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饲主是最强》作者：世间梦 文案 我叫五条久，因为我的饲主喜欢吃喜久福。 我的饲主是个完美的男人，除了吃完甜点不洗手就撸我这一点。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我不叫五条喜或者五条福？ 我第一次开口问他的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动了。 诶？难道是因为我没穿衣服吗？ 还是因为，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 虎子入学那天，听说最强的五条老师养了一只猫。 后来，他又听说这猫是教三年级的夏油老师养的。 再后来，他又听说饲主是某爱吃辣咖喱的红发杀手、浮世绘町的滑头鬼、甚至是眯眯眼的银发死神…… 再再后来，他见到了这只猫。 虎杖：……猫呢？说好的猫在哪？？ 这根本就不是猫好不好！？ #cp五条，前期存在大量五夏友情描写QAQ，嘤 #主题曲：眠る猫 内容标签： 甜文 成长 萌宠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五条久 ┃ 配角：五条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只会说话的猫 立意：珍惜现在，迈向未来 第1章 宠物店（1） 涉谷车站前的商业街，新开了一家宠物店。 这话是五条悟听家里的佣人说的，佣人是刚来的，名字叫做吉本玲子，也是个穷苦的命，听说家里的弟弟不争气，赌博欠下了很多钱，为了还债，只好来五条家做工。 对此，五条悟很不理解。 “为什么？” “不是不是。”吉本玲子以为他问为什么要替弟弟还债，连忙解释，“少爷，我是自愿的，毕竟，我也不忍心看到母亲为难……” “不是。” 年仅十岁的五条悟穿着印着蜻蜓花样的昂贵和服，睫毛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冰蓝的瞳仁敷衍的转向眼角。 “我是说，为什么要还债？” 少年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却已经显出隐约的狂妄。 “还不起，又怎样？” … 五条悟有狂妄的资本。 天生六眼加上继承的无下限术式，更别提他的天资聪颖。 他就像一块吸水的海绵，快速吸收着五条家几百年来储备的知识和技巧，成长之快，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五条悟将会成为席卷五条家的一场风暴。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甚至，成为席卷整个咒术界龙卷风。 虽然但是，龙卷风此时也只是个脾气差的小鬼头，踩着围墙边的野槐树，□□溜号翘课偷跑。 围墙里，丢了少爷的五条家乱做一团，佣人拿着扫帚满院子跑，在役术师各显神通，目的只有一个，找人。 找全家族的希望。 而跑丢的希望本人，五条悟穿着印着猫头的卡通卫衣和短裤，露出一截白到发光的小腿。 他拍拍身上落下的槐树叶，两手揣在兜里，踢开一颗小石子。 圆圆的卵石顺着斜坡，咕噜咕噜滚下山。 去哪呢。 五条悟走神地想。 算了，就去那家新开的宠物店吧。 第2章 宠物店（2） 宠物店开业促销，买宠物送用品。 招牌是上好的竹松木，装修是典型的日式风格，左边是猫，右边是狗，临街最显眼的玻璃橱窗里，端坐着一只雪白蓬松的波斯猫。 湛蓝的眼睛像弹珠汽水瓶口的玻璃珠，折射着破碎又闪亮的反光。 当然，猫很优雅，价格也很美丽，人群进进出出，还是看热闹的居多。 黑色短发的男孩长着一双眯眯眼，穿着黑色的短袖短裤，站在橱窗外盯着猫看。 五条悟插兜走到他旁边。 “你喜欢猫？” 眯眯眼的男孩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猫。 “说不上。”他顿了顿，又补充，“就是觉得还挺好看的。” 男孩的眼珠转了转，瞥了眼五条悟身上的猫头，反问回去。 “你喜欢猫？” “不喜欢。”五条悟回答的很干脆，“太弱了，不好玩。” 男孩怀疑，“那你这衣服……” “不是我自己选的。” 男孩：“……哦。” 五条悟不爽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男孩若无其事地转回头，视线转向柜台的方向，“我是想问，你——看到了吗？”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斯文的银框眼镜，拎着发亮的皮质公文包。 乍一看人模人样，只是后方一米之内，就好像被什么清空一样，无人接近。 另一种视角里，膨胀扭曲的怪物长了挤满一身的眼睛，短胖的肢体在空气中挥舞，抓住一切实物，塞进滴着口水、长满獠牙的嘴巴。 大大小小的眼睛不规则的转动，突然停下了一个、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眼睛最后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和两人视线相接。 五条悟：“哇哦。” 男孩警铃大作，拉住五条悟的手就想转身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被发现位置的咒灵张开嘴，一声刺耳的尖笑，头部瞬间膨胀，一瞬间充满了整个宠物店，挤破了头顶的悬吊灯，一口吞没优雅的波斯猫，獠牙像撞碎玻璃一样撞破橱窗。 男孩心脏一提，握住五条悟的手下意识攥紧，死死的闭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他小心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尖利恶臭的獠牙停在白发男孩的头顶，距离额头只有一公分。 那人仍然面无表情的站着，就好像仿佛眼前下一秒就会闭合的血盆大口并不存在。 “中奖了。”五条悟缓缓伸出一只手，“那就让我们……” 男孩呆呆的站在那，那人从容仿若神明，冰蓝的瞳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虽然跟他一样的个头，却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场。 下一秒，五指接触，五条悟瞬间露出嫌弃的表情，他猛地把咒灵往后一推，莫名其妙看了旁边的男孩一眼—— “你愣着干什么？” 飞快转身，抬腿迈步。 “还不快跑！？” 男孩：“……” - “你叫什么名字？” “……夏油杰。” “很好，杰。”五条悟一边跑，一边面无表情地自来熟道，“既然你能看到咒灵，术式是什么？能把这家伙解决掉吗？” 夏油杰：“……术式是什么意思？” “切。”五条悟偏过头，嫌弃地啐了一口，“非术师家庭么，倒霉。” 夏油杰：“……” 这人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啊？？ 大敌当前，再猪的队友也轮不到自己选择。 咒灵拖着昏倒的西装男在后猛追，两人一个急转弯，抬头却发现是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五条悟后退半步，右手揪住夏油杰的衣领，足下发力，大步向前一冲——风吹起他飞扬的短发。 半空中，他靠近浑身僵硬的夏油杰的耳边。 “既然你没办法，那就听我的，过会我们这样……” - 五条家的宅院里，几人正在对峙。 “怎么又跑了！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怒吼的人是五条家的管事，也是五条悟的堂哥，五条夏树。 和五条悟的其他同辈一样，他的咒术天赋仅仅止步三级。 毕业后放弃辅助监督的工作回到本家，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为的就是辅佐刚刚诞生的天才，五条悟，并支持他成为下一任家主。 御三家里，五条家人丁不算稀少，有咒术天赋的人却是寥寥，以此为代价换来的，就是五条悟，这个天才人物的出生。 如果说五条悟是改变历史的车轮，他们，则将会是历史车轮上不可缺少的轴承。 五条夏树一直这样坚定的认为。 但显然，现任家主对此持有不同意见。 “跑就跑了，一个小鬼。”他哼嗤一声，“继承了六眼和家传术式我才给他点面子，你们不会还真当什么宝贝供着了吧。” 五条夏树正在训斥巡逻的护卫队，听到这话，皮笑肉不笑，“家主这话恐怕有失偏驳。” “如果继承六眼和无下限的悟都算不上宝贝，那两者都没有的您，又算是什么呢？” “你！”站在家主身边的术师上前一步，“家主在此，你怎可如此无礼！” “我为什么无礼某些人自己清楚。”五条夏树冷笑一声，“家里五个一级术师，连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都看不住？我看你们的等级都喂狗了吧！” “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悟出了什么问题，五条家的资产，你们一毛也别想拿出来！” “五条夏树。”术师忍无可忍，“你不要太……” “行了行了。”五条家主不耐烦地打断他，“火气那么大做什么，我只是说你们太着急，又没说不找？” “再说了。”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急有什么用？以那孩子的能耐，执意想跑，你们，能找到他在哪吗——” 家主的话音未落，佣人便大喊着从门外跑了进来。 “少爷、少爷……少爷找到了！” 五条家主面色一僵。 五条夏树喜上眉梢，连忙问，“怎么回事？怎么找到的？他人在哪？马上派护卫队去接！” “这、这个……”佣人吞吞吐吐地指了指屋子里关着的电视机，“具体的，您自己看吧……” 五条夏树乐呵呵地打开电视——笑容僵在脸上。 电视上是转播的新闻画面，两边的人群分开一条通道，一黑一白两个小孩疾驰而过。 后面……后面跟着一个飘浮悬空，全/裸的男人。 主持人拿着稿子，满脸都写着怀疑人生。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上午九时三十七分，涉谷商业街，一男子……全/裸在空中飘浮？疑似正在追赶前方的两个小孩子？？” “接下来，让我们连线现场记者……” 第3章 宠物店（3） “这样……”夏油杰手里拽着男人的西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真的就行了吗！？” 五条悟明明和他跑了同样的距离，此时却面色如常，拉住他的手臂，往旁边一闪，躲过咒灵一次膨胀攻击，肯定道。 “没问题……吧。” 他顿了两秒。 “只要他们看到了就没问题。” 夏油杰：……什么玩意！？这听起来非常有问题好不好！！ 但身后的咒灵并没有给他留下质疑的空间，肿胀的怪物再次膨胀，这次居然膨胀成了两个！ 眼看前面那个张着嘴，就要咬到落在后面的夏油杰，五条悟一个急刹车，以自己为支点，一个旋转顺势把夏油杰甩了上去。 身形反转，风呼呼灌进领口，夏油杰的余光扫到人群好奇议论的表情，崩溃地问。 “他们——是谁？” 黑色粘稠液体从穹顶铺开，向下形成一个半圆，原本看不到的咒灵，一点点在普通人面前显形。 围观的人群刚刚还看热闹看到飞起，一转头纷纷逐渐呆滞，随后爆发出高声的尖叫，恐慌地四处逃窜。 五条悟挡在夏油杰的身前，膨胀出的咒灵前后衔接，撞击在一起，咕嘟咕嘟地合并，多条畸形的肢体并用立身，完全不记得教训，再次对着五条悟张大了嘴。 然后，就像被灯泡卡住嘴的野兽，停在距离五条悟咫尺之处，动弹不得。 但这一次，身后，几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凭空窜出，刀光闪过，咒灵四分五裂。 “喏。”五条悟重新把两手揣回兜里，抬起下巴，这才回答他，“他们——来了。” 夏油杰：“……” 咒灵的肉块四散消失，西装男的裸/体跌落在地上。 黑衣人们把刀收进刀鞘，一部分靠近五条悟，一部分收拾残局。 夏油杰站在包围圈的外围，捂着胸口，好半天才把气喘匀。 这也太刺激了。 虽然他一直能看到这世界上存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这么大体积、这么奇怪的形状、如此亲密接触，还真是第一回 。 而且…… 他的转头看向被黑衣人包围的五条悟。 那小孩说过的，术式、术师，什么意思？ 夏油杰正走神，余光里突然有光芒一闪。 什么—— 是眼睛！ 他的瞳仁一缩，向五条悟的方向伸出手。 “小心——” 夏油杰的话还没说完，黑暗已经笼罩在五条悟和黑衣人们的头顶。 原来，那只咒灵被分割之后，有一部分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弹上了天空！ 头顶上，小小的肉团膨胀成硕大的肉球，嘴角从一端裂开，一直裂到另外一端，半秒的功夫，肉球凭借重力快速落地，砰一声嵌进地表，巨嘴的两端咬住水泥地面，用力合拢。 地面破碎，发出牙酸的咯吱声。 夏油杰不禁睁大了眼。 怎么会…… 事情发生的太快，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被咒灵吞噬的几人，膝盖一软，坐在了地上。 结束了……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夏油杰的鼻头不禁有些酸涩，只是，眼泪还没出来。 包住五条悟的肉球腾一声——从上面破开一个大洞。 白发的少年举着不断冒出黑色咒力的拳头，嫌弃地甩了两下。 “好恶心。” 随后，黑衣护卫们纷纷劈开咒灵的外壳，开始收拾残局。 夏油杰：“……” 夏油杰神色复杂。 五条悟奇怪的看向他的方向。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夏油杰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抽抽嘴角，把刚才一瞬间产生的那么一点点遗憾收了回去。 “……你既然能打到他，为什么早不打。” 五条悟：“长得太丑，我不想碰。” 夏油杰：“……” 这家伙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拉着他跑了三个街区啊！三个街区！！ 夏油杰无语凝噎，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洞的短袖。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打算转身跟这个小孩永世不再相见。 什么术式什么术师，老子不奉陪了！ 和这家伙呆在一起，不被这怪物弄死也迟早被气死！ 但五条悟显然并没有get到他的决绝，他活动了一下脖颈，视线下移，停在他的脚边，突然出声。 “等等。” “哈？”夏油杰以为在叫他，不耐烦的转过身，“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我说的不是你。” 五条悟朝他走过来——在他右边蹲下，伸出食指，按向夏油杰的脚边。 “我说的，是它。” 夏油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那是一个圆圆的小肉壳。 它长得和那个恶心巴拉的咒灵不一样，是嫩嫩的粉色，摸起来有点磨砂的触感，表面却很光滑。 而且，它似乎能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两下，悄悄试图滚着离开。 却被五条悟一根手指按在原地。 夏油杰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也蹲下来。 “这什么时候滚过来的？” “刚才。”五条悟回答，“那东西张嘴的时候，从里面滚出来的。” 他又用力碾了碾，“应该是咒灵之前吃掉，还没消化的什么东西……” 但还是挺奇怪的。 普通的生物，被咒灵吞下肚子的那一刻，应该就直接嗝屁了。 况且，六眼告诉他——这里面的东西，还流动着一股微弱的咒力。 可是，这么小的球。 五条悟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比划了一下，就算按直径算，这圆球也就跟他的手掌差不多长。 这里面能有点什么带咒力的东西呢？ 五条悟歪过头，往里面输入了一点咒力，玩耍似的按着肉球前后转了几圈。 那肉球先是一跳，然后像心脏一样，一鼓一收，这样重复了几次，前后摇晃两下，突然静止下来，两秒后——突然裂开。 手指突然下陷，触感是毛绒绒的温暖，柔软得像藏在云端的鹅毛。 五条悟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透过遮挡的球壳，六眼第一时间传来了影像。 那是一只手掌大小的小波斯猫崽。 雪白的毛发蓬松，湛蓝的眼睛像弹珠汽水瓶口的玻璃珠，大概是刚才随着肉球滚了好几圈，冰蓝瞳仁微眯着，后脚叉开坐在靠在背后的球壳上，满眼迷茫。 它晃了晃小小的猫头，抖抖耳朵，伸出粉色的小舌头，下意识往身边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喵~” 第4章 五条久（1） 五条宅邸，流言愈演愈烈。 “诶，你听说了吗？”切菜的厨娘眉飞色舞，“五条少爷从外面捡了只有咒力的猫！” “什么？一只猫能用咒力？”颠勺的大厨不屑一顾，“怎么可能！我看啊，八成是带回来了长得像猫的咒灵吧！” 休息时间，负责清洁宅邸的佣人聚成堆，叽叽喳喳的讨论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五条少爷带了只像猫的咒灵回来！” “真的吗真的吗？像猫的咒灵？可爱吗？会不会也很强？” “不知道……”扫地的佣人略作思考，“但是少爷那么强，带回来的咒灵肯定也不弱吧！” “那可是悟少爷，肯定是带了个很强大的咒灵回来！” “就是就是。”擦玻璃的佣人骄傲的抬起头，“我就说，少爷出门肯定是有深意的！” 她神秘兮兮地弯下腰，“我们少爷可是天才，怎么会乱跑呢？要我说——说不定啊，他跑出去，就是为了抓这咒灵回来！” 围墙外，天高气爽，巡逻的护卫队里，一个好事的向同伴们招了招手。 一群人神秘兮兮地凑到一起，十几个脑袋凑成一圈。 “诶，你们听说了吗……” 他瞪大眼，满脸惊恐。 “少爷早上出门，其实不是乱跑——而是为了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咒灵，满足他的特殊癖好！” “少爷终于变态到抓咒灵发泄了！” - 房间里，形象已经被下人妖魔化的五条少爷，此时别说折磨“咒灵”，根本就是在被“咒灵”折磨。 这世界上最难的事，不是抓到一只能用咒力的猫。 而是你抓到一只会用咒力的猫——还要给它洗澡。 “您就下来吧。”下人苦苦哀求，“求求您了！” 小波斯猫崽坐在高高的书柜上，充耳不闻，甚至还天真无辜地歪了歪头。 书柜是前后悬空的样式，除了摆放一些咒术相关的书籍，还摆了些昂贵古董摆件。 猫是悠哉，把旁边的下人吓得腿直抖，语气听着都快哭了，“猫、猫老爷，您您您、您可小心着点，那瓶子两千万呢……” 猫老爷优雅地站起来，优雅的走起一字步，软蓬蓬的白毛优雅的擦过冰纹的古董花瓶。 下人：“呜呜呜！中国的青白釉刻花龙首执壶！” 猫崽晃晃尾巴，尾尖在擦得发亮的砚台四周反复横跳。 下人：“呜呜呜！高桥赖雄的水墨砚台遗作！” 小波斯猫半蹲下来，伸出后爪挠耳尖，震得下一层的黄铜古镜噼里啪啦直颤—— 下人：“呜呜呜！吉信川雅大师留下来的古镜！” 五条悟：“……你好吵啊。” “求它有用吗？它又听不懂。” 五条悟给了下人一个嫌弃的表情。 “这种时候，就要讲究策略。” 五条少爷信心满满地说完，从身后掏出一根——鸡肉味的猫条。 “喏喏。”五条悟伸出猫条，上下晃动，发出引诱的声音，“猫猫，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小波斯猫打了个哈欠，耳朵一抖一抖，用实际行动表现了什么叫做无动于衷。 五条悟动作一顿：“……没事，我还有别的办法。” 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根半米多长的逗猫棒。 把下人都看呆了。 他吞了口唾沫，弱弱地发问，“少爷，这看起来好像有点像家主养的那几只孔雀的尾巴毛啊……“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一晃，“你管他是什么，好用就行。” 被薅秃的孔雀果然不是白薅的，小猫崽对逗猫棒的兴趣显然大于猫条，探头探脑的伸爪子去够，快够到的时候，五条悟往后一缩。 猫崽又往前伸了一点——眼看够不到，果断又缩回去蹲坐好，尾巴一晃在屁股边围一个圈。 五条悟再伸出逗猫棒。 猫崽又探出头。 这一次它好像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接近，连爪子都懒得伸，五条悟晃了几下，猫崽反而兴致缺缺地把头缩了回去，懒懒地在书架上盘成一个猫饼。 五条悟只好继续把逗猫棒向前伸。 就在这时，猫崽突然抬头，猫瞳闪过一道精光。 趁其不备，一爪子勾掉孔雀毛——转身留给五条悟一个屁股。 五条悟：“……” “没事。”五条悟丢掉手里的逗猫棒，“我还有最后一招。” 杀手锏，是传说中的猫毒品，没有猫能够抗拒的东西。 木天蓼。 ……看来也只是个传说而已。 猫大爷在书柜上玩孔雀羽毛玩的不亦乐乎，严格遵循文明道德倡导，远离黄赌毒，对下面开盖的猫毒品丝毫没有兴趣。 下人提议：“是不是放的不够近？” 五条悟从罐子里拿出一点，撒在负伤的逗猫棒上，往猫崽的方向凑。 猫崽这回果然探出了头，小心的闻了闻。 下人兴奋地喊出声，“闻了！它闻了！” 谁知道，刚闻完，小波斯猫就迅速缩回头，做了一个非常生动形象的嫌弃动作——张开嘴干呕了一声。 五条悟：“………………”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 试图忍耐……忍你大爷。 他撸起袖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少爷拉伸了一下胳膊，膝盖一屈，黑色的咒力涌现，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向猫崽冲过去。 猫崽耳朵一立，孔雀毛叼在嘴里，后腿一蹬就窜向另外的方向。 “别——小、小心啊！” 下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幸亏小波斯猫途中开启技能完美闪避，高速移动之中闪过了路过的每一个文物。 然而，下人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放下来——五条悟就跟着窜过去，然后稀里哗啦不分敌我地把书和古董全部挤掉。 下人：“……” 大意了呜呜呜。 没想到真正要防的是自己人！ 五条悟咬牙切齿：“今天不抓到你，我就不姓五条！” 哗啦啦破碎的都是金钱的声音，下人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手脚并用去接那些掉落的文物，听到五条悟这话，居然还有空回应，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更惨了。 “不行啊呜呜呜少爷呜呜呜您不姓五条我们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五条悟：“……” 五条悟一手抓住试图空跃的猫崽，无语的一瞬间，手里的猫崽一呲牙，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他手一松，猫崽便灵活地从他的手中滑落，空中转身完美落地。 五条悟见状立刻转身，扒住书柜，借力一蹬。 书柜全部倒下，文物古书哐里桄榔倒了一地，还产生了连锁效应，带翻了房间里的其他家具，下人捂住胸口，一瞬间差点心梗。 倒塌的书柜压缩了猫崽的行动路线，五条悟前跃几步，想借机把它逼进死角。 却没想到，下一秒，拉门嗖一声被拉开。 “您好——” 夏油杰从外面拉开门，下意识抱住迎面扑来的猫崽。 小波斯猫顺从地窝进他的怀里，脑袋亲近地在他的下巴上蹭来蹭去。 还放下孔雀毛，伸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夏油杰扫过屋里的一片狼藉，倒吸一口气。 转头看向刚才刹不住车、一头扎进了院子的五条悟。 “悟，你干什么呢？” 五条悟站起来抹了把脸，坚决维护自己的酷哥形象。 “……没什么。” 他看向正在夏油杰怀里肆意撒娇的猫崽，那模样——乖顺、可爱、温和。 和刚才上牙上爪子对他的架势完全判若两猫。 五条悟：“……” 他顿了顿，还是屈辱地问出了口，“你会给猫洗澡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 夏油杰莫名其妙，穿过猫崽的两只前爪，握着肚子把它举起来，问道。 “什么猫不猫的，你还没给它起名吗？” 五条悟：“……起了。” 他看了眼夏油杰怀里的猫，故作冷静道。 “小王八蛋。” 第5章 五条久（2） 小王八蛋表示并不接受，并毫不客气地往起名的大王八蛋脸上糊了一爪子。 “悟。”夏油杰惊奇地把猫举起来，“它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啊。” “别瞎想。”五条悟顶着脸上的爪印，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是普通一只猫，你漫画看多了吧。” 好主人不和猫斗，大少爷立刻调转枪头，把多余的嘲讽倾泻在旁边的人身上。 “喂，别看了，大哥，再看它也不会变成美少女的——” “诶！很痛诶！你干嘛突然打我！” -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几天，但重逢后的第一个十分钟里，五条悟就让夏油杰身临其境地回想起了那种拳头发痒无处施展的感觉。 五条悟成功做到猫嫌夏油厌，还理直气壮地直嗷嗷。 “喂，来别人家做客还打人？这就是你做人的态度吗！？” 夏油杰面无表情，“不知道，我做人总共也没两年。” “但有一件事我知道。”他眯眼微笑，“现在不打你，我做人的今后几十年，一定会后悔。” 五条悟：“……” 夏油杰来五条家是有正事的。 咒术界一向人丁稀少，因此，人数优势就格外显著。 就算是代代都是咒术师的御三家，遇到了拥有咒术天赋的孩子，也是需要拉拢一下的。 那天，夏油杰回到家的时候，五条家的人就已经和他的父母相谈甚欢了。 来人文质彬彬，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和皮鞋，自称是知名企业家，想要投资未来，筛选一批有潜力的孩子，定期调查、培训，研究科学正确的教育方法，还可能拍成纪录片，供后人学习研究。 夏油家是典型的精英家庭，对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视，双方那简直是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然后就在象征性过问夏油杰的自身意愿后，飞快把他打包送进了这个据说可以“锻炼坚强意志（面对咒灵不被吓哭）”、“学习防身技巧（怎么打咒灵）”、“训练生存技能（怎么从咒灵手里活下来）”的童子军暑期训练营。 很显然，那人并没有告诉夏油杰的父母——这个训练营目前只有两名学员，并且，问题儿童的浓度是百分百。 问题儿童一号五条悟，去隔壁的房间换上下人拿来的外衣，看着抱着猫坐在沙发上的问题儿童二号，一脸同情和嫌弃并存的“我就知道”表情。 夏油杰：“……难道那个忽悠我爸妈的人就是你？” 五条悟抱起胳膊，“我才没那么无聊。” 他顿了顿，问道，“你是自愿来的吗？” 猫崽用爪子扒在他的领口荡秋千，夏油杰无奈地举起双手，“你看像吗？” 五条悟看了看猫，又看了看他——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问。 “那，想不想来点刺激的？” 自从能看到咒灵以来，夏油杰就感觉没有什么事是刺激的了。 在别的男孩子还在为电视上的英雄为正义战士痛哭流涕的年纪，他已经学会面无表情地用家里的榔头砸死溜进屋子的蝇头了。 毕竟，长满眼睛的怪物和被咒灵吞吃的残缺肢体，应该是一个十岁孩子人生里能遇到的最大挫折了。 因为遇事过于淡定，还曾经被父母怀疑存在反社会倾向，无法感受到正常的人类感情。 被拉去做问卷的那一天，夏油杰温声细语地把给他做咨询的医生关怀了一遍，然后忽悠对方给他打了一个真情实感的一百分。 夏油杰：“什么刺激？” “带上那个小王八蛋。”五条悟指了指地下，“跟我来。” 第6章 五条久（3） “这……”夏油杰抽了抽嘴角，“就是你说的刺激？” 面前是富丽堂皇一座浴室——猫浴室。 功能齐全，干湿分离，玻璃幕墙把各个区域隔开，各种宠物用品琳琅满目。 让人怀疑是不是打劫了宠物店。 始作俑者吊儿郎当地站在旁边，瞎扯起来丝毫没有半点欺骗朋友的羞愧感。 五条悟：“□□，兽耳美人出浴图，不刺激吗？” 夏油杰：“……这是只公猫。” “哦——”五条悟瞥了一眼猫，飞快换了个说法，“兽耳美男出浴图，不刺激吗？” 夏油杰：“……” - 来到五条家之前，夏油杰对即将到来的夏令营生活产生过许多遐想。 咒力！咒灵！咒术师！ 困扰他许久的怪物终于有了定义，那好像是一个神秘又未知的世界，第一次接触疑似同类的存在，难免感到有些兴奋。 他想过自己会经历荒野生存、咒灵大逃杀以及红蓝军对抗战等等——但唯独没有想到，真正在等待着他的副本。 是新手养猫教程。 小波斯猫乖乖地蹲在木盆里，白毛被白色的泡沫替代，粉色的鼻头呼出一口气——吹出一串小泡泡。 不知道为什么，猫崽在夏油杰的手里就要乖的多。 夏油杰把洗干净的猫崽用干毛巾包住抱起来，拿到放吹风机的地方吹干。 波斯猫崽眯着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的板凳上，玩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游戏机。 看到这主宠和谐的一幕，不爽地啧了一声，脸扭向一边，单手托着下巴嘟嘟囔囔。 “……叛徒。” 夏油杰：“你说什么？” 五条悟大声喊，“洗好了吗——” 夏油杰关掉吹风机，猫崽闭着眼翘起屁股，噼里啪啦一通甩毛，起身重新在毛巾上蹲好，一身白毛因为静电炸成一团。 夏油杰：……噗。 他把手伸出来，猫崽探头闻了闻，随即灵活地一跳，小小一团窝进他的掌心，传来软软的、温暖的触感。 ……好可爱。 夏油杰假咳了两声，转头试图掩盖住失态。 “好了。” 他若无其事地把昏睡的猫团揣进兜里，向五条悟走去。 “你就不能不叫它小王八蛋吗？” 五条悟打着游戏，随口道：“那叫什么？” 夏油杰一噎，“就，起个正常一点的名字之类的……” 五条悟放下游戏机，摸着下巴想了想。 “杏仁豆腐。” “芝士蛋糕。” “喜久福的毛豆生奶油大福。” 夏油杰：“……” “……那些只是你喜欢吃的甜点吧。” 他无语凝噎，“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养它啊？” 五条悟沉默了两秒，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杰——” 他拖长声道，“你想选什么训练套餐？夏令营。” 夏油杰：……原来还真有这个劳什子夏令营吗。 - 说是夏令营，不如说是五条家内部暑期交流会更加贴切。 并且，这场交流会不仅决定家族内术师的地位排名，还关系到最根本的利益——家族禁书库钥匙的归属权。 五条家的主殿里，坐着一位身穿和服的中年男人。 他背对大门，面前是一顶有些年头的佛龛。 佛龛里没有照片，只供着一台模糊了字迹的排位，香炉上方青烟袅袅，男人低声诵经，时不时敲响铜铃，在大殿中发出清脆的回响。 五条夏树跪坐在侧位，不耐烦地摘下西帽。 “家主大人，我们在此商议已有两个小时，是时候有所定夺了。” 他顿了顿。 “考虑到今年的特殊情况，交流会的方式，是否也应相应改变？” “说的倒是好听。”对面的术师嗤笑一声，“说到底，不就是为那个小鬼改的规则吗？五条家的交流会年年都是对抗形式，今年改成搜寻咒灵，不就是把钥匙送到了那小鬼的手上？” 五条夏树微笑，“说的没错。” “毕竟今年五条家术师大规模出现伤亡，以至于竟然需要一个‘小鬼’上场比赛——关于这件事，恐怕也有些蹊跷吧。” 他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五条家主，五条志雄，意味深长道。 “家主大人，您说对吧？” “有什么蹊跷？”五条志雄转过身，迎上五条夏树的目光，“咒术师本来就是这样，当我们决定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刻，就已经和死亡紧紧相连。” “而这些。”他抬起下巴，“夏树你恐怕无法体会吧。” 五条夏树脸色一黑，张口刚要反驳，就被五条家主打断了。 “交流会形式改为咒灵对抗，可以，搜寻形式六眼的优势太大，我看不如采用擂台式，地点还设在后山，至于咒灵……” 他一挥手。 “就用咒具库里那几个老朋友吧。” 此言一出，下面的几个术师都白了脸。 “家主，万万不可……” “那些咒灵不能轻易放出来啊，万一出事可不得了！” “就是就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见状，中年男子忽然拍桌狂笑起来。 他的笑声突兀地压过下面的嘈杂议论，以至于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他停下笑，似鹰的目光扫过下排，玩味道。 “你们，怕了？” 下面雅雀无声。 五条志雄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五条夏树的身上。 “没事。”他突然做出一副爽朗的表情，“出了事我担着，我们今年不是有天才吗——” 五条志雄挑衅地挑了挑眉。 “就让我们，看看天才的本事吧。” 第7章 五条久（4） “训练套餐？” 夏油杰一愣，“那不应该是老师来确定的吗……等等。” 他的动作一顿，慢半拍想起来，从拉着行李被轿车送来五条宅邸，到被仆人领到五条悟所在的书房前，再到现在莫名开始给猫洗澡—— 这整个过程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夏令营成员”，统统都完全没有出现过。 夏油杰突然陷入了沉默。 要么，就是他来早了，夏令营还没开始。 要么…… 这个夏令营的老师和其他成员，难道。 统统都是五条悟一个人？？？ 夏油杰瞳孔地震，眼神逐渐诡异起来。 猫崽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从夏油杰的兜里探出头。 眼皮耷拉一半，露出生动形象的嫌弃表情。 五条悟：“……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大少爷头顶十字，“有什么不满的吗啊？你们这群混蛋！” - 五条少爷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和猫如此蔑视过！ 他出生自带六眼，还顺便觉醒了术式，无论是说话、走路、学习，还是咒力的控制、术式的运用，都比同龄人远超前不知道多少倍，甚至超过很多努力多年、但天赋平平的成年人。 而这些，还是建立在，他基本没怎么认真努力的基础上。 他是天才——而且是完美的天才，你找不到他不擅长的东西。 这个世界是唾手可得的。 如果说在普通人的眼里，世界是一匹桀骜不驯的怪物，那在拥有六眼的五条悟眼中，世界就是温顺的小白狗，听话、透明又简单。 因此，有人崇拜他、仰慕他，将他推举为神。 也有人嫉恨他、排斥他，生怕他篡夺自己的地位。 但这些，对五条悟来说，都是变相的，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 而不是像面前这一人一猫一样。 那眼神，就是纯粹的怀疑。 夏油杰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遍——个头还可以，长得挺好看，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小屁孩。 当然，臭屁到这种程度，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可能还真得有两把刷子。 但当老师就有点着急了吧？ “呃，悟，该不会。”他不确定地问，“难道，你就是夏令营的老师？” 他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十分担忧地问了一连串。 “你今年多大？之前教过人吗？夏令营没有其他人了吗？啊，我们上保险了吗？” “教学事故的话，五条家赔不赔啊……” 五条悟：“……” 五条悟臭着一张脸，越听越往上窜火。 不行？他五条悟的字典里就没有不行两个字！ 上一个质疑看不起他五条悟能力的诅咒师，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没有，不赔，爱上不上，夏令营就咱俩，我教你绰绰有余，至于能教我的人……”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个世界大概不存在。” “你往多元宇宙寻摸一下长大之后的我，可能有。” “兄弟，不是我说。”夏油杰神情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样以后是要被打的。” “不信啊？”五条悟咬着后槽牙，“你咒力到哪个等级了？我证明给你看！” 等级？ “不知道。”夏油杰挠挠头，手上窜出一抹黑色的气息，“你说的咒力，是这个吗？” 那天看了五条悟打怪时候的表现，他回去就自己试了一下。 放出来很容易，一直稳定输出的话，时间长了还是有点累的。 五条悟也有点意外。 上次遇见的时候，夏油杰还只是单纯能看到咒灵，他也没想到，只是看到他用一次咒力，这人竟然就能复制出来。 这天赋…… 他的表情没变，但语气稍微正经了一点。 “对，就是这个。” “明天早上六点，来我房间门口，我带你去后山的训练场。” 夏油杰一副牙酸的表情，“早上六点……” “对，六点。”五条悟冷酷道，“不见不散。” 夏油杰其实不太情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吧。”他妥协道，“那今天就没其他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夏油杰转过身走了两步，五条悟却臭着脸站在后面没动。 他停下脚步，又侧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五条悟的表情好像更不爽了。 “有。” 他的视线看向其他的方向，向前伸出手，半天才说出口。 “……猫。” 夏油杰：“……” 五条悟：“……喂，你那是什么眼神，那本来就是我的猫，喂！” 第8章 五条久（5） 夏油杰把猫崽递到五条悟手里的时候，就差放上一曲洗脑BGM。 《请你把你的女儿嫁给我》 但他的角色不是“嫁给我”的“我”，而是“你的女儿”里那个“你”。 五条悟不由分说地插进他的BGM里，随手把睡成一颗球的猫团子滚进兜，猫崽惯性地滚了三圈，头晕脑胀地从蓬松的白毛里抬起头。 呵，猫。 五条少爷转头往房间走，两手抬起，交叉在脑后。 不就是一只猫吗—— 五条悟看着山顶将沉的红日，眼神游移，撇下嘴。 招不招猫喜欢这种小事。 他才不在意。 ……他分明就在意爆了。 五条悟住在宅邸的偏殿，是最靠近后山的位置，也是安保力量的最深处。 负责清扫的佣人穿着传统的日式和服，袖子和裙摆用绳子挽起，看到五条悟回来，纷纷起身鞠躬，“少爷，欢迎回——” 她们的话说到一半，在看清少爷的模样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微微停顿了一下。 句尾迟疑的上扬。 “……来？” “嗯。”五条悟臭着脸，“准备晚餐，然后放热水，再拿一套换的衣服。” “哦、哦……好、好的！不过，少爷……” 佣人们的视线扫过五条悟脸上灰扑扑的爪印和草根，最后停留在头顶——弓背炸毛，龇牙咧嘴，咬着他脑壳不放嘴的小波斯猫身上。 领头的奶妈咽了口唾沫，语调停顿了一下。 “需要，我拿医药箱来吗……” 五条悟：“……” 五条悟不留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低低从喉咙眼蹦出三个字。 “不，需，要！” 他冷静了几秒，才补了一句。 “……去，把它的猫粮和猫窝从书房搬过来。” 五条悟面无表情，把猫崽从自己的头上“撕”下来。 “今天开始，这小王八蛋跟我睡。” 太阳落下西山，天幕逐渐暗沉。 五条家的偏殿亮起明黄的灯火，佣人来来往往，影子照在和式拉门上，闲言碎语穿插其间。 “少爷怎么突然想起那只猫了，之前不是一直放在书房让人照看吗？” “谁知道，少爷不一直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你看那表情，说不定是今天不高兴，想要……” 吉本玲子站在人群的边缘，光从上面照下来，刘海在脸上投下阴影，掩去表情。 “也、也许……” 佣人们的视线纷纷转向她的方向。 吉本玲子紧张地抓住胳膊，指甲嵌进肉里，抖声开口。 “——” 起居室里，五条悟正在试图和猫讲道理。 “没有，我。”五条悟指指自己，食指交叉成十字，又指指猫眼前的猫粮，“就没有这个。” 做了一个OK的手势，深沉道。 “懂？” 对面的生物显然是不懂的，猫崽后退半步，弓起背，猫瞳竖起，从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 五条悟不耐烦地伸手去抓它，“叫什么叫，明明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不就是在书房扔了几天吗！ 这猫怎么这么记仇？ 再说，扔书房也是为它好…… 猫崽一跃而起，躲开他伸出的手。 五条悟一翻手背，握住他的肚皮，小波斯猫瞬间炸毛，呲牙就往下咬—— 两颗虎牙悬停在五条悟的手上。 “啧。”五条少爷成功捕获，嘴里还直嘟囔，“之前让着你，你还真当我好欺负了。” “少爷。”门被拉开，吉本玲子端着餐盘跪坐在门口，“晚餐好了。” “哦。”五条悟玩着手里的猫，随意道，“放那里吧。” 他注意到手里的猫崽挣扎的动作放缓，注意力明显集中到了门口的餐盘上。 今天的晚餐是三文鱼刺身、香煎秋刀鱼、蒜蓉西蓝花和鲷鱼味噌汤。 哦—— 五条少爷挑眉。 “你想吃吗？” 大少爷潇洒地一放手，“给你了。” 小波斯猫重获自由，却没冲着餐盘去，警惕地在旁边走了两圈——回头看了五条悟一眼，直接窜上了房间里最高的衣柜。 “喵~” 五条悟：“……” 五条悟也烦了，自顾自把餐盘端起来，“爱吃不吃。” 说完，自己吃起饭来。 夜逐渐浓了。 深夜时分，衣柜顶上，蔚蓝的猫瞳闪闪发光。 床上的人敞着肚皮睡的正香，猫崽无声地跳下来，迈着猫步走向门口。 拉门旁边，放着晚餐时候送来的三文鱼刺身。 小波斯猫狼吞虎咽地吃完，舌头舔了舔爪子，低头梳理胡须。 良久，它小心地跳上床，挨在睡着的人旁边，盘成小小一团。 直到猫崽的呼吸逐渐平稳，床上的五条悟才睁开眼。 蓬松的尾巴搭在他的大腿，隔着睡衣，把那一块皮肤暖热，随着猫崽轻微的呼吸，一上一下。 软软的，温暖的。 弱小的生物。 可惜——就是太弱小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又渐渐合上了。 弱小的东西，无法在吃人的地方生存下来。 - 初来乍到，夏油杰本来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但事实却是——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床铺软的好像睡在棉花上，晚饭好吃到爆，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提前准备，你只要带个人去，剩下的几乎都是下人搞定。 他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吃饭洗澡按摩一条龙。 本以为第二天六点起会很困，但实际上一夜无梦，闹钟响起的第一秒就睁开了眼，感觉精神抖擞。 绾着发髻的女佣拉开和门，温婉微笑，“小少爷，昨天睡得怎么样？” 夏油杰坐起来，“很好。” “那就好。”女佣明显松了一口气，转头小声道，“床垫不用换了，这个一千万的就可以。” 夏油杰：“……” 等会，你说这床垫多少钱？？ 女佣把换洗的衣服送过来，夏油杰精神恍惚地换上，洗漱完毕，跟着下人往五条悟住的偏殿走。 五条悟叫人六点去，时间到了，自己却还没起来。 夏油杰从女佣端来的托盘上随便选了本书，一边看一边等五条悟起床。 等来的不是穿戴整齐的五条少爷，而是房间里一声巨响。 半分钟后，穿着睡衣的五条悟拎着猫崽的后颈，脸色黑如平底锅。 这次倒真不怪他脾气臭——毕竟，谁顶着个爆/炸头和一脸灰，都高兴不到哪去。 夏油杰迟疑地合上书：“……你们的感情加深很多啊，看来。” 多，到爆/炸。 第9章 五条久（6） 夏油杰：“你们怎么炸了？” 五条悟黑着脸提起猫后颈，“你问它。” 这屋子里又没第二个人，一大早搞爆炸，除了这小王八蛋还有谁！ 他吐一口气，“可能是术式觉醒。” 夏油杰：“？？？” 夏油杰：“你不是说它就是普通一只猫吗？？？” 五条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从蛋里出生的哺乳动物，你见过哪个是普通的？” 夏油杰：“……” 见到夏油杰，猫崽四爪乱舞，抓住机会从五条悟手上跳下来，三两下抱在夏油杰的腿上，转头给了爆炸头少爷一个嫌弃的表情。 五条悟：“……” 夏油杰低头把猫崽抱起来，问道，“它的术式是爆炸？” 五条悟：“不知道。” 夏油杰眼神里全是怀疑，“那你之前说的六眼……？” 你不是能看出别人的术式吗？ 说到这里，五条悟就更气了，面色一黑，咬牙切齿—— “我、还、没、醒！！” 一大早的，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细节，除了给它吃了一盘子三文鱼，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这小兔崽子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 等等，三文鱼…… 他动作一顿，迅速转头拉开房间的门，果然——昨天放下的那一盆猫粮，小波斯猫一点没动。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五条悟直接拽了一个女佣过来：“之前在书房，给它喂的猫粮它吃了吗？” 女佣都快吓傻了，说话直哆嗦，“我、我我不知道啊……负责喂它的好像是松本，我问问……” 这么一个个问也太慢了，五条悟叫来领头的奶妈，十分钟后领来了负责喂食的侍女。 侍女被突然这么一问，脸一白，腿一软差点跪下。 那么大点一只猫，谁还会专门看他吃了没啊！ “不、不不我不知道啊！”侍女扑通一跪，俯身认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少爷原谅！” 五条悟：“……” 好嘛，他终于知道这猫为什么对他敌意这么大了。 这是生生给人饿了好几天了啊！ 五条悟：“……现在厨房有吃的吗。” 奶妈：“有的，少爷您要吃什么？” “不是我。”五条悟走到夏油杰旁边，揪着后颈把猫拎起来，“带这家伙去，吃到它不吃为——” 说到一半，话锋一转。 “现在有什么，都送过来。” 五条悟把猫崽拎到他的眼前，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 “我自己喂。” - 如何征服一只猫？ 答案是先征服它的胃。 比起猫条逗猫棒和木天蓼，征服猫崽的秘诀，居然是……生鸡蛋拌饭。 猫崽撅着屁股钻进木碗，呼噜呼噜半分钟吃了个精光。 两眼放光地爬出来，肉垫抱住五条悟的小腿肚。 “喵~” “等等等等。”五条悟抬起碗，恶趣味的张开嘴，“想吃吗？想吃就——” 猫崽后腿一蹬，一个飞扑衔住他手里的木碗，流畅顺滑地转身三百六十度落地，碗里的鸡蛋拌饭，居然没有洒出来一丁点。 五条悟：“……” 行吧，你开心就好。 五条悟托住下巴，小声嘟囔，“这什么爱好啊，鸡蛋拌饭？也太穷酸了吧。” 他忍不住开始数落，“作为五条家的猫，你至少……” 猫崽撅着屁股呼噜呼噜吃完一碗，爪子一扒从碗的另一边抬起头来，舔了舔嘴角的饭粒。 它优雅地走到五条悟旁边，蹭一声跳到他的膝盖上，蹲坐下来。 五条悟停下叨叨，和它大眼瞪小眼。 他不满道：“你想干嘛——” 话没说完，猫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前倾，前爪搭在胸口，往他脸上一舔。 五条悟：“……” 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脸上，五条悟浑身一僵，下意识伸手去摸。 小波斯猫缩回脑袋，抖抖耳朵，低头用肉垫扒拉他的手，自觉在他手心卷成一个软毛球，甜腻地蹭了蹭。 “喵~” 五条悟：“…………” 五条悟迅速移开视线，只是身体却僵硬维持着捧它的动作——还从脚底板红到耳朵根。 夏油杰端着一盒无菌蛋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的样子奇怪道。 “悟，你耳朵怎么红了？猫挠你了？” 五条悟：“……没有，闭嘴，别瞎说。” 夏油杰凑得更近了，“但是……” 五条悟恼羞成怒，一把拎起猫崽的后颈，将猫扔进他怀里，“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吃完了吗？吃完去后山训练！” 五条悟说完，唰一声拉开门，气冲冲地自己走出去。 过了一会，又突兀地自己拐过来。 “带上那个小王八蛋一起！” 夏油杰：“噢……” 夏油杰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条悟快速打断了。 “你别想多！既然它觉醒了——就得一起训练！仅此而已！” 夏油杰：“……哦、噢，好。” 可是…… 他迷茫地抱着猫。 我多想什么了？ 房间里，夏油杰看着愤而离去五条悟的背影，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怎么了？” 吃饱喝足的猫崽趴在夏油杰的头顶上，满足地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算了。”夏油杰摸了摸头顶的猫，“你怎么知道，你只是一只猫啊。” ……只是一只猫。 很久以后，夏油杰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形容，究竟错的有多么离谱。 五条宅邸，后山山脚下。 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一条小溪从山顶蜿蜒而下，五条悟站在溪边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地滔滔不绝。 “诅咒，是由人心诞生的，人类的负面情绪的产物。” “诅咒没有实体，因此只有使用咒力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而咒力也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可以直接用于强化攻击和发动术式。” “强化攻击你已经会了，就是像之前一样攻击时用咒力包裹身体。” “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的目标，就是术式觉醒。” 五条悟顿了顿。 “这方面禅院家研究最多，孩子们大多在六七岁就能自动觉醒术式，毕竟那边的老头都是一群无聊的唯术式论者，不过我们五条家和禅院家是世仇，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和我们分享觉醒术式的方法。” “五条家的血脉自古以来分布就很不平均，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天才——因此，对术式觉醒的研究也不太透彻，还存在很多争议。 “有些人觉得，术式觉醒和咒力的使用频率呈正相关，也有人觉得，极端的情绪波动才能触发咒术觉醒，还有一种观点，保持紧张高压的状态才是咒术觉醒的关键……” 五条悟左右踱步，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这些观点目前还未成体系，变量的比例关系也尚不清楚，可以确定的是，术式觉醒要求人处于一种非平常的临界状态里，才能调动更多负面情绪，产生更多咒力——就像疏通拥堵的下水管道一样，碰倒最开始的那块多米诺骨牌。” ”所以。“说完，侧头看他，“你明白了吗？” 夏油杰：“……” “所以。”夏油杰真诚地问，“你能说人话吗？” 五条悟无语凝噎，顿了一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贴满奇怪文字的破旧木质小盒子。 “简单来说。” 封印的纸条落在地上，手指轻轻搭上盒口，咔哒，他拖长声音。 “术式的觉醒，最重要的一点——” 五条悟咧开嘴，熟悉的黑色液体从天际滑落，狂风大作，吹起他的额前碎发，露出那发光的蔚蓝色眼眸，光芒里是无拘无束的张狂。 “就是，生死之间。” 身后的小溪里，无数形状扭曲的怪物，随着他打开的盒子，喷涌而出。 “杰——欢迎来到，五条家的大逃杀。” 他愉悦道。 “现在，游戏开始！” 第10章 五条久（7） 除了一句“卧槽”，没什么能准确形容夏油杰此刻的心情。 哦，还有一句。 五条悟我艹你大爷！！ 这已经不是Lv5等级的新手直接打Lv99的大魔王了——这是Lv0刚出转生点，就直接迎战一批游戏的最终Boss啊！！ 夏油杰抱着猫在山林间狂奔，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和身后咒灵的差距还是在不断缩小。 “咒力——”耳边传来五条悟吊儿郎当的声音，“用咒力强化身体。” 夏油杰：“……” 上来就是实战练习吗！至少有个过渡期行不行！？ 情绪在胸腔中沸腾。 愤怒和不满，荒谬和怀疑—— 所谓咒力，正是来源于此。 五条悟扶着枝干站在树上，看着下面疲于奔命的人，勾起嘴角。 夏油杰一咬牙，转身刹车，他抬头直面眼前的怪物——汹涌的咒力从身体中喷涌而出。 “垃圾老师——” 他把猫往后一丢，攥紧拳头。 “通通，给我去死啊！！” 咒力带起的拳风掀动气浪，枝叶晃动，五条悟扶住身边树干，惊讶的看着下面的一片狼藉。 “哇哦。”他喃喃自语，“这小孩，有两下子啊。” 虽然只是些块头吓人的低级咒灵，但夏油杰的天赋之高，还是超出了五条悟的预料。 还没觉醒术式就这么强么。 他的术式会是什么呢？ 好期待。 五条悟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勉强合格。”他走到瘫倒在地的夏油杰身边，半蹲下来，一只手戳了戳他气喘吁吁的脸，“不过放出咒力的量还是要控制啊，就你这样，一次就倒，成年之前就死上十七八回了。” 说完，大少爷站起身，背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缓缓拿出了……第二个盒子。 封印的纸条滑落，随风飘荡。 夏油杰：“……” 谢邀，我现在退出这破夏令营还来得及吗？ - 退出什么的是来不及了，殴打老师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 虽然令人绝望的事实是，他，打不过。 咒灵大逃杀只是暑期夏令营噩梦的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还有各种套餐等待夏油杰尝试。 早起先跑三公里，然后是两小时的体能训练，三小时的咒灵逃杀，下午是1v1真人对练，换句话说，挨揍。 训练菜单主要看五条悟的心情，每天随机变化，只有时间是固定的——早上六点开始，晚上六点结束，堪称地狱一般的十二个小时。 训练开始第三天，夏油杰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三年。 用从地上捡的树枝插进最后一只咒灵的脑袋，夏油杰长出一口气，直接往后一躺，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被抽干，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五条悟抱着猫走过来，嘴里还吧唧吧唧嚼着泡泡糖。 他蹲下身，给夏油杰递了一颗。 “吃吗？” 夏油杰白了他一眼，“吃完这个明天可以不训练吗？” “这不可能。”五条悟快速把糖收回来，“但是如果你明天被咒灵干掉了，之后就都不用来训练了。” 夏油杰：“……你能说点好听的不要咒我吗。” “话说——” 他有气无力地瞥了眼挂在五条悟肩膀上，面条一样垂成一条的猫。 “你不是说它也要训练！？” “啊？你说什么？”五条悟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哇——杰你好可怕，连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咪都不放过。” 猫崽用爪子抱着头遮光，眯着眼舔了舔嘴，松开爪子翻过身，四爪朝天，睡出白肚皮。 夏油杰：“……” 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五条悟之前的心情。 叛徒，这猫就是个□□的叛徒！ 五条悟：“吃晚饭吗？今晚好像有螃蟹。”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吃。”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每天的高级料理和按摩泡澡，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了。 五条家是传统的日式分餐，餐食一人一份，夏油杰坐在五条悟的对面，五条悟旁边还额外摆了一个低低的小桌子，上面放着迷你份的同样套餐。 桌前，猫崽子低着头舔毛洗脸。 五条悟拿出一条画满卡通猫头的三角形餐巾，往猫崽的脖子上系。 ……也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 “哇。”夏油杰发出穷人的感叹，“不愧是日本最高级的北海道松叶蟹啊！” 螃蟹都是剥好才端上来的，就算是猫也能直接吃，听到这里，猫崽耳朵一立，也不管五条悟才系到一半，转头就往桌上的碗里蹭。 “喂喂。”五条悟不爽地按住它，“弄脏了你还想洗澡吗？” 小波斯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朝着螃蟹的方向，缓缓把伸出去的脑袋收回来。 委屈巴拉地低下头，缩着爪子用肉垫在地板上画圈。 五条悟：“……” 一人一猫陷入短暂的沉默。 五条悟转头叫人，“松本。” 和门唰地拉开，女佣俯身低头，“少爷，什么事？” 五条悟：“喂猫。” 出现了，五条家的特产，人不如猫系列。 夏油杰看着对面帮猫系三角巾的五条少爷，和旁边戴着手套喂猫的女佣，抽了抽嘴角。 “你这么喜欢它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取个名字？一直猫啊喂的，叫起来不奇怪吗？” 五条悟动作一顿，飞快系好松开手，挥手让女佣出去。 “谁喜欢它了？”五条少爷垮下一张脸，端起自己的味噌汤，“不过是一只猫而已——长得丑还弱的要命，要多少有多少。” 弱……？ 夏油杰回想起那天五条悟的爆炸头，默然无语。 至于丑。 他认真打量了一下对面埋头干饭的猫崽子，粉肉垫粉鼻尖，蓬松的白毛没有一丝杂色，怎么看都是可以上电视参加猫咪选美的等级。 夏油杰：……这人怕不是眼瞎吧。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夏油杰差不多已经摸准了五条少爷的性子。 叛逆期提前，傲娇八级加自恋十六级，典型的顺毛驴，逆着摸一捋就炸。 他懒得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缠，顺口换了个话题。 “你这个训练方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也太变态了……之前真的有人按这样坚持下来的吗？” 夏油杰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却没想到对面回答的很快。 “有啊。” “啊？”夏油杰一愣，“谁？” 五条悟抬起手，然后指向了自己。 “我。” 夏油杰：“……” 夏油杰一口味增汤差点呛进气管，端着碗咳了半天，把气捋顺——才震惊的抬头看着他。 “诶！？？？” 五条悟：“……你这反应大的让人很不爽啊，混蛋。” 第11章 五条久（8） 夏油杰觉得这并不是他的问题。 毕竟这家伙三句话不离自己是个天才，每天臭屁的就差把尾巴翘到天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欠揍表情，实在很容易让人忽略，还存在“从人成神”的这个过程。 他把剩下的味噌汤咽下去，一个疑问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你六点能起的了床……？” “……” 五条悟默了两秒，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打人了，“为什么你觉得不能。” “因为……”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的脸色，识趣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我的训练你就没按时起来过几回啊？ “都是八岁之前的事了。” 五条悟不爽道，“那时候我的日程安排，比你现在要紧多了好吗。” “那……”夏油杰小心地问，“八岁之后发生了什么？” 气氛产生片刻微妙的安静。 和室天花板上是偏暖黄色的吊灯，几条穗子吊在旁边，拉长的影子映在五条悟没有表情的脸上，像几条阴晴不定的鬼影。 “没什么。”五条悟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恶趣味的表情。“他们打不过我了。” “仅此而已。” 天幕下沉，月亮爬上云稍。 两个人类的晚餐结束的时候，猫崽早就吃完，已经鼓着肚皮，躺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了。 夏油杰在五条悟这边洗完澡、换了衣服，回去的时候，路过他的房间。 灯光透过开了一条缝的拉门，在昏暗的走廊上投影出明亮的狭长四边形。 五条悟的房间很乱。 被子随便卷在床上，床边堆着散乱的漫画和游戏卡带。 他正对着屏幕打游戏，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手腕突出的骨结和修长的脖颈。 猫崽的脑壳放在他的肩膀上，像一滩没有骨头的液体，从他身前缓缓滑下。 “啊！死死死死了混蛋！！” 白发的少年嘴里抱怨个不停，手上还是把猫托了起来，猫团子在他的手心翻了个身，又眯着眼，粘人地去蹭他的脖子。 “啊——game over。” 五条悟放下手柄，敲了敲猫崽的脑袋，嘟囔着抱怨。 “都怪你，小白痴。” 夏油杰顿了一瞬，快步走开。 庭院里黑漆漆的，侍女点着灯笼，走在他前面，为他照亮嵌着各色鹅卵石的小路。 夏油杰回到自己的房间——被褥已经铺好，盛着精油的熏香放在床头，升起袅袅白烟。 一切干净又整洁。 理所当然的嘛。 因为有人在收拾。 应该有人在收拾的。 夏油杰躺在床上，侍女关上灯，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投出一道银白的亮影。 这样啊。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 他没有，让人来收拾啊。 自己的房间。 - 训练的确非常辛苦，但是好在，一切还是有成果的。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多月，夏油杰的进步肉眼可见，从抱头鼠窜到手撕咒灵，从一开始被五条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也算是能有来有回了。 只是，最关键的术式，一直不见动静。 “我现在开始怀疑了……”夏油杰躺在地上，熟练地调整着因为体力消耗过于急促的呼吸，“我真的有术式这种东西吗？” “当然有了。”五条悟翻了个白眼，“能操控咒力的家伙，人人都有的啦，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至于你……”他顿了顿，语气同情，“大概是天赋来的晚了一点。” 夏油杰看着天空，神色复杂，“……你知道这样说话超让人火大的，对吧。” “我知道啊。”五条悟向后一靠，无所谓地歪过头，“那又怎样？你要打我吗？” 没等夏油杰回答，他就欠欠的自己接话了。 “哦，对不起，我忘了——” 五条悟头朝下倒过来，做了个鬼脸。 “你打不过我。” 夏油杰：“……” 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叫做“殴打五条悟”的职业，他一定第一个去面试！ 多少钱都行！ 不，不给钱倒贴钱都行！ 他长出一口气，憋了两秒，翻了个白眼。 “……算了。” “不跟你计较。” 五条悟：“？” 最近几天，五条悟总觉得，夏油杰和猫都有些不对劲。 鬼鬼祟祟凑在一起的时间增加了，对他的挑衅反应也意外的平静，每天训练结束，吃完饭就不见人影。 往常早上起来，猫不是在他肚子上就是脑袋旁边，总之一定要蹭在他旁边睡才行，最近却连着好几天，都是一大早在夏油杰那里见到猫崽。 这样几天过去——五条悟终于忍不住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俩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六眼的视野范围是三百六十度，而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追踪咒力的气息。 但是要大脑24小时都处理那么多的信息量，他怕是每天就只能像个傻子了。 所以，五条悟平时也不会特意像个偷窥狂一样盯着远处一直看。 但这次是例外。 六眼很快找到了一人一猫的位置，但是他们的行为却仍然令人迷惑。 一圈一圈、一圈一圈的在五条宅邸里…… 转圈？ 他们这是要干嘛啊？ 五条悟若有所思。 难道……是因为夏令营快结束，所以紧张了？ 五条悟越想越有道理。 不是说，人紧张的时候，就总想抱着点什么吗？ 没毛病！肯定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抱着猫的啊！ 快要对擂还没觉醒术式，肯定是害怕了吧！ 啧——果然还是凡人。 想到这里，大少爷油然而生一种大义凛然的责任感。 五条少爷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最糟糕的是，还拥有异于常人的自信。 第二天，训练结束的时候，他就两手抱在脑后，假装无意路过夏油杰的身边。 “今年的形式是咒灵狩猎，1v1的那种，老头说要放个大家伙出来，不过有我在，反正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夏油杰一脸莫名其妙，“……你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 “啊，还一定要我说清楚吗？”五条悟垮下脸，“就是——‘没关系就算你是个觉醒不了术式的废物，对我也完全没有影响反正我们一定会赢’的意思啦。” 夏油杰：“……”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清楚，谢谢。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一时兴起，忽然换了种说法。 “难不成。”夏油杰玩味地看着他，“你在担心我啊？” 五条悟：“……” “你想多了吧！”五条悟一噎，迅速反弹，坚决不承认，“别太自恋好不好！！” “好好好。”夏油杰熟练地顺毛，“我想多了我想多了。” 五条悟：“……你这语气好让人不爽啊。” 夏油杰若无其事，“有吗？我没感觉。” “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来的正好。” 夏油杰拉住他的衣袖。 “来，跟我们去个地方。” 五条悟：？ - 这展开，确实完全没想到。 五条悟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七拐八拐，越走越觉得这个路好眼熟。 这…… 数分钟后，他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围墙，无语凝噎。 这不就是他那时候□□出去的地方吗？？ 身边传来刻意的咳嗽声，五条悟投去视线，旁边的夏油杰和猫，都是一脸隐晦的‘你快夸我’的表情。 “咳咳。”夏油杰克制道，“说来话长，其实，上个月是我的生日……” 五条悟直接打断他，“……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油杰一噎，花了十秒抑制住打人的冲动，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 “而且，还是猫崽出生28天纪念日。” 五条悟没说话，两手插兜，用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的死鱼眼看着他。 夏油杰：“……这个月有盂兰盆节。” 五条悟：盯。 夏油杰：“我看到了喜久福节日促销活动的传单。” 五条悟：盯。 夏油杰：“商业街也要办活动庆祝盂兰盆节。” 五条悟：盯。 夏油杰：“好像还放烟花，就在今晚。” 五条悟：我不说话我就不说话我打死也不说话。 夏油杰：“………………” 夏油杰终于绷不住了。 这还越说越尴尬了是怎么回事！？ 气氛完全不对啊，这个人——他怎么一点点惊喜的表现都没有啊？？ 小朋友总是难免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格外的在意。 比如，为朋友着想的时候，总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付出很多。 再比如，花了很多功夫给对方准备的惊喜，有到底没有确实“惊喜”到。 夏油杰的脸色飘忽不定。 一开始打算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啊！ 两人一猫面面相觑，终于，夏油杰的耐心耗尽。 他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打算把剩下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总、而、言、之。” 他深吸一口气。 “这个时间巡逻的护卫队有人溜号我们找了几天才找到这里可以□□出去玩你到底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行不行——！？” 话刚说完，巨大的羞耻感就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艹！ 丢人啊—— 这也太特么丢人了！！ ……失败。 夏油杰抬头闭上眼。 完全，大失败。 他绝望的转身就想走，但是还没走两步，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太阳就要落山了。 橘红色的落日染红了天边晚霞，连绵的山川化作背景，大街小巷零星亮起彩灯，不知道指引着谁回家的道路。 白发的少年直立在墙下，一半的脸没进阴影，看不清表情。 只能听见小声的嘟囔。 “……喂。” “我又没说不去。” 第12章 五条久（9） 结果，莫名其妙就跑出来了。 夏油杰说的没错，商业街的节日气氛的确浓厚。 空中挂起一条条交错的彩旗线，商户纷纷推出优惠体验套餐，红白条纹的盂兰盆灯笼挂满街头巷尾，有些门口还点起高高低低的白烛。 只是，这气氛好像浓厚的过了头。 被优惠吸引而来的人群挤满了商业街，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如果单是热闹也就算了……一对，两对，三对，四对。 五条悟的视线扫过周围。 六眼从街头望到街尾，目光所至之处，无一例外。 全部都是——情侣。 再往前看，商业街的招牌边挂着喜气洋洋的一道横幅，上面斗大一行字。 【欢度七夕佳节，商业街七夕限定变装□□！】 五条悟：“……” 大意了。 七月除了盂兰盆节，还有七夕来着啊！ 他抽抽嘴角，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夏油杰。 “你有没有觉得……咱俩在这好像有点不合适。” 夏油杰：“……我很觉得。” 夏油杰张了张嘴，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五条悟也不再说话。 两人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尴尬。 真的好特么尴尬。 夏油杰本来就沉浸在刚才惊喜失败的尴尬余波里，本指望出来之后尴尬能够减少，但谁知道不仅只增不减，甚至还有指数上升的趋势。 “喂。”五条悟率先开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夏油杰：“……不知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五条悟一脸不可置信，“非要叫我出来结果连干什么都没想好？？” “……”听到对方这口气，夏油杰的头顶也冒出十字，“那还不是因为你——” 五条悟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了？” 人类的争吵只是世界的背景音，此时此刻，第一次出门的小波斯猫，已经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彻底俘获。 猫崽的视线在嘈杂的人群中扫视，看到某处的时候，突然一亮。 夏油杰只感觉手上一轻，眼前只剩下一道白影。 “啊！”他下意识出声，“猫！” 同样发出惊呼的还有四周的路人，猫崽把他们当成了梅花桩，倒霉的路人们刚被猫蹬了一脑门，紧接着就被两个小孩依次扒开。 “抱歉，让一下！” “走开走开，过一下过一下！” 路人：“……” 两人跟着猫崽一路冲出人流，只见路灯下，小波斯猫两眼放光——后爪悬空，小小一团，挂在塑料池子的边缘上。 池子里是一群游来游去的鱼泡眼，水波粼粼的反着光。 夏油杰：“……它不是不吃生的鱼吗。” 五条悟也迟疑：“可能不是食物是……宠物？” 捞金鱼的摊位，店主大叔穿着一身绿油油的紧身衣，拿着纸网兜向他们招手。 “来捞金鱼啊！一个网兜只要一百日元！” 五条悟撸起袖子，朝大叔喊，“先给我来十个——” 他转头看夏油杰，“你玩不玩？” 夏油杰兴致缺缺，“我就……” 五条悟：“你怕了？” 夏油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擦出战争的火花。 夏油杰：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 他撸起袖子，在池子边蹲下来，沉声道。 “来！” 人，无论什么时候，永远都不要挑战两个小学生的胜负欲。 猫崽扒着池子趴在两人中间，左右水花四溅，它眯起眼，甩掉白毛上溅到的水，抬起后爪挠耳朵。 两人捞的波涛汹涌，差点在塑料池掀起海啸，金鱼晕的东倒西歪。 最后比赛的结果，是五条少爷用无下限作弊，被一人一猫一致判定，他失去比赛资格。 “切——”五条悟拉下脸，“一开始又没规定不能作弊！” 夏油杰重新把猫崽抱起来，无语道，“不能作弊是正常人公认的吧。” 五条少爷抬起下巴，“我是正常人吗？我明明是天才好不好。” 夏油杰：“……” 一人一猫快步走开，想离这个丢人的天才远一点。 先叫住他们的却不是五条悟，而是捞金鱼的店老板。 大叔拎着打包好的金鱼盒子，一脸慈眉善目。 “一共是五千四百元，多谢惠顾~”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两人同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该不会没带钱吧！？”x2 店老板：“…………” - “你为什么不带钱！？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 “我今年才十岁，你要我去哪里搞五千多！我家又不是富豪！”夏油杰反驳他，“你家这么有钱出门都不带个黑卡什么的吗！？”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再说捞金鱼怎么刷黑卡？不对——关键是我出门都有人跟着，我带钱做什么！” “……”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陷入沉默，又同时得出结论。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跑！ 赶！紧！跑！ 钱什么的，等回去之后再让五条家送过来吧！ 两人一致转身，还没踏出一步，就被揪住了衣领。 店老板上前一步，站在两人身后，举着被两人报废的纸网，背光的脸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不付钱就想跑——没门！？” 五条少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吃霸王餐、不，捞霸王金鱼这种事。 店老板简直是两副面孔，刚才还慈眉善目，一听没钱，立刻凶神恶煞起来，脱下绿色紧身衣的头套，点起一根烟。 露出一颗闪亮的光头，在路灯下反光的刺眼。 黑帮店主点着一根烟坐在椅子上，两人一猫低头站在旁边，接受债主的审判。 “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能这样呢！做人，没有诚信怎么能行！” 五条悟诚恳地回答，“大叔，我们没想不付钱，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是五条家的少爷，看见那边了吗，那一整座山都是我家的院子，你把我们放回去，晚一会我就让人给你送一万、不，三万过来。” 大叔沉默，怀疑地上下看了他两眼，嗤笑一声。 “五条家的少爷？我还是织田信长的孙子呢！” 五条悟：“……” “你们没钱可以。”大叔掐灭手里的烟，拿出两件和他同款的绿色连体紧身衣。 “那就以劳抵债吧。” 两人的表情一言难尽。 夏油杰：“……刚才我就想问了，这到底是变装的什么？” “这还用问吗？” 大叔站起身，风情万种地摇曳了一下。 “当然是——水草啊~” 五分钟后，两棵清新水嫩的小水草新鲜出炉了。 “……噗。”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的模样，低下头，肩膀抖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好绿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夏油杰头顶冒出十字，“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啊混蛋！” “错——”五条悟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摆，“我长得帅，所以穿什么都很帅！” 话音未落，穿着蛋黄酱布偶装的一家三口路过，小孩惊奇地指着五条悟喊道。 “看！长白毛的黄瓜！”他转头拉母亲的手，“妈妈，我们明年也可以扮成黄瓜吗？” 蛋黄酱妈妈一言难尽地转过头，捂住小孩的眼睛，“不可以看哦，这种变态看多了，以后也会长成不好的小孩的。” 夏油杰：“……噗。” 他直接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到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变态！” “什么啊。”五条悟不满地嘟囔，“自己还扮成蛋黄酱，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变态！” 遮住月亮的乌云缓缓移开，浅浅的月牙外，是无边的漫天星海。 两根黄瓜水草站在摊位两端，各自端着一摞传单，毫无干劲地吆喝。 同时转头的时候，视线再次于空中相遇。 又很快分开。 “好无聊。”五条悟直视前方，“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看向旁边的地上。 “玩什么？” “问答游戏。” “比如？” “比如我问你问题，你必须诚实回答，不然第二天起来就变黄瓜。” “……这不叫问答游戏，是叫拷问吧。” “那你想怎么样。” 夏油杰想了想，“我们轮流问对方，必须诚实回答，不然第二天变黄瓜。” “行吧。”五条悟勉强点头，“谁先来？” “一起？” “3、2、1——” “你为什么非要拉我出来玩？” “那你为什么不肯给猫起名？” 一阵意料之中的沉默。 “哇——好狡猾！”半晌后，五条悟控诉，“你根本就没回答我的问题吧！” “你不也一样。”夏油杰耸耸肩，“我回答了你的，你就会回答我的吗？” “当然不会。”五条悟理直气壮，“你只说必须诚实回答，又没说不能不回答。”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对视一眼。 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喂。”夏油杰忍不住勾起嘴角，抬头看着夜空，“所以你来过这地方是吗？” “当然。”五条悟也看着月亮，“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他犹豫了半秒，还是屈辱地说出了口，“你在五条家没什么自由……” “……”五条悟默了两秒，然后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果然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 “喂！再笑杀了你啊混蛋！”夏油杰爆出青筋。 “好，哈哈哈，好，不、不笑了哈哈……”五条悟断断续续地停下来，时不时揉揉肚子，“怎么可能连楼下商业街都没去过啊，再说，真的那样的话，我是怎么在涉谷遇到你的？” 夏油杰看起来生无可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强调了……” “不过。”五条悟话锋一转，诚恳道，“吃霸王餐被留下来打工抵债，倒还真是第一次。” “真的。” 夏油杰：“……噢。” 夏油杰：“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谢谢。” 夏油杰怀疑人生，“你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还没被打死的啊？” “不是说了吗。”五条悟吊儿郎当，“他们打不过我呗。” “你不上学吗？” “目前为止不需要，上学好玩吗？” “不知道。”夏油杰想了想，“但如果是你的话，老师一定不希望你去。” “是吗。”五条悟两手在脑后交叉，“那我倒是挺想让他们失望的。” “……我就知道。” 夏油杰抽抽嘴角，仰头望天，长出一口气。 “等夏令营结束，我们还会再见吗？” 五条悟转头靠近他，语气十分欠揍。 “怎么——你很想见我吗？” 他做好了对方恼羞成怒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夏油杰的表情却意外的认真，五条悟愣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 “嗯……”夏油杰认真考虑了一会，“还是挺想的吧。” 他理智分析道。 “咒灵和咒力的事，除了你没办法和其他人说，而且猫崽也很可爱，但是我家大人肯定不会同意，想见它就只能来你这里。” 五条悟别开头，“同意也不会给你养，谁知道你们家会给它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油杰无语凝噎，“只是鸡蛋拌饭而已，我家也养的起吧。” “完全不一样——”五条悟浮夸道，“我们家用的可是私人饲养场的高级音乐蛋，每一颗鸡蛋都是自然放养的鸡听着歌做着运动满怀爱意生下来的啊！” “况且万一它将来突然爱上刺身寿司和牛毛蟹分子料理呢？” “你太宠它了吧，所以说，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它起名啊？？” “哇，好卑鄙，突然袭击——” “为什么……” 五条悟抬起胳膊，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我说没想好，你信吗？” “我……” 夏油杰的话刚开了个头，突然一顿，视线快速在周围扫了一圈。 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一窒。 “等等——” “猫呢！？？？？” 第13章 五条久（10） “它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不是有六眼吗？快找啊！” “等等——”五条悟长出一口气，捂住额头，“不行，人太多了。” 六眼能够精细的看到咒力，咒术师一般不会无意识咒力外泄，普通人却会。 换句话说，对于五条悟来说，想要在这条充满普通人咒力的商业街找出猫崽的气息，好比在垃圾堆里翻找一件光洁如新的玩具。 可能还不如直接问找的快。 夏油杰满脸都是“要你到底有何用”的表情。 五条悟：“……” 你要是这么想，那我可就不困了。 五条悟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绿色变装，不顾店老板的叫喊，抓起夏油杰的胳膊。 下一秒，夏油杰只觉得风极速擦过耳边，身体一阵失重，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金鱼摊后面商铺的屋顶上了！ 怎么回事？？ “吸引之力，苍，无下限的另一种用法。”五条悟满不在乎道，“小范围的使用可以快速移动，不过咒力控制需要非常精确，搞不好可能会把人分尸。”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满地感叹。 “我第一次用，居然成功了耶。” 夏油杰：“……” 所以说要是失败现在他已经被分尸了是吗！？ 干这种事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 五条悟完全不在乎同伴的一脸菜色，转头看向下方的商业街。 “我可以定位它去过的几个位置——” “我看看……”他摸了摸下巴，“年糕店，酒吧，还有，兽耳女郎粉红心跳心跳馆……？” 五条悟：“……很大胆啊，这只猫。” - 年糕屋里，一只粉白色的胖鹦鹉正在高谈阔论。 “啊——七夕！爱情的气息，浓郁到就连本王子也要陶醉了哦呵呵呵！” 胖鸟睁开眯着的双眼，柜台下，一只小小的波斯猫，正两眼发光流着口水向它看。 迪拉.打糕难吃：“……” 它猛地后退一步，哆嗦道，“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一国的王子！” 柜台后，双马尾的少女撩起门帘，从后厨探出头。 “迪拉酱，怎么了——诶？”北白川玉子歪过头，“是，猫诶。” 猫崽蹲在柜台上，晃着尾巴甜腻地叫了一声。 “好可爱~”玉子凑到柜台前，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看起来不像野猫诶，是谁家走丢的吗？” 猫崽眨巴着冰蓝的眼睛，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蓬松的尾巴一卷她的手指，起身顺着擦过。 北白川玉子：……！！！ 被攻略了！ “等、等等！”她红着脸噌地站起来，飞快跑进后厨，半分钟后，端着一盘年糕出来。 “七夕限定艾叶巧克力口味！猫酱要不要——” 话只说到一半，环顾四周，已经没有猫的影子了。 “啊……” 玉子失落地放下盘子。 “已经走了哦。”鹦鹉遗憾地摸了摸消沉少女的头，“不过，它留下了这个。” 她抬起头，迪拉举着的，是一张印了猫爪印的卡片。 “它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啊？”迪拉若有所思，“难道……” “它也在找自己的王妃吗！哦——爱情！这该死的爱情！” - “什么？猫？”喝醉的大叔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什么猫不猫的，酒呢！？再来一杯……” 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切割良好的圆形冰块，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喝醉的大叔没事找事，“要酒呢！酒！你怎么给我拿了冰块来！不要冰块，不要……” 那只手顿了一下——直接，直接在大叔面前捏碎了玻璃杯。 大叔：“……” 瞬间酒就醒了。 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不大的黑发少年，看起来意外的很乖，穿着酒保服，点起一根烟。 “猫？”他抬起头，“哦，是来过。” “给它开了罐头，但是它没有吃，倒是好像在找什么一样，到处在转圈。” “还留下了这个。”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张酒吧的名片，上面印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猫爪印。 “那是你们的猫？” - 辗转摸索，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地点。 兽耳女郎粉红心跳心跳馆。 夏油杰：“……你真的确定是这里吗。” 五条悟很不满，“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不——”夏油杰看着眼前骚粉色的霓虹灯，充满情/色意味的爱心和蕾丝搭配，面无表情道，“我是在质疑我们的年龄。” 不管怎么看，就算是再发育过剩，以他们俩这阶段，也是进不去这里面的。 “您好，不好意思。”夏油杰决定直接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 他把五条悟拉到自己面前。 “长得和这个人一模一样的波斯猫？” 五条悟：“……” 第14章 五条久（11） “兽耳女郎粉红心跳心跳馆”位于街道拐角的胡同，挂着夸张装饰的入口通向地下，打着色彩艳丽的霓虹灯光，里面却黑漆漆看不清楚。 狭窄的小道出口，人群的欢笑擦肩而过，打不破黑暗里的沉默。 穿着紧身西装的壮汉两手交叉在身前，站得笔直。 骚粉色的光照亮他的下半张脸，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恐怖氛围来。 夏油杰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他抬起头，打算重复一遍。 “那个……” 接下来的展开，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风俗店的壮汉有动作之前，前面的五条悟先过了转身，夏油杰的瞳仁骤缩—— 冰冷的手指扣上他的脖颈，受到突然的拉力，身体不受控制前倾，风擦过耳畔。 手刀干脆利落地砍向他的后颈。 黑发少年的身体软软的倒下来，被五条悟接住。 但他只接了两秒，就迅速往地上一丢，嫌弃地抖抖衣服。 五条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歪着头转了两圈脖子，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 “走吧。”他命令道，“现在，带我去见你们的老板。” - 人，到底怎样才能成为神呢？ 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壁射灯照出玻璃的反光，墙壁上钉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用麻线连起，从婴儿时期的五条悟，到一岁、两岁、三岁……再到现在的模样。 麻线像交缠的时间，细密琐碎，最终拧成时光的洪流。 看得五条悟一阵牙酸。 ……这人，变态？ 甬道尽头，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坐在圆桌旁，口袋里夹着一根钢笔，温文尔雅地翻阅着一本绿皮的诗集。 【这些也统统隐去，命运也拴着诸神】 【因为生命的法规拴着众生】 见到五条悟到来，他微笑着合上书本。 “真是冷酷啊，朝夕相处一个月的朋友，也可以弃之不顾么。” “反正会被你接住的吧？”五条悟掏掏耳朵，“费劲找来这么好一个苗子，又费劲说服他父母让我们见面，不可能只想用这一次吧？” “聪明。”他满意地点点头，“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一开始。”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吉本和我说完宠物店的事，护卫队的巡逻就松懈了，也太巧了点吧。” “吉本在佣人间散布奇怪的流言，明明一直在五条家没有出去，夏油杰从哪里知道商业街活动的消息也很奇怪。” “特别是今晚——出来三个小时，家里的人还没追上来，基本上就确定了。” “一开始以为棋子是那只猫，没想到你还挺用心的。” “我的管家——”他拖长声，“五条夏树先生。” 穿西装的男人，五条夏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右手放在左胸，恭敬倾身。 “我的荣幸，少爷。” 十岁的时候，五条夏树的父母，在他面前被咒灵吞吃了。 二人都是家族里非常优秀的咒术师，但也避免不了消散的宿命，抵抗不了历史的碾压。 那场面也许很恐怖，也许和所有因咒灵死去的人一样普通，具体的情形，他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却清晰的记得，在老宅举行追悼仪式的那个晚上。 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独自缩在墙角，灯光很亮，外面传来参加追悼会的大人对饮叙旧的叫喊，明明是追念亡者的场合，却好像和死者本人无关。 那时候，他感到一阵莫名的虚无。 死了。就是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但人类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被历史遗忘，被世界遗忘。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样，才能以凡人之躯，在这世界上刻下神的痕迹呢？ “不用客气。”五条悟有些不耐烦地直入主题，“猫是你绑的吧，痛快点，你想要什么？” 五条夏树不紧不慢地泡了一杯红茶，推到五条悟的旁边，“我想要什么，悟都会给我吗？” “不会。”五条悟不假思索，“如果你要我的命，或者术式和六眼，我会先打爆你的狗头。” “这样啊。”五条夏树笑眯眯地托起下巴，“还好，我想要的并不太多。 “我想要——” “悟，做出一个选择。” 在高专做辅助监督的那些年，五条夏树一直、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结果。 一直到五条悟出生，他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 【父母】 从无到有，从衣食到住行，从踩过的每一粒沙土，到遇见的每一个人，从脑海里的每一种认知，到做出的每一件事。 是神啊。 是掌控一切的神啊。 从零开始涂抹一张白纸，木偶背后的操纵者，生命的执笔人。 如果，能成为“神”的父母的话，就算是凡人，不也能留下自己的痕迹了吗？ 而作为“神”的父母——就必须要引导他，形成正确的价值观，为他挑选成长的道路。 符合“神”形象的，成长的道路。 随着红茶一起推过去的，还有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书。 那是一份写好的“束缚”。 “朋友的性命和禁书库钥匙。” 五条夏树两手合拢，五指相接，露出一个近乎痴狂的笑容。 “你会选哪个呢，悟？” “成为神——还是人？” 半圆的防空洞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几条圆形的甬道像章鱼的触手，空气从交错的风口灌入，发出怪异的声响。 五条悟看着桌上的白纸，少见的沉默了。 三秒后，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有病吗？” 五条悟推开红茶和白纸，满脸同情地笃定道。 “而且，病的不轻。” “要不要请家里的私人医生看看？我出钱。” 五条夏树：“……” 第15章 五条久（12） 五条夏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强行恢复了从容。 “我说的是什么，你懂的，悟。” 五条悟别开头抖起腿，“不懂不懂，我还没到十二岁，理解不了这种典型的中二妄想。” 五条夏树：“……” “悟。”他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反派形象，“我是认真的，如果……” 五条悟两手插兜，把脚翘到面前的圆桌上，椅子一边离地，直接打断他，“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级的企图，才陪你玩游戏到现在——” 他的嫌弃快要溢出屏幕，咂摸了半天，从牙缝抠出两个字。 “……就这？” 五条夏树：“……” 逼格不够高真是对不起你啊！ 他蹭一声站起来，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阴沉下脸。 “五条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吗。” 五条悟也收起笑容，放下腿，身体前倾，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视线。 那眼神像极寒之地的冰刃，磅礴的咒力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给人难言的压迫感。 “可是，我也没觉得——你有给我敬酒啊？” ……可怕。 真的很可怕。 他曾无数次亲身经历过五条悟对别人的杀意，却未曾想过，当这杀意面对自己时，竟比想象中更加可怖。 这就是……神吗。 五条夏树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皮肤收紧，汗毛不受控制地直立，“你难道就真的不在乎吗，悟，你的朋友……”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拨出号码，电话那端，响起的却只有嘟嘟的提示音。 ——无人接听。 他的心里咯噔一声。 “继续说啊。”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站起来，一步步向他逼近。 “我的朋友，怎么了？” 十五分钟之前，风俗店门口。 五条悟抓着夏油杰的脖颈，将嘴凑到他的耳边。 “右边正数第三个通道的尽头，我看到了。” “装晕，找猫。” - ……这怎么可能！ 转瞬之间，五条夏树已经想到无数种可能性，但无论哪一种，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学了一个月格斗，难道十个成年人都打不过他一个！？ 他的第一反应是否定，但很快就清醒过来。 事已至此…… 他咬住下唇，按下翻盖机上紧急呼叫的按键。 想要调动家里的术师，五条夏树并没有太多权限，但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下一秒，脚步声震动整个防空洞，黑帮模样的壮汉从四面八方的通道涌来。 “哦豁。”五条悟活动了一下脚腕，“想跑？” 就算有一千人又怎么样——只要足够快，就没人能追上。 就能追上任何人。 五条夏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到背后一凉，第六感疯狂发出警报，但已经晚了。 吸引之力，苍。 只是转瞬之间，五条悟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单手扣上他的脖颈，手上用力，将他按倒在地上。 双膝撞在地上，水泥地裂出网纹。 咔，骨骼破裂的声音。 大厅里，所有人的动作都暂停下来。 “你问我要当人，还是要当神？” 五条悟伸出食指，空间在他的指尖扭曲。 “虽然我对哪个都没有兴趣，但如果一定要选——” “果然，我还是，更想当鬼吧。” 他嗤笑一声，扭曲的波纹映在透彻的眼底，宛如在地狱业火中燃烧的空气。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恶鬼。” 败局已定—— 五条夏树闭上眼。 但是。 “等等！”一端的甬道里，夏油杰扒开人群，举起一张印着爪印的卡片，焦急地喊道，“悟，猫——猫不在这里！”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瞬间反应过来。 那就是说，他之前看到的并不是猫——而是用卡片上残留的咒力伪装出的形态。 ……操！ 他是故意的！ 他快速转过头，一个眼神之间，五条夏树的十根手指全部扭曲折断，声音冰冷。 “说，它在哪？” 五条夏树的脸色痛到苍白，冷汗不停从额头滑落，神情却诡异的愉悦。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折断的手指和被锁住的咽喉，一点点地拖着扭曲到不成形的指节，虔诚地探向身前人的鞋底。 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蛇痕。 “你要……你要成为最强的神……” 五条夏树低着头，喃喃自语。 “已经……已经来不及了啊……” 忽然，他高高地昂起头，瞳仁骤缩，疯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既然事已至此——就让它！跟我一起，成为神的祭品吧！” - 五条宅邸，家主看着夜幕若隐若现的月牙，若有所思。 “今天是几号？” 侍女放下手中的乌龙茶，想了一下，“七月初三。” “是末伏呢。” 庭院里，洁白的夹竹桃一簇簇盛开。 门外风平浪静，小桌上，琥珀色的茶水却无故荡出波纹，茶梗直立。 “哦？”五条志雄挑眉，端起茶杯，悠然感叹，“要结束了啊，夏天。” “在祭神日之后——” “少爷，不管他没问题吗？” 听到这个词，他的脸第一时间臭了下来，不耐烦的摆摆手，“那臭小子能出什么问题啊？？” 白发被风吹起，张扬的模样，似曾相识。 “软弱的笨蛋，可没有做我儿子的资格。” 人类是愚蠢的生物。 面对超出自己太多的存在，就会倾向将对方奉为神明。 将自身寄托于“神”，就可以忘却一切。 自我，责任，义务。 所有的失败与不甘。 只是，庙宇高堂上，跪拜的蒲团前。 高处所站立的，究竟是神，还是鬼呢？ 月牙悬在山顶，鸟居的红柱剥落掉漆，人流提着灯笼，点亮逶迤狭窄的山道。 他们穿着一致的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表情。 人群正中，抬着一个同样破旧掉色的、镶着廉价金边的红木盒子。 盒子里，小小一团的白色波斯猫无意识地昏睡，侧躺在贡品和糕点中间，蓬松的尾尖随着盒子上下轻轻晃动。 片刻后，摇晃停止。 那是一座长相奇特的山，向阳一面平缓，背光一面却格外陡峻。 从山顶向下看，峡谷中溪水静静流淌，断崖有如刀削。 飘忽的烛光照亮了夜色。 身前，就是万丈深渊。 - “祭神日？什么意思？” “一群没能耐的蠢货搞出的无聊仪式。”五条悟面色阴沉，“强力的诅咒死亡后，身体的一部分无法销毁，可以作为咒物镇守四方。” “咒物没有意识，但免不了有些自作多情的神经病，把对方当成‘普照天下’的‘和蔼’神明，年年往山下白扔点甜点祭品之类的。” 扔下山？ 一瞬间，夏油杰立刻有了不太好的联想，“该不会，他要把猫……” “还有比那更糟糕的。”五条悟长出一口气，“说到由五条家拥有，祭神日安排在七月的诅咒，就只有那个了吧。” “为了今年的交流会，提前一点点解除封印的特级咒灵——” 他冷冷道。 “应该，也快要醒了。” 一定，要来得及啊。 黑衣人的队列高举双手，脚边是刀削的陡峻断崖，向着无边的夜色，齐声高呼。 “予我安宁！予我安宁！予我安宁！” “赐我救赎！赐我救赎！赐我救赎！” “诶，你们等等！” 队列身后，巡逻的术师姗姗来迟，强行插进人群，拉住领头的衣领，出声驱赶。 “你们怎么回事？今年这里不许祭神！快走快走快走……” 然而，领头完全不为所动，任凭术师拽着他的衣领，脚步踉跄，眼神却死死盯着面前的崖底。 云遮牙月，影子一点点将崖底覆盖。 时钟嘀嗒，吉日良时。 忽然，他头一歪，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 “时间到了——” 黑衣人们再次集体抬起手臂，举起装着祭品的红盒，嘴里念念有词。 【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 【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 【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 【汝之不思议事，千万劫中，不能得尽】 黑衣人的手臂抬高。 领头的提高了音调。 “3、2、1！” 话音未落，空间扭曲，白发少年的身影瞬间闪现，声音和领头的黑衣人重合。 “上贡——” “吵死了！” 装祭品的盒子在空中划出弧线，五条悟睁大眼，眼看盒子和他伸出的手交错擦过。 一公分—— 只差一公分。 他没有犹豫，直接向着断崖跳了下去。 夏油杰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上山顶，五条悟和猫都没个影子，只看到呆若木鸡的巡逻术师和祭祀队伍，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下一瞬，庞大的咒力从谷底爆发。 浓郁的黑影拔地而起，有如连绵的山巅，直到高出山顶半座山的高度才戛然而止，黑影逐渐凝实，褪去黑色，停止颤动，睁开眼睛。 浑身上下，无数只眼睛。 特级咒灵，影山大枝丸。 封印解除。 - 【“三级咒灵！？”夏油杰一脸“你绝对是要谋杀我”的表情，“有人上来就用三级的吗？？就不能从一级二级开始？？” 五条悟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三级是倒数第三弱的，还是说，你想挑战更高难度的东西？” 夏油杰：“……” “没有，不是，不用了，谢谢。” “话说。”他好奇地问，“一级咒灵是最厉害的？有多厉害？体型更大吗？” “不是。”五条悟回答，“不太好说，基本是通过观测的“窗”和术师的报告来进行评定，总体来说，会说人话的咒灵等级会划的更高，二级和一级的区别是能否使用咒术。” “至于最厉害的，一级以上，还有特级。”】 原来，这就是特级咒灵吗？ 和人不同，面对咒灵的时候，咒力的压迫感要更强，那种无穷无尽的负能量，仿佛高山倾覆、大浪扑袭，可以在瞬间将人压倒。 夏油杰呆愣的一瞬，这庞然大物已然苏醒，它像一团被水浇化的肉色橡皮泥，却覆盖着比无比坚硬的外壳，每挪动一下，就像摧毁一切的推土机，推平身前的一切。 山石颤动，身前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刚才还虔诚祈祷的黑衣人们已经吓倒了一大半，屁滚尿流地往山下跑，经过夏油杰身边的时候，巡逻的术师惊恐地扶住他的双肩，试图将他往后带。 “跑啊！你不跑还在这发什么呆！” 夏油杰被他拉的踉跄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稳住身体。 他的心跳的很快，冷汗浸湿了后背，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让指甲刺进掌心。 疼痛从本能中攥取了一丝清醒。 “不行，我不能走。” 他吞了口唾沫，推开术师的手，望向那怪物的方向。 “我的朋友……还在那里。” 咒灵上空。 肉色的躯壳上，大大小小的眼球不停转动，没有眼睛的地方不停抽出肉色的藤条，像从沙土冲出的蠕虫，张着长满尖刺的嘴，攻击那些被眼球锁定的对象。 五条悟抱着祭品盒子，依靠“苍”不停在眼球之间穿梭。 一旦停下来，就会被密集的藤条包围，拉进咒灵的身体，就算因为无下限，那些藤条碰不到他，也可以令他窒息。 躲避的间隙，六眼同样望向山崖上，夏油杰的方向。 只不过，五条悟想的事，却和夏油杰截然相反。 ——你怎么他妈的还不走？？？ 快！走！啊！ 拜托！！！ 第16章 五条久（13）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我如此努力吸引咒灵的注意，你非但不知道逃跑……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大哥。 五条悟无语地扶住额头。 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真就没点ac数吗！？ 眼前的咒灵对夏油杰来说已经足够恐怖，从小阅尽咒灵无数的五条悟，却并不这么想。 特级是什么概念？ 截止目前，全日本登记在册的特级咒灵仅有十二个，其中还有几个例如两面宿傩，这种早就嗝屁，却怎么也搞不掉的倒霉存在。 而身前这个庞然大物——虽然看起来吓人，不会说话也没有意识，只是凭借本能，不停吞食和攻击。 弱，太弱了。 这可能，并不是特级咒灵的完全体。 换句话说，等它完全解封，才真是麻烦大了。 必须在那之前，一招解决掉。 但问题是—— 五条悟看向山崖上的夏油杰，无语凝噎。 多点操作、最大输出的“苍”，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完全不误伤周围的东西啊！！ 这人到底留在这干嘛！？ 给他添堵吗？？？ 两人距离太远，直接喊肯定是听不到，但如果他向距夏油杰更近的方向移动，咒灵的攻击也会跟着偏向那个方向，到时候别说逃跑，可能直接人就没了。 进退两难。 此时此刻，五条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现代科技的便利和必要。 他刚才怎么就没从五条夏树那抢两个手机呢！？ 五条悟分神的间隙，咒灵抓住机会，成簇的藤条接连涌起，汇成一股肉藤的波浪，争先恐后向他扑去。 “呜，好烦——” 他不耐烦的伸出一根手指，空间扭曲，过度弯曲的肉藤从中间炸开，溅出漫天墨色的血迹。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跑来跑去跑来跑去，你以为画世界地图啊？” 说到这里，忽然，五条悟灵机一动。 画……在咒灵身上，画画？ 数分钟后，还在山顶思索，怎么才能帮上朋友的忙的夏油杰，在对面的庞然大物身上，看到了诡异又惊悚的一幕。 成股的肉藤宛如□□下爆出的青筋，追着五条悟一路直冲，但这一次，五条悟没有用苍来回跳跃——而是用咒力强化身体，让肉藤跟着他一直跑。 从夏油杰的角度，就是咒灵庞大的身体上，不停鼓起一根一根的线条。 这些线条的位置，连起来看，好像还有点熟悉。 他下意识跟着读出了声，“の……け……じ……。” 连起来就是。 ——のけ（っ），じ（ゃ）ま、な（い）！（走开，别碍事！） 夏油杰：“……” 如果做这件事的是五条悟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夏油杰都会觉得，对方可能是为了让自己远离危险，故意这样做。 但是，说这话的是五条悟……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嫌弃又欠揍的脸。 夏油杰：“……”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打算立即下山。 这家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绝对的！ 夜色暗淡，身后是遮天蔽日的怪物，风吹得灯笼摇晃，吹熄滴泪的红烛，身前的路也没了光亮，彻底陷入漆黑的死寂。 夏油杰刚跑了几米，面前就传来一阵不妙的气息。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下一刻，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庞然大物冲破他面前的岩石，带着刚刚下山的黑衣人和术师死不瞑目的尸体，拔地而起。 特级咒灵，影山大枝丸。 不会说话、智慧也有限，攻击模式单一，却被评为特级咒灵的理由。 是增值。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十六…… 像细菌、像病毒、像吞噬一切的影子。 只要还残留着一丝阴暗。 它就会，一刻不停地，一心将这世界吞噬。 夏油杰下意识跟着它的移动抬起头。 高大的肉山遮住天空，无数的眼睛快速锁定眼前唯一的生命体，瞬间伸出数百根枝条—— ……该死。 五条悟在心里暗骂一声。 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 他强行停下四周全部的藤条，飞快将远处夏油杰身前的攻击拧断，但更多的藤条很快从四面八方抽出，试图将他包裹起来。 同时，另一边，藤条又迅速聚集，再次冲向地上的夏油杰。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情绪上头。 “你们，一个两个的……” 他咬住祭品盒子的把手，两手抬起。 数个扭曲的空间点在两边同时形成，将空气拧成漩涡，缓慢转动。 五条悟：“烦死人了啊！” 黑色的血雾在空中散开，干扰视线的一瞬，一根肉藤从他的头顶直冲而下，五条悟抬起头，藤条被强行停下，但与此同时，一根极细的藤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吸上了他咬住的红盒，猛地向下一拉—— 五条悟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嘴上一松。 盒子被藤条牵引，高速下落。 “靠！” 五条悟睁大眼，向红盒下落的方向伸出手，空间扭曲。 但，还是慢了一步。 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藤条，张着长满碎牙、和身体同样大小的嘴，早就等在一侧，以更快的速度绕过空间扭曲点，一口将盒子吞下。 五条悟的动作顿住了，但紧接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藤条的大嘴诡异地弯曲，肉山身上的所有眼睛，一瞬间，都笑成月牙的形状。 【好吃！好吃！】 阴沉的声音，好像是从幽深的山谷传来，震动天地山石，又夹着难抑的欢愉。 【祭品——咒胎，好吃！】 两边的藤条都停止了攻击，庆祝着片刻的满足和欢愉。 夏油杰听到“祭品”两个字，猛地回过头，看向五条悟的方向，大声喊，“悟——！？” 怎么回事？？ 他只感到一阵风刮过，下一秒，五条悟瞬移到夏油杰身边。 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夏油杰：“怎么回事，猫——” 五条悟轻声开口，打断了他。 “杰，我终于，想起来它的术式是什么了。” 片刻沉默。 夏油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在回答小波斯猫术式觉醒那天，他问的问题。 【它的术式是爆炸？】 【不知道。】 “你有病吧！？”夏油杰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猫呢！？猫去哪了？？你还在这说什么术式——”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因为拉起他的衣领，夏油杰才看到，五条悟脸上，像松一口气，又有些诡异的复杂表情。 “原来不是鱼。” 他没头没尾的感叹。 夏油杰的动作下意识一松，五条悟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 “现在，趴下。” 上空，吞吃掉盒子的那根肉藤，忽然爆炸。 小小一团的波斯猫摇头晃脑地爬出碎肉，没睡醒似的，两只前爪趴在炸出的坑边，晕乎乎地在两爪间放下脑袋。 神奇的是，溅的到处都是的黑色血雾，却都生生在它的身边停下——没有一滴沾上蓬松的白毛。 就好像……存在着无限的距离一样。 猫，一种每天要睡十六到十八个小时的神奇生物。 如果是幼猫，可能需要睡到20个小时左右。 一个月前的那天清晨，床上的五条少爷嫌热踢了被子，顺带精准命中，把团在他腿边的猫崽踢下了床。 时间拉回现在—— 奶团子弓起背，呲牙咧嘴。 扰人清梦，不可饶恕。 与象征吸收的黑色相反，在空中骤然出现的，是杂乱不一的数个白色空间点。 瞬间炸开。 无下限，反转术式，赫！ 第17章 五条久（14） 这一晚实在太过漫长。 特级咒灵被解决，夏令营也就提前结束了。 但是，一直到被五条家的车接走，连人带行李送回家的时候，夏油杰仍然没有什么实感。 脚下轻飘飘的，四周的色彩纷杂混乱，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切都真实得如此虚假。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控制不住的在轻轻颤抖。 是，害怕？ 还是，兴奋？ 因为违背咒术法令，解封特级咒灵且造成非术师伤亡，当晚，咒术高专就派人扣押了被五条悟折断手指的五条夏树，并以在不久后宣布死刑。 五条夏树被带走的时候，五条悟两手插兜站在旁边，放过大招就透支了咒力的猫崽躺在他卫衣后面的帽子里，翻着肚皮呼呼大睡。 尾巴垂出帽边，偶尔悠闲地翻来过去。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如果忽略扭曲变形的手指，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精英人士。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的。 东大毕业，简历丰富，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进入五条家的十年里，将资产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翻了数倍，一跃成为五条家当之无愧的二把手。 有才华，有能力，有野心。 他本来该成为这样的精英人士。 但这一切本应该，都在十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长大。 五条夏树的术师等级并不高，而且本人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倾向，因此高专只是草草给他戴了一副手铐，押人上车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五条悟，突然出了声。 “你在害怕什么？” 五条夏树一愣，“我……”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夏天结束了。 - 五条悟坐家里的车回去，却被拉到了主殿。 看到眼前熟悉的建筑，他的脸色臭得一批，吓得帮他开车门的司机手直哆嗦，那感觉不像是开轿车的后门，更像是要打开通向地狱的大门。 玄关位置，侍女递来一双木屐，“少爷，请换鞋……” 五条悟没理她，直接走进去。 五条志雄坐在主殿上，面对佛龛，端起茶杯，“回来了？” 五条悟臭着脸，坐都没坐，就站在他对面。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五条志雄转过身，头顶冒出十字，“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嗯。”五条悟点头，表示认同。 五条志雄：“……” 真不想承认这个臭小鬼是他亲生的，淦。 他咬牙切齿，“学会礼貌啊，死小鬼。” 五条悟不甘示弱，“礼貌是分人的，臭老头。” 五条志雄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你学会反转术式了？”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嗯。” 五条志雄审视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迎上，没有丝毫心虚和退缩。 良久，五条志雄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悟，我们是为了家族而存在的。” 五条悟毫不客气，“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他直接转过了身，“下次再见，不，最好永远不见——” “等一下。”五条志雄叫住他，“既然你学会了反转术式，在家也没什么能学的了吧？” “上面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多出些任务……” 五条悟脚步只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不要。” 他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 “我要去上学。” 夜晚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 晨光散出山顶，勾出流云缱绻的弧线。 这一晚他的消耗其实不小，一直保持高精度的咒力操作，这会想停却停不下来，信息量在脑海爆炸，太阳穴一阵阵钝痛。 五条悟闭上眼，静静走在小径上。 兜帽里的猫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费力地睁开眼，爬上他的肩膀，轻轻舔了舔他的耳垂。 大概不是错觉，头疼的感觉立刻减轻了。 “醒了？” 五条悟偏过头，单手把猫抓下来，奶团子四脚朝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还是用粉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眯着眼“喵~”了一声。 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跟他说话一样。 这只猫，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五条悟盯着它，好像要透过它的外表，直接看破里面装着的企图。 良久，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戳了戳它的粉肉垫。 “喂，锅我可是帮你背了，你以后要报答我啊。” “喵~”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还会用无下限？” “喵。” “你……” 五条悟看着手心扭成各种形状、眨巴着眼一副“我听不懂我就是听不懂”的猫崽子，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嘛，算了。” 他咳了一下，保持自己作为主人的威严。 “五条久——” 五条悟把猫举起来，猫崽歪过头，尾巴一晃一晃。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五条久。” - 猫崽的清醒并没有坚持多久，回到偏殿就开始昏睡，一直睡了好几天。 翻来覆去也叫不醒，团在手里揉捏都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尾巴偶尔还动弹两下，肚皮还在起伏，五条悟简直要怀疑——它根本就是死了。 猫崽昏睡的第一天，五条悟嘴上说着别管它，坐在猫旁边打了一天的游戏，三餐都没出屋子。 猫崽昏睡的第二天，五条悟揣着猫去找家主，要来了他原本的胜利品，禁书库的钥匙。 当然，顺便把五条志雄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又往后气秃了三寸。 猫崽昏睡的第三天，五条悟顶着黑眼圈从禁书库出来，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打开又合上，重复三次。 最后还是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 手机是夏油杰走的时候，五条悟直接送他的，提示音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悟。”他有气无力道，“你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吗！？” 第18章 会说话的猫（1） 五条悟知道，但天才不需要睡觉。 夏油杰过两天就要开学，这两天正在狂补暑假作业，半夜被叫起来，神经非常衰弱，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他。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五条悟：“没什么事。” 他独自坐在书桌前，月光从窗户落下，洒在猫崽的身上，垂下眼帘。 “就是只有我自己这个点睡不着，让人感觉很不爽。” 夏油杰：“……” 所以你就把我一起叫起来睡不着是吗！？ 损不损啊？？？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和大少爷一般计较，无语地往床上一躺，“行了，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五条悟漫不经心地闲聊，“你还记得之前，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吗？那个……” 夏油杰打断他，“等等，久是谁？” “哦。”五条悟补充说明，“我给猫取了名字，叫五条久。” “为什么叫五条久？” “为什么……想起来就随便取了……”五条悟反问他，“喂，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也不是不好听。”夏油杰心情复杂，“就是我还以为会更慎重一点……而且，你给猫取名为什么不告诉我？” “哈？？”五条悟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不是我的猫吗？” “哈！？”夏油杰也皱起眉，“什么叫你的猫？我们两个一起捡到的好不好！” “你是什么，不肯把喜欢的玩具让出来的幼稚园小鬼吗！” “拜托，咱俩到底谁幼稚！”五条悟头顶冒出十字，“不过是起个名字，有什么好在意的啊？？” “这不仅仅是名字的问题，这是尊重啊尊重！”夏油杰据理力争，“明明是我们一起养的猫吧！？” “‘一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五条悟夸张道，“捡到它的是我，给它准备食物带它玩训练它的都是我啊！” “那是你带它玩吗？？”夏油杰也上头了，提高了音量，“是猫陪你打游戏才对吧？？训练就更别提了，而且直到我去之前，猫不是都还睡在书房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五条悟做了个鬼脸，开始耍赖。 “反正名字我取好了，就叫五条久——五条久——” “五条久——” 忽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五……条、久？” 五条悟点头，“对，五条久，多好听的名字，以杰的水平根本取不出来——” ……等等。 电话里，传来夏油杰莫名的声音。 “对你个大头鬼啊，你在跟谁说话？” 五条悟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出现的那个声音，跟夏油杰完全不一样，而且不像是从耳边响起，更像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来—— 而这个房间里，除了他，就只剩下一只猫。 他快速回过头。 洒满月光的书桌上，猫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探着头盯着他看。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久！” 五条悟：？？？ - 当初五条悟对夏油杰说出“再怎么看它也不会变成美少女的”这种话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此时的展开。 五条悟：……说真的，它以后不会真的变成美少女吧。 五条悟飞快地挂了电话，用瞬移的速度直接凑到猫崽跟前。 身前突然出现巨大的人脸，小波斯猫惯性地往后一仰，直接在桌上滚了一圈，一只前爪搭在后爪间，松垮地坐起来，歪过头。 “喵？” 五条悟伸手拨开它的毛。 五条悟：“嗯，是公的，没错。” 他若有所思，“看来你是不会变成美少女了。” 五条久：“……” 五条久歪着猫头，跟着重复。 “看……了？” 五条悟把它抓起来，翻来覆去继续观察。 仔细看，体型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犬牙要长一些，爪子也尖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无下限…… 五条少爷是颇有探究精神的五条少爷。 而且，想什么就会立刻去做。 他立即站起来，伸手把猫捧高——然后往地上一丢。 猫崽子整只猫都懵了，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垂直自由落体。 只听见扑通一声，就那么狠狠摔了个屁股墩儿。 五条久：“……” 五条悟：“……” 哦，糟了。 五分钟之后，睡梦中的夏油杰再次接到了电话。 “杰。”五条悟冷静道，“五条久会说话了。” 夏油杰：“？？？” “另外。”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你知道，猫生气之后该怎么哄吗？” 夏油杰：“…………” 夏油杰：“？？？？？？”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重新躺回被窝里，闭上眼。 一定是这两天赶作业太累了，一定。 做梦，都做的这么离谱。 第19章 会说话的猫（2） 周末，偏殿的庭院里，两个小孩蹲在地上，一黑一白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盯着中间的猫崽看。 良久，夏油杰缓慢地说。 “你是说，猫说话了。” 五条悟纠正他，“是五条久说话了。” 夏油杰：“……” “好吧。”夏油杰改口，“你是说，五条久说话了……但是。” 初秋的暖阳映在木地板上，小波斯猫团在光圈里，张开爪子伸了个懒腰，身体柔韧地弯成一个反向的C。 “喵~” 这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啊。 夏油杰：“……该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五条悟愤愤不平，“我真的听到了！而且——你就没发现五条久和之前不一样了吗？” 夏油杰左看右看，“哪里不一样？” 五条悟伸手把猫崽的前半身从地上拉起来，小波斯猫就随着它的动作不断伸长——直到被拉成一长条的形状。 大少爷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出近乎微末的距离。 “你看，它比之前长长了这么多！” 夏油杰：“……” 你眼睛是显微镜？ 五条悟的说法的确扯淡了一点，但是猫的变化是毋庸置疑的。 不是体型上的改变，而是夏油杰明显发现，它好像在“学习”他们的行为。 九月份的天气还有些闷热，空调呼呼地吹着风，夏油杰在五条悟乱七八糟的房间扒出一块地方，垫着堆成小山的杂书，写补习私塾的作业。 五条久趴在他的肩膀，也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的作业看。 夏油杰握住笔，五条久也握住爪子。 夏油杰松开手，五条久也张开爪子。 夏油杰伸出手翻页，五条久也伸出爪子往侧面翻—— 夏油杰惊讶道，“它好像在学我的动作诶！” 五条悟叼着一根棒棒糖，在打游戏的间隙回过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它真的不一样了。” 他放下手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之前还教了它别的——” “来，我展示给你看。” 五条悟向五条久招了招手，小波斯猫立刻会意，三两下跳到他的头顶，一人一猫两双冰蓝色的眸子，极为同步地眨巴了两下。 三秒后，五条悟拍了两下手。 “三、二、一——” 话音刚落，两双眼睛同时眯起来，嘴角勾起。 五条悟伸手比了一个“V”字。 “当当当，夏油杰模仿秀~” 夏油杰：“………………”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把他头上的猫崽抱走，顺便给下面的人来了一个爆栗。 “五条悟，你给我离久远一点。” 侍女噔噔敲了两下拉门。 “少爷，切好的西瓜给您放在阳台了。” - 无论什么季节，吃西瓜都不会错。 瓜是北海道产的黑皮瓜，一口下去，水分充足，清甜可口，一牙牙整齐的放在深褐色的木盘上，一块有大半只猫崽一样大。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抓着一牙，坐在木盘的两端，五条久左看看右看看，也伸出爪子——一拨把西瓜推倒了一半。 五条久：“……” 小波斯猫呆住，扑通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夏油杰扑哧一声笑了，从另一半没有跌倒的西瓜中抽出一牙，放到它身前。 猫崽“嗷呜”一声，抱住瓜皮咬住西瓜尖。 夏油杰看它开始吃了，才又拿起一块，问旁边的五条悟，“你之前在电话里说，它之前找的东西怎么了来着？” 五条久走丢的那天晚上，他们找了三个地方，前两个地方的目击者，都说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夏油杰都快把这茬给忘了。 “哦，那个啊。”五条悟鼓起脸，把嘴里的西瓜子像机关枪一样吐出去，轻描淡写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我怀疑，这家伙可能偷吃了谁的传家宝之类的……” 夏油杰：“……” 夏油杰一口西瓜噎住，咳了好几下。 “啊？”他怀疑人生道，“传家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五条悟吃完西瓜，没擦手就往五条久身上一抹，换来猫崽愤怒的一口咬下。 五条悟抬起手，猫崽咬住的是无限，他左右使劲一晃——小波斯猫被甩飞，离地几厘米的时候，又诡异的停了下来。 也是无限。 五条悟抬起手，做出把猫崽托举起来的动作，假装是自己用术式接住了它。 “杰。”他问，“你听说过，天生咒胎吗？” 第20章 会说话的猫（3） 咒胎，本意是怨念聚集时变异而成的特级诅咒，却被人类赋予了无限的遐想。 既然聚集的怨念可以生成诅咒——那有没有可能，像生出胎儿那样，制造出可以驯化、供人类驱使的咒灵呢？ “你的意思是。”夏油杰皱起眉，“久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也不一定。”五条悟把双手背在脑后，“因为根据古籍记载，这只是一个概念……而且失传好多年了，就是说大家随便妄想一下的意思。” “不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五条悟继续说，“想象一下，人为了长大就要吃饭——” “那咒灵想要长大，需要吃点什么呢？” - 无论那是什么，大概率都意味着麻烦。 如果失主找上门，五条家八成会让他把猫交出去，就算愿意保下来，也肯定会趁机要挟，从他这换点什么。 “所以。” 五条悟得出结论。 “在这之前，我们要尽早搬出五条家。” 夏油杰：“他们同意你搬出去？”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为什么现在还没走？” 夏油杰“呃”了一声，“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想了想，正想开口说不行他和父母商量一下，让五条悟去他家借宿，就听见对面连连传来嫌弃的声音。 “你该不会想让我去你家吧？不可能不可能，你家那地方能睡吗？” 夏油杰：“……” 我再为这家伙着想我就是狗，狗！ “没事。”五条悟懒洋洋往后一躺，“我自有办法。” 夏油杰吃过晚饭就回去了，五条悟把他送到门口，揣着兜回到房间。 刚拉开门，白团子就嗖一声飞扑过来，四爪扒在他衣服上，咕噜咕噜往他插在兜里的手上拱。 毛绒绒的温热团子钻进他的手心，换了个方向，从口袋探出一个小猫头。 然后满意地眯上眼。 “哼。”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别开头，“你也太粘人了吧。” 嫌弃别人粘人的五条少爷，倒也没抽出兜里被粘的手。 他硬是用一只手完成了从洗脸到洗漱等一系列高难度动作，直到换衣服，才把昏昏欲睡的猫崽掏出来，放在枕头旁边。 关灯了。 五条悟躺在床上，闭上眼。 他的睡眠时间往往很短，因为就算闭着眼，那些关于世界的信息也会不请自来。 三米外的乌鸦叼着硬币跳进了巢穴，两米外的槐树后藏着一只长相恶心的咒灵，女佣们聚在休息室谈论八卦，一个落单的女孩独自待在角落，溢出格外强烈的咒力。 但是，睡在猫崽旁边的时候，困意总是来得格外的快。 世界的嘈杂在这一刻全都平缓了。 也许是因为，两厘米的旁边，一个小小的生命，正一抖一抖的，散发着他独特的气息吧。 “真是个会惹麻烦的家伙。”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意识模糊地嘟囔。 他翻过身，白发的少年抱着被子侧躺在床上，鼻尖对着那只同样颜色的猫团子，只有咫尺的距离。 嘛，算了。 五条悟想。 麻烦就麻烦吧。 “反正我是最强的。” 第21章 我家的小孩（1） 九月过半，温差增大，天气转凉。 五条悟按掉床头的闹钟，手上传来痛感，低头一看，小波斯猫眯着眼，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两颗虎牙对着他的虎口，呼噜呼噜地研磨。 五条悟：“……” 五条少爷抬起手，“久——起床！” 秋分将至，五条久也迎来迅猛的生长期。 具体表现为：看到什么就咬什么、不管什么都可以用来磨爪子、模仿身边的一切东西。 洗漱间里，五条悟对着镜子刷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仰头哇啦哇啦。 五条久站在洗漱台上，侧头看了他一眼，也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喝了一口，仰头哇啦哇啦。 五条少爷擦干脸，拎起猫崽的后颈，把他往身后的兜帽里一丢。 奶团子停在半空——扒住帽沿，自己爬进去。 目标，晨训。 虽然五条少爷拒不承认，但被猫崽抢先一步用出反转术式，显然狠狠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 连怠慢许久的训练都捡起来了。 五条家的后山，风景怡人，空气清新。 五条志雄拎着洒水壶，给院子里的几株夹竹桃浇水，后山上轰隆一声响，他抬头看去，熟悉的咒力波动伴随着好大一片烟尘。 五条志雄：“……” 他动作一顿，转头吩咐侍女。 “叫两个人在珍禽馆门口守着，悟一旦出现立刻通知我。” 山林震动，雀鸟惊飞。 但那熟悉的咒力波动，却并不是熟悉的人所为。 一人粗的松柏木原地横躺，断开的部分整齐划一，像是某种利器划过的痕迹，五条久轻巧灵动地跳上树干，舔舔爪子。 冰蓝色的猫瞳眨眨，满眼都是天真无辜可爱。 五条悟：“……” 五条悟站在旁边，看看地上的树，又看看自己的手——欲言又止，半天吐出一个字来。 “靠。” 他是不是该谢谢这家伙早上的手下留情？ 五条悟知道猫崽可能会进化，但他没想到，一只猫，居然可以强的这么离谱。 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五条悟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五条久的脑袋中间。 “喂，你——” 猫崽的视线追着看，成功看成了斗鸡眼。 五条悟默了两秒，扑哧笑出了声。 往后一戳，小波斯猫的身体跟着失重，一屁股蹲在松柏树干上。 他狠狠揉了揉猫崽的头，咧开嘴，“很好，不愧是老子的猫。” 开学之后，夏油杰升上四年级，在父母的要求下开始准备私立初中的升学考试，两人见面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但是作为猫崽称职的干爹，他每天都会固定时间打电话，关心五条久的成长状况。 一人一猫一个说话一个喵喵叫，竟然诡异的达成了一定程度的沟通。 五条久对这个时刻十分期待，每天睡觉之前，都整只猫趴在手机上，等它震动了，就飞快掀开机盖，第一时间按下接通键。 一人一猫结下深刻的跨物种友谊，整个房间里唯一不爽的，就是被忽略的五条少爷。 每天都要把手机藏在各种地方，和五条久开展激烈的攻防游击战。 然后还在背后暗搓搓和夏油杰抱怨。 “明明给他饭吃的是我好不好，为什么他那么粘你！” 夏油杰把手机拉远耳朵，默默地问，“……久呢，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 “哦。”五条悟理直气壮，“我把平常用的那个手机藏后山了，他正在找呢。” 夏油杰：“……” 这不就找到了吗，你不受猫欢迎的原因！！ “哦，对了。”五条悟突然想起来什么，向夏油杰发出邀请，“之前你说的那个，好像快做好了。” “要一起吗？这周末。” 夏油杰眼前一亮—— “要！” 所谓“那个”，是夏油杰在社会课的突发奇想。 虽然五条悟说五条久会说话，但是那之后却再也没开口。 于是，看到有聋哑人用“敲打键盘上的五十音发出电子声”和人交流的时候，他就想到。 能不能给五条久也做一个类似的东西呢？ “当当！” 五条悟在地上铺开一张五十音图，平假名加上浊音和拗音，每个字符上，都有一个凸起的按钮。 五条久站在图这边，好奇地用爪子按下离他最近的按钮。 机械音响起。 “ろ——” “咳咳。”夏油杰坐在对面，紧张地咳了两声，“嗯，久，初次见面——” 五条悟没个正形地坐在地上，夸张地嘲讽，“你是要结婚吗？声音都抖了。” 夏油杰：“……” “少废话。”他抬手给了五条悟一拳，视线落在五条悟攥住地毯的手上，反嘲讽回去，“你不紧张！？” “你不紧张手握那么紧做什么？？” “谁握了！”五条悟立刻松开手，举过头顶，“你以为我是谁！？区区一只猫……” 两个小屁孩，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就要上手。 “区区一只猫”蹲坐在对面，看着两人的争吵，歪了歪头。 机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す，ぐ，る（杰）！” 夏油的动作一顿，直接改拽住五条悟的领口，“是我的名字！他先叫的我的名字诶！！” 五条少爷不满地切了一声，也顾不上表达对“区区一只猫”的蔑视了，主动凑上前去，“喂，你到底是谁的猫啊！我呢！我！” 猫崽灵活转身，在五十音图上蹦出几个词。 “さ，と，る（悟）——” 五条少爷舒服了，五条少爷满足了。 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还没开始得瑟，就听见机械音断断续续又传过来。 “おれ、さいきょう（老子，最强）。” 五条悟：“……” 夏油杰：“……” “……五条悟。” 良久，夏油杰认真道。 “我觉得，久还是给我养吧。” 第22章 我家的小孩（2） 五条悟生动形象的展示了，一个长歪的饲主，会给宠物带来怎样的不良影响。 五条久深受其害，用词已经逐渐向不正常发展。 夏油杰：“久，自称要用‘我’，不能用‘老子’。” 五条久：“杂碎！” 夏油杰：“……久，这么叫别人很不礼貌……” 五条久重复他说的词，“礼、貌？” “对。”夏油杰认真跪坐在他对面，“不可以随便和别人说这种话，除非……” 夏油杰正准备来个长篇大论，但五条久好像玩嗨了，兴奋地摆着尾巴，在五十音图上蹦来蹦去，不停地敲出某天才六眼的经典发言。 “看什么看，垃圾！” “哇哦，好弱，太弱了。” “单挑不太行，要不你们一起上？” 猫崽抬起头，冰蓝的猫瞳闪亮亮的——就差写着”快来夸我“四个字。 还特别敲出机械音：“礼、貌！” 夏油杰：“……” 五条悟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准备逃跑。 眼前闪出一个人影，挡住他逃跑的道路。 “……五、条、悟！” 夏油杰头顶十字，微笑着一字一句道。 “自己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还不都是饲主的锅。 教坏小孩子的五条悟得到了夏油杰长达一小时的教导主任式训话，以及八百字自我检讨的惩罚。 阳台的走廊上，秋阳微熹，风铃摇晃，清铜和瓷白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五条少爷抱着猫面壁思过，还对着墙跟老师顶嘴。 “杰。”他眼睛盯着墙壁，语气真诚，“你是跟学校的老师学的吗？如果老师都是你这样，那我觉得这学还是不上的好……” “太没有自由精神。” 夏油杰：“……” 你那是自由吗？啊？ 你那是放飞自我到大西洋了好不好！ 忽然，五条悟的动作一顿，视线空空的，越过墙壁、树木和流云——看向主殿的方向。 五条久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四爪蹬直伸了个懒腰。 “啊。”五条少爷漫不经心地捋了把猫崽的毛，“看来，我们的客人到了。” - 青烟袅袅，大殿正中，侍女倒下一壶清茶，热水卷着茶叶，在杯中飞旋下落。 白发的中年男人将手揣在袖中，面上带笑，声音却似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五条家何德何能，请高专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一身黑衣，剃着平头，长相凶恶，言简意赅。 “不必客气。” 五条志雄抬手，示意侍女退下，待大殿下人清空，才前倾俯身，压低声音道。 “不知阁下尊称……？” “夜蛾正道，一级咒术师。” 男人迎上他的目光，不为所动，从兜里掏出一手谕令。 纸张在桌上铺开，鲜红的印章盖在龙飞凤舞的字体上，散发出不妙的咒力气息。 “因五条夏树私自放出咒灵，违反咒术法令——现奉上层命令，对由五条家保管的全部咒物，重新开展统计调查。” 他沉声道。 “调查期限为，七日。” 咒术师人数稀少，因此组织也是寥寥。 上层之下，咒术高专是官方的教育及执法机构，也负责认证术师等级，而御三家的术师则自成一派，并不通过高专培养认证，从地位上来讲，算是高专的平行机构。 但两者都从上层接下任务，简单来说，就是都是上层手里的狗。 区别只是，有的狗摇尾乞怜，只为了终有一天成为主人。 而有的狗兢兢业业，为了大义或是生存刨着骨头罢了。 既然大家都是狗，那就难免狗咬狗。 五条志雄收回动作，面上微笑，心里已经骂了一万句妈卖批。 他点点头，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有劳了。” 第23章 我家的小孩（3） 上层派人调查五条家，是五条志雄完全没想到的。 作为御三家之一，五条家拥有大量咒具咒物，一部分由本家、分家自行保管，一部分保管在高专的咒具库，还有些散布在日本各地，用作镇压诅咒。 原则上来说，为了保护非咒术师的安全，这些咒物咒具的取用、状态，都需要详细记录、严密监管。 当然，只是原则上来说。 咒术师本来就少，每天袚除咒灵都来不及，谁有空天天盯着那些咒物都去了哪里。 况且这都算是私人财产，大义上必须得管，私底下，只要不出事，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分苛责。 为了内部交流赛解封特级咒灵，是五条家自己的事，也早就打过报告。 就算五条夏树提前解封，那也是他的个人行为——不管怎么想，这口黑锅也扣不到五条家身上去。 上面怎么会批准这种调查申请？ 除非…… 除非，还有谁，用别的什么事，向上面打了小报告。 五条志雄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只剩下咬牙切齿的三个字。 五！条！悟！ - 坑爹的五条少爷打了个喷嚏，头顶的猫崽往下一滑，咕噜噜从头顶顺着脖子滚下了肩膀。 夏油杰眼疾手快，伸手想接住猫崽，但晚了一步，五条少爷已经顺手把猫团子接起来，丢进卫衣的口袋。 五条久摇摇脑袋，就着现在的姿势继续睡。 夏油杰把手收回去，“你感冒了？” “不。”五条悟摇摇头，语气笃定，“肯定是那老头在骂我。” 夏油杰的第一反应，“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五条悟：“……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黑发的少年尴尬地摸摸鼻子，“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五条少爷冷哼一声。 “没事。”他转过身，拍拍手，得意道，“杰，很快——” “我们就要在学校见了。” 清点咒物是个大工程，虽然五条志雄一直想进入高层，因此对上面那些人百依百顺，但被这么明目张胆的踩在头上，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夜蛾正道入住当晚，主殿的侍女就带人搬来了半屋子的积尘破旧的页本。 书册歪歪扭扭的堆着，大大小小全混在一起，拉开和门，震动激起的灰尘能飞到人的小腿。 侍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用手帕掩住口鼻。 “这就是五条家收藏目录……您自己慢慢看哈。” 夜蛾正道：“……” 目录？这确定不是从八百年前的土里挖出来的？ 男人沉默了两秒，关上门。 半分钟后，他拉来放在卧室的行李箱，打开。 箱子里面，奇形怪状又谜之可爱的玩偶堆挤在一起，箱盖弹开的一瞬，就像爆开的棉花糖一样，倏尔弹了出来。 所有玩偶一排站好，立正敬礼。 一个、两个、三个…… 少了一个。 夜娥正道的视线像阅兵一样挨个扫过，最后，落在空荡荡的箱子里。 太阳形状的咒骸咬牙往外用力，但就是挣脱不了抱着自己的魔爪。 而那双魔爪的主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躺在本应该空荡荡的行李箱中间，抱着咒骸打呼噜的小波斯猫。 门口，五条少爷拉开门，面无表情大声喊。 “我的猫丢了，我怀疑这里有人偷我的猫——” 夜蛾正道还没反应过来，五条悟直接一个瞬移，直接从玄关挪到了行李箱旁边。 “咦——”他弯下腰，看看箱子里的猫，又看看旁边站着的夜蛾正道，语气非常之浮夸。 “哇，偷猫贼，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夜蛾正道：“…………” 你们五条家，怕不是人人都有点什么大病吧？ 第24章 我家的小孩（4） 夜娥正道觉得，这里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高专和御三家完全是两个体系，彼此之间不能说相互看不起，起码御三家对咒术高专是存在一条单向鄙视链的。 作为“平民”出身的术师，夜蛾正道平时对御三家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同事间的八卦传闻。 传闻中的五条家：传统，严谨，庄重。 现实中的五条家…… 下人慢半拍从门口跑进来，声音听起来快急哭了。 “少爷，家主说您不能进来！” 传闻中的五条悟：任性，冷酷，可怕。 现实里的五条悟…… 五条少爷对下人的劝告充耳不闻，也不在意夜蛾正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把箱子里的猫崽子捞起来，放在夜蛾正道对面的矮桌上，突兀地提问。 “久，已知咒灵的位置在三百米外向你移动，从你听到咒灵叫声开始计时，到达你的位置需要13.69秒，实际上咒灵移动了多少秒？” 小波斯猫困倦地摇摇脑袋，用爪子从项圈上扒出五十音图，很快回答。 “十三、点、九八。” 五条少爷不动声色的把桌子向前移动了三寸。 满脸都写着，“怎么样，我家小孩，牛逼不牛逼？” 夜蛾正道：“……” 夜娥正道：谁？这个孔雀开屏一样的傲娇小鬼到底是谁？ 夜娥正道的内心活动丰富，脸上却半点没有显露出来。 拥有六眼的五条少爷也不会读心，所以并没有get到他的吐槽，高贵矜持地抬了抬下巴，若无其事地问。 “可爱吗？” 活脱脱一副你说半个不字我就要开始和你理论的模样。 夜娥正道：“……可爱。” 这话说得也不算太违心，虽然五条少爷的行为一言难尽，但猫确实是可爱的。 然而，五条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再接再厉。 “想要吗？” 夜娥正道：“……” 他是该说想要，还是不想要？ 还好，五条少爷并没有采纳他回答的打算。 “想要也没用，久已经是我的猫了。”五条悟抢先回答，“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另外的机会——” 他刻意停了一秒，制造悬念。 “做五条久的监护人。”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无语凝噎。 不知道是该先吐槽他就没说想要，还是该吐槽一只猫为什么需要监护人。 而后面的那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五条少爷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侍女送上一份协议。 夜蛾正道大概扫了一眼，这并不是一份法律合约，而是“束缚”。 内容却和猫基本无关——放眼望去，全都是五条悟开头。 说什么“五条久”的监护人，实际上，根本就是“五条悟”的监护人吧。 夜蛾正道沉默了两秒，还是决定问一下，“这是……？” “有什么问题吗？” 五条悟两手抱胸，理直气壮。 “买一送一，买猫送主人。” 夜蛾正道：“………………” - 离谱，就他妈离谱。 夜蛾正道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他在脑海里至少回放了三遍，才确定刚刚自己没有听错。 “你是说，让我做你的监护人？” “是五条久的监护人。”五条悟纠正他，“五条悟这个名字还会留在五条家，只不过我人不在而已。” 他略过询问意愿的过程，直接开始讲解具体细节。 “我的要求也不高，家具不用手工定制，HIDA的成品就可以，衣服正餐甜点零食一个月八百万足够了，考虑到上学，可能还用不到这个数——” 夜蛾正道：……这还叫要求不高？？ “放心，生活费之后有人会打给你。”五条悟屈起食指，在协议的相应位置上一点，“酬金也少不了你的——这个数字，足够你心动。” 夜蛾正道重新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有些吃惊。 他从前也知道五条家有钱，没想到，五条家居然这么有钱…… 但是，这不止是钱的问题。 夜蛾正道合起协议，严肃道。 “这件事，五条家主知道吗？” 捏个身份出来是件小事，但一旦跟五条家扯上关系，再小的事也不小了。 五条家的术师奈何不了五条悟，但可以为难他身边的其他人。 虽然有明令禁止咒术师危害普通民众的安全，但如果是“意外”，想做多少就有多少，实际操作起来更类似灰色地带。 “这你就不用管了。”五条悟懒洋洋地捋着猫毛，“我自然会和上层交涉，肯定不会让你有生命风险。”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现在的我对五条家利用价值也有限，简单的利弊权衡而已，那老头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夜蛾正道的视线在协议书上聚焦，沉默不语。 这其实并不是他和五条悟的第一次见面。 确切来说，第一次见面，还是一个月前，押送五条夏树的时候。 路灯在地面映上光圈，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那个白发蓝眼的少年。 不止是因为出众的外貌，还因为眼神。 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眼神。 那天晚上，夜蛾正道坐上高专的车，窗户慢慢摇上，隔绝外界的喧嚣。 余光一扫，就瞥到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放在车上的文件袋。 他的手指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条悟不耐烦了，出声催促，“好慢，你想好没有？” 话是个问句，但是，五条悟根本没有问的意思。 在他看来，给自己做监护人本来就是一种荣幸，更何况他调查过夜蛾正道的基本情况，那笔酬金，绝对是让他无法拒绝的程度。 天上掉馅饼，傻子才拒绝。 夜蛾正道抬起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而五条悟根本没等他的回答，直接信心满满地继续。 “那，条件OK的话——” 下一秒，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定束缚吧！” “抱歉，我拒绝。” 五条悟：“……” - 五条少爷上次被人拒绝，还是给猫洗澡被甩一身水。 而上一个拒绝五条少爷的人类……这种人类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拒绝！？”五条悟睁大眼，满脸不可思议，“他凭什么拒绝？？” 五条少爷气成河豚，然而，房间里，大家各忙各的，并没有几个人在理他。 五条久抱着小鱼干形状的抱枕，呼噜呼噜磨着牙。 夏油杰托着下巴，手里拿着一根拴着羽毛的逗猫棒，在猫崽子眼前晃来晃去。 小波斯猫磨牙的动作顿住，咬着抱枕的一角，瞳仁跟着羽毛左右转了一圈。 夏油杰提起精神—— 猫崽兴致缺缺的低下头，继续和他的抱枕较劲。 夏油杰耷拉下肩膀。 夏油杰：……哎。 他抬起头，余出精力关注五条悟，“你刚才说什么？” 五条悟：“……” 五条少爷强硬地把猫和抱枕分开，用一种狮子王的姿势把猫举起来，强行占据注意力的中心，正要发作。 五条久眨眨眼，伸出爪子，轻轻按在五条悟的额头。 五条悟愣了一瞬。 粉肉垫冰冰凉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冻布丁，世界在那一瞬突然变得非常安静，驱散掉夏天的闷热和烦躁。 这一次的感觉，比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还要更加明显。 那不是错觉。 夏油杰叫他回神：“悟？” “哦。”五条少爷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把猫团子扔到头顶上，非常虎头蛇尾地继续发脾气。 “我说，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夏油杰：？？？ 你谁？ 第25章 我家的小孩（5） 五条悟的性格一直都不算好，任性、恶劣、自我中心。 有时候，还有那么点高高在上的冷漠和残忍。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五条家这种吃人的地方长大，从小就被各方势力一波接一波割韭菜一样来回袭击。 还因为六眼——这种神赐的天赋，让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接受着超量的信息。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从早到晚24小时在你耳边念叨数学题，所以你自然而然的会做了，但等你真做出来，又一堆人在下面找事。 他们有的说要和你比试谁做题做的快，有的羡慕你题做的好，有的想让你帮他们做题，还有的愤愤不平，觉得你一定作弊了。 围观群众吵的不可开交，而五条悟本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想法。 一个字，烦。 两个字，好烦。 三个字，烦死了。 能不能不做题了？ 但这种念叨是被动开启的，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的注意力尽量集中在一些重复又无意义的事情上——比如游戏，比如打架，以求一丝安宁。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五条悟从前还是挺喜欢训练的。 当然，后来他找到了打游戏这种替代的娱乐方式，训练什么的，就被彻底抛到脑后了。 反正不训练也没人打的过他。 但是，刚才的那种安宁，和打游戏或者训练是不同的。 刚才那一瞬间，那是彻底的安静。 六眼带来的所有嘈杂，全部一扫而空。 大少爷没管旁边的夏油杰，转头看着猫——突然把距离拉远，拉近，再拉远。 最后把五条久扔进夏油杰的怀里，然后自己一直后退到门口。 夏油杰一头雾水：“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走回来，重新把五条久抱起来。 “没什么。” 没有变化。 刚才的感觉，再也没出现。 怎么回事？ 五条悟若有所思。 难道是某种能够削弱人战意的术式？ 可是——他的术式不是无下限吗？ 五条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不是现在。 要问，也要等走出去这里。 “久，杰。”五条悟玩弄着猫爪，漫不经心道，“计划一失败，我们要开启计划二了。” 计划一是单刀直入，计划二…… 好吧，五条少爷根本就没想过计划一会失败。 所以，计划二是现想的。 以至于听起来有点离谱。 夏油杰满脸菜色。 “你要洗劫咒具库？？？” “说什么呢。”五条悟信誓旦旦，“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洗劫呢？” “应该叫预支遗产。” 夏油杰：“……” - 咒具是五条家的重要资产，咒具库里面随随便便一把刀，可能就能卖到上亿，甚至还供不应求，比起经济价值，更是实力的证明。 软的不行就来点硬的。 在夜蛾正道清点咒具期间，如果出现丢失的情况，就算他再高风亮节、两袖清风，为了还债，也得上门求着五条少爷签下这份协议了。 咒术师的道德底线，可能就是不太一样。 夏油杰摸着自己仅存的良心，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善良。 “你等等。” 他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先把五条久从五条悟那里抱走，然后捂住他的耳朵——再坐回五条悟的对面。 一人一猫抬头看他。 夏油杰松一口气，“好了，你继续说。” 五条悟：“……你干什么。” “幼儿教育。”夏油杰认真道，“不能让久跟你这种人学坏。” 五条悟：“……” 自从五条久骂人事件之后，五条悟觉得自己简直没有人权了。 不就是骂两句脏话吗？ 谁小时候还没学过两句脏话了！？ 没有脏话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 秉持着“别人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做试试不然我就不舒服”的叛逆期思想，五条少爷临时决定，做坏事的时候把猫带上，并且让他担任重要角色。 虽然，夏油杰离开的时候，委婉地表示，如果五条悟一定要做这种缺德事，千万别带上五条久。 五条少爷回了他一个白眼。 夏油杰：“……” “好吧。”他妥协道，“至少，要告诉他这是特殊情况。” 五条少爷掏着耳朵敷衍地“嗯嗯嗯”，转身就拎起屋子里正在睡觉的五条久后颈皮。 五条久迷蒙地睁开一半的眼，两双冰蓝的眸子相对。 猫崽子打了个哈欠，腾空浮起来，尾巴缠住五条悟的手腕。 撒娇似的叫了叫。 “喵~” 五条少爷的动作一顿。 “……算了。” 他坐下来，把猫放在膝盖上，手撑着下巴，头转向一边。 轻轻拍了拍猫屁股，小声嘟囔。 “你欠我一个亿，最起码的。” 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的五条久同学，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背负的一个亿巨额债务，反应非常平淡。 甚至还主动加码。 小波斯猫顺着五条悟的肩膀爬上去，抖抖耳朵。 “一个亿，不够。” 五条悟挑眉，“怎么不够？” 猫崽子转了个圈，真情实感地担忧起来。 “悟，花钱。” 五条悟：“……”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很想吃猫肉汤。 五条悟气愤地把猫抓下来，放到一边，“不花你的钱！” 五条久歪头，不明白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五条少爷也没打算要一只猫来哄，转身去收拾作案工具。 进入五条家的咒具库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进去又出来，还不被人发现。 想要非暴力进出咒具库，就要有历代家主相承的纹章，这东西老头天天贴身带在身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目前看来是不太可能。 那就只能搭个顺风车了。 五条少爷想了想，这事可能还真的必须得用到五条久。 说是给七天时间检查，五条志雄却一直拖着不给打开咒具库的权限，一会说不是良辰吉日，一会借口打开次数太多会引来咒灵。 虚假到是个咒术师听了都要发笑。 拜托，哪只咒灵这么不要命往那么多强力诅咒的地方窜！？ 真当那里面装的是奶酪蛋糕吗？？ 两人在主殿相互扯了三天的皮，才终于把方案确定下来。 第四天上午九点，三名术师同时在场监督下，开启咒具库入口三十秒，供夜蛾正道进入。 至于什么时候出来…… 五条志雄扔给他一个装着丑陋红色飞行生物的玻璃瓶。 “想出去的时候就捏碎他，咒力波动会被外面监测到。”他恶劣道，“反正机会只有一次，什么时候出去，你的任务，你来决定。” 没有人注意到，窗外，一只小波斯猫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 时间和地点都有了，但想要成功潜入，还欠缺一样关键的东西。 能骗过老头和在场的咒术师，让他成功“隐形”的手段。 魔术理论中有这样一句话，想要骗过观众的眼睛，就要从他们深信不疑的观念入手。 五条少爷翻箱倒柜，从床底下扒出一小团黑漆漆、长着眼睛的古怪生命体。 特级咒灵，影山大枝丸……的碎片。 并不是每一个特级咒灵都能被完全消灭。 比如传说中的诅咒之王，宿傩的手指，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无法销毁，再比如眼前这家伙——如果单论苟命这一点，它可能比宿傩还要强。 反正当时五条悟只是随便捡了一片回来，用一个小结界关起来，这家伙愣是活到了现在。 五条久盯着眼前长眼睛的黑球，垂涎欲滴，就差流出口水来。 “……你品味也太差了。”五条少爷嫌弃的把他抱开，“所以你之前吃的是什么？不会也是咒灵吧？” 猫崽子对他的询问充耳不闻，伸爪子去抓盒子里的黑球球。 黑球球往盒子的角落一缩——唰的一声，消失在正常的视野里。 五条久迟疑地左顾右看。 伪装色。 为了苟命，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啧啧。”五条少爷摸着下巴，围着盒子转了一圈，“不愧是特级咒灵，连‘咒力残秽’都可以模拟啊。” 刚好，可以用来把入口撑开。 在黑球重新开始增值之前，五条悟下好新的结界术，拍了拍盒盖。 “能不能成，就看你抗不抗的住了。” 第26章 我家的小孩（6） 影山大枝丸的苟命形态气息非常微弱，并且伪装迅速，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悟，很少能有术师察觉。 接下来，五条悟只要躲在附近，当入口快要关闭的时候，看准时机，用“苍”把他移动过去卡住就好。 封印解除，它就会自动开始增殖，把缩小的入口撑大，这时候袚除他——记得留下一片，出去的时候故技重施，循环利用，环保节能。 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但光是把“苍”的威力控制在没有人能察觉的程度，就是从空气里抓草履虫级别的难度。 需要非常精细的咒力操作和时机把握，远超正常人的能力范围。 除了五条少爷，大概真没有人能想出这种……异想天开的主意。 说到底，打倒特级咒灵之后还捡一片回去这操作就已经十足异常了好吗！？ 五条少爷把下了结界术的盒子放在桌上，从抽屉抽出一叠符纸，挥毫写了一张符咒，贴在盒子上。 符咒在接触到他咒力的瞬间就会自燃，同时解除影山大枝丸身上的结界术，确保它以无人察觉的形态顺利卡住入口。 五条久跳上桌子，绕着盒子转了一个圈，一直盯着看。 奇怪。 五条悟揪住五条久的后颈，停下他往前探的动作，把他扔回自己身后。 之前怎么没见他对咒灵这么感兴趣？ 猫崽子在空中翻了一个圈，晃悠悠降落下来，趴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转身给他一个屁股。 尾巴一扫，打在五条悟的脸上。 豁。 五条少爷摸摸脸。 脾气还挺大。 五条悟拍拍他的屁股，“这个有用。” 五条久没有转身，闷闷的在他背上“打字”。 “什么、用？” 五条悟嘘了一声。 “暂时保密。” 虽然决定不带五条久一起进入咒具库，但五条少爷还有其他的任务给他。 从咒具库出入的时间取决于夜蛾正道，为了不露馅，在这期间，还需要五条久帮忙打个掩护，糊弄偏殿的下人。 五条悟的眼神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热情。 他刷拉拿出几盘磁带，挨个放进录音机里，激情邀请猫崽子尝试。 “来来来，久，选一个你喜欢的！” 说着放下一个静音的帐，挨个按下播放键—— “别烦我，你又不是辉夜姬，长得那么丑，看到就烦。” “闭嘴，你就不能学学断舌麻雀吗，叽叽喳喳吵死了。” “你是不是进了一趟龙宫，所以更年期提前了？” 五条久：？ 五条少爷一本正经，“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幼儿？” - 夜蛾正道来到五条家的第四天。 阴天，可能有雨。 鸽脚灰的云絮挤满大半的天空，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地面还是湿的，槐叶凋黄，秋风刮起黄叶，叶柄沾过水洼，点出涟漪。 剃着寸头的男人往包里收拾东西。 八包压缩饼干，两瓶矿泉水，剩下的空间，全部用来放体型相对较小的咒骸。 还有…… 他举起那个装着小型咒灵的玻璃瓶。 五条家主说的好听，出去的时间由他自己决定。 实际上，考虑到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和咒具库收容的咒物数量，潜台词就是请他自己放弃任务，你好我好大家好，敷衍一下回去交差。 本来也确实如此。 上层和御三家之间的争斗，就像大树和缠绕的藤蔓。 竞争养分，也利益共生。 夜蛾正道不是挑事的人，这大概也是上层派他执行此次调查任务的理由。 男人收回视线，把玻璃瓶塞进包里，拉上背包的拉链。 下雨了。 灰蒙蒙的雨幕将世界模糊，穿着白色纹付羽织袴的家主在前，后面是三位穿着黑色小袖的术师，家主旁边的侍女身着雨衣，为他撑起黑色的雨伞。 “久等了，看来你很认真嘛。” 夜蛾正道抬起头，五条家主抖抖袖子，表情从容。 “不过，我劝你还是小心点——毕竟，都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咒物，那里面有的地方，连我也没有去过。” 夜蛾正道沉声，“你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可能。”五条志雄抬起下巴，调笑道，“我是在，祝你好运。” 咒力的漩涡凭空产生，夜蛾正道的身影没入黑暗，三十秒的时间转瞬即逝，五条志雄看着恢复平静的雨幕，玩味地自言自语。 “好运……究竟会眷顾谁呢。” 待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五条悟才闪现到入口附近——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呜哇。”他一脸欲言又止，“这老头的中二期到底什么时候才过啊？” 难道所谓咒术师，就是中二期特别长？ 哇，不要不要。 他恶寒地抖了抖，转身看向后面的“空气”。 好在，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在六眼的视野里，象征着特级咒灵的咒力正艰难地支撑，五条少爷用手戳了戳那个黑球球——它猛地一缩，边缘变形，挤出另外的一部分。 五条少爷心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个五分钟，应该就能撑出一人高的入口了。 刚好，也可以和刚才进去的夜蛾正道错开。 和高专由天元结界支撑的咒具库不同，五条家的咒具库的入口没有那么复杂的防御系统，更多是依靠存放咒物的空间变化和机关御敌。 刚进去就是一条路走到黑，进去的太早，可能会和夜蛾正道直接撞上，那就不好解释了。 五分钟。 五条悟向后一仰，两手枕在脑后，飘浮在雨幕里。 好无聊——早知道带五条久过来了。 无聊还能玩玩猫。 说到猫…… 因为这个黑球，五条久还跟他闹了大半天的别扭。 五条悟的视线一转，本来是想看看猫崽子在偏殿干什么，结果，六眼在范围内扫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半点五条久的影子。 五条悟：“……” ……淦。 五条少爷直起身子。 这小兔崽子，又跑到哪去了？ 这附近遮挡太多，要在更大的范围搜寻，就要站在更高的地方。 但是那样，咒力波动就可能被老头察觉到…… 五条悟刚刚思考到一半，还没做出决定，眼前的特级咒灵黑球球里——突然冒出一个猫头。 五条悟：？？？ 艹，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话说，这玩意是可以进去的吗？？？ 没时间思考原委，五条少爷瞬间联想到之前猫崽对特级咒灵不同寻常的热情，眼皮一跳，伸出手想把他拉出来，但是已经晚了一步—— 五条久张大嘴，嗷呜一口，把尚未增殖完成的另一个黑球一口吞了下去。 一口，吞了。 吞了。 了。 五条悟：石化.jpg 咒力的漩涡在空中再现，五条久的身影一秒没入，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把手臂伸进入口，无下限开启，代替黑球强行把入口撑住。 然后……然后鬼知道该怎么办啊？？ 五条悟的大脑飞速转动。 反转术式？可是反转术式他不会用，苍的效果相反。 那么，就只能…… “久。”五条悟低声喊道，“从里面用反转术式！” 咒具库里面和外面是不相通的两个空间，除了特殊的联系用咒灵，内部的咒力波动不会传到外部来，就算五条久还不能控制反转术式的威力，也没有关系。 不会被发现！ 代表空间扭曲的光点盖过咒力漩涡，五条悟闭上眼，全身覆盖无下限，单手撑地，一个前滚翻，冲进了眼前的白光里。 爆炸的热浪扑面而来。 五条少爷握拳一挥。 可以，成功！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猫崽子被自己制造的爆炸冲击掀起，滚了一圈，下意识用无下限缓冲——刚好停在剃着黑色寸头的男人眼前。 寸头男人，夜蛾正道被吹了一脸黑灰，宛如一个刚从矿井出来的挖煤工人。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被炸烂的背包，一手背后，摸了摸后背被烧出一个大洞的高□□服，半天说不出话来。 漏着风，凉飕飕的。 五条少爷拍拍身上的灰，在夜蛾正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死亡凝视下，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呦，早上好。” 他摸了摸后颈，非常刻意的左右看了两眼。 “我来……视察一下将来要继承的遗产。” 夜蛾正道：“……” 第27章 我家的小孩（7） 五条悟把话说完，才注意到飘在空中的猫崽子，嘴角一抽，瞬间闪现到五条久的旁边，一把拽下来。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夜蛾正道抹了把脸上的灰，“刚才的爆炸……” “是我。”五条悟斩钉截铁。 夜蛾正道：“但是，我刚才听到你说久……” “那是口令。”五条少爷把猫胡乱塞进口袋，强行按住乱动的猫头，故作深沉，“后面就不是你免费可以听的了，这是五条家的机密。”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哦。” 诡异的沉默。 漆黑的通道里，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十秒之后，两方同时开口。 夜蛾正道：“你——” 五条悟：“我——” 五条悟：“……” 夜蛾正道：“……” 又过了五秒，两人再次同时。 夜蛾正道：“我——” 五条悟：“你——” 五条悟：“…………” 夜蛾正道：“…………” 五条少爷顿了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 夜蛾正道沉默地在被炸烂的背包里摸索了几下，拿出一个外壁烧的漆黑的玻璃瓶。 拇指三两下抹出一块透明的地方，露出里面同样黑漆漆的一小撮灰烬。 这是——五条志雄说用来联络的咒灵。 “我就是想问……这个。”夜蛾正道欲言又止，“变成灰的话，和捏碎是一个效果吗？” 五条悟：“………………” 显然，并不可能。 五条久终于突破五条少爷的封印，从口袋探出猫头。 “喵！” -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但是这也和计划差的太远了吧！ 直接从小偷小摸变成荒野求生了啊！！ 归根结底，都怪…… 五条少爷的目光聚焦到从口袋口探出头，左看右看的猫崽身上。 小波斯猫左顾右盼了一圈——向后一仰，还悠闲地打了个饱嗝。 五条悟：“……” 恶狠狠地按下猫头。 败家玩意！ 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 夜蛾正道脱下被烧了个大洞的上衣，清点他们仅存的“物资”。 压缩饼干剩下三盒，矿泉水放的比较靠外，全军覆没，至于咒骸，只有最里面的两三个超迷你型幸存下来。 他把剩下的咒骸揣进兜里，转头问旁边和猫吵架的五条少爷。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只来过一次。”五条悟压着猫脑袋，从语言攻击转为眼神厮杀，“这算是老头压箱底的秘密武器，他不会给我权限的。” 他一心两用，余光一瞥，身形后仰，用下巴一点，示意夜蛾拿着的玻璃瓶。 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那个虫子，应该是没法用了。” “它的名字叫‘蓑吉八幡’。”五条悟进一步解释，“临死前会和同伴感应，和八百米内的同种类咒灵产生共鸣，老头跟你说的检测到咒力波动，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但是。”五条少爷看着满脸写着“无辜”的猫崽子，咬牙切齿。 “前提是，死之前也要有那个时间让它发出信号。” “你知道的很多啊。”夜蛾正道有些意外。 “这算什么。”五条少爷不屑道，“都是死知识，看一遍就记住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五条悟走过来，拿起玻璃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虽然这只不能用了——我能看到，在咒具库里，还有同样的咒力波动在。” “我可以带你去。” 他把瓶子收起来，勾起嘴角。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蹲在地上的夜蛾正道动作一顿，抬起头，五条少爷顶着猫站在他的身侧，微微偏过头，视线相接。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他的声音沉下来，“什么条件？” 五条少爷两手抱起胸，掷地有声。 “出去之后——不能跟老头打小报告！” 夜蛾正道：“……” “这么意外？”五条悟挑眉。 夜蛾正道沉吟片刻，“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同意那份协议。” “你以为我不想吗？”五条悟不爽地挠了挠头发，“只不过……” 他用余光瞥了眼头顶的猫崽子，不留痕迹地切了一声。 后面的内容，说出来一点都不酷。 还有点婆婆妈妈。 不是五条少爷的风格。 “哪那么多你以为。”五条悟决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不耐烦地抬杠，“你就说行不行吧。” “可以。” 夜蛾正道点点头，站起来，扔掉破洞的背包，拎起用破掉的上衣打包的干粮。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问很久了……” “还有什么？”五条少爷的警惕心提到最高，“我告诉你，不要得寸进尺——” 夜蛾正道没管他的插嘴，而是伸出手，径直指了指趴在他头顶的猫崽。 “我，能摸摸它吗？” 五条悟：？ - 有的人，看起来凶神恶煞，背地里却是个可爱控。 有的人，看起来唯我独尊，背地里却是个猫奴。 结论：可爱能拯救世界。 猫崽子只有五条悟的手掌大小，在夜蛾正道的手掌上，就更显得只有小小一团，他接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 五条久也不怕生，眯着眼就用脑袋往他的指腹上蹭。 “……小没良心。”五条少爷翻了个白眼。 夜蛾正道一手撸过去，一不小心撸出了大风吹过的效果——全身的毛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成了一个粉鼻头的羽毛球。 五条久：“……” 五条久呆了几秒，疯狂甩毛，还原地打了一个滚。 再坐起来，终于从白羽毛球恢复成白团子。 猫崽子看了看自己重新蓬松的毛发，尾巴立起来，晃悠悠弯成一个S，满意地舔了舔爪子。 夜蛾正道问，“他叫什么名字？” “久，五条久。”五条悟两手背在脑后，走在夜蛾正道的前面带路，撇撇嘴，“外号小王八蛋。” 他小声嘟囔，“就会添乱。” 小王八蛋转过身，留给饲主一个屁股，奶凶奶凶地“嗷”了一嗓子。 夜蛾正道一脸严肃，保持手掌的水平，高度下降，把猫放进自己裤子的口袋里。 “可爱。” “嘛。”五条悟别开脸，“还行吧。” 五条家的咒具库里没有墙壁，四周都是一片虚无，除了站在面前的生物，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像一片没有边界的死海，只有自己和同伴，是浩瀚深海中遨游发光的海萤。 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族人，没有人能在其中分辨正确的道路。 夜蛾正道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也许是道路太过漫长，也许是周围太过安静，让人有些想要开口聊天。 “它平时吃什么猫粮？” “不吃猫粮，喜欢吃生鸡蛋拌饭。” “搞不懂。”五条悟嘀咕，“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五条少爷反过来问他，“在高专做咒术师好玩吗？” “你对‘好玩’的定义是什么？” “不知道。”五条悟耸肩，“反正在哪应该都比这地方好玩。” 夜娥正道忍不住问，“你有这么讨厌五条家？” “说不上讨厌。”五条悟歪了歪脖子，单手扶住后颈，“就是太无聊了，没劲。” “一些没意思的人，为了没意思的事做着没意思的努力，一个没意思的地方罢了。” 夜娥正道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问。 “你觉得什么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五条悟目光一转，忽然浮夸道，“果然还是CHEEZE新出的榴莲炙烤千层芝士，建议你去尝一尝，那个味道，超特别哦。” “哦。”夜娥正道难得点头，“那个，确实很特别。” “咦，你也喜欢吃他家的芝士蛋糕？”五条悟微微睁大眼。 夜蛾正道：“……不行吗。” “也不是。”五条少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啧啧称奇，“就是，你长得比较像经常吃枪子的那种类型。”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顿了一下，回敬他，“你和传闻中也不太一样。” 五条悟：“哪里不一样？” 夜蛾正道：“比传闻中讨人厌多了。” 五条悟：“……” 第28章 我家的小孩（8） “哈哈。”五条悟毫无笑意地笑了两声，“你真会开玩笑。”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我没……”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五条少爷表现的非常大度，“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夜蛾正道：“……” 不，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开玩笑。 他欲言又止，其纠结程度，和平安夜的晚上，思考要不要告诉自己两岁的小侄女圣诞老人并不存在差不多。 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现在的夜蛾正道并不知道，之后的二十年，他都会为这一刻的选择后悔。 “你问我觉得什么有意思。”五条悟突然接回刚才的话题，“从前的话，我可能会说‘没有’吧。” 他的目光淡淡，后仰脖颈，望向咒具库虚无的天空。 发生变化，好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点。 是教他使用咒力的老师开始显得力不从心，是五条家十名术师一起攻击，却没有人再能碰到他分毫，还是在空间扭曲、黑洞移平一半山头的时候，那些不自觉的流露出恐惧。 为悬赏而来的诅咒师，总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打回去，只要他一个眼神，胆小的弱者就会一哄而散。 再后来，他们连来都不敢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强也变得平淡又无聊。 ——没意思。 隔开人和人的，并不是无限接近、却无法到达的距离。 而是“差距”。 五条悟半阖眼皮。 五条久把前爪搭在夜蛾裤兜的边缘，随着大人的走动，脑袋一点一点的晃来晃去，像坐在摇篮里，非常催眠。 实际上，他歪着头半眯眼，也快要睡着了。 忽然，猫崽子好像听到什么指示，噌地抬起头。 夜蛾正道低下头，小波斯猫抱着他的腰，像抱着一棵树，灵活地窜到他肩膀上，后腿一蹬——从这一端，直接蹦向五条悟的后脑勺。 四爪带嘴并用，嗷呜抓住五条悟的头发，防止自己往下滑落。 五条少爷猝不及防被他揪了个正着。 “嘶——疼疼疼，五条久，你松口！”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你揪我干什么！你自己不会飞——” 他说到一半，生生吞了回去，转成别的话，“飞到肩膀上吗！” 五条悟骂骂咧咧地把猫抓下来，往口袋里一塞，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过，现在的话。”他手上胡乱揉着猫崽的脑袋，“有意思的事，我觉得还挺多的。” 第一次和朋友出去玩，捞金鱼没带钱，穿着连体紧身衣发传单。 看着猫崽子一点一点长大，学他用咒力，学他做事，学他说话。 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关上灯的房间。 世界的嘈杂都被淡化，浅浅的呼吸在耳边相伴。 “差距”仍然存在—— “距离”却好像没有了。 五条悟耸耸肩，两手插兜侧过头。 “所以，为了我想要的更多。”他看向身后的男人，拖长声，“才需要‘自由’。” 夜蛾正道微征。 “好了好了。”五条悟语气一松，停下脚步，向后面的夜蛾正道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们到了。” 夜蛾正道跟着他的动作抬起头，眼前是一扇红色的大门。 漆面的颜色类似鸟居，木纹纵横，古旧的材质看起来非常厚重，如果忽略门后散发出浓浓的诅咒气息，说是是哪座德高望重寺院的大门也有人信。 五条悟绕到他身后，推着他的后背把他推到门前。 “这门起码有两吨重。”五条少爷瞬间“弱小可怜又无助”，“来来来——作为这里唯一的大人，开门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夜蛾正道伸出胳膊推了一下，的确挺沉。 五条少爷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加油加油，相信你，可以的。” 夜蛾正道：“……” 这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跟谁说活呢？ 夜蛾正道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对门缝，将咒力灌注在双臂。 推—— 一片漆黑。 像是电影结束时缓缓亮起的射灯，不知道从哪来的光线缓缓亮起，柔和的照亮整个空间。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这一幕，整个空间是长方形，却向下凹进一个深坑，四周的墙壁是不规则的形状——但颜色，却是统一的。 红，满眼都是红。 像是一朵巨大的罂粟花，用它的花瓣将整个空间摊开平铺，只露出最下面，一块突兀的白。 仿若一片红色的花海。 怎么回事？这不是说好的“蓑吉八幡”……不。 夜蛾正道仔细一看，瞳仁一缩。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 这，不止是一只“蓑吉八幡”。 无数只丑陋诡异的咒灵堆叠在一起，盖满了眼前的深坑，从上到下，从头顶到墙壁，他们一直在蠕动，却又因为整齐划一而保持了“静止”。 把这个空间，染成一片一致的红——唯一的其他色彩，就只有大坑最中间、最底部的位置。 那看上去像花心一样的白色，是一只肥硕的、不停伸张口器的蠕虫。 “是‘妈妈’。”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进来，站在他的身边。 夜蛾正道的反应慢了半拍，“妈妈……？” “对。”他点点头，“蓑吉八幡是无数只咒灵，也是一只咒灵，他们之所以会彼此响应，就是因为，所有的蓑吉八幡，都只是母体的一个分支而已。” 五条悟悠悠道。 “他们就像是岗前的哨兵，自己的生命并不可贵，只为母体的安危存在——多么伟大。” 夜蛾正道：“……” 果然，天才都是疯子。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 足尖几寸之处，就是陡峭的坑壁，壁上爬满红色的咒灵，它们有着凹凸不平的皮肤，一双薄翅像沾满油污的塑料板，眼睛极大，向外凸起，撑起薄薄一层眼皮。 五条悟：“所以。” 夜蛾正道：“所以？” 夜蛾正道的余光扫到，五条悟背过去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一个黑色的圆球。 那是……什么？ 这个念头并未在他的脑海中停留太久，因为，下一秒，一只手掌轻轻触上他的后背。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神经一跳，第一时间转过身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糟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 是声东击西。 脚下的土壁瞬间土崩瓦解，指尖擦过崩碎的土块，身体骤然失重，垂直下落。 不——不是垂直。 白发的少年浮在空中，单手结印，黑洞吸引万物，风吹起碎发。 “吸引之力，苍。” 空间扭曲，黑洞的位置在最下面，一股不可抗力，将他向坑底的巨大蠕虫的方向吸引。 砰的一声，男人狠狠砸在那蠕虫的身上。 整坑密密麻麻的咒灵都沸腾了。 妈妈！妈妈！妈妈！ 五条少爷蹲在坑边，托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夜蛾正道。 他的另一只手抓着那个黑球，那是“帐”，刚才夜蛾开门的时候，他就在后面鼓捣这玩意。 条件是“禁止画面和声音传入”。 作为交换，大小和对象，都只能关住一只猫崽子。 幼儿教育，非常重要。 “所以——”他继续说，“这里，是他们的死亡唯一不会引起警报的地方。” “因为，只需要攻击就好。” 眼看着红色的咒灵爬满下面人的身体，五条悟侧过脸，竖起手掌，放在耳朵旁边收音。 “什么？你想上来？” 五条悟面无表情，自问自答。 “那，束缚的事，现在想好了吗？” 第29章 我家的小孩（9） 众所周知，咒术师，是一个人均疯批的职业。 以此类推，咒术高专，是一所熊孩子专门收容学校。 而夜蛾正道在高专任教也有七八年，见过的熊孩子数不胜数，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比五条悟更熊。 没有！一个！ 发现自己无法改变方向后，夜蛾正道第一时间用咒力护住身体，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但真的摔下去之后才发现——压根就没什么冲击。 那只蠕虫看起来肥，实际上更肥，掉在上面与其说是摔下去，不如说是被接住，蜂拥的咒灵一拥而上，看着非常恶心，但是……压根就破不了防。 夜蛾正道躺在“花心”上，任由咒灵在咒力上爬来爬去，和它们大眼瞪小眼。 夜蛾正道：“……” 他扒开挡住视线的那部分咒灵，屈膝坐起来，抬起头。 这坑最起码有几十米，要说也不是不能自己爬上去，前提是，上面没有人捣乱。 所以，这才是他的目的。 不定束缚，就不让他出去。 坑边上，五条悟两手背后，教导主任一样大步在边缘巡逻，甚至还时不时得意地吹起口哨。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做了一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越跳越凶的神经。 不愧是你，五条悟。 熊孩子之王。 五条少爷把帐扔起来再接住，当成杂耍球来玩，嘴上还在哔哔，“怎么样，改变主意了吗？” 夜蛾正道站起来，黑着脸扒下胳膊上的咒灵。 改变你个大头鬼—— “你就没发现。”他沉声道，“我身上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五条悟瞳仁一缩，无下限覆盖，一根藤条似的东西破空袭来，停在他的面前。 是咒骸。 被留在上面的，是夜蛾正道带在包里，仅存的两个咒骸。 还没有被激活，所以还没有咒术的气息。 五条悟深呼吸，维持着无下限术式，将视野更大的铺开。 没有咒力又怎么样，就算是没有咒力的物体，用咒力的反射也一样能看到！ 找到了——在地下！ 受到吸引，土粒和疑似咒骸的椭圆形物体拔地而起，悬在空中。 五条悟扬起下巴。 成功……吗？ “一个傀儡师。”坑底，夜蛾正道抬起右手，“咒骸在，人就在。” 刚才掉下去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件事。 五条少爷有一个弱点。 “苍”发动的一瞬间，无下限会无法维持。 椭圆形的咒骸瞬间膨胀，宛如藤蔓的布条率先缠住他的双手，五条悟暗骂一声，立即注入咒力，试图用蛮力扯开。 但是，咒力刚刚注入，就消失不见。 “别白费力气了。”夜蛾正道淡定道，“它能用布条吸收咒力——看你的体型，平时的训练，应该没好好做吧？” 五条悟：“……” 要你管！ 管不管的不知道，反正，栽是避免不了了。 几秒的功夫，其他的迅速跟上，直接把人捆成一个布茧。 五条悟：艹！ 身后，企鹅形状的咒骸收回刚才偷袭五条少爷的舌头，一歪一扭，抬起左边的短翅，使劲一扇。 被捆成条的五条少爷，咕噜噜从山坡上直接滚下来。 企鹅一缩四肢，变成一根鹅棍，也跟着跳了下去。 一直滚到夜蛾正道的脚边。 五条悟抬起脸，凶狠地啐了一声。 夜蛾正道蹲下来，在他身上摸索出玻璃瓶，从旁边抓一只咒灵塞进去。 然后，把真·五“条”拎起来。 五条少爷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奇耻大辱，一下子就炸毛了，他疯狂扭动，一口咬上夜蛾正道的手，“放开我！” 夜蛾正道忽然叹了口气。 五条少爷气冲冲地停下动作，瞪着他看。 “可能用不了多久……你真的会成长到比所有人都要强的地步。” 男人心平气和地蹲下来，像五条悟平时揉猫崽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但是，在那之前。” “别小瞧所有大人啊。” - 一天后，咒具库入口。 五条家主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煎茶，等待出口开启。 黑色的咒力漩涡出现，先出来的并不是夜蛾正道，而是一个蓝色的、半人多高的企鹅咒骸。 五条志雄：……？ 进去的时候好像没见这个？ 企鹅延续了夜蛾一贯的审美，在诡异中透着一点丑萌，但是，这一只，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寻常。 它的两个翅膀像人类插兜一样插在腰间，走起路来还大开大合，非常大爷。 五条志雄：？ 而且，这企鹅走了两步——突然转了过来，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闪烁着诡异的光。 “……咳、咳咳。” 五条志雄一口茶呛住，咳了两下，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 然后，夜蛾正道才光着上半身踏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五条志雄衣服上几块深色的茶渍。 夜蛾正道：“……保重身体。” 水都喝不下去了可还行。 五条志雄擦干净茶水，黑下脸，“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夜蛾正道点点头，“具体情况隔天我会和你商讨。” 他重点道，“请您做好准备。” “好。”五条家主一咬牙，“我等着。” “等等。”夜蛾正道忽然道。 五条志雄回过头来，头顶阴云，“还有事吗？” 夜蛾正道看了看自己凉飕飕的上半身，“你们这有能换的外套吗？” 五条志雄：“……” 家主带着下人和术师拂袖而去。 夜蛾正道套上术师的黑色小袖，等人都走完了，才走到一直杵着当电线杆的“企鹅”旁边。 伸出手，咒骸的外壳应声划开——露出里面的本体。 一个臭着脸的五条少爷。 “说好了我带你找到‘蓑吉八幡’你就不打小报告，所以我这不算欠你人情啊。”五条少爷不爽道，“下次别让我碰见你……如果有下次，我肯定把你吊起来打。”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怀疑人生，“五条家……平时不上礼仪课的吗？” “有啊。”五条少爷吊儿郎当，“只不过我从来没去过罢了。” 夜蛾正道：“……” 有点希望他永远不会来高专。 不过……好像不大可能。 如果，事情成真的话。 他问，“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 “放屁！”五条悟斩钉截铁，“不是我不想见到你，是你最好祈祷别见到我，如果再有下次……” 夜蛾正道：“就算我同意那份束缚也……” 五条悟毫不犹豫，“就算你同意——”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五条悟：“……” 艹！艹艹艹！ 气人，这也太气人了！ 五条悟深呼吸，转了一个身。 “哪里还有特级咒灵？"他面无表情地问，“我现在，突然，特别想出任务。” 说到特级咒灵，五条悟突然想起什么。 ……糟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 猫——忘记把五条久放出来了！ 五条少爷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封住的小黑球，解开结界术。 黑色逐渐消退，露出一只褪色的、软趴趴的、一动不动的小猫崽。 五条悟：“……” 久！！五条久！！ 你振作一点！！ 五条少爷心虚的不行，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的戳了戳猫饼露出的肉垫。 五条久抖了一下，慢吞吞站起来，换了个背对五条悟的方向。 再次瘫成一张猫饼。 五条悟喊他，“五条久……？” 猫崽子一动不动。 几秒之后，铺开自己的五十音图。 一下一下、缓慢的按。 五条久：“听、不见。” 五条悟：“……” 第30章 我家的小孩（10） 五条久生气的次数不少，但是没有一次时间持续的这么长。 “久——” 五条悟把腿翘在书桌上，鼻尖顶着一只自动铅笔，非常作弊的用无下限让它保持了微妙的平衡，拖长声道。 一片安静。 没有回应。 往常听到呼唤就立刻到场、没听到呼唤也要自己粘上去的小猫崽子，此时窝在猫爬架的顶端，只露出一小截垂落的尾巴尖。 听到声音，尾巴尖一勾，也收了回去。 五条悟：“……” 不用做的这么绝吧？ 五条少爷一分心，自动铅笔从鼻尖掉下来，他下意识“哎呦”一声，金属壳的铅笔顺着脸咕噜噜滚了一路，和牙齿来了个亲密接触。 “嘶——” 冰凉外壳，薄荷味。 这酸爽，你值得拥有。 “久。”五条悟立刻委委屈屈地放大事件的影响，“我被砸了，好疼。” 猫爬架顶上，尾巴尖抖了一下，颤抖两秒，左右摇摆。 最后还是没动。 五条悟：“…………” 不可思议！ 这要是放在平时，别说他喊疼，蹭破一点皮，猫崽子都是要在跟前舔他半天的！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从自己的错到别人的错，五条少爷的思想过渡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思维模式迅速往怨妇的方向发展。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变了！ 他肯定是在外面有别的主人了！ 他怎么能这样，他天天都跟我呆在一起，怎么还有时间去找别人？ 此时此刻，猫崽子已经不是那只猫崽子，是钮钴禄·时间管理大师·猫崽，而五条悟就是受害者本悟，被无情玩弄的可怜饲主。 付出了连人带鸡蛋拌饭的代价，甚至连朋友都被一起蛊惑，最后却钱猫两空。 惨，实在是太惨了！ 五条悟越想底气越足，越想越愤愤不平，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当场做一个立牌，额头绑上白布条，现在就去厚生劳动省门口静坐示威。 他噌一声站起来，哐当把椅子往书桌下面一推。 带着这种底气，昂首挺胸的来到猫爬架下，拿出秋天摘柿子的架势，理直气壮开始摇晃。 “久——五条久——你给我下来——” 五条悟本来就是想烦烦他，直到五条久不生气为止，但是没想到，爬架刚晃了两下，奶团子就像没骨头似的——跟着他的力道直接被甩了出去。 五条悟：！！！ 五条少爷立刻闪现过去，一把将猫崽子接住，手里的触感也是软绵绵的，五条久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手掌上，用后腿蹬了他一下。 完全没有力道，像蜻蜓点水。 和训练的时候一爪子干掉百年老树的五条久判若两猫。 五条悟的心沉下来。 怎么回事？ - 猫崽子出了问题，全偏殿的下人都战战兢兢。 从侍女到厨娘再到护卫，所有人都被叫到大厅里，坐成两排。 对面，五条少爷的低气压肉眼可见。 “最近，他的表现有什么异常吗？”五条悟的视线落在厨房的那一撮人上，“你们，先开始。” “能、能有什么问题啊……”厨娘哆哆嗦嗦，“食材我们都是用的最新鲜的，从来都不敢怠慢，再说了，少爷您吃的，不是和他一样吗……” 五条悟不耐烦地敲桌子，“说重点。” “你们有没有给他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 五条悟说到一半，想起咒具库入口，被猫崽吞进肚子的影山大枝丸。 五条悟：“……” “你们谁负责喂他？”五条悟改口问，“最近吃饭正常吗？” 负责喂猫的侍女颤巍巍道，“最开始是我喂，后来……” 五条悟：“后来？” 侍女：“后来……负责喂他的，是您。” 五条悟：“……” 五条悟把矛头对准另一边的护卫，“你们呢？他天天在到处窜，有没有看到他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带回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起来。”他开始回忆，“我记得半个月前好像也有一次，是类似的情况，回来之后他蔫了好几天，那次是谁带他出去的？去干什么了来着？” “……少爷。”下人欲言又止，“那是您非要带他去坐过山车。” 五条悟：“……” 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吓一跳。 细数下来，猫崽子每次状态不对——好像都是五条悟的锅。 五条少爷：？？？ 五条少爷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个饲主，做的好像是真的挺烂的。 天色暗下来，月亮被乌云遮掩。 把集合的下人遣散，五条悟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回到房间，打开灯。 五条久窝在床头的枕头旁边，身体本来就小小的，现在连呼吸也减弱了，起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 五条悟站在门口，忽然打了一个寒战。 消失。 他的视线扫过四周——角落的小书柜挪开摆了猫爬架，散落的教科封面踩了好几个梅花型的肉垫印，五条久最喜欢的小熊玩偶，衣服破了一个洞，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上的天，挂在衣柜一角摇摇欲坠。 吸尘器靠在墙边，收容垃圾的盒子里，全是一团一团白色的猫毛。 明明没过多长的时间，这个房间，却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小孩走到床边，盘腿坐下来，扒着床沿盯着猫看。 他把下巴放在床单上，又偏过头，伸出一只手，盖在奶团子的身体上。 冰蓝的瞳仁里，倒映出一团小小的白色。 就好像，用翅膀挡住雏鸟。 - 晚上九点，夏油家。 书桌上摆着几张卷子和一叠演草纸，夏油杰盯着台面，一手夹着自动铅笔，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台灯的光忽然一暗。 他的视线上移。 灯管前方，长相丑陋的怪异生物，大约有灯泡大小，四肢并用趴在灯罩上，挥动着背后的翅膀，露出嘴里的獠牙。 他的动作一顿，回想起一周之前，五条悟说过的话。 【“诶，杰，你的术式还没觉醒吗？”白发的少年摸着下巴，做出一副异常惊奇的表情，“不正常倒是算不上啦，不过，觉醒术式一般都是在生死之间最有灵感，而你连特级咒灵都见过了，不应该啊……” “嘛，所谓术式。”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房间角落的吸尘器，“就像家电一样。” “咒力是‘电’，术式是‘用电的方式’。” 五条少爷只正经了三秒，然后就开始欠揍起来。 “再具体的我也没办法教你啦，毕竟我是天才，一下子就会用了，根本就没经历过从没有到发现的这个过程啊。”】 家电。 夏油杰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让咒力在身体里游走。 感受，流动的回路。 然后，把它放出来—— 关键时刻，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杰，吃晚饭了！” 夏油杰：“……” 他的胳膊尴尬的停在半空，流动戛然而止，什么也没放出来。 夏油杰沉默了三秒，“……来了。” 他放下笔，咒力重新在手上燃起，把眼前的蝇头抓下来，攥紧拳头，捏碎。 抽出几张纸巾，把手擦干净，扔进垃圾桶，起身向餐厅走去。 第31章 我家的小孩（11） 英雄，人们如此称呼强大者。 英雄是特别的，英雄是强大的，英雄是无所畏惧的。 他们被供上佛堂，塑成金身，他们被众人拥簇，众星拱月，鲜花掌声。 夏油杰八岁的时候，父母带他去看假面骑士的舞台剧。 他对这东西其实并不感兴趣，但是父母强调“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对他的意见并不在意，不由分说要带他去玩。 他们站在前排，后面的多得是小朋友尖叫欢呼，拼命往前面挤，夏油杰手插着兜，嘴角都懒得动弹。 可能就是人太多了，吸引来了诅咒。 表演结束，父母带着他去后台要签名，那咒灵盘踞在扮演骑士的演员身后，张着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咬掉他的耳朵。 夏油杰上前一步，对上咒灵的视线。 一旦被“发现”，仇恨就会转移。 那天他借口上厕所，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经历了一场恶战，用男厕的拖把将咒灵袚除，再平平淡淡地走出来。 用纸巾擦干净弄脏的手和脸。 我比“英雄”更强。 那时候，夏油杰这么想。 他的确很强，咒灵都能对付，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不了的事，学习、体育、待人处事，不说全部做到完美，也可以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可能是潜意识作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但是，英雄只是人类编造出的谎言，是不存在的乌托邦。 只要是人，就有犹豫、就有恐惧。 “杰？杰？” 母亲的呼唤让他回神，夏油杰下意识“哦”了一声，插起眼前的意面，心不在焉的送进嘴里。 “看你没什么精神，私塾的课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夏油杰笑笑。 “好什么好啊。”父亲插嘴，“开学测试的排名下降了吧？我就说，那个什么夏令营，根本没必要……” 他低下头吃面，不说话。 “也不能这么说，综合素质也是将来择校的一部分，好一点的私立初中，都要求这方面履历的。”母亲话锋一转，“不过，你和你那个什么朋友——就是五条家那个，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天天也不上学，在家不知道干什么，人家是大少爷，你又不一样，别被带坏了……” “对。”父亲也严肃起来，“夏令营都结束了，你还往那跑什么？这几周周末都在他家吧？我说你这段时间总是心不在焉的。” 夏油杰噎了一下，试图辩解。 “也没有，作业我都完成了。” “光完成作业就行了吗？”父亲皱起眉头，“现在是关键时刻，要想进私立初中，就要抓紧时间。你现在还小，不懂，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你的将来……” 不懂。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什么都不懂。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必须听话。 可是，谁又来听他说话？ 夏油杰低着头，拳头在餐桌下攥紧，又松开，父母的训诫在耳边越来越远，化为背景音。 他的视野里，长着人面的蜈蚣状咒灵趴在窗外，垂涎的向屋子里看。 到底……是谁什么也不懂啊。 他啪一声把叉子放在盘子上，打断了父母的话。 “啊！”母亲捂住胸口，“你干什么？”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什么。” 他站起来，转身上楼。 “我吃饱了。” 夏油杰回到房间，在床了躺了一会。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的声音。 “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听我说，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他用枕头捂住耳朵，又翻过身，用被子盖上，又过了一会，干脆坐起来——套上一件外套，把手机塞进兜里。 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 夏油杰拉开偏殿房间的门，白色的大布团扑面而来，效果神似雪崩，仅次于打开乱七八糟的橱柜。 “咳、咳！”他挥手扫开飘飞的棉絮，根本不带思考，精准命中责任人。 “五条悟，你干什么！？” 门后，是一个白花花的五条少爷。 他手里拿着花里胡哨的布和针线，撅起嘴，眼神上移，对着落了满头的棉花一吹。 棉花絮纷纷扬扬下了场雨。 “我就想给五条久补个熊……” “杰。”他奇怪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夏油杰：“……” 夏油杰关上门，探过头，“久呢？怎么没见他？” 往常的话，他一进门，五条久肯定就已经在他怀里了。 他一直怀疑这猫身上按了雷达，所以就算隔着门，也能看到他的动向。 “久……”五条少爷难得有点心虚，“出了一点小状况。” 夏油杰：“……” 拳头硬了.jpg 把猫放在五条家，夏油杰就没一天放心过。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五条悟越说越心虚，“除了吃了特级咒灵的碎片、把他在‘帐’关了一天多忘记放出来、有几次玩嗨了忘记喂他吃饭……之外，我什么都没做啊。” 夏油杰：“……” 这还叫什么都没做？ 猫崽子软趴趴地趴在他的手心里，耳朵尖都耷拉下来，眼睛半阖着，被他捧起来，也就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掌心。 上个星期他见到猫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这一个星期不到，就蔫成这样了。 夏油杰的心情，除了想杀人，没别的了。 五条久平常都和五条悟睡一张床，从咒具库回来之后，他一直都没什么精神，反应也慢，五条少爷担心压到他，就把他挪到猫爬架顶上的猫窝里。 夏油杰小心翼翼地把猫放回去，压低声音转而质问五条悟。 “不是说不让你带他去吗？他才多大啊！” “又不是我自己带的，是他自己跟过去的！” “那特级咒灵也是他自己捡的？？” “我……”五条少爷噎了一下，“那是有别的用的，再说了，之前也没见他对咒灵很感兴趣，他自己要吃，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啊！” 夏油杰没好气道，“你不是有六眼吗，连一只猫都看不住？” 五条悟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能力。 “那是普通的猫吗？？？”他大声反驳。 五条少爷并不是那种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但是这么一吵，话赶话的，气也上头了。 “不然你和他打一架，他比你都强，你信不信！” 他口不择言道，“你连术式都没觉醒！” 精准踩雷。 雷区蹦迪。 五条悟出口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但是说都说了，五条少爷说出口的话，没有撤回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本来打算挪开视线，又硬是梗起脖子，迎着对方的视线看回去。 夏油杰的脾气也上来了，缓慢道，“你说什么？” 五条悟话没经过大脑，就直接出口，“我说，你还没有一只猫强！” 夏油杰长出一口气，“五条悟，你再说一遍？” 五条悟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这种“我数三个数”的威胁，叛逆心理顿时到达了巅峰。 五条少爷抬起下巴，一字一句，“我说——你、超、级、弱。” 两个小孩彼此瞪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空气紧张到好像绷成薄薄一层。 良久，夏油杰深吸一口气。 “……好。” 他转过身，噌一声拉开门，赌气道。 “就你强，我不配！” - 五条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 好像人倒霉的时候，就是祸不单行，喝凉水都塞牙。 五条少爷眼睁睁看着人跑了，站起来又坐下来，坐下来又站起来。 转了个圈，最后还是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和人吵架，这还是第一次。 之前谁敢跟他吵架！ 借他十个胆子！ 他…… 五条悟在心里已经把夏油杰骂了一百八十遍，但考虑到猫崽还在，嘴上愣是没说一个字，也算是医学奇迹。 他心里烦躁，就坐不住，在地上坐坐躺躺趴趴，方向按表走，恨不得当场拆个楼。 去追？还是不去追？ 去……凭什么啊！ 他说的不是实话吗？？ 五条少爷两手抱胸，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重新一屁股坐回地上。 猫爬架上的猫窝里，猫崽子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在出口爪子一绊，直接从空中摔下去。 五条悟在他掉下来的一瞬间才发现，心脏一跳，用守门员接球的姿势扑过去，堪堪赶在落地之前把他接住。 五条少爷松了一口气。 低头就想骂人。 “干什么？你想跳楼——”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抬起头，看到猫崽子强撑着的样子，下意识消了声。 下一秒，五条久用爪子抵住了他的额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世界变得异常安静，视野忽然狭窄。 这种感觉在五条悟的世界里十分新奇，以至于他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正常”里。 但这一次，过了半分钟，六眼的视野仍然没有回来。 五条悟：？？？ 第32章 我家的小孩（12） 五条悟愣神的功夫，刚才还在面前的猫崽子，噌一声凭空消失了。 五条悟：“……” 等等——怎么回事，不是—— 我六眼呢？那么大一六眼呢？？ 还带这么玩的？？ 五条少爷一脸懵逼，随后，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没有六眼，他去哪找这小兔崽子啊？？ -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夏油杰用外套的帽子盖住半张脸，两手插兜，逆着人流行走。 丢人。 好他妈丢人。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摘掉兜帽。 欢声笑语之中，诅咒却无处不在。 衣冠楚楚的完美丈夫，背后趴着不停喊着“洗涤剂”、浑身带刺的诡异生物，年轻貌美的时髦小姐，腿上却抱着长满皱纹、皮肉外翻的短胖蠕虫。 刚刚觉醒咒力的时候，他曾一度抵触出门。 没有人能明白，对于一个尚不知事的孩子来说，外面的世界可以有多么恐怖。 因为没有人能懂，所以他一点一点学会坚强。 因为没有人能懂，所以他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拿起锤子和拖把，用上圆规和签字笔。 利用一切手边能利用的工具，慢慢把世界开拓出来。 他是这样一点一点变强的，所以他对自己的强大确信无疑。 第一次从五条悟那里听说“咒术师”这个职业，他是从心底兴奋雀跃的。 是找到同类的欢喜，是终于有人能理解自己世界的兴奋，是惺惺相惜的关心。 他想要去保护弱者、保护其他人，让他们不要遭受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但是—— 他停下脚步。 蛋糕店的橱窗倒映出他的身影，窗户里的一家三口，在温馨的气氛中欢笑，橱窗外，暗色的残秽笼罩了整个窗口，裹住他的倒映，只露出一点眼睛。 世界上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 他的“强大”，在世界面前，弱小的不值一提。 他，谁也保护不了。 胸腔中的情绪，翻腾不息，他知道不该有，但是连搞清楚那是什么，都很困难。 嫉妒？不甘？恐惧？怀疑？ 复杂的感情在翻涌，让人胸口发闷，呼吸沉闷。 他攥紧衣兜里的手机，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梗起脖子，加快步伐。 什么朋友啊——就是狗屎！ 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小孩迁怒。 哦，还有猫！ 终归还是脾气好，这迁怒只持续了两秒。 ……算了，跟久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夏油杰正愤愤不平的想着，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他看也没看到，飞快把电话接起来，按下接通键。 他没好气道，“喂——” 就算你现在道歉。我也不会接受！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优雅的女声。 “您好，投资理财了解一下？” 夏油杰：“……” 这个时候打什么骚扰电话！ 他黑着脸把电话挂断，继续走。 过了没两分钟，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回是另一个号码。 可能是骚扰电话，但也可能…… 夏油杰长出一口气，还是接下了电话。 这回是一个播音腔的男声。 “您好，我是木下会社的小田，请让我……” 夏油杰：“…………” 艹还没完了是吧！？ 他挂掉电话，咒力从手心涌出，捏住翻盖机，正打算用力—— 关键时刻，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夏油杰这回也不看了，接通之后直接开骂。 “你有病啊？有病去医院，不要给别人打骚扰电话，闲着没事做去打小钢珠，不要来打扰别人的清净！” 他一口气骂完，终于觉得，积淤已久的心情释放了一点。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夏油杰又稍微有点犹豫，觉得自己刚才这么做也不太好。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但也没太和气，严肃道。 “虽然不知道你从拿到的电话，但是——” 夏油杰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电话的那一端，传来熟悉又虚弱的叫声。 “喵……” 他一怔，心脏漏跳一拍。 咒力的来源，是人类的负面情绪。 就算是咒术师，强烈的负面情绪也会导致咒力外泄。 从而，引来咒灵。 用眼睛看到之前，对方的实力，从气息就可以先感觉到。 怎么拿到的……号码？ 二级和准一级，划分的标准，是否会使用咒术。 夏油杰睁大眼。 他的身后，是晚餐的时候见到的那只人面蜈蚣，身体的每个骨结，都是一颗表情扭曲的人脸，人脸下，切口膨胀腐烂，连接着婴儿的手足、男人的手足、女人的手足、老人的手足。 它背着光直立起来——在夏油杰两倍的高度上，投下阴影。 “小朋友~”那人面笑嘻嘻，拼接的手足，一边捏着小波斯猫，另一边捏住一截握着手机的断臂，“我们，一起来玩啊？” - 五条悟觉得，他没有被夏油杰气死，也要被猫气死。 而且，这小兔崽子到底还藏了多少大招？？ 猫消失了，房间却并没有被破坏。 如果是用“苍”达成的高速移动，只是加快了物体本身的速度，中间有障碍物的时候，效果等同于被一辆大卡车撞过。 换句话说，这不是“无下限”的效果。 五条悟揪住头发，头回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揪不出头的毛线团。 他不用想也知道，猫崽子肯定是找夏油杰去了。 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五条久的状态，最近几天，猫崽子呼吸都弱到不行，别说术式了，咒力都用不出来。 什么时候了，还到处乱跑！ 那家伙是想找死吗？ 总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猫。 五条悟揣上手机，急匆匆推开窗户跳出去，身体上浮，想从空中直接用“苍”下山。 然后就一脑袋撞到了屋顶上。 五条悟：“…………” 用不好无下限，这可能是他三岁之后破天荒头一回。 “嘶——” 五条少爷捂住额头，龇牙咧嘴，无语凝噎。 淦，跑就跑，你倒是把六眼还给我啊！ 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没有六眼，无下限原本的精细操作现在全都难以实现，五条悟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运动员穿到小学生的身体里，怎么动怎么别扭。 又尝试了两次，他干脆放弃用术式，回玄关穿上鞋，头也不回往山下跑。 一边跑一边接起电话。 “喂。”五条少爷心情不爽，语气就好不到哪里去，“有事说事没事闭嘴我现在很忙想死就继续说。” 电话那头的夜蛾正道：“……” 他沉默良久，无语道。 “……你确定不听吗？” “是关于五条久，你之前托我调查的残本。” “复原结果，出来了。” - 手机，是这几年才兴起的联络方式。 小小一款的电话，却能连接千里之外的距离，带来从前难以想象的便利。 但同时，针对不了解的陌生事物，人们也开始存在恐惧。 电波通讯会烧坏脑子？ 辐射致病或者导致变异？ 凌晨响起的手机铃声，三下未接，就会被取走脑袋？ 人们开始怀疑——从电话那一端传来的声音，究竟，是不是同样的人类？ 恐惧中，诞生了诅咒。 “您好~您好~”咒灵扭动着身体，人面咧开嘴，扯到耳朵根，它的声音，非男非女，像是很多种声线的重合，带着刺啦的电子音，“接下电话~接下电话~” 忽然，他停止抖动。 向下——把脸伸到夏油杰的跟前。 那是一张油头粉面的脸，黑色的牙齿，面粉般的妆容，没有眉毛，用力一抖，就有粉尘，像灯罩上死去的蚊虫，扑索扑索地往下掉。 鼻尖对鼻尖，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夏油杰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人面蜈蚣咧开嘴。 “接下电话——就会被诅咒！” 恐惧。 牙齿打颤、指尖颤抖、汗毛直立。 夏油杰本来以为，这一刻，自己会非常恐惧。 恐惧自己不够强，恐惧无法保护，恐惧失败。 但是，事实却正好相反。 【你现在还小，不懂。】 【夏令营都结束了，还往那跑做什么？】 【我说——你、超、级、弱。】 【接下电话，就会被诅咒。】 所谓物极必反，当一个人压抑到了极致——那股压抑，就会化为愤怒。 一个两个的…… 他攥紧拳头。 “你们，一个两个的……” 复杂的情绪充斥着胸腔，身体无法动弹，情绪翻涌，大脑却意外的冷静。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对面咒灵的咒力环绕在他的四肢，像铁石的镣铐，锁住他的行动。 而他的身体里，那些情绪化为咒力，从表面的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 受够了。 他受够了。 他抬起头，指甲刺进肉里，大喊道。 “不要总是自说自话啊混蛋！！” 人面蜈蚣的动作一顿，夏油杰趁机挣脱了束缚，手掌伸直，咒力火焰般暴起，在夏令营的时候，每天被揍的经验终于派上用场，速度——它的速度，可比五条悟要慢的多。 只是一瞬的功夫，那只抓着猫崽的手已经移位，夏油杰接住五条久，回到地面。 但是还不够。 蜈蚣尖叫着左右摆动，瞬间，被切断的手足就完整再生。 它发疯般摆动着肢体，每个关节的人面都痛苦的嚎叫，从嘴里，沾满粘腻的液体，呕出一部手机。 一二三四五……一共十二个肢节，都拿起手机。 同一时间，四周的人群里，所有人的铃声，同时响起。 是男女莫测的电子音。 “接下电话！接下电话！” 下班路上昏昏欲睡的上班族，拎着菜篮打算回家的全职主妇，穿着JK制服、留着齐耳短发的学生，所有人仿佛接到某种指令，低下头，从口袋/书包/公文包里掏出手机。 按下接通的一瞬间——目光呆滞。 夏油杰猝不及防被蜂拥的人流挤到转了一个圈，只来得及把手里的猫崽子举起来，防止它被挤到。 人群如同潮水，簇拥到那咒灵的身边。 可恶，是大范围的诅咒！ 他看着人面蜈蚣身边，朝圣一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普通人——开始头疼。 这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它，但是又不伤害其他人？ 夏油杰的大脑飞速旋转，被他抓在手里的猫崽子，缓缓半睁开眼。 - 复原了？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沉默了一秒，忽然老实了。 “什么情况？” 夜蛾正道对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更无语了：“……” 但是他毕竟和五条久没有仇恨，因此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 “复原的文本有很多其他细节，我就先不说了，主要是你最关心的问题，他为什么会没精神，这个，如果残本记载的确实是五条久。” 说到这里，他也觉得有点诡异。 “那应该是……饿的。” 五条悟：？？？ 饿的？？他就少喂了几顿，也没缺他几口吃的啊？？？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在五条悟说话之前，夜蛾正道直接出口解释，“前因等你来了再详细说明，总之结论就是——他本身不是为了战斗而制作的东西，所以，并不能自主产生咒力。” “而你之前说的，那些战斗和训练，应该消耗了他很多能量。” “另外，他的食物，也不是人类的吃的东西。” 五条悟：“那他吃什么？” 夜蛾正道：“饲主的，负面情绪。” 第33章 我家的小孩（13） 散落的珠子串成一条线, 一切都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为什么，和五条久睡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感觉格外的安心。 为什么, 那天晚上，不适的感觉有所减轻。 为什么，被夜蛾拒绝的时候, 情绪会被抚平。 以及, 放了大招之后，就陷入昏睡。 五条悟脱口而出，“制作他的人，是不是菅原道真？” 夜蛾正道意料之外,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五条少爷深吸一口，头疼地用手向上撩起刘海，手掌盖住一只眼。 不管五条久是个什么玩意, 肯定跟拥有六眼的五条家后人脱不开关系！ 随便抢别人的眼睛用，反了他了小王八蛋！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夜蛾正道说, “按照记载, 可能, 五条久还真的需要一个监护人。” - 有一件事，夏油杰一直没有告诉五条悟。 那就是，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术式是什么了。 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像面波传染，从里到外扩散, 所有的店面里都空空荡荡，人群挤出大门，灯光交错, 霓虹闪烁，奏起一场夜晚的狂欢。 夏油杰很快被挤出一米开外，他用手护着猫崽子，思考破局的方法。 目前来看，咒灵并不会伤害已经成为“信徒”的人类，而只是将他们当做挡箭牌。 很聪明。 所以，它不会主动离开人群，就算他强行挤进去，刺激它，也可能会导致周围的普通人被误伤。 那么，目前，只剩下一个办法。 用他的术式，控制它。 夏油杰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 就像五条悟所说，术式是咒术师刻入骨血的本能。 但是，求生也同样是人类的本能。 觉醒术式的那一天，夏油杰就知道，他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同样，他也知道，要使用它并没有那么容易。 降服咒灵，就要接受它所带来的一切，压倒它所带来的一切。 恐惧、愤怒、疯狂、嫉妒。 他第一次试着降服最低级的蝇头，一晚上都没睡着，三天都没怎么吃饭，那股恶心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喉间，让人时刻反胃。 和咒灵接触的那一刻——是你的意志获胜，还是被它的负面所压倒。 每一次的降服，都像是一场赌博。 在这之前，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甚至一度止步不前。 而这一次。 他的视线扫过人群，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着不同的肤色和发色，在社会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也许，就是谁的爸爸、妈妈、儿子或女儿。 这里的每一个人，背后都藏着无数的悲欢。 为了他们，为了所有人。 夏油杰想。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做一场豪赌。 那是，和蝇头天差地别，准一级的咒灵。 他的手不自觉地搭在猫崽子的身上。 “久，告诉我。”夏油杰喃喃自语，“我可以。” - “‘窗’观测到准一级咒灵出现。”夜蛾正道沉声道，“在山下的商业街，在场还有其他的咒力波动，是不是你的那个朋友？” “具体位置发给我，我现在就去。”五条悟咬牙，“你说久需要监护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夜蛾正道从辅助监督那里收到地址，又转而发送给五条悟，“他保持猫的形态，本来就只是因为能量不足而已。” “那也没用啊。”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我哪有那么多负面情绪给他充电？？” 夜蛾正道：“他的饲主，并不止你一个。” - 有勇无谋是不行的。 提炼咒力聚集于脚下，夏油杰一跃而起，在接近人面蜈蚣的楼顶，尽可能多的放出咒力。 咒灵果然被吸引，停止扭动，转向他的方向。 它兴奋地举起肢体，“接电话！接电话！” 夏油杰：……接你个锤子。 他忍住真的从地上捡起锤子锤爆这咒灵脑袋的冲动，回想五条少爷平时欠揍的模样，居高临下，出言挑衅。 “接接接你的脑子是核桃仁做的吗？”夏油杰垮下脸，夸张道，“长得丑就算了，连脑子都不好使，活着也是浪费时间浪费空气！” 空气停滞。 咒灵：“……” 夏油杰：“……” 咒灵无动于衷。 夏油杰沉默地摸摸鼻子。 ……尴尬。 学的不像吗？ 事实证明，有些事还真是个人天赋。 就算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五条少爷的气人。 一招不成只能另起炉灶，夏油杰从地上随便捡了块石头，裹上咒力扔过去。 “嘿！”他喊道，“垃圾！” 人面蜈蚣的动作顿了两秒，这回，愤怒地直立，它咆哮。 “吃了——你！“ 咒力波动发散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铃声四起，包括夏油杰的手机。 很好！ 夏油杰迅速换了地方，从一栋楼顶跳到另一栋，人面蜈蚣跟着他转换方向，手机铃声持续响起。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咒灵就跟着他原地旋转，三圈之后，终于，它的脚步自己拌到了自己。 机会！ 夏油杰看准时机，一跃跳到自己早就看好的蛋糕屋屋顶，抓出里面的消防水管，向那咒灵的脑袋扔过去。 那人面蜈蚣堪堪站稳，看都没看这边，手臂却稳稳的抓住了扔过去的东西。 “嘻嘻嘻。”它得意地发出尖利的笑声，“吃~了你~” 夏油杰拉住水管，白色的软管瞬间绷直。 夜风吹过，少年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光。 咒灵抓住水管的那只手臂，刚好在最上面那颗脑袋的耳边。 高度正好。 “谁吃谁。”他勾起嘴角，低声道，“还不一定吧。” 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掀开翻盖。 然后直起腰，把绷直的水管抬起角度，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滑了下去。 “喂，你小时候，没做过纸杯电话吗？” 咒灵猝不及防的睁大眼，他听到，从水管中，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接下电话，就会被诅咒！】 身体僵硬起来，动弹不得。 它惊恐地大叫。 “不要——不要！！！” 一双手轻轻的、温柔的抚上他的耳边。 涂着□□的人面僵硬地“咔咔”转动，涂黑的牙齿不自主的打颤，黑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了它的肩膀上，明明是个人类，散发出的气息，却令咒灵颤抖。 发丝从少年的脸侧滑下，他微笑着，细长的丹凤眼微眯。 声音温柔又不容置疑。 “请为我，去死吧。” - 绀紫色的天幕像优雅的天鹅绒，路灯的微光照亮天际的末尾，星尘在绒毯上落下自己的灰，像是突然被解除了魔法，世界倏尔清醒。 聚集的路人逐渐回神，视线聚焦，茫然地发出议论。 “诶？刚才是怎么回事？” “糟了，赶不上晚饭了！” “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要去买菜吗！” 夏油杰手插着兜，站在人流里，听着耳边的喧闹。 脸上没有表情，心脏却在胸腔飞速跳动。 他做到了。 他成功的救下了所有人，却没有余力感到惊喜。 降服咒灵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宛如一块黑布，将他的所有感官蒙蔽，眼前的画面变成黑白默剧，身体沉重到动不了，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坠着千斤。 这就是，准一级的咒灵吗？ 他低下头，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圆球，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夏油杰咬下牙，用另一只手握住颤动的手腕。 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他吃下这个黑球。 一切就结束了。 虽然如此。 上次的味道还深刻的残留在记忆里，只是看到这东西，他就忍不住想要干呕。 没时间犹豫了。 夏油杰眼一闭，抬起下巴，把咒灵球就往嘴里塞。 这个动作做到一半，手上忽然一轻。 他下意识睁开眼，视线下移，本来应该在他手里的咒灵球，现在却被衣兜里的猫崽子抱在怀里。 五条久张开嘴，嗷呜就是一口—— 夏油杰：？？？ “久！”他着急地伸手去拿，“不能乱吃东西！！” 小猫咪眨眨眼，在夏油杰拿走之前，已经三两下把咒灵球吃下了肚子。 夏油杰：“……” 夏油杰：“？？？” 这怎么办？？？ 现在洗胃还来得及吗？ 话说洗胃能把咒灵洗出来吗？？ 夏油杰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满地乱转，猫崽子悠闲地舔舔爪子，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五条久！”夏油杰有点生气了，“你怎么什么东西都随便吃啊！？” 这一刻，他莫名的理解了之前和他吵架时候的五条悟。 这猫，是真的看不住啊！ 夏油杰伸手去抓猫，却扑了个空，猫崽子的身形一闪，出现在他的肩膀上。 小波斯猫一摇尾巴，用尾巴尖托出一颗白色的小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他嘴里。 夏油杰：“唔唔唔！！？？” 吞咽本能让他瞬间咽了下去，那东西甜甜的、软软的，还透着股若有似无的奶味。 这是……刚才的咒灵球？ 夏油杰一怔，刻在血脉里的术式本能告诉他，现在他可以召唤刚才的准一级咒灵了。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他顾不上惊讶，趁机抓住肩膀上的猫崽子，把他举到身前，打算就乱吃东西这一点教训一下。 五条久任他举起来，歪着头，尾巴卷起，盖住肚皮上的重点部位。 “喵~” 夏油杰：“你别以为卖萌就……” 五条久晃晃脑袋，把猫脑壳歪向另外一个方向，翘起脚脚，舔自己的脚丫子。 夏油杰：“………………” 黑发的少年盯着他看了半天，良久，突然叹了口气。 “……算了。” 夏油杰单手从他的屁股下面穿过去，托住他揣进怀里。 ……卖萌就是有用，他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甜滋滋的奶味还残留在舌尖。 就，还……挺好吃的。 人来人往，黑发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衣服，俯瞰过去，像人群中扎着的一根针。 孤独太久，就会忘记世上还有其他人。 沉重太久，就会忘记怎么轻松。 好像经历了漫长的反射弧，走过从行星之间遥远的距离。 长时间压抑的情绪，长途跋涉之后，才终于由大脑传达到心脏。 他默默的、不留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夏油杰垂下眼帘，低声道。 “虽然……谢谢。” 这句话说完，手上忽然一重。 和猫毛不一样，脖颈贴着的，是光滑、温热的，皮肤的触感。 夏油杰的呼吸一窒。 他僵硬的、一点点转过视线—— 入眼是一双熟悉的白色耳朵，耳朵尖的毛稍微有点卷，再往下，白色的短发，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冰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熟悉地一眨一眨。 就是，这张脸，越看越像某个人。 夏油杰：“………………” 夏油杰：？？？？？？？？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34章 我家的小孩（14） 十秒钟之内, 关于“五条久是五条悟的私生子吗”、“一只猫和人要怎么达成血缘关系”还有“我的猫真的变成美少女了我该怎么办”以及“和有钱爸爸争夺孩子抚养权的一百零八种方法”的理论和实践在夏油杰脑海里交织盘旋。 最终汇成短短的一句话。 卧槽！ 可是—— 夏油杰好悲愤。 为什么是五条悟？ 是我站的不够高吗？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尤其是晚上，一阵冷风吹过, 五条久浑身一抖，“啊切”一声打了个喷嚏。 小孩揉了揉鼻尖，连带着脸颊两边都揉得红红的, 伸手抱住夏油杰的脖子, 委委屈屈地垂下耳朵尖。 屁股后面，一根蓬松的白尾巴自觉勾起来，缠住他的手臂。 他奶声奶气道，“杰, 冷……” 夏油杰：“……” 管他长得像谁，反正，五条悟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久十分之一的可爱！ 不, 百分之一都没有！ 夏油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的崽子是光着的。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 但是手上又抱着五条久。 他弯腰想把崽子放下来, 低头看到冷冰冰地面的一瞬间又停下了动作，于是起身试着先脱外套，脱掉一半，然后看着抱着崽子的另一只手臂，沉默。 夏油杰：“……” 我到底在干什么。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冷静还是有作用。 夏油杰将两手插进五条久的腰间, 抱着小孩让他站在自己的鞋子上，然后脱下另一半的外套，俯身给他穿上。 不远处, 着急忙慌赶过来的五条悟，远远看到的，就是夏油杰用外套挡住视野，俯身向崽子靠近的过程…… 五条少爷：？？？ 五条少爷一瞬间就愤怒了。 五条悟：“你住口！” 夏油杰：……？ 什么玩意，口？ - 不管怎么说，这个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回五条家了。 好在五条悟早就定好了搬出五条家的计划，只是因为夜蛾那边学籍的事还没办好，暂时还没有实施。 但是住的地方已经定好了，这会倒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五条少爷给夜蛾打电话，让他喊辅助监督开车接人，说完就关掉手机，目光集中在新鲜出炉的人类幼崽身上。 不，还不能算完全的人类幼崽。 毕竟耳朵和尾巴都还没收回去。 夏油杰的外套比他大很多，五条久拖着长长的袖子左转右转，像个穿十二单衣的人偶娃娃，领口太宽，露出小孩白花花的皮肤。 尾巴倔强的从外套后面伸出来，接受寒风的考验。 五条悟看着他头顶一抖一抖的耳朵毛和晃来晃去的尾巴，反而比五条久这只真·猫崽更像只看到逗猫棒的猫，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捉。 还没撸到，眼前的崽子就被一双手抱走了。 是夏油杰。 “别动！”他皱着眉，义正言辞道，“拉猫尾巴会拉肚子。” ……这个态度。 五条少爷突然想起来，他们俩吵架好像还没和好。 于是他也不满地怼回去，“我没拉，就撸一下！” 夏油杰冷着脸不说话，抱着崽子，转身换了个方向。 背对着他。 五条悟：“……” 好气哦。 十分钟后，辅助监督到了。 大晚上被叫起来加班的可怜社畜，看着眼前背对着对方，分别散发出可怕压迫感的两个小孩，欲哭无泪。 鬼知道，明明都是小孩子，为什么可以感觉这么可怕？ 这年头的小鬼都这么不得了吗？？ “那个……”他颤巍巍道，“两位，谁跟我走啊？”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转过头，开口回答。 “我！”x2 五条悟：“……” 夏油杰：“……” 两人对视一眼，杠上开花。 五条少爷抬起下巴，“他姓五条，就不劳您费心了。”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现在改姓也可以，我不介意。” “改毛线，本来就是我的猫！” “我们一起捡的，不过是放在你那！” “放在我这也是我供他吃喝的！” “那是你吗？都是五条家的钱吧？” “你……！”五条悟跳脚。 “我怎么？”夏油杰冷笑。 夜晚的寒风里，两个人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还是五条久结束了这场战争的开端。 “啊——切！” 小孩转身抱紧夏油的脖子，在风中打了个一个大大的喷嚏。 尾巴和耳朵都蔫蔫的耷拉下来，瑟瑟发抖。 夏油杰：“……总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五条悟：“……嗯。” - 车上，两人一人一边，谁也不理谁看着窗外，五条久坐在中间。 五条久对他新安装的四肢好像还不太熟悉。 他总是想蹬腿去挠耳朵，但是掰着小短腿够到耳朵的时候，身体就像不倒翁一样往后翻。 有时候噗叽能转一个圈。 五条悟看得好笑，忍不住逗他玩。 夏油杰早就听五条悟说过出去住的事，只是没问过细节，这会坐在车里，只路线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去我家的路吗？ 车直接开到了夏油家的公寓门口，夏油杰一个愣神没注意，就让五条少爷抢了先机，打开车门，把五条久抱下来。 “喂。”五条悟站在车门口，没好气地问他，“你干嘛，要住车上吗？” 夏油杰回神，“啊……哦。” 夏油杰前几天就知道隔壁要搬来新的住户，但是完全没想过，这个人会是五条悟。 五条少爷也没等他，自己蹭蹭上了楼，掏出从辅助监督那里拿来的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夏油杰比他慢了半步，上去的时候，门只开着条缝，灯光从门缝透出来，在地上映出细长的光影。 这…… 夏油杰看看前面自己家的门，又看看面前打开的门缝，站着没动。 过了一会，从门缝里探出一大一小，两个白色的脑袋。 大的那个臭着脸抱着胳膊，小的那个踢拉着长出好大一截的拖鞋，噔噔跑出来，踮着脚跳起来——抓着他的胳膊荡秋千。 “杰！”小孩撒娇道，“我饿了！” 夏油杰被他坠的腰往下一弯，顺手把崽子抱起来，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五条悟的视线。 “干嘛。”五条少爷臭着脸道，“反正这么近，过会回去也来得及吧。” 语气超级差，表情也没有丝毫诚意，但是以五条悟的臭屁程度，已经算是在求和了。 夏油杰顿了一下，淡定道。 “……确实。”他补充，“让你做饭，可能我明天就见不到久了。” 五条悟：“……喂！” 五条悟：“你别得寸进尺！” 五条少爷确实在新家给五条久准备了几件衣服，但是那都是……猫的。 这出大变活人实在意料之外。 五条少爷在衣柜扒拉了半天，只能凑活着找出一件T恤和小被子，给他先裹上。 五条久倒是不嫌弃，反而很喜欢有两人味道的衣服，穿着T恤把夏油的外套摆成一个圈，裹起小被子自己坐在中间。 看着像做法。 就怪好笑的。 五条少爷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他把五条久按在地上，大步流星往厨房走，“等等，你在这别动！” 五条久歪过头。 虽然嘲讽五条悟的时候干脆利落，但夏油杰其实也不会做什么饭，好在五条久好养活。 他正在厨房对着电饭煲研究怎么煮米饭，就看见五条悟快步走进来蹭蹭抽了三根筷子，然后，又蹭蹭走出去。 夏油杰：？ 他按照说明书放好大米和水，怀着不详的预感走出去，打开卧室的门。 就看到五条久盘腿坐在圈里，手上攥着五条少爷拿走的三根筷子，头上耳朵被五条悟用被子裹成两团，还贴了黑色的贴纸。 夏油杰：“……” “呦，杰。” 五条悟指着五条久，一本正经道。 “你看，（熊）猫烧香。” 夏油杰：“…………” 作者有话要说：夏油杰：拳头硬了.jpg 本来想赶万字的，但是这几天确实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夹前可能都没办法稳定更新了，抱歉抱歉 第35章 我家的小孩（15） 夏油杰深呼吸, 忍住打人的冲动……不，他忍不住了！ 他今天一定要教训一下这家伙！ 夏油杰随手抄起手里的米饭勺，手肘抬高, 拧身送腰，一个标准的投掷动作——瞄准了正对着五条久傻乐的五条悟的后脑勺。 反正他有六眼，这种程度肯定会用无下限弹开。 然而, 人算不如天算, 木质的勺柄破空飞出，精准命中，五条少爷一声惨叫，应声倒地。 夏油杰：“……” 不是, 怎么还真的中了呢！ 五条悟悲愤地捂着后脑勺爬起来，“你干嘛突然打我！！” 夏油杰略微心虚地移开视线，“那什么, 我以为你肯定能看见……” 他敷衍地隔空伸手扫了扫，“痛痛飞走啊。” 五条悟：“……” 五条悟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夏油杰：“…………” 我看你这打挨得就是活该！ “我现在看不到。”五条悟把裹着小被子的崽子从圈圈里抱到身前, 举高给他看, “至于为什么——你问他！” 他愤愤不平道, “我也想知道！” 五条久：天真无辜弱小又普通。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在五条家不能问的事，现在终于可以搞清楚了。 五条悟凶巴巴地把小孩举起来，“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五条久一缩脖子，耳朵耷拉下来，夹击尾巴。 小心翼翼地回答, “久……五条久？” 五条悟：“……” 我不是问这个！ 五条悟无语凝噎，想了想，发现问题太多, 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他就随便选了一个最近的，“你今晚是怎么从偏殿离开的？” 这个问题五条久听懂了，他昂首挺胸，形容的非常具体，“‘嗖’一声，飞、走的！” 五条悟：“…………” 你这他妈的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五条久看他的表情不对，歪过头，迟疑道，“也可能是‘啪’的一声……？” 五条悟：问题不在用哪个拟声词上吧大哥！！ “好了好了。”夏油杰从他手里把崽抢过来，“你就别逼他了，他懂什么啊，一个星期之前还学你骂人呢。” 五条悟：……总觉得我身上的锅又增加了。 五条久逃离充满危险信息的五条悟，立刻手脚带尾巴并用缠到夏油杰身上，只从他身后探出一双直立的猫耳朵，和小半截眼睛。 一抖一抖，探查敌情。 五条少爷揉揉后脑勺，叹口气，“……算了。” 具体的，等夜蛾来了再详细问吧。 他手握成拳，拇指指了指隔壁。 “你，不回去？” “……啊。”夏油杰摸五条久脑袋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会吧。” 夏油杰抱着五条久转身往外走的时候，五条悟把脸别到一边，声音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什么，今天的事，我说的有点过了。” 真实的比蚊子还小声，小到可以参加蚊子静音飞行大赛然后拿冠军的程度。 然后，躲在夏油杰身后的五条久抖抖耳朵，飞速接收了信号，探出脑袋，超大声道，“杰！悟说他错了，他对不起你！请你原谅他！” 五条悟：“………………”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而且什么玩意，你这话传得跟原来的意思完全不一样了吧好不好！？ 五条少爷面无表情，从旁边随便抽了一张纸，开始胡编乱造，“猫肉汤一共有三种做法，第一种，扒皮抽筋……” 五条久“嗖”一声把脑袋缩回去，委委屈屈地超小声，“你明明就，是这么想的……” 一大一小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夏油杰看看怀里这个，又看看后面那个……扑哧笑出声。 “好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转过身，摆摆手，投降道。 “把久喂饱，我就回去了。” 饭是五条久让做的，结果，等饭做好了，他自己反倒先睡着了。 小孩裹着自己画着猫头的小被子，在角落窝成一个球，脸埋进被子里，手指半蜷着，睡得呼噜呼噜的，只有耳朵和尾巴露出来，时不时轻轻抖一抖。 五条悟端着自己的饭走出来，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角落的崽子身上。 夏油杰端着刚刚蒸好的白米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号的五条少爷，蹲在小号的五条久身边，盯着他看的场景。 听到夏油杰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指了指身前的小崽子，做口形。 【睡着了。】 夏油杰也轻轻把碗放下来——走到两人身边，伸长脖子，上下左右地探头，检查五条悟有没有藏着什么作案工具。 没有？真没有？ 他狐疑地小声道，“你蹲这干什么，不是拿着油性笔之类的准备往久脸上画胡子吗？” 五条悟：“……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不。”夏油杰坚定地摇头，“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比这差多了。” 五条悟：“……” 五条少爷没搭理他，把头转回去，小心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孩脸颊露出来的部分。 凉凉的，软软的。 柔软的不可思议。 五条久嘟囔了两句什么，脸往被子里埋的更深。 五条少爷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还挺神奇的。” 五条久睡着的那一刻，六眼的信息流就回来了。 但是，回来的又不止是原本的六眼。 他开始隐约能感觉到到，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和自己建立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这可能，是五条悟长这么大，距离“理解”最近的一次。 五条少爷挥了挥自己手里的碗，“吃饭。” 给五条久做的饭，最后吃饭的却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你之后去上学？那久怎么办？” “让他去上幼儿园吧。”五条悟含糊道，“他也太没常识了。” 夏油杰：“……这个话你也好意思说。” 最没常识的就是你吧。 “不过。”夏油杰又担心起来，“耳朵和尾巴……” “应该没事，只是没吃饱罢了……算了。”五条悟顿了一下，“还是我自己教吧，等他稳定了再出去。” 五条悟撇下嘴，“不然他这么笨，被欺负了还要回来抱着我哭。” 夏油杰：……这还是那个凌晨三点打电话叫人起床的五条悟吗？？ 少爷，你变了。 你不酷了。 “喂。”五条少爷不满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夏油杰感叹，“就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有会考虑别人的这一天。” “也没有。” 五条悟托着下巴，视线移开，嘴里嘟囔。 “……就是。” 就是什么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夏油杰吃过饭就回去了，当然，不能从门进。 他看着楼下的排水管道，咒力在掌心燃起。 是时候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了。 夏油杰住在三楼，他把水管捏变形了三处，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夏油杰：……下次再也不随便跳楼了。 下去容易上来难啊。 一天的疲惫，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展现出来。 他活动着酸痛的脖颈，打开房间的灯。 目光一顿，落在身前的书桌上。 乱七八糟的卷子和书上，是一份用保鲜膜仔细封好的晚餐。 公寓有三个卧室，其中一个应五条少爷的要求改成了猫窝。 五条悟像个送子仙鹤似的，拎着小被子的一角把五条久拎起来，先拎到客房门口，停了两秒，还是拎回了自己要睡的房间。 小孩在被子里随着他的行走抖动，一抖、一抖、一抖。 五条悟把小孩往床上放的那一下，五条久的尾巴一上一下，大幅度一抖，从尾巴尖抖出一颗包装亮晶晶金平糖。 ……咦？ 五条少爷把糖捡起来，剥开糖纸，用舌尖舔了舔。 干脆扔进嘴里，嘎嘣咬碎。 就是普通一颗糖。 挺好吃的，看着像是偏殿里统一采购的那种。 他把手里的五条久再提高——更大幅度一抖。 这次，从尾巴尖扑嗦飘出一叠薄薄的黄纸，天女散花。 五条悟：“……” 这不是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的符咒纸吗？？ 他就说，他从来就没丢过东西！ 五条少爷把手里的崽子举的更高——向下猛地一晃。 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哗啦啦掉了一床。 其中，夹着一个眼熟的黑球球。 五条悟：“…………” 合着你不是吃了它，是收藏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等虎子入学。 五条悟：悠仁来，我给你吃根手指。 （说着拎起猫一抖） 第36章 我家的小孩（16） 五条久的收藏大致分为三类：甜食（糖和点心）、五条悟和夏油杰常用的各种小物件（五条悟的符纸、夏油杰的发圈）, 以及，最独秀于林的，这只特级咒灵。 五条悟把黑球握进手里, 咒力升腾，瞬间碾碎。 糖很正常，小孩子的个人爱好, 符纸发圈什么的, 五条久显然喜欢环绕着他们气息的东西，也能理解，但是这个咒灵…… 五条久的食物是饲主的负面情绪，这咒灵又不是他的饲主, 也吃不了。 五条悟奇怪地想。 他要这玩意做什么？ 被兜在被子里的五条久睁开眼，脑子还没睡醒，就要被迫面对现实的残酷。 面对散了一床的他的各种收藏。 五条久：“……” 呜哇。 小孩不敢置信, 鼻头一皱，眼圈一红, 嘴一撇——眼泪直接冲破防线, 顺着脸颊扑索扑索往下掉。 “悟、嗝, 悟……” 小短手伸出去，揪住五条少爷的衣领，还一抽一抽地打嗝。 五条悟：“……” 五条少爷慌了，把小孩放下来，拿着床上的东西就往他的尾巴毛里怼。 “那个、不、不是，你等会……” “给你放回去！看, 给你放回去了！！” 这天晚上，五条悟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五条少爷顶着黑眼圈躺在床上, 生无可恋，觉得还不如养只猫算了。 哭，到底是什么反人类的生物行为。 但是，这只是五条悟育儿生涯的一个开始。 五条少爷带娃第一天，因为扬了五条久的小金库，生生哄了他四个小时。 五条少爷带娃第二天，五条久趁他睡觉跑出门，挂在树枝上问隔壁太太可不可以吃他们家阳台上的草莓，把邻居吓到报警举报。 五条少爷带娃第三天，五条久学电视上的人做饭玩火，然后上演了一出火烧厨房。 在依次经历了“起床之后发现家门口被警察包围”、“起床之后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都挂在外面的树上”以及“起床之后发现厨房起火”之后——五条悟毅然决然地拿起电话，订购了好几箱的幼儿用品。 夜蛾正道是和五条少爷的邮购物品一起到达的，打开公寓的门，门口垒着比人还高的打包瓦楞箱，占了走廊三分之二的空间。 他换上拖鞋走进去，脚下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一本《100天快速成为新手爸爸》。 再向前一步，脚尖对着的，是一本《幼龄期儿童30问：如何让你的孩子懂事听话》。 夜蛾正道：……？ 五条少爷顶着一头鸡窝，精神萎靡，从房间里走出来，拎着五条久的领子靠在门口，发出灵魂质问。 “喂，要饿他多久——才能让他重新变回猫？” 夜蛾正道：“……” 门再次被推开，夜蛾正道的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初次见面，我是坂井由理。” 出声的是留着亚麻色长发的女人，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胸部尤其丰满，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白色短外套，举止优雅、行为端庄。 虽然，端庄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哇——！” 坂井由理看到被五条悟拎着的崽子，立刻两眼放光，一声尖叫。 “他真的有耳朵啊啊啊！！！” 说着，优雅端庄全部抛到一边，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就想把五条久往怀里抱。 五条悟一个闪身躲开她的突袭，下意识把五条久护在后面，抬头问夜蛾正道。 “她是谁？”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帮你复原文献的，东京大学的民俗学副教授。” 坂井由理立刻撅起嘴，“你就不能不加那个‘副’字吗？” - 咒术使用的历史悠久，因为人数稀少，少不了有些资料残缺或者失传。 所以有时候会和这方面的学者合作，为他们提供资料素材。 同时，也有一些咒术师，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研究出咒灵形成的原因和历史，从根本上杜绝咒灵产生。 五条久刚被五条少爷放下来，就被一头按进女人胸前的波涛汹涌，整只猫都懵了，一直用力把自己往外拽，然而完全没用。 刚刚把头□□，就被一双罪恶的黑手同时捏住两边耳朵尖。 五条久立刻僵直，一动不敢动。 脸都憋红了。 “呜呜，可爱！” 坂井由理享受地眯起眼，趁机撸了一把猫尾巴，重新把小孩按进胸口。 溺“水”的五条久：“唔唔啊唔！” 五条悟站在夜蛾旁边，问他，“她也是咒术师？” “不。”夜蛾正道摇头，“只是普通人。” 五条少爷“哦”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在一副要闷死他的架势把五条久按在胸口的女人身上。 那她倒是挺淡定的。 毕竟，同样是见到猫耳朵和猫尾巴——隔壁的全职太太，到现在还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请了什么狐妖犬神，每天下楼都要绕道走。 五条少爷继续问，“女朋友？” 夜蛾正道：“……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夜蛾正道带坂井由理来，主要是为了解释五条久的事。 其实本来也没必要带她过来，但是她本人强烈要求，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生咒胎”。 坂井由理的原话是，“不然，我研究这么久的怨灵，却连一个活的都没见过，也太惨了！” 虽然，五条久能被普通人看到，不能算纯粹的咒灵，但是也肯定不算人类，具体的物种划分，还有待商榷。 五条悟本来以为对方是要给五条久做什么检查，结果半分钟过去了，这女人除了撸娃就是撸娃，小孩眼泪都快给揉出来了，就感觉莫名有点不爽。 五条少爷有不爽从不憋着，直接跨一步上去，把五条久从水深火热之中抢救出来，直言道。 “有事说事，别下手。” 五条久吸吸鼻子，转头揽住五条悟的脖子，尾巴一卷护住屁股。 坂井由理停下动作，对上五条悟的视线。 空气紧张。 她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连衣裙粘到的猫毛，理理耳边的碎发，微微一笑。 气场瞬间高贵冷艳起来。 “好啊。”坂井由理勾了勾手指，悠悠道，“说就说，你跟我来？” 旁边站着的夜蛾正道：“……” 这仿佛“七点，校门口单挑”一般的问题儿童气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场会谈以国家领导人见面的架势开始，然后用了十分钟虎头蛇尾的结束。 五条悟震惊了，“你这不就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吗！？” 坂井由理振振有词，“你们家族谱上的长辈——你们五条家都不清楚，我们这些外人能知道多少啊？” “反正这些是现在可以确定的。”她立起文件夹，用手指着一行一行念，“一，他是菅原道真创造出来的生物，介于人类和咒灵之间，你当初捡到的，应该是他的‘胚胎’，因为你注入了咒力，所以他根据你输入的信息，长成了相应的形态，继承了你的术式。” “二，他的食物是饲主的负面情绪，并且存在某种升级机制，升级所需的能量种类尚不明确，我记得你说的那个特级咒灵，能力是吞噬吧？他突然感兴趣，很可能就是那咒灵吃了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至于你说的，他和六眼后人的联系——”坂井由理一顿，语气一转，“大哥，你送来的书一大半都烂的差不多了，我们是做研究的，又不是写小说的，没有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五条悟：“……” 五条悟：“所以，你说的这些，有必要特别来一趟……？” “完全没有！”坂井由理干脆利落，竖起一根大拇指，“不是说了吗——我就是来看看传说中的生物到底长什么样啊！” 五条悟：“…………” 这女人好烦啊。 五条悟无语凝噎，站起来把人推出门外，冷漠道。 “慢走不送！” “诶，等等等等——”坂井由理扒住门边，语气严肃，“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五条少爷想了两秒，还是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蹦出一个字。 “说。” 坂井由理：“小久要上哪个幼儿园？需要接他放学吗？我最近课题刚结束，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哦！” 五条悟：“……”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感谢营养液和霸王票。 感谢毛呼呼、肉肉、种春、月瑶光、黎十四的雷~ 感谢毛呼呼、蛟龙入海似灵渊、月瑶光、可可爱没烦恼、rr、不眠的海贼、嘻嘻嘻、月丹、今天殴打人虎了吗、喵喵喵喵、mono、喵喵机、麟烛、咕咕哒的营养液~ 还感谢每一个留言的小天使，爱你们呀么么啾ww 第37章 我家的小孩（17） 五条久还没出道, 率先收获一枚私生粉。 这位粉丝不但不要脸，而且很执着。 眼看五条悟的态度不对，坂井由理转换策略, 能撸一波是一波。 “要不我今天留下来给你们做晚饭？我跟你说，我做的汉堡排可好吃了！” 五条悟：“……” 房间里, 五条悟和坂井由理正在谈话，外面, 五条久暂时由夜蛾正道看护。 夜蛾正道正襟危坐，视线死死盯着小孩, 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五条久：“……” 就, 怪紧张的。 小孩一扫尾巴, 紧张地抱在胸前, 移开视线。 但他越是逃避，夜蛾正道就越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于是就越俯身离得更近。 五条久抓住尾巴, 屁股蹭地后移一公分。 夜蛾正道不明所以, 跟着往前挪了一公分。 五条久纠结地耷拉耳朵, 不动声色的往左边移了一公分。 夜蛾正道看了看他, 跟着往左边挪了一公分。 五条久焦虑地抓着衣服——腿一蹬后退了一大步。 夜蛾正道盯着他的头顶, 没有动。 然后，俯身靠近他, 低声问。 “怎么了？” 他本来就长得凶, 这会还背着光, 阴影给本来就凌厉的面部线条——平添一分杀气。 五条久：“……” 小孩呼吸一窒, 全身僵硬，尾巴毛都立起来。 呜哇。 眼圈迅速一红，眼泪说来就来。 夜蛾正道：？？？ 刚才还好好的, 突然这是怎么了？？ 夜蛾正道完全摸不着头脑，好在他想到今天要来见五条久，特别给他带了礼物。 是他之前扎的，长得和猫崽一模一样的羊毛毡。 说一模一样有点勉强，夜蛾正道的审美说可爱也可爱，但是实践出来总有那么一点点偏离正轨。 说难听点，是诡异，说好听点，丑萌。 夜蛾正道从怀里把猫崽玩偶掏出来，捏着它的猫头，再度靠近，并且，尝试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他沉声道。 “乖，听话，这个送给你，你看——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夜蛾正道的视角：和蔼的大哥哥拿着玩偶，和蔼的微笑，哄小朋友开心。 五条久的视角：凶神恶煞的大叔拿着和他长得一样的玩偶，掐着玩偶的脖子发出反派的笑声，“咩哈哈哈，看到了吗，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你不听话，下场就和这个玩偶一样！” 五条久：“…………” 哇哇哇！！！ 房间的门打开，五条悟还在和坂井由理扯皮。 不是他夸张，明明长相那么大和抚子，但他就没见过比坂井由理更不要脸的女人。 坂井由理真诚推荐，“真的不想尝尝吗？我做的汉堡排超好吃的诶！” 大少爷冷哼一声，表示我们不差好吃。 五条悟：“多好吃？米其林几星？三千万一盘？” 坂井由理：“……” 坂井由理嘟嘟囔囔，“那能一样吗，我这是家的味道耶……” 她的目光落在夜蛾正道对面的五条久身上。 坂井由理灵机一动，“不信，你问久自己！！” “小久~”她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捏住小孩的脸蛋，笑道，“你想不想吃姐姐做的汉堡排呀~” 五条悟更加不屑了，“呵，你问久……” 五条少爷无比自信，五条久肯定是跟他站一边的啊！ 突然被cue，五条久浑身一僵，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夜蛾正道。 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道，“我……我想吃QAQ。” 五条悟：？你这是想的表情吗？ - 自从上次六眼失踪又回来之后，只要隔得不太远，五条悟就能感觉到五条久的一部分情绪。 很显然，小孩现在绝对不是“乐意”的。 五条悟感到既不爽又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五条久说话之前，坂井由理先喜形于色，一把将小孩抱进怀里，一通乱揉，率先开口。 “你没听到吗？久说晚上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五条悟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俯身问五条久，“你确定？” 他补充一句，特别强调，“说真心话。” 五条久犹豫了两秒，弱弱道，“确、确定……” 五条悟：“……” 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正准备痛击敌方，转身发现被队友捅刀的感觉。 怎么回事？ 五条悟烦躁起来。 难道是见到生人害怕了？ 可是，五条久根本不是那种会怕生的类型，这几天也是，一眼看不住就活蹦乱跳到处惹事，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一炮轰走特级咒灵，比起他怕别人，别人怕他还差不多。 而且，他从五条久那里接收到的情绪，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紧张”。 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五条少爷不是那种龟毛的人，但他能够从五条久的情绪波动确定，他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所以他忍着不耐烦，打算再问一遍。 “五条久，你给我……” 小孩对情绪本来就敏感，更别提五条久是和饲主全同步的类型——本来就压力山大，五条悟这么一凶，就更加扛不住了。 五条久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话还没出口，眼泪先人一步，挤在了眼眶里。 五条悟：“……” 人类幼崽，到底是为什么要进化出眼泪这种东西！ 是为了为难家长/饲主吗！？ 这莫名其妙的展开，再加上这几天的育儿挫折，让他觉得既烦躁又不能理解。 这小孩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一个物种，代沟真就这么大吗？ 坂井由理却完全没有看到气氛，一声欢呼，把五条久抱起来转了一圈。 “走！姐姐现在就带你去买菜！” 五条久被她抱着，浑身僵硬，同时也明显感觉到了五条悟的不开心，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他。 五条悟从来都不掩饰他的不爽。 “行——！” 五条少爷走出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拖长声，赌气道。 “那你就自己陪她一起去吧！” 五条少爷这脾气发的非常有技巧。 首先，这样可以给小孩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再者，这里总共就三个人，他带头做出一副孤立的姿态，又能让气氛尴尬，这个女人自讨没趣。 一箭双雕。 双喜临门。 然而，事情却完全没有按预定发展。 五条悟一脸不爽的发了脾气之后，坂井由理就真的忽略了五条悟这个人，拉着五条久的手，无比自然地指挥起夜蛾正道。 “好啊好啊，那我看看表，四点了，不行，现在就得出门。” 她转头发出指令，“夜蛾，你去看看找一件带兜帽的衣服，把小久的耳朵和尾巴盖起来。” 俨然一副主人架势，一点客气都没有。 五条悟：“……” 他第一次知道人的脸皮可以这么厚！ 而更重要的是，五条悟转头看向夜蛾正道…… “好。”男人也自然而然地点点头，转头问五条悟，“久的衣服在哪？” 五条悟：“……” 这个人，居然就这么听话的答应了啊！ 你作为咒术师的尊严呢？ 好歹是一级咒术师，帮人跑这种腿，对得起被你袚除的咒灵吗？？ 五条少爷破防了。 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所有人都很在意他发不发脾气。 然而，现实是，根本就没人在意。 五条悟：……淦。 不说，显得他好像很小气。 说，他自己又好气。 五条少爷孤零零坐在沙发上，沉默。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别过头在那晃腿。 尴尬，就很尴尬。 夜蛾正道见他不出声，就自己去门口的箱子里找了一圈，果然在其中一个标签上看到了“衣服”两个字。 他把箱子抬进来，征求五条少爷的同意。 “我可以拆吗？” 五条悟：“……随你便。” 坂井由理想到的问题，五条悟也早就想过了。 所以他当天就拽着小孩量了尺寸，然后打电话定了一整套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动物连体装。 为了盖住真的，只能假的来凑了。 因为是私人订制，所以到的稍微晚了一点。 坂井由理本来在盘算要买的东西，看到一箱可可爱爱的幼儿服装，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她挑了一套棕色的熊熊套装，材质是毛绒绒的羊羔毛，一件半身背带短裤加上白色的毛衣。 五条久还没学会怎么穿衣服，被动的被摆弄来摆弄去，一颗白色的脑袋从毛衣领钻出来，不适应地左右甩了甩头发，套上毛绒绒的背带短裤，身前是一个卡通的熊脑袋，屁股上一个圆球尾巴。 坂井由理给他扣上搭配的帽子，是包脸式，露出圆圆一块的脸颊，鼓包的熊耳朵是空的，用来塞真猫耳朵。 下面是同色的毛绒绒小靴子，露出一小截白嫩嫩的小腿。 熊熊猫猫，新鲜出炉。 “可爱！”坂井由理笑眯眯地合起手掌。 五条久这几天穿的都是五条悟的衣服，宽松而且气味不一样，换上新的，很不适应。 想蹬，想甩毛，想脱下来，但是…… 他的余光扫到旁边站着的高大男人，默默停下了动作。 乖巧.jpg 这幅画面落在旁边的五条少爷眼里，就变成了平时皮的不行的熊孩子，到了别人家突然乖巧可爱如沐春风。 五条悟：“……” 没良心的小王八蛋。 凡事不怕看，就怕对比。 越对比越气。 五条少爷嘴上说着让他自己去，注意力就没离开五条久，仗着自己有三百六十度视角，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人却一直在客厅里到处乱转。 坂井由理给五条久扣上熊帽子，五条少爷从坐沙发改到坐地上。 坂井由理给五条久挂上蜂蜜罐子的小包包，五条少爷站起来，靠着墙吹口哨。 坂井由理给五条久穿上毛绒绒的小靴子，牵着他的手到门口，穿上外套。 她把小孩抱起来，叫上夜蛾正道，准备出门—— 五条悟：“……等等。” 五条少爷站直，脸色黑似平底锅，“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没什么意外，以后更新在晚九点，有事我会请假，爱你们么么啾~ 感谢在2021-04-26 17:14:07~2021-04-28 13:0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陶景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烟火 10瓶；STEPHANIE 2瓶；水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我家的小孩（18） 太阳开始向地平线倾斜, 晚霞逐渐氲出余晖，下班时间的居民区，交谈声此起彼伏, 拎着环保袋的主妇，装着刚买的蔬菜, 牵着自家小孩的手，一起走回家。 路边的银杏叶日渐发黄, 不知道谁的气球卡在树枝间，一只三花蹲在旁边, 好奇地伸出猫爪。 超市就在公寓旁边, 名字叫“OLNY”, 是附近的主妇常去的地点。 五条久一出门, 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五条少爷的性格虽然差劲，但不可否认, 其他方面还是完美的。 尤其是那张脸。 上到八十下到三岁, 男女通杀, 老少皆宜。 路边玩球的小男孩停下动作, 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孩走。 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他的眼睛——好漂亮。 忽然, 小男孩的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本能地打了个寒战。 抬起头, 对上五条少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满是不忿的一张脸。 从下往上，感觉脸上布满了阴影。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 这时候, “可怕”的感觉就占了大多数。 “喂。”五条悟的语气, 像极了新宿红灯区后街的小混混, 非常桀骜不驯。 “看什么看，没见过小孩啊？” 小男孩：“……” 小男孩手一松，球掉下来, 骨碌碌滚远了。 他飞速地鞠了一躬，结巴道，“对、对对对不起！！” 哼。 五条少爷刚收拾掉觊觎自家崽子的杂碎，转头就看到，坂井由理抱着五条久，和夜蛾说笑的场景。 五条悟：“……” 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不爽。 这女人本身就够烦人了，但更烦人的是，他不知道小孩为什么要让她留下来。 因为不是周末，超市的人并不多。 五条久一路上都无视投来的视线，低头摆弄手里的玩偶，进了超市里面，终于忍不住偷瞄花里胡哨的货架。 算起来，这其实还是五条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 五条少爷第一次自己出来独立，再天才也不可能瞬间熟悉柴米油盐，这几天自己都过得一团糟，更别提带五条久了。 坂井由理见小孩有反应，立即推来一辆带儿童座椅的购物车。 下面是放商品的购物篮，上面的座位用毛毡包起来，前面还贴了一张卡通老鼠的脸，彩色的瓦楞纸支棱出几根胡须。 小崽子探出脖子，向购物车的方向倾斜。 坂井由理笑道，“小久，要不要坐车车？” 五条久看了看夜娥，又转头看了看后面的五条悟。 好像在确定什么东西，最后才扭过头来，小声道。 “……要。” 有了个开始，小孩也逐渐放松下来。 坂井由理性格跳脱，却意外的会哄人。 她从五条久装衣服的纸箱里顺了截减轻冲撞的泡泡纸，给他抓在手里捏着玩，小孩一下一下地把气泡捏掉——愈发沉迷，没一会就把刚才的紧张忘掉一大半。 坂井由理的手放在他的后背，从上到下，有技巧的按压。 五条久软下来，抬着下巴眯起眼。 女人笑眯眯道，“喜欢吗？” 小孩趴在购物车的边缘，轻轻点点头。 坂井由理推着他走进生鲜区，“那小久喜欢吃什么，也告诉我好不好？” 五条久想了想，“甜的。” “甜的吗。”坂井由理在脑海中迅速生成菜谱，“汉堡牛肉饼淋蛋黄酱、奶油炖蔬菜和天妇罗——唔，油炸的可能会味道太重，改成萝卜金枪鱼？” 小孩没有异议，乖巧的点头，“好。” 说完，他的动作顿了顿，两手扒在购物车边，又仰起脸，冰蓝的眼睛闪烁两下，小心地问。 “那……我可以，再买一盒金平糖吗？” 坂井由理：……！！！ 可以可以有什么不可以！ 天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小孩子！ 坂井由理直接被戳中心脏，别说买盒糖，只要她有钱，买个超市都没问题！ “买——！”她坚定地点点头，一脸豪气地大跨步向前，“还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买！” 超市里，三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和睦，唯一还在散发低气压的，就是跟在后面的五条悟。 五条少爷：“……” 事情是五条久挑起来，结果他自己倒享受起来，留五条少爷自己生闷气。 哇，好气，太气了。 出现了，只有五条少爷受伤的世界。 五条悟看着三个人其乐融融，心情复杂，五味杂陈。 他随手从旁边冰柜里拿起了个什么，扔进购物车。 仔细一看，是个柠檬。 五条少爷：“……” 坂井由理带着小孩在零食区大肆选购，五条悟越看越烦，干脆抛弃购物车，蹲进售卖盆栽花卉的区域，盯着观赏鱼散发负能量。 鱼缸的玻璃上，倒映出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影子。 “关于上层的事……” 夜蛾正道开了个头，五条悟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出。 最近光是带崽子就带的心累，导致他都把和上层交涉、压制五条家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的确，他跑出来这么久，虽然那老头可能不着急，家族里其他老家伙也不会同意，再不行动，确实可能会波及到给他帮忙的人。 “我知道了。”五条悟揉揉头发，心底涌出一股烦躁，“你帮我联系一下，过两天我就去高专……” “不是。”夜蛾正道打断他，“我是想说，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五条悟抬起头，冷静地盯着他看。 束缚是等价交换。 一分付出，就需要一分回报。 但是，眼前的人却并没有再提出更多要求。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盖在五条悟的头顶，压下刘海，盖住眼睛。 “小孩有小孩的任务，大人也有大人的。” ……小孩？ 五条悟移开视线，没说话，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上次被当做小孩是什么时候，他几乎要不记得。 购物什么的，是会上瘾的。 说是只买一盒糖，但是现代科技，实在赋予了零食太多的可能性。 “哇哦——！”x2 糖果的专柜前，坂井由理和五条久对着森永展示新品的玻璃柜，眼神亮晶晶。 里面摆了一排排的小竹筐，装满各种样式的糖果，有卡通头像的柚子糖、能吹响的哨子汽水、藏着阿弥陀签*的口香糖，还有草莓味和巧克力的蘑菇伞，以及像香烟盒一样、包装上印着鸟头的牛奶糖。 促销活动的小姐姐礼貌地问，“请问，您想要哪一款？” 大人和小孩对视一眼，脑电波瞬间接通。 看着对方，郑重地点了点头。 坂井由理转身回答，“我们全——”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五条少爷两手插兜，用脚蹬过去一个购物车，抬起下巴，嚣张地接过刚才的话头。 “我，全都要。” 就，很酷炫，很霸道总裁。 坂井由理调侃他，“怎么，你不生气啦？” 五条悟显然并不是，回答都懒得回答，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五条久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时不时偷瞄他的方向。 五条少爷大步走过去，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脑壳。 五条悟：“小王八蛋。” 小孩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抱？” “哼。” 五条悟别过头，但还是伸出手，把小孩从购物车上抱下来，拍拍他的屁股，没好气道。 “走啦，小王八蛋。” 五条久抖了抖窝在衣服里的猫尾巴，回头刚好看到五条悟推来的购物车。 歪着头，对着标签读出声。 “柠檬？” 五条悟：“……” 太阳就要落山了。 夕阳是橙色的，交织着金黄的流云，因为太暖和，连风也显得温柔。 晚饭是坂井由理准备的，参考了五条久的要求，基本都是甜甜的菜，虽然五条少爷还是觉得这个女人简直神烦，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五条久也多少放开了点，专心致志地用勺子在米饭里掏堡垒。 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碗里多了个防空洞。 五条少爷看向其他方向，猝不及防往他碗里戳了一筷子。 瞬间崩塌。 一夜回到解放前。 五条久：“……” 小孩鼓起脸颊—— 不打架是不可能的，一天都不可能的。 不是这个惹事，就是那个惹事，不然就是一起惹事。 五条悟仿佛人形逗猫棒，溜着小崽子满屋子乱窜，两个如假包换的人形，愣是闹出了猫狗大战都搞不出的动静。 坂井由理托着下巴，笑眯眯盯着满屋子乱窜的两个人看。 她感慨道，“如果那时候……他，应该也跟小久差不多大了吧？” 对面，夜蛾正道吃了一口米饭，没有回答。 夜蛾正道吃完晚饭有事先走了，坂井由理离开的时候，顺便帮五条少爷把寄来的包裹收拾了一下，还打扫了屋子，出门之前，女人递给他一个纸袋。 “是你的校服和学生证，哦，还有小久的。”她张开五指，抖动，手动撒花，“当当，下周一开始上课，恭喜恭喜。” 坂井由理再次强调。 “如果需要帮忙接小久放学，我随时有空哦！” 五条悟面无表情，“不用了，离远点，不客气。” 坂井由理抽抽嘴角，“这种时候一般不应该说谢谢吗死小鬼……” 五条少爷撇下嘴，“我又没求你帮我。” 死小鬼非但没有收敛，还抬了抬下巴，问了更过分的问题。 “所以，你是那家伙的前女友？” “猜错了——”坂井由理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是前妻哦。” 作者有话要说：噗，讨厌坂井的可爱不用担心，她只是在这个篇章客串一下，算算下章就跳时间线到高专啦 感谢在2021-04-28 13:01:35~2021-04-29 13:3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齐池、MON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我家的小孩（19） 五条少爷的动作一顿, 做出了一个非常嫌弃的表情。 坂井由理：“……” 坂井由理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撸起袖子，头顶十字，“你那表情几个意思啊死小鬼？？” “没什么。”五条悟耸肩, 随口说，“离婚是因为夜蛾终于受不了你了吗？” 坂井由理：“……是我提的是我提的好不好！！” 她捏紧拳头, 微笑。 “话说，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五条悟莫名其妙, “因为我很强？” 坂井由理：……不，我是在说你性格差, 早就该被人打死。 你没听出来吗！！ 坂井由理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打个比方——如果世界明天就要被毁灭, 而你手握能够拯救世界的钥匙, 你会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五条悟毫不犹豫，“世界毁灭关我屁事。” “像你会做出来的事。”坂井由理笑了, “而正道, 则会选择‘尝试去拯救世界’。” 气氛忽然沉闷下来, 旁边的路灯在黑夜中闪烁, 暖色的灯光吸引向光扑火的飞蛾, 留下看不清花色的阴暗剪影。 “我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忽略, 所以生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比起我, 我想世界更需要他。” 五条悟根本没懂气氛, 直言道, “你说什么, 听不懂。” 女人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线难得温柔, “等你有了重要的人，也许就会懂了。” “人长大的标志，就是不再只为了自己而活。” 五条悟：？ “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坂井由理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 “你以后也会成为咒术师的吧？” 五条悟一脸“你废话”的表情，“我现在已经是了。” 坂井由理：“……” 这小鬼是真的欠揍。 “那有件事，我和正道都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坂井由理忍了忍，还是没发作，“虽然你给的资料里关于生长阶段的描述缺失了一些，今天我还是大致做了评估。” “他的智力水平、交流能力和共情能力都很强，基本可以排除‘咒灵化’，我是指，失去理智的可能性。” “当然。”她说，“我是这么想的，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 “这个其他人，特指你们咒术界的上层。” - 五条悟关上公寓的门，玄关走道的尽头，露出一条白色的、蓬松的尾巴。 他继续往前走，在转角低下头。 那截尾巴的前面，五条久蹬掉了自己的背带短裤，毛衣脱掉一只袖子，用不知道哪找到的T恤蒙住头。 躺在地板上，呼噜噜睡得正香。 ……这要是一眼看过去没注意，还以为是躺尸了。 五条少爷蹲下来，越过盖住脸的T恤，揪着他的耳朵左右晃。 “醒醒。”他说，“去床上睡。” 五条久一个翻身，尾巴一扫，缠上五条悟的手腕。 五条少爷：……啧。 小小年纪，碰瓷一流。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认命地把小孩抱起来，往卧室走。 还没走到门口，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停下脚步——仔细在空气里的闻了闻。 没错，绝对没错。 虽然很淡，但是，这个味道。 五条少爷的目光集中崽子身上。 是酒精味。 五条悟立刻回想起在超市的时候，柜台前买的那堆糖——如果他没有记错。 好像，是有一筐，酒心巧克力。 完蛋。 如果五条久继承的是他的信息，那，酒量…… 五条久唔了一声，迷蒙地半睁开眼，尾巴一抖，哗啦啦掉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糖果。 小孩张开手臂，说话打了个磕绊。 “都、都给悟！” 五条悟：“……” 完犊子，这看来是醉了。 五条悟发誓，他虽然不喜欢酒精，但是也没脆到酒心巧克力都能醉的地步。 就算是猫——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伤害不高，但是侮辱性极强。 等等，猫？ 五条悟：“……” 五条少爷忽然捕捉到关键信息，把崽子往地上一放，冲进卧室，从桌子上找出那本《猫咪饲养指南》。 这本书并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夏油杰对他的饲养方式看不过去，死活要塞给他的，所以五条悟根本没看，只在拿到的时候随手翻了两页。 但是，他隐约记得，这两页里，好像就有和巧克力相关的内容。 果然。 五条悟三两下翻到当时的地方，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因为巧克力含有可可碱和□□，当猫咪误食巧克力后，会出现呕吐、兴奋、心跳加快、抽搐、尿频、腹泻等症状，严重时可能猝死，最好及时带到医院进行治疗。】 五条悟：！？！ 五条久倒是没有猝死的征兆，但是…… 五条悟转过头，小孩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举起他套了一半的衣服。 “悟！”五条久兴奋道，“来、玩！” 五条悟：“……” 看起来，好像兴奋爆了。 - 一只猫发酒疯，可能没什么后果。 但是，一只会无下限还会瞬间移动的猫发酒疯……搞不好，这房子可能就没了。 五条少爷，大危机。 五条久见五条悟不理他，也没有强求，先是一个飞扑把自己埋进从尾巴里抖出的糖果堆，然后抓着糖飞起来，就开始在房间天女散花。 散着散着，又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灯，绷紧身体，一个闪身已经到了灯上，抱着树枝状的艺术吊灯前后打晃。 吊灯不堪重负，发出“吱嘎”的声响。 五条悟追出来，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崽子无语凝噎。 “五条久！”他喊道，“你给我下来！” 五条久眨眨眼，显然，五条悟已经错过了“一起玩”的最佳时机，小孩立起耳朵，尾巴绷直，转头又把视线放到门口的原木衣架上。 又高又长，是磨爪用的！ 他困惑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短短的手指，和修剪好的圆润指甲。 但是……他好像没有爪子了？ 没有，就造一个。 五条久的手上，尖利的咒力燃起。 五条悟：“……” 救命，拆房了！ 在五条久的“爪子”挥下去之前，忽然被风吹起刘海，他抬起头，眼前是五条悟靠近的脸。 五条少爷单手结印，另一只手一捞，崽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反转，被五条悟抗在肩上。 刘海向下翻转，露出额头和清澈的眼眸，五条久动作一顿，随即更加兴奋地拍起手。 “飞、飞飞！！” 五条悟：“……飞你大爷。” 五条少爷扛着小孩落下来，盘腿坐在地上，揪住小孩的胳膊，给他套上自己的T恤，然后，揪住他的后衣领。 五条久不明所以，继续撒欢，却发现自己一步也跑不动。 他歪过头——身影突然消失，然后趴在五条悟的后背。 五条悟：“……” 五条少爷保持着揪他衣领的动作，无语凝噎。 反了这小兔崽子！ 五条悟把五条久从身后揪过来，按在地上。 “现在。”他大声道，“给我从一数到一百，不数完不许动！” 五条少爷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指望他真的会听，没想到，五条久竟然真的老实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数。 “一、二、三……” 五条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绕着他左右看了三圈，小孩仍然没动。 还是在数。 “十二、十三、十四……” 难道，是因为太兴奋，所以脑子不会转圈了？？ 五条悟咦了一声，继续尝试其他指令。 “你叫什么名字？” “五条久。” “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鸡蛋、拌饭。” 五条悟语速飞快，丝毫不停顿地提问。 “夏油杰之前丢的发圈是被谁拿走的？” 猫崽子斩钉截铁：“我！” 五条悟：居然真的会说实话！ 别人都是酒后吐真言，五条久是巧克力吐真言，不止是吐真言，让干什么干什么，效果堪比咒言术了。 奇妙，真的奇妙。 虽然但是，这是个机会。 五条悟灵机一动，直接问。 “今天见夜蛾的时候，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这一回，五条久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过头，看了他很久，才慢吞吞道。 “悟，会不开心……” 五条悟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五条久眼里的世界，和他是不同的。 五条悟的世界可能很大，但是，五条久的世界很小。 第一次见面，猫崽子好奇地舔了舔面前伸出的手指。 偏殿的深夜，小波斯猫蹲在床边，目光扫过眼前人的轮廓。 削尖的竹筒啪一声打在溪石上，猫崽躲在和庭院相连的走道，从拉门的缝隙探头。 盯着正为夜蛾的事烦恼的五条少爷看。 夜蛾正道来的那一周，猫崽感觉到了他的烦躁。 后来和解的时候，猫崽子却被他关进“帐”里，因此并不知道。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夜蛾是“敌人”。 但不是他的“敌人”。 而是——会让五条悟不高兴的“敌人”。 五条少爷感觉身前一重，什么柔软的、温热的触感，贴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低头一看，一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顶着两个尖尖的猫耳，仰头看着他。 小孩手脚并用爬进他的怀里，伸出手。 掌心里，躺着一颗亮晶晶的金平糖。 “悟，给你的！” 五条久踮起脚，揽住他的脖子，靠近他耳边嘟囔。 “不怕，甜甜的……” 【那小久喜欢吃什么，也告诉我好不好？-甜的。】 【那……我可以，再买一盒金平糖吗？】 五条久不喜欢吃甜食。 喜欢吃甜的是五条悟。 所以，尾巴里藏的甜食和点心…… 五条悟忽然就噎住了。 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在翻滚，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好像把身体填满了，塞进了每一个角落，用那软软的、温热的、带着奶味的气息。 像游乐园里卖的粉红棉花糖。 他低下头，额头靠在小孩稚嫩的肩膀上。 手臂轻轻环上他的后背，像是要确定眼前温度的真实。 “为什么。” 他闷闷道。 五条久：？ 五条悟继续问，“为什么……不想我不开心。” 五条久乖乖巧巧，回答的超快，“因为，最喜欢悟了！” 五条悟：“………………” 五条少爷掩饰地偏过头，试图盖住自己的不自然。 “咳咳。”他咳了两声，“算你有眼光……”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五条久掰着手指头继续说。 “还，最喜欢杰！最喜欢鸡蛋拌饭、盐味大福……” 五条悟：“……” 您可闭嘴吧！ 万家灯火，在夜空下点燃。 夏油杰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 桌子上，是一张信纸。 开头，写着“爸、妈”。 坂井由理回到家，换下衣服，洗漱完毕。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余光扫过，放在玄关的玩偶。 是一只打着补丁、丑萌丑萌的黑熊。 周围没有咒灵的时候，就闭着眼睛打瞌睡。 前方可能没有路，或者困难重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负面情绪都被小孩吃掉了。 五条悟的心情，忽然就变得畅快起来。 他勾起嘴角，两手抬起——捧住五条久的脸颊。 那双透亮的眼眸里，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像是蓝天和大海之间，交响着的圆舞曲。 五条悟忽然道：“久。” 五条久歪过头，“嗯？” 五条悟：“没事。” 他松开手，抬起下巴。 “放心，我，会是最强的。” - 为了让猫崽收掉耳朵和尾巴，五条少爷去外面转了一圈，给夏油杰拖回来一堆半死不活的咒灵。 回到房间发现床上咒灵堆到天花板的夏油杰：“……” 五条少爷还很不满，“你知道要打到半死，又不能打死，有多费劲吗？” 周一，夏油杰吃过早饭，背着书包打开门。 栏杆边，五条悟两手抱胸，牵着五条久臭着脸，理直气壮地指责他。 “太慢了——！” 夏油杰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牵起五条久的另一只手，“去哪里，先送久去幼儿园？” “昂。”五条悟抬起胳膊，垫在脑后，“就在学校旁边。” 五条少爷上学的第一天，迷倒全校大大小小的男女无数。 五条少爷上学的第二天，之前被迷倒的男男女女纷纷跳了墙头。 而他本人毫无自觉。 夏油杰憋笑憋到内伤。 放学之后，两人去接五条久。 梧桐的树叶层层叠叠，阳光从罅隙中穿过，在地面映出斑驳的阴影。 小孩穿着统一的黄色外衫，抓着身上背着的斜跨包带，扭着头，专注地盯着树上露出的光斑看。 远远的，五条悟一只手在嘴边作喇叭状，另一只手向他挥舞。 “久——” “回家了！” 小孩迅速转过头，头上戴着的小黄帽一晃，里面支棱起一双尖尖的猫耳朵。 五条久：“嗯！” 作者有话要说：本篇结束，下章高专！ 第40章 成长进行时（1） 初春, 樱花绽放的时节。 窗外的梧桐刚刚长出新叶，小巧的山雀跳上枝头，滋儿哇滋儿哇吵个没完。 公寓卧室的床上, 五条悟从被窝里探出头，眯起眼, 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身上压着不属于夏凉被的重量，长着猫耳的少年蜷成一团, 蓬松的尾巴有身体一半长，伸展开能够到脚踝, 这会卷起来盖住肚皮, 随着呼吸的节奏, 头顶的耳朵一抖一抖。 但是, 最重要的是—— 他没穿衣服。 一件都没有。 一件，都没有。 五条悟：“……” “五条久。”他闭上眼, 重新躺回去, “你给我把衣服穿上。” 说归说, 距离实践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夏油杰晨跑回来, 打开公寓的门, 就看到五条久只套了衬衫的一条袖子, 露着肚皮和腿，靠在门框边睡的正香。 ……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无奈地放下手里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肉包和饭团, 蹲下来解开衬衫系错的纽扣, 给小孩把衣服正确的穿上。 少年闻到熟悉的气息, 闭着眼揽住身前人的脖子, 把毛绒绒的脑袋埋进夏油杰的脖颈里，粘人的蹭来蹭去。 嘴里还嘟嘟囔囔。 “杰，困……” 夏油杰托着屁股把他抱起来, 顺手捋了一把长长的尾巴毛。 “乖，起床。” “今天要去高专。” 五条悟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五条久赖在别人怀里哼哼唧唧，撒娇不动窝。 五条少爷：“……” 五条悟重重地放下刚拿出来的牛奶。 “吃饭。” 吃饭之前，五条悟走进卧室，拽出五条久的短裤，扔向夏油杰的方向。 “你别惯着他，让他自己穿。” 夏油杰单手接住，把小孩放下来，推推他的后背，“裤子穿上。” 穿上裤子，就要把尾巴收起来。 “噢。”五条久委委屈屈，坐在地上慢吞吞把把裤子往身上蹭。 五条悟：“……” 五条少爷把小孩拎起来，三两下帮他把裤子穿好，直接抱着他去桌前的椅子上。 夏油杰：“……” 你倒是好意思说我惯着他。 - 早饭是肉包配牛奶，还有咸蛋黄肉松的饭团。 青春期的男孩子，饭量大的能吃下一头牛，夏油杰每天从便利店买早餐回来，都要顶着路人诧异的目光，仿佛他不是回去吃早饭，是回去喂猪。 五条久吃的倒是不多，基本上也就是从两个人的份额里各分一点边角料。 但是这也给他养成了坏习惯，吃饭都不爱从自己的盘子里吃，两边乱窜。 时间长了，两人都懒得专门给他分一份出来了。 五条久坐在五条少爷的腿上，从他的食物里挑挑拣拣，举起一个酱肉口味的包子。 五条悟顺手接过来，把自己的肉包一分两半，随手喂给身前的五条久。 猫崽子就着他的手嗷呜就是一口。 整套动作熟练自然，流程化全自动。 夏油杰：“……你是不是有点太惯着他了。” 双标的五条少爷掏了掏耳朵，完全听不懂，“有吗？” 他咬了一口自己那半，含糊道，“今天去高专，你父母那边怎么样，同意了吗？” 夏油杰闭上一只眼，“他们没什么意见，倒是你，五条家主那边，不会气死吗？” 要说气死，这几年五条家主可能已经气死好几回了。 御三家的人不需要高专评定也可以进行咒术活动，还和高专存在微妙的竞争关系。 五条悟先是离家出走不回来，没几年就在高专被评上一级咒术师——哦，顺便，还带着当初被五条家看好的夏油杰一起。 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拖家带口的去给敌对势力增加筹码。 “他气死正好。”五条少爷轻蔑地哼了一声，“气死了刚好我来当家主。” 夏油杰：“你不是嫌当家主麻烦吗？” 五条悟摊开手，“去跟他们争是麻烦，但是他们自己气死了，我勉为其难继承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别人趋之若鹜的权利地位，到五条悟这就成“勉为其难”了。 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天真。 五条久吃完自己的半个肉包，嘴也没擦，就揉揉眼睛，下巴搭在桌上，半闭着眼开始打瞌睡。 夏油杰用拇指抹掉他嘴角沾的酱，用纸巾擦干净，转头问旁边的五条悟。 “久的学校找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酷炫一把，尝试了一下觉得倒叙还是有点把握不好……抱歉抱歉翻车了呜呜（猛虎落地式道歉） 第41章 成长进行时（2） 说起五条久上学这件事, 那真的是相当曲折。 一开始五条悟想让他上个幼儿园，学习一下人类社会的常识，然后发现, 人类的常识他没学会——倒是把猫的常识教会了幼儿园里的其他所有人。 五条久上幼儿园一个月，全幼儿园的小孩都学会了洗脸、舔毛、上蹿下跳等猫崽专用特技动作。 幼儿园园长：“……” 其他孩子的家长：“……” 收到委婉退学通知书的五条悟：“……” 五条少爷看着被原路遣送回来的猫崽子, 无语凝噎。 不做人就不做人吧，倒也没什么, 反正猫崽子本来也不喜欢做人，晚点再说也一样。 于是五条少爷就开始带着猫去上学。 但是这个方案也没能持续几天。 五条久去上幼儿园, 是幼儿园其他家长集体不同意。 五条久跟着五条悟去上学, 是夏油杰不同意。 原因是, 五条久在学校里逛了三天, 收获了一大批迷妹粉丝，五条久跟着五条悟上学一个月, 不仅拥有了自己专门的猫窝、投喂点、礼物代收处, 甚至还上了学校的宣传海报。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随着五条久名气的增大, 开始有人上门要和五条悟谈买猫了！ 第一次被人拦在校门口, 五条悟还有心情用气势把人吓跑。 第二次被人拦在家门口,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捏烂了一盒鸡蛋。 第三次……那帮人看猫每天在学校瞎转悠，居然自己上门去捉猫了。 结果, 结果可想而知。 要不是夏油杰看五条悟跑出教室, 自己也跟着跑出去, 那伙人可能不是被猫干掉就是已经被五条少爷干掉了。 偷猫的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五条悟还捏着拳头想追上去，转头冲拦着他的夏油杰发火，“拦我干什么！我看他们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夏油杰扶住额头, “悟，冷静点，这是人不是咒灵，你把他们打死了，自己也要负责任的。” “我也没说要他们的命。”五条悟哼一声，“打个半身不遂总行吧。” 夏油杰：“……” 大哥，你清醒点。 夏油杰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猫没有常识就算了——五条悟下手也没个轻重！ 他一个人也不可能看得住分头行动的两个生物啊。 五条悟已经管不住了，五条久的教育无论如何都要抓起来。 但是幼儿园已经行不通了，还有哪里能帮忙照看小孩呢。 这个时候，五条悟想到了一个，他非常不想想到的人。 坂井由理：“呦！又见面啦！” 五条悟：“……” 不，没有人想跟你再见面。 虽然五条少爷老大不情愿，但是让猫崽子自己继续乱逛事情估计只多不少，夜娥要出任务，也不可能天天接送。 只能先这么凑活着。 好在时间不长，五条悟一放学就会把猫接回来，勉强还可以接受。 本来是想着崽子再长大一点，再送他去上学，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个长大上—— 为了给猫崽找口粮，反正都要四处袚除咒灵，五条少爷想着有钱不赚王八蛋，干脆联系了夜蛾，从高专那边接任务来做。 五条家气得要命，想要从中作梗，但少年成长飞速，很快，两人能接的任务难度越来越高，上层权衡利弊，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五条悟这边。 随着任务量和任务难度的增加，猫崽的食物也越来越多，柳枝抽条一样长的飞快，和正常人类的生长曲线完全不符。 这要是送出去根本就没法解释。 上学的事就一直耽搁下来。 不过最近，五条久的体型增长好像有慢下来的趋势，因此，夏油杰又开始考虑把他送去上学的事。 虽然，五条少爷并不持有相同意见。 “没有。”五条悟随口道，“送他去上学干嘛。” 夏油杰耐心解释，“小孩子总要交点朋友的，不能让他天天只围着我们转吧？” 五条悟回复迅速，语气中带着点惊讶还有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行？” 他振振有词，“难道——我还不足以作为他成长的榜样吗？” 说完，很快又自己补了一句。 “如果我都不行，还有谁可以！” 夏油杰：“……” ……算了。 跟五条悟讲道理，就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 夏油杰叹了口气，端起五条少爷身前的盘子，和碗筷一起放进洗碗机，倒入清洁剂，打开开关。 洗手擦干净，从厨房走出来。 “走吧，我们先去高专。” “开学第一天，总不能迟到吧。” - 咒术高专。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教室里空荡荡的课桌椅，低头再次打开手机。 九点十分。 距离说好的上课时间，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夜蛾正道：“……” 太不像话了！ 五年前，他因为责任感答应了五条悟的交换，本来是抱着照顾小孩子的心态，虽然但是——他后来才发现，这小孩根本不需要他来照顾。 或者说，这小孩根本不听人话。 自己不听话就算了，还带着别的孩子一起皮。 如果可以，夜蛾正道希望五条悟将来绝对不要到高专来，谁知道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巧，五条悟不仅来了，而且还刚好轮到他带的这一届。 夜蛾正道：我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四年是怎样的鸡飞狗跳了。 他正在头疼，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您好——” 梳着黑色齐耳短发、穿黑色制服的少女从门边探出头，乖巧地问。 “请问，这里是一年级的教室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的更新orz晚上的我写出来的话就照常更 本来想搞个酷炫开头的作者翻车了呜呜 上章也改了 宝贝们可以倒回去看（再次滑跪道歉.jpg） 第42章 成长进行时（3） 清晨, 黑发的少女拉着行李走进高专，单手打着电话。 “没问题啦没问题，不用担心, 嗯，放假会回去的……” 电话那边, 传来母亲担忧的声音。 “到了那边，要听老师的话, 和同学好好相处啊。” “……嗯。”家入硝子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被术师救下, 从对方那里听到“咒术高专”这个名字的时候, 家入硝子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 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能看到, 别人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 随后的一系列事情都顺理成章, 她展示了自己的“能力”, 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 几天后, 穿着黑衣服的“咒术师”来到她家。 一直没交上去的升学志愿表, 也没有了提交的必要。 和过去的朋友告别, 衣柜里挂上新的制服，收到离别的同学录和小卡片, 意料之外还夹着一封情书。 国中朋友聚会的时候, 有人偷偷弄来一些啤酒。 那天她喝了很多, 但是, 还是觉得自己脚踏实地。 一点都不梦幻。 有点失望。 家入硝子不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那种类型。 比起满的半杯会先看到空的，比起国家政局更关心明天的晚饭，比起用自己的能力救死扶伤, 更关心将来的就业和奖金。 所以，对这次的入学，也并没有抱着什么期待。 虽然但是—— 一阵劲风吹过，教室里突然出现一个戴着墨镜的白毛，身前还拿着什么，仔细一看。 ……是教室的门。 白毛哐当把被他撞飞的木门扔到地上，身后飘来一个留着奇怪刘海的黑发少年，肩膀上还趴着一只垂成猫条的白色波斯猫。 “第一！”白毛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杰你的咒灵该加油了！” 夏油杰扶住额头，“悟，门！”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 虽然但是，新同学，怎么回事？ - 夜蛾正道抹了把被五条扬了满脸的土，吐出来。 “你们俩——先给我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 迟到能有什么理由，无非是和某个人半路因为猫上学的事意见不合，然后从唇枪舌战演变成近身肉搏，因为分不出胜负，一直缠斗。 要不是习以为常的五条久帮忙看着时间，强行插入两人中间，可能再过半小时也到不了。 但是，以上所有这些，五条少爷是不会承认的。 他，五条悟，五条家唯一继承人，百年难遇的六眼拥有者。 和人打架没有赢？ 多丢面啊。 “老师。”五条少爷举起手，一本正经，“我们在路上偶遇了爱丽丝的兔子洞，然后——” 夜蛾正道压根没听完，听个开头就知道他又在胡扯，面无表情举起拳头在他头顶就是一下。 “说实话，不然下个月久的口粮免谈。” 五条悟&夏油杰立刻老老实实，“路上吵架了。” 家入硝子的手插在兜里，搓了搓烟盒，“久是谁？” 夏油杰指了指趴在自己肩膀上打瞌睡的长毛波斯猫，“他，名字叫五条久。” 家入硝子：他……？ 一只猫，用男他？ 而且，为什么这两人养的猫要老师来喂？ 不管从哪个角度，新学校和新同学都感觉不太正常。 教室里的其他三个人显然是已经很熟悉了，聊起天来十分顺畅，基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不过本来，她也不是那种喜欢插嘴的类型。 家入硝子事不关己的托着下巴，听着耳边的吵闹。 “老师，为人师表，这样不好。” “对你们没什么不好的。” “哇，怎么回事，你这样子还想不想升校长了？教学评价给你差评哦。” 兜里手机震动，她飞快瞥了一眼，是朋友发来的讯息。 【新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复。 怎么说呢…… “硝子。”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硝子回神，下意识回答，“嗯？老师，什么事？” 夜蛾正道的视线扫过旁边两个顶嘴王者，听到此时正常的师生对话，对比产生的美波涛汹涌。 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和善了几分。 “你是第一次来高专吧，让他们俩带你熟悉一下环境，你们也相互了解一下。” 家入硝子默了两秒，“……好。” 其实，她是想说不用了。 插在兜里的手，捻了捻盒里的烟卷。 夜蛾正道拍了拍手，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那就这样，解散，下午两点教室集合，我来上第一节 理论课。” 他走出教室，回头又补充了一句，“硝子的术式很特别，你们俩，不要带她去危险的地方啊。” - 家入硝子并不是非常内向的人，但是，她的这两个新同学实在是——太吵了。 尤其是白头发的那个，不但吵，还没有自觉。 从教室出来，五条悟就全自动开始哔哔，“我叫五条悟，他是夏油杰，杰肩膀上趴着的是五条久——你叫什么名字？” “家入硝子。”硝子面无表情，甚至想捂住耳朵，“术式是反转术式。” “反转术式？”五条悟立刻感兴趣了，“你也会用反转术式？” “喂，反转术式是怎么用的？” 硝子不想理他，就随便敷衍，“就是，先‘卟’一下，再‘咻咻’这么着，然后就‘嗖嗖嗖’——” 五条悟：“……” “诶？”家入硝子歪过头，“听不懂吗，你也太缺乏灵感了。” 五条悟两手插兜，头转到一边去，“……切。”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一言难尽的表情，扑哧笑了出声。 偷偷竖起大拇指。 五条少爷立刻转头看他，夏油杰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咳咳，抱歉。“ “刚才悟吵得太起劲，会不会有点不自在？” 他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油杰，术式是咒灵操术。” “他是五条悟，术式是无下限。” 家入硝子就着他的手击了个掌，吐槽道，“……确实没什么下限。” 五条悟：“喂！！” 半大的少年，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彼此熟络起来。 “这里是操场，旁边有自动贩售机。” “宿舍在操场后面，单人间，我们的行李还没收拾，过几天才搬过来。” “刚进门那里是校长室，夜蛾梦想中的地方~” “悟，让夜蛾老师听到，你又要挨揍了。”夏油杰顿了一下，补充，“不过确实。”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露出事不关己的神情。 啊，是这种类型啊。 硝子有点走神的想。 “高专有结界，所以诅咒不会进来，怎么样，你之前有见过咒灵吗？” 家入硝子：“见过几次。” “那么——”五条少爷兴致高昂，“接下来就到了介绍的重头戏，传说中的地方！” “当当当，银座的咒灵回转寿司馆！” “无聊的理论课谁要上啊，不如干真的。”五条悟向她发出邀请，“怎么样？下午一起去吗？” 家入硝子：“………………” 这都是什么鬼？ 话说，这根本都不是高专吧？？ “哦，并不是真的寿司馆。”夏油杰见她困惑，给她解释，“是银座一处被诅咒的鬼屋，因为传闻很广，所以诅咒袚除了又长，长了又袚除，没完没了。” “就像回转寿司一样，转过去又转回来。”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刚认识这两人几个小时，已经开始能够体会到夜蛾正道的心累。 这都哪跟哪啊，乱七八糟的。 “就算这样。”她吐槽，“夜蛾老师不是说下午还要上课吗……” “理论课有什么好上的。”五条悟不以为然，“学那种东西还不如我带你实地体验一下。” 家入硝子继续吐槽，“虽然这样……” “我说你啊。”五条悟忽然靠近。 “从一开始就是——干嘛，一直假装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啊？” 家入硝子一愣：“啊？” “不是吗？”五条悟，“是烟盒吧，你兜里那个。” 家入硝子看向衣袋，非常确定，她并没有把这东西掏出来过。 “哦这个，是六眼。”五条少爷指着自己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到咒力的流动，没有咒力的东西，也会反射出来，就像红外线那样，所以，不掏出来我也能看得到。” “顺便一提，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组合，要几百年才会出现一例。”五条悟用手指指旁边的夏油杰，“而这家伙的术式，咒灵操术，也是非常稀有的能力。” 家入硝子：“你突然……” “这里是‘咒术高专’——不是普通的国中。” 五条悟打断她，扬起下巴。 “所以，‘特别’才是正常的。” 家入硝子一怔。 “怎么样？”五条悟招招手，“要不要，一起去做点‘特别’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夜娥：本以为只是两个问题儿童。 没想到吧，其实是三个！ PS：吸烟有害健康 第43章 成长进行时（4）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 “不要。” 五条悟：“诶，为什么？？？” “为什么……”硝子默默吐槽，“我说, 你们俩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课程不一样。” 夏油杰和五条悟是咒灵袚除的课程, 所以理论课偏向攻击性，而硝子的术式是辅助类……所以, 五条悟能教他个大头鬼。 五条少爷和夏油杰同时呆住：“诶？” 家入硝子：笨蛋吗这两个家伙。 “不过。” 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叼在嘴里，转身留下在原地呆滞的两位DK青少年。 下意识勾起了嘴角, 挥了挥手。 “香烟自动贩售机的位置, 还是谢了。” 她走了两步, 又停下来，回过头。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 “那只猫。”家入硝子指了指夏油杰身上的猫, “为什么是男他？” 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下一秒，波斯猫扑哧一声, 化为穿着衬衫和背带短裤的白发少年，手脚并用缠在夏油杰的身上。 小心地从夏油杰肩膀后露出一半的眼睛。 “硝子……姐姐？” 他的视线落在少女手里的烟盒上, 超小声地认真道。 “吸烟, 不好。” 家入硝子：“……” 硝子叼着的烟掉在地上。 她看了看五条久, 又看了看五条悟。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家入硝子。 她欲言又止。 “这是……” “你和咒灵的私生子？” 五条悟：“？？？？” 硝子：渣男。 - 五条悟解释了几句, 并没有摆脱掉家入硝子看“和咒灵瞎搞的人间败类”的眼神。 于是他也懒得解释了。 下午的理论课，夜蛾正道已经做好了三缺二的准备, 结果意外的全员整齐。 甚至还多了一个。 五条久本来正在硝子那里学翻花绳，学到一半，忽然跑到门口, 热情的打招呼，“老师！” “久。”夜蛾正道看着眼前毛绒绒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弯腰把少年抱起来，“睡醒了？” 五条久点头，“嗯！” 家入硝子：？ “他是怎么知道夜蛾老师过来的？” “是六眼。”夏油杰给她解释，“久可以共享悟的视野。” 这件事五条悟无意之间发现的，就算不带墨镜也不会有头痛的感觉，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对六眼的控制力增强了，在一人一猫面前炫耀了好半天。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五条久就算背对着他，也能完美的看到他的恶作剧。 五条悟：“……” 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后来经过多次实验，才发现不是他对六眼的控制增强了，而是多余的杂乱信息流，都被五条久分担了。 简单的打个比方，如果说五条悟是六眼信息的核心处理器，五条久就是一个过滤器，还是人工智能实时同步的那种，帮五条少爷过滤掉他不想要的信息。 家入硝子：“不仅是渣男还压榨童工，好过分。” 夏油杰：“……你说的倒也没错。” 不过。 他的视线落在五条悟戴着的墨镜上。 不知道这件事之前，五条悟以为自己对六眼的控制力增强了，整天不戴墨镜瞎晃悠。 知道是因为五条久之后，这家伙嘴上生气猫崽子随便用别人眼睛，反而又把墨镜给戴上了，之后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忘带的时候，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用眼罩把眼睛蒙上。 想到这里，夏油杰失笑。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吧。 夜蛾正道抱着五条久走到讲台前，用单手敲了敲桌子。 讲台下，五条少爷正用一种非常不忿的眼神盯着他看。 夜蛾正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五条悟移开视线，哼了一声，“没什么。” 小兔崽子，天天就知道跟别人投怀送抱。 当然，高贵的五条少爷是不会承认自己因为这种小事不爽的。 还是五条久察觉到了五条少爷的不开心，自己主动跳下来，往五条悟的怀里钻。 五条少爷顺水推舟的把小孩搂住，下巴放在他头顶上。 非常嚣张的抬起头，“没事了，你继续说。” 夜蛾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剧情需要一些尝试，稳定更新应该没什么办法，实在不好意思，写了就会放上来，抱歉抱歉 第44章 成长进行时（5） 咒术理论的课本写的乱七八糟,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用各种术语写的复杂。 五条悟听了一半没到就无聊到爆炸，觉得出去随便打个咒灵都比这好玩。 身前, 不用听课的小猫咪在专心致志的翻花绳，硝子只教了他基础的几种翻法, 他转眼已经开始开发全新的了。 五条少爷看起来像是在听课，实际上, 注意力一直在小孩玩绳子的手上。 绳子套住大拇指和小指, 拉开再把另一端套进去，手指放进缝隙再翻转, 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了, 最后一拉, 花型却没成。 如果五条久放出了耳朵，猫耳朵现在已经耷拉下来。 五条悟看着课本, 手掌包住猫崽的手，挑开两根线换了换位置，牵着他再一拉。 成了！ 五条久眼前一亮, 举起来给五条悟看。 “好了，好了。”五条少爷捏着他的脸颊, 把小孩脑袋往下按, 小声道, “看到了看到了。” 好软。 五条悟走神地想。 或许是因为猫的原因, 五条久好像哪里都很软，手指很软, 脸颊很软，腰软肚子也软。 还有那股从小就带着的奶呼呼香味，像包着馅的奶油大福, 牛奶味的棉花糖。 猫崽子快乐地一抖一抖，拆开尝试新方法。 脑袋蹭着五条悟的脖子，从这边蹭到那边，柔软的发丝和温热的皮肤，扫过他的脖颈和锁骨。 痒痒的。 五条少爷感觉一股说不出来的燥热，本能地把他按住。 “别乱动。” 五条悟从小是抱着猫长大的，从五条久只有手掌那么一点点，一直到现在，一条猫加上尾巴能有手臂那么长。 从崽子抱到少年，抱着抱着就习惯了，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夏油杰是从小看着他们俩抱到大，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这副画面落在别人的眼里，就非常的奇怪了。 “喂。”家入硝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夏油杰，抽抽嘴角，“他们俩，一直这样吗？” 夏油杰在认真做笔记，抽出空瞥了一眼。 虽然五条久收起尾巴和耳朵的时候看起来人模人样，但是猫咪的习性一直保留着，睡得多而且很粘人。 在他的视野里，就是猫崽子粘着五条少爷在要贴贴，蹭来蹭去地要人陪他玩。 这种事五条久没少做。 “……怎么了？”夏油杰顿了一下，“哦，悟是御三家出身，咒术理论他小时候就学过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意识到硝子说的是“他们”，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五条久可以算半个咒灵，天生就会用咒力的。” 家入硝子：“……” 谁问你这个了？ 等等，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家入硝子怀疑人生了两秒，觉得还是不要和自己的直男同学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果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的新同学都有那么亿点点奇怪。 另一边，被另眼看待的新同学浑然不觉，并且还没有放弃一起出去玩的计划。 十分钟之后，家入硝子的桌子上弹来一张团成球的纸条。 【下课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是来自二年级学长学姐的邀请。】 夏油杰和五条悟虽然是今天才入学，但是之前和高专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少，也和高年级合作过任务。 虽然，过程和结果愉快不愉快，两边就见仁见智了。 反正五条少爷从不相信有人会真的讨厌他。 下课之后，夏油杰把这件事告诉五条悟。 “二年级？可以啊。”五条悟想了想，“我记得之前好像一起做过任务，有一个叫冥冥的女生很强，另一个弱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这么直接说别人弱真的好吗。”夏油杰习惯性纠正他，“至少记住名字啊，人家是叫……” 他也卡住。 五条悟：“哈哈哈哈哈哈杰你还说我！” 家入硝子：……人渣啊这两个人。 她把书收拾好放进桌兜，吐槽道，“你们这个样子，一看对方跟你们处的就不会很好吧，怎么会一入学就要一起吃饭？” “我也不知道。”夏油杰挠挠头， “好像是他们今天也有转学生来，吃饭是转学生提出来的。” 五条悟探出头，“二年级的转学生？” 高专对学生没有年龄限制，多少岁都可以从一年级读起，上来就是二年级不太多见。 毕竟咒术界死板的很，就算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这种入学就是别人一生巅峰的家伙，也得老老实实上咒术理论课。 “也不算是转学生，更类似交换生？好像挺有后台的……唔，你们听说过‘妖怪’吗？” 五条悟&家入硝子：“没听说过。” - 妖怪和咒术师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一开始彼此都以为对方是敌人，稀里糊涂打了好几百年，直到“奴良组”出现。 大妖怪滑头鬼统帅百鬼，建立奴良组，约束地盘里的妖怪行为，收容弱小妖怪，和咒术师和平谈判，后来，其他区域也相继出现效仿的妖怪组织，纷争才逐渐平息下来。 但是，和假想咒灵类似，妖怪的力量“畏”，是通过在人类间传播畏惧增长。 也就是说，知道某种妖怪的人越多，越心生畏惧或者敬畏，那妖怪就会越强大。 于是，咒术界这边前脚和人其乐融融的结盟，后脚就联合政府高层，暗地里把打压妖怪传闻的方案搬上了台面。 这么多年下来，知道妖怪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哇哦。”五条悟挑眉，“成长系啊，听上去很有趣的样子，很强吗？” 夏油杰也活动了一下脖颈，“不知道，但是据说来的几个能力都很特别……有点期待。”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家入硝子：“……你们俩到底是去打架还是去吃饭。” 战斗DK的乐趣，辅助实在很难理解。 第45章 成长进行时（6） 三个人说话的时候, 五条久就赖在五条悟的背上，两腿盘在他腰间，手上玩着花绳。 听到“妖怪”两个字, 他的身体向下—滑，抬起了头。 五条悟没在意, 只拍拍他的屁股，“久, 走了。” “你这样太沉了, 变回猫。” 少年应声变回白色的波斯猫，从后背跳到他的肩膀, 瘫成长长的猫条。 五条悟把头转回来, 继续问。 “今晚在哪吃饭？” 为了避免五条悟直接和二年级的学姐吵起来, 聚餐地点由硝子和夏油杰打电话和二年级沟通。 正打着电话，对面忽然中断, 再接通后，冥冥接着说。 “啊，我们刚才有个突发任务。” “你们和转学生们先去, 我和歌姬后面跟上。” 夏油杰：“好的，聚餐的地点, 学姐有推荐吗？” 几人深入交流了—番, 最后定在六本木的—家文字烧店。 五条少爷表示很失望, “居然是文字烧——我想吃寿司！高级寿司！烤肉也行！” 夏油杰不急不缓, “其实本来是打算定旁边的居酒屋……” 五条悟果断：“就文字烧吧，文字烧超棒的。” 夏油杰把话说完, “不过，未成年人不能饮酒，所以不让进。” 五条悟：“……” 夏油杰, 你变了。 你学坏了。 家入硝子转过头，努力憋笑。 “他不能喝酒吗？” “说什么呢。”夏油杰微笑，重点拖长声道，“是酒量超——差，才对。” “诶？”家入硝子反而好奇了，“那喝醉了会怎样？”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这个我还真没见过……因为悟连啤酒都不碰一滴啊。”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五条悟扒开他们，从两人中间穿过，举起变回猫的五条久，语气像个带团出行的导游，“目标，六本木的大喜文字烧！” 五条久很给面子的附和他，“喵~” “说起来。”五条悟忽然想起来，“那些转学生长什么样子？穿高专校服吗？我们怎么接头？” 夏油杰&家入硝子：“……” 两人同时呆住，默了两秒。 “不知道诶……”x2 五条悟：“……” 所以，你们商量了个屁啊！ - 只需要—个疏忽，同学聚餐秒变谍战电影。 很好。 刺激，够刺激。 夏油杰出主意，“要不你用六眼做点什么？” “……你当六眼是勇者斗恶龙的大贤者吗？”五条悟无语凝噎，“根本不知道情报的家伙要怎么分辨啊？？” 硝子思索，“那……久能闻出妖怪的气味吗？” “他又不是警犬！？” “只有这样了。”夏油杰脑子动的很快，“我现在给学姐打电话，把转学生的号码要过来……” 他掏出手机，快速回拨刚才的电话，手机里传出“嘀——”的—声，然后就是机械的女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DK三人组。 五条久打了个哈欠，在寂静中叫了—声。 “喵（笨）嗷（蛋）——” “哈哈。”夏油杰干笑两声，“总之，我们先去店里看看吧。” 六本木以丰富的夜生活闻名，文字烧店所在的那条街，大大小小都是酒吧、歌厅和居酒屋，五条悟皱起眉，掩住口鼻，做出嫌恶的表情。 “呜哇，好臭的味道。” “有味道吗？”夏油杰闻了闻，“是悟你太敏感了。” 他话锋—转，“所以你能闻到妖怪——” 五条悟：“我不是说了没可能吗！” “算了算了。”五条少爷昂起头，勉为其难道，“就知道你们离开我就不行，我上去看看总行了吧？” 家入硝子刚想吐槽，被夏油杰从善如流的敷衍打断了，“去吧去吧，拜托你了哦，非常感谢。” 说完，还给她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不用白不用】。 家入硝子：……这哄小孩的语气，这人真的听不出来吗。 最强的DK偏偏就是没听出来，可能是心理年龄还没脱离五岁。 他非常傲娇地“切”了—声，屁颠屁颠地把猫交到夏油杰手上，“那你抱着久，我看他又有点困了。” 困？ 夏油杰低头看猫，的确看起来困困的，软趴趴一团也不动。 不过，按他的生物钟，平时都是到十二点才这副样子的。 今天怎么提前了？ 五条悟把猫放下，活动了—下手脚，目光对准二十米外的屋顶，确定直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其他的障碍物。 他勾起嘴角，“刚好，可以试验—下最近在尝试的掌印省略的效果。” 家入硝子：“掌印？” 硝子转头看过去，五条悟的表情和平时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嘴角微勾，冰蓝的瞳仁闪烁着—丝兴奋。 不得不承认，就算性格狗屎，这张脸的确非常具有迷惑性质。 他集中精神，计算落点，调动咒力，张开嘴，“——” 瞬移带起的风划过她的脸颊，硝子睁大眼，五条悟身形—闪，消失在原地。 只是，同时，街边传来另一个尖锐的尖叫。 “救命啊！！绑架！！有人绑架！！” 五条少爷一个分神，瞬移的方向歪了—个点，在屋顶房梁旁边的斜坡降落，—个没站稳咕噜噜滚了两圈，才狼狈的堪堪稳住。 装逼失败的五条悟：“……” ？？？哪个傻/逼挑这时候绑人！ 我看这人是不想混了！ 五条少爷深吸一口气，在房顶站起来，火气上头。 他火大地勾起嘴角。 “杰，硝子，等我—下，马上回来。” 漆黑的夜幕，闪烁的霓虹，嘈杂的人群。 风从耳边划过，她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神原真由穿着单薄暴露的衣服，面前的男人穿着—身黑衣，面目狰狞。 他的力气很大，面上却满是灰败的死相，持刀的手还在不住颤抖。 “药！告诉我，药在哪——” “我、我……”神田真由紧张地尖叫，“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这句话好像激怒了眼前的男人，他低吼一声，高高抬起双手。 她下意识闭上眼——想象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到来。 神原真由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条缝。 入眼是一个戴着圆形墨镜的白发青年，身高腿长，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捉住男人的两只手腕。 那只手骨节分明，露出的手臂显出简洁的肌肉弧度，看上去并不夸张，却能牢牢钳住男人让他动弹不得。 再往上看，也是一张精致到可以用“好看”来形容的脸——当然，如果忽略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杀人的气场的话。 青年单手钳着他的双手，把男人往后面的墙上—摔，两手插兜，—条大长腿“噔”—声擦过他的脸颊，鞋子踩在距离他的脸两厘米的地方。 他勾起嘴角，凑近，墨镜滑下鼻梁。 “喂，你，想死吗？” 他的语气轻快，旁边的人却仿佛看到一只犬齿沾血的雪豹，牙齿打颤腿发软，从心底被死亡的恐惧包围。 神原真由：……救命，这个救人的看起来怎么比绑匪还像绑匪啊！？ 绑匪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穿黑色衣服的绑匪大叫一声，扔下东西嗖—声跑了，只留下—个莫名其妙的五条悟。 五条悟：？ 怎么回事，我还没开始干什么呢？ 他从地上捡起绑匪的“凶器”，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昂贵，并且充满了诅咒的气息。 神原真由随着他的动作—颤，抖地快哭了，“求、求求你，饶了我……” 五条悟：？？ 这受害者怎么跟绑匪一个毛病？ 五条少爷不满地往受害人的身前凑，想要洗清自己的“声誉”，“喂，我说你……” 话说到一半，他瞳仁—缩，六眼告诉他，有什么从背后破空而来。 五条悟侧脸闪身，那东西从他鼻尖三厘米的地方擦过，噌—声定在墙里。 仔细—看，是一把木柄的日本刀。 五条悟抬起头，圆月之前，旁边的墙顶上，屈膝坐着—个人。 不，或者说——那并不是人。 是妖怪。 原来六眼真的可以看出差别，知识+1。 白色长发的青年穿着松垮的和服，蓝色的披风被风吹起，隐约能看到上面黑色的“畏”字。 微挑的桃花眼，瞳仁是发亮的暗红色，背着光的时候，像血液凝成的宝珠。 “喂，我说你。”他嚣张地用同样的话开头，“欺负弱者，不太好吧？” 这个人，好像挺强的。 五条少爷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无下限已经覆盖全身。 他把手里的匕首扔起来，再接住，挑衅回去。 “那，你算是弱者吗？” 第46章 成长进行时（7）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 战斗就已经开始。 两边同时爆发出骇人的气势，神原真由腿一软，靠着墙滑落到地上。 五条悟伸手去拔墙上的刀, 一瞬的功夫，墙上人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 他一怔, 逃跑……不。 是能力。 不能通过咒力流动来预判的能力！ 耳边，传来低沉的轻笑。 “注意力集中。” 白发的妖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前, 反手握住插在墙上的弥弥切丸, 电光石火间拔出，刀背砍向来不及行动的人类—— 拔刀式, 刀背向下。 然而, 那攻击却停在对方的身前。 他瞳仁一缩, 瞬间想要收回，指令从神经发出, 负责接收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不，不是不动—— 白发的妖怪感受着自己身体的轨迹，迅速明了。 靠, 是变慢了！ 因为速度太慢，没办法及时收回。 这是什么能力？ 立场反转。 五条悟愉悦地勾起嘴角, 俯身弯腰, 笑得像个用拳套抓住狐狸的猎人。 他的五指张开, 缓缓伸向对方握着刀的、动弹不得的手, 好似恋人之间一般温柔，嘴里吐出的话语, 却充满残酷杀气。 “想走？留下来嘛~” 指尖触上皮肤的一瞬，五条悟的动作骤然加速。 打击将武器脱手、握刀、砍过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完成在咫尺之间。 然而，刀背划过，妖怪的身影，却如烟雾般随风飘散。 所谓滑头鬼，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将梦幻化为现实，又将现实化作梦幻的妖怪。 奥义·镜花水月。 五条悟暗骂一声，握刀的手下意识一松。 靠，是幻觉吗？ 不，不对—— 没有任何的依据，但是战斗的直觉告诉他，他就在那里！ 一切都只发生在顷刻间，意料之外的展开激活了大脑中枢，向身体发出兴奋的信号。 五条悟重新握紧手上的刀，闭上眼，周围咒力的流动细致的覆盖过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点的扭曲。 从来不浪费咒力的天生六眼，在这一刻，咒力如同爆炸般从身上涌出—— 找到了！ 五条悟睁开眼。 既然目标没有咒力，那就用自己的咒力来定位！ 爆炸铺开的咒力中，代表妖怪的人形再清晰不过，这一回，要用上咒力一起砍！ 五条悟听到心脏快速的跳动，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兴奋让他完全沉浸在战斗当中，几乎忘记对手并不是需要袚除的咒灵。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命中——这次一定要打中他！ 刀刃挥出，发出破空的短鸣。 但是，这次，换刀刃停在妖怪的身前。 五条少爷愣了一下，所有情报涌来，这个触感。 是无下限。 荷尔蒙急速下跌，随之而来的是夹杂着上头火气的惊讶。 他直起身体，看着挡在白发妖怪身前的熟悉身影，脱口而出。 “久——！？”x2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就在刚刚，还有人跟他脱口而出了一样的话。 等等，这个白毛非人类是怎么知道久的名字的？？ 显然，对方不止是知道名字那么简单，对面，穿和服的白发妖怪当着五条悟的面，一把揽住五条久的肩膀，压着他的脑袋揉乱他的头发。 一边揉还一边兴奋道，“好久不见啊！你最近怎么没来玩？” “我为你来高专了哦，怎么样，感动吗？” 五条久抓住在自己头顶肆虐的那只手，闭嘴没说话——然后，偷偷瞄五条悟的表情。 那妖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也落在五条悟的脸上。 他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五条久，沉默。 神情忽然严肃，沉声道。 “很抱歉，刚才没认出来，还以为您是绑匪……” 五条悟：？怎么还突然用上敬语了？？ “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奴良陆生，现任的奴良组三代目。” 白发妖怪向他伸出手，继续诚恳道，“请放心把久交给我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十秒后，谨慎的开口。 “伯父。” 五条悟：“………………” “哈——” 五条悟撸起袖子，头顶啪啪爆出一排十字。 “你说什么？？？” - 气氛非常火爆。 不说天雷勾地火，至少也是一点就炸的等级。 五条久忽然跑掉，也在夏油杰的意料之外。 他和硝子跟着猫慢一步赶到“案发地点”，看到的就是五条少爷仿佛街头混混，和另一个不知道谁的人扭打成一团的场景。 夏油杰：“……” 与此同时，另一波人，奴良组的雪女冰丽、青田坊等人也纷纷赶到了现场。 冰丽看到这场景，掩嘴惊呼一声，“三代目！” 夏油杰：？三代目？ 五条悟，你惹事已经惹到□□那边去了吗？ 夏油杰搞不清状况，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他动了也没有用——他又拦不住五条悟。 最后，这场混乱还是由五条久结束的。 “悟。”小孩拦在两人中间，蔫蔫道，“别生气，是朋友。” 五条悟：“……” 啊，不爽。 这简直比刚才那个傻逼的发言还让人不爽。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看了半晌，越看小孩的头越低。 五条少爷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夏油杰赶紧上来把人拉开，低声问，“怎么回事？这人是谁？你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二年级的转学生。”五条悟冤死了，“是他先挑事的诶！” 黑/道确实是黑/道，只不过，不是人类的黑/道，而是妖怪那边的黑/道。 “综上所述。” 大喜文字烧的店内，奴良组和高专分坐桌子两端，奴良陆生代表奴良组总结发言。 “由于近日诅咒数量增加，我们奴良组前往高专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交流培训，不仅为了日本的和平，也是为了妖怪和人类的友好交往。”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的五条悟身上，两手抱胸，意有所指，“但是，贵校的学生……” 五条悟：？？恶人先告状？？？ 五条少爷马上就要发作，被夏油杰一把按下去。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他好脾气地微笑，却随之话锋一转，“不过，悟也并不是会随便惹事的人……” 家入硝子：？才怪。 虽然平时相互损来损去，面对外部势力，还是要一致对外的，夏油杰把良心一丢，睁着眼睛继续说瞎话。 反正他眼小，看不见。 “二位产生冲突，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 “其他原因？这我哪知道，他忽然就发火了。”奴良陆生不爽地挠挠头发，“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们——他是久什么人，为什么跟久长得一模一样？” 夏油杰：“诶？” 夏油杰本来以为是什么重大的外交矛盾，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扯到了猫崽子身上。 他疑惑地问，“你认识久……？” “嗯。”奴良陆生莫名其妙，“我们五年前就认识了，有什么问题吗？” 夏油杰：“诶？？” 他向五条久看过去。 五条久谨慎地点点头，小声道。 “的确……认识很久了。” 耳边突然传来“啪”一声响，夏油杰转头看过去，旁边的五条悟保持着喝水的姿势，只是，手里的玻璃杯被他捏成了碎片。 水流了一地，他的身上没有沾到半点。 从刚才开始，他居然就一直开着无下限。 “服务员~”五条悟微笑，语气轻快道，“再帮我拿两个杯子来，装冰水，多加冰，谢谢~” 夏油杰：“……” 他歪过身子，用手挡住嘴，严肃道。 夏油杰：“生气了。” 家入硝子：“生气了。” 夏油杰：“吃醋了？” 家入硝子：“嗯，绝对是吃醋。” “啧。”夏油杰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孩子交朋友都吃醋，真是不像话的大人啊~” 五条悟：“……需要我提醒你们吗你们俩说的超大声我听得到噢！！”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出现了，只有我受伤的世界 第47章 成长进行时（8） 这队友没法要了。 五条少爷面无表情的想。 虽然, 他的队友们并不这么觉得。 两边人错频聊了半天，才终于把误会解开。 “所以说。”夏油杰总结道，“你以为悟是绑匪？” 家入硝子转过头, 盯着五条悟看。 五条少爷正不爽，用纸巾擦掉桌子上的水, 拿起杯子干掉一杯冰水，斜眼看她, 不满道。 “看什么看？” 家入硝子：“……确实很像。” 夏油杰快笑出声, “不过，你不是认识久吗, 怎么会没认出来？” “一开始没注意。”他把两只手插进和服的袖子里, “妖怪的话, 大多是用‘畏’来识别身份的……” 说起来很虚无缥缈，反正大概就是凭感觉, 靠气息。 “而且，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久有人形的，只是偶然见过两次而已。” “哦。”五条悟着重强调前面半句, “所以‘这么多年’，连是什么物种都不知道啊。” 奴良陆生：“……” “哦。”他向后一靠, 原封不动地回敬回去, “所以‘这么多年’, 你知道我们见过几面吗？” 五条悟：“……” 眼看五条少爷离闹事又不远了, 夏油杰赶快转移话题。 从外交矛盾下降到个人恩怨，事情就简单多了。 虽然对于五条久突然冒出的熟人有些意外, 但夏油杰倒是没五条悟那么大反应。 他更关注这个时间点。 “五年前？”夏油杰忍不住道，“你们该不会是八月份认识的吧……” 奴良陆生：“诶？你怎么知道？” 夏油杰：“……” 还真是啊。 五年前的那个八月，两个小孩刚刚捡到猫崽, 出去玩结果把猫弄丢了，后来寻找的时候，所有人都说，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但是到最后也没人知道猫到底在找什么。 后来他们倒是问过五条久，得到的回答是“太饿了所以去吃饭了”，但是问他去哪吃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这件事就成了一个迷。 那时候五条悟翻了禁书库，推测猫崽可能是跑去吃了谁家的传家宝，说的有模有样。 为此折腾了一大通搬出五条家，结果搬出去之后连个水花都没有，根本没人来找麻烦，还被夏油杰嘲笑了好久。 难道，现在就是姗姗来迟的打脸时刻？ 他抽抽嘴角，“久不会是吃了你们家的传家宝吧……” 奴良陆生一脸茫然：“？” “什么传家宝？” 夏油杰松了口气，“哦，没有就好。” “你在说什么？”奴良陆生回忆道，“我们是在‘半妖之里’遇到的。” 这回轮到夏油杰茫然了，“半妖之里？” 半妖之里，是安倍家的第五代，御门院泰长隐居的地方，后来逐渐成为半妖的聚集地。 无论在人类社会、还是妖怪世界都无处容身的半妖们，在这里近乎安静的消耗漫长的生命，稀释血脉，期盼着再次回到人类社会的那一天。 五年前，奴良组和安倍晴明在葵螺旋城决战，虽然打败了对手，但奴良陆生自己的“畏”也几乎完全消失，被羽衣狐带去半妖之里修养。 但是，虽然意识很快恢复了清醒，他的“畏”却怎么也回不来。 半妖之里的正中是一片很大的湖泊，湖里生长着一颗参天的榕树，根系盘踞，深深嵌入湖水和泥土里。 就在他坐在榕树的老根上发愁的时候，听到头顶，传来树叶摩擦的声响。 奴良陆生仰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从层叠的叶片间探出的，一双圆圆的、冰蓝色的猫瞳。 他愣了一瞬，就在这时，猫崽从树上跳下来，一爪子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然后，奇迹般的，仿佛有一股力量注入他的身体。 “畏”就那么回来了。 “当时本来就想和久道谢，但是他直接就消失了。”奴良陆生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后来他有时候会来参加奴良组的酒会，但是没人知道他从哪来，还以为他是天生地长的猫妖怪。” “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跟我喝妖铭酒……” 奴良陆生若有所思。 “所以，你们也是久的饲主吗？” 这个“也”字，用的就很魔性。 夏油杰再次听到旁边传来“啪”的一声响，五条少爷手里，煎文字烧的铁铲断成两截。 五条悟“切”了一声，把断掉的铲子扔进垃圾桶。 夏油杰：“……” - 夏油杰本来已经做好聚餐过程中，五条少爷站起来直接走人的准备。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顿饭下来，五条悟竟然表现得意外冷静。 ……只要不看被他捏爆的可乐罐、切得乱七八糟的文字烧，还有被踩出坑的榻榻米的话。 他吃到一半，还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没事吧？” 五条少爷看起来非常冷静，“赔偿金我已经给过店家了。” 夏油杰：“……我不是问这个。” 五条悟惹事是正常的，五条悟不惹事，他总担心是不是憋着之后要出什么更大的事。 他搭上五条悟的肩膀，担忧道，“你现在不说话，不会是打算过会套他麻袋吧……” “你冷静点。”夏油杰提前劝阻，“外交问题不好解决，那些老头肯定要啰嗦你两年以上。” “不是。” 五条少爷冷酷地拨开他的手，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一个。 非常惜字如金，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久在紧张。” 夏油杰一怔。 原来是这样啊。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刚才一直蔫蔫的戳着自己盘子里食物的猫崽子，这会的确放松多了，也在跟对面的人互动闲聊。 虽然，他跟对面的三代目每多说一句话，五条少爷就要额外毁坏点什么。 但总算还是收支平衡了。 夏油杰本来想跟五条悟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转而打趣他，“你不生他的气了？” 五条少爷“哼”了一声，把自己盘子里的文字烧切出来一块，塞进嘴里，反问他。 “我生过他的气？” 生没生过就见仁见智了，但是，此刻忍住脾气的五条少爷，需要一个盲目的夸奖。 夏油杰很给面子地给他鼓了掌，“大气。” 五条悟眉头一皱，扯住夏油杰扒过的衣服闻了闻，“杰，你在这条街上打滚了？身上好臭。” 夏油杰也闻了闻，莫名其妙，“没有啊？你的鼻子今天怎么回事。” 由于五条少爷的大气，这顿饭非常和平的吃完了。 也不能说是很“和平”，因为饭吃到一半，对面的青田坊忽然掏出一个红布封口的黑陶罐，大喊着“这种时候怎么能不喝一杯”，然后撕开了封口。 夏油杰：“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吧？” 青田坊拍拍胸脯，“害，我们都几百岁了。” 夏油杰&家入硝子：……哦，忘了他们不是人类。 然后……这么好的机会，还说什么然后。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什么的，早就抛到脑后了。 五条悟对这种活动完全没有兴趣，更讨厌带醉鬼回去，于是最后还是任性的提前离席了。 他从门口走出去，后面就跟上一个小尾巴。 五条悟慢慢走。 小尾巴也跟着慢慢磨蹭。 五条悟大步走。 小尾巴也跟着快步加速。 五条少爷忽然转身—— 猫崽子猝不及防，往旁边的电线杆子后面一站。 左右都露出来，完全没挡住。 路灯的光照过来，还露出个影子。 五条悟：“……” 五条少爷都气笑了。 他大步走过去，托着屁股把小孩抱起来。 “行了，别演了。”五条悟捏住他的后颈皮，“我看不看得到你，你自己不知道吗？” 第48章 成长进行时（9） 五条悟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奇妙。 好像是在生气, 但是又找不到生气的理由，因此一半的脑子告诉自己忍耐，而另一半的大脑则不听使唤, 一刻不停地拼命叫嚣。 【哄我哄我哄我哄我】 咳咳，当然, 内容不是这个。 太丢人了，不符合五条少爷高贵的气质。 气质高贵的五条少爷不需要任何人哄, 只是高贵的摆出一张臭脸, 然后高贵的不说一句话。 五条久很擅长对付高贵的五条少爷, 只是办法非常单一。 一言以蔽之, 在察觉到他不高兴的时候, 就爬到他怀里去, 怎么粘人怎么来, 通常最多十分钟, 五条悟的情绪就基本翻篇。 但是，这次好像不太管用。 被抱起来的猫崽子马上顺杆爬, 一把揽住五条悟的脖子, 脑袋往他脖子上一拱, 软软的脸颊贴上他的侧脸。 五条悟用一只手推开他的脸。 五条久的脸颊被他推出一块，一脸疑惑地眨眼盯着他看。 五条少爷干脆手一翻, 虎口卡在他的下巴, 食指和拇指张开，捏住他两边脸颊。 小孩的嘴被动嘟起来。 呜呼。 五条悟挑眉。 好软。 他忍不住又上下揉捏了两下。 五条久的脸本来就不大，五条悟一只手就能握住, 小孩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地把脸放在他的手里，一动不动, 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瞄着他看。 可爱。 像公仔玩偶。 然后，五条悟忽然就想起来，小孩胳膊肘往外拐，用无下限拦住自己攻击的模样。 他飞速放开手：“哼。” 五条久：？？？ 贴贴计划失败。 小孩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在原地呆了两秒，灵机一动，头顶噌一声冒出一双猫耳朵。 五条久喜欢肢体接触，喜欢顺毛，更喜欢和主人贴贴。 以己度人，他觉得五条悟应该也喜欢。 但是条件有限，连尾巴也不能露，只能用耳朵凑活一下。 五条久期待地望过去，只得到五条少爷一挑眉。 五条悟：“少卖萌，不管用。” “……哦。”脑袋和上面的猫耳朵都耷拉下来。 小孩慢吞吞地把手缩回去，还有头顶的猫耳朵。 他用手揪住五条悟的外套，低下头，收起胳膊，转头把脸埋进五条少爷的衣服里。 尽可能的蜷缩起来，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五条悟：？ 五条少爷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发顶，“干什么，没脸见人？” 小孩摇摇头，也没转过来，声音闷闷的，音量小到听不见。 “……看不到我的话，悟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五条悟：……噗。 他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自暴自弃啊发言啊，这家伙。 “如果我说是——”五条少爷戏谑地拖长声，“那你准备一辈子都不见我吗？” 五条久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小孩攥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小声地问。 “一辈子……是悟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 五条悟一愣。 咒灵的生命很长，而人类的生命很短。 他们谁也不知道，猫崽子会跟着他们一起老去，还是独自留在时光的洪流里，见证流逝过的那些时间。 但是他从没想过，五条久会想过这个问题。 他忽然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五条少爷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转移话题，“别打岔，你缩在这我就看不见你了？有点诚意行不行？” 五条久又缩了缩脑袋，“但是……我想和悟在一起。” 这话总算是说到地方了。 五条少爷非常满意。 满意的五条少爷往上抖了抖猫崽子，让小孩抱住他的脖子，大步往前走。 “唔，不过。”他歪过头，“仔细想想，如果我生气，但是看不见你……可能会更生气吧。” 听到这里，五条久噌地把头抬起来，转头认真的问。 “那，看到我，会消气吗？” 五条悟：“也不会。” 五条久：“……” 好难搞一个人。 猫崽子一脸茫然，然后开始用力思考。 实在思考不出来，干脆直接问。 “那——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 如果存在标准答案，估计会成为三本书的写不完的专门学科吧。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想。 一边想，一边随口说道。 “这个嘛，久就请我吃高级烤肉好——”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悠悠响起。 五条少爷掏出来，一看备注。 夜娥正道。 五条悟：“……” 不知道为什么，瞬间就不想接了。 但是，考虑到尊老爱幼公序良俗道德规范——更重要的是，夜娥骂人，一本正经唠唠叨叨超烦的。 五条悟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悟，紧急任务。”电话里，夜娥沉声道，“二年级的冥冥和庵歌姬，在任务中失踪了。” - 六本木的电玩一条街，入口立着金属搭成的楼空拱架，霓虹和一连串的彩灯亮的晃眼，一众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中，穿全黑制服的瘦高男性格外显眼。 他的皮肤白的发光，鼻梁架着一副黑乎乎的墨镜，头发也是白色，却从缝隙中，露出一丝蓝的惊心动魄的眼睛。 一身朋克装扮、裙子短到大腿的一伙辣妹路过，转头和姐妹窃窃私语。 “那个人好帅！” “眼睛也太好看了吧呜呜。” “搭讪吗？要上去搭讪吗？” 远处，其实根本听得到她们说话的五条少爷，若无其事更加帅气地捋了一把头发。 哎，这就是魅力，没办法…… 一群辣妹叽叽喳喳，终于从姐妹团中推出一个代表。 被推出的少女猝不及防，脚步踉跄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后倾，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身体停下了，可是触感又像是撞到了空气。 “诶？诶！抱歉！非常抱歉——” 她慌忙站定，转过身，声音戛然而止。 面前是一个比她矮了一头的少年，脸颊还有点婴儿肥，穿着背带短裤和衬衫，最重要的是。 他的发色和眸色，和刚才路边看到的帅哥一模一样。 虽然长相相同，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 一样的冰蓝色，却像是舀了一汪泉水，柔软又干净，没有一丝杂色。 少女一个愣神的功夫，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踮起脚，那双圆圆的猫瞳近在咫尺，鼻尖对着她的鼻尖。 她睁大眼，脸色迅速蹿红，吸气的时候，鼻间飘来一股甜滋滋的奶香。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少年迅速缩回去，颔首转身。 “那么，再见。” 少女：“？？？” 再一眨眼的功夫，那少年就不见了。 少女呆愣地眨眨眼，视线在四周仔细巡察——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连刚才的白发帅哥都消失了。 她怀疑人生。 难道……我已经病到对帅哥存在妄想了？？ 被认为是妄想的五条久，此时正圈在五条少爷脖子上充当猫围脖。 蓬松的尾巴一扫，抖出一个白色的、长着扭曲鬼面的“卵”。 如果刚才有术师在旁边，就会看到，这个“卵”，正是是猫崽子从刚才那名少女的肩膀上取下来的。 五条悟接住，上下扫视一番，咒力燃起，将“卵”烧成灰烬。 他拿出手机，拨通夜娥正道的电话。 “摩西摩西，学姐的位置定位好了，开学第一天就让一年级去救二年级——老师，你的良心都不痛吗？” 夜娥正道：“……” 这看似指责他实际充满了优越感的发言。 五条少爷继续叭叭，“加班时间，总要给我点好处吧，寿司怎么样？银座最贵的那一种。” 夜娥正道面无表情地无视他，“记得放帐。” 五条悟同样对老师的话充耳不闻，“太残酷了，而且，不给加班费就算了，为什么只叫我啊，杰他们呢？” “他们的电话打不通，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五条悟：“……哦。” 忘记了，那边现在应该喝的热火朝天。 五条少爷摸着他仅有的一点良知，还是没有做出卖朋友的事。 “不知道，可能训练的太投入了，没听到。” 夜蛾正道：“……” 怎么越听越觉得很可疑？ 他怀疑地追问道，“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 五条悟：“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发誓，我以我的良心担保！” 夜蛾正道：“……” 没有的东西要怎么用来担保。 “……算了。”夜蛾放弃追究责任，询问进展，“你刚才说定位到了，那她们在哪？” “唔……怎么形容呢。”五条悟想了想，“世外桃源？” 夜蛾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跑休学手续，跑完就正常更新啦 第49章 成长进行时（10） 二年级原本的突发任务, 地点也在六本木，目标是高专追踪已久的一级咒灵。 咒灵本身的实力并不算太强，但很会隐藏踪迹, 因此登记许久却尚未袚除。 任务交由两人负责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当“窗”检测到咒灵的行动, 就立刻通知了二年级的学姐们。 派去执行的是二级术师庵歌姬和一级术师冥冥，无论从难度和人员配备来说, 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 意外却发生了。 手机讯号中断, 定位也在地图上消失, 联络高专的是负责两人的辅助监督, 但也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 【药……给我药。】 然后, 就挂断了电话。 “药？”五条悟若有所思, “总觉得这个词好像在哪听过。” “咒灵已登记的能力是用‘卵’诱惑少女进入‘巢穴’并吞食, 可以通过咒力形成的‘蛛丝’感知术师的行动，所以总是抓不住它。” 夜蛾正道顿了顿, 严肃道, “以上, 并没有和‘药’相关的记录，如果是变异或者升级, 存在等级提升的可能, 务必小心。” “安啦安啦。”五条少爷完全没听进去，“就算是特级又怎样，又不是没见过。” 夜蛾正道：“……不要自大。” 五条悟：“有吗？这叫认清自己吧？” 夜蛾正道：“……” 他选择换个话题, “负责你们的辅助监督十分钟后抵达——” “喂、喂喂——”五条悟立刻把手机拉近拉远，“哦，你说什么？听不清, 这里信号不好，那就这样，挂了！” 辅助监督什么的，滋儿哇滋儿哇的，又麻烦又吵 五条少爷挂掉电话，随手塞进兜里，抬起双臂，后仰做了一个拉伸。 左右转动，抬腿拉肘，活动身体。 “不巧啊。”他散漫道，“今天心情不好，还做了热身。” “马上就——袯除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十分钟后，五条悟抱着猫，站在顶着“世外桃源”招牌的温泉旅馆门口，看着穿浴衣的客人从大门进出。 一片祥和。 非常平静。 怀疑人生。 “……久。”五条少爷沉默了三秒，“咒灵呢？” - 夜空是蘸着绀紫的深蓝，传统的老式拉门，圆柱状的和灯散发柔和的光。 旅店比门头看起来要大很多，起码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包含六个室内浴池、三个室外浴池，还有专门贩卖纪念品的“键屋”，摆着温泉蛋和樱花浴衣…… 在寸土寸金的六本木，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况且，钢筋混凝土的丛林，哪来的室外温泉？ 咒力的气息很浓郁，角落里的和灯常常“穿模”，时不时闪现诡异的空洞。 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个未完成的领域。 ……可是。 到处都是咒力的残秽，却连咒灵的半个影子都看不到，并不是六眼失灵或是咒灵不存在，而是，被掩盖了。 因为，这里，充满着其他的咒力气息。 劳累一整年的上班族的怨念，考试成绩不好的学生，不愿意出门工作的家庭主妇。 温泉，是用来放松的地方。 也就是说，会来这里的客人——都积攒了相当程度的负面情绪。 一人一猫站在人流中，默然无语。 虽然但是，这可是领域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普通人？？？ 站在人群中的一小会，五条少爷已经引起了旅店客人们的注意，五条悟无视那些投来的各色目光，随便揪住一个路过的女孩，不客气的直接问。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诶？”那女孩明显吓了一跳，“就算你问我为什么……” 她掏出手机，打开论坛的页面。 “这里是最近论坛里很火的温泉旅馆啊。” 五条悟：“？？？” 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五条少爷直接把手机拿过来，不顾女孩的喊叫，举高到她够不到的地方，按键快速从上划到下。 ……还真是。 帖子的标题：~六本木的网红旅馆大推荐~ 时间是六个月前，看起来已经传播了很久了。 “啧。”五条悟切一声，“‘窗’那些家伙，是摆设吗？” 被抢了手机的女孩要发火了，“喂！你再不还给我，我要报警了！” 五条悟随手把手机扔回去。 女孩慌忙接住，抬头想要骂人——但是，再看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温泉旅馆的前台。 和服的袖子和下摆挽起，统一箍着头发，穿着制服的服务员站成一排，正在听领班的训导。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没吃饭吗！我跟你们说，我们‘世外桃源’可不是你们玩的地方！我们的目标是成为六本木最火的温泉酒店——” 领班说的慷慨激昂，忽然， 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 他不耐烦地甩开，“别打岔，有事找其他人。” 然后，肩膀又被拍了一下。 他提高了声音，“说了，我现在有事！” 这回，两边肩膀都被拍了一下。 领班转身就要骂人，“你这个人，怎么回——” 话音未落，就看到身后的人拿起前台的金蟾蜍雕塑，五指用力，摆件变形开裂，碎成几块。 领班：“……” 声音戛然而止。 “你好——” 五条悟俯下身，靠近他的脸。 视线专注，好像要看穿他每一根头发的结构。 领班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五条少爷收回视线，语气轻快道。 “一个今晚的大床房，包含三餐在内的最顶级套餐哦~” 领班：“……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推个基友的文：五条悟变成我的猫了by关山月下 五条猫能在争宠大赛中获胜吗？敬请期待ヽ(ωゞ) 第50章 成长进行时（11） 明明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入住的程序却正规到繁琐。 领班恭恭敬敬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卡，签名登记，另一名服务员从里面走出来, 将五条悟带去另一个单独的房间。 房间的灯光是温暖明亮的颜色，墙上是木饰条的隔音板, 角落放着优雅的蛇颈渐变玻璃瓶, 瓶口飘出气味刺鼻的熏香。 五条悟皱起眉, 这气味让他觉得有点不适。 五条久率先跳下来，抢占了椅子的位置，五条少爷单手把猫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喂。”他指使服务员，“那瓶熏香，倒掉拜托。” 服务员：“好的。” 熏香瓶拿出去之后，味道就淡多了。 五条少爷还是不太满意，但是凑活着往椅背上一靠，手上一直捋着猫毛。 服务员回到房间，拿起一个蓝色文件夹, 一手拿着笔，开始询问。 “您想要预约几天时间？” “一天。” “入住时间为？” “现在。” “请问您的名字是？” 五条悟面不改色，“夏油杰。” 服务员：“好的, 夏油先生。” 她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张印着铅字的白纸, “在安排房间之前，可以麻烦您先填一下这张调查问卷吗？” 五条悟：？？？ 住旅店还要填调查问卷？ 这破地方至今没倒闭，就离谱。 他接过对面递来的白纸，大致扫了一眼，问卷上的问题，从身高体重发色到人生经历将来梦想, 知道的是入住旅店，不知道还以为是进局子。 五条悟挑眉，“你们这住个房间这么多事？” “是这样的。”服务员微笑，“我们‘世外桃源’奉行的是一站式服务，在了解您的个人信息之后，我们会根据您的具体情况和喜好，安排最适合您的房间、邻居和游玩项目，还请您理解。” 五条悟：“……” 好家伙，这真的是温泉旅馆吗。 爸妈都没你们管的多。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五条少爷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直接轰掉整个领域，然后事情解决，皆大欢喜，问卷和咒灵都灰飞烟灭。 不过，跟着一起灰飞烟灭的大概可能好像也许……还有学姐。 想到后续的一大堆麻烦，五条少爷还是决定忍下来。 “好吧。”五条悟伸出手，“笔呢，给我一根。” 花十分钟胡乱填完问卷，这个漫长又繁琐的入住流程终于结束了。 服务员又问了一些类似“是否购买保险”“对我们的服务是否满意”等等的废话问题，说完，从会客室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印着旅店logo的纸袋。 热情地把纸袋塞进五条悟的怀里，“这是我们入店赠送的小礼品，请您务必收下。” 五条少爷接过来看了一下，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小袖外套，一个标着号码的樱花手环，还有一个木盒子。 他不用推开木盒——就能看到。 那盒子里，是一枚喜久福的毛豆生奶油大福。 五条悟：“……” 那张测试表上，他填写的喜好，明明是夏油杰喜欢吃的荞麦凉面。 他抬起头，面前的服务员微笑如常。 “请您放心，我们提供的，绝对是最贴合您心意的服务。”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灯光依旧温暖，服务员嘴角静止似的弧度，却好似多了一丝诡谲的味道。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地掏出纸袋里的浴衣，毫无防备的套上。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忽然也笑了起来。 “那，我想要换刚才那位领班来为我服务，可以吗？” 诡异。 这地方真的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而且比想象中还要更大。 穿过长长的走廊，登上陡峭的台阶，VIP顶级套房在旅馆的最深处、山顶上的位置。 ……别问六本木哪来的山顶。 话说——这里这么多人，难道就没一个觉得哪里不对吗？？ 令人震惊。 叹为观止。 领班穿着深蓝色的浴衣，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员工制服，衣边是黑色的条带，上面用白色绣着“世外桃源”四个字，他的手里拎着一盏纸糊的灯笼，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 四周的光线很暗，无论是室外还是室内，都只用纸糊的和灯，点着幽幽的烛火，只够照亮身前一点点，也不知道是要摔死谁。 “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五条悟忽然问。 领班回答，“还……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就升上了领班？” 领班略微骄傲的抬起胸膛，“是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并没有那么优秀……” 五条悟打断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领班：“诶？” 五条悟：“我问你的梦想——来这里之前，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升官发财？升入管理层？” 领班：“？？？” 他涨红了脸，“我并不是那种功利的人！我家世代都是开温泉旅馆，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出比父亲的旅馆更大、名气更响的旅馆品牌，为客人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五条悟：“哦，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领班：“……”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好好听别人说话啊！ 五条悟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一直在仔细观察四周的情报，试图找出咒灵的藏身之地。 ……但是。 没有。 没有。 没有。 哪里都没有。 这地方简直……就见鬼了。 不对，鬼他见多了，就没见过这样的！ 五条悟有些焦躁，围在他脖子边的波斯猫挪了挪，小翻肚皮，伸出两只爪子，软软的肉垫贴住他的脖颈。 冰冰凉凉的。 五条悟回神，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好像，从进到那房间开始，他就比平常更容易烦躁。 五条少爷垂眸沉思，拍了拍肩上的猫崽子，五条久随后跳下来，身影快速消失在小路边的草丛里。 领班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您的猫……” 五条悟：“少管闲事。” 领班一哆嗦，转头刚要目不斜视，五条少爷忽然又凑上来，仗着身高用手肘压上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 “回房间之前，你们这里——就没点别的什么‘特殊服务’吗，嗯？” 他掏出钱包，从里面捏出一叠钞票，诱惑道，“钱不是问题。” 有些事，要把小孩子支开才能做。 还有些事，非小猫咪不能完成。 有一件事，五条悟一直很在意。 那就是，大街上那股令人恶心的臭味，从进入这间旅馆，就再没闻到。 是因为那熏香？ 还是…… 五条久动动鼻尖，顺着空气中残留的熏香气味，跳下台阶，拐进一幢房屋里。 冰蓝的猫瞳凑在门缝边，透过整齐的缝隙，视野中是少女曼妙的身体。 青葱般的手指解开绾起的黑丝，黑发如瀑布般滑落，接着放下挽起的袖口，按上印着黑边的衣领。 少女的面前是一面古旧的铜镜，她掀开衣衫，刺鼻的香气直冲而来。 猫崽子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再睁开眼，铜镜中的景色已经完全不同了。 少女掀开和服，一根根白色的细丝密密麻麻的连接在衣衫内侧，犹如人体的血管，仔细看去——那些细丝并非单根存在，而是彼此纠缠，形成一根根精心雕琢的空管，流动着肉眼看不见的咒力。 她的手握住白丝的最中间，向外一拽。 手心里，俨然躺着一颗鲜红跳动着的心脏。 心脏抽离白丝，跳动逐渐停止枯萎，很快化成飞灰。 少女拉开抽屉，白色的丝线像上等的天鹅绒，铺成分隔的九个隔间，每一个空格中，都放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她的手指近似温柔的划过那些跳动的肌肉。 “今天，要变成谁好呢……” 白色的丝线不知何时从和门框相连的那一侧突入，门外的小波斯猫耳朵一竖，白丝如银针一般破空袭来，然后，停在距离猫崽一厘米的地方，动弹不得。 身边的细丝越聚越多，却都悬在空中，看起来像一个内侧扎满倒刺的半圆形虫茧。 白色的波斯猫向前两步，走出白茧，原地变成少年模样，刚吸了一口气，立马被呛到，控制不住的咳了两声。 五条久捏起鼻子，推开门，闷声闷气道。 “对不起，姐姐。” “悟说，必须要袚除你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PS：我怎么可能凌晨四点爬起来码字，如果这是真的我基友要笑醒了 第51章 成长进行时（12） 人, 在什么时候，才会对周围的环境漠不关心呢。 答案是，极度悲伤……或者, 极度幸福。 因为很幸福，所以在哪里都可以。 因为很幸福, 就算一切都是虚幻, 也选择视而不见。 世外桃源, 是为人实现理想的桃源。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织网的蜘蛛为人类编织出美梦，然后，在无数美梦中隐藏自己的身形。 “你说什么呢！”领班推开五条悟，提高声线，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看着五条悟，义正言辞道。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幸福又满足的活着！” 领班上前一步，虔诚地捉住五条悟的双手。 五条少爷不留痕迹地退了半步, 并没有让他意识到，自己握住的只是无限。 眼前的人目光呆滞，面部不正常的抽搐, 像一个坏掉的人形机器, 但他的语气，却充满真挚和狂热，好似音像不符的卡顿泥偶动画。 “你、你也来吧！加入我们，加入只属于我们的乌托邦！” 五条悟：“……” “啧。”五条悟抽出手，嫌弃地甩了甩，“看来是没救了。” 他不想再浪费更多时间, 转身想要离开，刚刚迈出一步，身后的人却起了变化。 男人的皮肤臌胀起包，表情进一步扭曲，然后，就像一个被打开的手提箱——从后脑勺的中线，平展开来。 平展的人皮后，无数白色的丝线，供着一颗丑陋的、膨胀的心脏。 人皮抿成一条线的嘴张合，断续的男声像信号不稳的广播频道。 “你……是谁。” “……” 五条悟迈出的脚步一顿。 这情况，好像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他耸耸肩，转过身。 “或者……你们？” 冒着热气的室外温泉、谈笑风生的纪念品商店，忙忙碌碌的后厨。 偌大的温泉旅馆，所有的人忽然停下——下一秒，目光呆滞地举起右手，扒住后脑勺的中线。 撕拉一声布料撕破的脆响，人皮展开，露出后面跳动的心脏。 豁。 五条悟不合时宜地想。 这是要群殴啊。 那不全是人类的心脏。 有的是涂鸦般的配色，有的流着恶心的脓水，有的扭曲膨胀。 五条悟的视线越过眼前的人皮，越过身下的高山，扫过领域广阔的土地。 之前被杂七杂八咒力所掩盖的违和感，犹如退潮后的沙滩，终于浮出水面。 另一边，房间里。 五条久眼前的少女转过身，两手掌根相接，手掌伸开。 像捧着美丽的花束，将胸前的心脏捧到眼前。 在六眼的视野里，整个旅馆里的所有心脏，都以细细的咒力，和这颗心脏相连接。 这里是蜘蛛的一张网。 这里是人类的一场梦。 一个梦，为无数的梦提供栖所。 少女倏尔抓住手里的心脏，用力向前一扯。 她慈爱的、小心的，将心脏捧到自己的脸边。 好像是在对那心脏说话，又好像是在对所有人说。 “亲爱的，醒醒。” “我们，又有新客人来了。” - 这他妈——能只是一级？？？ 五条悟并不觉得自己对付不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咒骂咒术界那帮上层昏花的老眼和腐朽的脑子。 这不是脑子进水的等级了。 得是脑子进酱油。 怪不得他找不到咒灵的具体位置——可不是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他妈是这个咒灵！ 用人类和别的咒灵的咒力来掩盖自己的气息，将领域伪装成未完成的样子。 这哪是只蜘蛛，这他妈是变色龙吧！ 五条悟一个侧踢，手臂从下方突入，穿过皮肉和脂肪，徒手捏住眼前“人”的“心脏”。 他凑近那张扁平的“脸”，“说，其他人在哪？” 那张人面忽然诡异一笑。 “这位客人……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人面忽然拉伸两倍有余，张开向前收紧，五条悟毫不犹豫地把对方的心脏薅出来，一个苍瞬移到攻击范围之外。 五条悟：“呵呵，跟我……” 然后，心脏砰一声自爆，粘稠恶心的汁液炸了五条悟满脸。 五条悟：“……斗。” 好在他开着无下限。 艹。 五条悟任由液体在身前一厘米的地方缓缓滑落，收回姿势，十指交叉，面无表情地抻开胳膊。 今天不亲手袚除这家伙，他就不姓五条！ 外场的战斗激烈，猫崽子这边，却是意外的平静。 五条久说完那句话，“赫”已经准备发射，对面的少女却合上衣服——忽然，坐下开始喝茶。 五条久：？ 这展开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两手背后，小心前进一步。 “……姐姐？” “别着急。”少女转过头，端起一个做的歪歪扭扭的和式陶杯，微笑着轻柔道，“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五条久：“……” 听你个大头鬼。 五条久没有回答，咒力已经在空气中聚集，即将成形的那一刻，白色的蛛丝凝成锥刺，从房间的衣柜里，拖出两个昏睡的人。 是二年级的学姐。 五条久的动作一顿。 尖刺对准心脏，少女的语气毫无波澜，像个设定好的程序，重复问道。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十分钟前。 夜娥正道：悟，去救个人 十分钟后。 五条悟：救人？救什么人？什么救人？ 五条悟：看我跟你决一死战！ 第52章 成长进行时（13） 初次见面, 是为盛夏。 “你疯了吗，甚彦，你这样做, 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男人平静道，“家中长辈那边, 我会自行说明, 但我对继承家族确实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男人愉快地笑了, “我想，开一间温泉旅馆。” 男人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身为调香师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却坚决不愿学习家族技艺，放着大把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喜欢做菜，喜欢养花，喜欢对人笑脸相迎。 梦想是开一家小小的温泉旅馆，和老板娘一起经营。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花费了不少功夫。 和家族里的老家伙们谈判, 打三份工攒下租店面的钱，省吃俭用，住最便宜的出租屋, 吃茶泡饭。 而命运也没有辜负他的努力, 给了他相应的运气。 温泉旅馆开业的那一天，他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老板娘。 啊，就是她了。 那时候，男人想。 是要和我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女人的确是很理想的结婚对象。 她温柔贤淑，一头乌黑的长发绾起，无论发生什么事, 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从来都不会和人生气。 这一天，温泉旅馆多了它的第一个员工，后来，温泉旅馆多了它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老板娘。 两人相处的十分和谐，怪事却开始发生。 一开始是有人听到旅馆里半夜传出有奇怪的声响，再后来演变成来到顾客回家之后精神失常，再后来，直接有顾客在旅馆失踪…… 那个深夜，男人假装睡着，跟踪女人走出旅馆。 银白色的月光下，温柔贤淑的老板娘，斜坐在巨大的蛛网上。 轻轻拔下黏在蛛网上的人/头。 男人终于明白，女人不是为了当他的老板娘。 女人的到来，只是为了在这里布下一张蛛网，然后吃掉更多的人类。 那天晚上，男人思考了很久。 还是点起了一瓶熏香。 “然后呢？” 五条久慢吞吞地问着，余光扫着蛛丝的动静，看到并没有继续向下，才不留痕迹地再进一步。 “然后？”少女歪过头，“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好梦，趁我熟睡的时候……” 她忽然掀开衣服。 “他剖出了我的心脏。” “他以为能杀死我，但是，只是让我更加强大。” 失去了心脏的蜘蛛，挖走了男人的心脏。 也挖走了他融在血脉中的术式。 少女诡谲一笑，五条久忽然意识到她想要说什么——少年原地变成猫，后腿一蹬扑向少女的方向，但同时，针对人质的蛛丝也向下突进。 他一咬牙，在空中强行转身，挡在进攻的蛛丝前，向前方放出无下限的反转术式的光点。 一声爆炸，侧墙被炸出一个大洞，五条久将身前飞来的碎渣停在原地，烟尘散去，原地却没有任何少女曾经存在的痕迹。 只有从天上，悠悠飘下被烫穿的和服一角，和空气中轻飘飘的两句话。 “以失去心脏、永远无法再补充咒力为束缚，我得到了他的家传术式。” “能让人看到想要未来的，调香师调制的香气。” ……还是没能阻止。 五条久懊恼地揉乱头发。 她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最后的这两句话。 是术式公开。 她的目标——应该是五条悟。 五条久抱住脑袋，迅速掏出手机，给五条少爷打电话。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只要咒力不耗尽，领域内的怪物都是源源不断。 但是，这个领域好像有些不同。 五条悟再次捏爆手里的心脏，挑起眉。 如果他没有记错，从刚才开始，他打的怪，就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六眼广阔的视野里，人皮怪物的数量虽然没有明显减少，但总体来看，密度却有明显的下降。 不可再生？还是分散兵力到久那边了？ 五条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重新塞回兜里。 他本来是想在这边分散咒灵的注意力，等着五条久偷家成功，现在看来好像不太管用。 久那家伙，好慢啊。 不然还是他亲自去解决好了……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伸手去拿，还没摸到手机，忽然瞳仁一缩，透明的液体停在他的身前。 刺鼻的香味扑鼻而来。 五条悟立刻想屏住呼吸，但刚才那一瞬已经让他吸进了几口香气，不能控制地咳了两声。 糟糕。 意识逐渐模糊。 透过停在身前的水幕，刚才面前的人面怪物，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女。 和服的一角，缺了一块，燃着明亮的灰边。 蜘蛛少女：“睡吧。” 四周的咒力飞快后撤，房间里，失踪的两人悠悠转醒。 庵歌姬揉揉眼睛，“怎么回事……我们好像睡着了？” 冥冥冷静地坐起来，“应该是中了术式，八成是气味，走进去的时候，好像闻到一股很强烈的味道。” 两人抬起头，四周空空荡荡。 歌姬：“我们是怎么到这的？” 冥冥：“不知道。” - 五条悟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 身前拱着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少年的胳膊横着拦在他的腰上，手指细细软软的，不老实地四处乱摸。 五条悟单手揪住他的耳朵。 五条久睡眼朦胧的抬起头，想用另一只胳膊支起身体，但压的太久，已经睡麻了，刚立起来又不受控制的倒下去。 五条悟：“……” 他的猫怎么会这么蠢。 五条少爷从床上坐起来，准确伸手接住，把小孩滚了个方向背对自己揽在怀里，顺便捏了捏他压麻的胳膊，收获一声好长的“嘶”。 门外传来“噔噔”的敲门声。 夏油杰：“出来吃饭！” 五条悟应了一声，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撞到天花板。 奇怪，他之前有这么高吗？ 吃饭的时候，五条悟一直盯着旁边的五条久看。 夏油杰一个勺子扔过去，瞄准他的脑袋，被无下限停在身前。 “看够了没有，像个变态一样。” 五条悟把勺子拿下来，用它把包子切成两半，一半放进五条久的盘子里，顺口顶嘴，“没有。” “就是觉得久原来好像没这么高。” “你说什么呢。”夏油杰翻了个白眼，“他早就长到你肩膀了。” “你怎么一大早就不在状态。”他警惕道，“今天是久的成人礼，你最好不要给我搞什么幺蛾子。” 五条悟把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把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道，“安啦安啦，我是那种惹事的人吗？” 夏油杰毫不犹豫，“是。” 五条悟：“……” 前两年日本政府把成人礼的年龄从20岁下调到18岁，于是今年，学校就把原本的毕业典礼改成了成人礼。 因为场地有限，只限一名家长前去参观，为此，五条悟跟夏油杰采用了石头剪刀布、摇骰子等各种方式决一死战，还是没能分出胜负。 最后由于夏油杰的临时任务，只能把机会拱手让人。 五条少爷得意洋洋，比升上特级术师的那天还要嘚瑟。 五条久成人礼的西装是五条悟常去那家的私人定制，条纹的暗绣，深蓝色的领带，五条悟从各种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对着手机思索。 五条久歪过头，“悟？” “没事。”五条悟放下手机，“我们出发吧。” 一点点的小猫崽子蜷在手心的模样好像就在昨天，一转眼的功夫，居然都长得这么大了。 五条悟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台上身形修长的少年，有一点感慨。 青春有限，毕业啊成年啊，结束后总是要去做点什么的。 成人礼刚结束，五条久就在台下被围成一团，怀里塞着乱七八糟的礼物，被邀请参加第二趴的庆祝仪式。 “五条同学，要跟我们去唱K吗？” “不不，五条同学要跟我们去吃烤肉！” “五条同学……” 五条悟远远看着，绝不承认自己有点酸。 只有一点点。 他接收到猫崽子求救的目光，走过去把人拉出来。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五条少爷做出禁止的手势，“很抱歉各位小朋友，但是我们家有门禁——”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女孩不满道，“你谁啊，大叔？” ……大，叔。 五条悟的语气变的飞快，“这时候，礼貌来说要叫哥哥哦，想被碾碎吗臭小鬼。” 女孩抬起下巴，“你，怕了？” 五条悟：“……” 五条少爷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吵闹的KTV里，花里胡哨的灯光闪来闪去，音响里放着当季的流行曲，歌手声嘶力竭，而五条悟只记得，他一时上头跟着这帮臭小鬼来了包厢，开了房间之后嗨了两个小时，随手递给五条久一杯无色无味的饮料。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少年的衬衫松了两颗扣子，跨坐在他身上，猫耳和尾巴不受控制的出现。 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哪里？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五条悟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觉得口干舌燥，热气上头。 包厢里的灯光亮的晃眼，无法聚焦，视线里只剩下少年被汗水洇湿的额发，被柔软的指腹划过的地方、皮肤相接的地方，都热得发烫。 少年的脸越凑越近，呼吸喷吐在他的耳边。 “悟——” 冰凉的触感贴上额头，五条悟忽然回神。 面前是那张熟悉的脸，五条久跨坐在他身上，只不过，衣服穿得好好的，还是早上出门时候的背带裤和衬衫。 五条悟猛地往后一退，头一仰后脑勺撞在墙上。 嘶—— 五条少爷很要面子地咬牙把声音忍了下来。 五条久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去摸他的头。 “悟，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五条悟：“……没、没事。” 他重新坐直，非常不自然地快速补充了一句，还欲盖弥彰地重重点了点头。 “真的！” 这绝对，是能排进五条少爷人生前三的丢人时刻。 咒灵已经被五条久袚除，两人所在的地方，也从豪华的温泉旅馆，变为工程荒废的烂尾楼。 “哦。”看到他的反应，五条久更加担心地靠近，“但是，悟刚才……” 五条悟：……？？？ 五条悟一个激灵，伸手把身前的小孩转了个方向，绑架一样用胳膊箍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语速飞快地问。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五条久：“唔唔唔！” 五条悟才意识到，他捂住了五条久的嘴，手上力气一松。 猫崽子憋得深吸一口气，喘了半天才继续，“没……没什么。” 五条久：“就是——” 五条悟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五条久：“悟刚才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五条悟：“……”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混蛋！ 五条悟面无表情，“耳朵，伸出来。” 五条久困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还是乖乖地伸出了耳朵。 五条悟一把抓住，左右晃来晃去。 五条久：？？？ “唔唔唔！！”五条久泪眼汪汪，“疼疼疼——” 第53章 成长进行时（14） 不知道五条少爷抽的什么风, 反正直到辅助监督来接人的时候，他还是一脸不爽的神游天外，谁都不理。 但是, 五条悟发神经也不是第一回 了，负责他的辅助监督也很熟练, 看了一眼, 直接转身去找猫崽子。 五条久委委屈屈地揉着脑壳, 和赶来的辅助监督沟通后续。 “学姐们和前辈没事吧？” “已经接到人了，担当的清原先生也已经找到，只是昏过去而已，没有大碍。” 他感叹道，“幸好你们到的及时。” 他见过太多来不及的例子，一旦任务中出现变故，最后留下的，往往都是残/肢或冰冷的尸体。 这也是咒术界崇拜力量的原因。 因为，弱小，就面临着□□的死亡。 而谁也不知道, 自己哪天就会成为那个相对的“弱者”。 “大概不是。”五条久摇摇头，“她的目的，从一开始, 应该就不是学姐。” 辅助监督：“啊？” 辅助监督有些紧张起来, “那，他是冲着五条来的吗？这个，要不要向上面报备一下……” 虽然性格恶劣，五条悟再怎么说也是五条家宝贵的继承人，如果这从一开始就是阴谋，还是很有报备的必要。 “那倒也不是。”五条久思索了一下, “她的目标，可能是‘最强的那个人’吧。” “说到这个。”他礼貌地问，“关于‘调香师’这个族系，近年有术师意外死亡吗？” 五条久和辅助监督说话的时候，五条少爷就在旁边数羊。 从一数到一百，从一百数到三百，但是，数着数着，脑子中还是会忽然冒出之前的那个画面。 可恶！ 五条悟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墙。 五条久和辅助监督吓一跳，转头看他。 五条悟：“……”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发火啊！ 虽然咒灵顺利袚除，因为是领域内，没有放帐也没有对周围群众造成太大影响，学姐和担当的辅助监督也都平安。 但是，抛下辅助监督擅自行动，挨骂肯定是少不了的。 辅助监督把一人一猫拉回高专，夜蛾正道就起身去教室，打算和某个挂人电话的问题儿童好好讲一讲道理。 拉开教室的门，五条久和五条悟分坐两张课桌，一言不发，气氛沉默。 夜蛾正道：……？ 平时五条久当猫的时间更多，很少这么晚还保持人形，但是不管是人是猫，基本都挂在五条悟身上，这种空气，闻所未闻。 一时间他都忘了自己是来训人的，默了两秒，犹豫地问。 “你们吵——” 五条悟往后一仰，抢答回的超大声，“没有！” 到底有没有，真的很难说。 就连五条久也搞不清楚。 反正从袚除咒灵之后，五条悟的反应就奇奇怪怪。 并不是拒绝他的接触，但是一碰他就微妙的僵硬，眼神一直飘，也不跟他说话，好像要无视他的存在。 是生气了吗——可是，也没感觉到他生气啊。 而且，他做什么了吗？ 五条久趴在桌上，沮丧地想。 这场训斥雷声大雨点小，感觉气氛不对，夜蛾正道也没使劲骂人，只让辅助监督先送他们回去了。 车停在高专门口，夜蛾正道交代完就离开，一人一猫从教室往大门走。 因为五条悟微妙的反应，五条久一路都没敢变回猫，老老实实地跟在人后面，连个衣角都没敢拉。 但是，自由意识抵不过生物钟。 一番折腾下来，时钟已经过了两点。 袚除咒灵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结束后因为五条悟的反应，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这会走着走着，上下眼皮就不自觉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掉。 不行，还没到家。 五条久揉揉眼睛，强打精神抬起头。 再向前走一步，一头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五条久：“……” 呜哇，疼。 有时候，疼痛不在大小，在层次。 被咒灵打到的地方还没要到吹吹，五条悟刚醒过来就拽他的耳朵，今日份的疼痛已经严重超标。 不行，不行。 一点都不能再多了。 这会哪怕是撞个海绵，那也是超规格的攻击力。 五条久伸手捂住额头，委屈地撇下嘴，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想揪着五条悟的衣角撒娇。 然后，慢半拍意识到，五条悟还在跟他闹别扭。 ……就，更委屈了。 五条久低下头，坚强地吸了吸鼻子。 五条悟站在那没动，路灯的光映出他的影子，像棵沉默的电线杆。 良久，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宣告投降。 五条少爷蹲下来，向后面伸出手。 “上来。” - 夜晚的咒术高专很安静，安静到只有浅浅的虫鸣。 天元的结界过滤了咒灵，一下少了许多的干扰。 减掉所有那些嘈杂，就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和心跳、温度和触感。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紧张。 五条久喜欢趴在五条悟的身上。 身体的接触让他感到亲近，五条悟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全。 精神放松，困意就涌上来。 五条久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脖颈里，含含糊糊地问。 “悟，你还生气吗？” 五条悟托着他的屁股，把小孩往上抬了抬，“我没生气。” 五条久含糊地嘟囔，“那为什么不理我？” 五条悟噎了一下，转移话题，“你问‘调香师’干什么？” “哦，你听到啦？”五条久打了个哈欠，在他背上蹭了蹭，“是那个咒灵跟我讲的故事。” 五条悟：“故事？” 猫崽子已经很困了，前言不搭后语地给他复述了一遍，如果不是五条悟对他实在太熟悉，听上半句就能猜出下半句，可能还真的难听懂。 “所以。”他挑眉，“你想帮人家魂归故里？” 这就是个普通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实在没什么看点，咒灵都没了，搞不懂他还想调查点什么。 五条久摇摇头，小声道，“那个领域里……只有那一个，是人类的心脏。” 五条悟：“你闻到的？” 五条久：“我闻到的。”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领域，只是一个人的梦。 那个咒灵，一直一直，只生活在那一个人的梦里。 五条久昏沉道，“悟，你听过，丧尸小孩的故事吗？” 很久很以前，村子里诞生了一个小男孩。 他的眼睛很大，皮肤非常白。 随着孩子长大，母亲很自然的知道，那孩子是个没有感情，只有食欲的怪物。 她把孩子关在地下室，每晚偷别人的家畜给他吃，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某天村子里瘟疫肆虐，家畜都死了，人也走光了。 母亲舍不得孩子，于是砍下自己的一条腿，丢给哭着喊饿的孩子。 后来是手臂，再后来，是全部的四肢，只剩下躯干。 最后，她自己爬到孩子怀中，将最后的躯干给了他。 孩子用双臂抱紧只剩躯干的母亲，第一次说话了。 ——妈妈，真是，温暖啊。 那间小小的温泉旅馆里，男人发现了妻子食人的真相。 那一天，他决定，剖出妻子的心脏。 失去心脏的蜘蛛少女在血泊中醒来，愤怒地同样剜去男人的心脏。 然后，不停的、不停的从其他的咒灵身上收集咒力。 供给那颗心脏，一直一直，跳动了不知道多少年。 被认为没有感情的丧尸小孩，所需要的，究竟是食物，还是温暖？ 吃人的咒灵，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热闹的废墟中呢。 五条悟背着猫崽子走到大门的时候，五条久已经彻底睡着了。 他把小孩放到后座，自己也坐进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风景略过身边，透过方块的轿车窗户，像快速翻页的走马灯。 五条悟想起五条久说过的话。 【一辈子……是悟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 小孩睡的并不安稳，手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如果……他是说如果。 有一天他死掉了，五条久会以怎么样心情，站在他的墓前呢。 五条悟很快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不会的。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近乎冷漠地想。 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五条悟低下头，一只手盖住小孩的眼睛，低声说了什么。 五条久动作一顿，缓缓松开手。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五条悟的部分口型。 【……袯除】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我会，亲手袯除你。 临死之前。 黑色的轿车停在公寓门前，五条悟把五条久抱出来，临走的时候，冲辅助监督点了点头。 “谢了。” 辅助监督：“……？？？” 他呆滞地张开嘴，叼着的烟直接掉在皮鞋上。 等等，这人谁？ 作者有话要说：*丧尸小孩的故事来自韩剧《是精神病也没关系啊》 上一章最后过不了审，所以改了，因为v章字数不能少，所以加了一段，点烟 第54章 成长进行时（15） 这帮妖怪, 是真的能喝。 六本木的凌晨，夏油杰把一群东倒西歪的妖怪送上计程车，转身回到店里, 硝子坐在桌前叼了根烟。 见他走过来，把盒往前递了一下, “来一根？” 夏油杰摆摆手, “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站起来, “我自己打车。” 夏油杰没推辞，第一天见面，他们本来也不算太熟，只是礼貌性的补了一句，“那我等你上车再走。” 虽然但是。 半夜，打车，还真的有点难。 四月的天气不算暖和，冷风一吹，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孤男寡女，站在冷冷清清的路边, 气氛有点尴尬。 夏油杰试图找点话题，“新学校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硝子吐了个烟圈, “挺好的, 比普通国中自由多了。” 说完，她一顿。 “……不过。”家入硝子忍不住吐槽，“那个，五条悟，他一直这样吗？” 虽然那是一只猫，但是, 那毕竟不仅仅是一只猫。 好像没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反正，总觉得怪怪的。 夏油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五条少爷今晚的绝世醋坛现场，然后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噗，不是……也没有，他平时也不这样。” 他把手插进兜里，看着远处亮着灯火的高楼，想了想。 “因为，对悟来说，久是特别的吧。” 五条悟抱着五条久一路上楼，单手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走进卧室，弯腰想把他放到床上。 奈何猫崽子拒不配合。 半睡半醒的时候，动物本能就格外强烈。 五条久身上仿佛装了强力吸铁石，任凭尔东南西北风，就是八爪鱼一样扒住五条悟不撒手。 五条悟提高音量，“五条久——” 扒住他的小孩一抖，紧张到噌一声冒出耳朵。 手上反而拽的更紧了一点。 五条悟：“……” 五条少爷徒劳的扯了两下——干脆放弃。 ……算了。 不就是个人吗。 权当负重训练了。 咒术师的身体素质，此时意想不到的派上了用场。 五条悟抱着人烧了水，抱着人洗了漱，抱着人泡了杯面然后吃完。 接下来，距离上床睡觉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 洗澡，换衣服。 某个挥之不去的场景再度浮现，五条悟眼皮一跳，感觉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气上涌。 ……艹。 五条少爷要疯了。 五条少爷想骂人。 偏偏这种时候，身上贴着的那个家伙没有半点自觉，还在拱火。 五条久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抱着五条悟的脖子哼哼唧唧就开始蹭，五条悟仰起脖子，想离他远一点，猫崽子又紧跟着贴上去，小腿一蹬，擦过裤子。 五条悟：“……”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 冷静，他要冷静。 冷静个屁。 从入门到放弃，五条少爷只用了0.01秒。 他强行把五条久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把小孩按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背后是被热气蒙雾的镜面。 五条久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就看到五条悟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平时没有的侵略性气息。 他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对，下意识醒了一半。 “悟？” 五条悟按着他的肩膀，继续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鼻尖贴着鼻尖。 五条少爷忽然一偏头，凑到他的耳边。 “去，自己把澡洗了。” 五条少爷这辈子的克制，可能都在五条久身上用光了。 门里的水声哗啦哗啦，五条悟靠着墙坐在门外，忽然想向硝子借根烟。 可惜家里没有烟。 他只能凑活翻出来一根棒棒糖。 含着棒棒糖坐回去，又觉得一根不太够，于是又剥了一根。 夏油杰打开客厅的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五条悟含了一嘴的棒棒糖，坐在浴室外面神游的场景。 夏油杰：“……”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跟硝子说的话好像不太准确。 这家伙平时也不太正常的亚子。 夏油杰蹲下来，捏住露在外面的棒棒糖杆。 “你打算用甜食自杀吗？” “不。”五条悟心不在焉，“我打算让五条久去上学。” 夏油杰：？ 他惊讶道，“你想通了？怎么回事？” 五条悟认真道，“让他多见点其他人，这样，才能感觉到我的独一无二。” 夏油杰：“……” 第55章 共生关系（1） 虽然五条悟的想法多少有点离谱, 但五条久上学这件事，还是提上了日程。 五条少爷向来只指挥不执行，指望他是不可能的, 夏油杰在高专图书馆泡了半天，打印了一厚摞的招生简章。 下课后, 几人把简章铺开一桌子, 拎出来一个个发表意见。 家入硝子：“这所立海大附属中学升学率好像挺好, 我听说过。” 夏油杰：“在神奈川啊，有点远诶，久的成绩应该还好，五年前他就学完中学课程了。” 奴良陆生：“东京的话，去浮世绘町怎么样，环境很好哦。” 五条悟：“……” “所以。”五条悟指着某个人类形态的妖怪，出离愤怒，“为什么他也在这里！？” “啊，抱歉。”奴良陆生推推眼镜，“是杰说久要选学校, 让我来做个参考。” “打扰到你们了吗？” 五条悟：“……” 等等，你们什么时候混的那么熟了？？ 一拳打到棉花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而且, 同一个人, 真的可以差的这么远吗？ 他怀疑地盯着奴良陆生看。 这家伙，不会是在耍他玩吧。 “好了好了。”夏油杰把他推到桌前，“你也看一下，觉得哪所比较好？” 五条悟扫过一遍，很快做出了判断，“这个。” 夏油杰看了一眼, 是附近的帝光中学。 夏油杰：“为什么选这个？” 五条悟简明扼要：“离得最近。” 夏油杰：“……” 奴良陆生抽抽嘴角，“还是让久自己来选吧。” 经过家长们的讨论选举，最后筛选出了四所学校，由五条久自己做最后的挑选。 猫崽子扫了一遍，也飞快做出了决定。 “这个。” 夏油杰一看，跟五条悟选的是一所。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选这个？” 五条久：“离得最近。” 夏油杰&家入硝子&奴良陆生：“……” 这种时候，五条少爷肯定要嘚瑟死了。 夏油杰已经做好了被五条悟疯狂嘲笑的准备，然而，想象中的夸张反应却并没有出现。 五条悟神色如常，完全没有一点“教子有方”的骄傲，甚至还在翻看课本。 五条悟，看课本。 夏油杰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 不是——今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五条久拽拽他的袖子，打了个哈欠，“杰，抱抱。” 夏油杰没再多想，揉揉他的脑袋，把地上的白色波斯猫抱起来，慢慢捋毛。 无论如何，这一年的春天，五条久总算是顺利入学了。 开学前一天，夏油杰给他做入学的模拟演练。 夏油杰：“如果班上有人跟你搭讪，你应该怎么办？” 五条久想了想，认真的问，“是男生还是女生？” 夏油杰很欣慰，五条久没问他是公还是母。 他问，“如果是男生呢？” 五条久：“我对同性没兴趣。” 夏油杰抽抽嘴角，“那，如果是女生……” “呃。”五条久很为难，“悟说，这个，主要看对方长得好看不好看……” 夏油杰：“……” 夏油杰：“五！条！悟！” 夏油杰心好累，他觉得在阻碍在五条久和健康成长之间的，除了一个五条悟别无他人。 五条久的书包和文具都是新买的，校服是浅蓝色西装配白色衬衫，衬着小孩冰蓝的眼睛，看起来像个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棉花娃娃。 夏油杰第二天有任务，不能送他过去，但是又心痒痒，就前一天晚上拉着他穿衣服拍照。 往常这种时候，五条悟肯定早就来凑热闹了，这次却反常的冷淡。 夏油杰支好三脚架，调整相机定时。 喊他过来一起拍照。 “不要——”五条悟抖着腿，吊儿郎当，“杰你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是开学这种小事，不在意，我完——全不在意！” 夏油杰：“……” 不在意，就有鬼了。 五条久开学第一天，五条悟做任务的时候一不留神拆了一栋楼，二不留神轰掉一辆车，两人跪着接受了半天教育，还被分配了一人三页纸的检讨书。 回去的时候，五条悟三不留神——带着夏油杰晃到了五条久的学校门口。 五条少爷晃的很委婉，一开始只是说要去附近的面包屋买甜品，然后又说要吃路口那家的冰淇淋，总而言之这拐一下那拐一下，转的人头晕。 一通操作下来，最后，夏油杰看着门口石板上“帝光中学”四个字，无语凝噎。 五条悟：“……路过！只是刚好路过！” 夏油杰叹了口气，默默掏出飞行咒灵来。 转头问他，“去不去？” 号称根本不在意只是路过完全不想看的五条悟：“……去。” 晴空万里。 两只山雀相继在电线杆降落，转头梳理羽毛，授课中的学校很安静，老师的讲课声和昏昏欲睡的学生，隔绝在玻璃窗里。 两个人小心找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悄咪咪地探出头。 透过教室的窗户，能看到五条久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窗户边，趴在桌子上……睡觉。 哦，对了。 夏油杰忽然想起来。 五条久一天要睡超过十八个小时，他去上学……上个屁啊。 大意了，看来他昨天关于搭讪的担忧纯属子虚乌有。 夏油杰一阵无语，念头一转，又担心起别的事来。 他这个样子，不会被同学孤立吧？ 五条悟托着下巴，看起来像在发呆。 “杰。”他忽然道，“你想看久长大吗？” 夏油杰毫不犹豫，“当然想啊。” 他还顺便畅想了一下，“不知道久以后会不会带小女朋友回来，不过，说起来久算半个咒灵吧，谈恋爱的话，总觉得好像会出问题……” 夏油杰摸着下巴说了好多，一句也没传进五条悟的耳朵，全都自动化为了杂音。 五条少爷往后一躺，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 喃喃自语。 “恋爱……吗。” 托五条久的福，夏油杰还没结婚，就第一次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情。 原来爸妈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孩子一上学，好像连时间都过得更快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二年级的妖怪们过了交流期，临走之前相约再一起喝一场。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肯定是二话不说加入战局，五条久周末要和同学做小组作业，就被排除在外，至于五条悟，五条久不去的话，夏油杰就没打算问他。 结果到晚上的时候，五条少爷居然不请自来了。 夏油杰很震惊。 五条悟很不爽，“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端起一杯扎啤——重重放在桌上。 “怎么，我不能来吗？” 另一边，奴良陆生带着妖怪也走进来，晚上版本的白毛妖怪，两人视线相接，dna就一起动了。 奴良陆生挑起眉：“喝一杯？” 五条少爷下巴一抬：“谁怕谁！” 那气势，那场面，任谁也想不到。 这人放大话的时候气势有多雄壮，喝醉倒下的速度就有多快。 奴良陆生端着刚拿起来的第二杯的啤酒，看着一头扎在桌子上没再起来的五条悟——猝不及防地眨眨眼。 他纳闷地问对面的夏油杰，“醉了？” “……嗯。” 夏油杰痛苦地捂住脸，不得不点了点头。 “醉了。” 所以，少爷。 您老今天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一个愿望。 不要，发酒疯。 老天保佑，谢谢。 这人要是发起酒疯来，估计谁也拦不住。 但是，五条少爷的酒品，意外的和人品成反比。 喝醉之后，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动不动，比清醒的时候省事多了。 夏油杰一开始还提心吊胆，后来就全身心投入酒局，不再关注独自趴在角落的五条悟。 酒局正酣，奴良陆生只在开头带了带气氛，之后就放一群酒鬼放飞自我，自己端着小碗清酒，坐到角落的桌子，五条悟的对面。 一手撑着脸颊，看着部下嗨。 他抬起胳膊想喝一口酒，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奴良陆生下意识想要攻击，但克制了这种冲动，投去视线，五条悟低着头，在桌子上拍了一张卡。 奴良陆生：？ 五条少爷抬起头，墨镜没带，眼前像蒙了层雾。 “生活费。” 奴良陆生：……？？ 什么意思……五条久的？ 奴良陆生一头雾水，但是，五条悟显然也没管他反应的意思，说完，一只手懒懒地撑起脸，忽然没头没尾道。 “活的时间很长吧。” “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少爷：我没酸，真的 第56章 共生关系（2） 对一个妖怪说“活得很长”这种话, 大致等同于对田径运动员说你长得真高。 反正多少有点骂人的意思。 不过这种小事，五条悟是不会在乎的。 因为气氛太过诡异，奴良陆生愣了一下, 下意识回答，“嗯……哦。” “不过我只有四分之一妖怪血统, 所以寿命应该和人类差不多。”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 又收回视线。 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我不在乎”。 奴良陆生：“……” 忍耐, 要忍耐。 最后一天了，打起来就输了。 他不再去看五条悟，转而靠在墙上，两手揣进和服宽大的袖子里，随意道。 “说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久？” “……” 哐当一声，是五条少爷的脑袋撞在桌上吊灯的声音。 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捂着后脑勺，还不忘震惊地反驳。 “怎么可能——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喝多了再乱说话小心老子揍你个脑袋开花啊混蛋半妖！” 奴良陆生：“……” 咱俩，到底是谁脑袋先开花？ - 五条久的校园生活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或者，可以说, 是进行的过于顺利了。 顺利到除了本人，根本没有人在困扰。 困扰五条久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天至少有八个小时不能变回猫。 倒不是人形有哪里不好, 就是后腿够不到耳朵、不能从尾巴往外拿东西……还有, 穿着衣服没有毛，感觉像是在裸奔。 而且，还要注意保持情绪稳定，不然一不小心耳朵尾巴跑出来，那就大事不妙。 被人围观是小事，就是, 衣服撑破的话。 有点困扰。 毕竟，衣服，不便宜。 家里有五条悟这个花钱没有节制的家伙，五条久小小年纪，已经对将来的经济情况产生了很大的担忧。 除此之外，五条久还是稍微有点紧张的。 毕竟他从小接触的咒灵比人多，认识的人类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而且一半以上脑回路都不太正常。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只猫要去上狗狗学校，不仅要忍住不能喵，还要在狗群里每天汪汪汪，不能露馅。 这不是难为咒灵吗。 开学前一天，五条久紧张的抱着五条悟不撒手。 五条少爷合上书，叫他的全名，“五条久！” 五条久身形一顿，慢吞吞地从五条少爷背上滑下来，探头往他身前看。 “悟在看什么？” 书是学校发的课本，书名是《咒术理论》。 这本看着挺旧了，上面划着横横道道的笔记，应该不是五条悟自己的。 毕竟他的书干净到就算让警视厅的鉴定科来都找不到痕迹，翻开的次数屈指可数，指纹都没沾上几个。 五条久纳闷道，“悟不是说这个没有用吗？” 五条悟用合上的书背敲上他的脑袋，龇牙咧嘴，“啰嗦，闭嘴。” “呜。” 五条久捂着被打的额头，委委屈屈，缩进角落，默默发出眼神光线。 五条少爷最近总是生气，而且生气的莫名其妙，根本没有规律。 真是让猫发愁。 五条悟无视他的情绪，顶着光线重新把书翻开——看了不到十秒。 宣告投降。 他长出一口气，把书扔到身后的床上，一捋刘海，转到面对五条久的方向，冲猫崽子招了招手。 “过来。” 五条久趴在五条悟身上，一本满足地享受饲主的顺毛。 耳朵一边翘一边平，尖尖时不时快乐的抖一抖，然后再换边。 尾巴都摊平，每一根毛都蓬松了。 五条悟一心三用，一手看书，一手给猫顺毛，嘴上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教小孩。 “要是有人跟你搭讪怎么办？” “记住了。”五条悟振振有词，“就说‘我对同性没兴趣’。” “那要是女生呢？”五条久提问。 “女生啊。”五条悟眼神游走，心不在焉，“就，看对方长得好不好看吧……” 忽然，他面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五条悟一愣，下意识拉开一点距离，五条久眨眨眼，完全没接收到信号，跟着挪上去，继续尝试鼻尖对鼻尖。 五条悟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干嘛。” 猫崽子对着他端详了一会，忽然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 冒出猫耳和尾巴，耳朵一抖一抖，尾巴在身后竖成“S”，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来晃去。 这是他兴奋的表现。 “果然，还是悟最好看了！” 那双冰蓝色的猫瞳，盛满了全身心的真诚和信赖。 五条悟动作一顿，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那当然……话说，你喜欢的类型怎么，自恋吗你。” 毕竟，五条久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嘛。 猫崽子坚定地摇了摇头，从他的身上退开，到书柜的角落扒拉了半天，翻出一本杂志来。 五条悟大眼一扫。 豁，世界名猫大全。 这小王八蛋还有这种喜好。 五条久哗啦啦翻到一页，举到五条悟的脸旁边，兴奋道。 “看——和悟长得一模一样！” 那页上，是一只白色的赛级波斯猫。 母的。 五条悟：“……” “五条久。”五条悟面无表情，拎起他的后衣领，“你给我滚出去！” 身前的门砰一声被关上，被扫地出门的猫崽子滚了两圈，一脸懵逼地坐起来。 发生了什么？ 他呆了半天，慢吞吞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还是搞不明白，五条悟为什么忽然翻脸了。 不过，五条少爷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上次的任务之后，五条悟的反应就难以预料，过去的招数全部作废，五年的经验积累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想到这里，五条久默默站起来，叹了口气。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jpg 嘛，算了。 五条久一甩尾巴。 要不先去吃碗鸡蛋拌饭吧。 没有什么是一碗鸡蛋拌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 虽然但是，开学第一天，五条久就惹上了一个鸡蛋拌饭也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事情还要从早上说起。 因为五条悟前一天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五条久在书房泡了两小时，想从人类前辈的经验中寻找一点线索。 然后他就找到了一本书。 《深度催眠：探索人格突变的底层逻辑》 五条久：！ 这正是他现在需要的东西！ 五条久看书很快，但是这本书，不能在家里看。 要是让五条少爷看到了，肯定又要发脾气。 所以猫崽子悄咪咪地把书塞进了书包里，打算第二天到学校再看。 但是他没想到，学校里也没留给他看书的余地。 夏油杰的担忧一点都没有错，五条久在讲台上做完自我介绍，一下课身边就围了一圈人。 “五条同学，你有喜欢的明星吗？” “五条同学，放学要不要一起去喝咖啡？” “五条同学，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是隐形眼镜吗？” 五条久手足无措——他们不按套路出牌啊！ 无论是“我对同性没兴趣”还是先判断外貌，哪招都不好使啊！ 五条久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脱身的绝技。 他倏尔站起来——左手飞快从书包里把那本书顺出来，另一只手撑着桌子，义正言辞道。 “抱歉，我要去上厕所。” 然后，一去就没再回来。 五条久在在学校里找了棵树，把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樱花里，靠在树干上松了口气。 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追来了吧？ 猫崽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开始看书。 可能是这本书真的有“催眠”的功效，又或者是周围樱花的气味太香了，再或者就是他今天的睡觉时间还没够。 看着看着，困意就涌了上来。 天边的流云缓缓浮动，浅粉的樱花瓣在空中飞舞。 赤司征十郎结束今天的学生会巡逻，路过花坛旁边的樱花树。 他像往常一样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次，却整个人愣住了。 粉色的樱花丛间，藏着一张流脓的、五个眼球拥挤在一起、臌胀的青黑色脸。 危险。 汗毛直立，肌肉紧绷，第六感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他刚刚后退半步，还没来得及跑——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嘟嘟囔囔、撒娇一样的声音。 “……吵。” 半梦半醒起来看到咒灵，五条久下意识以为自己在跟着五条悟出任务，随手一抓，用咒力把那东西碾碎，然后翻了个身—— 等等，怎么这么空？ 五条久后知后觉一愣。 完蛋。 一阵失重。 一个大活人从树上掉下来，赤司征十郎下意识伸手去接，那重量比想象中轻很多，皮肤接触的地方，温热的，细滑又柔软。 他低下头，对上视线。 那是一双冰晶般的冰蓝色眼睛。 忽然——他感觉到，指缝间，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钻了出来。 五条久这时候才清醒过来。 ……艹艹艹！！！ 他嗖一声从红发少年身上跳下来，连退好几步，直到撞到后面的樱花树干。 赤司征十郎默默指了指他身后。 “那个……尾巴。” 五条久：“……” 这怎么办。 忽然，福至心灵，五条久三两下把校服的领带拆下来，底部打了个结，拎着长的那一端，伸到赤司征十郎的面前。 开始晃。 一边晃，一边用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把尾巴揽到身后。 还欲盖弥彰地把屁股上那个洞抹抹平。 “这位同学。”五条久回过头来，认真给他催眠，“你什么都没看见。” 赤司征十郎：“……哦。” 那什么，耳朵。 也遮一下，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久的择偶（帅哥/美女）标准：白色波斯猫＞布偶＞缅因＞暹罗＞所有短毛 五条久：毛长就是正义！ 第57章 共生关系（3） 赤司征十郎觉得, 他大概，好像，可能也许。 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的同学……不是人。 “进来吧。”赤司打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侧身给人让出空间，“我这里放了一套备用校服, 可以先借给你。” “谢谢。”五条久乖巧的坐在沙发上, 老实地道谢, “你是学生会的干部吗？” “暂时还不是，我只是代为保管这里的钥匙。”赤司征十郎说的很委婉，“换届竞选是一个月后。” 言外之意，一个月之后就是了。 这说法有点狂妄，但是被他说这么说出来，却没有那种死要面子的违和感。 “哦。” 五条久并没有敏感到能察觉出他的言外之意，实际上，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而且有点慌。 暴露了，开学第一天就露馅了啊, 完全。 狗狗学院。 狗狗学院里的猫猫垂下耳朵，尾巴尖不安地小幅度扫动。 赤司征十郎正在储物柜前找衣服，一边找, 一边不自觉的用余光去瞥旁边一抖一抖的耳朵尖。 上面多出一撮毛, 里面是淡淡的粉色，还有浅浅的血管印记。 像樱花的脉络。 是猫吗？还是狗？ 感觉还是更像猫。 长毛的那种。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形成了画面，五条久有些紧张的捏住自己的尾巴，小心地投去视线，欲言又止。 “那……” 赤司快速收回余光，找衣服的动作一顿。 脑海里, 全都是白色尖尖的耳朵和刚才残留在手心的、毛绒绒的尾巴触感。 他冷静地关上储物柜的门。 ……糟糕。 有点可爱。 好像雪丸。 赤司征十郎没有养过猫，但是他有一匹马，白色的，眼睛是棕褐色，和他年纪一样大，养在京都主宅的马场，名字叫雪丸。 他的日程十分紧张，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小时候，除了打篮球，他最快乐的记忆，就是在马场，和雪丸一起奔跑在马道上。 “我不会说。”赤司笃定道，“其实，刚才我也要谢谢你，帮我……呃。” 他卡了一下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怪物。 “咒灵。”五条久接上，“刚才那个叫咒灵。” 知道对方也能看到咒灵，让他有种同类的感觉，多少放松了一点。 “你也能看到咒灵吗？” “今天是第一次。”赤司转过身，把备用的校服递给他，“总之，谢谢你救了我，你的事情……” 他有点分心地扫了眼尾巴和耳朵，顿了一小下。 “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五条久松了一大口气。 压在心上的石头放下来，整个人就回到了跳脱的状态。 猫崽子飞快立起耳朵，尾巴开心地抖成S型，一下子说了一大串。 “那谢谢你的衣服，我回去洗好再还给你，你放心，如果再看到那东西——我是指咒灵，直接找我就好，我的名字是五条久，你呢！” 说着，就原地开始脱外套、解衬衣的扣子。 赤司征十郎：……！！！ 你等等！ 这家伙，是猫。 绝对的。 赤司看着从办公室内间走出来、把衬衫扣得歪七扭八的五条久，如是想。 赤司征十郎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 他在学校的形象几乎是完美的，满分绩点，体育全能，工作认真效率又高，待人谦和亲切。 他从不逾矩，将所有事都把握在彬彬有礼的正好。 但是，这一刻，他看着眼前抖动的猫耳朵，鬼使神差的上前了一步。 “这个。”赤司指了指衣服，“需要我帮你整理一下吗？” “噢！”五条久习以为常地放下手，往前凑过去，“拜托你啦！” 真的，好像养猫一样。 五条久比他稍微高一点*，赤司征十郎默默帮他重新扣好衬衫的扣子，整理好外套，猫崽子习以为常的用尾巴卷上对面人的胳膊。 他的动作一顿。 五条久才意识到不对，忽然松开，“抱歉，我习——” “没事。”赤司打断他，眼神定在那条蓬松的白色尾巴上，忽然道，“我，能摸一下吗？” 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养猫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赤司：谢邀，挺爽的。 人，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就很难不成为朋友。 尤其，五条久和他，额外多了一层非常、非常密切的联系。 上午的课程结束，赤司征十郎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消息。 发信人：猫 收信人：赤司 内容：QTQ 只有一个单纯的颜文字，但是把对方悲惨的心情表现得淋漓至尽。 赤司差点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他的后桌，绿间真太郎推了推眼镜，用的是肯定句。 赤司一开始想要否认，然后觉得，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他手攥成拳，掩饰地咳了两声，淡淡道。 “我去下学生会办公室，处理工作。” 工作是假的，吸猫是真的。 也不能算是全假。 这间办公室的钥匙是现任学生会的副会长给他的，当然不是白给，是为了让他帮忙打白工，处理学生会的工作。 赤司征十郎并不是那种会老实听人使唤的类型，遇到五条久之前，他本来是做了一个计划，打算等时机合适，就把这个副会长拉下台，顺便为自己的竞选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不过。 赤司打开办公室的门，猫猫已经大字型瘫在了沙发上，脸上盖着一个张开的笔记本，浑身的颜色都是灰白的。 就，很沮丧，很忧郁。 虽然但是。 赤司很不厚道地想笑。 他走过去，掀起五条久脸上的笔记本，“又要写检查？这个月第几次？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没错——那层密切的联系，就是五条久天天到学生会办公室写检查。 可以说是非常频繁、深刻又密切了。 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的那种深刻。 五条久无力地从他手里拿走笔记本，“引起骚动，扰乱学校秩序，还有……” 他不太好意思地吐出两个字，“爬树。” 赤司征十郎：“……噗。” 五条久：“嘤嘤嘤QTQ。” 赤司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没忍住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问道。 “吃零食吗？” 五条久噌竖起耳朵：“要！” 养猫最快乐的时刻，果然就是投喂吧。 看着猫主子就着自己的手吧唧吧唧舔猫条，就忍不住想再开个罐头的那种。 赤司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五条久叼着点心三两口吞下去，对着检讨奋笔疾书。 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心想。 晚点再搞那个副会长，好像也没什么事。 谢谢你，副会长。 经过N次检讨书的历练，给猫猫的零食逐渐升级，赤司也摸出了他的一点口味。 五条久并不挑食，但是比起甜食，更喜欢吃咸和酸，杨梅干和薯片是最近的最爱。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桌子旁边的一袋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上。 赤司征十郎：“那个是……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啊，这个啊。”五条久拿起饼干，表情非常一言难尽，“别提了……就是它害我写检讨。” “我想检讨都写了，至少要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说着，他拿起放在旁边的背包——哗啦啦在桌子上倒出一堆。 全部，都是，饼干。 赤司：“……” 你还挺受欢迎。 就，莫名有一种家养猫被外人投喂了的感觉。 有点骄傲。 又有点酸。 五条久纳闷道，“她们为什么都挑今天送我饼干？” 赤司征十郎想了想，今天他好像也收到了不少礼物。 “哦，是五月节。” 五条久：“五月节？” “最近在学校里流传的说法，据说五月的第二天给重要的人送亲手做的礼物，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类的。” 赤司征十郎给他解释，“好像是从中国那边传过来的，因为中文的5和2的谐音，是“我”和“爱”吧。” “哇哦！”五条久很感兴趣，“送亲手做的礼物给重要的人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还有这种说法？” 他兴致勃勃地想到了什么——然后，又蔫下来。 “可是，今天已经来不及了啊，还有其他的这种日子吗？” “有啊。”赤司小百科上线，“其实五月的第二天本来就是，误传，完整的说法，应该是‘520’和‘我爱你’谐音才对。” “这样啊。”五条久在心里飞速计算，“五月二十号，还有十八天。” 他觉得可以！ “等等。”五条久随后又困惑了，“传闻说是礼物……那为什么给我的全是饼干？？” “……嗯。” 赤司又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不太好说出口。 五条久：“说嘛说嘛。” 赤司：“大概是因为……前一天的家政课，教的是做饼干。” 五条久：“……” 这心意，好随便。 “决定了！”五条久忽然抬起头，“我也要学做饼干！” 赤司征十郎挑眉，“你有什么重要的人和想实现的愿望吗？” “嗯！”他点点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想要……” “就。”猫崽子挠挠头，低声道，“跟从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猫猫向五条发出和好申请 五条少爷：拒收 其实……我这星期想日六。 我好不容易勤奋一次，你们什么反应啊哇（点烟 *赤司同学国一实在太……矮了，这里，就当作他和久一样高吧，其实我的设定是5t185 9是175 第58章 共生关系（4） 夏油杰发现, 自从五条久去上学，五条悟整个人就变了。 从前做任务吊儿郎当，抱着久四处摸鱼, 现在干活又快又狠，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从前天天嗷嗷着对手太弱, 任务太无聊, 对老师们给出的提升战斗力的建议嗤之以鼻, 认定所有教科书都是垃圾。 而现在，就在前几天。 夏油杰找夜蛾交完任务报告，从教室办公室出来，居然看到五条悟从旧教舍里扒拉出了一摞课本——坐在教室里转着笔记笔记。 没错，记笔记。 虽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写两笔就托着下巴发呆。 但是，他确确实实，好像是，在认真学习。 五条悟——在学习！？ 夏油杰恍恍惚惚, 用手背贴了贴额头。 不是，他也没发烧啊？？ 怎么就出现幻觉了！ 夏油·知心妈妈·圆场担当·心理委员·杰，忧心忡忡地想。 他该不会……是因为和久分开时间太长, 分离焦虑导致精神失常了吧？ 真·见习医生家入硝子, 觉得他的想法更加离谱，“分离焦虑一般都是婴幼儿时期才有的，最大也不超过八岁——五条今年都多大了。” “你当他是什么，巨婴吗？” 夏油杰沉默了两秒，艰难道，“……呃, 这个。” “真的，不好说。” 家入硝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家入硝子用手在兜里掏了掏，忽然想抽根烟。 她一边摸一边嘟囔了一句，“有那么夸张吗……” “你不知道。”夏油杰也很头疼，“悟是和久一起长大的。” 夏油杰一直都知道，五条久对五条悟来说是特别的。 在一个连他自己都可能不属于自己的地方长大，五条久，是五条悟所拥有的，第一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将一切都奉献给他，不留一点私心的东西。 把五条久比喻成东西，可能有点奇怪。 但是，也许连五条悟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他一直把五条久看成是一件完全属于他的、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的私人物品。 他比自己认知中，要更依赖这个和自己密切相连的小生命。 所以那天晚上，知道五条久对他有秘密的时候，五条少爷才会那么生气。 不是生气他和其他人交往，而是生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应该知道五条久的一切。 和五条悟聊五条久上学的事的时候，夏油杰就意识到五条少爷对久的态度有问题，本来想找机会和他谈一下，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己想开了，这件事就暂且搁置。 所以，夏油杰现在是真情实感的很担心，五条少爷会因为五条久的事产生分离焦虑。 因为，对于五条悟来说，五条久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可以说，他虽然长这么大、活这么多年，但是，根本没离开久独立行走过。 说是巨婴……还真的有点贴切。 听他从头到尾解释完的家入硝子：“………………” 她面无表情地摸了一根烟。 就，一句话。 他们怎么还不结婚？ 吐槽归吐槽，五条悟的行动轨迹确实有些反常。 这一点，夜娥正道也注意到了。 这周末的早上，夏油杰还没睡醒，就接到了夜蛾正道的电话。 他散着头发，睡眼朦胧地坐起来，翻开手机盖，“喂——” 下一秒，听到手机里的声音，直接清醒了。 夜蛾正道：“杰，悟刚才一次性问了两个特级、六个一级的任务地点，现在联络不上，你和硝子去找他一下。” 夏油杰：……！！！ 高专学生的任务都是从班主任那里分配，五条悟越过夜蛾正道自己去找辅助监督，就是知道夜蛾一定不会批下这种乱来的申请。 虽然他知道五条少爷很强，对付特级也不成问题，但是——那也顶不住车轮战啊！ 他想干什么，找死吗？ 夏油杰匆匆穿上衣服，出门和硝子接头，两人坐在辅助监督的车上，气氛还算轻松。 家入硝子显然也并没有做好大周末早起出门的准备，顶着两个黑眼圈吐槽，“五条到底想干什么，他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吗？” 夏油杰心累地随便扎起头发，“谁知道。” 他掏出手机拨出五条悟的电话。 无法接通。 夏油杰的心情沉下去一点。 是因为在帐里吗，还是…… 他合上手机，不再多想。 五条悟设了帐，隔绝了窗的情报，又没带定位器，两人只能按照已知情报一个一个地方跑，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见到五条悟本人。 一直都只有咒力残秽、尸体，咒力残秽、尸体，如此重复。 甚至于，咒力的痕迹越来越不稳定，有时候爆发，有时候微弱。 这对于拥有六眼、能够稳定控制咒力输出的五条悟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每跑一个地方，气氛就更加沉重一分。 天空阴沉沉的，却没有下雨，透着股子烦闷。 三人跑到最后一个特级地点，正准备进去找人。 帐忽然消失不见了。 正常来说，帐是五条悟放的，只要五条悟还在、或者说，五条悟的咒力还能使用，帐就不会消失。 但是现在，帐消失了，他们还是没有看到五条悟的影子。 这时候，加上辅助监督，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硝子转头问他，“最近五条有跟你说点什么吗，烦恼商谈之类的。” “没有。”夏油杰捏住鼻梁，“但是最近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一天到晚很忙的样子，问他在干什么，他也不说……” 现在回想起来，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夏油杰有点焦虑。 如果当时，他能再多问一句…… “说起来。”家入硝子想了想，凝重道，“他最近有又来问我反转术式的事，还问……能不能用来治疗自己。” 对了，电话。 夏油杰忽然想起来。 帐消失了，现在可以打电话！ 他赶快掏出手机，重拨之前那个号码。 “嘟”一声响。 机械的女音从手机中传出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沉默。 空气好像凝固了。 夏油杰长出一口气，“我们三个再分开找一找吧。” 这个举动是有些冒险的，虽然附近没有明显的强大咒灵的气息，但对于特级来说，隐藏气息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不过现在这时候，也顾不上冒险不冒险了。 最后的地点是一间废弃的精神病院，旁边新盖起施工中的高大公寓楼，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谁恶作剧，还在墙上刷了红色的油漆。 夏油杰走在空荡的走廊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见过很多被咒灵杀死的人的尸体，但是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熟悉的人变成那个样子，而自己又无力阻止。 那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不要，拜托，不要。 寂静的走廊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响，夏油杰集中精力，去观察地上的咒力残秽。 忽然——先于咒力，一抹鲜红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是油漆，是血。 他眼皮一跳，快步顺着血迹往前走，鼻尖萦绕着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身前太平间三个字阴森惨白，仿佛无尽的血液从门底涌出。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头脑。 他想也没想的推开门。 门后是挤满房间的尸山血海，墙上全是鲜红的血迹，堆积的躯体被一盏暗黄的老旧白炽灯映出奇形怪状的倒影，而所有那些尸体的最中间——五条悟闭着眼，面色惨白，一动不动。 盛大的咒力残秽映成盛开的花，记录着人类生命最后一刻的辉煌。 夏油杰瞳孔收缩，“悟！” 忽然——那具“尸体”动了。 五条悟站起来，嘟囔了一句什么，“怎么又失败了……” 然后，他才看到后面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呦！”五条悟转过身，顶着浑身上下的的血污清爽地抬起手，“杰，硝子——你们怎么来了？” 夏油杰&家入硝子：“……” 我们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想打人，就现在。 夏油杰三两步走过去，直接揪住他的衣领，“你到底在这干什么？？” “干什么？”五条悟莫名其妙，“我在做实验啊，怎么用反转术式。” 他转身把一片咒灵的血海指给夏油杰看，“据说咒灵只要用咒力就能修复，我想着可能和反转术式的感觉有关系，就放了这么多血……结果。” 五条悟垮下脸，“完全——完全没有用。” “咒力都快耗尽了，一次反转术式也没用出来！” 他没好气地踢了脚旁边的咒灵，“一群废物，垃圾。” 夏油杰：“……” 他的脏话已经呼之欲出了。 夏油杰快气死了，“……你他妈做这种实验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五条悟理直气壮，“失败了很丢人啊，我才不要被你们俩嘲笑。” “呦硝子。”他越过夏油杰，跟后面的家入硝子抱怨，“所以说哦，都是你说的诀窍太难懂了啦，完全搞不明白什么意思！” 夏油杰&家入硝子：“………………” 五条悟：“诶——诶，嘶，杰，你干嘛突然打我！” 作者有话要说：夏油杰：你欠打 第二更约莫九点or十二点 看我什么时候写完 第59章 共生关系（5） 打—顿还是轻的。 没打死就不错了。 咒力耗尽的五条少爷又受到夏油杰的暴揍, 二次重创。 就很惨，非常。 虽然一丁丁点也并不惹人同情。 和夏油杰想的—样，做出让五条久去上学这个决定, 五条悟的确考虑了很多。 但是和夏油杰不—样的是，他并不是反省自己之后做出了这个决定。 反省自己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不可能的, 他, 英明神武的五条少爷，五条家下—任家主，唯一的继承人，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比起反省自己，五条少爷的第一反应是去反省别人。 所以，五条悟的实际想法是这样的。 五条少爷：作为咒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目前最年轻的—级咒术师以及将来最强的咒术师（没有之—），明明我这么帅，这么强，性格还这么酷炫—— 为什么, 五条久却没有get到我无敌的魅力，然后迷上我呢？ 五条悟自问自答：—定是五条久还没充分感受到他的实力！ 那么，问题来了。 要怎么充分展示他的实力呢？ 孔雀开屏的直男五条沉思道。 说到这个, 当然是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碾压对手吧。 于是, 五条悟的目光，就落在了五条久会、但是他至今也没学会的反转术式上。 至于他这么长时间都没学会，是不是没这个天赋、是不是根本学不会、死在咒灵手上怎么办，这种类似的问题五条悟压根就不会考虑。 想到了，然后，就去做了。 事情就是这样。 咒力耗尽之后五条悟陷入了—段短暂的昏迷, 那时候在身上留下了—些伤口，再加上被夏油杰揍的部分，辅助监督从车里拿来医药箱，递给家入硝子用来治疗。 “硝子！”五条悟鬼叫道，“你轻一点！”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在他胳膊上拧了—把，随便从箱子里拿了块纱布，直接塞进他嘴里。 “浪费别人大好周末的家伙没资格提要求。” 五条悟：“唔唔唔！” 五条少爷含着纱布说出让人听不懂的辩解，“……&%…￥%#*&*！” 揍了五条悟—顿，夏油杰终于有心情问他其他的细节，“你的手机呢？” “不知道。”五条悟把纱布吐出来，“中途在哪里坏掉了吧，袚除的咒灵太多了，不记得了。” 夏油杰：“……” 会担心这个家伙的他真是个傻子，傻子！ 仔细想想，这还不是第—次了！ 艹！ 真的，他再担心这家伙就是狗！ 他绝望地扶住额头，“你为什么忽然执着起反转术式了？” 说到这里，五条悟就吞吞吐吐起来，手臂抱着后脑，视线看向其他方向。 “没有啊，就是，我是最强的嘛，最强当然是什么都要会……” “啊，对了。”他转移话题，“怎么只有你们来，五条久呢？” 虽然五条少爷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别人来救，但是来和没来，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这可是原则问题！ 五条少爷理直气壮的想。 “哈？他没跟你在一起吗？”夏油杰莫名，“我还要问你呢——打电话他也没接，久不是一直跟你睡一起的吗，我还以为他跟你待在一起啊？” 五条悟：？ 五条悟：“他跟我说，这个周末他帮你搬家，跟你—起睡。” 五条久的学校离居民区比较近，而高专建在山上，为了做任务方便，夏油杰前几天才搬去高专宿舍，五条悟仗着自己会瞬移，跟五条久—起住在原来的公寓里。 因为搬家的关系，夏油杰这两天都没有和五条悟—起做任务。 五条悟：“……” 夏油杰：“……”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最强二人组。 料理教室门口，站着—位白发蓝眼的少年。 他穿着黑色短袖和浅咖的工装短裤，衬着皮肤在阳光下白的发光，此时低头发着短信。 发信人：征十郎 收信人：五条久 内容：昨天没回家没关系吗，和父母说过了吗？ ----- 发信人：猫 收信人：赤司 内容：没事！=V=悟不会发现的。 赤司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微微沉默。 悟……是父亲还是母亲？ 而且，不会发现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这个形容，好像有点微妙。 不过，很有五条久的风格。 事情是这样的，周五放学之前，五条久给赤司发了短信，为了五月节的礼物，想要借用他家的厨房。 他的原话是： 五条久：征十郎！我约了周六的料理教室，周五可以借你家厨房住吗？ 赤司征十郎：？ 先不提周六的料理教室为什么周五要借厨房，借厨房“住”……是几个意思？？ 虽然有点不太懂，但是秉持着无理由溺爱猫猫的饲主原则，赤司还是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他就充分领悟了五条久的意思。 为什么这世界有人能把烤箱用到爆炸？？ 为什么面粉混鸡蛋加白糖可以做出外形如此诡异的黑暗料理？？ 为什么同样的步骤和配方，可以做出来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来？？ 这已经不是料理白痴了，根本就是炼金术吧！？ 这，确实需要前—天预演—下，不然第二天能做出正常食物的概率基本为零。 陪着五条久—直搞到半夜，最后看着他趴在洗水池边直接睡着的赤司如是想。 这条短信。 真是，表达的非常准确。 是借“住”厨房没错了。 料理教室的时间定在下午，但是赤司上午还有钢琴的课程，所以就拜托家里的司机去送五条久，自己再从上课的地方过去。 “啊——啾！”五条久揉揉鼻头，对从车上下来的赤司征十郎挥挥手，“征十郎，这里！” 赤司走近，才发现他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 五条久的皮肤很白，很容易留下痕迹，平时轻轻磕碰一下，都会留下明显的红痕。 这会小孩的脸上明显是不正常的潮红，也没那么有精神，—副蔫蔫的样子。 他关切的问，“感冒了吗？” 五条久眨巴着眼，非常迷茫，—字—顿、慢吞吞道，“感冒，是什么样子？” 逐渐对他的无常识和跳脱习以为常的赤司：“……” 距离感的缺乏是会传染的，和五条久呆了—段时间，他已经成功被潜移默化，忘记了什么叫绅士和矜持。 赤司征十郎直接上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好烫。”他皱起眉，“怎么回事，是昨天熬夜的关系吗？” “不知道。”五条久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上午忽然开始觉得热，而且好困……” 这种困意不是那种平常的困，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种疲乏感。 指挥身体每做—个动作都很费劲，连带着头脑都昏昏沉沉，再加上发热，整个人都感觉很不舒服。 赤司看他站着都像要倒下，立刻做出决定，果断拉住他的手腕往回走。 “饼干的事下次再说，总之我先送你回家——” “不行。”五条久—动不动，用意志撑起眼皮，坚定地摇摇头，“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概率只有一更了，烟 第60章 共生关系（6） 五条久一直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被帮助的时候会好好说谢谢, 做错了事会立刻道歉，就算是被看不惯他的学生会长找茬一样盯着要求写检讨，也会乖乖的好好写完。 不管谁说的话都会认真听, 很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那双眼睛总是能很真诚的崇拜你, 熟了之后就开始粘人, 讨食撒娇翻肚皮, 尾巴尖勾手腕。 又甜又软，像颗牛奶味的棉花糖。 这还是第一次，赤司征十郎见他这么固执己见的模样。 他的力道松了一点，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赤司停下来，叹了口气，“就这么重要吗？那个人。” 五条久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难以思考，但还是很用力的点了头，“嗯！” “……算了。”赤司顿了一下，转过身, 拉着他的手腕走到台阶边，按着五条久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你在这坐着等我。” 说完，拐进旁边的服装店, 一分钟之后, 从店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条雪白的围巾。 他蹲下来，一圈一圈，认真的给小孩围上。 鼻尖埋进柔软的羊毛里，白色更衬出他脸上的红晕。 可能是因为生病，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比往常还要直勾勾地盯着他, 好像能将人吸入其中。 “……” 赤司征十郎的心脏忽然漏跳一拍。 五条久歪过头，声音穿过围巾，听起来有点闷，“征十郎？” 赤司回过神，把他拉起来，往料理教室里走，“就这一次，结束后就回去——”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 五条久原地迷茫地眨了眨眼，慢半拍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手上也没力气，好几次才勉强掏出来，还差点没握住掉下去，最后还是赤司看不过去，接过来按下接听键。 “久。”听筒里传来夏油杰的声音，“你到底去哪了？” 辅助监督的车里。 黑色轿车的后排，硝子坐在最右边，五条悟坐在最左边，夏油杰坐中间。 夏油杰和五条久通话的时候，五条悟就用脸靠着窗户哈气，整个人的气场就写着两个字。 不爽。 “哦。”夏油杰挂掉电话，跟旁边不爽的五条少爷转述，“今天有小组作业，久昨天去同学家讨论，因为太晚就留宿了。” 夏油杰顺口安抚他。 “可能是担心你不同意，所以没说实话吧，你先别生气，等久回来……” “我没生气。”五条悟梗着脖子打断他。 夏油杰：“……哦。” 他抽抽嘴角，“那……” 五条悟：“我真的没生气。” 夏油杰：“嗯嗯，我知——” 五条悟：“谁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啊！” 夏油杰：“那——” 五条悟愤怒地转过头来，“啰啰嗦嗦啰啰嗦嗦烦不烦！我都说了，我没生气！” “哦。”夏油杰面无表情，“我是想说——我们要去高专不顺路，在这个路口把你放下来，你自己打车回去。” 五条悟：“……” 他不可思议道，“我的咒力都耗尽了诶！你们就不觉得，应该再多陪我一下吗！？” 同学情呢？友谊呢？ 认识这么多年，就没有那么一点点情分在吗？？ 在今天的事情上已经将为数不多的情分悉数耗光的夏油杰觉得——没有，再多一滴都没有了。 “这是公务用车，你不出任务就回家去。”他冷酷无情道，“而且今天就到陆生他们的交流期了，我们约了晚上去喝酒，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再去找老师领几个任务。” 五条悟做西子捧心状，“……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良心不痛吗？” “不痛。”家入硝子总结吐槽，“话说，你的咒力都耗尽了，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五条少爷幼稚地给了敌人一个略略路，“老子是天才，恢复得快，你管不着。” 然而，在别人车上，再天才也没用。 下一秒，天才的五条少爷就被扫地出车门，黑色轿车一路奔驰离开，只留下路边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五条悟：“……” 就，默默比了一个中指。 - 五条少爷说没生气，就是没生气。 不过是有点酸。 一点点。 好吧，可能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生气的。 真的就一点点点。 黑色的轿车一离开，五条悟花里胡哨的动作立刻收敛，两手插兜，周身的气压低下来。 呵，小兔崽子。 五条少爷冷笑一声。 学会撒谎了啊？ 还小组作业，真当老子没上过国中？ 五条悟翻出手机通讯录，拨通五条久的手机。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 五条悟：“……” 五条悟果断按下挂断键。 很好，不接电话。 咔擦。 五条少爷的手机屏幕出现一丝裂痕。 看来真是翅膀硬了。 - 料理教室里，五条久的手机响个不停。 赤司甩甩手上的水，把手机拿过来递给他。 “久，你的手机。” 猫崽子伸手去接，但头晕眼花的，两人的手一个错开——手机掉进了工作中的搅蛋器。 赤司：“……” 五条久：“……” 不知道该心疼手机、心疼面粉、还是心疼要重做的自己。 眼看五条久迷迷糊糊就要把手伸进搅拌中的电子打蛋器，赤司征十郎赶紧拦住他。 “算了，我让司机帮忙买一个，过会送过来。” - 没有，没有，没有。 哪都没有。 五条悟打电话问了五条久的班主任，确认他们今天根本就没有小组作业，但是更多的信息，班主任也不知道。 不在夏油杰那，不在家入硝子那，不在夜娥正道那，也不在坂井由理那里。 五条久统共就认识这么几个人。 所以，他到底去哪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五条悟上一次把猫自己丟这么远，还是五年前。 那一次可没发生什么好事情。 夏油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五条少爷的分离焦虑。 一股莫名的烦躁从他心底涌上来。 五条悟坐起来揉了揉头发，从窗户翻出去，一个闪身瞬移到屋顶。 六眼的范围扩展开。 他要去找五条久。 和世界比起来，日本已经算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和日本比起来，东京已经是很小的一块地方。 尽管如此，要在东京漫无目的的寻找一个人，就算有六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五条悟先铺开找了五条久的咒力残秽，但是都没见到人，就不停重复着瞬移、区分咒灵咒术师和普通人、再从咒术师和咒灵中寻找五条久的气息这三个步骤。 从中午找到下午，太阳从头顶日渐倾斜。 还是没找到人。 原来，一个人想要消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五条悟走在人群里，不自觉发了几秒的呆。 他伸出手掌，咒力燃起。 明明他的咒力上午才耗空，这会又恢复的差不多了。 明明他这么强…… 五条悟甩甩脑袋，把多余的想法清空出去。 忽然，耳朵在路人的闲谈中捕捉到了关键词。 “哇，你看到了吗，那个白头发的男孩子，他的眼睛好好看，是天蓝色的！” 五条悟：！！！ 他的注意力还没放过去，就紧接着听到下一句。 “他旁边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子也很好看啊，眼睛也是红色的哦？他们好配哦……” 五条悟：“……” 五条悟：“？？？” 五条少爷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 五条久，你骗我去帮杰搬家，就是为了跟别人去约会？？ 不行，他不允许！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敢挖他的墙角！ 五条少爷怒极反笑，墨镜往头顶一推，转身就打算揍人，然后，动作却停在原地。 六眼的视野里，五条久围着显然是刚买的白色围巾，脸红红的，跟平时面对他的放肆完全成反比，腼腆地递给对面的红发少年一袋包装精美、印着红心图案的曲奇饼干。 半透明的袋子里还放着粉红色的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给最重要的人】 五条悟的身形僵住了。 这种情景，他完全没想到。 他根本没想过，五条久最重要的人，会是除了他之外的别人。 红发的少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身体前倾，一只手揽住五条久的脖颈，温柔道。 “乖，闭上眼。” 眼看两人的脸里的越来越近，五条悟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他们亲上去之前——不管不顾地在人群中向天空一个瞬移，原地离开。 - 赤司征十郎收回按在少年太阳穴的手，问他。 “好点了吗？” “嗯！”五条久打起精神，“感觉头没那么疼了。” 赤司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这个方法是我从书上看的，按压耳朵后脖颈两侧，一分钟就会感觉好一点。” 五条久问他，“征十郎经常头疼吗？” “还好。”赤司一句话把话题带过去，“走吧，送你回家。” “好。”五条久揉揉鼻子，“征十郎，谢谢你帮我拿饼干。” “没事。”赤司担心地问，“不过，你真的不吃点药再走吗？” 五条久的状态确实太差了，一袋曲奇饼干都拿不稳，走路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让人怀疑他什么时候就会直接晕过去。 “没事。”五条久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要回去，悟还在家等我。” 猫崽子梦游似的小声念叨，“被他知道我不是在杰那里，他肯定要生气了，是我不好，要回去哄他……” 赤司担忧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悟’是你的弟弟吗？” 五条久摇摇头，小幅度张开手臂，努力保持走路的平衡。 可能是发热影响了大脑运转，过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一个形容词来。 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 “悟是……最重要的人。” - 一直到回到家，躺到床上，五条悟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 五条久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他从来没听猫崽子说过！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无数疑问在大脑盘旋，最后汇成压倒性的一句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完全被这个事实压倒了。 一旦从新的角度来思考，就会发现很多过去忽略的事。 比如五条久上学之后，粘他的时间急速下降。 比如最近连着好几个周末，虽然他没有任务，但是五条久却没有回家。 比如…… 五条少爷从床上跳起来，视线在房间里搜索。 他记得刚开学那天，五条久回来的时候反应特别不自然，还往角落里藏了什么东西。 如果是五条久不愿意说的事，五条悟从来都不逼他，同理，他想藏的东西，五条悟也从来都不找。 拥有六眼的五条少爷想要搞清楚什么，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是他觉得保留这种秘密也很有必要，哪个青春期的小孩没点自己的小秘密呢？ 唯独在家里，他不想把事情看得太清楚。 而且，他相信，如果是重要的事，五条久不会不告诉他的。 所以，秘密就秘密。 他不在乎。 但是，就在刚刚，这种信任完全崩塌了。 五条悟三下五除二把过去五条久藏起来的东西全都找了出来，摆在面前。 一套洗干净折好、很明显不是他的校服，好几本做教曲奇饼的书，还有——各色的包装纸、蝴蝶结和卡片。 五条悟：瞳孔地震.jpg 像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的心猛地坠了下去。 忽然，五条悟意识到一件事。 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五条久想要的是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考虑这种事，猫崽子一向最粘他，什么事都顺着他，从来都不生他的气，不管是多么离谱的想法，都会兴致勃勃地选择支持。 能跟上五条悟的人很少很少，但是，不管他走的再远。 五条久都一定会跟上来，走在他的身边。 因为，五条久是属于他的，是归属于五条悟的宝物。 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与他为敌，五条久也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太阳快要下山了。 天边的流云染着温暖的橘黄，五条悟却觉得很冷。 从里到外，如坠冰窟。 六眼带来的杂音从没像此刻这样难以忍受，将周围的景和人都扭曲成怪物，一只蝇头从窗外十米的地方飞过，五条悟冷冷地抬头看了一眼。 窗户的玻璃在瞬间破碎，单是咒力便将它碾成齑粉。 一直以来，他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五条久最想做的事，就是永远呆在他的身边。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五条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是只属于他的猫吗？ 会不会，他更喜欢跟那些妖怪混在一起，不用担心站在谁的墓地前。 会不会，他更喜欢学校和同学，而不是打打杀杀的咒术师？ 好烦。 五条悟觉得好烦。 只是想一想，就感觉烦爆了。 胸口涌动着的情绪，不知从何而来，也无法控制，无处宣泄。 往常的这种时候——都会有五条久在。 猫崽子抱着他舔一舔、蹭一蹭，摸摸软软的毛，任何情绪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现在。 五条悟的目光沉下来，他向后一躺，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下一秒，穿过碎掉的窗户，身形出现在附近的屋顶上。 五条悟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四处扫视。 今晚，杰他们在哪喝酒来着？ - “你真的没事吗？带钥匙了吗？家里有人吗？” 五条久蔫蔫地点点头，良久用鼻音哼出一个可信度十分低的“……嗯”。 赤司：“……” 他感觉一点也不放心，“要不我还是跟你一块回去……” “不行。”五条久摇摇头，“悟会生气。” 赤司：……所以说，这个“悟”到底是谁啊！？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至少送你到门口，或者把退烧药拿上……” 五条久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症状大概和人类的发烧没什么关系。 他坚持道，“我自己去就好。” “那好吧。”赤司妥协，“那你至少把‘悟’的手机号给我，如果出事我好和他联系。” 五条久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他号码。 小孩一只手小心捧着饼干，钥匙对了好几次都没捅进去，好不容易捅进去，因为没力气差点开不开门。 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落山，门打开，夕阳照进空荡荡的屋子。 没有人。 公寓里没有人。 - 五条悟不喜欢烟和酒。 或者说，五条悟不喜欢一切苦的东西，其中最讨厌的就是酒和烟。 用那种难喝的东西麻痹神经、逃避痛苦，不过是软弱的表现。 五条悟，和那种软弱的家伙，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事实证明，做人不要给自己立Flag。 越立越倒。 喝了酒之后，眼前的世界好像都变得朦胧了一点，比从前更加圆润。 就连讨厌的白毛妖怪都没那么讨厌了。 吊灯的反光在桌子中央点起光球，五条悟无意义地盯着那个亮点一直看。 然后，就听到白毛妖怪的问题。 “说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久？” 五条悟：“……” 兄弟，你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艹！ 五条悟的第一反应是生气，第二反应是反驳。 然后，第三/反应。 从心里涌上一股，混合着酸溜溜和无力的郁闷。 喜欢不喜欢的。 有意义吗？ 反正那就是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 夜色正浓。 五条悟一刻都不想再多呆，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提前退出酒局，走在河边的自行车道上，夜风迎面吹来，也没觉得清醒一点。 路过一台自动贩售机，窗口的亮光照亮一小片地面，他鬼使神差的走过去，用五百元买了一罐啤酒。 哐当一声，锡罐滚落下来，五条少爷弯腰单手捡起，打开喝了一口。 哇，难喝。 好苦。 醉人的不是酒，是想醉的人。 五条少爷把啤酒罐捏爆，抹了把嘴，狠狠踢了脚自动贩售机。 忽然，余光扫过身边，他的动作逐渐变慢。 路灯下，是那个他找了一整天的、熟悉的身影。 五条悟的脚步倏尔停住了。 那身影弱弱道，“悟……” 五条久说话的声音很小，和平时比小到有些奇怪，但是五条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的目光，落在那条白色的围巾和下午同样包装的曲奇饼干上。 好亮。 太亮了。 亮的扎眼。 这又是什么意思？ 最后的晚餐？喝水不忘挖井人？ 给别人做的东西，顺便也给我送一份呗？ 五条久的脸一半埋在围巾里，表情也变得看不清。 一直能感觉到的情绪波动，这会也跟着断了信号，更加剧了五条悟下午的不详预感。 完了。 这是要完。 五条悟长这么大，就算面对全日本没有几个人能袯除的特级咒灵，都不曾感到一丝恐惧。 但是，这普普通通、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的一刻。 他却忽然有点心慌。 不行。 五条少爷强行按下异样的感觉。 这样不行。 他，五条悟。 只有他甩别人，没有别人甩他的份。 就算是只猫也一样， 这样想着，在对面的人说其他话之前——五条少爷抢先一步，从猫崽子手里把饼干拿起来，胳膊向右伸出去，松开手。 饼干袋掉在斜坡上，咕噜咕噜滚进河里。 他的对面，五条久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展开，整个人都呆住了。 回过神来，脸上湿湿的，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 晚风吹过，凉凉的。 “我不要。”好像是在确立某种自尊，五条悟冷漠道，“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说完，逃跑一样，谁的反应都没有看，转身瞬移走了。 五条少爷瞬移回家，脸朝下把自己摔在床上。 啊，逊毙了。 他的脸埋在枕头里，抱着被子郁闷地想。 - 赤司在车上就给五条久发了短信，但是直到上完晚上的书法课程，看到手机，还是没有得到回复。 屏幕上只有孤零零几条他发过去的消息。 -到家了吗？ -感觉好点了吗？ -睡着了？ 最后一条消息发出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仍然显示未读。 他皱起眉，给五条久打电话。 无人接听。 赤司：“……” 感觉一点点都不放心啊。 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从五条久那里要来的、五条悟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是陌生的号码，五条悟正烦躁，看也没看随手接起来。 “喂，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赤司一顿，“您好……我是久的同学。” 五条悟挂断的动作停下来。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这不就是下午那个小三吗？？ 他还敢打电话上门！？ 五条悟的愤怒直冲头顶，张嘴就想骂人，还没说出口，对面先开始道歉。 赤司：“五月节的礼物您收到了吗？哦，我是指那些饼干，之前和久约定好要保密，所以用了小组作业这个理由……非常抱歉，这个主意是我出的，还希望您不要责怪久。” 五条悟：“……” 咯噔。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犹如从天而降一道晴天霹雳，五条悟整个人被劈成黑白，直接呆住。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些饼干是专门做来送我的？” “是的，久为了练习才借住我家，骗了你们非常抱歉。”赤司的重点不在这里，“嗯，虽然有些逾距，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久退烧了吗？ “他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刚才给他打电话也没接。” 五条悟噌一声坐起来，“你说什么？” 赤司：“久没接我的电话？” “不，上一句。” 赤司犹豫了一下，“久的烧退了吗，他今天好像不太舒服？” 五条悟长出一口气，心脏跳到像要爆炸，咬牙专断道。 “现在，全部，告诉我。” “你们今天去哪里，干了什么，还有——” “久怎么了！？” 电话里的声音嗡嗡，五条少爷一句都没听进耳朵。 情绪的风暴汹涌到满溢，他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艹。 老子的猫！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感觉连在一起读起来感觉比较好，所以今天的六千合了一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让我们恭喜五条少爷喜提修罗场（鼓掌 第61章 共生关系（7） 五条悟从不反省自己。 比起反省自己, 第一反应就是去反省别人，不管做了什么事都能理直气壮，总有一套歪理扯皮, 被夏油杰揍了无数次也没改过，脸皮厚到似城墙。 但是, 这一刻。 人生第一次, 他觉得, 自己真的错了。 大错特错。 错的离谱。 他抓起床上的外套就往外跑，一路瞬移，也顾不上控制精细，咒力不要钱一样往外洒。 停下来的间隙，给家入硝子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下来，那边嘈杂一片，硝子举起手机，向对面的妖怪们示意了一下，走出店门。 “喂，如果你要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干脆别张嘴——” 电话那边, 五条悟的声音少见的低沉。 “硝子，来公寓一趟。” 家入硝子：“大晚上的，你干什——” 五条悟：“拜托。” 硝子的动作一顿, 本来要说的吐槽停下来。 她把烟掐灭在墙上, 认真道，“出什么事了？”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到底在哪！ 从公寓出来的时候，五条悟还觉得自己很冷静，但跑到最后一次见五条久的河边，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的时候，情绪就在脑海整个炸开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该死。 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五条久是咒灵。 五年前对付特级的时候，对方就对他表现过浓厚的兴趣，后来因为猫崽越来越强，再加上他们从来都呆在一起，所以，五条悟从来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全问题。 但是，这次完全不一样。 走路都难以维持的猫崽子，自己一个人深夜呆在全是咒灵的城市——单单想象这个画面一秒钟，他就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困难。 一个可能性倏尔闪进脑海。 死。 五条久会死在他面前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手就止不住的发抖。 五条悟按住自己的手腕，深吸一口，瞬移到路灯顶。 他要找到久。 现在，立刻，马上。 三个穿着花哨的社会青年，两个叼着烟蹲在自动贩售机旁边，另外一人拉上白色面包车的门。 “是这里吗？你确定？” “当然。”蹲在地上的一人拉开锡罐，喝了一口啤酒，“我刚才还看到，千真万确。” “白色的波斯猫，眼睛是天蓝色，最起码能卖……”他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 另一个混混惊呼，“三万！？” “想什么呢你。”那人一巴掌呼上他的脑袋，“这个品相，最起码三十万！” 被打的混混捂着后颈傻笑，“哈哈，哈哈，说的是，那，猫……” “在这里。” 他的身前投下阴影，刚才拉车门的混混停在他身前，抬起右手，拎起一团白色的、湿漉漉的东西。 白色的波斯猫浑身上下的毛都被打湿，从尾巴往下滴着水。 混混老大晃了晃手里的猫，它仍然一动不动，嘴里却紧紧叼着一个半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被水糊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蹲着的手下嘶一声，“它叼着什么？怎么湿成这样？” “不知道。”拎着猫的老大拉开面包车的后备箱，粗暴的把猫往里一扔，“管他呢，回去吹干，死之前找个人卖出去就行。” 三人坐上车，白色的面包车扬长而去。 隐藏在繁华的都市中，足立区的“山谷”，是日本有名的贫民窟。 低物价、脏乱差、治安混乱。 面包车老旧的引擎发出嗡鸣，车体随着不平整的路面颠簸，黑漆漆的后备箱里，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机油和呕吐物的酸臭味。 猫崽子的爪子抖了抖，眼睛撑开一条缝。 这是哪？ 他最后的记忆，是保持人形下了水，从泥沙里翻出装饼干的袋子。 混沌的大脑已经很难连续思考，只剩下模糊的本能和一闪而过的片段。 五条久用爪子按住身边的饼干袋，调动身体最后能用的力气。 回家。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白色的波斯猫变成少年，发丝被水打湿贴在脸上，五条久蜷着身体缩在后备箱里，一手抓住饼干的袋子，另一只手，缓慢的、重重锤了锤铁皮的箱盖。 前面的黄毛混混转过头，“老大，后备箱好像有动静。” 开车的老大不以为然，“不用管，可能是猫醒了。” 后背箱的动静越来越大，混混老大啧了一声，把车停下来，从座位前的车斗里拿出一个手电筒，扔给旁边的人。 “拿着，去看看。” “神原你也下车，望个风。” 这条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阴影中，有什么蠢蠢欲动。 漆黑的后备箱里，五条久握住手中的饼干袋，积攒着最后的咒力。 只等—— 后备箱打开一条缝，黄毛混混举着手电筒的光照进来。 然而，两人背后，长相扭曲的黑色庞然大物，像山一样隆起！ 五条久动作一顿。 眼看咒灵张开嘴，就要把眼前的人吞吃下肚，他一咬牙，白色的光点放在后面的怪物身边，爆炸骤起，咒灵在嚎叫中碎成肉块。 放完，小孩松开手，无力地闭上眼。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了一跳，哐当放下后备箱的后盖，抱头蹲了半天，才心有余悸地重新站起来。 黄头发的混混小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老大不耐烦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那混混提着手电筒在四周扫了一圈，重新打开后背箱，随着光线照入，忽然顿住，惊讶道。 “老、老大——猫不见了！！” 三人跟着光线往里看，原本后备箱里的白色波斯猫，变成一个浑身湿透、蜷着身体的白发少年。 三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惊讶和茫然。 “这……” 忽然，黄色头发的混混惊叫道。 “你们想什么呢！我们发财了！！” 他色眯眯地摸了摸下巴，就差流出口水，“这品相——不比猫贵吗！？” “老大，这最起码能值个两千万吧！” 五条久的手指抖了抖，最后，只来得及，把手心里的饼干袋握的更紧一点。 “嘿嘿，而且。”那混混发出猥琐的笑声，向前伸出手，“意外之喜啊，不如，送出去之前，我们先干——” 阴影罩在他的身上，耳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先干什么？” 下一秒，黄毛混混的手腕被抓住，他睁大眼，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咔嚓一声，变形扭曲。 混混慢了一拍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发出尖叫，“啊！！！”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腹部已经狠狠挨了一腿，身体破空飞出去，胃酸涌出，无意识翻起白眼。 站在他面前的，是白色头发的青年，那双同样的冰蓝色眼睛，好像从极寒之地结出的冰刃，声线带笑，却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刚才，说想干什么？” 这……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 另外两个混混看得人都傻了，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不明的液体洇湿裤/裆，哆嗦着往后爬。 “你、你你你们才是，想干什么！？！” 然后，分别撞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 黑色的帐缓缓落下，一条威武的虹龙显出形态，横着挡住两人的退路，黑发丸子头的青年盘起一条腿坐在龙身上，单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抬起手。 长着尖牙的巨大虫蛹破土而出，血盆大口对着两人直冲而下。 两人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干什么？” 夏油杰冷着脸跳下来，手掐上其中一人的脖颈——直到对方的脸涨红挣扎，才出一口气，嫌恶的放开。 “渣宰，滚。”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九点or十二点，再晚请假 第62章 共生关系（8） 把小孩从后备箱抱出来的时候, 五条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涌动的杀意。 细小的擦伤在水里泡的肿胀，大点的伤口翻卷发红，五条久的皮肤本来就很容易留下痕迹, 磕碰的淤青大大小小十几处，身上到处都是。 不知道是走路的时候摔的, 还是被那几个渣宰摔的。 他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地上的三个混混, 咒力不自觉地在周围聚集, 漩涡汹涌到像要把人撕碎。 但是，冷静下来。 那些愤怒又有—半冲向了自己。 五条久不喜欢水的。 猫崽子—向很乖，不会因为不喜欢就拒绝去做，但是还是能看出来。 直到上次的任务之前，每次去洗澡，他都会撒娇耍赖要跟他—起，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会握住他—根手指不松开。 想到这里，五条悟忽然意识到—— 自从那次的任务之后，他就没再跟五条久—起洗过澡了。 呼吸忽然沉重起来。 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 沉重到难以呼吸。 因为他不喜欢，五条久就会选择忍耐，因为感觉到他不喜欢, 所以连提都不会提。 五条悟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 五条久永远是顺着他的，永远是向着他的，他们最能明白彼此的情绪，所以永远不会逾越。 可是—— 他闭上眼。 明明，久也有不喜欢的事。 他不喜欢的事，五条久都有好好的去在意。 而久不喜欢的事, 他真的有认真去考虑吗？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把额头靠在五条久的额头上。 好烫。 他就是，撑着这样的身体，去给他做的礼物吗？ 小孩那么执着于和他“和好”，而他根本什么都没感觉到，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自顾自地疏远他、自顾自去搞什么实验——像个傻/逼。 真他/妈是个大傻/逼。 五条悟垂下眼，犬齿刺破舌尖，疼痛刺激神经。 血腥气弥漫，才感觉好受一点。 公寓的客厅，五条悟和夏油杰分坐在桌子两边，—个仰头靠在椅背上，—个抱着手臂低着头。 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夏油杰坐起来，手指敲在桌面上，神色严肃，“悟——” 五条悟拽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言不发地往头上—蒙。 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我不听”。 夏油杰的手攥成拳，有些恼火，低声道，“五条悟！” 没等他继续说，主卧的门开了，硝子从里面走出来。 五条悟噌地坐起来，扒掉蒙着的外套。 “硝子，怎么样？” “大部分是淤青和割伤，没有深的刀口，外伤我都处理了，右脚脚踝肿胀，可能是扭伤或者骨折……还是要去趟医院。”家入硝子摇摇头，“我的术式对他没有用。” 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可以用来治愈人体的伤口，但五条久并不能算完全的人类，身体组成更加偏向咒灵。 咒灵只要咒力就可以治愈伤口，五条久却根本不见好转，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的咒力—点点都没有了。 这怎么会。 五条久虽然不能自己产生咒力，但是以两人的任务量、夏油杰调伏的咒灵数量，猫崽子早就不会出现咒力不足的问题了。 怎么会忽然失去咒力？ 五条悟转头问夏油杰，“杰，这个月你喂过他了吗？” “月初就喂过了，而且开学之后也新调伏了不少咒灵。”夏油杰捏住鼻梁，长出一口气，“我刚才也试了—下再喂他—些，但是没有用。” 他问五条悟，“久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症状的？” 五条悟飞速回忆赤司对他说的话，“时间是……今天上午。” 今天，上午。 “……” 忽然，像是被什么劈中，五条悟的身体僵直。 那个时候——他去搞实验，把自己的咒力耗尽了。 【话说，你的咒力都耗尽了，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老子是天才，恢复得快，你管不着。】 所以，那时候。 不是因为他是天才。 而是五条久…… 随后，夏油杰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忍无可忍，直接—拳打了上去，“五条悟你混蛋！” - 五条悟没开无下限，也没有还手。 夏油杰打了他几拳，也觉得没趣，深吸一口气，冷脸收了手。 “总之，先送久去医院吧。” 好消息是，没有骨折，只是稍微严重了点的扭伤。 坏消息是，两天过去了——烧没有退，五条久也没有醒。 五条悟—动不动地在病床前坐了整整两天，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想也是，猫崽子缺乏咒力的表现—直是沉睡，现在咒力耗尽，又没有其他补充咒力的方式，会昏睡不醒也是肯定的。 这样下去，医院是不能呆了，只能先转到高专的加护病房。 夏油杰和五条悟从那天就开始冷战，两人各做各的事，谁也不搭理谁，见面连个眼神都欠奉给对方。 唯一的重合点，就是无论谁找到了线索，都会去实验室找硝子商量。 结果，硝子那里就成了信息传递+中转站。 “五条去找夜蛾老师了。”家入硝子—边写报告，—边和夏油杰说，“他想试试用咒骸的咒力输入方式唤醒久，但是没有成功。” 夏油杰：“哦。” “他之前还去找了那个叫‘坂井由理’的民俗学者，但是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夏油杰：“哦。” “他今天打算去浮世绘町问问妖怪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夏油杰：“哦。” 家入硝子：“……” 她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还要生他气到什么时候？” “五条已经连轴转三天了，你最起码也两天没睡觉了，你们怎么吵架我管不着。”硝子有些烦躁道，“但是，就算是为了久，你们也应该一起去想办法吧？” “我没有生他的气。”夏油杰整理着手上的资料，头也没抬的平静道，“该生他气的人是久。” 他把磕整齐定好的资料装进袋子，递给硝子，“这些是久生长周期和喂食量的数据，我这两天整理好的，如果悟来了就把这个给他。” 夏油杰站起来，顿了顿，解释道。 “悟他，大概率也不是在跟我生气。” “他最气的……应该是自己吧。” 浮世绘町。 高中部二年A班。 国文老师在讲台上讲解课文，“这篇北野夏希的‘爱’，讲的是有别于国人的爱情观，看似含蓄内敛，其实鼓励表达、对内心坦诚的……” 白天，人类版本的奴良陆生坐在教室里，听着听着，就开始跑神。 话说，五条悟找他到底什么事？ 那天夏油杰他们喝到一半，什么都没说就忽然走了，然后就完全失去了联系，再收到消息，已经是五天后的今天早上了。 五条悟—大早给他打电话——或者，应该说，凌晨四点。 说今天要过来，有点事问他，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没说什么时候来，也没说在哪见，更没说要问什么。 只留下—个四点的凌晨、—脸懵逼的奴良陆生。 真糟糕啊，这家伙的性格。 也不知道久是怎么和他和睦相处这么长时间的…… 他正想着，窗外忽然闪出一张熟悉的脸。 五条悟唰一声拉开窗户，趴在窗沿，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 “嗨，奴良。” “哦。”奴良陆生下意识挥了挥手，“嗨，五条……五条？？？” 他的动作顿住。 —片诡异的寂静，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的身上。 等等—— 奴良陆生的脸色慢慢变绿。 这里是五楼啊！？ 显然，五条悟非常清楚。 五条少爷拉住他的胳膊，往后一仰，嗖—下把人从窗户拽了出去。 然后还不忘把窗户关上。 关窗户之前，还冲讲台上的国文老师挥了挥手，轻快道。 “人我先借走了——拜拜咯！” 奴良陆生：！！？？ 人类版本的滑头鬼，完全搞不过人类版本的五条悟。 怎么回事，同样是人类，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五条悟完全没有过问他的意见，拎着奴良陆生几次瞬移，径直走进—家M记，不顾旁边第—次经历瞬移晕车干呕的半妖，自顾自点起餐来。 “双层汉堡四个，可乐两杯，三份薯条，谢谢~” 奴良陆生好不容易从“晕车”里缓过神来，抬头看到汉堡，感觉自己又要吐了。 他捂住嘴，“我吃过早饭了——” “啊？”五条悟莫名其妙，“我就没给你买啊。” 奴良陆生：“……” 奴良陆生：“你只早餐就吃这么多吗……” “不是哦。”五条悟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剥开包装纸，“这是这三天的第一顿啊。” 三天？什么意思？ 奴良陆生还没再说话，五条悟就抢先开口，拖长声道，“现在——从头到尾详细的给我讲一遍。” “你和久在半妖之里见面的全过程。”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这章写到久醒，不过确实写不完了……下章下章，下章就让五条少爷给我哭！ 第63章 共生关系（9） 五年前, 失去“畏”的奴良陆生，在半妖之里遇到了猫崽子，那时候五条久也是咒力缺乏的状态。 他会出现在那里, 一定是和那个地方存在某种联系。 奴良陆生敏感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等等, 你问这个干什么, 久怎么了？” “没什么。”五条少爷虽然脸皮厚, 但也不可能好意思把自己做的那点破事到处乱说，只含糊地敷衍过去，“废话少说……算了，你就说这个‘半妖之里’在哪吧！我自己去看。” 对面的人坐直身体，眼神变了。 “虽然没有喝妖铭酒，但是我一直把久当做奴良组的一员。”奴良陆生认真道，“还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奴良组三代目的身份，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我的同伴。” 气氛忽然严肃起来。 五条悟顿了顿，没说话。 ……是这样吗。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他, 走神的想。 原来，久的世界里—— 早就不是只有他存在了。 忽然，一个念头击中了他。 是选择啊。 虽然有很多选择, 但是。 五条久仍然, 选择把他当做自己的全世界。 猫崽子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一直、一直。 在等着他回头。 回头看他一眼。 五条少爷面无表情，蜷起手指，又松开。 自尊也好，面子也罢。 都他妈算是什么狗屁啊。 “好吧。”五条悟喝了口可乐，移开视线, “事情是这样的。” 听五条悟讲完全过程，奴良陆生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我只知道，我遇到久的那片湖，能够让人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五条悟，“想见的人？” “是的。”他肯定道，“我刚到那里的时候，基本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恍惚的时候，看到了我的父亲和母亲。” “所以后来我了解过，那片湖是结界的中心点，只要站在那棵树下，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他顿了顿，继续道，“无论生死。” 奴良陆生摇摇头，“但是，关于久为什么会出现在半妖之里，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了。” 五条悟问，“带我去一趟？” “你没办法进去的。”他无奈道，“在半妖之里诞生的半妖都有特殊的‘信物’，没有信物的话，谁也进不去。” “信物？”五条悟脱口而出，“你见过吗？长什么样？伪造一个？” 奴良陆生：“……” 思路清奇。 这年头的人类怎么了，为什么比妖怪还缺乏作为人的道德和常识？？ “伪造不了。”他无语道，“是由个体的‘畏’凝结成的晶体，每个人都不一样。” “具体的我回去帮你再问一下，不过，你说的情况……我觉得，倒是和我听说过的另外一个传言很像，你要不要试试？” 五条悟：“什么？” 奴良陆生：“双生子的诅咒。” 双子是不祥的象征。 双生的孩子，彼此之间能够感应对方的情绪、共享对方的力量、分享对方的视野。 以及，分担死亡。 只要双子里的一个还活着…… “我看看。”他翻了翻手机，“一开始是网络上的都市传说，但是传播的范围广了之后，就会产生‘畏’，从而得到改变现实的力量，” “找到了！” 奴良陆生站起来，把屏幕举到五条悟的面前。 五条悟念出声，“满月之时，与君共眠，唇齿相……接？？” 奴良陆生：“……呃。” 他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这个……抱歉，我也忘了最后是这样的，我先回去帮你问半妖之里的——” 五条悟忽然站起来，打断他。 “今天是几号？” 奴良陆生：“五月二十五？” “不。”五条悟冷静道，“我是问，旧历*几号？” 奴良陆生翻开手机，“呃，四月十五……” 旧历十五，月满转缺。 今晚，就是满月之时。 “好的。”五条悟端起餐盘，转身离开，故作冷静道，“我回去试试。” 说完，非常潇洒的转身离开。 干脆利落、果断决绝。 充满了大人的游刃有余，非常酷炫，非常帅气。 一点也不僵硬。 一点也不紧张。 ……不过。 奴良陆生：“……” 哥，你知道自己同手同脚了吗？？ - 亲吻。 虽然五条少爷天下第一无敌又很帅，但是，有件事必须承认。 他的初吻还在。 就，怪纯情的。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谈完话，惯例去五条久的那里查房，记录他的生命体征。 走到房间门口，余光瞥见拉着窗帘关着灯，点起点点烛光。 哦，是蜡烛。 她淡定地想。 嗯—— 她瞳孔一缩。 蜡烛？？？ 家入硝子迅速后退回去，推开病房的门。 五条悟顶着一身的彩带，正踩着床往窗户上贴花边。 视线相接，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五条悟：诶？ 家入硝子：……诶毛线啊你诶！？！ 拥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同窗是什么体验？ 硝子：谢邀，每天都想打人，惊吓大于惊喜。 五条悟嘟嘟囔囔，“我只是想布置点气氛出来嘛……” “气氛你个大头鬼啊，病房要什么气氛，而且你准备这些是想干什么？？” 家入硝子往后一指，后面一地的玫瑰花、彩带、蜡烛和……铁皮。 为什么，还有铁皮！？ 要铁皮来干什么！？ 五条悟视线游移，“没……没什么啊。” “就……就是玩一下。” 信他个大头鬼。 随便破坏病房陈设的五条少爷被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地赶出了房间，同时扔出去的还有他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品。 家入硝子站在病房门口，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 “久这边是我负责，想进来跟我打报告，未经允许禁止出入。” 她嫌弃地点起一根烟，“如果真的闲着没事，就滚回宿舍睡觉。” 她耸耸肩。 “反正，你和夏油没一个人用那张床。” 五条悟怔了一下，“硝子……” 家入硝子：“别误会，我只是受不了——” “硝子。”五条悟认真地打断她。 “病房不能抽烟。” 家入硝子：“……” 她面无表情地把烟掐灭。 “滚，就现在！” 家入硝子并不觉得自己能拦住五条悟。 所以她立刻打电话通知了夏油杰。 家入硝子：“五条要把病房布置成泰坦尼克号。” 夏油杰：“……哈？？” 于是，当五条少爷扛着第二波的软装绕过硝子的看守，试图从窗户进入的时候，窗户噌一声——自己打开了。 五条悟一个没扶住，差点摔下去，还是用无下限才稳住。 窗户后面，夏油杰两手抱胸，摆出一张臭脸，一字一顿道。 “您、有、事、吗？” 五条悟：“……” 他们俩已经好几天没讲话了。 说不清是谁在生谁的气，还是都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心情烦闷，实在顾不上这些有的没的。 总而言之，忽然这么一搭腔，居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五条悟啧一声，“要你管。” 夏油杰冷笑，“不管你你能上天。” 五条悟：“上天怎么了？视野大攻击范围广，有的人想上天还上不去呢！” 夏油杰：“爱怎么上怎么上，等你摔下来别找我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杰是爱哭鬼，略略略。” “悟。”夏油杰忽然道，“如果久醒不过来——” “不可能。”五条悟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杰，追到地狱，我也会把久找回来。” 夏油杰抬起头，视线相接。 五条悟直迎着他的视线。 这几天沉重的气氛，好像忽然就轻松了一点。 “哦。”夏油杰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那个，泰坦尼克号。” “一个人装不好吧。” 家入硝子本来是叫夏油杰来帮忙拦住五条悟，结果一个没留神，这两个人一起搞起来了！ 她站在病房门口，嘴角抽搐，思考自己是装作不认识还是装作不认识还是装作不认识。 五条悟没给她思考的时间。 “硝子！” 五条少爷直接关上门，把人拉进门里。 “来来来，帮个忙！” 家入硝子：……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她怀疑人生，“这样会被辅助监督骂的吧？” 擅自改造高专的病房，还改的这么离谱。 家入硝子看着墙上挂的北欧风格水手游泳圈，无语凝噎。 ……你别说。 五条悟的审美，居然还真的有点好看。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道。 “那就等他发现再说！” 五条悟不止带了装饰品过来。 “好怀念啊。”夏油杰拎起那个陈旧的五十音发声器，“这是久还不会说话那时候用的吧。” 他的目光谴责的投向五条悟，“为了纠正他说脏话真是费了好大劲……” “脏话是人类语言艺术的巅峰。”五条少爷一本正经，“你不知道有些人学一门外语，首先学的就是脏话吗？” 家入硝子：“？？为什么？” 五条悟摊开手，“不然，大街上有人骂你你都听不懂啊！” 夏油杰&家入硝子：“……” 什么歪理啊。 家入硝子默默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辛苦你了。 久跟着这家伙还没有长歪，真是太不容易了。 夏油杰：摊手.jpg 五条悟把小毯子折起来，放在床边，又去安置其他的小物件，家入硝子的视线落在一个半透明的袋子上，“这是什——” “我的。”五条悟抢过来，藏在身后，“这是我的。” 家入硝子：“……哦。” 至于吗。 吃过晚饭，五条悟就把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赶出去，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月亮升起来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白色浅纱的窗帘被风吹起，银辉洒在窗台，像闪光的亮片。 房间里安静下来。 五条悟破天荒的有点紧张。 ——不可能。 五条少爷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担心区区的初吻。 气氛已经准备到位，冷冰冰的病房太吓人，所以还给久准备了他熟悉的东西，摆件都是从家里带过来，铺的毯子是他最喜欢的小鸡图案，只要等他醒过来，房间里都是熟悉的气味。 准备做了百分百。 五条悟掏出那袋糊成一团的饼干，放在床头。 一切都已经就位。 时钟敲到十二点，水晶棺的盖子被打开，长发公主自己爬出了城堡，王子见到睡美人，越过开满蔷薇的荆棘丛——即将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吻。 这个字绕在他的喉咙，像祭典上的苹果糖，又粘又甜。 魔法时刻到。 五条少爷站起来，俯身轻轻的、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十分钟过去。 三十分钟过去。 一个小时。 床上的小孩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有尚未愈合的那些伤痕，像刀子，一刀一刀刺进心脏，明晃晃的刺眼。 五条悟心沉下来。 没有。 久还是没有醒。 - 空气安静的怕。 五条悟低下头，闭上眼。 其实，他知道的。 他早就该习惯了。 这五天里，他不知道多少次尝到这种挫败感，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好像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好像他什么都做不到。 好像他什么都挽回不了。 额头抵在冰冷的床沿，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安静到就连床上人的呼吸，都好像要消失不见。 死。 这个字再次闪进他的脑海。 呼吸加速，手心出汗。 他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如果久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如果久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如果…… 从出事开始，五条悟一直强迫自己冷静的、积极的去面对。 可是这一刻，就像高大的洪堤上钻出小小的蚁穴，负面情绪潮水般涌来，崩坏决堤。 为什么。 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吗。 是久生他的气了吗。 那他道歉好不好？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五条悟攥住病床的栏杆，钢铁如豆腐般轻易破碎变形，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渗出，他置若罔闻，好像疼痛才能让他清醒。 他低下头，垂下的白发遮住脸，也遮住表情。 如果他认错就能让事情变好，他宁愿道歉一千遍、一万遍。 只要久能醒过来。 只要久能回来。 可是。 五条悟自暴自弃地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余光扫过床头的那包饼干。 其实，他几乎不能理解，小孩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包饼干。 就算不舒服也要做，就算跳进河里也要拿回来。 他不能明白，但是，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一件事。 他明不明白，理不理解，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久想做什么。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迫切的想知道——五条久到底想做什么。 泡了水又捞出来，放了好几天，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还散发着不妙的气味。 五条悟一手把饼干捞过来，沉默的、郑重的，一点一点把外包装拆开。 然后，一口一口，认真的咽进喉咙里。 他想好好的，去接受这份被他忽视过的心意。 忽然，他咬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猝不及防的咳了两下，五条悟一手捂着脖子，呸呸两声把那东西吐在手掌上。 他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顺下气来，才张开手掌。 在他的掌心，是一块皱巴巴的厨房锡纸，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五条悟放下水杯把锡纸拨开，里面是一个晶莹的、四角星形状的晶体，还有，一张纸条。 晶体。 “……” 忽然想到了什么，五条悟的心脏一跳。 他飞快把纸条展开，因为锡纸的关系，纸条上的字没有被水糊掉，清晰的能看出是五条久的笔迹。 【给悟，不要生气】 五条悟翻开纸的背面，上面写着。 【拿着这个，去半妖之里】 ——咯噔。 五条久想给他的……不是饼干。 或者说，不止是饼干。 五月初夏，五条悟浑身发冷，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 一个月前，因为妖怪的事吃醋的那个夜晚。 【看不到我的话，悟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可能会更生气吧。】 【那，看到我，会消气吗？】 【也不会。】 小孩揽着他的脖子，可怜兮兮地问。 ——那，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 半妖之里，能让人见到想见之人的湖。 既看得到，又看不到。 五条悟弓起身体，用力抓住头发。 这是，小孩好好思考过，然后给出的答案。 所以，他才这么执着于这袋饼干。 所以，他才一定要拿到这袋饼干。 那个漆黑的夜晚，五条久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自行车道上，不知所措。 他摸索着走下斜坡，冰冷的河水打湿身体，一点点吞噬掉仅剩的温度和理智。 最后的，最后意识残存的时刻。 他在想。 ——我要回去。 因为。 【看不到我的话，悟会更生气的呀】 窗户没有关，涌起的风吹过，脸上凉凉的。 回过神来，几滴水珠打湿了手上的纸片。 顾不上眼前的模糊，五条悟捏住手里的晶体，忽然——忽然想到一件事。 信物是由个体的畏凝结的晶体。 那这个……这个是。 这是属于五条久的力量！ 五条悟噌一声站起来，一手把晶体扔进嘴里，用牙碾碎，俯下身。 唇齿相接。 那是一个轻柔又不容反驳的吻。 舌尖的味道甜甜的，像棉花糖。 五条悟两手撑在小孩两边，直勾勾、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拉的无限长，空气中失去了任何一点的声音。 半晌，五条久的睫毛动了动。 小孩艰难地撑开眼皮，声音干涩。 “悟……” 五条悟托着小孩的后背，猛地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手指的关节用力到泛白，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肩膀上一片温热的潮湿。 五条久几乎动弹不得，但还是缓缓的、用尽全力抬起一只手。 力道轻的像空气一样，抚了抚他的后背。 “不，哭。” 月色正好，夜风温柔。 安静的空气插入断续的虫鸣，还有树叶伴着晚风，摩挲的细响。 “……屁。” 过了很久，五条悟才抬起头，沙哑道，“老子没哭。” “你闭嘴。” 初夏过去。 夏天，终于要来了。 第64章 共生关系（10） 五条悟不记得自己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 反正，确认小孩醒过来的那一刻，连日的疲倦就一起涌上来。 怀里甜甜的气味比任何时候都令人安心, 他忍不住更加用力，像要把用身体的触觉来确认真实。 太好了。太好了。 不是梦。 清晨, 惯例查房的辅助监督拿着钥匙, 打开病房的门—— 辅助监督：“……” 这装修怎么回事？？？ 而且, 怎么还多一个人！？ 关于他们擅自改造高专病房的这件事，最后还是暴露了。 辅助监督气冲冲地把床上的五条悟叫起来，然后把擅闯病房的五条少爷扔去了夜蛾正道那里，在夜蛾绝对会好好“教育”他的保证中满意离开。 夜蛾正道把辅助监督送走，关上门，回头看了还在打瞌睡的五条悟一眼。 “久醒了？” 如果不是五条久醒了，五条悟不可能有这个犯困的美国时间。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嗯。” 然后，头顶“砰”一声降下正义的铁拳。 猝不及防的五条少爷：“……喂！” 夜蛾正道收回手, 严厉道，“改造病房，肯定是你提的吧, 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五条悟揉着脑门, 嘟囔着反驳道，“那不是——” “下次。”夜蛾正道打断他，顿了一下，“记得先打报告。” 五条悟：“……哦。” 夜蛾正道扔给他什么东西，五条悟下意识接住，张开手一看, 是个手机。 夜蛾正道：“去告诉杰和硝子吧。” “让他们也好好睡一觉。” 五条久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模糊之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烧已经退了，但是伤口没有好转，而且你不是说他醒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没醒？？” “我怎么知道！他真的醒了，那天晚上，我发誓！” “悟，你该不会是做梦……” “我没有！” 喉咙好干。 猫崽子用力的睁开眼。 “水……” 明明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三人却不约而同的一起转过头——然后手忙脚乱同时行动。 “水、水！给他倒水！” “杯子，杯子给我。” “热水还有吗？” 五条久觉得身上哪里都好疼，也没有力气，但是看着端着杯子撞到一起的两个人，嘴角却又忍不住勾起来了。 他的身体不太动的了，但还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小声道，“慢……点。” 再次睡了一整天之后，猫崽子就基本可以正常活动了，除了咒力没有恢复，以及因为咒力缺乏，所以伤口也好的很慢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异样。 也不能算完全正常，因为脚扭了，所以只能正常的一蹦一蹦。 放没有咒力的猫崽子一个人在公寓或者去上学，五条悟都是不可能放心的，况且，五条久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干脆就还让他住在高专病房，自己搬到了高专宿舍里。 虽然但是，他除了出任务就是在病房泡着，与其说是搬到了宿舍，不如说是搬到了病房里。 家入硝子对于每次去查房都能看见两人黏黏糊糊这件事很在意。 非常，在意。 很碍眼，影响工作心情，谢谢。 家入硝子打开病房的门，入眼就是五条悟拿着本书半躺在床上，五条久套着明显不是他的宽大衬衫，蜷在五条少爷身边，靠着他胸口、攥着他的一根手指睡觉的场景。 应该还没睡熟，尾巴时不时还甩两下。 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引起五条悟的注意，他投去视线，合上书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然后，家入硝子感觉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 -别说话，久刚睡着。 家入硝子：“……” 她抬头看了看两人之间几步的距离，低头看了看手机，抽抽嘴角。 不愧是你，五条悟。 脱裤子放屁第一人。 没救了这家伙。 这就是传说中的猫奴吗？ 她无语地抬起手，把手里的东西朝着五条悟扔过去。 然后，不出意料的被无下限停在半空中。 五条少爷抬手把那东西拿下来。 是管药膏。 手机震动。 是来自硝子的短信。 -那我走了，你自己给他抹药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之后夏油杰虽然有给他再喂咒力，但是收效甚微，猫崽子身上的伤一直不好，硝子和负责医疗这方面的辅助监督就从医院找了点药，试试看能不能有用。 五条悟捋了捋猫崽的尾巴毛，再次把书拿起来。 嘛，等他睡醒再说吧。 说是要等猫睡醒，结果等着等着，五条悟自己也睡着了。 呆在五条久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困的格外的快。 就好像身体先大脑一步明白，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可以休息的角落一样。 夕阳西下的时候，是五条久先醒来的。 猫崽子的耳朵抖了抖，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想蹬一蹬蜷久了的腿，结果扭伤的脚腕直接撞在床边的栏杆上。 ——好痛。 五条久立刻泪眼汪汪，声音从齿缝间漏出来。 “呜……” 五条悟的睫毛抖了抖，立刻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小孩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条件反射一样坐起来，一只手搭在他的头顶，揉捏耳朵根安抚。 五条久甩着尾巴抱住他的腰，两腿分开坐在他身前，蹭吧蹭吧一路蹭到上面，胳膊揽住他脖子。 尾巴毛搔着皮肤，痒痒的，猫崽子没力气，几乎是贴着他往上蹭，完美照顾到了途径的每一个地点。 五条悟呼吸一窒。 他强行忍下这股冲动，揉揉猫崽埋在自己脖颈的脑袋。 “把衣服掀起来，给你抹药。” 在家入硝子说让他自己抹的时候，五条悟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 五条久在家有后面开洞的内/裤和睡衣，方便他把尾巴伸出来。 但是之前五条久昏睡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都积攒了不少任务，久醒过来的这几天，两人为了清任务到处跑，还要抽时间陪他，时间非常紧张。 所以，非常正常的，五条悟搬家的时候，就只拿了平时穿的那种。 所以，现在。 五条久除了一件五条悟的衬衫，什么都没穿。 一件，都没有。 刚才撞到脚的余韵还在，猫崽子的眼睛湿漉漉的，但还是听话的退了一步，两腿分开趴坐在床上，衬衫的袖子太长，盖住手还出来一截，他隔着袖子乖乖巧巧地撩起衬衫的前摆。 可能是有点冷。 尾巴一个转弯，尾巴尖的毛圈在露出的肚皮前面。 五条悟的喉结上下滚动。 一时间呆着没动。 五条久歪过头，“悟？” 五条悟：“……” 淦，早知道那时候让硝子抹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发发看……行不行 第65章 共生关系（11）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但是没路回头。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五条悟从药管挤出软膏。 指尖沾着软膏滑过细白的皮肤，凉凉的，有点痒。 五条悟的手很宽, 指间是训练磨出的薄茧，药膏又凉又滑, 手掌却发热, 有些粗糙的触感擦过皮肤, 让人头皮发麻。 腰发酸，腿发软。 猫崽子忍不住哼了一声，掀着衣服的手抖了抖。 连着声音都抖了。 “悟……好了吗？” 不好。 好是不可能好的，不仅不好，还要更多。 五条悟的眼神变得深沉，手掌若有似无地贴紧少年的小腹，软膏被搓开，凉意的范围扩大开，却抵不过掌心的火热。 五条久感觉很奇怪。 像有一把火烧着喉咙，迫切的想要贴贴, 想要和身前的人有更多的肢体接触，想要…… 想要什么？ 猫崽子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他想要眼前的这个人。 想要五条悟。 他的饲主。 “悟……” 五条久咕哝出声, 又软又粘, 像在撒娇。 他主动把身体往五条悟的手上蹭过去，发出难耐地“呜呜”声，双手可怜巴巴地圈上五条悟的脖子。 “要、抱抱。” “……” ——不对。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头脑一冷。 这不对。 和妖怪们一起喝酒的那天晚上，奴良陆生问过他一个问题。 “说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久。” “怎么可能——！”五条悟当时那么回答他。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使人信服。 奴良陆生端起酒杯，缀了一口, “喜欢的话，直接说不就行了？难道你还担心被拒绝？” 五条悟：“放屁。” “那不就得了。”奴良陆生耸肩，“只要你说，久肯定不会拒绝的吧。”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对了。 他说。 “这种小事老子当然知道——但是。” “就是因为知道只要说了，他绝对不会拒绝，所以才绝对不要。” 五条久最喜欢的人是自己。 无论自己说什么，五条久都一定会照做。 这点自觉，五条悟还是有的。 但是，五条久的喜欢，不过是贴贴抱抱举高高而已。 是谁都可以。 可以有很多人。 像是听到什么咒语，五条悟忽然之间就清醒了。 他推开自己蹭上来的猫崽子，向后一退，强迫自己冷静。 “我去上厕所。” 然后，落荒而逃一样，顶着红透的耳根，跑到厕所里唰一声关上了门。 - 五条悟打开洗脸池的水龙头，听着哗哗的声音，两手扶在池边。 低头瞥了一眼身下的鼓起。 沉思。 啊，好逊。 超——逊。 五条少爷并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古董，规则什么都是狗屁，他并不在意是先告白还是先上床，先做/爱还是先结婚。 但是，有件事他很在意。 五条久对他，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感情。 很显然，不可能。 一个诞生刚刚五年的小孩子，就算身体再成熟，怎么可能分得清亲情和爱情？ 他可能连自己的欲/望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吧。 五条悟在卫生间冷静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等到那股冲动退去。 他欲盖弥彰地洗了个头，往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才打开门走出去。 “久——” 视野里没有人。 五条悟的眼皮一跳，注意力立刻放到更宽的地方，六眼的信息传输更多的被利用起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躲起来的猫崽子。 他径直走向角落的衣柜——唰地拉开衣柜的门。 衣柜有两层，五条久躲在上面的那一层，用层层衣服把自己包成一个球，一动不动。 “下来。”五条悟沉声道，“你干什么，脚不疼了？” 这么高，也不知道他怎么上去的，本来就一直不好，明天更肿了怎么办？ 五条悟有点烦躁。 那团包裹抖了抖。 半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尾巴尖。 “对不起……我现在感觉不到悟的想法。” “但是。”小孩闷闷道，“悟好像讨厌我了。” 五条悟一怔。 咒力不足导致两人的情绪感应中断，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没有想到，这会让小孩感到这么不安。 但是，没有了那层玄妙的交流方式——只能，终于，回归最基本的语言。 像是长久的情绪找到一个发泄口，小孩子终于找到了和家长抱怨的机会，五条久绵绵不绝的嘟囔起来。 “我不知道悟想要什么，但是我想要和悟贴贴，也想要悟开心。” “从前只要和悟贴贴，悟就会开心，但是之后就不一样了。” 猫耳朵沮丧的垂下来，“悟想要的好像不是贴贴，可是我喜欢和悟贴贴，但是我不知道悟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总是惹悟生气。” 五条久小声嘟囔。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悟肯定，是讨厌我了。” 小孩的眼圈都发红了，低头抱着自己的样子可怜极了。 五条悟一噎，想要解释，但张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声音像被堵在嗓子里，心里七上八下乱七八糟。 但是，五条久并没有埋怨他的意思。 猫崽子往角落缩的更紧，伸出一根手指，郁闷地在柜子上画圈圈。 在五条悟开口之前，抢先道。 “但是，就算悟讨厌我——” 他小声、小声道。 “我还是，最喜欢悟了。” “一直，最喜欢。” 五条悟僵在原地。 因为太用力，握住的衣柜把手，咔一声产生裂痕。 他一直退让，是因为，他觉得五条久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自己的退让是在为他考虑，是伟大的牺牲。 但是，现在。 他觉得，什么都不懂的，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 猫崽子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湿漉漉的蓝眼睛小心的看着他，像被抛弃在角落的猫玩偶。 但是，那双眼睛里的真诚和期盼。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变过。 五条悟意识到什么，喉结滚动。 五条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一直，都知道。 “所以……” 猫崽子的语气软软的，带着请求的诚恳。 “可以教我吗？让悟开心的方法。” “我不想，让悟讨厌我。” 眼底掀起暴风骤雨，像是被定住身形，五条悟没有动，但是，呼吸却控制不住急促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 【因为我最喜欢悟了啊】 这句话，五条悟听过很多次。 他从来没有当过真，因为小孩除了他还喜欢其他东西，因为小孩喜欢他的理由显得那么的“不合常理”。 但是。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啊。 因为什么而喜欢一个人。 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还喜欢其他人、其他东西。 这些向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简单的一件事—— 五条悟一言不发，忽然掀起小孩裹着自己的衣物，然后不容拒绝的把人从衣柜里抱出来，三两步扔到床上。 为了避开伤处，轻轻握住脚踝，把他的一条腿抬起来。 五条久想爬起来，但腿被抬高，只能紧张的拉住五条悟的肩膀，身体对折，像一张靠五条悟撑着的弓。 五条悟把抬高的腿放在自己肩膀上，自己挤进他两腿之间，一手揽住他的后背保持平衡。 那双冰蓝的眼睛，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漫不经心，却像是要把他吞吃进去。 “你问，我可不可以教你？” “我的回答是——” 五条悟说。 “可以哦。” 忽然，他反手抓住五条久的尾巴根。 猫崽子触电一样一抖，身体僵直。 五条悟把脸凑到他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 轻飘飘地问，“久喜欢我？” 如果是平常，五条久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肯定的答案。 但是这一刻，五条悟的眼底，好像带着平常没有的什么东西。 晦暗不明的，平静湖面下的暗涌。 他愣了一秒，点点头，“喜欢……” 五条悟又靠近了一些，步步紧逼，“最喜欢？” 五条久下意识减轻了呼吸，“最……喜欢。” 五条少爷勾起嘴角，握住他尾巴的那只手往重重一圈，往后一撸，仿佛电流从尾根顺着脊椎一路窜上脑干。 猫崽子只感觉一股强烈的快感，尾巴蜷起，耳尖直立。 某个地方，涌起一股热流。 他忍不住呜咽一声。 “悟……” 五条悟充耳不闻，握住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身前。 让他感受自己的变化。 “有件事。”五条悟凑到久的耳边，热气喷吐，仿佛诱惑天使堕落的撒旦，“我还没教过你。” “一件，只能跟自己最喜欢的人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过审，我好努力了，烟 第66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 五条久感觉晕乎乎的。 五条悟的手像是有魔法, 触碰到哪里就点起火焰，从尾巴撸到耳朵尖，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轻的吻。 他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的那个吻。 但是这一个, 从开始到结束都像要刻入他的脑海里。 五条悟履行了他的承诺。 真的像在教学一样，每一步都低声在他耳边同步。 说不上来是舒服还是难受, 只知道身体好热, 指尖颤抖。 然后, 大脑一片空白。 好困…… 猫崽子眨眨眼，涌上一股无法抵抗的疲倦。 身形摇晃，倒下去之前，他伸手去拉五条悟的手指。 “悟……”五条久闭上眼，“别走。” 五条悟放出要教人的豪言壮语，结果刚帮他弄出来，就眼睁睁看着猫崽子一个倒头直接睡了过去。 五条悟：“……” 他故作冷静地腾出能动的那只手，抽出纸巾处理完案发现场，把猫崽子安置到床上躺好，被他抓着的那只手放在床上, 自己蹲在床边。 深吸一口气—— 然后，一头埋进床单里。 心跳加速八十迈跳的像节假日的跳楼机头脑发热脸发烫。 他刚才说什么？？什么？？？ 教什么？？？ 他自己也他妈是个处—— 处、处男啊。 五条少爷冷静了十五分钟，大脑仍然像是一锅浆糊, 咕嘟咕嘟冒着泡, 天才的完美头脑和理智飘到九霄云外，没十头牛根本就拉不回来。 一百头也没用。 熔断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 五条悟默默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喂，杰。”他故作冷静的小声道，“你还记得哪家出租的少女漫最多吗，帮我租十套不同类型的，还有你那所有的杂志资料和光盘。” “我全都要——”五条悟一句一顿, “现在，立刻，马上！” - 六本木的地下酒吧，脱衣舞女郎正在卖力工作。 私密的包间中，真皮座椅上坐着一个穿着昂贵西装、梳着七三分发型的男人。 如果术师在场，就能看到他头顶诡异的缝合线痕迹。 “猫变成人？还用了无下限的术式？”那男人挑起眉，“但你并不是术师吧，你要怎么保证自己说的话是可信的呢？” “我、我……”神原真由嗫嚅道，“我和弟弟，其实，是阴阳师出身。” 她再度抬起头，露出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五芒星的图案。 像是担心对方不相信，她急切道。 “我们是双子，可以查阅对方的记忆，我、我见过！我真的见过！他和你让我观察的那个人，所用的力量一模一样！” “哦？”男人转着手里的杯子，好像在思考什么。 半晌，把杯子放在桌上。 “行，三天之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 她慌忙的拽住对方，“那我弟弟的医药费……” 男人的目光沉下来，两根手指捏住被她抓住的衣服，像扔垃圾一样，往下拂了拂，脱开她的手，半笑不笑道。 “当然……我会负责的。” “放心，事成之后，还有另外的报酬。” “不要着急，时间还很长。” 男人擦了擦并没有弄脏的衣服，好像要擦去什么污渍，意味深长道。 “不管是我的，还是你的。” - 五条久睡了多久，五条悟就在床边蹲了多久。 蹲到腿麻，脑子还胡思乱想停不下来。 他们这算是确定关系了吗？ 等等，猫崽子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下一步该干什么？ 牵手、亲吻、约会？？ 在五条悟脑补到双双白头（？）领养一窝小波斯猫当崽崽之前，猫崽子终于睡醒了。 五条久揉揉眼睛，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床边五条悟的脸。 猫崽子睁大眼，然后，开心地晃起尾巴，坐起来朝他扑过去。 “悟——还在！” 五条悟向后仰，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把接住扑过来的猫崽子，又被晃来晃去的大尾巴扑了一脸。 呸、呸。 一嘴毛。 他不爽的拍了拍小孩的屁股。 “着什么急。” 随后，他咳咳两声，移开视线，极力抑制自己想要勾起的嘴角。 “有这么高兴吗？” 五条久用力地点头，“嗯！” “因为。”小孩认真道，“不用担心，悟会走了。” 五条悟沉默，按住他的后背，强行把人按进怀里。 “……笨蛋么，你。” 五条久眨眨眼，“悟，晚上想吃鸡蛋拌饭。” “好好好——” 五条悟用手撑着地面，试图抱着小孩站——站不起来。 五条悟强行淡定地坐回去：“……等、再等等。” 妈的。 腿麻了。 五条悟的心情愉快了整整一天一夜，走在路上都哼小曲，直到第二天出任务，和顶着黑眼圈的夏油杰汇合。 五条悟：？ 他疑惑道，“杰，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昨天没睡好吗？” 夏油杰：“……”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要出手打人，咬牙道，“你不记得，自己昨天跟我说了什么吗……” 五条悟：“……哦。” 他昨天，好像，是让杰帮他租少女漫画来着。 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失眠的事啊？ 夏油杰：“……昨天接你电话的时候，我在家。” “餐桌上。”他面无表情，“在吃饭。” 和家长在餐桌上吃饭，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传出让他把所有“杂志资料光盘”全都整理好打包送过去的声音——结果，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是所有资料都他妈被没收了。 然后还收获了长达两个小时持续到深夜的思想教育碎碎念。 念得他晚上做梦都是在吃草。 五条悟睁大眼，“全都没了？？” 夏油杰：“……你是不是应该问一下我有没有事。” 同学情？就离谱。 他郁闷地挠挠头发，“话说，你昨天到底忽然抽什么风啊？” 五条悟磨磨唧唧，手插着兜用脚在地上画圈，抓抓头发，一副超想炫耀但是又不想显得太迫切、希望对方来追问然后自己若无其事说出口的表情。 “也——” 夏油杰：噫。 这什么表情。 好恶心。 “算了。”夏油杰果断地打断他，“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五条悟：“……”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久不是人啊（沉思 我不知道该咋定义成年 第67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2） 五条悟默了两秒, 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想知道？” 夏油杰：“真的不想，谢谢。” 他不等搭档，自己往外走, “反正你笑的这么恶心，肯定不会是什么让我高兴的事吧？” 五条悟思考了两秒：“……确实。” 他回想起五条久上学第一天的那个下午, 他问杰有没有想过久长大的样子, 夏油杰的反应。 【不知道久以后会不会带小女朋友回来……如果有的话。】 黑发的青年两手后撑, 忽然神色一转，微笑中透露着一丝危险。 【我一定要好好和那个人‘交流交流’。】 啊，超平静的在说出恐怖的发言啊。 五条悟放空地想。 “所以。”夏油杰并没有察觉到五条的心理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想知道了——反正，你无非就是心血来潮看上了谁的□□，然后凭着本能的冲动干了什么，事后又觉得不对马后炮的在找补吧？” 五条悟：“……” 五条悟：“诶？？” 他这次是真的睁大了眼，“杰……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夏油杰欲言又止，此时此刻真的很想点起一根烟, “你以为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不过，你要小心哦。”他忽然转头，语气阴森地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东西——比首先建立在□□上的恋爱关系, 更加不稳定的了。” 五条悟：！！？？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夏油杰耸耸肩，“你难道没听说过吗，这种事很多的吧？” 夏油杰：“从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偶然间谈了恋爱，从此就开始产生纠纷, 最后分手反而老死不相往来。” 五条悟：“……” 夏油杰：“还有那种，根本就没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感情，稀里糊涂就上了床，其实两人的想法根本就不一样，激情过去只剩一地鸡毛。” 五条悟：“…………” 夏油杰：“而且，这种时候，如果有一方脑补过度，告白牵手约会其他程序什么都没做，直接就想到结婚生孩子，那就更可怕了——非常可能，另一半多半还以为只是‘炮友’，这种类型，最后搞出人命都不是不可能。” 五条悟：“………………” 噗噗噗，膝盖三连中。 五条少爷虽然自认为天下第一，但有件事，他不得不承认。 在学校，还是杰要更受欢迎。 而他的朋友，很少。 或者，不如说几乎没有。 虽然五条悟并不在意这一点，甚至觉得和那些叽叽歪歪的家伙做朋友烦人又浪费时间，不如回家抱着五条久看两部电影。 但是，这也导致，这方面的经验，不管是自己还是从朋友那里听说。 五条悟≈0 五条悟：瞳孔地震.jpg 糟糕，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嘛。”夏油杰转头看他，“虽然我不想知道，不过你如果想告诉我，我倒是也无所谓。” “所以，你到底是看上谁家的小姑娘了？” 五条悟吹起口哨，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心虚道。 “……没、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危 第68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3） 五条少爷, 大危机。 夏油杰眯起眼，“真不说？” 五条悟心不在焉：“诶，杰, 你看，那里好大一只蝇头！” 夏油杰：“……” 这转移话题的方式也太烂了。 但是五条悟很坚决。 说是不可能说的, 至少, 在确定一件事之前。 那就是…… 五条少爷心虚到了极点。 正经的恋爱的流程——到底是什么个玩意啊？？ 事到如今, 也不可能回过头再去问夏油杰，五条悟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硝子身上。 出任务的间隙，他一边暴揍咒灵，还抽出手给硝子发短信。 -硝子硝子，江湖救急！ 家入硝子拿起手机，随手回他。 -干嘛 五条悟秒回。 -你谈过恋爱吗？（PS：这条对杰保密） 家入硝子沉默了两秒，转手点了抄送一份给夏油杰，然后才继续回他。 -你问这干什么 -你就说谈没谈过！ -…… -直接就问女生谈没谈过恋爱，很失礼啊 -怎么了, 你喜欢上谁了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分头行动，在两个方向清除咒灵，忽然收到来自硝子的信息抄送。 他的动作一顿——咒灵却没停下。 不同的地点,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 看着屏幕。 嗡一声响。 五条悟的回复发了过来。 发信人：五条悟 收信人：家入硝子 内容：没有。 ／／抄送：夏油杰 紧接着，又飞快追加了一条。 -怎么可能！ 家入硝子：“……” 夏油杰：“……” 家入硝子沉默片刻，敲起手机。 发信人：家入硝子 收信人：夏油杰 内容：他绝对是喜欢上谁了。 --- 发信人：夏油杰 收信人：家入硝子 内容：同意。 夏油杰编辑好短信，想要发送给硝子的时候，点开联络簿标记为“咒术”的分类，身侧忽然有什么破空而来。 他瞳孔一缩, 几乎是本能地从裂缝揪出咒灵吞噬掉偷袭的家伙——再低头一看，发送中的短信，收信人那一栏，写的是“久”。 夏油杰：“……” 他赶紧取消发送，把回复那一长串抄送短信的消息重新发给家入硝子，然后合上手机，专心对付咒灵。 只是，他没注意到。 那封被取消的短信，自动存进了草稿箱里。 - 忙碌了一整天，黄昏时刻，两个高专生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辅助监督首先开车接到夏油杰，然后就接到五条悟的电话。 “喂，您好，是，嗯……好的。” 夏油杰坐进车里，整理今天抓到的咒灵球。 并不是所有咒灵他都会选择调伏，久也更喜欢强一点的家伙的味道，某种意义上来说，做咒灵也不容易。 哪里都卷，可以说是很惨了。 辅助监督挂掉电话，回头也跨进驾驶座，看着那数量惊叹道。 “今天也这么多吗？需要给你找个袋子吗？” 比起五条悟，夏油杰给人的感觉要更好相处，辅助监督也更放的开。 他粗略的数了一下，起码有接近十颗。 “这都是二级以上的咒灵。”夏油杰解释，“弱小的家伙数量要更多，以我现在的等级，三级的调伏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所以在尝试更快的调伏高级。” “不过，这些二级也没有什么用。”他单独拨开其中的几颗，“杂兵太多也很困扰呢，现在只吸收一级和以上，剩下练手的家伙，扔掉总觉得很浪费。” 之前他们还有给久喂食的一点价值，但自从五条悟那个二傻子做了那种事之后，久的咒力就一直增长缓慢，近乎于零，让他产生了一些顾虑。 如果咒灵球里的负面情绪不能再转换为猫崽的咒力，那这些对久来说，会不会变得很难吃？ 刚开始他偷偷吃了一个，那一天恶心的没吃下饭，结果立刻就被五条久察觉到了异常，撒娇耍赖缠着不让他走，闻着味把他藏起来的咒灵球全翻了出来。 然后就跟个监工一样，每天单腿蹦跶着去他宿舍找咒灵球，搞得夏油杰没办法，只好老实上交要吸收的份。 不过练手的那些，他就死活不肯再让久吃，都会提前在车上销毁。 ……说起来，还是都怪五条悟那混蛋。 想到之前的事，夏油杰就默默攥起了拳头。 不行，想想还是觉得好气，好想打人。 “你们还真是不容易啊。”辅助监督发动轿车，由衷地感叹，“不累吗，每天这样。” 一些天赋平平的术师，只是召唤两次式神就会耗尽咒力，绝大多数的咒术师，咒力的存量也仅限于一天袚除和自己等级相同的咒灵3—4只罢了。 努努力还能再多两只，再多就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而夏油杰和五条悟则不同—— 可以这么说，夏油杰一个人能当十个普通术师用，而五条悟就更可怕，反正他接两人做任务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咒力耗尽、甚至是有咒力不足过。 让人怀疑那家伙到底是不是正常的人类。 虽说，其他地方他也没正常到哪去就是了。 “还好吧，从小就是这样，习惯了。”夏油杰温和道。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那你是没见过五条悟八岁就用咒灵追他一天一夜的时候。 不是他不正常，而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那家伙。 不仅自己不正常，还要以自己不正常的标准要求别人。 “厉害。”辅助监督敬佩道，“要是我……” 他又瞥了眼那吓人的数量，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两个人简直…… 怪物吗。 夏油杰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异样的眼光。 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提起别的话题，“刚才悟打电话说什么了？” “哦。”辅助监督回神，“他说，他要去买伴手礼，让我们先回去。” 夏油杰欲言又止：“……伴手礼？从涉谷？” 可是——他们压根就没出去东京啊。 夏油杰面无表情。 伴毛线。 有病吧，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伴手礼x 进修恋爱指南？ 第69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4） 涩谷, 二手书店。 老板坐在柜台后低头看书，身前投下阴影，挡住了从门口照进来的阳光。 他盯着书页, 手往旁边靠了靠，试图移出影子, “看书一小时五百元, 租书先办卡, 买书一次性付清，不接受赊账。” “文学类在左边，社科在右边，漫画在最后——” 说着，老板抬起头，入目是一个穿黑衣服的高大身影以及……一颗熊头。 老板：“……” ？？？等等，熊头？？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哦，好像是隔壁开业发传单的熊玩偶的头套。 老板：“你这个……” “哦，这个啊。”那身影指了指自己的头, 压低声音，“这样就看不到脸了……是不是很低调。” 老板：“……” 不，完全不, 根本就是更引人注目了好不好。 老板欲言又止, 老板说不出话。 五条·熊·悟在桌子上拍了一张钞票，“看书，三小时！” 既然同龄的人类不靠谱，只能来寻求非人类的帮助了。 比如少女漫画之类的。 半小时后。 五条少爷顶着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默默取下了头套。 咳咳。 ……就，有点热。 - “体温正常, 血化验结果正常，脑CT无异常。” 家入硝子翻看着报告，整个人趴倒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有气无力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几千年过去了。 而咒术界连自己的医疗诊断体系都没发明出来？ 光靠科学完全解释不了非自然现象啊。 她把额头抵在桌子上，默默叹了口气。 反转术式一旦没有用，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干脆之后去考个医师执照吧？ 硝子随便地想。 五条久坐在床边，一只手用棉球按着自己抽过血的胳膊，嘴里叼着一根蓝莓味的棒棒糖。 抽血之前硝子塞给他的。 猫崽子鼓着脸颊，一根白色棍棍露在外面，低头看了看胳膊，目光为难的停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短暂的撒开手，伸出去摸了摸硝子的头发。 “没事，别担心。” 少年的掌心柔软，轻轻拂过发丝，力道和人一样软绵绵的。 家入硝子转过脸，盯着五条久看了两秒，没说话。 五条久：？ “没什么。”家入硝子直起身，两手插进外套的兜里，“就是在想，同样一张脸，差别为什么可以这么大。” 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 真是太真实了。 她嘟囔道，“久到底喜欢五条哪里啊……” 图他不反省？还是图他自恋狂？ 五条久歪过头，也认真的想了想。 “悟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哦。” 家入硝子：？？？ 她冷漠道，“恕我直言，完全没看出来。” 滤镜也得有个限度吧？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硝子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是余光瞥到猫崽子的胳膊。 抽血的地方，血珠哗哗往外冒。 家入硝子：！！! “按住！” 夏油杰推门进来的时候，家入硝子眼疾手快，一个酒精棉球按在五条久抽血的针孔上。 猫崽子忍不住“嘶”了一声，嘴里的棒棒糖嘎嘣被咬碎——尾巴毛都立了起来。 视线扫到夏油杰，眼底立刻就泛起泪花。 委委屈屈道，“杰……” 夏油杰咯噔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乖。” 五条久吸吸鼻子，自己按住酒精球，把眼泪憋回去。 “悟呢？” 夏油杰：“……” 怎么说呢。 夏油杰一脸冷漠，“不知道，反正还活着。” - 五条悟是还活着，就是精神可能快死了。 旧书屋里，五条少爷灵魂出窍中。 事情还要从两个半小时前说起。 作为六眼的拥有者，五条悟从小就习惯接受很大的信息量，因此看书很快，不到三小时的时间，就足够他把旧书屋的漫画看过一遍。 然后，五条少爷就陷入了沉思。 恋爱——到底是个什么鬼啊！ 五条悟看不明白，但五条悟大为震撼。 为什么上学路上撞到一起会坠入爱河，正常来说不应该先揪着对方领子索要赔偿？ 为什么捡掉在地上的作业纸手碰到一起要脸红，有那个时间发愣纸不是全飞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 五条少爷总结了一下少女漫画的规律，简单来说，坠入爱河的男女主要有三个特征。 ①看到对方就心跳加速，可能是心律不齐 ②随便什么肢体接触都会脸红，不是迷药就是下蛊 ③脑补能力出众，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分分钟吃醋占有欲，人均名侦探 五条悟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三点——五条久根本一个都没沾。 他们天天醒来就见面，别说心跳加速，根本连心率都没变过。 肢体接触就更不用说，牵手拥抱都是小儿科，缠成八爪鱼都没反应。 吃醋……目前为止，他还没见五条久吃过他的醋。 一次都没有。 五条悟：“……” 难道—— 五条悟的身形晃了晃，整个人被打击到掉色。 猫崽子真的不喜欢他？ 五条少爷冷静了一下，飞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五条久肯定是喜欢他的，至于是哪种喜欢……他就不是很确定了。 五条悟心里发慌。 难道，真的会像杰说的那样…… 人高兴的时候，路上如果有只鸟在叫，都会觉得是给自己伴歌伴舞。 相反，一旦心中犹豫，看什么都觉得是不祥的征兆。 五条悟合上书，眼不见心不烦的准备回去，就听到书柜后传来争执的声音。 “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只是爱你的身体！” 五条悟：“……” “你们这样下去是没有未来的，醒醒吧，你这样下去，哪天他明白过来，一走了之，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五条悟：“…………” “你以为他告诉你的就一定都是真的吗？呵，好听话谁都会说，他今天能跟你说出这种话，明天就能跟别人深情款款，男人，呵，这就是男人！” 五条悟：“………………”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杰就算了，怎么随便进个旧书店都要被内涵！ 这也太过分了！ 五条少爷噌一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书柜。 书哗啦哗啦倒下来，他倒也没真的想伤到谁，还细心的用无下限护住了后面的两个人。 虽然但是，人还是吓的够呛。 五条悟两手插兜，非常拽的大声道。 “叽叽歪歪叽叽歪歪烦不烦——嗯？没人教过你在书店要保持安静吗，有话出去说懂不懂？你——” 他话说到一半，下意识一顿，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咦，你是。” 五条悟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唤醒了久远的记忆。 “那天被抢劫的那个？” 第70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5） 五条悟不是那种随便谁都会记住的类型。 之所以会记得, 是因为那天晚上，犯人拿的那把匕首。 那匕首弥漫着明显的诅咒气息，不是普通的东西, 而咒具的价格大多不菲，单看那人的穿着, 不是买得起的样子。 所以——他特地把匕首带回高专, 让夜娥查了一下。 果然, 是从某个废物家族流出去的拍卖品，价格在一亿上下。 那两个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买得起。 换句话说，他们大概谁都不知道这把匕首的真实价值，不然还绑什么架，早就拍卖跑路了。 五条悟的视线落在女人的脸上，虽然很容易忽视，但是，她的眼睛里。 若隐若现的，存在着一丝, 和那个白毛妖怪类似的气息。 这么一想—— 五条少爷若有所思。 那天的“犯人”，以及，“受害者”。 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五条悟的身高很高, 微微俯身的时候一动不动, 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冷凝下来，像布满寒霜的冰山。 神原真由本来就心虚，现在更是被他盯得背后发毛，大脑一片空白，原本的台词都忘了说出口, 坑坑巴巴半天，只开了个头，“我……我……” 没等她有更多的动作，五条悟忽然收敛了周身的气场。 五条少爷直起腰来，不再盯着她看，语气轻松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吧！”他表现得像是兴奋又感兴趣，了然地打了个响指，“夜场的COSPLAY练习——呜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真人版！Lucky！” 神原真由：“？？？” 神原真由一愣。 ……诶？ 她一脸呆滞。 诶？？？ 再张开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是、是啊，嘶，唔……” “好耶！”五条悟毫不在意，飞快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头也没抬的一通按，“刚好，我有点事想问你，来，我们交换一下邮箱地址吧！” 神原真由：“……噢、噢，好的。” 她呆呆地跟着掏出手机。 随后赶来的书店老板：“……” 书店老板愤怒地破口大骂：“你们在干什么？？赔钱！给我赔钱！！” - 本来以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件事，没想到书店老板是个不得了的老顽固，非要逼他们亲手把书整理好塞回去，被放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这么一打岔，原来的目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五条悟终于脱身，叹了口气，翻开手机。 好几个未接电话，来电显示是“久”。 五条少爷：“……” 糟糕。 有种新婚第一天，丈夫就在外面喝酒不回家吃饭的微妙感。 五条悟受了少女漫画一下午的熏陶，这会满脑子都是各种的狗血桥段，再加上被人在耳边叨叨了一天的“他只是爱上了你的肉/体”、“恋爱之后吵架反而老死不相往来”…… 反正，唯我独尊的五条少爷，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心虚过。 他心虚地按下回拨键，“嘟——” 电话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起来。 五条少爷试探着问了一句，“喂……？”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忽然发出一声闷响，有什么摔在地上的声音。 五条悟：！！！ 五条悟：“久！” 他呼吸一窒，就要瞬移回去，听到电话那头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五条少爷：？？？ 他意识到什么，无奈地挠挠头发，不满地出声，“喂——” 猫崽子坐在床上，心情颇好地晃着尾巴，“快回来哦。” 五条悟又好气又好笑，“小王八蛋。” 不过，天都黑了。 确实该回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五条久没有吃醋、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脸红。 但这一刻，五条悟莫名的平静下来。 好像在外面飞行的禽类，回到了一直停靠的那棵树。 “噢。” 他活动了一下僵掉的肩膀，抬头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喧闹的都市，霓虹的光融化在那浅浅的冰蓝色里。 “我回去啦。” “好哦。”电话那边传来猫崽子开心的声音，“今晚征十郎说他要过来吃饭，我们做了披萨，悟你快回来哦！” 五条悟：“……” 五条悟：“？？？” 等等，怎么你比我还先出轨？？？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家的恋爱：占有欲爆棚你侬我侬 五条少爷的恋爱：……我错了追查boss忘记了回你电话 猫崽：没关系朋友来玩我完全没想起来你！ 第71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6） 一条世间真理。 人, 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不然一定会翻车。 高专的学生宿舍没有厨房，夏油杰跟夜蛾正道借了教师宿舍的钥匙。 五条悟满怀愤怒地打开宿舍的门——五条久正坐在厨房后面的吧台上，叼着一根培根往披萨胚上撒芝士。 看到他走进来, 他上下点了点头，把粉红色的长条甩出波浪。 “悟——你看！”猫崽子咬着培根含糊道, “长舌头！” 五条悟：“……” 噗呲。 愤怒熄火了。 ……算了。 他跟一只猫计较什么。 五条悟抓抓头发, 走过去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有人来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嗯？” 猫崽子被揉的晕了吧唧，跟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我……我也是刚知道。” “在和征十郎发信息，然后他忽然就坚持今天一定要来看一下。” 五条悟停下动作：“嗯？为什么？你跟他发什么了？” “没什么啊。” 五条久甩了甩晕乎乎的头，思考了一下，缓缓道。 “我就是说——我没事，只是暂时不能去上学，也出不去，很无聊。” 五条悟：“……” 都说成这样了，人家能不来吗？ 不知道还以为你被非法□□了。 吧台和厨房之间有一个半遮掩的隔断, 五条悟瞥了一眼在厨房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确定两人没有回头，两步走上去把五条久抱起来。 “悟！”猫崽子推了推他肩膀, “我可以自己走！” 豁。 五条悟挑眉。 上了个学, 现在没原来粘人了啊。 明明之前就算能自己走也绝对要挂他们俩身上的。 “自己走？”他不容置疑地把小孩抱起来，“你自己蹦着走吗？” 五条悟：“你是想从猫变兔子？” “……兔子不行。”五条久还认真思考起来，“兔子不能吃肉。” 五条悟：噗噗噗。 “好——” 五条悟拖长声，忽然侧过头，快准狠地叼住猫崽嘴里剩下的半截培根。 面前忽然放大一张脸，五条久一愣, 猫口夺食成功。 五条少爷三两口把抢来的培根吞进肚子，自己在猫崽子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下来，让小孩坐在他身上。 “那让你变个肉食动物。”五条少爷舔了舔嘴唇，漫不经心道，“壁虎。” 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折断一半的尾巴给敌人吃掉，以争取时间逃跑。 这话说完，五条悟才意识到——他这大概，好像，可能也许。 是间接接吻。 艹！ 五条少爷当即浑身一僵，快速别过头，热气上涌，几秒内红透了脸。 语无伦次道。 “嗯，开玩笑的，嗯，也不是，怎么说，反正，顺势就……” 靠。 五条悟绝望地仰头往椅背一靠，用手背盖住眼睛。 怎么感觉越抹越黑。 丢死人算了。 忽然，他感觉到，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衣服，然后，一个冰凉的触感，轻轻印在他的唇上。 五条少爷倏尔拿开手，眼睛睁大看着天花板，五条久像只受惊的兔子，嗖一声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只剩下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 就好像，刚才偷偷亲他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噗一声—— 五条少爷的大脑冒出蒸汽，彻底罢工，完全停止了思考。 “壁虎。” 小孩软声软气地小声道。 “也是伸舌头进去捕猎的……” 五条悟：“……” 靠。 他呆呆的想。 原来真的会心跳。 而且跳得像心律不齐。 心脏扑通扑通像打鼓、脸红的像被下了蛊的五条少爷半天才回过神，他下意识回抱住怀里的人，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哦。” 五条悟也故作镇定地小声嘟囔。 “那，下次试试。” 夏油杰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悟——你来了吗？” 五条少爷心虚地噌一声松开手，眨眨眼平复自己的心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侧身很拽道。 “怎么，叫我干嘛？” 夏油杰：“……当然是来帮忙，你想吃白食？” 能吃白食当然是最好的，为什么不能吃白食？能吃白食为什么要帮忙干活？ 五条少爷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百零百种怼法，如果是平常的五条悟，现在肯定已经立刻杠回去，少说两句那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五条少爷一句话没说，“哦”一声走进了厨房。 “要干什么？”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他。 五条悟：“……你们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片刻，夏油杰缓过神来，“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 “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五条悟：“……” 五条悟：“知道，我叫夏油杰。” 五条少爷指着自己的头，“我这里多少有点问题。” 夏油杰：“你滚。” 夏油杰狐疑地靠近硝子耳边，“但是，真的听话得很不正常啊……” 硝子点点头，也捂着嘴回复，“不会是那个吧，人到中二时期，忽然性情大变——” 五条悟：“都说了我听得到！！” 虽然但是，五条少爷的乖也就是暂时的。 因为。 “悟，杰，硝子！”五条久举着手机向厨房里面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征十郎说他快到门口了！” 第二次。 见五条久的朋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五条悟本来以为自己会多少有点免疫，但事实是。 不爽。 还是好他妈不爽。 “晚上好。”红发的少年还穿着帝光制服，行为举止彬彬有礼，“我是赤司征十郎，是久的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们才是请多关照，久没什么常识，在学校给你添麻烦了吧？”夏油杰温和道，“我叫夏油杰，这边是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目前都是高专一年级的学生。” 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戳了戳五条悟，低声道。 “喂，你就能不能笑一笑吗，别摆张臭脸。” 五条悟动作一顿——非常勉强的勾起了嘴角。 露出一个恶鬼一般的微笑.jpg 夏油杰：“……” 夏油杰：“算了，你还是一边呆着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吧我就是短（轻轻 第72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7） 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直到猫崽子从后面蹦跶过来。 “征十郎！” 看到五条久兴奋地直晃尾巴, 赤司征十郎的表情不由自主柔和了一点，五条久蹦的太快, 到他面前才一个急刹车，张开双臂抱住他，惯性的倒在他身上。 “你来啦！” “嗯。”赤司回抱回去，“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没事！”猫崽子把尾巴摇成电风扇，呼扇唿扇，“我刚才做了榴莲披萨哦！我带你去看！” 这…… 夏油杰看着两人互动，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忍不住用余光去瞥五条悟的表情。 ——果然，烂透了。 如果说刚才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那这会可能就是来自地狱的撒旦。 职位升级了。 五条久转头询问他们的意见, “悟, 杰，我们可以去厨房看烤箱吗！” 视线投过来的那一刻, 五条悟瞬间变脸，从恐怖阴沉的撒旦脸, 变回刚才勉强微笑的恶鬼脸。 他云淡风轻地挤出两个字：“去吧。” 五条久：“好耶！” 夏油杰：“……” 你装，你再装。 不过，愿意装还是好的。 夏油杰本来担心五条悟会和久的朋友起冲突, 或者闹得不愉快让猫崽子两边为难, 现在看来，他还算是有分寸。 ……的吧。 五条久眼馋桌上摆的蔬菜沙拉好久了, 专挑里面的碎鸡胸肉吃, 夏油杰正要给他舀上一勺青豆和玉米粒，赤司征十郎微微皱眉，放下筷子。 “久, 之前我们约好的？” 猫崽子动作一顿，耳朵一平，乖乖自己舀了青豆回碗里。 赤司征十郎揉揉他的耳朵，“乖。” 夏油杰十分惊奇，“你怎么做到的？每次让他不要挑食都要哄好久。” “也没什么。”赤司微笑道，“我和久约定，不好好吃蔬菜的话，零食的份就减半。” 夏油杰恍然大悟：“还可以这样。” “其实还有其他方法。”赤司继续补充，“比如用久喜欢的猫玩具和纸箱作为奖励，还有他其实很喜欢钻洞和爬树，顺毛的话，比起尾巴更喜欢揉耳朵根……” 刨去五条少爷莫名的偏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赤司征十郎表现得都堪称完美。 无论是作为客人、同学还是……饲主。 就很神奇。 五条久可能是有魔法。 一种把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变成饲主的魔法。 两人莫名其妙交流起了饲养心得，气氛非常愉快，徒留五条少爷郁闷地戳着自己碗里的意面，萧瑟冷清还有点酸。 尤其是，硝子把盘子里的披萨切成小块，用叉子一块一块叉进嘴里，还在一脸淡定地扎五条悟的心。 “怎么样，现在感觉到自己的失职了吗？” 五条悟：“……” “你根本就不知道久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吧，更别提其他方面的喜好了。” 五条悟：“…………” “那些东西又不重要。”五条悟嘟囔着想要反驳，“反正我直接问久就好了——” “直接问？”硝子往后一靠，“这么久了，你问过吗？别说问了，绝大多数都是久在照顾你的感受吧？” 五条悟一噎：“我……” “明明是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了解还不如认识一个月的同学——与其说是养猫，不如说是被猫养，啧啧。” 硝子打断他，总结陈词，“真是个不靠谱的大人啊。” 五条悟：“………………” 致命一击。 命中红心。 伤害翻倍。 五条悟：HP归零。 “我！”五条悟张嘴想要反驳，想了想，又闭了嘴。 五条悟是个非常自信的人。 这种自信来源于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轻松做好的。 而现在，这个完美的记录接二连三被打破，还全都在一件事上。 能做到却不去做和努力做却没做到——完全就是两码事。 五条少爷一秒漏气，顶着头顶的阴云，侧头抓住自己的头发。 不得不承认。 所有事都做的非常完美的五条少爷。 好像，确实，也有并不擅长的地方。 五条悟的低沉持续了一顿饭，中途猫崽子注意到了什么，想要过去问问，被夏油杰按了下来。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那么，今天就叨扰到这里。”赤司谦逊道，“突然来访，让你们费心了，行程匆忙，也没有带什么礼物……” “没有没有。”夏油杰摆摆手，“我们聊得也很愉快，欢迎下次再来啊。” 赤司：“一定。” 夏油杰拿上外套，“那我送你出去吧。” 他顺手按住蠢蠢欲动的猫崽子，“久，你待着别动。” 五条久垂下耳朵：“……噢。” 虽然高专的结界只针对咒灵，但是闲杂人等也是不能随意出入的，只能走到校门口。 从校舍到校门的路上，坏掉了几盏路灯，黑漆漆的，给满是传统木式建筑的校园平添几分恐怖。 “不害怕吗？”夏油杰忽然道，然后补充，“哦，我是说，看到咒灵。” 赤司征十郎思考了几秒，“赤司家的长子，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哦。”夏油杰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问，“那，作为你自己，不害怕吗？” 赤司一怔，“这个……” 他顿了顿，“我好像没有想过。” 夏油杰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这样啊。” 教师宿舍里，猫崽子趴在桌前，打了个哈欠，眼皮打架。 “悟……”他揉揉眼睛，下意识找人，“诶，悟呢？” “不知道。”家入硝子揉揉他的脑袋，“刚才好像就出去了。” 呜哇。 她忍不住想。 该不会是去找人家的茬了吧。 多大人了，还那么幼稚。 两人一路走到高专门口，司机的车等在前面的路口，赤司征十郎和夏油杰告别，转身往前面走，路边的石壁上，靠着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麻烦来了。 赤司征十郎微笑着想。 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而是礼貌地迎了上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抬起头，脸上写的不爽，眼睛里写着莫挨老子，散发出一种要找人打架的气场。 赤司：“……” 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干什么了吗？ 但是，就在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打算接受这场麻烦的时候——五条悟动了，却不是要找他麻烦。 空中抛出一道弧线，五条少爷不耐烦地扔给他什么东西。 “这个，拿着。” 赤司下意识接住，张开手掌，是一颗金色的长钉。 “一级咒具三寸钉，遇到什么东西，就把这玩意随便插进咒灵哪个部位里，不是特级基本就定住了，然后跑就是了，是特级的话……”他耸肩，“是特级也就不用跑了，跑了也是死，没区别。” 赤司征十郎：“……” 对一个刚刚接触诅咒的人说这种话，到底是好意还是恐吓，实在很难判断。 五条悟还在补刀，“你有我电话吧，真遇到特级就给我打电话，不过我不保证有空，活不活就看你运气了。” “我可不是为了你啊。”他不满地补充，“你死掉的话，久会不高兴吧，仅此而已。”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又多说了一句，“很浓啊，你身上的负面情绪。” “家族啊长辈啊都是狗屁，有那个空听他们的话，不如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他耷拉着两只手，模仿幽灵，用一种吓小孩的语气道，“滋生出咒灵的话，你就变成杀人凶手了哦。” ……哦。 赤司征十郎默了两秒，收起长钉。 他忍不住感叹，“和久说的一样啊。” 五条悟：“哈？” “哦，是这样的。”赤司笑了笑，“久和我说，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什么啊。”五条悟移开视线，“这说法好恶心。” 然后，非常不自然地用手摸上脖子，别别扭扭地问，“他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赤司：“……” 恶心你还问。 赤司无奈道，“他还说，你只是不擅长照顾人，让我不要误会。” “虽然看起来很难接近，但其实会以自己的方式为别人着想，但是又不想承认，被戳穿会生气，但是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 “他觉得，你的一切都很可爱。” “还有，他最喜欢你。” 多亏夜色太黑，盖住了他发红的脸，虫鸣太吵，所以听不到加快的心跳。 五条悟忽然想感谢这个夏夜的一切。 出口却打了个绊，“哦……哦。” 他强行云淡风轻，“也、也还行吧。” “那么——”赤司征十郎微微躬身，“谢谢你的礼物，下次我会带回礼来。” “再见。” 夏油杰回到教师宿舍，五条久不在客厅。 他把外套搭在椅子上，看向家入硝子。 硝子指了指卧室，“睡着了，让他去床上了。” 夏油杰点点头，拉开电视柜旁边的抽屉，脸色一变。 然后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找起来。 硝子往后一仰头，“怎么了？” 夏油杰揉揉额角，“夜蛾老师让我回去的时候帮他把放在这里的‘三寸钉’拿上，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家入硝子：“……” 她幽幽道，“你说的三寸钉……是不是放在这边电视柜的抽屉里，一个金色的钉子？” 夏油杰：“嗯。” 家入硝子：“被五条拿走了，就刚才。” 夏油杰：“………………” 作者有话要说：夏油杰：……五条悟你他妈倒是拿你自己的东西送人情啊！！ 我错了我发错版本了刚发现orz 第73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8） 温柔, 吗。 这话如果放在五年前，五条少爷一定会立刻呸一声, 然后做出一脸“哈？？你好恶心老子除了自己谁都不在乎”的表情。 实际上，也是那样的。 因为没有人在乎他的性命，所以他也就不在乎其他人。 五条悟，是没人能跟上、注定孤身的“神”。 但是。 从校门回校舍的路上，坏掉的路灯忽闪忽闪，忽然间亮了。 灯杆在地上投下笔直的阴影，阴影旁边, 连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五条悟抬起头，夜风料峭，路灯下, 五条久的鼻头脸颊红了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猫崽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悟……生气了吗？” 五条悟叹了口气——认命地脱下外套，罩在他的身上裹成披风, 拉链直接往上拉到下巴。 “闭嘴，脚没好就不要乱跑。” 他的左手扶着他的后背，右手探到膝窝, 一把将小孩打包横抱起来。 五条少爷看着前方, 大声道。 “我生不生气不重要——重要的是，久开心吗？” 五条久眨着眼,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好像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五条悟认真道，“我生气也没关系，久想做什么, 就去做。” 他用力撞了一下小孩的额头，撇下嘴。 “你傻吗，我又不会跑。” “想跑也晚了。”五条少爷恶狠狠的，又有点得意道，“你已经被我抓住啦，嗷呜！” 呜哇。 五条久抓住他的衣服，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肌肉硬邦邦的，皮肤却滚烫，透过薄薄的白色棉T，散发着暖和的热量。 超凶。 【因为没有人在乎他的性命，所以他也就不在乎其他人】 五条悟看着被灯光照亮的路，这样想。 但是——现在是不同的。 因为，有在乎他甚过自己的人存在。 因为，有在他消失的时候，会担心到处去找的同伴。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是黑的，草丛的上方飘着丝丝幽绿的萤火虫。 校舍的方向，窗口点着为他们亮起的灯。 刷拉——夏油杰拉开窗户。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五！条！悟！” “谁让你随便拿三寸钉的！！！” 五条悟：“……” 五条少爷吹着口哨移开视线。 咳咳，这是意外。 一点点，小意外。 - 关于本来是招待五条久朋友的欢迎会，最后变成了乱拿东西的五条少爷的□□大会这件事，五条悟有话要说。 “不过是区区一级咒具而已！”五条少爷大声抗议，“想要的话五条家要多少有多少啊！” 夏油杰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他脑门上，“还五条家！你倒是给我从五条家拿东西出来顶上啊！” “看看你回去之后是不是先被他们扣在那干活！” “不可能——”五条少爷两手抱胸，表示你也太小看我了，豪气道，“他们根本就拦不住我！” 夏油杰：“……”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你跟五条家的关系处的稀烂好吗？ 大少爷，清醒点。 “咦。”家入硝子路过现场，“五条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也不能说不好。”夏油杰语气一转，“没打起来是因为他们不敢。” 一方面是打不过，另一方面，谁知道下一个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的天才什么时候才到。 家族数百年的繁华，他们也不敢赌。 家入硝子猜测，“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老死不相往来倒也挺好，就没人烦我了。”五条悟嘟嘟囔囔。 “不过他们也是很沉的住气了。”夏油杰想了想，“这都五年了，居然也没来找过你……不对！问题不在这！咒具的事你要负责啊，悟，别拉着我一起挨骂！” 五条悟见糊弄不过去，转而寻求其他支持，“久——” 五条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悟，随便拿别人东西是不好的。” 五条悟：“……” “好啦，反正咒具的事我会和夜蛾说的。” 他站起来，抄起小孩就走，努努嘴。 “那我走了，晚安！” 五条久以为的晚安是真的晚安，但是，五条悟的晚安不是。 五条久昏昏欲睡地被带回病房里，迷迷瞪瞪地脱下衣服换睡衣。 睡衣是五条少爷今天特地从家拿回来的，黑白花的摇粒绒材质，耳朵拱出帽子，尾巴从屁股后面伸出来。 白色的波斯猫摇身一变，成了黑白花的奶牛猫。 五条悟的脸凑近了。 “要补偿。” 五条久忽然清醒了一点点，“什么……补偿？” 五条少爷很不要脸地理直气壮道，“刚才，你没站在我这边。” “还有。” “说好的，下次试试。” - 别人来和自己来，感受居然可以差的这么远。 五条久在旁边累到睡着了，他最近体力和恢复能力都不太好，切换不了形态，吹个风都能感冒。 要赶快找到咒力不恢复的原因才行。 好在，他已经有一点线索了。 五条悟放空了好半天，才侧过身，托着下巴盯着猫崽子看。 摇粒绒很蓬软，但没有五条久的脸颊软，米白色带黑花的帽沿拱着他脸一圈，衬得他的肤色更白。 尾巴摊开铺在身后，随着他的呼吸一抖一抖。 五条悟看着看着——忽然掏出了手机。 噼里啪啦从各个角度拍了好多照片。 深夜，夏油杰洗完澡，搭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来，手机振动。 他翻开机盖，是来自五条悟的长长长长长一串消息。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短信最后，五条悟感叹道。 -太可爱了。 -建个博物馆吧：） 夏油杰：“……” 这人，也太夸张了。 他无语地往上滑，把五条悟发来的图片看完。 三分钟后。 --- 发信人：杰 收信人：咒术界最强 内容：……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晋江又被盯上，又要搞净网，所以这段拉灯了你们懂得 第74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9） 发信人：五条悟 收信人：神原真由 内容：最近总是发现好东西呢, 比如说——[图片]。 真由，没想到你和调香师家族的关系这么好呢~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哦。 --- 发信人：神原真由 收信人：五条悟 内容：调香师？那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非常抱歉, 五条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 发信人：五条悟 收信人：神原真由 内容：这样啊, 那—— 真由没从你的普通朋友那里, 听说过五条家吗？ - 清晨, 手机振动。 柜子和机底接触只震了一秒, 五条悟闭着眼准确摸到床头的手机，用力一攥。 手机，卒。 死于五条少爷的起床气。 五条悟偏过头, 确认旁边的小孩没有被吵醒, 才慢悠悠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阳光透过白色的薄纱照射进来，有点刺眼。 他顶着乱七八糟的白发, 坐着发了几秒呆，抬起胳膊, 用手掌挡在猫崽子的眼前。 另一只手熟练地拉开抽屉, 拿出新手机, 换卡，开机。 屏幕显示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神原真由 收信人：五条悟 内容：抱歉，从来没有听说过。 噫—— 五条悟一手护住猫崽的眼睛，另一只手举着新手机, 重新躺倒回床上。 都暗示到这地步了, 还是不肯松口吗。 明明是自己跳到他眼前的。 是什么让她的想法改变了？ 五条悟正想着，手掌下捂着的睫毛抖了抖，轻轻扫过掌心。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微蜷, 好像一股电流，从指尖窜上到脊椎。 五条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推开挡在眼前的手臂，翻了个身，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 尾巴一勾，用耳朵根往上蹭。 “悟……”五条久眯着一只眼道，“早上好。” 他坐起来，手脚并用三两下爬到五条悟身上，尾巴在他的手臂上勾出螺旋纹。 啪叽一声，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响亮的亲亲。 五条久趴在他身上昂起头：“早安吻！” 五条悟眯起眼。 放下手机，两手捧住他的脸颊往下拉，强行鼻尖对鼻尖。 “哦？”他偏过头，一只手顺着他脖颈滑下，另一只手插进他脑后的碎发，压得更近，“既然脸都亲了，不如——” “哐！”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五条少爷反应迅速，飞快把小孩的脸往下按在旁边的枕头上，仿佛刚才只是在纯洁的叠着罗汉。 打开门的家入硝子：“……” “啧。”她没眼看的别过头，“我说，虽然久不能算是人类，但你们俩能不能别天天这么黏黏糊糊？” 五条悟面无表情：“不行，要你管。” 家入硝子：“……切，谁管你。” 被强行按在枕头上的五条久：“……！？” “唔唔唔！！” 呼吸——快不能呼吸了！！ 人，可以不做人。 但不能真的狗。 五条少爷为自己轻率的行动付出了代价。 猫崽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五条久好不容易从五条悟的魔爪里挣脱出来，鼓起脸颊，一转身狠狠甩了他脸上一尾巴。 五条悟一呆，顺手就想抓住那个柔软温热的毛绒绒，手指蜷到一半，任由尾巴从掌心溜走。 猫崽子转过身，耳朵气呼呼地平举——只留给他一个炸开毛的屁股。 “呦，这下不粘了吧？” 家入硝子凉凉地落井下石，顺势面无表情地把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五条悟推出门。 “出去出去，我要做常规检查！” 五条悟站在门外，若有所思的捂上被抽的地方。 五条久的尾巴上毛要更多，但里面也有软肉，力道又不重，比起疼，更类似肢体接触的感觉。 就，软软的，热热的，还有点痒。 而且，五条少爷从小就尊贵，被谁直接抽脸这还真是头一回。 居然有点刺激。 五条悟：……糟糕。 五条少爷低头看着自己起了反应的地方，陷入沉思。 他这样是不是稍微有点变态？ “呦，悟。”夏油杰叼着牙刷走出宿舍，眯着眼跟他打招呼，“吃早饭吗？” 五条少爷瞬间放弃思考：“噢！” 不知不觉，五条久已经在高专住了快两个星期了。 伤慢慢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咒力还是用不出，也不能切换形态。 除了耳朵和尾巴，就像个普通的人类的一样。 普通的不正常。 夏油杰开始重新怀疑五条悟，“你是不是又背地里干什么了？” “我没有！”五条少爷拒不背锅，“而且我最近都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这倒是，最近五条悟都是老老实实做任务，老老实实回高专，确实也没额外去哪里。 “那到底……”夏油杰叹了口气，“搞不清楚，硝子也很担心啊。” 虽然她没有明面上表现出什么，但是毕竟是自己的负责范围，这段时间也和久建立了感情基础，眼底下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了。 “哦，关于这个，我大概有想法了哦。”五条悟喝了口牛奶，伸手去拿桌上的吐司，随意道。 夏油杰：“……哈？” 夏油杰：“！！！” 夏油杰打掉他拿面包的手，愤怒道，“你知道为什么不说！？” “啊，吐司！”五条悟睁大眼，眼看面包掉回盘子，也转头不可思议道，“你们又没问我！” 夏油杰：？？？ 这一般来说需要问吗？ 他表情严肃，张嘴开始说教，“悟，我们也很关心久的事，你知道什么，就应该早点说出来，难道你又想像上次一样，我跟你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念了！”五条少爷捂住耳朵打断他，“因为还只是猜测啊！还没确定啊，而且说出来你们也帮不上忙——” “停！”眼看夏油杰又要张嘴，五条悟嘴角一抽，提高声音妥协道，“我现在说，我现在说还不行吗！” 夏油杰往后一靠，做了一个“你请”的动作。 “反正也没什么。”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无非是五条家为了让我回去下的绊子呗。” “猫的嗅觉是人类的20-27万倍以上。”五条悟淡淡道，“杰，你还记得，第一次和奴良组喝酒的那天晚上，我说你身上有一股臭味吗？” 夏油杰一怔，“那不是你在找事……” “我确实闻到了！”五条悟不爽道，“不奇怪吗，我都闻得到的味道——久怎么可能还在你怀里睡觉啊？” “那些老顽固。”五条少爷拿了一片吐司，龇牙咧嘴地用餐刀戳出几个洞，“不敢正面刚，就知道搞一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扒出来的阴招，咒术师几千年的历史都用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绑架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匕首也是故意放的，典型的声东击西。 战术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 都用在作死上了。 “既然敢做，就不要让我抓到。” 他冷笑一声，手上用力，餐刀划破吐司片，连着下面的盘子也开裂、一分两半。 “不然，绝对饶不了他。” 夏油杰：“……” 虽然但是。 “悟，这是我们这个月坏掉的的第五个餐盘了。” 他面无表情道。 “夜蛾老师说，再弄坏就自己买。” “咦——”五条悟睁大眼，一脸的好过分，“才五个盘子而已！可爱的学生弄坏五个盘子有什么！高专也太抠门了吧！” “但是。”夏油杰提醒他，“这个月刚过去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沉思）：老婆凶起来也好香…… 第75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0） 虽说咒术高专的物品损耗率确实远高于一般国中, 以至于，每个月报销学校内和学校外的意外损耗，都是固定的集体挨骂时间。 但是, 三天五个盘子也是多到不正常的地步了吧！ “你最近怎么回事。”夏油杰吐槽，“百年难遇的六眼, 连情绪波动和咒力都控制不好吗？” 五条悟直起背, 一秒严肃。 这是吐槽吗？ 不, 这是对尊严的挑战！ 五条少爷把腿翘上桌子, 嘴一撇，“当我是你的咒灵吗，管那么多。” 夏油杰头顶冒出十字, 快要发作：“五条——” 五条少爷略略两声, 拎起一片吐司，在他发火之前, 嗖一声打开门。 只留下欠揍的声音。 “杰——生气太多会折寿哦！” 夏油杰：“……” 你不说这句话，我最少还能再多活十年。 眼看着五条悟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夏油杰抽抽嘴角, 也懒得跟他计较, 叼着吐司着手收拾桌上的盘子碎片。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五条悟的失控。 毕竟，不管是五条久去上学，还是两人之间失去咒力联系，都只是最近一个多月内发生的事。 而五条悟在五条久的辅助下处理六眼信息、控制情绪, 已经整整五年了。 这就好比习惯了人工智能的用户, 用了五年的电脑忽然死机了，计算器坏掉被迫用人脑算微积分一样。 五条悟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天赋加上从小给大脑扩容的结果了。 但是，这种事, 他自己是不可能自己承认的。 天下第一的五条少爷不会失控，更不可能离开谁就活不了。 说到失控—— 夏油杰忽然想起来。 话说。 五条悟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 “体温正常，伤口愈合，行动……”家入硝子一边记录，一边向五条久提问，“久，你抬起来左边的胳膊试一下？” 五条久慢吞吞地举起左边的胳膊，右边的耳朵就平降下来。 家入硝子：“这次换右边抬一下。” 五条久抬起右边的胳膊——左边的耳朵就自动平降下来。 “左边。” 右耳平降。 “右边。” 左耳平降。 “两边一起——” 五条久仰起头，举起两边的手臂，然后。 头顶上，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两只耳朵都降下来。 家入硝子：“……噗。”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咳了一声，绷住自己的表情，“嗯嗯，很好——话说。” 家入硝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动哪里会抬尾巴？” 五条久：？ 猫崽子歪过头，蓬松的白尾巴在身后形成一个问号的“S”。 五条久疑惑道，“什么意思？” “咳咳。”家入硝子收回视线，“没什么，我随便说的，咒力还是没办法用吗？” 五条久点点头，拇指捏食指。 “能用一点点。” 说完，他看着床头柜，被五条少爷捏碎的手机残骸上一块钢珠大小的小零件，慢悠悠飞了起来。 然后哐当砸在桌面上。 呜。 五条久垂下耳朵，低着头重新伸出手，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缝隙，又稍微缩小了一些。 他小声道，“就……一点点。” 尾巴尖跟着补充说明，圈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圈。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表面若无其事，心脏疯狂跳动。 老天爷，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一点点就一点点！！不会术式也没关系！ 不如说要什么术式，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孩子去对战咒灵！留在高专当吉祥物啊！！ 她忍不住揉了揉猫崽子的耳朵根，“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五条久沮丧道，“没有咒力，悟会累的。” 不能帮五条悟分担信息流，猫崽子或多或少还是有点不安。 就像引以为傲的存在价值忽然没有了一样。 “不，这点你放心。”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坚决摇头，“他不累，完全不，一点都不。” 然后在心里补充一句。 毕竟，还有空追女孩子。 想到这里，家入硝子就有些唏嘘。 现在五条悟和久这么亲近，那等他谈了恋爱，久怎么办？ 那家伙肯定完全没想过吧。 切，渣男。 她不爽地想。 果然是渣男。 “天啊。”她小声嘟囔，“那种渣男到底哪里好。” 五条久晃晃尾巴，表示没有听清：“嗯？” “没事。”硝子同情的一通乱揉五条久的尾巴毛，“反正久还小呢，不用理会这些罪恶的大人。” 被人撸尾巴的感觉多少有点奇怪，猫崽子慌乱地收回来，微微挺起胸膛，鼓起脸颊。 “没有……我很强的！” “但是，实力和长大是两码事吧？”家入硝子在桌前坐下来，写今天的检查报告，“五条倒是很强，心理年龄起码往后倒退十年，而夏油又完全相反，他应该比生理年龄要大十岁以上吧。” 她用笔杆敲着桌子，“这么看来，他们俩确实应该成为朋友。” 互补嘛。 “……哦。” 五条久的表情有点迷茫，“那，长大，到底是什么呢？” “唔，你忽然这么一问，我也——” 家入硝子用原子笔戳着下巴，思索了几秒。 “对我来说，可能是‘责任’吧。” 五条久歪过头：“责任？” “对。”家入硝子把写好的报告撕下来，夹到床头的病历簿上，“责任。” “不仅对自己负责，也对别人负责，对自己所背负着的一切，不会逃避，也不会草率的做决定——能够好好的去正视这些责任，然后活在世界上的人。” “才能算是真的大人吧。” 五条久仰着头，被她绕晕了，“不懂……” “不着急。”家入硝子用写字板轻轻拍上他的脑袋，“等你长大，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懂啦。” 诶，喜欢的人？ 五条久眨眨眼，毫不避讳道，“喜欢的人的话，我有哦？” “不是那个喜欢。”家入硝子想也没想，马上解释，“我说的这个，是那种想要……” “我知道。”五条久接过她的话头，慢吞吞的继续说，“是那种想要牵手、拥抱、亲亲、做唔&%￥%&*——！！” 他的话说到一半，家入硝子动作一顿，抢在他说出那个词之前，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她一脸震惊道。 “这些词是谁教你的！？” 猫崽子被她捂住鼻子，快不能呼吸，半天才挣扎出来。 “咳咳，唔——”他深吸一口气，“没人教我。” 五条久老实道，“大部分是从书上看的。” 至于小部分…… 那就属于实践学习了。 想到这里，猫崽子低下头，默默红了耳朵尖。 他含糊道，“反正……是有的。” 家入硝子：瞳孔地震.jpg 什么？他刚才说什么？ 五条久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她试图冷静下来。 不，不如说，他天天跟谁都一副过分没有距离感的样子，所以让她完全忽略了这种可能性—— 虽然但是，到底是谁？ 五条久喜欢的人，会是谁？ 他总共也不认识几个人，如果按粘人程度来算…… 不是吧？？ 家入硝子扶住额头。 这剧本，这么狗血的吗！？ 她看着猫崽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等、等等！”她结巴道，“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人不会是——” 硝子痛苦地蜷起手指，非常非常，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五条久眨眨眼，眼神非常真诚。 “我喜欢的人——就是悟啊！” 家入硝子：“……” 完蛋。 五条久看着对面的人掉色成黑白一动不动，困惑地歪过头。 “硝子？硝子？” “你怎么了？” 家入硝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在回答五条久的问题之前，先精神恍惚地给夏油杰发了消息。 -五条在吗？ -？刚出去了，什么事？ -……没什么。 -就是。 她面无表情，一字一顿认真地按下键盘。 -你觉得，以你的实力。 -能打断五条的腿阻止他谈恋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久达成成就：我绿我自己。 PS：抬尾巴当然是……你们懂 第76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1） 关于五条久的情窦初开, 夏油杰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但是，唯独唯独，唯独没有考虑过的那个, 就是五条悟。 不是——问题在于。 那可是五条悟啊！！ 是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五条悟？？ 先不说人猫两隔、咒灵和人类是否存在生殖隔离, 最重要的是, 他们俩——都是公的啊！ 公的, 雄性, 两个男性人形生物！ 这都不能算是被世家传统阻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根本就是把传统规则鞭尸一百遍火烧烟熏扔进东京湾捞出来再晾干的水平了吧？？ 更别提，五条悟大概可能也许。 好像早就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绝望。真的绝望。 地狱开局里的地狱开局，非酋中的非酋, 遇到的第一个怪物就是Lv999, 别说什么普通BE，完全就是奔着最后的ture bad ending一路狂奔还得是半路自行车换哈雷摩托非法上高速的一条路线啊。 是救都救不起来的局了。 崽, 你到底是哪里想不开！ 夏油杰迅速赶到病房和硝子汇合，两人对视一眼, 同时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一样的四个字。 这怎么办？ 劝阻的话积攒了一大堆, 夏油杰转头看着五条久的眼睛——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他沉默几秒, 叹了口气。 那可是他养了五年的猫崽子，是他从手掌一点点的小猫看着长到现在的猫崽子，是他连参加对方结婚仪式致什么词都提前想好了的猫崽子。 况且，五条久从来不骗人。 他说喜欢, 大概就是真的喜欢了。 夏油杰绝望地闭上眼, 最后，只幽幽地问了一句。 “久……你真的喜欢悟？” 五条久用力点头，“嗯！” 夏油杰：“是真的喜欢？” 五条久：“真的喜欢。” 夏油杰：“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那种喜欢？” 五条久：“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那种喜欢。” 夏油杰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他揉揉脑后的头发, 手指勾到发绳，吃痛地吸了口凉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 他欲言又止，五条久歪过头，眼神非常之清澈单纯又无辜。 “嗯？想过什么？” 夏油杰&家入硝子：“……” 淦，说不出口啊。 对着这双眼睛，根本就说不出口。 你喜欢的人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之类的…… 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做出了什么觉悟，艰难道，“……没事。” “这件事，我们会解决的。” 五条久：？ 猫崽子一头雾水。 解决？他们要解决什么？ - “毛豆生奶油两个，还有芋泥豆沙……诶，肉松，这个也来三个。” 咸口的新口味诶。 路过的时候看到这里竟然开了家喜久福的分店，顺便就排了队。 五条悟接过店员递来的纸袋，看着肉松味橘色的外皮想。 带回去给久吃吧。 “啊，对了。”他拉下墨镜，指向店门边的招牌，“新活动？” “是的！”店员热情地介绍，“开业活动，只要晒自家猫咪的照片，就可以获得优惠价格！还可以定制猫咪毛色的外皮，哦，不过，照片要发给我们才行打出来才行——” 他说到一半，五条悟已经果断掏出了手机，并且打断了他。 “不用。” 店员：“诶？” “我说，优惠不需要。”五条少爷在手机上蹭蹭按键，输入海报上写着的邮箱。 店员还没搞明白他什么意思，身前柜台上，接收照片的电脑就滴滴滴一连串，响起催命似的提示音。 他点开未读邮件，目光所及——从上到下，最起码有十几封。 全是照片。 店员：“……” 五条少爷大手一挥，非常帅气的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交代一句。 “不客气，记得打印出来啊。” 店员：“…………” 五条悟也觉得，他最近的确有些失控。 但是，失控的不是咒力，也不是情绪，而是恋爱的心情。 简直失控大发了。 原来脸红心跳是真的，原来真的会控制不住看到什么都联想，原来，普通的肢体接触，也可以让人感到那么紧张。 少女漫画诚不欺我。 还有，虽然从前就觉得久很可爱，但是最近简直可爱的过分了。 睡觉前觉得很可爱，睁开眼觉得很可爱，做任务的时候想起来觉得很可爱，做完任务回去贴贴的时候——可爱到要爆炸了！ 今天他和夏油杰分开做任务，没了好友的说教约束，五条悟没等辅助监督，就自己跑出来了。 一边刷着新关注的宠物和恋爱博客，一边慢悠悠往任务地点走。 猫的部分发给了店员，那些人形的部分，还没法炫耀。 ——这能忍？ 五条少爷当机立断，选中十几张最近拍的照片，立刻发给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可爱吧：） 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根据经验，那边通常都不太想理他。 发完短信，五条悟就合上机盖，并没等他们的回复。 但是，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就震动起来。 两个人都是秒回。 夏油杰：“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家入硝子：“……渣男。” 五条悟：？ 这反应，什么意思？ 什么喜欢的人？ 他正打算追问，正前方的不到半米的距离，有人停下了脚步。 五条悟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头黑色长发的女人。 接触到他的视线，神原真由瑟缩了一下，小声道。 “我们，能，聊一聊吗？” ……哦。 五条少爷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 鱼咬钩了。 喜久福新店对面的咖啡馆。 白发的青年带着黑发的女人走进去，门口的布谷鸟张开嘴，喉咙里的小音箱发出机械“早上好，欢迎光临！”的声音。 五条悟心情颇好地回了它的招呼。 “ 早上好哦！” 神原真由是自己找上他，但是他逼问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说。 说明并不是她自己想要暴露，而是受人指使的。 同时，她只是听人行事，并不想惹麻烦。 所以，五条悟给她发了一条新短信。 没有时间地点和其他任何信息，只有一个招牌。 喜久福新店的，招牌。 宣传语是——【变得幸福吧！只要吃了喜久福！】 会不会变得幸福呢，这个，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吧？ 反正，选择五条少爷的对立面，是肯定不会幸福的。 “我刚才还在想，你再不来的话，就来这里买甜点呢。”五条悟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给她推荐，“这里的草莓蛋糕很好吃哦，啊，我要热牛奶，两倍糖再给我三块方糖谢谢——” 神原真由：“……” 会甜死的吧，这么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点，“不用了，谢谢。” 五条悟眨了眨眼。 哦，很缺钱吗？ 点单结束，服务员离开， “一百米之内没有术师，我放了帐，条件是‘情报窃取术式禁止’，这附近有我的任务，就算放了帐‘窗’也不会特别报告，我检查过有效范围内和我们的身上，没有监听类的电子设备，所以。” 他俯下身来，十指相抵，“现在，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你想跟我说什么？” “真敏锐啊。”神原真由苦笑，“很好用呢，五条先生的眼睛。” “嘛嘛。”五条悟也不避讳，“眼睛而已，你不是也有吗？” “不过，连眼睛的事都知道。”五条悟若有所思，指节敲在桌上，“那边把情报透露到这个地步了吗？” 明明只是个普通——不，倒也不算太普通。 “不是。”神原真由摇摇头，“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看到的’。” 她抬起头，嘴角要动不动，六芒星的图案，闪烁在漆黑的瞳仁中。 “等价交换，有失有得，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清醒是宝贵，但也是不幸，明白的越多，人就越痛苦——但是，我没有选择不知道的权利。” “因为这双眼睛，从小，我就必须经历一切的不幸。” 好像是要配合沉重的气氛，从她两边的眼角，各缓缓流出一行血泪。 五条悟：？ 五条悟也没料到这展开，随手补了一个更小的帐，防止引起周围的恐慌，皱眉道，“你——” “五条先生。”在他说话之前，神原真由先打断他，“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拜托了，我真的，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的我：？你想依靠五条悟？这也不靠谱啊 第77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2） 无知是幸福的,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想承认这一点。 因为，他们想主宰自己的命运, 不想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虽然, 所谓“主宰”, 也不过是个伪命题而已。 神原真由和弟弟出身阴阳师家族, 却没有半点灵力, 因此被族人排斥, 但是, 六岁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因为, 一人一只，他们觉醒了这双能够看清世间一切力量流动的眼睛。 只是, 强大的力量往往伴随代价。 这双眼睛只能用三次, 那三个人的力量和情报，会永远印刻在他们的眼睛里。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都能找到那力量所在的地方。 三次之后，灰飞烟灭。 - “你是说，那个男人，劫持了你的弟弟，然后威胁你用眼睛给猫打印记？” “是的！”说到这，神原真由刚刚擦干的眼泪又要流出来，看起来有点恐怖, “我真的很害怕，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 “停——”五条悟拖长声打断她，俯身指着自己的脸, 认真道，“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神原真由：“诶？” 她有些慌张的抹了抹眼角，“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是，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五条少爷不耐烦道，“首先，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怎么找上你的？他又没有六眼，而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一个只能用三次的鸡肋技能，说多出名也不可能，这件事一开始由他主动找上你的概率就是亿分之一，除非他的名字写在你家族谱里。” “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你们俩显然也没那么熟吧。” “这个……”神原真由不知所措。 “其次，为什么是猫？” “我也不知道。”神原真由试图辩解，“都是他非让我做的……” “我的意思是，你的能力既然可以获得别人的情报信息，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五条久不止是只猫了吧？”五条悟的神色忽然冰冷起来，“但是，好奇怪啊，你的反应。” 如果真的根本不知情，被迫对他用了能力，然后又被迫对猫崽使用，至少，和他说的时候，会用点别的什么代称吧。 还用“猫”这种词，感觉就像，从一开始，就是听谁的话“要怎么怎么做”，然后来联系他一样。 “所以，这事情大概率是这样的吧。”他得出结论，“你因为缺钱，主动在黑市联系了'那个男人'，然后，发现你暴露之后，他就让你顺势来见我，至于弟弟的事，嘛，谁知道呢。” “你撒谎真的好烂啊。”五条悟忍不住吐槽，“你这样真的能干这一行吗？劝你收拾收拾回家算了，还是不用动脑子的夜场工作适合你——” “我知道！”忽然，神原真由提高了声音，“我知道……真的。” “但是。”她捂住脸，声音哽咽，“我知道……可是，我只有那么一个弟弟。” “我知道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知道不能这样做，可是……可是……” “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神原真由垂下头，喃喃道，“工作了一整晚，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凌晨的街道边，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 “那孩子就睡在马路边，我一出门就能看到的位置，我根本没看到，差一点就走过去，然后被他拉住。” 她的声音颤抖着。 “他说‘生日快乐。’‘我们一起的生日，难道不应该去喝一杯吗？’” “我……”神原真由深吸一口气。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父母，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拜托你……真的拜托你……” 她的手攥成拳，用手包住，挡在额头前。 “只不过是陪我演一场戏就好，我真的，很需要这个……” 五条悟盯着眼前的女人，好像要透过外表，看到她里面的骨肉来。 忽然，神原真由感觉什么飞来，劈头盖脸盖上她的头顶。 她慌忙抓住，那是块白色的布，仔细一看，好像是刚才铺在桌子上的餐巾。 神原真由：？？ 然后，听到，五条悟和服务员的交谈。 “好的，放这里就可以，哦？她？她说特别喜欢你家餐布的材料，无论如何都要上脸感受一下呢哈哈哈！” 神原真由：“……” 这理由，好烂。 脚步声走远，头顶的布倏尔被掀起来，五条悟转着手里的布料，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真麻烦啊，你们这些弱的不行的家伙。” “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别人，为什么？”他歪过头，眼神是单纯的好奇，像只对人类充满探究的野兽。 “是因为只要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就不用再思考，只要破罐破摔请求别人的帮助，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神原真由一怔，“我……” 五条悟说这些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却觉得，他说的过于流畅，好像是很早之前，就想对别的什么人说。 五条悟顿了顿，冷漠道。 “先说好，我不会帮你。” 神原真由的心一沉。 “不过。”五条少爷挑眉，“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推开咖啡馆的门，挂在墙壁上的小布谷鸟张开嘴。 “慢走！” 站在店门口，神原真由犹豫着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有什么不行。”五条悟快速回答，“只要你把对方约出来，酬金我就给你双倍，反正你也只是为了钱吧。”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神原真由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后退一步，“那，今天我就——” “唔，今天的任务不多，一小时应该就能搞定。”五条悟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发出邀请，“过会结束我要去逛商场，要不要一起？” 神原真由：“呃，但是？” “反正也是那边让你过来投诚的吧，我们在一起多一点时间反而会增加可信度。” “你总得带点情报回去。”他耸肩，“不然以你的撒谎技巧，绝对马上就露馅了吧。”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我可以问，您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吗？”神原真由试探道。 “啊，这个。”五条悟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想有个人来拎购物袋啊。” 神原真由：“……” 她幽幽道，“只是拎购物袋的话，我一个人……可能不太够。” 远处的天空上，一只苍鹰在云端盘旋。 硝子思考道，“这样不会被五条发现吗？” “放心。”用头发盖住一只眼的美人学姐端起眼前的红茶，“鹰类的视野范围可以达到36公里，不过，具体对话就没办法听到了。” 咒术高专，夏油杰和硝子坐在冥冥对面，沉重道。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吗？” 冥冥：“一个年龄不小的成熟女人，和五条一起，走进了商场。” 夏油杰&家入硝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冥冥：“等等……又同时来了好几个？？” 夏油杰&家入硝子：“……？？？” 作者有话要说：夏油杰&家入硝子：……五条，你……（痛苦面具） 第78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3） 神原真由的举动出乎了五条悟的意料。 但是, 比脸皮厚这件事，五条少爷从来没输过。 所以，五条悟非常自然的带着一排穿着性感的成熟女性,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大摇大摆逛完了整个商场。 ——排场, 这就是排场。 就是临走的时候有点没搂住。 美人姐姐们接二连三把购物袋塞回他手上, 顺便献上香吻, 和旁边的神原真由打过招呼, 然后才离开。 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五条悟站在商场门口，身上挂的全是购物袋, 口红的唇印沾了一脸一身。 ……还好高□□服是黑的。 不过里面的衬衫好像没能幸免。 五条少爷的目光转回旁边的神原真由身, 撇撇嘴。 “还挺好？人缘。” 神原真由短促的“噗”了一声，又立马收住, 咽了口唾沫，手指紧张地搅着衣服。 “没有……正好这附近有活动。” 五条悟收回视线, 眼前的广场, 开来一辆花里胡哨的移动冰淇淋车。 “吃吗？”他忽然问。 神原真由：“诶？” 五条悟用下巴一指前面, “冰淇淋。” 在五条家的时候，开销基本都是家里负责，不存在限额之类的，于是就养成了五条悟毫无节制的花钱习惯。 后来和五条家断了联系, 收入基本来自袚除咒灵的任务酬劳, 所以花钱方面，就稍微克制了一点。 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老板——香草椰子草莓三球，哦，你要什么？” 五条悟在长椅边放下购物袋, 问旁边的人。 “诶，我吗？”神原真由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不用……” “我请你吃啦。”五条悟打断她，“你要什么口味？” “……哦，那，巧、巧克力，谢谢。” 说完，偷偷往五条悟的方向瞄了好几眼。 视野三百六十度的五条少爷很快发现，“看我干嘛？” “不是。”她紧张道，“就是……没想到你会请我……” 神原真由低下头，“因为，感觉你很讨厌我的样子……” “哦。”五条悟接过自己的冰淇淋，一点也不委婉道，“确实蛮讨厌。” 神原真由：“……” 好直接。 “不过。”五条悟转身往旁边的长椅走，“没想到你还有朋友。” 刚才一起逛商场的人，看起来和她的关系都不错。 但是，没找她们借钱啊。 明明好像很缺钱的样子。 神原真由在原地呆了几秒，思绪被店员的说话声拽回来，她连忙道歉，从冰淇淋车里接过甜筒，转头拎起被五条悟放在地上不管的购物袋，跟上他的脚步。 “那个，非常抱歉！我知道很突兀但是……五、条久。” 她回忆着五条悟刚才的说法，酝酿了半天，才鼓起勇气。 “你是……打算和他告白吗？” 五条悟：“……！？” 他脚步一顿，周围的气压忽然下降，“你怎么会知道？” 神原真由：“……” 她低头看看挂了自己一身的购物袋。 香水钻石玫瑰花，蜡烛名表奢侈品。 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要多花里胡哨就多花里胡哨，非常符合五条少爷的一贯作风。 最重要的是，所有、无一例外、都多多少少和爱心形状沾点关系。 这个，正常人都能猜到吧！！ 而且—— 神原真由欲言又止。 好土！ 不是一般的土啊！这个人的品味！ 看到对方奇怪的脸色，五条悟停下来，难得没有第一反应抬杠，而是带点疑问的正常语气。 “这样……不行吗？” 神原真由快速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五条少爷决定告白，是三天前的事。 做完任务回来，抱着猫崽去洗澡，香喷喷的回到床上，正打算快乐贴贴——五条久的手机响了。 猫崽子翻了个身，抱着手机开始敲打，还时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 五条悟端起杯子，假装喝水，若无其事地问，“是谁？” “啊，是赤司。”五条久放下手机，乖巧地自觉交代，“他说因为我太久没去，同学以为我要退学，所以举行了集体告白仪式，现在情书、礼物和录像带都在他那里，问我还要不要。” 五条悟：“咳、咳咳！！” 集体告白！？什么鬼！ 好歹也是有名的私立国中，这学校的学生有点太不务正业了吧！ 但是，饲主要有饲主的尊严，不能显得太激动，所以五条少爷强行咽下呛在嗓子眼的一口水，强行淡淡道。 “所以……你要吗？” 五条久：“要啊，是别人的心意哦。” 五条悟：“……” 说不上不爽，也说不上很爽，怎么说，就很微妙。 但是五条少爷是很酷的五条少爷，很酷的五条少爷不会像少女漫画一样，因为别人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就吃醋。 ……才怪。 于是，不能吃醋的五条悟就忽然想起来——因为和猫崽贴贴太开心，他最近，完全忘记了走恋爱流程这一回事。 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说话前的六分之一秒快速过了一遍他们最近的日程，然后发现，他走的恋爱流程，跟别人好像是完全相反的。 正常的恋爱：告白-牵手-拥抱-亲亲-贴贴 他们的恋爱：贴贴-亲亲-拥抱…… 也就是说，就算牵手这种小程序可以算自动忽略，到目前为止，那个正常来说，本来应该作为一切的开始，据说“具有重要意义”的那个告白。 他还没有做过。 一次都没有。 而在他之前，告白小饼干五条久收了一书包，现在连“集体告白仪式”这种离谱的东西都出现了。 这还能行！？ 五条悟：冒出冷汗.jpg “哈哈。”五条悟心虚地干笑两声，“告白什么的，不就是走个程序吗，有那么重要吗……” “才不是呢！”五条久哼哼唧唧的反驳他，“是很重要的心意哦。” 五条悟：“……哦。” 五条少爷自动翻译。 说‘喜欢’=很重要的心意 不说‘喜欢’= 随随便便的心意 随随便便=不重要=可以随便分手=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是完蛋的预感。 然后，就有了今天的大采购。 “那个……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神原真由小声道，“作为冰淇淋的回礼。 五条悟动作一顿，毫不犹豫道。 “不要，我超嫌弃。” 神原真由：“……” 神原真由：“好吧，那抱歉……”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个，他是男孩子吧？” “不如直率一点，直接说试一下？” - 咒术高专，紧急作战会议。 参与人：夏油杰，家入硝子。 地点：医学实验室。 两人相对而坐，陷入沉思。 夏油杰沉重道，“怎么办。”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谁知道。” “五条他，真没想到——”家入硝子忍不住吐槽，“不，只是之前没想过，重新考虑的话，这种事他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 夏油杰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我也没想到，悟居然……”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真不想把久交给这种人啊！”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我们得想个办法，五条不是那种听人说话的人，从久那边入手的话……让他转移目标喜欢上别人怎么样？” 夏油杰摇摇头，“估计不行，久看着好说话，这方面其实很固执的。” 因为某种理由做决定的人，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就能够被说服。 最难搞的就是五条久这种，直率到连借口都不找的家伙。 不在意的事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做了决定的事，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一定要做。 “……算了。”硝子表示放弃，“你和五条打起来谁会赢？果然还是打断五条的腿——” 夏油杰沉思片刻，忽然问，“你觉得久长得怎么样？” “很可爱啊。”家入硝子想到什么，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啊，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五条的脸确实还可以。” 夏油杰追问，“那和日本其他人比呢？” 家入硝子：“……应该算是顶级的那一波吧，你问这个干什——” 她说到一半，忽然，领悟了夏油杰的意思。 家入硝子：“等等，你不会是，想让久用美人计吧？” 夏油杰若有所思的打开手机，搜索浏览了几分钟后——发给家入硝子一条短信。 “你看这个。” 【~夏日祭~温泉山庄限定COSPLAY□□祭礼！】 他合上手机，冷笑一声，周身莫名散发出一种不服输的家长气势。 “不就是一张脸吗？等着，不心动算我输。” - 因为收不回尾巴和耳朵，五条久被困在高专已经有半个月了。 只能在高专范围内溜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小孩憋得够呛。 但是，如果是COSPLAY□□，就算光明正大出门也没问题！ 五条久看着手机上的宣传页面，尾巴晃来晃去，就差两眼放光。 “我要去！”他一声欢呼，慢半拍歪过头，视线在两人身后搜索，“不过——悟呢？” 夏油杰&家入硝子：“……” 饲主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之类的，根本说不出口。 夏油杰意味深长：“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很快。” 就算人回不来，尸/体也要回来。 宿舍门禁，就从今天开始。 五条久：？ 第79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4） 小时候, 五条悟遇到过一只猫。 最普通的三花，生出来刚足月，路都走不稳, 软着腿打颤。 天刚下过雨，小路的石阶湿漉漉, 他穿着蜻蜓纹路的浴衣, 两手揣在袖子, 侧过头, 对上那双同样湿漉漉的猫瞳。 他微转过身，做出想屈膝的动作——然后。 那猫跑了。 跑的超快。 ……什么啊。 五条悟收回视线，这么想。 好弱。 - “悟？悟？” 五条悟回神, 夏油杰拿着筷子, 在他眼前一直晃。 “你听到了吗？久说晚上想去那个COSPLAY□□——” “哦。”他没听完就打断道，“去就去呗。” “……对了。”五条悟缓慢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 天外游神的问，“杰, 你被谁告白过吗？” 夏油杰：“……” 他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你问这个干什么！？ ——危机, 大危机。 浮世绘町, 家入硝子带五条久来试和服。 就算上街可以用COSPLAY糊弄过去，过于逼真的尾巴和耳朵，试和服肯定不能去普通的店。 好在，他们有并不普通的友人相助。 在电话里得知情况后, 人类版本的奴良组三代目思考片刻, “和服吗？我知道了，你们先来老宅，我让冰丽带你们去锦鲤的古董市集。” 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那里, 有家不错的店哦。” 路过的首无不自觉抖了抖，扶正歪掉的脑袋。 出现了，人类三代目的腹黑版本。 他抽抽嘴角，脑袋飞起来，靠近雪女冰丽的耳边，“喂，你看三代目——” 冰丽星星眼捧着脸，盖过双手的长袖挥舞：“三代目白天的时候也好帅~~~” 首无：“……” 算了，无法沟通。 自求多福吧。 半个小时后，家入硝子和五条久跟着冰丽来到那家“不错的店”前。 冰丽积极地给他们介绍，“这家店是浮世绘町的老字号了，风格独特，历史悠久，还能随机附赠增益（诅咒）效果，奴良组的衣服都是在这里定做的哦~” “哦哦。”家入硝子点头附和，抬起头，整个人僵住。 古旧的老式斜顶，盖着配色诡异的拼接色毛毯，边缘磨的开线，墙上留下不知名暗红色液体的痕迹，明明是大白天，纸拉门里却深不见底，黑漆漆一片，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气氛。 家入硝子抽抽嘴角：“敢问……这家‘不错’的店是什么妖怪开的？” 冰丽掩嘴轻笑，“是□□婆哦。” 家入硝子：“……” □□婆！？是她想的那个□□婆吗？是那个喜欢骗长得好看的女孩涂□□，然后把他们的脸皮撕下来收藏的□□婆吗？？ ——这里的衣服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啊！？ 五条久倒是很兴奋，拽硝子的衣角，“硝子硝子——” 他晃着尾巴嗅来嗅去，“这里很香哦！” 家入硝子：……希望不是断头香就好。 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进去，手机忽然一响。 家入硝子吓了一跳，故作镇定地拿出来，打开瞥了眼屏幕。 来电显示：夏油杰。 她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夏油杰深沉的声音。 “硝子，不好了。”夏油杰沉重道，“悟打算告白。” 家入硝子：？？？ □□婆的服装定制屋里，五条久和冰丽完全无视周围诡异的气氛，和店主三人一起热烈讨论中。 家入硝子退后三步，确定没人在看这边，捂住手机话筒小声道。 “怎么会忽然要告白，你确定吗？” “我确定。”夏油杰扶住额头，“我认识他五年了，他不会无缘无故问我什么事的，以悟的行动力，绝对做的出来。” 家入硝子头疼起来，“现在怎么办？” “久能先拜托奴良照顾吗，我们得想办法拖延一下。”他冷静道，“至少，要拖延到今晚的花车□□之后。” 家入硝子万万没想到，入学一个月，她做过最叛逆的事不是逃课。 是光明正大跟踪同班同学。 “话说，五条不是有三百六十度视角的六眼。” 她看看自己身上还没换的高□□服，发出灵魂质问。 “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放心，就是因为六眼，所以才不会被发现。” 夏油杰一挥手，从裂隙中爬出一个四肢着地、长得像爬行动物的咒灵。 “戴着墨镜的时候，悟是靠咒力气息来认人的，距离近的当然会更多细节，但是远处就很模糊了，换句话说，只要我们改变咒力，像这样。” 爬行动物咒灵憋一口气，吹出一股看不见的咒力雾气，分别笼罩在两人身上。 “它可以改变自身咒力状态伪装成普通人类。”夏油杰从口袋掏出望远镜，递给硝子一个，“所以只要离远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这装备也太齐全了。 家入硝子看看手里的望远镜，“你调伏这个咒灵……”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补充，“没错，就是为了对付他。” 家入硝子：“……” 好兄弟，就是要随时两肋插刀。 - 告白，告白，告白。 不就是一句“我喜欢你”——这有什么难说出口？ 猫崽子在旁边睡的呼噜呼噜，五条悟侧过身，手撑着后脑，盯着五条久的脸，思想开始放空。 他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他伸出手，没碰到猫崽子，又停下，他低下头…… 五条悟：……淦。 还真就是说不出口。 好像被上了什么封印，那四个字在喉咙徘徊，就是说不出口。 ——我喜欢你。 算了。 五条悟放弃地翻身躺下，掏出手机，给奴良陆生发消息。 -喂，你跟人告白过吗？有没有什么建议。 对面秒回，但只回了一个问号。 -？ -那个，您好，你是捡到我朋友的手机了吗？ 五条悟：“……” -老子，就是，五条悟。 -你有什么意见吗？ 五条悟在做很不像自己的事，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身体先于大脑，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告白？”夜蛾正道思忖片刻，“首先要确定对方的想法吧，等等，悟，上次的报告你是不是还没交？” “哈？你要跟谁告白？”庵歌姬用大拇指划过脖子，“那真是那家伙的不幸啊不幸，比死刑还要惨吧！？” “我的乌鸦们有很多闪亮亮的东西。”冥冥若有所指，“只要给钱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哦。” 问了一大圈，结果高专里一个靠谱的家伙都没有。 唯一靠谱的杰又不能问。 五条悟翻开手机，在通讯录找到五条久的名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下“我喜欢你”——然后，又飞快的删除。 为什么？ 他啪一声合上手机，郁闷地想。 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五条悟的视线，落在手机的最近联系人上，依次往下滑。 远处，家入硝子拿起望远镜——随后，刚才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对五条悟的同情烟消云散。 “他，进去了。” 硝子拍拍夏油杰，面无表情道。 “夜店。” 夏油杰：“……” 第80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5） 五条悟来这里, 不是为了找神原真由做恋爱咨询。 而是灵机一动，有了更好的想法。 说起怎么谈恋爱——这些在在夜店上班的陪酒女郎不是最有发言权的吗！ 夜场的活动大多从晚上才正式开始，这会虽然开着店门, 但几乎没有什么人。 五条悟一进门，就引起一阵骚动。 工作开始前的女郎们投来各色目光, 小声议论。 “好帅哦。” “他会指名谁？” “怎么这个时间来啊。” “诶？”更衣室里, 穿着豹纹的波浪卷发女人从外面走进来, 剥掉衣服一边, 向正在换衣服的神原真由挤眉弄眼，“你上次带我们看的那个小帅哥又来了哦！” 神原真由：“哦……” 神原真由：“诶！？” 五条悟走进来，往沙发上一坐, 翘起二郎腿。 “请问, 您要点什么？” “告白。” 服务员小姐：“啊？” 五条少爷两指夹出一张卡，重复道, “我要点，十个不同类型的告白！” ATOMA开店以来, 什么无理要求都收到过, 不过——这么纯情又离谱的委托还是第一个。 但是, 妈妈桑瞥了眼那张卡，立刻心动的扑通扑通，笑出一脸的褶子，“好的好的”的应下来, 把店里的陪酒女郎往更衣室赶。 “您稍等, 我们一定给您一个完美的告白体验！” 店里好不热闹，店外，夏油杰扒在窗，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看。 家入硝子：“怎么样？” 夏油杰：“……” 夏油杰面无表情道, “十个女人，围着他一个，你说呢？” 又来！？ 怒气值+5。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了两小时，直到夜场的生意正式开始，虽然到最后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但大家玩的都很开心。 五条悟出门的时候，又收获了好多名片和香吻。 他和夜场的女郎姐姐们道别，走出来，看到神原真由在路边等他。 “呦。”五条悟挥挥手，“等你弟弟？” 神原真由一僵，结巴道，“不、不是……”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她闭上眼，破罐破摔地大喊，“我——” 五条悟面无表情，“不，你别误会，我不喜欢你。” 神原真由：“……”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她小声羞恼道，“我、我是想把这个给你……” 五条悟的眼前递来一张名片。 【心映花店：您心意的传达者】 “比起只考虑自己的心情，别人的想法确实要更难捉摸。”神原真由看他没说话，半天才鼓起勇气道，“说出来的话，可能就会有变化，但是——” “不说的话，才只会带来更多的误解。” “就，让别人来说，我觉得可能……可能也是个办法……” 五条悟看着那张名片，还是没说话。 诡异的沉默让神原真由心里毛毛的。 她忍不住再次张嘴之前，五条悟开口了。 他把名片揣进兜里，然后转身挥了挥手。 “好逊，我会自己说的啦。” 身后，神原真由攥紧手指，低下头，嗫嚅着说了什么。 看口型，是【对不起】。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在门口等到太阳快下山——五条悟还是没有出来。 家入硝子百无聊赖地嚼着从隔壁便利店买的口香糖，“算了，不如放弃吧，我看五条没救了，不如去宠物店帮久找几个小母猫算了。” “不。”夏油杰面无表情，“不止是久的问题，不管怎么说，悟这次也太离谱了。” 他以为自己很有钱吗？还来夜店开酒？这么一想，他喜欢的人，不会也是…… 等等，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恶习的啊！这家伙！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没常识，但是比起从零开始白纸一张的五条久，他一直以为，五条悟是有分寸的。 现在看来。 有个屁。 夏油杰莫名产生一种因为自己的疏忽，自家儿子才走上歧途的责任感。 必须阻止他，让他好好冷静一下才行。 忽然，视野中闪过一个白色脑袋。 家入硝子：“啊，出来了。” 夏油杰迅速端起望远镜跟上，“他要去哪？” 两人的视线跟着他移动，然后看着他走进了……宠物店。 家入硝子&夏油杰：“……” 十分钟后。 宠物店店员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就对上一张阴沉着、气势汹汹的脸。 夏油杰冷漠道，“刚才那个白头发的家伙的订单——” 宠物店员腿一软，嘴开始秃噜，“在在在在，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夏油杰瞥了一眼，店员正在封盒贴信息，地址一栏写着东京都咒专门高等学校。 夏油杰：“……” 送给你小情人的告白礼物，是宠物用品就算了，还送到高专去？？ 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这家伙——完全没有考虑久的感受吗！？ 夏油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怒气值+100。 “他让你送到这个地方？” 店员一哆嗦，“不，不是。” “这位先生是让我们给收信人带口信，晚上在这个地方见面……” 店员的话说到一半，夏油杰的手机响了，是来自五条悟的消息。 发信人：五条悟 收信人：夏油杰 内容：六点半，来高专门口，我有事说。 夏油杰：呵，我才是真的有事要说。 他看了看表，没再多问，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微笑着和店员交代，“我是刚才找你那人的同学，他说自己的留言内容不对，让我们帮忙改一下。” “对对，就是这个，让你带话是吧，那地点改到五沢桥的变装□□吧，麻烦早一点送过去，时间……嗯，就六点。” 对，就六点。 保证你们绝对见不到面。 - 六点半，高专大门。 夏油杰气得不行，以至于故意比五条悟到的还晚，远远看到那人吊儿郎当靠在墙上的样子，就火气上头。 他快到的时候，五条悟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挥手。 “呦——” 呦你大爷。 两人对上视线，谁都没先说话，气氛沉重。 夏油杰一肚子火，五条悟好像也感受到什么，身体一正，语气正经起来。 五条悟：“杰，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正好。”夏油杰冷笑：“我也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五条悟睁大眼，“诶，不要，我先说！” 夏油杰反驳回去，“闭嘴，我要说的比你更重要！”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同时冷笑一声，气氛紧张起来。 三秒钟之后同时开口。 五条悟：“我喜欢五条久——” 夏油杰：“你有没有考虑过五条久——” 五条悟：“……” 夏油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十秒钟后。 夏油杰瞳孔地震：“等等，你喜欢的人是五条久？” 这简直比晴天霹雳还要晴天霹雳。 所以——宠物店不是给别人买礼物，那根本就是给五条久买的？？ 五条悟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嗯，反正我还没告白，所以之前也没跟你们说……” “你反应也有点太大了吧。”他吐槽。 问题……问题根本不在这啊！！ 夏油杰手掌拍在额头上，表情痛苦，“你为什么不早说！” 合着他们瞎操心了半天！结果这俩人是双向的！？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从来没问过五条久，五条悟喜不喜欢他…… 一般根本不会想到要这么问吧！？ “我问过啊。”五条悟理直气壮，“是你先摆出一副很反对的样子的啊！” 夏油杰：“……” 他确实很反对，如果不是五条久自己的意愿，谁想把小孩交到这种人手上。 但是……等等。 夏油杰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抓住五条悟的肩膀，“宠物店！你让人送的东西和留言，我让他改了时间和地址！” 五条悟：？？？ “哈？？”他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谁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久啊，我还以为你久是单相思！” 夏油杰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该死，那久岂不是一个人去了□□？我现在发信息告诉他！” 夏油杰很少给五条久发短信，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见面直接说。 他火急火燎的打完字发送成功，短信的页面重新跳出来，他扫了一眼，脑子嗡的一声。 手机的设置是，进入发送信息的页面，会从上次保存的草稿开始。 而上一次，他给五条久发信息是…… 【五条悟：怎么可能！我谁都不喜欢！】 夏油杰看着手机上长长长长一条的抄送回复，咽了一口唾沫。 “悟。”夏油杰麻木道，“我可能，还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五条悟：“……？？？” 艹！ - 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是很困难的。 很小的时候，五条悟就明白这件事。 说话之前，只看动作和表情，就会产生很多误解。 就算好好说话，理解也会出错，传达不到真实的含义。 陌生人也好，挚友也罢。 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的心意相通。 五条悟从来习惯被人误解，就像小时候遇到的那只猫，只是轻微的动作，就会被猜测、被恐惧、被远离。 但是，唯独一个人。 这世界上，唯独一个人。 他不想再被误解一次。 胸腔涌动着的情绪，强烈到要溢出。 是想说出来。 无论如何，都想要把真实的心情，传达给对方。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咒力像沸腾的开水，消失在空气里，眼前的景物不停顿地划成一条线，不停的计算，从一个落脚点到另一个落脚点。 汗水滴下来，浸湿头发，五条悟停下来，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然后直起身。 视线的尽头，旅程的终点。 白发的少年穿着浅蓝色的浴衣，一侧妖艳的狐狸面具，长长的尾巴拱起弧形，光线透过灯笼，照得尾尖发亮透明。 五条悟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久，短信……” “短信？”五条久歪头，“哦——你说杰刚才发给我的那个？” 五条悟抓着头发，语无伦次道，“不是！我没有，不对……” “嗯？哪里不对？” 五条久困惑地打断他。 “那个——” “不就是悟在说，‘我喜欢你’吗？” 烟花在背后绽开了。 声音很大，但五条悟什么都听不见。 咚、咚、咚、咚。 他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背景全部模糊，视线里，只剩下眼前人的身影。 五条悟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缓缓伸出手，手掌摊开，掌心是训练磨出的老茧。 流光的烟花在夜空四散，人群惊喜的议论声中，五条悟移开视线，光影盖住发红的脸。 “要，牵手吗？” 五条久点点头，眼睛笑弯起来，盖住里面谁的倒影。 “好哦。” 第81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6） 掌心的温度, 滤去耳边所有的嘈杂。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仅仅握着一个人的手，却可以像拥抱了全世界。 心跳, 呼吸，步伐。 通过相连的掌心, 逐渐趋同。 烟花的碎片在夜幕上散了, 聚集的人群也跟着散开。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一前一后, 安静的漫步在人群里，像汇入大海的水滴。 烟花停止的那一刻，四周有一瞬的阴暗—— 五条悟忽然一拉身后的人, 五条久睁大眼, 身前的人已经转身，把那水蓝色拥进怀里。 灯光亮了。 像推倒了第一块的多米诺骨牌, 从这条街的开端，一直到葱郁的青山上, 一盏一盏, 红色的纸灯笼点着烛光, 照亮那层层叠叠，无限延伸般的红色鸟居。 照亮小孩稍微圆润的脸颊，照亮浅蓝色浴衣上金鱼草的图案，照亮他被狐狸面具束起的一边刘海。 五条久一愣, 下意识出声, “悟……？” 墨镜后，五条悟闭上眼。 “久。” “嗯？”猫崽子歪过头，尾巴一绕，蓬松的尖尖抚上他的发间, “怎么了？” 五条悟张开嘴，欲言又止。 “……没事。” “就。”他最后还是低声道，“让我抱一会。” “哦。”五条久不疑有他，抬手轻拍上他的后背，微微垂下眼帘，“好。” “对了！”过了几秒，他忽然兴奋道，“悟！这个金鱼草的图案是不是很好看！” 五条悟懒懒道，“嗯。” 五条久：“是吧！婆婆说——因为是地狱标志性的花，所以很霸气哦！” 五条悟：“………………” 五条悟：“哦。” 合着这玩意是代表地狱的啊？ - 五年前的那次□□，五条悟站在人群里，猫崽子翻着肚皮，躺在他身后的兜帽呼呼大睡。 五年后的这次□□，五条久穿着水蓝色印着浅白金鱼草的浴衣，一侧的刘海被同色的狐狸面具的松紧带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更衬得那双眼睛清澈透亮。 五条悟拉着小孩走在前面，没有回头，视线却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三百六十度视野的六眼，细细扫过翘起的发丝，发红的脸颊，被握住的柔软手指。 像是要描摹他的形状。 五条久跟在他后面，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悟，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在这呆的好无聊。” “刚刚有人想摸我的尾巴，但是被我拒绝了！好紧张，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悟——” 五条久停下脚步，扯着他转过身，尾巴一抖。 一个浅蓝色的小铃铛，悠悠的挂在尾巴尖上。 猫崽子抖抖耳朵，眼睛里满是期待。 “所以，悟晚上要跟我说什么？” 五条悟：“……” 五条悟浑身一僵。 ——大意了，完全忘记告白这回事了。 “我、啊，那、这、你……” 他紧张地移开视线，随手一指，忽然浮夸道。 “啊！看那个！久，捞金鱼吗？” 五条久：？ 和五年前一样的金鱼摊前，蹲着和五年前不一样的两个人。 转移注意力成功。 “老板！”五条久伸出手，兴致勃勃地递过去从五条悟那里拿来的百元硬币，“要十个网！” 五条悟蹲在旁边，一双大长腿显得十分委屈，头顶阴云，灵魂出窍，此时很想找夏油杰要一根烟。 好逊——这也太逊了！ 五条少爷的告白，怎么能这么逊！ 完美的五条悟，必须拥有一个完美的告白！ 虽然但是。 五条悟飞速打开手机，被一系列意外打断的大脑重新运转，反射弧绕地球转了三圈，才终于续上他之前想好的程序。 那就是。 和夏油杰坦白-询问夏油杰和五条久告白的秘诀。 发信人：咒术界最强 收信人：杰 内容：怎么跟久告白！！急！！！告诉我！！就现在！！！ 五条悟焦躁地盯着手机，十秒钟过去。 无人回复。 五条悟：“……” 淦，要你何用！ - 养兵千日，用兵没人。 既然军师联系不上，就只能将军自己顶了。 五条悟硬着头皮挪到五条久的身边，转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尖。 五条久：！！！ 他身体一僵，金鱼撑破纸网，猫崽子小幅度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挪动眼珠。 “悟……？” 金红的灯火染上冰蓝的瞳仁，尾巴和耳朵因为紧张绷直，手一松，纸网连柄扑通掉进水里。 五条悟：“……” 这么可爱，是犯规吧绝对！！ 忽然脸红。 可能是声音黏在了喉咙，堵住气管，呼吸急促，心跳都变快。 五条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 还没说完，五条久倏尔一弹，整个人扑上去，五条悟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来不及用手撑地，先护住扑倒他的人。 五条久揽住他的脖子，尾巴晃成小风扇。 冰蓝的猫瞳睁大，兴奋地伸手指道。 “悟！有绘马！我想写绘马！” 顺着五条久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被各色鲜花装饰的铁架，框架扭成抬起前蹄骏马的形状——周身挂满漆红的四边形小木牌，被工作人员推着，正在往这边移动。 绘马，起于奈良，指用来写愿望的小牌子。 不过，这还是“真·绘马”。 五条悟：“……” 五条悟肩膀一提，又颓然地耸下来。 不知道是郁闷还是松了口气。 他泄愤一样摘掉五条久的面具，一把带在自己脸上，疯狂揉乱猫崽子的头发。 五条久顶着遮住眼睛的碎刘海，一脸懵逼，“悟？” 五条悟拍拍屁股，站起来，又揽着一侧把他抱起来，让五条久坐在自己一边的胳膊上。 “没事。”他挪开狐狸面具，豪气道，“走，去写绘马！” 写绘马算是五条久的爱好之一。 每年的寒暑假，三人游走于各种祭典神社，五条久会认真的写，画上看起来没一点艺术细胞的插图，最后两手合十，闭眼许愿。 五条悟不觉得世界上有神，也同样没有丝毫浪漫的艺术细菌，反正五条久小时候，他好几次被夏油杰打，都是因为告诉小孩圣诞老人/桃太郎/花仙子其实并不存在。 但是每次被五条悟嘲笑世界上没有神，不必祈祷的那么认真的时候，五条久都会认真反驳。 “有的。” 五条悟不屑一顾，但是。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 五条悟看着挂满的绘马想。 赐给我一个表白的契机吧，拜托！ 五条悟抱着五条久走了两步，猫崽子就强烈要求下来自己走。 五条悟没放人，用下巴去蹭他的脸，“为什么？久不喜欢我了吗？” “不是！”五条久甩尾巴，鼓起脸，“征十郎说，只有小孩子才被抱着走！” 猫崽子蹬蹬跳下去，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感觉身上空荡荡的，还有点不习惯。 他顺势拉小孩的手，掌心托着他下巴，单手捏住五条久鼓起的脸。 软软的，又像捏气球。 “久长大了？” 猫崽子把下巴捣在他手掌心里，“嗯！” “我要帮悟的忙！” 五条悟忍不住左右搓软软的脸颊，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 不知道怎么长的，为什么可以这么软。 他敷衍道，“嗯嗯，帮忙帮忙。” 这次的绘马是□□活动的免费项目，排队的人很多，光是拿到绘马就排了半小时，五条久在小木板边上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开心的一晃尾巴，指给五条悟看。 尾巴一扫，不小心蹭到了后面的人。 “啊！你干什么！” 站在后面的是一对情侣，其中的男生嫌恶的弹了弹被扫到的袖子，翻了个白眼，“长眼睛没，后面有人没看见啊？” 五条久赶快把尾巴揽住，转身让开，“抱歉。” “一句道歉就完了？”小青年咄咄逼人，“你这装扮用的什么材料？我警告你，我对人造毛过敏啊，来来来，联系方式给我一个，万一过敏了……” 旁边的女孩子拉了拉他的胳膊，张嘴好像想说什么，被他按下来。 小青年视线一扫，看到桌上放着的绘马。 “哈？五条久？什么怪名字。”他阴阳怪气，大笑起来，“怎么会有人用痛苦（くるしい ）的痛（く）*来取名啊哈哈哈！” 小青年快速伸手，拿起绘马晃了晃，“喂，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话刚说完——他感到背后一凉，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下一秒就要被利爪撕碎，咬破喉管。 小青年一个打颤，不由自主地看向寒意的来源。 五条悟一手插在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了墨镜，一根食指托着鼻托，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上下扫了他一遍。 明明浑身都很松弛，却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威慑感。 视线像刀子，刺进骨髓里。 五条少爷手指一卷，墨镜收起。 “我起的，怎么。”他冷笑一声，“你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久日语可以读作く 第82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7） 上一个敢对五条少爷有意见的人, 坟头草至少两米高了。 五条悟随随便便捏碎了他一个打火机，就把人吓得屁滚尿流，没两分钟就跑了老远。 他拍拍手, 嫌弃地甩掉沾到的人渣碎屑，一个转头, 刚才汹涌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啦。”五条悟用衣服擦了擦拿回来的绘马, 语气轻快, “我们去挂——久？” 猫崽子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 耳朵和尾巴都垂下来，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 “……哦。”他慢半拍道，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答应道, “好，去挂绘马。” 五条悟：“……” 刚才那位, 给我回来。 打不死你丫的！！！ - 五条久好像不高兴了。 虽然猫崽子好像并不想表现得闹脾气，但是他撒谎的水平实在很烂。 五条悟试图哄人。 他从路边摊买来八根苹果糖, 在双手的指缝夹满, 在五条久眼前晃来晃去。 “久——你看, 拳击手套~” 猫崽子抬起眼皮，又垂下来，努力笑了笑，从他手上拿走一根, 心不在焉道, “唔，甜。” 五条悟：“……” 那玩意是酸的，谢谢。 五条悟再接再厉，一闪身丢了苹果糖, 又抓来一把捞金鱼的纸网。 “捞金鱼吗？我刚才看到一只金色红尾的，特别好看——” “这样呀。”五条久顺从道，“好哦，要捞吗？” 两人蹲在摊位前，五条久拿着纸网，泡在水里一动不动。 一只没长眼睛的金鱼路过，大头咚一下撞在纸网上——五条久仍然一动不动。 那鱼撞了第二下，穿过纸网摇着尾巴游走了。 五条久慢半拍把纸网抬起来，嘴里还咬着苹果糖，含糊道。 “啊……破了。” 五条悟：“……” “……算了。” 五条悟拉着他站起来，放大六眼的范围，看到旁边的树林旁，有一条载着点点亮光的小河。 是人们放河灯的地方。 五条少爷眼前一亮，拉着五条久到摊位买了纸和蜡烛，拎着塑料袋在他眼前晃。 “当当当~我们去折小船，怎么样？” 五条久“哦”了一声。 没下文了。 五条悟：“……” 忍无可忍。 五条悟停下脚步，五条久没看到似的，路过他继续往前走，他拉住猫崽子的手，强行拖走，穿过小路，走进旁边的小树林，走到静谧的河边。 他把手里的纸和蜡烛放下来。 “久，到底怎么了！？”五条少爷飞快补充，“不许说没事！不然明天没有早安吻！” 五条久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我的名字……寓意真的很差吗？” 五条悟一愣，扑哧笑出声。 五条悟：“……噗。” 猫崽子马上补充解释，“不是！因为！硝子说，我可以当高专的吉祥物，但是吉祥物的名字寓意不好，很不吉利吧……” 五条悟低着头，手捂在嘴边，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 五条久鼓起脸颊，“不许笑！！” 五条久踮起脚，气愤地去扯他的脸。 “呜啊&*&，华（好）不笑……不笑哈哈哈。”五条悟被扯开嘴，含糊地颤抖了好半天才把小孩撕下来，揉揉自己被拉痛的脸。 “什么啊，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个吗？” 猫崽子被他一只手钳住手腕，脸颊气鼓鼓的，尾巴超凶地左右摇摆。 “不行嘛！” “可以——诶，我说了可以！别扯我头发！”五条悟护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喊道，“但是，久的名字不是痛苦的痛啊！” “那是什么意思？”五条久勉为其难地停下来，随后又开始生气了，“反正肯定是悟随便起的吧！” “不是啊。”五条悟赶紧拉住他，“不是我起的。” “诶？”猫崽子撅起嘴，“骗人，不就是因为悟喜欢吃喜久福所以才随便取的吗！” 他还记着仇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嘛。”五条悟用手挠了挠脸，“虽然喜久福的味道确实还可以……但是。” 五条少爷俯下身，用手捧住五条久的脸——两只拇指按住他鼻子。 “给我听好了，五条久的久，是喜久福的久，而‘喜久福’呢，意思是祈求长久的幸福——” “所以，久（く）不是痛苦（くるしい）的痛（く），是长长久久（長い長い），一直一直，福运都在身边的意思。” 他的脸靠的很近，吐字又慢又清晰，墨镜的缝隙，透出一抹惊心动魄的蓝。 像雨后晴空，像溪流见底。 五条久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停止。 半天才挤出来一句。 “这个……不是悟起的名字吧？” 五条悟：“……” 你几个意思啊！？ 五条少爷不爽的狠狠捏了捏他的脸，“为什么不能是我起的？？” “疼、疼疼——” 五条久泪眼汪汪地捂住被扯的脸颊，五条悟的动作下意识放轻了一点，然后就听猫崽子委屈巴巴道。 “因为，悟根本就没有这么浪漫啊……” 五条悟：“……” 五条悟头顶冒出十字，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一点。 他泄愤地□□了一通，撇着嘴承认，“好啦，确实不是我起的。” 五条久捂着脸眨眨眼，“那是谁起的？” 五条悟坐下来，往河边放了一朵小纸船，随意道。 “是我妈啦。” “小时候吓跑了一只流浪猫，然后她就说，那起个名字吧。” “但是——”五条久也在他旁边坐下来，“不是已经吓跑了吗？” “对啊，超奇怪的吧！”五条悟一挑眉，嘟囔道，“明明猫都跑了，不给我找猫，却跟我说，那先起个名字吧，这样以后再遇到的时候，就可以叫对方的名字了。” 都哪跟哪啊，自说自话的。 那时候的五条少爷，因为对咒术的飞快掌握和六眼的觉醒，已经在五条家备受推崇。 父亲尝到权利的甜头，沉迷于新鲜的大千世界，日程逐渐繁忙，母亲每天独自呆在家里，日复一日处理着同样的杂务，孤独而平庸。 五条悟是家族重要的“资产”，从小由奶妈带大，众星拱月，跟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女人，说不上疏远，但也谈不上多亲近。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 换做任何其他的人，可能都会立刻帮他买一只，多名贵的品种都不在话下。 毕竟，只要能让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记住自己，荣华富贵不是手到擒来，区区一只猫又算得了什么？ 对五条悟来说，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不能这样随便得到的。 但是那个女人只是笑了笑，然后说—— 【那给它起个名字吧。】 院子里种着白色的夹竹桃，桌上是一个手编的竹筐，压在配色有点土的手织毛线垫上。 筐里放了几枚分装的喜久福，才从冰箱拿出来，还冒着丝丝凉气。 女人想了想，认真道。 【因为想要他留下来，不如，就叫“五条久”，怎么样？】 【就用，“喜久福”的“久”，“祈愿长久幸福”的“久”。】 当时的五条少爷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 ——人，总会有什么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就算是五条悟也一样。 五条久“哦”了一声，也拿了一张纸，照着五条悟的动作叠小船。 “那她现在在哪？我怎么没见过？” 五条悟把蜡烛放在船上，放进河里，轻轻一推。 “你见过啊，主殿里那个佛龛里。” 五条久的动作一顿。 那可能是五岁发生的事，诅咒师挂了悬赏，想把未来的障碍扼杀在摇篮里，障碍本人太强打不动，就当着他的面诅咒了那个女人。 说来也很奇怪，平时那么没有存在感的人——死掉之后，却忽然之间重要了起来。 葬礼举行的轰轰烈烈，不着家的父亲破天荒在家里呆了好几天，让整个五条家都跟着披麻戴孝，至少一个月的时间，看到什么都是黑白的。 五条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感受了，大概率没什么感觉，那时候的他，还不能理解“母亲”这个概念有什么重要的。 或者说，那时候的他，一切到手都太轻易，不知道究竟什么是重要。 他只记得，父亲从那天之后就变了。 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好像空气，无处不在又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死去之后，却显出了形态，在两人间划下一道无形的巨大鸿沟。 然后，称呼就从“父亲”变成了“五条家主”又变成“臭老头”。 反正这个人就越来越不值得人尊敬了。 五条悟回忆正出神，忽然感觉手背上啪嗒滴了滴水。 诶，下雨了？ 他抬起头，夜空晴朗，明月高照，没有一点阴云密布的迹象，然后慢半拍把注意力挪到手背上方，五条久的脸上。 视线相接——五条久嘴一扁，眼泪流的更凶了。 五条悟：“……” 五条少爷慌了。 “诶，你别哭，不是，你哭什么？？” 五条悟头疼地浑身找纸，但是没有带，就干脆把外套一脱，简单粗暴的往猫崽子脸上抹。 五条久被他呼了一脸也不反抗，就任他抹，一声不吭，只有眼泪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五条悟快绝望了，“喂——” 猫崽子抬起胳膊，抹了把脸，抽噎着打断他，“……悟。” “我会呆很久的。”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 天上是无边的夜幕，身后是无尽的河流。 星星点点的亮光嵌在蓝丝绒的天幕里，对应着潺潺流水上飘着的莲花船，烛光摇曳，在水中映出倒影，随着破碎的涟漪浮动。 但这些都只能沦为背景，五条悟感觉到凉凉软软的皮肤贴上他的脖颈，五条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上来，两手揽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身体前倾。 唇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眼泪滚下，有点咸。 五条悟一僵，随后抬起手，插进白色的发丝间，加深了这个吻。 “嗯。”他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 夜晚，只有虫鸣作伴。 五条悟抱着猫崽子，把下巴顶在他头顶，看着河面上成群结队远去的船灯，回味着刚才那个吻。 看来偶尔讲讲故事也有好处啊。 感谢臭老头，感谢五条家，感谢喜久福…… 等等，喜久福？ 忽然，宛如被闪电劈中，五条悟恍然惊醒。 喜、久、福。 ——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活生生完美告白的契机吗！？ 完美啊！ 五条悟飞快掏出手机，七点五十八，距离八点的花车□□，还有两分钟。 足够了。 花车□□的时候，会有礼物赠送环节，由装扮成福神惠比寿的工作人员，向□□两边的旅客撒下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到时会有电视转播的记者前来采访，接到礼物的游客，就可以面对镜头说出祝福感言。 当时——夏油杰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好让五条久将他一军。 现在，作为五条少爷完美告白的一环，这不是刚刚好！ 天时地利人和，齐了！ 想到那个场面，五条悟嘴角就止不住上扬，吧唧在五条久脸上亲了一口，在他耳边道。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少爷立下了flag……=v=所以 最后一个正经情节的完结倒计时：2（大概） 第83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8） 咒术高专。 “不过, 感觉不像啊。”家入硝子若有所思。 “什么不像？”夏油杰给没电黑屏的手机插上充电器，随口问。 “那条短信。”硝子一转椅子，重新看起桌上的报告, “我还以为五条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她试着按平时对五条悟的印象去模拟，脑海中出现一个白毛直男咦一声, 然后一边怪叫着“杰你居然和硝子暗中联系”, 一边抢过手机, 发出去“没错老子只喜欢自己”的模样。 紧张什么的, 根本不存在。 但是，如果把这个对象换成五条久——五条悟的行为，就又好像就没有丝毫违和感了。 家入硝子：“……” 这家伙的双标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吗。 “难道。”她怀疑人生, 想起五条久说过的话, 那两个字，说出来都觉得烫嘴, “五条真的是……温柔的人？” “呃……这个。” 夏油杰想了想，“应该算是溢出来的水吧。” 家入硝子：“溢出来的水？” “对。”夏油杰点头, “如果把人比作杯子——对他人的关心就是杯子里的水。” “你觉得悟不是那样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只有半杯水, 但是悟很聪明，而且久给他倒了很多水，于是，就溢出来了。” “所以, 才会在有的时候, 显得‘温柔’吧。” “不过。”他想起什么，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 “‘温柔’对咒术师来说，到底该不该说是一件好事呢……” - 拿到了！ 区区的两分钟, 根本难不倒会瞬移的五条少爷。 一分钟的时间，回到高专拿到今天买的喜久福再回来，除了稍微多消耗了一点的咒力，完全是轻轻松松。 五条悟把袋子藏进衣服，举起一只手，愉悦地闪现。 “久，我们现在去看花车——” 话没有说完，他瞳仁一缩，心脏停跳。 波光粼粼的河水，眼前的树林，空无一人，只剩下陌生的咒力痕迹。 “久……？” 五条悟猛地拽下墨镜，六眼穿透树林和人群。 他一个闪身，下一秒已经在树顶，顺着残留的咒力痕迹，飞速地搜索。 在哪？是谁？ 该死，他怎么会疏忽到这种地步！ 因为事情进行的和预计中过于一致——所以就放松警惕了，可恶！ 五条悟站在人群里，视线穿过人群和建筑，锁定远方陌生的咒力痕迹，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看也没看接起来，那边传来神原真由怯怯的声音。 “五条先生……” 五条悟直接打断他，“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现在没有时间。” 说完，他警惕地检查了一遍百米内的咒力波动，并没有神原真由的影子。 确定完毕，五条悟抬手想挂掉电话，还没按下去，鼻尖传来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他猝不及防，一阵晕眩，踉跄两步。 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汹涌的袭来。 下一秒，一长一短两根分叉的刀具，穿透他的喉管。 特级咒具，天逆鉾。 其效果为，强行中止发动中的术式。 疼痛随后才姗姗来迟，淹没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中，五条悟睁大眼。 背后，女人不同往常，穿着脏兮兮的运动装，黑色长发束进鸭舌帽，双手颤抖地握着刺进他喉咙的刀柄。 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不可能—— 咒力明明完全不同！ 刀柄倏尔后撤，半秒钟后，女人脸上的表情变了，从怯懦转化为轻蔑和嘲讽。 随之变化的，还有她的长相，从女性的阴柔，转化为男性的刚硬。 刀柄猛地向前一推。 “五条先生，你还记得我吗？”女人、不、男人的声音低沉，哼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是——神原真由的弟弟啊！” 无知是幸福的。 神原家阴暗的房间角落，六岁的神原真由如此祈祷。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决定。 如果——如果。 有谁，能让我只做一个无知的顺从者就好了。 靡靡的黑暗中，无形的神狞笑着，张口无声。 【束缚成立】 以一半的眼睛为代价，那一天。 她的“弟弟”诞生了。 是被复仇的兴奋冲昏了头脑吗？ 一滴眼泪，从正在狂笑的“男性”眼角流下来。 虽然第一时间用咒力护住被切开的伤口，但汹涌的血液仍然堵塞切开的呼吸道，剧痛和窒息让神志一秒比一秒模糊。 五条悟艰难地抬起手，一把攥住插在自己喉管的咒具，刀刃割破手掌，刺痛抢回了一丝清醒。 气味，双生，眼睛。 改变的咒力波动。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五条久。 而是五条悟。 - “一分钟。” 是谁？谁在说话？ “我们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五条久眨眨眼，眼前被蒙住，只能看到一片白光。 “你听说过，双生的束缚吗？” 他张开嘴，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 “双、生？” “对，双生。” 有谁取下他眼前蒙着的布——刺眼的光下，眼前的人影糊出重影。 几秒过后，他才看清这人的模样。 同样的白发，相似的五官。 是五条家的现任家主。 五条志雄喝了口茶，手里翻着一本表皮发黄的古籍残本。 如果五条悟在这里，就能认出来，这本书，刚刚好就是他在禁书库翻到的那本，所缺失的那些部分。 “与此物定下契约之人，以咒力为印，双生束缚得以成立。” 空旷的房间里，安静到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只有他的声音，空灵的回响。 他念道。 “吾之能力即为汝之能力。” “吾之术式即为汝之术式。” “代价之为。” “汝之咒力皆为吾之咒力。” 五条志雄放慢语速，慢条斯理道。 “汝之性命，皆为，吾之性命。” 他“啪”一声合上残本，微笑道。 “初次见面，虽然当初是我把你放出去，不过，我也没想到真的能成功。” 五条志雄看了眼手表，抬头看向面前和五条悟有七分相像的猫耳少年。 “我们还有四十秒，我想，就让我来为你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吧。” “简单来说——你马上就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1 第84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19） 四十秒可以做什么？ 心脏跳动四十五次。 输送2400毫升的血液。 猎豹在草原奔跑1600米。 地球绕太阳转动1200公里。 或者, 做一个决定。 死亡，还是，活着？ 五条志雄并不打算给他一个如此简单的选择题。 “四十秒后, 有人会杀死五条悟。”他言简意赅，“而你和悟是一体的。” “我不是要你用命去换他的。”五条志雄补充道。 “我是说, 你活着, 就是他活着, 你死掉, 他也活不了。” 五条家需要一个像五条悟一样的天才，但是，他们更需要的是, 让这个天才听话。 究竟用什么办法, 才能让一把利刃自愿装上刀鞘呢？ ——最简单的办法，可能就是给他一个拖后腿又不得不保护的弱点。 “你知道, 悟为什么一直学不会反转术式吗？” 五条久的身体一僵，呼吸停滞。 五条志雄微笑着在他面前蹲下, 一手搭在膝盖, 手指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 “没错, 是因为你。” 【30秒】 双生束缚。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由两人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所以，五条久的咒力就是五条悟的咒力。 所以, 五条久会使用反转术式, 五条悟就不可能学会反转术式。 为了五条家的未来，确认束缚确实成立，也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五条志雄恶劣地笑起来，“不会反转术式的悟，被人用咒具从喉咙贯穿，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他会因为你而死，你能懂吗？” “你最喜欢的人，正好就是因为你活着，所以才会死。” 蜷曲的食指加上拇指，五条志雄捏住五条久的下巴，迫他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满意的感受着对方的僵硬。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语气一转，忽然温柔下来。 “不过，我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呢。” “我不过是想让他回家罢了，搞出人命就不值当了，所以，我会给你们选择另一条路的权利。” “唯一能拯救他的人——也是你。” “你就是悟的第二条命，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死，悟就会一直活着。”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活着还是死亡？ 他并不打算给自己的猎物这样宽松的选择。 羁绊越多，人的路就越窄。 无理的感情切断那些本可以走的路，只留下通向地狱的爱丽舍。 【20秒】 他回到面前的主坐上，高高在上的拍了拍手，下人拿来一个没有脸的木质人偶。 “这是特级咒物，人偶菊，只要拥有它，这一次，谁都不会死，没有人会受伤。” “和我定下束缚吧。”五条志雄循循善诱，“只要你听我们的话，你就能活下去，悟也能活下去，皆大欢喜。” “相反，如果你拒绝——” 他冷笑一声，“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大可以拒绝试试看看。” 最开始抛出五条久这颗棋子，他只是想扔出一个糖衣炮弹。 能减轻六眼负担的小宠物，这是五条志雄最开始给五条久的定位，只要感情深了，五条悟就有了弱点，到时候还不是随便他拿捏。 但是五条悟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预计。 这个本该任人拿捏的“弱点”，反而成为五条悟反抗的理由，事情很快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很生气，但也在寻找机会。 敌在明，我在暗。 机会总是会有的。 比如偶然结识的调香师家族。 比如自己找上门要求合作的某个诅咒师。 五条志雄非常确定，这次的计划是完美的。 他铺好了路，精心制作了陷阱，只等可爱的小猫咪情绪崩溃，然后一跃而下。 【10秒】 五条志雄难以控制地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伸出双手，仰天大笑。 “选择吧！” “是和悟一起去死，还是一起活下来，成为他的英雄？” 空旷的房间，只有头顶的灯泡发出明晃晃的白光。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神明。 对面的墙壁前，少年的手脚都被捆住，他低着头，发丝挡住表情。 “……你。” 忽然，一直沉默的五条久说话了，“是不是太小看悟了？” 五条志雄微笑，“我可没有——” 五条久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叹了口气。 “哎，你完蛋了。” 五条志雄头顶的青筋狂跳，“你疯了吗？到底是谁完蛋，再过十几秒——” “我知道。”五条久摇摇头，轻轻打断他，声音软软的，语气却平静到可怕，“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悟要死了，我自然会感觉的到，到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不是吗？” 五条志雄：“……” 这和他想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不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吗？怎么会这么冷静？？ 他好像被一口意义不明的气堵住胸口，但仍然冷笑一声，强行维持自己的高姿态。 “呵呵，死鸭子嘴硬，等你体会到什么是死——” “可是。”五条久困惑道，“你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五条志雄莫名其妙，“哈？” “有的人为了自己而活，有的人为了别人而活，有的人为理想而活。” 五条久看着他，眼神中夹着一丝怜悯。 “你，是为了什么活着？” 【3秒】 为了什么而活？ 当然是为了五条家—— 真的是这样吗？ 葬礼的黑白晃过脑海，尸体，鲜血，死亡。 恐惧。 和咒术师相伴一生的，是恐惧。 那些他想逃离的恐惧。 那双冰蓝的猫瞳就像刀子，怜悯和同情剖进心脏，扎出刺痛的血花。 思维转到一半，五条志雄才意识到，他居然被这区区一个人造生物带着跑了。 “呵，少转移话题！你没感觉到吗？你的主人就要死了——” 他大笑，像是要确认自己的胜利，“快选吧！你没有时间了！” 【3秒】 【2秒】 【1秒】 五条久的身体控制不住的一晃，坐不稳躺倒在地上。 开始了！ 生命的流逝开始了！ 五条志雄扬起嘴角，一切仿佛尽在掌握——但是，回答他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恐慌和求饶，而是一声叹息。 “所以我说，你太小瞧悟了呀。” 猫崽子急促地呼吸，半睁着眼，软软地说。 身后，尾巴一抖，凭空出现一把匕首，刃尖对准皮肤下的颈动脉。 “一起活着，或者……一起去死。” 他艰难道。 “我，哪个，都，不选。” 还存在第三条路。 因为五条久活着，所以五条悟学不会反转术式。 反之，只要五条久死了—— 哪怕只剩下生命的最后0.1秒。 五条悟也一定，能够学会反转术式，然后反败为胜。 因为，五条悟是最强的。 五条久一直，从心底里。 相信着这一点。 因为，五条久是为了五条悟而活着。 他能用的咒力，只剩那么一点点。 但是，一点点就足够了。 空间扭曲，凭空出现的匕首后，出现白色的光点。 术式反转，赫。 五条志雄瞳孔骤缩，“你——” 话音未落，刀刃深深插进喉间。 咔哒，时钟的秒针回到十二点。 时间，八点整。 热闹的五沢桥上，装饰着鲜花和彩带的花车引擎启动，穿着大红大绿的惠比寿装扮的工作人员把装礼物的篮子抬上车。 “等等等等，这有一个特别的委托！” 负责装礼物的小姐姐忽然想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包装盒。 “什么呀，怎么不早说。”惠比寿嘟嘟囔囔，“给谁的？” 小姐姐不好意思地欠身，“今晚临时增加的，刚才忘记了。” 她俏皮地眨眨眼，“委托人特别可爱哦。” “唔，我看看……是给白色头发、穿黑色制服，戴墨镜的人，长这样，照片给你。” 鲜血喷涌，溅在被灯光照的惨白的墙上。 血压归零，气息中断。 - 生死之间，咒力反转。 这就是反转术式吗？ 身体内部的组织疯狂生长，意识模糊的间隙，五条悟觉得，自己好像到达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他开始产生一种错觉，他能掌控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的流动，每一片皮肉的生长。 又或许，并不是错觉。 本应该无力倒下的人，按住天逆鉾的手却忽然用力，猛地拔出，喉间喷涌的伤口，几秒内闭合痊愈。 五条悟连人带刀一把扔到旁边，上前一步，屈膝俯身，单手捏住“弟弟”的头。 然后，就那么把他提了起来—— “弟弟”脸上显出恐慌，几秒钟的功夫，身形变换，又回到了女性化的模样。 五条悟并没有立刻捏碎那个脑袋。 “你知道的吧？现在告诉我。”他冷声道，“五条久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死，下章活，我尽量今天就写出来 第85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20） 终于充好电, 打开手机，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时候，夏油杰第一反应, 还以为是五条悟的恶作剧。 ……反正是炫耀他跟久在一起了之类的吧。 一个不通还一打十几个？？真的有够闲的。 然后，他才看清那十几个未接电话的名字。 是夜娥正道。 夏油杰心底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马上回拨回去。 电话一秒接通了。 “杰, 硝子在你旁边吗？”男人沉声道, “我在外面回不去，你们快去五条家, 一定要阻止悟！” - 关机充电不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两个人同时关机。 东京时间八点十分, “窗”检测到未登记的咒力爆发。 地点是, 五条宅邸。 经确认, 咒力属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生五条悟。 同时段, 有群众目睹该生于五沢桥区域被不明器具穿喉后复生。 未放置帐，影响恶劣, 急需处理。 第一时间联系了担当该生的班主任，班主任联系该生无果, 遂联系同级生安抚处置。 现报批上层，等待后续批复。 -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赶到的时候，五条悟浑身都是血，白色的头发沾着红色的血, 鲜艳的刺眼，站在“尸体”堆里。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他的身边都是咒灵，这次，都是活生生的人。 一个又一个, 堆了成小山。 而五条悟只是站在那，好像在看哪里，视线却并没有聚焦。 夏油杰瞳孔收缩，五条悟没有转头，但明显“看”到了他们的存在，行尸走肉一样，轻飘飘地往这边走。 身形一闪，他已经到了夏油杰身边，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道。 “放心吧，都没死。” 接着，面无表情的冲硝子点了点头。 “硝子，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没控制住，人有点多，抱歉。” 认识他以来，家入硝子从来没见过五条悟那种无机质的眼神。 但是夏油杰见过。 五年前，他扭断五条夏树手指的时候。 “悟……”夏油杰喃喃道，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继续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久呢？” 五条悟的脚步一顿。 他的眼神忽然茫然起来。 好像在天空里迷路的候鸟。 “杰……” 五条悟轻轻推开夏油杰的手，语气迷茫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必须承认，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去考虑五条家的事，因为自大，觉得只要他想，那些都不是问题；因为恃宠而骄，有人愿意为他撑起保/护/伞，他也就心安理得不去面对，美名其曰“享受青春”。 但他没意识到，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但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他明明知道的，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的。 就算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是这样的吧，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吧。 五条悟恍惚地想。 是他做错了，所以，才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代价。 ……可是。 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好，什么都好。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别人替他来承担？ 五条悟做事向来不需要理由，但这一刻，他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他必须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不然，他不知道怎样去接受这个结果。 夏油杰：“哈？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五条悟站定，看着他的眼睛。 “杰。”他没头没尾道，“我学会反转术式了。” 夏油杰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为什么突然——”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下一秒，五条悟打断他。 “杰，我学会反转术式了。” “因为，五条久死了。” 空气凝固了。 夏油杰愣了十秒钟以上。 然后，他抓住五条悟的手倏尔攥紧了，在皮肤上划出血痕。 “悟……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 那不是玩笑。 因为五沢桥事件的影响，上层很快介入调查，神原真由主动站在了五条悟这边，五条悟从高专消失了一个月，呆在五条家和那帮老古董斡旋。 一个月后，结果公布。 剥夺五条志雄的家主之位，由五条悟继承。 至于谋害同族的罪名，由五条家自行处置。 从那天起，夏油杰就再没和五条悟碰过面，自然也就没机会询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如说，那天之后，五条悟直接失联，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如果不是夜蛾正道时不时会给他们代传一些五条家的消息，他们差点去报警人口失踪。 直到处理结果公布，夏油杰才第一次，从夜蛾正道那里拿到了事件的报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五条久的事一直对上层保密，夜蛾正道通过自己的关系打点了“窗”的相关人员，一直以来没有报告过他会用无下限的事，所以这次的报告也刻意含糊了他的存在，修改为某咒灵。 夏油杰从头到尾看完，目光落在最后那个标红的字眼上。 【已袚除】 他下意识用力，把报告纸捏出褶皱。 家入硝子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云发呆。 “……啊，花绳。”她忽然道，“上次说要教他的那个样式，我还没学。” 根据报告，五条久没有留下尸体，五条悟似乎也不打算举行葬礼。 实际上，他们再一次见到五条悟，已经是事件的两个月后了。 那是一节体能课之后，夏油杰枕着手臂躺在操场上，单手扔着上课用的棒球，盯着天空发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蓝蓝的，很干净。 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头发戴着墨镜，没皮没脸的微笑，干脆利落的一挥手。 五条悟：“嗨！” 夏油杰差点没失手把球砸他脸上。 然而，下一秒，五条悟居然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 “杰。”五条少爷欠揍地招招手，“来，你砸我一下！” 夏油杰：“……” 是熟悉的味道，好想打人。 “三、二、一！” 棒球和铅笔同时飞向站在对面的五条少爷，尖锐的铅笔停住，而棒球被弹开。 “哼哼。”五条悟单手插兜，摸了摸鼻子，右脚在地上画圈，就差把“得意”俩字写在脸上，“怎么样，酷不酷，是24小时全自动的无下限。” “还有自动识别攻击对象的功能哦！” 硝子啧啧称奇，“24小时？你脑子不会坏掉吗？” “老子……”五条悟不自然的顿了一下，但只有短短半秒，很快嘚瑟道，“老子现在会反转啦，自给自足你懂不懂！” 夏油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走到五条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术式停了。” 五条悟警惕道：“？杰你想干什么？” 虽然这么说，还是停了术式，刚停下来，就被夏油杰狠狠揪住耳朵—— 五条悟：“疼疼疼！！杰你干什么！！！” 夏油杰面无表情，丝毫不留情面的一百八十度转了一圈，“我干什么？？是谁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直接消失了两个月？？你还好意思若无其事的回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这两个月到底干什么去了！？” “诶——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没有哇。”五条悟看着他，眨了眨眼，非常无辜，“我换号码了啊！没告诉你们吗？” 夏油杰&家入硝子：“………………” 艹。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 他怎么就不长记性？ 再担心这个人他就是傻逼！傻逼！！ ……淦，这句话他上次好像已经说过了。 “还有。”五条悟被揪着耳朵，还理直气壮，“我现在是五条家家主了！杰，你这是大不敬！” 夏油杰：“……” 别拦着他，他要揍人，就现在！ 别说区区五条家家主了，五条悟就是当上日本首相估计也没用。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一个比一个下手狠，打得动静之大，以至于辅助监督都不得不给家入硝子打电话。 辅助监督欲言又止：“他们……这没关系吗？” 这打的也太狠了，以他们俩的水平，平时出任务都受不了这么重的伤啊。 “……不用。”硝子举着手机，抬了抬眼皮，“就让他们打吧。” “现在，他们也需要跟谁打一架吧。” 压抑的情绪，无论如何也需要一个宣泄的窗口。 被打也好，被骂也好，怎么样都好。 其他地方很疼的话，胸口可能也就没那么疼了。 她话音未落，夏油杰的咒灵被五条悟的术式弹开，“嗖”一声擦过她的耳边，发丝扬起，咒灵穿过身后的墙，砸出一米深的大洞。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沉默了三秒，冷着脸平静道。 “你们两个，再打下去。” “接下来一年都不要来找我治疗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动作一顿——瞬间停战。 默契地同时移开视线，看向万里无云的蓝天。 五条悟：“今天天气真好。” 夏油杰：“嗯，确实。” 辅助监督：“……” 治疗，就是最牛逼的！ 作者有话要说：失算了，还得一章才能活，今晚先发一章让你们快乐一下（不是 第86章 你教我的那些事（21） 日子好像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世界很残酷, 不会因为谁的消失就停止运转。 五条悟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此症状当了家主之后非但没有削减, 反而更严重了。 他们还是一起出任务，有时候也分开, 受伤之后一起被硝子骂, 虽然从那之后五条悟就很少再受伤, 擦破点皮都没有。 夏天转瞬即逝，秋天悄然而至, 树叶发黄凋零。 五条少爷买了很多新的衣服，顺便给他和硝子也买了一大堆, 没有一件是和原来一样的。 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五条悟开始学着和家里的老头们吵架、学着平衡势力争取利益、和御三家其他人进行原来最讨厌的表面外交、打理家族资产。 他开始执着地变得更强、更强, 比其他人强百倍、千倍, 似乎有一个不存在的假想敌，追着他屁股后面在跑。 他再也不会毫无防备一觉睡到天亮还赖床, 再也不会偷懒只靠咒力认人，再也不抱怨头疼或很吵, 六眼的信息量悉数收下，还会惯性地逐一确认细节。 睡眠时间短到可怕，学会反转术式让他更加有恃无恐，没什么时间不是在工作、训练或者学习。 他很少回宿舍, 一个周末，夏油杰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隔壁公寓的门把手落了厚厚一层灰。 恐怕这么久，一次也没有被人打开过。 这么下去，“咒术界最强”可能就不仅是五条少爷的自夸吹牛了。 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按部就班地走在该走的轨道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对过去闭口不提。 只是偶尔的时候，夏油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 总能摸到两根无论如何都扫不干净的白色猫毛。 他本来以为，再一次跟五条悟聊起这个话题，可能真的要等到半辈子之后了，直到那天忽然接到电话。 “……你快回来吧。”家入硝子叹了口气。 “五条要和辅助监督打起来了。” 夏油杰：“……” 等等，打起来？这能打的起来？ 确定不是单方面的碾压？ 而且——他跟辅助监督打什么？？ 硝子含糊道，“反正你看了就知道了。” 挂掉电话，硝子给他发了地址。 夏油杰看到就明白了。 因为地址是五条久之前住的病房。 咒术高专。 五条悟没进门，就靠着墙坐在门口，心不在焉地扣着自己的手指，他谁也不让进，辅助监督一时拿他没办法，只能在旁边站着等。 夏油杰草草了结任务赶回来，离得越近，脚步就不自觉放地越轻。 五条悟抬头看了他一眼，和平常一样吊儿郎当地一挥手。 “呦，杰。” 乱七八糟的话在喉咙攒了一大堆，最后出口却是无声。 夏油杰在他身前停下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穿过眼前的墨镜，直接看到他长长的、白色的睫毛。 从前，他也经常从这个视角看另外一个人。 “悟，这里已经留了很久了。” “嗯。” “你这样，辅助监督会很为难。” “嗯。” “悟——” “你好烦哦。”五条悟抓抓头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 他没顶嘴，就是坐在那一动不动，执拗地不让任何人进去。 五条悟好久没这么毫无理由的任性了，虽然他现在还是任性妄为，但总觉得跟过去有着微妙的不同。 夏油杰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区别，直到有天做任务路过一家保育园—— 被家长接走的小孩跌倒蹭破了膝盖，抱着妈妈的腿哇哇大哭，而在保育园里等待的小孩，身上的伤口明明要更多，却只是贴着创可贴，不屑地移开视线。 有那么一瞬，夏油杰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 他的余光从门上的小窗口看到里面，之前五条悟擅自改造的内饰还没拆，床上还散着五条久没叠好的奶牛花睡衣。 “……悟。”夏油杰顿了顿，声音轻了一点，像在野外哄骗大型的野兽，“之前陆生他们留下了两坛梅子酒。” “喝一杯么？” - 不知不觉，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六七八月是祭典扎堆的季节，夏日祭、盂兰盆节的活动各地都会陆续举行，到了九月就只剩孤零零一个鹤岗祭，天气转凉，学生们都回到学校，只是大人的节日，总感觉就没那么热闹了。 夏油杰把酒放到飞行咒灵身上，还有两个小巧的白瓷酒杯，想了想又从柜子抓了两袋花生米。 五条悟已经躺在高专宿舍的屋顶上，一手枕在脑后，拇指食指闭合成圈，闭着一只眼，把月亮圈进圆圈里。 “杰——”他好像发现新世界一样，惊呼道，“月亮会变大！” 圈圈离的远，月亮就小，圈圈离得近，月亮就大。 俗称对比效应，现在三岁小孩都不这么玩了。 毕竟他们有游戏机，没工夫躺在屋顶看月亮。 夏油杰：“……你才发现么。” “因为我的视野和你们不一样嘛。”五条悟毫不在意他的鄙视，自然而然地倒起酒，一点不客气，“之前没试过啊。” 夏油杰也躺下来，用手指圈了个圈圈，顺口道。 “那久玩过这个吗？” 很好，踩雷，正中红心。 这还是三个月来，他们正面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 回应是意料中的沉默，夏油杰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如果这会他还不想谈，那果然还是以后再说。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没有，他跟我一样啊，杰是笨蛋吗。” 夏油杰莫名松了口气。 五条悟仰头喝了一口，无所谓地说，“想问什么就问吧，杰应该也憋好久了吧。” “……哦。” “为什么？”夏油杰想了想，问，“那时候，还以为你会杀人。” 五条悟“噗”一口酒吐出来，用袖子抹了抹嘴。 “什么啊，你们那时候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为了阻止我杀人吗？” “是啊。”夏油杰挠挠脸，“但是没想到你真的控制住了。” 对方可是真情实感想杀死他啊，以五条悟的性格，以德报怨根本不可能。 “……其实也没有。”五条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回忆道，“一开始真是气死了，为了找久留了那家伙一命，后来就……” 后来，五条悟看到了五条久的尸体。 那一瞬间，他是想不管不顾地毁掉全世界的。 但是。 “但是。”五条悟垂下眼帘，淡淡道，“杀了人的话，总感觉。” “这条命就没那么值得了。” 他两手后撑，喃喃道，“杰，久是自杀的——” 可能是喝多了，人也变得絮絮叨叨。 “因为久活着我就会死，或者被五条家控制，所以他自己用匕首，切……” 他说着说不下去了。 猫崽子一点点疼都会泪眼汪汪，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要吹吹，切断颈动脉，大脑就会立刻缺氧，但还能存活六分钟。 六分钟，在因为失血过多失去意识之前…… 他怎么下去手的？ 那天血喷了整整一面墙，五条悟跪在旁边，眼泪都流不出一滴。 他看着五条久的身体慢慢消失，像所有被他杀死的咒灵一样。 灰飞烟灭，除了咒力残秽，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什么啊…… 他想。 不是说好，只有我能袯除你吗？ 骗子。 五条悟眨眨眼，干脆闭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又或者那天的场景像个诅咒，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喉咙干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沉默无声的蔓延，又过了好半天，他放空意识，茫然地往后一躺，喃喃出声。 “杰……是不是久太惯着我了。” 从前，五条悟一直觉得，是五条久更依赖他。 毕竟猫崽子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他早上起来要负责两人份的伙食和洗漱，整理好他的头发和衣服才能出门，走路要抱抱，睡觉要贴贴，一天24小时，20个小时都要和他挨着哪里才没有意见。 五条少爷向来是让别人动手照顾他，能让他亲自动手的，估计全世界也就这一个。 所以五条悟总觉得，五条久粘着他，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啊。 但是，后来五条久不在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他不高兴猫崽子总是第一个感觉到，然后第一个跑去哄，因为要带五条久吃饭，所以他才能做到三餐一顿不落，粘着他是为了帮他滤掉嘈杂的信息，抱着睡觉是因为只有那股甜甜的奶香味在，他才不会早早被运转过快的大脑吵醒。 如果说五条少爷的照顾是全世界独一份，那古往今来，可能也找不出第二个五条久了吧。 一直到五条久不在了，五条悟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生活在怎样的温室里。 夜蛾正道总说让他不要自大，他从来没听过。 而真到那时候……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夏油杰没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倒酒，连着喝了四五杯。 就在五条悟以为今天晚上他就打算这么沉默的时候，夏油杰忽然扔给他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无下限停在眼前——黑漆漆的，是个咒灵球。 夏油杰没回头看他，只是问，“要尝尝吗？” 五条悟取下来，闻了闻，尝试咬了一口。 然后立刻嫌弃地吐出来，“哇，好难吃。” 他飞速扔回去，“还给你还给你。” 夏油杰淡定地接住，然后拿到自己面前，感叹道，“难吃吧。” “其实。”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一个月前才刚开始吃。” 他长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然后说，“虽然之前没跟你说过，不过刚开始能看到咒灵的时候，我还挺慌的。” 忽然间要面对那么多恐怖的东西，没有同伴，没有人能理解，只能自己咽下恐惧和不安，强行表现出游刃有余。 五条悟不是会产生这种正常感情的普通人类，他也不认识可以商谈的长辈，就算有，夏油杰的自尊也不允许他表现出弱势来。 “久帮我处理掉咒灵球的时候，真的松了一口气啊。”他喃喃道，“而且，就算我不说，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用放下自尊去和谁商谈，也不用找理由和自己的负面情绪做斗争，不安的时候、疲倦的时候，猫崽子总会自然而然的缠上来，贴贴他的额头，陪他一起好好休息。 一个月前，夏油杰吃掉那个咒灵球之前，以为自己会很排斥。 但是，实际上，除了觉得难吃，他感觉意外的平静。 明明第一次吃的时候，那真的是百感交集，抗拒、厌恶、不安……什么都有。 “所以我觉得，可能是这样的。”夏油杰认真道，“虽然难吃还是一样的难吃——” “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和久一起面对这些的我，已经改变了。” “嘛，如果说原来是Lv5，现在可能是升级到Lv10了吧，所以就算必须要离开新手村，打史莱姆也没问题。” “所以……悟。”他顿了顿，忽然严肃道。 “久惯着你那么久，不是为了让你像现在这样的吧？” 诶？ 五条悟愣了一下，猝不及防地眨眨眼。 噗一声笑出来，差点停不下来。 “哇，出现了哈哈哈！杰你的比喻说教真的很恶心哈哈哈！” 夏油杰：“……” 夏油杰头顶青筋跳动，果然，跟这家伙说话就是挑战人类的忍耐底线。 “总之，如果说被久惯着。”他头顶十字，用手臂夹住五条悟的脖子，拧他的脑袋，“我们也是共犯啊共犯。” “少给我当什么孤独的个人英雄啊你个白痴！”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 夏油杰仰头把最后一点酒倒进肚子里，不想再搭理这家伙，一招手自己跳上咒灵。 临走之前，头也没回地冲五条悟懒洋洋道。 “我手机坏了，之前你的号码都没有了——记得给我发个短信，我要存号。” “哦对了。”他刻意强调，“两个号，都要。” 夏油杰走了，留下五条悟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晚上的秋风有点凉，吹得人起鸡皮疙瘩，他用无下限隔掉吹来的风。 五条悟发了半天的呆，然后，手插进兜里，掏出一部翻盖手机。 是出事之前，他用的那个。 里面存着他每天肆无忌惮给五条久拍的各种照片，临时抱佛脚添加收藏的一长串恋爱博客，还有各种阴差阳错的搞笑短信。 这三个月他换了很多套的衣服，但每换一套都会带上这部手机，无一例外。 虽然，一直关着机。 三个月来没有打开过一次。 短信吗…… 五条悟的视线看向别处，拇指下意识在开机键上揣摩。 然后，随意地，按下开机键。 屏幕一闪，伴随着开机音乐，倏尔亮起。 显出主界面的下一秒——嗡嗡振动起来。 是新来电。 五条少爷手一抖，手机往上扔出几十厘米，他手忙脚乱地去接，然后按下接听键。 “喂——” 对面传来一个女声。 “啊，那个，抱歉这么晚打扰了！” “我是负责五沢桥花车游/行的工作人员，嗯……三个月前有人委托我们给您送了礼物，但是您那天好像没有来。” “礼物，您看还要吗？” - 花车游/行是五沢桥温泉旅馆牵头举办的活动，负责人是五沢桥温泉旅馆的下一任老板娘，长田若莱。 所有礼物都在当天分发完毕，服装和花车都是租的，退掉之后，只剩下这个小盒子，没有人来领。 她按联系方式给这个号码打了好久的电话，一直都是已关机。 第N次联系这个号码失败，长田若莱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提示音，沮丧地叹了口气。 母亲投来关切的目光，“还是打不通，都三个月了。” “是啊。”长田若莱收起手机，撅起嘴，“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委托人超可爱啊。” 长田若莱是个不折不扣的绒毛控，看到毛绒绒就走不动道，所以看到那天装扮着极其逼真的兽耳的委托人，就忍不住以顺毛为代价，答应了他一定会把礼物送到。 所以，虽然过了三个月那么久——她还是想把这件事完成。 “会不会是时差？”母亲思索道，“你都是白天打的电话吧，可能对方出国了也不一定？” “有可能。”她点头赞同，“那我晚上再打打看！” 果然听妈妈的话是对的，三个月来，她第一次打通了这个电话。 “礼物。”长田若莱小心道，“您看还要吗？” 她屏住呼吸，对面也同样沉默。 三秒后，她听到那个男声回答。 “你现在在哪？” 长田若莱：“呃，五沢桥长目街37号……” 她话音刚落，电话咔哒挂断了。 长田若莱：？？？ 她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机再次响起来。 是刚才的那个号码。 长田若莱按下接听键，听筒那边传来声音。 “喂。”他说，“我到了，你下来吧。” 长田若莱：……？？？？？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瞬间移动？？？ 长田家是普通的独栋，院子里种着好打理的蔬菜，路口亮着一盏路灯。 五条悟挂掉电话，一分钟后，少女慌慌张张推开玄关的门，和他对上视线。 “啊，你——”长田若莱的话开了个头，戛然而止，惊讶道，“你是那孩子的哥哥吗？” 她本来还担心认不出来，现在看来简直一模一样。 “不是。”五条悟含糊地略过这个话题，不客气地向她伸出手，“东西呢，给我。” “……哦、哦。”长田若莱愣了一下，下意识按他说的去做，一边说一边絮叨，“你是出国了吗？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呀，这孩子给我东西的时候，还很期待来着……” 五条悟根本没听她说什么，伸手接过那个扎着歪歪扭扭蝴蝶结的小盒子，急匆匆地拆开。 浅蓝色的盒子，白色的内衬，软垫上放着一颗四角星模样的晶体。 是去半妖之里的钥匙。 【那片湖是结界的中心点，只要站在那棵树下，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无论生死】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五条久看着他哭得稀里哗啦，冰蓝的眼睛湿漉漉的，映着后面的河流和灯火。 他说。 【悟，我会呆很久的。】 五条悟握着盒子的手用力，攥紧到颤抖，却没有用力到把盒子破坏的程度。 ——就算能见面，死掉还能算是呆很久吗？ ……骗子。 这个大骗子！ 长田若莱：“您好？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 诶，他哭了吗。 五条悟抹了把脸，秋风吹过，手和脸上都凉凉的。 长田若莱小心地递给他一张纸条。 “这个也给你……是委托人选的神谕。” 花车活动的完整流程，应该是赠送礼物、由工作人员送上神谕、最后采访感言。 采访现在是没有了，但是那份神谕，长田若莱偷偷留了下来。 那是一首和歌。 【我想教你三件事。】 【第一件是性。】 【第二件是爱。】 【第三件是死和生。】 - 这酒，后劲好大。 夏油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还觉得有点晕乎乎的。 反正一定是这帮妖怪做的酒度数太高了。 但是他还没躺多久，有人不容分说地打开了宿舍门，夏油杰用胳膊挡住眼睛，会门也不敲这么进来的，不用说也只有五条悟。 他叹了口气，“悟，你又怎么了——” 五条悟把他拉起来，“杰，陪我去个地方。” 夏油杰不情愿地跟着他动，“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五条悟：“去见五条久。” 夏油杰：？？ 五条悟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不止是夏油杰一个人不得安宁。 妖怪和风餐厅化猫屋，奴良组正在举行酒会，轰地一声，餐馆的门被踹开。 奴良陆生一口酒呛住，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五条少爷已经瞬移到他身前，后面夏油杰坐着咒灵慢一步赶来，跳下来头疼地四处鞠躬道歉。 五条悟单刀直入。 “陆生，带我去半妖之里。” 奴良陆生：？？？ 你叫谁，我跟你很熟吗？ 深夜的浮世绘町，喝醉的上班族走出居酒屋，抬头看向夜空。 闪烁的星点聚成银河，松松散散像洒在夜幕上的碎钻。 然后，“嗖”地飞过去一条长龙。 上班族：？？？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一回，沾满碎钻的夜幕，慢悠悠飞过去一个长得像筋斗云一样的不明生物，上面还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 上班族：？？？？？？ 上班族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旁边的人赶紧上前，“喂！喂！你没事吧！” 咒灵上，五条悟还在抱怨，“杰，这东西就不能飞的更快一点吗？” 夏油杰：“……” 旁边的奴良陆生看不下去，出口解围，“你想快一点？信物带了吗？” 五条悟点点头，拿出盒子，把四角星握在手里，“带了。” 奴良陆生指指身下，“那现在——跳！” 风呼呼刮过耳畔，飞速下坠，五条悟在半空中睁开眼，头顶是洒满碎钻的星空。 他穿过云层，穿过夜风，穿过葱郁的树顶，他像从天边坠落的流星，掌心的四角星发出光芒，像一只温柔的手，托住他穿过半圆的结界。 五条悟吸了口气，鼻尖传来似有若无的香甜奶气。 然后，轻轻落在那片仿佛无边无际、闪闪发光的湖泊正中央。 他闭上眼，在心底默念那个名字。 久。久。久。 要说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感谢也好，骂他是骗子也好，挽留也好，想念也好。 什么都好。 但是，想见他。 无论如何，也想要马上，再见到他。 无下限让湖水和他的身体无限接近，又永远无法抵达。 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涟漪，扰乱了月亮完整的倒影，盘根错节的树根静静插入湖底，呼吸一般散发出细小的荧光。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 眼前，是空旷的天空、粗壮的树干和成荫如伞的绿顶。 他静静地等了一分钟。 但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没有五条久，什么都没有。 -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结界上方，奴良陆生盘腿坐在坐骑妖怪上，和旁边的夏油杰聊天，“不是说——久的能力和五条是一样的吗，可是我不记得五条悟有空间能力啊？” 五条久的瞬间移动是空间移动，而且尾巴还能储物，跟五条悟的能力完全不挨边。 “……确实。”夏油杰一怔，也思索起来，“如果说久的无下限反转是和悟建立的束缚……” “那他的空间能力是哪来的？” “陆生。”他没头没尾地想起了一件事，“你觉得，这世界上有神吗？” - 为什么？？ 五条悟烦躁地坐起来，然后揉乱自己的头发。 他张开手掌，那颗星星躺在那，安静得让人烦躁。 五条悟开始尝试各种姿势——坐着、躺着、站着，倒立，举过头顶。 然而，全部没用。 五条悟：“……” 淦，合着这传说就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五条少爷长出一口气——失望地往后一躺，闭眼躺平。 真的是，小王八蛋。 死都死了，到最后还要耍人。 他用胳膊遮住眼睛。 啊……好气。 好生气。 气到有什么蠢蠢欲动，想从眼角流下来。 下一秒，他的正前方，空气中凭空出现一个和式风格的穿界门。 一双苍白的手拉开纸门——门后，出现一个披着白色羽织，白色头发、眯眯眼的人。 “啊啦啦，这个坐标，终于找到你了。” 五条悟动作一顿，放下手臂直起身体，六眼仔细扫过身前，淡淡的语气中暗含警告。 “你是谁？” “唔。”市丸银摸了摸下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打量他一边自言自语，“这个长相……” “应该没错了。”他打了个响指，“你就是五条悟吧？” 白发眯眯眼的男人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口，摸了摸掏出什么，然后扔向五条悟的方向。 五条少爷眼皮一跳，本能地双手接住他扔过来的东西，圆圆的，他挪开手，呼吸停滞。 那是一个小小的圆球。 光滑的、浅蓝色，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到，里面属于五条久的气息。 五条悟浑身都僵住了，不知道该用力还是该放松。 “我是谁不重要。”市丸银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重要的是，我欠你家小朋友一个人情，所以，现在来还了。” 他转身跨进虚空里，拉上门之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探出一半的头。 “哦，还有。” “小朋友要多吃点，才能重新长大哦~”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我觉得不需要备注的备注：市丸银是死神里的人物 本文的正经剧情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后面就没虐了，就是十年后教师杰哥和教师悟从蛋（？）开始养小猫猫，还有一些乱七八糟能过审和不能过审的脑洞，没啥逻辑就是我想写（不 总之非常感谢大家容忍我给五条少爷瞎编人生背景到现在！看过漫画怀玉篇之后，我就无论如何想给杰哥一个不叛逃的结局hhh，但是杰哥不叛逃的话悟也不会成长了( _)所以没办法只好虐虐他们，抱抱被虐到的崽崽们呜呜。 谢谢一直给我留言的小可爱们！每一个留评的都是小天使！么么啾！辛苦了爱你们！ 还有大家的营养液和雷！太懒了都没能及时感谢非常抱歉，等正文加番外全部结束，我对着手打一遍。 爱你们哦！！！ 第87章 猫猫成长日记（1） 这就是, 诅咒吗？ 脚下是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虎杖悠仁叼着那个被叫做“宿傩手指”的东西，身躯被长着四只手臂的怪物握紧动弹不得, 头脑却意外冷静。 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现在却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他的余光扫过旁边满脸是血的黑色海胆头少年, 诅咒只能由诅咒袚除, 他没有咒力，身体能力再强也伤不了它分毫, 而有咒力的那家伙却受了那么重的伤。 现在，想要所有人都存活下来, 他只能—— 虎杖悠仁的目光, 落在他叼着的宿傩手指上。 吃下这个。 特级咒物, 可以让人获得强大咒力的东西。 只要他能获得咒力, 所有人都可以得救。 虎杖悠仁咬牙道：“这不是有吗——让所有人都获救的方法！” 身下，满脸是血的伏黑惠察觉到他的意图, 瞳孔骤缩，大喊道, “不——” 现在说不也没用。 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气，回想起爷爷说过的话。 【你要拯救其他人，在很多人的簇拥下死去】 他可是——也背负着一个不得了的诅咒啊！ 虎杖悠仁没听完他的劝阻，昂起头甩飞叼着的特级咒物, 手指落入口腔，才听到旁边的人急匆匆把那句话说完。 伏黑惠：“不是！打不过我叫人来就是了！你别吃啊白痴！！” 含着手指鼓着脸颊的虎杖悠仁：“？？？”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下一秒，伏黑惠掏出什么捏碎。 虎杖悠仁睁大眼，因为，在他的对面, 凭空出现一个白色短发、冰蓝色眼睛的少年。 他两手插兜，咬着一根棒棒糖歪过头，浮在空中的上半身前倾，凑到他面前。 鼻尖对鼻尖，只有三厘米。 那双如同湖面的眼睛里，清澈的映出他的倒影。 然后，那少年慢悠悠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掌心朝上，中指和食指并拢。 声音软软的，咬着糖含糊道，“术式反转，赫。” 铜皮铁骨的怪物瞬间像纸糊一样爆炸，白发少年抓住他的手，下一秒他的双脚已经落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前的少年砰一声消失。 ……哦，不，没有消失。 棒棒糖掉在地上，虎杖悠仁看着地上那只恐怕只有手掌大小的白色波斯猫崽，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伏黑惠走过来，蹲下身伸出手，小波斯猫艰难地迈起步子，一歪一扭地走到他手掌上，像是用掉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一歪侧躺下来。 闭上眼打起小呼噜。 海胆头的少年用食指捋了捋猫崽的毛，抓着头发叹了口气。 “本来不想麻烦前辈的……而且回去绝对又要被那家伙嘲笑了。” 他睁着死鱼眼看向虎杖悠仁的方向，“喂，你是笨——” 话音未落，虎杖悠仁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然后，猝不及防。 咕咚。 把宿傩手指一起咽了下去。 伏黑惠：“……” 虎杖悠仁：“……” 伏黑惠：笨蛋吗这家伙！？ 脑瓜子嗡嗡的，好像有谁在耳边一直吵。 终于抢回身体的主动权，虎杖悠仁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看到身前伏黑惠摆着攻击的架势。 “你干嘛？” 伏黑惠：“……” 他在原地等了十秒，对面的人似乎没有变回去的趋势。 ……居然是容器吗。 伏黑惠长出一口气，“你，现在跟我回高专。” 虎杖悠仁：“诶？为什么？” 伏黑惠：“按照咒术法令，你应该被判死刑。” 虎杖悠仁：“死、死刑——！？” “嗯。”终于看到这家伙做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伏黑惠在心底暗爽了一秒，点头淡淡道，“不过问题不大。” 虎杖悠仁：都死刑了还问题不大！？ 伏黑惠默默欣赏了几秒他震惊的表情，然后还是开口为他解释了，“那些咒术法令都是上层制定的陈年旧律了，前段时间夏油老师绕过上层和议员达成新协议，联合新一代术师成立了工会，现在正在协商修改中，关于容器的处理条款估计也会改变。” 虎杖悠仁：“……” 伏黑惠白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虎杖挠挠头发，神情复杂，“怎么说呢，就是，你们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明明非自然现象都出现了，这展开也太过真实了吧！？而且工会是什么鬼？ 咒术师也罢工啊！？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权利斗争啊——”伏黑惠没好气地拖长声，“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应该庆幸笨蛋，不然你刚才就被前辈袯除了！” “呃，关于这个……我刚才就想问了。”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指了指躺在他手心吹着鼻涕泡的波斯猫崽。 “前辈是……？” 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中间的猫崽，一阵沉默。 接着，伏黑惠后退一步，警惕地抬起头。 “不会给你摸的，不要想。” 虎杖悠仁：？ 作者有话要说：人间真实咒术界 第88章 猫猫成长日记（2） 作为东京校的新入生, 必须知道的事有三件。 第一，不要给夏油老师写情书，信箱里根本没空位。 第二, 不要幻想五条老师有良心，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第三, 紧急情况下可以发信号求助, 得救的概率是百分百, 但是——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 绝对，一定, 不要叫久前辈来救场。 “诶, 为什么？” 伏黑惠生无可恋, “因为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虎杖悠仁看着那么一点点大的波斯猫崽, 尾巴有半个身子那么大，看起来非常松软, 尖尖翻过来盖在肚皮上，四脚朝天睡的呼噜呼噜。 怎么看, 都不像是会很麻烦的样子。 “难道。”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他在月圆之夜会变成狼人？” 伏黑惠抽抽嘴角，“不是。” 两人从辅助监督的车上下来，宽阔的校园映入眼帘, 虎杖悠仁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面前擦过一阵风，吹起他的头发。 回过神来，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比他高出两头的白发男人，戴着奇怪的黑色眼罩。 仔细一看, 他的兜里露出一条白色的尾巴，应该是刚才还在伏黑兜里睡觉的波斯猫崽。 虎杖悠仁震惊了。 ——这个人，见面第一件事是把猫先抢回去啊！？ 而且他什么时候抢的，完全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呦，惠，你看起来好惨啊！”某个完全没有同情心的不良教师面带笑容，一胳膊拐在伏黑惠的脖子上，拖着一脸“果然如此”的人往学校里走。 “看来是训练还不够，走走走，刚好硝子还在医务室——” “诶，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容器吗？” 他迈开两步，又停下来，脸凑到虎杖悠仁的跟前。 虎杖下意识后仰了一点，总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然后想起来，这不就是刚才救他那个人做过的动作吗？ 一模一样啊！而且还都是白头发！既视感超严重！ “嘛，还真的混进去了，真逗。”男人站直身体，顺便给他介绍，“我是五条悟，咒术高专一年级的负责人，也就是，你接下来四年的老师哦！” 五条悟：“既然刚好都在，那就一起去‘实战训练’吧。” 一个小时之后，还没入学先被揍了一顿的虎杖悠仁，看着旁边同样精疲力竭的海胆头——终于明白了，刚才伏黑惠的意思。 确实，会变得超麻烦。 经历了过于跌宕起伏的一天，虎杖悠仁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呆呆地问。 “所以——那是五条老师的猫吗？” “不是。”伏黑惠睁着死鱼眼回答。 “那是他男朋友。” “所以都让你别摸了。” - 咒术高专全国只有两所，每一所都有自己独特的校园文化。 京都校是“不喜欢五条悟我们就可以做朋友”。 东京校是“老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才滚蛋”。 两边的教学气氛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但是，有一件事，两校的学生不约而同，达成了全国统一的共识。 看到睡在地上的波斯猫崽，就要先揣进兜里。 虎杖悠仁被五条悟揍得头晕脑胀，下一秒就被拉进医务室，对着自己完全恢复的身体惊叹不已。 硝子叼着根烟，直接把手上的圆珠笔甩到五条悟脸上，“你是嫌我的工作还不够多？” 笔尖自然停下，不良教师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新法案实施之后，你的工作不是少多了？” 这倒是实话，因为和政府合作，无论是特殊“帐”的设置还是隐晦宣传都顺畅的多，再加上这两年五条悟在御三家那边做的工作，很多本来会成为诅咒师、或者被处以死刑的孩子都被收纳进高专，人手不足也有了很大改善。 能够及时袚除，就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那也不是你给我增加工作的理由。”家入硝子懒得理他，转头给旁边的伏黑惠治疗，“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久，他的男朋友是个小气鬼。” 五条悟充耳不闻，转移话题，“硝子你看，我刚才试了试，这家伙好像是宿傩手指的容器诶！” “容器？”硝子扒开他眼睛下面的弧形，“入学指导呢，你是不是又什么都没说？” 五条悟比了个大拇指：“这还用问吗！”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惠，你先带他去教师办公室。” 虎杖悠仁被五条悟一顿揍，然后转送到家入硝子的医护室，又从医务室转送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伏黑惠停下来，示意他自己进去。 虎杖悠仁打开门，门和地面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办公室里坐着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留着奇怪的刘海，头上扎着一个丸子。 房间里没有开灯，点着几根蜡烛，烛光照亮墙壁，显得格外阴森。 男人见他进来，微抬起头，面带微笑，声音却低沉，“你——” “是！”虎杖悠仁一激灵，“我不小心吃掉了宿傩手指！” 他紧张地走到桌前，深吸一口气，心想，终于还是要来了—— 这感觉是会发生什么的气氛啊！ 然后，男人噌一声拉开抽屉，抽出几张纸。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想当咒术师？”他挑眉随意道，“高专入学就有奖学金，做任务也会发放酬劳，毕业工作包分配，但是这个职业还是比较危险，而且和外人不太好说，这边还是建议你还是先体验一个月再决定。” 夏油杰把纸在桌子上磕整齐，随手推给对面的人，一边低头改卷子一边问了一大串。 “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知道吗？和家里人商量过了吗？父母都同意了吗？这几个表填一下，不过，具体情况我们还是会再打电话和你家里人确认。”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被他问懵了，流畅道：“没有，我父母不在，爷爷刚刚去世……啊不对！” “诶？”他呆呆地指指自己，“可是我吃了宿傩手指——” 刚才不是还死刑的吗！这画风变的也太快了！ “我知道啊——”夏油杰看他的反应，忽然明白过来，话戛然而止，手抚上额头，“哦，你们叫久去救人了对吧？那肯定是悟带回来的……他是不是又什么都没跟你说？” 虎杖悠仁快速点头。 夏油杰头顶冒出十字，微笑着继续解释，“是这样，因为我们和某些势力存在合作，目前可以做到短暂的灵体抽离，也就是说，如果你想，是可以把宿傩单独抽出来袚除掉的。” “袚除宿傩，你就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不用面对危险和生死考验，你可以选择现在袚除，或者收集完全部的宿傩手指之后将他袚除，虽然能够承受宿傩的容器确实非常罕见，但我们还是以自愿为主。” “所以。”他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虎杖的眼睛，“你想怎么选呢？” 烛光摇曳，在那双紫眸中映出摇摆跳跃的灯火。 “不必为了任何其他人做决定，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会完美完成袚除诅咒的工作，不需要有什么不必要的责任感。” “就单纯从你自己的想法来说——” “你，是想当一个普通人，还是，想当一个咒术师？” 这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夜晚宁静，房间里只有细细的呼吸声，像是在等待迎接某种仪式。 虎杖悠仁一愣，张开嘴，“我……”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办公室的窗户嗖一声全部莫名打开。 一阵猛烈的妖风吹过，吹灭了所有蜡烛，倏尔一片漆黑。 “……” 只听见啪嗒一声，对面亮起一个光点，是夏油杰面无表情打开了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男人被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夏油杰快速拨通某个号码——深吸一口气，向手机吼道。 “五！条！悟！！” “我说了马上就回去！还有，你再拉我电闸，我就往你的芝士蛋糕里加芥末！！” 虎杖悠仁：……所以不是不开灯，点蜡烛是因为被拉了电闸啊？？ 好的，不用问了。 他知道那门肯定是年老失修所以才会嘎吱响了。 夏油杰挂掉电话，教师办公室的灯也应声而亮。 他捡起桌子上的笔打算继续工作，但眼前的桌子上，一只白色的奶猫翻着小肚皮。 圆圆的猫瞳发亮，一点点的身体被蓬松的毛发衬得圆滚滚，短短的爪子一伸，在桌子上滚了两圈，挨到他的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肉垫去够他手里的笔。 夏油杰：“……” 夏油杰沉默三秒，宣告投降，笔一扔，把桌上的猫崽揣起来。 “抱歉，今天我还有点事，先下班了。” “刚才的事，你不用着急做决定。”夏油杰套上外套，关掉办公室的灯，“申请表填好交给我，先体验一个月也没问题。” 第89章 猫猫成长日记（3） “呦, 打扰了——” 家入硝子推开门，脱掉浅口的高跟鞋和从医务室带出来的白大褂，熟练地从五条悟的鞋柜里找到自己的那双备用拖鞋。 教师公寓都是一样的布局, 但因为五条久，他们三个大多都是在五条悟这汇合。 反正五条悟的屋子本来就乱, 也不怕多几个人乱这一下。 她探头看了一眼, 五条悟正在厨房做饭, 脱了黑色立领的高专/制服，穿着白T和宽松的运动裤, 脸上却还带着黑色的眼罩，只是卷下一半, 没束起头发。 “我刚才就想问了, 你眼罩怎么又换成黑色的了？” 五条悟头也没回地信口开河, “那当然是因为比较帅——” 硝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久又头疼了吗？” 五条悟：“……” 看五条悟一噎，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吐槽道，“让你当初要着急定束缚。” 刚拿到五条久的“蛋”那会, 五条少爷慌的一批，放到哪里都不放心，生怕再出点其他什么意外，连夜回家翻完了自家咒具库, 强行把双生束缚的单向生命供给，给改成了反单向。 简单来说，原本是五条久替五条悟死，他硬是给改成了自己替五条久死。 由于一方的条件过于不平衡，结果就是代价也水涨船高, 六眼的视野共享直接固化，无视距离和咒力持续发生，而且对大脑的负担很大程度都转移到了五条久那里。 以至于从五条久醒来之后，五条悟就从墨镜换到绷带，又从绷带换到眼罩，就捂的越来越严实。 “……反正等他长大就好了嘛，还是咒力不足的锅啦。”五条悟在哪都是脸皮无敌厚，从来不知道“心虚”俩字怎么写，唯独在五条久的事上能稍微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 “嘛——”他一顿，语气忽然又愉悦起来，“不过小猫猫也很可爱~~” 不良教师的背景荡漾的发散出粉色的小花。 “说起来机会难得啊，等久彻底长大，现在的样子就看不到了呀。要不要拍一套写真呢~不，一套不够吧，最起码得三套，啊，手办也想要啊，硝子你知道吗，之前发到推特的照片也很受欢迎——” 习以为常地无视进入全自动炫崽模式的五条悟，家入硝子从冰箱给自己拿了罐可乐，顺便往厨房嗅了嗅，还挺香，“夜宵？” 五条悟这点还是让人挺佩服的，天底下好像就没他不会做的事。 “没你们的份啦。”五条悟反手一个颠锅，“是久的辅食哦。” “啧，小气鬼。”硝子做了个鬼脸，走进客厅在懒人沙发上躺下。 不知不觉，距离五条久重新“破壳”也过去三年了。 当年刚出事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担心五条悟。 倒不是担心他会死，六眼加无下限加反转术式，他会死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 她比较担心的是，五条悟会不会让别人死，然后有一天被印到在逃诅咒师通缉令上。 一开始是担心他会杀人，后来他没杀人，硝子又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刺激太大烧坏了脑子。 ……就，怎么说呢。 感觉他不杀人比杀人还要更恐怖一点。 那时候她偶然进过一次五条悟的宿舍，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家具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唯一没有灰尘的地方，是房间正中的一把椅子。 之前他的宿舍东西也少，但那是因为他天天睡在五条久的病房里，而不是因为活得不像个人。 五条悟看起来吊儿郎当，天天招猫逗狗，对什么好像都很感兴趣，实际上，真正能让他“感兴趣”的事太少了。 所以那时候她真的很担心，再这么下去，五条悟真的会把自己活成一个神。 神经病的神。 好在后来事情还是有了转机。 五条悟和辅助监督闹脾气的那天晚上，两个人大半夜敲开她宿舍的门。 平时干起架来血沾一身眼睛都不带眨的两个大男生，捧着一个小球紧张的不得了，七嘴八舌讲了半天也没把事情讲清楚，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问她有没有纸盒子或者玩偶棉。 ——像极了第一次把班里养的鸭子带回家过夜的小学生。 家入硝子欲言又止，憋了一大堆槽没吐。 它是个蛋诶？铺的再软能感觉到吗？ 况且要真有事，纸箱子也完全起不到保护的作用啊！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好笑。 理智明明知道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举动，但是，她却鬼使神差地把两人领进了门。 家入硝子不是那种情绪很激动的类型。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两人的夸张感染了。 那天晚上，开着台灯熬夜给小球做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嘴角也放不下来。 复活猫崽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那个月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扫遍了整个东京市的咒灵，调伏成咒灵球给五条久吸收，但是收效甚微。 两人苦思冥想，最后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想搞清楚怎么回事，还是要找到送来小球的人。 于是五条少爷用了一个礼拜学会了速写，完美复制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交给五条家的术师之后，又在黑市挂了一份悬赏。 悬赏没能带来神秘人的消息，却带来了一个叫做伏黑甚尔的男人。 除了查明猫崽复活的条件，五条悟当时还在和高层扯皮，调查追责参与那次事件的所有人，本来只是合作调查情报，再后来意外发现，这个人的情报网和自己的需要有很多重叠。 一个有钱，一个需要钱，一个需要人和情报，一个能打还会办事，后面的事就发生的极其自然了。 这种默契的金钱关系建立了一段时间后，五条悟意外发现——这个好用的打手居然是禅院家的人！ 这不是巧了吗？ 上层一直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块石头，那帮老头子事多又啰嗦，早些年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直都以回避为主，但五条久这件事后，五条悟早就起了对高层下手的心思。 要压制高层，不可避免要用到御三家其他人的力量，当时的禅院和加茂都是高层的舔狗，要合作只能大换血，但他作为五条家主，亲自下手就是引战，伏黑甚尔的出现，简直就是瞌睡里送枕头。 我管你你说我挑事，那你自己家人谋权篡位你总没话说了吧？ 五条悟想给禅院家换个头，伏黑甚尔想报复禅院家，两人一拍即合，不到半年就下了手。 以两人的战力，当然是大获成功。 唯一意外的是，五条悟本来想让伏黑甚尔成为禅院家的新家主，这人却只拿了咒具和钱，干脆利落的放弃了到手的权利，直接金盆洗手不干了。 后来五条悟才知道，伏黑是甚尔入赘那家人的姓，而在这之前，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起名叫惠。 ……给男孩起了个女孩的名字，这爹也真行。 伏黑惠：同意。 至于第二年，上层派五条悟和夏油杰护送星浆体，他联合禅院对加茂施压，趁机和高层彻底摊牌，从此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少爷这些年也是很不容易的，甚至想详细给他出本自传 惠惠格外活泼的原因在这里（不 本来是十二点的更新！！新版app的作者页面真不好使！！（气fufu） 第90章 猫猫成长日记（4） 家入硝子的思绪被开门声打断, 夏油杰哐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沉着脸去勒五条悟的脖子。 厨房传来噼哩哐当的声响。 “五条悟！你再拉电闸试试看！” “略略略，杰, 工作太久会猝死的啦！”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好好做入学指导吗，别随随便便就决定人家要入学好不好？？” “我才没有随便啊！眼神！是眼神！那一看就是要入学的眼神！” “你个瞎子能看到个鬼的眼神——” 家入硝子：“……” 多大年纪了, 还这么幼稚。 这俩人今年真的28不是8岁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扭打成一团的功夫, 角落的桌子上突兀地伸出两只小手和一对耳朵尖, 凭空在桌上摸索, 抓住装着粗点心的盘子边沿，慢悠悠往外拉。 硝子站起来打算扔可乐瓶，转头对上一双无辜的圆圆猫瞳，三头身的小孩踮起脚头也过不去桌面，只能伸着手瞎摸。 五条久和硝子对视一眼——身体一僵，重心失稳, 举着装点心的盘子就往后倒。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杰！悟！” 不用她叫，两人已经立即反应过来，夏油杰迅速从裂隙放出飞行咒灵，结果刚好被反转术式堵住抵消, 五条悟一个瞬移，哗啦啦撞翻了一路的所有家具。 五条久紧紧闭着眼——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他倒进了静止的无下限里。 猫崽子睁开眼，无辜地眨了眨，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 仰头往五条悟嘴边凑。 “悟, 饿了。” 松了一口气、才注意到房间里一片狼藉的五条悟：“……” ……嘛，算了。 他抱着小孩坐起来，就着他的手把点心咬进嘴里, 含糊道。 “昂，吃饭。” 天大地大，没有崽子吃饭事大。 五条悟抱着崽站起来，和刚才还在打架的夏油杰对视一眼。 五条悟一抬下巴：“蛋糕？” 夏油杰往冰箱一指：“蓝莓的。” 战争偃旗息鼓。 家入硝子：“……” 男人，真是神秘。 六月又被称作水无月，原因却是几乎天天下雨。 空气中的潮气闷热粘稠，裹得人不停出汗，关闭门窗，嘀一声响，空调呼呼吹出冷气。 所谓夏天，就是要吃凉丝丝的冰淇淋蛋糕喝着汽水吹冷气。 但崽崽不能吹太多。 三人坐在矮桌前，一人一块蓝莓口味的冰淇淋蛋糕，五条久自己坐了三层坐垫才到合适的高度，抱着自己熊猫形状的儿童碗，抓着勺子舀炒好的荷兰豆，趴在桌子上往嘴里送。 虽然已经很努力，但手还是不听使唤，一抖抖掉好几个。 “来——头过来。” 五条悟从衣柜扒出一件同款的空调斗篷毯，简单粗暴地从头顶往下按，猫崽子晃晃脑袋，耳朵被布料揉弯，穿过领口又嗖地立起来，精神地一抖一抖。 他扯了扯斗篷，把还在做无用功的崽抱到怀里，拉过碗和勺子自己喂。 家入硝子啧啧称奇，“你对自己的学生，有养久一半的温柔就好了。” 五条悟颇有微词，“我没有吗？我可是大大方方把男朋友都借出去了诶！” 家入硝子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五条久出去救一次人好几天都没精神，五条悟能同意确实能算大牺牲。 猫崽子就着五条悟的手里的勺子吃了几口，就困得直点头，五条悟看了看碗里的余量，抖了抖他。 “吃完。” 五条少爷凶人。 五条久呆住了，五条久委屈了。 小孩委屈巴巴地转过身，也不出声，抓住五条悟的衣服，把脸埋进去。 五条悟：“……” 算了，不吃就不吃。 他的声音轻快起来，打算哄人，“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 扒开衣服，露出猫崽子的侧脸，小朋友闭着眼，已经睡出鼻涕泡。 五条悟：“……” 夏油杰&家入硝子：“扑哧。” 夏油杰柔和地伸手捏捏他脸蛋。 “久今天辛苦了。” 空调呼呼地吹，窗边的风铃微微抖动，五条悟把小朋友抱回卧室，确定他真的睡着了，才把套了一天的眼罩扒下来，轻轻关上门。 冰淇淋蛋糕凉丝丝，酸酸甜甜，是宁静夏天的味道。 夏油杰散开扎了一天的头发，黑色的耳钉在灯光下反光，两手后撑，眉眼怠懒。 “所以，你叫我们来到底干什么？”他看向桌子对面专注蛋糕的五条悟，“不会又是叫我给你买蛋糕吃吧？” 五条悟咬着蛋糕含糊道，“哦，是这样，快到久的十三周年忌日——” 夏油杰打断他奋力吐槽：“一般不会有人庆祝这种日子的吧！！” “好吧……其实是。” 五条悟耸肩，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声音沉下来。 “杰，狱门疆失窃了。” 空气瞬间冷却下来。 夏油杰坐直身子，和他对视一眼，“你确定？” 五条悟长出一口气，“当然。” 家入硝子动作一顿，“狱门疆，是那个什么都可以封印的特级咒物……上面一直有人想用来对付悟那个？” 那不是相当不妙吗？ 她没来得及问详细的情况，只听到三秒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撸起袖子，露出诡异的微笑。 夏油杰&五条悟：“太好了！” 家入硝子：“？？？” 这到底哪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反派：我们终于拿到狱门疆了！ 正派：他们终于拿到狱门疆了！！ 第91章 猫猫成长日记（5） 一般来说当然是坏事, 但是，如果你知道谁会拿走他，那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等等。”家入硝子才回过味来, “你们故意的？” “也不能算是故意。”五条少爷眯起一只眼，食指和拇指捏出几乎看不见的空隙, “就是留了那么一点点点小小的破绽。” “对吧, 杰？” “嗯。”夏油杰点点头, “我们给不同的人留下了不同的线索。” 星浆体事件后, 五条悟实际上联合御三家架空了高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窗”的情报网，追查两年前事件中不见踪影的那个男人。 但是，一无所获。 从那时候起，两人就开始怀疑, 高层中是不是出现了叛徒。 怀疑归怀疑，真正确认这件事，说起来还是猫崽的功劳。 五条少爷的通缉令虽然没能找到那个白发眯眯眼的男人，但是留校任教一年后——两人在任务现场诡异的相遇了。 当时画面静止了0.01秒, 五条悟愣了一瞬，第一反应反手炸了穿界门。 市丸银：“……” 戴罪立功中的某三番队队长也愣了一下，随后摸起下巴，非常随遇而安。 “啊呀啊呀，这下吉良就没办法怪我翘班了啊~” 总而言之, 虽然全程都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微妙感, 但因为两个人的脑回路都不是很正常，负负得正，最后奇迹般平和地坐在一起喝起了下午茶。 五条悟终于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 简单来说, 半妖之里的那片湖，是一个空间的奇点，根据进入之人的愿望，会导向不同的方向。 那个祭典的晚上，饿昏头的猫崽子本能回到出生的地方，湖水掐指一算，给他送去了当时他最想要的东西——力量。 而那天的空座町，蓝染为了创造王键正打算大开杀戒，市丸银终于抓住机会，卍解的神枪炸开他的胸口，让崩玉和他离体。 只是，拿到崩玉，并没有让事情结束。 一道通天的白光，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失去崩玉的蓝染并没有像他预计中那样死去，而是完成了崭新的形态转变。 “银，我赢了。”他说，“被你拿走的崩玉，无论是否在我体内……” 强大的力量在他身后爆发，市丸银睁开眼，死亡的预感倐尔爬上脊背——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失败的时候，掌心凭空出现一只饿到发昏的猫崽子。 嗷呜一口，把崩玉吃了。 ——吃了！？ 正打算爆发的蓝染惣右介：“……” 正打算受死的市丸银：“……” 那什么……“无论是否在我体内”。 就算在别人的肚子里，也没事吗？ 尴尬。 就好他妈尴尬。 “所以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市丸银看着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和柿子有关的甜点，合上笑眯眯道，“崩玉的能力是把周围事物的内心具象化，但是，‘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只有能够降服它的人，才能得到它的力量。” 比起具象化，更类似“将事物导向希望发生的方向”。 至于能否实现，实现到什么程度，就要看那人是否能得到崩玉的“承认”。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 比起筹划多年、装逼十级、一个人快反屠了整个尸魂界的蓝染惣右介，当时的崩玉，选择了那只诞生没多久、凭空出现的小猫崽子。 就，可能是缘分吧。 半妖之里一线牵，珍惜这份缘。 听完全程的五条悟：“………………” ……啊这。 这难道就是吃货拯救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还有一更哈，来不及了我先放一点…… 第92章 猫猫成长日记（6） “所以不止是我。”市丸银搅着杯子里的乌龙茶, 单手托着下巴，“整个尸魂界都欠了你家小朋友好大的人情哇~” “诶？”他起身看向四周，“你家小朋友呢？怎么没看见他？” “我还要问你啊。”五条悟少见的无语, “你说的多吃点是什么意思？负面情绪喂了好多，完全没有变化。” “负面情绪？”市丸银疑惑道, “我是让你喂亚丘卡斯、不对, 这东西你们这叫什么来着？” “拥有自我意识的特级咒灵？” 五条悟：“……” 那你当时倒是说清楚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沟通交流是多么的重要。 总之, 除了复活猫崽的方法，五条悟还从市丸银那得到了一块令牌。 “之前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多问题，喏，这个给你，有需要可以联络我。” “哦，对了。”市丸银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 “死了或者活着都可以用哦。” 五条悟：“……” 谢谢，并不想知道这种情报。 “那就现在吧。”五条悟挑眉，若有所思，“我说, 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一开始，他只是想着试试。 活人找不着你，死人你总躲不开了吧？ 结果没想到，人是找到了——却吃了口大瓜。 市丸银再次联系上他的时候，语气一顿, “你让我找的这个人……已经死了啊？” 五条悟：？？？ 什么玩意？ 他的下一句话是：“虽然已经死了, 但好像是被‘寄生’了，像义骸一样，有趣。” 五条悟：？ 五条悟立刻联想到了高层的叛徒。 那帮老家伙虽然封建保守又啰嗦, 但姑且都算是咒术界的名门望族出身，他们会为了自身的权利或金钱折腰，却实在没有理由，去包庇一个不知名的小小诅咒师。 但是……如果是这种‘寄生’的术式，那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么，问题来了。 被“寄生”的，究竟是哪一个，或者说，哪几个呢？ 立刻干掉现在发现的这个可能很简单，但是，只是一个死人，干掉了也没什么意义。 要下手，就要详细了解情况后，等到合适的时机，然后一窝端个干净。 “当当~”五条悟拍拍解释说明用的白板，合上笔盖，“所以经过这几年的调查，我和杰就策划了这次‘狱门疆’事件啦！” “那家伙的术式好像是通过超恶心的换脑子来控制别人身体的样子，但因为不能确定主要的‘脑’是哪一个，就决定引蛇出洞，到时候只要抓那个带着狱门疆的家伙就好啦！”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你们俩……这么大事怎么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诶，没说过吗？”五条悟顿了一下，回忆了两秒，“哦，好像是没说过。” 他立刻“哈哈哈”试图蒙混过关，“主要都是为了保密啊保密，硝子你不要这么小气嘛~” 家入硝子：……放屁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忙忘了吧！ 她单手捋了捋刘海，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毕竟，这些年这他们俩也确实是连轴转到现在。 猫崽复活的事就不用说了，五条少爷轰轰烈烈的折腾了两年，终于暂时获得了在咒术界横着走的自由，但是他很快发现，光他横着走还不够，远远不够。 对身为最强的他们来说，袚除咒灵几乎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一份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高危职业，悲剧的发生不是个例，而是普遍，普遍到所有人都已经麻木。 星浆体事件第二年，七海和灰原被派去袚除所谓的“二级咒灵”，要不是在附近的妖怪看到帮了忙，灰原差点没命。 五条悟又和高层吵了一架，但是没有用，对方只说任务太多，人手不够，其他事闭口不提。 什么？你说我针对你身边的人？ 拿出证据来啊。 同年九月，夏油杰执行任务的时候，带回来两个伤痕累累的小姑娘。 只因为觉醒了术师天赋，就被那个小村落的人当做怪物对待，在恐惧和虐待中长大。 那天晚上，夏油杰给她们买了新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把自己的宿舍给两人借住，自己去五条悟那打地铺。 那天晚上，夏油杰和五条悟坐在高专宿舍的屋顶上，一言不发。 月亮很圆，五条悟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浅蓝色小球发呆。 忽然，他合上手掌，认真地开口。 “杰……我不想让久生活在这种地方。” 这个扭曲的、不讲道理的世界。 现在，这里，真的是猫崽子能安心生活的地方吗？ 被保护的雏鸟探出头，逐渐丰满着羽翼，也逐渐意识到世界的残酷。 那个晚上，两人做出了决定。 他们要改变这个世界。 赌上最强之名。 和妖怪们以及除妖师等多方势力签订协议，进行利益交换，分担清除咒灵的工作，和尸魂界合作，研究针对咒物的净化和剥离，完善制度、修改法令、四处奔波。 五条悟又开始不睡觉的到处跑，夏油杰绞尽脑汁和那些议员扯皮，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想要忘记什么，或者无法摆脱的恐惧。 只是为了想要保护的人，向想要的目标坚定的前进。 当初因为天赋而过早背负起人生沉重的两个少年，克服恐惧、收敛傲慢，和许多人相遇，彼此支撑，治愈别人，也被别人治愈，最后终于长大，为那些身影和过去的他们重叠的少年们，撑起稳固的保/护/伞。 他们挣扎着从旧世界的秩序里爬出来，最终决定自愿扛起那份命运降下的责任，然后，撕开腐朽的王朝，拉开新世界的序幕。 家入硝子呆在高专，见到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从外面送进来的尸体也越来越少，而她的工作从007到996到955。 再到现在，除了每天去医院救治那些被诅咒误伤的普通人，闲的像随便哪个小地方的国中保健教师。 但她知道，如今咒术界的每一个小小的改变，都是五条悟脚不沾地的满世界飞、夏油杰一场一场的谈判换来的。 房间里，计划还没执行，两人已经自然而然地讨论起了战果。 “人员呢？有情报吗？几个特级？” “目前出现过的至少三个，死神那边和窗综合监测的。”五条悟懒洋洋。 夏油杰皱眉，“才三个啊？够吗？” “不够也没办法啊。”五条悟耸肩，“大环境就不好，有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嘛，也行吧。”夏油杰妥协，“反正三个应该够久回到正常状态吧。” 五条悟异想天开，“如果他们跟影山大枝丸一样会增殖就好了——” 家入硝子：“……” 怎么着你们俩是要开咒灵养殖中心吗？ “嘛。”她托住下巴，转了转嘴里的棒棒糖，“你们也……辛苦了，这些年。” 这一刻的轻松，也许就是这么多年，拼命努力的他们应得的悠闲夏日假期吧。 五条悟和夏油杰动作一顿，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她。 家入硝子：“……” 硝子白了两人一眼，无语道，“喂，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嘛？” “怎么说呢，硝子忽然温柔起来——恶。”五条悟假装抖了抖，“真是吃不消啊。”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就地解剖了。” 窗边的风铃碰到内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客厅的光线太亮，晕出光圈。 夏油杰看着两人斗嘴，噗的笑出声。 他勾起嘴角，“嗯，你也辛苦了，硝子。” “不过。”家入硝子停下来，“你们说‘引蛇出洞’……怎么引？”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这个嘛~”五条悟做了一个非常欠揍的wink，“反正我那些可爱的学生们——应该还没见识过什么是特级吧？” - 虎杖悠仁觉得，这个咒术高专，真的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上交申请表的第二天，他就领到一套定制的高□□服、教学课本、基本的生活学习用品以及……一大堆的短期保险协议。 诶？保险？ 虎杖悠仁看着桌子上一叠需要签字的纸，整个人呆住。 “袚除咒灵……也有保险的吗？” “当然了。”伊地知高洁推了推眼镜，“人身意外险、重疾险、交通意外险……啊，还有这个，烧伤险，这个比较重要，因为就算用反转术式治疗也可能会留疤，所以要格外小心。” 虎杖悠仁怀疑人生，“重点在于留疤不留疤吗？” 和那种怪物战斗，需要担心的是留不留疤的问题吗！？ “要好好珍惜啊！”伊地知高洁感叹道，“像我们这种高危职业，如果不是御三家牵头，个人去办，一般的保险公司根本就不接的，太亏本了。” “加班多同事都任性的不行也环境也恶劣就算了，连五险一金都没有！啊，抱歉，一不小心太激动了……” 虎杖悠仁：……不是这个问题吧，话说这保险怎么核对事实？ 理由是什么？袚除咒灵意外受伤吗？？ 现在的非自然现象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从上到下浏览仔细一遍协议的内容，在右下角的地方，发现了一行字。 【五条禅院*生命保险相互会社】 虎杖悠仁：“……” 瞳孔地震.jpg 五条！？是他想的那个五条吗！？ 霎时间——他的脑海里划过一张背景冒着小花、一边“哈哈哈”跑过去的脸。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产自销？ 商业鬼才！ 作者有话要说：*日本有个保险公司叫三井住友（两大财团），这里就用五条禅院！ 第93章 猫猫成长日记（7） ——成为一名预备咒术师是什么体验？ 虎杖悠仁：没什么体验。 除了同学少点老师任性每天挨揍公费出差外加学校偏到找不着, 和普通国中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他们比普通国中的名气还要大一点，在推特上还有自己的专属账号。 虎杖悠仁入学第二天, 五条老师带他们去原宿接了一年级的最后一个人，染着红棕色短发的钉崎大姐大。 车站前, 女生的目光扫过三人, 不自然地停下。 “话说。”钉崎野蔷薇无情吐槽, “为什么老师你戴着奇怪的眼罩, 头顶还趴了只猫？式神吗？” 听到这个问题，另外两人虎躯一震，默契地别开头——同时在心里抢答。 伏黑惠：“不，是男朋友。” 虎杖悠仁：“不，是男朋友。” 几秒后，五条悟果然愉悦地勾起嘴角, 五条悟：“不，是男朋友哦~” 钉崎野蔷薇：“……？？？”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差不多习惯了。 虎杖悠仁甚至还非常贴心的自行补充, “看看就好，别摸。” 钉崎野蔷薇：“？？？” “什么嘛。”五条悟抗议，“老师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伏黑惠面无表情：“那，这次任务久前辈一起——” 五条悟微笑：“不可能哦，惠, 别想。” 三人组：“……” 不愧是你, 国际驰名双标。 高专的生活忙碌而充实，虽然经常被五条老师以“实战训练”为名暴揍或者丢进咒灵堆，但是回来之后总会被夏油老师的小礼物治愈。 然后事后的理论课上被作业难个半死, 做不出来的结果就是新一轮“实战训练”。 虎杖悠仁：“……”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月，每天累得沾床就睡，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却意外的不错。 ——为什么呢？ 虎杖悠仁抬起胳膊，张开手掌，微微发愣。 脸上一屁股坐下来一只毛尾巴。 虎杖悠仁：“啊咳！呸、呸——呸！！” 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有床边的超伟大·帅气·最强的五条老师。 “呦，悠仁。”五条悟挥挥手，“既然你醒了，就起床帮老师个忙吧！” 东京世田谷区，西友超市。 五条悟蹲下来挑选货架上的商品，五条久保持着小孩模样，被他抱在怀里。 柔软的白色短发，冰蓝色的眼睛，胖嘟嘟的小脸蛋，穿着黄澄澄毛绒绒的蜜蜂背带裤，背上立着一对白色的无纺布小翅膀。 小孩没骨头似的，软绵绵的瘫在他肩膀上，两条短胳膊耷拉着，眼皮打架，直到滚轮咕噜噜划过地面。 虎杖悠仁推着购物车从旁边的走道过来，“老师——” 看到五条悟怀里小孩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虎杖悠仁一呆：“私、私生子？” 五条悟：？ “哦。”他反应过来，“你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久？说起来好像还没正式给你介绍过……” 五条悟把小孩抱下来，五条久没站稳，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撑在两腿中间。 五条悟：“这是五条久，推特上作为咒高吉祥物的那只白色波斯猫，以及，你们的紧急救援员。” 五条久一歪头，头顶抖出一双白色的猫耳朵，断续道。 “悠……仁，上午，好。” 虎杖悠仁：“……” 他的手下意识摸上胸口。 心脏，心脏跳得好快！ 五条悟说要他帮忙的时候，虎杖悠仁完全没想过，要帮的忙是带小孩。 怎么说，感觉画风从根本上就不搭。 但这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而且还微妙的和谐。 五条悟一只手抱着五条久，另一只手拿起货架上的辅食蔬菜泥，单手转过来，跟盯着那天他吃掉的宿傩手指似的盯着配料表看，若有所思。 “嗯，这个牌子……” 五条久推开它，转头揽五条悟的脖子，嘟囔道。 “悟，不吃这个。” “不行。”五条悟挑眉，“挑食长不高。” 五条久鼓起脸——伸手去扯他的脸。 咒术界最强术师没有之一·现任五条家主·一出生就震撼了整个咒术界的男人，此时面对五条久大魔王，瞬间弱小可怜又无助。 “疼疼疼——疼，久，松手。” 虎杖悠仁：“……”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侧头道，“看着我干什么？” 虎杖悠仁挠挠头，“也没有……就是……” 就是有点惊奇。 五条老师居然也会照顾人。 五条悟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哎呀，我不是一直都这么温柔体贴的嘛？” 虎杖悠仁快速摇头：“没有，完全没有。” 这是怎样一种惊人的错觉啊。 作者有话要说：温柔体贴五条悟（不是） 第94章 猫猫成长日记（8） 虎杖悠仁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跟着五条悟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才意识到方向不太对。 “我们不回高专吗？” “对。”五条悟欢快道，“这两天给你放假, 是不是很感动~” 虎杖悠仁放下购物袋，看了眼手机。 今天周六, 明天周日。 虎杖悠仁：“……” 真是好感动啊。 这确定是放假不是加班？ 世田谷区的成城, 是东京有名的两大别墅区之一。 来东京这么久, 一直在诅咒聚集的涉谷新宿打转, 到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虎杖悠仁从车上下来，被眼前的房子震惊了。 “好大——这是老师的家吗！？” 纯白的外墙，一整面的落地窗，拉着浅蓝的窗帘，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放置着白色的阳伞和木格的野餐桌椅, 连车库都有两个，卷帘也是一样的纯白色。 虎杖悠仁星星眼左右横跳。 “哇哦——哇哦——！！不过为什么都是白色？” “嘛，久选的。”五条悟按下指纹识别的门锁，大门自动打开, “可能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吧~” 虎杖悠仁：“……” 槽点太多，无从下嘴。 一进门的客厅就是围着栅栏的玩具区，铺着毛绒绒的地毯，堆满乱七八糟的纸箱和玩偶，五条悟把五条久放进围栏里, 猫崽子去拉自己的衣服拉链。 一边拉一边嘟囔, “悟……” 想脱衣服。 “……不行。”五条悟飞快给他拉到最顶上，衣领遮住下巴。 身前传来亮晶晶委屈屈眼神攻势—— 五条少爷的动作一顿。 他转身把虎杖连人带购物袋推到厨房，关上门, 虎杖悠仁再被放出来，围栏里穿着小蜜蜂的小孩已经换上宽松的长T恤，尾巴和耳朵都露在外面，靠着比他高三倍的泰迪熊玩偶，抱着奶瓶咬来咬去。 露出一颗尖利的小虎牙。 五条久注意到虎杖悠仁的视线，松开奶嘴，晃晃悠悠站起来，扒着栏杆把瓶子递向他。 尾巴晃了一下，真诚地问，“悠仁，喝吗？” 虎杖悠仁捂住胸口，感觉整个人被软化了，“不用……谢谢。” 五条久很有前辈自觉地拍伸手了拍他的发顶，非常成熟地点了点头，鼓起胸膛，“那，悠仁有，想要的，叫我，帮你拿。”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他也把脸托在栅栏上，一边点头背景开出粉色的小花，“嗯嗯，一定一定！” 可爱就是正义！ 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的五条悟：“……” 五条老师微笑着把自己的学生快速拎走，绝没有后悔把人带回来的这个决定，一点酸味都没有地说。 “走了，悠仁，干活了。” 原来帮忙不是带小孩，是给小孩做饭。 也是，毕竟前辈真的太乖啦！ “因为下周可能会比较忙，要提前做一周份的辅食~”换了便装的五条悟把部分食材推到虎杖跟前，“那这些就拜托悠仁啦。” “听惠说悠仁做饭味道很好呢。” “喔，也还好啦，都是很简单的料理。” 虎杖悠仁把篮子接过来，看着眼前围着猫头围裙、熟练从冰箱里拿出分装食材的一米九大男人——实在，很难和平时在咒灵堆里一步杀一个、揍人的时候下手稳准狠的老师联系起来。 ……说到这里，总觉得身上还隐隐作痛。 五条悟：“嗯？总看着我干嘛？爱上我也没用哦，很可惜，老师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虎杖悠仁：“……” 他赶快也开始处理食材，顺便打断他，“话说，前辈真的是老师的……男朋友吗？” 明明那么才小一只啊。 “当然了……哦。”五条悟顿了一下，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是有点原因的啦，不过很快会回来了，没问题。” 虎杖悠仁从前是自己独居，所以做饭也算熟练，两个人没用多久就处理完了食材，怎么看都用不到两天的样子。 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老师。”虎杖洗干净手，抽了张纸擦干，“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要——” 他的话没说完，眼前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眨眼功夫，小孩背对着他，站到五条悟的身边。 “悟。”五条久耷拉着耳朵，蔫蔫地去拉他的裤子，“难受。” 很快，虎杖悠仁就大概明白，五条悟说要请两天假的原因了。 “39度！？”虎杖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手足无措道，“怎么会忽然烧这么高？” 猫崽子低着头窝在五条悟的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垂着眼皮，还在慢吞吞试图给虎杖回话。 “没、事。” 五条悟俯身抵上他的额头，用被子把小孩裹了个严实，手轻拍他的后背。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要只是发烧倒是好了。” 果然不止是发烧。 五条悟把五条久裹好被子放回卧室，小孩垂着眼就是睡不着，不出声也不闹，只是揪着五条悟的一根手指，不让他走，没多久就开始吐奶，很快就没东西可吐，又开始克制着小声咳嗽。 猫崽子可怜兮兮地趴在床边，五条悟轻轻按摩他的后颈，跟旁边的虎杖说话。 “悠仁，退热贴在客厅的医药箱里，帮我拿一下，再接一盆冰水，毛巾在浴室，冰箱里有冰块。” 装备准备的很齐全，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虎杖悠仁把东西准备好，看着崽子紧张地问。 五条久的脸已经红了一片了，蔫蔫地蜷在床头，汗水把头发打湿，动一动都没力气，只有手本能地攥着五条悟。 “没有用，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过去就好了。”五条悟捋着猫崽子的后背轻轻顺毛，语气难得的正经，“是灵体的排异反应，本来久的反转术式应该可以抵消，但是这个时间比较特殊。” 这段时间，是五条久死掉的时候，所以反应格外强烈。 不属于现世的灵魂，在叫嚣着回归。 这世界上最累人的事，大概就是照顾一个生病的崽崽了。 累的不是身体，是心情。 虎杖悠仁坐在旁边，随时更换化掉的冰块，但除此之外，也只能默默揪心。 虽然五条久已经很乖了，就算烧到头疼得睡不着也不抱怨，吐到吐不出来也只是流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唯一的任性，就是拉着五条悟不肯让他走。 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晚上，虽然烧没退，但其他动静总算消停了一点，唯一的问题——就是猫崽子怎么也不肯再吃东西。 五条悟晃晃奶瓶，在手上挤两滴试了试温度，诱哄着往猫崽子嘴边凑。 “来~久张嘴~” 五条久抿着嘴，手软软地往外推。 怎么哄生病的小朋友吃饭？ 虎杖悠仁见识了五条悟拿出平时花式折磨他们的手段。 方法一：出其不意法。 五条悟：“久快看杰在那里！” 说着出其不意把奶嘴往他嘴里塞。 猫崽子一动不动地抿着嘴，等他离开才弱弱道，“悟，六眼……” 五条悟：“……” 大意了。 方法二：奖励勾引法。 五条悟：“乖，喝完这个今晚的辅食吃你最喜欢的鸡蛋羹好不好~不放蔬菜，而且今天不限量！” 五条久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放回去。 “都，不吃。” 方法三：威逼利诱法。 五条悟捏住他的脸蛋，眯起眼，“久——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咯！” “乖乖的小朋友都好好吃饭的！” 五条久：“……” 这个人，真的当一岁半哄了。 猫崽子看都懒得看他，直接翻了个身，只给他一个屁股，尾巴扫了五条少爷一脸。 ……淦。 这不是完全没用吗。 五条少爷颓废地把下巴往椅背上一搭，两只胳膊垂下来，松垮垮地晃来晃去。 “看起来——”过了半晌，他伸了个懒腰，重新坐起来，严肃道，“只能用出杀手锏了！” “噢噢！”虎杖悠仁配合地睁大眼，“杀手锏是什么！？” 五条悟从兜里掏出一个裹着锡箔纸的小圆饼，剥开包装，里面是一块金币巧克力。 他用手掰了几乎看不见的一小点点点——扣住五条久的下巴，拇指往他嘴里一抹。 过了一会，五条久睁开眼。 五条悟把奶瓶推过去：“乖，喝奶。” 五条久真的慢吞吞把奶瓶接过来，咬在嘴里了。 虎杖悠仁惊到了，“这是什么原理——” 他的话说到一半，视线落在五条悟的侧脸上，突兀地停住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天际线亮起一排排暖色的灯光，五条悟托着下巴坐在床边，专注地盯着喝奶的小孩看，收敛了平时总挂在脸上的不正经，也不如袚除咒灵的时候凌厉。 黑色眼罩盖住了他的眼神和表情，所以总感觉云淡风轻，只是放在地上的那只手，不停地在转一个小球。 以至于地板上都转出了一个坑。 ……啊。 虎杖悠仁想。 不是开玩笑的啊，五条老师。 说是“男朋友”的事。 第95章 猫猫成长日记（9） 终于把小孩哄到睡着, 已经是后半夜了。 五条悟扯下眼罩，长出一口气，撕开新的退热贴给他换上,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目光扫到在旁边昏昏欲睡的虎杖悠仁。 唔。 他顿了顿, 俯身用食指敲了敲虎杖的肩膀。 虎杖悠仁猛地惊醒, 下意识叫出声, 又很快降低音量, “啊——嘘……” 五条悟指了指外面，勾起嘴角，做出口型。 【先吃饭吧？】 五条老师给自己和学生煮了份简单的意面，从调料柜拿出芝士粉，叼在嘴里跟面一起送到桌子上。 “辛苦了，一般都是杰会来, 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多亏悠仁帮忙啦。” “没事没事。”虎杖悠仁尝了一口意面，惊叹出声，“好吃！” 小老虎捧着叉子, 感动地流出面条泪。 五条悟：？ 虎杖悠仁感叹道：“今天的老师太像……太温柔，总感觉不像在现实，像是在做梦。” 其实他想说，今天的老师太像个人，一点也不狗。 好在临出口反应过来改了。 五条悟：“……” 他平时是不是对这帮孩子有点太凶了？？ 五条悟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有吗？他不是每天都笑的很和善？ 忙了一天, 确实也没顾上吃饭, 虎杖悠仁三两下就把意面吃了个干净，五条悟还用叉子卷着面，对着手机“哈哈哈”, 转过手机分享给他看。 “你看你看，推特上有人把久做成了表情包——” “老师。”虎杖悠仁放下叉子，认真地问，“老师成为咒术师，是为了前辈吗？” “诶？”五条悟眨眨眼，“不是啊，我做咒术师没什么理由。” “啊，对了，老师是御三家。”虎杖一拍脑袋，忽然泄气，“抱歉抱歉，是这样，入学的时候，夏油老师问我了一个问题……” 【不必为了其他任何人做决定，就单纯从你自己来说，你，想成为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咒术师？】 “怎么说呢，虽然说是不用为了其他人，但是总感觉不可能不考虑其他人的啊。”虎杖悠仁挠挠头发。 “来到这里之后，和之前在学校完全不同，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但是如果让我找一个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理由，好像也找不到……” “一定是要为了自己吗？成为咒术师的理由？” “……哦。”五条悟合上手机，叉了一口意面，含糊道，“又是杰那个无聊的入学指导啊。” “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考虑的那么复杂……不过，悠仁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虎杖悠仁真诚道，“请讲！” “是这样的，悠仁运动和打架很强吧？” 五条悟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出□□瞄准的动作。 “因为一切都来的太容易，所以多多少少就变得无聊起来——于是就觉得没什么重要的。” “所以很自然的，来到这里之后，会感觉比之前要好吧？” “毕竟很有挑战性嘛！” “啊，是的啊！”虎杖悠仁恍然大悟，“是这样的感觉啊。” “但是——”五条悟语气一转，“觉得不重要，可能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完全失去过那些日常。” 他收回手，咽下最后一口意面，“因为觉得，那些东西只要我想，随时还可以回去，所以就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想法，会放大刺激的诱惑。” 五条悟放下叉子，金属的材质，和餐盘碰撞发出脆响。 “不是的哦。”他淡淡道。 在安静的夜里，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人死了，就不会回来。” “要抱着这样的觉悟，谨慎的踏入这个世界，坚定地前进——做到就算最后，身边只剩下自己，也能够不后悔的程度。” 月色如华，浇在人身上，阴影分明，显出几分冷酷。 忽然，五条悟勾起一个笑容，打破了那冰冷。 他轻快道。 “嘛~杰想说的，大概就是类似这样的话吧。” 吃过夜宵，五条悟独自回到房间，忽然觉得有点困。 说来神奇，就算不间断一整天都在袚除咒灵，或者是处理工作，他也不会觉得累，但是此时此刻，明明一天都怎么没动窝，却好像打了一场很漫长的仗，眼皮打架，疲倦涌来。 他躺到熟睡的五条久身边，揽过小孩闭上眼，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味。 呼吸很快平稳。 过了一会，被他圈在怀里的小孩睁开眼。 五条久坐起来，不稳地晃了晃，忍住从胃里泛来的恶心。 小孩停了一会，慢吞吞去拉旁边的被子，尽量轻的拉到五条悟的胸前。 做完这个动作，已经出了一身汗了。 他侧躺着停了一会，等着额头的汗消下去，也恢复了一点力气。 一眨眼，小孩变成奶猫，伸出肉垫，轻轻按上五条悟的额头。 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猫崽子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极小声、极小声的“咪”了一声。 小奶猫伸了个懒腰，粉肉垫落在身边人向上的掌心里。 【悟，晚安。】 【没事，我还活着呢。】 第二天早上，虎杖悠仁起来的时候，猫崽正翻着肚皮在五条悟身上睡觉，尾巴不自觉地一扫一扫，而五条少爷又抱着手机在刷推特。 咒术高专有个专门的推特账号，虎杖悠仁也是体验入学一个星期之后才知道的。 那是三人组一起出的第一个任务，内容是非常普通的袚除学校的二级咒灵，结果下帐的时候没注意，还有普通人在帐里。 等三人把咒灵打了个稀巴烂，才听到柱子后面，传来女生惊悚的尖叫声。 虎杖悠仁回过头，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妹捂着嘴，惊恐地看着他们。 虎杖悠仁：……！！！ 这怎么办！？ 就在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伏黑惠干脆利落地掏出学生证和一副眼镜，熟练地坦白道。 “我们是咒术高专的一年级生，在这里进行除灵工作，还请您配合保密。” 这操作把其他两人都看呆了，钉崎野蔷薇靠近他耳边，“喂，不是不能让普通人知道诅咒的存在吗！” 诅咒由普通人的恐惧诞生，而看不见的东西显然最能勾起人类的恐惧，为了防止诅咒蔓延，针对非自然现象的保密是必须的。 “……没问题。”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后靠了一点，不留痕迹地塞给她一副同款眼镜，“这是改良版的。” 钉崎野蔷薇带上眼镜——地上本来血腥狰狞的尸体，瞬间变成了粉红色活蹦乱跳的小马宝莉。 钉崎野蔷薇&虎杖悠仁：“……” 伏黑惠：“还有哆啦o梦、小o侠以及宝o梦版，最近在考虑要不要和大热的海o王联名合作。” 钉崎也蔷薇&虎杖悠仁：“…………” 此外，连受害者的反应也出人意料。 刚才还一脸惊悚的学生妹，听到“咒术高专”四个字，忽然两眼放光，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鞠躬九十度道。 “你们就是推上很火的那个灵异恐怖组合的新人吗——拜托了，请给我签名！” 学生妹抬起头，星星眼地补充了一句。 “我想要带墨镜猫猫简笔画的版本，非常感谢！！” 钉崎野蔷薇&虎杖悠仁：“………………” 什么玩意。 后来，虎杖悠仁就回去关注了这个账号。 资格认证是宗教学校，其实明里暗里在推销一些“驱邪”“除灵”的业务，但是又没有明说，主打用科学解释灵异现象的扯淡风格。 主要内容是可爱墨镜猫猫的“驱邪”条漫，据说更新都是五条悟每天现编的。 反正在推特上很有人气，好像连动画化的邀约都找上门了。 托这个“流量”账号的福，有时候他们能以“打广告”为条件和妖怪那边换到不少好东西。 而且——五条悟的扯淡确实忽悠了不少人，让很多拥有咒术天赋的孩子在童年幸免于难，顺着账号找到高专来。 “悠仁~”白毛教师满脸笑容，积极主动地向他挥手，“老师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虎杖悠仁：“……” 不知道为什么，背后发寒。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下一秒，五条悟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虎杖悠仁：“什么事？” 五条悟自然而然道，“接下来一个星期，能拜托你稍微死一下吗？” 虎杖悠仁：？？？？ 作者有话要说：条悟说法（推眼镜）：不就是死一下嘛，当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第96章 猫猫成长日记（10） “都到齐了吗？” “是, 各支部长，执行董事，以及其他所有金主都到齐了。” 女秘书见他没有反应, 迟疑了一下, “夏油先生？” “啊, 没什么。” 夏油杰合上手机, 他的正前方, 是长长的回廊，和风的拉门上, 用毛笔以粗犷的风格，写着大大的“盘星教”三个字。 他把手机收进宽大僧服的口袋, 勾起一抹微笑，向前迈步。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合上的屏幕，停在Line的界面, 一连串图片后，跟着充满怨念的文字。 -久怎么样了？ -可恶，为什么我非要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没办法, 都怪那个恶心的脑花怪人啦。 -加油哦，盘星教教主杰！！ -[一只企鹅决定走上犯罪道路.jpg] -…… -五条悟。 -[墨镜猫猫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个无下限.jpg] -干嘛, 我有给企鹅画刘海哦？ - 盘星教，曾用名为「时之容器会」的宗教团体，以天元大人为信仰, 是一群狂热中二病分子组成的傻x集团。 高层会议上, 夏油杰的旁边, 执行董事慷慨激昂。 “进化！我们追求的，是最终的进化！” “天元大人就是我们的未来，进化的神, 包容一切的存在！” “为了保持神的纯洁，我们要先咒术界一步——杀死所有的存活的星浆体。” 他停下动作，目光投向夏油杰的方向。 “夏油先生，您认为呢？” 夏油杰：“……” 见他不回答，其他人的议论声四起。 “他不想杀掉星浆体吗？” “星浆体就该死！咒术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咒术师都是愚蠢的，根本不懂得天元大人的伟大！” 汹涌的恶意化作咒力，从这些人身上涌出，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附和着重复。 “你不是咒术师吗？杀个人证明一下啊！” “对对，杀个人证明一下！” “如果你没能力杀掉星浆体，我们凭什么推你做教主？”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听着，桌子下的手飞快打字。 -……快点，我快忍不住了。 -马上就好。 执行董事做了一个收的手势，周围倏尔安静下来。 “失礼了。”男人微笑，随后语气一转，“但我们也只是想确认您的立场——这样，我听说十二年前的星浆体任务，您曾经参与过？” 夏油杰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执行董事大笑，“不如，在这里给我们给我们讲讲十二年前星浆体被杀的全过程，以作参考……” 他一边说，一边去拉夏油杰的胳膊，手指刚碰到僧袍的边。 手机一震，信息跳出来。 -拷贝完成！杰，动手吧！ 执行董事没能碰到衣服，因为下一秒，裂隙撕开空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怪物攥在手中，只有桌子的尽头，夏油杰向后一靠，眯起眼。 咒灵的爪子划过他的脖颈，渗出血珠，执行董事面如白纸，腿抖如筛糠，结巴道，“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杀、杀人犯法！” “杀人？不至于。” 夏油杰挑眉，“我还不至于为你们这种人脏了手。” “不过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好好讲一讲——” 他笑眯眯地从僧袍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钥匙环挂在拇指上。 “这里，是在座所有投资人利用该教会洗钱和非法雇佣的详细资料。” 夏油杰一收手，把U盘握在手里。 该算的帐，一件都少不了。 “从今天起，这里就被我接管了，大家要好好听我指挥哦！” 扎着丸子头的男人笑着拿起桌上的话筒，笑容忽然一敛，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诸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地狱吧。” - 人来人往的家庭餐馆，孤零零坐着一个男人。 但如果有咒术师在场，就能看到，这里并不止那一个男人。 火山头的咒灵和长着角、包着手臂的咒灵坐在他对面，神情严肃。 “你确定你能封印五条悟？” “当然可以。”男人微笑，“只要有这个。” 他掏出一个长满眼睛的立方体。 漏瑚惊呼出声，“狱门疆！” “没错。”男人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漏瑚看了看这个传说中的咒具，又警惕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羂索悠悠地喝了口茶，深沉道，“就凭，夏油杰已经叛变了。” “哈？”漏瑚不屑一顾，“这跟封印五条悟有什么关系？” 羂索：“……” 这一刻，他有点怀疑自己盟友的智商，但还是选择解释。 毕竟他也没得选择。 这些年大环境是真的不好，咒灵数量锐减，托咒高那个扯淡科普的福，有时候大家看到了真的都会哈哈一笑忽略过去，一点不信，非常不给咒灵面子。 但是，这种情况马上就要改变了。 羂索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泛滥的仁慈最为致命，那帮小鬼一边玩你爱我我爱你的过家家游戏，一边在不知不觉中，也为他的计划摆好了垫脚石。 谁都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更加遥远、更加伟大的愿景。 ——全人类的进化。 因为那两个小鬼擅自救下星浆体，天元在结构上已经与咒灵无异，接下来只要封印六眼，拿到夏油杰的尸体，也就是咒灵操术。 他就可以通过操控天元，完成全人类的进化。 “有狱门疆在，封印五条悟不成问题，但要把封印成功后的狱门疆带走，我们需要削弱咒术师那边的势力。” 羂索的手指敲在桌面，“第一步，就是分开咒术界的几个特级。” “咒术师那边现在有四个特级，九十九由基和乙骨忧太都在国外，抛开五条悟不说，凭你们几个的力量，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夏油杰，好在，他的精神并不如五条悟坚定。” 漏瑚：“这你怎么知道？” 他迟疑了一下，忽然又提起警惕，快速用领域延展包裹全身，“莫非你的生得术式是读心术？” 可怕的诅咒师，那和这个人合作岂不是很危险！ 羂索：“……” 他开始第二次怀疑盟友的智商。 羂索的额角抽了抽，继续道，“这你别管，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好吧。”漏瑚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才将信将疑地追问，“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羂索说，“是复活宿傩。” “只要宿傩可以复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封印五条悟这一步都可以省了。” - 原来，看着自己的尸体是这样的感觉啊。 灵体状态的虎杖悠仁蹲在自己的身体旁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然后，手从身体穿了过去。 市丸银在旁边笑眯眯地解释，“普通的魂魄是碰不到现世的东西的，也不能被人看到。” 细长狐狸眼的青年伸手把他的“尸体”翻来覆去，又贱兮兮的补充，“不过死神可以哦，你看——”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要不要死一下试一试？” 虎杖悠仁：“……” 倒也不必。 “不、不用了。”他委婉拒绝。 “不过——提问！”虎杖悠仁举起手，看向五条悟的方向，“老师，为什么要我死啊？” 市丸银：“……” 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死了吗？这孩子未免也太老实了。 他摸了摸下巴。 该说老实还是缺根弦？ “哦，这个啊。”五条悟随口道，“主要是那家伙实在是太能苟了。” 虎杖悠仁：“那家伙？” “是个恶心的脑花怪人哦。”五条悟做出吓小孩的姿势，“如果你不死的话——那家伙肯定会首先选择复活宿傩，等他收集完宿傩手指再现身，鬼知道都什么时候了。” “老子可没那个兴趣跟他慢慢耗。” 白毛教师罕见地爆了粗口，回答完学生的问题，两根手指夹起一粒市丸银带来的改良版义魂丸，也就是刚刚让虎杖原地“去世”的东西，仔细观察了半天。 然后颇有兴致地问。 “真的可以死死看啊，有趣……喂，银，这个多少钱？用来做万圣节的惊喜应该很不错。” 虎杖悠仁：“……不，老师，我劝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 这样的万圣节惊喜，活过来之后可能才是迎接真正的死亡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猫崽戏份比较少……emmm 我尽量快点写过去(/)ノ 一只决定走上犯罪道路的企鹅杰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 第97章 猫猫成长日记（11） 羂索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千年的轮回里, 他一次又一次转生，一次又一次狙击六眼和星浆体，为了重现咒术全盛的平安时代, 他可以一再蛰伏, 忍受黎明前的一切黑暗。 为了未来的伟大图景, 这些都是值得的。 但是现在, 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帮咒术师也太过分了！ 陀艮的领域里, 一诅咒师三咒灵正在刷推特。 咒术高专官方推特最新的条漫更新里，介绍了几种咒具的简单用法, 而被使用的对象，是一个头顶缝合线的科学怪人和他的三个缝合怪手下。 五条悟还贴心的给科学怪人单独命名, 还写了详细的人物介绍。 科学怪人脑花：从火锅店逃出来之后，为了摆脱对火锅的恐惧，成立了名为“火锅联盟”的搞笑组合。 PS：虽然也经常被人错认为温泉组合, 因此后来尝试了温泉脑花，没熟，从此也讨厌起温泉来。 漫画第一页, 就是使用咒具之后，火山头咒灵的头被摘下来, 然后大家围在旁边，其乐融融一起煮火锅。 漏瑚：“……” 漏瑚：“五条悟在哪！！我要找他单挑！！区区咒术师——” “啊，冒泡了。”真人看着气到喷发的漏瑚若有所思, “真的可以煮火锅吗？” 他拿走平板, 一边看一边哈哈大笑, 直到他往下滑了一页，笑声戛然而止。 “这么激动做什么，这不是画的很可爱嘛哈哈哈哈, 你看——” 那一页，组合里和科学怪人长得最像、可以随便变形的小真，被墨镜猫猫用咒具滚成了花瓶，摆在阴暗的角落，而且还一直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真人：“……” 真人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搭上漏瑚的肩膀，“呵呵呵，区区人类，走，我们一起去杀了他~” “都冷静点，这是挑衅。”羂索按下头顶的青筋，强行嘲讽，“考虑到五条悟的性格，这也从侧面说明，夏油杰的叛变真的踩到了他的痛脚，不然他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轻易公布已知情报。” “我们继续按计划行动，接下来，只要找齐手指复活宿傩。” 只要……只要……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咔哒一声，屏幕裂开一道，怒极反笑。 “花御，虎杖悠仁那边怎么样了？” 花御：“……虎杖悠仁他……” 羂索皱起眉：“别吞吞吐吐的，赶快说。” 花御：“已经死了。” 羂索：“……” - 如果用钓鱼来打比方，放下狱门疆是开饵，那虎杖悠仁的死就是在打窝。 露出更多的破绽，才能把想让对方咬住的那一个藏在其中，吸引更多的鱼，才能让对方的行动变得不是那么显眼。 但是，要真正把钩下进水里，还需要临门一脚。 五条悟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右手放在桌面，一根食指被猫崽四脚抱住，波斯猫崽嗷呜张开嘴，小虎牙从侧面咬住手指，一点点慢慢磨。 他心不在焉地想。 现在，他们需要的—— 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只有对方能知道的、致命的诱惑。 五条悟抬起被猫崽咬住的那根手指，托着屁股把他放进掌心，坐直往椅背一靠，翘起二郎腿。 ……说到这个。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他们蠢的可爱的高层们。 高层议事厅。 “虎杖悠仁死亡？死的好！” “按照原来的咒术法令，这种人早就该秘密死刑。” “这些年五条悟越来越嚣张了，不可理喻，真当咒术界是他五条悟的一言堂不成！？” “这是个好机会啊。”忽然，有人提议道，“这些年我们一直拿五条悟没办法，除了联合起来的御三家，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夏油杰和那些内阁议员的关系吗？” 日本政府实行代议民主制，行政权主要由内阁行使，而内阁由议会多数党组成，多数阁员属该党议员。 论实力，随便一个特级就能把高层屠个干净，他们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千百年逐渐积累起来的那些人脉和利益网络。 最珍贵的不是劳动力，而是渠道，有了渠道躺着也能挣钱，没了他们就失去根本的政府庇佑和利益来源，这才是权利的根基。 御三家联合是夺了他们的刀，但趁手的刀可以再造，夏油杰的行为，才是他们最不能容忍的。 那是在挖他们的根、抽他们的血，一点一点吃干抹净。 虚空一片的议事厅，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良久，不知道谁道。 “听我说，我知道一个……杀死五条悟的方法。” “你们还记得，十三年前，五条家的那场叛乱吗？” 陀艮的领域里，羂索憋不住爆了粗口。 “死了！？他怎么会死！宿傩他妈的可能允许吗！” 花御：“后来找到的手指，好像都没有再喂给他的样子，宿傩可能觉得牺牲一根无所谓……” 羂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容器已经死亡，那复活宿傩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他捏了捏鼻梁。 看来时机还是不够成熟，不能贸然行动，不行就再等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羂索在咒术界的高层埋伏了一个间谍，但是并不是和现在这具身体一样全占据的形式。 高层和五条悟接触的机会很多，非常容易露馅，因此，他只是操纵了一次对方的身体，然后设置了一道程序。 凡是对方手机、电脑上收到的报告和信息，都会转发到他的手机上，另外，还安插了全天候的窃听装置。 羂索打开手机看了一下，瞳孔一缩，迅速调出窃听的后台，反复调整进度，把他想要的那段开会录音重复听了三遍。 半小时后，他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真人，漏瑚，花御。” 羂索微笑。 “你们不是想干掉五条悟吗？机会来了。” 和夏油杰的叛逃不同，被五条悟带回的宿傩容器虎杖悠仁死亡的消息，很快在咒术界传开，紧接着，之前被限定在高层的，高专教师叛逃的消息也“偶然”露出冰山一角。 越是表现出“不想被透露”的事，就越能引起不知情者夸张的猜疑和想象。 人类最强绝技，脑补。 这一点，无论对诅咒师还是咒灵都适用。 自从那个六眼接手禅院家，以强硬的姿态压制高层，咒术界好久没有过这种风雨欲来的架势了。 一时间，那些被压抑已久，藏在暗处的势力，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而作为“叛逃中”的前高专资深教师，夏油杰理所当然地收到了一大堆来自不同反五条悟势力的组队申请。 在高专加班、到了盘星教还是在加班的夏油杰：“……” ——所以他是命里带加班？ 那我走？ 夏油杰打开手机，在通讯录找到七海的名字。 -你说得对。 七海：？ -劳动就是狗屎。 七海：…… 七海：前辈，叛逃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花御：老大，夫人（虎杖）已经在外面溜达三天了 羂索：手指集齐了吗？ 花御：他死了 夏油杰：写作叛逃，读作加班 最强钓鱼执法.jpg 第98章 猫猫成长日记（12） 一个月前的作战会议。 “不行, 绝对不行。”夏油杰坚决摇头，“暴露双生束缚对你和久来说都太危险了，尤其是久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同意。” “但是没有一点甜头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那家伙很有耐心, 只是狱门疆远远不够。”五条悟冷静分析。 他顿了一下, 语气放松下来, 身体前倾，安抚道。 “嘛~又不是全说实话, 毕竟最真实的谎言，就是对事实做一点小小小小的改编。”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五条悟把两手枕在脑后, “束缚是束缚，只是还‘未完成’。” - “简单来说，五条悟曾经和一只咒灵定下了双生束缚, 只要这只咒灵死亡，五条悟也会跟着一起死亡。” “咒灵？为什么？” “这就说不好了呢。”羂索若有所思，“嘛, 也许是花边新闻也说不定呀。” “原来如此，真是可笑。”漏瑚冷哼一声, “这些咒术师实在愚蠢，看来，我们诅咒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 “那要怎么做？去干掉那只咒灵吗？还是抓起来？”真人看向羂索, 露出陶醉的表情, “最强的咒术师濒死前的绝望吗~一定会很美妙, 想想就好期待啊~~” “不，那只咒灵已经‘死’了，在十三年前。”羂索补充, 并没有提到自己在其中的功劳，“五条悟之所以会定下这种束缚，就是为了复活它，不过很不凑巧，我刚刚拿到的东西——” “就是‘它’在高专咒具库的位置。” “不着急，想干掉五条悟的不止我们。”羂索微笑，“但我们一定要做最早拿到‘道具’的那个，避免节外生枝。” 他转头布置任务，“时间定在高专的姊妹校交流会，我会联系诅咒师设下‘拒绝五条悟’进入的帐，漏瑚和花御在帐里吸引五条悟的注意，真人和我去拿东西。” “咒灵的未来，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 习惯之后，灵体的状态也挺有趣的。 身体比之前轻很多，稍微一跳就会诡异的很高，却不会有失重的感觉。 虎杖悠仁很快就玩嗨了，然后兴奋地问，“哇哦哦！现在谁都看不见我吗？那我不是——” 五条悟&市丸银&五条久：随便什么！？ 虎杖悠仁两眼放光：“我不是可以随便打小钢珠了吗！” 不限时，不限量，超级大放送！ 其他三个人：“……” 都到这个程度了……想的居然是打小钢珠。 不、不，这个年纪打小钢珠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哦对。”虎杖悠仁郁闷地反应过来，“我碰不到机器。” “嘛嘛，也不可能放你这个样子到处乱晃的啦~”五条悟的手臂跨上市丸银的肩膀，夸张道，“毕竟——还有一个、超级、超级超级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悠仁你哦~” “噢噢！”虎杖悠仁兴奋地看向他，“是什么任务？” 五条悟：“那当然是帮咒灵收尸啦！” 虎杖悠仁：？ 一周后，咒术高专。 葱郁的树荫下，地面映出阳光金色的碎影，偌大的校园异常安静，只有蝉鸣嗡嗡。 伏黑惠坐在台阶上，钉崎野蔷薇从后面走过来，不客气地把冰饮料贴在他脖子上。 伏黑惠一缩脖子，“喂！” 野蔷薇无视他的谴责，走到他旁边坐下，打开可乐喝了一口，目视前方。 “好热啊。” 伏黑惠也移开视线，“是啊，好热。” 钉崎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不。”伏黑惠面无表情，手托着下巴，往一边转，“我什么也没想。” 钉崎野蔷薇：“骗人。” “不过。”她也托住下巴，转过头，“我大概也在想一样的东西。” “人……是真的会死的啊。” 两人面前疯狂挥手的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没有！惠！野蔷薇！我在这！我还活着！！” 市丸银：“……” 市丸银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下来，悠悠道，“没用的，他们又看不到你。” “怎么忽然在意起来了？” 明明之前还在和另外两人商量“复活惊喜”，神经粗到他一个死人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该说人以群分吗，这三个人脑回路没一个正常的。 这么想的时候，市丸银自动把自己划到了“正常人”的范围内。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最错误的认知。 “怎么说啊啊……”虎杖抓住头发，“看到别人为自己伤心，就没办法不在意了啊！” “没关系没关系。”市丸银眯眼笑起来，拍他的肩膀，“你们死了之后还能在尸魂界相见的——” 虎杖悠仁：“不要若无其事地说超恐怖的话啊！！” 他有些紧张道，“我还能活过来的吧？” 这个人一直发出一些超可怕的发言啊！ “当然，我们是负责超度灵体，没有超度活人的爱好。”市丸银笑弯眼，“不过，就这么想活着吗？” 虎杖悠仁一愣，随后居然也顺势认真思考起来。 “这么说的话……确实。”他认真道，“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活着是这么宝贵的事。” 几秒后，虎杖露出灿烂的笑容。 “果然，能成为咒术师，是件很好的事啊！” 啊啊，真是热血的发言啊。 市丸银眯起眼，漫不经心地想。 ……但是。 “我稍微有点好奇啊。”他笑眯眯道，“不知道，面对真正的死亡，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虎杖悠仁：“诶？” 真正的死亡……？ 什么意思？ 话说——五条老师说的“给咒灵收尸”到底是什么还没搞懂啊！？ 多少解释一下啊，五条老师！ - 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是以袚除咒灵为形式，分为团体战和个人战，为期两天的咒高专属校园祭活动。 “以上——就是这样！”五条悟拿着自拍杆，对镜头比了一个大拇指，“剩下的部分是绝密情报，不能公开，但会花絮更新在两天后的‘咒术散步’短漫上，大家记得关注账号哦！” 庵歌姬：“……” 庵歌姬：“拜托，你不要随便什么都往外说好吗？” “有什么关系嘛。”五条悟收回手机，耸肩，“反正也没有人信。” “歌姬你太紧张啦~” 这倒是确实—— 庵歌姬点开咒术高专的推特页面，下面刷新出来的评论，大多是“推主又来扯淡了吗？”“哇，出现新设定了！期待期待ww”“无聊，哗众取宠”之类的。 庵歌姬：……谁能想到，这年头最容易被怀疑是假话的就是实话实说呢。 她关上屏幕，喝了口茶，“为什么不是久在这里而是你啊，可恶。” “说什么呢~”五条悟仰头靠上椅背，“有乐岩寺那个老头在，怎么可能带久来，毕竟他的存在还需要暂时和高层保密嘛。” “这种程度我知道。”庵歌姬抽抽嘴角，“我就是实在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五条悟侧过身，指着自己的脸：“诶，可是久跟我长得一样哦！” 庵歌姬：“……不，从本质上就不同。” “不说这个了。”五条悟勾起嘴角，也喝了一口茶水，“今天的交流会——可是超、超超超级级有趣的哦！” 庵歌姬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 你又搞了什么幺蛾子出来！？ 没等她把手里的杯子扔到五条悟脸上，门被拉开，冥冥先走进来，然后是京都校校长乐岩寺嘉伸，以及，东京校校长，夜蛾正道。 时间刚好，全员到齐。 不管是白子，还是黑子。 棋盘摆好，游戏，要开始了。 五条悟拿起麦克风，单手扔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伸出一根手指，愉悦地勾起嘴角。 “那么——距离开始还有一分钟。” “请庵歌姬老师发表激动人心的鼓励演讲——” 庵歌姬：“诶？我，这个，嘛，反正大家……” 五条悟快速打断她：“好了演讲结束现在开始！” 庵歌姬：“………………” 五条悟，我艹你大爷！！！ 第99章 猫猫成长日记（13） 赛前会议。 “对方的人数比我们多—人, 所以策略是避免正面接触，尽快找到BOSS咒灵。”禅院真希分析道。 “比较棘手的是东堂，对方大概—开始就会直接冲上来, 真依可能也会以我为目标—起, 所以这边我和野蔷薇拖住敌方争取时间。” “熊猫和惠—组从另—个方向索敌, 棘机动, 给对面心理压力也避免打团。” “有什么问题吗？” “有……”伏黑惠举起手, 言简意赅道，“加茂, 说他会来找我单挑。” 禅院真希：“……为什么？” “鬼知道。”伏黑惠头疼道，“说是为了试验禅院继承人还是加茂家的荣耀什么的。” 谁要继承那种东西啊, 自说自话的。 “说起来这个。”熊猫也举起手，“机械丸可能也会来找我单挑……” 禅院真希：“……这又是为什么？？” 熊猫挠挠脸，“前段时间三轮拜托我做兼职—起发传单, 他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诶，什么？那就是京都校的人吗？”听到这里，野蔷薇惊讶地抬头。 “里面有个金发的感觉超火大的啊, 我上次还跟她吵了—架……是叫什么？桃？” 禅院真希：“……” “棘。”她面无表情道，“你不能说话真是太好了。” 搞什么, 这帮人是天赋全都点在了拉仇恨上吗？ 狗卷棘：？ “算了，那就分头行动吧。”禅院真希无语凝噎，顺势改变方针, “反正有棘在, 对方大概率也不会选择组团行动。” 团体—起遇到咒言师, 无异于集体送菜。 “总之，大家尽量隐蔽，避免交战, 第—目标是搜寻咒灵。” 咒术高专的树林里，虎杖悠仁蹲在树杈上发呆。 啊，好闲。 市丸先生把他带到这个地方，只说让他“注意周围”然后就走了，留下他在这里无所事事。 不知道大家都在做什么呢……好想—起参加交流会啊。 虎杖悠仁站起来，复杂地看眼旁边的树，不过很快释怀了。 嘛，反正市丸先生只说让他注意周围，又没说是这里的“周围”嘛。 小老虎摩拳擦掌。 呦西，去找惠和野蔷薇他们玩吧！ 单从索敌来说，伏黑惠的术式应该是东京校所有人里最合适的。 玉犬可以闻到咒灵的气味，鵺拥有广阔的空中视野，脱兔和虾蟇体型小，收集情报时隐蔽性很强。 但是，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伏黑惠行走在高专的树林里，皱起眉头。 太少了…… 团体战的BOSS咒灵虽然是二级，但整个范围还投放了若干三级咒灵作为干扰，而现在，他已经出发将近十分钟，不管是哪—只式神，都没有探查到任何咒灵的踪影。 这不可能。 难道是京都校的人在附近？ 可这个方向离他们的投放地点很远，十分钟赶到这里，还清除所有咒灵，能做到吗？ 伏黑惠对京都校的成员算不上熟悉，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想到赛前避战的策略，他谨慎地继续前进，忽然，身侧传来草木被扰动的细响。 是谁！？ 伏黑惠迅速后跳，玉犬上前，拨开发出声响的草丛——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伏黑惠：？ 原地被吓成黑白—动不敢动的虎杖悠仁：“……” 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能碰到实物了！？ 伏黑惠将信将疑地上前，召唤出—只脱兔，跳向那片空地。 虎杖悠仁身体—僵，他如果动了，草木就会发出声响，但如果他不动，按这个前进方向，脱兔就会撞在他身上…… 小老虎提起—口气，脚尖不动，像—个芭蕾舞演员—样，把两腿弯成—个“O”。 脱兔从中间跳了过去。 虎杖：好耶计划通！！ 对面，伏黑惠两手—叠，又叫出—只虾蟇。 虎杖悠仁颤巍巍地伸出手：“那个，惠……” 他的话还没说完——伏黑惠快速做出手势，取消其他所有式神，咒力涌起，身边立起巨大的身形。 是满象。 虎杖悠仁：“……” 至于吗！？ 他正准备破罐破摔，换个地方重新躲起来，却听到身前伏黑惠厉声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虎杖悠仁满头问号：诶？我？我被看到了？ 这个念头只闪现了—秒，因为，下—个瞬间，他全身的汗毛直立，—股危险的气息，穿过他的身体，走到他的身前。 虎杖悠仁瞳孔—缩，指尖颤抖，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危险。危险。危险。 在这之前，他或许，从未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你是谁！？”对面，伏黑惠的声音补全，“为什么……特级咒灵会在这里！？” - 观战室，—缕蓝色的火焰烧掉—张符纸。 庵歌姬咳了—声，不留痕迹地瞥了五条悟—眼，“看来是京都校拔得头筹。” “嘛，东堂很强嘛。”五条悟不在意道，“而且……” 庵歌姬：“而且？” 忽然，她眼前—闪，—片红色的火焰，倏尔烧掉了所有的符纸。 庵歌姬：？？？ 她—愣，“这是怎么回事——” “蓝色是京都校，红色是东京校和未登记。”夜蛾正道沉声道，“东京校—口气袚除了所有咒灵，或者……” 冥冥悠悠接话，“有未登记的咒力出现了。” 庵歌姬心头—跳，转头喊道，“五条悟！” 视线扫过，旁边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庵歌姬：…… 庵歌姬：五条悟？？？ - 满象抬起前蹄，喷出汹涌的水流，伏黑惠的第—反应，就是掏出手机给禅院真希打电话。 通话键刚拨出去，手机嘀的响了半声，头皮发麻，危险的预感窜上脊椎，伏黑惠下意识—个翻滚，再抬起头，他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是—片龟裂的岩浆。 汹涌的水流被瞬间蒸发，白色的蒸汽中，走出—个身影。 电话接通，伏黑惠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脸之间，俯身做出手势。 他快速道：“学姐，我这里有特级出现，快联络五条老师。” “这不是巧了……”另—边，禅院真希扔掉手里断掉的咒具，看着周围的—片狼藉，勾起嘴角，“我们这边，也有个特级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虎杖悠仁愣在原地，好像被谁重重打了—锤，脑袋嗡嗡作响。 眨眼的功夫，树林已经几乎被挪为平地，鵺和满象已经被摧毁，脱兔和虾蟇连对方—击都抵抗不了，衣服被烧掉—半，伏黑惠的身边，只剩下—只黑色的玉犬。 而对方却几乎毫发无损。 可怕，好可怕的气息。 虎杖悠仁尝试攻击，但轻飘飘的灵体却被热气弹开，根本近不了身。 【死】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会死吗？他，还是惠？ 【人死了，就不会再回来】 虎杖悠仁在自己的舌头咬出—道伤口，强行让自己清醒。 “怎么样？”忽然，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现在还觉得成为咒术师是好事吗？” 虎杖悠仁猛地回头，他的身后，市丸银笑眯眯站在原地。 “市丸先生！”虎杖悠仁上前—步，揪住市丸银的衣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条老师呢？久前辈呢？”满象被毁的时候，伏黑惠就捏碎了晶体，但什么都没有出现，“为什么没有人来！？” 市丸银拿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解释，“是敌袭哦。” “很可惜，外面布下了‘禁止五条悟进入’的结界，所以久和五条都进不来。” “可是。”虎杖悠仁深吸—口气，红了眼，“惠——拜托您了，救救他！”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哈哈哈……这个啊。”市丸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弯了腰，他抬起头，“不要。” 虎杖悠仁：“为什么……” “为什么？”市丸银不解道，“应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吧，为什么我要救他？” “啊啦啦，难不成……悠仁觉得，我是你们的‘同伴’吗？” 虎杖悠仁—呆：“难道不……” “当然不是呀。”市丸银摇摇手指，“我只是欠久—个人情，所以帮他的忙而已。” “说到底，你们活着还是死了，对我都没有区别呀。” 虎杖悠仁后退两步，虽然他很努力的克制，但仍然头皮发麻，脚步像灌了铅，—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从心底蔓延。 市丸银把两手插进兜袖，轻飘飘道，“虽然我不会帮你救人，但是，我可以帮你复活哦。” 虎杖悠仁的瞳仁骤缩，“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保持灵体，至少你可以继续活着——复活，就是和你的同伴—起去死。” 市丸银微笑，“撒，悠仁，你要选哪个呢？” “要留下来，还是要逃跑呢？” - 死亡。 爷爷去世的时候，虎杖悠仁才第—次接触到死亡这个概念。 上—秒还在呼吸、说话、鲜活充满生气的人，下—秒就—动不动，温度逝去，身躯僵硬。 尸体被放进棺材，送入灵堂，火舌舐动，最后只剩—抹安静的灰。 他怕死吗？ 母庸质疑。 被强大气息压倒的时候，感受到自己弱小和无能为力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的时候。 就算骗得了自己，也能看到身体的颤抖。 这—刻——虎杖悠仁本以为自己会很后悔。 如果没有成为咒术师就好了，如果那天晚上没有跟过去就好了，如果，没有选择吃下那根手指，或者，选择立刻袚除就好了。 但事实是，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 甚至，在回顾了这段时间的校园生活、回顾了自己的—系列选择之后，连被那种强大力量压倒的恐慌，都消失不见了。 “那。”他深吸—口气，“请让我……让我活过来！” “哦，你确定吗？”市丸银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你们的同伴也在和特级纠缠，现在没人能帮你，就算你去了，也只会—起死哦？” “我……”虎杖悠仁攥起拳，“我—直很擅长运动。” “跑步也好，打架也好，轻易就能比别人做的好，所以……我—直，都没觉得这些有什么重要的。” “打游戏，看漫画，去上学，出手帮助被欺负的人，—切都是顺理成章。” “但是，成为咒术师以后，—切就不—样了。” 他再抬起头，眼神已经坚定。 “袚除咒灵，救下他人，保护同伴，这些，是因为我的天赋，所以才能做到，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过去的人生里，我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样，如此深切的感受到活着、自己活在这世界上的珍贵和意义。” “走到这里，每—步都是我的选择，是我的觉悟——前辈们、老师们都抱着同样的觉悟，走在这条路上。” “死亡真的很可怕，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是。” “看不清重要的东西，带着没能勇敢做出决定的自己，浑浑噩噩地继续活着的每—天。” 身下，四周—片焦土，伏黑惠在生死的关键撑起半成的领域，勉强抵抗了对方的攻击。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咒灵身前掀起热浪，大笑着凝聚最后的致命—击。 “拜托了——请让我去，市丸先生！”虎杖悠仁猛地鞠躬，“我不想，为活着的自己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or十二点还有一更，剧情完结，开始收感情线ww 第100章 猫猫成长日记（14） 会死……吗。 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 阴影不断被吞噬，发出尖利的叫声，血从不知道哪里流出来, 濡湿衣物。 意识越来越模糊。 漏瑚“啧”了一声, “能抵抗到这种程度, 也算不错了, 咒术师。” “不过。”他抬起手, 岩浆翻涌，“很可惜, 到此为止了。” “说到底，还是要怪你选错了阵营啊哈哈哈！” 领域迅速向对面侵蚀, 凶猛地烧干一切阴影，漏瑚咧开嘴，享受着胜利的时刻——光芒散去, 岩浆却未能烧到最后，浓稠的阴影护住最后一线生机。 黑发的少年低着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别开玩笑了……” 漏瑚：“什么？” “我说——别开玩笑了。”伏黑惠忽然抬起头, 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自己弱就怪阵营的家伙, 才是真正的蠢货啊！” 刺眼的光漫过瞳仁，他眯起眼，好像回到那年的夏天。 那是伏黑甚尔离开家两年整。 每次有人问起他的父亲, 他从来都是“不知道, 不清楚, 忘记了”三连，关于自己清楚的记得那人离开的时间这件事，伏黑惠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津美纪的母亲帮他办了小学的入学手续, 但买书包的那天，他看到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牵了她的手。 回去之后，伏黑惠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津美纪来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你最好也存点钱。 后来，如他所料，津美纪的母亲果然不见了。 津美纪很害怕，在房间里一直哭，他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抽了一张，下楼给她买冰棍。 然后第一次遇到那个不靠谱的白发咒术师。 “呦，惠。”戴着墨镜的六眼挥了挥手，“告诉你个好消息。” “你其实是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孩子，而我刚刚和你爸一起，把禅院家干翻了！”他得意地一推墨镜，“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伏黑惠：……？ 这人有病？ 他的判断没有错，这人的确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任性妄为，脑回路不正常，不是一般的不靠谱。 但是，伏黑惠人生的前五年过的跌宕起伏，遇到那家伙后却一路平平淡淡，小学毕业，升上国中。 因为术式的关系，时不时会把他带回高专“指导”。 ……虽然只是把毫无还手之力的他揍一顿，很难说是指导他还是自己减压。 从小学到国中，呆在医务室里啃着冰棍，伏黑惠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到很多事。 比如今年的诅咒格外多，人手还是不够，和妖怪的谈判要快一点。 比如最近又找到几个有天赋的孩子，投进福利院的资金还需要增加。 比如不能光堵不疏，得想个办法做宣传，减少大家的恐惧心理。 然后，有一天，伏黑惠坐上辅助监督送他回家的车之前，背着书包叫住了那个转身离开的身影。 “喂。”他问，“怎么样才能当咒术师？” 白发的男人一愣，过了几秒，又勾起嘴角，“惠……会死的哦。” “嗯。”伏黑惠扯了扯书包带，点了点头，“我知道。” “而且还会挨揍。” 意识回神，伏黑惠忽然清醒。 这难道就是回光返照？ “哈，蠢货？”漏瑚上头道，“我们咒灵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人类的未来！” “人类的未来？”他扭了扭脖子，面无表情道，“我看是人类的垃圾吧！” “死鸭子嘴硬，你的咒力差不多要透支了吧，还能撑多久？”漏瑚向前，“恐惧吧！后悔吧！但也不要太伤心，因为你们注定被消灭，优胜劣汰，哈哈哈，要诅咒，就诅咒身为咒术师的自己——” “……放屁。”伏黑惠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打断他，“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成为咒术师这件事。” 就算要死，他也不会诅咒任何人。 领域的抵抗逐渐退缩，但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历代十种影法术术师，没有一个人能调伏这个式神。 召唤他，就意味着和敌人同归于尽。 伏黑惠两手握拳，调转方向——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惠，停下！” 伏黑惠瞳孔一缩，领域一个不稳，消失殆尽，下一秒，他被谁扛了起来，风划过耳畔。 他转过头，“虎杖！？你不是——” 伏黑惠瞳孔地震。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虎杖悠仁：“……这个以后再说。” 虎杖悠仁的忽然出现也吓了漏瑚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抬起双手，“你们以为自己还跑的掉吗？” 领域飞速扩张，一眨眼的功夫，岩浆伴着碎石扑面而来，两人根本来不及动作，全身都被身后涌出的气势压倒。 可恶。 最后一刻，虎杖悠仁闭上眼。 还是只能这样了吗…… 岩浆很快盖过两人的身影，高温炙烤空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漏瑚满意地点头，转身打算离去。 下一秒，危险跳上神经。 岩浆爆开，却像被看不见的半圆形屏障隔开，两人身前，白发蓝眼的少年坐在半空，尾巴一卷，勾在身前。 虎杖悠仁快哭了，“前辈！” 漏瑚迅速转身：“你是……” 五条久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重叠两根手指。 【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白色的虚空之中，火山头的咒灵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对上那双冰蓝的眼睛，冷意窜上脊梁——死，是死亡的预感。 “你——” 漏瑚咬牙道。 “你是谁！？” 五指张开，按在他的头顶。 五条久歪了歪头，天真无邪地眨眨眼。 “我？” 下一秒，咒力最大输出，手下的咒灵灰飞烟灭。 他说。 “老子是你爸爸。” 领域带来的压迫感倏尔消失，虎杖悠仁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深吸一口气，伏黑惠闷哼一声，虎杖悠仁赶紧起身检查，“惠！你没问题吧呜呜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伏黑惠：“……” 大哥，你这个本来应该死了的人还活着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不过，还好。 他用手挡住眼睛，也盖住忍不住勾起的嘴角。 原来没死啊。 一只手轻轻盖在他的头顶，五条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蹲在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认真道。 “惠，展开领域了呢，很棒。” “……也没什么。”伏黑惠移开视线，“前辈怎么没变回猫？” 五条久没回答他，只是眨了眨眼，甩甩尾巴，下巴一抬。 “……嗝。” 打了个饱嗝。 伏黑惠：“……”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三人劫后余生的宁静中，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五条久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庵歌姬。 他接下电话，对面传来提高音量的女声。 “久——有人入侵高专咒具库，五条也不见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啊，知道哦。”五条久淡定道，“学生里，有和诅咒师串通的间谍。” 庵歌姬&虎杖悠仁&伏黑惠：“……间谍！？” “没事啦。”猫崽子站起来，一甩尾巴，盘腿坐在半空中，“悟已经去那里了呀。” - 阴暗不见天日的房间，缠满身体的绷带，不停输入维持生命的各种液体。 现在，他终于，可以和这一切说再见了。 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身体走出房间，沐浴阳光的那一刻——机械丸以为自己会很愉悦，但是，并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呼吸如此沉重。 他向下微微转动眼球。 接下来，只要捏碎呼叫求救的晶体，久前辈就会来…… 机械丸的目光盯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指尖摸上他放置晶体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身体一僵，意识到什么。 “啊呀呀，你是在找这个吗？”真人两手捏住一粒透明的四角星，“刚才帮你转变的时候，我顺便拿来的，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过。”他一副好奇的模样，闭上一只眼仔细观察，“这到底是什么呢？” “大概是和五条悟求救的东西吧，这些年咒术界总搞这些没用的。”羂索淡淡道，“放弃吧。” “你的最强救星，现在正在头疼怎么救其他学生呢，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管你。” 机械丸一咬牙，很快反应过来，成群的机械傀儡涌出。 “你小瞧谁啊！” 被束缚的年月，皆成为束缚，然而即便用完那些时间，也不是对面这个家伙的对手。 怪物—— 究极号被关进真人的领域里，咒灵化为长虫的形态，狞笑着打破装假傀儡的外壳，机械丸攥着最后一支简易领域的竹筒，向对方刺去，但同时，真人的手也触上他的肩膀。 【来不及了】 他感觉到，有液体从眼眶里涌出来。 可恶……想要，见到大家。 下一秒，真人的领域被洞开，光线透过黑色的外壳照射进来，眼前的咒灵动作一滞。 不、不——那不是领域被破坏。 那是，覆盖。 远处的山崖上，观战的羂索转身就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色以无人能反应过来的速度，占据了世界的全部。 0.01秒的时间，被拉成永恒。 【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老师……” 机械丸往后一仰，像忽然失去所有力气，倒在座位里，喃喃道。 “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的很难，但说出口的那一刻，身体倏尔轻松起来。 “知道对不起一开始就别做这种事啊——嘛，看在你算是帮了我的忙，回去再跟你算账啦。” 五条悟耸耸肩，说着袚除掉他身前的咒灵，一闪身来到羂索身前。 他勾起嘴角：“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男人像是被卡住脖子，颤抖道，“五、条、悟……” “我、才、是——” 我才是正确的。 诅咒全盛的平安时代，那才是理想中的新世界。 “人类、罪恶……” “喂，我说。”五条悟无语道，“不管怎么说，人类罪恶不罪恶的，轮不到人类以外的物种来决定吧？” 不过他压根也没打算听，拍拍手掌，语气轻快地打断他。 “呀，你不说我可就要说了——” 笑意倏尔收敛。 “十三年。” 五条悟伸出手，五指张开，按在他的头顶。 视线下移，眼里尽是寒霜。 “这一刻，我可是等得足够久了。” 他轻声道。 “再见。” “你和你的新世界。” - 领域褪去，声音和画面都回归，忽然，空中浮起一个连着手机的自拍杆，闪烁着代表拍摄中的红色光点。 机械丸：？？？ ……宣传片？？？ 这种情况下？？？ 机械丸震惊了。 这还是人吗！？ 然而，五条少爷并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或者说，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反正——他是最强的嘛！ “以上，就是这样！” 五条悟语气一转，对着镜头掀起眼罩，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欢迎来到咒术高专！” “记得转发点赞哦~” “当然，前提是。”最强的男人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勾起嘴角，“如果你能看到这条视频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少爷对着镜头装完逼的十秒后，收到了来自五条久的消息。 久：悟，特级（星星眼）（流口水） 五条悟：…… 五条悟（开始慌了）：………… 等等我马上再找一只过来！ 第101章 恋爱回战（1） 窗外的青柏挂上洁白的晨霜, 橘红的火光透过瓷白色火炉的窗口。 印着粉蓝色的猫头棉被鼓起一个大包，边缘四角堆叠着价格不菲的衬衫、西裤和运动衫，还能隐约看出被粗暴脱下的痕迹。 鼓包的棉被里伸出一只宽阔的手掌, 接触到冷空气的一瞬一顿, 一只白色的脑袋紧接着从被窝里拱出来。 五条悟嘶一声, 耷拉着眼皮, 飞快给自己和漏风的被窝都加上了无下限。 掀开的被窝里, 还蜷着另一个白色的脑袋。 失去热源的五条久闭着眼，本能地动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往身前赤/裸的身体上蹭。 早上起来多少有点那啥的五条少爷：“……” 他低下头，恶趣味地咬住猫耳朵尖, 满意地感受到五条久同样一抖。 白发的少年自我保护式的一卷尾巴，可怜兮兮地呜咽一声，下意识用手揉眼睛, 揉得发红，半睁开眼的时候，眼底漫起水汽, 好似刚刚哭过。 五条悟：“……” ……该死。 这副场景，昨天晚上在床/上也见过。 然后他们今天就睡到现在了。 自作自受的五条少爷深吸一口气, 他忍……忍个屁啊。 最强的字典里没有忍耐二字。 五条悟松开耳尖，呸呸吐出两根猫毛，抓起他的手, 眯起眼。 “久, 救火了。” 结果一大早又把人搞哭了。 五条少爷哼着小曲, 抱着被子裹成一团的猫崽子走进浴室，被裹着的白色脑袋眼底湿湿的，长长的白色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泪珠。 五条悟低头亲吻他的眼皮。 “早上好。” 五条久鼓起脸, 生气又软软道，“悟……早上好。” 早餐是在火炉上烤的面包夹点金枪鱼泥，五条悟加了一点油，煎了个寡淡的荷包蛋。 小麦的香气弥漫，五条久趴在桌子上，眼皮打架着打瞌睡。 夏油杰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他的脑袋，转头冲五条悟皱眉。 “你节制点好不好。” 五条悟意外道，“这怎么看出来的？” 夏油杰扶额，“脖子……你属狗的吗。” 五条少爷看了一眼，还真是。 看来这次真的累到了，连反转术式都没劲用了。 五条悟抱着那么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愧疚，从厨房探出头，“久，单面还是双面？” 猫崽子背对着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推出两根手指。 五条悟：“双面？” 五条久鼓起脸颊，“两个！” 年底是普通国中放假的时间，但是咒术师们却没有那个余闲。 一年前以盘星教名义收编的诅咒师团体等，上面嫌麻烦都丢给他们自己处理，这种人手浪费掉也蛮可惜，以至于夏油杰这两年活得不像个高专教师，像个罪犯头头。 一挥手一堆劳改犯跟着上的那种。 “呜哇，好冷，都说了让他们装地暖了，真抠门。”五条悟把半个装了荷包蛋金枪鱼三明治的盘子推到五条久跟前，熟练地撸撸猫耳朵。 “学校线路不行，要装电路全都要换。”夏油杰揉揉眉心，“嫌冷你回别墅那边住啊。” “那怎么行。”五条少爷理直气壮地抱怨，“屋里太热，久睡觉都不往我身上贴了。” 夏油杰：“……” 累了，毁灭吧。 谁来赶紧把这家伙给领走。 然而，事不遂人愿，五条悟非但没有走，还在他对面坐下来，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非常谄媚地看着他——自从猫崽恢复正常，五条少爷就不用戴墨镜了，每天顶着张祸害脸四处浪荡。 他PikaPika地眨眨眼。 “杰~~~” 夏油杰：“……有事说事，再这样叫我多一秒，头给你打烂。” “哎呀，干嘛这么大火气。”五条少爷一脸无辜，“简单来说——” “我要放假。” 夏油杰：“不行。” 五条悟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啧，不是你让我有事说事吗？” 夏油杰淡定道，“我让你有事说事又没说我一定会同意。” 五条少爷夸张道，“为什么不同意！我一年没放假了诶！” 夏油杰头顶冒出十字，“你说的好像谁放过假一样！年底事情很多，不行！” 五条悟略略略：“小气鬼！小眼睛！奇怪刘海！” 夏油杰捏紧拳头：“刘海奇怪又怎么样啊，还不是比你受欢迎——死变态！跟踪狂！鸡掰猫！” “谁是鸡掰猫！？你才是啊，奇怪刘海的小眼睛企鹅！！” “哈？悟，想打架吗——” 两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忽然就撸袖子拍桌子吵得上头，把旁边的猫崽子吓得一愣一愣，叼着的三明治都从嘴里掉下了盘子。 哐当一声响，两人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五条久小心翼翼地把三明治捡起来，乖巧地换了一个正坐的姿势，双手合十，目不斜视，小声道。 “我……我开动了……” 夏油杰：“……” 五条悟：“……” 两人对视一眼。 夏油杰：“休战。” 五条悟：“同意。” 五条悟气鼓鼓地坐回位置上，身上一沉，五条久端着盘子，往他腿上一坐，抬头往他嘴边喂了块三明治。 五条少爷含含糊糊地张开嘴，三两下咽下去，舌尖舔到猫崽子细细软软的手指。 他用胳膊把人往怀里一圈，用脸蹭他的耳朵，蹭得五条久哼哼唧唧直往后躲。 “……说起来。”夏油杰纳闷道，“你忽然要放假干什么？” 五条悟哼一声，“秘密。” “你就说行不行吧？” 夏油杰叹了口气，“我说不行你就不放了吗？” 五条悟挑眉：“那当然不可能。” 夏油杰：“……” 你妈的，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夏油杰（拳头硬了）：今天也是想打人的一天 第102章 恋爱回战（2） 策划一场旅行是件很麻烦的事, 尤其是，当你的旅伴是只毫无自理能力且只会卖萌的波斯猫。 五条悟摊开行李箱，往里塞了两件五条久的厚外套, 想了想又塞了几个他常玩的玩具, 停了停, 又翻出两个定位项圈、狐狸和猫形状的口罩、羊毛围巾和半指手套…… 回过神来, 一整个标准的飞机箱, 只有一件衬衫是他自己的东西。 五条悟：“……” ……嘛，算了。 五条少爷打了个哈欠, 干脆把那件衬衫也揪出来。 他需要的到了再买新的就好了。 五条悟看了看时间，去厨房热了两杯甜牛奶, 出来喊人，“久——” 话音未落，视线前移, 摊开的行李箱上，白色的波斯猫卷成一团，仰着下巴头埋进尾巴里, 蓬松的毛发和尾巴正好把半个箱子填满，看上去像满铺的白色毛毯。 五条悟：“……” “久。”五条少爷蹲下来, 拎着后颈把铺满整个行李箱的波斯猫拽起来，“不要睡在行李箱里。” 十分钟后，五条悟拿着驾照从房间走出来, 行李箱里蜷着一个穿着他T恤光屁/股白发少年。 五条悟：“…………” 五条少爷一勾手, 把人从行李箱飞到怀里, 五条久习以为常地用腿圈住他的腰，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还在不老实地想往“人形猫爬架”上面爬。 “我说。”五条悟托住他的屁股, 眯起眼，“你是不是不想出门了？” 五条久眨眨眼，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喵？” 五条悟：“………………” 五条悟觉得，需要节制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这个没事就喜欢勾引人的小王八蛋。 对付不听话的小猫咪，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没劲儿再捣乱。 五条久蔫蔫地被五条悟揽在怀里，软趴趴地去扒他的腹肌，扁起嘴。 “悟，尾巴痛。” 半人多长的大尾巴一扫，被猫崽子委屈巴巴地抱在怀里。 干嘛一直撸那里，毛都扯掉了。 五条悟放下手机，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熟练地伸手按摩。 指尖的力道拂过藏在蓬松毛发下的软肉，纾解因为长时间紧张造成的酸痛，只是那力道越来越往后，越来越往后……最后按到敏感的尾巴根。 隐忍的喘息在耳边喷吐。 “还疼吗？” “嘶……呜，悟……” 五条久胡乱去推他放在尾巴上的手，呜咽很快变了味，尾调百转千回，最后只剩细细的嘤咛。 “不行……悟。” “呜，真的出不来了。” 让小猫咪重新老实下来，五条悟才躺回去，继续拿起枕边的手机。 Line的界面上，备注是虎杖悠仁。 -老师，你们真的要来玩吗！>w< -嗯~悠仁要给我们接风嘛？ -当然了！！大欢迎！！！ 交流会之后，虎杖悠仁就递交了正式的入学申请，有那些劳改的诅咒师帮忙，手指收集的进度也比计划中快很多。 但因为他本人有成为咒术师的意愿，暂时没有选择袯除，而是等待宿傩术式的印刻，喂食手指的数量由实力的增长速度决定，正在日本各地在建设的高专分驻点历练中。 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虎杖的老家仙台。 从东京坐新干线一小时四十分，五条悟拉着行李下了站台，举着牌子站在那的却是两个人。 虎杖悠仁快速挥舞手里花里胡哨的指示牌，“老师——这里这里！” 五条老师咦了一声，俯身靠近他旁边那个黑色头发的少年，“悠仁，这是？” “对了，我在Line上就想跟老师说来着。”虎杖悠仁一拍脑袋，“他是吉野顺平！从东京转学来的，我最近认识的新朋友，也能看到咒灵哦！” 虎杖悠仁期待道，“老师，能让他入学吗？”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我现在休假~”五条悟站直身体，毫不客气地甩了锅，“这种事你去问杰啦。” 留着及肩黑色长发、刘海盖住一边眼睛的少年，吉野顺平，憋气憋红了整张脸，直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不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才重新开始呼吸。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他在间隙拉了拉虎杖悠仁的衣服。 吉野顺平小声道，“他是……模特吗？” 五条悟没有穿高专的制服，上面套着NEIGHBORHOOD的秀款白色羽绒服，脚上蹬了同色的马丁靴，再加上那双摄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睛和一米九的身高，往那一站就是人群中心，看起来确实不像个普通人。 反正从刚才开始，车站里偷偷亮起的闪光灯就已经连绵不绝了。 “不是啊。”神经大条的虎杖悠仁完全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他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五条老师！” “啊你好，初次见面，抱歉误会了。”吉野顺平慌张地鞠了一个躬，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 这个人……不热吗？ 仙台的冬天比东京暖和，而且现在还是大中午，头顶太阳，这么严严实实围着围巾的几乎没有。 而且这条围巾，毛绒绒的，看起来就很热的样子。 下一秒，那条白色的“围巾”一抖，转了个圈，伸了个懒腰，睁开眼，转身舔了舔毛，顺便舔了五条少爷一脸。 五条悟把他抱下来：“……五条久！” 吉野顺平：？？？ 瞳孔地震。 那居然是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波斯猫x 白色围脖√ 第103章 恋爱回战（3） 仙台的冬天果然是暖的, 太阳都比东京大。 五条久穿着五条悟同款的短羽绒服，别扭地把衣服蹭下一半，露出海马毛的软毛衣和一截白皙的肩膀, 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还没烤好的牛舌上。 四周多少投来瞩目的视线。 五条少爷状似随意地把滑落的毛衣拉上去, 顺手扒了他的羽绒服挂在椅背。 脸上明明在微笑, 却莫名感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视线一一回看过去, 盯退了每一个看过来的人。 吉野顺平还沉浸在“猫为什么变成人了”、“他们俩怎么长得这么像”“这到底是什么关系”的震惊中，叉子往下戳差点扎到手指。 他恍恍惚惚, 心有余悸地往嘴里送了一块牛舌。 ……啊，真好吃。 说到仙台, 果然就是牛舌和毛豆。 五条久关注那块最嫩的舌尖好久了，眼睛盯着都在流口水，肉块在烧红的铁网呲啦窜出白气, 五条悟往后一仰，叫来服务员又要了一盘。 “老师你们在这呆几天？” “唔，大概两天？”五条悟把烤好的牛舌取下来, 剪好倒进猫崽的盘子，“之后还要去找惠、真希和野蔷薇, 忧太、熊猫和狗卷，看一趟百鬼夜行最后去尸魂界串个门。” 吉野顺平：……尸魂界！？ 尸，魂, 界？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虎杖悠仁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老师想干什么？” “哎呀。”五条悟合起双手, “保密。” 仙台号称森林之都，据说是因为伊达政宗建城的时候太荒凉一块地都没有，鼓励家臣自给自足, 自己种自己吃，因此在城市中留下很多年代久远的植被。 五条悟在种满榉树的大道边订了独栋的民宿，老板娘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太太，交房的时候笑眯眯摸了摸猫头，手法很熟练。 然后话风一转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趴在他肩上的波斯猫身体一僵，一双蓝眼睛左右转，几乎能读出“想甩脸子但是好不礼貌但是真的想甩脸子”的信息。 猫崽子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动，气哼哼地一甩尾巴，毛飘到他脸上。 五条少爷差点乐出声，故意挑事，“没有哦~” 故意挑事的男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条悟拉着行李转身进门，猫崽子腿一蹬就没了影子，五条少爷摸摸下巴，蹲下来拉开行李箱，心里正想着过会该怎么哄，下一秒身上又一沉。 五条久把衣服脱得只剩件长毛衣，光/裸的腿从背后狠狠锁住他的腰，气得直哼哼。 “悟……悟……” 五条悟装作听不懂，把手放在耳朵边，“我怎么了？” 五条久深吸一口气，大声威胁。 “悟要是找女朋友，我就说自己是你的私生子！” 五条悟：“……” 五条悟：“……噗。” 五条少爷捂着肚子笑地停不下来，“这谁教你的？” 是凭他自己绝对想不出的发言了。 “你笑什么！”五条久扁起嘴，眼底湿漉漉，语气委屈巴巴，“……硝子说的，不好用吗？” “好用好用好用。”五条悟翻身架在他上面，侧头去咬他的脖颈，“你说什么都好用。” 他暧昧地低声道。 “我的~男朋友~” 五条久难得硬气地直起脖子，两手按下他的头，舌尖攻击性地扫过五条悟的耳廓。 在猫咪的世界里，被舔毛的一方就是被罩的。 五条悟的头发很软，上面的留长，下半部分剃成短寸，五条悟感到温热扫过脑后的短发，身体一僵，仿佛有电流从脊椎直窜进大脑，喉咙忽然干渴起来。 他舔舔嘴唇，眼底晦涩不明，五条久趴在他肩上得意洋洋。 “这样，悟身上就——” 悟身上就都是我的味道啦！ 话没说完，身体一阵失重，人被托着屁股直接抱起来，猫崽子下意识搂紧了五条悟的脖子，眨了眨眼，懵懵道。 “悟，干什么？” 五条悟言简意赅，“洗澡。” 吃饭之前，不都要先把食物清洗干净吗？ 于是在浴室一呆就是几小时，吃不吃的不知道，里里外外应该都洗的很干净。 一下午过去，中午吃的那点东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地暖把屋子烘得热乎乎，五条久趴在床上犯困，五条悟把人拉起来，套上软绵绵的毛衣和半指手套，最后戴了顶小猫头的针织帽，出门觅食。 冬天太阳落山的早，刚刚五点就是黄昏了，头顶失去热源，刮过脸颊的风都冰冷起来。 五条悟完全可以用无下限把冷风隔开，但他就是故意把手冻的冰冰的，然后看猫崽子皱着眉把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小兜兜里，脱下手套用手掌去暖他的手指。 路人顶着寒风来来往往，时不时往冻的冰凉的手指哈气，五条悟的手指暖暖的，恶趣味地磨蹭着滑软的皮肤。 定禅寺大街两边摆着零散的小推车，大部分还没开始营业，穿灰色制服的工人爬在梯子上，往高大的榉树上挂着什么。 五条久好奇地仰起头，“他们在干什么？” 五条悟扶着他的肩膀，去关东煮的小推车前，“过一会你就知道啦。” 天色渐渐的暗了，云朵从绚烂的橘红变成冷厉的蓝紫，这种冷冰冰的天气，果然还是应该吃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白生生的竹轮在琥珀色的汤汁里翻滚，厚片的大根吸饱了汤汁，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鱼饼和虾球点亮了锅底的色彩，升腾的蒸汽在木栏上腾腾升起，吹得上方剪成几个方块的旗帜来回摇摆。 五条久端着纸碗抓耳挠腮，想吃又怕烫，左左右右地移动，好像这样就能让风把它吹凉一点。 盯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还是冲着竹轮咬了下去。 “嘶——烫烫烫！” 猫崽子深吸一口气，捂着嘴原地打转，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时钟咔哒咔哒，分针转到半点的位置。 忽然，四周一暗，下一秒，世界又忽然明亮了。 五条久下意识抬头，连烫都忘了，愣在原地睁大眼。 刚才被挂在榉树上的所有彩灯一齐亮起来，从街这头直直延伸到无限远的地方，金灿灿的好像身处一条笔直的、通向皇宫的大道。 灯光亮起的一瞬，五条悟俯下身，咬住他嘴里的竹轮，轻轻抚慰被烫到的舌尖。 绚烂的金光下，来往的人流中，白发的男人拉着他的手，轻轻交换了一个吻。 五条久眨眨眼，五条悟已经带着他嘴里的竹轮抽开。 猫崽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被五条悟攥着的指尖，滑进他掌心，反握回去。 “悟。”他说，“甜的。” “嗯。”五条悟移开视线，咬着竹轮含糊道，“甜的。” 谁也没注意，冬日的冷风里，两对晕红的耳廓。 五条悟：“还挺好吃的。” 五条悟：“这家关东煮。”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在晋江写番外……就，努力克制。（累） 第104章 恋爱回战（4） 最后在仙台玩了三天, 一人一猫才出发前往下一个地点，惠、真希和野蔷薇所在的京都。 至于他们为什么在那里…… 这就要问禅院家的某位屑、哦不，某两位屑男人了。 五条悟先给惠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一个成熟低沉的男声。 “……久。”五条少爷捂住手机, 转头和五条久沉痛道, “惠终于还是走上了和他爹一样的道路吗！？” 不同的是, 一个当小白脸被女人包, 一个当金丝雀被男人包。 可恶！他就说惠的性格总是会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类型！ 电话那头的伏黑甚尔：“……” 这人有病吧。 “喂，五条, 你说什么。”伏黑甚尔面无表情，“想找揍吗？” “哎呀,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五条悟一扭脸抛掉那副戏精腔，亲昵的语气中暗藏一丝杀意，“上次带着我家小孩去赌马场的是哪位——嗯, 甚尔？” 猫崽子不好意思拒绝他，直接输了一个月的零用钱，回来之后消沉了大半天。 虽然以为自己要破产养不起五条悟所以哭唧唧的五条久倒也很可爱啦。 “你懂什么, 小赌怡情。”伏黑甚尔掏掏耳朵，弹掉手指上的不存在的灰, “再说，不是你先‘指导’惠术式的吗？” 五条悟：“那是惠自己让我教他的！” 伏黑甚尔：“哦，连输五十场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五条悟：“不放水难道不是我尊重惠个人意愿的结果吗！？” 伏黑甚尔：“赌马那天我可是也充分尊重了你家小孩的意愿。” “没想到啊。”伏黑甚尔凉凉道, “你家小孩的赌运居然比我还差——” “喂。”五条悟头顶冒出十字, “禅院家的后山修好了吗, 最好地方足够大。” 大到足够我发挥。 “放心。”伏黑甚尔冷笑一声，“你尽管来，禅院家的工人效率很高。” 随便怎么破坏都没事。 旁边听着电话的禅院家管家术师：“……” 不！没修好！别来！我们有事！！ 五条久趴在电动行李箱上, 抬起眼皮看了眼战意熊熊的五条悟，窝起爪爪叹了口气。 干脆放弃地闭上眼打起小呼噜。 悟这么兴奋，谁都不可能阻止。 他就是单纯的想打架而已。 没救了，埋了吧。 虽然但是，这段时间，禅院家的重点却并不是带崽老父亲的战争，而是关于下一任家主的选择车轮战。 关于这件事，被莫名拐骗的伏黑惠有话要说。 “等等，谁要当什么禅院家下一任家主啊？？” 禅院真希一甩长棍，头顶冒出一个问号，“？你不想当为什么来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捏瘪了一个易拉罐。 “这，就，要，问，我，爹，了。” 伏黑甚尔：我虽然不想当家主，但是那些咒具和钱也不能拱手让给别人，谢谢。 和位于东京边角的五条家不同，禅院家的据点一直在京都，和禅院家一样，京都是个非常重视传统的城市。 于是为了挑衅，下车之后，五条悟特意买了一身非常风骚的衣服，还给他和五条久一人买了一个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墨镜。 ……怎么说呢。 五条少爷的品味，就是发挥非常的不稳定。 禅院家的现任家主是没事总带着个酒葫芦的白胡子老头，名叫禅院直毘人。 可能是喝醉之后做梦做多了，这老头虽然傲慢，但还算开明，那场内乱之后，伏黑甚尔干掉了几乎所有顽固的保守派势力，就给了他大展拳脚的空间。 如今的禅院家虽然还是挺歧视弱者，但对于女人和无咒力者的鄙夷倒是几乎消灭了。 ——想想也是，毕竟，当年他们可是被没有咒力的伏黑甚尔差点团灭了。 不如说，现在的禅院家，甚至有点崇拜天与咒缚的倾向。 而其中的重灾区，就是现在站在一人一猫的面前，忍辱负重听命把他们接回禅院家的这个人。 禅院直毘人的儿子，禅院直哉。 “噫。”五条悟拉下墨镜，阴阳怪气道，“直哉，你什么时候染了一头金毛，是想当甚尔的金毛猎犬吗——” 禅院直哉：“……你给我闭嘴！！！” 禅院直哉，人称毒舌小狼狗，狼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狗。 生长于内乱之前的禅院家，禅院直哉完美的继承了他爹的傲慢和禅院家保守派的封建余孽，好好说话会死星人，桀骜不驯十级Plus。 然而，不幸的是，他和五条悟生在了同一辈。 论桀骜不驯，这世界上没人能桀得过五条少爷。 连禅院甚尔这种比五条悟大一辈的，都隐隐感觉到被他压了一头，就更别提禅院直哉这种跟五条悟同辈的了。 那根本就是从小被打脸打到大，看五条悟就像看别人家孩子中的别人家孩子，恨不得把这三个字扎成小人烧成灰就着水喝下去驱邪。 禅院直哉稳了稳崩掉的情绪，眯起狐狸似的丹凤眼，恢复高傲的微笑，“禅院家下一任家主亲自来接你，你应该感恩，五条悟。” “诶，直哉比我小吧~”五条悟挎上他的肩膀，一点不客气，“叫哥，来，跟我学，悟哥哥~”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头顶冒出十字，脸上的笑开始有点挂不住。 “怎么不说话？不要害羞嘛，毕竟你打也打不过我，当家主也比我晚，叫声哥也不吃亏。”五条悟再接再力，疯狂雷区蹦迪，“就这么想当家主嘛，直哉~” “哎没办法。”他四十五度忧伤地叹了口气，“好歹我也是十五岁就当了五条家主的男人——如果可爱的弟弟真诚的求我，也不是不能传授一点秘诀给你哦？” “不过。”五条悟故作疑惑地仰起头，“禅院家下一任家主不是惠吗？” 禅院直哉：“…………” 最后那根弦“啪”地崩开了。 “是我！是我！！那家伙根本就不想当家主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禅院家，一个炮捻子名为五条悟的□□包（拱手） 第105章 恋爱回战（完） 新家主上任多少算件大事, 这次来京都，除了和可爱的学生们碰个面，五条悟也是以五条家主的身份, 被邀请参加禅院家主的继任仪式。 不过, 下一任家主竟然真的是禅院直哉, 五条悟也有些意外。 “怎么可能。”他的语气, 惊讶中带着一丝做作的不可置信, “直哉你居然打过了惠？” 医学奇迹啊。 禅院直哉：……你这表情几个意思。 “什么叫‘居、然’？”他微笑着头顶爆出青筋，“分明是帅气完美的我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分毫不损完胜对手好吗？” 禅院直哉冷哼一声，嘲讽开满, “作为甚尔的儿子，那家伙实在不够格，太弱了, 也就只有继承了甚尔的那张脸还能看了，可笑——” 他正喋喋不休，身后悄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海胆头, 手搭上他的肩膀。 “哦。”伏黑惠冷不丁道，“不知道那之后三天脸肿成猪头的到底是谁。” 禅院直哉身体一僵, 甩身往后一跳，“败犬狂吠而已，最后赢的人不还是我！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 “确实。”旁边, 和真希乙骨狗卷一起走过来的熊猫点点头, “那天你趴在地上扒了惠裤子的时候, 全场的人都笑到最后了。” “对吧，惠？” “……别说了，学长。”伏黑惠不堪回首盖住脸, “拜托，我不想回忆。” 禅院直哉：“…………” 管那么多，赢了就是赢了！！ 看到忽然出现的熟人，趴在五条悟肩膀的波斯猫眼前一亮，一甩尾巴，砰地变成少年。 “忧太！真希！熊猫！棘！” 他紧接着歪过头，“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和悟还说之后要去找你们呢。” 乙骨忧太揉揉他的耳朵，“我们来给真希的比赛应援。” “结果比到一半，真希自己弃权了呢。”熊猫耸肩摊手，“白费我们这么远的路费。” 狗卷棘：“鲑鱼。” 禅院真希翻了个白眼，“补偿费找真依要，谢谢。” 要不是中途禅院直哉忽然爆出什么双生束缚，搞得一副她要赢就要那家伙去死的模样，谁会中途弃权啊。 五条悟回头看旁边的禅院直哉，感叹，“……这不是没有一场完胜的吗，直哉。”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能赢就好，你管我用什么方法啊！” “也是我实力不足，以后还有机会。”真希无所谓道，“嘛，老师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五条久变回猫，趴进黑发少年的怀里，五条悟也冲他们挥挥手。 “也不算什么大事啦。”五条悟摸摸下巴，“就是，大家——跨年那天都有事吗？” “顺便一提，”他两手在胸前交叉，做出“x”的手势，“不接受‘有事’的回答哦~” 所有人：……那你还问我们干什么！？ - 仪式开始的时间定在下午三点，五条悟作为重要的见证人之一，按道理应该盛装出席——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的衣服也挺“盛”的。 反正是没人敢硬抓着他穿正装。 除了被夏油杰以良好的礼仪教育硬生生从五条悟桀骜不驯的气质掰回来的小猫崽子。 在五条久不赞同的眼神攻势下，五条少爷还是去换了简易的礼装。 从灰色渐变到深蓝、印着五条家家纹的羽织，浅色小袖和白色的羽織紐，比起小时候的蜻蜓纹浴衣，多了些复杂的结构，也多了一丝庄重。 虽然穿着衣服的人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五条悟站在那任人摆弄站得无聊，视线就落在了旁边团在柔软布料中睡觉的猫崽身上。 五条久睡得正香，忽然被晃起来——面前出现五条少爷放大的脸。 窗户被白色纸纱遮了一半，露出外面晴空万里、和他眼睛颜色一样的蓝天，以及一排排高大麓枫的顶端。 直射的光线下漂浮着细小的微尘，五条悟穿着正装，单膝跪地，唇角带笑，修长的手指牵着一条细长的浅蓝色缎带，在他脖子下转了一圈，灵巧地打出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唔。”五条悟若有所思，“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幼稚的五条少爷：是情侣装，好耶！ 五条悟盘腿坐下，仰头向窝在椅子上的猫崽子摊开手掌。 “神世七代在飘浮于水的苇芽上开天辟地。” 他难得收敛了不正经，语气认真，五条久眨眨眼，也认真地看着他。 “五条久——” 忽然，门从外面砰一声被打开，两人同时转头。 空气凝固。 进门的侍女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汗毛直立，话出口都打了绊。 “直、直毘人大人叫您去主殿一趟……” 五条悟：“……” 谁要去啊！这种无聊的事不要叫他！ 五条悟气压一低，张嘴就就想发脾气，身前忽然一沉，他惯性地把变成人的猫崽接住，唇上猝不及防贴上一个熟悉的温热触感。 五条久闭着眼，薄薄的眼皮包住玻璃珠似的眼球，阳光照在垂下的长长睫毛上，把那白色闪得恍若透明。 他双手捧住五条悟的脸，郑重其事地给了他一个吻。 软软的舌尖主动探进去，轻轻搅了一圈。 五条悟微微睁大眼。 万年厚脸皮的不良教师，耳廓可耻的红了一个度。 “我愿意。”五条久甩了甩尾巴，凑到他耳边，“去吧，悟。” “今天是别人重要的继任典礼呀。” 五条悟：“……哦。” 也行啦，反正去一趟也没差。 仪式开始前，五条悟、禅院直毘人以及伏黑甚尔在主殿会了个面。 那气氛不能说是和平共处，只能说是剑拔弩张。 伏黑甚尔和五条悟恨不得一见面撸袖子直接上后山，直毘人是个浑水摸鱼看热闹的，除了一边“哈哈哈”一边酗酒什么也不干。 徒留旁边的管家担惊受怕，生怕他们下一秒放点什么出来——屋子又要重建了。 天知道，光是之前的家主选择战，就打塌禅院家五栋楼了！！ 这些人当盖房子不要钱的吗！？ 管家争分夺秒的看着表，看到分针回到十二点的那一刻，感动得热泪盈眶，赶紧上前打开门。 “各位大人。”因为太激动，管家的声音都颤抖了，反而微妙的酝酿了气氛，“仪式就要开始了，请出席！” 仪式进行的按部就班，净手、祭祖、授予代表禅院家的印章。 最后一步，是举行朝见之仪。 在所有家臣面前，辞拜父母和上一任家主，披上印有禅院家家纹的羽织。 禅院直哉的父亲就是禅院直毘人，倒是省了拜父母，平日放荡不羁的白胡子老头，在这个特殊的时刻，眼神也犀利起来。 “直哉。”他沉声道，“禅院家家主的名头，你担得起吗？” 禅院直哉俯身行礼，深深鞠躬。 “必当不辱使命。” 仪式举行到这里，一切还风平浪静。 管家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总算能平安的度过了。 事实证明，他高兴的实在太早了。 继任仪式刚刚结束，禅院直哉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截住了打算走的东京校一伙，不留痕迹地露出挂在腰间的信物，挑眉道。 “这就想走？” 其他所有人：“……”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禅院直哉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禅院家新一任家主大人手往后一身，侍女递来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他咳咳清了清嗓子，开始读，“根据禅院家的新规矩，凡是在外的族人，每三月必须参加家族集会，汇报本季度任务数量的完成度，提出下季度的目标，集会的时间是逢三月份的三号。” “综上所述。”禅院直哉不怀好意地微笑，“两位，下下周见，还有，之前你们用的咒具是不是没登记过？” “啧。”某只厚脸皮的自恋狐狸摇摇头，“这可不行——禅院家的人用的东西，那就是禅院家的，统统都给我交上来啊！” 禅院真希&伏黑惠：“………………” 禅院真希转过头，对上一张和她一样无语的脸。 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禅院真希把骨节按出声响，伏黑惠从影子里揪出游云。 禅院直哉：“！！我是禅院家家主！！你们两个！我禅院家饶不了你们！！” 管他后面怎么样，二打一，先打了再说。 “你儿子下手够阴啊。”凭借超人的感官听到后面的动静，伏黑甚尔啧啧两声，“这就是禅院家的教育吗？直毘人。” “嘛，不择手段有什么不好的。”五条悟向后一靠，脚搭在前面的椅子上，“有时候，阴险狡诈不要脸也是必要的嘛~” 继任仪式，当选良辰吉时，历注友引。 古时，将这一天称为“无关胜负之日”。 继往开来，坦途安康。 五条悟抬起头，看向万里无云的蓝天，勾起嘴角，“是新世代呢~” “哈哈哈！”禅院直毘人灌了口酒，也看向天空，“是新世代啊！” 伏黑甚尔沉默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五条，你刚才说谁不要脸？” “Bingo！”五条悟语气轻快地打了个响指，“谁回答了就说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散发出骇人的气势，伏黑甚尔活动了一下脖颈，手指发出“咔咔”声响。 “虚式。”五条悟愉悦地咧开嘴，手指圈出一个圆，“茈。” 哔哩啪啦啷里个啷咚呛。 今天的禅院家——究竟能不能保住呢？ 不好说。 远离战圈的地方，熊猫学长抱着睡觉的波斯猫，岁月静好。 看着鸡飞狗跳的继任仪式感叹。 “感情真好啊……大家。” 禅院管家：“………………” 都打成这样了到底算哪门子的感情好啊？？ 哎！别！别！！ ……算了。 求你们了！下手轻点各位爷！！ - 时间一转过去一个星期，五条悟和猫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但是，其他的讯号倒是已经传到了夏油杰这里。 那就是，账单。 好多账单。 夏油杰打开信箱，看着从禅院家、浮世绘町、甚至尸魂界寄来的一叠破坏定损账单，无语凝噎。 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嘀——”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夏油杰：“……” 这混蛋他妈的还把他拉黑了！？ 夏油杰长出一口气，单手把智能机的屏幕捏出裂痕。 他发誓，只要五条悟敢回来，他就敢鲨人！！ 夏油杰拧着拳头走进教师办公室，按下电灯的开关。 啪，没亮。 再按一次。 还是没亮。 连续按了三次。 依然没亮。 夏油杰：“……” 夏油杰意识到了什么。 他青筋直跳，直接把手里被捏出裂痕的智能机彻底报废，转身就打算去供电室拉电闸，然后把某个名为五条悟的电闸怪人打死再拉出来鞭尸。 还没迈出办公室的门，头顶的灯就全亮了—— 办公室里装饰着乱七八糟的气球，歪歪扭扭摆出“生日快乐”四个字，大小不同的礼物在桌子上堆了一堆，包装外面挂着祝福卡片，笔迹千奇百怪，来自不同的学生、同事、妖怪甚至死神。 他背后站着某个白色头发的电闸怪人，白色的波斯猫顶着白色的草莓蛋糕，转了个圈蹭蹭裤腿，在他面前蹲下来。 五条久砰地变成少年，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跳到他身上：“杰，生日快乐！” 夏油杰一怔，“这……” “……不是。” 夏油杰看了眼桌上的日历，怀疑人生，“关键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啊？？”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而他的生日是二月三号。 夏油杰：“……” 这肯定是五条悟为了从他手下活命想出的阴谋！ 损不损啊？稍微用心一点行不行？？ 五条少爷把手抬起来交叠在脑后，扑哧一声笑了。 “有什么关系嘛——”他拖长声道，“七夕节不也不是你的生日吗？” 19年前的那个夏天，五条少爷从没人守卫的围墙翻墙偷溜，在宠物店遇到一个能看到咒灵的小孩。 他们一起捡到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小孩和猫误以为他过得很惨，在五条家转了好几天，把他带到当初他翻墙出去的围墙问他要不要出去玩。 不好意思直说，拼命找借口。 【说来话长，其实，上个月是我的生日……】 【而且，还是猫崽出生28天纪念日。】 【……这个月有盂兰盆节。】 夏油杰必须承认，他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五条悟说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啊。 夏油杰哭笑不得。 这个人的记忆力，怪物吗。 但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眯起了眼。 五条悟看着他眨巴眨巴眼，“今晚约了大家一起跨年哦——杰，确定不一起吗？” “咳咳。”夏油杰刻意绷直忍不住勾起的嘴角，转头清了清嗓子，“噢。” “我又没说不去。” - 跨年的晚上，神社周围总是格外的拥挤。 代表整点的钟声悠长，一个小时响起一次，贯穿喧闹的人群，从都市传入偏远的深山。 五条久被裹得严严实实，拉着五条悟兴奋地穿过人群，来到漆红的挂绘马的架子前。 “拜托！”他向负责登记的巫女姐姐伸出两根手指，“我们要写绘马，两个！” 廉价的红色缎带和木头薄片，用黑色的油性笔，一笔一划写上对未来的祈愿。 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能传达到吗—— 恐怕，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还好。 每个人都有成为自己和他人的神明的可能。 学会爱，学会被爱，学会踏平一切的扭曲和不公平，学会就算蛰伏在黑暗里，也望见明天的黎明。 五条悟探头往他的方向看，“久写了什么？” 五条久用手捂住，“说好了不许看！” 他瞥了眼五条悟的眼睛，鼓着脸颊补充，“也不许用六眼！” “嘛，好好好。”五条悟举起双手，以证清白，“不看就不看。” 五条久推着五条悟的后背一起走远，拌嘴的声音混入人群，身后的架子上，一排排写好的绘马在风中摇晃、碰撞，发出无人听到的脆响。 刚刚挂上去的那两个，写着一模一样的两句话。 【我喜欢你】 嘛，说是不让用六眼，到底用没用，谁又知道呢。 五条悟握着五条久的手揣在兜里，忽然道。 “久，你知道你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吗？” 五条久：？ “创造你的人是菅原道真。”五条悟哈了口气，身前喷出白雾，“他制造你的理由，就，还挺好笑的——” 一开始，五条悟以为，制造出五条久的家伙，大概是想制造什么听话的人形兵器，后来被猫崽抢走眼睛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是不是哪个前辈针对六眼后人的阴谋。 但是，真相简单到让人想笑出声来。 带着惊人天赋降生于世，拥有和所有人都不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的强大咒术师。 某天的午后，忽然这样想。 【如果有谁，能看到我眼中的世界就好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了。 烟火的光照亮了紫红的流云，人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绽放的夜空。 恭喜恭喜—— 大家今年也都还活着呢。 明年也要加油啊！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啦！ 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