的餐桌上,神田川优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食物,默然无语。 因为,他的两边坐了两个按理说早就应该离开的人。 五条少爷拿着一份菜单,自然而然地吩咐侍女,“鱼太咸了,味噌口味不够甜,沙拉是刚从冰箱拿出来吗?至少放三个小时吧,天妇罗少上点,吃多了又要吐,我说你们也太听话了吧,他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是没见过这家伙疼得直哼哼哭着叫哥的样子吧哈哈哈!” 神田川优恼羞成怒,扑上去想要抢菜单,“你干什么!哥——” 一个“哥”字发出一半,又被强行咽进去。 五条悟把菜单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嗯——你刚才叫我什么?”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没、没什么。” 他坐回去转过头,哼了两声,强行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马甲,试图从正经理由下手反驳,“护卫任务已经结束了吧,为什么你们还在这里!?” 五条少爷不为所动,把菜单递回侍女,“哦,不用担心,我们跟学校请过假了。” 神田川优:“谁担心你跟学校请不请假了!重要的是你们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了,懂吗,没有理由!!” “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五条悟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刚才给五条家打了个电话,神谷家不是一直想要帮你解咒吗?请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来,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咳咳,就在刚刚。”五条少爷清了清嗓子,握拳伸出拇指,臭屁地指向自己,“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由最强的我接下了,也不用太感谢我,叫两声哥我就原谅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划算个屁。 神田川优快被他气死了,鼓起脸颊,扑上去想咬人,五条悟看准时机,在他张嘴的时候塞了一筷子的烤鱼。 五条悟:“怎么样,好吃吗?” 神田川优:“……好吃。” 少年鼓着脸颊指向旁边的夏油杰,含糊道,“那为什么他也留在这里!?” “哦,我吗?”夏油杰放下餐具,擦了擦手指,才礼貌道,“是这样,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当然是希望收集更多高质量的咒灵,不过咒灵嘛,一次性找到很多高级的也不容易,所以悟说,不如等你出门的时候……” 他的话没挑明,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神田川优:“……” 你们把我当捕蝇草用是吗!是吗!? 过分了吧你们两个国中生!! 第33章 金丝雀和吃鸟的猫(3) 如何逼疯一只独立自主的金丝雀? 答:只要往鸟笼子里放只猫。 神田川优真的很想知道, 他死掉的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那个傲娇又高冷的别扭哥哥变得这么烦人! 五条悟就像一个大型废话制造机器外加好奇宝宝,在他旁边不停絮絮叨叨还动手动脚。 “想不到这种装扮优还意外蛮适合的嘛,话说, 你这么多咒力哪来的?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一年?两年?从来没出去过吗?” 五条少爷拎起他手腕上栓的红绳,三两下要给他打蝴蝶结。 “诶——这个绳子是连在哪的?取下来可以吗?” “你明明也看得到吧!”神田川优不堪其扰,把绳子从他手里抢回来, 吐槽道, “是连到‘门’啦,用来传导溢出咒力的。” 五条少爷抓住他的漏洞, 意味深长地拖长声,“哦?也?你看得到吗?神谷家的小·朋·友?” 神田川优:“……” 糟糕,感觉太熟悉,顺口就说飞了。 他干笑两声, 转移话题,“哈哈, 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 “同学, 你是不是这个叫五条悟的人的朋友?麻烦你管一下他好吗?”神田川优转而把矛头指向夏油杰,“他再这么呆下去也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吧?” 夏油杰咽下一口米饭,耸肩摊手,“没办法, 我说了他也不会听,只能陪他浪费一会了。” 神田川优:“不要放弃啊少年!支棱起来!” 夏油杰用眼神告诉他:支棱不起来,废了。 神田川优用眼神看回去:不要放弃, 人生在于挣扎! 五条少爷拎着他的后衣领,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好了好了!”五条悟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嘟嘴咘咘两声, “比赛中止!” 说完把身前的人一把扛起来,神田川优一边挣扎一边惊叫,“你要干什么!!” 五条少爷:“当然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神田川优:“职责!?” “很显然。”五条少爷看了看并不存在的表,一本正经地半鞠一个躬,“现在是睡觉时间了,我的小少爷。” 神田川优觉得,五条悟对“职责”两个字有所误解。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红色绒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气味,前调是微酸的白桃、佛手柑,后调是清新的雪松和琥珀。 他一路的拳打脚踢都没能动摇五条悟扛他回房间的决心,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咬下去——五条悟又没开无下限,嘶一声,把少年从肩上改为公主抱,两根手指撑开他的嘴。 两颗虎牙按在两根手指的指腹,五条少爷撑开他的口腔,“你属狗的吗,一天到晚咬人。” 神田川优冲他呲牙,“要你管!” 五条悟做了个鬼脸,“我就要管,臭小狗。” 神田川优的动作一顿。 臭小狗——他哥居然叫他臭小狗! 神田川优不可思议,同时还夹着点不知道从哪来的委屈。 谁是臭小狗啊! 五条少爷凭借作弊的透视精准地找到了他的房间,打开灯,扑面而来一群花里胡哨的蝴蝶——两人都下意识眯起眼,手臂抬到身前,才意识到,那些蝴蝶只是不存在的全息投影。 五条悟感叹,“有趣,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他开始琢磨让五条家帮他搞一点,下次用来对夜蛾或者杰恶作剧。 神谷优的房间很特别,是有点恐怖意义上的特别,整个房间都是以蝴蝶为主题,墙上是优雅的蝴蝶壁纸,床单是巨大扁平的炫目蝶翼,靠墙摆着一个长长的玻璃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粉底打的像鬼一样的日本娃娃,黑黝黝的眼睛铺满整个眼球。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戴着精美的蝴蝶饰品。 五条悟立刻从一长排的娃娃里,找到了跟神田川优今天穿的一模一样的那个。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抱着少年凑过去,仔细端详,“啧,没想到你的兴趣还挺特别……” 神田川优气恼地去捂他的眼睛,“又不是我——” 五条少爷歪头靠近他,“嗯?又不是你——什么?” 神田川优:“……” 戏还没开场,先连续NG三四次,是个人都要开始烦了。 神田川优有点气。 一方面是气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受控制,另一方面是气自己对五条悟的无法招架,总感觉有点……丢人。 他抿起嘴,一掌准确拍上五条悟的麻筋,趁他嗷嗷叫的时候从他怀里跳下来,掀开被子,三两下钻了进去。 只留给五条少爷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我——我,反正不用你管!” 五条少爷揉着自己发麻的胳膊,也没再立刻上去逼他,停了一会,甩甩恢复知觉的手,才在床上坐下来。 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滑到那个小鼓包旁边。 “生气了?” 鼓包动了动,不说话。 五条少爷偷偷掀开一个角,“真生气了?” 鼓包抖了抖,翻了个身。 五条悟佯装要走,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迈步的瞬间闪电一般回头,抓住被子的两角,嗖一声把整个被子哗啦掀开,自己也钻进去,掐少年的脸。 “嘿,抓——” 五条少爷勾起嘴角,对上一双委屈屈、湿漉漉的冰蓝色眼睛。 五条少爷动作一顿。 他没想自己居然把人气哭了。 五条悟松开手上的力道,把那颗软乎乎的脑袋揽进怀里,软下声音哄,“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你想是谁就是谁,好不好?” 展开的蝶翼下面,盖着两个蜷缩的少年,鼻间萦绕着清新的柑橘香,有点酸,又有点甜。 神田川优觉得自己好像达到了目的,但是又觉得这达到目的的方法不太对,总之又羞耻又生气,埋在他怀里不肯出去。 只闷闷道,“我没有……” 五条悟顺着他说,“好好,你没有。” 五条少爷像在揉弄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顺着肚皮最柔软的地方探进去,轻轻把他翻开,手指伸到他嘴前面,“给你咬,臭小狗。” 神田川优盯了半天,垂着眼,犹豫了一下,嗷呜张口咬住。 一排小白牙在那根手指上磨了磨,含糊道。 “坏蛋,咬死你。” 五条悟差点笑出声,“好,咬死我。” 神田川优觉得这展开不对劲。 本来以为是个想走就走的休闲副本,谁能想到,一进来就走不了! 神田川优:“系统,你们公司是不是有指标?” 系统:【?】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游戏时长、在线率、氪金率之类的。” “我怀疑你在骗我的游戏时长。” 系统:【……你想多了。】 系统:【我也不知道五条悟的好感度怎么变成一百了啊!】 神田川优将信将疑:“你发誓?” 系统:【……人类和AI之间能不能再多一点点信任。】 神田川优:“等你看完黑客帝国三部曲再来跟我讲这话。” 第34章 金丝雀和吃鸟的猫(4) “总而言之。”神田川优头疼道, “想正常下线,得先想办法把他们弄走才行。” 设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虽然被臭小狗咬了好几个牙印, 五条少爷的心情显然还是相当美好,直到神田川优推开他,把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 用头撞他的脑袋。 神田川优呲牙咧嘴, “出去!” 五条悟捂着脑门,满脸懵逼, “为什么?” 神田川优:“因为这是我的房间!” 五条少爷思考片刻,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手抓住床单,刷拉撕下一块。 神田川优:“?” 五条悟从兜里掏出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记号笔, 拧开笔盖,刷刷在床单上写下“神谷优”三个大字, 然后往自己身上一贴,骄傲地挺起胸膛。 “那现在这也是我的房间啦!”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你——给——我——出——去——!” 一般人的脸皮, 是真的很难这么厚。 神田川优:“到底是谁把我哥教成这样的??” 系统:【……你摸着良心问一下你自己。】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承认。” 被推出房门的时候,五条少爷还试图暗示他, “我走了哦?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 他着重地重复,“我走了——就——不回来了哦!” 神田川优默了两秒,视线停在他扒着门框、阻止他关门的手上。 神田川优:“……” 两人的目光在手上交汇, 沉默中仿佛有无声的电波通过,交换彼此的讯号。 神田川优:你滚不滚。 五条悟:不滚不滚就不滚。 五条少爷丝毫不显尴尬,完全没有求人的自觉, 甚至姿态还非常之高,态度极其欠揍。 “我说真的——我走了就不回来了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咒术界最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此一次,过期不候,这位小少爷,您真的不考——” 神田川优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关上门:“滚。” 关门像是设下了一道结界,外面的人立刻没了动静,神田川优等了几秒,门也没有再被推开的迹象。 ——世界终于清净了。 神田川优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一转身。 就对上一整面墙的诡异日本娃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安静下来之后,那一排排娃娃的眼珠,好像变得更黑了。 神田川优:“……” 没、没事,不要怕。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窗外幢幢树影,寂静到没有一丝声音,玻璃柜门反射出一张张苍白的玩偶面孔,色彩妖艳的巨大蝴蝶图案占满天花板、衣柜、书桌,栩栩如生,清晰到每一根绒毛都肉眼可见。 神田川优头皮发麻,咽了一口唾沫,打开衣柜想换一套睡衣。 柜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香粉气味,神田川优的脸皱成一团,在鼻子前扇了好几下,才往里面看。 衣柜里一排整齐的惨白和服,映着血色的彼岸花图案。 神田川优:“……” 这个人多少有点毛病。 反正都是一样的,他就闭眼伸手,打算随便拿一套,手指却蹭到奇怪的毛绒绒触感。 神田川优吓了一跳——赶快睁开眼,仔细一看。 原来,那些惨白和服没有绣着彼岸花的另一侧,密密麻麻地缀满了栩栩如生的蝴蝶标本…… 神田川优:“……” 妈妈啊,变态啊!! 他抬手想关柜门,余光再次一寸寸扫过暗处艳丽的翅羽,呼吸一滞,瞳仁收缩。 ……不。 咔哒,咔哒,时钟一下一下转动。 鸡皮疙瘩一点点被激起来。 这些被针线缀在衣服上的,好像都是真的蝴蝶啊!! 神田川优一激灵,啪一声关上了衣柜的门。 赶五条悟出去之前,神田川优并没有想到。 这个房间……它安静起来会这么可怕啊! 他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那些鲜活的蝴蝶身上移开,干脆放弃换衣服,身体僵硬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身体僵硬的喝完,身体僵硬地走回床上、盖上被子。 最后,手摸在开关上,停顿了整整三分钟——才关上灯。 神田川优闭上眼,自己给自己洗脑。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不存在的这世界上没有鬼的——等等,但是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有咒灵啊!? 一小时前的神田川优:滚出我的房间。 一小时后的神田川优:……来个人吧是谁都行。 夜半十分,神田川优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打开门。 ……还是换个房间吧。 只要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让他睡沙发都行。 他这样想着,迈开半步,下一秒却怔住了。 五条少爷靠在门边的墙上,两条大长腿委屈巴巴无处安放,两手抱着胳膊,困得直点头。 开门的声音把他惊醒,他猛地抬头站起来,推了推墨镜,大脑似乎还没有回神,但还记得自己“走了就不会回来”的人设,本能缓缓道。 “……哦,我走的慢。” 他打了个哈欠,把少年揽进怀里,安抚地揉他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 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嘟囔,“真是奇了怪了,咒灵都不害怕,为什么会怕鬼啊……” 五条悟闭着眼摸到他的手,抓着他往房间里走,“乖,睡觉了。” 神田川优抿起嘴,却没再挣扎。 说来也奇怪,仅仅只是多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恐怖氛围,却好像一扫而空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神田川优想。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手攥紧了衬衫的布料,脸贴着结实的胸膛,耳朵倾听层叠血肉下咚咚的心跳。 就好像身体明白这里可以休息,已经先大脑一步放松下来,并且留恋不肯离开。 五条悟轻轻亲吻他的额头,用下巴抵住发顶,有一下没一下地顺他的后背。 “辛苦了,优。”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海边礁石上塞壬的歌。 “睡吧,我在呢。” 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蜷缩,把布料攥得更紧。 他几乎都快忘了,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一年时间,因为体力值太低,他不敢开痛觉减免,也不敢睡的太久,他在手机上定了八个闹钟,三小时一次,用铃声提醒自己不要睡,要活着。 他像被黑暗的怪物拖进一半深渊,只能拼尽全力保持清醒……可是,他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明明他都这么努力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天大的委屈也能吞进肚子,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但只要别人问上一句,那就是洪流爆发、山体滑坡。 神田川优忽然无法抑制的委屈起来。 坚持的防线被莫名击破,所有的疲倦和情绪都涌上来,那是积攒了一整年的分量,他扯住五条悟的衣服,把脸埋进去。 “疼……” “嗯?”五条少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瞬间清醒了一半,抓着他翻来覆去的检查,“哪里疼?嗯?” 少年张开嘴,顿了顿,又出声,“……哥。” 五条悟一怔,停下动作看着他。 少年委屈道,“疼……” 五条悟怔怔地看他好久,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轻轻抱住他。 “嗯,我知道。”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交给我吧,优。” 说出来这件事,比想象中简单很多。 神田川优垂下眼,沉默许久,还是把系统屏蔽了。 好感度的事证明,这个世界应该有他自己的规则,系统并不凌驾于其上,甚至可以被改变。 也许,他是时候,尝试一下这款“游戏”另外的玩法了。 第二天早上,神田川优睁开眼——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的。 他的心猛的一跳,马上爬起来,光着脚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往外跑。 然后一脑门撞在五条少爷的胸口上。 端着早饭的五条悟沉思片刻,给他让开一条缝。 “厕所在右边。”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弯下腰。 五条少爷一头雾水地照做,下一秒,被一口咬在脸上。 神田川优:“咬你!”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大早就把这位小祖宗惹生气了。 优原来有这么暴躁吗?难道是更年期? 他摸着自己的脸,困惑地想。 小祖宗本人换完五条悟拿来的运动服,郑重地坐到他对面,捧住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 “哥。”神田川优认真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表现得太认真,以至于五条悟不自觉挺直了背,收敛了玩笑的气息,问,“什么?” 神田川优做了一个深呼吸,张开嘴,“我想说的是——” 话音未落,他的大脑仿佛被闪电击中,尖锐的一阵疼,阵阵耳鸣盖过所有声音,只听见不知道哪里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机械音。 【检测到玩家风险行为,强制下线】 【检测到玩家风险行为,强制下线】 【重复一遍——】 【检测到玩家风险行为,强制下线!】 神田川优再睁开眼,又回到初始的那一片虚空,短暂的空白之后,他愤怒地出声。 “系统,你干什么!?” 虚空中半天没有回应,过了很久,才传来一个冷冷的、陌生的声音。 【我早说了,就该直接抹掉他的记忆,蠢货。】 神田川优一愣,马上调出界面,一边说一边打算按下退出按钮,“你是谁?莫名其妙,可恶,破游戏,老子不玩了……” 他狠狠按下退出按钮,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到现实。 神田川优又按了几次,还是毫无反应,他的心脏跳的厉害,还是维持冷静,看向那片虚空,冷冷道。 “你最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嗤一声。 【你不需要知道。】 【你本来就不需要知道任何事。】 神田川优还没回话,眼前一黑,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又是熟悉的圆形玻璃屏障,还有黏黏糊糊的营养液。 声音都像从遥远的远方传来,穿着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其中一个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在那个圆形玻璃柱贴上标签。 【Suguru】 他下意识念出声。 手指在营养液中轻轻抬起——自动在玻璃壁上写下对应的汉字。 【优】 优……是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Suguru,是优名字的罗马音 第35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 神田川优眨眨眼, 记忆逐渐回笼。 ……哦,游戏。 是全息游戏。 吓他一跳。 他还记得自己进入游戏,然后选了【职场副本:玩转横滨】, 再一睁眼就到这了。 神田川优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攥成拳,没有一丝延迟, 他又用手触上雾面的玻璃内壁, 触感非常逼真。 神田川优啧啧称奇。 这游戏做得好逼真啊! ……诶,等等。 他歪过头, 张开嘴,营养液里吐出一串泡泡。 这种想法,他之前是不是也有过? 没等他深究这种莫名的既视感,刚才给他贴上标签的那个白大褂按下玻璃柱前的一个按钮, 营养液打着旋从柱体中快速抽离,他眼前的玻璃也逐渐旋开, 涌进新鲜的空气。 全都泡在营养液里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忽然暴露在空气中, 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身上也黏糊糊的,感觉不太舒服。 神田川优不适应地呛了两口,听到眼前那人对他说。 “代理研究员, 代号优,编号0038,‘出生’完毕。” “输入目标:接替0037进行‘人造神明计划’。” 【叮——】 【触发主线任务一:完成人工异能实验体】 人工异能实验体?什么东西? 浑身黏糊糊的神田川优被送进一个地牢一样的小隔间里, 他环顾四周,潮湿发霉的墙角,摇摇欲坠的铁架行军床, 还有一个短腿小木桌,上面放着一把钥匙、一块手表、一盒军用罐头、还有一张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红色圆形贴纸。 最后那个在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已经被白大褂揣在兜里,他之所以发现那玩意原来在桌上,是因为白大褂一巴掌把它贴到他后颈。 他摸了摸,大概估计了一下,发现桌上有一块类似大小的无尘区域。 然后白大褂开始向他提问。 白大褂:“什么是欧姆定律?” 神田川优愣一下,下意识回答:“在同一电路中,通过某段导体的电流跟这段导体两端的电压成正比,跟这段导体的电阻成反比……” 白大褂点点头,继续问,“什么是介值定理?” 神田川优:“在连续函数的一个区间内的函数值肯定介于最大值和最小值之间……” 白大褂:“什么是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 神田川优:“……” 这怎么还越问越离谱。 神田川优默了两秒,还是回答:“……粒子位置的不确定性,必然大于或等于普朗克常数除以4π。” 他忍不住在内心呼叫系统,“喂?hello?有客服吗?有人在吗?” 无人回应。 白大褂听完他的回答,在纸上记下了什么,然后转身去了对面的房间——神田川优抬起头,发现对面的房间也有一个跟他一样浑身黏糊糊的人形。 只见白大褂熟练地把贴纸拍上去,开始提问。 “什么是欧姆定律?” 对面人:“……” 十秒钟后,白大褂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那个沉默的人形立刻化为一滩泥水。 白大褂合上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编号0039失败,知识未灌输成功……” 神田川优:“……” 所以,如果他刚才答错了,就直接被认证成残次品销毁是吗?? 这入门问题也有点太难了吧!也就是他,随便换个玩家不就直接死翘翘了吗! 这游戏,好像多少有点问题。 神田川优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洗了一个冷水澡,试了试那把钥匙,成功插进小隔间的铁门上,他再次尝试呼唤GM,仍然无人回应。 行吧,可能就是这种风格吧。 这叫什么,沉浸式? 不过这也太浸入了,让人消受不起。 神田川优打了个喷嚏,开始觉得有点饿,于是拆开桌上的罐头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一看生产日期。 果然,过期两年了。 神田川优:“……” 这什么垃圾游戏啊。 不过这难不倒他,作为一个合格的游戏主播,从游戏中寻找线索是基本技能。 神田川优勉强用过期罐头填饱了肚子,把桌子上的手表戴上手腕,四处寻摸了一个小时,终于差不多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简单来说,他是一个地下研究所的研究员,是人造产物,一出生就被输入项目所需的全部知识。 在这个地下设施里,像他一样的人造人研究员还有很多,他们一人负责一个实验体,目标是制造出足以颠覆人类社会的、终极的人工异能。 而他所负责的实验体编号为—— 神田川优看向手表上刻着的字迹。 甲·二五八番。 表面秒针归零,隔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一转,喇叭刺耳的响起来。 “现在,请编号0038、编号0040、编号0042、编号0045,前往各自实验室,进行并撰写今天的实验日志。” 【叮——】 【日常任务:喂养人工异能实验体】 【任务奖励:一罐高级牛肉罐头】 神田川优眼前一亮:好的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喂养人工异能实验体应该是最低级的工作,这里的工作制度是晋升制,刚出生的研究员只拥有最低的操作权限,取得一定成果之后才能取得进一步的权利。 所谓成果,包括且不限于人工异能实验体的生长情况、异能的强度大小、排异反应大小等。 但这些都不能阻挡神田川优对牛肉罐头的渴望——这具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永远吃不饱一样,从他睁开眼就被一股强烈的进食欲望折磨着。 要是放在现实世界,那种过期的防腐剂罐头,他是尝都懒得尝一下的。 这里应该是保密设施,所以地形非常复杂,也没有任何的指示标志,好在喇叭里说话的人并没有打算让他们瞎猫去碰死耗子,而是贴心的给他们安装了导航装置,在那块刻着编号的手表里。 喇叭的声音停下,手表上方就浮现出立体的全息投影地图,神田川优跟着地图走到属于自己的实验室。 大门应声而开——映出一张留着白色短发、冰蓝色眼睛的脸。 ……哦,不对。 这是他自己的脸。 装置还没打开。 神田川优端详了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满意地去推启动实验体休眠的开关。 没想到这里的人造人审美还挺不错的。 他还以为自己会长成那种标准的人造人脸,不过这张脸显然好看的很有特点,就是性别稍微有点模糊。 管他呢,美人不需要性别。 圆柱体中光线逐渐亮起,神田川优取下挂在玻璃柜旁边的实验日志,根据上面的记载,他负责的实验体还处于意识觉醒的初期,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呼吸和进食的本能。 那不是简单了吗,随便给他喂点什么他也不知道! 日常任务嘛,神田川优是很了解的,那都是游戏公司拉在线时长和人数的卑鄙手段啊! 不是没完没没了的跑图,就是一些毫无意义的重复性工作,奖励也都是基础的,除了给游戏公司增加指标,毫无游戏体验。 这种任务,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把宝贵的游戏时间用在性价比更高的高级任务上啦! 于是神田川优参照上一位研究员留下的配方表,用最简单的方式排列组合了一番,也不管什么口感营养,一切以速度优先,很快配比完成,倒进营养管。 如他所料,这个任务只考察是否完成,至于质量并不深究,他刚倒完规定量的营养液,耳边就传来提示音。 【完成日常任务:喂养人工异能实验体x1】 【获得高级牛肉罐头x1】 话刚说完,一罐崭新崭新的牛肉罐头就出现在神田川优的手里。 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好香!看起来就好香! 这比刚才的过期罐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慢半拍想起实验室里有监控摄像头,若无其事地躲开镜头的方向,把罐头塞进白大褂的兜里。 可是。 他忽然想起来。 宿舍里好像也有监控啊。 神田川优思考片刻,将目光投在泡着幼儿形态的橘发实验体的玻璃圆柱上。 监控摄像头会跟着他的走动转动,这间实验室非常空旷,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除了,他面前的实验体。 只要躲在实验体后面假装检查仪器,不就是天然的监控死角了吗! 想到就去做,神田川优绕到实验体后面,微侧过身蹲下来,确定自己和摄像头之间隔了一个实验体,就美滋滋地打开了罐头。 高级的罐头就是不一样,盖子打开就是喷香扑鼻,神田川优享受地深吸一口气,正要吃——忽然,听到一阵涌动的水声。 他的动作一顿。 神田川优转动眼珠,用余光过去,发现,他身后,实验体的位置好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神田川优:“……” 应该……不会吧。 他咽了口唾沫,向左挪动一步。 又是一阵水声,他快速转过头,实验体没有动也没有睁眼,但是,很显然,跟着他转了方向。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向左挪一步。 实验体向左转一点。 神田川优向右挪一步。 实验体向右转一点。 神田川优向右跨一大步—— 实验体哗啦一下转过来,蜷在营养液里,执着地用正面对着他。 神田川优:“………………” 说好的只具备呼吸和进食的本能呢。 难道——你是被我饿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中也(幼年版)(已黑化):别想吃独食! 第36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2) 不知道为什么, 神田川优此时有点心虚。 但他很快就完成了自我说服。 心虚什么!那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那都不是个人! ……等等,他自己现在好像也不是个人? 看着手里的罐头,神田川优陷入沉思。 第一天的工作很快结束, 神田川优完成工作日志回到房间,就无所事事起来,他从窗口往其他研究员的房间里看, 发现他们除了坐在床上发呆, 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神田川优:“……” 行吧,本来还想体验一把四个自己坐一起玩脱衣麻将的感觉。 看来被制造的时候, 应该没给他们安装娱乐版块。 怪不得这么安心,宿舍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这些人一开始就被灌输了“按命令行事”的指令,所以除了工作之外,不会产生不好管理的想法或者行动。 但是, 他们不会有,神田川优会啊。 这个房间潮湿又阴冷, 狭窄的小块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 看久了就让人窒息。 神田川优窒息了没多久,就再次升起强烈难耐的饥饿感。 又冷又饿,神田川优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就像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 现实世界一冰箱的饮料零食,游戏里饥寒交迫,连根毛都没有。 甚至有点想找找附近有没有火柴, 能点出个烤火鸡什么的。 火柴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的,但是, 回味过高级牛肉罐头的味道之后。 他把目光放在了左手的手表上。 那个,日常任务。 好像一般是可以反复刷的吧? 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研究基地的人手好像非常短缺。 不仅人造人居住的区域没有人看守,被送来的时候一路上也很少有守卫出现,一个白大褂负责他们十几个人造人的出厂和调整。 早上他刻意数过,被白大褂判断制造成功的人造人明明有六七个,但是宣布任务的时候,留下来的只有四个,合理怀疑,可能是过期罐头的原因。 明明会影响人造人的使用率,但是仍然选择提供这种过期罐头,说明食物和物资大概率也非常紧缺。 人手不足、物资短缺,初步推断,如果不是行尸O肉那种末日世界,应该就是战争进行中了。 既然存在什么离谱的“人工异能实验体”,这里显然不是普通的世界,那进行的应该也不是普通的战争,而是需要依靠非自然力量的异能战争。 如此一来,抛开一切不利条件、优先制造人工异能体以赢得战争,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就像二/战的时候穷得揭不开锅还要研究原子弹一样嘛。 那么,如果他的推理正确的话……对于这些制造时就输入“不会惹事”程序的人造人,研究所应该不会浪费宝贵的人力、物资进行监管才对。 神田川优试探着走出门,在走廊里停留了一分钟。 果然,虽然监控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显然,只是个摆设而已。 神田川优心头一喜,轻松推开了对面的门。 没有娱乐意识的人造人,当然更不会具有忧患意识的锁门。 他沿着走廊从头到尾走了一遍——数了数,一共有十三个人。 神田川优每走进一个房间,就按下他们手表的开关,将浮现出的全息影像记住。 十三个人——就意味着十三个实验室,还有,十三个日常任务。 神田川优的座右铭:要么不干,要干就做大做强。 既然要刷,光刷自己的怎么够呢! 那当然是把每个实验室都刷一遍了! 人造人的基因都是一样的,神田川优很轻松的进入了其他人造人的实验室,至于实验室里的监控,他上午躲在实验体后面吃罐头未遂,就干脆研究了一下这里的电脑。这游戏确实非常逼真,电脑不仅能操作,连系统什么的也做的跟真的一样,不过是二三十年前的旧版本。 想想也是,如果系统很先进,还做什么游戏,直接开公司了。 幸好版本不高,给他提供了钻空子的空间。 神田川优像老大爷遛鸟一样,晃晃悠悠逛完了十三个实验室,满载而归,抱回来十三个牛肉罐头,最后回到自己的那间,启动早就准备好的屏蔽程序。 他上午在那里待的时间最长,也破解了最多的权限,想来想去,还是呆在这里最安心。 神田川优穿着白大褂,抱着罐头盘腿坐下,甚至还用实验室的电脑调出来一部电影,边看边津津有味地连着吃了十个,才抹掉嘴角的肉汁,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终于吃饱了。 他把最后三个罐头摆在身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一个,走到操作台的营养输入管旁边。 神田川优打开罐头,从管口倒下去。 嘛,就当做是上贡吧,上贡给日常任务之神的祭品。 拜托了,保佑我每天都有罐头吃! 神田川优闭上眼,双手合十——一分钟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意料之中。 神田川优撇撇嘴,他承认他就是看白天NPC的表现异常,想试试会不会有隐藏支线,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 真可惜,本来还期待会有其他口味的罐头呢。 他转身把地上剩下的两个塞进兜里,打算作为夜宵,刚迈出两步,脚下的地板倏尔亮起一个光环,将他圈在里面。 神田川优一惊,立刻后退出圈,还剩一只脚没拿出来的时候,脑海里传来一个迷茫、稚嫩的童声。 【我是谁?】 神田川优:“???” 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问“你是谁”吗? 他立刻反应过来——那个光圈应该是和实验体沟通的工具。 这还是他早上破解系统的时候看到的,研究员的高阶任务内容,为了让实验体产生强烈的意识,通过头顶的特殊金属圆环,对其进行指令和思想的输入。 换句话说,就是洗脑。 但是因为神田川优破解了权限,等于破坏了程序的定向性,所以,洗脑的效果没有了,反而架起了意识沟通的桥梁。 神田川优:我坑我自己。 他的本来目的只是刷几个牛肉罐头,并不想闹出这么大动静,如果实验体发生重大改变引起那些白大褂的注意,别说罐头了,他这存档可能就直接gg了啊! 神田川优咽了口唾沫,余光瞥向操作台,思考能不能先靠注射镇定药物蒙混过关。 思考间,那个童声又问他一遍。 【我……我是谁?】 神田川优:你好烦哦。 他在内心吐槽两句,正要去按镇定药物的开关,机械音紧跟着响起来。 【叮——】 【触发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哲学三问】 【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 【人生哲理,尽在门卫室里】 神田川优转过头——浸泡着营养液里的赭发幼童,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钴蓝色的双眸,透亮如高贵的蓝宝石一般。 好感度开启任务? 这七个字戳中了神田川优作为一个攻略游戏爱好者的心。 他迅速打开游戏面板,费九牛二虎之力翻了半天,终于在犄角旮旯找到了关于好感度的内容。 达到一定目标角色好感度=开启氪金系统=开启好感度系统 神田川优仿佛看到“外挂”两个字正在眼前闪闪发光。 同时还看到罐头火锅薯片可乐在一起向他招手。 他立刻端正态度,转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其实……你是我的儿子。” 泡在营养液里的中原中也:“……” 他沉默半晌,缓缓道,“但是,如果我没看错,你的头发好像是白色的。” 神田川优惊了,“你不是不记得自己是谁吗?” 中原中也头顶冒出十字:“……我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不是色盲!” 第37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3) 中原中也没有记忆。 他保留着本能和常识, 知道自己的年龄和名字,但是却唯独没有记忆。 记忆宫殿一片虚无,满眼都是苍白的无色, 他是赤脚裸/身的降生的婴孩,在拥有足够认知之前,已先携带过于成长的身体, 手足无措, 像一台行驶的轿车坠入断崖,轮胎还在运转, 脚下却空无一物。 醒来的那一刻,中原中也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茫然。 巨大、沉重。 将他淹没,溺水窒息。 直到——他的脑海里传来一个朴实无华还有点馋的声音。 【拜托了,神明大人, 我想吃纳豆芥末的三文鱼罐头!】 中原中也:“……” 纳豆和芥末掺在一起,那还能吃吗? 不、不对, 他刚才是在想什么来着? ——对了,他要知道自己是谁!! 知道自己是谁, 这是个深远而宏大的命题。 而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对此毫无兴趣。 神田川优露出遗憾的表情,“……好吧,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我也没办法。” 中原中也:“……” 什么鬼!为什么说的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可你不是问自己是谁吗?”神田川优锲而不舍, “算起来你就是我儿子啊,毕竟,四舍五入, 我差不多就是你的制造者……” 他是接替上一位人造人完成计划,四舍五入上一位可能就是这小孩的制造者,上一位的基因和他相同, 再四舍五入他就是这小孩的制造者。 没毛病,完美。 神田川优:计划通.jpg 神田川优的思路很简单,任务内容不就是哲学三问,既然问题有了,那肯定是填上答案就行了啊! 所以他就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答案,然后抬头挺胸准备迎接任务完成的号角。 然而,听到这里,赭发的幼童却愣住了,“你说……制造者?” 他的眼中闪现出复杂的情绪,最后垂下眼帘,表情逐渐凝重,眸中也暗淡下来。 “我……不是人类吗?” 说话间,幼童渐渐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回到最初的蜷缩状态,彻底不动了。 【叮——】 【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哲学三问,第一次回答错误,任务失败】 【该任务可触发次数剩余:4】 【友情提示,若任务次数用尽,玩家仍未回答正确,可能触发中原中也(失控状态),导致玩家死亡】 神田川优:“……” 什么鬼,你是守金字塔的狮身人面像吗。 每天问路过的人一个问题,答不出来就把人吃掉的那种?? 有时候,神田川优实在很难理解这个游戏的逻辑。 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很难理解别人的逻辑,所以也算是习惯了。 征十郎也常说,他的逻辑和正常人不一样,不过征十郎还说过,那是因为他和别人看世界的角度不同。 俯视这个世界的他们,自然无法理解那些仰视世界的普通人,这并不是缺陷,而是优势和天赋。 ……不过考虑到牛逼轰轰地说这种话的某帝光篮球部部长,最后还是把全员折腾的差点原地解散,此话的可信度实在有待商榷。 神田川优有点失望,但又有点庆幸。 实验体回到正常状态的话,他的任务线应该可以正常往后走了。 吃饱喝足,他回到阴冷潮湿的房间,又洗了一个冷水澡,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忧郁伤神。 忧郁神伤的神田川优:要是明天的任务能给我来床席梦思就好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神田川优是被一头冷水泼醒的。 真·冷水。 冰水顺着发梢滴在地上,神田川优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投向拎着水桶的白大褂。 没倒出来的冰块随着倾斜下滑哐一声打在桶壁,他的内心非常懵逼,心提到了嗓子眼,表面上还表现得十分镇定。 怎么回事,不会是他刷日常任务的事曝光了吧。 白大褂和他对视了半分钟,微微点了头,拿起对讲机道,“服从性检测完毕,可以进行二阶段试验。” 神田川优:“……” 吓我一跳。 神田川优提心吊胆地跟随白大褂来到属于他的那个实验室,大门打开,他一眼就看到喂食的管道边沾了一点牛肉罐头的尸体。 他心脏一跳,不留痕迹的大跨几步,正好赶在白大褂转头之前,挡在操作台前,两手背后,偷偷抿掉管道边的痕迹。 白大褂转过头,迟疑地看着这位忽然大移位的青年人造人。 神田川优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先生,您叫我来,是实验体的数据存在异常吗?” 他的程序是只关心项目,主动询问项目相关的话题,应该不会被怀疑。 果然,白大褂又盯着他看了半分钟——最后还是移开视线。 神田川优松了一口气。 白大褂并未直接和他沟通,而是掏出对讲机,面无表情道。 “经检测,交由编号0038后,克隆体甲·二五八番的激素水平上升,在包含本体的三十名克隆体中达到前十位,具备产生意识的可能。” “现提升编号0038的操作权限,请求批准。” 通讯器刺啦一声,传出断续的机械音。 “同——意。” 收到回复,白大褂这才转过身,冷淡地冲他点了点头,“输入目标:今天起,每周执行两次清洗程序。” 【叮——】 【日常任务:清洗人工异能实验体】 【完成奖励:高级隐形羽绒被一条】 听到奖励内容的那一刻,神田川优大为振奋。 !太棒了!!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一大早被泼了一盆冷水的不快一扫而空,神田川优太开心了,以至于自动忽略了这人命令的语气,看白大褂怎么看怎么顺眼,连那惨白拖地的大褂看着都像是送子仙鹤。 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他做羽绒被的那种送子。 他目送白大褂离开实验室,走向控制台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嘴角勾起,解控权限之后就完全放飞自我,转着圈哼起歌来。 席梦思!我来了! 洗个小孩而已,对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虽然脑海里没有本该被灌输的那些知识,操作台的用法,神田川优这两天已经基本摸清了。 他先哼着歌放出洗澡水,然后去杂物间找到防水的连体工作服,换好衣服拿出清洗用的工具——香皂、洗发水和毛巾,热水也放好了。 神田川优三两下把营养液从罐子里抽出来,打开玻璃柱,把小孩从里面抱出来走进洗浴间,心情颇好地转身去拿门外的工具。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你骗我。”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 他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被他放进浴缸的幼童,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神田川优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任务失败他昨天不是休眠了吗!怎么又醒了! 洗个澡而已——不会这都出幺蛾子吧!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清洗室里蒸汽氤氲,小孩抱着膝盖,抿着嘴看着水底,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你骗我,我根本不是你制造的。” 神田川优一愣,“啊?” “我都听到了,那个人说你是交接任务的,而我是实验体之一。”小孩执着道,“这些实验体里面,有一个是本体,其他的是克隆体。” “所以我有可能是人类。” 神田川优没听懂,迷茫地回了半句,“……哦。” 所以呢? “那个人不知道罐头的事,你是靠我才得到那些罐头的吧?”小孩拽住他的衣服,有些不讲理地凶道,“所以你要帮我——” “你要帮我找出我是人类的证据!” 【叮——】 【触发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哲学三问】 【作答时间:一星期,请玩家自行把握】 神田川优:“……” 果然。 神田川优服了。 这个鬼任务怎么又来了!有完没完啊! 虽然他喜欢玩攻略游戏,但那是在吃饱穿暖的前提下! 这眼看都要揭不开锅了,还一个劲问他人生意义,也太烦人了吧。 他仰起头,头疼地闭上眼,沉默半晌,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 有次数限制的任务,本来就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神田川优自由惯了,并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的感觉,偏偏这任务还跟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感觉就像忘记密码还被逼着硬查询银行账户,一直开到账户冻结似的,反正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展开。 而且,他是真的不擅长哲学,也不擅长当别人的心灵导师啊! 他自己都没活明白,还帮别人开导,这不是扯淡呢吗! 神田川优挠挠头发,有点不耐烦地嘟囔,“是不是人类有那么重要吗,真是的……” 抓住他衣服的手指倏尔攥紧了。 赭发的幼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你根本不明白……” 神田川优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东西就相继抖动起来,他下意识往小孩的方向看过去,却一怔,少年红着眼眶,含着眼泪咬牙冲他喊。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说完,推开他就往外面跑,神田川优马上去抓他,但他就像没有重量一样——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眼看他就要跑出清洗间,神田川优呼吸一滞。 他仿佛看到高级隐形羽绒被里的羽绒一根根从被子里抽出来,狠狠插回煮熟的鸭子身上,而鸭子从熟复生,翅膀拍拍屁股窜了,只留下一地鸭毛。 “别跑!”他下意识大喊一声,着急道。 “要跑也行——先把你身上的毛拔光给我做床被子再走!”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 这人一天天的到底在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8岁的中原中也: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黑暗,人生真的有意义吗,我的存在是真的存在吗 20岁的神田川优:牛肉罐头,香!怎么样才能不做任务就有罐头吃? 第38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4) 中原中也停下的一瞬, 白发青年迅速滑铲到他脚下,抓住他的右手腕,反身用手臂胁住他的脖颈, 从开始到结束,一套擒拿技意外地熟练。 熟练到连神田川优自己都吓了一跳。 奇怪,他原来有学过这种动作吗? 神田川优迟疑的时间, 中原中也低头咬上他的手臂, 青年吃痛一松,中原中也抓住机会施加重力, 神田川优只感觉身体一沉,本能地向后一倒,利用重力重新扼住少年的咽喉。 窒息的感觉立刻涌上大脑,中原中也涨红了脸, “你……松……开……” 说这话的时候,中原中也并不觉得这人会放开他, 但是——他的话说到一半,那只勒在他脖颈的手, 居然真的慢慢松开了。 少年愣了一下,快速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靠着门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凶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像一头面对敌人的幼狮,“你想干什么——” 呲牙咧嘴了半天,躺在地上的白发青年并没有给他回应, 中原中也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那人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实在不太对劲,他想靠近看一下情况, 犹豫了一会,还是恶狠狠道,“你……你不要想诈我!” 还是没有回应。 中原中也转身拉开门:“我是不会过去的!我要走——”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兀的停住了。 因为,一片血迹从白发青年的身下蔓延出来。 中原中也瞳仁一缩,马上转身跑过去推他,“喂!醒醒!你醒醒!” 本能使用异能的时候,中原中也只是想制服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让他受伤。 神田川优是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目前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们可能还算不上“朋友”,但或许是雏鸟情节,连中原中也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不自觉地产生了依赖。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药品,更别提纱布或者创可贴,再说这样的出血量,创可贴应该也没有效果。 可是,他还能怎么做呢? 中原中也晃他喊他,青年都没有反应,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冷汗一直往外冒,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看着血越流越多,他手足无措,心中升起一股没有由来的恐慌。 他会死吗?是我杀了他吗? 我……我杀人了吗? 小孩的眼神逐渐空洞。 我……不是人类,还杀人了吗? 那种庞大的茫然卷土重来,冲刷过每一根神经,世界好像逐渐失去了色彩,沦为无意义的黑白,小孩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情绪汹涌将他卷入不可抵挡的漩涡,只剩下四个字在脑海盘旋。 他杀人了。他杀人了。他杀人了—— 他是,杀人犯。 中原中也瞳仁骤缩,忽然,被一只手压在发顶。 下压的刘海遮住他的视野,中原中也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划过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刺目的血将皮肤映得更加苍白脆弱,像一碰就脆的玻璃人偶。 但那双眼睛却沉着,像高山之上湖底最透最亮的那块冰,裹挟着最刺人的尖利,淬着绝不碎裂的坚硬。 “没事。”他低声道,“帮我多拿两条毛巾和香皂过来,行吗……”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几乎听不见。 “……中也。” 中原中也一怔,好像被闪电击中,瞬间回到现实。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答应道,“……好、好,你等一下!” 谁能想到,这具身体这么脆,被轻轻施加一个重力,居然内出血了! 比起可以看到的外伤,其实内脏的破裂更加严重,神田川优看着自己岌岌可危的体力值,默然无语。 他强行咽回涌到喉咙口的腥甜血气,用最后的力气撕下上衣的袖子,把伤口系起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也只能先这样了。 中原中也很快带着毛巾和香皂回来,神田川优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拉着浴缸的边缘往那边挪,向他伸出手,“香皂。” 小孩把香皂递给他,看着他用毛巾包裹香皂,泡进热水里,“你要干什么?” “把香皂泡软,糊在伤口,止血。”动作扯到伤口,神田川优嘶一口气,最后还是咬着牙没出声。 中原中也看着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上前去。 “要不我来吧。” 神田川优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半晌,点点头,“……好。” 这也就是在游戏,如果现实里受这么重的伤,估计早就死了。 神田川优掀开衣服,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把毛巾铺在伤口,仔细用青年撕下的布条绑好,刚收回手,就看到神田川优伸手在伤口上用力一按。 中原中也心一跳:“你干什么!” 神田川优嘶一口气,扶着墙站起来,腿都在抖,“保持清醒。” “还有事要做。”他冲地上的一片狼藉抬了抬下巴,“你想直接上战场当他们的秘密武器吗?”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这个实验体的研究进度属实太超前了。 如果说之前神田川优还只是把中原中也当成一个“东西”,在这东西活过来、会说话、会闹脾气之后,他实在没办法再忽略他就是个小孩的事实了。 大人总觉得自己有照顾小孩的义务。 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不过,他好像也没见过其他的人。 他眼睁睁看着青年的脸白的像一张纸,一副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还抖着手指敲打屏幕,启动自动清洁程序,掩盖垃圾倾倒的路径,查询白大褂们的值班时间,去杂物间翻找替换的衣服和清洁剂…… 每次快昏过去的时候,就按压伤口,血把毛巾整个浸湿,看得中原中也头皮发麻。 “你……你真的没事?” “没事。”神田川优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随便抹在衣服上,指了指旁边的玻璃柱,“放心吧,能坚持到让你回去,不会被发现。” 他调出面板瞥了两眼,嗯,体力值还有点,够了。 中原中也:“……” 他说的不是这个没事吧!! 他沉默半晌,忽然道。 “……名字。” 神田川优抬起眼皮,“嗯?” 中原中也磨蹭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青年抑制不住地咳了两声,“我不是说了嘛,我是你的制造者啊。” “切。”中原中也偏过头,拧起眉毛小声道,“骗子。” “没错。”神田川优淡淡道,“大人都是骗子哦,小朋友。” 话说完,中原中也的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过去——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冰蓝色眸子。 他一怔,身体逐渐紧绷起来。 差点忘记了,这个人是敌是友,他还尚不清楚。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忽然间紧张起来,中原中也抿住嘴,攥紧拳头,随时准备反抗。 下一秒,青年倏尔蹲下来—— 带起的风擦过中原中也的耳畔,他呼吸一滞,发动异能之前,那人轻轻环住他,伸出双手。 在他腰间系了什么东西。 是一块毛巾。 鼻尖萦绕的血气并不好闻,青年的身上也不温暖,触到皮肤的指尖凉得吓人,两人并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那一刻,中原中也却产生了一种被拥抱的错觉。 可能是吊桥效应。 时间被拉的好长。 心跳倏尔加快了。 青年系好布料两端,从他身前抽离,轻笑一声,“虽然你年纪不大,但也不能一直光着啊。” “我、我没有!”中原中也这才反应过来,整张脸都红透了,“都是因为你——” 话说到一半,青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中原中也赶紧凑上去,“喂!你没事吧!” “没事……应该是发烧了。”神田川优耷拉着眼皮,把要吐的血咽回去,昏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的身体无力地软下来,“你继续说,抱歉,我先……睡一会……” 中原中也:“不要在这种地方睡啊!!” 自说自话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说昏就昏,说醒就醒。 白发的青年靠着操作台失去了意识,中原中也抿起嘴,在他面前蹲了一会,还是站起来,去杂物间翻了半天,从角落找出一条落灰的毛毯。 小孩拍了两下,呛了一嗓子眼灰,抱出去盖在他身上。 他转身踏上敞开的玻璃柱,仪器感应并自动封合,营养液重新注入,渐渐漫上少年的脸。 重新陷入休眠之前,中原中也垂下眼帘,透过混沌的营养液,看到青年胸口的标牌。 【优】 是人类的名字。 他想。 【叮——】 【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哲学三问,第二次回答错误,任务失败】 【该任务可触发次数剩余:3】 【请玩家不要气馁,再创辉煌!】 第39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5) 神田川优以为自己是来玩游戏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其实是来带孩子的。 中原中也以为自己是被带的年纪,但他万万没想到, 谁带谁还不一定呢! 中原中也在营养液里泡了一晚上,睁眼就看到昨天那人抱着毛毯,蜷缩着倒在地上。 脸色苍白, 一动不动, 毫无声息。 他着急地敲打玻璃,折腾了半天才触发开关, 把自己从玻璃柱里放出去,扶着他的肩膀,颤抖着手去弹他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中原中也的心跳几乎要跟着停止了。 他呆呆地抱着青年的头,只见他嘴唇颤抖两下, 嚅嗫着好像要说些什么。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 只听他气音道—— “好……好……” 中原中也一脸凝重:“你说。” 神田川优顿了半晌, 气若游丝:“好……” “……好饿。” 中原中也:“……” 神田川优虚虚睁开眼,抬手挡掉刺目的光线, 一脸茫然:“这里是……天堂吗?” 他眯起眼晃了两眼,眉头一拧,补充道,“天使, 你长得为什么这么像实验室里的那个小鬼?”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头顶冒出十字,一个手刀正中他的脑壳顶上。 “因为这里就是实验室,而你还活着啊, 混蛋!!” 暴躁,太暴躁了。 神田川优捂着受伤的脑壳,正襟危坐, 被罚跪十分钟,觉得非常委屈,“小孩子怎么可以说脏话呢?” 中原中也:“那你就表现得稍微像一个大人好吗!?” 神田川优:“我哪里不像一个大人?” 中原中也:“你哪里都不像一个大人。” 神田川优转过头,“切”一声,小声嘟囔,“说得好像你见过其他大人一样……” 听到这话,中原中也的表情一顿,脸色逐渐凝固起来。 神田川优这才意识到不对,赶快张嘴想补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机械的提示音又响起来。 【叮——】 【触发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哲学三问】 【作答时间:三天,请玩家自行把握】 神田川优:“……” 这时间怎么还越来越短了!? 救命!谁能把他从哲学的漩涡里拯救出来,命都给他!! 实验室里,赭发的小孩自己给自己找了件旧衣服,长出来的地方打了结,正拿刚找到的激光小刀歪歪扭扭地裁剪。 他臭着一张脸,明显是生气了,虽然他自己并不承认。 神田川优讨好地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中原中也瞥他一眼,“帮帮你自己吧。” 神田川优没皮没脸,抬头挺胸,清咳两声,“咳咳,没事,我不用——嗷,疼疼疼疼!” 他控诉地看着把一件衣服正好甩在他伤口上,还用重力加了码的中原中也,“你干什么!” 中原中也慢条斯理,“你不是说,你没事吗?” 神田川优:“……” 这小孩真不可爱。 他嘟囔了两句,还是把身上破破烂烂的旧衣服脱下来,准备换上小孩扔给他的新的,脱完上衣就打算脱裤子,中原中也脸一红,飞快又给了他一手刀。 “停——!” 飞来横祸,神田川优真的委屈了,“你干嘛!为什么突然打我!” 中原中也的脸一直红到耳朵根,闭上眼,噌一声帮他把裤子提上去,一字一顿道,“不、要、在、我、面、前、脱!!” “哦——”白发的青年拖长音,蹲下来,刻意靠近他的耳边,“害羞什么嘛?你之前不还都是全、裸、的、嘛。” “安心安心。”他呲着牙拍小孩的后背,“都是同性,我们早就是坦诚相见的关系了哈哈哈——”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红着脸站起来,“你不走我走!” 神田川优拽着脱一半的裤子问他,“诶,你去哪?” 中原中也:“做饭。” 神田川优:? 做饭?这破地方哪有饭? 十分钟后,中原中也抱着好几个酒精灯、锥形瓶、试管和培养皿回来了。 神田川优:你不说做饭,我还以为你是要制毒。 他凑上去摆弄两下,“食材呢?你要煮什么?”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从背后掏出两瓶……营养液。 架在酒精灯上。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噗。” 中原中也恼了,“那你给我在这找点能吃的东西出来!” 白发的青年忽然靠近,鼻尖对上他的鼻尖,中原中也两手撑地,下意识后仰,屏住呼吸,对上那双冰晶般的眼睛。 神田川优伸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做了个鬼脸。 “来,让我给你变个魔术。” 神田川优:“不过,你得先配合一下我。” 中原中也:“配合什么?” 神田川优:“装死。” 中原中也:“……” 什么??? 实验室的权限和能沟通会说话的任务对象,加在一起,可以得到什么? 答:一堆被刷到爆的日常任务。 这一回,他终于可以搞一点牛肉罐头以外的东西了! 神田川优连哄带骗把中原中也推进玻璃柱,注入镇定药物,一路丝滑的从最低级的任务往上做,地上的东西也越堆越多,种类越来越丰富。 牛肉罐头、午餐肉罐头、三文鱼罐头、蟹肉罐头、羽绒被、调味料、锅…… 美中不足,都是些生活物资,而且分量不多,没有药品,不过应该也够他们俩今天饱餐一顿了。 两个小时过去,中原中也再次睁开眼,被眼前成堆的物资惊呆了。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问道,“这些……都是从哪来的?” “嘘——”神田川优把食指抵在嘴边,“大人的秘密。” “要是被小朋友知道,可就不灵了。” 白发的青年像模像样地把酒精炉灶架起来,还撸了撸袖子,豪迈道,“来,今天就让我为你大展身手吧!” 说着拿起一箱补充的固体酒精就往炉灶上倒…… 中原中也:“……住手!” 难以想象,这位已成年的大人,居然比未成年的孩子还要缺乏生活的常识。 中原中也的脑海中不禁产生了疑问。 这人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谁打鸡蛋把蛋壳一起扔在锅里!?” “那是糖!不是盐!盐也不能放这么多啊!” “水太多了!你蒸米饭还是煮粥啊——” 中原中也:“……你小时候难道就没做过饭吗?” 神田川优诚实道,“没做过,难道你做过?” “……我。”中原中也一噎,神色一顿,眼神黯淡下来。 他喃喃道,“我不知道……” 如果没有了记忆,他如何能确定自己是本体还是克隆呢? 就算拥有记忆,他又如何知道,自己是真的经历了这一切,还是说,只是无数个相同模板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呢。 一想到他自以为的“意识”,可能只是流水线上的复制品,心底就没由来的烦躁起来。 中原中也郁闷地拨动着锅里的蛋液,“喂,我真的能找到自己是人类的证据吗……” 也可能,这辈子,他也无法得知真相了吧。 “可以的。” 他一怔,只听那人笃定道。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中原中也心中微动,默默红了眼眶,他转头看过去,只见白发的青年抱着一瓶粉嫩包装的果酒,两眼放光。 神田川优:“这瓶我一定可以的!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呜呜呜我现在就要打开它!!”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给我好好听别人说话啊混蛋!!” 神田川优不喜欢喝酒,主要是因为不好喝。 但是唯独有一种例外。 就是香草味的气泡果酒。 因为他喜欢所有香草味、并且是甜的东西。 神田川优刷任务的时候刷的太快,基本没注意到奖励都是这么,这会回过头看,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他最喜欢的口味,非常喜出望外。 他极力向小孩推荐,“中也你不喝吗?我发誓,这个一定会很好喝!” 中原中也现在别说喝酒,只想打人,头顶跳动着十字,“不喝,闭嘴,自己喝去!” 神田川优:“……” 干嘛,不喝也别这么凶嘛。 神田川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叹口气,“你脾气这么差,上小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和别人打架?” 中原中也:“你问我我问谁!!”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人气死。 而气死他的本人甚至没有搞懂他生气的点,好大一只被他骂得缩在角落里,默默又倒了一杯酒。 看着可怜巴巴的。 中原中也又有点看不下去。 他把锅里的厚蛋烧做好、切开、装盘,放到旁边,往锅里又倒了点油。 听了会滋滋的声音,小孩还是往角落瞥了一眼,语气不善道。 “喂,好了啊。”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马上顺杆爬了。 神田川优:“所以中也要喝一杯吗?” 中原中也:“再多说一句你就回去。” 神田川优:“……” 算了,能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他可惜地抿了口甜甜的果酒,夹了一口厚蛋烧,眼前一亮。 “好吃!” “……哦。”小孩移开视线,耳朵可疑的有点红,“也还行吧。” 他攥住口袋里的食谱,纸被他强行揉进兜里,搓皱了,快看不出本来面目。 小孩顿了顿,转头道,“要再来一块吗?” 第40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6) 第一次触发中原中也的好感度开启任务, 时间没有限制,第三次是一星期,第三次是三天。 那剩下的两次, 估计时间也只会一次比一次短。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毫无头绪。 神田川优: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攻略游戏,像是在玩扫雷。 还是范围一缩再缩, 雷区越来越大的那种。 归根结底, 他一开始就没搞懂这个任务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鬼知道啊。 神田川优一边想一边给自己倒酒,不知不觉已经喝掉大半瓶了。 中原中也皱眉看他, 伸手去碰散发着不正常热量的额头,“喂,你是不是喝的太多了?” 白发的青年乖巧地俯身配合他的高度,像只被圈养的北极熊, 稀里糊涂地嘟囔,“嗯?没、没有吧……这是果酒啊, 没度数的。” 反正他一直在头晕,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酒精麻痹了神经。 青年对瓶把剩下的果酒一饮而尽, 一把揽住小孩,用脸去蹭他的脸。 中原中也嫌弃地推他,又不放心地用手掌手背分别贴他的脸,“太热了, 喂,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神田川优的脑子彻底晕了,开始本能地胡说八道, “小鬼,你不是想知道自己从哪来吗?” “我有一个办法……” 白发的青年面色潮红,摇摇晃晃地靠近他耳边, 尾音轻佻。 说话完全没过脑子。 “你想不想,去看看自己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 空气倏尔凝固了。 旁边的人半天没有说话,话出口半天,神田川优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一秒酒醒了。 并且头皮发麻。 给一个人造人看自己的制造过程?什么鬼才能想出这种程度的馊主意!? 神田川优呼吸一窒,然后就是一阵绝望。 他有预感——这次的任务大概率又要失败了。 可恶,喝什么破酒,早知道就不喝了! 但这可是果酒啊,酒精约等于零,这具身体也太夸张了吧,这到底是怎么上头的!? 神田川优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小孩的脸,果然,中原中也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微微低着头,刘海遮住表情,看不出异样。 神田川优试图补救。 “不是……那个……我随便说的……你别当真……” 赭发的小孩抿着嘴,认真地盯着他看。 半晌后,忽然开口。 “好。” 神田川优:“啊?” “好。”中原中也重复,“我要看。” “告诉我,我是怎么被制作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以毒攻毒的水平了。 至少是伤敌三百,自损八千。 神田川优生无可恋,只想回到过去,一巴掌把那个喝懵的自己给抽醒! 他一秒怂下来,干笑两声,“哈哈,要……要不算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哈哈……” “不。”中原中也反而一脸平静,语气认真,眸中看不出情绪,“带我去吧,拜托了。” 神田川优:“……”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一个人造人的诞生分为许多阶段,神田川优当然不可能带中原中也自由出入研究所的每一个房间,他能做的,就是带他去一趟其他的实验室,看一看不同状态的他“自己”。 神田川优好忐忑。 他也分不清,这种忐忑到底是因为担心任务失败,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人造人研究员的房间是无人监管的,但这几个实验室却是处于24小时的监管中。 神田川优坐到操作台前,确定了一下白大褂们的行程,确定这两天没有“真人巡视”的安排,才跑去杂物间哗啦啦一阵翻,东扒西拽。 中原中也:“你干什么?” 神田川优:“做个开关。” 前几天神田川优之所以能逃离监管,就是因为他把其他实验室的监控影像代替传输到监控室,要去其他的实验室也很简单,只要额外搞定走道的摄像头、以及依葫芦画瓢替换画面就好。 神田川优折腾了半天,才准备好需要的东西。 站在实验室的大门前,捏着遥控器,他还在打退堂鼓。 神田川优:“你真的要看吗?” 中原中也:“你在担心什么?” 神田川优一噎,“嗯,可能是信仰崩塌之类的……”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给他,“还会有什么比什么都不知道更糟吗?” 神田川优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对。” 大门缓缓打开—— 中原中也不留痕迹地握紧了拳头。 一模一样的布局,一模一样的白色,一模一样的玻璃柱里,漂浮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赭发幼童。 神田川优默了两秒才问:“什么感想?” 中原中也长出一口气,嘴硬道:“不够刺激。” 那就来点更刺激的。 一共十三个实验室,全部都是同样年龄的克隆体,每个实验室都以不同的营养配方、意识输入模式、以及某种的特殊变量进行饲育。 “你知道吗?粪便里的部分细菌可以合成5-羟色胺,能调节人的情绪,甚至用来治疗自闭症。”神田川优把操作台旁边的实验日志递给他,“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你的屁股决定了你的脑子。” 中原中也亲眼看着自己“吃屎”,觉得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神田川优耸耸肩,食指戳上小孩的脑门,“为了你。” 中原中也迟疑地抬头,“为了……我?” “对。”白发青年抑制不住地咳两声,“为了完成你……” “他们想象中,拯救一切的神明。” 神田川优给中原中也放了一段影像资料。 这个世界,原来是没有神的。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科技、农业、军工按部就班的发展。 可是忽然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这样一批人。 他们和所有人都不同,他们拥有奇妙的能力,人们称他们为异能力者。 异能者的出现打破了现有的秩序和平衡,天赋让他们不受任何制约,各行各业各领域,混乱依次出现并扩大起来,荒芜的街道、四处逃跑的人群、无力反抗的军警和自卫队。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忽然一片漆黑。 “神迹”出现了。 人们发现,只要运用异能和异能之间的冲突,就能制造出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巨大能量,只要合理运用这种能量,就可以无限量的制造异能力者,让世界再次回到秩序之中。 而能控制这种能量的只有一种东西——就是人的精神。 神让降下灭世的洪水,也降下分水的摩西。 于是,这个计划被迅速提出、审批、通过,最后命名。 名为“人造神明计划”。 中原中也看完,沉默了许久。 神田川优蹲下来,搭上小孩的肩膀,“嘿,你还想再多看看这个计划的其他部分吗?” 中原中也:“怎么看?” 神田川优拔掉遥控器的一端,露出一个USB插头。 白发的青年晃晃手里的“武器”,得意道,“时间还够,就稍微做了个小病毒啦。” 这个破实验室也真够大的。 神田川优带着中原中也一路躲躲藏藏,基本上把从受精卵到成体的工序参观了个遍——除了放进异能的那部分,那部分一直有白大褂看着,实在是进不去。 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和中原中也体力的差距。 这抠门研究所,做人造人就不能真材实料一点吗? 一整个下午下来,中原中也生龙活虎,他累个半死,头晕眼花。 偏偏这小孩还一堆问题,问问这问问那,他只能强行打起精神,给他当免费导游。 终于熬到中原中也有眼皮打架的迹象,神田川优竟然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地下没有白天和晚上,他们只能通过操作台的时钟判断时间,算起来,已经熬了一整晚了。 参观完最后一间药剂合成实验室,小孩终于开始揉着眼睛打哈欠,他向前走了两步,撞上一个不太结实的背影。 神田川优蹲在他前面,仰头扭扭脖子,冲他招了招手。 “困了吧,上来?” 研究所到处都是白色的,单调到枯燥。 大的背着小的,走在漫长到好像没有尽头的狭长走道,只有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神田川优开始后悔背他了。 因为好——疼啊! 昨天刷的任务奖励里有止疼药,他算好时间,磕了半瓶才敢带着小孩出来浪,但可能是今天的运动量对这具身体实在超标了,止疼药的时效好像有点缩短。 一会功夫,他就满头的冷汗,只能咬着牙不出声。 早知道就把剩下半瓶的止疼药带出来了…… 神田川优头晕眼花,向前迈开一步,脸旁忽然贴上一个凉凉的东西——他停下来眨眨眼,定睛一眼,是个药瓶。 是他没带出来的半瓶止疼药。 他背上的小孩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 神田川优没想到,中原中也会记得给他带药出来。 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没有水,药只能干咽,神田川优把小孩放下来,往嘴里倒药。 倒到一半,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资料片,是假的吧。”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差点把药片全喷出来,“你怎么知道!?”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赶快闭嘴,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不是……那个,也不全是假的……” 中原中也不说话。 神田川优自己画蛇添足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 “……好吧,是假的。”他张嘴想解释,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还以为,只要给中原中也一个存在的理由,任务就能完成了呢。 好吧,看来这次是又要翻车了。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低低说了句“对不起”,郁闷地挠挠后脑勺的头发。 他在等待任务失败的提示音。 大不了重头再来吧。 但是,提示音却迟迟没有来。 取而代之的,是旁边中原中也的声音。 “喂,你说过的吧。”小孩抱着膝盖,靠着墙坐在走道边,“你说你是我的制造者。” 他忽然道,“那就对我负责吧。” 神田川优一怔。 “我不需要你对我撒谎,给我找存在的意义,可能我是人类,或者我不是,可能我的存在有意义,或者没有意义。” “但是,是我让你受伤的,所以,我会对你负责的。” 小孩的手攥着他的衣角,像要紧紧地抓住什么东西。 “所以,你也对我负责吧。” “对我负责。”他一字一句道,“一直到死掉为止。” 第41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7) 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 对中原中也来说, 这三个问题里,最重要的是哪一个呢? 神田川优一直以为,应该是前两个。 但现在看来, 也许是最后那个也说不定。 头顶的光苍白又单调,将人的脸也照得如同仿真的机械一般。 程序只要完成,就会有奖励, 人却不是这样。 人所需要的的东西, 有时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有时候却又比一句话复杂得多。 这一刻, 他知道,只要他说一个“好”,任务就会完成。 但是,他却莫名说不出一个字来。 沉默蔓延太久, 气氛难免开始尴尬,小孩的羞耻心慢半拍涌上, 在胸腔360度跳跃旋转爆炸。 他气急败坏地抬起头,“喂, 你是不想对我负责吗!?” 神田川优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也没有……” 中原中也:“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神田川优挠挠头,“因为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中原中也拉住他的手,凶巴巴地追问, “哪里不对!” 白发的青年露出头疼的表情,“你忽然问我也……” 他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 用‘负责’这个词的时候,被‘负责’的对象,大多数是没有什么主动权的吧。” “没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所以才需要被‘负责’,但是,我觉得中也并不是那样的存在。” 中原中也松开手,逐渐露出困惑的神情。 “对了!”神田川优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心,“这样好了——” 他蹲下来,手掌包住中原中也的手,平视他的眼睛。 中原中也只感觉手心一凉,他缓缓张开五指,低头看过去,掌心躺着一枚500元的硬币。 “向我祈愿吧。”神田川优理直气壮道,“很合理不是吗?神明创造人类,所以人类向神明祈愿。” “按这个逻辑来说——被人类创造出的神明,就应该向制造者许愿才对啊!” “作为制造者,我会永远倾听中也的愿望。” “那么,此时此刻,中也的愿望是什么?” 中原中也看着那枚硬币,喃喃道,“我的……愿望?” “对。”神田川优点头,“你的愿望。” 中原中也握住手中的硬币,低声道,“……名字。” 神田川优没听清:“什么?” 小孩抬起头,重复道,“名字。” “我现在的愿望是——我想用你的名字来称呼你。” 神田川优一愣,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可以,当然可以。” 他原地坐下来,挺直后背,向中原中也伸出手,“优,请多指教。” 中原中也用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才握上去,“中原中也,请多指教。” 神田川优一把将小孩拉过来,揉乱他的头发,“好啦,那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我想想,作为成为朋友的礼物,我要送你什么好呢……”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中原中也察觉到不对,还没等挣脱出来,青年的身体就向前倾,眼皮阖上,没骨头一样软下来。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赶紧推他:“优,醒醒!喂!你没事吧!!” 还祈愿,祈愿个屁,神自己都快要不行了吧! 如果不是有异能,让一个小孩独自把一个成年男子扛回去,还真是个巨大的挑战。 神田川优再睁开眼,他人已经在实验室里了。 身下垫了一层软绵绵的毯子,睁眼是一片空白的天花板。 青年眨眨眼,捂着脑门坐起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懵懵道,“难道,我觉醒了瞬间移动的异能……”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一枕头砸在他头上,“瞬间移动个屁啊!” 他气冲冲地打人,“如果不是异能我怎么把你带回来!再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扔下那自己回来!” 神田川优:“别!别!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日常任务刷到的日用品很多,但是药品却很少。 神田川优被中原中也“定”在床上,看小孩试图从那堆杂物里寻找到一些能用的药物。 他是真的被“定”住了,毕竟,如果你身上的被子像四角压了四个哑铃,你也会动弹不得。 中原中也找了半天,除了一瓶止疼药,一无所获。 小孩两手撑地往后一坐,臭着一张脸自言自语,“去哪里能找到药呢?” 白发青年抑制不住地咳了两声,“现在是战争中,那种东西制造出来肯定就送去前线了。” 神田川优试图安慰他:“没事,我死不了——” 中原中也凶巴巴骂他:“你给我闭嘴,谢谢。” 神田川优委屈巴巴的闭上了嘴。 可是,他说的是实话啊。 反正体力值不归零,他就不会死。 而且,一般来说,游戏都会有复活和存档系统的吧? 所以神田川优一点也不慌,中原中也向他要操作台的权限,他见劝不住就给了,就这么躺着实在无聊,干脆刷游戏面板玩。 这游戏面板就是一个大号的游戏说明书,虽然进入游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很多规则他还没有仔细看过。 于是他翻着翻着就看到上面写着,角色死亡,副本结束,没有存档,不可复活……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挣扎着坐起来,“中也,还是我来找吧……”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游戏? 不可思议!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期间,白大褂都没有抓他“升级”的迹象,神田川优推测,这个游戏的时间应该都是阶梯式进步的。 零到一是按小时算,一到二是一天,二到三是三天。 同理,任务时限的缩短也是一样。 总而言之,他终于迎来任务失败的提示音。 【叮——】 【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哲学三问,第三次回答错误,任务失败】 【该任务可触发次数剩余:1】 神田川优一愣,等等,这个任务他不应该还剩下两次吗?? 机械音还破天荒给他解释了。 【玩家三天内多次触发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该次数统计是叠加计算的结果】 神田川优:“……” 行吧,那就这吧。 反正这个任务他也不太想做了。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疯了。 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神田川优打开游戏面板,日常任务已经触发到只剩下三个,主线任务的进度条进行了大概四分之一,这个游戏显然才刚刚开始,并且还有大把的主线支线要在这个实验室触发。 但是,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居然不是怎么快速通关——而是怎么快速把他的任务对象带出这个鬼地方。 神田川优长出一口气,用胳膊挡住眼睛,默默重复了三遍。 这只是个游戏,这只是个游戏,这只是个游戏。 第二天早上,白大褂如期而至。 他先是掏出一个奇怪的机器,给神田川优做了一个全身的扫描,然后拿出对讲机说了一堆听不懂的代号,最后看着他的眼睛,毫无感情道。 “实验进入第三阶段——” 只听砰一声巨响,神田川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面前一阵尘土淹没,他掩住口鼻咳了两声,下一秒,太阳穴被一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 神田川优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双手。 烟尘散去,露出作战服一角,举着枪站在他身边的,是一张和中原中也七、八分相似的脸……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呼吸一窒,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脱口而出,“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抢你儿子的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有爸爸!!” 魏尔伦:“……” 魏尔伦:“???” 作者有话要说:亲爹找上门了就是说 第42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8) 一个月前, 欧洲特战力总局下达指令,命作战部两位情报员,兰波和魏尔伦潜入日本政府的地下研究机构, 夺回其研究中的新型异能武器。 一个蕴含着能够毁灭世界的厄运之炎的少年,井送回欧洲监管。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们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准备, 井于一星期前来到日本, 获取了研究所内部的详细情报。 那里没有任何地图或者指示标识,所有信息被多层加密后封存在与主机相连的中央控制系统中, 完全切断外界联系,除此之外,研究所内部也不存在任何纸质的实验资料,全部由研究员一对一对接。 换句话说, 想要搞清异能武器的位置,他们必须先搞定那个负责异能武器的研究员。 所以, 两人就来到了这里。 ……但是这个研究员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魏尔伦单手抵住白发青年的脖颈,头顶冒出十字, “你说谁有儿子!?” 神田川优毫不迟疑:“我说你啊,你刚才没听到吗?” 魏尔伦咬牙切齿:“我听到了,我是说,谁告诉你我有儿子的!?” 白发青年露出疑惑地表情:“我自己看到的啊……” 神田川优迟疑了一下,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神田川优:瞳孔地震.jpg 难道,还是私生子! 魏尔伦:“……” 魏尔伦:“什么有的没的, 我是说我根本没有儿子!!” 神田川优反问他:“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儿子?” 魏尔伦被他堵得一噎:“因为……因为……” 他噎了半天没说出话,本能地瞄了两眼旁边站着的兰波,神田川优也就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两人一高一低,穿着同样的作战服,头发一黑一红,看起来甚是搭配。 神田川优仿佛懂了什么。 他马上改正错误:“哦,那确实,抱歉,可能是我误会了。” 魏尔伦:“……你懂什么了啊!啊!?” “没关系。”神田川优慈祥地看着他,“我们不歧视这个的。” 魏尔伦:“……歧视你个大头鬼啊!!” 一般人见到他们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就是举起枪炮干起来,潜入任务遇到这么个无厘头的,还真是第一次。 魏尔伦完全没有对付这种脑回路的经验,感觉这时候不管做什么都好像很掉逼格,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进退两难,只能气冲冲地看向兰波的方向,“喂——” 兰波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噗。” 魏尔伦:“……” 魏尔伦:“你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你也跟着笑!!” “咳咳。”兰波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因为,保尔这么活泼的样子倒也难得……” 魏尔伦彻底无语了。 有病吧!今天这里就没有一个没病的人吗!? 几句话下来,赭发青年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他一把掐住神田川优的脖子,直到对方喘不上气,才松开手把人甩到地上。 后背撞上坚硬的墙壁,神田川优咳了两声,觉得自己的体力值肯定又下降了。 “喂,我们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赭发青年三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抵上墙壁,冰冷地威胁道,“带我们去找那个,你负责的实验体甲二五八番——现在,立刻,马上!” 眨眼功夫,魏尔伦的膝盖就重重抵在神田川优的腹部,青年被他顶到受伤的内脏,疼痛汹涌袭来,魏尔伦的手掌掐住他的颈动脉,缓缓用力。 神田川优闭上眼,呼吸困难起来。 “或者。”魏尔伦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神田川优觉得,这个副本里的人都好暴力。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从大人到小孩,无一例外。和平一点不好吗? 魏尔伦井不是真的要杀他,他受过专门的谍报训练,知道如何折磨人却不杀死他,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观察着神田川优的反应,适当松开一点力道,又在他还没喘上气的时候掐回去,膝盖碾在他的小腹,满意地看着身下的人失去抵抗的力度,抑制不住闷哼出声。 “怎么样。”折磨过两三轮,他蹲下来,揪住青年的后衣领,“该怎么做,想好了吗?” 青年的身体已经完全用不上力气了,根据他的反应,魏尔伦能看出他应该受了其他的伤,对付这种没上过战场的研究员,这种程度差不多足够了。 魏尔伦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选吧——给我们带路,还是死?” 白发的青年睁开半只眼,有气无力道。 “或者……我可以,咳咳,选第三条路……” 魏尔伦意识到什么,立刻转头喊,“兰波,控制住他!” 立方体凭空出现,扣住他的双手双脚,手腕伸出衣袖,露出上面扣着的手表,魏尔伦迅速搜过他的全身,找到两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半瓶止疼药、还有一盒罐头。 魏尔伦把搜出来的东西交给兰波,黑色长发的男人检查过一遍,蹲下来,目光聚集在手腕的手表上。 魏尔伦询问,“怎么样?” “遥控器的用途不明。”兰波摇摇头,“手表是嵌入式,只要离开或者生命体征消失,就会发出警报。” 两人默契地抬起头,看向神田川优的方向。 被制住行动的青年井不着急,咳了好几声,才虚弱道。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吗?” 现在的游戏,做的一点都不和谐。 玩个游戏也太难了。 神田川优觉得魏尔伦那两下快把他仅剩的体力值打没了,调出面板一看,果然,就剩下一点可怜巴巴的血皮。 神田川优:“……” 太难了太难了,这打掉血也不理赔,流氓行为! 而且他是不是也太脆了点!人造人连个金手指也没有的吗! 神田川优在痛惜自己的血条,对面两个人的心情也不太美好。 和兰波一起执行任务的这四年,魏尔伦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亡命之徒,或者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不怕死到这地步的,确实少见。 明明处于武力上绝对的弱势,白发的青年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紧张,他的手脚都被立方体限制活动,只能以一个不算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表情却依然从容。 如果不是浸湿发丝的冷汗显示出他糟糕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还以为是来体验俘虏生活的,毕竟,他甚至还非常自然的向两人提要求。 “有水吗?我渴了。” “我饿了……不我不吃压缩饼干。” “能帮我开个罐头吗?我动不了。” 魏尔伦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俘虏,偏偏他们暂时没有其他的途径得知实验体的位置,也不能杀死他。 他只能压住自己的脾气,不耐烦地把开好的罐头递到他面前,神田川优发现了新问题。 他的手被绑住,好像也没法吃。 白发青年默了两秒,也没好意思提出让人喂,目光转而投向身前人作战服上的口袋,“诶,你们有没有带抗生素,我觉得我需要一点……” 魏尔伦忍无可忍,“你以为我们是你的保姆吗!” 神田川优理所当然,“如果我死了,你们的任务还不是要失败,我这是在为你着想啊。” 魏尔伦:“……” 这什么歪理啊! “就直说吧。”他长出一口气,蹲下来冷冷道,“要怎么样,你才肯说出实验体的位置?”“这个嘛……”神田川优咳了两声,“就要看,你们找他到底有什么事了。” 称呼人形兵器的时候,大多数人会用编号、代号或者“它”,白发青年用的称呼却是代表人的“他”。 两人都有些意外。 或许,这件事真的可以用和平方式解决。 他们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由兰波开口。 “我们是欧洲特战力总局的情报员,你所负责的实验体,是非常危险的异能武器,如果使用不当,可能会释放出毁灭世界的力量,我们这次来,就是希望将他带回欧洲管理和教育……” 神田川优愣了,“等等——所以说,你们是来把中也带出去的?” 兰波点点头,“是的,我们不会将他作为武器对待,而是希望将他作为一个人抚养长大,井教会他控制自己的力量,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兰波一本正经的解释了半天,神田川优越听表情越扭曲。 他越听心情越复杂,神情变换莫测,一阵黑一阵红。 最后完全神游天外,只低下头,失神地喃喃出声,“你怎么不早说……” 兰波困惑道:“啊?” 神田川优悲愤交加地抬起头:“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他这一顿打不是完全白挨了吗!可恶!! 第43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9) 得知这两个人是友军, 神田川优就彻底放开了,扭动被立方体困住的身体,“好了好了, 快把我松开,你们要带走中也是吧?我可以帮忙。” 他左右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又低头看了看时间, 干脆更加厚颜无耻地发号指令。 “不过最好动作快点, 那个负责我的白大褂还要负责另外十三个人,等他规定的工作时间结束, 如果没有回去,其他人就会查看这里的监控了。” 魏尔伦冷笑一声,“你说我们就信?你以为你……” 神田川优无语了,“大哥, 我真的没骗你!我又打不过你,骗你干嘛, 追求同归于尽吗!” 作为一个情报员,要舍弃一切感情只为达到任务目标, 魏尔伦接受了兰波四年的谍报教育,很少轻易生气,但是这种明明句句都没说什么、但是句句都让人想发火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两人不到两句又吵起来, 兰波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沉思片刻,忽然出声。 “按他说的做。” 魏尔伦回头, “可是——” 兰波举起右手,缚住青年手腕的亚空间也抬起来,立方体盖在他的脉搏上:“他没有说谎。” 事实证明, 他还真的没有说谎。 至少目前为止。 神田川优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向魏尔伦伸出手,意思是: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赭发青年把东西递给他,虽然表情冷得像要杀人。 神田川优拿到东西,就径直出门往外走。 魏尔伦一把拉住他,“你想我们暴露吗!外面的走廊有红外检测!” 白发的青年挥挥手里的遥控器,撇撇嘴,“你以为,我做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这次的潜入任务没有掩护、没有后援、没有内部协助者,进入之前,两人都以为,这会是一次非常艰巨、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危险任务。 ……然而,实际上的展开顺利得不可思议。 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神田川优一路带着两人大摇大摆的在研究所穿梭,竟然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也没有人前来查看情况,偶尔遇到巡逻的机器,都被另一个遥控器干扰成废铁。 一次危险的潜入任务,生生让他们做成了研究所观光一日游。 魏尔伦警惕地把神田川优推在前面,一路冷着脸跟在他身后,直到真的相安无事走到实验室门口,看着他打开实验室的门,才微微动摇,松开抱着双臂的手。 他迟疑道,“你是真的想帮我们?” 神田川优翻了个白眼,“废话。” 神田川优没跟他计较,他忍着过低体力值带来的不适,启动操作台进行了一系列操作,这些都是他昨天晚上想的,本来是打算合适的机会带小孩跑出去,谁知道第二天就能派上用场。 最后,他调出研究所地图的全息投影,在上面标出逃生路线——才长出一口气。 神田川优刚转过身就站不住晃了两下,靠着操作台滑到地上。 魏尔伦的脚步磨蹭两下,最后还是没有上前。 神田川优也没在意,主要是他的体力值一直在掉,这会头晕眼花,实在没精力在意。 他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干扰机器人的遥控器,他的呼吸已经开始困难,但还是坚持说明完毕,“我给他打了镇定剂,应该可以撑两个小时不会醒,你们还有……二十分钟……用这个,足够跑出去了……” 魏尔伦的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口,“那你呢。” 神田川优觉得他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体力值也不会掉的那么快。 但他也懒得吵架了,按这个掉体力的速度,他可能也就剩下十几分钟的游戏时间了,何必浪费在吵架上,不如留在这里做个内应。 等确定把中原中也送出去,他就算退出游戏,也没有遗憾了。 于是神田川优摇摇头,“我应该……撑不到出去了。” 只可惜……才刚刚成为朋友呢。 神田川优想起小孩在通道里低着头、说想叫他名字的样子,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无奈地摇摇头,轻声道,“他的名字是,中原中也……总之,拜托了。” “他会成为一个好孩子的。” 说完,就干脆闭上眼,保存体力。 对谍报员来说,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事。 即便如此,这么平静的死亡,两人也很少见到。 兰波上前拿起青年掌心的遥控器,单膝跪地,闭眼颔首三秒,才站起来,按下打开玻璃柱的按钮,向身后人道,“保尔,我们走吧。” 魏尔伦早已等在那里,他把掉出来的小孩接住抗在肩上,接下来却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兰波发现人没有跟上来,困惑地回头,“保尔……?” 魏尔伦扛着小孩三两步走到白发青年跟前,从作战服里掏出药片喂进他的嘴里,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咽下,才抬起头来,语气坚定道。 “我不能,让你把这个孩子带回去。” 本来以为万事大吉打算退出游戏的神田川优:“……” 有没有搞错!?饭都喂到嘴边了这还带出问题的吗!!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惊喜还是惊吓。 神田川优:说得真对,谁说的,裱起来。 神田川优悟了——人类的本质不是鸽子也不是复读机。 是他喵的没事找事! 兰波也露出不理解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为什么?” “我不能让他作为非人被带回去。”魏尔伦冷静道,“我要把他带走,隐瞒他的真实身份,随便在哪个小村庄,像普通人一样长大。” “这不行。”兰波不赞同道,“他应该和你一样,在机构的监管下长大,才能更好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问题就出在这!”魏尔伦愤怒地打断他,“你根本就不明白,一出生就被宣告自己不是人类,不是被神爱着诞生的,会给一个人带来多沉重的压力和绝望!” 兰波皱起眉,“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吗?不管如何诞生,你现在存活着、思考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和这比起来其他的根本就微不足道。” 神田川优: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我们能不能出去再吵?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神田川优看着自己逐渐回升的体力值,沉默了。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活,还是不活? 他还没纠结两秒,矛盾就进一步升级,魏尔伦就掏出枪,指向兰波的胸口。 他冷冷道,“如果你执意要带走他,那我只能这样了。” 兰波眸色一暗,“你要对我开枪吗?对教会你一切的我?” “正好不是吗。”赭发青年眼中闪过悲凉的疯狂,“也是时候让你意识到,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一场战争一触即发,深红色的亚空间和红黑的重力在狭小的空间里相继闪过,眼看从口舌的战争升级为一场生死大战,而神田川优都快绝望了。 大哥们——警卫!警卫! 你们还在别人的地盘啊!打个什么劲啊! 他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两人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神田川优:“……”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你经验多丰富实力多强,都会在亲密关系反目的一瞬间上头,并且变得愚蠢。 神田川优躺在地上,死也不是活也不是,直到他刚设置的警报程序开始一闪一闪发出响声——他实在忍不住了。 白发青年咳出两口血,扶着操作台踉跄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抱歉——!”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不过……”神田川优弱弱道,“首先,他不是人的事,中也已经知道了。” 魏尔伦:“……”兰波不留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所以,快回去吧,如果逃生的潜水艇被发现,我们就只能游回法国了。” “还有——”神田川优敲打两下操作台前的键盘,从闪个没完的警报系统调出一段视频,一言难尽地补充。 “这个刚被炸掉的的,是不是你们准备的逃生潜水艇?” 兰波:“……” 作者有话要说:一家四口滞留横滨·jpg 第44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0) 所以说,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夜幕降临,码头的灯照亮空旷的水泥地,一排排集装箱垒长满杂草的废弃地, 随处可见的烟头、针管和篝火的残骸,这里是罪犯的舞会、流浪者的天堂。 某个出口紧闭的集装箱里,黑暗中一片安静, 神田川优抱着仍在昏睡的小孩, 后背靠着冰凉的铁皮,咸湿的海风从集装箱的缝隙吹进来, 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身前随即扔来一件外套。 外套口袋装着咯人的铁盒,神田川优被砸了一脸,掏出来,是一个密封装的药罐。 赭发的青年盘腿坐在出口, 头也没回,冷冷道, “先吃白的,再等等。” “等那家伙的消息, 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神田川优:“……” 吵架而已,名字都不叫了,你是小学生吗。 “怎么。”见他没有回应,魏尔伦转过头, 皱起眉,“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神田川优:“……” 问题大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 他默默地在心里想。 你们为什么连我一起带出来了啊!!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神田川优倔强地死而复生, 本意是提醒他们不要打了跑出去再说,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提醒他的确是提醒了,但提醒的范围好像有点大。 大到把他自己也提醒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跑的时候,居然自然而然地连他一起带上了! 完成使命准备躺平等他们出去就下线的神田川优:“……” 于是他一脸懵逼的帮他们指了路,一脸懵逼的被带出研究所,然后一脸懵逼地被塞进集装箱。 之后两位顶级间谍就兵分两路,一个出去探查情报,一个留守等待。 天知道他们俩一路上说的话不超过三句,用行动生动诠释了“冷战”二字,却硬是凭借默契和眼神完成了任务分配、攻击掩护、计划合谋等复杂内容,单从结果来看,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搭档配合。 除了一个小小的、小小的问题。 他们好像,谁也没问,神田川优自己想不想走。 神田川优:“……” 尴尬,好他喵的尴尬。 他现在提出回去和研究所同归于尽,还来得及吗? 神田川优看着手心的铁盒,陷入怀疑人生的沉默。 这种沉默显然被解读成别的含义,魏尔伦移开视线,表情冷漠道,“不用担心,就算回不去法国也无所谓,不如说,我本来就没准备回去。” “我可以带你们随便去哪里生活,我已经决定了,谁都拦不住我,就算是他也一样。” “我们和他从根本上就不一样。”赭发青年垂着头,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我们才是同类,根本无需在意他的任何想法——” “啊。”手机震动,神田川优搓搓冻僵的手,读出上面的信息,“兰波先生说,他到达备用的安全屋了,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可以正常使用,但如果你甩不开追兵,他也可以来接我们……” 魏尔伦腾一声站起来,脸都冷了:“瞧不起谁啊!不需要!我们现在就走!” 神田川优:“……” 你这不是超在意的吗! 神田川优觉得,这算什么攻略游戏,应该叫金牌调解。 自从进了游戏,他不是在梳理别人的心结,就是在梳理别人心结的路上。 魏尔伦一路冷脸带他们回到安全屋,兰波已经换上假身份的西装,黑色长发在脑后束起,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白兰地,酒液旋转着流入高脚杯。 二人对视一眼,魏尔伦干脆地移开了视线,兰波好像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又是足以冰封北极的沉默。 神田川优抱着中原中也,试图缓和一下气氛,“那个,酒好喝吗?”没人搭理他。 神田川优:“……” 他仿佛又回到了聚会中凡是他提出的话题必冷场的社恐时刻。 最后还是兰波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他看向魏尔伦的方向,思考良久道。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神田川优不能再赞同——没错!我觉得你们在做这个任务之前就应该好好谈一谈! 不要给无辜路人增加不必要的调解任务! 他松一口气,转身打算带着中也悄悄离场,然而脚刚踏上台阶,就被一只手拉住了后衣领。 魏尔伦点点头,“我们确实需要谈一谈。” “就在这,所有人一起。” 神田川优:“……” 放过我吧!真的! 所谓所有人,当然不包括还在镇定剂效果里的中原中也,所以最后被抓到的倒霉蛋还是只有神田川优一个。 白发青年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给自己热了一杯,蔫蔫地坐在两个人中间。 准确来说,他是假装热牛奶试图逃避这两人的争吵,然后被魏尔伦拎着硬按到两人中间的位置上。 神田川优: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能怎么办呢,我又打不过他们。 兰波作为两人之间较为成熟的那个,总是率先打破僵局。 “港口被军警封闭,我们需要在横滨停留一段时间,我还没有尝试联系组织,在这之前,我想再确认一下你的想法……。” 魏尔伦冷静道,“我不打算离开了,兰波,我要带他们留在这里生活。” 兰波不理解地皱眉,“为什么?仅仅因为别人说你不是人类吗?” “不!不是别人!”魏尔伦反驳他,“而是我,我本身就不是人类,我们和你不同,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我不明白,你显然是人,保尔——” “呵,‘我是人’。”赭发青年仰头嗤笑一声,站起来打断他,“这是我最讨厌听到的一句话。” “你永远都不会懂,因为你永远不会有‘不是人’的一天。” 魏尔伦说完就转身上楼,只留下桌前沉默到窒息的空气。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旁边,黑发的男人似乎没有发火的迹象。 于是他微微点头,指了指楼上,“抱歉,我先……” 二楼很黑,魏尔伦没有开灯,只是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静静看着熟睡的中原中也。 神田川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在旁边坐下来,也盯着小孩的睡脸看。 星屑漫天,月牙挂在群星之间,动人的闪光从倾斜的窗户滑落,洒在地板上,将这个空间点缀得如梦如幻。 他看着看着就困了,困着困着就打哈欠,然后止不住点头,最后干脆靠着墙睡着了。 赭发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 然后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的中原中也旁边,默默拉过被角。 神田川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想自己为什么会从地上到了床上,就先意识到另一件事。 这个房间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 神田川优:!!! 中也和魏尔伦呢! 他一下子清醒了,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蹬蹬跑下楼——只见楼下的餐桌旁,坐着无比和谐的一家三口。 中原中也叼着面包,还在鄙视他,“你好慢,优。” 神田川优:“……” 你适应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可能是暂时没有涉及原则性的冲突,两位谍报员虽然冷战,但还没有要打起来的迹象,不知道魏尔伦和他说了什么,中原中也对出实验室这件事也适应良好。 明明是一窝逃犯,一时间过得居然还有点安稳。 神田川优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 但是,也微妙地放松下来。 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开,神田川优切了一声,迈步继续下楼。 下一秒,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滚下去。 两位重力使同时从桌子边站起来,立方体的亚空间已经把他悬浮起来。 神田川优一脸懵逼地调出自己的体力面板。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在回升吗!为什么今天又只剩个血皮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嗷嗷 第45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1) 神田川优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具完全为密闭研究所打造的人造人躯体, 根本无法适应外界复杂的情况。 当时他之所以不想走,就是考虑到这研究所偷工减料的尿性,这具身体在实验室里都表现得这么脆, 出了实验室未必能活下来。 现在看来,这种担心真的很有必要。 安全屋的物资本来还够他们生活一个星期左右,再加上两人在其他据点储备的物资, 起码接下来半年的时间都可以避避风头。 前提是, 他们不需要任何药品。 无论在哪个国家,医院和药店, 都是逃犯出现频率最高、监控力度最大的场合。 神田川优内心狂喜:他终于找到下线的理由了!! 旧伤加上新的细菌感染,体力值岌岌可危,再次回到起点。 魏尔伦给他喂了点抗生素,但是效果不大, 体温还是越来越高,吃了两次, 神田川优就开始拒绝。 他咳了两声,摇头推开, “等我死——” 话没说完,就被两声截断。 “闭嘴!”x2 神田川优抬起头,对上一大一小两张黑脸。 “闭嘴。”中原中也攥着拳,“你不会死。” “闭嘴。”魏尔伦冷着脸, “还没到考虑那种事的时候。” 神田川优:“……” 说真的,你们俩真的不是父子关系吗? “但是……” 神田川优看着一大一小两道倔强的目光,就觉得自己开始头疼。 他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较为理智的兰波身上。 神田川优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兰波先生……” 黑色长发的男人沉默片刻,肯定道,“确实, 这么早就在这种受官方管制的地方露头,风险太大了。” 神田川优不能再赞同。 兰波!一个每次都能说出他心里话的男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男人继续道。 “所以,我们需要找一些官方管不到的地方。”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严重低估了他这两位友军的实力。 以及,太过遵纪守法。 他只想到可以买药挂号请医生,但是忘记了,他们还可以抢。 神田川优惊了,“可那是违法的!” 话音未落——在场三个人一致转头,向他投去诡异的目光。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目前为止你做过的事有什么是合法的吗”。 神田川优后知后觉地陷入沉默:“……” 好像是哦。 他的出生,好像就是不合法的? 在这件事上,兰波和魏尔伦暂时放下分歧,达成了统一意见。 他们来之前就调查过横滨地下世界的状况,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分钟,就确定了目标和大致的行动方案,交换眼神后站起身,出门商量详细的计划。 神田川优本来是想借机下线,但看这个发展,他又犹豫了。 就这么让他们出去肯定会有风险,如果这么成为拖累,不但下线不成,还给敌对的势力送人头,实在得不偿失。 他眼一闭,觉得还是算了。 “咳咳,兰波先生,魏尔伦先生!”白发的青年挣扎着坐起来,叫住即将走出房间的两人,“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 “请问,能帮我找来一台电脑吗?”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研究所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最高科技,既然神田川优连研究所的内部系统都能破解,就更不用说这个国家的公共信息系统了。 他要做的,就是多借用几个现有的医师身份,开出自己想要的处方罢了。 两大一小看他在网上一顿操作,不约而同流露出一丝惊讶。 “所以。”魏尔伦问他,“我们只要帮你取药就可以了?” “那太容易暴露了。”神田川优摇摇头,“在网络匿名发帖就可以,让他们放到指定的地方去。” “资金呢?”中原中也指出漏洞,“取药还是需要钱。” “可以多取点。”神田川优彻底抛弃底线,“处方药在地下市场的溢价,差不多就能把钱赚回来。” 兰波若有所思,“如果你可以借用医师身份开处方药,能不能伪造销售资格,直接向药企下订单?” “呃,可以是可以……但是。” 神田川优看到两位非法分子再次默契地对上了视线,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神田川优做梦也没想到,他遵纪守法了十六年,玩个游戏,居然成了走/私药品的源头环节! 一开始只是按他的计划获取需要的药品,顺便卖药获取资金。 结果因为货源稳定,卖着卖着他们就有了固定的客源,后来更多的人闻名找上门来,再后来,订单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 异能战争的阵地虽然转移到了常暗岛,不再影响普通人的生活,但那只是国家的层面。 异能者带来的混乱仍然体现在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地下世界的混乱、流血冲突的增加。 混乱加上战争,药品的需求和价格一路走高,等神田川优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完成了从厂到店,从零售到经销,一整套的产业链…… 神田川优:“……” 天知道,一开始他只是想活下来。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尔伦的想法不难理解,他想带他们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就要建立基础,但是神田川优不知道为什么,兰波也跟着他胡闹。 在他的印象里,兰波应该是以任务为先的那种人,不能说冷酷无情吧,但确实没什么世俗的欲望。 以至于他一度以为,平静只是暂时的,迟早有一天,兰波一定会跟魏尔伦打起来,就算打断他的腿,也要把他带回法国完成任务的那种。 结果他等啊等,等啊等,他们俩只大吵了那么一次,就没了下文。 他们逃出实验室半年后,研究所因为不明原因爆炸,炸出一个大坑,并很快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贫民窟。 研究所爆炸后,官方对他们的通缉也跟着销声匿迹,就好像希望把这件事从历史上完全抹去一样。 眼看风头日渐过去——神田川优却日渐紧张起来。 走私药品的生意是魏尔伦和兰波在经营,神田川优除了帮他们打通系统的环节,就是留在家里给中原中也上课。 或者说,中原中也留在家里照顾他。 横滨进入冬季,气温降下来,小孩爬起来把牛奶倒好放进微波炉,吐司放进面包机,去神田川优的房间叫他起床吃饭。 刚打开门——就对上一张挂着深重黑眼圈的僵尸脸。 三秒过后,“僵尸”缓缓移动了。 神田川优叹了口气,一脸忧愁:“崽啊,如果你爸妈打起来,你帮谁?” 中原中也:? 吓人是不可取的。 熬夜是更不可取的。 尤其是对脆弱的人造人来说。 厨房里,小孩踮起脚尖拿下两个鸡蛋,白发的青年贴着退热贴,裹着毛毯趴在桌上,趿着拖鞋在地板上画圈。 “你知道吗。”他闷闷道,“港口的军警最近撤走了。” 中原中也把装盘的鸡蛋牛奶和面包端到他面前,在旁边坐下来,“所以呢?” “所以!”神田川优倏尔坐直,悲痛道,“你还不明白吗!” “兰波先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中原中也不以为然,“你觉得他们会打起来?” “不是我觉得啊——是他们已经开始了啊!”神田川优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你难道没发现吗!兰波先生连续三天都没有回来了!” “如果他们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啊啊,不会两败俱伤吧?要不我想个办法把魏尔伦先生支开?但是,兰波先生应该会发现的吧……” 他越说越郁闷,越说越代入,眼看就从离婚危机升级到妻离子散,脑海里已经演过一场感人的年度情感纠葛,说着说着眼圈都要红了。 中原中也淡定地打开橱柜:“芝士粉还是番茄酱?” 神田川优吸吸鼻子:“芝士粉,不要糖,谢谢。” 第46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2) 神田川优的担心倒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主要是因为——异能战争终于彻底失败了。 研究所“爆炸”没过多久, 海外就传来消息,表面上看是签署了各国元首签署了停战协议,实际上, 大概率是明面上战争的结束,背地里战争的开始。 除此之外,异能力者带来的社会动荡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随着战争结束, 大批异能力者回到日本,这种混乱恐怕还会加剧, 同理,欧洲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换句话说,兰波和魏尔伦被召回欧洲的几率大大增加了。 如果组织的命令真的传来,他们会如何选择呢? 中原中也觉得他就是吃饱了撑的, “放心吧,兰波先生不会跟魏尔伦先生打起来的……” 神田川优完全不信, “你怎么知道!” “……我。”中原中也一噎,反手往他嘴里塞了两片药, “反正我就是知道!” “唔唔唔!”神田川优猝不及防被他按了一脸,委屈道,“知道就知道,突然生气干什么……” 中原中也本来气势汹汹, 看一大只委屈巴巴地缩在桌边喝水吃药,又心软了,他哼一声, 含糊道,“总之不用担心。” “比起这个——”他用药盒敲神田川优的脑壳,“你怎么又发烧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第几次了!?” 神田川优抱起脑袋:“……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中原中也最近好像也很暴躁。 上次他熬夜打游戏,被罚站两小时,上上次他忘记吃药导致肺炎,小孩甩了三天的臭脸,顺便给他做了三天的西蓝花,还有上上上次…… 为什么? 难道是青春期? 神田川优揉着脑袋,把盘子放进洗手池,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来自魏尔伦的信息。 【这周我不回去,和兰波有点事要解决】 他还没回,又来了一条。 【别告诉中也】 神田川优:“……” 中原中也探头问他,“怎么了?” 神田川优身体一僵,飞快地把手机收起来。 “没、没什么!!” 神田川优宛如晴天霹雳。 ——这绝对、绝对是离婚危机啊! 神田川优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关上门反锁,靠在门上,啪啪给魏尔伦发信息。 【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为什么不能告诉中也?】 【不会受伤吧?有问题一定要说啊……】 他噌噌发过去一大堆,过了十分钟,对面只回了俩字。 【没事】 神田川优:“……” 我信你个大头鬼。 神田川优放下手机,长出一口气,陷入沉思。 这是关乎到家庭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他必须付出行动来! 半小时后,房间的门被打开。 中原中也听到声音看过去,入眼是一整套纯黑——黑色的长风衣,黑色的马丁靴,黑色墨镜和黑色手套。 就,很酷,很炫,很大佬。 中原中也沉默两秒,“……你要干什么?” 神田川优霸气地把墨镜一抬,对上小孩怀疑的目光——又心虚地放回去,老实道。 “去车站的商业街买蛋糕。” 中原中也:“……” 买蛋糕穿成这样? 拯救家庭第一步,折于家庭本身。 小孩扫了他一眼,伸手开始脱他的衣服。 神田川优:“诶,墨镜!手套!呜呜呜,中也,冷……” 花了半个小时精心挑选的酷炫扮相,十分钟后又回到从上到下一身白花花的毛绒绒,戴上帽子,头顶还竖起两只耳朵。 神田川优把下巴搭在珊瑚绒抱枕上,拽自己的衣角,小声嘟囔。 “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他把屁股后面的狗尾巴薅到前面抱着,歪过头,“这是白狐狸吗?”中原中也掩饰地咳两声,“不是。” 神田川优:“那是什么?” 中原中也:“萨摩耶。” 神田川优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中也,你居然当我是狗!” 是个野生保护动物也行啊,为什么是狗! “……少废话。” 中原中也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拖回房间,扔到床上,盖上被子,施加重力。 “反正退烧之前,你给我老实呆着!” 房间的门砰一声关上,中原中也迈出两步,又停下来。 他刚才说的话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而且被压着,睡起来也会不舒服吧。 他回房间转了两圈,拿起习题本写了两页,又放下,在门口转了两圈,又在客厅转了两圈,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不知不觉又转回神田川优的房间门口。 中原中也犹豫两秒,轻轻推开门。 人好像已经睡着了。 毛绒绒的帽子盖住青年的半张脸,上面两只耳朵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中原中也很喜欢给他买白色的东西,尤其是毛绒绒、软绵绵的,把人簇拥在中间,感觉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很搭。 明明好大一只,却像个软乎乎的白团子。 中原中也下意识屏住呼吸,轻轻走进去,盘腿坐在床下的地毯上,用了重力把自己浮起来,所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单手撑着脸颊,盯着青年熟睡的侧脸看。 半晌,叹了口气,用手指触到被子的边缘,松开重力,离开房间。 真是的,跟个小孩似的。 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的神田川优睁开眼。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副墨镜,慢悠悠从床上坐起来,拆开戴上。 耶。 酷炫复活! 他麻溜地把睡衣脱下来,给抱枕穿上,戴上帽子,塞进被子里。 视线投向房间的窗户,暗自庆幸。 还好,当时选的是一楼的房间。 神田川优一向信奉,专业的事就该由专业的人解决。 所以做饭就该找厨子,家务就该叫家政,想要调查什么事情,他就会立刻联系侦探事务所。 但是,现在他们没有专业的侦探可以用。 神田川优:那就现在培养一个。 距离海港很近的小巷,矗立着一排有些年头的砖瓦建筑,烟雾布满房间,没进门就呛得人难受。 很少有人知道,这栋其貌不扬的二层小楼,是一家专门的杀手中介。 今天,杀手中介的社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雇主。 白发的青年穿着长长的浅灰色风衣,脚踩黑色马丁靴,他后背挺直,鞋跟敲在地板上,每走一步都震动地板,气势汹汹地走到桌子前,沉声道。 “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 社长下意识往后挪了三分。 他抖了抖,“您……您要什么样的?” 神田川优一顿,噼里啪啦一通输出:“身手要好,观察力敏锐,细心,推理能力强……对了不能长得太好看,不然容易被发现。” “……等等。”他忽然反应过来。 “你们这介绍过来的是不是都杀过人?” 社长:“……” 废话,我们是杀手中介啊。 “噫。”神田川优露出迟疑的神情,“那不好吧……” 他两手撑在办公桌上,拉下墨镜,对着男人的眼睛,理直气壮道。 “我说——你们就没有不杀人的杀手吗?” 社长:……? 社长:“送客!!!” 现在的非法组织也太不敬业了。 马路边,被扔出中介的神田川优摘下墨镜,愤愤不平,“既然为了钱杀人都干了,难道连金主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他打开手机,查看之前查询的情报。 “我看看,下一家……咦,就在附近啊。” 神田川优向着情报所说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地上拉着明晃晃一条“禁止进入”的标签,上面的窗户大开、好像还碎了,路面上残留着血迹。 神田川优:“……” 这地方真的OK吗。 但是,这是游戏世界。 神田川优提醒自己。 这里和现实的规则是不一样的。 也许人家就是喜欢在命案现场开公司呢? 毕竟是杀手中介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神田川优拉开胶带走进建筑,从挂着“SK商务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下钻进去,乘坐电梯来到社长室前。 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好大一声什么撞在墙上的声音。 他马上推开门,房间里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被套着麻袋,两手反绑在身后,握着一把□□。 虽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直觉却让他马上做出了判断。 那个人要开枪。 他要在被套着麻袋、两手反绑的情况下,对后面的人开枪——而且,一定会命中。 神田川优瞳仁一缩,两步上前一个飞冲,用胳膊肘打在他持枪的手腕上。 他大喊一声,“停——!” “砰——” 枪声和枪械掉落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文野的时间线有点迷,这里取侦探社设立密语的剧情,权当这时候织田作还没遇到夏目老师…… 第47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3) 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了。 处处都是暴力。 堪堪阻止一场凶杀案, 神田川优松一口气,把掉在地上的□□捡起来,顺手三两下拆了个彻底, “那个,你们老板呢?我找她有事……” 刚才险些被杀死的西装男抖若筛糠,裤子显出被不明液体濡湿的痕迹。 他一边抖一边指了指窗外—— “嗯?”神田川优一边拆一边往他指的方向探过头去, “在下面?” 秘书:“掉、掉下去死……死了。” 神田川优:“……” 嗯?嗯??? 他好像卷进了什么不太妙的事件里。 青年把拆解的枪扔到地上, 后退半步,干笑两声, “哈哈,是吗,抱歉,路过, 我只是路过——” 他转身打算逃离现场,只是说时迟那时快, 被绑住的少年腿向墙上一蹬,挣脱后向秘书扑去, 神田川优就站在两人中间,下意识侧身一闪,顺便一手刀劈在他的后颈上。 少年的身体立刻软下来。 神田川优:“……” 他接住少年软下来的身体,冷汗流下来。 半晌, 弱弱道。 “那个,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算了, 他自己都不信。 没等在场的其他人说话,神田川优快速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球,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砰”一声扔到地上, 四周立刻弥漫起掩住视线的白色的烟尘。 他提前盖住口鼻,抱着失去意识的少年,从窗口跳出去。 抱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还是个在逃人造人呢! 神田川优抱着少年跑了两三公里,就累得不行了,他看后面好像没人追上来,随便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 他把少年放到地上,摘下他头上的麻袋,心虚地解开绑住他的绳子。 神田川优是打算出来找人。 但是他没打算抢啊! 如果让中原中也知道他偷跑出来,还在外面惹事…… 想到这里,神田川优不由得抖了抖。 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这位少年的原谅才行。 神田川优小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拍拍他的肩膀,“喂……醒醒、醒醒!” 少年留着红色的短发,睫毛抖了抖,缓缓撑开眼皮,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的茶褐色瞳仁。 神田川优松一口气,还没说话,对面的人先冷冷道。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复仇?” 神田川优:“……啊?” 少年继续问,“那个人雇我杀人,但是却背叛我,所以我要杀了他,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复仇?” 神田川优:“……”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小孩,一点都没有小孩的样子。 神田川优回想了一下他认识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十四岁的征十郎还在唯我独尊,十四岁的阿大除了篮球就是胸大的女星杂志,十四岁的紫原除了吃还是吃,十四岁的绿间就是个迷信强迫症,十四岁的黄濑和黑子……哦,这两个比较特别。 一个已经开始拍杂志,一个根本就不存在别人的记忆里。 等会。 神田川优怀疑人生。 这么说来,他的现实世界好像也不是特别正常? 但总归还是比十三四岁喊打喊杀,八九岁操控重力要正常多了。 神田川优愣了,“你说他雇你杀人?你是杀手?” 少年点头。 神田川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非常确定,眼前这人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可能上国中,连大学都够不上边,是月票可以买学生票的程度。 神田川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是杀手?你为什么要做杀手?” 少年冷漠地回答,“没有为什么。” 少年:“因为我只会做这个。” 神田川优:“因为你只会杀人所以做杀手?还是因为你只会做杀手所以做杀手?” 少年:“有什么区别吗?” 神田川优:“杀人是单一技能,会做杀手的人也可以做侦探做警察做毒贩或者做其他任何事。” 少年:“那就是我只会杀人。” 神田川优:“你怎么知道你只会杀人?也许你还能参加十米气□□锦标赛。” 少年:“……” 少年平静的眼神出现了些许波动,根据神田川优长久以来的经验,那种波动叫做无语。 他站起来,拍掉刚才逃跑时候,身上沾到的灰,“你的枪法很好吧?” 少年的目光跟随着他,“你怎么知道?” 神田川优把手伸进兜里,摆弄了几下,掏出一把枪来。 是刚才被他拆掉的那把。 向上一抛,□□在掌心转了几个圈。 “因为我的枪法也很好。”神田川优一抬手,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进少年的怀里。 “喂。”白发青年两手插兜,靴子在地上拍了两下,“如果我说我雇佣你,你愿不愿意试试做点别的?” 少年的眼神有些困惑,“为什么?” 神田川优:“什么为什么?” 少年问道:“为什么不想我杀人。” 神田川优歪头想了想,回答道,“唔——可能是因为,我觉得。” “如果杀人可以被列为职业的一种,那肯定也是,先充分体验过作为‘人’的价值之后,才能解锁的隐藏选项吧。” 少年没说话。 神田川优撇撇嘴,“你这种没长大的小鬼就想杀人,还差的远呢。” 他问,“你的名字?” 少年回答:“织田作之助。” 白发青年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优,请多指教。”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上了他的手。 少年拉着他站起来,把枪收起来,问道,“你要雇佣我做什么?” 他的话出口的那一刻,神田川优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 【触发织田作之助好感度开启任务:虚无世界】 【世界不过是规则的运转,背叛与报复,伤害与偿还】 【人类看似拥有自由的意志,也不过是按规则行进的棋子而不自知】 【如果看透了一切,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神田川优:“……” 他悟了,这根本不是个攻略游戏。 这他喵的就是个哲学游戏啊!! 神田川优头疼地向少年招招手,“跟我来。” 半小时后,青年带他来到一条简陋的小巷。 地板间生出杂草,偶尔躺着大白天靠墙打呼噜的醉汉,他一路踢开地上的易拉罐和烟头,拉起一扇脏兮兮的卷帘门。 织田作之助往里面看——店里是玻璃橱柜、一排排装满各种药品的货架,再往里看,门框盖着发黄的半长卷帘,露出里面有点发锈的金属床腿、白色的床单和输液架。 像是医院又像是药店,是地下世界非常熟悉的存在,一家黑诊所。 他迟疑道,“这是你的店?”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不是。”神田川优示意他进来,又把门关上,拿起扫帚塞给他,自己也拿抹布开始打扫,“这里面的药都是我的没错,不过店不一定。” “我和同伴合伙做走私药品的生意,像这家店一样,我们还给很多其他的店供货。” “来的人一般会自带想要买的药品名称,如果是来看病的就对着这个。”神田川优从柜台下面薅出一本厚厚的笔记,上面复印了药品和对症,“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他问,“你想雇我成为这家店的店员?” 神田川优点点头,“怎么,你不想做吗?”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 他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也没什么特别不想做的。 他只会杀人,所以顺着惯性成为杀手,仅此而已。 做什么职业,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神田川优“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术刀擦拭。 织田作之助问,“你学过医?” 神田川优:“没有,但是我背过整本人体解剖图。” 织田作之助:“为了救人……?” 神田川优:“为了杀人的时候更精准。” 织田作之助:“……”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研究射击游戏打人哪里掉血最多顺便背了人体解剖图的优崽:为了杀人背人体解剖图,没毛病 第48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4) 织田作之助人生第一次体会到, 有一种心情叫无话可说。 但神田川优比他还要无话可说。 白发青年心不在焉地擦着手术刀,心里十分郁闷。 他不是培养侦探调查家庭危机的吗——怎么莫名其妙捡了个小孩回来? 他要的明明是杀手啊,不杀人的……等等。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 缓缓转向少年的方向。 不杀人的……杀手? 织田作之助直觉感受到危机,抓着扫帚后退半步,神田川优一个健步上前, 扶住他的肩膀。 “少年。”他认真道, “你对侦探小说感兴趣吗?” 织田作之助:? 速成一个私家侦探,从看推理小说开始。 但令神田川优震惊的是——这个世界居然没有一本详细的侦探小说!! 白发的青年从旧书店抱回来一摞比他还高的书, 一脚踹开店门,晃晃悠悠走到柜台前,把书一股脑全倒下去。 然后一本一本开始找。 “短篇侦探全集、本格推理杂志、科幻短篇……” 然而,没有, 一篇能看的也没有。 神田川优把唯一找到的那几本夏目漱石的书挑出来,扔到台面, 彻底放弃。 不止是侦探小说,除了夏目漱石, 原本世界那些出名的文学作品,在这里统统销声匿迹。 这个世界的文学就像是一具白骨,只保留了框架,里面的填充物几乎消失殆尽。 神田川优把腿翘在柜台上, 颓废地仰头望天。 算了算了,他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织田作之助拿起被他扔在一边的书,转头询问, “我可以看吗?” 神田川优大度地摆摆手,“看吧看吧。” 他低头看了看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要回家了,这里的二楼可以住人,钥匙在收银机下面的抽屉里,里面还有我的号码,有事给我发短信。” 织田作之助合上书,“你已经成家了?” 神田川优正在回复手机信息,抽空回答他,“没有,但是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织田作之助:“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神田川优:“对,但是是很可爱的弟弟。”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他是不是八、九岁大,个头不高?” 神田川优一愣:“对,你怎么知——” 话说一半,织田作之助的眼神中流露出微妙的同情。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少年指了指他的背后,语气微妙。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人?” 神田川优缓缓转头,刺眼的阳光从门口照射进来,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背光的身影。 赭发的小孩拿着一袋薯片,活动了两下脖颈,嘎嘣咬碎一片。 “优。”他一字一顿,“你、去、哪、了?” 神田川优:“……” 一个家庭危机没有解决,又产生了新的家庭危机。 这操作也是没谁了。 便当屋的卷帘被掀起,老板从案板起身,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欢迎光——” 话没说完,先对上不像买东西、像是要打劫的凌厉视线。 老板:“……临?” 小孩随便拿了两盒便当放在柜台上,一言不发,老板瑟瑟发抖,正在纠结到底是报价钱、还是不报价钱。 卷帘再次被掀起,匆匆走进一个白色头发的青年。 “抱歉,我来付。”神田川优面露歉意,掏钱付账,“多少钱?” 街道涌动的人流中,白发的青年追着赭发的小孩一路念叨。 “中也,我错了。” “中也,对不起。” “中也……” 中原中也一路冷着脸快走,神田川优跟着他走进玄关、换鞋、走到房间门口,小孩啪一声关上门,关门之前,从里面飞出一个塑料袋。 神田川优下意识接住,后退半步,门板差一点打在他鼻子上。 他低头看过去,塑料袋里是刚才买的便当。 一张海苔加米饭,一人份。 神田川优:“……” 这一回,中原中也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神田川优把装便当的塑料袋抱在怀里,转过身,背靠着门板滑下来,委屈巴巴地拖长声。 “中也——” 无人应答。 他有一声没一声地喊了一个小时,喊着喊着就开始点头。 手机震动,把神田川优惊醒。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是陌生的号码。 【***:这本夏目漱石的《明暗》你有下卷吗?】 神田川优:“……” 他把“***”改成“织田作之助”,飞快打字回复。 【好饿好饿好饿:你看我的人生还能有下卷吗?】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你怎么了】 【好饿好饿好饿:没事,中也不理我,要死了而已】 越是平常不会生气的人,生起气来就越可怕。 这一刻,神田川优终于深刻领悟到了这一点。 他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做完了所有的家务,破天荒地收拾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在桌子前,铺开一张纸。 开始写道歉信。 一封信用尽了毕生功力,小心翼翼地塞进门缝里。 半分钟后,房间里就有了回应。 门缝里推出被碎纸机裁成条的信纸。 神田川优:“……” 他是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神田川优给织田作之助发信息。 【好饿好饿好饿:你知道什么有效的道歉方式吗?】 应该是精心思考,过了半晌,对方才回复。 【织田作之助:你考虑切腹吗?】 【好饿好饿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你是在开玩笑,对吧?】 【织田作之助:什么玩笑?】 神田川优:“……” 切腹是不可能切腹的,但是可以假装切手试试看。 神田川优拿下案板和菜刀,洗了一根萝卜,对着虚空比划,比划来比划去,还是下不了手。 他放下刀,沉思片刻。 从橱柜里掏出一包番茄酱。 中原中也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生闷气,忽然听到门外一声惨叫。 他惯性腾地坐起来 ,顿了顿,最后还是把被子往床上一甩,臭着脸打开门,大眼一扫,视野里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小孩心脏一跳,飞快跑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食物味道。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头顶冒出十字,忍无可忍地揪住青年的后衣领。 一路拖着把他扔进浴室,打开水龙头。 “自己把自己洗干净!再把地板拖干净!” 这场冷战没能持续太久,主要是其中一方过于死皮赖脸。 中原中也在浴室门口坐了一会,站起来想走,身后的拉门立刻拉开一条缝。 他的动作顿住,默了两秒,缓缓坐回去。 门也缓缓关上。 站起来。 门拉开。 坐回去。 门关上。 如此重复了好几遍,小孩把门从外面一推,忍不住大喊,“好了,我是去给你拿换的衣服啦!!” 晚餐终于从白饭配海苔解脱出来了。 闻到从厨房传来的食物香气,神田川优感动得快哭了。 中原中也指挥他,“愣着干嘛,过来端!” 神田川优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小孩拿走他的筷子,“等等。” 中原中也托住下巴,食指敲打桌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应该对我说?” 神田川优:“……” 他小心翼翼道,“我错了……?” 中原中也:“错哪了?” 神田川优:“我不应该骗人,偷偷跑出去……” 中原中也:“还有呢?” 神田川优:“我不该惹祸,还随便带人回来……”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继续问道,“还有呢?” 神田川优懵了。 还有?还有什么?? 神田川优仔细反思自己的罪行,一时语塞,“还有……还有……” 小孩看他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顿了顿,叹了口气。 “优。”他放下筷子,伸手摸上青年的头发,“你是真的担心魏尔伦先生和兰波先生会产生争吵,还是担心他们俩离开之后,我会没人照顾?” 神田川优一怔。 “优。”中原中也继续说,“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留在这里?” 第49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5) 夜晚的横滨, 和白天是完全不同的两座城市。 织田作之助曾经无数次游走在这座城市的两面,深夜回到空无一人的出租屋,用发潮的点心填饱肚子, 像蛰伏的鬣狗,等待下一次的天明。 但是,今天的夜晚和往常不太一样。 二楼的房间提前开了暖气, 驱散冬日的寒冷, 红发的少年在夜幕中哈出一股白雾,捧着手里的发黄的书页, 用铁棍拉下发绣的卷帘,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上的文字。 那是一个他从未设想的奇妙世界,好像没有一个人存在,却又好像存在所有人。 他像第一次进入海底浦岛太郎, 完全沉溺其中,直到哐当一声。 脚边骨碌骨碌滚来一个易拉罐。 织田作之助顿了两秒, 还是弯腰把易拉罐捡起来,顺着它滚来的方向看过去——店里的躺椅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瘫上一个长手长脚、生无可恋的白发青年。 织田作之助从书里抬起头,“……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神田川优举起空罐,隔空敬他一杯,“借酒浇愁。” 织田作之助低下头, 看了看易拉罐上的文字,陷入沉默。 用年糕小豆汤? 织田作不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充其量算个冷漠的观测人。 置身事外到让人觉得, 就算世界线都变动,他也绝对是唯一还站在原地的那一个。 红发的少年甚至没对这种离谱行为多发表一点意见,只是端着书默默走到楼梯边, 坐下来继续看。 神田川优把椅子翘起来,仰头去够楼梯的扶手,“你在看什么?” 织田作之助:“夏目漱石《明暗》上卷。” 神田川优撇嘴,“你不是看完了吗?” 织田作之助:“看第二遍。” “喂——”青年不满地拖长声,“你就不想安慰我两句吗?” 织田作之助往后翻一页书:“两句。” 神田川优:“……” 他嗖一声把红发少年眼前的书抽走,背到身后,终于换回对方一个回眸。 少年茶褐色的瞳仁转了转,“你要干什么?” 白发青年慢条斯理地捏住书的两边,“绑架,勒索,撕票。”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中四五事在人为。 织田作之助默了两秒,还是选择屈服,“怎么赎回来?” 神田川优想了想,“你听说过‘缸中之脑’吗?” 如果人对刺激的反应、对环境的印象、乃至于“自我”都是在大脑中产生,那么,你如何判断,自己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是只是被科学家泡在营养液里的一个脑子呢? 织田作之助动作一顿,眼神微动,“你要干什么——” 神田川优一把将人扛起来,拍拍他的后背,“安心安心,不会很疼的。” 织田作之助:……??? 他还没看到《明暗》的下卷,他还不想死! 红发的少年试图挣脱,被青年三两下按在麻穴上,没回过神就已经被带上了二楼,眼睁睁看着他噌一声拉开橱柜。 里面是一橱柜的屏幕以及各种游戏机。 织田作之助:“……” “当当!”神田川优把他放下来,骄傲道,“没想到吧,这里其实是我的秘密基地!” 白发青年撅着屁股把游戏机从橱柜里拖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扇走荡起的灰。 “咳咳、咳……来,除了‘缸中之脑’,我还收集了好多当年的限量版呢!我看看……” 织田作之助:“……” 只是玩游戏啊…… 那你说的那么引人误会干什么!! 织田作之助从来没有玩过游戏。 而且对这东西也不感兴趣。 到目前为止,织田作之助十四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要和谁成为同伴,从没想过要和谁并肩而行。 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接任务,一个人…… 神田川优:“你吃!你快吃!我都给你吐出来了你为什么不吃!!!” 红发的少年一头冷汗,但仍然坚持面无表情,“我自己可以……” 神田川优:“大哥!这是个双人游戏大哥!!” 这里原本是居民楼的户型,后来被改成门面,一楼有冰箱和厨房,神田川优下楼拿了零食和饮料,扒着橱柜喊他,“作之助,你要吃什么——” 红发少年回答:“不要叫我名字。” 白发青年“哦”一声,充耳不闻,“所以,作之助你吃什么?薯角还是洋芋片?” 织田作之助:“……洋芋片。” 神田川优:“什么味的?” 织田作之助:“咖喱。” 他顿了顿,补充道,“辣的。” 有些人就像病毒,不管你多不想他入侵你的生活领域,他不知不觉间就进来了,而且大摇大摆坦坦荡荡。 这种感觉…… 神田川优拆开一袋辣咖喱味的洋芋片,自己吃了一片就开始咳嗽,偏开头捏起两片送到少年的嘴边,织田作之助停了两秒,还是把洋芋片咬下来。 屏幕上显示出胜利的字样。 “好耶!”神田川优欢呼,低头找替换的碟片,“下一关下一关……” 红发少年收回视线,手指摩挲着手柄,良久,按下“继续”的按钮。 好像也不算坏。 暖炉烘烤着室内的空气,窗外飘下凋零的雪花,暖色的灯光在冰冷的地面映出窗户的形状。 除了白天和夜晚之外,横滨似乎还有他未曾见过的第三种形态。 游戏打到第三关,织田作之助忽然停下来,关掉屏幕和游戏机。 神田川优:……!?! “!你干嘛!”青年玩的正上头,愤怒地大声抗议,“我差一点就过了——” 红发少年不动如山,拿过他的手柄,挡在他和游戏机之间。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来这里,是因为和弟弟吵架了吗?” 神田川优:“……”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生理年龄十四岁,心理年龄却好像已经四十了! 这科学吗?这科学吗? 他真的不是从什么无限世界渡劫回来的吗? 神田川优忍不住感叹,“作之助,你真的很特别。” 红发少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只是个平凡的人。” 神田川优:“一般来说百发百中的杀手没有资格被称为平凡,谢谢。”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被他岔开话题,仍然认真地想解决问题,“道歉没有用吗?他还在生你的气吗?” “嘛,谁知道呢……”神田川优含糊道。 “喂,作之助。”青年摊开双臂,仰头躺倒在地上,“你相信游戏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织田作之助:“嗯?” “我小时候是很希望游戏的世界真实存在的。”神田川优回想道,“游戏的世界是很简单的,升级打怪、闯关得到奖励,如果游戏的世界真实存在就好了,如果我能永远活在游戏的世界里就好了——” “但是。”他语调一转,“但是,如果反过来呢?不是我们在玩游戏,而是游戏在玩我们。”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可能。” “我们生活的世界本身,就只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呢?” 织田作之助沉思片刻,回答道,“那不是很好吗?” “嗯?”神田川优坐起来,歪头向他看过去。 “那不是很好吗?”织田作之助重复道,“如果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游戏,而你是游戏的玩家。” “那你就可以无数次复活,然后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做想做的事,尝试各种可能性,拯救想要拯救的所有人。” “……啊。”神田川优怔了一瞬,随后笑了,“嗯,你说的对。” 织田作之助继续问,“所以是你还在生气?” 神田川优摇摇头,“没有。”他叹口气,“如果一定要说有,应该是我在生自己的气吧。” 织田作之助露出困惑的表情。 白发的青年颓废的低下头,一言不发,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一点,“你没事——” 话音未落,他没看见的地方,白发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噌一声抬起头——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偷走了被他拿走的手柄。 神田川优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被骗了吧哈哈哈!!” 织田作之助:“……” 最后还是把游戏打通关了。 两个人顶着四个大大的黑眼圈,拼尽最后一丝精力通过最后的关卡——说实话,熬夜埋伏暗杀的时候,织田作之助都没觉得这么累过。 屏幕上出现胜利的字样,他旁边的人就立刻倒下去。 红发少年还处在游戏通关后的贤者时间,半晌,试图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腿被压麻了,麻痒的感觉从尾椎窜上脊髓,令人惊奇的是,少年仍然能保持面无表情。 他站起来缓了半天,才慢半拍地发现,旁边倒下的人呼吸微弱,体温也高得不正常。 织田作之助:“……” 打游戏还能打出人命的吗? 从来没有照顾人经验的少年杀手表面稳如泰山,实际上已经手足无措,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左脚绊右脚,“等等,我现在下去拿药——” 门外的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熹微的晨光露出云层,光线漫反射在雪面上,像棉花糖夹着细碎的七彩晶莹。 织田作之助拉开卷帘,涌进的空气还是冷的,他还没钻进店面,余光瞥到外面的电线杆后,一个好像见过的身影。 赭发的小孩戴着围巾和手套,手插在兜里,手腕上挂着一个纸袋,下巴从围巾里抬起来,呼出一口白气。 “我可不是特别来找那家伙的。”他移开视线,抖了抖挂在手臂的纸袋。 “喂,说你呢。”他不耐烦道,“天气这么冷,都不叫我进去喝杯茶吗?” 第50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6) 织田作之助一时没说话, 中原中也更没等他的回答。 他准备自己进去,刚弯下腰,身后的楼梯已经传来脚步声, 白发的青年脸色潮红、脚步踉跄地从二楼探出头,四目相对。 织田作之助的动作一顿。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这是织田作之助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回想起那天紧张的气氛,他下意识横跨一步, 挡在楼梯和小孩中间。 并开始思考要不要编个什么借口。 但是已经晚了, 小孩单手推开他,气势汹汹地上了楼, 几步走到青年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触即发,织田作之助也不由紧张起来—— 下一秒,大狗狗睡眼朦胧地垂着脑袋, 额头靠上小孩的肩膀,含糊道, “中也,不舒服……” 中原中也拉开围巾, 圈在他脖子上,一边从袋子里拿药一边骂骂咧咧,“都跟你说不要熬夜了,笨蛋, 就等着我来接你吗?”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泡了三杯茶,端上去的时候,神田川优还在跟中原中也撒娇。 白发青年裹了张不知道从哪拿的毯子, 叼着温度计,热得难受,就用额头去贴小孩露在外面、被风吹凉的皮肤。 中原中也正看着药盒给他按量配药, 被他蹭得烦了,干脆专门分出一只手支着他的额头。 神田川优迷迷糊糊地嘟囔,“不吃药……可以自己好……” 中原中也支着他额头的那只手,带着他的脑袋在空中晃了两圈,“免谈,对自己的免疫力有点数行吗。” 他顿了顿,快速拨开其中一种,“这样行了吧?” 织田作之助放下茶,默了两秒,还是问出了口:“……你们昨天没有吵架吗?” 两人同时看向他。 中原中也:“吵了啊。” 神田川优:“吵了啊。” 说完,中原中也嫌弃地掐神田川优的脸,“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小孩怨念地碎碎念,“反正这家伙就是不高兴跑出来干一些有的没的吧?真是的,一天到晚就会给别人添麻烦……” 白发青年半阖着眼,像个棉花玩偶,任由他扯着脸拉来拉去,“!我&不&%¥没有……” 织田作之助:“……” 人类,真的好复杂。 神田川优吃完药就很快睡着了,留下两个未成年独处,两个人都不是很会聊天的类型,气氛可以说是非常尴尬。 中原中也试图打开话题,“那家伙给你添麻烦了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还好。”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陷入沉默。 中原中也:“……” 这人不止是杀手,也是聊天杀手吗? 沉默无言地坐了几个小时,总算是熬到神田川优醒了,听到上面的动静,中原中也飞速站起来,向他道别。 “那,再见。” 他想了想,还是转头补充了一下,“这家店卖药的钱你可以随便用,补货给优发短信就好,以你的能力,其他的麻烦应该都是小事。” 说完就转身离开,刚迈开两步,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游戏。”织田作之助匆匆说出一个词。 他看起来很平静,手却把杯子捏紧了,又补充,“那些游戏……要带走吗?” 世界的规则是固定的。 织田作之助一直这样认为。 所有的词汇都是成对出现,杀人与被杀,背叛与复仇,每个人各怀利益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他也一样,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一样,顺着轨道前进。 规律,平稳,不需要任何人来扰动这种循环。 织田作之助一直这样认为。 赭发的小孩转过身,径直走到他面前,红发少年不明所以,掌心一凉,他低头看,中原中也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枚五元的硬币。 织田作之助:? “许愿应该是五元啊五元!”中原中也撇嘴,“我跟你说,原来那家伙跟我说,让我随便跟他许愿,结果塞给我五百元的硬币,一点常识都没有……” 小孩生硬地拍拍他的肩膀,“随便拿走他秘密基地的东西,就算是那家伙也会发火的啦。” 神田川优一觉睡到下午,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晕的。 中原中也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初雪融化的街道,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边开过一辆卖烤红薯的车,车顶的喇叭大声在响。 “啊,中也。”神田川优停下来,“吃烤红薯吗?”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条围巾分别在各自脖子上绕一圈,又连在一起,两人捧着两个烤红薯,谁都没有说话。 剥开包裹的锡纸,同时开口。 中原中也:“我有话想跟你说。” 神田川优:“我有话想跟你说。”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道。 中原中也:“那你先说。” 神田川优:“那你先说。” 神田川优愣了一下,扑哧笑出了声。 中原中也脸噌一下红了,大声道,“笑什么笑!烦死了,那就你先说!” 神田川优清清嗓子,顺着他道,“嗯嗯,首先,对不起……” “行了。”中原中也打断他,“废话少说,讲重点。” “嗯?”白发青年咬了口烤红薯,咽下去继续,“这就是重点啊。” 他正面对着小孩,放下食物,一本正经道,“中也,我们建立一个组织吧。” 中原中也:“哈?” “反正现在的生意也赚了不少钱不是吗,启动资金也有了。”神田川优解释,“大战结束,今后的横滨只会越来越混乱,单靠渠道也难以立足吧。” “而且,考虑到中也的身份,以后也可能会有讨厌的人找上门来——所以,我们来建立一个组织吧。” “一个人造人也好、杀手也好、异能也好……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回来的地方。” 中原中也看着他,沉默半晌,忽然冒出一句。 “你已经知道了?” 神田川优:? 他懵了,“知道什么?” 中原中也挠挠头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神田川优接过来一看,是一张房屋购买的合同,但户主签名的那一栏,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填。 “其实,兰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最近没有回来,就是在忙建立组织的事。”中原中也说,“他们调查过,主实验室那边,军警的档案已经彻底销毁了,下属的其他实验室可能还存在,但是应该不会采取那么极端的研究手段。” “所以,现在我们四个人里,唯一身份清白的就是你了。” 中原中也从兜里掏出一只笔,塞进他手里,“本来打算做好全套新身份再告诉你,但是我们都觉得,姓应该让你自己来填。” 神田川优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又低头愣愣地看着手上的纸。 天气很冷,他攥着笔杆,手心却出汗了。 他先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优”,然后就顿住了。 良久,笔尖再次接触纸面,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下“神田川优”四个字。 写完,好像放下了什么,松一口气。 神田川优向后一躺,靠在长椅的椅背上,把手上的纸折了几折,和笔一起塞进兜里,仰头闭上眼。 中原中也同样转身,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给组织起个名字吧!” “名字……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神田川优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神田川优:“□□?” 中原中也:“……你是在下定义吗。” 神田川优:“黑手党?” 中原中也:“你就不能稍微加一点形容词吗??” “那。”神田川优沉思片刻,“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 “算了。”小孩无语地掏出手机,打字发消息,“就这样吧,港口……黑手党……” 几秒后,手机屏幕亮起来,一个信封和一个笑脸。 送信完成。 【叮——】 【中原中也好感度开启任务完成,等级评价A】 【叮——】 【织田作之助好感度开启任务完成,等级评价A】 【中原中也当前好感度:90】 【织田作之助当前好感度:70】 第51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7) 神田川优有时候真的会有种错觉。 他不是在玩游戏, 而是在度过真实的一生。 毕竟……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签这破玩意是要他当首领啊! 而且,当首领就算了。 为什么首领还要007加班啊!! 这也过分真实了吧!现实里都没有这么真实的啊!! 神田川优:别问, 问就是无私奉献。 大战过后,各国势力涌入横滨,群雄割据, 彻底让这里成为无法之地。 他们抓住这个机会建立了组织, 在混乱中一点点蚕食成长,为夹缝中的边缘人建造庇护所。 神田川优一直担心魏尔伦和兰波会产生分歧, 但事实却正相反。 没能回去的时间里,兰波一直在思考他和魏尔伦想法的差异,并最终决定支持他的选择。 港口黑手党在横滨初步站稳脚跟,两人就离开了组织, 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的去向,只在临走的时候, 留给中原中也一顶帽子。 织田作之助奇迹般见到了写《明暗》的夏目漱石本人,忽然转变志向要写小说, 并决定不再杀人。 神田川优被这个走向震惊了——主要震惊的是,这个世界的夏目漱石居然还活着! 好家伙,那你为什么不写完!剩一半是想逼死强迫症吗!?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中原中也, 织田作之助,魏尔伦,兰波…… 好像, 全都是作家的名字。 神田川优:原来如此,这个世界文化贫瘠的原因找到了。 杀人耽误我写作.jpg 有了这个基础,再后来, 神田川优见到什么尾崎红叶、国木田独步、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的时候,已经可以非常平淡,甚至还有点惋惜了。 织田作之助遇到夏目漱石之后没多久,神田川优也“偶遇”了这位文学界的泰斗级人物。 那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老先生,拄着宽头细根的手杖,邀请他进入林荫繁茂的古宅。 院子很有意境,溪水潺潺,只是,神田川优捧起茶杯,看着桌上的点心,默了两秒。 “那个,这是猫罐头吗?” 总而言之,那天的交谈还是非常愉快的,具体表现为: 夏目漱石:“你听说过三刻构想吗?” 神田川优:“我听说过三权分立。” 夏目漱石:“你对横滨未来的设想是什么样的?” 神田川优:“希望能早日实现不干活就有饭吃的理想社会。” 夏目漱石:“……” 神田川优觉得自己回答的非常真情实感,但是他走的时候,夏目老师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怎么挠都挠不烂的猫抓板。 于是他也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如果老师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游戏,您希望是怎样的游戏呢?” 老先生按着帽子,没有说话,神田川优看着他,自问自答。 “我的话,应该是明星人物大乱斗。” “相互斗来斗去也没关系,拥有足够的乐趣,所有人都能无限复活,和平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那就够了。” 夏目漱石:“是这样啊。” 神田川优:“是这样的。” 后来,夏目漱石给了他一张名片,是个医生,名字叫森鸥外。 神田川优:“……” 文豪虽迟但到。 港口黑手党成立的第五年,织田作之助在河里捡到一个叫太宰治的小孩。 听到名字的时候,神田川优就觉得这孩子不一般,实际上他果然不一般。 明明织田作之助只是在组织里挂名打个杂,他却顺藤摸瓜一路摸到了神田川优所在的首领室,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想死”三个字。 鸢色眼睛的少年坐在他的座位上,手臂枕在脑后,脚翘在桌子上,脸上全是百无聊赖。 眼神闪烁,最后拖长声问他,“你要杀了我吗——”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叹口气,拿起电话,“中也,来带走个人。” 后来他好像被中也狠狠揍了一顿,然后两个人从此结了仇。 神田川优给织田作之助邮过去一整箱《小孩不打上房揭瓦怎么办》。 织田作之助给神田川优邮回来一整箱《成年人的成熟和自我修养》。 后来才知道,书是太宰治寄的。 刷的好像还是中原中也的卡。 然后两个人再次打了一架。 四月,立春。 “嗯,那这件事就这样,之后再联系……” 神田川优挂掉电话,往椅背上一靠,长出一口气。 这样,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一个月前,横滨流传出奇怪的传言,据说某位强大的异能力者生命垂危,名下有高达五千亿的财产。 好似向平静的湖水投入石子,地下世界的各大组织纷纷伺机而动,场面一片混乱。 □□自然也很难不被卷进这场乱斗里,神田川优一天收到十几份报告,五大干部之一的大佐先生急得不行,每天问他什么时候出手。 神田川优:“等等。” 大佐先生:“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神田川优:“反正都要做事,不如先向上面讨一份钱。” 于是他转头就找异能特务科上了份投名状。 如今五千亿事件彻底落下帷幕,横滨一片狼藉,□□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异能许可证也到手,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了。 神田川优在转椅里伸了个懒腰,后腰的地方有点咯人,他挪了挪,心想是时候让财务那边换一波新的办公用品了,正想着,视线下移,瞥到一头眼熟的黑色卷发。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太宰,请问你为什么坐在我椅子后面用书戳我的腰?” 太宰治是个神奇的孩子,和中原中也是分别的两个极端。 一个是极端的有活力,一个是极端的丧。 黑发的少年一身西装,套着略显宽大的黑色外套,一点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椅子,面对椅背跨坐着,手托着下巴,手臂撑在椅背上。 太宰治:“我在看传说中的秘籍……” 神田川优:“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看秘籍。” 太宰治:“你看过吗?这本叫完全自杀手册的书……” 神田川优:“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传说中的秘籍!” ……算了。 神田川优仰头望向天花板。 “太宰。”他叹一口气,“你想吃冰淇淋吗?” 甜品店里,神田川优对着菜单快速勾选。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就这些,麻烦了。” 对面,太宰治从自己的那份菜单抬起头,“诶——神田川先生是甜食党啊。” “啊,是吗。”神田川优一怔,“也没有,就下意识觉得……” 下意识觉得,庆祝的话,就应该吃冰淇淋。 神田川优陷入沉思。 他从前有这个习惯吗? “有一种说法,人类最久远的记忆是嗅觉和味觉。”太宰治懒散地看着他,目光平静中藏着一丝探究,“就算大脑忘掉,身体还是会记得哦。” 神田川优不明所以,“哦……?” 本来是为了庆祝才打算去吃冰淇淋,但是,气氛好像变得很微妙。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飘来一块乌云,没多久就下起小雨,两人从店里走出来,看着连绵的雨幕,神田川优往屋檐外伸出手,几秒就被打湿。 这样直接出去回来一定会被中也骂死的。 他忧郁地收回手,用纸巾擦干,转身去拿放在甜品店门口的租借雨伞。 神田川优的手伸出去,刚好和另一只手碰到了一起—— 那是太宰治的手。 神田川优的动作一顿,瞳仁骤缩,浑身都僵住,在太宰治收回手之前,他猛地伸手整个抓住了少年的手,维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分钟的时间。 太宰治一开始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但他很快意识到什么,任由他抓着不动。 半分钟后,他出声问道。 “神田川先生?” 良久,青年松开手,“……没事。” “我们回去吧。” 神田川优带着太宰治回到总部,给织田作之助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来接人,就直接回了办公室——关上门,拉上窗帘,在桌前坐下来,两手抓住头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系、统——”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系统对世界的干扰只能通过世界本身的规则进行,所以,当他碰到太宰治的一瞬间,太宰治无效化的异能,就破坏了游戏系统赋予的效果。 神田川优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心乱如麻,愤怒又恐慌。 为什么一个游戏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空气沉默到凝固。 良久,神田川优的脑海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们……】那个声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们是玩家。】 神田川优攥起拳头,“你说什么?” 他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段程序疯了。 瞧瞧他在说什么?他说自己是玩家!他是玩家的话,那他算什么……开什么玩笑! 神田川优立刻炸开了。 神田川优:“你疯了吗?我才是在玩游戏,你们只是程序!” 系统:【你是游戏角色,你的现实世界,就是最后一个游戏副本。】 神田川优:“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我是怎么长大,我都做了什么——” 系统:【你真的确定吗?】 系统缓缓道:【你真的记得,自己是如何出生,父母的样子,账户里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神田川优整个人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神田川优:“放屁!什么垃圾游戏,我现在就退出!我现在——” 他飞快打开游戏界面,却没有找到本应该在那里的退出按钮。 神田川优如坠冰窟,他好像连怎么呼吸都忘记,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 【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可能。” “我们生活的世界本身,就只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呢?”】 系统:【没关系,我们不会抹杀你的。】 系统:【这样吧,只要你完成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我们就放弃最后一个副本的游戏权限。】 系统:【你可以不受约束的在原本的世界活到最后,只要把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完成。】 “主线任务……”神田川优喃喃道,“完成人工异能生命体?” 系统:【不,你带中原中也离开实验室之后,主线任务就改变了。】 神田川优调出游戏面板,上面静静写着一行字。 【主线任务二:抹杀人工异能生命体】 【时间限制:三天】 第52章 制造者和人工神明(18) 七岁的时候, 神田川优拥有了人生的第一台游戏机。 那是他上学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在讨论新出的卡通角色,但他一句也听不懂。 回去的时候, 他就拜托管家叔叔买了全套的游戏。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喜欢玩游戏,因为游戏很简单。 游戏的世界里,只要你足够强, 就能打倒怪物, 只要你足够强,就会收获同伴。 但现实是不同的。 神田川优看着面板, 陷入长久的沉默。 系统:【哈罗?你听到了吗?】 系统:【你的选择是——】 神田川优长出一口气,后脑勺靠在椅背上。 “我拒绝。” 系统:【……?为什么?这不是在玩!他们都是假的!你——】 神田川优疲倦地闭上眼,打断他,“按你的说法, 我不也是假的吗?” 系统:【……】 系统:【那不一样……】 神田川优摇摇头。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呢?” “可能对你们来说, 我们都只是角色。” “但是,对我来说, 他们已经是真实存在的人了。”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把银色的□□,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只可惜……”青年低咳两声,“还没好好说再见呢。” 系统:【不要——】 枪声响起, 血花溅了满墙。 【叮——主线任务失败,副本结束】 【完成好感度开启任务x2】 【增加可攻略角色: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 【中原中也当前好感度:90】 【织田作之助当前好感度:95】 【请玩家不要气馁,再接再厉, 再创辉煌!】 “艹!” “怎么回事!”虚空中,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又失败了!这都第几次了!?” 那个声音不满地抱怨, “所以我都说了,就是你一开始太温柔了!让他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什么的,我一开始就不同意,对付这些角色,就要狠一点,一开始就控制住,根本不会让他这种‘人性’的错觉!” “真是的,快点快点,换个存档,从头开始……” “喂,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半晌,那个稍温和的声音才慢吞吞道。 “存档……在哪?” “游戏页。”急躁的声音不耐烦道,“你怎么了?数据库坏了吗?这不是常识——”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再出声的时候,那个声音不住的颤抖起来,“不对,这不是阿尔法的声音,你……你是谁?” “好问题。”神田川优看着眼前和游戏相对应的虚拟面板,温和道,“你刚才说,数据库?” 系统贝塔慌张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神田川优平静道,“我只是给我自己增加了一个异能。” 时间回到早上,白发的青年正在和人通话。 【电话的另一头,异能特务科的长官站在办公室的窗前。 “你确定?这机会可只有一次。” 神田川优点点头,“嗯,那这件事就这样,之后再联系……” “谢谢您,让我使用‘书’。”】 “那个异能就是——”神田川优缓缓道,“‘当我自杀的时候,将会和死前对我施加异能的最后一个人互换身体’。” 最开始选择在书上写下这一行话,是受织田作之助那一番话的启发。 【那你就可以无数次复活,然后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做想做的事,尝试各种可能性,拯救想要拯救的所有人】 既然这款游戏没有复活的设置,那他就自己创造一个。 只是这样的想法。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系统对世界的干涉是以世界的规则进行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系统和他的交流、让他看到的游戏界面本身,就是系统对他施加的异能。 这个巧合,就如此诞生了。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明白。” “程序是不会说谎的。”神田川优低低道,“你们并没有对我说谎,你们的确是程序,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那些世界,才是真的真实存在的吧?” 系统贝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我怎么了?”神田川优垂下眼帘,“我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了哦,我们这些,世界的寄生虫。” 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固定的时间、流窜在世界之间。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和系统,都是这款游戏的衍生物。 如果说游戏像寄生在世界上的插件,他们就是主指令和安装程序,对这个世界来说——他们才是真正虚假的。 神田川优淡淡道,“你说,如果我把游戏卸载,会发生什么呢?” 系统贝塔:【不行——你不能!如果这样,你自己也会消失的!!】 消失啊。 “不,我不会消失哦。”神田川优笑了,“我会永远,活在他们的记忆里的。” 系统贝塔惊恐道:【不——】 神田川优:“那,再见了。” 黑色的虚空片片碎裂,宛如高档瓷器的花纹,如沙碎裂滑落,神田川优开始向下倒,风从耳畔刮过。 掉落,掉落,掉落。 不停的掉落。 除了看不到边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闭上眼,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哪里感受过—— 电流窜过脑海,记忆的画面瞬间浮现。 五条家杂物间的衣柜里,两个小孩手拉手,相依而眠。 空无一人的房间,不断掉落的黑暗。 梦,是那个梦—— 神田川优倏尔睁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优……】 【优——】 【优,快回来。】 他向上方伸出手,随着空间的崩溃,画面出现随机的线条和霓虹色数码块,青年的头发从黑色变成白色,又回到黑色,最后彻底被黑暗吞没。 碎裂的虚空外,露出一角苍蓝色的天际线。 - 清晨。 六本木高级公寓的顶楼,黑发少年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手心朝下,按着一部智能手机。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黑发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翻了个身,下意识举起手机,划到“接听”的那一边。 麦克风传出放大的吵吵。 黄濑凉太超大声道:“优优优呜呜呜你没事吧优!!”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把手机拿到离耳朵最远的地方,一张脸皱成一团,有气无力道,“没事?能有什么事,饶了我吧,我昨天……” 等等,昨天? 黑发少年倏尔把手机放到脸前,看着上面的日期和四十几个不同人打来的未接来电。 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了黄濑凉太到底在说什么。 他睡了整整三天!? 神田川优重新把手机放回耳朵旁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一语三连,“我没事,我醒了,别告诉征十郎!” 黄濑凉太的声音一秒心虚:“……这个……” 门口传来哐当一声,赤司征十郎拿着一把剪刀,站在门口。 他咔嚓把剪刀合上,锋利的刃尖反射出亮光,慢条斯理道。 “优,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 客厅里,神田川优蔫蔫地坐在餐桌前,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你这样下去没问题吗?”赤司征十郎给他倒了一杯茶,皱眉道,“虽然打游戏是爱好……” 他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小学的时候,神田川优和他的轨迹还是重合的,但从上初中他搬出去,两人的生活就一路向两个方向岔开。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话越来越少,从初中跳高中,从高中跳大学,最后干脆当起家里蹲的游戏主播。 有些话,赤司征十郎想说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况且,他知道就算他说了,少年也会很抗拒。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优,大学毕业之后,你就完全没有和真人有接触了吧?” 赤司征十郎做好了长谈的准备,郑重的坐下来。 “你真的不觉得——” “啊,确实。”神田川优挠挠头,从善如流道,“你觉得我是回学校,还是找份工作?” 赤司征十郎:“……都可以。” “这样啊。”神田川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认真思考,“当老师好像不错,搞研究也很有趣的样子,不过高中我也没怎么体验过……” 赤司征十郎顿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啊。”神田川优停下来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就是忽然觉得,好像……” “现实也不过是一个垃圾游戏啊,这样?” 第53章 吐司和果酱瓶(1) “真是头疼啊, 任务这么多,却没有学生入学。”日下部含着一根棒棒糖,仰头抱怨, “这样下去做教师的意义不就没有了吗?” 教室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高大的金发男人走进来,刚好听到他的话。 “不。”七海摘下眼镜放在桌上, 捏捏鼻梁, “虽然不知道做教师的意义是什么,但大概率不是指使学生干活自己偷懒, 日下部先生。” 日下部不置可否,“别这么认真嘛,年轻人,等过几年你也会像我这样想啦。” 七海建人没有退让,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好啦好啦大家别吵啦。”灰原雄赶快出来打圆场, “五条前辈说,今天会有新的同事入职哦。” 七海顿了顿, “新的同事?是新的教职人员吗?” “好像不是。”灰原雄摸摸下巴,“新同事好像不是入职教师,而是技术人员的样子。” 日下部:“技术人员?” 灰原雄解释,“就是那个啊, 最近日本政府不也在推行吗,无纸化办公什么的,可以提高很多效率, 所以校长也一直在找能用的技术人员的样子。” “不过。”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这种人真的存在吗?当术师的同时还能上大学……” “没什么不可能的。”七海建人客观评价,“如果五条先生想学, 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诶,但是五条前辈是特例吧,毕竟只有一个。”灰原雄忍不住畅想,“如果五条前辈有个和他一样厉害的哥哥、或者弟弟就好了,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话音未落,两人身后,忽然冒出一个白色戴眼罩的脑袋。 凭空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有哦。” 灰原雄&七海建人&日下部:“……!?”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日下部往后一倒,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七海手一抖笔尖戳穿了纸面,灰原雄大喘一口气,“五条前辈!” “哈哈,抱歉抱歉。”身材高大的白发男人毫无诚意地摆摆手,笑了两声,“我是来送这个的啦——新同事欢迎会的入场券,热烈开幕,就在今晚!” 七海建人快速提问:“可以拒绝吗?” 五条悟快速回答:“不行。” “好了好了,干嘛都这副表情。”五条悟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拍拍手,“杰、硝子和校长也会来,还给辅助监督们专门开了包厢,是久违的快乐团建活动,大家都要到齐哦~” 某个不良教师忽然的出场,做了一堆忽然的事,又忽然的走了,只留下一屋子无语的人。 寂静无声。 灰原雄顿了顿,“刚才前辈说……他有什么来着?” 五条悟有一个弟弟,这件事原本只有夏油杰知道。 这个“原本”,指的是五条悟25岁之前。 虽然五条少爷自诩为人间罕有的天才人物,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在人间一岁一岁成长起来的。 人类面对痛苦的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消沉,接受。 而五条悟像是完全跳过了中间所有的部分,从十四岁否认到二十五岁,只当一切都不存在,然后在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啪的一下,忽然开窍了。 五条少爷从来不过生日。 硝子的生日和闺蜜一起过,夏油杰的生日和家人一起过,五条悟的生日永远只有自己,就算给他发“生日快乐”,他也只会当做没看见,从来都不回复。 但是五条悟二十五岁的前一天,夏油杰在高专加班过了零点,翻过桌上的日历,发现零点后是五条悟的生日,就顺手给他发了条消息。 【夏油杰:生日快乐】 按照惯例,五条悟是不会回复的,所以夏油杰发完就把手机装进兜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下一秒,手机却震动了。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杰,谢谢你】夏油杰一怔,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手机继续震动两下。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杰,谢谢你】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谢谢你把宿舍借给我过生日,不过刚才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手机把蛋糕推下去,蜡烛好像把窗帘点着了……】 夏油杰:“……” 我到底什么时候把宿舍借给你过生日了!! 虽然事后两人打了一架,场面极其惨烈,以至于被双双要求写教师生涯的第一份检讨,但是从那之后,五条悟就不再避讳“弟弟”这个词了。 不过,后来真的听他轻描淡写的讲过“弟弟”的故事之后,会避讳的反而变成其他人了。 银座,KTV。 全真皮的沙发,金边的麦克风搭配低调奢华的光影墙,选歌台的屏幕都是全真4K液晶屏,擦得干干净净,没打开的时候能当镜子照人,亮到反光。 大家聚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桌上的汽水瓶子旋转,瓶口对着沙发上的五条悟,瓶底是茶几前的灰原雄。 灰原雄精神满满的举起手,“我来提问!!” “总感觉五条前辈的话,什么事都能做好呢,那么——请问,目前为止,五条前辈有什么觉得遗憾的事吗?”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啊。”灰原的气势不由弱下来,“那个……” “是我问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夏油杰揉揉太阳穴,“那倒也……” 他和硝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想在五条悟面前讨论这个话题”的头疼。 “没有哦。”五条悟打断他,轻快地抢答,“唔,遗憾的事嘛,我想想,应该是——” 他若有所思道,“哦,想到一条,‘包扎的时候不会打结’,算吗?” “……噢!”灰原松一口气,“五条前辈不会给人包扎吗?” “那倒不是,就是,包扎最后扎绷带的时候,不是要打结吗?”五条悟晃着酒杯里的饮料,兴致勃勃地回忆往事,“很久之前的事了,被弟弟说过,包扎时候扎的结都是死结,解都解不开……” 灰原:“然后呢?” 五条悟:“后来我都给他打蝴蝶结,开头一个结尾一个,还用水笔涂红了。” 五条悟:“再后来他自己也改打蝴蝶结了,还在上面画红色的五角星——” “哈哈!”灰原雄忍不住笑了,“原来前辈真的有弟弟!不是术师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五条悟从善如流:“因为死了嘛,十四岁的时候。” 灰原:“……” 寂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约而同地扶住额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灰原欲言又止,“那……” “那。”五条悟在一片寂静中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晃了晃手机,迈开腿出去,“我就去接新同事进来咯~” 狭长的走道被吵闹的音乐填满,五条悟前脚出去,夏油杰后脚就跟着推开了门。 他拉住五条悟的胳膊,“喂……你没事吧?” 五条悟动作一顿,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两手放在脑后,重心放在单脚转了个圈,“杰好啰嗦啊~” 夏油杰头顶冒出十字,“懒得管你。” 他转身要回去,离开之前脚步一顿,又转头补充一句,“……悟。” “你是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别处。 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座凝固的塔。 夏油杰叹了口气,“抱歉。” 夜晚的城市是充满危险的。 五条少爷长手长脚地蹲在KTV楼顶的边缘,手机屏幕上和新同事的聊天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什么都没有发过来。 他把视野向下投去——六眼将世界的情报一一投映,告诉他在哪个角落,有咒力的聚集,正在酝酿攻击。 五条悟站起来背对高空,一边在手机上输入“马上”。 一边后仰,直勾勾向下倒去。 风放肆的刮过耳畔,失重引起心脏剧烈跳动的快感,即将碰触到地面的一瞬,无形的屏障将他的身体和地面隔开。 四周,畸形的咒灵发疯一般冲过来。 五条少爷单手捏住他的头,一拧,一拽。 咒灵就像是被什么包裹,忽然动弹不得,全部被束缚在他身后,在看不见的束缚里扭曲、挤压、然后死亡。 一滴血都没有溅到外面。 “完成~”五条悟拿着被扯下来的头,转过身,“初次见面,我是五条——”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月光洒在堆满杂物的胡同里,他身后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黑发青年,背着半跨的背包,怯生生的看着他。 “您好,我是神田川优。” 青年举起手,他的手腕上缠着绷带,结束的地方打着奇怪的蝴蝶结。 他深深鞠了一躬,蝴蝶结跟着翻下来,背面的地方,画了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今天入职,请多指教!” 五条悟下意识把捏着头的手背在了身后。 第54章 吐司和果酱瓶(2) 月色如钩, 星斗漫天。 银色的光辉洒在对面人的脸上,把锋利的轮廓衬得宛如雕塑,神田川优直起身子, 仍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您好?”神田川优不解地歪过头,踮起脚在他面前摆摆手,“您好——” 下一秒, 他被整个人抱住了。 男人的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下来, 落下的碎发遮住眼睛,遮住表情。 神田川优吓了一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想挣开。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这个拥抱。 虽然迟了很久、很久。 指腹划过额头,撩起他的刘海,在上面别了什么。 神田川优垂下头, 余光瞥到,是个闪闪发光的发卡。 “很好看。”五条悟低声道, “送你了。” “还有,欢迎回来。” 遥远的天空上, 雨一滴一滴的下下来。 五条悟说去接个人,结果半小时还没有回来,日下部催夏油杰去找他,硝子拎起剩半瓶的威士忌晃了晃, “别了,五条回来才麻烦吧,不看气氛又不喝酒, 放在联谊里就那张脸还能看。” “诶,五条前辈有去过联谊吗?”灰原惊讶道,“看不出来呢……” “是啊, 他无聊起来什么事都做。”夏油杰抿一口酒,“不像吗?” “不,与其说不像。”七海沉思片刻,“不如说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个人对某个女性钟情的样子。” 众人仰头想象,片刻后异口同声地感叹。 “是渣男呢。”x5 灰原担心道,“前辈这个样子,真的不会孤独终老吗……” 身后,包厢的门啪一声打开,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五条悟微笑,“你们说谁会孤独终老?” 寂静。 日下部端起酒杯,看向五条悟身后小心翼翼探出的那个脑袋,厚脸皮地跳过话题,“呦,是新人吗?” 咒术师这个职业,神经稍微正常一点都做不了,咒术高专基本就是问题儿童聚集地。 一块招牌砸死十个人,五个混混四个怪,剩下一个是反派。 所以,当新人从五条悟身后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斜挎包背带裤,卷起的裤脚露出干干净净的一截白袜子,黑头发黑眼睛,脸又圆又软,长相乖得不得了,但是又和灰原那种活力四射的乖不一样,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刚放出笼子没俩月的兔子。 神田川优在聚焦的视线中瑟缩了一下,不自在道,“大家……好?” “我的天。”硝子自言自语,“这不会是五条拐卖回来的吧?” 拐卖回来的估计也晚了。 这会就算是人贩子亲自上门要人,也只有被打跑一条路可走。 新晋的前辈们非常热情,虽然神田川优不擅长这种场面,也晕头巴脑的被气氛裹挟着走了。 他越局促,就闹得其他人越想逗他,一群人一直闹到半夜,才依次告别。 和最后出去的夏油杰打过招呼,神田川优回来拿包,才发现,五条悟还坐在包厢的角落。 KTV放着欢快的背景音乐,两人视线相交,却是沉默。 神田川优捏住包带,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要回家吗?” 谁能想到,本来是去入职的欢迎会,结果却捡了个人回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神田川优出来的时候,五条悟正在前台租雨伞,两把黑色的,递给他一把。 两人走到门檐,雨伞撑开,五条悟的那把却歪歪扭扭地折了一条棱。 神田川优:“噗。” 五条少爷:“……” 五条少爷把伞一扔,迈步就要走进雨里,面前拦下一个黑色的伞面。 他向旁边看过去,青年自然地抓起他的胳膊,把伞柄塞进他手里。 “一起吧。” 五条悟沉思片刻,把手里的伞也扔到了一边。 神田川优:“喂——!” 下一秒,五条悟迈到他身后,两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半裹起来。 神田川优一怔。 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身体接触的瞬间,那种紧绷的气氛就像融进温水的冰块,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条少爷勾起嘴角,“走吧?” 五条悟像只站起来的北极熊,整个人贴着他不放,神田川优一路负重前行,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五条少爷淋湿了个彻底,而他完全是干的。 神田川优:??? 这怎么做到的? 他是贴在他身后,又不是罩在他身上! 为了方便避雨,神田川优带他来的是银座附近的公寓,他基本上没怎么住过,也不怎么熟悉。 他手忙脚乱地帮五条悟找毛巾找衣服放热水,还要被某个人形撒娇精拉着瞎指挥。 淋湿的白色大狗狗蹲在浴室门口,抱着他丢出来的毛巾拖长声。 “优,给我擦头发——” “优,帮我脱衣服——” “优,我饿了——” 浴室里的青年动作一顿,五条少爷恬不知耻地继续补充,“优,跟我一起洗——”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噌一声拉开浴室的门,走到他身后,一脚把人踹进门里。 “自己全部弄好再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衣服还是要帮他找的。 只是,这里的衣服准备的都是他自己的尺寸,能不能用还有待商榷。 神田川优看了看外面的雨,又看了看明显小一号的衬衣裤子以及……内裤,果断拿起手机点开了外送的软件。 既然叫了外送,就顺便再叫一份饭。 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几分钟解决一切难题,神田川优放下手机,虔诚地感谢了一遍现代科技的发达,从柜子里掏了包薯片,就颠颠地去沙发上看起电视。 但是他唯独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浴室里马上要洗完的五条少爷。 五条悟洗完澡环顾四周,衣服的影子都没见着,他用神田川优临时扔给他的毛巾试着围了围,太短,完全遮不住。 于是他大咧咧直接拉开浴室的门,“优——” 神田川优在喝着可乐咬着薯片回过头,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具一/丝/不/挂的肉/体上,差点没一口汽水进气管。 他的脸噌一下红了,立刻闭上眼,结巴道,“衣、衣服在床上!!” “去给我穿上!” 五条悟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把将他抱起来,还喝了一口他拿着的汽水,“诶,害羞什么,原来不是经常一起洗澡的吗?” 沐浴露的气味扑面而来,肌肉的触感柔软又结实,皮肤相贴的地方热得发烫,更别提,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些特别的触感…… “你滚开!”神田川优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他紧紧闭着眼,挣扎都忘记了,浑身僵硬,整个人羞耻到快要宕机,“谁经常跟你一起洗澡啊!” “诶~”五条悟夸张地扁起嘴,去咬他的耳朵,“优什么都不记得,哥哥好伤心——” 神田川优很怕痒,耳边被吹气,他就受不了了,扭来扭去地想躲开,在五条悟身上蹭来蹭去,蹭着蹭着,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下来。 “叮咚——” 门铃响起,外送的电话也打进手机。 神田川优:“……去给我穿衣服。” 五条悟:“……好。” 五条少爷穿戴整齐,从房间里走出来,青年也把外送的饭菜摆好了。 五条悟正在低头扣扣子,神田川优迟疑几秒,最后还是出声。 “……哥。” 五条悟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 神田川优别扭地移开视线,小声嘟囔,“不,没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五条少爷已经三两步迈过来,抱起他团在自己身前,下巴搭在毛茸茸的发顶。 “嗯。”五条悟勾起嘴角,“再叫一声。”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哥。”他抿起嘴,不知所措道,“哥……哥……” “嗯。”五条悟把脸埋进他的发间,“嗯,嗯。” 他低低地笑。 “笨蛋,哭什么。” “听到了。” 第55章 吐司和果酱瓶(3) 这可能是神田川优度过最奇妙的一个夜晚。 他的大脑对这个人的记忆完全空白。 他们的灵魂却好像已经熟悉了很久。 窗外的雨细细绵绵, 春寒料峭,房间里,中央空调吹着暖风, 温暖干燥。 五条悟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一手揽着他,一手调着电视的频道, 他靠在五条悟的身上, 一开始眼泪掉到停不下来,后来哭累了, 又仰着头昏昏欲睡。 五条少爷拍拍他的额头,“吃饭,吃完再睡。” 神田川优揉揉眼睛,被推着坐起来, “好。” 他鼓着腮帮子咀嚼,五条悟就歪着靠在沙发上, 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实际上在捻他的头发。 神田川优端着饭远离他, 含糊地哼唧,“嗯&%¥。” 五条少爷又靠过去,扮可怜,“让我摸摸嘛, 都这么久了。” 神田川优动作一顿,迟疑地回到原位。 五条悟趁他不注意,给他的刘海扎了个小辫。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五、条、悟——!” 惹弟弟生气是不行的, 是会被制裁的。 五条少爷就被关在了门外,他蹲在门口推推门。 门里一阵翻腾,过了一会, 扔出一个枕头。 五条悟:“……” 他又推两下,门里又一阵响。 过了一会,扔出一套被子。 五条悟:“……” 仔细一看,上面还附了张纸条。 【想睡多久睡多久。——优】 房间里,神田川优坐在地上处理了一会手机的消息,从门缝里传回一张纸来。 【没有你睡不着。——良】 神田川优:“……” 他默了两秒,忽然扑哧笑了。 在那张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圈,批上两个字,再塞回去。 【已阅】 五条悟捏着那张纸,心念一动,转身又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五条悟:“……” 他有些失落地转过身,视线落在身前的被子上,六眼透过棉花的包裹,窥见藏在其中的小盒子。 五条少爷的心怦怦跳,他精准的把盒子摸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串数字。 他摸不着头脑地盯了一会,灵机一动,走到门口,输进密码锁。 咔哒,门开了。 五条悟一怔,低笑出声。 说不清是谁先发出的邀请,反正同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 神田川优应聘的岗位是技术支持,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大个学校,技术岗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神田川优去校长办公室讨论工作内容和要求,一进门就被地上长相奇特的玩偶吸引了注意,他看着看着,看着看着……那东西居然冲他眨了眨眼。 神田川优:!!! 他揉揉眼睛,仔细再看过去—— 这一回,那玩意做了两个wink甚至还比了个心。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颤巍巍举起手:“这……这东西为什么会动?” 夜蛾正道以为他没见过,给他介绍,“这是咒骸。” 神田川优大为震撼,“咒、咒什么!?” 夜蛾正道沉默两秒,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你不是咒术师吗?” 因为咒术师不会向外散发咒力,所以在咒术师眼里,咒术师和普通人还是很好区分的。 当初面试他的HR,大概是看他没有向外散发咒力,就默认他是咒术师,和高专沟通的时候,高专当然默认他推荐的人也是咒术师,所以就没有问过。 结果就是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神田川优不是咒术师。 夜蛾正道思考片刻,“你会转换咒力吗?” 一个正常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负面情绪,但是他却不会散发咒力,只有一种可能,他其实是会转换咒力的,只是自己不知道。 夜蛾正道扔给他一只打哈欠的黑熊玩偶。 神田川优不明所以的看着玩偶,两秒后,玩偶忽然睁开眼,挥动拳头向他打来。 黑发青年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眼,只听见砰一声巨响——再睁开眼,黑熊已经被爆了头,他手里只剩下一堆棉花。 神田川优:“……” 夜蛾正道:“……” 神田川优有点心虚,“这个……多少钱……” 夜蛾正道看着自己玩偶的尸体,沉痛了一会,把它放到一边,“不用。” “你很有做咒术师的天赋,要不要考虑入学?” 就这样,神田川优本来是来上班的,稀里糊涂又入了一个学。 据说他们每年新生的数量都不一样,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去年有一个入学即特级,被丢给夏油杰历练,而今年目前为止,入学人数为——1。 没错,只有他自己。 更巧的是,空闲老师的数量也只有1。 神田川优被校长带到训练场,看着某位熟悉的白毛眼罩站在他面前,无语凝噎。 夜蛾正道给他介绍,“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吧?这位就是之前跟你联络的——” 两人同时打断他。 五条悟:“认识。” 神田川优:“不认识。” 夜蛾正道顿了顿,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的时候也会发生的,认识五条悟的人宁愿不认识的情况。 夜蛾正道:“工作的事,可以等你全面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再开始。” 目送校长离开,神田川优立即被圈上脖子,不良教师搭在他身上,往他耳朵边吹气。 “喂~干嘛装不认识我。” 神田川优受不了地推他的脸,“因为是工作啊!” 五条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放松,“那也行吧。” 第二天,五条悟带着他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告诉所有人他是自己的新学生。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像个被长辈拎出去巡回打招呼的小孩,面上微笑乖巧地打招呼,背地里恶狠狠地踩他的脚,跟五条少爷咬耳朵。 “你想干什么!?” “尊敬点,我们不熟。”五条悟掐了一把他的腰,重点强调,“我可是你的老、师。” 神田川优:“……” 他就知道这人没按好心!! 神田川优的本意是不想解释他和五条悟之间复杂的关系——实际上,他自己都还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自然没法跟别人解释。 但是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五条少爷的新乐趣。 五条悟白天借着身份各种挑/逗他,晚上回去再对着他嘲笑一遍,抱着枕头在沙发上笑到打滚。 这样持续了三天,神田川优终于忍无可忍。 第四天晚上,五条悟又抱着枕头在沙发上笑话他,笑到一半,忽然身上一沉。 黑发的青年跨坐到他身上,快速锁住他的双手,五条少爷想挣脱,但神田川优这次用上了咒力,比平时的力气要大,还没等他调整力道,青年冷笑一声,俯身凑到他耳边。 扣住他手腕的手指又细又滑,掌心出了一层薄汗,气息喷吐在耳廓,痒痒的。 五条悟的心脏忽然漏跳一拍。 神田川优像个得意的小恶魔,在他耳边轻佻地吐气,“怎么样,你再笑?” 五条悟整个人僵住不动。 神田川优以为是自己用咒力突袭有了效果,见他不继续笑就满意地松开,哼着小曲拿平板,冲他做鬼脸,“略略略,哥是大笨蛋。” 说完就转着圈回了房间。 五条悟保持被他锁住的那个姿势,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 然后低下头,看着某个部位,陷入沉思。 那天晚上,五条悟难得没有溜进他的房间蹭着他睡觉。 神田川优抱着平板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五条悟抱着枕头,坐在懒人沙发上,直勾勾的盯着他。 神田川优:“……”神田川优警惕地拿起枕头也挡在自己胸前,“你要干嘛——” “优。”五条少爷看着他,“我们来特训吧。” 虽然名义上入学了,但神田川优其实完全不用五条悟来教。 五条少爷只是把他原来用的装备还给他,拿到的那一刻,神田川优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使用的方法。 不同的是,他现在的咒力是真的,很多,很多。 以至于时常控制不住,打出电磁炮一样的效果。 神田川优歪过头,“特训?控制咒力的特训吗?” “对。”五条悟一点不心虚地点点头,“你不是想赶快工作吗?控制好咒力,就可以工作了。” “哦……”神田川优迟疑着放下枕头,“怎么训?” 五条少爷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看电影!” 神田川优:“……” 特训是看电影,就已经很离谱了。 但是更离谱的是,五条悟带他来了一家爱情旅馆。 仰头看着忽闪忽闪的霓虹招牌和异常大胆的死亡配色——神田川优无语凝噎。 他怀疑道,“你确定,这是为了特训?” 五条少爷理直气壮,“不然呢!” 神田川优一噎,想想也是,不然还能是为了和他一个大男人开房不成? 两人进入房间,五条悟却没拿出碟片,而是让他先洗个澡。 神田川优:? 虽然疑惑,但是他还是去洗了。 擦着头发推开浴室的门,五条悟赤/裸着上半身,正在脱裤子。 不得不说,他哥的肌肉线条是真的流畅又好看。 神田川优津津有味的欣赏了一会,低头看看自己完全没有的腹肌,有点失落。 他三两步迈上床,一个助跑从背后跳到五条少爷的身上,嗷呜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小小的报复了一下,正准备满意地滑下来,身体忽然失重,整个人被翻了个面按到床上,垂下的发丝盖住男人的表情,只有喘息停留在耳边,房间的灯忽然暗下来。 他低下头,一口咬在他的脖颈。 麻麻痒痒的感觉从脖子直窜上神经,神田川优一激灵,浑身僵住。 他懵懵道,“哥……?” 第56章 吐司和果酱瓶(4) 一具俊美的雕塑出现在美术馆, 人们只会投去仰慕和欣赏。 但当他压在你身上,肌肉的弧度贴合你的身体,呼吸追随着你的呼吸, 额头抵着你的额头,发梢与你交错,手指穿过你脑后的发丝。 你的脑子里就只会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了。 神田川优有轻微的夜盲, 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刻, 他下意识捏紧了抓住五条悟胳膊的手指,但这次他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他, 反而挣脱了他的手,弓起脊背,冰蓝色的眼睛像黑夜中捕猎的豹。 五条悟垂下头,略有粗糙的掌心顺着他的后脑滑下来, 拇指捏住耳垂,抚过颌骨, 划过留下齿痕的脖颈。 神田川优的心脏漏跳一拍。 一切语言都变得干涩,被他的手划过的地方, 像划开一道道炽热的星火,点燃不知名的燥热。 神田川优的呼吸快要停滞了—— 五条悟在他耳边轻声道,“优,控制咒力。” 神田川优:……??? 这已经不是柳下惠了。 神田川优觉得, 就算是不动明王也做不到在被疯狂挑/逗的情况下还面无表情的用咒力弹易拉罐吧!? 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一开始他还有些紧张,后来逐渐变成游移不定的忐忑,再后来就已经麻木了。 神田川优把靠在五条少爷的怀里, 把最后一个易拉罐捏扁,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很大一部分,是被五条悟吓的。 天知道他在浴衣里只穿了一条内裤——万一一不小心在他哥面前起了反应, 那他今天是跳进东京湾也洗不清了! 神田川优刚刚放松下来,身下的床忽然一阵摇晃。 他吓了一跳,本能翻身压在五条少爷身上,护住他的脑袋。 五条悟动作一顿。 冷静下来才听到嗡嗡的机械声响,原来不是地震,在晃的只是他们身下的床。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咯着他的大腿。 拿出来一看,是个遥控器。 神田川优:“……” 这鬼地方花样还不少。 他松一口气,揉揉眼睛,按下遥控器上关灯的按钮,侧身躺下来。 “不行,我好累。”青年闭上眼,声音越来越小,“哥,我先睡一会……” 被揽进怀里的热度好像还留在脸上,黑暗中,五条悟保持刚才的姿势怔了一会,低下头,盯着旁边的人看。 夜风习习,只有走廊里推车滑过地毯的声音。 青年像只细长的黑猫,在他旁边蜷成一团,手腕细得两根手指就能圈,紧张了会第一时间去找他,就算被他怎么逗弄,也会安心地露出肚皮。 五条悟也轻轻地侧躺下来,把他圈在怀里。 手掌包住他的手指,低头亲吻指尖。 神田川优在爱情旅馆历练了一晚上,效果显著,第二天就能把电磁炮缩小成迫击炮了。 他兴致勃勃,甚至准备邀请五条悟去再住一晚。 神田川优熟练地扑上去撒娇,“哥——” 五条少爷熟练地接住他,然后推开他的脸,“免谈。”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一头雾水,“为什么?” 五条少爷扯着他的脸左右摇晃,拿出了哄小孩的架势,“乖~未成年不好去那种地方~” 神田川优:“……” 这不是之前你带我去的吗?? “而且。”他鼓起脸颊,抱起胳膊,“我成年了!!” “哦。”五条悟掏出打印的户籍页,指着上面明晃晃的“6/5”问,“嗯?你再说一遍?”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痛心疾首:“就差两个月了!”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把纸折起来,塞回兜里,“差两天也不行。” 神田川优一噎,低落地垂下脑袋,“哦。” 五条少爷把他圈过来,在他耳边诱惑道,“但是,未成年可以去一些只有未成年才能去的地方……” 神田川优眼前一亮,打断他,“比如涩谷的深夜游行狂欢节?” 五条悟:“……” 五条悟:“比如游乐园。” 神田川优兴致缺缺,“……哦。” 五条悟抽抽嘴角,继续晃他的脸,“小朋友就给我做一点小朋友该做的事——” 神田川优不觉得自己是小朋友,实际上,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小朋友过。 五条少爷晃完他的脸,下巴搭在他的头顶,继续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和看起来相反,五条悟的体温总是很高,像一把烧不尽的火,神田川优仰头看过去,暖光灯下照出一条清晰的下颌线。 他靠那个温暖坚定的胸膛上,听着耳边若有似无的心跳。 但是,被当做小朋友的感觉也不坏。 神田川优揉揉被捏的脸颊,嘟囔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高专的课程非常不固定,基本上全看那一届的班主任如何安排,这种自由制度非常方便某位不良教师钻空子。 说是1V1课外实践,其实打着上课的名义带小朋友出去玩,很不要脸。 当然,这种不要脸小朋友本人还是很喜欢的。 五条少爷换了身靓丽的休闲装,换上了墨镜,还给他也戴了一副,神田川优嫌弃什么都看不见,推起来别在头顶,从车库里开了辆低调的大黄蜂。 明明是工作日,游乐场的人却比往常还要多,远远就看到门外排起长龙。 五条少爷把车歪七扭八地停在车位,神田川优打开车门,问旁边结伴路过的女孩子。 “您好,请问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两个女孩正在聊天,忽然被打断,一开始挺不耐烦,抬起头一看,迅速转变为受宠若惊,随即又莫名兴奋起来。 “你们也是来参加活动的吗?” 活动?什么活动? 神田川优一头雾水,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直到他看到女孩们拿出活动的宣传海报。 硕大的字,还带着诡异的爱心和波浪号。 【体验不一样的自己!帅气王子的华丽转身,在逃公主也可以很美~】 【——性别转换变装日,今日入园,附赠免费妆造一次!】 神田川优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车里的五条悟,咬牙切齿道。 “五!条!悟!” 五条少爷移开视线,手指敲在方向盘上,若无其事地吹起口哨,“呼~呼呼~” 神田川优气冲冲地走上去,“要变你自己变——” 话没说完,五条少爷拉下墨镜,眉毛一拉,嘴一撇,一双漂亮的眼睛开始发出可怜兮兮闪亮亮光波。 他对着手拖长声,“优——” 神田川优:“……” 离谱,就离谱。 反应过来的时候,神田川优已经坐在门口的化妆室,对着镜子里正在给自己贴假睫毛的化妆师发呆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化妆师信心十足地安慰他,“放心,相信我,你的底子在那,画出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神田川优:??? 谁要变成大美人啊?? 神田川优在里面怀疑人生,五条少爷翘着二郎腿在化妆室外面打游戏,心情非常愉悦,还顺手给硝子发了消息。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情报,谢了】 【解剖最好是活着:……你真带他去了?】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墨镜猫猫wink.jpg】 【解剖最好是活着:……】 【解剖最好是活着:你,今天自求多福吧】 五条少爷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正在寻找合适的表情包,化妆间的门砰一声开了。 他下意识看过去。 蓬松微卷的黑色长发,发顶突出两个可爱的尖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红的眼角和眼下一颗精致的六芒星,活像刚被谁欺负了,一套热辣的哥特萝莉蓬蓬裙,长到膝盖的皮靴包裹出纤瘦的腿型。 更要命的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恶魔尾巴,从裙子后面伸出来,摇摇欲坠…… 五条悟:“……” 五条少爷咽了口唾沫。 四肢僵硬,热血上涌,大脑一片空白。 十秒钟后,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确实。 他今天是要自求多福了。 第57章 吐司和果酱瓶(5) 什么叫自掘坟墓, 这就叫自掘坟墓。 神田川优走出化妆室,立刻感觉到四周的目光聚集过来。 他第一次穿成这样, 不自在地一直调整手腕的绑带,周围人的反应也让他有些忐忑,只能强迫自己忽视那些视线,只看五条悟一个人,犹豫了半天,低声问,“很奇怪吗?” 五条少爷从人走出化妆间的那一刻人就傻了,一瞬间从游刃有余的高专教师退化成十年前的臭屁小鬼,盯着看了半天,张了好几次嘴,只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尾巴……能动吗?” 神田川优:? 他脸一红,两手扯住裙摆往下压,“你!滚!蛋!” 比起变装成女性的男性, 游乐园里变装成帅哥的女孩要多得多得多。 这就导致,五条少爷的美貌淹没在了人群里,但是,他旁边的神田川优就变得更显眼了! 毕竟,一米八的长发美女, 一双又细又直的大长腿,实属罕见,神田川优踩着从来没穿过的高跟皮靴,不仅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还要时刻承受瞩目的视线。 神田川优: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五条悟保持目不斜视,却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他后面半步, 手指捏在兜里,快把布料搓出火来。 最后还是伸出手,“需要扶你一下吗?” 神田川优怒了,打掉他的手,大步往前迈,“还不都是因为你!” 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一歪,刺痛窜上神经,眼眶本能地红起来。 五条悟一把揽住他。 神田川优扁起嘴,眼泪自然地盈满,更委屈了,“哇——哥是大坏蛋——” 哭到一半,眼角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神田川优身体一僵,每一个细胞都紧张起来。 他随即意识到,五条悟俯下身,吻掉了他的眼泪。 五条少爷直起身子,舔了舔嘴唇,出神地品了品。 “……甜的。” 神田川优:“……你滚。” 五条悟:“……对不起,没忍住。” 游乐园里人来人往,过山车从顶点呼啸而下,一切嘈杂却忽然沦为背景音。 皮肤相贴的触感从未产生如此强烈的存在感,呼吸的节奏也趋近一致。 心在跳。血液在燃烧。 除了眼前这个人,只有眼前这个人。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两秒——同时移开视线,红晕从脖颈爬到耳朵根。 五条悟:“先找个地方坐一下?” 神田川优:“……嗯。” 原来,除了生死一线,人类的心脏也是可以跳得这么快的。 五条悟把人安置在旁边的长椅上,就借口买冰淇淋离开,心不在焉地递给摊主一张纸钞,举着两个甜筒,对着装饰面墙里自己的倒影发呆。 他走回去,把冰淇淋递给对方一个,就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来,沉默无声。 半晌,他转身问,“需要我帮你脱——” 神田川优快速打断他,“我自己来就行!” 长靴的跟还不算恨天高,而且他也下意识用咒力保护了扭到的地方,所以并没有肿的很厉害,只是走路有一点疼。 神田川优把鞋穿上,打算站起来继续玩,迈出一步之前,手被捉住。 十指相交。 他的心脏一跳,转头看过去。 五条少爷低着头,刘海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红透的耳朵尖。 他别扭地嘟囔,“这样,就不会再摔了。” 神田川优忽然也脸红了,半晌,点点头,“……哦。” 一前一后,手臂相交。 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两人的身影汇入人群。 画油彩的摊贩前,五条少爷用指节顶住鼻子,做出一个古怪的鬼脸,神田川优看着他笑出声。 走进纪念品商店,神田川优给他戴上一个弹簧撑起的星星,五条悟选了半天,往他头上按了一个圆圆的笑脸。 坐过山车下来,神田川优腿还在抖,乱七八糟哭了一脸,抓着他不撒手,五条少爷笑得停不下来,青年恼羞成怒,挎着他的脖子拧他的脸,五条悟一边求饶,一边掏出纸巾给他擦脸。 天色渐渐黑了,路灯照亮地砖,昏暗下点亮一排排荧光的图案,像一条逐渐消失的足迹,从眼前蔓延到天边。 据说是为了九点的花车游行能有最棒的效果,所以这里八点之后的晚上的光都很很暗。 两人戴着游乐园夜晚专属的矿工帽,但神田川优的那个闪了两下,就不亮了,他瞥了一眼,张开地图,用胳膊怼怼旁边的五条悟,示意他靠过来成为光源。 “我们去这里。”他指着地图说,“花车从这里开始,沿街还有预备的小游戏,集齐九个可以换限量版的纪念品。” 五条悟的注意力却跑神到他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盖住一半的眼球,只露出一点黑曜石般的璀璨,皮肤被灯光照得更白,白天画的六芒星被汗水和眼泪模糊了。 他忍不住伸出拇指,一把抹掉。 手下的触感软软的,滑滑的,像白吐司,像焦糖布丁的奶白。 指腹的茧划过脸颊,神田川优被他蹭地眯起眼,“你干嘛!” “没什么。”五条悟收回手,做了个鬼脸,两手交叉在脑后,向前走,“走啦!” 地图上标出的地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摊位上挂着各色花灯,让这里比其他地方都亮,也显得格外热闹。 两人兴致勃勃地望向两边的游戏摊贩,左边第一个是捞金鱼,右边第一个是弹硬币,前者是用纸网兜捞起金鱼,网兜不破,就能得到金鱼,后者是用皮筋弹硬币,如果弹进洞里,就能拿到大奖。 该从哪边开始呢,正在他们思考的时候,弹硬币的摊位忽然爆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喊,头绑注连的摊主一拉绳索,玩家头顶的彩蛋球啪一声炸开,哗啦啦把那个人淋成彩条人。 店主:“三——等——奖——!” 五条悟&神田川优:“……” 两人对视一眼。 神田川优:“从另一边开始吧。” 五条悟:“同意。” 开头的运气不太好,他们干脆从摊位的结尾倒着玩了。 玩游戏的主力是五条少爷,神田川优买了一个棉花糖和一个苹果糖,一手一个,时不时递过去让他舔一口,拿回来再自己吃一口。 吃着吃着就吃到了脸上,五条悟擅自凑过去,舔掉他脸上的糖。 神田川优按着他的脑袋发脾气。 完美的五条悟果然做什么都是完美的,每一个游戏都完成的很完美。 除了最后一个摊位的捞金鱼。 五条少爷捞金鱼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地,金鱼没捞到,被水溅了一身,神田川优一边笑他,凑过去给他擦衣服,五条悟愤愤一个转头,神田川优来不及后退,两人的鼻尖对鼻尖,只空出半厘米。 五条悟怔了一秒,噌一声站起来,金鱼挣脱纸兜,啪一声掉回水里。 水溅了两人一身。 五条少爷胡乱擦了擦,转身往另一边走。 神田川优慢半拍反应过来,付了纸网的钱,跟上他后面。 人群嘈杂,又刮起风,他穿高跟走不快,拉在五条悟后面一半。 他喊道,“喂!” 五条悟头也不回,大声喊,“怎么了?” 神田川优又喊,“喂!你干嘛突然走!” “没什么。”五条悟随便找了一个摊位,停下来付了钱,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就是想换个游戏玩。” 神田川优的表情一言难尽。 五条悟:“?你干什么?” 神田川优默了两秒,仰头捏住他的脸颊,强行转头让他往前看。 “……那个。” “这是那家弹硬币的店。” 五条悟:“……” 彩灯闪烁,人声嘈杂。 五条悟心不在焉地勾着皮筋,神田川优坐在旁边休息用的椅子上,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 硬币一下一下撞上其他硬币,发出清脆的声响。 五条少爷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跳得像心率失调。 空气好沉默。 紧张在蔓延。 明明没有任何的危险,五条悟浑身却绷紧了。 忽然,神田川优说话了。 “哥——” 五条少爷手下一松,硬币嗖一声弹出去,直奔洞口,眼看就要进去。 他咔一声把桌台捏出裂纹,就听到旁边的人继续道。 “你吃棉花糖吗?” 硬币停在距离洞口两厘米的地方。 五条悟松了一口气。 他放松地整理了一下盒子,发现只剩下最后一个,他用拇指抹了抹硬币的正面,把最后一个硬币和皮筋捏在一起,向后一拉—— 耳边,忽然传来干脆利落的声音。 “哥,你喜欢我吗?” 五条悟手一滑,硬币闪电一样飞出去,直撞洞口。 彩球啪一声打开,淋了他一头一脸,店主的声音震耳欲聋,“大——奖——!” 花车带着无可抵挡的光照亮四周,烟花在他身后的天空绽放起来。 第58章 吐司和果酱瓶(6) 花车的灯太亮了, 模糊了视线,神田川优眯起眼。 长椅上的漆凹凸不平, 手心的汗蹭在衣服上,掌心也发酸。 沉默的时间太长,喉咙干涩,让人慌乱。 他举着快要融化的苹果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脚下的地砖。 垂下眼帘,“不,不是啦,我是说那种,那种亲人之间的——” 话没说完,身前扑面而来一阵风,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是一张放大的脸,神田川优睁大眼, 五条少爷抬起他的下巴,用手盖住他的眼。 掌心的热度熨帖着眼皮,连接着同步的心跳。 绚烂的烟花下,男人俯下身,吻上他的嘴唇。 “嗯。”他说, “喜欢。” “最喜欢。” 铁树开花不可怕,可怕的是枯木逢春。 漫长的等待都消融在短短的一句话里,这么多年的悲伤、忐忑、不安,深扎进泥土的枯萎根系, 重新汲取到水分,就难以自抑疯狂的贪婪。 理智和情绪的分界线被轻易模糊,只剩下一把燃烧的火, 烧掉所有痛苦和悔恨。 公寓的门打开又关上,玄关的外套鞋子袜子扔了一地,灯也没开,只靠窗外单薄的月光。 两个人从玄关到沙发,从沙发到卧室,神田川优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却默认这种索取。 他顺着五条悟的后背,指尖拂过脊椎,轻柔又温和,像安抚不安的野兽,在无人的深夜里。 五条悟咬他的耳廓,咬他的脖颈,咬他的嘴唇,肆无忌惮地标记领地。 神田川优没有哭,月光洒下来的时候,近在咫尺的那抹冰蓝却模糊了。 下一秒,他的视线被遮住。 五条悟紧紧抱着他,半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许看。” “……嗯。”神田川优闭上眼。 “哥。”他抓住身前的人,手指掐进肉里,“做吧。” “我想要你。” 在自掘坟墓这件事上,五条优和五条悟不愧是双生兄弟。 作死的样子都那么相似。 神田川优第二天再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仿佛不是自己的。 而罪魁祸首揽着他睡得正香,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神田川优:“……” 他捉住五条少爷乱动的手,翻了个身面对他,嘶一声,愤愤地咬他的嘴唇。 五条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腿一跨,把怀里的躯体搂的更紧了一点,神田川优猝不及防,又感觉到,腰被什么东西顶住…… 神田川优:“……” 五条少爷浑然不觉,低头用脑袋蹭他的肩窝,一边蹭一边嘟囔,“优,还要……” 神田川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自己去厕所!” 动作太大,拍完自己又扶着腰呲牙咧嘴。 五条悟这时候才完全清醒过来,讨好地亲他的脸颊,帮他揉腰又撒娇,“痛痛飞走,痛痛飞走啦。” 神田川优哼哼唧唧地别开头。 五条少爷揉着揉着就心不在焉,换了地方……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今天晚上你出去睡!出去——嘶!” 神田川优是真的疼,眼泪都疼出来了,眼看把人气哭了,五条悟赶紧收敛不闹了,捧住他的脸抹掉眼泪,“我错了我错了,乖,不哭了不哭了……” 青年把脸埋在枕头里,掐他的胳膊,“我没哭!你才哭呢!” 五条少爷一边揉一边顺着他道,“好好好,我哭的我哭的。” 神田川优:“你变态!” 五条悟:“我变态我变态。” 神田川优:“你是大坏蛋!” 五条悟:“我坏我坏。” 哄了一会没声了,五条悟低头看过去,青年的脸半陷在枕头里,脸上还挂着泪痕,就那么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 五条悟也躺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到盖住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顺他的后背。 直到青年的呼吸彻底平稳,五条少爷才跟着放松地闭上眼,然后意识到,自己好像笑僵了嘴角。 神田川优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没那么疼了。 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呆,意识到被上了药。 然后脸噌一下红到顶。 五条悟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优,吃饭了——” 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五条少爷围着围裙,只在厨房前的吧台端了一份饭,俨然一副大厨做派。 神田川优别别扭扭地坐下来,问他,“哥你不吃吗?” 五条悟指了指另一份明显调料要多的,“这个是我的。” 神田川优:“……哦。” 他又气又羞耻,低头喝自己的白粥泄愤。 五条少爷又凑上来要奖励,“你哥表现这么好,就没点其他的表示嘛?” 神田川优白他一眼,“你指什么?” 五条悟掰着手指自然而然道,“当然是我昨晚让你爽到、帮你清理,今天还帮你上——” 神田川优一口粥差点呛在气管里,整张脸都红透了,赶快咳了两声打断他,“那你想怎么样!?” 五条少爷抬起手臂,歪着身子比了一个心。 “优说爱我试试看嘛~” 神田川优磨蹭两下,偏过头,用手指比了个小的,小声道。 “……爱你。” 五条悟:“嗯?声音太小我没听到。” 神田川优继续小声:“……爱你。” 五条悟把手罩在耳朵边:“嗯?优爱我就这么犹豫的吗?” 神田川优气急败坏地转过头:“爱你啦!” 五条少爷扶着吧台,俯身把脸凑在他的身前,神田川优转过头的时候,刚好和他的视线相对,鼻尖对鼻尖。只有三厘米。 他看见五条悟笑了。 男人温柔地揽住他,一把将他抱起来,在他耳边轻轻道。 “我才是。” “谢谢你,优。” “爱你。” 谈恋爱的感觉,跟平常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他还是一天三次想揍五条悟,五条悟还是一天八次惹他发火,除了经常被他哥哄骗着帮他解决某些日常需求,其他完全就是平常的生活。 而且,自从开始解决日常需求之后,五条少爷的教学模式里就多了一种折磨他的方法。 天知道,一边被做哭一边被要求控制咒力,简直就是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心理阴影! 但是不得不承认,自从这种方法加入教学菜单,神田川优的进步简直神速…… 就是当他成功控制咒力,找夜蛾正道谈论正式入职问题的时候,面对校长的问题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是五条悟教、的、好。 正式入职之后,神田川优才发现,五条少爷其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闲。 他不在的这些年,五条悟做了很多事,才有今天的忙里偷闲。 神田川优忽然有点好奇。 虽然五条悟一直跟他说,记不起来也无所谓,但他还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过去的五条少爷又是什么样的。 只是,背着五条悟问了一圈,大家都只是听过一点点,没有人知道详细的答案。 “如果说知道的最多的话,应该是夏油前辈了吧,他和五条前辈的关系最好。”灰原雄给他建议,“你问一下试试?据说高专的时候,夏油前辈差点叛逃,还是五条前辈劝回来的呢。” 于是神田川优就去问夏油杰了。 夏油杰听完他的问题,沉思几秒,“这个嘛——” 神田川优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夏油杰顿了顿,摊开手,“其实,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哦。” “悟那个人你也了解的,看起来自来熟,其实是个超级自我主义者,越是重要的事越不会跟别人说啊。”夏油杰无奈地挠挠头发,“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确定的。” 他把整理好的教案在桌上磕了磕,“你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神田川优歪头看他。 夏油杰回忆道,“那应该是我们二年级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有了叛逃的想法,但是悟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走。”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是这么说的。” “‘旁边的人莫名其妙的消失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 第59章 吐司和果酱瓶(7) 五条悟是个自大的人。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自然也就谈不上改变。 但是他改变了。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窗外的天气很晴朗, 神田川优却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堵。 像潮湿的水汽,一点点漫上玻璃窗。 他低下头,眼泪掉在手背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湿了眼眶。 “哦。”青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和神田川优相反,五条少爷的心情最近一直都阳光明媚。 ……虽然他原来也阳光明媚。 但是最近明媚的特别明目张胆。 具体表现为接任务也不抱怨了,见高层都不拉着脸了,Line上的可爱表情包数量以指数上升,接新生入学之前拉了个群聊,过了三天两人还以为他们的班主任是女的。 今年的新生除了神田川优,还有一位老熟人……的儿子。 目黑区的独栋前,五条悟按下门铃,没过多久, 门里就传来男人懒散的声音,“来了——” 房门打开,四目相对,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哇。”伏黑甚尔啧一声,“班主任是你啊, 真倒霉。” “怎么能这么说呢。”五条悟故作伤心道,“倒霉的明明是我好不好。” 五条悟:“你什么赌博输光把游云抵押给我用?” 伏黑甚尔:“下辈子吧,或者等你还了欠我的一条命再说。” “又没打到最后。”五条悟慢条斯理地站直,“谁欠谁还不一定呢。” 火光四溅。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端着砂锅, 习以为常的从后面路过,“要打吗?麻烦离远一点,谢谢。” “上次问了, 房屋意外险不管。” 虽然可能令人意外,但夏油杰并不是唯一知道五条优可能还活着的人。 事情还要追溯到那场惨烈的护卫任务,被天逆鉾抵住咽喉的那一刻,五条悟已经做好了死里逃生的准备,但是,伏黑甚尔却停下了。 “算你走运,小鬼。”男人把咒具收回咒灵的嘴里,“这是那家伙的最后一个委托。” 五条悟愣住了,“委托?” “你不知道?”伏黑甚尔挑眉,“那家伙死之前给我转了一大笔财产,连后续的理财计划都准备好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我在黑市接了杀你的单子,放你一马。” 五条悟怔怔道,“计划……” 他的拳头攥紧了。 但紧接着,伏黑甚尔却凑上来,在他身边闻了闻,奇怪道。 “咦——那个小鬼不是死了吗?” 五条悟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这应该是我问你吧?”伏黑甚尔用手顶了顶他的肩膀,“喂,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小鬼的味道?” 五条悟:“味道?” “那家伙身上的味道和我们都不一样。”伏黑甚尔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你看不到吗?传说中的‘六眼’。” 伏黑家的餐桌上,寿喜烧的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两个成年人用筷子打的死去活来,留下一个未成年淡定地从锅里夹菜。 伏黑惠从头顶冒出十字:“再打就谁也别吃了!” 伏黑甚尔不情愿地停下动作。 黑发的男人吊儿郎当地端起碗,“那小鬼回来了?” 五条悟夹了一块肉挑眉,“消息蛮灵通的嘛。” “不需要,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 “不过。”伏黑甚尔咽下一口饭,“你也看到了吧。” “味道,改变了。” “嗯。”五条少爷难得收敛了不正经,“不着急。” “跑掉的那部分,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结束一天的工作,五条少爷拎着伴手礼回到家,打开客厅的灯,“优,我回来啦——”他环顾四周,视线里一个人都没有,扩大视野范围,在卧室的被子里找到一个蜷缩的人影。 五条悟打开门扑上去,揽住他亲了两口,“当当~你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东西还没拆开包装,先被青年红红的眼眶惊到了。 五条少爷怔了怔,凑上去抵他的额头,“怎么了?嗯?” “没有。”神田川优别开头,抹掉眼泪,“没什么……” 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点,五条悟周身的气压低下来。 “什么事。”五条少爷拉住他的手腕,声音和脸色一起沉下来,“优,告诉我。” 神田川优被他忽然的强硬吓到了,整个人呆住,半晌才喃喃地、说出细不可闻的一句话来。 “你凶我……” 五条悟没听清,“什么?” 神田川优抿起嘴,忽然委屈到不行。 眼泪哗啦啦掉下来,“……你凶我!!” 五条悟:“……” 神田川优觉得自己简直是退化了。 他从前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哭成这样子,不如说,从小到大他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哭过。 别的小孩摔倒了就掉眼泪,他拍拍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去医务室,别的小孩在学校被欺负了,回去跟父母哭、跟朋友哭,他往往是甩甩被淋湿的头发,自己去洗澡洗衣服。 遇到五条悟之前,上次掉眼泪还是八岁的时候,他最喜欢的绝版游戏卡带摔坏了,死活买不到新的。 但他就是好难过,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但是听夏油杰说的那些话,他就难以抑制的难过和自责。 他抹掉止不住掉的眼泪,跟五条悟道歉,“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话没说完,就被揽进了怀里。 “不,是我着急了。”五条少爷烦躁地挠挠头发,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五条悟低下头,轻轻地吻他。 神田川优揽住他的脖子,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快。 五条少爷哼着鼻音,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像只粘人的大猫,埋头蹭他的脖颈,“优,你引起的问题,不帮我解决一下吗?” 神田川优觉得他被骗了。 一开始不高兴的不是他吗,为什么最后变成他来哄五条悟了? 虽然但是,意识到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几次下来,身体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被抚摸的时候,腰就自动软了,青年咬着嘴唇,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被抱在怀里,带着哭腔抓他的肩膀。 “不、不行,哥,说了不行……” 不得不说,这招是真的好用。 两个小时过去,什么伤心难过,神田川优什么都不记得了。 浴霸把小小的空间加热到温暖,他跟五条悟一起泡在浴缸里,地方太小,只能贴在他哥的胸口,热水烘着皮肤,刚才过度兴奋的神经开始疲倦,点着头打瞌睡。 直到某人的手往不该摸的地方摸过去。 神田川优忽然抬起头,瞪他打掉他的手,“你干嘛!” 五条悟无奈地把两手举起来投降,“要清理,不然你明天会发烧的。” 神田川优:“……哦。” 他红着脸小声道,“我自己来。” 五条少爷乐得清闲,揽着他咬耳朵,“所以现在能说了吗,优为什么不高兴?” 神田川优顿了顿,还是把他去找夏油杰的事说了出来。 “……”五条悟顿了顿,声音轻了点,“那不是——” 神田川优摇摇头,打断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那样。” “对不起……”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喃喃道,“对不……” 五条悟堵住他的嘴。 一直到他快喘不过气,才把他松开。 “是我的错。”他凑在青年的脸前,垂下眼,睫毛刮他的脸颊,“乖,你已经很努力了,现在该我努力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应该就标完结了,说这个主要是我想搞惯例的全订抽奖,所以大家记得来订!! 第60章 吐司和果酱瓶(8) 五条少爷带回来的伴手礼是和田家的豆腐布丁。 两个人挤在阳台的藤椅上, 准确说是五条悟非要跟他挤在一起,神田川优看着头顶摇摇欲坠的一根线心惊胆战。 五条少爷宛如走吊桥的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游客, 大大咧咧的左摇右晃,往浑身僵硬的他嘴里送布丁,还贱兮兮地叫出声,“来~啊~” 神田川优:“……” 他啊呜一口把布丁咬下来,捏住五条悟的下巴,趁他猝不及防,把布丁送进去,离开之前还在他舌尖舔了一圈。 黑发青年跨在他身上,手自然地往下伸,从五条悟的视角,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半,脊背凹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神田川优靠近他耳边,“甜吗?” 五条少爷咽了口唾沫, 耳廓染上红晕,“……甜。” 神田川优揽住他的脖子,屁股在他腿上蹭了两下,哼出鼻音,“嗯?还想要吗?” 五条少爷已经开始从耳朵里往外冒蒸汽了, “……想。” 神田川优轻轻拿走他手里的布丁。 然后从他身上跳下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出三步,转头吐舌头,“略略略, 不给你吃!” 五条悟:“……” 五条少爷站起来,把剩下的布丁拎过去,跟着他在客厅绕着沙发转, “那你还吃其他口味嘛?优?优!” 闹了好久,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神田川优是打着瞌睡被五条悟扛回卧室的。 他困得不行了,五条少爷还精力旺盛,缠着他讲睡前故事。 神田川优眼皮打架:“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小和尚……” 五条悟不满地扯他的脸:“不要听这个!” 神田川优无奈了,“那你想听什么?” 五条少爷思考片刻,“不知道。” 神田川优:“……” 他把大猫塞进被窝里,关掉床头的夜灯,一只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脑袋顺毛,开始胡说八道。 “从前有一只猫,他是森林里最强大的肉食动物,但是他却觉得很孤独。” 五条悟问:“为什么呢?” 神田川优回答:“因为森林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猫,所以他就开始找,找啊找,找啊找……” 五条悟:“然后他找到了吗?” 神田川优:“没有。” 神田川优:“但是他找到了很多其他的动物,比如狗啊熊啊鹅啊鸟啊……” “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于是就被捡回了家,成为了一只家猫。” “哦。”五条少爷撇撇嘴,“然后他就不孤独了?” “不,他还是觉得很孤独。”神田川优否认道,顿了顿,继续说,“然后他就被绝育了,然后他就不孤独了。” 五条悟:“……”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养猫一定要绝育,孤独不孤独的主要是荷尔蒙作祟……” 五条悟:“……我觉得这个结局不太好。” 五条少爷不满地说,“难道不应该是因为不会再被抛弃,所以才变得不孤独的吗!跟荷尔蒙有什么关系啊!喂!喂——” 他扒掉盖住自己眼睛的手,转头看过去,旁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和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晚上是晚上的味道。 大概是荷尔蒙作祟,才让一切变得特殊且不同。 五条悟撑着看了半天,叹了口气。 “……算了。” “绝育就绝育吧,反正效果一样。” 他躺下来闭上眼,过了一会,手指动了动。 把青年被扒下来的手抬起来,重新放到自己的眼睛上。 “晚安。” 一处废弃的大楼里,一团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碎肉疯狂生长,组成头和脸的模样,逐渐睁开眼睛。 “鬼杀队——”暴露在外的肌肉鼓起青筋,愤怒地重复着几个词,“灶门炭治郎——”忽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因为,这团人形的脑海里出现一个机械音。 【您好,欢迎来到游戏‘胜者为王’,本游戏将竭诚为您服务,直到您登上最高王座】 【叮——】 【副本‘猎杀时刻’正式开始】 一年级的两位新生发现,最近他们的老师教学格外敷衍,伏黑惠在训练间隙喝了口汽水,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钉崎野蔷薇露出疑惑的神情。 钉崎野蔷薇:“他什么时候不敷衍吗?” 伏黑惠:“……你说的也对。” “呵,男人。”钉崎给红豆汤暴力开盖,“没有一个可靠的。” 被无辜地图炮的伏黑惠:“……” 正当伏黑惠思考自己是应该为男人说两句话还是就此开除男籍的时候,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来,掏出来一看,是敷衍男人发来的新消息。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墨镜猫猫撒花.jpg】 两人眼皮一跳,不约而同产生不祥的预感。 再往下滑。 【天下第一Great Teacher:新任务来咯——请速度找到新田监督领取详细内容~】 伏黑惠&钉崎野蔷薇:“……” 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消息。 新任务的地点在医院,目标是调查最近出现的一种特殊生物——以人类为食,只在夜晚活动,被太阳照射就会自动消失。 两人看着任务资料,越看表情越凝重。 伏黑惠合上资料,皱眉询问,“是新品种的咒灵吗?以不能在白天活动为束缚换取力量?” 钉崎野蔷薇往后继续翻,“过去出现的地点和案例呢?怎么只有介绍?这要去哪找啊……” “举一反三,很好。”五条悟点点头,轻飘飘的回答,“至于你们的问题嘛——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他摊开手,“主要是还没出现过。” 伏黑惠&钉崎野蔷薇:“………………” 没出现过……这,这他妈是你幻想出来的物种吗!?!? 两人面无表情扭头就打算走,被五条悟叫住。 “诶——诶不是!”五条悟揪住两人的衣领,“虽然没出现过,但是今晚就要出现啦!真的!” 两人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五条少爷用食指抵住嘴唇,“嘘。” “秘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夜班护士抱着病历夹走出值班台,准备查房,寂静的走廊上,传来拖拉的脚步声。 她疑惑地回头,那声音又停止了。 护士继续像前走,脚步声再次出现。 护士:“……”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护士加快脚步,那脚步声也跟着如影随形,她闭上眼奔跑起来,打开走廊尽头的门砰一声关上,抱着病历夹大口大口喘气,回头扫视四周。 什么都没有。 她保持警惕环顾四周,十分钟之后,才放下心来。 后退两步,抹掉头顶的冷汗,腿软地靠在围栏上。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抓住她的胳膊。 护士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一张面色青黑、血肉模糊的脸。 那怪物咧开嘴,嘴角开到耳朵根,露出不规则的利齿和牙龈,冰冷的皮肤蹭在她的脸上,恶臭的口水滴下来,“你好啊。” 他陶醉道,“你好香啊——” 病历夹啪一声掉在地上,护士张开嘴,无声地尖叫。 下一秒,一根红色的双截棍打在怪物的脸上,把他的脸打得凹陷进去。 黑色海胆头的少年从上面的阳台翻下来,把棍子扔进阴影,又从影子掏出一把小刀,嫌弃地拎着他的头发捏起来。 从脖颈割下去。 “喂,基本礼仪,懂不懂?” 只见小刀把脖颈切断的一瞬,怪物尖叫着灰飞烟灭,护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看呆了。 伏黑惠掏出手机,在共享地图上标了一个红点,语音发送到群里。 “三楼309,数量1,处理完毕。” 作者有话要说:qwq是这样的,本文大纲基本是跟感情线走的,因为我一时写嗨把感情线写的太快了,所以导致鬼灭的部分就……剩这么一点点了(本来设置的就是转生后的世界)qwq文野的后续如果大家想看就写微博番外吧嗷qwq 第61章 吐司和果酱瓶(9) 如果四维生物真的存在, 可以轻易横跨时间和空间,那他将会成为什么? 答案是, 神。 世界的规则是独立的,但是又是互通的,而那个连接彼此的桥梁,就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他一早就准备好了伏笔。 等完成足够的主线任务,收集到足够能量,他们就将世界合一,然后利用游戏规则屠宰所有人,成为那个新世界的神。 他可以成为神,系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决不能倒在这里,无论如何,他都要继续生存下去。 神田川优选择卸载游戏的那一刻,系统毅然决然地选择将自己的大部分程序化为能量,打通世界之间的分界线, 以弱小的病毒体形式钻进早就选定的宿体,等待最后一搏的机会。 然后,这一夜终于到来了。 已经来不及发展更多的下线,肉/体膨胀到不成形状,大大小小的肉块肿瘤一般挤满了半张屋子, 他还是无惨,但又已经不是无惨了。 即将消亡的那一刻,鬼王的思维被系统化为的病毒占据,仅剩的只有疯长的生存欲, 如山火下的森林,熊熊燃起半边的天空。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他这样想。 它这样想。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肉瘤不断向外膨胀, 连成一根根的肉管,卷入每一个他接触到的活物,向其中注入鬼王的血液。 它从一个房间开始膨胀,挤掉门框,挤出窗框,攀附在医院的墙壁上。 伏黑惠带着几个护士,保护医院剩下的患者紧急撤离,但肉管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召出满象,大水过后,肉管前进的速度丝毫不减。 似乎只有他手里的刀刃能给予这怪物伤害。 他切断试图向后延展的触须,一咬牙向身后的护士喊了一句快跑,向前一步,准备独自迎敌。 还没迈出第二步,就被衣领勒住脖子。 身后,伏黑甚尔揪着他的衣领,拿走他手里的刀刃,上下抛了个来回。 “白痴。”他懒散地掏掏耳朵,把人往后一丢,“小鬼就给我躲到后面去,那才是你的位置。” 伏黑惠踉跄两步,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头,向护士喊,“愣着干什么,快跑!” 护士抖若筛糠,一边哭一边道,“但是……但是……人实在太多了……” 夜班的护士一层只有四个,就算用上所有担架,也不够转移所有病人。 伏黑惠闭上眼又睁开,做了一个深呼吸,冷静地做出判断,“走!能送几个送几个!走!” 推着担架走到电梯口,到达的指示灯刚好亮起来。 门打开,放言望去,电梯里都是穿黑色西装的人。 伏黑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来,一分钟后,又有无数西装男从楼梯口跑上来。 他们让开一条路,赭发的青年按着帽子,发号施令。 “现在,救人!” 人群应声而散。 说完,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锁定在伏黑惠脸上,大步走过去。 “你就是伏黑惠吧?” 伏黑惠下意识点了点头。 赭发青年行了一个脱帽礼,“中原中也,跟我走,你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做。” 他走了两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转头没不耐烦道。 “你干什么?不相信我?” 伏黑惠:“……没有。” 伏黑惠的目光落在地上:“你踮脚做什么。” 中原中也:“……你他妈说谁踮脚啊!!” 伏黑惠清了清嗓子,重新认真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中原中也重新把帽子戴上,按下帽檐,“我不是在帮你。” “只是救首领罢了。” 肉球的扩张越大,需要的养分就越多,但它很快发现,能够接触到的养分都一个个逐渐消失了! 畸形的肉瘤发出怒吼一样的震颤,倏尔扩张比平时更多的倍数,夸张的重量将大楼的墙壁压裂,楼体下沉向泥土逐渐沉陷。 它漫无目的向所有能够够到的方向扩张——却发现很快触到天花板。 那是一个漆黑的、浓稠的半圆形,将他和医院全都笼罩其中。 夏油杰定好最后一个咒钉,掏出无线电通讯。 “喂喂,帐准备完毕——” “虽然强度肯定够,不过。”他松开发绳,捋一把被汗湿的长发,无奈地补充,“悟,别太过火。” “我今年不想再写检讨书了。” 半圆之中,飘浮着白发的男人,看着脚下胡乱扭动的怪物,对着通讯器低笑一声。 “我知道。”五条悟尾音轻佻,“惠他们都已经确定撤离了吧?” 夏油杰点头,“嗯,现在帐里只有你一个人。” “哦,那就好。”五条悟也点头。 咒术界的最强在什么时候最强? 答:当他一个人的时候。 五条悟将中指搭上食指,勾起嘴角。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超脱了时间与空间的领域里,一片纯白中,映出一个闪烁着代表故障的霓虹条码的人形。 他跪在地上,看着身体上不停跳跃的线条,双手机械地活动,抱住脑袋,不可置信地重复。 “不……不行……我……不能……死……” 好像忽然看到救世主,他僵硬地向前方伸出手。 他的身前,五条悟站在那里,静静低头看着他。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能杀死——我——” “我——死了——优——优也会——消失——” 神田川优之所以会在世界中重新出现,就是因为游戏并没有被完全卸载。 也就是说,他仍然是以“角色”的形式活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不再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系统揪住五条悟的裤腿。 “不——能——杀——我——” “不——能——” 而五条悟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轻轻蹲下来。 托着下巴,两根手指,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 系统再次抓住他。 五条悟掰开他。 系统再次去抓他。 “你觉得你是什么?” 五条悟忽然问。 系统的动作停在一半。 五条悟没搭理他,自言自语一样,语气轻快的自问自答,“你知道吗?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很久诶。” 绝对的规则,能够看透一切的视角,诞生自我意识的生命。 当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将一切连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很熟悉。 非常的熟悉。 当五条悟接触到“书”,看到其他平行世界之后,看到世界不一样的结局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规则,视角,生命。 束缚,六眼,诅咒。 “你呀。”他轻轻道,“以为是自己存在,所以,优才存在吗?” 系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五条少爷好笑地摇了摇头。 系统尖叫道,“不——不可能——不——” “不是的。” 系统奋力挣扎起来,“不——你不要——继续说——” “白痴。” 五条悟揪住他的衣领,不顾他的阻拦,投去怜悯的目光。 系统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五条悟站起来,松开手。 那个人形跌落,地面却好像消失不见。 他无限地向下跌落、跌落,在跌落的过程中,身体也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小片晶莹,折射出七彩的痕迹。 五条悟冷漠的看着他,最后那一片消失之前,轻轻道。 “你只是,从优那里诞生的一个诅咒而已。” 无数个平行世界中,无数个死去的克隆体的怨念聚集起来。 没有来世的他们,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来世。 他们将一切最美好的希望给予这个男孩,赋予他最柔软的灵魂,却无法抑制怨念的增长。 活下去,好想活下去。 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那是,就算牺牲所有人,也想要活下去的执念。 空气中,一切烟消云散。 第62章 吐司和果酱瓶(10)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电视里讨论时事的主持人大谈特谈温室效应, 其实观众只剩下退休在家的中年和老年,平板和手机成为新的标配, 涩谷十字路口的行人全低着头,脚步匆匆。 网购是五条悟最近的新爱好,离谱的互联网和他离谱的兴趣不谋而合,以至于短短两个月时间,他把家里的餐具换了三整套,四个形状各异共同点是都很大的猫抓板,五条七彩秋裤,以及数不清的各种毛绒绒的……情趣用品。 把猫狗兔子狐狸和狼各当一遍之后,神田川优愤而没收了他的手机,把网购限额调整到了一千日元。 五条少爷还很委屈,“优明明很喜欢的样子。” 神田川优深吸一口气,试图让他换位思考,“那下次你穿兔女郎的套装?” 五条悟丝毫没有犹豫:“可以啊, 也不是不行。” 他想了想,还补充思考,“你觉得一体式的比较好还是可穿脱比较性感?” 神田川优:“……” “我不管。”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抢过来手机,“我说不行就不行,没得商量。” 五条少爷:QWQ嘤 系统的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这件事完全是瞒着神田川优操作的,确定没有任何残留之后,五条少爷就瞬移回了公寓,在阳台上贴着门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 可怜兮兮地往里面看。 确定卧室里睡觉的人没有任何察觉,在高专洗完澡换完衣服,才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 然后第二天就把阳台的门换成了单面透的玻璃。 神田川优:? 五条悟:没什么, 就是觉得太危险了。 五条少爷义正言辞,“这个世界上的变态实在太多了,还是小心一点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机上搜索的是“单面玻璃承重力”的关键词,还顺便靠上去试验了一下,姿势非常不妙。 神田川优:“……” 说实话最应该小心的变态就是你吧! 神田川优的确没有任何的察觉。 但他就是太没有察觉了。 神田川优不仅没有察觉,也没有任何变化,完全没有恢复记忆的征兆。 对于这一点,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倒是达成了共识。 都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两人都不太希望他回想起死亡的记忆,现在的情况,也算是他们都希望看到的。 离开东京之前,中原中也和五条悟见了一面。 在公寓附近的……天上。 中原中也看着黑发青年背着单挎包,早上起晚了,一边系鞋带一边单脚跳,咬着面包着急忙慌地坐进辅助监督的车里,前往出差的地点,一直没说话, 直到车开远了,才转身跟五条悟打了个招呼。 “那,我就走了。” 五条悟看他迈出两步,抬起胳膊枕在脑后,向下看,“这样就好了吗?” 赭发青年顿了顿,点点头。 “这样的生活挺适合他的。” 当首领的时候,青年一直跟他抱怨,007加班太不人道,朝九晚五就挺好,不想吃药不想应酬想睡觉,问他什么时候接他的班,好让他早日退休过上只拿钱不干活的生活。 可能是这形容太过咸鱼了,说完他还用手指比划出一点点,心虚的补充了一句。 “干一点点活也行,但是要准时下班。”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发现自己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梦想,现在不是都实现了嘛。 至于他们存不存在他的生活里,并不重要。 他攥住兜里那枚五百元的硬币,摩挲表面。 中原中也摇摇头,大步向前,“有事打电话,我都会到。” 机会刚好。 那这次,就让他来做被许愿的神吧。 新年之前的假期,五条少爷提前了几天放,带着神田川优回了趟本家。 五条悟本来是不想带他回去的,主要是一队那帮老油条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电话轰炸催得厉害,他才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宝贝带回去短暂的分享一下。 完全没有出乎意料,神田川优整个被阵势吓懵了,从头到尾任人宰割,多亏五条少爷还在,他们才不敢太过分。 五条悟在本家待了一天就够够的,气压低到不行,挨个跟他们进了一遍训练场之后带着人就走,相信以训练场里的惨烈程度,短时间内这帮家伙也不敢造次。 因为注意力太集中在和家里术师的斗争中,出门要走的时候,才发现神田川优脖子上多了条白色的狐狸毛围巾。 黑发青年乖巧的坐在门廊边等他,穿着鼓鼓囊囊的白色羽绒服,下巴埋在白色的围巾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 五条悟一怔,“哪来的?” “……哦。”神田川优摸着围巾,“夏纪给我的,好看吗?” 五条悟顿了顿,点点头,“好看。” 何止是好看。 这条围巾被下了好多道束缚。 五条少爷转头往回看,训练场的门边,探出一长溜脑袋。 向他比了N个不同的胜利手势,张嘴无声地喊话。 五条悟读出他们的唇语。 【让小熊猫幸福啊,老大】 “啧。”五条悟转回头,揉揉后脑勺的头发,嘴里嘟囔,“多管闲事。” “别理他们。”五条少爷拉起神田川优的手,“走,回去了。” 从车站下车的时候,神田川优被一家排长龙的书店吸引了。 听说是在举行什么最近很有名的“丧系”作家的签售活动,店外面的队排到一个街区外,店里也是人头攒动。 他站在书店门口,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两眼,只看到一抹红色的脑袋。 刚打算走,就被工作人员叫住了。 店员小姐姐鞠躬,递给他一本书,“您好,这是作家让我给您的。” 神田川优莫名其妙,但是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拒绝。 他翻开封面,第一页上写了一句话,但没有署名。 【“缸中之脑”,是一款很有意思的游戏,谢谢。】 五条悟手插着兜,看着书店里若有所思。 放假之前,高专几位现存的单身孤寡人士就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起,打算进行一些跨年活动。 到后来,一些完全不想参加的人也被迫参与了进来。 比如说七海,比如说伏黑惠。 甚至还有凑热闹自己送上门的伏黑甚尔。 这场活动策划的时候,本来是自然而然地把五条悟和神田川优这一对时刻散发着恋爱酸臭气的白痴情侣排除在外的。 然而谁让灰原说漏了嘴,神田川优听说之后,每次因公来到夏油杰的办公室,都用一种期待又不好意思说的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直到夏油杰抽抽嘴角,举手宣告投降,主动邀请,“你和悟要不要一起来?” 因为人多,所以年会分为两部分,学生们一组,老师们一组,吃饭选在比较自由的文字烧店,包了一个大包厢,还有一台老式唱K机。 五条悟和灰原雄争当麦霸,伏黑甚尔明明唱歌跑调到离谱,被五条悟一激也非要上台竞争,最后两个人相对喊麦,被忍无可忍的七海拔了电源。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玻璃窗上攀起精致的窗花。 跨年怎么能不看红白歌会,第二趴当然要选一个有电视的地方,喝得东倒西歪的一帮人,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向了在座房产最多的男人。 神田川优歪头,“嗯?去我家吗?” 对此五条少爷是非常不情愿的。 说白了他本来吃完饭就打算回去过二人世界,谁知道这帮醉鬼不但不解风情还得寸进尺! 还要闹到他的领地去!他才不要自己的窝沾染这帮醉鬼的味道! 五条大猫不高兴了,不开心了,不快乐了,耳朵都耷拉了,尾巴都下垂了,没有亲亲好不了。 一行人顶着雪走到地方,只有五条悟和神田川优是干的。 神田川优打开门,帮客人们准备好毛巾、打开暖桌和地暖,端上茶水和自取的饮料,五条少爷全程面无表情,并想喊他们自己去做。 神田川优在他出口之前捂住他的嘴,单独把拉着脸的五条少爷带进房间咬耳朵。 房间没开灯,窗外的路灯把蓝黑色的天幕染上橘黄,雪花亮晶晶反着光。 青年把他抵在墙上,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脸软软的,呼吸洒在他皮肤上,痒痒的,以至于五条悟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就看着他气鼓鼓的脸发呆。 神田川优气呼呼地扯他的脸,“你听了没有听了没有听了没有——” 五条悟回过神来,赶快求饶,“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但是。”他搓搓脸,顺手揽住青年亲了一口,“今天晚上还有其他人要来。” 神田川优疑惑道,“其他人?谁?” 五条悟趁机又亲他两口,脑袋往他领口里面钻,“过会你就知道了。” 神田川优:“啊啊啊别!你别乱动——哥!呜……” 五条悟很少主动给他介绍什么人。 一般来说,五条少爷都像个绝世大醋包,他就是路上被人搭讪,五条悟都要问清楚那人身高长相星座血型,回来还要多要两个亲亲,活跟受委屈了似的,回家就更别提了。 五条少爷把家当做他的私人领地,别说自己主动带人回来,他带人回来都要发半天的脾气。 五条悟主动带新的客人回家,属实罕见。 五条悟一说,神田川优就惦记上了。 但是他从十点惦记到十一点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于是惦记着惦记着他又忘了。 硝子给他倒了半杯果酒,喝着喝着脑子就开始不清楚,昏昏欲睡到十二点之前的五分钟——门铃忽然响了。 神田川优一激灵,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我去开门!” 环顾四周,一群人该吃吃该闹闹完全没人理他。 神田川优:“……” 他自己去开门了。 打开门,神田川优怔住了。 门外,站着一位披着风雪、穿着西装的赭发青年。 中原中也对上他的视线,又飞速移开。 他磨蹭了一会,两人沉默无言,他应该是想表现得从容不迫,但是话一出口就打了磕绊。 “你、你好,初次——” “你……”神田川优困惑地打断他。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神田川优怔怔地看着他,本能地伸出手,摘掉帽子,摸了摸他的发顶。 “你……”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是不是长大了?” 窗外,大雪纷飞。 神田川优:“诶不是,你、你别哭啊!!”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文野的部分因为把握不好爱情和友情的度,我当时写的确实不咋地……后面我看看能不能在专栏补个免费番外,完结之后专栏现在开的其他免费短篇也会开始填qwq 总之非常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包容!!鞠躬!!全文五块,完结会抽十个全订可爱免费看文,以及惯例的,本文收到过的雷和营养液,我都会自己汇总之后贴在这章的作话 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包容!!建议和夸夸我都收到啦,下本会改进,超超超爱你们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