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异能者该如何在修罗场里拯救世界》作者:家里的狗子过于可爱了 文案: *心中关着一头猛狮,手里掌握了释放它(才能)的钥匙,却甘心被欺侮、被打败,浑浑噩噩地过着悲惨的人生。 阿由:瞎说,我没有,不是 *不主动也不拒绝,没有说出口就不用负责,飘零如樱花,冷寂如雪团,以幽玄之姿引过路人窥探。 阿由:才怪,真不是,不对 *对谁都不冷不淡,却总是像湿漉漉的小狗一样,用那种眼神、那种姿态注视着他人。 阿由:…你们开心就好。 阿由,无异能者,平平无奇高中生,在命运的某天生活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阿由(叹气):生活不易,不能放弃 *动态cp,综冷番老番小众番 *本文前期略压抑,中期超挂逼,后期很沙雕 *角色ooc,喜欢按爪比心和快乐探讨,爱的评论飞来飞来 *隔壁接档文-脑内选项正在全力妨碍我的横滨恋爱故事,期待收藏(比心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女漫 少年漫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由 ┃ 配角:5t5惠惠子甚而等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想成为勇者的我终究成为了勇者 立意:勇者不避难,王者不绝世 第1章 阴暗的角落里,“砰砰”的拳打脚踢声响起。 漆黑的头发几乎遮过眼睛,被殴打的少年沉默不语。 “不是让你带钱来吗?啊?钱呢?这么想找死吗!” 行凶的是几个阳出高中高年级的前辈,一拳、一拳,接连不断地落在被害者的脸上、胃部和小腹,他们深知如何揍得人更疼却又不会致命,这一点技巧早就在先前无数个臭小子的身上磨练过了。 揍人的这个高年级生名为山田,专喜欢朝那些人体的弱点下手,每当看到那些怂蛋怕得身体都软瘫成一团、痛哭流涕地向他求饶时,他简直抑制不住心里的痛快。 看哪,不论是在老师面前沾沾自喜的优等生,还是有点臭钱就高高在上的小白脸,在吃到他的拳头之后无不夹紧了尾巴、顺从地奉上他想要的一切。 作业忘写了?不是有那个特别喜欢逼逼叨叨的班长吗。鞋脏了?几万块的新版球鞋随便“借”过来就是。总归就是一句话的事。 啊?还胆敢告老师?不过就是调解,反正就是老套路,哪怕不小心下手重了、进医院了,无非是处分、记过,等那些怂包再出现、就狠狠地教育他们! 为什么要这样做?从武力上的凌虐、到心理上的折磨,当然不单单只是为了那么一点零花钱和便利,他人崇拜的眼光、臣服的姿态,要么老实安分地避让做个透明人、要么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摇尾乞怜,一切都令人再舒心不过。 他一直讨厌那些比他优秀、那些看上去过得比他好的人,看到他们自己的内心就像被数以亿计的蚂蚁疯狂地啃咬着,难受、难耐,一心只想把那些人拉下神坛,并没有什么其他理由,仅仅就是、乐在其中。 哈哈,怎么做呢?第一步,先挑选对象,家里不能太有钱、更不能有权,一看就不好惹的passpass,平易近人就是好欺负,性格懦弱是再好出气不过的沙包了,哪怕是所谓的人气王、也能把他拉下马。 第二步,不断地排挤,“不小心”踢翻对方的椅子、“不小心”淋湿对方的书包、“不小心”在对方饭盒里混进虫子,虽然是不起眼的伎俩却能带去反复的折磨,险恶一点就拍下对方的糗照顺便造个谣在学校里扩散,比如居然是同性恋、居然骚扰女学生、初中时代是害死过人的不良学生这种劲爆话题……简直花样繁多,只看他心情想用哪个借口就用哪个。 要是对方出手了,那就有名正言顺揍人的机会了。不出手?哈哈,看他怎么继续玩死这种**。最棒的是,通过这种方式,能把整个班级都带起来孤立那个人。 第三步,最简单的□□和精神上的凌虐,多带几个小弟、当着他们的面使劲对方扇巴掌、往脸上踹、狠踢,以及不断地贬低和辱骂,言语加身体上的**,无论多不识趣的臭小子都抗不住。 是继续忍受这种痛苦,还是老实听他的话获得解放?完全不需要等待,最后一步,享受胜利的果实! 哈哈,转学?完全没问题,带着他永远的印记灰溜溜地逃走吧,这种怂包能逃到哪里去。说起来曾经有个低年级的学生在天台上被逼得跳了楼,还不是被学校和那些有钱的家长压下去了。 要他说啊,这世上,权势和钱财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等他加入那些人,岂不是能让隔壁班的小子们全都乖乖听他的话。 山田越想越兴奋,一拳又一拳地揍向眼前人的脸。 这人被揪着领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痛苦、恐惧、后悔、憎恨,统统不存在。 对,就是这双眼睛,阴沉沉的,晦气又让人恶心,什么反应都没有的样子简直目中无人,露出这副死样是对他的挑衅吗,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他了吗,天真! “不知道前辈的话要好好听吗?”他重重的一拳捣向这人的腹部。 “从现在起,你的人生完蛋了。”接下来是脆弱的胃部。 黑发的少年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顺着山田的力道摔倒在地。 “很好,既然这么不怕疼,你就继续给我忍着。”山田抓住对方的头发、将这个令人火大的人的脑袋“彭”地撞在了地面上,然后提起来、磕下去、提起来、再磕下去。 逐渐蔓延开的血液染红了那块地面,被暴打的人脸朝下、纹丝不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鲜红的余晖撒进这条小巷,渲染得场景格外凄惨渗人,简直像**现场。 “又是那些混混。”放学路过的三两学生偷偷向这边瞥来,相互凑在同伴耳边窃窃私语,“别看啦,好可怕。” “那个人是不是要**。”“都说了别管,快走。”紧张的女高中生拉住同伴、想要快步离开。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被打吗!”山田不耐烦地朝她们吼了回去。 “X的,老子手都打酸了。”他骂骂咧咧地起身,对身边的小弟吩咐道,“这小子你们给我记着,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呸,废物。”他吐了一口口水到毫无声息的人身上,“你要是再这么得瑟,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过了。要想活命,明天在这里带1000元过来。” “X的。”他双手插兜又狠狠踢了一脚,“你就给我装死,看明天老子怎么收拾你。” —————————— 这对于少年只是平静的一天。 他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 嗯,衣领上的血迹有点多,回去要洗久一点。 捡起地上灰扑扑的拎包,一如既往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打开门、少年进入空荡荡的屋子,脱下衣物、在洗手间换洗好,来到卧房,所有物不过地上的一叠床褥、一个枕头,其余什么也没有。 “喵呜”,卧房里高高的窗口不知何时站立了一只三色猫,它忽然从窗外跳进卧房、轻轻迈步至少年脚边,亲昵地蹭上他的裤脚。 少年毫无反应,走到床褥边,交叉双腿静静地坐下。 “喵呜~”,三色猫跳进他的怀里,合上了眼。 手臂环围住猫咪,少年耷拉着阴郁的眼,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 清晨,窗外的阳光撒进空寂的卧房。 少年睁眼,从床褥上站起,换上洗干净的校服,提上拎包,准备走出房门。 “喵呜~喵呜~”三色猫自少年身上蹦跳下来,轻柔地四脚着地,拿那双竖瞳柔和地看着对方。 顿了顿,少年提起拎包、在里面翻找出一个尚未开封的面包来,弯下腰放到猫咪面前,便终于打开门走向新的一天。 ………… 这的确是非常美好的一天,风和日丽、**无云,麻雀也在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蹦跶着、叫着。 连这些小鸟也在为她对哥哥大人的爱意而歌颂吗。 谷崎直美一手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一手提着准备送给哥哥大人的午餐,瞳孔中浮现着、飘荡起粉红的心形图案。 哥哥大人,直美的午餐,今天也请好好用完哦~ 垂在背后的长发乌黑亮丽,制服包裹着的身材玲珑有致,纤细手上看起来是拿不起比书包更重的东西。 但是,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过于充满女人味的年轻女学生,谷崎直美对于其哥哥谷崎润一郎的爱却是到了强烈而无法收拾的地步。 无论是在外不顾场合、无视他人目光地试图进行与哥哥的身体接触,还是在家更加放肆、更加过分地欺负哥哥大人,对于直美来说,都是生命里的每一天都不可或缺的重要要素。 哪怕是哥哥不知所措的反应,涨红的脸、游移的视线、紧绷起来的皮肤……每一点、每一点,都让直美感到无上的快乐。 真是太棒了,美味的哥哥。 直美走在放学路上,她所上的阳出高中正是与哥哥同一所,只是哥哥比她早些毕业,已经全职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负责任务记录、收集情报、跟踪监视等工作。 啊,不愧是哥哥大人,总是这么优秀。 而她也理所以当地选择加入,不放弃一丝一毫和哥哥大人在一起的机会。 只是…… 直美停下脚步,飘荡着粉色爱心的目光倏尔冷了下来。 她脚步不停,只是取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向通讯录里第一位的亲爱的哥哥大人播通电话,低声说了什么,收起手机后面无异色地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她走入拐角,便停下脚步探头向那个地方看去—— 一个黑发的少年被一个比他更高大的年轻人架着,轮流被其他人击打。 “怎么样?姿势标准吗?” “错啦,扭腰的动作要大一点。” 从这里甚至可以听到他们隐隐约约的嬉笑声。 “哈哈,让这个傻X不听话,嚣张得很啊。” “今天绝对要揍得他开口求饶、在地上打滚。” 看不清被害人的面容,但衣服上已经血迹斑斑。 第2章 “哈哈,让这个傻X不听话,嚣张得很啊。” “今天绝对要揍得他开口求饶、在地上打滚。” 从这里看不清被害人的面容,但清淡的血腥味却远远地飘了过来。 谷崎直美观察着情况,这些不良都穿着和她一样款式的制服,是阳出高中的学生。 为首的气焰嚣张,其他人都以其为首、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 直美听说过阳出高中是有这么一群渣滓,整天胡作非为、专挑好欺负的人下手,对升学这件事无所谓,留过级的不在少数。 但毕竟不是一个班、没有对她和哥哥造成实际影响,他们两人也没有出手的理由,即使去教训那些人几顿又如何,毕竟她和哥哥不可能时刻守在隔壁班监督那些人的行为。用暴力也制裁不了暴力。 哥哥也只是看不下去地悄悄用异能捉弄了那群人几次。“闹鬼啊!”那些不良食不下咽了几天,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 心里想着以往的情报,直美紧盯着那个阴暗的角落。 她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那个被害人太安静了。 没有发出过一声惨叫,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挡,就那样垂着头任凭那些人怒骂、暴打。 因为加入了武装侦探社的缘故,直美看到过不少暴力事件,所有的被害人无不是痛骂、诅咒、求情、憎恨等等,或许认命或许蚕伏,或许从此扭曲了心态变为加害者。 被害人被害人,这个身份就注定他们是要被牺牲、承受伤害的一方。 但这个人不一样。 谷崎直美皱起眉头,怎么说,并不像是因为心生绝望而无动于衷,看起来更像……更像是无聊,对外界的一切都完全不在乎,几只蚂蚁当然无法对猛兽造成威胁。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谷崎直美怀疑地打量可以算得上是瘦弱的少年来,她心里充满了谜团和不可思议的猜测,难道是异能者?毕竟无论怎么看,这个人都打不过这些人呀。 身体像白斩鸡一样缺少必要的肌肉、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经过风吹雨打的痕迹,连回避拳头的生物本能都没有,那双死气茫茫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杀气。 ! 谷崎直美恍然大悟,仿佛滋滋的电流一下子通过她的大脑——“本能”! 任何生物面对死亡的威胁都会有回避的本能,不想被伤害,害怕被欺负,不仅仅是心理,生理上也是,跳水的人会试图游泳自救,上吊的人会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找到依凭,疼了就要躲闪,痛了就要哭喊。 如果拳头朝一个普通人挥过去,他会不由自主地闭眼,这是难以抑制的本能。 而这个人,一次都没有闭眼过。 她再一次紧紧盯住少年——与被害者有着天壤之别,这家伙、根本是故意不反击,他做得到! 仔细看,少年的眼睛里虽然晦涩不明,但却始终睁着看向朝他身体、脸上袭来的每一拳,无论多快、多重的拳,他就是那样淡淡地、毫无意味地看着,视线跟着拳头的轨迹而移动,没有半点波澜。 过长的头发几乎挡住他的眼睛,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睛只能带给人不详、恐惧之感,在场的所有人不是下意识避过、就是更加恶狠狠地揍上去,根本没人能注意到这点。 不过即使发现这点,那些不良也只会更加生气而全无办法。 无趣、无聊,还没有结束吗,为什么在这个距离还不攻击,为什么打得这么轻,为什么总要重复这些无聊的过家家?难道这就是这个少年在注视着那些袭来的拳头时,所思所想的吗? 直美被这个猜想激得竖起了寒毛,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喂,你个女人!”一声大喝吓得直美几乎跳了起来,原来她在不知不觉走得太近,被那些不良发现、正被那些混混用不怀好意地目光打量着,“啊,错了,原来是个美女啊。陪我们玩玩吧?” 为首的山田看着充满□□的直美,就要上前拉扯她的手臂。 不同于武装侦探社的大家,谷崎直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纯粹的高中生,没有特殊的异能、也没有自保的武力,除了擅长的处世接物之道,并没有特别值得夸耀的事。 哪怕是她聪明冷静的头脑,在遇上和可爱的哥哥大人有关的事时,又会立刻变得兴奋而狂热。 提着给哥哥大人准备的午餐,直美冷静地后退一步,扬起属于女性的、自信而成熟的笑容: “哎呀,打扰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作为补偿,你们请我去哪里喝一杯吧?” “哟!”这群不良们吹起了口哨。 依旧被架着的少年没有波澜地看着这场闹剧。 “直美!” 背后传来熟悉的喊声,正是直美的哥哥大人——谷崎润一郎,目眦欲裂、看起来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 “哥哥大人!” 直美转头投向润一郎的怀抱,以湿润的眼眸看着对方,同时不忘用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柔、瘙痒地画着圈圈:“哥哥大人、哥哥大人……人家好害怕!” “你、你们这些混账!”润一郎的气势迅速弱了下来,杀气腾腾的眼神也软了下来、不知所措地到处乱飘,红晕肉眼可见地爬上了脸庞,“胆敢欺负直美,见鬼去吧!” “好棒~哥哥大人好棒~”直美以纤细的指尖按着微微涨红的脸颊,“这样不顾一切、挺身而出的哥哥大人,我好喜欢~” “哈哈,就凭你这小子?”无语地看着这对兄妹秀恩爱了好半天后,不良少年们终于回过神,山田都几乎要被气笑了,“你们是想笑死我吗?” 他捏着拳头、朝谷崎润一郎走去。 “给我跪着磕头求饶,等我们高兴了,我和我兄弟们兴许还能不把你妹妹玩坏。” 谷崎的神色明显变得愤怒起来,他冲到山田面前, 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下一刻,投影一样的幻像包围住了山田。 “喂喂,开玩笑的吧……”“X的,又tm是那个鬼东西!”不良少年们发出惊悚的尖叫。 润一郎凶狠的眼神刺向他们。 顾不及老大,小啰啰们惊雀般四散奔逃开。 这边的幻像里,山田的面前出现了无数个谷崎润一郎,有的拿着刀刺向他、有的拿住绳子往他头上套,有的手持/枪/械对准了他。 “滚开啊!”山田想起来了,之前他和小弟们只要一落单、就会被这个鬼东围困住,各类妖魔鬼怪会从中扑向他们,虽然只是幻像,但却真实得无法分辨,那一块块要掉不掉的腐肉、流着鲜血的空洞眼眶,“呕——”山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深深的暴戾,谷崎润一郎站在幻像外,时不时伸手进去掐住山田的脖子、往山田脸上狠揍几拳。 “呃、呃”,被掐住脖子的山田喘不过气来,徒劳地在空中挥舞着手臂、什么也抓不到。 一翻白眼,山田昏厥了过去。 “哎呀,哥哥,我好高兴。”直美走过去抱住润一郎,边说话边触摸着他的耳朵、搔弄着对方的敏感点,“下次也要保护好我哦。” “没有下次了,直美。”润一郎脸红着,紧紧回抱住唯一的妹妹,“我会更快地赶到你身边。” 现场再次弥漫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被混混们丢在原地的被害人无所谓地从地上爬起,转身准备回家。 “不要跑!”直美用清脆的声音喊住对方,小跑到他的身边、仔细观察着。 她想看看,这个人的眼里是不屑一顾,是高高在上,还是冷淡漠视? 少年如她所愿停下脚步,不带感情地瞟她一眼。 啊,没错,这个人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兴致缺缺,没有温度,目光投入的是空无的虚空,既没有温暖的情感、也没有冰冷的态度,只是活着而已。 直美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咬住下唇,自己该怎么做呢,明明理智上在告诫自己自身难保、情感上却无法放任这个少年独自再去面对他孤身一人的世界。 如果是哥哥大人,会怎么做呢? 直美依恋的眼神看向哥哥,长长的睫毛骚乱了润一郎为难的表情。 润一郎捂住涨红的脸庞,走到直美身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要来我家处理下伤口吗?” 润一郎感到伤脑筋,一般人会乖乖到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去吗,况且还是一个刚行了凶的陌生人,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大喊着“妖怪”逃跑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啊!”他突然小声惊叫,“出来的时候我忘了向社长请假了,国木田先生要骂死我的。” 对了,如果是社长的话,一定能够好好教导这个孩子的。仔细想来的话,他和当初的泉镜花有些像呢。只是不知道……他的家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既然如此…… 润一郎身边的直美在脑海里转过这些念头,勾勾润一郎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顺便向他的耳朵里吹口气,小声道:“现在哥哥,请看我的吧。” 第3章 这个少年和当初的泉镜花有些像呢。只是不知道……他的家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既然如此……社长会好好教导他的…… 直美在脑海里转过这些念头,勾勾润一郎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顺便向他的耳朵里吹口气,小声道:“现在哥哥,请看我的吧。” “唔唔、嗯。”捂住通红的耳朵,谷崎润一郎败退。 “那个,请跟我们走吧。”谷崎直美面向少年,毫不羞涩地打出直球,“我们会对你负责的。” “对、对,我们会对你负…啊?” 润一郎瞪大眼睛。 —————————— “我是谷崎直美,这是我的哥哥谷崎润一郎。刚才你看到的幻像是哥哥大人的异能力——【细雪是可以像屏幕一样在空间里投影幻象的能力。” 去侦探社的路上,直美不似平常模样地滔滔不绝,主动介绍向少年起那个少有人知的世界, “异能是一种的超能力体系,它产生的原因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使用者都不清楚它的运作原理。没有人能从理论上解释这些。” “虽然不怎么被世人所知道,但是这世界上拥有异能力的人并不少。而且,既然有凭借那份力量获得成功的人,也就少不了无法控制那份力量而自取灭亡的人。” 直美意味深长地强调着【异能细心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她心底像被不断瘙痒着,到底这个人有没有隐藏什么异能呢。很遗憾,少年仍然不为所动。 难道直美对这个少年有什么期待吗?润一郎看着今天格外兴奋的直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对于妹妹的才能与想法,他一向给予完全的支持和信任。 深吸一口气,谷崎直美弯下腰、严肃地向少年鞠下躬,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你的遭遇…很抱歉,我也是阳出高中的学生,对他们的恶劣行经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一直在做这些事、甚至明目张胆地在校外……” 依旧弯着腰的直美有些难以启齿,她以为哥哥给他们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却是自以为是。 一直不语的少年第一次看向谷崎直美,他看着直美乌黑的发旋,没甚表情地开口:“…没什么。” 少年歪头想了想:“我叫阿由。” 润一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发展,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至心间,有什么要发生了,他不觉这样想。 海湾朝雾弥漫,小岛若隐若现,仿佛一叶扁舟。 —————————— 走在海街上,略带腥味的海风缓缓吹拂,不知不觉三人便行至一栋红褐色的砖造建筑物前。 “四楼就是武装侦探社事务所了。侦探社里有办公室、接待兼会议室、社长室、医务室、手术室及茶水间。后门有螺旋状的逃生梯,但是用来出入的只有旧式电梯。” 搭上这座电梯,谷崎兄妹和阿由前往侦探社。 时间已是傍晚,只有三两行政人员还留在办公室、愉快地聊着天。 “哎呀!”其中一位看到外表凄惨的阿由不由得惊呼,这是一位同情心过于泛滥的女士,即使常常看到武装侦探社的各位身上到处挂彩,也无法平静地习以为常,她一边谴责地向阿由剔去一个眼刀,一边熟练地在抽屉翻找着各类医疗用品,“怎么这么不小心?医务人员已经下班了,快来处理一下。” 怔愣的阿由被活泼笑着的由美推了过去。 他低头看着为他包扎伤口的女士,瞳孔微微放大:“…谢谢。” …… 简单处理好伤口、和各位人员打过招呼,阿由三人便穿过办公室,进入会议室。 先前在路上,谷崎润一郎便已通过手机向社长大致汇报了情况,在电话那头,社长——福泽谕吉沉吟半刻、下了决断:“先将他带回来,无论有没有异能,如果有必要,我会安置好他的。” 先不说在社长室静候的社长,进入会议室,也早已有人在等待——不悦的国木田独步、笑嘻嘻的太宰治、扛着大砍刀精神抖擞的与谢野晶子、搅着衣角紧张的中岛敦、翘着呆毛懵懵懂懂的泉镜花,江户川乱步和宫泽贤治似乎并不在。 看着兴致勃勃的众人,谷崎软弱地咽了咽口水:“那个……” “社长说让这位…高中生去社长室报道。”推推眼睛,国木田毫不客气地打断谷崎想要辩解的话语,“遇到危机情况第一时间要向侦探社汇报,又忘了吗?” “哈、哈哈,嗯嗯,记住了、记住了。”谷崎心惊胆颤地应下。 他僵硬着表情,勉强微笑着将阿由送到社长室门口:“那个,阿由,请进去吧,社长在等你。” 阿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喔、喔喔,我来敲下门,待会社长问什么你记着要回答啊。” 阿由继续看着他。 感受着后背扎来的众人的目光,谷崎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他敲开了门、闭着眼将阿由推了进去,随即关上门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喃喃道:“为什么…我好有负罪感……” 社长室的门一关,直美就迅速凑到这些人面前吐槽道:“他到现在一共就说过三句话——‘没什么’‘我叫阿由’‘谢谢’,真的好难受、好憋屈啊。” 这样说着,直美却捂住了再度泛红的脸:“嗯~不过那种阴郁的气质,有一点点让人心动呢。” “看起来是个适合切割的对象。”与谢野微微一笑,发亮的眼睛里明显在筹划什么不得了的事。 “呀啊,这么快就俘获了谷崎兄妹。”太宰笑容满面,“事情很快要有趣起来了呢。” 一旁的中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沉默了下来,太宰先生这样说,准没有好事会发生。 —————————— 社长室,沉默而威严的男人端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来人,这位正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曾经孤高的银发之狼,格斗能力高超,受到侦探社成员的崇敬,即使是平时最为任性不羁的乱步也十分尊敬他,是侦探社支柱般的存在。 自阿由进来的那一刻,福泽便在观察着这位少年——仍然穿着制服,是和谷崎兄妹上的同一所高中,身上带着伤,即使被包扎过了看起来仍十分凄惨,低垂着头、皮肤苍白、发色漆黑、身材瘦削,看起来简直像是一种不详的存在。 单就之前通话种和现在看得到的情报,无法推测出对方的个性和经历,虽然看不出明显能够判定为异能者的特异外形特征,但这种阴郁冷淡的气质简直…像当初的太宰一样。 而当福泽将视线移到少年人的眼睛,他发现自己猜错了。 那双眼睛让这位孤剑客【银狼】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肾上腺素分泌、心跳与血液流动加速,这是一种久违的跃跃欲试,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是生物的本能——【战】或【逃】。 …那么,不得不出手试探一下了。 福泽不动声色握住了随身的佩刀,将之抵在左侧腰际, 倒数第一下、福泽右手握住刀身,抵在腰际的左手握住刀鞘,屏住呼吸,以锐利的眼神盯住目标, 少年平静地回视。 倒数第二下、左脚打开与肩同宽,摆出侧身的姿势,双臂置于胸腹旁,肩膀打横,接着静止,他调动身体肌肉,调整呼吸,凝聚力量,准备发力, 少年没有发出声息。 三!用力踏出位在前方的右脚、踩上办公桌,在发出杀气的同时拔出佩刀,迅疾如闪电般斩向少年。 依旧站在原地的少年没有动弹,只是看着那把刀劈向他的脑袋。 没有反应过来吗?他的猜测错了?福泽无法相信,但也只能立马收刀。 就在那一刻,佩刀即将接触到少年的脸庞时, 他微微侧身,等待着这迅猛无比的刀法落空于地。 “彭”,地面被轰出了一个大坑,蛛丝状的裂痕迅速扩散开来。 紧握着刀,一股凉意袭上福泽全身,这个少年的表情、眼睛,就像在说对等待他的攻击很乏味、无趣。 怎么可能呢,等待别人的攻击觉得很乏味。 但是,结果,这个少年轻松地躲过了他致命的一刀。 刀光剑影,凭人的反应速度只靠眼睛是无法躲避剑客袭来的刀剑,所以高手是通过分析对手的肩膀、步伐、杀意、节奏和习惯等等,用尽所有的方法预测对方的刀剑后去躲避。 但这个少年是【看到】他的刀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之后才躲避的。 这绝对不是用动物的本能侥幸躲避掉的。 少年看起来早有预料到,躲得很利索、柔和。 福泽见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强者,但像他一样的还是头一个。 这并不仅仅是反应速度快的问题,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能躲过已经到眼前的刀,这就意味着他的“时间密度”和常人不同、和所有人不同。 这意味着什么呢? 少年不是人们所谓的平凡的天才,而是超越人类的、 怪物。 第4章 我又转念, 见日光下所行的一切欺压: 看哪,受欺压的流泪, 且无人安慰! 欺压他们的有势力, 也无人安慰! (传道书4:1) 因此, 我赞叹那早已死的**, 胜过那还活着的活人。 我并且以为那未曾生的, 就是未曾见过日光之下恶事的, 比这两等人更强。 (传道书4:2~3) —————————— 这并不仅仅是反应速度快的问题,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能躲过已经到眼前的刀,这就意味着他的“时间密度”和常人不同、和所有人不同。 这意味着什么呢? 少年不是人们所谓的平凡的天才,而是超越人类的、 怪物。 “社长!”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叫声。 “无事。”福泽这样答道。 但他站立在少年面前,心里的震骇久久不能平息。 “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这是他一贯的信念,但眼前这个人却打破了他的世界。 如何躲得更快、打得更准,他们这些剑客武士以此为目标不断努力着、训练着,不放过一丝一毫提高技术的可能性,但这个名为阿由的少年,他本身就是一切技术的终结者。 即使从未经过训练、即使从未见识过杀气,连防守姿势都不用摆出,只用最少最轻微的动作就躲过了他的攻击,他所作的一切行动恐怕在少年的眼里都像是慢动作,是他从未见过的终极才能。 归剑入鞘,福泽双手**袖兜,低头询问少年:“你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少年在心里默默想着,这里奇怪的人真多。 “我的异能名为【人上人不造】。” 嗯,看起来又要介绍那个叫异能的东西了。 “【人上人不造】只能对自己的部下,也就是侦探社社员,发动。效果是使他们获得“调整异能的力量,使之能受控制”的抑制力量。” 哦。 “我认为你并没有拥有异能,但是,”福泽停顿了下,“阿由你拥有才能。” 福泽在心里补充,不仅如此,还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才能,怪物级别。 “我是武装侦探社社长,这一点你是明确的吧?” 点头。 “武装侦探社是专门从事不能交给军队和警察这类危险工作而成立的侦探集团,社员大部分是异能力的持有者,刚才你也见过了几位。” 一群奇怪的人。 “如果你拥有异能,加入武装侦探社能让你更好地控制它;如果不是异能,”福泽思考片刻,“我也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去学习和正确的使用它。” 福泽特别加重了“正确”这个词,他所担心的正是被欺凌的少年会在某刻爆发、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看着阿由,心里有股熟悉感和异样感,仿佛回到十几年前对乱步许下承诺的那天。但这个少年的才能如此恐怖,他并没有足够教导他的能力和信任基础,即使如此,福泽郑重地向阿由发出邀请: “你愿意加入武装侦探社吗?” 摇头。 “……这样啊。” “为什么呢?” “…没意思。” 投篮、百发百中,街机、完全KO,音游、full bo,阿由这样想着,没意思啊。 福泽头疼地叹了口气,果然,天才都是问题儿童。 他想了想,平静地询问阿由:“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些人在对你使用暴力的时候,你不避闪或者回击吗?” “…没什么,就是懒得理。” 福泽再次看向阿由的瞳孔里,人们固有的斗争欲、名誉欲、支配欲……这些对优越感的追求,阿由一个都没有……可能他的家庭极其富裕……或者极其糟糕。 他回想着谷崎在电话里报告的——受到身体暴力和人格攻击,连回击或忍耐的想法都没有,对对方的行为不做任何反应。 阿由到底经历了什么? —————————— 阿由朝这位沉默的武士兼社长鞠了一躬,目不斜视地走出了社长室、会议室和办公室,走进老旧的电梯,离开了这栋红褐色的砖造建筑物。 自从走出社长室,气氛就很诡异,其他人看向阿由的视线都带上不可言说的同情、安抚…以及跃跃欲试和兴奋? 阿由对这些都无所谓,没意思、没意义。 只是,从事务所窗口望出去的海边,有艘商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嘟”地拉响汽笛,因此海风吹进来的气息意外的并不讨厌。 有些可惜,看不见了。 阿由的眼睛依旧无神,像一滴墨水般泯然于人潮。 福泽谕吉一直安静地望着阿由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社长,您觉得阿由怎么样?”感受到诡异的气氛,一直憋住没敢说话的中岛敦在其他人的眼色下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被他迷住了。” “哦,迷住了,嗯。”中岛敦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直到发现场面安静了三秒才清醒过来,“迷、迷住了?!” 是啊,作为武士,彻彻底底地被迷住了。 福泽叹了口气,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那样极致的才能和天赋了,阿由,不要让他失望啊。 —————————— 阿由回到了自己的房屋。 这个房屋空空荡荡,从十几年前就不曾变过。 换洗的衣物堆在屋角,床褥和枕头摆在屋子正中间,东西最多的洗手间不过也只是多了几件洗漱类杂物。 只是,今天稍微有点不同。 阿由盯着自己隆起的被褥,蹲下身、捏住被角,掀开,里面是一只正在呼呼大睡的三色猫。 那天的那只猫。 阿由捏着被角顿在原地,脑袋上缓缓浮现出问号。 半响,他转身躺倒在被褥旁,捏着被角缓缓睡去。 “喵呜~”看似睡去的三色猫睁开眼睛,瞳孔里闪过流光。 …… “呼啊,呼啊……”阿由大口喘气。 一个穿着奇怪猫套装的人手持刀刃,迅速地斩向他。 左避、右闪、上蹿、下跳,阿由竭尽全力地躲闪着,快得几乎看不见身影,他感到越来越吃力。 头一次,被逼迫到这种程度。 “啪”,不知何时猫套装变态丢下了长刀,一个迅猛无比的猫猫拳就轰上了阿由的脸。 要**。 阿由猛地睁开眼,随即变成了死鱼眼—— 那只轰上他脸的猫猫拳,正是那只三色猫的肉垫。 梦可真真实。 把猫猫拳从脸上移开,他从自己的被褥上爬起,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的,但好奇心这类东西对阿由来说暂且并不存在。 睡梦中翻了个身抢了被褥吧,难怪猫要**了。 阿由将三色猫放进被褥里,同时发现枕头旁多了一大捧小鱼干。 小鱼干? 他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 …有点好吃。 …好想当一只猫啊。 …猫的话也能活很久吧。 …小鱼干比面包还好吃有些不甘心。 …成为猫加入武装侦探社就会有意思了吧。 阿由闭了闭眼睛,换上校服,前往阳出高中。 —————————— 上学、回家,上学、回家, 阿由的日子过得格外规律和平静。 在多次被三色猫推送到脚下一堆小鱼干后,阿由也习惯了每天拿小鱼干做加餐,想要变成一只猫的渴望也愈加强烈(误)。 时不时谷崎兄妹会跑到他的班级。 “社长是个好人,虽然年岁大了点,但你可以当作多了个哥哥,兄弟恋什么的……”直美捧住漫上红晕的脸蛋,低声发出尖笑,不过,想起阿由才16岁,而社长…已经45岁,这简直是父子恋了,她不由得噎了噎,指尖比划出一个微小的距离,“年纪上的差距是大了这么一点点,但这正是年长者的魅力所在啊。” “我会祝福你们的。”一脸灰暗的谷崎也在旁边有气无力地补充,天知道这几天直美给他看了多少BL漫画,那些重口味的肌肉兄贵、多人运动、兽X……呕,他已经…他已经快到三途川了。 听不懂。 阿由对此都无所谓。 好烦。 他偶尔会想,但是每当不小心看到谷崎兄妹的亲密无间和互动时,他总是会稍微愣神,眼神阴沉沉、心里空洞洞。 也许是托了谷崎兄妹的福,山田等人再也不敢来骚扰阿由,只敢偷偷用惊恐和晦涩的眼神窥视他们,在班级里呼来喝去的场景也越来越少。 但谷崎二人知道,山田这种人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移掉本性的。 …… 放学铃一响,山田就盯着谷崎兄妹和阿由、直到那三人全都离开学校,“计划通!”他和小弟们击掌相庆。 压抑本性许久,山田终于按捺不住、火速带着小弟向校外女生常去的**地奔去。 他们机智地避开了谷崎兄妹和阿由的回家路线,挑挑拣拣、在一家女仆咖啡馆落定。 …… “啊,这个妞好正点。”“我喜欢这个。”神情荡漾的高中不良们沉醉在美少女的天堂,窃窃私语地和伙伴讨论着会心的话题。 一位亚麻色卷发的兔耳服务娘走了过来,端着盘子弯下腰,略带羞涩地问道:“您好,请问你们要点什么呢?” 第5章 “啊,这个妞好正点。”“我喜欢这个。”神情荡漾的高中不良们沉醉在美少女的天堂,心照不宣地和伙伴们交换着眼神,表面心平气和、内心激动不已。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位亚麻色卷发的兔耳服务娘走了过来,她端着盘子弯下腰,略带羞涩地问道:“您好,请问你们要点什么呢?嗯,我们的推荐有这季的新品——彩虹屁蛋糕,和夏日限定——单恋莫吉托。” “兔、兔耳!这、这个是我的理想型。”小弟们中的一个纯情小处男喃喃地喊出心声,捂住喷出的鼻血倒下了。 “客人、客人?”被称作理想型的兔耳服务娘惊慌地扶起小处男,温柔如水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慌乱,“您还好吗?请按压住您的鼻梁,不要过于激动。” “啊~~嗯~嗯~”小处男发出荡漾的、意味不明的□□声。 “喂喂,不用管他,那是个蠢货。”正坐在小处男旁边的山田一把抓住了兔耳服务娘的手,感受着手里细滑的触感,调整了下坐姿,说出了他的经典台词,“陪我们玩玩嘛。” “请放开我!”兔耳服务娘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抓得很紧,抬头、抓住她手的人正笑得得意洋洋。 “老、老大,你看她的校服!”一位小弟突然疯狂向山田打眼色。 这家女仆咖啡厅正是以校服大赏为卖点,高薪聘请了不同高校的女高中生来当服务娘。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由于父亲日向麟太郎的再婚,入住朝日奈家的朝日奈绘麻,为了攒钱给新的十三位兄弟们买礼物,被成功说服留下做服务生。 此刻,绘麻可爱的女仆裙下正是阳出高校的校服——黑色丝织带菱格的及膝袜、粉色的水手服领结以及过短的小裙子。 “你、你也是阳出高校的?”山田和他小弟们的脸都绿了。 “嗯,我是阳出高中一年级B班的朝日奈绘麻。”绘麻强装镇定,忍住颤抖坚定地看了回去,再次重申了一遍,“请放开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居然还是同一年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山田正抓着绘麻手的猪蹄不由得抖了抖,咬着牙盘算着不让那三人知道的可能性有多大。 “老、老大,那个、那个!”一位小弟的手也抖了抖,颤颤巍巍地推搡起山田,指向他们前方,“娘啊,那是不是那个、那个阿由。” 强撑着作为老大的威严,山田倔着脑袋看了过去—— 那个阴郁、苍白、瘦削且懦弱的阿由,居然穿着可爱的水手服、戴着猫耳发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喵~”阿由尽职尽责地按照店主说的来——拳头抵在脸颊边、再轻轻往下方一送,好好地向这些客人们打招呼。 山田和小弟们的脸色顿时惨绿一片。 “呕——”“呕——”他们的呕吐声此起彼伏,哭着喊着叫“妈妈、我要回家”“人间不值得,JOJO我下辈子不做人了”。 现场的味道顿时一言难尽。 “够了!”他们的桌子突然被重重一拍。 店主——一位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身着卡哇伊的开领水手服,正生气地叉腰:“你们这些混小子都给我滚出去!” 山田和他的小伙伴们痛哭流涕、连滚带爬、连吐带呕地被赶出咖啡厅。 下半辈子,他们再也不乱搭讪漂亮妹妹了。 那一天,山田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妖魔鬼怪所支配的恐怖和被女装大佬骗身骗心的那份屈辱。 …… 女仆咖啡厅这边。 阿由有些受到打击,他下定决心的第一份工作,还是失败了。 绘麻安慰式地拍拍阿由的头:“那些人肯定是因为吃撑了身体太难受,所以看到格外可爱的阿由就被触动得终于排空身体、一下子舒服多了。” …听完怎么更难受了。 阿由垂着头,沉默不语。 店主姐姐(?)顿时心疼地一把抱住阿由,娇声嗲气地抱怨道:“哎呀,都是那些臭小子,不知道我店里的姑娘多金贵、多可人疼的,下次再见到这种怂货,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彪形大汉杀气腾腾。 阿由慢慢抬起灰暗的眼眸,点了下头。 记住了,下次再见到他们,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 阿由继续在店里作一个可爱的吉祥物。 只可惜时不时有男孩子羞涩地来向他问电话号码。 “…我没有电话号码。”阿由开口,低沉的声音低低地传入每个探访者的耳里。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无动于衷,他死鱼眼的功力又再上一层。 一、二、三,他在心里默数。 果然,听到他张开说话后,这些男孩子都是一脸惊悚、然后是恨不得自戳双目般的悔恨,最后只能霜打的茄子样溜回座位。 当然也有例外,偶尔有些笑起来格外开朗健气的男孩,大大方方地询问他的联系方式,在听到他开口说话后反而双眼发亮,趁人不注意就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 …只是一串串数字、或者地址。 阿由在休息间举起纸条,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店主姐姐(??)就会带着慈祥的微笑闪亮登场,毫不留情地没收掉一张张小纸条、再恶狠狠地撕毁:“太早了哦,藤冈姐姐我不允许!阿由酱一定要小心那些大猪蹄子们哦,那些男人们的花言巧语统统不能相信。” …记住了,男人们的花言巧语统统不能相信。 阿由,慎重地点了点头。 …… 完成一天的工作,在藤冈姐姐(…)也就是店主的多次逼迫下,阿由终于学会了好好和人打招呼,于是正常地和绘麻、藤冈告别之后,阿由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拿着手里的酬金和藤冈特地为他打包的黑巧克力蛋糕,阿由回忆起今天中午和直美的对话—— “阿由,拜托你了嘛~”直美像普通女高中生一样撒着娇、摇晃着阿由的手臂,“人家晚上想和哥哥大人去约会,这次的兼职你代替我参加嘛,好不好~” “人家还特地为哥哥大人准备了今天晚上用得到的道具,”直美嘟起娇艳的嘴唇,“只是一晚上,你就替我一晚上嘛好不好~” 好麻烦。 阿由无动于衷。 “有工资的哦~” 阿由悄悄竖起耳朵。 他最近的午餐都是和谷崎兄妹在一起吃的。而直美看到他次次都吃的是包装小面包后,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丢掉了他的午餐、为他买了一份食堂新鲜出炉的、荤素搭配的正常午餐。 自此以后,他的午餐就由谷崎兄妹全面承包,不是谷崎下厨就是直美动手,偶尔两人都没空、三人就一起吃食堂。 嗯,怎么分辨是哪个人做的午餐?很简单,谷崎做的更好吃。 好麻烦。 拿起饭盒,阿由每每在心里这样想,终于还是乖乖吃掉了。 因此,囊中羞涩、字面意思上一贫如洗的阿由准备找份兼职,作为对两兄妹的补贴,毕竟他家的三色猫都会找小鱼干给他吃,他应该也要买些小鱼干给谷崎兄妹? 自认为终于学会举一反三的阿由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一晚上的工资是一万日元哦~”恶魔诱惑的声音在阿由耳边响起。 虽然不知道一万日元能买多少小鱼干,阿由还是一瞬间的心动了。 “再加上我个人对你的酬劳一万日元,一共两万日元哦~足够你买超多的小鱼干了~”直美也深知阿由时不时拿小鱼干当加餐的奇怪癖好。 头上一缕呆毛颤颤巍巍地竖立起来,阿由迅速点了点头。 …… 回到现实,拿着奖金和小蛋糕的阿由正走在回家路上。 他看了看手里的黑巧克力蛋糕,想了想—— 他家的猫喜欢小鱼干+他家的猫送小鱼干给他=他家的猫喜欢他, 同理, 他喜欢黑巧克力蛋糕+他送黑巧克力蛋糕给谷崎兄妹=他喜欢谷崎兄妹, 那么只要把这盒蛋糕送给谷崎兄妹,他们就能理解他的想法了吧? 阿由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谷崎兄妹平时的打闹嬉笑,直美拖长语调喊得“哥哥大人~”、谷崎随之涨的通红的脸庞…… …不需要。 他们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他们。 过长的黑发依旧挡在灰暗的眼眸前,阿由独自一人、继续行走在前往他的房屋的路上。 …… 钥匙打开门,依旧是那个空荡荡的房间,但不知不觉中这段时间已经攒下不少物品——直美送的粉色饭盒、谷崎昨天买的水果、三色猫积攒起来的小鱼干、社长临别前递给他的名片…… 阿由对这些很陌生。 他不理解, 他只会接受,对他人袭来的拳头、肆意的谩骂、毫无道理的命令,又或者是毫无道理的好意、突如其来的幸运,既然不危及生命,他统统接受,没有意义、没有意义,但活着应该就是这样。 阿由空洞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什么都不会理解,什么都不会在意。 ...无所谓。 第6章 阿由不理解。 但他会接受,对他人袭来的拳头、肆意的谩骂、毫无道理的命令,又或者是毫无道理的好意、突如其来的幸运、平白无故的赠与,既然不危及生命,他统统接受,没有意思、没有意义,但活着应该就是这样。 就像小时候。 阿由空洞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什么都不会理解,什么都不会在意。 …无所谓。 阿由这样想着,脑海里闪过绘麻拍他头微笑的表情、直美拉住他的手臂撒娇的样子……还有谷崎、还有社长、还有藤冈、还有那天为他包扎伤口的女性。 他闭了闭眼。 …没有意义。 “喵呜~”乖乖呆在家的三色猫蹭上阿由的裤脚,不断地围着他打圈圈。 嗯,还有猫咪。 阿由俯身将它抱起,一下一下顺着它光滑的皮毛。 阿由闭上眼睛,睡吧。 ———————— “贱/种!臭小子!给老子别动!” 强壮的男人扯过瘦小的男孩子拳打脚踢,接着是女人, “还有你个贱/女人!给老子挣钱去啊!” 暴怒的男人、尖叫的女人、默不作声的孩子。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这个家里总会上演如此闹剧。 …… 遍体鳞伤的孩子瘫坐在街角。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没有蝉鸣、狗吠,和嘈杂的人声。 宛如上帝初创世界的那个夜晚。 电线杆没有感情地竖立在孩子身旁,横挂在电杆上的铁横担也冷冷地注视着人间,它们组成了一个宽容怜悯的十字架。 孩子只是坐在那,低垂着头、紫青着脸、微张着嘴,他不明白,但也没必要去明白。 没有意义的,去理解、是没有意义的,去关心、是没有意义的,去求饶、是没有意义的。 他只是坐在那。 他只是成长在这样的家庭。 不必要思想、不必要情绪,连人性也抛弃,这就是在残酷的世间存活下来的诀窍。 但这个晚上有点不一样。 一个银白色短发的男人在孩子面前停下。 男人穿着白色短袖和长裤,嘴里叼着烟、背着一个木质的旅行箱。 他看着孩子身上破旧的衣衫和裸露在外淤青的皮肤,叼着烟缓缓吐出一口气。 路过的男人于是在孩子面前驻足: “你好。” 孩子没有动静。 微风吹拂过男人的短发,露出左眼的空洞。 “你知道吗,我们的世界住着一群与常见动植物孑然不同的生物——【虫它们有自己的存在方式,有时我们会看到它们飞翔在夜空里流离失所。” 孩子于是微微抬头。 “虽然它们也许感觉不到我们,只是单纯地存在、无意识地生活,和它们说话也从来得不到回答,只是一种漠不关心的存在。开始可能是无尽的黑暗吧,当我们把第二层眼睑闭上时,甚至能听到黑暗慢慢入侵时细碎而清晰的声音。” 孩子的眼里依然一片灰暗。 “但只要等待,就会看到无数微小的生物在身旁漂浮,半透明的身体,一点一点汇成的光线,月白而温暖。偶尔,有一小团光线径直飞入黑色的虚空,盘旋着闪烁着消失,宛如月色的星辰。虽然就算伸出手、也什么都抓不到。” 银发男人单膝跪地看向孩子: “不要被悲伤和痛苦捂住双眼,所有生物只是依借其存在方式而存在的。” “谁都没有错,我们都只是为了生存。所以你要活下去。” 这也许是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也许。 …… 尖叫、怒吼、摔打声、哭泣声、狂笑声、刀刃“扑哧”刺入血肉的声音、椅子倒地的沉闷声音…… 一片混乱后,一切偃旗息鼓。 角落的孩子不言不语。 …… “妈妈,我叫什么?” 瘦小的孩子问着干枯的女人, “…妈妈,我饿了。” “妈妈……” 女人干裂的嘴唇似乎在张合,悬空离地的双脚微微晃荡,长发只要轻轻一扯就会断裂,但她只是瞪着那一双渗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干涸的血泊里倒着狰狞的男人。 …… “你的父亲叫由XX,母亲叫由OO,对吗?” 捏住鼻子的警官有些恐惧地看着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他哆嗦地看向户籍本,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你知道你的名字吗?” “……阿由,我叫阿由。” …… 孩子被催促着离开了这个房子。 “太可怕了,”警车旁,邻居们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就是那个孩子,居然在父母身亡的房子里毫无动静地呆了快一个月。”“我的天哪,那味道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这孩子根本没有人性吧?”“谁说不是,我之前见过他,眼睛里黑漆漆的,邪门的很。”“要我说……” 没什么。 谁都没有错。 他要活下去。 孩子目不斜视地从这些人身边走过。 —————————— 阳光撒进窗户, 阿由睁开眼, 天亮了。 …… 在急促的铃声响起前进入教室,安静地在座位上落座,一直坐着等待,直至放学铃声响起,然后提起书包离开。 几乎一直是这样重复着上学期间的每一天,没什么问题,谷崎兄妹的插入才是阿由生活中的异常。 但这种异常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 午餐时间,阿由拿着手里的洗干净的饭盒送还到三年级A班,直美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谷崎直美同学啊,很抱歉我不了解,电话也打不通,”三年级A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和蔼却粗枝大叶的年轻女性,她不好意思地看向阿由,“也许是家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吧,似乎时不时就会请假的样子。” 身处宽敞整洁的教室,周围是嬉笑打闹着的、充满活力的中学生,面前的老师也在开朗地微笑,窗外是干净明亮的天空, 阿由却好像回到了自己空无一人的房子里,那里除了他再没他物。 “没什么。”他这样说着,向老师鞠躬、离开了。 是个奇怪的孩子呀。老师摸不着头脑,只好将视线转移到班级里元气的孩子们,感叹青春美好,希望直美能尽快回校、好好学习。 不过一连三天,谷崎兄妹都没有出现在阿由面前。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阿由的日子再正常不过。 山雨欲来。 肉眼可见的、山田等人的气焰开始嚣张。 “啪”,山田一巴掌呼上阿由的脑袋,“还在这搁我装呢,今天放学你给我等着。”山田放下狠话,自觉完美无缺,趾高气昂地走回座位。 老大,你腿还在抖呢。小弟之一默默在心里吐槽。 阿由偏回被打歪的头,依旧坐在座位上,手握着未拆封的面包,然后平静地撕开、咀嚼。 他一直坐在座位上,黑发几乎遮住眼睛,什么表情也没有。 一切就这样按部就班,上课、下课、上课,地中海的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面目模糊的同学在讲台下嬉笑打闹,而阿由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只是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山田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天气要降温了?他格外乐观地想,没有那对兄妹世界都美好了许多。 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座位上的同学们顿时欢呼,顾不上地中海难看的脸色、一个接一个地冲出教室。 阿由起身,取出小鱼干,走出教室。 没意思。 …… “真的没问题吗?”本该失踪的谷崎兄妹俩此刻却躲在阳出高校对面的天台上、用军备级望远镜偷窥着阿由的一举一动,直美气呼呼捶打着谷崎,“他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好生气啊。” 任劳任怨作着出气包的谷崎露出苦笑却信任的表情。 两人正戴着的耳麦里传来国木田严肃的声音:“任务中,不要分心。” 是的,为了社长的终身幸福着想,会议室里闲得发霉生锈的众人讨论决定,提前对阿由少年进行入社测试,测试内容就是阿由是否会去寻找“失踪“的谷崎兄妹,以及会采取何种方式。 至于阿由本人是否有加入侦探社的想法,他们绝对有信心把它掰回来。 “在阿由少年本人没有寻找的想法之前,你们就暂时不要出现了,至于落下的课,稍后我会给直美补回来。”睿智的国木田推推眼镜、一锤定音。 明明是因为最近风平浪静,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家便讨论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吃力而得罪人的差事也顺理成章地交给了与阿由最熟悉的他和直美身上了。 谷崎摸摸脑袋,总疑心阿由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然而,现实总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给人重击。 下一刻,谷崎不由得将眼珠子瞪出了眼眶,他举着望远镜的双手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古怪声音:“啊啊啊,讲台上的那、那位,是太宰先生!?” “什么!”耳麦里传来国木田的惨叫。 …… “哟,各位好,我是太宰治。” 沙色长外套,蓬乱的黑发,瘦削的身躯背对黑板,笑眯眯的脸上意味深长。 于是,阳出高中一年级C班,迎来了史上最大危机。 第7章 “什么!”这边的国木田惨叫一声,他脸色发青,全身瘫软,耳麦里一片长久的寂静。 “国木田先生?国木田先生?”谷崎紧张地呼喊这位的名字。 “…没什么刚才那一瞬间……我昏过去了。”国木田以细不可闻地声音说道,勉强将身体挺直,“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你给我好好盯着他!他是怎么进去的?手里拿了什么?身上藏了什么?有什么不对立刻报告,拖也要把他拖出来!” “好、好的! ” …… “哟,各位好,我是太宰治。” 沙色长外套,蓬乱的黑发,瘦削的身躯背对黑板,名为太宰治的男人正是曾经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如今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有着热爱自杀的独特癖好,却总能在想要自杀的情况下不死,一次自杀一时爽,一直自杀一直爽。总而言之就是个这样的奇怪人物。 这位杀人如麻的前黑手党干部究竟会如何整治这些嗷嗷待宰的小绵羊呢? 阳出高中一年级C班,迎来了史上最大危机。 太宰右手拿着一本书——《完全自/杀手册》,脸上带着奇妙的笑容, “我的座右铭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哦。为了一个特别的目的,暂代你们的国文老师,欢迎各位美丽的女同学来找老师我玩哦~” 对于这位曾经见过一面武装侦探社的社员,阿由并没有什么好奇,更准确地说是——早就忘了。 不过和他不同,讲台下一片窃窃私语,有捧着脸蛋幸福到快要晕厥的,更有对新上任的老师过于年轻而不服的,推推搡搡、叽叽喳喳, “啊啊,帅哥、帅哥、大帅哥啊!”某位女生激动地拍着同桌的大腿。“痛啊!”同桌毫不客气给她一个暴栗,“人家是老师,是老师!你给我记好啊花痴女!” “哪里来的变态小白脸,凭什么教我们!”看见心仪的女生被轻而易举夺走芳心而气歪了嘴巴的某位雄性动物。“省省吧,你对自己没点B数吗?”他的同桌也毫不客气地戳碎他脆弱的嫉妒心。 总之,班里的女生欢呼雀跃,“老师我们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长得帅就是好啊。”相反,班里的男生哀嚎一片。 这里可不仅仅是教室了,这里、 是战场。 …… 带着满面毫无威胁性的微笑,太宰看着底下众人的表演,放下手里的课本(?),拍了拍手吸引到大多数人的注意,说道,“嗯嗯,大家真有活力~那么事不宜迟,双喜临门,接下来就欢迎我们的新同学——泽田纲吉,大家可要友善地相处哦~” 教室右前侧的门被打开,一个相对矮小的身影走了进来,迈着僵硬的步伐,穿着普通而毫无品味的短袖和长裤,总而言之是个平平无奇的家伙。 “大、哒家好,”因为过度紧张甚至咬到了舌头,新生痛苦地皱起了眉毛,“嘶、嘶,我、我叫泽田纲吉,是并盛中学来的交换生,希、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平平无奇的奇怪家伙猛地一鞠躬,再抬起头脸上都是被憋红的无措。 “出现了!漫画里的经典剧情,插班来的转学生!”“但是为什么不是美少女啊,这种害羞的属性不应该是点到美少女身上吗……”台下男生瘫倒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我要美少女、美少女!没有桐崎千棘,椎名真白也行啊。”“呸!想得真美。”有人唾弃他一口。 和躁动的教室截然不同的是阿由的座位处,他的黑发依旧耷拉在眼前,整个人没精打采。直美的笑容、谷崎的无措、社长严肃的面容……脑海里尽是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也许这些有什么意义,也许什么也没有,阿由垂首看着桌面。 “呵呵,”太宰的眼神不经意流转过阿由的方向,开心地征求学生们的意见,“那么有人愿意和这位泽田同学调换座位吗?” “欸?”台下稀稀拉拉响起了质疑声。 “他就不能一个人坐角落吗?座位都已经固定好了,我们可不想因为他被打乱。”说话者正是山田,有感于最近地位被动摇而不服地向新上任的老师挑衅,他站了起来,接着略微偏头、看向瘦小的转学生,音量抬高,简直就像准备对兔子下手的老虎,“你可以吧,啊?” “嘁——”还是有人发出不满的嘘声。 “那、那个,”兔子君看起来要被欺负哭了,他勉强出超小声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看向最后一排孤零零的阿由,“我、我可以和阿由同学做同桌吗?” “阿由?哪个阿由?我们班上有叫阿由的吗?”有摸不着头脑的粗心鬼。“就是那个啊!”他同桌使劲扯了他一下,“那个最后排老被山田欺负的家伙。” “哈?又是他!”威风凛凛的老虎看起来几乎要被气疯了,心里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泛起一阵凉意,他梗了梗脖子,嘴硬道,“很好,非常合适。”暗含鬼胎地坐下了。 看上去要被吓哭的的泽田纲吉也确实在心里暴哭,为什么里包恩要突然把他扔到这里来啊!还要他在一个月之内把叫阿由的人招揽进家族,什么啊,这不是人口拐卖吗,他真的做不到啊啊啊! 纲吉咽了咽口水,他这么紧张大部分原因都是旁边这个绷带男子造成的啊,超直感正在疯狂地对着身边这个笑眯眯的新老师嘶叫,里包恩究竟和这个人达成了什么魔鬼协议啊救命! “那就这样决定了?”笑眯眯的老师向矮个纲吉投去别具深意的笑容,“没问题吧,泽田君?”“有、没有问题!”嘴瓢的纲吉浑身一激灵,抱着自己的书包走军姿一般硬邦邦地迈到了最后一排、阿由的座位旁。 人的心情可以反映天气,但天气却并不尽能反映出人的心情。 从谷崎兄妹失踪的那天起,一直都是灿烂的晴天。今天也不例外,光线很好,阳光从透明澄澈的天空照射下来,但是依然照不进阿由的座位,他的脸上始终是苍白的,眼睛也没有神采。 花开花落一夜间,如梦中虚幻,唯见白云挂山巅。 看着这样幽魂一样的阿由,纲吉不由得发起了呆, “你、你好。我叫泽田纲吉。”纲吉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这位里包恩特地让他来招揽的高中生,“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有点像小狗,是那种最没有攻击力的茶杯犬。 阿由的脑袋又开始不合时宜地神游。他感觉自己最近有点奇怪,大概是生病了? “哦、嗯…好,可以。” 阿由抬起头空气般瞥纲吉一眼,接着摆正头继续空茫茫地看向前方。 看、看上去超可怕!超怕灵异故事的纲吉搓搓自己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在脑海里止不住地尖叫,哭丧着脸,他苦哈哈地在旁边的空位坐下,颤抖着整理好个人物品。 待会要说些什么啊,躲躲藏藏在最后一排,身边就是这位看起来超不好惹的阿由,纲吉超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你愿意加入我们彭格列家族吗’,不不不,这种说话出去肯定会被人当作精神病,那么循序渐进、‘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不,也很变态啊! 而且,明明是个奇怪的名字,周围人却完全没在在意的。还有自称老师的太宰先生,拿着《完全**》这样的书上课真的没问题吗噫?就这样,即使是换到了一个新学校,纲吉也充分发挥他的吐槽之魂,非常自觉地走神了一整节课。 不过意外地,这位看上去相当不靠谱的太宰老师上课竟然意外的风趣,课本里的名人轶事信手拈来,对经典的诗歌也总有自己独特的一套看法,谈笑间若有若无的魅力简直迷倒了班级里所有的女生。只是—— “这位作者据说采用烧炭自/杀的方法结束了生命,”包扎着绷带的老师将食指抵在唇边,“不过我个人并不建议这种死法哦,往往会让你在缺氧窒息之前,呼吸困难无法动弹,头晕、头痛、嘴唇发紫,是一种持续且丑陋的痛苦哦~” “投水的话,美丽的小姐们,你们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哈哈,老师真幽默。”不知情的学生们哈哈大笑,点亮了几位女生羞红的脸庞。 只有纲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崩溃地捂住了眼睛。不不不这明明就是经验之谈啊,跃跃欲试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啊,救命啊里包恩!! 精神恍惚的纲吉熬到了下课,听着前排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来老师多么帅气、多么具有绅士风度和神秘的魅力,他只能盯着一双死鱼眼瘫倒在课桌上。 哗——耳旁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纲吉紧张地转头,是阿由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有、有什么问题吗?” 第8章 纲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崩溃地捂住了脸,殉情什么的超直感告诉他这明明就是经验之谈,跃跃欲试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救命啊里包恩!! 精神恍惚的纲吉终于熬到了下课,听着前排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来老师多么帅气、多么具有绅士风度和神秘的魅力,他只能盯着一双死鱼眼瘫倒在课桌上,隐藏在普通高校的杀手老师什么的,如果不是章鱼老师就不要来抢戏份啊啊啊。 哗——耳旁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疯狂吐槽的纲吉紧张转头,是阿由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有、有什么问题吗?” 是、是他刻意想要接近阿由被发现了,还是阿由厌烦了像个变态一样的跟屁虫的他?无论怎么看他都是超惹人怀疑的好吗,而且他确实什么都干不好,阿由压根就没理由会喜欢他的噫呀!交什么朋友,根本做不到啊!废材的他和冷淡的阿由,根本相性不合啊!这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云雀前辈快来救救他啊! 站起来的阿由转头看向旁边焉了的茶杯犬,漆黑的头发在阳光下简直折射不出一点光线,阿由表情平静,声音毫无波澜不带感情:“我去厕所。” 阿由轻飘飘吐露的字句像石头一样铿锵有力地砸在纲吉脸上,他简直要哭着捂脸奔走了,妈妈儿子我真的不是变态啊! 目送纲吉泪奔而去,阿由看不懂地歪头,等待片刻便转身穿过人群、离开班级走向男厕。 刚进男厕,一个拳头直捣阿由腹部,阿由不避不躲、静静看着拳头落在身上。 “啊,你不是嚣张吗!”山田一拳又一拳狠狠捣在目标最脆弱的部位,再一脚将其踹倒、在目标的手臂、大腿等较坚硬的部分踢踩出淤青和各种伤口。阿由的身体撞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山田总算腾出双手、一只手揪起阿由的头发、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一巴掌闪上那张阴郁的脸,“呸,什么眼神!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啪、啪、啪”,沉重的巴掌声接连不断地在男厕里响起,伴随着谩骂和嬉笑声,男厕里的门一个个被紧紧关住、没人敢探出头来,男厕外也没人敢进来、没人敢驻足,他们一边暗自窃喜,还好不是我,一边偷偷从门缝中挤出手机,拍下一幕幕精彩的图片、视频,再和尚在教室的同伴们分享这个暴力电影般的经过,在同伴的追问下又紧张又期待,期待着那个山田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阳出高中的大家都知道一个事实,这一层的教学楼是一年级的地盘,尤其是一年级C班的地盘,更尤其是以山田为首的一群恶/党们的地盘。 鸦雀无声中只有和山田熟悉和同伙们在里外地起哄,随便哪个人凑到山田的耳边,笑得恶意、用手挡住嘴假装低声说道:“这个阿由,傻X,笑死我了,之前他居然大言不惭说一定打得过你,嘲笑你被新来的老师压住,还说一定要让你走着瞧,看谁才是我们班的老大,简直是个傻X。” “啊?”山田咬牙切齿,气得面部扭曲,“就这个怂包!就这个白痴!他X的!”他一脚踹到阿由的脸上,狠狠地往对方的脸上、手指上和任意一处还不够凄惨的部位踩下。 “哇哇,他居然往脸上踩,那么狠!”躲在厕所隔间的男同学们兴奋地发讯息和同伴讨论着,“那个叫阿由的究竟怎么才搞得死啊,看得我都想上了。”“靠,早知道我也来上厕所了,错过了一出好戏。” 残忍,集体的暴力和疯狂。如此这般的剧目每天在每个世界的角落都会上演。 阿由一言不发。 除开胸膛里依然在跳动的心脏和流动着的血液,他看上去几乎和一个死人没有两样。 是悲惨的境遇造成了阿由如今这副模样,还是这副模样造成了如今这般境地,没人说得清。没人告诉过阿由要怎么做,没有人告诉阿由应该挥起拳头、应该保护自己,家暴的父亲没有说过,杀/死父亲又自杀的母亲没有说过,将他从屋中带出又送回原地的警/察没有说过,满满忌讳和厌恶的邻居没有说过,日日相处的同学和老师没有说过,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说过,所有人都没有说过。 他只是那样,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躺过一天又一天、在熙熙攘攘的学校里坐过一天又一天、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走过一天又一天。阿由的世界里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不是默默忍受暴力,只是习惯了。从有记忆开始的每天每天,尖锐粗暴的谩骂和诅咒不绝于耳、成年人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家常便饭,他就像可回收利用的垃圾、躺倒在街角,即使下一刻死去也毫不令人奇怪,抬头看着漫天星光,什么也得不到、留不住,既然上天从未对他降临过丝毫怜悯,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在忍受什么。只是生来如此,恰好后天不足。 “叮——” 上课铃响,男厕里开始难耐地骚动。“哇这节是地中海的课,快点结束啊!等等,我们这么多人是不是不用罚站了?”他们将自己锁在厕所的隔间以免殃及自身,无奈又得意地在手机上发出一条条抱怨,对阿由的不满不断累积,“都怪那个白痴,赶快道歉赶快认错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那个傻X!”他们有模有样地学习到山田教训人的口气和方法,洋洋自得、跃跃欲试。 眼看着骚动越来越大,山田终于心满意足地扯过脚下的傻X,随便指了个厕所门、赶出里面的学生,塞抹布一样把傻X塞了进去,再指指旁边的拖把,立马就有懂事的小弟用拖把插进外面的门闩、将门锁死。 扑哧扑哧,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地中海绝对要整死这小子,敢翘他的课。”“知道是地中海还不走,待会老子说都是你们害的。”山田朝着狐朋狗友们笑骂道。 “还有这个,我女朋友教我的,”一个小弟忽然小跑到山田身边,讨好地笑笑,指指拖把旁的脏水桶,“用这个从隔间门顶上倒进去,保证他全身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下次我们还可以多喝水、准备用…泼他嘿嘿。” 山田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啊~有出息了啊?知道出谋划策了啊?”山田笑眯眯地拍拍这人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子还不知道吗,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他脏了,老子待会想揍他怎么揍?搞脏我的衣服是你给我洗还是他给我洗,啊?” “还是老大想得周到、老大想得周大。”小弟不好意思似地搔搔脑袋,背过身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算了,”山田志得意满地挥挥手,他扭扭脖子活动下手腕,“老子今天心情好,今日份的气都出完了。你们随便泼,我先走。” 山田潇洒地漫步出男厕,几个好事者往那个隔间门内泼完一桶脏水便也逃也似地奔向教室。 教室就在几步之遥,看着从来不服管教的学生们衣服上的褶皱和零星血迹,地中海皱起眉随便训斥几句便草草揭过此事,“不要给我搞出事来,听到没有!”训斥的话里暗藏意味。 “嗨~嗨~”一如既往的懒洋洋的应答声。这是让老师见好就收的通知。 真心假意作几两,统统换酒钱。 …… —————————— 大腹便便的地中海开始上课,教棍指着黑板滔滔不绝。 阿由人呢?回到教室的纲吉不安地坐在座位上,频频转头看向左边空缺的位置。有什么事发生了。 “嘻嘻,你看。”纲吉前座的男生从抽屉掏出手机,趁着地中海转身的功夫迅速递给邻座,“那个傻X,今天被打爆了。差点害得我们迟到,他现在还在厕所里被关着哭呢!”“哇靠,太强了吧,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去看一眼了。”“滚滚滚。”毫不在意的两人打闹了起来。 纲吉在莫名的焦躁中有意无意地将视线向前座扫去,那人手中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阿由被踹倒在地上被狠踹的视频,阵阵喝彩声从视频里围观的学生们嘴里爆发出,不断抖动的画面伴随着遏制不住的憋笑声,拍摄者显然无比兴奋。被抓起头发往地上磕、被提起脑袋扇巴掌、被来回碾压手指、以及种种起哄辱骂声……画面正中心的阿由只是失去知觉般一动不动。 “用力!”“山田厉害啊!”“真是个傻X。”“打爆他!”……混乱而狂暴的声音和图像像条条黑色扭曲的蜈蚣一样钻进纲吉的脑子里,“呕、呕——呕”,他撑住课桌、无法自己地弯下腰单手捂住嘴,不受控制的泪水迅速满溢眼眶,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究竟、究竟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啊!! 阿由! 阿由! 第9章 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阿由被踹倒在地上被狠踹的视频,阵阵喝彩声从视频里围观的学生们嘴里爆发出,不断抖动的画面伴随着遏制不住的憋笑声,拍摄者显然无比兴奋。 被抓起头发往地上磕、被提起脑袋扇巴掌、被来回碾压手指、以及种种起哄辱骂声……画面正中心的阿由只是失去知觉般一动不动。 “用力!”“山田厉害啊!”“真是个傻X。”“打爆他!”“让他装X,不是自以为了不起的很吗?”…… 种种混乱而狂暴的声音和图像像条条黑色扭曲的蜈蚣,争先恐后地咬开纲吉的脑壳、钻开纲吉的脑/浆。“呕、呕——呕”,纲吉撑住课桌、无法自己地弯下腰单手捂住嘴,胃里被恶心得一阵阵翻涌,不受控制的泪水迅速满溢眼眶,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究竟、究竟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啊!! 一开始的纲吉只是一个平凡、懦弱、孤独的人,籍籍无名,有着一张娃娃脸,无论是运动还是学习都样样不在行,像普通的男国中生一样暗恋着班上的偶像,但在经历了一系列命定般的相遇与事件后,他牢牢记住了一点——“家族呀朋友呀,是会鼓励你继续前进的人。” 为了保护所有信任他的人们,为了所有他信任的人们不受伤害,纲吉挥舞起拳头,迎上一次又一次战斗,与胆小怯懦的外表相反,纲吉一直以必死的决心努力变得更强。要和大家一起欢笑一起玩闹,所以要战斗、要变强,抱着这样坚定不移的决心,他一路走到现在。虽然尚未成熟,但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变得无比可靠。 但眼前的场景并不是他所常见的。没有战火硝烟、没有刀枪棍棒,也没有超人的武力,却恐怖得让人颤栗,上到校长、督察和老师,下到班级里打闹着的学生,这所高校充斥着恶意,阴阴窃笑的野兽穿梭在聚集的人群中、藏据在隐秘的角落里。 单纯用暴力不能解决、靠才智也无法脱离,被孤立的人连一个称得上是同伴的人也没有。这里不是热血的少年漫,是残酷的现实物语。 在暴力的喧嚣中,一个人的声音如此微弱。 阿由! 阿由还在被关着!纲吉捂住脸,愤怒的死气之炎几乎要从身上挣脱出,他猛地起身、带倒椅子,把老师的叫喊声抛在耳外,从后门冲出教室,踏上走廊朝着尽头的男厕奔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做!为什么,连老师也无法信任吗! 无法饶恕,这种错误、这种恶行,他不能原谅,绝对要扭转过来、要改变!山田要改变,那些围观的人要改变,阿由要改变,他们都要改变!不能再持续下去了。纲吉奔跑着,脑子里不断划过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口翻滚着的郁气憋在胸口无法抒发。 “阿由!”他掀开厕所入口的布帘,焦急地大喊。一眼看到被拖把拴住的隔间门,纲吉上前扯住拖把打算抽掉,隔间门和拖把杆剐蹭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门反而被卡得越来越紧。 顾不得那么多了,纲吉闭住眼睛集中注意力,头一次在没有被死气弹击中的状况下顺畅地开启死气模式,冰冷燃烧着的火焰从他额头上冒出,纲吉一拳轰向隔间门的把手处,“彭”,门把手处被破开一个脑袋大的洞,破碎的木渣四溅,拖把杆一折为二。 “阿由!”纲吉扯开摇摇欲坠的门,阿由正沉默地站在里面,纲吉大松一口气,对上了里面人沉沉的瞳孔,泄掉气的兔子君顿时被幽灵似的阿由吓得一跳,额头的火焰迅速焉巴下去消失不见,“你…你没事吧!” 他结结巴巴,慌慌张张地想说些什么,眼睛从那双无底的瞳孔里移开、看到阿由身上的伤更是手足无措,皱皱巴巴的脸简直要哭出来:“你别想乱什么,被这样对待、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伙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快和我去医务室!” 被人欺凌什么的、被人取乐什么的,曾经的纲吉虽然也是班级里被忽视、甚至被蔑视的一员,但从未遭受过如此集体性的暴力,所有人熟视无睹、拍手叫好,有什么地方不对,纲吉的超直感隐隐提醒着他,种种剧烈的、令他疲倦的想法在仓促中划过脑海。 现在重要的只有一点,不能再让阿由一个人了。 纲吉用力地拍怕脸、停住哽咽的声音,上前一步小心地拥抱住阿由,对方的衣服已经湿透,身上挂彩无数,面无表情,只低下头凝视着这个个子不高、行动却总出人意料的奇怪生物。 “我们回去吧?”由于抱着阿由,纲吉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肮脏的拖把水,他的声音闷闷的,“一定要和那些人、和老师明说出来。不能放任他们做这些事啊!”他抬头看向阿由,想着这个班级里的哄堂大笑,棕色眼睛里渲染开悲伤的色彩:“为什么阿由你什么都不做呢?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呢?” 阿由偏偏脑袋,水珠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没什么,没意思。” 满身伤痕的少年孤零零地站着,湿哒哒的短发贴着面颊,眼神一如既往地涣散无神,谁也插不进他的世界,谁也无法理解他的世界。 不,不是有没有意思的问题。纲吉简直要跪地不起了,什么叫没意思,被人欺负成这样怎么会没事,吭也不吭一声、反抗也不反抗一下,逆来顺受的样子真的让人担心得走不了。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认识阿由,却自觉地站在“妈妈”的位置上大伤脑筋,快要把自己这辈子的心都操完了。 “不行啊!”纲吉抓住阿由肩膀用力摇晃,恨不得敲开阿由的脑袋把自己满腔的愤怒和愁绪都灌进去,一边笨拙地喊道,“有事!很有事的!” “呦!”伴随着照相的咔嚓咔嚓声,男厕门口出现了山田吊儿郎当的身影,他正靠在墙边,不怀好意地摁下摄影键,“我说你个转学生这么古古怪怪的,啧啧啧,原来搁这跟这个怂包情深意重呢。” 山田把手机翻转过来,让面前的两人看清楚他拍摄的照片——纲吉和阿由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纲吉正抬头似乎急切地想要对沉默的阿由说些什么,地上散落着木头残片,狭小的厕所间看上去就像个粗暴后的gv现场,连艺术性和故事性都很到位。 “我X,”山田一脚把地上半截的拖把杆朝两人踢过去,“真是恶心,你们真tm不要脸,很恶心得老子都要吐了!” 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过于亲密的纲吉通红了脸,又迅速被山田刻薄恶毒的言语和举止刺激得让愤怒直烧上了头顶。拖把杆朝两人袭来,纲吉挡到阿由面前,直直的目光毫不退缩,瞪向正在摄影的山田:“住手,你别想再做什么!你这种残忍冷酷的家伙,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打败!” 坚定的语气好像变了个人,纲吉脸上常见的怯懦之情不再,他冲过去向山田挥舞起拳头:“给我好好向阿由道歉!” “彭!”扑过去的纲吉却被踹倒在一边。 发生了什么?纲吉倒在地上、捂住自己剧烈受创的肚子,疼得几乎飙出泪水。该死!居然在这种时候掉链子,理所当然冲过去的纲吉忘了自己还不能控制死气模式,满怀愤怒的他没有丝毫犹豫冲了过去,自然而然地被山田掀翻。 “哈?X的,你个废材是想做什么?”山田骂骂咧咧地一手举高手机对着倒地的纲吉拍摄,一手插兜,一脚一脚狠踹上纲吉的身体,“他X的,非要败坏老子兴致,不给你厉害瞧瞧你X的还嚣张起来了。” “看看,这就是我们的转学生。”山田一脚踩上纲吉的脸,弯下腰将手机摄像头对准纲吉,“啧啧,鼻血都出来了,真是可怜,要不要找你的好情人给你擦擦啊哈哈哈。” 没有死气之炎加持的他的确就是个格外体弱的废材,毕竟生活不是少年漫啊。可是…就算这样,就算他什么也干不好,他也绝不要放弃! 纲吉猛地抱住山田的腿,发狠的脸上混杂着眼泪和鼻涕,拼命地一口咬上了去。 “我X!”山田气得甩开手机,揪起纲吉衣领,“你X的给老子去死!” “我…决不会放弃,”执着的话语细弱却清晰,纲吉鼻青脸肿,“道歉,道歉……” “彭”“彭”“彭”,沉闷而令人胆寒的重击声不断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去死!”“去死!”“渣滓就给我去死啊!” 被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闪着幽幽的光,同班同学正在视频那头兴奋地叫好。 古诗云:山田之野原,风从杉树穿,万代风声依旧。 ……某一刻, “有意思吗?” 两人的身后传来没有感情的声音。 “有意思吗?” 漆黑的头发与瞳孔,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打人,有意思吗?” 怪物, 终于被放出来了。 第10章 “看看,这就是我们嚣张的转学生。”山田一脚踩上纲吉的脸,弯下腰将手机摄像头对准纲吉,“啧啧,鼻血都出来了,真是好可怜啊哈哈哈。” 没有死气之炎加持的他的确就是个格外体弱的废材,纲吉无法否认,可是…就算这样,就算他什么也干不好,他也绝不要放弃! 纲吉猛地抱住山田的腿,混杂着眼泪和鼻涕,恶狠狠一口咬上了去。 “我X!”山田气得甩开手机,揪起纲吉衣领,也发疯似地揍上去,“你X的给老子去死!” “我…决不会放弃,”执着的话语细弱却清晰,纲吉鼻青脸肿,“道歉,道歉,给我道歉……” “彭”“彭”“彭”,沉闷的重击声不断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去死!”“去死!”“给我去死啊!没用的人都给我去死!” 被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闪着幽幽的光,视频那头,一年级C班的同学在抽屉里偷看着这一现场直播,小声而兴奋地叫好。讲台上的地中海不屑地重重一哼,什么出息,他在心里骂道,视而不见地继续讲课。 古诗云:山田之野原,风从杉树穿,万代风声依旧。 在某一刻, “有意思吗?” 两人的身后传来没有感情的声音。阿由站在原地,就像一大团浓郁的黑暗,倾吞着周身的空间,沉睡的怪物被吵醒了。 “有意思吗?” 漆黑的头发与瞳孔,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挣脱出来了,庞大的、安静的,潜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将狂暴地醒来。 “打人,有意思吗?” 怪物, 终于被放出来了。 阿由走到两人面前,松松地捏住了拳头,对上了山田。 “哈?我…”山田扬起了巴掌打算扇上去,下一刻,他便瞪大着眼睛轰然倒下。 发、发生了什么?纲吉擦了一把脸、视线模糊地从地上爬起,看到的只是趴倒在地上,颤抖着身体的山田。 是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大脑在剧烈地颤抖,心几乎暂停跳动,内脏被攥住般即将爆裂。那一瞬间,对面这个怪物挥来拳头的瞬间,他的脑袋仿佛被重型武器轰掉了一半,不,不是仿佛,是确实发生的!皮肤都裂开,肌肉也破碎,冰凉的风穿过脑髓让人不寒而栗,暴露出的脑浆晃动着几乎要流淌满地,那一刻的恐怖之景、恐怖之情像一条垂涎的巨蛇死死勒住了山田,他被迫感受着,几乎要疯狂,那空白的一瞬间之后,什么都结束了。 快跑、快跑、怪物在逼近,气味在袭来,快跑开这个怪物。 黑暗、恐怖、幻觉、倒错、怪奇、畸形、惨剧、罪孽、人间地狱、精神异常……山田的头盖骨几乎在疼痛作响,胃部在翻涌,超乎想象、无法理解、不可言喻。 他的脑袋还、还在吗?山田颤抖地摸上自己的眼睛,四肢哆哆嗦嗦,涕泗横流。 阿由朝山田走近一步。 “别、别过来!怪物!你个怪物!”山田爆出恐惧的尖叫,双手在空中拼命的挥舞,“滚开、滚开,给我滚开啊啊啊!” 阿由微微歪了歪头,停下脚步,他抬头看向一处凝住视线。 高处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山田瞪大了双眼,他面前出现了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那个人,他最仇恨、最害怕的人,山田喉咙里挤出嗬嗬的、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嗬嗬咳啊啊啊啊啊!爸爸、爸爸!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神志不清的山田婴儿般发出悲惨的哭声,他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地狱般的生活,无论如何都想挣脱掉的世界,无论如何都在憎恨着的人,无法控制地、回忆不断重现,山田在地上发疯似地挣扎,如被切碎的蚯蚓般翻滚着、丑陋地拼命想爬开这个怪物身边,种种痛苦折磨得他几乎奄奄一息,“救命啊!救命!妈妈!妈妈!救我!” 满眼都是血迹,世界变成怪异的鲜红色,慈悲的妈妈终于自虚空中现身,睁大了眼睛,朝他的位置注视着,接着对他伸出了手,“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呢…山田…我的山田…为什么不救妈妈呢?” 妈妈、妈妈,他的妈妈,他最重要的人、他最爱的人,他本该保护的人。 “为什么不救我呢啊啊啊啊!!!”温柔的面孔变得狰狞,被利刃划破的脸带着恐怖的怨恨与诅咒,不再鲜活的妈妈扑向山田,“和那个男人去死啊!!!” “妈妈!妈妈!”山田毫无痛感似的、双目通红地捶砸着地砖、抓挠着自己的脸,身躯扭曲成诡异瘆人的角度,悲惨地嚎叫着,手上皮开肉绽、脸部被撕裂、黏糊的血迹四溅,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开,这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也难以消化的场景。 对死亡的恐惧与疯狂将永远紧紧缠绕着他。 纲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山田在被阿由打了一拳后摔倒在地,然后梦魇般疯狂自残起来,无以言喻的恐怖感战栗了全身,超直感在疯狂叫嚣,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催促他赶快离开。纲吉艰难地活动开眼珠,将视线转移到阿由身上,像在寻求慰藉一般低声细语地说着:“阿由,没事了,我们走吧。” 将视线收回,阿由点了点头,搀扶着纲吉走出男厕。 一路沉默,纲吉呐呐想开口又不知该作何言,刚才那地狱般恐怖的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完全无法理解,阴森可怖,仿佛有一股疯狂的邪恶意念在作祟。种种恐怖不断侵扰着纲吉,山田的惨叫犹然在耳边回响,几乎要刺破纲吉的大脑。是阿由干的的吗,不,纲吉的超直感替他否定了这个答案,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一边扶着墙壁、一边被阿由搀扶着,纲吉深吸一口气,从教室前门走进去,看向讲台下—— 一年级C班全体,瑟瑟发抖,寒噤不语。 ———————————— “山田太郎,自幼长期被父亲家暴,十三岁时亲眼目睹母亲被醉酒的父亲打死,父亲被判有期徒刑25年,山田太郎则由亲戚轮流抚养,期间多次进入少管所。长大后的山田太郎最终变成了加害者,主导阳出高中的校园暴力致使多人退学,反复以残酷手段踩著他人的头顶往上爬,并以此为乐。现在是一个人居住的状态。” 另一边,尚且未收到以上事件报告的国木田正拿着手中的资料,皱紧了眉头,被害者、加害者,永远扯不开的两面,被害的加害者,加害的被害者,二者不知何时开始如此彼此对待着。憎恨着的人试图沿不同的路径前行,满以为走那条路可以避开绝望的现实,可没能逃开命定的结局。 最终,国木田叹了口气,无论有着怎样的藉口和悲惨的过去,所有的罪恶都终将被清算,加害者最后也将成为自己罪恶的被害者,这是他们无法逃脱的、应有的惩罚。 窗外的阳光灿烂,他坐在咖啡店里,一边无力地将手中几张薄薄的纸盖在脸上,一边摩挲着一路与自己相伴的、写着“理想”的记事本,耀眼的理想,悲惨的现实,该如何生活在这样的现实中、追求这样的理想。 山田、阿由、阳出高中…… 任何悲剧的发生都离不开三类人:施害者,被害者和旁观者,倘若少了一方,悲剧就不会发生。不只是山田,阳出高中里,还隐藏着深深的罪恶。 “谷崎。”国木田通过耳麦拨出电话,“计划有变,阿由少年的决心先放在一边,我们有义务搞清楚阳出高中的背后隐藏了什么,绝对不止是一个人的暴行这么简单。啊,该死的,太宰那个混蛋,就是打着这种莫名的主意去的吧,那个混蛋!” “国、国木田先生……”耳麦里传来的是谷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不、不行,不、不对,我、我…呕——” “冷静下来,说清楚。”国木田捏捏皱起来的眉头,他心里涌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 山田死了。 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在无人的男厕里。 就在纲吉和阿由离开没多久,甚至那节课下课铃都没打响,他就悲惨的、全身骨头被反向折碎地被发现死去了。脸上血肉模糊,除了自己抓挠的伤口,还有布满全脸的锐器划裂伤,全身皮开肉绽、血液流尽、森白的骨头暴露在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中。山田以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离开了人世, 毫无疑问,是他杀。 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是一年级B班的同学,临下课前偷笑着溜出教室上厕所,却在掀开布帘的一瞬间大脑空白,颤抖着瘫倒在满地的血泊上。现在被送去医院进行心理疏导、之后会接受警方的问话。 于是,这所高校沸腾了——阳出高中混进了杀人鬼,而嫌疑犯无疑就是阿由和纲吉两人,嗬嗬嗬,嗬嗬嗬。 山田死了。 大家害怕又兴奋。 —————————— “是诅咒哦。” “这里的人,都被扭曲了。” 第11章 山田**。 以一种诡异阴森的方式死在无人的男厕里。 就在纲吉和阿由离开没多久,甚至那节课下课铃都没打响,他就悲惨的、全身骨头被反向折碎地被发现死去了。脸上血肉模糊,除了自己抓挠的伤口,还有布满全脸的锐器划裂伤,全身皮开肉绽、血液流尽、森白的骨头暴露在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中。 十六岁,山田以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在这个可笑的地点被结束了生命,毫无疑问,是他杀。 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是一个一年级B班的同学,临下课前偷笑着溜出教室上厕所,却在掀开布帘的一瞬间大脑空白,颤抖着瘫倒在满地的血泊上。现在被送去医院进行心理疏导、之后会接受警方的问话。 案发现场很快被拉上警戒线,浓郁的血腥味里混杂着恶臭而邪恶的气息,仿佛山田的冤魂还在原地久久盘旋。 而看过现场的学生们无一不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发生了什么?山田那小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是玩得要好的同学前来询问,他们也只是幽灵一般盯着来人、闭口不言。 “是妖怪。”其中一个敏感而胆大的学生回想起那片满目的红色,他是阳出高中异常现象研究会的成员,异常现象的爱好者,一直坚信着妖魔鬼怪一类的存在,鼓起勇气,他避讳般低声快速道,“绝对是妖怪亡灵。山田绝对是被非人生物杀死的!” “靠,又是那套。神神叨叨。”来者骂骂咧咧地退避了,心中却确实地逐渐涌上不安。 到底是怎样的死亡方式,会让见者如此惊惧?他人愈沉默内心便愈好奇,愈好奇愈发催生出隐秘的念头,也让暗处某些蠢蠢欲动的存在更加活跃了,笼罩在阳出高中的、扭曲着的阴影愈加庞大。 这所高校在窃窃私语中安静地沸腾——阳出高中居然混进了**鬼,据说还是被妖怪这种东西凄惨折磨咽气的,太可怕了、太让人好奇了!嫌疑犯肯定是阿由和纲吉两人,这两个家伙难道还会驱使幽灵吗。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山田**。 但没人在意。没人在意他的父母是否在伤心,没人想着去他的家中探望,正如所有的同学对山田的家庭情况、生活情况一无所知一样,不值得去在意。 山田的座位孤零零的空在前排,和从前总是喧嚷吵闹的样子大相径庭,从这里路过的同学总是匆匆加快了脚步,不敢扫过去一眼。毕竟是那个山田啊,无恶不作的山田,从前跟在山田身旁和身后的伙伴们耸耸肩,那家伙不在了才是一件好事好吧,你们不都在暗自高兴吗。 确实,大家同情又高兴,害怕又兴奋,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吗,山田落到这样的地步难道不是说是他咎由自取吗,如果不去一开始就招惹阿由和纲吉,现在不就是活得好好的,嘛,毕竟是那个山田啊,无恶不作的山田。 纲吉也看到了现场。 在听到那个倒霉的发现现场的男生瘫倒在地面上大喊的救命时,完了,他蹦出了这个念头,一直嗡嗡作响的超直感发出尖啸,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纲吉第一个冲出教室,心里拼命祈祷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然后,他看到了山田——死亡的山田——以悲惨的方式死亡的山田——全身骨头被反折、扭曲得不成人形的、鲜血淋漓的山田。 这里是地狱吧? 这里是地狱吧? 纲吉的眼睛无意义地睁大,惨烈的场景倒映在他眼里,满目都是血色,地上流淌着、墙上飞溅着,底部的墙壁上赫然印着扭曲的血手印,指甲划出的长长血痕从门口处划到尽头,遭受了恶鬼的极刑般惨烈的状态,观者的灵魂都要被吸进猩红里。 纲吉呆呆地站立在门口,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后面赶来人的推搡、他人的惊叫和作呕,他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呕——”,强烈的呕吐感袭来,眼里的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纲吉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一手紧紧摁住地面、一手揪住胸口,拼了命地想要呕吐,山田的惨叫回音一般不断地响在他耳边,一种恶心欲吐的崩溃感翻涌上来、几乎要从内部撕裂他,是他给山田推去了死亡。充满悔恨和痛苦的眼泪从眼睛里奔逃而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如果、如果不是当时他要求离开的话,为什么自己逃避开了,为什么为什么? 啪。 轻微的触感,他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什么东西,纲吉机械地抬头去看,是一只苍白的手,骨节分明,在头顶光线的照射下泛着冰冷柔和的微光,救赎一般。 纲吉回过神来,鼻尖一酸,堪堪忍住将要落下的泪水,疯狂咆哮着憎恨着、破坏周围着的内心也毫无道理地忽而平静下来。 他勉强站起来,拉着阿由退到人群之外,对上来人眼睛,阿由正站在他面前,一如既往空洞的目光看着他,是折射不出任何光彩的虚无之瞳:“有东西进到你的身体里了。” 听不懂。无法理解。但他不是一个人,还要保护好阿由。纲吉低下头捏住拳头,掩住眼里的悲伤和难堪,这些…都是他的错。 不听话吗? 阿由歪头,有些困扰的样子,搭在纲吉肩膀上的手转而向上,捏住纲吉的下巴稍稍用力将其抬起,他微低头,示意纲吉:“张嘴。” ?脸颊被阿由的食指和大拇指夹住,成了可爱的嘟嘟嘴,纲吉在脸上缓缓地打出问号。 不听话。 将嘴对上纲吉的唇,阿由凑近纲吉,趁其不备用舌尖撬开,像妖狐吸取凡人魂魄一般向自己这边吸出着什么。 冰冰凉凉的呼吸扑打在纲吉脸上,微不可见的细小绒毛忠实地向主人传达着这奇妙暧昧的触感,和阿由略低于常人的体温不同,阿由的舌尖是温热的,潮湿温暖。 ! 他在想什么呢!打了个激灵,纲吉脸色爆红立刻伸手试图推开,阿由却像一群乌鸦一样沉沉地笼罩住了他。 “嗯,暂时别动。”阿由摁着纲吉纹丝不动,些些唾液顺着两人唇齿交缠的缝隙间滑落,危险地停留在下颌处。 “呜呜,唔唔!”别说话,舌头!舌头碰上了啊! 很快纲吉就顾不得被糟蹋的舌头,随着阿由不断夺取他嘴里的空气,缺氧的窒息感让他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内部也涌上了恶心感,仿佛有个怪物在顺着他的食管倒流而出,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从喉咙里传来的尖啸。 嗯?尖啸?他喉咙里? 纲吉猛地睁眼,阿由也随即放开了他。 伸出舌尖,勾起要掉不掉的唾液,阿由舔舔嘴角,毫不在意刚才的“强吻”事件:“出来了。” 不、不要这样啊!纲吉捂住通红的脸,被高温烧坏的头脑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结结巴巴地强自镇定,问道:“什、什么出来了?” 阿由却并没有回答,好麻烦,他将视线转移到纲吉的背后。 “啪啪,呵呵呵,真是不错,”纲吉背后传来清脆的鼓掌声,吓得纲吉又是浑身一激灵,这带着波浪线的独特声音无疑属于新上任的太宰老师,“很有激情呢~纲吉同学、阿由同学。” 纲吉简直要跪地,不是激情是危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可是在死亡现场哇,一个两个的严肃起来好不好。 “嘘,”太宰将手指竖在嘴前,露出暧昧的笑容,“来我们这边吧。” —————————— 太宰三人走进了一间空旷无人的教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山田...他是因为什么...死的?”跨进教室,一头雾水又难忍心中焦急和自责,纲吉艰难地吐出“死”字,张口问道。 “别着急。总而言之是诅咒哦。”太宰笑眯眯地摆摆手指,向后退开一步,让出身后隐藏在黑暗处的人,“嘛,具体还是交给这位专业人士吧。” 来人一身黑色的制服,一米七多的身高比太宰略逊一筹,气势强而冷峻,但看面容还很年轻,似乎是与他们差不多大的高中生,他在纲吉和阿由面前站定,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由,讲解道: “我是伏黑惠,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学生,前来处理山田太郎死亡事件,特殊情况,需要你们的配合。” “日本国内的非正常死亡和失踪的人数平均每年都在10000人以上,其中很大部分都是被人类溢出负面感情,即‘诅咒’所害。” “像学校、医院、墓地,这种人员**、感情**的地方,诅咒也更容易沉淀起来。” “特殊情况下诅咒会被人体吸收,就像看不见的灰尘一样,被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吸入身体,慢慢影响人的精神、认知和性格,最终将他们转化为诅咒一般的存在——悲惨、丑恶、相互折磨、无边的悔恨。” “这里的人,全员,都被扭曲了。” 第12章 太宰三人走进了一间空旷无人的教室,夕阳即将西下,残血般的落晖撒进,像是走进了异世界,场景诡异而魔幻。 “是诅咒哦。”太宰笑眯眯地摆摆手指,“嘛,具体还是交给这位专业人士来讲解吧。” 来人一身黑色的制服,一米七多的身高比太宰略逊一筹,气势强而冷峻,但看面容还很年轻,似乎是与他们差不多大的高中生,他在纲吉和阿由面前站定: “我是伏黑惠,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学生,前来处理山田太郎死亡事件,情况特殊,需要你们的配合。” “咒术?诅咒?情况特殊?”后知后觉的纲吉捧着脸小海豹式尖叫起来,“欸欸欸欸欸???” “日本国内的非正常死亡和失踪的人数平均每年都在10000人以上,其中很大部分都是被人类溢出负面感情,即‘诅咒’所害。” “欸欸欸欸欸欸!!!” “人类所产生的负面感情会化为诅咒潜伏在生活中,最坏的情况,将致人死亡。像学校、医院、墓地,这种人员**、感情**的地方,诅咒就更容易沉淀起来。” “痛苦、悔恨、耻辱、绝望……这些情感、这些记忆,每每回想起来诅咒就会更深一层,这些地方就充当了容器将其接收。” 刺猬头的男性凶恶着脸,无视纲吉的震惊脸和阿由的面瘫脸,转头扫视周围一圈,视线滑过落灰的桌椅、散乱的粉笔,皱着眉头再度开口,“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是出过不止一例悲惨的致死事件才会积累出的程度。” “特殊情况下诅咒会被人体吸收,就像看不见的灰尘一样,被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吸入身体,慢慢影响人的精神、认知和性格,最终将他们转化为诅咒一般的存在——悲惨、丑恶、相互折磨、无边的悔恨。” “这里的人,全员,都被扭曲了。” “而本次事件特殊在,一是,”伏黑张开手掌,上面是一个还沾着湿润泥土的盒子,盒子上被画着繁复神秘图案的符纸层层严密地封着,“这是埋在这所学校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不知何时起就被藏在这里,在潜移默化中进一步促成了人们的扭曲。” “两、两面宿傩?”这种一听就很可怕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啊?纲吉瑟瑟发抖。 “两面宿傩,存在于千年以前的诅咒之王。死后尸体变成特级咒物,仍不断吸引着各式各样的诅咒。” “二是,”伏黑继续道,锐利的目光刺向阿由,“这里的全员都或多或少沾染上了诅咒。只有你和这位太宰先生‘完全’和诅咒隔开了。” 被点到名的太宰露出浅浅的笑容。 “太宰先生是因为拥有名为‘人间失格’的异能,我况且还能理解。但是你?从我看到的,你身上没有丝毫咒力的波动,而你刚才把他身上的诅咒驱逐出去了。” 伏黑指指阿由身旁的纲吉,“你是怎么做到的?异能?” 怎么做到的?只是去做而已。阿由的眼睛无神地依次扫过四周,并不作声。 噫!周围不被常人所能看到的咒灵被阿由平淡无波的眼神激了一激,有着自我意识的他们小声小声着讨论:“那个家伙是不是能看到我们?”“笨蛋,那个刺猬头不是说了吗,他没有咒力,看不见!”“哦哦太好了!安全了安全了。” “不是异能哦?”出乎意料一直在沉静的太宰终于插嘴了,他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对着众人,“当然也不是咒力、灵力,以及超能力、死气一类,嗯,你说呢,彭格列家族第十代首领·纲吉同学?” 好、好可怕,纲吉苦哈哈地点头,他的马甲这么快就掉了、掉了啊。 “阿由同学的才能,可并不是这样能轻易被定义的。” 太宰一边说“我很期待着呢。”,一边走向阿由、搭上了阿由的肩膀,“看吧,什么都没发生哦?我的异能没有发动。” “是吗。那么你是怎么看到的?”伏黑并不打算放过,他绕过太宰,走到阿由面前直视道,“每个人天生都或多或少带着咒力,完全没有咒力的情况极其特殊。况且只有拥有合格咒力的人才能看到诅咒,诅咒也只能靠咒力祓除,像你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伏黑和阿由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僵持着,身高相似的两人对立站着,黑发黑眼,一个是桀骜不驯的刺猬头,一个是几乎遮过眼睛的乖乖学生头,一个严肃而步步紧逼,一个平淡而心不在焉。 “欸欸欸?”纲吉来回在两人间看着,头都要给摇掉了,他举起投降式的手无助地开口,“那个,那个,我们有话好好说。” “对、对吧?”纲吉向阿由投向救命的眼神。 麻烦。 “看不到。”阿由开口。 纲吉长吁一口气,就是嘛,哪有那么多的特殊不特殊的,完全想象不到阿由面无表情对着妖怪放大招的样子。 “感觉得到。”阿由顿了顿,补充。 “风流动的质感,不一样。光线折射的触感,不一样。空气的味道,不一样。”他报出长长的一句话,面无表情总结道,“不一样。更活跃、更有攻击性。” 当他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穿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人潮,总会感受到环绕周身的无处不在的粘稠感和在暗处窥伺的眼神,尤其在这所学校,举手投足间并不顺畅。在这些地方,风的流动会生涩起来,光的触感会开始沉重,空气的味道也会变得苦涩,仿佛有人在对着虚空哭诉,眼睛看到的、身体感受到的世界变得虚幻晦涩。 阿由默默想到,至于避开了他,是他被讨厌了吗? “吖?我们避开了他?”躲在角落里的咒灵仍在窃窃私语,恍然大悟道,“真的吖,我都没发现。”“笨蛋,你个笨蛋,管他怎么着,那种家伙一看就不好惹,你给我老实别动。”同伴如临大敌。 拂晓里梦境未消,亦真亦幻,月光下的落花,真假难辨。 风流动的质感?光线的触感?味道?伏黑皱着眉头,并没有理会桌角旮旯里弱小的咒灵,那些只是常见的杂鱼,充其量让人腰酸背痛几天。他思考着,又不断否决自己提出的假想:“无稽之谈,通常情况下弱小的咒力、咒灵对现实根本不会产生直接影响。” 一旁的太宰却露出了兴味的笑, 他观察着在此所有人的细微表情,啊,泽田君并不算在内哦,真是,所有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一览无余。 他观察着,比较着,根据他人听到回答时流露出的眼神比对着情报推算着,从郁闷、疑惑、烦躁或慎重等等不同的表情中搜集推测的依据,根据他人做出言行时的神态识别他们是否在欺骗隐瞒。 对这个男人而言,不需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便能身边人的性格、处境和所思所想了如指掌,于是他的一言一行都出现的恰到好处,仿佛能听到每个人心声似的。 太宰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在脑海划过一条又一条讯息。果然如社长所说,由君,这是个生活在与他们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天才之人,天生之才,不是魔法一般不应存在的异能力、超能力或是咒力灵力,而更高意义上、触及了世界本质的看见与洞察,伸手轻轻一拨,便会翻天覆地。 拥有怪物般的才能,却没有与之相匹敌的追求与**,不,该说是这样才能造就出这般独一无二的才能吧。 世界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声势夸张的异能在他眼里和纸糊的把戏没有两样,啊,没有错,了无趣味,这便是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空虚感的由来。 泰山会在意几只蚂蚁的撼动吗?深海会在乎几条鱼蟹的挑衅吗?善人与恶人,幸事与坏事,善中有恶恶中生善,生生相息环环相扣,无非是自然的选择、法则的必然。人类和猴子对他来说也并无区别。 像巍峨不见顶的高山一般,阿由,平静地俯视着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真是**啊。得到偏爱的少年。 太宰得出这般结论,由君,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特例,没有任何异常的能力,只是单纯的存在,想到发掘到了这样的怪物,难怪一向古井无波的社长会失态。 ——把这样的怪物抢到侦探社。 意大利的黑手党推出了彭格列十代目,东京咒术一方正在刻意接触,隐在暗处的妖怪也在蠢蠢欲动,各方人马都在窥伺着这个怪物能做到什么地步。只是冰山一角。 ——把这样的怪物抢到侦探社。 然后再这样那样。太宰发出嘿嘿的怪叫声,那些人的表情一定会非常好看。 促使太宰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十分单纯,“哎呀呀,想到那条青花鱼会吃瘪的样子就心情大好呀~” 太宰露出刻薄又悠哉的微笑。 第13章 世界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声势夸张的异能在他眼里和纸糊的把戏没有两样,啊,没有错,了无趣味,这便是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空虚感的由来。 他的目光投入的是一片虚空之中,茫茫然的眼睛里只是空无。 泰山会在意几只蚂蚁的撼动吗?深海会在乎几条鱼蟹的挑衅吗?毫无疑问。 人类和猴子对他来说也并无区别。 像站在巍峨不见顶的高山一样,阿由端坐在云端,平静地俯视着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无机质式地、无情而又睿智地。 真是作弊啊。得到偏爱的少年。 太宰得出这般结论,心中掠过一丝奇特的阴翳,如黑色的鸟影从窗前划过,稍纵即逝、了无痕迹——由君,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特例,没有任何异常的能力,只是单纯的存在,想到发掘到了这样的怪物,难怪一向古井无波的社长会失态。 当然,那种三流恶俗里必不可少的悲惨人物背景故事,也是组成阿由这种目空一切、无所事事的人格特质的一部分。 自小便被父亲家暴,陷于狂热情感的母亲失手杀死父亲,又决而殉情,生命中唯二的两个亲人都视其为无物,迎风生长过程中不断习于暴力和□□,被外物推着走向了孤路。真是命定般的剧情。接下来的发展是成长为反派大魔王,还是被陌路的勇士感化? 太宰倒是难得感到些无可奈何,看样子,开导了迷途的敦君之后他还要接手由君,什么时候令横滨黑手党闻风丧胆的杀神都要变成保姆了。他捂着脸摇摇头,况且,这种兴致缺缺的问题儿童真是格外眼熟,他自己好像、有段那么的时间,大概十几岁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好像也没差?只是更会恶作剧、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了? 稍微和这位由君不同的是,他是笑嘻嘻地扯出各式夸张的笑脸,伪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乐天模样,隐藏了自己想要什么、讨厌什么、拥护什么、背叛什么,由君则是一无所有。 唉唉唉,太宰发出不愉快的叹气声,讨厌啦,比狗和中也还要讨厌,真是麻烦,真是讨厌。 迷途的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啦! ——那么作为报复,把这样的小怪物抢到侦探社。 意大利的黑手党推出了彭格列十代目,东京咒术一方正在刻意接触,隐在暗处的妖怪也在蠢蠢欲动,各方人马都在窥伺着这个怪物能做到什么地步。平静的表象下,真是掀起了暴风一般的冲突。 ——决定了,把这样的小怪物抢到侦探社。 然后再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太宰发出嘿嘿的怪叫声,那些人的表情一定会非常好看。 促使太宰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十分单纯,“哎呀呀,想到那条小蛞蝓会吃瘪的样子就心情大好呀~” 太宰露出刻薄又悠哉的微笑。 虽说以上描写和废话很多的样子,实际这只是太宰脑子里几瞬间所转过的思考与权衡,当然大篇幅的恶作剧的吐槽也是必不可少的调剂。关于抢到阿由之后,他准备的后续做法,这里就不展开描述了,总之是非常具有太宰治个人特色的恶趣味。 ———————————— “具体情况稍后再讨论。” 伏黑无法单方面否定阿由,只能选择先把眼前的事解决掉,他将几幅眼镜抛给纲吉和阿由,“戴上。这是附上咒力的特制咒具,可以让普通人看到诅咒和咒灵。” “欸?”纲吉手忙脚乱地接过,老实地戴上眼镜,顿时被看似空荡的教室里满满蔓延着的黑雾和奇形怪状的异形生物吓得哆哆嗦嗦,“这、这就是诅咒和咒灵吗?好可怕。”他看向阿由,阿由也戴上了眼镜,却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某种意义上真是超强,纲吉在心里吐槽。 “啊,真的,阿由和太宰老师身边什么都没有。欸,”看着太宰老师一成不变的笑脸,纲吉随即问道,“对了,太宰老师不戴眼镜吗?” “我的无效化好像对咒力也通用哦?”太宰笑眯眯,他也因此断定了,这些超自然力量都是有着同一个本源,即使表现形式不同,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掩盖内核的表象。 是有着神明在操纵着吗?否则为何会有这些精细严密的力量体系?又为何殊途同归?是唯一一个绝对的神,还是各类信仰都对应着各种的神?在这个世界啊,何为真实? 太宰耸耸肩,坏心眼地抛出一个烟雾炸弹,同时虚晃一枪,诈着伏黑的情报:“所以说诅咒也可以被其他力量祛除,东京的老古董们还在坚守着他们那一套吗?后来居上的年轻人可是会把他们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哦?” 伏黑额头上爆出青筋,这种欠揍的说话方式真是太熟悉了,五条老师你一定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吧? “据说也在着手研究,”深深吸一口气,无视这个蹦蹦跳跳没个正形的家伙,伏黑用生硬的语气朝纲吉二人继续道,“不要盯着它们。很多咒灵一旦发觉自己‘被盯着看了’,就会袭击而来。”伏黑皱起眉头:“就像疯狗一样。” “总而言之,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无效化?异能?咒力?听得半懂的纲吉回过神来,低下头捏住拳头,强忍颤抖,一五一十地说出他知道的所有经过。 “我知道了。”伏黑安抚似地低声道。 “玉犬。”他左手抓住右手,双手交叉覆盖着比划出一个狗样的造型,地上的阴影也随之投射成狗的形状。“啊呜!”自地上的阴影中窜出,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犬和一只白犬奔出教室、朝着仍聚集着人群的死亡现场出发了。 “这是我的式神,以自身影子为媒介创造出来的影法术的一种。“看着纲吉亮闪闪的眼神,伏黑解释道,“现在那里人多眼杂,暂时让玉犬去探查情况。” 说完伏黑便沉静下来,他抱肩倚靠在墙壁,静静等待着。 现场便出现一片沉默。阿由站着那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太宰老师也只是笑眯眯的什么也看不透,纲吉紧张地扶着眼镜,目前的情况实在太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他想起临行前里包恩嘴角露出的一抹幸灾乐祸的嘲笑,悲愤地简直要把头发都要扯下来了,里包恩! 没过多久,一黑一白两只犬便奔驰进来,乖顺地凑到伏黑耳边,“嗷呜呜汪汪、嗷呜呜——”大概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找到那只咒灵了。”伏黑摸摸狗头,直起身对着其他人说道,“情况不好,你们暂且留在这里。”他顿了顿:“诅咒只能以咒力拔除,即使你们再怎么强对上去也有风险。没有咒力的人在这里没有意义,不要平白冒险。” 伏黑拍拍白犬的脑袋,让其走到其他人身边:“它在这里保护你们,有事情我会知道。” 伏黑便带着黑犬冲出教室,奔向那处气息愈加浓郁的地方。途中伏黑留意,根本不见人影,这些学生和老师究竟去哪了,他将担忧压下,诅咒一路增多,很近了,气息强得夸张,仅仅是吸收了特级咒物泄露出的几丝气息就往上翻了个等级,两面宿傩,该是怎样的诅咒? 找到了! 伏黑思绪回归,猛地穿过一个转弯处,正迎上气息最强的地方。他眼睛睁大,眼前所见是一只庞大扭曲的咒灵,身躯是蠕动着的肉团,自肉团中伸出数只粗壮的手臂,几乎每只手臂都抓着穿着校服的学生,并将学生牢牢扣在自己的身躯上遮挡着。 该死,居然用学生作人质吗!伏黑又急又气,还好,从外表看学生们都没有大碍,只是晕过去。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如果发起攻势、势必会伤到学生,伏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嘻嘻嘻嘻嘻~~”肉团里埋着一张诡异的脸,像是用一张男人、一张女人和一张年轻少年的脸拼接起来的,丑陋的缝合线里张牙舞爪地发出古怪的笑声。 这应该就是山田太郎的诅咒,父亲诅咒母亲,母亲诅咒儿子,儿子便反过来诅咒父亲,因既是果、果也是因,在死亡发生的那一刻无解的诅咒便已种下。 “嘻嘻嘻嘻嘻~~”古怪的笑声僵硬又瘆人,这只诅咒颠颠倒倒地朝伏黑砸来一只巨大的手臂,将狭窄的走廊毁出一个深长的坑。 避开四溅的碎石块,伏黑控制着身体从原地跳开,脑海里转动着可能的解决方案。忽然——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走廊窗户被撞破,额头燃着火焰的身影带着飞溅的玻璃碎片一跃而进,来人正是纲吉, “零地点突破-绝对零度!” 巨大的冰块自纲吉手中释放出,迅速袭上诅咒庞大的身躯,避开了人质将其主要躯干冻结住。 “太宰老师!”纲吉同时大喊。 第14章 “嘻嘻嘻嘻嘻~~”诅咒肉团般的身躯里埋着一张诡异的脸,是用一张男人、一张女人和一张年轻少年的脸拼接起来的,男人大笑着的嘴,女人柔软而被划破的脸,少年人死不瞑目的眼,丑陋的针线将带着浓重的怨气三者缝合,张牙舞爪地自面皮下涌出古怪的笑声。 这就是山田太郎的诅咒,父亲诅咒母亲,母亲诅咒儿子,儿子便反过来诅咒父亲,因既是果、果也是因,在死亡发生的那一刻无解的诅咒便已种下。 “嘻嘻嘻嘻嘻~~”古怪的笑声僵硬又瘆人,这只诅咒颠颠倒倒地朝伏黑砸来一只巨大的手臂,将狭窄的走廊毁出一个深长的坑。 避开四溅的碎砖块和不断挥舞来的诅咒手臂,伏黑控制着身体从原地跳开,脑海里转动着可能的解决方案。忽然——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走廊窗户被撞破,额头燃着火焰的身影带着飞溅的玻璃碎片一跃而进,来人正是护着脑袋、从外部冲进这栋建筑物的纲吉, “零地点突破-绝对零度!” 巨大的冰块冒着寒气、自纲吉手中释放出,迅速袭上诅咒庞大的身躯,避开了人质将其主要躯干冻结住。 “太宰老师!”纲吉同时大喊。 拐角处无声地冲出瘦高的人影,脚尖一点,借力空中飞溅建筑物的碎片而轻盈地上下翻跳,瞄准人质的位置撞了上去,果然在与看不见的诅咒接触的一瞬间,那一部分的诅咒消失了,人质也随即掉落下来。 太宰接住从空中掉落下的学生,随意地向后抛去。“给我小心一点啊!”被无效化的异能这种异端般存在震惊到,伏黑回神大吼,迅速变换着比出手印,召唤出式神们,“玉犬!”“大蛇!”“脱兔!”“不知井底蛙!” 式神们自影子中挣脱而出,四散奔向下饺子般“噗噗”掉下的人质们,稳稳接住后朝伏黑的方向而去,越过地上的障碍物寻找安全的地方。 “嘻嘻嘻嘻嘻!!”诅咒发出尖锐的怒吼般的笑声,完全变形的脸上刻画着深切的憎恨,“嘻嘻嘻嘻嘻!!”它狂乱地挥舞着剩余的手臂,被冰结住的身躯发出咔嚓咔嚓的、令人耳酸的声音。 然而没过多久,被太宰触摸到的地方开始生长,肉眼可见地,残缺的伤口处不断蠕动。“哗”,庞大的身躯也自冰封中挣脱,紧紧卷住手中剩下的人质,诅咒转身奔逃。 可恶!果然诅咒只能靠咒力祛除吗? “鵺!” 一只大鸟自召唤中飞跃而出,脚爪牢牢抓住伏黑将之飞带向诅咒逃跑的地方,伏黑头也不回地大喊,“你们照顾那些学生!” “啊嘞啊嘞,又长出来了了吗?”太宰语气轻快,看上去有些伤脑筋的说,“纲吉君想要去吗?那带上由君一起吧,照顾人这种讨厌的事我一个人也可以哦?” 明明太宰老师不是应该看不到诅咒的吗,纲吉吞下疑问,坚定回答道:“好!” 和尚未成长起来的伏黑不同,纲吉对同伴总是投以充足的信心,但现在这个状况不同,挟制了人质的诅咒诡计多端,明明伏黑看上去一脸严肃,结果也是热血上头就马力全开的人物啊。纲吉叹了口气,即使他的力量不能祛除诅咒,但拖延一会为伏黑争取时间也足够了。 纲吉跑向阿由。“欸欸欸~就这样抛下我了吗?”伴随着太宰故作幽怨的话语,纲吉伸手——公主抱式抱住阿由,额头火焰熊熊冒出,冲去伏黑和诅咒离开的方向。 好麻烦。 瘦高的阿由被头上冒着火的小个子兔子掳走,双目无神。 —————————— 回到几分钟前。 伏黑留下式神,独自去寻找诅咒的踪迹。 面对伏黑转身离去的背影三人不语。 伏黑先生说的没错,不知不觉用上敬语的纲吉在心里低落,他看着周围狂暴起来的诅咒尽力说服自己,与其过去添乱不如老实呆在原地等待救援。 可是,根本放不下啊,诅咒什么的。一会是里包恩关于不要暴露自己能力的叮嘱,一会是伏黑先生严肃的警示,纲吉做起心理斗争,伏黑先生一定能解决的,不对,他猛地想起,外面还有那些学生在,这么久都没有声息,有危险! 管不了那么多了。 “太宰老师,阿由!麻烦你们支援我!”纲吉率先跑了出去,听到一身巨响立刻判断出声音方向,那么,这边最近,他踹破对面的窗户玻璃跳下。 “哎呀,纲吉君真热情~”太宰目送纲吉冲破玻璃远去,语调明朗,“由君也来吧?应该能看到不少有趣的事哦?” 阿由歪头。 “就是你被吸引而来的、无意识中在追寻着的——那些光哦?”太宰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和侦探社诸位所习于的、总要滔滔不绝一大通的往常不同,这次太宰干脆利落地截住话头。 响鼓不用重锤敲?又或者是因为熟知——无论对方如何情真意切絮絮叨叨,阿由也只会面无表情地回个“哦”——的这种情况?还是说完全就是个人的恶趣味?总之,惯于将目的包裹在层层表象之下的太宰,愉悦地哼着歌、摇晃着脑袋钻出了空落落的教室。 阿由站在原地。 他开始回想。 这是一件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工作。因为没有可以分享过去的对象、也没有必要,也不需要通过回忆来安慰自己、保护自己,顺其自然就可。 但并不困难。 那些光——谷崎为了保护妹妹而暴走时,扭曲的眼中迸射出的激烈的光;纲吉和山田厮打在一起时,伤痕累累的脸上眼中璀璨的光。 那些实在是一张张难看的脸,他们眼中的光芒却叩动了阿由的心扉。在这座死寂的城堡里,时间开始流动,灯光渐渐燃起,齿轮缓缓转动。 是的,想要再一次看到。阿由头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明确的想法。 他想要看看,那些光到底是什么? 那些光,自他幼时的那一天初见,便夺走了他为数不多、却绝不轻薄的心神。 那个夜晚的烨烨星光,柔和地照着世间的一切,罪恶、苦痛、嘶吼…全然消失不见。 那个寂静的夜晚里、宛如散发着光芒的银白色短发男人,一切寂静无声,不言自喻。 银古——流浪的虫师,在黑暗与光明交错的世界中独行,教会了阿由如何以“虫”的方式在这个充满不美丽、不正确、不公平的世界活下去;太宰——暗中之明,明中之暗,选择了善的一边,悄无声息地留下草蛇灰线勾住阿由,隐于不言,细入无间。 接受好银古的馈赠,阿由跟着太宰的步伐,迈出了在成为人意义上的第一步。 —————————— 回到现在。 阿由和纲吉奔至伏黑和诅咒的位置。 阿由面无表情地被纲吉放下,注视着纲吉冲上前和诅咒缠斗。纲吉额头上冒着火光,拳头里蕴藏着大空的力量,狠狠又迅速地击打着诅咒,每一拳的冲击都毁掉了诅咒一条大半的手臂。但肉眼可见地,诅咒身体的恢复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下一秒就能蠕动着长完整。 “嘻嘻嘻嘻嘻嘻嘻~~”被缝合的脸上扯出诡异的笑,它发现了。 下一刻,纲吉眼前一花,面部被什么东西袭击,是完全不同于刚才小打小闹般的力道和速度。“嘻嘻嘻嘻嘻嘻~”耳边萦绕不散着诅咒尖锐凄厉的笑声。那个诅咒,是在刻意蓄力等他发力之后疲惫的时机吗,还是说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成长了? 纲吉仰面飞倒了出去,被卷入旋风般直直撞向背后的教学楼,将之砸出一个深坑,带起一大片尘土,浑身散架般生出剧烈的痛楚。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眼镜碎了。 “嘻!”成功偷袭纲吉的诅咒仿佛兴奋般扭起了身躯,摇摇晃晃着一身庞大的肥肉,以与之不符的敏捷速度冲了上去。 救下并保护人质,一直在一旁冷静观察想着对策的伏黑惊悚,他低估了这只诅咒的智力程度,纲吉因为他的判断面临生命危险,他结出手印:“玉犬!” 来不及了! 诅咒的手臂即将砸向纲吉,它脸上扭曲疯狂的笑容几乎撕裂脸颊,而在纲吉的眼里面前只是一片空荡。 但他的超直感响了起来,有、有危险,必须跑起来!纲吉挣扎着受伤无力的身体,全身都是撕裂的细小伤口,眼睛被额头流下的鲜血糊住、一片猩红。糟了。 “彭“,纲吉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里包恩,对不起大家,伏黑、阿由,快跑……灰尘四起、碎石四溅。 死亡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但是太慢了吧……欸、欸欸?没事?纲吉紧张地睁眼,他看到阿由正站在他的面前。 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一脚在前,一脚在后。 阿由比出拳击的姿势挡在了纲吉面前。 第15章 我为耶稣基督的话做见证, 我若从地上被提升起来, 就吸引万人来归附我。 ——《约翰福音》第12章 第32节 ———————————————— 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一脚在前,一脚在后。 阿由比出拳击的姿势挡在了纲吉面前。 侧身收下颚。前手大于90度,拳锋平于眼睛。后手小于90度,拳锋收于下颚边。两臂紧贴身体、收腹、后脚跟离地,重心在两腿之间。 阿由随意地摆出这样的姿势,刚才他出拳对上诅咒袭来的手臂,理所当然般、碎裂的是诅咒的□□。 他无机质的眼神扫过面前的庞然大物。 眼前的场景几乎颠翻了伏黑的认知。诅咒居然在恐惧——以作恶、杀人、摧残人心为乐的诅咒在恐惧,类人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拼接起的脸上格外滑稽。 颤抖着恐惧着,一直高高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诅咒打从身体内部颤抖着,对它来说眼前这个人类才是诅咒,不是负面感情的集合体——怨恨、恐惧、憎恨这种程度,而是源于本质的、原始的存在。对比之下,它们这些所谓的诅咒连粗糙可笑的复制品都算不上,永远表现不出那种,见之即知的神圣性、不容侵犯的冷酷与权威。 十字架冷冷地竖在人间,被钉于架上的耶稣无表情地注视万事万物。 耶和华给予他的子,践踏世界的才能与性质。 受难的耶稣睁开了眼睛。 这个人类是圣人。 动物在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死亡,人类在活着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死亡的阴影下忙碌。诅咒既是动物也是人类,既不是动物也不是人类,只会凭着一己恶意破坏世界,狂笑着玩弄着死亡,不知恐惧与臣服为何物。 但,就像人类看到猛兽一般天然会恐惧,这是远古、初生之时便一直传承而下的生物本能,不可直视、不可名状,绝对的意志,一旦违反忌禁,便会消亡,正如没有神,便没有人,没有父,便没有子,没有主,便没有仆。 黑暗不见底的深渊里,守卫着圣人的怪物懒洋洋地从中探出头,对诅咒扫来了一眼。躯体远比人类庞大的诅咒,只有怪物的瞳孔般那么大,怪物不带感情的竖瞳里倒映着它卑微软倒的模样。 这个人类是怪物。 是连直面也做不到,更别说去对抗。 难怪这个人周身没有丝毫诅咒的痕迹,感知远远灵敏于人类的诅咒们总会下意识避开它,一旦靠近就会死去,毫无疑问。 一人一咒站着很近,渺小的人类都不到诅咒的一个拳头那么高,却让人一眼看得出来渺小的是谁。 诅咒跪倒在地,再也发不出来嘻嘻的笑声,它的眼睛空空地睁着,几乎已经死去了。 “玉犬!”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伏黑满脸凝重,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暂且压下心底涌动着的思绪,他驱使式神,“吃了它!” 一黑一白两只犬扑上这只小山般大的诅咒。肥厚的身躯被块块撕咬掉,诅咒一动不动。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凸显出众人的沉默。 发生了什么?失去眼镜,又看不到诅咒的纲吉疑惑。 伏黑只是看着阿由不说话。 片刻,“走吧。”他拧住眉,“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会上报的。” 随着诅咒被一块一块地吞噬,这座学校里聚集起的灰雾般的诅咒渐渐散去,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伏黑走到几乎被啃食殆尽的诅咒面前,捡起了一只枯黑扭曲的手指——咒术之王两面宿傩曾经被砍下却无法被毁坏、只能被封印至今的手指,按咒术界的排位,已经是特级咒物这种极其危险的东西。 真是如梦幻泡影般结束了事件啊。 一向乐观的纲吉打起精神,事情解决了就万岁,没有人员伤亡更是万岁!不过……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指指身下的大坑,想起自家学校也是常年战火频飞不禁对着伏黑泪流满面:“这些损失怎么办?我赔不起啊啊!” “这是咒术造成的破坏,我们会进行修缮和扫尾工作。另外,”伏黑摸摸飞来的鵺,鵺是他驱使的式神之一,有着大鸟的外表很方便高空作战和探查地形及信息,“这里的人都因为被驱使的诅咒过量入体而昏厥了,其他人都被这只诅咒藏在学校角落。我已经联系这边的咒术师来处理,没有大碍。这座学校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暴动了。” “再见。”伏黑转身离去,迅速跳跃过一个个障碍,消失在黑夜中的屋脊。 “给我好好地走路啊。”纲吉恶狠狠地吐槽,随即露出高兴的笑容,“太好了,大家都没有事。” 朦胧的光线自东方随着天色渐亮而逐渐铺开,又是全新的一天了。 “啊啊好失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太宰突然在纲吉耳边一声吼,挥舞起海带一样飘动的手来,“纲吉君不应该是很害怕幽灵之类的吗?” “咿咿咿!!!”沉浸在平和气氛里的纲吉心脏都要被吓得跳了出来,几乎要给总乐此不疲整他的太宰老师跪了,“我怕啊啊啊!!” 啊,真是格外平和的一天的开端啊。 —————— 素白的灵堂如教室般干净明亮,正中的照片还是山田鲜活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冲出照片、抓起书包奔向学校赶去上课。 灵堂中几乎没什么人。 隐匿地下的咒术方和明面上的警方实际关系不菲,一旦出现山田这种明显人力不可及、咒灵作祟的事件,警方高层会立即下达命令,将之交给职业咒术师。本次的山田事件也被定性为自杀,利用咒术和催眠处理了目击者,便低调处理。 山田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自杀?与山田相关的人在当下谈论几句,便很快忘之脑后。 灵堂里几乎没什么人,这当然归咎于山田作人的失败。不过纲吉和阿由倒是来了,纲吉阿由二人作为解决本次事件的主要贡献者,当然不会忘掉山田真正的死因。 忘不掉,山田的惨叫和扭曲的尸身,满眼的猩红。 纲吉的心情十分低落,低落得近乎悲哀。 他隐约后悔起这次的行程了。如果不是他要来这所高中,山田也不一定会死。 但是…阿由也就会一直对自己、对他人漠不关心。他还是会一个人孤单行走在世间,什么也不入眼。 “阿由,不要再继续孤独了。”纲吉抬起脸,认真地望着阿由,“我是你的朋友,太宰老师也是你的朋友,伏黑先生也是,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 不要再继续孤独?孤独? 阿由缓缓在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纲吉专注地看着他。 阿由于是浅阖上眼睛,他想,孤独意味着什么? 他并不擅长思考,也许是制造他的神过于看重他超人的才能,于是刻意削减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情绪感知和反馈。神将晦暗与苦难投掷到他的身上,是为了更好地成就他。 他不擅长人性化的思考,那类充斥着自我和对周身社会紧紧关注的思考。但他并不浅薄。相反,他看到的是整个世界。 在孤身一人的时候,在离群索居的时候,在行走在车水马龙间的时候,在抬头仰望天空行云间的时候,阿由一直注视着整个人间,整个世界。 炎炎夏日里奔跑在草原上的大羚羊孤独吗?踽踽独行在冰川上的北极熊孤独吗?随风摇曳的蒲公英孤独吗?从夜晚闪烨的星星、沉默伫立的灯塔、汹涌的波涛、濒死的海鸥,到迷醉炫目的霓虹灯、落寞无语的传单、川流的车群、消逝的电波……它们孤独吗? 它们自由生长着,自然消亡着。 他和它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从来不是孤独者。 他不应为此烦恼。 他本不会烦恼。 但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也许是直美对他微笑的时候,也许是谷崎搔着脑袋不知所措的时候,也许是那位女性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也许是那只三色猫,也许是沉默的社长,也许是纲吉和伏黑…… 他的世界出现了一些身影,给他的白纸涂抹上了色彩,就像一个支点逐渐翘起了地球,越来越多的人经过他的身边,并在此停留。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阿由?”纲吉等待回复。 “最近,令我烦恼的是,”阿由的表情依旧淡淡,“小小的离别会使我感觉奇怪。路过直美、谷崎的座位会让我停下脚步,吃着猫咪的小鱼干不再让我感觉满足,回家路上会下意识等待,脑海里总会浮现没有意义、没有逻辑的画面。” “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变奇怪了。” “是我脑子坏掉了吗?”阿由歪头,同样认真地作出了搞笑的发言。 “是寂寞,才不是奇怪。”纲吉哭笑不得,阿由的声音总是低而轻,像是暴雨来临前吹拂而来的微风,静静听着让人很想沉于其中。 第16章 “是我脑子坏掉了吗?”阿由歪头,认真地作出了搞笑的发言。 “是寂寞,才不是奇怪。”纲吉哭笑不得,阿由的声音总是低而轻,像是暴雨来临前吹拂而来的微风,静静听着让人很想沉于其中。外表看上去是个孤僻阴沉的高中生,却是意外的单纯和直白。 “那么直美和谷崎就是朋友啊,阿由很重要的朋友,”像开导幼儿园钻牛角尖的小朋友一样,纲吉看阿由的目光已经无限接近于看蓝波的了,这是来自男妈妈的慈爱。拍着胸脯可以担保,作为整个家族中为数不多能够耐心对待蓝波的人,纲吉有信心把阿由带回正轨,“朋友离开了就会寂寞,这是不可避免的。“ 想着在并盛的那些同伴,纲吉的心口流淌着温暖,脸上也不觉带出笑容: “即使朋友离开了会寂寞,即使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念,” 真是残忍,当一个寂寞的人学会了思念,就会更加寂寞。 “最重要的是,” “转瞬之间的邂逅与离别,要珍惜这些刹那。” “只要有想见的人,”纲吉在心里默念着家人的名字,伙伴们的名字,“我们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阿由,我很高兴遇见你,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纲吉脸上一片暖意融融,阿由苍白的脸似乎都连带着被晕染上光彩。 阿由盯着纲吉,像是在面对一道难题。 “这时候我们要说,‘我也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哦?”纲吉慢慢教导着。 “…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阿由慢吞吞地复述着。 “Yes,man!”纲吉给他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许并不糟糕? ——————————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 直美和谷崎带着一脸的内疚很快就出现了,老实和阿由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并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要考核他,但阿由并不放在心上。 “十分抱歉!”直美和谷崎齐刷刷站在阿由面前,愧疚又严正地道着歉,鞠躬不起,“没想到后面引出了这么多事。给你们造成了伤害,真的十分抱歉!” “我,我就没关系了,完全、完全没关系!”纲吉慌慌张张地摆着手,看上去比过错方还要惶恐无助。 “哦。”阿由完全读不懂空气般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单字。 “哈、哈哈。”纲吉无奈地摸摸脑袋,用胳膊撞了撞阿由,趁着直美和谷崎都弯着腰的时候向阿由比出嘴型,打出眼色——要说‘没有关系’啊! “哦。”阿由慢吞吞继续道,“没有关系。”他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纲吉简单而坚定的话语:“我们是朋友?” “嗯、嗯!”泪眼汪汪的谷崎和直美。 终于,鸡飞狗跳地将山田事件翻过了篇。 “最终还是合了太宰先生的意啊,”直美小声感叹,“从一开始怂恿我们去‘考核’时就算计好了,意大利的彭格列、东京的咒术师、特级咒物…这些东西都慢慢浮现出来了。阿由独特的才能也被窥探到一角,明明各个力量体系之间并不怎么能造成影响和连结,他…却轻松地打破了。这种力量,该说是了不起吗,还是会被打为异端?” 被评价为“如果有异能的话,肯定是比你哥哥更优秀的侦探”,这位能力出众的女学生温柔笑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保护好阿由的。哎呀,看来之后的生活就不会这么风平浪静了。哥哥大人可要好好加油哦?不如今晚来特训吧~” 随即,当阿由和谷崎兄妹和好如初之后,纲吉也很快告别了。 “我有事情要回去做。”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纲吉越来越坚定,他下定了决心,“我要好好训练自己,现在的我,还远远够不上阿由。我想要帮上阿由。” 由于过于瘦弱的身体和废材般的能力,以及脸上常带着的缺乏自信的笑容和那双软弱诚实的眼睛,纲吉总是被不熟悉的人轻视。但会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纲吉是意志最为坚定的一个,决不放弃的精神,和敢于决断的勇气,总是带领着他的家族走上正确的道路。 和糊糊涂涂的性格不同,被点通之后他也看得很清:“那些咒术师什么的,不会轻易离开阿由的生活吧?我会来帮助阿由的,我要回去训练。” 纲吉郑重地向阿由解释,看来,纲吉已经成长为一个让人十分放心的首领了呢。 然后,在告别那天,纲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蹲在地上抱着阿由的大腿依依不舍。阿由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乖”。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这个黏人精从腿上扯下,扔上了那辆接纲吉回家的车。 “嘿嘿嘿~”做作地捂住嘴巴、露出惊讶神情的太宰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太宰先生!”同样来送行的直美生气地喊道太宰的名字,“就是太宰先生给纲吉灌了酒吧?用果味酒精欺骗未成年的孩子,太宰先生你的底线又降低了哦?纲吉回去会哭的,绝对会哭的。” “哎呀哎呀,”太宰用手扇扇自己面前的空气,假装什么也听不到,“才不是灌酒呢。只不过看着偷偷一个人哭得稀里哗啦的纲吉君太可怜了帮他了一把而已。才不是灌酒呢。这样一边被嫌弃着、一边被祝福着走上回家的路不是更让人记忆犹新吗。啊啊,我真是太善良太为人师表了呜。” “为人师表…”直美扶额,“为人师表就是欺骗自己的学生,再灌醉吗。啊……”真是辛苦你了,国木田先生,一直以来,都和太宰先生做着搭档。想着国木田似乎依稀开始逐渐后退的发际线,直美,打了个寒战。太可怕了,太宰先生,人间凶器。 阿由的生活于是走上正轨。山田死了,班上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大家默契地无视了阿由的存在。不需要交作业、上课不会被点名回答问题、小组组队也不用参加、体育课被默认了请假,大概就是这样的处境。虽然诅咒已经被祛除,但习惯和集体的力量也会促使人们做下任何暴行。 佛手遮不得,人心似等闲。尽日空弹指,茫茫尘世间。 太宰依旧担当着阳出高中一年级C班的国文老师,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神出鬼没。他不为人知地观察着阿由,也许是在讲台上用课本挡住脸庞、轻飘飘地扫来一眼,也许是在下课铃响起的一瞬、将目光投注到对方身上。简直就像变态一样。要是纲吉在这就会如此吐槽。 然后在某一天,太宰找来阿由: “要加入我们吗?” 阿由歪头。 “就是武装侦探社哦,社长给你递了名片吧。” 那张名片。 “不用立刻回答,回家好好思考之后再来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阿由走出教师办公室,走进教室的一瞬间,班级同学的谈论声便瞬时消失,静静悄悄。阿由走到最后一排、拿出书包,便离开教室,走出学校大门。 是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阿由走在回家路上,穿过一层又一层人潮,难得在思考。说是思考,其实也不过是在发散思维,将目光投入到茫茫然的眼前。 加入他们?加入一个特定的团体?就像鸟儿归巢,蝇虫聚集?就像他所在班级的那些同学各自抱团竖起防御?就像谷崎和直美属于侦探社并深深捍卫?就像现在身边这些穿梭着的人群各有各的家庭和工作地点? 这些擦肩而过的人和他毫不相干,对世界的运行和更新也没什么影响。他们独自忙忙碌碌、在集体中忙忙碌碌,因为他们的内心在寻求某种永恒的东西,可以让他们紧抓不放的东西,可以带给他们希望、热情、幸福和安稳的东西,为此他们聚集成团,就像抵御凛冽寒风的企鹅聚成团一样,他们也在抵御着外界可能出现的一切潜在威胁,因为他们是如此不安,因为名为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们。 魔鬼才成群结队,上帝总是孤身一人。 和常人不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活着却不懂如何活着,既是圣人也是怪物,既是怪物也是圣人,阿由过着毫无用处、毫无意义的生活,遵守着枯燥无聊的规则和道理,任由他人无视、猜忌、践踏,只凭着感官生存,他就像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外来人的面孔,被扰乱表面的平静也打湿了侵略者的衣衫。 他背靠墙壁而眠,这里就是整个宇宙。 啊,到家了。 阿由沉默地打开房门,一如既往,门口留下了三色猫带来的小鱼干,不过并不见三色猫的身影,从山田事件后就是这样,三色猫就像有着ddl要赶一样突然忙碌起来,只有在深夜、被猫咪湿润的舌头舔舐醒来的时候,他才会看到猫咪的存在。然后伸手把它抱进被窝,格外温暖地睡上一觉。 他应该去追寻这份温暖? 第17章 魔鬼才成群结队,上帝总是孤身一人。 他背靠墙壁而眠,这里就是整个宇宙。 但在深夜、被猫咪湿润的舌头舔舐醒来的时候,在他伸手把它抱进被窝的时候,那份温暖会让他不自觉放松了身体。 加入侦探社、有人在身边就会像这样的温暖?就像在天台和谷崎二人一起吃便当,就像在咖啡厅和绘麻一起打工,就像在被窝里和猫咪懒洋洋地睡一觉? 他应该去追寻这样的温暖? 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忽略略微有些加速的心跳,除此以外,他觉得并没有什么想法去加入到一个团体中。 “转瞬之间的邂逅与离别,要珍惜这些刹那。” 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困难了。 阿由静默在他的孤堡里。孤堡昏暗无光,他却并不请求身边之人将它点亮,孤堡空荡沉默,他却并不邀请朋友让它欢盈热闹,孤堡屹立在冷峻高耸的孤山,而不是花香盈满的山谷,孤堡周身萦绕着的是乌云闪电,而不是鸟儿吟唱、蜜蜂舞蹈。 这份孤独与寂寞,粗壮的藤曼一般深深缠绕着阿由,守卫着阿由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被伤得失去语言——既然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阿由便学会了不再开口,却同时也妨碍了其他人的靠近。 没什么。 阿由捡起小鱼干,走到房屋中央盘腿坐下,将自己投入到无垠的黑暗里。 ———————————— 第二天,阿由便给了太宰回复, “不了。” “感觉很麻烦。” “没什么意思。” “这样啊,”太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然后深深地露出一个坏笑,“虽然想到你大概率会拒绝,果然还是很挫败啊。” 如何勾引一只迷途的流浪犬?我们需要一点迂回战术,最后打出直球。 “能帮我一个忙吗。”包扎着绷带的年轻老师这样说道,“作为对我的赔礼,不允许拒绝哦?” “哦。”大部分时间都是随波逐流的阿由慢吞吞做出了回答。 然后, 阿由就被一脚踢到了,传说中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日本仅有的2家咒术教育机关之一,许多咒术师在毕业后仍会以此为起点展开活动,该校不仅是教育机关,同时还负责任周旋和支援工作,乃咒术界要地,“另外一提对外形象是私立的宗教系学校哦,如果你能在顺利入学的同时打探到什么消息,那就太好了哦~”。 毫无羞耻心的年轻老师这样笑嘻嘻道,完全不觉得自己因为嫌麻烦和咒术师周旋,而干脆地把他们觊觎的对象扔了过去有什么不对。 “我看好你哦,”此刻正站在这所大得夸张的学校门前的阿由,想到这位老师的所作所为,想起最后太宰说的话——“虽然咒灵都很可怕、你也没有咒力的说,但是我相信你哦?” 难得,想要**呢。 “你就是伏黑说的那个阿由?”突然自树上倒吊下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青年,“哇哦,看上去很阴沉啊。”抓着树干将身体前倾,来人递出手,似乎想要友好地相握,“你好,我是虎杖悠仁。伏黑那家伙的同伴。” “哦。”阿由伸出手。 “啪”,清脆的一声响,名为虎杖悠仁的青年笑嘻嘻地一掌击上阿由的手,“击掌啊击掌,这才是男人间的浪漫。” “你喜欢的女性类型是什么?”一本正经,这人做出恬不知耻的发言。 “你这蠢货,不要随随便便学东堂葵那蠢货啊!”叉着腰,一位气势汹汹的女性自两人的不远处大喊道。 这位小个子不到一米六却气势一米八的女性迅速奔了过来,一掌呼上了青年的脑袋:“他还不是我们学校的,还没经过校长的面试啊你个自来熟的蠢货。” “痛痛痛!”捂着脑袋掉在地上,脸都皱成一团的青年干脆盘腿坐下,一手遮在嘴边一手指指旁边,悠仁压低声音,“野蔷薇这家伙根本不是就女人,又臭屁又怪力,完全是铁骨铮铮暴力娘。” “啊?你对我这个美女有什么意见吗?”这位女性一脚踢上了悠仁的小腿,后者立刻抱着腿嗷嗷嗷地满地打滚,她抬头对上阿由,“你就是新来的小子,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 “你自己才是好吧,一见面问什么身高,当然要问喜欢的女性类型啊!”悠仁打着滚也不甘示弱,“男人!是男人就要干脆利落!” “啧,校长让我们带你过去。”名为野蔷薇的女性人如其名,直接忽略脚底蠢货的愚蠢发言,潇洒地撩撩短发,桀骜不驯,她指指远处的一个四方顶建筑,“他老人家在那,你自己去吧。” “哈?”地上的悠仁一脸**相,“这不是我们的任务吗?” “啰里吧嗦!我有事要说,你给我过来!”野蔷薇一把扯过悠仁,头也不回地把悠仁绑走了。 “由酱由酱~”悠仁凄惨的呼声越来越远。 奇特的人们。 阿由眨了眨眼睛,顺着方位慢慢走了上去。 这里与其说是专门学校,不如说是建在深山里的旅游景点更合适。 四坡式结构的屋顶,以桧木皮重层铺建而成,三重塔、钟楼、释迦堂等各类建筑鳞次栉比,郁郁葱葱的植被和仁王像、地藏像等雕刻被精心布置在山门到正堂的道路上,气派严正又具有玄幽的风情。 自参道而上,穿过古意幽幽的小径和亭台楼阁,到了校长室,同样,所谓的校长室是一间寺院的正殿。阿由推开门,空旷的正殿内数根木制的圆柱伫立着,其中位被挖出一个空间以放置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下,幽暗朦胧的本殿内显得深沉又神秘。 “好慢啊,野…人呢!”正殿盘腿坐着个戴墨镜的大叔,身边围绕着各式可爱玩偶,手里也正在扎着一个毛毡玩偶。比起正经人更像是有着可疑癖好的黑道老大,这正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顺带一说以前也是五条悟等人的班主任,是一位怀抱着热忱的教育者。 校长先生留着相当有名的莫西干发型,有着莫名的悲壮勇士的意味,怎么说,教育着众多问题少年的校长确实在各种意义上既悲壮又勇者。 “咳咳,”自觉失了面子的夜蛾校长略过有时总会叛逆的野蔷薇不提,“…你就是那个阿由?” 那个阿由?如果没有其他阿由的话,“哦,…嗯。”阿由回答。 “你是来干什么的?”大叔直截了当。 ? “太宰让我来打探消息。”应该是这样没错吧,阿由回想着那个总是笑嘻嘻让人迷惑的新老师,略微迟疑地回答道。 真是毫无保留地诚实,夜蛾摁下脑袋上蹦出的青筋,决心把那个太宰再请来喝几次茶。 他强撑起话题继续道:“这里是咒术高专,你来这里能学习到拔除诅咒的方法,”虽然也用不到的样子,“然后你想干什么?” ?迷惑... 不想干什么…好无聊…被一个奇怪大叔面试了…… 阿由睁着眼睛,逐渐变成死鱼眼:“给太宰交差,然后回去。” “不合格!”大叔猛地从原地站起来,拍拍自己坐久了有些僵硬的肩膀,抬手召来身边的一只玩偶,“这是咒骸,是带有我的诅咒的玩偶。” 话音刚落,带着奇怪笑容的玩偶朝阿由奔了过来。 “人在陷入绝境时会坦白真心,在得到我满意的回答前露西会持续攻击。”露西正是这只玩偶的名字,并非普通的咒骸,而是灌注了日本制作诅咒人偶“咒骸”最强大师的咒力和精神力,防御力、攻击力和反应力都是超一流的水准。 只是,看着丝毫未动的阿由,夜蛾不知道绝境这一点对这个孩子适不适用,陷不到绝境,也不抗拒绝境,这是他们所总结出的资料。 果然,尘土飞扬之后,依旧站立着的是阿由,他脚下散落着玩偶露西的碎布料和**绒。 “我都怀疑我到底打得过你吗,被下克上可感觉不太好。”夜蛾校长双手背在后,僵着粗粝的黑道老大脸讲了冷笑话。“那我只能开诚公布了。…请你认真听。” “哦…嗯。”阿由将目光从地上的碎片移开,投注到眼前的人身上。 “我们咒术师与死亡相伴,游走在生与死的交界处。不光是自己的死、同伴的死,甚至是家人好友的死,还有无数被诅咒袭击横死于世的人,有时也不得不将被寄宿了恶毒诅咒的被害者杀死。” “这需要强硬的意志和动力,所以我们必须考核。但是,”夜蛾顿了顿,“你很特殊,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心性和**。也许我们不该打扰你,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被封印千年的特级咒物被唤醒、现代城市**起来的人口和**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咒灵,一切波云诡谲,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请求你,帮助咒术师。” 第18章 “我们咒术师与死亡相伴,游走在生与死的交界处。不光是自己的死、同伴的死,甚至是家人好友的死,还有无数被诅咒袭击横死于世的人,有时也不得不将被寄宿了恶毒诅咒的被害者杀死。” “这需要强硬的意志和动力,所以我们必须考核。但是,”夜蛾顿了顿,“你很特殊,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心性和**。也许我们不该打扰你,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被封印千年的特级咒物被唤醒、现代城市聚集起来的人口和**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咒灵,一切波云诡谲,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夜蛾校长没有详细说的是,现在风平浪静的背后的确隐藏着一股格外邪恶、聚集成暗潮的气息,以夏油杰这一特级诅咒师(即邪恶的咒术师)为首的特级咒物们正在暗处蠢蠢欲动、肆意犯下罪行。山田事件只是一个开端,一个警示,它们注意到了这个孩子。 “你很特殊,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心性和**。” …诅咒吗,死亡吗…无聊的麻烦事真多啊… “哦,也许吧。” “我请求你,帮助咒术师。”至少,不要走到咒灵的那一方。 “…哦,也许吧。” “在咒术高专,我们会帮助你开发咒力这方面的能力,同时保护你不被咒灵袭击。” 真烦。 “…得到能力也没什么好处。”阿由的目光直视前方,却是投入茫茫虚空中一般,“无论怎么样,人都是会死的。别人往你心口开一枪,你就死了。” “被捅伤,会死掉。” “出车祸,也会死掉。” “被流石洪水袭击,死得更惨。” 完、完全不听人话的小鬼。夜蛾的额头蹦出青筋:“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讨论它们没有意义,况且只要你够强,被捅伤不会死、出车祸也不会死。” “那也没用,得了病还是会死。” “就算运气好不得病,人终归是要死的。” “直美会死,绘麻会死,纲吉会死,伏黑会死,你也会死。”阿由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夜蛾校长的身上,“在你死之前,如果不想活下去了,你还有很多死掉的方法。” “上吊,窒息,跳楼,中毒。” “就算变得再厉害也没什么好处。” 神圣的老年,死亡的黎明,从□□上攫取的时光,圣洁的死亡,颓废的死亡,渴望的死亡,突然的死亡,意外的死亡,死亡——像草丛中踩出的小道,劳而无动,推而不起,并而无变,行而不达,言而无声。 室内的幽暗都似乎融化在阿由的瞳孔里。 气氛并不低沉的本殿内,因此平添了异样幽深不可测的感觉。 仿佛嘴边就是咒灵呼出的气息,手边就是尸体冰冷的触感,脸上也能感受到深海生物的涌动。 有些棘手。带着墨镜的夜蛾皱着眉头,在心里抱怨怎么这孩子摊上了这样糟糕的性格。他伸出手指使劲点点前方的阿由,生气得像一个即将要掏出枪毙了不听话小弟的头领:“你在抱怨什么?你在怀疑什么?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被杀掉的时候,也要这样哀嚎吗?你的朋友,直美、绘麻、纲吉、伏黑,他们被杀掉的时候,你也要这样置若罔闻?” “想要找到答案就自己去找,不想要被留下就大声说出来,不想面对死亡就竭尽全力地奔跑、去抓住和朋友在一起的每一天。” “没有人喜欢失败者。没有人帮的了失去**的人。世界是为勇者而造的。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来咒术高专。”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抛去“不知道”这个表象呢? 因为太宰老师的拜托? 不是。答案就在你的内心——你想要改变。“转瞬之间的邂逅与离别,要珍惜这些刹那。”你想要追逐那些光,你想要不再孤单一人,你想要有个朋友。 一个人是很悲伤的哦。似乎有个轻微到不可闻的声音这样说道。 悲伤? 叹了口气,那个声音像一阵微风便可吹断的丝絮,它有些烦恼,阿由拒绝了一切,拒绝黑暗,拒绝光明,拒绝外部的一切,不知爱憎不知喜恶,不通人情也不晓人理。 想了想,它再次开口:直视黑暗吧,然而不要被它裹挟;成为照耀黑暗的光明吧,然而不要被自己刺伤。让你的光明在世人面前闪耀,以便那些站在黑暗中的人能被你的光芒照亮,去成为他们祈祷的奇迹,去成为他们请求的力量,去成为你渴望的爱和自我,去成为你希望看到的变化。去成为未来,不要成为我。 你的羊群迷路了,你得找到它们,成为优秀的牧者吧,引领它们回到你身边。 去建筑新的山脉,让迷途的外来者可以攀登;去翻修旧的城堡,让敲门的有心人可以进入。 阿由如同被另一个自己亦步亦趋地教导,身后仿佛有人在推着他回答、推着他前进。 希望如梦境般泛着微光,透过如玉般朦胧的表层显现。 “因为我想要改变。”仿佛跟随着一个轻柔低微而无人听得见的声音,阿由一字一句地复述着。 这样子才不错嘛。夜蛾终于露出了笑容。“去宿舍吧。你合格了。欢迎来到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他对阿由伸出了手。 烛光昏暗,夜蛾校长的目光却炯炯。 做出改变吧?阿由握住了他人伸来的手。 —————————————————— “你、你把那个玩偶打碎了?!”眼前是激动得要跳起来的悠仁,“那个大叔难道放水了吗?还是说对我格外地狠!” “啊…哦。”阿由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前,保持一手握住门把手准备进去的姿势不动,认真思考着,“没有放水,只是太慢了。” “那个速度?啊啊,不管了,下次再见一定要和它再打一次。话说我们果然分在一起呢。”悠仁吐吐舌头表示下对大叔校长的嫌弃,然后伸长手一把搂住阿由,“人多就会热闹很多啊。诺,那边就是伏黑的房间。” 悠仁指指阿由的隔壁房门。如阿由所见,悠仁的房间在这个拐角的最里处,然后是伏黑、即中间,最后是他的房间、在最外面。 “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们吧。唔,加上你,我们一共就有四个人了,差不多比得上二年级了,……就是我、伏黑、野蔷薇和你。”看着阿由歪头不解的目光,悠仁大声叹口气,“你不会什么都还不知道吧?” 阿由点点头。 “啊啊,那个混蛋班主任。肯定又溜走偷懒去了!”痛苦地揉乱自己的短发,悠仁尝试组织自己的语言,“就是那个,据说咒术师本来就很少,然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这样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半路出家嘛。”悠仁随便地摊摊手:“在下虎杖悠仁,一名刚刚进修一个月的咒术师。” 阿由点点头。 “对啊对啊,面试真的好变态,我差点以为不好好做的话要死在那了。然后我们一年级的班主任是五条老师,二年级的学长学姐分别是擅长使用咒具的咒具使禅院前辈、可以让自己的语言成为拥有诅咒能力的武器的咒言师狗卷前辈…以及一只特立独行的胖达前辈,真的是一只熊猫哦。之后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啊,还有乙骨学长,似乎现在还在国外进修。” 阿由点点头。 啊,真是特别乖巧啊。想rua一rua。悠仁的眼里冒出粉色的小花花,身体蠢蠢欲动。 虽然性格大大咧咧、跳线程度远超常人,虎杖悠仁在理解人、照顾人这方面说得上是得心应手,尤其是那种不能好好和人交流的,就比如他脾气死倔死倔的爷爷。悠仁吐吐舌头。 对于帮助人这件事怀有无限的热忱,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熟识的人死去了,“要帮助他人,就算迷茫、不会被感谢,也要救了再说”,来自爷爷的遗言,是他自爷爷死后便一直坚定的信念。 看上去是一个阴沉的孤僻者,实际只是因为不擅长说话而害羞嘛。作为比阿由更早入学的“前辈”,虎杖悠仁拍拍自己的胸膛,帮助“小学弟”更好地融入集体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阿由再次点点头。 完全不需要他自己再说什么,格外省力。这边的阿由不知悠仁的所思所想,只默默在心里给虎杖悠仁加上了五十点的好感度,虎杖悠仁好感度——50/100。 “啊!我知道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阴阴沉沉的了!发型!发型很重要!”看着阿由几乎被头发遮挡住的眼睛,悠仁突然一脸恍然大悟,单手作拳敲敲另一只手的手心,“你看,我们的发型不是莫西干也是刺猬头,我的也是朝天的乱毛。换个发型吧!” 阿由…迟疑地点点头。 “呦西,阿由发型改造计划,正式开始!” “第一位参赛者,惠惠子!” 虎杖敲开了隔壁伏黑的门—— “剃光。”伏黑惠下达残暴的命令。 第19章 “呦西,阿由发型改造计划,正式开始!” “第一位参赛者,惠惠子!” 虎杖敲开了隔壁伏黑的门,笑嘻嘻地说了来龙去脉——“总之啊,我们的由酱需要换一个阳光健气型的发型,你是第一个选手哦~” “剃光。” “……” 被打扰了清梦,低气压的伏黑惠下达了这条残暴的命令,“还有你的鬼称呼,谁是惠惠子。” 换下纯黑的学院服,穿着休闲家居服的伏黑看上去是一个俊秀无害的青年,只是恶鬼般的臭脸完全打破了外人幻想,他残暴无情地关上了门:“给我出去。” “啪”,碰了一鼻子灰,虎杖带着满眼的可怜看向阿由,“我们再去下一家吧~” “哦……” “第二位参赛者,胖达前辈!” 阿由被一路推到花园中,一只一人高的肉乎乎的熊猫正在进行着…拉伸动作? “胖达前辈!”虎杖隔着老远就大喊,“第一届由酱发型大赛开始了,来参赛参赛。” “呜嗷!”黑白分明的大熊猫伸出食指点点,熊猫脸上出现人性化的表情,“带着必死的决心来开动脑筋吧!” 表面看似是熊猫,实则是傀儡咒术学的首席专家夜蛾校长的最高杰作——“突然变异咒骸”,天生带有感情的咒骸。因为自小被夜蛾校长带大的缘故,行事风格和思考习惯都带有独特的粗暴感。 伪·大熊猫冲过来一把抱起阿由,上下颠了颠:“不行不行,体格太瘦弱了。发型的话,板寸头如何?”胖达前辈捏着自己肥厚可爱的下巴,沉吟道:“男子气概发型NO.1,板寸!” “哦哦!板寸吗!”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虎杖的背景板几乎燃起熊熊大火,“不愧是胖达前辈,好主意!” 阿由:“……”头顶凉丝丝的感觉…… “呦西!接下来是野蔷薇!” 找到野蔷薇,“发型哈哈!你小子问对人了!”怪力女眼睛发光地拍拍阿由的肩膀,上下打量着阿由。有空的时候就会去购物,热爱尝试各种衣服食物,本身就拉直并染了亚麻发色的钉崎野蔷薇,充分着享受现代东京生活,她露出亮眼的笑容—— “拿铁哑光色发色加上超强层次感的M型长刘海,再塑造出顶部蓬松清晰的线条!发丝一缕一缕很清晰,有点纹理烫发型的味道,长长的碎刘海具有层次又外翘,复古又有点潮流感,给人感觉忧郁气质十足,一款艺术气息的牛郎发型,非常适合你!” “牛、牛郎,”被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专业术语和野蔷薇的超快语速绕晕,虎杖满脑子只萦绕着一个词,“牛、牛郎……” “哈?你对牛郎这份让我们美女快乐又幸福的工作是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哈、哈哈真不错!” 迅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超直男审美·虎杖朝着下一位的可靠人进发了。 …… “平头就很好啊。”突然蹦出来的夜蛾校长。 “真头疼,我也不知道…脑袋后面扎个小辫子如何?” 二年级生禅院真希冥思苦想。 “留长,然后双马尾也不错。”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推推眼镜,自镜片划过一丝期待的光。 …… 逛了一圈下来,虎杖阿由两人得到了各式精彩的回答,有的平平无奇,有的让人心惊肉跳。 热情洋溢的虎杖扳着指头数,惊喜:“我想想,还差狗卷前辈和五条老师了。” “进发!” 一路把由酱推来推去,终于找到狗卷前辈,居然在屋顶蹲着啊,“喂,狗卷前辈——”虎杖中气十足地向上大喊,“快来参赛,由酱发型大赛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芥菜。”默默蹲在屋顶观赏了整场发型大赛的狗卷,吐出毫无意义的两个词。作为咒言师的后裔,狗卷棘平时为了不轻易诅咒别人,只能用饭团的配料来对话。 “哦哦!你说这样就不错?ok,收到了。”虎杖比出ok的手势。 “芥菜。”顶着一头和阿由相似的学生头,狗卷前辈将脸藏在口罩之下,默默点头。 “最后是五条老师,他究竟在哪啊?” “芥菜。”狗卷突然从屋顶跳下,对虎杖二人身后鞠了一躬。 “在说我吗?”自虎杖身后探出一个白发脑袋,戴着不明觉厉的眼罩这人正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五条悟,他举起手微笑道,“哟!” “呦!五条老师。” 和虎杖一个男人间的击掌,之后自然地双手插兜、五条悟一个酷哥转身面对上了阿由,他略微压低腰背,将脸凑近阿由,隐藏在眼罩下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嗯——” “看不出来什么啊——”才怪,又是个问题少年哈哈。 “五条老师,小由的发型你觉得哪种会合适?”完全没有危机感的虎杖单纯发问。 “发型啊,”五条摸着下巴,当机立断一个灿烂的笑,“当然是我这种帅哥发型。” 伸出手,五条掀起阿由的头发,那双空洞虚无的眼睛便对上了他:“哎呀,真是吓人。” 从裤兜掏出定性喷雾往阿由头发喷一喷,再顺手捋捋,几下捣鼓之后阿由的发型便几乎和他的一样,五条露出满意的笑:“这样才帅嘛。” “哇哦,翻版的五条老师。很酷哦!”虎杖双眼发光地朝阿由比出大拇指。 头发向上竖起,展露出面部凌厉的线条,原本病弱般苍白僵硬的脸色现在凸显出的是生人勿近的威吓与冷硬,空泛泛始终不曾聚焦的眼神也因此多了份恐吓力。 总之,阴沉孤僻校园男成功变身为性冷淡酷哥。 五条悟咧嘴,比出了大拇指:“不愧是我。” “鲑鱼。”一旁没甚存在感的狗卷前辈默默鼓起了掌。 “那这次比赛我可就是冠军了。作为奖品,由同学我就借走了~”五条将手伸到阿由衣领后悄悄提起。 “虽然说应该是如此,”虎杖闭上眼睛思考,最终提出了异议,“但果然还是要大家投票才行。” 不过他再睁眼,已经空无一人,只远远传来五条老师懒散的声音——“我讨厌按部就班。” “五条老师你作弊——!” “芥菜!” 恭喜,第一届由酱发型大赛优胜者——五条悟。 —————————————————————— 高高跳起、几个转瞬之间,五条提拎着阿由到了一个无人的空地上,是学校为数众多的演武场之一,一道斑斑痕迹的钢筋混泥土墙围出了这块大约一千平方米的专用区域。 勾肩搭背上阿由,五条伸手捋捋阿由有些被风吹乱的发型,直视前方漫不经心:“作为我可爱的学生,接下来加油。” “首先,”放开桎梏着对方的手,五条漫步背对阿由向前走,讲解道, “‘领域展开’——咒术界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都最常用的绝招之一,是用咒力在周围构筑起施加了咒术的生得领域。展开领域会耗费巨量咒力,但有相应的好处,一是buff加成,状态提升,二是在领域内发动施予领域的术式绝对命中的状态。” “相应的解决办法呢,咒术界的通常做法有三,一是可以用咒术抵抗相消,当然,这条对你行不通,还有可以逃到领域外面,这条因为难度过大基本也行不通,最后是用更浓厚的领域去中和掉,是通常意义上最有效的手段,嘛,”他玩味一笑,“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 五条摘下眼罩:“‘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无量空处,世上最强特级术师五条悟的领域展开,通过将对手拖入无下限的内侧,对他者的知觉系统灌输大量情报,强制其进行无限次的接收、处理活动,最终导致大脑活动的停止,即不再‘活着‘。0.2秒的领域展开就足以将半年份的情报量灌入到对方脑中,即使解开领域展开也会陷入无神状态。 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感觉得到,情报没有止境,也即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什么也做不到。‘无量空处’,蕴含着五条悟对某些存在的讽刺。 以五条为中心,暗物质一般无限微小、无限深邃的某些东西迅速展开,包裹住整个演武场。 阿由站在原地,感受着这些物质粒子攀延上身体、覆盖住眼睛,侵入他的器官。 有些像他独处时的状态,将身心投入外界,先是感受到周身所有物质和能量的全部消失、只余一片真空,然后连真空也消失,只是过去、现在、未来时间相续不断的存在在涌动,接下来什么都没有、时间感彻底消失,但是心识还在,感觉到什么都没有的感觉,最后感觉“什么都没有”的感觉也不复存在,此身与宇宙区别不再,茫茫然而已,自身即宇宙,宇宙即自身,如同一个单一的点,名为”宇宙奇点“的一个点。 一旦“宇宙奇点”扩展开来,发生宇宙大爆炸,时间、空间、能量、物质就会先后产生出来。 第20章 入学(5) 名为‘宇宙奇点’的一个点,是在宇宙大爆炸前存在的无限小的、既不存在时间也不存在空间的初始之始,在这一宇宙奇点中,却包含了时、空、能、物质的全部存在信息。 虽然说得很复杂,总而言之,这是阿由习惯了的状态,似是非是,非是即是。 虽然是人类,却处在人类这一群体的边缘游离着,看到的不仅是自己所属的人类的喜怒哀乐和灵魂本质,群体周围的那片广阔空间也一览无余,放眼至‘全部’对阿由而言也并非不可能。 无限本来到处都有,五条悟的术式只是将它带入现实。(虽然做到这点已经是超人的程度。) 在这些意义上,五条悟的无量空处毫无用地,本应让阿由无法行动的技能看上去反而让对方更加放松下来。 哎呀,五条不由得翘起了嘴角,真是最大的一个惊喜啊。毫无能力的完全解构者。 五条走近阿由,俯下身凑近伸手扯住对方毫无表情的脸:“怎么样,没感觉吗?” 被扯着脸,阿由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依然苍白无趣,露出的是兴致缺缺而波澜不惊的神情。 “哎呀——真是个小怪物。那么,”五条的眼睛里蕴藏了星辰般闪烁神秘,“来试一试我的秘技——无下限诅咒-虚式-茈。” 五条比出手势,被压缩到千万倍的能量在其中聚集酝酿、汇集为一点,高度浓缩的物质能量几乎要满溢滴落而出,这些咒力即将沿一条绝对直线前行、撕裂空间般无可避免,仿佛一颗坍塌的微型恒星朝着阿由的方位直扑而去。 某种不易被人察觉的谨慎以一种模糊的方式出现在阿由的脸上,使他的神情变得生动,他的心跳声一点点加快,但冷淡——兴致缺缺的冷淡始终笼罩在他的面容上,很难再看到什么别的特征和意味。 这种程度也能应付吗?五条突然咧开了笑容,放下准备弹出术式的手:“很有趣。不过我们先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哦。” 太令人吃惊了,非常让人惊悚的一个孩子,即使是至今最天才的乙骨忧太也难以望其项背的天赋,那双眼睛看透了一切,身体反应能力和危机意识也是顶级的,虽然没有交过手,但结果已经可以预料出了——无论什么都可以闪避,虽然看不见咒力咒术这些存在,但对他来说完全是透明的。能量的流动会告诉他,敌人的一举一动会告诉他,冥冥之中宇宙的意志在偏爱他一般。神奇的孩子。 相对来说攻击力会弱一些吧,如果不用咒力或者器具。虽然在普通人里是无敌,但毕竟不能操作咒力的话,单凭人类的□□也打不出“一拳轰垮一座大楼、一脚踢倒一座大山”这种程度,除非……五条单手顶着下巴思考,然后讪讪地放下手,攻击力差一点也好,至少他们不用赔很多钱。 “辛苦了辛苦了,”五条悟拍拍手吸引到阿由的注意,笑眯眯,“收工吃饭,我对你的考核正式结束了,啊,总算可以给校长那边交差了。” 眼罩被拉到脖颈处,露出真容的五条老师看上去年轻得过分,他继续道: “你很强,强得让人火大。” 拥有无下限咒术的五条想起他曾经的班主任、现在的夜蛾校长在某次事件前对他说得话,露出赞同理解、又感到头疼的微笑。 “但是,光一个人的强大是毫无意义的。” “我能帮助、教育的,只有准备好受他人救助的人。” “就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在今后不断地学习和思考。去接受救助、去救助他人。” “明白吗?”五条指向阿由的心口,“没事多听听它说的话。” 阿由的眼睛只平静地觑着他。 阿由,最强的少年,也是最强的问题儿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曾经同样是问题儿童兼最强,五条开口: “你一直认为‘揍人没有意思’‘变强也没有意义’,并未如此。不与任何事物产生争执,不对任何人带有憎恨的活着是不可能的。” “揍人也许没意思,”他无聊地甩甩手腕,然后咧出一个张狂肆意的笑,“但挑战强者有意思,变强也是为了这一点。当你面对强敌,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肾上腺分泌激素、心跳加速,全身心都集中到一点。” “那一刻思绪无比平静,仅仅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待得无比畅快。”现代最强咒术师由衷感叹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刚才你感受到了吧,面对死亡时才会有的——活着的感觉。” 五条将脸凑近阿由,瞳孔里分毫不差地倒映出阿由阴郁苍白的模样。 和犹抱琵芭半遮面的太宰不同,五条更为直截了当、由着自己本性而任性。与其追寻光啊爱啊友情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直接在一次次的直面死亡中冲刷自己,让疯狂和狠劲流入血管,一次次的磨砺后自然会快速成长。 是属于把刚出生的孩子往悬崖下扔的鹰妈妈啊,五条悟。 那么太宰治大概就是爱偷懒的杜鹃了,“太麻烦了~”,于是把自己刚刚破壳的蛋放到别人窝里了事。 将阿由从太宰指出的那条充满迷雾和谜团的羊肠小道上劫走,五条悟为阿由指出了一条上下颠簸如同过山车一般的独者之路。 “哦…好。大概吧……” 真是麻烦,阿由想,活着的感觉吗?是虚无缥缈偶尔一瞬间涌现出的模糊认知,还是很激烈却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在运行?是关于神经元和突触的一些信息数据,还是在无限虚空中奔跑着的意识?大脑有1000亿个神经元,每个神经元由300万亿个原子组成,它们的整个运作过程或许就代表了活着的感觉? 曾经无反应无体验的阿由慢慢学习着、思考着,渐渐走进了无体验但有反应的世界。 “好,”五条拍拍手,唤醒阿由的思绪,“一切顺利结束。之后就是咒术学习和实战,再做几个任务活用它,ko。哦,还差一个入学实战考核,没问题没问题。” “哦,好。”向五条老师鞠躬,阿由离开演武场。 目送阿由离开,五条沉下了思绪,那个男人——被他亲手杀死的术师杀手,他所承认的对手伏黑甚而。阿由在某方面和这人何其相像,咒力完全归零——全世界都没有几个这样的例子,然后是身体素质,虽然伏黑甚而毫无咒力、却可以通过五感感知咒灵,以彻底丧失咒力为代价获得了远超凡人的□□,并且反而具备了对抗诅咒的抗性。 单凭人类的□□无法与咒力抗衡,除非是“天与咒缚”的身体,以全咒力为代价,得到远超凡人的□□。伏黑甚而和阿由,至少从表面上看,都是这样的例子。 死了也不安生啊,那个嚣张的男人。 “对了,”五条突然一敲手心,“说好要请客吃饭来着。” 本应坐在亮堂的居酒屋里享受美食的阿由,此刻…… …不认路。 盘腿坐地,迷路在大山里,阿由面无表情。 世道险恶,不能轻信。 —————————————— “这次的事件是b级,名为朝日奈要的委托人通过熟人向我们拜托了一件委托,具体内容是祛除缠绕在其弟弟朝日奈祈织的诅咒——根据委托人所说,应该是朝日奈祈织的女友白石冬花死后产生的怨灵。” “被咒者朝日奈祈织,b级咒灵白石冬花。”阿由重复了一遍。 “你的任务就是尽量低调地处理本次事件,作为对你入学的实战考核。”辅导监督(实则负责各类杂项和文职工作)伊地知洁高在路边停下车,转头递给阿由一副眼镜,“鉴于你的攻击对咒灵也有效,我们暂且没有给你配备咒具,之后等你习惯和咒灵作战、会有特地准备的惊喜。试试这副眼镜,大小合适吗?” 待阿由接过,瘦削的辅导监督推推眼镜:“地点和联系方式都发给你的手机上了,委托人的工作地点就在附近。那我就先告辞了,还要一堆工作要忙……有事联系我。” “哦……”生疏地接收了人生第一个手机,开门下车站在原地,目送辅导监督的汽车向着远方开走,阿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各方面意义上的超强,被太宰老师和五条老师都深深寄予厚望的他…很不幸,是个路痴。 “……” 东边的太阳逐渐移至正头顶,直直地站在路边、顶着大太阳,不知是第几次绕到原地的阿由再次面无表情。 好热…… 不想干了…… 地图导航不是说左拐右拐再直走左拐吗……为什么又是原地… ……被诅咒了…绝对被诅咒了……可怕的地图怨灵…… “您就是由先生吗?” 出现了,传说中的搭讪。 作者有话要说:搭讪者: 第21章 爱恋(1) 穿着轻浮的奇怪僧人面带笑意,举起自己的手机,将屏幕给对方看,上面的照片正是先前留着学生头的阿由,奇怪僧人看向阿由的头发:“您换了发型啊,气质一下子就变了。很适合您哦。” 擅长炒热气氛的僧人继续道:“我是朝日奈要,这次…事件的委托人。具体由来我们边走边讲吧。” “哦……” 事情源于三年前白石冬花的死亡,当时其男友朝日奈祈织不巧正目睹了白石冬花的死亡现场——被汽车撞倒并碾压而亡,凄惨的现场给朝日奈祈织留下相当严重的心理阴影,甚至一度发展为心理疾病有了自杀倾向。 ——“既然如此,就为我献上你的生命。你活着只会让我痛苦。” 朝日奈要想着那天在冬花墓前因为他阻止了祈织自杀,而导致祈织对他痛下杀手的模样,心口便是一窒。 他勉强藏起心痛和忧虑,继续解释。 重点在于最近两三个月,朝日奈祈织原本恢复大半的精神状况又开始变差,白日里出现精神恍惚、对着某处一直发呆的情况。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因为家中要搬进一个新妹妹,可能对祈织造成了一定压力,只把担忧压下并默契不提,希望祈织能慢慢自我调节过来。 但事情发展愈发向下,去医院和心理咨询师交谈、吃药都没什么用,为了避免最差的自杀情况出现,朝日奈祈织甚至被强制休学在家。这样僵持无解了近两个月,直至祈织终于开口向兄弟们吐露了心声:“冬花来找我了。我要和她走。不要再阻止我。” 兄弟们大惊失色,可不想让自家兄弟像精神病人一样被送去专门医院被看管禁锢起来、也只能选择轮流呆在家陪伴开导并看护祈织。每个人都很憔悴。 事情的转机在大约一周前的晚上,当夜是由右京哥陪护祈织睡觉。而那夜不知为何睡不着、一直感到心慌胸闷的要突然被一下剧烈的玻璃破碎声惊醒,他猛地翻身下床、毫不犹豫地奔向祈织的房间,果然,祈织已经举着杯子的玻璃碎片狠狠地朝自己手腕划下一刀又一刀。 冲过去夺走碎片,要迅速制止祈织、强制给他包扎止血并拨打呼救电话。好在送医及时,祈织只是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 问题的关键是,那夜本应打起精神陪伴祈织的右京毫无知觉地昏睡了过去,事后右京非常自责,也搞不清明明自己白天充分睡好了觉、喝好了咖啡,怎么在某一刻就好像断电了一般突然昏睡。同样地,明明在安静的半夜是很刺耳尖锐的碎裂声,事后也没有一个兄弟表示听到过。 兄弟们面面相觑。安置好祈织,要也回忆起当夜诡异的情景——祈织一边对准自己的手腕划下,一边充满爱意地凝视着虚空,嘴里喃喃自语着“冬花、冬花”,而夺走碎片后、要自己仿佛也听到了回应般自虚空中传来的、愤怒而尖利的叫声——毫无疑问,虽然不可思议又令人毛骨悚然,但曾经和白石冬花见过数次的要可以肯定,那是死去的冬花的声音。 紧蹙着眉头低着头,要一路走下来面色已不知不觉沉了下来,从种种感情中抽身,他抬头微笑:“抱歉抱歉,给您造成不愉快了非常抱歉。总之之后通过一些关系,有人向我推荐了东京都立高专,听说这边可以解决类似的事件。” “拜托您了。”行至一处无人的转角处,无法再按捺对兄弟担忧的要深深地朝阿由鞠了一躬。 之所以当夜要能够醒来,也是因为他长期居住在寺庙,虽然人并不正经,但始终浸润了一层淡淡的、并非肉眼可见的佛光,这是帮助他不过于被诅咒侵袭的庇佑。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也很难保证其他兄弟不被诅咒袭击。 虽然看上去容光焕发,但眼底挂着一层遮掩不掉的淡青色,一身深紫色的华丽僧袍细看之下有微微的褶皱,发梢处细细嗅也能闻到淡淡的烟味,脸色总是在笑可眉在蹙着,矛盾的表里。 阿由尝试去思考,朝日奈……有些熟悉的姓氏……啊,是朝日奈绘麻……那这些人就是她即将加入的家人们。为什么会如此担忧,是因为是是家人吗。 阿由顿住一下脚步,随即继续往前走:“嗯,没事。” 要不由得松一口气,看上去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这位阿由先生意外地令人感觉可靠。 要紧紧提了一星期的心脏慢慢地落回至胸膛,他终于露出了充满魅力的真心笑容:“那就拜托您了,阿由先生。” 笑容灿烂充满荷尔蒙的成熟男性,苍白冰冷又遗世独立的未成熟青年,不少路过的女性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捂住发红发烫的脸庞默默激动,好想和他们其中之一约会啊,好帅、好有魅力! 看出阿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要一路和阿由讲了讲家中细枝末节,以期能有所帮助。 …… “到了,这里就是朝日奈家。”要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一众各式的花美男正聚集在眼前的客厅里,要向他的兄弟们示意,“这位就是由先生。” 他转头对阿由补充,一一介绍这些兄弟:“这些是我的兄弟们。长男雅臣,次男右京,我是三男,四男光被一些事务尚且在国外,五男椿,六男梓,七男枣,八男琉生,”被叫道名字,大家纷纷点头回应。“九男昂、十一男侑介、十二男风斗和最小的弥正在学校读书不在家。祈织是家中第十……他现在还在医院,您要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隐隐阴寒。戴上眼镜的阿由清晰地看见屋内环绕着流动着的诅咒,黑雾般笼罩上屋内的每个人。这类尘埃似的诅咒散布在每个人生活中的每个角落,正常情况下即使对于咒术师也是细微不可见,但积累到这种程度明显就是有强力的咒灵作祟。 众位兄弟穿着正式,脸上都带着遮掩不了的疲倦和担忧。数只弱小的诅咒正缠绕在他们身边。 阿由把眼镜递给要:“要看看诅咒吗?” 不解其意,要顺从地戴上眼镜,不详的黑雾、巨型的不明生物…一瞬间,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他张口结舌:“哇哦,这可真是…令人吃惊。” 看着兄弟们身上趴附着的妖怪(诅咒),要无奈苦笑,把眼睛递给长子雅臣:“不要被吓到啊,雅臣哥。” “哇啊啊啊!”接过去的胆小系小儿科医生雅臣,果然要不出所料地大吃一惊。 他紧闭眼睛哆哆嗦嗦地又递给次子右京:“右京不是不相信吗?这可下逃避不了了,哈、哈哈。”他勉强微笑。 右京只是推推眼镜,挂着不好看的脸色:“幽灵怨灵这种非生物,只是人类出于对黑暗的恐惧而创造出来的妄想。”被雅臣胡乱塞过,他不耐烦地摘下自己的金丝边框眼镜、并戴上这个易手多次的眼镜,…然后瞳孔猛地一缩——透过眼镜,自己身上正蠕动着一只神似巨型鼻涕虫的不明生物。右京声线颤抖着:“事到如今…我才不承认…我才不相信…我才没在颤抖…” “啊啊右京哥,我们也要看。”嘻嘻哈哈的椿凑过去想要抢下眼镜。 “给我住手。”他身旁的同卵兄弟梓一拳敲上了他的脑袋,“还有不要带上我。” 安静的枣和琉生在微笑地在一旁观看这场闹剧,空气中流淌着脉脉默契和亲密。 轻轻眨眼,阿由无声地注视着一切。家人……幸福…… 敏锐地注意到阿由有些压抑的神情,要张口,最终闭上了。不要过于打探他人的事情,擅长察言观色的要警告自己。表面是和尚实则为男公关的他,在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过程中学会、并牢牢遵守着这一点。 “这些东西就是诅咒吗?”要如此问道。 “嗯,是。”想了想,阿由掏出手机、照着其中的资料以平坦无波的声音道,“诅咒、咒灵、怨灵…怎么称呼都行,归根结底就是人类溢出的负面感情。这副眼镜是咒具,是本身带有诅咒或咒力的道具,对诅咒有效,无需灌注咒力即可使用。” 好、好敷衍。真的没问题吗?不安分的椿在一旁蠢蠢欲动。 “住脑。”一旁的梓及时一拳制止,做出口型以警告。 忽略身边各异的眼光和脸色,阿由从最近的朝日奈要开始,挨个祓除他们身上的诅咒。 将手放到趴在朝日奈要胸口的诅咒上,略微用劲,不被普通人类看得见的诅咒便尖叫着灰飞烟灭,消散在空中。接着是朝日奈雅臣、朝日奈右京……阿由手指指处,诅咒一一破灭。 “轻松多了。”右京如此感叹道,“真是多谢由先生了。” “看上去跟昂差不多大的样子,啊,人不可貌相~对了对了,可以叫你小由吗?”活跃的椿揉揉肩膀,凑到阿由面前瞧着这个酷哥。 酷哥·阿由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又开新地图了 第22章 爱恋(2) “椿,别太过分了。”把椿的肩膀扳向自己,梓把这个总是不着调的兄弟拉了回去。 “说起来,”要详细看了看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发来的资料,“由先生才16吧,看上去却很成熟稳重,难怪椿会弄错。” 朝日奈昴今年20,是体育系大学二年级学生,单纯从年纪上看和阿由确实相差比较大。 “那,我可以叫你小由吗?”要不自觉拿出对待以往女客的那套轻浮样子来,“太生疏了。就算是和尚也会觉得生疏呢。” “和和尚究竟有什么关系啊,是压制本性太久了吗,要哥都变态了。”被梓摁住的椿不满地吐槽,他抱怨道,“要哥比我还过分啊,右京哥快管管要哥。” “停止。”作为一家之主的次男右京拍了下手掌,“接下来由我和雅臣带由先生去医院,要和剩下的人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会把健气的祈织带回来的。” 健气的祈织……完全想象不到温柔王子系的祈织健气的模样,右京哥也学会开玩笑了呢。椿扶额,听从右京的好意,被梓压着嘟嘟嚷嚷地离开了。 阿由跟着雅臣和右京离开朝日奈家,坐上右京的汽车前往祈织所在的精神科医院。 —————————————— 夏日阳光里的医院洋溢着明媚柔和的气息,充足的阳光抚慰着娇艳的玫瑰,每一朵花都泛着淡淡的红晕,一切都暖烘烘的,冒着金黄的热气。 这是从外部所见。当踏入医院内,好像有个孩童把人扯了个趔趄,一瞬间天旋地转,所见皆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这里是被死神所钟爱亲吻过的地方。 雅臣三人沉默地穿过走廊,叩开了祈织的房门。 双手双脚被铁链束缚与床上,祈织平静望向来人,刚刚被注射了镇定剂和营养剂的他显得诡异般平和。这里恰如看守所一般。他们骄傲而温柔的弟弟,被诅咒侵袭、被他们折磨,几乎已经让人完全不敢相认。 “十分抱歉,”年轻的女护士慌慌张张,“因为祈织先生刚刚又试图伤人,我们迫不得已才锁上他的。” “你们要小心啊,无论外表看上去怎么冷静,精神病人都会无来由地感到悲伤躁郁、或者突如其来地做出粗暴举动伤人和自伤。”虽然说出这些很残忍,但富有责任心的护士小姐强调道,“这里的病人都是程度很深不可自拔的,从进来的那一刻原先的祈织先生已经不在了。” “精神病人就是精神病人。” “…没事。”右京请求护士离开,然后沉重地发出了叹息。不忍再看地转身,右京朝阿由深深鞠躬,雅臣也沉默下来,鞠躬后以哀伤而期许的目光看着阿由。 回避掉这样的目光,阿由口袋里的眼镜递给朝日奈右京,跨步走向祈织。 “不要过来,不要伤害我。”宛如女人般的声音自祈织的口中流出,轻柔悦耳、让人忍不住凝神细听,又腔调悲怆,泡在咖啡般令人沉迷的苦涩之中。 但实际,祈织的眼中空洞,阿由可以感觉到一只少女模样的咒灵正盘绕在朝日奈祈织的身上。有着白石冬花面容的咒灵如小情侣式亲密地将头颅搭在祈织的肩膀上,玩弄提线木偶般、操控着祈织的一举一动。就像断了弦的竖琴、被抽调内芯的笔、失去声音的黄鹂鸟,祈织的生命迹象被停止住了。 这一场景让右京愤怒地几乎发狂,他死死地摁住眼镜,眼镜之下的眼神要将咒灵生吞活剥。 “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见阿由不为所动,咒灵吐出恶意的言语,试图攻破来人的心房,“我知道你,阿由。你在我们咒灵里非常有名,不依靠咒力和咒术就能杀掉我们,你个怪物。” “不过夏油杰大人说你天生是我们这一边的。” 它宛如真正的少女般皱了皱鼻子,可爱灵动,外表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 “人类很排斥异类吧。所以咒术师对我们赶尽杀绝。但对于我们来说人类才是异类,为什么人类不去质疑自己的主宰地位呢,为什么我们就要屈服于这种我们低等的观念呢。明明我们之中很多也有自己的意识的,我们也有自己的主张好不好。” “反而是人类,虚伪狡诈,面对死亡的威胁丑态各种各样,”想起什么似的,被召唤出、改造后的咒灵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比如跪下来痛哭流涕啦,想要花钱买下自己的性命啦,造个神位每天给我们叩拜啦,好好笑。” “我们在和咒术师的对抗中确立了自我,汇聚成整体。这一切都是夏油杰大人的功劳。” “你和我们一样,被排斥、被恐惧、被不公正地对待,还在被他们利用。现在让我们来解放你。” “嗯说多了……总之,夏油杰大人对你很感兴趣。大人想要招揽你。来我们这边,创造出由咒灵和诅咒师一同统治的世界,这里没有人类的爱憎欺瞒、没有善恶高低之分,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性。你不再是异类,你不再被拒绝。你将成为我们的同伴、我们的守护者、我们的神明。” “作为你的投名状,杀了这些人类。哈哈,不过…小祈织是我的。”说完,它人类般的臂膀紧紧缠绕上祈织的脖颈,没有意识的祈织生理反应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祈织!”右京不由得紧张地大喊。 很遗憾,白石冬花事件并非b级,而是特级。 这世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 不是临死的白石冬花对当时路过的男友朝日奈祈织下了诅咒,而是朝日奈祈织被自己的愧疚、痛苦、悲愤等待负面感情缠绕,无意识对白石冬花下了诅咒。 死去也不得安宁,被祈织扭曲的意象塑造出了名为白石冬花的咒灵,有着少女的身躯其本质还是充斥着纯粹的恶念和杀人的,肆意在祈织身边兴风作浪。 还好朝日奈祈织本身咒力不强,催生出的咒灵原本只有b级,之前也一直是小打小闹。但不知在什么时候,和以夏油杰为首的诅咒师、咒灵们接触后,白石冬花这一咒灵吞下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转化为特级咒灵、拥有了可以轻松毁灭一个城市的力量。 咒术师这边,之所以派阿由这个尚未正式入学的一年级生去解决特级的对手,也是上头那群愚蠢又贪生怕死的家伙想验证,是否,名为阿由的古怪家伙真的具有那般超越常理的能力。朝日奈家至今没出过人命,多亏了打工人咒术师们的暗中盯梢。 真是无聊透顶的上级,那群混蛋,果然还是干脆点把他们都杀光吧。事前得知了由来的五条悟超级不爽,胆敢对他承认的学生有什么不满吗,这种冠冕堂皇又恶心的借口和手段,自己下来给他的学生试手啊。 一旁被五条悟的低气压压得瑟瑟发抖的伊地知洁高缩在角落,夹在上层和这位最强之间的他也很辛苦啊、救命。 自从一个月前虎杖悠仁因为被上层隐瞒情报、独自面对特级咒物而死亡的事件后,被五条悟大闹一场的上级便勉勉强强放下了些身段,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心计还是要通报当事人相关的五条悟一声的。还好最后虎杖悠仁成功和体内的两面宿傩交涉,复活了自己,否则那群老不死会被真的杀光也说不定。 反正还是不爽,那就再去胡闹一场。撇下伊地知,五条悟气势汹汹地朝着上层那边出发。 谢天谢地!快走、快走…伊地知眼眶湿润,终于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还不跟上。”老远,五条悟穿透力和杀伤力具备的声音传来。 救命!!不要总欺负老实人啊! —————————————— 回到这边。 “无聊。” “吵死了。” 听完咒灵的长篇大论,阿由只是吐出气息,将目光从祈织身上移开。 他从来不曾因为周遭而怨恨什么。这个世界是浅薄无聊的,他一直深深明白并为此空虚,无意识找寻着精彩的、美丽的、能够吸引他的那些事物。这个世界是浅薄无聊的,所以人们会嫉妒、会怨恨、会争吵,在无休止的嘈杂中冲突对抗。 就像大自然中的鬣狗,前肢强后肢弱、躯体短、肩高臀低,不协调不强壮,大多只能依靠发达的嗅觉觅食腐肉。因为过于弱小而群居,又过于过多的而在群体生活的前提下,独来独往、单独狩猎、相互攻击。 只是有些人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有些人聚集在他的身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去展翅翱翔吧,去成为不一样的自己吧,不是圣人、不是怪物,只是作为阿由的普通人。 去突破、去成长吧,阿由。 他们如此真心地祈祷。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故事, 既有战胜逆境、勇往直前、正统ju热血少年番主角的故事,也有无恶不作、自取灭亡、从顶峰跌入绝望谷底的作为经验值的恶人的故事,还有的是,本以为是终极大反派秒天秒地、扮猪吃老虎的故事,结果却是迷茫的孩子找寻自我、不断前行又不断驻足的故事。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故事中,有些主人公要到最后一刻,才能知晓真正的答案。 他们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第23章 爱恋(3) “吵死了。” “想要…解放我?”阿由歪头,“那么先来打败我。” 揍人没有意思,按五条老师的说法,挑战强者会有意思? “你,是强者吗?” 阿由发出挑战。 “我可不是强者。”出乎意料,笑嘻嘻的少女咒灵只是加大了施加于祈织脖颈上的力道,“我们打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 “夏油杰大人让我带的话我也已经带到,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 “我们还会来找你的。” 一把将朝日奈祈织的身体推过去,咒灵翻身撞破玻璃、从窗户跳下逃走,它头也不回地嚷道:“下次再见就不会这样放过你了。祈织的性命我下次再来取!” “祈织!”右京和雅臣慌忙接住倒下的祈织。雅臣颤抖着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昏厥了过去。 看着放松下来的雅臣,右京也不觉松了口气。 但他随即严肃下来,所谓的夏油杰大人、招揽什么的,他不了解、也不关心,他只对眼前年轻得过分的咒术师提出质问:“今后该怎么办?它说下次再来取…祈织的性命,您能保护好祈织、消灭掉它吗?” 特级咒灵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阿由站在原地并没有什么想追的想法,好麻烦……它自己不是说下次再来吗…那就下次再见好了。 “下次,会消灭掉的。”被五条悟换上潮流的穿搭,酷哥阿由发出了酷哥宣言。 啊,糟糕,好像和五条老师一样变成暴力分子了…… —————————————— 勉强和赶进来的护士解释完破碎的玻璃和昏厥的祈织,右京三人在护士小姐怀疑的目光下带着祈织离开医院,回到了家。 “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将祈织安置好在祈织自己的房间内,当爹又当妈的右京来不及喘口气,便粗略地和兄弟们说出了他看见的事情的经过,“那个咒灵确实长着白石冬花小姐生前的模样,但确实不是人类、看不出任何人性存在。最后应该是为了避免被追杀、放弃了…杀死祈织。让祈织好好睡一觉,晚上不要让其他兄弟打扰,等他明天醒过来再看看情况吧。” “嘛,那么,能否请你留宿一晚,明天我们再进行商讨?”听了个大概,放下心来的要向阿由发出邀请,“不介意的话,晚上我为你讲解佛经也是可以的。” “要!”右京被不着调的弟弟噎住,气得发出怒吼。 “…哦。”阿由迷惑眨眨眼。 …… 第二天一早。 “啊,夜袭失败了。”晃荡到客厅的要大声叹气。昨夜,他想偷偷溜去逗逗这个看上去冷淡的少年,很不幸,一出自己的房门就被右京兄长抓包,被提领着耳朵好一顿说教。 要揉着耳朵,等待着,醒来的兄弟们、醒来的祈织,和现在他们的救命大腿。 竖起的头发被睡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阿由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客厅里。有些想念猫了…晚上被窝里没有猫咪就不那么让他习惯。 推着小鱼干朝他走来的三色猫、拱着他的腿喵喵叫的三色猫、团成一团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三色猫……阿由的眼神变得直愣愣,猫咪…并没有跟他过来东京。 睡傻了吗这孩子,要无奈一笑、向阿由打招呼:“早上好,要打起精神呢。”要静静等待着。 客厅人越来越多,雅臣、右京、椿、梓、枣、琉生,在家里的诸位都到齐了,只差一个人。 脚步声响起,终于来了。祈织。 “很抱歉大家,让你们让我担心了。”微微笑着的祈织走到众人面前,挨个走上前打招呼,“雅臣哥、右京哥、椿哥、梓哥、枣哥、琉生哥,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我做下了不能被原谅的坏事,尤其是对要哥而言,我、我差点把你……对不起,大家。” 众人动容,活跃的椿拉住梓不说话,雅臣轻轻抚摸祈织的头安慰着,沉默的枣站到祈织身边无声陪伴,平日总是思维发散的琉生也专注地看着弟弟许久不见的模样。 “你放下了才是最重要的。”要打破了沉默,他走过去给祈织一个释怀的拥抱,“我们永远是你的兄弟。” “是啊,大家没事就好。”温柔情绪最为内敛的右京也忍不住揉揉眉头遮掩下酸涩,这段时间里宛如行尸走肉的祈织让他们操碎了心、满腔的悲愤和心痛无处宣泄。大家都很不容易。 “今天是周五了。下午昂、侑介、风斗、弥都会回来,光发消息说处理好了事、晚上也会回来。好不容易家里的兄弟都聚齐了,之后一起聚餐吧。大家好好放松下,庆祝祈织健康回归。” 祈织温柔地眨眨眼睛,点头应答。 他静静看着按捺着兴奋的兄弟们,脸色温柔的笑意不曾离开。 他走向外围的阿由。 “您就是由先生吧。”他声音柔和又带着力量,无法让人轻视,“当时…被冬花的咒灵操控的时候,借着她的咒力我感受到了,您的强大,无波的深海一般,令人沉迷、令人恐惧。” 知道这个人并不在意冒犯什么的,祈织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很感激您。当时我很害怕做出伤害了兄弟的事,我拼命喊着‘杀了我、杀了我’,但是没人听得见。还好您来了。” 祈织的眼睛里仿佛盛着倒映着天空的、水汪汪的一掬湖水,他专注地看着阿由:“在冬花的离开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不是有人对我下了诅咒,而是我自己对她下了诅咒。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伤害了自己、伤害了兄弟、也伤害了冬花。” “您能教会我吗?如何操控咒力,如何走入那个世界?” 一直关注着祈织的兄弟们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祈织是无法被阻止的,看着最为温柔顺从的祈织却是家中意志最为固执的一个,面对困难永远选择直面上去,这样的祈织一不小心就会走上偏激的道路。只希望这次,祈织能够找到自己的路吧。 既不想祈织走向咒术那条危险的路,又不想让祈织违背自己的心意。不得不放手了。怀抱着这样矛盾的心态,没有一个兄弟插手。 不、他敢肯定,要忽然从慈祥如老爷爷的状态中清醒,名为阿由的那家伙是真的会由着别人胡来的啊,那孩子绝对会像以往一样“嗯”“哦”“啊”。 祈织那家伙,看起来没有威胁力、实则主意很多,肯定算计好了吧!祈织,你个小混蛋!要朝笑着的兄弟甩去眼刀。 笑眯眯地一切照单全收,祈织果然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哦…好。” 计划通!祈织向兄弟们绽放了灿烂的笑脸。 “啊啊,果然在耍诈!”椿不满地上前捶了下祈织,“太可恶了,想要做勇者打倒大魔王吗祈织。” 祈织黑化般温柔笑道:“谁知道呢。要是有大魔王就好了。” ———————————— 祈织和兄弟们交流着感情,聊着这些日子的感受,坦诚地诉说着自己的内心。 阿由在一旁静静看着。窗外小鸟叽叽叫着,风抚弄着树叶细细簌簌,他抬首望去,一片安宁。 出去走走吧。 和最近的要打了招呼,阿由离开朝日奈家,随着心意漫步在街道上。结伴的女生走过了他,沿街叫卖着带着清晨露水花朵的小童走过了他,赶着报到的上班族和他擦肩而过,林林总总地为阿由构筑起片刻的宁静。 他和所有人并无二致。 终于处理完事务匆匆赶回来的光这样见到了他, “扑哧”一声,光感到自己被丘比特之剑射中了。 “你叫什么呢?”为了接近男性犯罪者、穿着女装的光悄然走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阿由回以困惑? 光以一种近乎爱意的眼神看着阿由,自言自语般介绍起自己:“我啊,总是会被各种离经叛道的人吸引,并且只有那些与众不同的思想、灵魂才能吸引我的注意。” 他的缪斯。 他温柔的手抚上阿由:“我喜欢你们这些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孤独者、分歧者,以及异端者中最为极端的异端者。被苦难亲吻的天才、被命运折磨的怪人、被神明祝福的孩子……都逃脱不掉作为人的本质。” “你看见了什么、你感受到了什么、你在想什么,你的世界里万物是什么面貌。对这一切我好奇地不得了,所以才选择做暗黑小说家,去记录、去探索你们的表象、你们的内在。” “所以,”光转换了痴迷的语气,像在对最亲密的情人劝慰,一呼一吸皆攀折上阿由的身体,“接受我吧,让我愉悦,包容我吧,让我在你的孤独里徜徉,爱上我吧,让我沉醉在你一日复一日深沉的爱意里。” 街道的这处角落被紫罗兰占领,爬满绿植的长椅栖息着一只打瞌睡的小鸟。光用最磁性最温和的声音缓缓劝诱,声音混在弥漫在空气里的紫罗兰香气,结成一束爱意的花朵。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作弄得树叶轻轻跳开而簌簌作响。 “…我?你?”阿由歪头,打出问号,无意义地充分对方的话,“接受你?包容你?爱上你?” “是的,接受我吧。请给我追求的机会。”见阿由不解风情如同木头,使出浑身解数的光好大声叹了口气,“成人之间的暧昧试探对不知情爱的孩子还是太难了吗”他打出直球—— “请和我约会吧。”作为我写作的素材。 光毫不气馁地将身体倾靠在眼前这个沉默孤僻的少年身上,他在少年耳边吐气:“我的身体,可以任你处置哦?无论手或是舌…都能如你所期望的那样来侍奉你哦。” “成年人之间的快乐,在这种青涩的年纪更适合被探索、被开发,我可以…这样地引导你。” 光低头亲吻上阿由,探出舌头描摹着对方冷硬嘴角的轮廓。手抚上对方的平静无波的眼睛,将湿吻沿着嘴角漫延上眼角,亲吻、舔舐、发出暧昧的声音,一个全身心地卖力投入、一个神明般冷淡无反应,色气又清纯。 还好穿了高跟鞋、不然身高上岂不是险些要被压过去。暗黑系小说家谨慎探索着被观察对象的神情,空余之时暗笑自己,又不免感到丧气,靓仔难搞啊。 “光!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来了吧,我就是想ghs而已 第24章 爱恋(4) “光!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一阵惊雷般落在光的面前。 “啊,右京哥。”光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嗯,没什么~看到了个可爱的孩子。” 光俯下身,用大拇指轻轻擦去阿由嘴边暧昧的痕迹,在阿由耳边低声喃呢:“考虑下我吧?技术很好的哦?” “光!!”气急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右京喝止光的下一步,“他就是之前和你说的‘阿由’。况且什么时候你这么轻浮了?” “可不是轻浮啊。啊,居然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吗。”刚刚从机场赶回了的光还没来得及看详细资料,他打开手机、快速阅览,不由得点点嘴唇,然后耸肩,“和照片上看起来真是判若两人。不过核心的气质还是没变。” “由,介意给我手机号吗?”光扬扬手机,“现在不是个适合说话的时机。不过,没关系啦,反正也不能急。好了,右京哥要被气死了,走吧。总之先回去吧。”光牵起阿由的手。 “…回去?哦,好。” 光旁若无人地牵着阿由的手,在不知情的外人看起来就是美艳成熟的姐姐和冷淡拽拽的弟弟之间~的情趣。 “不过,”光瞥了眼背后低气压的右京,将自己倾靠在阿由的身上,如抽着烟吐出了烟雾一般缠绵迷蒙,“你是怎么想的呢。虽然很突兀,我还是想请求你为我提供灵感,作为报答,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都不会拒绝哦?” “啊…是成为情侣的意思吗?”阿由眨眨眼睛,目光投注在这位看上去美艳得过分的男人,“我不想对你做什么,不想得到什么。” “这样子……”光漫步行走着,将头轻轻倚靠在阿由的肩膀上,眼里闪烁,“那么我是被拒绝了?被比我小的弟弟拒绝了啊,大失败呢。我可是第一次很认真地想要和一个人交往呢,现在脑子里全被你占据了。” 嘴里说着大失败的话,光看上去并不怎么沮丧失望,只是吐出一口烟一般吐出了气息,就像看见举世无双的珍宝自己长了腿跑掉一样,本来也没做好将珍宝据为己有的打算,更多的只是失落和下次再来的跃跃欲试:“没关系。等你再长大一点吧,到你成熟的那一天,我会把你摘下的。” 他的笑容充满了自信。 “而且,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在这一天遇到了你,无论是对写作的灵感和激情,还是对不断探寻这个世界的好奇和**,全部被激起来了呢。之前我种种的欲求对比之下都显得暗淡无光。” 光一手挽着阿由,一手将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失神般轻言细语:“这里,正在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而砰砰直跳呢。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告诉我绝不能错过,错过会抱憾终身的。” “‘居然任由你一直在追寻的人性的奥妙、心灵的可能性这些东西白白溜走,太蠢笨了!蠢笨的男人!’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我的心就会这样骂我呢。”光开着玩笑,“这可是来自畅销小说家的直觉和决心哦。” “为什么是我?”阿由倒是纯粹的困惑。他并不被这个男人轻慢、暧昧的言行迷惑,看得清表象之下诚挚激烈的心,只是不懂为什么,人们会如此全身心地将自己奉献给另一个人、人们会如此渴求着另一个人的认同和喜爱。 聪明人和傻瓜,理论家和实干家,孩童和成人,每个人都在拼命追寻着什么,爱情、正义、真实、力量……人们试图追寻着某种永恒的、长久的东西,带来希望、带来热情、带来安定……既搞不清自己在追寻什么,也不清楚他人在追寻什么,被牵扯到一个个的漩涡里,沾湿衣袖又很快抽身而出。 最重要的是…去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的话连思考也没有根基,一切的追寻只是水中月、转瞬即逝的泡沫,徒劳无功。了解自己,不是通过纯粹的学习、追寻别人或者是加入特定的组织所能达到的。除自己外没人能救赎自己。 “不过…没有关系。”说着这样话的阿由难得低下了头,他思考着,尝试去表述自己,“想要踏出一步,想要试一试。” “我也想要,成为能被理解的、能够去理解他们的一个常人。” “我不是怪物。” “我们交往吧。以真心交换真心为前提和目的。” “成为我的伴侣、我的导师,教会我喜怒哀乐和嫉妒,教会我吐露自己的心声并对他人施以理解和同情,让我爱上你、爱上这个世界。” 光的嘴角上扬,发自内心感到愉快的笑容在他脸上展现开了。太棒了…他的惊喜。如此可怜可爱,自知不自见,自知不自爱,纯洁无暇的圣子啊。由,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在行动之前,在和他人形成关系、出发寻找答案之前,尝试去了解自己,并且最关心这件事、将之置于最优先地位,同时不关心如何达到这个目标的人才是最真诚、最纯粹之人。 光按捺着抒发自己心意的冲动,紧紧挽着手里的珍宝,侧耳细听。 阿由垂着头继续: “虽然我可能暂时拿不出什么真心,因为这里很空洞,什么都没有。每每其他人在欢笑时、在痛哭时,这里只是被一阵微风吹过,冰凉、虚无,搞不懂哭啊、笑啊这些意义。” 阿由同样指向自己的心口:“我想要去填充它,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和打架、街机游戏、读书学习这些不一样,我模仿不来、捕捉不到其中的关键。” “感情…让我很困惑。一直以来都是被别人推着往前走,现在,我应该也可以迈出自己的脚步了。” “是吗……原来如此,”光一直侧着头听着,眼里盛满了对方的倒影,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掩下许多思绪和话语,只待之后慢慢倾倒入阿由的心田,”可惜我来迟一步,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已经开始去探索了。想要成为人的圣人吗,很有趣。” 他一口亲上阿由的侧脸,眼带笑意:“那么就请多指教,我的小男朋友。” “…哦。”愣愣的阿由想了想,同样侧头回以一亲,“请多指教,光先生。” 右京在他们身后默默听着,推推眼镜,暂时什么阻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孩子大了不由娘,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被初次见面却默契又相搭的两人震惊到,右京努力安抚着自己,反正对于行事总是异于常人的光,他们基本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和阿由在一起,总比不知道在哪天和国外的野男人跑了好。 …… 一路都不再有对话,并非冷场和尴尬,流淌在空气之中的是淡淡的温馨和美好。一切自在不言中,言语只是累赘。 抬头望去,天边是飘忽不定的浮云和初生的朝阳,不像白天被诸多杂务充斥、晚上被繁杂心事缠绕,清晨总是最为干净宁静。脱离了世间琐事,不在纷纷扰扰的尘世、没有对功名利禄的争夺和疲惫,只放任自己放空思绪,沉浮于湛蓝的天空中、清脆的鸟鸣声中,阳光和煦,心情美妙。 ……这两人难道已经飞速地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了吗。被前面两人散发出幸福的光芒闪到,单身狗右京感觉自己无论再发现什么都不会再感到吃惊了。不就是狗粮吗,他吃。 光和阿由慢慢走回了朝日奈家,嗯,外加一只单身狗。 “欢…迎回来。”打开房门,雅臣看到光和阿由两人挽着相牵的手,惊疑不定,“呃,这是一个惊喜吗?” “是的哦。”光撒娇般侧身扑抱住了阿由,长发落满在自己新上任的小男友身上,他一口亲了上去,“我们正式交往了。” 光向赶来的诸位兄弟举起了和阿由交握的手:“如你们所见,祝福我们吧。” “这、这、这这这,”椿自然是其中最吃惊的一个,虽然光哥有着女装的癖好,装扮之后看上去完全是个性感的女人,但相反、男装的光哥气势十足,他可从来没在光哥身上看出来任何要弯的迹象啊,“梓啊,快掐掐我,我是在做梦吗。” 梓毫不留情地给予铁拳制裁。梓也看得清,要哥是完全投入其中的样子,并不是为了取材这种轻薄的目的。椿冷静之后也会很快接受,嘛,毕竟他和椿配音过的bl广播剧、动漫,没有成千、也有上百部了。 “我、我,”通常沉默的枣躲闪似的移开眼睛,“这种事…我会支持的…不仅是因为光哥是我的兄弟,也是因为由先生值得最好的。” “看来我晚来一步啊。”耸耸肩,要忽略心中的一点点可惜,在那个并不怎么正经的寺院里,男人间的恋情他并非没有听说过,于是要很看得开得对两人祝福道,“小由可是很厉害的哦,光可小心不要最后被抛弃了,哈哈。” 尴尬的笑声过去,一阵沉默。 第25章 爱恋(5) “啊,好漂亮…”看起来迷迷糊糊的琉生走上前,轻摸着阿由一缕垂落下来的发丝,“留长也可以哦,这么漂亮的头发、剪掉可惜了。” “琉、琉生,”惨不忍睹的椿一把把琉生拉了回来,他也总算冷静下来了,“关键不在这里吧,你的关注点错了,错了!” 祁织在远处观望着,表情不明。 “不是说让右京哥去接提早回来的光哥吗,怎么一接接出了这么大个惊喜。”光和阿由的背后传来众人熟悉的冷嘲热讽声,是正作为人气偶像团体成员、活跃在银幕上的风斗。平日光鲜亮丽地在一个个节目上奔波,自己的学校阳出高校和家中都很少有时间回,很是辛苦。 听说祁织哥醒了,风斗推掉通告、马不停蹄地刚刚赶到家门外,眼眶下带着青色、还没得及和众人打招呼,站在家门外的他便被光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重磅消息砸得昏头昏脑。 气势汹汹地从房门外走到阿由面前,“你!”,风斗尚未发出的质问便堵死在嘴边。居然是他!阿由!怎么可能是他!风斗看上去要被气疯了。 他见过这个人,也是阳出高校的,前不久还是个阴沉男、被其他人围殴打得那么惨居然都不反抗,他路过看不下去,也只是被这个人抬起眼毫无感情地扫视了一眼。搞得他看上去就像个乱发好心的蠢蛋!气死他了! 事后他特意留意这个人,知道了他叫阿由,一直独来独往、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午餐只吃面包、体育课不是在请假就是呆呆站着什么也不干、还总是被欺凌,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好的! 刻意将这个人抛之脑后,却没想没过多久这人就和一个女生好上了!一个女生!一个看起来胸大表情做作肤浅低俗得不得了的女生!那种只有脸和身材能看的女生究竟有什么好的! 现在连光哥都被这个人抢走了,这个人究竟给光哥灌了什么药! 风斗简直要被气疯了:“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哦~身为弟弟就要好好听哥哥们的话。”光摇晃着和阿由牵着的手,亲昵地蹭蹭阿由的脸庞,“去我的卧室吧,让我教你做一些大人才能做的事~” 光先生,有点像猫,喜欢撒娇、喜欢亲昵。…很可爱。 阿由顺从心意摸了摸光的脸庞,贴上去亲了一口。 眼神涣散,看起来要累倒在地上了,一家之主右京充满疲惫地应答:“是,你们去吧…风斗,我也没想到……最近事情的走向太曲折了…不行了我不行了……” “大家休息一下吧,等晚上昂他们回来,我们一起聊一聊吧。”长男雅臣终于拿出身为长子却淡淡薄薄的威严,嘛,毕竟性格太温和了,教育弟弟们的重担基本都交给右京了,他无奈笑笑,“尤其是你哦,光,想清楚了就不能轻言放弃哦。” …… 混乱麻烦又错综交缠着的一上午总算过去了。 阿由被拉着躺倒在光卧室的床上,眨眨眼睛,看着俯身而上的光。 “嗯,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会忍不住,做些什么的。”脱下女装和高跟鞋、擦掉口红和妆容、将披散的长发扎起,光恢复了光明磊落的男装。简单利落的长马尾,高挑劲瘦的身材,锐气挺拔的面容,无疑是个充满魅力的帅气美男子。 将长袖衬衫挽至前臂、露出紧致性感的线条,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两三粒、扯松露出深陷的锁骨,将落至额前的发丝向后捋去、用紧迫的眼神毫不放松地盯住目标。光亲密地贴住阿由的身体。给阿由的第一次,做些什么呢…… 光以暧昧的眼神投注进阿由的眼。 眨眨眼。阿由抬手抱住光,依旧亲上了光的侧脸。 “真是……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输了,第一次的输了。”凝视阿由好一会,最终放开阿由、从凹陷的软床坐起,光低下头为阿由打理好凌乱的衣服,然后轻轻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问,轻声呢喃,“有些理解了,想要干坏事又不得不忍耐的感觉。” 说着输了、忍耐这样的话,看起来却很高兴的样子。 矛盾的人。 “不是矛盾哦。”就像上课时老师看穿学生的不认真一样,光轻轻巧巧地指出其中的奥妙,“这就是男人对爱人的心态,对于我们来说,爱上了就输了,面对爱之女神,只能缴械投降,只能心甘情愿地俯首跪拜在审判庭上、全然接受你的判决和鞭挞。” “从见到你的第一刻开始,我就深深沉醉在你的眼眸里了,毫无防卫的孤独、毫无偏颇的冷淡、以及挣扎在虫茧边缘呼之欲出的求救。” “令人怜之爱之不忍释之,纯然无垢的圣子啊。” “明明被照射在阳光之下,却如在荒野寒风冷冽之中,所见唯有漫漫长夜、雪霜狂舞。已经不止是孤独,你已经品尝到寂寞的滋味了,围绕着你的是名为孤寂的乱流,一不小心把我的心都卷了进来。” 光眼带笑意:“多幸运,遇见了你。” “快些长大吧,我的阿由。”充满爱意的情人的低语在阿由耳边响起。 被完全的爱意包裹着,胎儿一般,握住光的手,阿由放任自己陷入深深的黑暗、沉沉睡去。 可以交付信任吗,可以全然投身进去吗,可以将心脏交给眼前的人吗,阿由做出了回答。 —————————————— 身边悄然一动。阿由从温暖中睁开眼。 “啊,抱歉,吵醒了你吗。”光单手支撑着侧脸,正以保护者的姿态将阿由圈在怀里,他侧脸凝视着看起来小小的爱人,睡着之后就完全像个孩子了,说起来…才16吧……完了,他也成犯罪分子了…… 光忍不住扑哧一笑,对着未成年下手明明是被社会不齿的事、他却甘之如饴。干脆给自己也写本小说吧,就叫《论黑暗小说家的我是如何沉迷于未成年的他》。 出版之后绝对会被以前的读者追着打吧。以为的人性暗黑小说居然变成了一大把狗粮,猝不及防,“噗哈哈哈哈哈。”忍俊不禁的光摸摸身边人的头,“看呐,我可要失业了。所以,再对我垂爱多一点吧。” “真是可爱呢。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在你面前展现出我更加帅气的样子,说不定现在你已经爱上我了哦。” 光露出自信而并不惹人厌烦的笑容。 阿由顿住,并不答话。 …还是太早了吗。敏锐地发现阿由看似平和表面下一直纠结着的点、那一点禁锢住了阿由想要走动的意志,光想要叹气,几乎可以确定、阿由的家庭境遇很糟糕,面对他们这些兄弟们时也可以看出,一直都是很难融入的样子。 顺其自然,还是主动突破?面对罪犯时毫不犹豫的光陷入了两难,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天平的两边,怎么做对阿由这个当事人的伤害最小、怎么做能尽快让阿由放松下自己……爱情啊,让最智慧的人愚笨、最果敢的人懦弱、最骄傲的人也低下头颅。 “嗯,现在也不迟。”光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贴近阿由的手、轻轻一吻,“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兄弟们在外面等着。我们也去吧。” “好。”阿由在光的额头上回以一吻,“…我会加油的。” 结果轮到光愣在原地,被反将一军了吗,真是、真是,完全让人爱不释手,光露出幸福的苦笑,栽了,完全栽进去了。 …… 缠缠绵绵的两人终于收拾好自己,从卧房里走出了。 客厅,很难得,包括光在内,十三个兄弟全员聚齐。 多方会审吗,光暗自吐槽,他宣誓主权和决心般,大大方方地牵着阿由的手走了进去。 “首先是祁织,”右京推推眼镜,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他也勉强打起精神来了,“身体和精神状况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和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方联系了,他们说让最近会由先生一直保护祁织,直到除掉咒灵。没问题吧?”右京看向阿由。 “嗯。”阿由点点头。 “我反对!”从来不让人省心的风斗跳了出来,“不应该是这个人自己去除那个什么咒灵吗?况且上次他都让那东西跑了,哼,没用的家伙,那边怎么不换个人。我看…” 右京充满威严地瞪向风斗,立即喝止:“不要捣乱,我们都考虑到了。” “咒术高专方面说东京突发了一些事件,现在人手不够,只能派出由先生一个人。如果由先生去寻找、祛除咒灵,谁来注意祁织的安全?上次咒灵跑了则是由先生提前计划好的,他收到命令,找出背后的主使,对吧,由先生?”右京严肃而信赖的目光投向阿由。 “啊……哦哦。”阿由保持了一段比较可疑的沉默。 第26章 爱恋(6) “可是!”风斗不甘沉寂。 “况且,”右京加强语气,再次喝止风斗,“由先生,虽然尚未正式入学,却是一到三年级生中的最强。” “我、…”风斗狠狠地闭上了嘴。居然是最强?什么最强,被不良少年摁在地上打的最强?他绝对要撕开这个人平静的表象,看看下面都藏了什么乌漆嘛黑的心机!给他等着! “然后是光,”搞掉最容易的小鬼头,右京锐利的眼神扫向家中一向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四男光,“你是怎么想的?确定了吗?有准备了吗?由先生承认你了吗?” “当然,”光露出愉快的笑容,自始至终一直牵着那个人的手,“我喜欢上他了。我确定了。我准备好了。” “至于由承认我了吗,”光看向阿由,“你承认我了吗?” “我承认光先生的感情。”阿由将另一只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并没有避开自己的劣势,“也许我还没有像光先生那样浓烈的感情,我会努力的。” 坦坦荡荡地铺开自己的心了,光温柔地翘起嘴角,想要一直亲吻他的阿由啊。 谈过唯一一个女友,还很不幸地失败了,这样的朝日奈右京揉揉自己的眉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什么立场能够指导或者指责这两人。光和阿由唯一的错,大概就是喜欢的人是同性别吧。这又怎么算得上是错。 他担心的只是,这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恋情终有一天会消失,也许他们不再爱恋彼此,也许他们会平淡但温馨地走下去,也许他们会反目成仇。就像美好却短暂的蜜月,甜美得不真切,终归要结束,鲜艳的花朵会枯萎、海水会潮起潮落,坠入情网的人势必会从中爬出来、或许又会掉入下一张网。 坚强的右京从他破碎的情网里站了起来,他选择了祝福:“那么我没什么要说的了。……禁止未成年x行为。”古板的右京最终憋出了他唯一能想起来的重要的事,他僵着脸继续补充,“带套也不行,完全禁止。” 还好,弥已经被哄去睡觉了,否则右京就会被追着问“x行为是什么啊?”。在场的昂和侑介则一阵尴尬,脸上烧得通红。反而是除开弥最小的风斗面色如常,小大人样的得意洋洋,纯情的哥哥们,哼哼,还不够格啊。 “可以让我和由君单独说下话吗?”祁织温柔的声音响起,解救了在场尴尬的众人,“很可惜之前一直没能和由君单独相处,暂且把由君借我一会吧,光哥?” 一旁的要却暗暗皱了眉,有些不对劲,祁织的状态。他看向光。 “这是由的事,”完全一副“妻奴”的模样,光举手表示投降,“我尊重他的意见。”光的咬字着重在“尊重”上。 现场似乎都闪过了些刀光剑影。 “啊,好。”主人公阿由并无所觉,顺从地跟着祁织上楼。 “这是我的房间。阿由是第一次来吧。”祁织推开自己的房门,做出邀请的手势,“请进,希望你能够喜欢。” 并没有什么特殊,素淡的房间,既不热烈也不压抑,和祁织一贯给人的形象无差。 关上房门,祁织倚靠在门上,看向阿由:“我尚未说出口的话,希望你能听见。”不再是敬称,祁织表面上的温柔褪去,不带笑意、神情认真到可怕。 “我想去死。” 阿由的睫毛轻轻一颤。 “原本是这样想的。” “想要下去永远陪伴冬花。那天,她躺倒在车底,好痛啊,她无声地呼喊着,我什么都没能做到。她呼喊着,然后被送进医院,”祁织的脑袋低低垂下,向这个特殊的人倾诉着那些无法传达的话语和感情,“然后被送进火葬场,然后被埋入地下。她呼喊着,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我想陪伴她,想要她不再一个人呆在那个黑暗冰冷的墓地里。明明她是那么怕黑怕寂寞的人。” “我日思夜想,睁眼闭眼浮现出的都是她血淋淋的模样。她笑着,她哭着,她在向我求救。” “我召唤出了它,我诅咒了她,于我的执念和对自己无力的憎恨之中,产生了它,产生了白石冬花的咒灵。”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我不会接受这样的赝品来搪塞冬花、搪塞自己。” “于是我还是想死。随便吧,”祁织抬头看向窗外,窗外枝桠繁茂、鸟儿歌唱,“当那只怨灵向我呼喊的时候,随便吧,不想再抵抗了。这是我对冬花的赔罪,是对我抛弃她的赔罪。虽然对不起其他人,但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去关注他们了。” “可是你出现了。”祁织的语调忽而变得高昂,随即落下,杜鹃啼血一般,也似歌剧里濒死的皇女,“你阻止了它,你阻止了我。那时候,我明白了。” 不知不觉间祁织的声音低低沉沉,像是来自远方的呼唤,他的视线转回阿由:“我明白了,你才是我活着的理由。” “因为你、我再一次见到了冬花,虽然不是真正的她。她指引着咒灵,咒灵指引着我,我找到了你。因为你、我有了活着的动力。” “这就是我的命运。”成长于私立名门教会学校的祁织对此怀抱着不折不扣的虔诚,他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冷淡却迷醉着的微笑,“冬花的死去、咒灵的诞生、你的前来,这之中存在必然的关系,即使无法被直接理解,这一关系也是存在着的。这就是命运。” “我的命运,你的命运,她的命运。”祁织的手依次指向自己、阿由、和虚空中。 “说是注定也好,巧合也罢,哪怕是我疯狂了,我也会把一切都献给你,献给你,我的神明。” 祁织吐露出爱语一般、祈祷一般的话语。 “学习咒术这些只是借口。我想更加、更加地接近你,我想要看见你、感受你,甚至成为你的一部分。不要留下我一人,哪怕你并不喜爱我、哪怕你爱着其他人。” “我已经无法独自活在这个世上了。” “这就是冬花对我下的诅咒,对我的惩罚。” “在独自一人的恐惧中,我逐渐变成丑陋的怪物。” “夜不能寐、惊悸不安,心脏被诅咒侵蚀,我如此需要你。” 祁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伸出手想要抚摸上阿由冷淡依旧的脸庞。 阿由偏头躲开了。虽然是一份诚挚的感情,其中由来却让阿由迷迷惑惑。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爱也能无差别地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吗。爱到深处就会想要死吗,让爱人死,让自己死。……就像他的父亲和母亲? 阿由沉默了下来。 哀莫大于心死,当虚握的手掌与心上人擦过,姿容出众的少年哀哀切切地注视着负心之人: “为什么…你会选择光哥呢?” “我不可以吗?我不够好吗?我让你感到恶心吗?” 少年向眼前人求爱着,为爱人奉献一切,对纯真的少年来说,爱就是如此。单薄的话语、低伏的姿态、不安的内心,他掏出了一切他所能给出的。 “你是喜欢光哥女装的模样?我也可以做到。你是喜欢光哥开朗阳光的姿态?我也可以。” “摸摸我的脸,感受我的温度,握住我的手,体会我的颤抖,抱住我的身体,请你爱我。” 少年悲哀地、幼马般嘶叫着,□□着,请求着,不要对他落下屠刀、不要将他遗弃。 “我渴求你,渴求你居高临下的目光,渴求你漫不经心的扫视,渴求你的身体、渴求你的灵魂。” 请你爱我。少年反复在无声中呐喊着。爱我。你,和我。 阿由看上去只是无动于衷。 让人绝望的冷淡和平静。 如同莎乐美揭去了七层面纱一样,少年剥去了一切伪装,始终被拒绝的莎乐美最终不忍砍下施洗约翰的头,甚至不忍触碰这位圣人: “为什么你不看着我?为什么你不愿接受我?为什么你不肯垂怜我?” “让我呼唤你的名,让我俯首至你的足前、跪在你的脚边,求你减轻我的罪。” “我想要亲吻你的嘴唇,想要抚摸你的脸庞,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你要躲避我呢?” “当你爱上我,孤苦之地将盛放玫瑰,虚无之漠将涌出清泉,盲人之眼将重见天日,聋人之耳将重闻世音,苦痛之人重获欢愉,撒旦巢穴将被圣父光明占领。” 脸色苍白如银镜中的一朵瑟瑟发抖的白玫瑰,身姿孤弱如寒风中的一只凄凄叫唤的鸽子,爱与欲的莎乐美独自在玫瑰花瓣和鲜血中狂舞,无力跌倒在地,跌跌撞撞的莎乐美转而要求道: “哪怕被你拒绝、哪怕沦为笑谈,我也不愿让这份感情被我掩埋在地下。” “我说过的吧,‘杀了我’。” 少年、又或者是莎乐美的声音里是毫不动摇的坚定,他露出纯洁的笑容: “你不杀了我,就永远不要想摆脱掉我。” “我是一只怪物,一只只肯为你而活的怪物。” 第27章 爱恋(7) 在这个故事里, 莎乐美没有得到施洗约翰的头颅, 少年也没有得到心上人的垂怜一吻。 阿由与祁织面对面站着,明明都是独一无二的两个个体,阿由却仿佛捏住了眼前少年的生死。 他等待祁织平静下来。 “我不爱你,”半响,阿由冷淡地打破了祁织的幻想,“我不懂你在渴求什么。命运的轮回、巧合的预言、疯狂的自我,我并不在意这些。我的感情和这些无关。” “选择光哥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第一个对我发出邀请的人。我也在不断学习中,爱是什么,至今都没有人搞懂过吧。我需要学习,你需要学习,每个人都是在学习中进步的。” 阿由以ooc的姿态,苦口婆心地劝告着少年。 “实在不行,你去爱那只咒灵也行。我不杀它可以吧。” 祁织的眼睛忽而亮起来了,他的关注点在“第一个”,光哥是第一个,那他就要做第二个! 看着祁织下定决心的样子,阿由松了口气,他把祁织劝动了?和光先生的坦诚相待还是很有帮助的,今后也要继续学习。 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人各自微笑起来。 “…嗯,你要好好学习咒术。既然你能自主召唤出咒灵,那么也是有着很好的天赋,尤其是能适应特级咒物的咒灵,很特殊。”阿由想着被自己要求写下的、对朝日奈祁织的分析报告,公正地评价道。 祁织少年的眼神亮起来的眼睛幽怨了一分。 “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阿由,干巴巴挤出应该是能安慰人的话:“…等你变强大之后,如果你一定想要的话,我会杀了你。” “约定好了?等我变强大,你就杀了我?” “…约定好了。”似乎有哪里不对…… 阿由简直要被搞糊涂了,光和祁织,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恋爱观念也天差地别,一个想要和他缠缠绵绵亲亲爱爱、同时尊重他引领他,一个想要不分彼此生生死死、最好被扒皮拆骨吞吃入肚。明明都是朝日奈家的人,亲兄弟也能差得这么大吗。 爱情这个小妖精,究竟有多少面孔? 阿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走出房门。背后,倚靠着房门的祁织露出得逞的笑意来。 他取下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于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我会变得强大,将你夺回来的。” “不要逃开我啊,我的由君……” —————————————— 下了楼梯、走回客厅的阿由终于脱离了ooc,他的眼里空洞依旧,只是缠绕了满身的迷茫。 “由!”光呼唤回阿由的心神,走过来牵上阿由的手,“和祁织谈的怎么样?我不听话的弟弟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没有。”阿由的心神还沉浸在刚才祁织的声声呼喊中,他直视光,“你的爱是什么?” “我的爱?”光磁性地低低笑道,“难道你还没有确认吗?我的爱是给你的大空,是倦鸟最终的归巢,是想要能够笼罩大山的薄雾,是渴望慰藉爱人的一缕清风。” “我是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无意中找到了一杯只有浅浅一层的冰水。冰水冒着寒气,对于发着高烧的我充满了诱惑。理智告诉我不能一饮而尽,既会伤身也会因为满足不了而伤心。高烧烧化了我的理智,我最终还是抱住你,想要将你这杯冰凉又浅薄的水灌进胃里、融入身体。” “可当我拥抱住你,就像月光落入怀中,这份恒久的静默打败了短暂的欢愉,我心中焚烧着的欲火便平静下来。” 光低下头,一手牵着阿由,一手抚摸在阿由的面庞,他在阿由的耳边低声厮磨着, “我只是一个正在求爱的可怜男人。我的爱对你来说可以什么都不是,也可以是所见的全部。” “我的由,我想要教会你产生感情、放纵感情,让你从封闭的黑暗和荒芜里走出来。我想用我的爱、我的热情融化你的冰冷,让你充盈、让你流动。” “我要教会你热情,我要将我的灵魂紧紧贴着你仍旧混混沌沌的灵魂,我要用嘴贴着你的嘴,额头贴着你的额头,用我滚烫的手握住你冰冷的手。你就是我全部的光,我全部的热情与爱。” 太、太不知羞耻了!除开要以外,家中听到光话语的所有兄弟无一不红了脸,最为纯情的弟弟们像晚霞飞上脸颊,年纪较长的哥哥们低下头掩住眼角、耳垂处的一抹绯红。太不知羞耻了!在心里愤愤骂着的风斗也不知是在骂谁,他不敢撇开表面茶沫一般虚浮的厌恶,不敢去看看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感情。先摊开就输了,风斗无意识地牢牢遵守这一点。 “光哥说的没错。” 客厅外突然响起众人熟悉的声音。 祁织正向阿由走近,他走到没有光的另一边、安抚似的探身而来,亲上了阿由的侧脸。 他抬眼,对上光严肃的表情,挑衅般又平静道: “我也不会放弃的。” “我会陪伴你,在没有光的时候。” 祁织在阿由耳边轻言细语,“光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光哥不能做的,我也统统会为你而做。所以,不要放弃我……” 鸢尾花一般的少年这样深深注视着阿由。 “祁织!你在做什么!!” “咔哒”,眼镜都被自己捏碎,右京崩溃大喊。 大骚乱。 场面大骚乱。 有在震惊之余在外围好笑看戏的,比如椿,有完全被事情的走向震惊在原地的,比如枣,有心里怒火冲天又酸涩交织却不知这感情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的,比如风斗,当然也有完全没看懂其中电光石火皱着脸苦恼的天然呆,比如琉生…… 总之,大骚乱。 —————————————— 吃完沉默又别扭的晚餐,朝日奈兄弟们或魂不守舍、或嘻嘻哈哈地各自回房。 “辛苦你了,晚上好好休息一晚吧。”将阿由送到房间门口,光揉着对方的头,在小男友的头顶落下一吻,“明天见。”他瞥了眼角落处的阴影,深深地笑了,凑到阿由的耳边低声:“可不要被莎乐美骗走哦。” “?嗯。”阿由乖乖应答,目送面含深意的光离开。 祁织从角落里转出,他看着阿由:“我说出的话语,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嗯。” 祁织盯住他好一会,似乎要辨别其中真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 朝日奈家特意为阿由腾出了一间空房。打开房门,终于是一个人独处,阿由难得,感到疲惫似地叹了口气。 他正面向上躺倒在床上,黑沉的眼睛里倒映着雪白的天花板。 人类,奇妙的生物。 比每天夜晚和他一同入睡的黑暗还要深沉,比每天时晴时雨的天气还要变幻莫测,他总是读不懂其中的妙谛,得不出一个确定的结论。就像探入无尽的长河,找不到结果、找不到钻石,空余满手沙砾。 他要在孤独和人群之间做选择,哪怕是他所厌烦的——无论是他的理智所厌恶的交缠不清的人群,还是他的感觉所厌恶的择人噬之的孤独,皆是如此。无论是生而有之的孤独,亦或突然涌来的人群,都不例外。 两者都为他嫌弃,“好烦。”,他都不想选择。不过,既然他不得不面对孤独或是加入人群,他会将两者混在一起。 孤独的圣人走进了人群。 啊,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应该是有了光先生作为情侣,其余的…之后再说吧。 ……,阿由缓慢地想起来,还没有向咒术高专解释这次的事件。虽然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但应该还是报告一声比较好。 拨通电话,阿由向辅导监督通报了这次事件——“啊,嗯。逃走了。…因为没有说要抓住…下次见面会消灭的。…嗯,暂且守在朝日奈家。还有…被咒者朝日奈祈织提出想要学习咒力的要求……哦,好,我会跟他说的。”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被袭击了。 准确的说是其一、二年级的学生在和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交流会上,被名为真人的特级咒灵率领的咒灵与咒诅师闯入,生死难料。而被敌方的“帐”给分隔开的教师们几乎束手无策。 阿由无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眼神凝注。 不过随即辅导监督又来了个大喘气,说道高专已经击退了特级咒灵真人、特级咒灵花御,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杂兵。现在的问题是特级咒灵白石冬花,突如其来的现身和消失让人捉摸不透。 “我们的决议是让你先回来。”辅导监督在电话里沉稳道,“入学实战考核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流程公正。我们会派出擅长潜伏的咒术师保护朝日奈祁织及其家人,另外会教习他学习操控咒力,毕竟白石冬花这个咒灵是他召唤出来的,希望他能早日操控。” “明白吗?明天就回来,我们有另外的任务要做。” “…明白了。” 阿由挂断电话。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他退开一步。 第28章 爱恋(8) “你好。”来人是个额头上有着奇怪缝合痕迹的怪人,他半蹲站在卧房的窗户上,一手抓着窗户边沿,一手向阿由友好地挥挥,“我是夏油杰,你听说过吧?就是那个特级诅咒师,利用诅咒杀了百名以上普通人的极恶的诅咒师。” 扎着帅气的丸子头、穿着宽大舒适的和服,夏油杰诚心诚意地向眼前这个人,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数,伸出了手:“虽然之前也请冬花小姐带话,但果然,这种事还是亲自来做比较好。” “加入我们,一起来构筑‘咒术师的乐园’,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只有术师的世界。是你的话,就能理解,没有无意义的牺牲、没有集体的暴行、没有愚蠢的偏见。” “生存在这个地球表面上的非术师,全都是精神方面的残废者,不是个性扭曲、膨胀,就是思考或□□过多或不足。” “他们肆无忌惮,吮吸着我们的血液、啃食着我们的躯体,如蛆附骨,又是甜言蜜语又是阿谀奉承、感激涕零,背后却是恶毒肮脏的心思。” 盯着来人头上的缝合痕迹,阿由的手指略微动弹、面上一片冷淡。 看着阿由表面平静却有些波澜的眼神,夏油杰噗嗤笑出了一声,他从窗户上跳下来:“你是什么都不懂吗?还是在…伪装?” “作为我的诚意,我给你上上课。”他绕过卧床,走到阿由身边,“咒灵是人类泄露的咒力像沉积物一样堆积形成的,在负面感情的催生下有了自我的意识。” “而和那些普通人相比,咒术师极少泄露咒力,咒力都在自己的体内频繁地循环流转。除非是咒术师本人死后变成咒灵,否则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 “于是创造产生没有咒灵的世界就有三条路。”夏油杰比出“三”的手势,“一,去除全人类的咒力。二,让全人类都能控制咒力。” “三,”他露出了高兴的笑意,“杀光普通人。” 阿由似昏昏欲睡又似逃避般低垂下眼睛。 “这就是最简单、最可行的道路。只要杀掉那些庸庸碌碌的蝼蚁,就能创造出一个不再有咒术师牺牲、不再有残暴的咒灵诞生的世界。” 夏油杰张开手臂,头颅向空中抬起,闭上眼睛陶醉般:“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激动。” 他随即看向阿由,指向阿由的心口:“想想看,没有了咒灵,那个山田不会□□控、不会来欺凌你、欺凌你的同学,那个祁织,不会产生诅咒、不会差点被杀、现在也陷入魔怔。” “只是五条悟,那个男人挡在了我们面前。”可惜,他已经有针对五条悟的办法了,夏油杰充满鼓励的眼神看向阿由,“加入我们,对抗他们,所谓的咒术高专只不过是一群害怕变革的懦夫、只是纠集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是五条悟,有了你的加入,我们也很快能解决掉他。” “我拒绝。”阿由抬起眼睛,眼睛里沉郁着一团幽火。 仿佛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幽光,他的眼里生出了什么东西,他的心里被什么东西点燃。 他的眼里闪着幽微的光,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直白说道:“我拒绝。毫无意义。无聊透顶。” 夏油杰的脸似笑非哭地皱起来:“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行。” 他向阿由倾身,闭上眼睛缓缓道:“为什么你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独自去面对特级咒灵呢?为什么其他的同学去和京都府立高专的交流会,唯独你被撇下呢?” 夏油杰双手交叠在腹部,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你知道的吧,你的归宿可不在那里。咒术高专的那些老头子恐惧你、利用你,等着你‘意外’死去的那一天便解剖你、研究你。” “从出生起就被排斥在外,独自一人成长在意味着死亡的房子里,没有家人、没有亲属、没有朋友,活着却没有生活、没有行动、没有思考。” “人的一生就是成为什么的过程,人的意志就是成为什么的意志,你什么也没成为、什么也没做到。” “与其说你是被人类遗弃的孤儿、被人类恐惧的怪物,不如说你是在人类中出生长大的诅咒。” 阿由的瞳孔似乎扩大了一下,残烛般幽弱的光轻晃。 夏油杰观察着、把握着度,“你知道吗,”他挑起阿由的脸,“我原本想招揽乙骨忧太那个孩子——无条件的术式模仿、深不见底的咒力,毫无道理的强大。但很遗憾,他被自己深爱之人死去的魂魄束缚住了。” “行动源于观念,观念控制并限制行动。观念又形成于以往的记忆和随之而来的反应,人总是执着于观念,于是永远活在过去。” “你不一样,你没有观念、没有、没有记忆和反应,你脱离了经验的束缚,你是被解放的。你可以成为五条悟。” “我会帮你把那些攀咬着你的蝼蚁杀光。”夏油杰将血腥的污浊投注进阿由的眼里,“你会看到真正的世界。” “……” 夜晚的微风自敞开的窗户吹进卧房,挑逗起了沉默的空气。 气氛突然起了变化。 “我拒绝。”阿由再次重复,即使没什么表情,眼底的黑眼圈显得他非常不耐烦,“啰里啰唆的话说完了吧。” “从直美、到太宰、到纲吉、到那个怪校长、到五条悟、到你,无意义地重复地说教。” 缺少睡眠,深夜又被毫不认识、嬉皮笑脸的家伙打扰的阿由忍耐着,终于暴走了。 他眼睛里沉郁着一团幽火,是缺少睡眠的愤怒。 仿佛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幽光,他的眼里生出了什么东西,无疑,是愤怒,他的心里被什么东西点燃了,正是,缺少睡眠的愤怒。 他的眼里闪着名为愤怒的幽微的光,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只会说教。全都在说教。有意思吗?”阿由一把拍开夏油杰的手,“看不懂你们的目的、搞不懂你们的想法。自顾自说着一堆正确的废话,闭嘴很难吗?暴力、欺凌、孤独,我不在乎,这些从来没对我造成影响。”对我造成影响的是你们。 “你们说这是懦弱、是缺乏意志力的表现?”阿由的表情依旧淡淡,“那你们真是懦弱又缺乏意志力。“ “被人打倒在地和被风推倒有什么区别?你会与一阵微弱的气流搏击?我看见,我接受。” “将挑衅你的人全部打倒?然后理直气壮地忽视看不见的地方、对你没有影响的地方,所发生的暴行?我知晓,我接受。” “生命即恶。我的处境十分可怕?也许。生命毫无意义,我生存着而已。” “我不捍卫自我、我不接触周围、我不树立信条、我不相信真理,我生存着而已。” “人永远只是目的,不是方式不是手段,你们想以我为借口做什么呢。” “别来插手我的生活,别来评判我的人生。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 “已经够了。我懒得再配合你们了。我不会再配合了。” “要打就打。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打倒我。况且,” 他无所谓地瞥向夏油杰额头的缝合印记:“你根本就不是夏油杰。” 阿由苍白无趣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妙的嘲讽,很难说在表露什么恶意和侮辱,却又似乎在隐含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把自己的脑子换到别人的躯体上……你脑子坏了吗?” “夏油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上又露出非笑非哭的神情:“真是太恐怖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他的手指捻着一根丝线,上面混杂着组织液和血液,正是他额头上的那根缝合线。 捻着这根丝线,他不急不缓地将其往自己的头颅外抽,丝线掉落在地,他便掀起了被一分为二的头盖骨——其中的大脑完完整整地暴露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脑髓液顺着暴露出的大脑往外流,流淌了这个怪物的满脸,他脸上完好的是额头以下的部分,其上便是暴露出的大脑,“这是替换掉大脑就能反复使用□□的术式。当然,替换掉□□也能反复使用大脑。” 名为夏油杰的伪物伸出大拇指,抹了把脸上湿黏的液体:“连五条悟的六眼也看不出破绽的绝对术式。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在被乙骨忧太重创、五条悟亲手杀死后,夏油杰尸体的大脑便被这个不知其名的诅咒师替换,侵占了身体以“夏油杰”的名字行动。 “气味让人恶心。形态让人恶心。声音让人恶心。”阿由诚恳地做出了回答,“仅仅用简陋的丝线缝合,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蠕动的大脑、听到翻滚的脑髓、还有远远飘来的黏臭,从你翻窗进来的时候就恶心到我了。” 阿由-超暴走-毒舌状态。 一开始就显露了踪迹——阿由的手指略微动弹、面上一片冷淡,是因为被恶心到了,阿由表面平静却有些波澜的眼神,还是因为被恶心到了。 名为夏油杰的伪物,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身体。 第29章 爱恋(9) “啊……”夏油杰一阵失神。 被打击到了。被嫌弃了。被想要拐走的孩子说恶心。 从未失手-拐带大师-夏油杰,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失去为人的自信。 “那么,我期…期待和你再见的一天。”强笑着说完帅气的台词,夜半强闯民宅的特级诅咒师旋风般从窗户跳下、逃走了。 不打架了?半夜不让人睡觉,玩他呢?阿由黑着眼眶、捏住了拳头。 锁死窗户、倒头就睡。 —————————————— 再一睁眼,天已蒙蒙亮。 “阿由?七点了,起床吧。”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光的声音,“今天想一起去哪玩吗?” 阿由起身,搓揉了把脸,打开房门。面前是光帅气的面容,光奸诈地笑了:“趁着兄弟们不在,我们去约会吧。” “不。我马上要回咒术高专。”阿由站在光的对面,保持着拉开房门的姿势没有动作。 光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盯住阿由:“发生了什么吗?你…好像想要疏远我?” “没什么…”阿由想了想,手里无意识地地转动了下圆形的门把手,“我应该需要冷静下。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有些困惑。” “…看来祁织还是对你造成了影响啊。”光紧紧盯住阿由的神情,“…或许还有其他人。” 阿由没有接话,他想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空气一时有些沉默下来。 “打起精神。”光突然拍了拍手、召回阿由飘散的思绪,他揉揉阿由的头,带着包容的笑意说道,“总之,让我送你回去吧。作为第二天就要和恋人分别的可怜男人,我也有些失落呢。” …… 收拾好东西,事实上就是换洗下来的一套衣物和手机,几分钟后阿由提着单肩随行包、便和光出发了。在阿由收拾洗漱的时候,光也没有闲着,他换上了套西装,配了条和阿由发色一致的暗黑领带,看上去格外稳重成熟。 两人上了车,朝着坐落在大山里的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出发。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车辆稀少的道路上。面前的红灯亮起,光踩下刹车停住、等候绿灯。 他微微偏头看向副座驾的小男友。 阿由正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外人看上去只觉是个严肃冷淡的人。但其实只是表面看上去是个老成持重的样子,实则单纯又很少发声,现在也还在自己一个人的圈子里打转转,光点燃了根香烟,苦恼着阿由的心思真难猜。 “你啊,总这么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比我还老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拿着香烟,从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腕自手掌处线条流畅、骨节分明,光摇下窗户、慢慢朝外吐出烟气。 看着淡淡烟雾弥散在空气中,他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呢,就要这样仓促地分别了。还有好多想要做的事、想要教你的事、想要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做到。” 阿由看上去在无声地抗拒,一直都是一副看着前方、充耳不闻的样子。 由是在闹别扭,是累了,是处在恋情中的叛逆期,还是感到厌烦了?光体会着此刻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叹恋爱中的烦恼让人甜蜜让人苦涩。 只不过,并不是叛逆这种简单的事啊。看着阿由比以往更暗沉的眼睛,无法再欺骗着安慰自己,光头一次对自己的敏锐感到灰心丧气。 他打起精神。 “你面对不怎么有感觉的事时会停顿,对于他人频繁亲密的接触会不耐烦,”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相处,光也发现了一些阿由的细小动作和情绪。“回去以后要多和朋友在一起,不要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多去外面看看、走走,但也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 光手下在转动着方向盘,眼睛在专注地看着前方,嘴里在很有条理和道理分析着,脑子里闪过的却和阿由在一起的片片刻刻,阳光洒落下的初见、卧房里的温馨拥抱和陪伴、和祁织争执互不相让的意外……真是,全都输给了由啊。 光张张口,还是说出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你的理由和原因,但是…你是想离开了吧?”用着疑问的语气,内心的笃定却明明白白、张牙舞爪地跳到他的面前。 但他还是在等待着阿由的审判。 “…是。” 车辆无声地行驶着。 沉默占据了剩余的时间。 金黄的公交车从他们的窗边开过,植物特有的芬芳气味被送入车内,不远处海浪和岩石亲吻的爱欲之声毫无顾忌,却都撩拨不起两人的心。 湛蓝的天空笼罩着他们头顶的空无。 ……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目的地。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到了。其内的寺庙佛堂肃穆地伫守着这一片。 车内,两人的表面平静。 “…就这样吧,我并不后悔这次相遇哦,相反,我很感谢你和这一切。不过,”为阿由解开安全带,光探过身在阿由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狡猾地在阿由耳边咬道,“作为我的男朋友,你还远远不够格。” “既不够体贴也不够可爱,不够聪明也不够活泼,有时太过乖巧有时又太有主见,哎呀,真是不知道我喜欢上你的哪一点。”光掰着手指假意数落,故作女儿家情态,“讨厌啦,人家才不喜欢你。单身万岁。”我好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 细细看了会阿由的面容,光再一次露出充满自信的魅力笑容:“就此分别吧。不要被我束缚住了。想做小雀想做长鹰按你的想法来,遇见问题问你自己的心就足够了。” “不过,如果倦鸟不肯归巢,最后那棵树自己长腿跑了也说不定。” “再见了,阿由。” ———————————— 光行驶的车逐渐消失在阿由的眼里。点点幽光逐渐熄灭下去,为了更好地燃起。 …这样就好吧,光眼里一闪而过的水芒让阿由不是很确定。咒术的世界不能牵扯进其他人,他的世界里也不想让其他人干扰。 先去汇报下工作。然后,应该是要去探望受伤的虎杖、伏黑、野蔷薇等人。 “噗嚓”,阿由的脚还没迈出去,头上的树冠便“ur”地冒出一个人,黑色的眼罩、白色的刺头发,双手插兜倒挂在树干上,正是五条悟。 …让他眼熟的场景。 “阿啦啦,才几天我可爱的弟子就被外面的野男人拐走了吗,呜呜呜…”不着调的五条掏出不存在手帕假意抹着眼泪,“那家伙有什么好的。有我们家的悠仁帅气、惠可爱吗~” “五条老师……”阿由变成了好久不见的死鱼眼,“你有什么事吗。” “啊,顶嘴了,自家的孩子和老父亲顶嘴了。为了外面的野男人和老父亲顶嘴了。”五条的黑色眼罩依旧蒙在眼上,他单腿倒吊在树上,另一只腿架上去形成了二郎腿。 双手比出手枪的形状,五条嚷嚷道:“我要去毙了他。” “…没有事的话我就走了。”阿由转身准备离开。 “由君。”五条从背后喊住他,“那个男人,夏油杰去找你了吧?” “……” “多余的话我不会多说。”五条将眼罩向上拉起一半,瞳孔里装下了繁星般。 五条从树上跳下,双手交握在下颚:“他想要杀光所有非术师,这是不可能的。我拼死也会阻止他。” “你,不要站到我的对立面上。” 他的双瞳,看穿一切。 “我会将这个垃圾咒术界重置。杀光上面的蠢货易如反掌,”五条比出“咔嚓”的手势,“但这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我寻求的是变革。我选择的是教育。” “培养你们这些强大坚定的同伴。” “你们会成为与我比肩的强大术师。” “探出你的獠牙吧,无需顾忌。” “如果你失去人性,我会亲手把你杀死。” 五条摘下眼罩,苍天之瞳中映照的是苍天的理想, ……也是渐走渐远的阿由的身影—— “无聊。” “嗳嗳?不要走啦~~”挥舞着小手帕,五条扭着腰追赶着无情的阿由。 ———————————— 五条和阿由来到一间地下的练习室。 “上次我讲了领域展开吧。”五条双手交叉在胸前,咧开嘴,“这次讲讲咒力控制和咒术的基础知识。” “哦。”…真是随心所欲的老师。 “那边是我们的演习对象,你看着。”五条把阿由发着呆的脑袋掰向不远处地上的两个…西瓜。 “噗、噗”两声,一个西瓜四分五裂,另一个则从中心被爆开,淋漓的汁水混杂着成了粉末的果肉。 “这边是用单纯的咒力袭击,”五条指指四分五裂的西瓜。“这边是灌注了咒力术式。”再指指旁边一堆看不出原状的混合物。 “咒力是源泉,咒术就是在如何利用咒力上做文章。打个比方来说,咒力好比电力,咒术就是各类电器。” “有用来照明的家用电器,也有可以发出千万伏高压的电器。用来强化自身、用来祛除咒灵、还是用来杀人,全看操作者本身。” “你的想法呢?” 第30章 精神异常(1) “你的想法呢?”五条不知何时捡起了一块西瓜,他将死相惨烈的这块西瓜递给阿由,“不要浪费,挺甜的。” 阿由愣愣地接过,抽了抽眼角,面无表情地一口咬上:“咕噜噜噜噜噜咕?(那么非术师也能操作咒术?)” “噗嗤”,拳头抵在嘴边,恶趣味的五条侧头憋笑、没忍住又是一声,“噗哧嗤…咳,咳咳,当然不是。和简单的式神或结界术不同,术式基本都是天生就印刻在术师身体里的。所以一个术师的才能对其实力起了大约八成的作用。” …令人耳熟的设定。 “从这一点上看,你毫无才能。” “哦。”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臭小鬼。 五条撇撇嘴,一手背后、一手向上举起手指: “你的才能,嗯…更偏向形而上一样的存在。咒术也好、式神也好、单纯**的攻击也好,这些都是从物体的形态上进行攻击。而你,是从本质击溃对方的。” “就像去攻击一个机器,如果直接把它作为内核的能源抽掉,那么它就是一堆废铁,无论它是强是弱都毫无意义。” “哦。” “所以,”五条依旧竖着食指,“你不需要咒力也不需要咒术就能对敌。况且,应该是作为交换、以全咒力为代价,你拥有了‘天与咒缚’的身体,得到了远超凡人的**,用体术就足以和特级咒灵抗衡。” “不过,作为我的学生,这点这么能够。”五条哈哈大笑地拍打着阿由的背,“我可是最强。你好好训练一百年之后再来向我挑战吧。” 没有人说想要挑战你。承受了太多的阿由面无表情。 “咒术师是不断练习、从微小的感情里提炼出咒力的。虽然无法自主产生咒力,但你也要练习,练习去感受咒力的流动和性质,更充分地去发挥你的才能。” “来,我贴心地给你准备了个适合你的训练方法。”其实是出于自己的恶趣味,五条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堆影碟,“我们只需要——” “看电影!” “……” 五条一口气把碟片全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拍在桌子上,气势昂扬:“从血浆片、暴力片、僵尸片到灵异片、惊悚片、悬疑片,应有尽有。” “和夜蛾校长的特制咒骸一起看,”五条手上抓着一只带着拳击手套、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大门牙猫咪玩偶,“这种咒骸需要持续不断地注入平稳的咒力,否则就会,‘噗’地一拳打过来。” 五条斜靠着沙发,手里抓着猫咪尾巴、把它抛给了阿由。五条的声音里随即带上了细微的笑意:“不准躲。” “噗”,接住玩偶的阿由僵硬住身体,被一拳打中。 “啧。”阿由露出了微妙的郁闷表情。 “噗嗤噗嗤。”接二连三的憋笑声从沙发背后响起。 …既然是憋笑就好好给他憋住啊。死鱼眼g。 “咳咳,那么回归正题,这里不光有恐怖片,搞笑片、爱情片、动作片什么的也都是有。”五条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示意阿由蹲下,然后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我会把咒力不断地传输给你。由于你的体质咒力不会进入你的身体、但会在你的身体表面流转。你去引导这些咒力,必须要毫无波澜地将之输入咒骸中。” “当然,对你没有难度啦。”你的弱点可是很明显啊。 …… 不休不眠地看了一整天的电影,坐在沙发上,阿由脸上的黑眼圈越发深重,怨气都要凝成实质蠢蠢欲动着。 一旁五条的手倒始终搭在阿由肩上输出咒力,人则已经仰躺在沙发上张着嘴呼呼大睡了,输出的咒力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声高高低低变换着。 想要睡觉。 好烦。 阿由彻彻底底地面无表情,手里捧着喵咪玩偶,平板无波地输出着咒力,眼里倒映出对面电视屏幕上哭哭笑笑的闹剧。 好烦啊。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此刻的阿由满脑子都被“睡觉”“睡觉”“混蛋五条悟”“睡觉”占领了。 “阿由!”五条突然从沙发上扑棱着翻身起来大喊。 阿由,依旧面无表情又呆滞地看着电视屏幕,手下的玩偶纹丝不动。 “…哦。”他缓缓吐出单音节,语气里似乎有了一点杀气,“您…有事吗?” 不错嘛,五条空余的手摸摸下巴,跟他搭话也没问题。 “没事没事,”五条挥挥手,“我继续睡了。” 盯——阿由咔嚓咔嚓地转回了头,继续看面前正在播放的豪门生死恋。 不过,五条将眼罩掀开一条缝隙,流转着光彩的眼瞳准备捕捉接下来的一刻,要来了,你的弱点。 翡翠般的一片树林。 微风吹过,枝桠窸窸窣窣,阳光游走在缝隙之间,温柔地触碰着树林下的小男孩。 画面推进。强壮的男人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架在脖子上和他玩闹着,温柔的女性也抚摸着小男孩的头轻言细语。 小男孩快活地笑起来,拥抱住自己的父亲母亲,抬头灿烂笑道: “我要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无波的湖泊,阿由空空的眼神凝住一瞬,过于用力崩掉的琴弦一般、手下传输着的咒力“噗”地中断。 有着猫咪外表的咒骸即刻跃起,拳头照着阿由而来。 …不准躲来着。即使袭来拳头的轨迹看得一清二楚,阿由还是撇开眼睛。 “卟”,沉闷的一声响起,五条抬手挡住了攻击,将咒骸的开关关掉。 五条脱下眼罩,看着阿由:“发现了吗,你真正的弱点。你还没从过往里走出来,这样的人只是个虚弱的病人,不堪一击。” “无论是训练中还是战场上,走神都是大忌。” “刚才那一瞬间足以我把你来回杀死五次。” “你很弱。” 五条清秀的脸上嘲讽意味十足,让人火大。 阿由沉默下来,他看着一旁地上不动的猫咪咒骸,低声应道:“我知道了…五条老师。” 五条露出笑意:“这才对嘛。点到为止,走吧,今日的教学结束。” “想吃什么,我请客。”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揽住阿由,“别生气别生气。我是最强嘛,别人才杀不掉你。” 生气倒没有生气。只是…阿由感到“请客”两个字格外耳熟。他倏尔抬头,盯向五条:“请客…嗬…请客……”没有表情的脸上被名为怨念的黑气笼罩,“嗬嗬……” “嘛,怎么了?”摸着脑袋,想起来上次放的鸽子,五条迅速溜之大吉,“咳,外卖!我给你点了外卖!好好享受。” —————————————— 时间慢慢走过世界。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 期间发生了不少事,对阿由倒没什么影响。 比如追查诅咒杀人事件的虎杖结交了名为顺平的少年、却最终看着他被改造成怪物死在眼前,比如虎杖等人前往击退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历经波折之后终于打倒了获得肉身的次男和三男,比如……总之就是一堆麻烦。 阿由照常接受着特训,有时是五条亲自指导、大多数时候是自己练习,偶尔虎杖会来横插一脚。吸收着咒术界的知识和技能,无论是体术还是对外界能量的操控都更上一层,阿由按部就班又毫无波澜地往前进着。 作为唯四的一年级生之一,阿由一直独来独往,在外围冷淡地看着虎杖、伏黑和野蔷薇三人的活蹦乱跳、失意受伤,以及重新振作。即使有时被拉进去一起训练、吃饭、逛街等等,他也很快退出。 他并不属于这里。 满满的少年热血ju漫画感反而让阿由心累,好烦。 一点意思都没有。 也许是看出了阿由的心不在焉,作为班主任的五条找来阿由: “休息一下吧。” 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刚从商场购物回来的五条叼着一根棒棒糖,笑眯眯地说道:“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阿由冷淡的眼睛看着他。 “虽然你没怎么受过伤,不过你的身体还是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承受了压力,最好还是休息一下。”灵活地玩弄着嘴里的棒棒糖,五条含混不清地解释,“你周末也没离开过这里吧,一点都不像个高中生。” “给你放个假,这一两天不要呆在高专,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诺,”顺手拆了根口袋里的棒棒糖,五条一把把它塞进阿由的嘴里,“草莓味的。” 阿由含住,面无表情又鼓鼓囊囊着半张脸。 …… 走出高专,阿由抬起头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微风, …也没什么不同。 没有疑问、没有索求,双手插进卫衣口袋,阿由走在街道上。 他走在街道上,穿过人群、穿过建筑、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喧闹和孤寂。 直至夏末的黄昏笼罩下来, 街市多了份冷清,幽暗的街道一直向着尽头延伸、静静地朝着未知敞开了怀抱。 阿由走进它们的沉默之中,它们用沉默将他抚慰。 第31章 精神异常(2) 咒术的世界和咒术之外的世界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单调无趣,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前者无非多了奇幻和血腥之色。 他在咒术高专和虎杖、和五条等人交谈着、学习着,却没有听进去、没有学进去,思绪被放逐到其他地方,他们的言语和笑容丝毫不能让他动容,丝毫不能融入他的灵魂。 他仿佛远离了当下,只让宁静的虚无流淌在自己胸膛。 他是一口没有回响的深井,是深渊,是在天空中闪烁的大海。 即使有时斗志高昂、有时疲倦欲睡,有时意志消沉、有时被拨动一下心弦,时而放松微笑时而闭口不语,但没有一种情绪、一种感情能够持久不衰。平静无波的大海潮涨潮退,沙滩上他人的足迹便被抹消。 无论在阳出高校、在咒术高专、还是在这世上,他都说着说出了无数次的话,做着做了无数次的事,回答着他人早已给出答案的问题,回应着他们早已定下流程的期许。 阿由漠然行走在街道上,行走在没有逻辑和答案的世上,自早晨到黄昏,自黄昏到黑夜。 他什么也不曾说,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什么也不曾去看,是因为没有什么可看的。 如果发生在这里的事也会发生在那里,那么毫无新奇之处。 如果只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说出口的言语便不会被理解。 无关紧要而已。 …… 阿由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周身是布满星辰的巨大夜空和无数星辰闪烁着的微光。 他忽而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望去—— 那是个一直低垂着头、跟随在他身后遍体鳞伤的孩子,一个无人看得见的诅咒,曾经幼小的他对自己播下的诅咒。 阿由仔细注视着它,这个曾经弱小而孤寂的自己,只能在飘荡着死亡气息的家中独自一人、小心蜷缩入睡的自己。 他对自己下了诅咒。不去感受、不去接受,无关紧要便漫不经心,顺其自然又安之若素,按着既定的图案钩织着生活、伪造着生活。 有着幼小身姿的诅咒停下脚步,它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过眼睛,无声地询问,想明白了吗,不再迷茫了吗,是前行还是驻足。 是吗,都不重要了。只要不愧本心就行吗。想说的话就说出来,想做的事就做出来,讨厌也好、不耐烦也好,大声呼喊出来足够了。 诅咒低着头、展露了笑颜,随即破灭在空中。 再见了。 不是圣人也不是怪物,只是一个名为阿由的普通人类。 ———————————— 第二天下午。以虎杖为首三人偷偷摸摸地聚会在一起,凑耳交谈着。 “我怎么感觉今天的由由子有些不一样了?”不自觉带出这种可爱又诡异的称呼,虎杖挠挠后脑勺,“好像…更帅气了一点?” 岂止一点。野蔷薇“大”字型瘫在咖啡厅的沙发上,她臭着脸,现在那个看上去风淡云清、简直是五条悟20版的潮男究竟是谁啊,以前那个阴沉孤僻的家伙呢,换人了吗。 伏黑也严肃地僵硬住了脸。阿由那个人,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吗,听说好像之前刚和男友分手的样子。伏黑叹了口气,看来阿由已经被刺激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在说我吗?”他们的座位旁突然冒出了被谈论的正主。 手掌大的运动背包斜挎,黑色休闲t恤打底,外套着松松垮垮、不规则大面积涂鸦拼接的印花连帽衫,宽松的破洞牛仔裤几乎露出整个膝盖,搭配上低帮球鞋,凸显了瘦高的身材, 尤其是脚踝处,走路间不经意露出球鞋里亮橘色袜子的一角,跳跃性极强的色彩和阿由苍白冷淡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头发也被打理成层次分明的样式,映衬着面部线条更加凌厉、却显得平易近人一些。 她要再眼瞎一点,简直能把这人认成一个亲切又潮流的邻家小哥。把帅酷高冷和阳光暖男糅合得这么好,野蔷薇愤愤地拍上了桌子,还她第一眼的悸动啊!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穿成这样想要勾引我这个美女吗!”只用手拍桌气势不够,野蔷薇直接一脚踩上了桌子,“最近还一直躲着我们,什么意思你个混蛋!” “衣服和搭配吗?”脖子上挂着一副昂贵的蓝牙耳机(实际通讯用),鼻梁上挂着特制的圆形咒具眼镜,手腕上也戴着纯黑色表盘的手表,焕然一新的阿由下意识扭扭脖子、微微甩甩手,不太适应地说,“五条老师帮我挑的。也没有躲着你们,只是懒得动。” 啊,说话的字数明显变多了,还有语气词了,虎杖锤锤手心,真的变了啊! 可恶,太可恶了。这边的野蔷薇则咬着牙愤愤不平,这种平时邋里邋遢不起眼的同伴突然瞒着你做了个整形手术变成美人的嫉妒感觉是什么鬼啊。 “可恶!”她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地坐下了,“你这家伙不要来动摇我去校外找个帅哥谈恋爱的决心啊。” “…这位小姐,”手上夹着托盘的女招待走了过了,轻言细语道,“请您务必小声一点。”女招待讪讪地看着野蔷薇:“您…打扰到我们的客人了。” 虎杖四人转头,果然,咖啡厅的客人们正敢怒不敢言地盯着他们。 “十分抱歉!”按着依然在暴走的野蔷薇的头,伏黑鞠躬,诚恳地对着女招待道歉。 “没、没事啦。”慌忙地摆摆手,女招待双颊飞上红晕,快速而小声地低低说道,“这、这位先生确实是很帅没错…我、我在说些什么啦,客人,你、你们请继续。” 羞涩失礼的女招待慌忙奔逃了。 这就是现充吗!目瞪口呆看着事情发展的虎杖大呼,什么时候由由子这么受欢迎了,不妙啊,由由子岂不是要和别人谈恋爱、结婚生子、为了家庭辛勤工作,从此再也不理会他们了?脑洞迅速扩大的虎杖咬着手绢,落下了失去同伴的悲伤泪水。 虽然不知道虎杖在想什么,“住脑。”,阿由懒懒地抬起眼皮向对方扫了过去,反正是让人恶寒又失礼的东西无疑。 “呐呐由由子,”虎杖几乎把脸都凑到阿由的面前,“五条老师最近都在干什么呢,老是见不到他人影。” 打游戏、逛街、购物……阿由想着最近看到五条时、对方兴致勃勃试着棒球帽的样子,缓缓说道:“总之…是很重要的事……” “欸,告诉我~”虎杖嘟着嘴巴向阿由身上蹭着,“感觉都好久没见了,你在藏着掖着什么呢,明明有个男朋友都没告诉我们。刚知道的时候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虎杖开朗地笑起来:“野蔷薇当时眼眶都要掉下来了,伏黑看着没什么表情、但我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他都没有感觉。还有夜蛾校长,正在缝制玩偶的时候直接把针戳到了手心里。禅院小姐还认真拍着我的肩、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啊啊啊,”虎杖抓着自己的头求放过,“我才不是啊好不好。嗯…然后是胖达前辈,理所当然地说‘幼崽就是幼崽,可爱’什么什么的。” “超男人的,”虎杖朝阿由比出大拇指,“能大胆说出自己恋情的人都是真男人。” 看着虎杖之前掰着手指认真数着、现在又全力鼓舞他的样子,阿由露出了笑意,故意歪着头一本正经道:“我不会喜欢你的,放弃吧。” “啊啊啊啊?我说啊,由由子你什么时候变坏了——” “呀————” 未尽之语被女性的惨烈尖叫打断。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哗”,来不及解释,下一刻虎杖便翻身朝着声音来源处奔去。 伏黑、野蔷薇也很快跟上。 只是…站在原地的阿由转头对向窗外,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高和五条差不多、目测超过190。 阳光打在对方水色头发、以及右侧损毁的面部及头部皮肤和头部的一个贯穿洞上,分外诡异可怕。从阿由的角度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清风从贯穿洞中穿过,和对方脸上露出的愉悦笑意。 “哟!”站着窗户之外,与窗内的阿由只相隔几米之远,身上血腥味萦绕不散的来人只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阿由漠不关心地转头,走向虎杖等人的地方。 —————————————— 死者是之前和虎杖他们对话的那位女招待。 死因很明显——死者脑袋上被开的那个大洞就说明了一切。 是杀人狂魔的变态心理?还是诅咒作祟? 伏黑向其他人摇摇头,否定了后一条猜测。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尸体之上,伏黑侧身将手背在背后,在监控的死角召唤出式神,他小声低喝:“玉犬!” 普通人人不可见的式神自阴影中踏出,奔至扭曲了面容的女性尸体前,低下头颅嗅了嗅,转过去向伏黑摇摇头。 “…犯人没有留下踪迹。”伏黑皱着眉低声道。 第32章 精神异常(3) “没有诅咒留下的痕迹。应该只是普通犯罪。”伏黑低着头望向尸体,不知在想什么。 现场很快被封锁,警官忙忙碌碌,盘问、拘留、调查监控,都一无所获。 有监控录像作为不在场证明、于死者的关系也只是无数个客户中的一个,伏黑、虎杖、钉崎都很快被放出来了,而阿由由于脸上过于冷淡神色、倒被留在警察局喝了不少茶。 尽管伏黑等人不忍看着一条生命枉死在自己面前,可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学习、训练、和咒灵的战斗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了。 和咒术无关,他们不能也无法插手进其他人的事件。 “你好好保重,噗哈哈,我们不会来探望你的。”走出警察局之前,野崎假模假样地拍拍阿由的肩膀,脸上憋着笑,“居然因为看上去像是罪犯而被拘留,噗,笑死人了。” “我们先走了,之后再出来聚会吧。”虎杖眼带同情,抓着脑袋抓狂,“难得的假期啊啊啊,好可惜!” 原来不是只给他一个人放假吗……感觉被骗的阿由不出声。 “无聊,我们天天都在学校聚会好吗。”伏黑撇嘴,插着兜平静走了。 阿由目送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 …… 警方并没有拘留阿由太久。 只是一位粉色短发的年轻男性用过分探究的眼神注视着他。 “鸣瓢,”他身边的一位警官喊出他的名字。 看到属下对这位嫌疑犯的特殊关注,这位警官——百贵船太郎不自觉对阿由提高警惕,他盯住阿由以防其突然暴起:“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抱着手臂,名为鸣瓢秋人的东京警视厅刑警,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虽然一切明面上的线索都说明了这个人没有动机、也没有可能去杀害被害人……但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地方被他忽略了。 他浅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阿由,观察着这个人的着装、动作和眼神。 “你…有着精神病吧。”盯着没有丝毫嫌疑的嫌疑人,完全无视他人的心情、罔顾周遭氛围,一味探寻真相到令人不快程度的、以自我为中心的这位现任刑警,如此下了断言。 他在离开桌子,没有停顿地走到旁边的一堆资料处,翻动几下,从中抽出了一张纸——《精神病态特质量表》,然后走回桌子前,居高临下地将之递给了对方,开口说道:“做做吧。” 1只要不被发现,欺骗一下别人也无所谓(非常同意是不是非常不是) 无所谓。阿由在“是”上打了勾。 2看到小动物受伤,我没多大感觉(非常同意是不是非常不是) 没感觉。阿由在“是”上打了勾。 3在别人感到巨大压力而嘶吼的情况下,我也能保持平静(非常同意是不是非常不是) 可以。阿由也在“是”上打了勾。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由静静在纸上打着勾,总共20道。 翻到背面,是一些主观题。 1 深夜你因为睡不着而来到阳台上欣赏外面的风景,这时候你看见下面有一个男人用刀刺死了一个女人,你拿起手机报警的时候和那个男人对视了,那个男人一边盯着你一边抬起手指向你指了几下,他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报警,人都已经被刺死了。 好吧,阿由想象着题目描述的场景,仿佛正如自己站在高楼上冷冷注视着这个陌生人,陌生人抬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睁开眼,阿由拿着笔地迅速写下自己的答案:“他正在数我住在几楼“。 然后是第二题,你是连环杀手,你总是在透明的玻璃电梯中用利器连刺数下受害者,然后迅速离开,为什么? “噗嗤、噗嗤”,阿由手里拿着沾满血的利刃,面无表情地一下接一下,利刃刺入被害者的身体、鲜血沾上阿由冷酷的脸庞,弄脏了他的衣服。 “我想透过玻璃,去看他们的模样。” 然后是第三题、第四题…… 无聊,不是被杀就是去杀,毫无意义。阿由做着这些题,手下写着字脑子已经全然放空了……下次聚会不要再去咖啡厅了,作为随机杀人者偏爱的场地太麻烦了。 …… 做题时间结束。 鸣瓢收上问卷,他扫视一眼正面的选择题选项——勾出的选项不是“是”就是“不是”,没有“非常”这种带有感情的答案;指向性也很明确,精神病态的四种主要因素中,情感方面、生活方式方面得到“满分”,作为精神病态者的满分。 具体而言的表现有“冷酷无情缺乏共情心”“寻求刺激容易感到无聊”“缺乏实际而长期的目标”“感情浅薄、寄生式生活”……鸣瓢在脑子里默不作声地一一数着,同时抬眼看向阿由,似乎想要将这人的灵魂都彻底地解剖开。 和前两方面极端的表现相反,人际关系和反社会性方面的得分则完全为零。 好消息是这个少年不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坏消息是这个人依然是病得不轻的精神病态者—— 罪犯中80~90都有着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其中只有20是精神病态者。然而历史上最严重的犯罪行为,几乎都是由这20的精神病态者犯下的。 总而言之,危险人物。鸣瓢在自己的关注名单里着重标记了“阿由”。 鸣瓢不动声色,翻到背面—— 背后则是一些荒诞的心理测试,是由恶趣味的同事添加上的。 不过也有一定理论和实践上的依据。一般人面对上述问题,其回答总会受到感情的影响,如恐惧、兴奋、回避等。比如对于一般人而言,第一题的“正确”回答是“报警你就死定了”“等着我来杀你”等等,第二题则是“为了方便逃跑”。 像阿由这样的精神病态者则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情绪,没有焦虑感、没有羞耻感、没有怜惜感,人际关系淡薄,反复无常,他们会将视线聚焦在某一个点 他们对所谓个人情感、价值和意义一无所知,也完全无法理解,既分辨不出他人的情绪、也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绪。即使他们有着超越常人的天赋和能力,可以迅速学会、掌握一切,但在情感方面依然像个瞎子、聋子。 看到悲伤痛苦的人,不会为他们感到难过,遇上爱恋着自己的人,不会为他们停留驻足。 简而言之,他们是不带感情的一片真空。 当然,一份量表和测试并不能说明什么。法律上只看证据,重要的是时间、地点和人物。 “没什么。”收回问卷,鸣瓢向长官回复道,“我没有疑问了。”马脚总会露出来的,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是吗。那么由同学,”百贵船太郎向阿由表示歉意,“你可以回家了。不过请保持电话通畅,有问题请你回答或帮助的时候,方便我们联系你。” “嗯,这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毕竟现在犯罪嫌疑人并没有落网,请密切注意周身安全。” 嫌疑人吗。阿由无所谓地点点头,刚刚在窗边脑子有洞的那个人就是犯罪者吧,结果拖累他被问话。 走出警察局。插兜漫步在街道上。 “哟!”脑子有洞的怪人又出现了。他笑着抬手招呼:“一起去吃饭吗?” 你哪位?阿由不懂就问:“我和你很熟吗。”很有灵性地以句号结尾。 “你是我中意的下一个开洞对象。”怪人指指自己脑袋上贯穿前后的洞,“很舒服哦。为了让你眼里的世界看起来更美丽些,我会帮你开个洞。” 最近的非正常人真多。是他被诅咒了吗。 “啊…我知道了……”阿由想起来什么似的,他回想着之前问卷上的种种题项,几乎能和眼前的怪人完美重叠。 啊,对了,约定好的。现在正是亲身实践的好时机。 和五条达成约定,准备好好学习正常人情绪的阿由,拙劣地仿照着虎杖总是将一手捶进另一只手的样子,面无表情又语气夸张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所谓的精神异常者!” …您才是吧。 “精神异常者?”回过神来的怪人用食指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洞,“是因为这个判定的吗?” “没错!”冷淡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大笑,“你小子真聪明!” “……” “冷酷无情、冲动性和攻击性、不负责任、不遵守法律和社会准则、无视自己和他人的安全行事……”无视怪人痛苦和心累交织的表情,阿由总结着那份问卷上一词一句所透露出来的意义,“没错,就那上面而言,你很符合。” 阿由知道那个测试游戏的诀窍所在,他们试图以一系列问题来测试一个人是否有人格障碍、是否会对他们产生威胁。不过无所谓,阿由只随着自己的感受作答,病态不病态对他自己、对他身边的人有什么影响吗。 “不不不,人们总说精神病人冷酷无情,不会害怕,甚至喜欢挑战死亡。”怪人摇摇充满疲惫的脑袋,“但事实可不是这样。我们的情绪反应正常,也会害怕和喜爱,只是不敏感。” 第33章 精神异常(4) “我们的反应快于常人,而且只专注在一点,全神贯注在即刻的情景中,关注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于是对情绪完全不敏感、不在意。这是我们生来有之的天赋。” “比如说,有人要在你脑袋上开一个洞,”怪人对着阿由的脑袋比出钻孔的手势,“比起生理反射性的颤抖和逃跑,你会优先思考我为什么会开洞、思考要在哪里开洞比较漂亮……” 不、这不是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吗。完全是你自己的喜好吧。 怪人点点头:“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洞。周围的人类、世界总是难以理解、难以相互理解,人只有开了洞才是正常的。” “从这里灌进去的风,从这里出来的时候,”怪人指指分别自己脑袋上洞的入口和出口,“世界会稍微变得美丽一些。” 阿由若有所思,礼尚往来,他表示赞同、回应道:“不过我不会思考这些、我也不喜欢洞。要想在我身上开洞,就先打败我。” “……” 而且,“我们?”阿由疑惑,这人也是像虎杖一样的自来熟? “你是我的同类啊。”怪人黄绿色瞳孔里的高兴一闪而过,他向阿由投来“你真不懂事”的目光,“你在伪装自己,这没问题。可是到了某些时刻,你眼睛里就会透出一种冷淡、无神、呆滞的神情,很难形容,不过对于敏感或是富有经验的人来说,这会让他们紧张、坐立不安,把他们吓跑的。” 怪人摊开手,用看着猎物从眼皮子底下逃跑的可惜语气说:“所以我们需要一些亲切的笑容、需要一些羞涩的躲闪,将冷酷和脆弱结合,产生出自然独特的魅力。” 虽然大致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但是…阿由看着怪人几乎占据了整张右脸的大面积伤疤,…这就是脆弱吗。 “总之,我叫富久田保津。”余光瞥到一个人正快步走来,怪人走近阿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擦肩而过,饶有趣味地留下最后一句话,“你之后一定会来找我的。” 找你…去监狱里找你吗? 沙尘暴一样突然出现,富久田保津只向阿由卷席去满身的灰尘沙砾,便带着他钟爱的洞离开了。 …接下来又是谁呢。 “喂!”远处跑来的是那个粉色短发的年轻警官,“由同学是吧。你刚才忘了你的耳机了。” 警官伸出手掌,将手里的耳机递给阿由。 “哦,谢谢。”将耳机挂回脖子上,阿由向对方一鞠躬,便打算离开。 “稍等。”警官忽然喊住阿由,“嗯…不好意思。刚才在警察局我太激动了,给你带去不好的体验非常抱歉。” 警官严肃着脸,嘴里说出的是十分诚恳的句子。 “哦,没事。” “作为补偿,我请你吃饭吧?就离这不远,一家风评很不错的小店,我就是一个常客。” “毕竟把你留在警察局那么久,让你饿着肚子被我训话、都错过了下午餐。一起去吧,就当陪陪我。”年轻的警官双手合十,柔和下来的眼睛轻轻盯着阿由,“拜托你了,阿由同学!” “…哦,好。”反正也饿了,五条老师说别人拜托的事,不坏的话、能做到的话就去试试无妨。阿由转过这些念头,点头答应了。 …… 一路气氛诡异,年轻警官表现出和他冷淡外表不符的热情,甚至可以说是话痨,从天上到地上,这位警官轻松随意地和阿由聊着,丝毫不在意阿由的神飞天外和啊啊哦哦。 总之,看上去为了弥补之前对阿由的粗鲁,警官先生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们乘着夕阳即将消散的余晖,沿着没什么人的狭窄小道朝城市的下方走去,走过了架在水流潺潺、清澈见底的小河上方的桥梁,一起欣赏了会轻薄迷人的余晖,很快,便散步到那家餐馆。 警官先生推门进去,熟练地和老板、老板娘打了招呼,“我要一份豚骨酱油拉面”,点了单,“你要什么?”,将手写的菜单递给阿由,他问道。 阿由慢吞吞地看着菜单。全是拉面,这个警官是个拉面控吗。 “犹豫的话,我推荐这个北信越拉面。”拉面控警官不动声色地靠近阿由,指向菜单最下方的那处,“这是在汤底中加入猪背脊脂肪这种做法的始祖,尤其是它小鱼干为主,加上了柴鱼、青花鱼等鱼类熬煮的汤底,是清淡系拉面中的一绝。” “虽然清淡不起眼、容易被人们忽略,却出乎意料的美味,总能给人惊喜,细细品味只觉风味浓厚又不腻人。” ……总觉得话里有话的意思。 两人点的单很快到齐。 “我开动了。”警官先生埋头大快朵颐。 看上去不错。阿由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犹豫地下了筷子,然后……好吃!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于是两人一同埋头大快朵颐。 “唔,”吸溜着拉面,余光看到少年似乎浑身冒着小花花的幸福模样,年轻的警官衔着筷子的一端,含混不清道,“你喜欢喝咖啡吗?吃了饭要去喝一杯吗?我知道有家店的咖啡也很不错。” “哦…不喜欢,可以。”略微不舍地从拉面中抬头,阿由艰难地转动起被美味汤底泡软的大脑,……吃饭之后会有人去喝咖啡吗,他二丈摸不到头脑。 是想试探什么吗?不管了。 阿由埋头继续吸溜着拉面。 “这样子…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之前是和同学约在咖啡厅所以才……啊,抱歉抱歉,又提起这个不太好的事了。不过吃完拉面之后一杯冰咖啡下肚,再舒服不过了。” “我去。”阿由坚定的声音响起。他转头对老板喊道:“再来一碗。” “好嘞!”笑眯眯的老板应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多吃好啊。” “嗯,这家的拉面真的是一绝。”吃得一干二净,警官放下碗筷,赞叹地长吁一口气。他看着变得活力多了的阿由微微笑道:“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去那家咖啡厅呢?是你们随便决定的吗,毕竟好像那家店好评很多的样子。” 阿由侧头想想虎杖之前兴奋地嚷嚷要去一家咖啡厅的样子,点点头,然后纠正道:“是的。我是路过看到他们然后进去的。” “为什么想要进去呢。”看着阿由并不排斥的样子,警官随意地问道,“你好像不是很热衷这些的样子。” “因为刚好看见了,因为五条老师让我多出来玩。”阿由低头吸溜着面汤。 啊,有种软fufu、轻飘飘地感觉,好像在云朵里泡热水澡,阿由摸着自己饱饱的肚子,不由得放松下来,连头发丝都软趴趴了。 饱暖思床,阿由趴倒在食桌上,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上。 嗯,是时候了。抓住了一条喝得醉醺醺的、吐着信子瘫着肚子的胖蛇,伪装成好心农夫的捕蛇人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啊这样,那为什么你会去找这次事件的罪犯?”年轻警官语气轻松而带着疑问自然地问道。 “是他来找我。”脑袋完全没转过来的阿由纠正。 “那为什么他会来找你呢。” 低低沉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就像“您吃了吗,好吃吗”这种毫无威胁力的话语一样。 “因为他想给我开个洞。”不知不觉完全顺着对方的话回答完的阿由,突然愣住了。 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终于反应过来了吗。”一直观察着被问话对象的警官冷淡了声音,表情也随着冷淡,轻松地将苯蛇拎起,并拴在了裤腰间,“这么容易就被骗,你们老师是怎么教你的。私下和犯罪嫌疑人接触,现在就跟我回一趟警察局。” …被骗了……被骗了。愣愣地放下碗筷,阿由,被铐住手腕,在内心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 两人照着原路走回了熟悉的警察局。 阿由坐在审讯室内的椅子上,作为嫌疑人以及潜在被害者被看管着。 审讯室外,百贵船太郎接到来自顶头上级的电话,“是我。”他拿起电话,听着指示…“这样不会太轻率了吗?”。不知具体,对方下达了强硬的命名,一阵沉默后,“好,我明白了。” 百贵船最终应下,他挂断电话,沉默地对下属道—— “释放阿由,本次事件移交给特殊专案组。” 鸣瓢皱起了眉。 —————————————— 女招待离奇死亡事件最终不了了之。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片狭窄的国土上承载了无数生命,总有那么一两个变态杀人犯,只要不在自己身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反正所谓的警方一直就是那么让人失望。 只不过在报纸上又占了一片豆腐块的位置,在无人问津的统计数字上又增加了一点,在被害者打工的咖啡厅又要换一个新招待,微不足道。 年轻的警官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身离开。 印着女招待灿烂笑容的中间那页报纸,被风温柔地吹拂起,最终轻轻地落下、被其上的种种新闻盖住。 第34章 欺诈师(1) 这个世界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了什么秘密。 关系到这次死亡事件,关系到被释放的嫌疑人,以这个特殊专案组为突破口,鸣瓢秋人接受了百贵船太郎的推荐,加入“仓”、成为操作“罔象女”的“侦探”。 不过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此端与彼端终将有一天交错汇聚到同一平面上。 ———————————— 阿由回到咒术高专。 他继续着奇幻而平淡的校园生活。 不过没过多久他收到了一封信,落款是“等待的光”。 上面用利落的笔迹记录了光的缠绵思绪和窃窃爱语。 “虽然知道,想见得时候能够见到,但对于嗫嚅爱语来说,一个城市的距离太过遥远了呢。” “无法拨下电话,不敢发送邮件,连你的照片也不能摆出,这些对于嗫嚅爱语来说,太过接近了。” “我写下这封信件,只是希望你不要去忘记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一天。” “做下约定吧,当你想要回头看看的时候,不要犹豫,看向我。” 信件内附上了一束粉色的薰衣草,沾染着阳光的香气。 “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哦。”自一旁的灌木丛中突然蹦出来个名为五条悟的神奇生物。 “不同的薰衣草有着不同的花语,”他伸出手指煞有介事地摇晃着,“其中粉色薰衣草代表‘等你爱我’。” “要给他一个机会吗?”五条歪着脖子凑到阿由面前,“不过男人这种东西可是很执着的,要是放弃的话就要彻底断开,要是接受也不能一语不发。” 阿由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信封,眼里闪过了什么东西一样。 “看样子自己也不知道啊。”惟恐天下不乱的老师“啪”地一拍手,“好,就让我这个最强来教会你什么是爱情。” “……” …… 命运的喉咙被扼住,阿由被五条拖着在学院里逛了整整三大圈。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最后双目无神放弃治疗,只需要一个兴致勃勃的五条悟。 逢人就问“你有对象吗,男的女的都行?”“那你前任呢,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怎么分的,是你被甩吗?”,五条带着他的致命问题走访了整个高专。 于是很快,上到一二年级的学生(三年级生被全部开除了),下到全体教职工,全学院都知道阿由,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的男友,一日情人朝日奈光,向阿由写了封言辞优美、情感动人的求爱信,该如何回信,这是阿由正在犹豫苦恼的事。 五条,压低着背提拎着阿由,吹着口哨深藏功与名。 当事人阿由,则闭上了眼睛、无助地将被控制在五条大掌下的自己团成一团,彻底不想去看无良老师得意洋洋的面孔,以及周围人同情、好奇、惊讶等等闪烁着浓浓八卦意味的眼神。 第一位是虎杖。 “我?”虎杖悠仁指指自己的鼻子,“可是我完全没有经验。虽然和周围人关系都不错,不过发展成男女…呃以及男男关系的,一个都没有哎。” “唔……”诚心诚意想帮助好伙伴的虎杖摸着自己的下巴低头沉思,没多久抬头便问道,“要不…问问惠那家伙,表面看上去冷淡严肃又不好说话,不过说不定经验很丰富……野蔷薇?她绝对不会有男人缘啊那个铁骨铮铮暴力娘!” 多次受到野蔷薇拳头制裁、脚踢偷袭的虎杖委屈大喊。 “哈?美女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走开走开,”被找上门的钉崎野蔷薇大气地一甩头发,“我和美发店约了时间的。爱情这种小问题太可笑了。” 她低下头珍惜地摸摸自己的头发:“美女就要做单身贵族。我可怜的头发,最近真是辛苦了,都没有时间好好爱护你。” 不,一到周末就飞速奔出学院前往购物区的狂野女人是谁啊。 然后找到伏黑。 “我拒绝。”干脆利落堵死一切可能性的伏黑说道,并果断把其他人推出来挡住攻击。他指指几步之遥正在偷听的三个人影,一脸正气:“学姐学长就在那,他们经验丰富,去问他们比问我好。” “爱情上的问题别问我。”看到自己被不义气的出卖,二年级的禅院真希扭头就要跑,跑之前不忘在眼镜之下划过嫌恶鄙夷的意味的一道光,“五条老师真变态。” “鲑鱼。”似乎是表示赞同,狗卷棘默默举起了手。 “这种事要过问当事人吧。”看上去最不靠谱的胖达反而给出最中肯的意见。他注意到周围人像看着什么奇迹一样赞叹的表情,不由得抡起粗壮的胳膊大吼:“不要因为我是只熊猫就歧视我啊!” 其实是个好人…不、好熊猫。 接下来是职工这边。 “这位是从公司辞职回来的原上班族,咒术师七海君。”五条满脸灿烂地做着介绍,一把搭上了对方的肩膀,然后提起缩成一团的阿由,“这位是备受感情困扰的由君,特地前来向你请教爱情上的问题。” 虽然信任并信赖这这位高专时代的五条前辈,但七海完全、不想尊敬他。 “请别用这种奇怪的说法。”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推推眼镜,泰然自若,“以及,我讨厌工作以外的话题,别来打扰我。” “欸~~” 然后是医师家入硝子,温温柔柔,外表上看起来是最为正常靠谱的人。阿由深海般的内心浮上了名为希望的点点光芒,他偷偷睁开了眼睛。 秀美的脸上露出了轻柔的微笑,家入硝子对待珍宝一般专注地看着阿由,她很高兴地说道:“让我解剖一下吧,把由君的心脏解剖一下就能知道他的心意了。” 阿由,重重地闭上了眼。 下一位是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负责接送咒术师去现场、并将任务方针传达,因此阿由和他的接触不算少。 “失去爱人会让你觉得恐惧,要在恐惧之下接受自己。”有时总会神神叨叨的伊地知洁高扶扶眼镜,闪过犀利的光,严肃道,“遵从自己的恐惧。” “……” “好、最后一位,出发!”完全无视了伊地知的精彩表演,五条提着阿由快活地走开了。 “为、为什么无视我…”背后的伊地知流下热泪。 最后就是夜蛾校长,操纵着咒骸的热心教育者。 “来教教由君恋爱秘诀,校长~” 放下手中的毛毡玩偶,盘腿坐着的夜蛾正道从原地站起,俯身靠近自闭的阿由、伸出食指超热血道:“咒术师不存在没有后悔的死亡。不要让自己后悔!” 啊,应该说咒术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才对。阿由睁着无神的眼睛,像一只不带刺的、团起来的刺猬。 “好!采访时间结束。”五条从身上摸出一个话筒,递给阿由,“由君感觉如何?感受到了吗,从心里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爱火!欲火!” 干脆把我烧死吧。阿由无无神神。 “哎呀。”注意到背后的草丛里躲着一位不速之客,五条双手放到脑后一脸悠闲的姿态,转过身走过去、一把把正欲逃跑的两人抓起—— 左手是禅院真希,右手是狗卷棘。 “什么时候学会偷窥了。”五条将两人提起,来回摇晃,“气息掩藏得大失败,不乖不乖。” 是在担心由君?看起来有话想说的样子。 “可、可恶!”涨红了脸,真希试图从铁掌下挣脱,“放、放开。” “鲑鱼。” “红什么脸,”五条把两人提得更高至视线平齐,他咧开嘴,“想要向学弟告白就要堂堂正正嘛。” “谁说是告白了混蛋!”真希一脸想要挠花眼前人贱兮兮的脸的样子。 嗯,看来由君还是挺受欢迎的。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学生。 “那,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玩。”五条放下两人,举起手,“你继续加油哦,由君。” 双手插兜,向后挥挥手示意,五条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鲑鱼。” “什么嘛……”真希小声嘟嘟囔囔,“真是狡诈。” 她整理整理衣服,走到依旧蹲在地上、自闭抱膝的阿由面前,居高临下。 “喂,阿由是吧。”她一甩手上的□□,“和你一样,我没有咒力也看不见诅咒。” “但是作为咒具使,我想说的就一句话——” “就像把决心灌注到手里的咒具中,把你的想法也灌注到回信中。” 看着阿由抬起头、懵懂的眼神,真希学姐哼了一声,不屑地转头、只用余光搭理对方:“弱者才会犹豫。咒术高专可不是让弱者群聚的地方。” 有些意外的温柔。 “鲑鱼。” “走了狗卷。”严肃又别扭的女性紧紧握着手里的咒具,沉稳又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阿由蹲坐在原地,背靠着大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又抬头看看无际的天空,想了想便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想要特训。”阿由顺着五条离开的方向,找到了对方。 “哦?”衔着棒棒糖的五条咧开微笑,“事情终于要有趣起来了。” 第35章 欺诈师(2) “我有个要去国外出差的任务。”五条吊儿郎地站着,没有直接回答,“一个一级咒术师失踪了,我要去善后。作为特训,你和我一起去,另外有个特殊任务交给你。” “好。” …… “成为欺诈师。”五条面有深意般伸出三个手指,“你要在三个月之内成为一个欺诈师。” “当然,不可能是骗骗路上的阿婆、欺负欺负迷路的小学生这种程度。” “我给你的考验是在三个月之内成为一名欺诈师,然后把我骗倒。” “怎么样,”笑呵呵的五条拍拍愣住的阿由的肩,“也不是很难,下定决心吧。” “好。”虽然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阿由抬头看看无边际的蓝天,下定了决心。 “即使有生命的危险也不能放弃哦?” “好。” “即使要被一个奇怪的大叔操练也不能放弃哦?” “…好。” “即使为了训练要让你穿上可爱的洋装扮成女性也不能放弃哦?” “……好……”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完全没有为人良师自觉的五条将手插回裤兜,然后,露出深深的笑意来。 ———————————— 手里拿着飞往洛杉矶的机票,一脸呆愣地站在日本羽田机场大厅,阿由的眼神不由得开始放空—— “成为欺诈师的第一步就是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下来,加油哦由君。” “方便的话,顺带把我的任务也一起完成吧。” 这样说着的五条,把阿由打包踢到机场,便一个人溜之大吉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完全没有被交代下飞机后要去哪里、去做什么,独自一人站在这的阿由,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他是…又被骗了吗? “滴答。”安检处传来杂声,一脸茫然的阿由转头去看—— “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带进来啊?”一个生气的女士叉着腰骂道。 “不、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气弱的男性回答着对方。 导致安检机器发出“滴答”声的是一把锐利的刀,刚从这位男性游客的背包里被检测出。于是很快,这两人就被一旁的安检人员带走问话。 哦,要先去安检,然后登机。 虽然有着令人惊异的才能,但对于这些常识一窍不通、在某些方面可谓是天然呆的阿由恍然大悟。 登机之后…口袋空空如也的他只能先打工了…… 这对情侣被带离,于是原本全满的客舱空出了座位。 还可以这样操作吗?阿由看着面色如常、接着这对情侣排队的一个瘦弱男生,感叹外面的世界真奇妙。 …… 顺着人流,亦步亦趋、阿由终于成功登上了前往洛杉矶的飞机,可喜可贺。 “你也是去洛杉矶吗?”在外侧落座后,邻座的金色头发的外国友人用流利又带着口音的日语问道。 “看着真小。还是说日本人本身就这么不显老?”见阿由不答话,金发男反而更兴致勃勃,“你好,我叫罗兰,你呢?可爱的asian boy。” “…阿由。” “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我能有幸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之后有空的话,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吃个饭,我会带你好好游览这座美丽的城市、洛杉矶。” “你想干什么啊?”自后座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扯了下名为罗兰的外国人的衬衫,后座的人看不下眼地狠剜对方一眼,然后向阿由探出身,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歉道,“不好意思,我的同伴太啰里啰唆了,给你造成困扰。不用理他。” 正是那个瘦弱男生。 “…哦。” 无奈地顺顺自己歪斜掉的花式衬衫,金发男好笑地看着自己的队友,笑眯眯道:“不要小看这位朋友哦。你刚才做了什么,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哈?”自称为日本第一的天才欺诈师,枝村真人,原本想反驳,看到对面阿由平静的眼睛不由得吞下原本想说的话,在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不可能…我、我只是一时失手。” 他在心里暗暗咬牙,被这个奇奇怪怪的罗兰骗了也就算了,怎么现在随便一个路人就能看穿他的骗术啊。 他回想他刚才做的手脚—— 把提前准备好的刀包裹好藏在自己身上,然后假意撞上了那对看起来就马虎大意的情侣,顺手而迅速地将刀放进他们的背包中,于是他们就会被带走、他也能顺利得到空位登上飞机。 一系列操作说起来并不复杂,但考验一个人的心性和手速,既要避开摄像头也要注意不能被别人发现,他明明已经特意留意了,没道理会被这个看起来都没成年的高中生发现啊。 啊啊啊。枝村在心里怒吼,该死的罗兰,该死的洛杉矶! “我要休息了!”气冲冲地戴上眼罩,枝村躺倒在座椅上不再理会这个老和他作对的世界。 “不用在意,我的同伴太小心眼了。”笑眯眯地回敬了枝村的金发男、罗兰,向阿由伸出了手,“旅途无聊,要加入我们吗?” 嗯…阿由伸出了手。 ———————————————— 下了飞机,阿由暂且跟着这两人行动。 “我说啊,我和他可是欺诈师啊欺诈师。”坐上罗兰的车,副驾位的枝村恨铁不成钢地对着阿由喊道,“干什么不好要跟着欺诈师干活。” “可是,我没有其他地方要去。”五条老师也没说他的任务具体是要做什么,身无分文的阿由眨眼,站在车窗外想了想,“那我去打拳击吧。悠仁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你个混蛋!”无话可说的枝村从车窗伸手,一把拉回阿由,“给我上车。” 啊啊啊,缩回车内,枝村抓狂地抓着自己脑袋,决定好不管怎么样都不理这个奇怪小子的,为什么啊混蛋。 “枝村他啊,其实是个老好人。”一旁的罗兰笑眯眯地补充,顺便补刀,“明明以欺诈为生,却总是怀有愧疚心,这样子根本成不了第一嘛。” “闭嘴——!!” …… “我的目标是三个月内成为欺诈师,然后骗过老师。”老老实实的阿由全盘交代,“这是特训。” “噗——”捂着嘴的枝村恶劣地忍笑,嘲道:“你老师在玩弄你吧,你这种看上去冷硬又奇怪的家伙,要怎么去欺诈别人啊?” “听好了,”枝村放下架在车上的脚,正襟危坐,“欺诈可不是什么简单轻浮的东西,这是我们用心血编织出的一幅幅完整又各式的图样。你必须怀有虔诚又热烈的心,把自己完全投入进去,必要时牺牲自己也要完成自己的欺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成为欺诈师,又为什么成为了日本第一吗?” 阿由摇摇头。 “我从小就无父无母,跟着捡到我的师傅长大。” 枝村悄悄地露出了像是受伤的野兽的神情。 “我和他一直在东京流浪,靠欺诈别人得点小钱维持生存,有时是善良的老奶奶、有时是迷糊的大叔,总之我们只能欺负那些弱者。在一日复一日的欺骗、挨打和逃命之后,我顿悟了,人,必须向着更高的地方冲击才行。” 枝村脸上浮现出神圣又充满光辉的表情,他激动地向前挥拳,像是要打倒不存在的敌人。 “我要成为日本第一的欺诈师!不管过程怎么艰辛,不管受多少别人的白眼,我都要坚持下去。”枝村挑起了下巴,“而现在,我做到了。” “这就是,有志者事竟成,这就是,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阿由很给面子地啪啪啪鼓掌。 很好,受死吧。枝村脸上坚毅不屈的表情很快变成了邪恶的笑容,他缓缓向阿由转过头: “呵呵,骗你的。” “……” “这种低级的煽动你都相信。所以说想你这种老实的笨蛋要怎么去骗别人啊!你连自己被别人骗了都不知道吧!” 咻咻,横来飞箭插上阿由的胸膛,阿由,倒地不起。 真是,一旁的罗兰好笑地摇摇头。 …… “到了。”罗兰带着两人来到一家西装店,“要想成为一位优秀的欺诈师,首先是仪容仪表。” “我们接下来要去诈骗的是一个著名导演,明面上是导演,实际是暗地里做的是毒品生意。只是为了洗钱而拍摄花费巨大的烂片而已。” “我们?” “对,你的入门考核。”罗兰笑眯眯,将阿由推进了装潢华丽的门店。 服务小姐很快为两人挑选了合身的西装。 “比起知识分子更像是一个宅男啊。”站在全身镜前的枝村吐槽着自己。这次他的身份是研制出“樱花魔术”这一药效强大的毒品的,“枝村博士”。 他转头看向阿由,瞬时眼眶都要掉下来:“你、你这家伙是谁啊!” “嗯?”阿由不适地松松被束缚住的领口,无辜道,“我是阿由?” 薄花呢的双排扣西装妥帖地束缚着阿由的身躯,衬衫雪白、领带鲜红、皮鞋漆亮,苍白的皮肤、冷淡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不耐又不得不赴宴的贵公子。 第36章 欺诈师(3) 气质满分!美貌加成!心动预警! 然而这家伙,一开口就变成了迷途的羔羊。枝村扶额,只想叹气。 “嗯不错。”欣赏完美人的罗兰签下账单,然后走近阿由,他从背后靠近、抚上阿由的肩膀,划过阿由西装上身的口袋,将一方口袋巾塞进去,“你的身份是保镖,很有说服力。” 哪里有说服力了?枝村弓着身体无力叹气,只有表面看上去有威胁力啊,怎么打人,靠美貌吗。 枝村想起那个导演身旁的那些彪形大汉,不由得为自己的小命深深捏了把汗。 ———————————— “啊,好大!”顺利被罗兰带进名导演的豪宅,枝村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太豪华了。” 走进铁艺的围栏和欧式的大门,入目便是高高低低的原生古树、城堡复式的多层豪宅,以及正中承载着享受着阳光的美女们的巨大游泳池。 “这就是那个挂名制作人的好莱坞□□。”他凑近阿由,示意对方看向那个躺在遮阳伞下的严肃中年人,遮住嘴低声道,“你小心啊,不要乱搭话。不,完全不准出声。” 阿由点点头。 “最近的好莱坞真是一堆垃圾。还有那个所谓的《女王的棋盘》,哼,一群自我**的垃圾,脑子都退化到史前时代了吗。”那边臭脾气的导演扔掉了手里的剧本。 与其说是嫌恶《女王的棋盘》,不如说是为了其中不太好的点而气愤。 “只会迎合市场的那群垃圾。”导演再一次发火。 罗兰三人向导演走去。 “好久不见啊艾迪。”罗兰娴熟地向导演打着招呼,向他做着介绍,“这位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枝村博士。” “哦,你啊。”正在心烦意乱的导演看清了来人,便朝泳池那边喊道,“阿比,给客人倒酒,香槟。” 有着姣好面容和紧致身材的女性从泳池爬出,走来乖顺地为三人倒上了香槟。 “就是这个家伙制造出那个东西?”导演挑眉,“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是啊,所以是天才。对吧,枝村博士?” “这个呢?”导演怀疑的眼光投向阿由,“助手?” “不,是保镖。”罗兰笑意吟吟,“叫阿由,优点在于忠心护主、话也不多。看上去面无表情,实际出现问题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解决的暴力分子。” 好恶心,一旁的枝村打了个寒战。 “好吧好吧。东西呢?”不耐烦那些啰里啰唆的介绍和讲解,导演直入主题,“跳过那些永无止境的寒暄,直接上真货。” “就是这个,”罗兰从口袋掏出一盒印着可爱动漫人物、就像刚刚从便利店买来的糖果,“这可是特制的。用鼻子吸和注射这种粗暴无趣的方式已经要被淘汰了。” “阿比,你要试试吗?” “要!”小麦色的女性发出欢呼。 罗兰将一颗糖果塞进对方的嘴里。 对方咀嚼着。 “啊哈哈哈哈!”对方忽然发出狂乱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她手舞足蹈,疯狂一般四处跑动,头乱甩着、手摆动着,忽而跳上沙滩椅、忽而向泳池奔去,“哈哈哈哈哈哈!”别墅里回荡着她兴奋的笑声。 “啊哈哈哈!”这位陷入癫狂的女性突然朝着枝村奔来,“糖果!” 阿由眼神凌厉,“噗”,上前一步,一脚踹飞了这位女性。 “扑通”,掉进水里的女性终于安静下来,毫无所觉,漂浮在水面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啊!啊啊啊!!”枝村抓狂,“你都做了什么啊!” 保——镖——,阿由无声做出口型。 “啊啊啊!你个笨蛋!”这次陷入癫狂的轮到枝村博士了。 众人目瞪口呆。 “这就是日本最新合成麻药——‘樱花魔术’。”抽抽眼角,罗兰坚强起来,对着导演趁热打铁,“垄断性地批发给你一个人,批发价一盒一千颗一万美金,另外垄断费用五百万美金。全款现金。” “哼,价格过高了。“冷静下来的导演不屑,眼睛却盯着罗兰手里那盒“樱花魔术”。 “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罗兰摇摇手里的糖果盒,发出清脆的声音,听声音判断里面还有大半盒,“很方便携带而不会被怀疑。不用担心暴露了针孔和麻烦的鼻炎问题。由于特殊的原材料,连药物检查也不容易测出。” “想想看吧,垄断之后全美国,不、全世界的名流上层都会为了你而疯狂。只有你能生产,只有你能把控。” 导演陷入了沉思。 罗兰观察着导演的神情,然后站起来举起了糖果盒:“还有其他的姑娘要吗?” “哇,我们也要!”“真的假的!”“我先来!”看见阿比兴奋狂乱的样子,原本在游泳池观望的女士们全都围了上来,“分我一颗!”“讨厌啦我也要!” 被围住的罗兰将两三颗糖果倒出在手中,笑眯眯地走到阿由面前,趴到阿由身后:“好的,不过看样子我们的保镖先生也想试试,一直忍着真是辛苦了。” “也分你一颗吧。”罗兰用手掌将糖果倒进阿由的嘴里。他一边继续安抚女士,一边低头凑到阿由耳边快速而低声道:“毁掉它,疯狂点。” 对着阿由晃晃手里的糖果盒,罗兰笑着对女士们打趣:“哎呀,不愧是我们的保镖,他一口气全吞了下去了。这么多量的话会发生很有趣的事哦。” “好啦,下一位的幸运儿是哪位女士?” 鼓鼓囊囊着嘴巴,阿由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嘴里的糖果,…好腻,满满都是香精、色素这些人工添加物的味道。 完全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哦…他们在骗人来着。所以是纯糖果? 说起来,刚刚罗兰说了什么来着……阿由将头转到罗兰那,对方看上去游刃有余地应对着热情的女性们,实际手里紧抓着糖果盒,脖颈处正悄无声息地流下一滴汗水。 哦…毁掉糖果盒来着。还要疯狂点。 阿由扯开一直绷着的领口,走过去拽起罗兰抓着糖果盒的手,稍稍用力、迫使对方松手,然后接住掉下的糖果盒,一把捏得粉碎。 一团团的粉末自阿由手中飘落到地上。阿由注视着愣在原地的罗兰,抬脚踩上那些粉末,来回重重又缓慢地碾压几下。 ok吗?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罗兰,瞳孔里是猎食者对猎物紧紧逼迫的锋芒。 鹰隼般居高临下、阴郁黑暗的气质,在其他人的围绕下又显得疏远淡漠。 极具毁灭性又具有难以言喻的危险魅力。 就像捏爆的是自己的头颅,令人汗毛倒竖的气氛在扩散,几乎可以闻到空气里散发的不安的气味,简直要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此外,”罗兰艰难地张口,稍稍修改定好的台词,继续编造着谎言,“剂量太大的话,会陷入相反的状态,产生狂暴的情绪和抑制不住的冲动,既可能冷静而专注也可能发起残忍的攻击。” “……太棒了。”良久,导演吐出了一口气,发出毫不掩盖的赞叹之声,他深深痴迷在刚才的氛围之中,“我正需要这种感觉。杀人狂魔、精神变态者、天才和疯子,甚至还有该死的神圣性,”他语无伦次,“没错,就是这种感觉。i got it !oh y god,i got it!” 他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握住阿由的手,郑重道:“你,有没有兴趣做我下一部剧的男主角?” “为你量身定做,你只要背几句台词…不、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像刚才那样站在那,全好莱坞都会为你疯狂的。” 毫无兴趣。 阿由甩开对方的手,走回枝村的背后继续当着背景板。 “罗兰!”哭唧唧的导演转而讨好这位被无视的可怜人,“我要了!多少钱!我要了!那个年轻人,我要了!” “不。”眼睁睁看着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罗兰无奈扶额,“我们的员工概不出售。” “罗兰!!”导演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 闹剧暂告一段落,阿由三人被安置在导演名下的一家酒店。 “罗兰,”高高在上的名导演神情落魄,握着对方的手苦口婆心道,“你一定要帮我好好劝那个由先生。做保镖太屈才了,我会让他发光,让他永垂不朽。无论多少钱我都会出的,拜托你好好和他说说。” “哪怕只演一部剧也好啊,”老泪纵横的导演一把鼻涕一把泪,“哪怕有一部剧我也心满意足了,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艺术,什么是美。”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好好劝劝阿由。”罗兰苦笑着应下了。 真是,他们辛辛苦苦筹划了大半年,从流出“日本有个制造出不得了的麻药”的传言、到阿比的深入打探、伪装和内应,结果意外捡到的小子直接打穿了墙壁直达终点。 没打算穿过重重迷宫,却意外乘上恶龙的翅膀一骑绝尘,让人不得不心生叹服。 第37章 欺诈师(4) “不准动粗。”离开前,导演还留下如此警告。 …… 举着酒杯靠在门上,摇晃着高脚杯,折射出金黄炫目的光彩,罗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阿由,勾起嘴角说道: “卡萨诺-艾迪这个男人,表面上自称是电影制作人,事实上只是在量产垃圾电影,顺带一提刚刚他被提名为今年的金酸莓奖候选,他的正业是麻药交易。操纵着西海岸的麻药,统领着三个黑帮组织。在好莱坞流通的麻药,基本都是出自他手。” 他轻松地倚着, “接近他的年轻人毫无例外地误入歧途,运气不好就命丧黄泉。”罗兰微微一笑,有些讽刺,“本来是跑到西海岸来追逐梦想,没想到居然变成了毒瘾者和性奴隶,多么意想不到的美国梦啊。” “偶尔会因为偷税漏税而被检举揭发,但很快又会恢复自由之身。” “警察、检察、甚至是陪审员,都因为他的‘捐款’而深陷其身。” “当然,要是出现叛徒的话。‘彭’,在黑暗的小巷里直达天国。” “虽然他看上去对你非常喜爱,但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罗兰灰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对方, “决定好了吗?说不定会被杀,说不定会到比死还难堪的地步。” 阿由眨眨眼,看向在角落里的枝村。 藏在角落里的枝村只是抱着手臂,生着闷气一言不发。 成为演员吗?真是麻烦。 “我…”阿由缓缓开口,“只要站在那里的话,可以。” “不过,”他提出他的要求,“我要委托你们帮助我成为一个欺诈师。” “一物换一物,对吧?”阿由眨眨眼。 一时没人搭话,罗兰看着阿由空空显得呆滞的瞳孔憋着笑,枝村则看起来更生气了。 “噗——”罗兰忍不住抵住下唇笑出声,“没问题。” “艾迪为你准备的剧本是由小说改编的,稍微看看,但不要沉迷进去。”他走上前将薄薄一沓纸递给阿由,然后搭上阿由的肩膀,“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晚安。”罗兰手插进西装裤兜,走出了房门。 “哼。”枝村不屑地撇头,从角落走出、离开了。 房间内恢复安静。 片刻,阿由拿起打印出的小说,扉页上并非小说标题和著作者,而是一句话: “小说赋予人生以形式。” 阿由接着翻开第一页,开头第一行便是主角的自白—— “自幼以来,我一直无法挥走对他人的自卑感。不,与其说是自卑感,更近乎于一种强迫性的观念。” “曾有一段时期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疯子,周遭的人只是因怜悯我才会尽量配合我而已。” “这种愚蠢妄想大概是替自己的黑暗性格所做的一种自我辩护吧。” “如此妄想的我到头来反而觉得不断抱着不安——害怕自己是否真的有问题,害怕自己是否真的与他人有所不同。” “因此,我的日常生活充满不安,我总是不断在意着他人的眼光,但同时却无法迎合他人。” “那些以天空为目标、笔直生长着的竹子,是无法理解爬在地上的青苔的心情。” “对我而言,所谓的正常只能在我心中获得实现,我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异类。” “所以我才会断绝自我与世界的联系,躲入忧郁症的壳子里。” 主角阴郁而混乱的自白很快结束,带着读者走进了他的真实世界。 故事很简单,萦绕着日式悬疑小说特有的奇诡之感和恐怖美学。 “我”是一个纤细、古怪而孤僻的侦探,患有轻微的忧郁症,以及脸红症与社交恐惧症,窘迫的状况下甚至会失语,沉默寡言,不善与人沟通。但受人所托,决心追查近月在隔壁市区发生的多起谋杀案。 案件现场被凶手布置得华美诡异,精心摆弄着尸体的造型、用鲜血涂抹着不知名的祷词,甚至留下一小朵犹带露水的、意味着祝福死者安息的白菊花,无疑都在挑弄着警方和大众的神经。 受害者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年轻人,这些受害人之间既没有明确的联系也没有相似的特征,作案时间、地点都没有规律。 只是那绮丽又崩坏之景深深刻入了每个见证者的眼里,是个精神变态的连环杀人犯,他们肯定地下了定论。 侦探受多年的好友所托,去找出不见首尾的罪犯。 一路和不见身影的罪犯斗智斗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多次将其逼上绝路,甚至发掘到罪犯真正的思想和杀人原因——“为了‘改变社会’,对逃出法网的犯罪者以及潜在犯罪者施以惩罚,捍卫正义”。 “以恶制恶,制裁法律无法制裁的犯罪者,绝无二意地安抚被害者的痛苦与仇恨。” 即使绝不认同这一以正义为名的犯罪事实,侦探在这场探寻真相与自我的征途中,还是与罪犯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最终—— “罪犯就是你,a。”发现真相的侦探精神不稳,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对其遥遥举起了枪,“投降吧,只要投降,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 拜托你,投降吧。侦探陷入难以言喻的痛苦之中,究竟何时,自小为伴的好友竟陌生得令他不敢相认…… 幼时好友微笑着鼓励他走出家门的场景、高中时一起探讨着小说与暗恋之人的场景、青年时期最终走向不同道理但仍旧相互理解的场景……纷杂的记忆碎片将侦探的头脑切割得七零八碎。 好友推着他走进阳光之下,自己却转身踏进了黑暗的深渊。 “你还没发现吗,”好友只是冷淡地垂下眼皮,“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 “世上的正义不是靠…” 不详的预感猛地升起,侦探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藏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一动, 是枪! 电光石火间侦探想扣下扳机,内心强烈的抗拒之情却让他无法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对自己举起了枪, 举着枪,好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而毫无笑意的表情:“世上的正义不是靠你我所能决判的。” “彭”,宿命般,赶在好友摁下扳机的那一瞬间之前,终于动弹起来的侦探开了枪。 鲜血之花自对方的胸前绽开。 好友倒下,在血泊中陷入永远的和平与宁静。 他颤抖着,跪倒在好友的尸体之前,捂着泪水肆意的脸、被抛弃的孩子般失声痛哭。 静谧不语,皎洁圆月依然高悬夜空,幸福安详地照亮整个人间。 …… 事件之后, 好友的罪行被大白于世上,媒体谴责着罪犯、欢呼着侦探的足智多谋和果敢勇猛,被诸多光环加身的侦探却深深感到悲哀,无法理解,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自己,为什么好友要做下如此恶行……侦探质问着, 然后, 抬起头, 咧开嘴, 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跪倒在地板上,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映出的自己是一个扭曲的怪物。 拜托你,投降吧。在扣下扳机前的那一刻,侦探陷入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甜蜜之中, 究竟何时,自小为伴的好友竟发现了他羞涩内敛表象之下真正的情感,那些面对人类时扭曲邪恶的欲念,那些发现世间不公时心中涌出的愤怒与窃喜, 究竟何时,与他渐渐分离的好友竟发现了他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巨兽、犯下那些美丽又不容于世的罪行,发现了他再也无法停手、深深沉浸在神明般惩戒恶人的快感之中, 不过这些答案再也无人可以回答,再也不会被发现,将随着那唯一的一个人长埋于地下。 新月光芒黯淡,他匍匐在地寸步难行,穷途末路,想要抽身而去又无路可逃,不再心怀期待谁能找到他。 他的脸上流下热泪,他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为什么你要揭露我呢,为什么你要逼迫我呢……”忧郁而悲愤的侦探喃喃自语,“世上最后一个可以理解我、可以陪伴我的人都离我而去了……” 侦探将好友死前对他举起的枪紧紧抱在胸前,这把枪——好友临死前似乎随时准备扣下的枪,在主人死亡后被打开时、其中弹膛空无一物的枪。 侦探抬起头对这把枪——施洗约翰的头颅献上虔诚一吻。 他渴求着,鲜血无法满足、死亡无法满足,好友的牺牲也无法满足,渴求着世间永恒真实的爱意,渴求着动摇天使与恶魔的唯美,永远无法被满足的贪恋熊熊燃烧着,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自己,为什么好友要做下如此恶行,为什么他还会如此不满足……侦探依旧质问着, 但他不会再得到回应,“你找到你的答案了,你做出你的选择了,你抛弃我了,”侦探闭上了眼。 现世皆梦,夜梦唯真。 “那么,”陷入狂喜与狂悲的侦探抬起头睁开眼,对上屏幕之外的观众,深深地注视着每一位看客, “如你们所愿,让这一盛宴再华丽些吧。” 静谧宽和,皎洁圆月依然高悬夜空,轻轻地笑着,下一个轮到你了。 第38章 欺诈师(5) 这是一出反转剧,一出拙劣又悲哀的反转剧。 人物的命运早已定好,写下字句的作家怀着不知名的恶意与期待,彷徨又明确。 ——“《二十面相系列之ebh的肖像》,关口巽”,这是最后一页的落款。 小说里设下了诸多迷雾,侦探和凶手的追逐戏紧张刺激又花样繁多,好友展现出的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态度也成功转移了读者的视线,侦探自己一切如常的追查行为和心理活动也□□一般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为何这位侦探总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是因为好友看似猫捉老鼠般高高在上的心态,而是因为侦探便是凶手,以忧郁自卑的表象掩下崩坏疯狂的内心,让身边的同事、委托者和家人都看不到他的真实面目,但潜在的异常确实就在他们眼前。 就像附录中侦探先生的日记—— “五点四十分起床。” “洗漱刮胡子吃早餐。” “查找案件资料做笔记。” 诸如此类平常的记录不断地重复, 直至某页,平板工整的笔记忽而变得潦草,写着:“准备小刀、塑料袋等工具。”几页之后,写着:“在小巷里杀掉了第一位对象。” 拼命压抑着的渴望被释放,胡子、早餐和笔记最终输给了杀人的冲动。 于是,最后一章的落幕才爆出的真相和大多数读者设想的结局反差很大,引来诸多非议。 “三观不正。”随着第一个人在网路上留下低分差评,不少激动的网民纷纷跟进,惟恐天下不乱的媒体随之炒热气氛,网络上的评价、态度呈现出截然相反的两极状态。 不过带情绪带节奏的毕竟是少数,买下改编权却迟迟不动手拍摄的名导演被日本国内翘首以待的读者骂得狗血淋头。 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导演现在则在片场翘着二郎腿,满心期待着阿由的出现。 —————————————— 阿由被带进了片场。 迎面而来的就是来自名导演无差别释放的怒呵声, “蠢货!笨蛋!这都不会我要你何用!垃圾!” “我每年要收到两万多个电影剧本,最终被选定拍摄的只有二三十部。” 从鼻孔里喷出怒气,导演对着上场的演员开始痛心疾首, “为什么?因为我追求的是艺术!是美!是真正永垂不朽的东西!” 不,被拍摄的二三十部电影全都砸了锅,身为烂片之王的您就不要去追求艺术了吧。点头哈腰的片场助理身心疲惫地擦了把汗。 “他们拍电影、宣传发行的动机始终只有一个:钱。垃圾!” 导演继续滔滔不绝, “用奇观取代实质、用诡异取代真实。表演做作、音乐暴力、故事虚假,只是为了博取观众的注意而用亿万的美金空空堆砌出一幕幕的场景。垃圾!” 在一声声的“垃圾”中,阿由终于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工作人员带到了导演的面前。 “很好,”发泄完的导演将阿由推到聚光灯下,招呼另一个人上去,然后对着阿由嘱咐道,“小说都看过了吧?台词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是那种克制冷静的变态杀人魔的气质,务必让每一个人都为你倾倒、被你骗过去。” “我的角色是?”阿由看看刺眼的聚光灯,平静问道。 “我这记性!”导演一拍大腿,焦急地扶着阿由的肩膀来回摇晃,“你是好友a。代入进去!不要管台词,把你带入进去!你就是那个想要挽回侦探、不断给他擦屁股,最后被他一枪崩了的好友。” “噗。”现场爆出细微的笑声,被这粗俗又明了的说明逗笑。确实,忽略小说中扭曲晦涩的内核,单从故事的起点和终局看、确实如此。一个心软的人倒霉地和凶手侦探成为了好友,最终当然会被杀掉。 脑袋被摇晃来摇晃去,阿由闭上眼睛走进小说中的世界—— 我就是那个想要挽回侦探、不断给他擦屁股,最后被他一枪崩了的好友…… 为什么,明明知道会被枪杀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友人的对面,是软弱吗,是侥幸的心理吗,是承受不住这些罪恶和血腥吗,还是想要用自己的死去挽回深陷其中的友人? 好友a的职业在小说中并没有细说,是正气凛然的警察?是笑意包容的花店店主?是心怀理想的老师? 都不是。 阿由睁开了眼,整理整理自己的袖口,走到片场中心。 现在正在试拍摄的是最后一幕的场景,完全没有拿到台词本的阿由只能临场发挥。 “你好,我是名取周一。” 棕发红瞳的青年向走近的阿由伸出了手,“我是侦探。” 喜欢作者的新书被好莱坞烂片之王拍下,昨天又突然放出要改编、立刻要筛选角色的消息,名取周一马不停蹄地从日本飞来,好不容易争取到合适的角色,却发现即将要和自己搭戏的只是一个未成年,看起来还是第一次参与拍摄。被特意嘱咐了自由发挥,也是为了照顾那个可能连台词本都没看完的少年? 自己拍摄烂片的第一次真的要贡献在这里了? 名取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好好面对。 “最后一幕-开始!” …… 侦探向好友举起了枪,眼里是毫不动摇的决心,但细看又可以发现他持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a,放手吧,警察已经包围这了,你…逃不掉了……”“放手吧…放手了,你还有一线生机。” 侦探喃喃自语般低声劝告着好友、劝慰着自己。 恰到好处的停顿、恰到好处的犹豫,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被狠狠打击到的忧郁怪才。不愧是日本国内大热的人气演员,看来也并不是除了脸一无是处。 只是…还欠缺了点什么……疯狂、还需要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疯狂。可惜。 不耐。 这边的好友脸上出现的却是不耐。 他整理整理袖口,一个轻微的强迫症患者。 黑发向后梳去、眼底眼圈浓黑,苍白的皮肤和黑不见底的瞳仁。 挺拔合身的西装,压迫感的眼神,放松又决不懈怠的站立姿势, 他就那样站在那,谁也无法移开视线, 尽管没有说明,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明白地让所有人猜测得出来, 这肯定是一个始终保持着冷静、理性的上层精英。 不参杂个人感情、不停留是非之地, 接受过良好教育、接触过社会各类人物,视线所向的是谁也无法触及之地。 他可能是一个握着手术刀、精准游走在病人身体上的外科医生,可能是事业有成、深受员工爱戴的大企业家,可能是毫不畏惧、率领着绝对服从部队的上级将领,可能是随意举着酒杯、无所谓地向众人示意的名流贵族。 但,在那么一瞬间,也许是他垂下眼皮的一瞬间,也许是他摸上袖口的一瞬间,见者会不寒而颤,这些人会发现——他是伪装出来的。 伪装手段高超,用风度翩翩、充满魅力的外表包装着身体里那颗冷酷无情的捕猎者的心脏。 就像一只蜘蛛伪装成蚂蚁,让猎物把它错认为同伴,等它们发觉出来的时候却已为时已晚。 “你错了。” 好友冷淡着神情, “逃不掉的是你。” 披上好友外皮的恶魔向侦探走近。 不由自主,侦探额头冒出了汗珠,他持枪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瞳孔放大映出眼前越发走近的身影,牙齿被紧紧咬着以免面颊猛地抽搐, 发生了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侦探被逼得狼狈不堪,他无法理解这一切地睁大了双眼,眼前人是谁?这个魔鬼想要做什么?这个不再熟悉的a想要杀了他? 恶魔眼里的神情难以形容,冷淡、毫无生气,不耐、又带着浅薄的兴趣,被他盯上的人看一眼就会明白——“滚开”! 轻而易举地把在场所有人吓得屁滚尿流。 “汉尼拔-莱克特!特德-邦迪!”自喉咙里滚出低声的尖笑,导演激动地想要拍上桌子,好在一转手拍上了自己的大腿,没有发出太大的噪声,他克制地发出尖笑,“是的!就是你!我没看错!我没看错!” 在很久以前的原始时代,收获猎物最丰富的,不是最勇敢无畏勇往直前的人,不是最疯狂最嗜血的人,也不是狩猎技术最高超的人,而是最冷静、最敏锐的人。 他们感受着猎物的内心,看透了猎物的心思和花招,准确地预判出猎物的所有躲避路线和逃跑计划,耐心地等待着,在它们最放松的那一刻,便“彭”地,一招致命。 为什么明明知道会被枪杀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友人的对面? 因为他在寻求的是黑暗,他想看看这些人能做到什么地步,他想看看跌跌撞撞长大的友人能疯狂到什么地步。 他不介意顺水推舟,以自身的性命推波助澜,性命都是身外之物,他乐意看的无非就是人性的挣扎、看看他的侦探先生还能给他什么惊喜。 可惜,侦探让他失望了。 第39章 欺诈师(6) 这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被看上去冷淡毫无经验的阿由改演成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导演、摄影师、打光师…所有的工作人员在那么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反转再反转,侦探的好友不再是悲情的殉道者,而是恶趣味注视着人间的魔鬼,不是慈悲的圣母,而是恶意的偷窥者。 “咔——”导演饱含激情喊出声,不愧是黑道头子,他大幅度地一挥手,让众人暂时从那种紧张晦暗的氛围中脱身。 聚光灯下,侦探——名取周一终于脱力、双手垂下松松握着枪。名取露出苦笑,谦和又暗含微妙信号的微笑再也无法保持。 不由自主地把对方看轻,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名取一手拎着道具,一手坦然而友好地向对方伸去:“抱歉,之前我误会你了。”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名取周一,喜欢各类甜食,讨厌…似乎除了一只猫以外没什么讨厌的了。” 名取微微一笑。 但向对方委婉地表示着友好的同时,他身上壁虎形妖怪逐渐蠕动,悠闲地在他的皮肤上爬来爬去。 呃…无论怎样也觉得别扭啊。名取感受着已经爬到脸上的壁虎,在心里露出苦笑,面上的神情倒依旧无懈可击。 唔…这个人身体上有些奇怪的东西在游走啊。心跳加速、瞳孔缩小放大、皮肤上不断激起的寒毛……阿由漠然地感受对方身体上细微发生着的变化。 “…哦。”他的视线稍微在名取有些异常的面部停留,便伸手回应,“…阿由。” 这个人难道看得见吗?名取不由得睁大双眼,正想试探性地询问两句, “哟,由!”走来的导演用力拍上阿由的背,“太让我惊喜了!比我想象得还要好!你是天才! geni!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 他一把握上阿由的手:“你!愿不愿意成为好莱坞的无冕之王!跟我一起引领好莱坞的复兴!”吹胡子瞪眼的导演激动万分。 被中年大叔猥琐了…阿由低头看着自己被胁迫的手,面无表情地抽了出来:“不,没什么想法。告辞。“ 插着兜,阿由转头就走。 “不要啊!!“导演撕心裂肺的喊声在背后回荡。 天才都是怪人吗?安静充当花瓶的名取周一无奈捏捏鼻梁,下次见面再好好问问他吧。 ———————————— “直接把他卷进来更加省事,再加上,看着他从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突然变成一个社会精英、或者说是无情的变态,这实在让我无法抗拒。” “真是好好利用了那一身西装。”罗兰微笑,举着酒杯饮下浅浅的红酒。 枝村托着脑袋、一脸不爽地转过了头。 “啊,阿由。”转过头的他发现从门口走进来的阿由,有些慌乱,“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在聊、呃、只是在聊…你、你的表演很精彩!”糟糕,卡壳了。紧张的枝村只想抱着脑袋呐喊,为什么偏偏要被谈论的正主抓包啊。 “只是在聊你为什么会想要成为欺诈师,”浑然不在意的罗兰推开枝村挡着的脑袋,同样支棱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以及你是否会成为欺诈师。” “你很聪明,不、应该说是天赋。你具有天赋。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阅历的丰富、量变产生质变的那种聪明,你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不可言喻的能力。” “做什么都手到擒来,因此很无聊。”罗兰用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阿由,里面浮着浅浅的一层光,“活在世上很辛苦吧?拥有了一切,相当于一无所有,空空荡荡,身无所依。” 阿由微微偏头,直视回应道:“你在期待什么?” 罗兰只是依旧用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他想了想,“欺诈师…好像比平时有趣,有很多可能性,从同一点出发却会抵达不同的终端。”“也许我会一直做下去的。披上不同的外皮,用欺诈的方式去表露自己的心情,去回应那些人的期待。”“也许最后我会成功欺骗了自己也说不定。” 慢慢想着,顿一顿再接着说,一句一句吐露了自己的话语,阿由为自己荒芜空虚的内心里蒙上了一层海市蜃楼,尝试去迷惑外来者。 “我会成为欺诈师的。”阿由做出了承诺。 不错的决心。罗兰露出了微笑。 “好。”他放下酒杯,拍拍手,“我期待着。现在,我们该调整下计划了。” “原本的计划是让枝村伪装成制造出新型麻药的博士,以五百万美金高价卖给导演所谓的麻药配方,同时通知警方,在他们冲进交易现场的时候,我们带着现金逃之夭夭就行。” “听起来很简单,”同为被骗进这个诈骗团队没多久、对罗兰及其团队并不熟悉的枝村抱着手臂,一脸警惕,“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可能轻易被骗。” “不。人类未必会相信眼前的事实,人们希望相信的,是对自己有利的真相呢。”罗兰举起酒杯、微微摇晃,露出笑意,“和某些人荒唐的梦想和野心相反,我们贩卖是幻象。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肯定会被杀的。”枝村完全不为所动。 “人生在世,终有一死。”罗兰摊开双手,“况且,现在我们有了大杀器。” 枝村和罗兰的目光同时转向心不在焉的阿由。 “?”阿由指向自己,“我?” “是的。”“给我好好干!”两人异口同声。 阿由默默闭上了嘴。 …… “一方面是导演已经给了我一千五百万美金。”自西装上衣口袋,罗兰抽出一张支票,手指夹着晃了晃,“看,已经到手了。所以说我们现在跑路都没问题。” 幸福又忧愁地叹了口气,“我的员工太好用了也是一个问题啊。”罗兰抱怨道。 “哬、哬哬。”枝村、枝村戴着的眼镜都要掉下来,他不可置信:“那老头就这样轻易地把钱给了你?还是一千五百万!美金!” “是啊,五百万是给麻药和配方的,另外一千万是给阿由的试镜费。阿由真是好用,”罗兰表扬一句,继续道,“另一方面导演要求阿由作为他这部剧的主角继续拍摄。——这家伙,直接把这部剧的主角改成了原本的男二好友a。” “当然,”罗兰摊摊手,昂着头理所当然,“为了钱我答应了。” “哈?”枝村再次不可置信,“我们不是诈骗分子吗?中途跑去拍戏是哪门子的诈骗大师啊!” “不是‘我们’,”罗兰指指默不作声的阿由,“他去拍戏,我和你继续交易的详情。交易完一起跑路。啊,这样看来,那部戏是注定拍不完、也无法播出的了。” 有些可惜啊,看上去是个很好的剧本,阿由演得也很精彩。 枝村皱着眉头,沉默了下来。 罗兰偏头,观察着这两人的神情,于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要是播出了…阿由想起五条、太宰等等惟恐天下不乱的人,果断开口:“不需要播出。” 枝村依旧皱着眉头,心有芥蒂。 “哈哈,真是个好孩子。”也不知在说谁,罗兰举起酒杯,遥遥朝阿由示意:“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是指在战斗中的大胜啊笨蛋,不要乱用词汇啊!”回神的枝村气愤。 —————————————— 这是最后一幕的拍摄。 …… “你的内心深处潜伏着一个连环凶手,你想通过成为侦探,用无尽的杀人事件去安抚他、填饱他的肚子。” “最终抑制不住破坏的冲动、释放出罪恶的天性,并炫耀性地将之昭告于阳光之下。你渴求着、害怕着。” “一开始我接近你,便以为你是同类。但很可惜,”好友幽深难解的眼睛注视着拿着枪的侦探,就像看着路边一棵被践踏了的小草,心中毫无波澜,“你始终都是那个蜷缩着自己的孩子,即使我一直在背后推着你也无济于事。” a与暗融为一体,他清楚地知道人性的弱点、知道自己的黑暗,和侦探不同,他并不否认、并不拒绝而斗争最终被击溃,他将这些恶意与邪念作为自己本身的一部分而接纳,如同自己的手或脚一般亲近,如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睡眠和进食一样自然。 侦探恐惧又迷恋地躲藏在自己举起的枪的背后,看着他。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即使被侦探用枪指着,好友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教导学生一般开口, “无论你是否具备能力,永远不要自负、不要沾沾自喜、不要被别人看出来,” “世上有太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了。” 永远是一个谜团。 …… 改编后的剧情依旧以侦探的视角展开,一路追踪着神龙不见首尾的罪犯。好友a也像原剧情一样,基本只出现在电话中给予侦探指导,真假难辨地给予他帮助,改动的重点在于最后一幕,需要展现出好友冷淡克制又晦涩幽深的样子。 第40章 欺诈师(7) 作为在背后操作着一切、玩弄着人心的终极大魔王,展现出好友的深藏不露和令人心折的魅力就行。 阿由需要拍摄的只是这最后一段激烈的交锋戏,以及中途插入的侦探青年时期的回忆片段。 最后一幕很快就通过了。 然而这里有个大问题,阿由完全表现不出来那种“温柔的笑意”“包容的笑意”“鼓励的笑意”,一旦试着去开朗地微笑,周围人就会打个寒战,看起来比开启大魔王模式还要可怕。 …有点委屈。 最后导演一挥,干脆把好友a表面上的人设改成了爱在心头口难开的经典深情男二模式,强行将阿由的面无表情解释为对侦探的深深担忧。 难怪您最后荣获金酸莓奖……眼睁睁看着剧情朝着暧昧不明的方向一路狂奔、结局直接变成了相爱相杀,老母亲般的小助理叹了口气,作孽啊,既糟蹋了关口巽先生的书,又浪费了阿由先生的倾情演出,作孽啊啊。 为自己天才般的想法感动的名导演,此刻则已经坐在加长黑色轿车里,带着阿由三人及一干保镖前往交易地点了。 …… 交易过程便不细说,罗兰的团队伪装成fbi,将导演打得措手不及,吐露自己罪行和试图用金钱和职位贿赂对方的言行也被隐蔽摄像机一一拍下,并连带着确切证据、被打包上传至网上,引起全世界网民的一阵哗然和狂欢。 “罗兰!那个骗子!还有那个由!混蛋!”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导演大喊,不过无人理会。 …… 机场。 “暂且就先告别吧。”身着夏威夷衬衫,罗兰拎着一个手提包、对阿由微笑着,“接下来我们会去新加坡,那里又有一对有钱又恶劣的兄弟等着我们去玩弄。” “你还有事情要做吧,想做就去做。”罗兰扬起眉毛,“虽然我想说先从我的手下干起,不过你也会拒绝吧。” “你可以替代艾迪导演去投资《二十面相系列》,关口巽先生的品味和你的能力我很信任。应该说一定能给我惊喜。”罗兰单手插着兜笑着。 “哼,啰里吧嗦这么多,”和罗兰同行的枝村不爽,“搞砸了大不了逃跑就行,日本第一欺诈师在此罩着你。” 听上去蛮让人感动的…可是,阿由面无表情道:“不是说要帮助我成为欺诈师吗?你们跑什么?” 哈、哈哈,不跑不行啊,艾迪那家伙正像一条疯狗逮人就咬。罗兰讪讪一笑,随即走过去将手提包递给阿由,附耳低声说道:“这是你的一千万,另外,关于如何欺骗你的老师,我暂且也想出了一个计划……” “你……需要……” “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搭上性命的欺诈计划。”贴在耳边和阿由交待完,罗兰用浮着浅浅一层光的眼睛看着阿由,“这是欺诈师必须有的觉悟。” “……” “那就就此别过了。”罗兰鼓励地拍拍阿由的肩膀,最后和阿由挥手告别,便和枝村登上飞机,便随之消失在云际。 —————————————— 接下来转到五条这边。 如何让自己不可爱的学生变得更可爱一点,一直是他的烦恼。 悠仁、惠、野蔷薇三人已经在一次次的战斗中越发团结,相互扶持、共同成长。 但阿由,始终是一个变数。就像一颗核武器,轻易不能动用,谁也不知道其内、其外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会怎样挤压扭曲它的内核。 不需要对敌的经验也能立刻勘破对方的弱点,不需要操使咒力也能攻破对方的攻击和防御,切,游戏中的**ug。五条用双臂在胸前比出一个大x。 这次以欺诈为名的特训也不过是希望阿由能更坦率一些,哪怕不会害羞地像老师撒娇、恭敬地为他捏脚端茶倒水也好嘛,五条放任自己的脑中妄想。又正巧看到国际有名的大欺诈师正逗留在日本国内,他便把阿由打包送到对方眼皮子底下,期待他们擦出火花。 要是阿由能像悠仁他那样省心就好了,嚼着棒棒糖,散步在街上的五条抱怨,随即也很看得开,让人操心又无可奈何的阿由才配得上做最强的学生。 “嘟——”大周末的那群老头子还不让人休息吗,五条接起电话、摁下通话键:“喂?没有事就来骚扰我我回去弄翻你啊。” 伊地知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五、五条前辈,那个人、夏油杰出现了,他把由君带走了。” “!”捏着手机,“你说——夏、油、杰!”五条的神经都要膨胀起来,那个男人、那个亲手被他杀死的、唯一的挚友,终于,真正地现身了。夏油杰,死而复生到底想做什么?还没放弃你的计划吗! “他现在在哪?不、最后出现在哪?整个事件是怎么回事?”握着手机疾跑在街道上,五条冷静下来详细听着伊地知的汇报。 “由君昨天晚上回到了咒术高专,准备向您汇报情况。您不在,他去问夜蛾校长,说有些重要的事需要汇报,夜蛾校长也不在,他去找我,然后我也…” “说重点!”五条差点把手机捏爆。 噫!电话对面的伊地知唰唰落下冷汗,他迅速总结:“由君被白石冬花的咒灵骗到了夏油杰的面前,夏油杰说有事情要告诉他、就把由君拐走了。” 有重要的事汇报?还一定要当面、即时的汇报?然后由被夏油杰骗走了。是发现夏油杰的什么秘密和计划,还是夏油杰想要对由做什么? 五条迅速在脑子里转着夏油杰最近的信息和动向,根本理不出头绪。 “他们在哪?”五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大。 “…咒术高专-延山。” 这家伙!是想做出天内那样的事吗! …… 那还是夏油杰尚未堕落身死的故事。 高专二年级生时期的五条与夏油被派去保护“星浆体”天内理子,却遭到“术师杀手”伏黑甚而的奇袭,导致他们陷入全灭的悲惨状况——五条被捅穿脖子几乎必死,夏油重伤失去意识,被保护对象天内理子瞬间被爆头,对天内如同家人一般、一直陪伴守护天内的女仆也悲惨死去。 但,在生死一刻之间,五条抓住了咒力核心、领悟了反转术式。 “刺穿我喉咙的时候,没有砍下我的头是你最大的败因。”从血腥地狱里归来的五条讽刺地对着术师杀手说,随即,他对着杀手弹出咒力—— 将反转术式生成的正面能量,注入到天生刻印在自己身上的无下限术式中,术式反转-虚式——“茈”。 一招即死。 “嗬嗬,自尊心早就丢掉了不是吗。”身躯被损坏大半、濒死的咒师杀手自嘲,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没钱的活一向不干’,生出的、强烈的想要打败这个人的意志,让他丢了性命,“那一刻,我就已经输了。” 死前,咒师杀手将自己的孩子——伏黑惠,托付给了将他杀死之人,“两三年后,我的小孩、那个小鬼会被卖到禅院家,” “随你处置吧。”他永远闭上了眼。 濒死之时,流露出的心。 此次事件后,五条成为最强术师。 而另一方面,得知咒师杀手是被那些信奉教义、毫无咒力的普通人雇来刺杀星浆体,一直被深重的黑暗刺激、再也忍受不了夏油爆发—— “那些愚昧的人将我们咒术师当作不详,我会理清这一切,以最有效的手段。” 他出走造反,利用诅咒杀了上千名普通人、甚至意图操控政界以进行大清洗。 “我决定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和冲上来的五条对峙,夏油显得沉默而不可动摇,“我会做到自己一切能做到的事。” “想杀就杀吧。”面对五条准备弹出的咒术,夏油冷淡地转过身、背对着五条走远,“那些是有意义的。” “……”颤抖着将手放下,五条闭上了眼,“不会再放过你的。” 存活下来的两人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关系也分崩离析。 最终,一切的波澜诡谲,以五条亲手杀掉夏油为结局。 …… 接起电话不过几息之间,伊地知的话语尚未落音,五条便已凭借咒术不断瞬移到咒术高专的延山山麓下。 “我这个人,脾气很差。”扯下眼罩,五条遥望那条熟悉又陌生的道路,“我要,把你再一次、宰了。” 苍天之瞳中映照的是苍天的决心。 “这里设下了‘帐’,只有您可以进去。”肃立在一旁的伊地知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推推眼镜,继续说着情报,“学校内部出了叛徒,将高专的结界打开了。” “知道了。” 推推眼镜,眼前已空无一人。 …… 高专最下层,薨星宫-本殿,日本国内主要结界的基底,一棵粗壮庞大的古树正扎根于此。 果然在这里—— 五条停下不断释放的咒术,死死盯住那个男人——夏油杰。 “你来了啊。”死而复生的男人微笑。 第41章 欺诈师(8) 他正站在古树的根部,对五条伸出手:“多么熟悉的画面。只不过天内理子没能走进这里、白白枉死,只不过你我也止步这里,被禅院甚而击败于地。” “死去的那个‘星浆体’天内理子,只是个诱饵,长老们以她和我们转移视线,最终成功完成了和另一个星浆体的转化。” “你不会愤怒吗?”夏油杰看上去友好甚至好奇地看着对方,“无论是我的背叛、是相处已久的理子的死去、还是那些猴子的戏耍。” 这些事件并没过去多久。去年自己亲手杀死挚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眼前,尽管最近一直有人以夏油杰的名头行事,但直到现在亲眼所见,直到他的六眼明确地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就是夏油杰、就是本人。 五条咬牙。 不对、他不承认,尽管咒力和□□都属于夏油杰,但是他的直觉、他的所有意识都在排斥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不是夏油杰!你究竟是谁!” “悟果然就是悟。”灿烂笑着的男人将头颅揭开,露出淋漓的大脑,“你们一个个,都是怪物啊。” 宽大的僧袍、疯狂的邪笑,悲悯的气质转为堕落,夏油杰看着紧紧咬牙的五条而兴奋不已:“刻下咒术、纠集下属,我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只可惜特级咒物-狱门疆还没到手,能将一切东西封印住的结界,否则五条现在也只能在封印内悲惨地哭喊后悔了。 然后那个人…… 夏油杰露出快意的笑容:“你精心培养的、期待的那个孩子,真是给了我大大的惊喜。” 五条的眼睛里已经充斥着杀之而后快的愤怒。 “你知道罗兰吧?”夏油杰问道。 而五条瞳孔一缩,拳头捏得更紧。 “是的,正是你把由送过去的。”看着五条愤怒却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夏油杰笑着继续道,“你想用罗兰培养由。” “可惜,”他痛快地抬手捂住脸,“罗兰是我的人。” “无论这些没有咒力的猴子打得什么主意,”夏油杰的手里出现了一张口袋巾,正是初见那天罗兰塞进阿由口袋的。 他向五条展开那张口袋巾,其上用不显眼的墨水写着——“跑!”。 “在咒力和咒术的操纵下,不过是提线木偶。”口袋巾被夏油杰手中冒出的火焰烧成灰。 “所以,那种可笑的约定,真是帮了我大忙。” “出来吧,由君。”刻意用五条平时对阿由的称呼,夏油杰对着五条背后说道。 五条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脚下一错,他瞬间转过身—— …悄无声息,迎面走来的正是阿由,漆黑的头发被放下、挡住的瞳孔再度空洞无神,阴郁而不详。 “阿由!” 对面的人依旧目光呆滞,无声无息。 这家伙,□□控了吗!五条紧绷着神经、摆好对战的姿势。 “多亏了你的约定,他居然很天真地相信了罗兰的话、跑来找我定下‘束缚’。”夏油杰抬起胳膊,露出上面一处洞穿状伤口,鲜血不知被如何止住,只余一个空黑的洞口,“也不算太晚,在我对他种下咒术最后一刻发起了攻击。” “他差一点就能杀掉我了,可惜…”夏油杰将胳膊抬高至额头,胳膊上的空洞正好对上了眉心,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眉心,“这正是我的弱点。穿过眉心就能击中寄宿在大脑内真正的我。可惜他心软了,像你一样,只因为一个叫白石冬花的咒灵就泄了力。” “那一瞬间,他就败了。” 夏油杰完整地将自己的头颅装好,重新用丝线缝合,对着背对他的五条悟说:“还没有教会他吗,不要在战斗中走神、不要对敌人手下留情。” “真是和你一模一样。”用着五条故友的语气聊天一般说着话,夏油杰终于将自己的脑袋捯拾干净,站立好喊道,“由君,你的五条老师就拜托你了。” ‘束缚’也就是誓约,建立在利害关系上的束缚是咒术中的一个重要因素。阿由的条件应该是‘对五条悟成功欺诈’,占用夏油杰躯壳的不知名咒师的条件呢?暂时借用阿由的**、对五条造成一定伤害、禁止对夏油杰造成伤害…五条在脑子里迅速转过这些推测。 不过,凭这样就想拿下他,五条咧出野兽般凶猛的笑、跃跃欲试,再回去修炼一百年吧。 阿由站在原地,下一刻,几乎闪现地出现在五条背后,踹向他的心口。 很快!五条侧身后退。不仅如此,也无法通过六眼预读他的行动。比拥有天与咒缚的超级运动天赋之人更难以对付。之前对阿由做训练时,他也尚未展露出这样的速度。 可是,尽管相像,但毫无杀气和意志,离那个咒师杀手伏黑甚而还有很大的差距。五条露出挑衅的笑,气势黑兽一般放出,从侧面一把抓住阿由踢来的腿,对上阿由漆黑而涣散的眼睛:“你也太小看你的老师了。闹脾气该闹够了吧?” 拎着阿由的左腿,五条同时向夏油杰的方位放出咒术,巨大的风刃凌厉地劈了过去。 啊…发生了什么……从小腿上被五条拎起,阿由半个身子倒吊在空中,脑袋“彭”地撞上地面,接着又被向后跳跃、闪躲夏油杰袭击的五条拖着、脑袋在地上擦过长长的弧线。 发生了什么。血痕顺着额头流下脸颊,在地上被拖拽着的阿由面无表情。 当时在机场,罗兰凑近和他低声说话,他模模糊糊听到一些词句,抬起头和罗兰对上眼之后就睡着了般意识昏沉,等有意识了已经是刚才正面对上五条的时候。 即使是刚才,也好像关掉了自己内部的某种开关,陷入一种空荡的感情之中,什么都无所谓,脑海里的清醒他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有什么东西夺取了他的身体,冲向五条、被五条捉住……然后,还差一点。 “啊,终于醒了。”五条斜眼留神到阿由变得刻板起来的脸,空闲的另一只手凑上去使劲掐掐,“给我整了好多麻烦,之后土下座给我道歉。” 醒了…吗?五条对面的夏油杰隐藏在飘起的灰尘之后,露出一个微笑。 灰尘散去,到处是被破坏的坑洞和倒塌的建筑物。 不对、等一下,这家伙的目标是! 糟了!五条此刻反应过来,额头滑下汗珠,这家伙真正的目标是,破坏高专内隐藏的基底结界,这样顺带能将国内大部分的结界都一举击溃。好险,要是他毫无顾忌地使出咒力、地下的这个结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崩溃。 不慌不乱躲过五条攻击、顺利地让攻击落在结界上,夏油杰站在古树根部处,不断微笑:“看出来了?我真正的目标就是这里,什么天元大人,什么星浆体,死了之后也和我们没有差别吧?” “众生平等,接替了夏油杰身体的我,也会为他完成遗愿。”伪物觑向五条,“作为对好友的致歉和谢礼,你这块挡路石就快点去死吧。” “拿我当枪使?然后还大言不惭。”五条跨立站着,右手把阿由夹在腰间,左手对着前方的夏油杰准备弹出,没耐心地说道,“我可不是一个好心人。现在,” “给老子下地狱吧——” “噗嗤——” 血花从身上绽开。 对面的夏油杰露出含蓄的微笑,就像在说:“哎呀,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在战斗中走神。” 愣愣地低头,五条看见的就是握着刀、捅穿自己腹部的阿由。 “你,是想弑师吗?”不适地皱起眉,面上流下汗水的五条仍然僵硬着身体搂住阿由,咬着牙笑道,“还是彻底和那边一伙了?” “不用在意,”将短刀从五条身上拔出,面无表情的阿由从五条身上跳开,刀身带起一片血花,“我已经厌烦了高专的无聊和压抑。” 阿由低头,甩甩刀身上的血液,然后弯腰将这把八寸长的短刀插回鞋底。毫无顾忌地对着五条露出破绽,阿由直起腰,看着捂住腹部压低身体的五条,歪头说道:“我欺骗到你了吧?自始至终我就没打算和你们一边。” 他点点脚尖,若有所思道:“世界上总需要一些人去为别人收拾烂摊子。只要没有咒灵,无谓的事件和牺牲就会少很多。” “所以,就像夏油杰说的,用恐惧和压迫促使非咒术师反抗、促使他们进化,就像鸟儿长出翅膀的过程一样,让大多数人都能适应咒术、打通自己天生的限制、积攒起咒力,转化为咒术师。” “相比一个接一个地去祛除永远无穷无尽的咒灵,冒着牺牲同伴、自己和家人生命的风险,这样一劳永逸又有效率。” “只要克服道德洁癖,就能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大多数人的幸福,就能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这笔交易很划算。” “凭数字做决定就行。”阿由下了定论。 第42章 欺诈师(9) 疯了吗! 这种不着边际的妄想谁才会去做哈。五条深吸一口气,忽略弟子的胡言乱语。 防御术式的发动被刺破、内脏破裂,无法使用咒力、无法修复身体,五条皱着眉感受自己的身体。刚才那一瞬间闪现的刀身,果然,是特级咒具“天逆转”,具备强行解除发动中的术式的能力。 占据夏油杰躯体那个混蛋真是准备充分,天与咒缚的身体、遏制咒术的特级咒具、迷乱视线的□□,怎么不干脆把伏黑甚而复活,弄了一出又一出真是辛苦了啊! “哈哈哈,”五条悟一手捂住眼睛,他放声大笑,“我接收到了。你的决心。” 抹掉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液,五条咧开了笑,就让他看看这个混账弟子有多少本事吧。 弓下背,在地面上宛如肉食兽一般地低身疾跑,阿由抽出刀,斜刺向五条的腹部。 往后倾身,五条单手支撑着地面向后翻跃去。 脚下一蹬,趁着这一空隙,阿由全力冲刺,锋利的刀刃即将再次刺入对方的腹部。 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扭腰,“可别忘了你的体术是谁教的。”白发的男人微张眼睛、发出由衷的笑声,他一脚踢向阿由手中握着的刀。 松开手,阿由就地一滚,从对方脚下窜出,抓住掉在地上的刀再度低下身、握紧。 阿由脚下蹬地、几乎蹭着地面平行前进,随即侧身单腿向对方伤口踹去,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就要向五条的面上劈去, 拱身、双臂交叉在前方,五条则露出兴奋的笑,他向后跳去躲避这一刀,然后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手下使劲迫使对方松开刀刃。 有点不对,阿由的力道速度都远远比不上之前训练时的状态。 五条电光石火间转过一些想法,他将阿由朝背后提起,准备将之一个过肩摔、摔打在地摁住对方的喉咙, 而身体被带离地面的阿由,与五条擦耳而过的一瞬间,他悄然低声——“把我扔过去。” “砰——”, 阿由被砸向夏油杰, 原地凹陷出一个大坑、粉碎的石砾四下飞散,扬起一阵沙雾。 沙雾散去,披着的袈裟上一片血迹,双手双脚的韧带都被挑破,眉心被禁止咒术的咒具抵着,夏油杰看起来无力回天。 …下手真重,公报私仇啊五条老师,自脑袋上再度滑下鲜血,阿由双腿叉开压制在对方身上禁锢着,手里拿着的刀刀尖向下,对准了这个一脸头疼模样的男人。 “哎呀,反派想做的事就这么难成功吗。”夏油杰摸摸自己脑袋上缝合的伤口,用有些怀念的口味说道,“上次被打得这么惨,还是这具身体被乙骨忧太那个孩子打成重伤的时候吧。” …好恶心。 “五条老师,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夏油大人!”地下宫殿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两个女孩子的叫声。 “美美子!”其中一个卷发女孩一把搂过另一个黑长直女孩,举起一个手机对着被压在地上的夏油杰摁下快门。 …女孩子,好像不能打……阿由迟疑着没有对那边的女孩子出手。 顿时身下一空,夏油杰已全无身影。 是能对相机所拍摄之人的状态动手脚的奇怪咒术。 阿由抬头向宫殿入口看去,脸上带着玄妙难辨微笑的夏油杰瞬间闪现,他对着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五条张口,随着快门被摁下的“咔嚓”一声,又瞬间和那两个女孩消失。 “这里的结界背后,还藏着一个秘密。”远远飘来,夏油杰的声音彻底消失。 啊,跑了。 “为什么放过她们?”走到五条身边,阿由抬头问道。 “我认识那两个人。”不爽地拍拍自己身上的灰,重新恢复成大帅哥的五条一把摁下弟子的头,“下次不会再放过她们了。反而是你,看到女生就走不动道了?” …“不能欺负女生来着。” 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倒有着奇怪的坚持。 阿由一丝丝心虚地转移话题:“罗兰对我下了暗示。” 他歪头说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果然还是很神奇。” “第一次看到那张口袋巾的时候是在西装店,我被下的暗示是‘伺机刺杀五条悟’,但同时还附加了第二个更深度的暗示,‘再次看到这张口袋巾的时候我会清醒’,上面用墨水写得‘跑’反而是障眼法。” “除开见到目标对象的时候,我一切正常。当时在机场也确实是由我的想法、按照罗兰说的去做,找个强敌共同对付想要欺诈的人、对方在紧张的状态下就很容易上当。本来想找夜蛾校长,都不在,后来白石冬花就过来表示夏油杰正有意思和你battle一场。” “罗兰被夏油杰操控,给我下了第一个暗示,并且示意我去找夏油杰先把你打趴下再说,不过他对我下的第二个暗示就是夏油杰不知道的了,所以也不是他的错。” 絮絮叨叨地交代完一切,阿由的核心思想就是——他完全没有锅要背,罗兰也完全没有锅要背,要怪只能怪和他立下赌约的五条自己。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哈,大言不惭,清醒了还敢捅我一刀?”五条头上冒出青筋,一拳砸上阿由的脑袋,“想死吗。” 捂住被袭击的脑袋,阿由表示委屈:“昨晚硝子老师说的,‘顺便帮我捅那家伙一刀吧’。顺带一说,原来硝子老师对催眠也很研究。” 他就这么招人讨厌?五条摁住疯狂不爽的表情,不过,夏油杰的事确实…与他们同期、又和夏油杰关系匪浅的硝子一直藏在心底耿耿于怀…… “啊啊,她现在总出气了吧?”揉乱自己的弟子的黑发,五条将不离身的眼罩戴好,一把抄上弟子,“走了,回去。” “你不会还被下了什么暗示吧?”五条架着阿由渐行渐远。 摸摸自己的脑袋,阿由被扛在对方肩头,想了想:“也许?” “我成功欺诈到你了?” “一般般~” 盯——“…再让我捅一刀吧。” ————————————————— 把高专搅得鸡犬不宁的夏油杰突破事件暂告一段落,以五条被捅伤、阿由脑袋被砸出个大包为结尾平静落幕。 不过潜伏在高专内的奸细没有被揪出,真人、漏瑚、花御等咒灵仍在外界兴风作浪,涌动着的暗潮即将汇集成一股极大的势力,向最顶端的那个男人、五条悟袭击而去。 但对现在毫无所知、活跃着成长着的虎杖、伏黑、野蔷薇以及阿由等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安稳和平的现实日常。 好好休整之后,只和国际有名的欺诈师共处了短短十几天的阿由,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很不幸,是谐星的方向。 “有一天我去献血,”以完全不符自己性格的人物作为故事主人公、还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阿由冷冷淡淡地开口,“我前面排了个小哥,他献200,结果抽到一半,那小哥狰狞着脸喊道——” “‘快快我不行了,快给我打回去!’” 被抓来做观众的虎杖和伏黑已经被冷气冻在了原地。 歪头看向两人宛如被呼呼的北风刮过的脸,阿由再接再厉—— 这次,是最强。阿由的气势放出,虎杖和伏黑惨不忍睹的脸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我去五条宿舍玩,五条让我宰只鸭子做下酒菜。” 不、宿舍里哪来的鸭子啊!两人坐位体前屈。 “于是我在学校里随便逮了一只,放完血提着回宿舍里。” 不、学校里也没有鸭子啊! “五条问我——‘你宰它时,它有叫唤吗?’” 放过鸭子吧! “我回答说‘叫了两下。’” “五条问‘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我说‘不知道啊,它说什么了?’” “五条说‘它在说:我是鹅、我是鹅!’” 虎杖和伏黑:“……” 放过五条也放过他们吧! “好笑吗。”阿由面无表情。 …不忍打击,又实在不能违背本心。 “哈、哈哈,”虎杖拍了拍阿由的肩膀,强笑道,“哈哈哈,真不错兄弟。”他低头看看并不存在的手表,作惊恐状道:“完了!五条喊我宰鸭子去了!我得赶快了,要迟到了!” “再见阿由,伏黑会帮你看看好笑不好笑的,嗯,加油!”一溜烟地消失在另外两人眼里,虎杖——成功逃生。 伏黑:“我宰了你啊!” 阿由转向伏黑,眼里炯炯有神:“好笑吗?” 认真的吗! 扯住自己的衣领,用衣领挡住自己的嘴,伏黑支支吾吾:“呃,还好……”他偷偷瞥向阿由——搞什么!眼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高光都要消失了!给他振作点啊混蛋! “很好!非常好!你是最棒的!”一把抓住阿由的手,伏黑的眼里流下了(屈辱的)泪水,“你是我见过讲笑话最好笑的一个!非常好!” “我去帮你找其他人来看看。”伏黑欲图逃跑。 “不,”阿由认真想想,“一个就够了。” 伏黑——逃生失败。 第43章 吸血鬼(1) 咳咳咳,总之,阿由,现在正垂头丧气地行走在东京繁华的街头。 啊,人流川息,欢声笑语和热闹拥挤的人群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只是一个失败者。 …… 想了想伏黑最后对他说的话:“多多联系…总有一天我相信你能做得更好。”对阿由严肃地比出一个大拇指,伏黑便将对方推出了高专的大门:“走出高专,向其他人展示展示你的技术!”伏黑——主动出击,逃生成功! 于是在街头站立,面向川流不息的人群,阿由从口袋掏出两个乒乓球,左手拿住一个乒乓球,右手把另一个乒乓球往空中一抛,却不见空中飞出什么东西,左手的乒乓球也不翼而飞。 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拉住妈妈的手停下脚步,一脸希冀地望着阿由。 阿由右手对着面前张开,示意并无他物,忽然便伸向空中一抓,再张开手时手里便躺了一个乒乓球。左手覆上右手,轻轻搓揉一下,张开双掌时捧着的便是一朵玫瑰花。 “哇啊啊啊!”小女孩很给面子地鼓掌,眼睛亮闪闪地问道,“花花,花花可以送给我吗?” “嗯。”点点头,阿由蹲下、伸出手,将玫瑰花递去。 小女孩一边扯着大人的手,一边想要去够。 “真是不好意思,”女孩的妈妈放开手、示意小女孩自己去拿,“我家的孩子真是很调皮,给你造成困扰了。” “没事。”阿由面瘫着脸、摇摇头。 “雏实,不道谢吗?” “谢谢大哥哥!”捧着花束,小女孩一脸灿烂。 “再见,大哥哥!”女孩快活地同魔术师哥哥挥手道别,妈妈则稍微一鞠躬,牵着小女孩一起离开。 阿由从口袋掏出两个乒乓球,手里把玩着,脑海里想着女孩灿烂的笑容和妈妈温柔的笑容,怎么说,都是他不擅长的类型。啊,难道…他是萝莉控和□□控的变态吗? 被身边众人带着,阿由思想——逐渐污浊化。 除此以外,阿由看向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气味都很奇怪,不是人类、不是妖怪、也不是咒灵的味道。 嘛,总之和他无关。继续表演着街头魔术,阿由勤勤恳恳地磨炼着自己的技艺。无论是作为一流欺诈师方面的,还是作为能正常感知和反馈他人情绪方面的,讲笑话、变魔术…这些技术都能帮上他…吧?阿由回想着罗兰发来信息上的教导,抿抿嘴继续玩弄着手下的乒乓球。 …… 夕阳逐渐西下,街道被撒上金黄与鲜红。 一会是魔术帽里飞出的鸽子、一会是自己掉落下的脑袋,阿由把老套的魔术把戏玩得得心应手,古板僵硬的帅脸和手下灵活的变化吸引了不少过路人,前面的空地被来来往往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不、果然还是感觉自己被玩弄了。 被美少女围着讨要联系方式、被大爷大妈拍拍肩膀说年轻人要有追求、被偶像事务所的星探抓住手劝说出道……简直把这辈子要见的人都要见完了,阿由的心更加古井无波、甚至有点想要做社恐者。 …太麻烦了。 不如给他们一人一把刀,干脆地了结他算了。 眼看最后一丝夕阳都要消失在天际,阿由果断收工、准备回高专。 “你好。”背后突然出现声音,一个人站在他背后笑眯眯的打招呼。 不、和之前那对母女一样,虽然有一点差别,但也是非人生物。 阿由吸吸鼻子,平静转身看向那人。 长长的银发垂落至肩头,银发遮住了一半面孔和左眼,露出的右眼是天空色的湛蓝。皮肤白皙,随意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和宽肥的长裤,配上军绿色的马丁靴。 简言之,长得不错、穿搭很丑。 被五条悟培养出犀利的鉴赏眼光和鉴赏反应,阿由反射性地下了决断,是个不会穿搭的懒人。 那就不要太过接近,把自己的审美水平也拉低了。 “哦。”阿由平平无奇地回应道。 “噗哧,”来人很是自来熟地微笑起来,他举起右手到额头处挥了一下,打招呼道,“哟,你好。我叫李汉斯。你呢?” …麻烦缠身的感觉。 “…阿由。”阿由看看对方身上灰白色却印着鲜红色logo、看上去又土又精神大伙感觉的卫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要试试我的衣服吗?” “哈?”来人、李汉斯一愣,随即欢快地笑起来,“好啊。顺便的话能不能让我住你那一段时间?” …这进展,有点不对的样子。 歪头想想,好像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好吧。”阿由慢吞吞地答应了。 “我可是吸血鬼哦?” “哦。” ———————————— 高专-阿由的宿舍里。 脱掉上身的衣服,衣服换到一半,李汉斯将头从新得到的卫衣里探出,他好奇地看着宿舍里的物件——床上摆着一只毛绒绒的、和阿由本人完全不搭的龅牙兔子玩偶,打开的衣柜里塞满了潮流的衣物和配饰、以及几件平平无奇的白t恤和长裤,衣架上挂着训练用的拳击手套…… 让人好奇。 一屁股坐到床上,汉斯望向给他收拾着脱下来衣物的阿由,满脸好奇,问道:“为什么会带我回来?” 歪头,“你不是想被我带回来吗?”阿由不解。 “欸——就这样吗?”和他认识的人完全不一样啊,好说话又无所谓,汉斯苦恼地想了想,还是决定按人类的流程来,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汉斯,20岁。” “唔,具体的不好说。总之,现在在躲避实验室的追捕,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有几天了。” …这不是把重点内容全部省掉了吗。 “哦。”阿由对麻烦没什么兴趣。 汉斯反而兴趣上来,继续说道: “我想要仰望天空、想要亲眼看看外面长什么样,所以才逃了出来。” “逃出来的那天大家都惊呆了哦,警卫也好、医生也好,很轻易地就被我杀掉了。” 天空到底是什么样呢?有多大呢?会随着一天的时间变化而变幻颜色吗?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变成红色和蓝色吗? 幼小的汉斯天真地向看守他的警卫寻求答案,得到的只是粗暴的呵斥和对准的枪口。 作为利用吸血鬼卵子和人类精子培养出的混血种试验品,诞生便起被关在实验室里,长达二十年。 “伤口确认修复。” “日渐老实了啊,明明处在变异的情况下。” 被捆绑在实验室的床上,药剂和鲜血被灌入、被注射,身上被不断划出伤口,来回在人类和吸血鬼的形态中切换和挣扎,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冷冰冰地切割,被主导着这一实验的上层评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天空只是一片大地上的、无边无际的空间。 照射进大气层的阳光有红和蓝两种颜色,光接触到大气层的微粒散射开而显现出颜色。蓝色的光芒因为波长短,进入大气层后会立刻与微粒碰撞,天空看上去就是蓝色。 红色的光芒因为波长长,不会立刻散射,只有在太阳角度低的朝夕,光芒才会长时间照射大气层,红色的光芒散射,天空看上去就是红色了。 配合着实验,情绪十分稳定,他得到了想要的书籍,得到了关于天空的答案。 他闭上了血红的眼睛。 天空只是一片大地上的、无边无际的空间。 …… …这家伙坐着都能睡着吗? “为什么找我?”被占了床而无处坐的阿由稍微不爽,出声将汉斯拉回现实。 “看到的第一个有趣的人就是你嘛。”将手垫在脑后,汉斯放松地躺倒在对方的床上,看着一片苍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语,“只是不小心钻了警卫的空子,试着试着就逃了出来而已。观察完天空的颜色就会回去。” 回去?阿由皱起了眉。 “我想和你一起看看天空。”将头转向阿由,汉斯一脸兴奋,“你好像都知道那对母女是吸血鬼了,嘛,其实我们和她们还是不一样的。”他陷入沉思:“她们好像不光需要吸血,还要吃人才行。” “不对,说到哪了,”他甩甩头,重新看向阿由,“我想和你一起看看天空。你看上去很有趣的样子。” “现在就可以看。” 面无表情地拉开窗帘,阿由指着窗户外的天空,“黑的。” “呃…”汉斯目瞪口呆,他讪讪一笑,“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玩一段时间吗。” 阿由的眉头越发皱起来。 “玩完我就回去,不会打扰你太久。”不由自主地坐起来,汉斯摸着脑袋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怎么办、怎么办,对方看上去脸色好像越来越黑了,不会要揍他、把他赶出去吧? “你,”阿由走到床侧,靠近汉斯,弯下腰,他撩起对方遮住半边脸的长发,暴露出那只血红的左眼,“你完全不想回去吧。” “还有更多的东西想看吧。” “还有壮阔的山、波澜的海,还有绽放的鲜花和清新的空气,还有周围人的笑颜。” “一旦出去了,就再也不能、再也不会想回去了。” 第44章 吸血鬼(2) “一起去看吧,所有没能看到的。” 尽管很是麻烦的样子,可也不能把这家伙丢下不管、任由他最后被实验到死吧。 没办法,所以现在他要养着这家伙了?过早承受了太多的阿由叹口气,将对方的长发顺到脑后、散落下的碎发也别在耳后,整整齐齐打理好坐着发愣中的汉斯,阿由摸摸对方的头,啊,和他想的一样、果然手感很好,阿由回过神、最后说道, “你的家不在那里。” “你的归宿要由你自己决定。” 他的家?他的归宿?汉斯垂下头。 自己很强大、头脑也很聪明,他一直知道这一点,什么程度的伤要用多少的血治疗,他很清楚,怎样喝血能保持最佳的视力和体力,他也明白,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也是,他要顺从、要上进,才能活下来。 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天空不再是一片大地上的、无边无际的空间,变幻着色彩的天空在黑夜中露出了星星,黑夜过后又升起了朝阳。 “…嗯。”垂着头、眼睛向下看去,汉斯抿起一个微笑,看来要告别了,和那里、和过去的自己。 “嗯!”他抬起头,朝阿由露出释然的秀气笑容。 “呃…” 看着对方脸都苦巴巴地皱在一起,微眯的眼里居然还有泪水要盈出、却强撑着露出笑容的样子,阿由反思,难道是他说的太重了,还是表达有误? “呃,”难得卡壳,阿由吞吞吐吐,尝试换个说法,“就算是你是个爱哭鬼,是个爱逞强的胆小鬼,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糟糕,好像越描越黑了…… “嗯嗯!”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已经是没心没肺样子的汉斯拍拍阿由的肩膀,“以后我就交给你了。” “我想要什么要买给我。” “…哦。” “我每天要喝250的血。” “…哦。” “要听我的话,不准勾搭其他吸血鬼。” “……哦。” 被大麻烦缠上了…生无可恋的阿由眼睛里失去了高光,养一个人、不,养一只吸血鬼这么麻烦吗。 阿由慢慢盘算,高专给的零花钱他基本没有用,血的话他也有,其他吸血鬼他也没有见过除那对母子之外的。 好,决定了,阿由捶捶自己手心,养了! 他低头看看坐着的吸血鬼眼里的亮闪闪,唔,好像也不是很亏。 “给。”阿由把卫衣往外侧拉扯开,露出左侧整片脖颈,然后压下身、一手搂住对方,一手将吸血鬼的脑袋往自己脖颈处轻轻摁下。 “没关系吗?”傻傻的吸血鬼一愣,眼前是阿由脖颈处苍白的皮肤和锁骨,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呼出的气息扑到阿由皮肤上,他挣扎着问道,“真的要收留我吗?我可是个吸人血的吸血鬼哦。” 想起逃跑前那些警卫骂道的,他稍微低落下来,轻声道:“我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吸血鬼不吸人血难道还可以吸猪血吗?阿由在心底真诚发问,又隐约感到好像把自己骂了进去…… “…人本来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我也是、你也是,其他人都是。”阿由绞尽脑汁地解释道,然后想到什么,一针见血,“你好几天都没吸人血了吧。左眼的视力受到了影响,体力也下降了没有精神,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暴毙。” 虽然是这个道理…汉斯还没想清楚,就见阿由干脆地放开他走向衣柜,从中里取出一把刀具,面无表情地割破自己手掌,走过来将手掌送到他的嘴边。 “!” 双眼充血转为红色、尖锐的指甲疯长长、牙齿兽化般突出,气势凶恶,吸血鬼已经完全不是人样。他抓住对方的手,将阿由搂住翻身将之压到床上,一边禁锢着身下的食物一边双手捧住对方的手、狠狠咬进去,大口吞咽随之流出的鲜血。 阿由注视着不成人样的吸血鬼。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饥渴的吞咽声在响起。 “摸、摸摸我…”终于有些理智回笼的吸血鬼呻吟道,他可怜兮兮地将阿由的手轻轻松开,又凑上去舔舐,想要更多却不得不忍耐。 阿由将另一只手向吸血鬼的方向伸出,贴上他的脸颊,并不动弹。 想要被抚摸,想要吞咽下更多的血液…… 睁着迷蒙的双眼,吸血鬼控制着难耐的呼吸和语调,勉强解释道:“哈我可是实验成功品,即使吸到人类的血液也能保持理智的成功品,结果看到你的血完全不能控制。” 被抱得死死的阿由面无表情。 泪水都要被逼出,吸血鬼猛地将对方的手放开,俯身下去一把搂住躺倒在床上的阿由,头靠在对方肩膀上,闭上了眼。 “呼——”努力按捺着自己体内的冲动,吸血鬼满头大汗,体温高涨,脸上异样的红晕一直浮现,喘着粗气,他苦笑着努力转移注意力,“好险,我的体温已经接近四十度了,再高的话会对内脏器官有损伤。好险好险控制住了。” 他依旧死死压住阿由,银发洒落在床铺上折射着微弱的光线。 抱得太紧了好烦,阿由面无表情,腾出手抓住了掉在床铺上的那把刀,刀身寒光一闪,蠢蠢欲动。 “啊……”吸血鬼懵懂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们的吸血是和**联系在一起…血液对我们的吸引力越强,我们的吸血就越强,也就越想交媾。” 完全没有身为正常人类的羞耻心,吸血鬼只是稍微松开一点阿由,依旧将脸紧紧贴住阿由,在他耳边轻声解释又疑惑道:“我是个例外,混血种计划唯一的成功品,吸了血也能保持理智,变异也仅止于左眼,…但是刚才…是因为你的血不一样吗?” “不知道。”阿由推推死死缠住他的吸血鬼,看看对方脸上的红晕,倒是有些好奇,“xg欲…是怎么样?” 他歪头想想:“也有其他感觉吗?” 他看向对方的脸庞,从汗渍渍的额头、迷蒙水光的双眼,到忍耐而咬着的嘴唇和从中微喘出的气流,好奇道:“兴奋、**、痛苦、忍耐和悲伤……我成为吸血鬼也会感到这些?” 吸血鬼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傻傻地说道:“你……” 阿由歪头回视。 吸血鬼抿住嘴,随即笑起来:“你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变成吸血鬼的方法也有,”他撩起遮住自己左眼的长发,红眼盯住阿由,“每天吸我的血,大概一个月就能完全变成吸血鬼。” “但是很危险,几乎没有成功的先例。因为比起先天的、和我这种实验出来的吸血鬼他们更难以遏制吸血的,即使每天都喂足鲜血、转化中途也会渴血到疯狂抓挠自己,永无止境的。唯一一个成功变成吸血鬼的最后也因为吸血的杀了人而被实验人员抹除了。” “吸血鬼,五感和人类是一样的,但看到血液就会发狂。他们,多少只因身边的人不小心被割伤、不小心流出了血液,就扑上去吸光了他们的血,亲手杀死了他们。” “就算这样,你也要成为吸血鬼?” “为了追寻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了体会某种激烈的感情要做到这种地步?阿由并不确定,但他想要——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想要——想要和他身边的人一样,开朗地大笑、真挚地流泪、对他人的不幸伸以援手。 错综复杂的他、模模糊糊的自我,就像一团找不到头尾的毛线球,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或者像自己和自己翻花绳,变幻着不同的图案,并不关心图案的谜底。 他慢慢学会了关心他人、对其他人笑、拒绝和思考,但也只是浅薄一层,轻轻挑起便可看到之下的一片死水。他学习着他人最不可见的面部动作、记录着他人最细微的语调变化,言行所表达出的内容却是他一直难以理解的。 他人高兴时要让自己也笑,他人悲伤时要让自己也哭,一同欢欣一同悲哀。 他可以抓住生活中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伸出双手便接住了漫天飞扬的每一片光彩斑斓的碎片,却无法拼凑出整幅图案。 他站在无际的广袤荒漠之中,绘声绘色地告诉自己这里种植着绿树、结出了果实,他想向自己解释,他是谁、他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却茫茫然。 “选择和选择虚无也没有差别,”阿由想想,“与其假装着合群,不如去让欲火燃烧自己。我喜欢那些光,喜欢他们眼里迸发出的光彩,” 他伸手抚上吸血鬼的红眼,“也喜欢你的。我不知道之后我会变得更糟还是更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我想要试试。” “即使最后可能会堕落成恶鬼?”李汉斯将脸在阿由手里蹭蹭,想想也说道,“堕落成恶鬼我会帮你杀了你的。” 吸血鬼从床上坐起,低下头,用尚未收回的尖锐犬齿划破自己的手,送到阿由面前:“那我们开始吧。” 鲜血从对方的手掌的伤口中涌出,阿由静静观察,凑上前吸住。 第45章 吸血鬼(3) 吸血鬼的血液从阿由的嘴边进入喉咙,慢慢流淌至内脏里。 有些暖洋洋的。阿由轻轻将对方手里的血迹舔干净。 “欸,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吸血鬼不解,“之前那些人一开始接受吸血鬼的血液时都很痛苦。”他好奇地上下打量阿由:“你不会是什么,唔,隐性吸血鬼?” “味道奇怪,像番茄拌草莓味的冰淇淋。”阿由咂了咂嘴,面无表情,“不好吃。” “欸——被嫌弃了——”吸血鬼不满,“我是你被压榨的老板啊老板。”他一手放开对方,“我睡床,你睡地板。” “哦。” —————————————— 第二天。 “啊,好快!” 阿由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是吸血鬼放大的俊秀脸庞。吸血鬼正翻弄着他的嘴、一个个摸着他的牙,见他醒来一脸的激动:“你都开始开始长牙了!” 吸血鬼的手指尖在阿由某颗微微凸起的牙上来回摩挲,大概在居中往左数的第四颗,“这颗就是我们用来吸血的牙,明天你的另一边应该也会长出来。” “真是不可思议,”他还想试图掰开阿由的嘴、观察里面的喉咙,“一般在第十天才会长出牙。” “有什么不适吗?” 有点痒。抿住嘴,试图藏起那颗明显的尖牙,阿由摇摇头。 “哈哈,”看到阿由尴尬不适的样子,吸血鬼笑得开心,最终在对方死鱼眼的眼神下安静下来,“从今天起你就要每天吸人血了。按一般情况这几天的量会需要很多,大概是1500到2000毫升,你应该也不需要这么多。” “可能的解释是,”吸血鬼将自己在阿由嘴里乱动的手收回,“你的细胞活性很高,迅速吞噬了外来的dna并内化,然后通过体内的细胞进行加工合成,不断复制产生出所需的能量。嘛,大概就是这样,反正那些实验我也没听完。” “哦。”摸摸自己的喉咙,阿由从铺着床铺的地板上坐起,清清喉咙,“暂时没感到渴血。” “以防万一,”吸血鬼将一副他从阿由柜子里找到的墨镜给阿由戴上,然后又拿起一旁的口罩给阿由戴上,“墨镜可以减少视觉上鲜血对你的刺激,口罩只是遮挡你的新牙,”他指指阿由左边脸颊的那处,“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现在除了‘进食’——就是补充必需血液的时候,不要看到血。”吸血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几管小针剂,“这是混合了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的药剂,万一要失去理智了就给自己一针。之后我会带你慢慢训练,曝光疗法,知道吧,那个时候就算泡在血坛子里也不会有反应了。” “哦。”阿由站起来老老实实接过一管药剂。 “那么现在,”笑眯眯的吸血鬼打开房门,把阿由推到门口,然后,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关上房门,“去找人吸血吧。”吸血鬼懒洋洋的话语从门里传来,“我继续睡觉了,拜拜。” 孤零零地站在门前,还穿着睡衣的阿由,顶着一头乱发,目光无神。 —————————————— 变成吸血鬼这种事,还是先别让虎杖他们知道了吧?几乎预感到虎杖他们跳上跳下的激动样子,颇感麻烦的阿由蹑手蹑脚地从自家门口溜走,准备去外面的街上随便打晕几个过路人取血,至于会发狂伤人,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闭塞上五感就行。 阿由轻手轻脚,屏住呼吸、甚至有意放慢了心跳速率,宛若无人般成功溜过了虎杖的门前。 好,接下来是伏黑。同样的操作,阿由也顺利溜过了伏黑的门前。 一切顺利。 “砰。” “你在做什么?”房门被打开,看样子正准备出门的伏黑一脸奇怪,他看着好久不见的隔壁好友,奇怪,这人的背影格外萧条啊。 收回即将踏出这条小道的脚,阿由转身面对伏黑,郁闷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发现你?”脖子上耷拉着一块运动毛巾,伏黑指指自己,迷惑道,“我正准备去晨跑,怎么,你也要去?”他打量着仿若刚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的阿由,“穿着睡衣不行吧。” 天意吗。收好自己蹑手蹑脚的姿势,阿由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严正道:“我要去吸呼吸新鲜空气。” 很奇怪啊这小子。伏黑皱着眉毛,怀疑地扫视着阿由古古怪怪的言行举止,他一把拉住转身欲跑的阿由:“老实交代,你打算干什么?” “彭嚓”,很不幸,一管药剂从阿由摇晃的睡衣口袋里掉了出来,砸到两人的脚边摔得粉碎。 脚边一地的碎玻璃渣和从中流淌出的不明液体,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盯住、又抬头盯住对方。 “”阿由作死鱼眼状。 伏黑一手揪着对方的睡衣帽子,一边弯腰捏起一片碎片,扬起眉毛冷着脸嘲讽:“还不交代?” “”眼神游移,阿由看向了天花板,啊,天花板真白啊。 呵。 “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交给虎杖了。”深知对方怕麻烦的属性,伏黑勾起嘴角威胁道,阿由这家伙平时看着乖得不得了,实际根本不听人话,总是不声不响地捅出大篓子,也只有还想跑? “玉犬!”自影子中蹿出了式神黑犬,威风凛凛地把前方的通道满满占住。 喉咙有点渴了。一时进退不得的阿由悄悄收回迈出的脚,他背对着伏黑,伸手摸上了自己隐约突出的那颗牙。 眼神向背后的伏黑瞥去,那就 阿由转过身,将嘴张开,对伏黑指指自己的那颗牙,无辜道: “我长蛀牙了。” “哈?”眉毛都打结起来的伏黑一下泄了气,收回式神,他不爽地摸摸后脑勺,走向阿由,“你这家伙。” 就是对方松懈的这刻! 阿由果断抓住伏黑朝他伸来的手,施加力道一下将伏黑朝自己的方位扯过来、同时躬下身,“啪”,一个过肩摔。 计划通! 阿由转身正欲离开,眼前却多了一只大蛇,啊,是伏黑的式神。 被算计了。只顾着欺骗伏黑过来,却没发现伏黑也在给他下套,在他集中注意力诓骗人的同时在他背后召唤出了大蛇。 “哈,你个混蛋。”捂着自己被砸到地上的头,伸出右手,从地上爬起来的伏黑恶狠狠地对阿由摆出手势,“等着给我赔罪。” “布镏部由良由良,八握——”周身空间扭曲,从影子中抽出家族传承的八握剑,伏黑露出暗黑的笑。 伏黑坏掉了求生欲强烈,阿由立刻转动许久不用的大脑,分析分析利弊,要么老实认错现在被伏黑捅几刀,要么现在逃跑、回来之后被伏黑捅几刀好麻烦 “我错了!”老老实实跪坐下来,阿由低下头,额头抵着地面脸上面无表情又絮絮叨叨地和盘托出。 “现在就是,”坐直,阿由指指自己越发明显的犬牙,“这里有点难受,大概需要一点人血。” “哈?!”伏黑的刺猬头都要激起来,“你开玩笑吗!”伏黑三观都要被震碎,世界上居然有吸血鬼就不说了,他们的咒力也没什么科学可论,但阿由这混蛋居然主动把自己送上去吸、还要去做吸血鬼,被五条老师训练傻了吗,做不了搞笑艺人就改做搞笑吸血鬼?蠢货! “血的事没有关系,分开多次吸几个人的血就行。”报仇了瞄一眼伏黑的脸色,微妙地感到平衡的阿由心情放晴。 “实在不行,”阿由锤锤自己的手心,“我可以去医院偷血。” 几个呼吸冷静了下来,已经成功学会把对方说的话当作空气,伏黑直接一巴掌呼上对方脑袋:“你想上社会新闻,然后被警视厅抓起来关住?” 阿由摇摇头。 “想被五条老师捆起来对你上下其手?” 好像真有可能。想象着五条掰开他的嘴、这边戳戳那边顶顶的画面,阿由摇摇头。 “想被家入老师大卸八块好好研究?” 摇摇头。 “那么,”伏黑叹口气,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些人的,他拉开自己黑色便服的领口,“你吸吧。给我小心点。” 撇着嘴,头歪向一侧,冷静下来的伏黑表情冷淡:“吃多了我就干掉你。” 这是现在最简单的方法,至于之后阿由要怎么满足吸血的,伏黑皱起了眉,难不成他还要给这家伙当长期移动血库吗。 伏黑,原来是嘴硬心软的类型吗。阿由歪头,那么—— “我开动了。” 开动你个大头鬼啊!伏黑对俯身而上的某人怒目而视,又被迫感受着脖颈处被尖锐冰冷的物体刺入,随着血液被吸走生命力也逐渐流失的糟糕感觉,狠狠皱起了眉。 第46章 吸血鬼(4) 阿由一手扶住伏黑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对方右肩上,将嘴唇凑上对方的脖颈。 伏黑闭眼忍耐。 牙齿刺入皮肤,深深地扎进,随着阿由轻微的吞咽声,可以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慢慢流出、进入这个人的口里。 还好,虎杖那家伙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没有人会看见他们。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开的伏黑眼睛向下扫去,不爽地看着咬着他脖子吸得一脸饱足的某人,看起来真是开心啊这个混蛋。 混蛋-阿由则咂咂嘴,味道有点甜可以感受到血液在舌尖跳跃、炸开。刚刚进入口是平静顺从的感觉,即将吞入喉咙时便会感到其中燃烧着的能量和挣扎着不屈的意志,就像伏黑给人的感觉一样,最后会顺着喉咙进入肺腑,慢慢游走在自己体内与其他融为一体。 对方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回神的阿由轻轻盯住那处小伤口,将溢出的血液仔细舔干净,不能浪费,然后伸出舌头、轻柔地围着伤口处舔舐,唇舌摩挲上那处皮肤,唔,还想再要。 “你干什么!”被对方温热的舌头和平静却充满猎食性的目光激起一身寒毛,伏黑抓起对方埋着的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揪住这个变态的衣领咬牙低声喝问。失去意志了吗这家伙! “给你治疗伤口。”恋恋不舍地将头从伏黑的肩颈处抬起,在一阵可疑的迟顿后总算想出一个解释,阿由最后在伏黑的伤口上落下一吻,没有其他意味,只是还有点想要“还可以再来一次吗?”十分坦率。 “你这混蛋。”抽着自己的眉头,伏黑感受着自己的失血量,虽然不多,但果然超级不爽啊,他一拳揍上对方的下巴,“想杀了我吗?” “” 捂着自己下巴,阿由一手拉住伏黑的衣袖,尽力在无神的眼里挤出一点水光,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再一次就好,不可以吗?” “不行就是不行!”坚定守住自己立场,伏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转身就走。“给我老实呆在高专,不准乱吸别人的血,”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他回头警告式地扫向阿由,“待会和我好好盘问那个吸血鬼。真是见了鬼了。”便转过头无情地、“啪”地关上房门。 啊,卖萌失败。 不能出去也不能乱吸别人的血那只要吸熟人的血就行吧。舔舔自己冒出、有些收不住的犬牙,正在变成狡猾的大人的阿由,又是一拳砸向了自己手心。 下一位五条老师?砸吧砸吧嘴,阿由默默想到,应该会很好喝吧? 而房内,听着阿由渐渐离开的脚步声,伏黑皱着眉抓住自己领口,感受着自己控制不住开始升高的体温和躁动感,该死,那混蛋没说被吸血了还会有x欲啊!宰了你啊说话说半截的混蛋! 走出宿舍楼、低着头正给五条发消息的阿由:啊、啊秋! —————————————— 大清早被自己不省心的弟子叫出来,倚在树下的五条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按按自己脸上戴着的墨镜,按阿由的性格、除非出了大事,否则不可能主动联系别人。 越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就越会搞出麻烦。上次是和夏油杰联手干坏事、差点把结界破坏,上上次是保护委托人、保护着保护着就把人家的心给夺走了,好,这个小混蛋又要给他捅出什么篓子?看着朝他走过来的、看上去一脸平静的阿由,五条悟如临大敌。 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一抖,墨镜也差点滑稽地歪掉半边,五条干脆地和阿由挥手告别:“不,别想,再见。” “”阿由眼巴巴盯着抬脚欲走的五条。 迈出了一只脚,另一只脚却怎么也放不下去的五条摁住自己的墨镜,明明是无神的死鱼眼,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是跟谁学得啊! 某只吸血鬼:啊、啊秋!唔,阿由想我了? “我给你找血袋?”五条勉强和自己想要以下犯上的弟子打着商量。 成为吸血鬼居然变得挑剔的阿由摇摇头。 “我把悠仁他们找来给你吸个够?” 一直以来就对虎杖超超苦手的阿由摇摇头。 “我找硝子给你找找变回人类的方法?” 想感受**、自愿成为吸血鬼的阿由摇摇头。 “”双手高高举起、比出吸血蝙蝠的姿势,五条恐吓道,“吸血鬼可一点都不好玩,过几天你就会后悔了。” 不为所动-坚定地想要吸五条血的阿由,摇摇头。 “啊啊啊,”放弃地蹲下来,五条右手搭在自己头发上,左手搭在分开的左膝上,“你,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吗?怎么不听人说话。” 阿由只是张开嘴,呲了呲那颗犬牙。 这家伙的意思是他现在是吸血鬼,不需要听作为食物的、人的话,奇异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五条脑袋上也不由自主地蹦出青筋,笑着威胁道:“想死吗。” 变成吸血鬼之后意外得很活泼、很大胆嘛,五条撑着自己膝盖站起身说道:“那我就直入主题。” “吸血鬼在这个国家算不上机密,我们也处理过数件被害者被吸干血液死去的案件、也有被害者尸身被野兽啃食般残缺不全的,明面上作为模仿犯和意外案件处理了,实际就是潜藏在地下的吸血鬼们干的。” “现在的情况是,吸血鬼分为两类,”五条伸出两根手指,“一是被警视厅监督着的、尚且没有任何帮派和首领的纯吸血派,这帮吸血鬼比较安静,偶尔闹出的事件也都是打打闹闹,二,” 阿由看上去在一脸认真地听着话。 然而,仔细看就能发现对方蠢蠢欲动的、充满食欲的眼神,五条叹口气、也懒得说下去了,“二就是你给我好好听话啊。” 呲呲牙。 呲牙就表示知道了吗,五条抬手捂住脸。 阿由再度呲呲牙。 这回又是想吸血了。 “怕了你了。”一把捞过炸着毛的阿由,五条把左袖口拉到小臂以上,将手臂送到大逆不道的弟子嘴边,“仅此一次,五条特供。” 眼睛发光,张开嘴,阿由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咬了个空。 幽怨地抬头望去,果然五条正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五条毫无诚意的道歉,“抱歉抱歉,嘛,解气了。” 被五条好好玩弄之后,阿由总算成功吸到了血,他站在五条面前、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叼着对方的小臂,嘴里轻微地蠕动虽然被五条戏耍了,但对方的血确实很好吃,味道有点像牛排,充满劲道和力度,切开成熟的表象、其中又带着淋漓的血丝、溢出鲜血。 理所当然地站在食客的角度评价着送入嘴里的食物,阿由准备再来一口。 续杯,满上! “不不不,”将阿由的头拉起,五条摆摆食指,“仅此一次。” 一次只有一口?阿由呲呲牙。 “是的呦。”五条阳光一笑,“想要吸我的血,那就好好变强,强到能追上我、能超过我的程度。”否则将下巴压在阿由的头顶,五条闭上了眼。 “不对,”他突然睁眼,一把揉上弟子的头,“这辈子就别想着超过我了。” 看着弟子饥渴又要强自忍耐的表情,五条露出得意的帅气笑容:“哈哈,你再也喝不到了,我的血。” “不是想要体会感情吗,非常想要又要忍耐的感觉如何?”五条继续得意地嘲讽。 阿由牙痒。 “之后有什么打算?去看看那些吸血鬼?”五条见好就收,转而用谈正事的语气转移话题道,“你一个人也可以应付他们,但是你想好今后要作为吸血鬼这种生物生活了吗” 冷静下来的阿由安静听着,并不确定。 “ok,剩下的就交给我吧。”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却依旧迷茫的脸,五条揉上阿由的头顶,“我可是最强。” “要是你做好决定,我会介绍你去一家咖啡店。那里的咖啡很好喝,说不定最后你会想要加入他们。” 原来如此,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吸血鬼就要先成为一个优秀的咖啡师吗,对他的考验来了,自认为抓住重点的阿由锤锤手心,坚定道:“有机会我会去的。” “那就好。”五条摁摁阿由的头,便转身走了,“给我看看更精彩的你。” 阿由点点头。 同样,端着慢悠悠的架子离开弟子的视线,下一刻就不断瞬移回到自己家门口的五条大松一口气,摸上自己脑门滑下的汗水,平复自己过于快速的心跳,好险,差点晚节不保。 他打开房门、走到沙发上“大”字型瘫着,眨眨眼睛,回想着那个格外让人麻烦的弟子,长吁一口气、露出微笑,别让他失望啊,阿由。 ———————————— 记录——2018年11月,高专一年级生阿由,不明原因、死亡。 第47章 Alter(1) 他从一片仙境中醒来,身下躺着的是异香扑鼻的奇花异草,周身飞舞着的是轻盈美丽的蝴蝶飞蛾。 阿由吗。从陌生的地方醒来,他摸摸自己一片空白的头,只知道自己叫阿由,真是不怎么好的开局啊。 嘛,这样才有挑战性。 看着繁花异草之下隐藏的累累白骨,他勾起愉悦的笑容,就这样,再疯狂点才好。 那么,首先,先给自己起个名字,觉得阿由这名字太土气的他挠挠下巴,伏黑、五条、朝日奈、福泽、太宰等等人的名字忽而全部蹦进他的脑海,唔,那就伏黑由?五条由?朝日奈由?呃,前者他有点不好的预感,总感觉鸽了对方什么的样子,而后者,啧,黏黏乎乎的感觉,太扭嘴了。 五条他继续挠挠下巴,这个姓似乎有点强的样子,哈,决定了,老子的大名——五条由! 哈哈,带着一脸的高兴,五条由从原地起身、朝着重重树林中唯一的道路前进—— 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 三十分钟后。 “啊——好累——”在这片大得看不见边际的树林里走啊走,路痴属性依旧顽强不屈地挺立着,五条由干脆地“大”字型躺倒在地上。 一路不知道看过了多少尸骸,有的完全成枯骨,有的尸身完整、却被这里的花草缠满了身,脸上带着诡异而幸福得上了天堂一般的痴笑,乍看上去还带着鲜活的气息。他蹲下身从尸首的腹部拔出一朵巨花,从空空的大洞里看只见其内部被花花草草占满,完全不见内脏器官,应该是被这些东西完全吞噬了。 虽然很有趣——可是,完全没有活人在啊!躺倒在地,五条由流下了辛酸的泪水,可恶可恶他堂堂一介,呃,一介应该会很厉害的人物竟然就要饿死在这了吗! “咕噜咕噜。”看,他肚子都叫得震天响了!“咕噜咕噜。”别叫了,叫也没有吃的! “咕噜咕噜咕噜噜。”肚子空空响起的声音不绝于耳。 “吵死了!都说了别叫!”五条由翻身起来气愤大喊,忽然醒悟过来,嘛,不是他的肚子在叫啊。 有情况—— 侧耳细听——大约三千米外,身形巨大的人缓步走动的声音,以及——抽刀的声音! 可要跑快一点了,勾起笑容,五条由朝着那个方向猛地在脚下发力——下一刻, “嘣!” 鲜血喷射而出。 断口平滑如镜,巨人高举的手自手腕处被削断、落地。 “哇啊啊啊啊啊!”刀枪不入的巨人发出痛呼。 发生了什么?怔怔地看着仿佛凭空冒出到眼前,迅刻之间夺下他的刀、反手砍下了向他袭来的巨人之手的陌生少年,卫善愣在了原地。 他尚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刚才那一瞬间,他与死亡擦肩而过,差一点就会被【备前镇大巨人】六太郎的惊人腕力一掌摁成肉酱——六太郎对他袭来,他抽出刀却反应不及,瞳孔里徒然倒映出对方越来越近的半人高的手掌。一切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甚至可以预见下一刻自己被摁到身后的树干上、血肉模糊地死去的悲惨模样。 卫善跨立在原地,咬牙。 什么嘛——竟然还在发呆,该说神经大条好还是什么好呢。五条由撇撇嘴,单手在背后迅疾收刀。 “哎呀哎呀,好险。呦呦,回神了回神了,五条大爷来拯救你了。”心怀小小不满的五条由背对着巨人、灵巧地跳到一边,任由血液喷射到这个看上去傻傻的男人身上,然后对男人探出身子——欸,虽然左眼被眼罩遮住、眼角也有了细纹,不过仔细一看确实是个不错的美男子,顿时精神抖擞的五条由对着对方摆摆手,“别发呆了——也别害怕嘛,我是好人,立志解救天下美人的大好人哟。” “你”卫善,这位山田浅卫门试一刀流第一位,本能地从原地跳开,逃离这个看上去嘻嘻哈哈、却给他极强不详预感的人。实力强劲、言辞轻浮、行为令人捉摸不透,来者是敌是友?他下意识握紧自己手中的刀,却握了空。 他的刀! 尽管山田浅卫门试刀人的顺位并非以剑术高低排序,而是按是否合适作为家主这一绝对条件排列,卫善也并非任由他人近身而毫无感知的低弱马虎之人。 身为使用刀剑的高手,却被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夺了刀,卫善紧绷着神经,转动起自己唯一所有的刀鞘,沉稳之中包含着力度地喝问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脸色这么难看,啧啧,”笑眯眯地将刀抛还给眼前的男人,五条由头也不回地一脚踢翻了那只跌跌撞撞快碰到他的巨人,真是不会看眼色,打扰到他和美人的约会可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五条由随即摊摊手,“小爷我好歹救了你嘛,不道谢,还来质问我?先自报家门吧。” “在下乃山田浅卫门的卫善和期圣。”沉吟片刻,卫善谨慎地报上名号,观察对方的反应。 “说人话。” “叫我卫善即可。”他忍,卫善的额头隐约冒出青筋,“你是何人?” 五条由只是笑眯眯地摊摊手,耸耸肩,并不开口。 一切为了情报。卫善一边搭话试图套出情报,一边盯住对方的动作,冷静道:“这里是有去无回的南海之岛,传说中仙人的居所。按理说只有刚刚登上岛的、寻找长生不老仙药的十位犯人,和随行的、作为监督的我们十位山田家门人应该在这里。” “我从未见过你,你究竟是何人。” “嘛,谁也说不定,”五条由暧昧地笑笑,脸上灿烂的笑容自卫善开口就再也没下去过,真是太开心了,居然是这样一个有趣的地方,“也许是不该活着的人、也许是不该死去的人。” 这个人在糊弄他吗!对着不知深浅的陌生者横起剑,卫善气势放出:“那你就再次死于我的剑下吧。” 紧紧观察着,在五条由下意识闭上眼笑着耸肩的那一刻,卫善冲了过去——高举利刃,从上而下一刀斜劈而下。 三分钟后, 鼻青脸肿的卫善老实跪坐在地。 “我们是【斩首浅卫门】的山田家门人。” “斩首浅卫门?” “山田浅卫门是代代从事试刀和处刑的流浪武士山田家的堂号。”这个人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发现自己既看不透也打不过,卫善十分光棍地选择暂避锋芒,名号是必需的,但性命也是必须争取的,至少不能如此可笑地坠落到这个地方,“也被称作【斩人浅卫门】或【斩首浅卫门】,无论是用尸体试刀还是执行斩首之刑,都会一刀结束。” 他不甘地补充道:“浅卫门的剑对人体了如指掌,没有我们砍不断的东西。” “哈,刚才那个差点被那个巨人摁死的、差点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打爆的人是谁啊?”五条由笑眯眯地吹着口哨,“嘘嘘,有人吹大话。可惜,现在老老实实跪着的人不是我呀。” 欠扁好欠扁。额头再次冒出青筋,卫善试图再次套出情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到底是谁?” “哈?”五条由用小拇指掏掏耳朵,“您耳朵不好使吗,我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必死之人。人生如逆旅,谁不是一个过路人?再者,”他俯下身,靠近卫善的脸,眼睛看向对方只露出的一只眼睛里,“你是说了该说的,可没有把该说的全部说出哦。” “为什么会让死刑犯来这座岛上寻找仙草,除开废物再利用这一条,他们难道有什么特殊能力?”看着卫善不动如山的身形,五条由眯起眼,“真是狡猾的大人。嘛,不过我也不在意就是了。”拉开和对方的距离,笑嘻嘻地用对方的刀鞘拍拍对方红肿着的脸颊,他伸个懒腰,有点高兴起来地愉快说道,“走吧,带路,我们去找那些人。犯人也好、监督者也好,就让我看看是个怎么样的货色。” 卫善的脸却变得生硬、脊背猛地绷直又放松,是将生死度之外、决意不带这个是敌非友的危险人物接近他同僚的样子。 “你可没有选择哦?”揪揪对方的长发,五条由凑近对方的脖颈、轻轻吹了一口气,“否则我立刻踏遍这座小岛,见到一个你们浅、浅左门的人就杀一个。见到两个,”他笑嘻嘻地更加凑近对方,嘴唇几乎碰上对方紧绷着的肌肤,缓缓游移着,“见到两个就先折磨死一个,再送另一个上路。” 可否信任这个诡谲多变的小鬼?他的同僚是否能接下这人看不到轨迹的一刀?绷紧着身体,沉默良久,卫善沉声开口:“是浅卫门。” 哦,这么快就同意了?不是看上去的老古董嘛,不过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就不一定了。 第48章 Alter(2) 五条由表示可以理解,大人嘛,心思太多。“那么合作愉快?”应该说是威胁?五条由笑呵呵地将手里的东西物归原主。 将刀鞘取回,捡起掉落在地的刀身、将之细心擦拭后插入刀鞘,再走到狂吼乱叫的巨人六太郎面前,拔刀、一刀砍下对方的头颅。“现在就走。”冷着脸,卫善挺拔着身躯、气质冷峻,顶着一张英俊却尚未消肿的猪头脸,毅然出发了。 欺诈成功!嘿嘿,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五条由在卫善的背后吐吐舌头,骗这个一脸正经的人的哈哈,还踏遍这座小岛,就他一个人连这片迷宫似的树林都走不出去啊跪。 流下了辛酸的泪水,五条由苦哈哈地紧紧跟上对方。 ———————————— 一小时后。 “啊——这哪里是什么仙境,”五条悟废柴样地瘫着身体跟在卫善背后,撇撇嘴不屑道,“这一路全是各种怪物,长着人脸、稍微被碰上就会在身上长满花而亡的蝴蝶,同样在腹部长满了人脸、超多足的蜈蚣,人身鱼头还有三对手臂的怪物” “还有!”他指指他背后被大卸八块的各类巨型不明生物,愤愤提高音量,“长着三只头的观音像!穿着道袍露着蛇腿的雕塑!居然还有戴着三星堆面具和女佛祖do爱的双人变态造像!” “我不干了啊啊!我眼睛都要坏了啊!”捂着自己眼睛,干脆躺倒地在地,五条由毫无羞耻心地在原地打滚,“骗子!还说这里是仙人住的地方,这是哪里来的邪神的大本营才对吧!” 的确不对。卫善稍微握紧自己手中的刀,他低下头看着满地的、食人的奇花异草,那些将军、那些大名那些幕府的人,也只是把他们浅卫门当作可随意消耗的棋子,明知道这里有问题仍然坚持派出他们。毕竟是刽子手,再怎么苦练技艺、磨练心性、守护传承的刽子手也只是低贱的、比死刑犯好不到哪去的刽子手。 卫善握着刀的手越来越紧,他们他们山田浅卫门的人就该被白白牺牲吗。 “喂,大叔。”格外欠揍的声音将卫善拉回现实。 他身后远远传来某人吊儿郎当的声音:“你走得太快了。你走得太快了,可会让有些人掉队。” “这条道路上不就是用血腥铺成的吗,牺牲者牺牲就是,放弃者放弃便是。”盯住自己的刀,卫善似答非答。 “这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被抛下的人可是会哭闹的。”躺在地上,五条由撇撇嘴,扬起声音,“就比如我。大叔你再不等我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他大声嚷嚷:“大叔超小气!大叔超小心眼!大叔是个只知道闷头往前走的大笨蛋!” “”依你依你都依你。一路被五条由以各种理由吵着要抱抱、要背背、要扛扛,卫善已经心如止水,气势散开、他木着脸,“休息吧。” 哈哈,这不是很快就跟上他的节奏了吗。五条由得意笑笑,不过五条由的耳朵一动,听着不远处的刀剑砍伐之声,脸上咧开微笑,终于要有有趣的事做了。他从原地蹦起,拍拍自己身上的灰,看向他和卫善的前方:“快走吧,我们又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又想干什么?抓蝴蝶?玩蜈蚣?逗人身鱼面的怪物?卫善疲惫地叹口气,太能闹腾了。 “快走,大叔。” 顺着前人踩踏而出的小径,一路拨开枝叶繁茂如同热带雨林一样的树木丛林,将最后一片大阔叶拨开,五条由和卫善终于看到前方的一处空旷空间。 只是,在那里,一个黑长直的白皙男人正收回了刀、语笑晏晏地同另一个黑发如杂草、脸上带着可怖伤痕的男人说话。一个将劈开怪物的刀收回、一个岔开腿坐在怪物身上啃着怪物残肢,看上去古怪却和谐。 这是,看着他们眼前的两个男人,这两人正是一个月前加入浅卫门家、拿到代理资格的桐马和他监督的死刑犯“贼王”亚左弔兵卫,弔兵卫等人被押上这座岛寻找仙草以寻求唯一的特赦书,刚刚出师的桐马则主动请缨接受监督弔兵卫的任务,不过现在看起来,卫善眯起眼睛,这两人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两方人马一瞬间都愣愣地看向对方。 要掉马了!黑长直,即亚左弔兵卫的弟弟、同为盗贼却成功潜入浅卫门家以寻找解救自家大哥方法的亚左桐马,立刻反应过来,他一脸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惊讶地对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同门师兄、卫善招呼道:“卫善阁下?怎么是你一个人?受你监督的大巨人六太郎呢?” “意图不轨,已被我斩了。”卫善皱着眉,露出的独眼里闪过锋芒,冷冷地看着对方,“你和这个死刑犯是什么关系。” 他略微低下身体,大拇指轻轻抵住刀柄,他毫不动摇地张口,利刃即将出鞘:“不要告诉我你和他有私情。” 啧。这么敏锐吗浅卫门家的。桐马不知不觉也握上了自己的佩刀。不能善了了。 “哎呀!”背上被大力一拍,准备好一刀斩下的卫善忽而被背后蹿出来的五条由拍了个趔趄,头上挂着枝枝叶叶的五条由嘻嘻哈哈,“这么严肃干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在场一片寂静。 “哈?”桐马身边的刀疤男人狰狞了面孔,他用手背随意一蹭自己嘴边的血迹,眼神凶恶,“谁和他是老乡。” 他一把拔起插在身边地上的大斧头,扛到背上:“总之就是要打吧。老子奉陪。” 他狰狞开笑意:“杀掉你们两个知情的就完事了,说不定我会好心放过这个可怜地被你带上的小鬼呢。” “哥”眼见自己的皮彻底被自家老哥扒下,桐马为难地用食指挠挠自己脸颊,“我们不一定打得过卫善阁下啊。” 随即便弯下眼睛,露出邪肆的笑容:“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老哥!” 说话间便抽出刀,迅疾地从侧面奔向卫善,假意朝卫善右手臂砍去。 “叮当”、毫无疑问地被对方接住, 只是,浅卫门卫善怎么任由他奔袭过来,脑海里顾不了多少,桐马鼓着气势,兵刃相接后的一刻加速在空中扭身,然后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顺着力道、他劈向看起来最弱的五条由。 “哎呀哎呀,好险。”身体向后倒去,落地之前灵巧地单手一撑,五条由轻轻松松地避开了对方出其不意的一刀,接着略微一使劲,将自己的身体从原地向前高高甩过去、翻身到桐马背后,以从背后抱住对方般的姿势在下落的空隙间竖掌为刃、轻轻一手刀敲向对方握着刀的手,“哐当”,无法遏制的一麻,桐马紧紧握着的刀便掉落在地。 眨眼间就夺下桐马的刀,在对方的身后落下,五条由从背后靠上桐马的身体,双手搭上对方紧绷着的肩膀,凑近黑长直的耳边轻声道:“随机应变的能力不错,可惜我不是软柿子哦。” 一手竖掌为刃斜抵住对方后背的心口处,一手将拎着的刀塞还给原主僵硬的右手中,然后重新搭上对方的肩膀,顺着对方肌理顺畅的手臂一路向下摸上对方握着刀的手,五条由轻言细语又故意对着被羞辱的可怜人的耳边吹着气:“还是持刀的你更迷人。不过,握刀可不是这样握的更温柔一点,更投入一点,直到和它融为一体身体也是太紧绷了,毫无情趣可言哦?” 不断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手中的刀,桐马迅速反应过来,转身一刀劈向这个小小年纪的老色批:“给我留下你的狗命!” 哇哦,握法和身体重心立刻就改变了,不愧是刚刚大叔说的,被那个浅左门家承认的人。 大叔-未老先衰的卫善:是浅卫门。 五条由笑嘻嘻地避开更为犀利这一刀,他抽空向另外一边瞥去,卫善也正在和那个杂毛脑袋打得如火如荼,一个冷静克制、一个疯起来完全不管不顾,看起来还有的磨。嘛,再调戏下美人好了。像卫善那样历尽千帆的是不可多求的大美人,像桐马这样死心眼还嫩着的小美人也很不错。 不断闪避着对方越来越犀利无死角的刀法,五条由时而轻轻单手撩起对方飘逸起来的长发,时而凑上前清风一般扫过对方的肩膀,时而边口花花边有意无意地指出桐马的刀术问题,总之,桐马已经快要气爆炸了:“给!我!死!” “哎呀哎呀。”几乎脚不沾地地腾挪着身体,五条由一脸轻松,甚至手都垫在脑后、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的样子。 气炸肺的桐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不想承认、但他和这个混账间还差得多。 第49章 Alter(3) 脚下一顿、收住攻势,他看向不远处用斧头不断阻挡卫善袭击、又恶狠狠砍过去的大哥,眼见着大哥身上被划破的伤痕和血液越来越多,桐马强笑着咬牙道:“你们这些混账” 是个完全的兄控啊。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看桐马担忧兄长又不能上前的焦急模样,五条由摸摸下巴,随即对桐马扬声道:“你兄长挺强的,未必打不过卫善,只差一点磨练或者一点契机就会脱胎换骨。倒是你、估计一直被护在自己兄长背后,虽然有些本领却够不上他的成长速度啊。所以,” “来,”五条由笑眯眯地对桐马招招手,“我们再来快活地比划几下。” 混账!对付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次好的办法是无视,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杀了,桐马自知暂且杀不掉对方,默默在心里安排了上十出借刀杀人的剧情,便用与其兄长如出一辙的凶恶眼神盯住另一边的打斗,眼里燃烧着怒火:“绝对会杀了你们。我们最讨厌了,成群结队的家伙们。” “哈?”脑袋上冒出无数个问号,五条由指指自己、指指卫善,然后指指这亚左兄弟两人,深深地难以理解道,“说什么疯话呢?你们不就是两个人,我们也就是两个人,哪来的成群结队?” 只要他和大哥两人就够了,这个垃圾世界。 眼里只有大哥独身挺出而上的身影,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无力感,桐马捏紧刀、陷入过去。 主君的罪即是家臣的罪,年幼时因为他们家侍奉的主君犯下罪行、身为家臣的他们便被连坐,父亲被处刑斩首、母亲一贫如洗地徒徒病死,家族的四十七位忠臣为了给他们复仇也被全部处斩,他们两人流落大街,大哥死死保护着他,哪怕他们两人被盗贼袭击绑去换钱,大哥也全力护着他成功适应下来、甚至支配全场成为首领,最终被官府围剿时也是,孤身一人冲出去打掩护、让他逃走。 大哥一直站在他身边、对外界露出锋利的爪牙,保护着他从只会软弱地哭着的无知小孩、跌跌撞撞地长成现在能笑着烧杀掳掠的盗贼。大哥总在孤军奋战,都是因为他太弱了靠不住,什么都帮不上大哥,他无能为力 “哟——卫善,”五条由叹口气,美人的心思就是难搞啊,他就是看不得美人垂泪的伤心样子啊,“卫善大叔——卫善大大叔——行行好,我们快走吧。我都要饿死了,先找点东西吃再打行不行。” 啪,顿时将手中的刀收回刀鞘内,卫善闪避开追击不休的弔兵卫的攻击,几下闪回五条由的身边,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不是逃跑、是战略性后退。卫善也很无奈,对面的盗贼之首——弔兵卫实在紧缠不休,面对强敌反而心生战意,愈受伤愈兴奋,愈见血愈凶性大发,简直是个不知伤痛的野兽,而他要是真一刀把弔兵卫切了,一直暗戳戳盯着他的那个臭小鬼绝对会蹦起来大吵大闹的——“赔我的玩具!”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跑什么啊?”不爽地把几人高的大斧头扛到肩上,野兽-弔兵卫十分不满,“我还没杀掉你啊。” 忽然,吸吸鼻子,丢下这三人,弔兵卫皱着眉毛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哎呀,这家伙也发现了。咳咳,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五条由在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哟,你们,别看了,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啊。 拨开重重掩映着的茂密树丛,跟着一马当先的弔兵卫,奇异般安静下来的四人走进一个别有洞天的神秘地方,映入他们眼帘的是 ——交缠着身躯,充满爱欲的两个女性的身影。 面容是一模一样的娇俏可人,几乎不着寸缕,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勾勾缠缠,身躯重叠、神秘之处几乎隐约可见。 众人不由得瞪大双眼。 双胞胎吗?化作人的妖怪?卫善首先反应过来,严肃着面容,单手抵达刀、蓄势待发,充满着怪兽妖物的此处怎么会有平常人。 被来者打扰,互相勾住对方脖子、形状亲密的双胞胎看向来人。 面色严肃的独眼男人、穿着怪异一脸笑嘻嘻的黑发男,还有两个一前一后站着严阵以待的男人,全是低贱的人类。 “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长发的攻方女性站了起来,面色阴沉。 短发女性则一手指上自己脸颊,露出娇柔的笑容:“好可爱的人类。” “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人嘛,你们是怪物的同伙吗?”弔兵卫将斧头扛在肩上,皱着眉厌恶问道。 “可爱~”短发女性面带红晕,“你们要不要一起来一番~” 弔兵卫、桐马、卫善皆露出惊愕的神色。 “要!” 五条由右手高举,跃跃欲试,“我更喜欢你旁边的长发小姐姐,可以3x吗?” 长发小姐姐的脸黑了下来,浑身形态开始了变化,柔顺的面部线条变得硬朗,饱满的胸部化作有力的胸肌,腹肌、小臂肌肉等不断生长,不可言说的地方凸起,身量拔高“别说那么恶心的话。”分不清性别的长发人物转头对短发女性说道,随即嫌恶地看向前方,“哼,正到兴头上,竟敢害我萎掉。” 话语落下间这个娇媚可人的女性便已完全化成了高大结实的俊美男人,他一手用力捏住空中飘来的花瓣,汁液从指缝流出,面色阴沉:“竟然还想沾染她,宰了你们。” 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语言威胁,长发男人散发出的气势让众人一悚,弔兵卫和桐马随即右脚向后撤去,手握上刀柄、斧柄,随时准备拔出武器。 左手放下,右手横置于胸前,长发生物比出太极的运势。一左一右,亚左兄弟两人分别攻去。 “嘘,”五条由则拉住欲上前的卫善,饶有兴趣地看着即将交战的三人,恶作剧般悄悄笑道,“他们会很好玩的。” “啪”“啪”,以□□为兵器,长发男和兄弟两人的刀剑斧头上下交战,十几秒间已过招几个回合。 兄弟二人之中弟弟桐马较弱,长发男一掌将之打远、落地不起,专心和哥哥弔兵卫交手。几人高的巨大斧头虽笨重、在弔兵卫手里却十分迅速,舞出了残影。 “彭”,弔兵卫忽然迅速落地、半趴伏于地,手中的斧头则大力甩向长发男人的腿部。 在长发男低头看向弔兵卫、躲避斧头的那刻,弟弟桐马忽然自弔兵卫身后出现,一脚踏上哥哥的背上,横持着长刀、割向长发生物的头颅。 很可惜,尽管两人剑术精湛、对敌数不胜数,可眼前的长发男子和短发女性都并非人类,他们是类似仙人一般的人造生物,自称天仙,已在此处岛间修行了上百年,既非男性也非女性,随时可以转换自己的性别,而这两个人造仙人修行的是自古代流传下来的仙术——“房中术”,“黄老赤篆,以修长生”,两人的体内能量相互流转,阴阳阴阴阳阳,在上百年的修行中不断强化自身、吸取天地精华。 与他们一般的生物还有三位,牡丹、桂花和朱槿,他们两人则是桃花和菊花,五人皆通过仙术、由花培育而来,本源、本体即花。 五个天仙的脸和声音都一模一样,皆可男可女,作为家人生活在一起。虽然是家人,但作为修行者是同级别的,各自在用自己的方式探寻着不老不死。 短发女性,或者说天仙桃花,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天仙菊花,她撒娇道:“别玩了,我还没有满足呢~” 瞬间,即将砍向菊花的刀剑被一把夺过,低头的菊花露出残酷笑意,随意舞弄着抢来的刀剑,左一刀、右一下,将亚左兄弟两人砍得鲜血淋漓。 连动作也看不清,束手无策,哥哥弔兵卫趴伏于地如丧家之犬。 明明手中的刀被他人夺走,身体却无法动弹,弟弟桐马从半空狠狠摔落。 在在场人类的眼里,仿佛就是桐马踏着弔兵卫的背、冲向怪物的下一刻,两人身上便多出了无数刀伤。 弔兵卫勉强接住了摔下的弟弟,就地一个翻滚逃离了怪物的身边。 “家畜就给我好好趴在地上劳作,光是出现在我眼前我就要吐了。”菊花蹙着眉恶心道,他仍未满意,在胸前单手竖掌、单手托掌,比出手势——“仙术-锡刺。” 不知名的能量聚集在他身边,狂暴着欲挣脱束缚,朝那两人激射而去。 “呲——”“呲——”转眼地面上便多出了数个大坑,满地碎石,尘埃从坑洞中缓缓飘出。 ——灰尘散去,地面并无人影。 “好凶啊,大美人。”左手提领着凶兽弔兵卫,右手单手怀抱着桐马,五条由对天仙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50章 Alter(4) “我看清楚了。”被怀里的桐马狠狠一顶腹部,五条由抽着忍痛的额角放下了对方。 “我看清楚了,你们的气。”揉揉自己肚子,他好奇地观察着对方身上环绕不断的气息,“原来还可以外放的吗。我以为只能强化身体。” “仙术-锡刺。”一边学着对方之前结出的手印,五条由一边控制着自身体内气息的流转,接下来,对着目标放出即可。 ——“彭”。 长发的天仙只来得及在放大的瞳孔里映出巨大的影像,身体却跟不上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地上多出一个巨型坑洞,几乎将他们这片地面贯穿。 根本不像人类、围绕在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人类周身的气明明几近于无,放出术式的那一瞬间却气量暴涨,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兽张开了嘴,朝他吐出了黑色的气息。 明明是人类,身体能力却像他们天仙一样怪物,甚至还感知到了气、并立刻转为己用,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个家伙和刚才那两个弱小的人类完全相反啊。“令人作呕。”由菊花转变而来的天仙咬牙恨声、脸上滑下冷汗,纵身向后跳去、护卫在桃花身边。 浑身筋脉爆出,他逼迫出自己身体里的气,双手合掌喝道:“仙术——爆赫、”“仙术——镭裂、”“仙术——困犬、”“仙术——流火。” 火焰、风刃、狂卷的水流等等超自然的术法被放出,轰炸向面前站立的诡异人类。 将桐马和弔兵卫一并向后扔去、砸到卫善的身边,云中漫步般,五条由慢条斯理地跨过一个又一个术法招式。 侧头,一招风刃擦过他的耳边,向左微微扭身,卷席而来的火舌蹭过他的衣摆,朝前方右侧一点点的方向迈出一步,闪烁惊人的雷光掠过他的脚边。 闲庭漫步。 “!?”弔兵卫和桐马两人再次目瞪口呆。卫善,怎么说,他叹口气,果然如此吧,慢慢放下心。 “还有什么要一起玩吗?” 已然走到长发男人面前,面对面,五条由悄然笑道,“房中术也可以,我很感兴趣。” **着胸膛,长发男人一阵窒息,这混蛋真的是人类吗,他抓住身边同样严肃的桃花的手臂,“走!”,结出手印,两个天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跑掉了不是说好要一起的吗?五条由瘪瘪嘴,寄希望于身后的三人:“唔,要一起研究吗?房中术,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不是不可以,虽然阳气会过重,之后自己调节下就行,我还蛮感兴趣的。你们暂时还感知不到气的话,稍微来个一两次,多些花样,到极限,就可” “砰砰”,卫善毅然拔出刀,用刀背砍向了这个不知廉耻的未成年人。未尽的话语被砸进了肚子,五条由死鱼眼,啊,这个一本正经的卫道士。 “总之,”放下自己同样蠢蠢欲动、将要劈向某人的刀,桐马决定将事情掰回正轨,“刚才你怎么做到的,避开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又是什么,气、仙术?” “嘛,首先,第一个问题,具体怎么说才好呢”五条由挠挠头,“一目了然啊这些事。”他指向远处的一个深坑,那里是几秒之前长发仙人用术法砸出的坑洞,“那里危险,”然后指指其他坑坑洼洼的地方,“这里也危险,那里也危险。” “稍有不慎就会被攻击、就会受伤,甚至死亡。不过天地之间总有一线生机,踏着唯一的间隙走上去就行。风向、光线、气息、空气中的味道等等,这些都会告诉我们。” 满场都是碎石和坑洞,但顺着五条由另外指出的方位,露出了唯一一条曲折而毫无被破坏痕迹的路线。 “见微知著,应该这样说吧。”五条由很有诚意地总结道。 “怎” “死心吧。”见桐马意欲继续询问,弔兵卫一把摁下自家弟弟的头,眼神犀利,“那家伙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是的。”双手插进袖兜,刀已然别在腰间,卫善不动如山,“自古便时不时有些天生的异人,他人会怎么行动、向敌人的哪处斩下刀便会一刀致命,这些对他们而言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一切都无所遁藏。” “看一眼?”头被哥哥摁着,桐马注视五条由吊儿郎当的姿态,无法理解地质问,“看一眼怎么会看出来。” “我才想问为什么会看不出来?” 被三人轮番讨论着,事件的主人公五条由自在地摊摊手,单手伸到头顶上、接过正正要飘落到他头顶上的一片花瓣,接话道,“散落的花瓣要飘向何处,河流中水滴分别要汇入何处,这些都直白地写在了每一处。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日常,看不出来才是异常。” “不过”他低头看向自己接住的花瓣,然后目光投向之前两个如临大敌的天仙消失的地方,微笑道,“我也不介意顺手摇晃一下,枝头开得正灿的、即将坠落的八重樱花。” “呸,装逼犯。”弔兵卫毫不客气地一啐,将斧头扛上了自己肩膀,“气、术法,装神弄鬼,下次再见我一定弄死那个不男不女的。” “还有你。”从险境中被救,弔兵卫全不在意,恶犬般的眼神盯上了五条由。 懒洋洋地回神,五条由耸耸肩,说出自己的所见:“术法就是刚才杂耍一样的招式,声势浩大破绽也很多。气则是核心,术法依靠它才能发挥出力量,它就像水一样缠绕在人的周身,其流量和速度决定了它的强度,刚才那两个人的量是目前我见到最丰厚的。气的状态会在心情起伏时改变,在生死存亡之际最容易被感知到,让我好好揍你一顿你说不定就开窍了。” 弔兵卫的斧头蠢蠢欲动。 “你究竟有什么企图?”插进袖兜的手一直,卫善神色如常,“弔兵卫、桐马和我都能相互确认对方身份,我们的目的分别是找寻长生不老药和监视犯人。刚才出现的那两人倒像从这里流传出的故事里的仙人,不,与其说是仙人,更像是怪物,对进入这里的人类杀无赦。你呢,你的企图?” “企图这个词,太过分了。”支棱着下巴,五条由试着回想出现在这岛上之前的记忆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的交易大出血濒死粉色的头发和棒棒糖一样的装饰世界转换唔,越来越诡异了 “啊,我想起来了,”手从下巴撤出来,五条由双手一拍,高兴道,“我想起来了,我是来拯救世界的!更详细地说,我要找到起死回生的仙草,拯救世界!” 不是长生不老的仙草而是起死回生的仙草吗?是有两种仙草,还是一方信息有误?卫善沉吟。 脑袋坏了吧那家伙?弔兵卫懒得多想,翻个白眼,转身就走:“下次再见一定会杀掉你。走了桐马。” “是。”跟着最敬爱的大哥,桐马把仙人、气什么的都抛掷脑后,猥琐犯就离他和大哥远一点。 “你”眼见两人越走越远,卫善看向没什么反应的五条由。 “别说,什么都别说。”五条由仍然一脸兴奋,他终于知道该怎么走出这个小岛、通关游戏了,“大叔你随意,往东走三十千米有一伙气息很强的人,应该就是你的同伴。我就先去找那些仙人们了,我会拿到手的,仙草!” “拜拜。”五条由最后挥挥手,“大叔加油,挥剑的样子超帅。” “” —————————————— 告别卫善等人,循着最为强大的气息,五条由已然走到了小岛中心,在高耸的树木层层掩映之下,入目是一座巨大的宫殿,金碧辉煌、酒池肉林。毫无兴趣,五条由飞檐走壁,继续顺着那股晦涩的气流摸进了宫殿中的一间暗房。 这是一个研究室,药草的味道飘满室内。五条由随手拿出几本架子上的书籍,略一翻看,都是有关人格、记忆这类复原魂魄的原理和方法,各类研究资料摆满了房间内十几栋书架。 不光如此。 他看向书架背后平平无奇的空白墙壁,伸手轻轻一敲,原本布置以隐藏踪迹的幻术结界便如结壳的墙灰般脱落,一扇古色古香的门映入眼帘。 里面是更多、更内核的研究资源,以及这里主人的真正目的。 站在门口,五条由看向房间深处。 “始皇既平六国,凡平生志欲无不遂,唯不可必得志者,寿耳。” “日本国亦名倭国,东海中,又东北干余里,有山名‘富士’亦名‘蓬莱’,秦时,徐福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止此国,谓蓬莱。” 自房间深处踏出一人,头发半遮面庞,眼里是冷酷的杀意,他缓缓道,“你也来求仙药?” 第51章 Alter(5) “此岛便是蓬莱,始皇帝只求仙药,命徐大人带三千童男童女坐楼船寻求长生不老药。携带谷种,并有百工随行,出海数年,我们终于找到这片平原广泽,风光明媚、人民友善,我们教会当地人农耕、捕鱼、捕鲸和沥纸的方法,顺便给予他们仙术,观察‘气’对他们的改造。” “那些人形怪物便是当地人?” “正是。这座岛既是研究室,也是实验场,是为了生成、观察不死生命的箱庭。” 来人退开身后,暴露出其后的一个床榻及一把椅子。床榻上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不,气息已完全断绝,只是用活人的气息围绕在其周身以维持尸身不腐;椅子上的人同样气息断绝,尽管面容十分衰老,但依稀可以看出和眼前正说着话的人长相相似。 “这是徐大人。”走到床铺边,活生生的来者半跪于地,执起老者的手眼神眷念道,“我们的主人。” “!”五条由眼神涣散了一下。 “我本是徐福的仆人莲,是徐福从秦国带来的三千人中的一人,现在这副躯体也是在将衰老而死时制作的。那五个孩子,桃花、菊花、朱槿、牡丹和桂花,他们并不是以宗教之气融合花之气,而是先制成我的躯体,再由我的气制成他们。既是家人,也是自己。” “这才是我真正的形态。”从原地站起来,原本男性的躯体已然转换为女性,她持着扇,半靠在椅子上,“阴之姿更适合我。” 她低头看向床铺上人衰老的面容,语气平静道:“仙道中魂魄与无异,换言之靠部分身体也能复原魂魄。可总也无法实现理论的效果,漫长花的时间太漫长了。” “构成魂魄,需要所无可企及的高浓度的气。” “气是生命之源,不——是万物之源,充斥于各时各处,大地、大空、流水、草木、灵魂、世间万物皆由其构成。故而操控气,就如同操控世间之理,一切易如反掌。但和操控非生物不同,操控生命难如登天。” “我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复活徐大人,原本我的计划是用倭国人炼丹,将培育出的蝴蝶散播到倭国,一旦被接触、那些人就会即刻毙命,体内的气也会被采集过来。一个人的气很微薄,但上百万上千万人的气却大概率足够。但现在,有了捷径。” “仙道乃宇宙之道,超越人智、违背人理。” “约摸过了七百年,我一直在为今天准备。” “你出现了。菊花和桃花的擅自行动让我很是不满,但多亏了他们,我发现了你。” 莲看向由:“无论是量、还是质,你的气都超越了人类领域,更重要的是,你体内的气生生不息,是从微小的一点猛然爆发出巨而大的质量。所以你的身体十分贵重,值得研究。” 莲持扇,她透过自己的眼睛观察着眼前的少年人,对方身上什么气都没有缠绕:“不可思议,那一瞬间你身上放出的气恐怕只能以亿为单位计量,现在看上去却无波无澜。” “太美了。这是奇迹,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至今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你的气尤为与众不同,可能成为我研究所需的最后关键。” “为了不失去你的某种东西,宁愿抛弃其他的一切?”五条由静静听着,忽而发问。 “正是。徐大人就是我的一切。” “那么起死回生的丹药并不存在?”听完莲的答案,五条由皱眉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做你的祭品?” “不。”并非由的所想,莲淡淡道,“我大概率打不过你。所以我想请你配合我,让我研究你的气,其中的变幻调和我很感兴趣。如果我的预料不错,应该半月之内我就能产生出相当的气量。而起死回生的丹药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稍微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手上一解,身上轻飘飘的衣服便轻易落地。干脆地脱掉自己的衣物,**着身躯,莲走向由,平铺直叙道:“我想要你稀有的气,想要让你的气在我的体内循环,以便更详细地掌握它。你对我们的身躯也很感兴趣吧。” 眼神死了一瞬间,五条由痛而快地闭眼。 莲将双臂交缠上五条由的脖颈,歪头道:“不必羞耻,修行者都经过房中术这一修行方式。” “房中术不仅能增进气,还有助于通过循环交互来感知彼此的气,所以协调性甚是重要,为了得到更好的研究结果,你有想要的做法要告诉我吗?” 话语刚落,莲原本柔软而玲珑有致的身躯便变成了硬朗的男性躯体,声音低沉,面色也随之冷淡下来,看上去像掌握生杀予夺之权的高位之人,他贴近由的耳边,缓缓道:“我记得你是喜欢男人?” 他想想补充:“在上在下我都很乐意。” 来真的吗! 夭寿了夭寿了!被美人温暖的气息吹拂在耳边,五条由居然一时有些动摇,眼下最方便的做法就是配合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果真,是极好的气啊。” ———————————————— 从研究室出来,五条由神色恍惚,太可怕了,狂热研究分子太可怕了。 他回想莲手持剪刀“咔嚓咔嚓”一脸微笑的模样和随之吐出的魔鬼话语——“我只拿一部分来用。反正用气很快就能再生,没问题吧?” “先从小处着手,从手指之类的地方开始研究吧?不,果然还是从内脏?” “” 总而言之,修炼和被解剖,修炼和被解剖,在研究室不见天日地如此轮回了数日,终于在第七日,一气消失了一天一夜的莲出现在由的面前。 手里是两个荷包,将一个递给五条由,莲眼底带着青黑、眼里充满狂热,尽量平复口气淡淡道:“研究成功了。你的在这里,待既定的日子一到,徐大人也会回到我们身边。” 沉甸甸的丹药在手,五条由倒没了实感,问题是接下来要怎么回去、回到最终的目的地? 该不会要死一死? 可好像禁止自杀啊? 想了一想,五条由在莲耳边轻声拜托几句。 难以理解,一直在寻找起死回生之药却要寻求了断,莲无法理解,但实验成功,他并不打算再插手什么。 从袖兜掏出一个小药瓶,捏在手上,莲的语气彻底平静:“一口包你快乐地上天堂。” 看着对方顺从地接过,莲想了想,又兴奋起来:“那么之后你的身体我就接管了?” “我可不想死后还让身体给你随意使用啊,无论是被xx还是被解剖。”五条由一把推开凑过来的贪心者,向着宫殿外走去。 最后回头,他朝莲挥挥手:“顺便,桐马、弔兵卫和卫善,还有他们的同伴就拜托你了,稍微调教一下,不要太为难他们了。” 莲打发叫花子似地随手挥挥。 可恶,骗身又骗心! 顺着莲指出的方向,离开宫殿的五条由终于找到一座活火山,高温的岩浆正不断喷射而出。 慢吞吞地一路避开危险物,走到火山口,低头望下红彤彤一片、翻滚着太阳般颜色的岩浆液,没问题吧,回想着自己并不怎么牢靠的片段记忆,五条由握着药瓶犹疑,他叹口气,真是豁出老命了,那个粉色头发的,等再见到他一定要把他宰了。 深吸一口气,拔开药瓶盖,五条由仰头灌下——哪里是快乐无痛,明明是超痛啊!他忍住转头回去拆掉对方四肢、脑袋也拧下冲进马桶的冲动,恨声喊道:“啊,莲那个大反派!居然下毒!在给我的糖水里下毒!我死了!我被他害死了!”最终还是忍不住补充,“等我回来那天要扒了他的皮啊混蛋!” 闭眼,脸朝下倒进了喷涌的岩浆池里。 “噗————” 吐出长长的一口水,五条由感觉自己仿佛还翻滚在岩浆里一般,浑身发烫、皮肉软烂。 他猛地坐起、睁眼—— “唔唔!”发出沉闷怪叫的却是另一个人、不,是另一个生物,软软黏黏,是一个半人高的巨大肉虫,在他身边的地上疯狂蹭地、想要逃离他身边。 伸手,拎起肉虫的大概是脖颈的地方,五条由将之提了过来,欣赏了一会对方明明一张肉虫脸、却表现出欲哭无泪的模样。 “你?会说话吗?”提拎其对方,上下摇摇,五条由试了试手感,“现在我们在哪?今年什么年份?该不会我还在那个岛上吧?” 他环顾四周,天色已黑,但周围明显是现代建筑,不远处是一栋栋的单栋别墅,近处则是长椅和树木,应该是在公园,自己正在一个池塘旁,湿漉漉的像刚被捞出来一样。 “哟?清醒了?”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52章 Alter(6) 大半夜的、还悄无声息地出声他大意之下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鬼吗难道 双手都掐上肉团的脖子,五条由坐在地上,僵着脸缓缓回头。 问话的是一个青年,岔开腿正蹲在他背后, 黑色短发、面部线条凌厉,身上肌肉结实,眼神犀利疯狂却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劲。 长得不错,气质挺帅。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微妙地以长相身材评价他人,五条由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归入好人这一类。 虽然如此,还是遇上对手了。打量着对方,五条由提高警惕,确定了眼神,这是要跟他抢小白脸这一职业的同行。 “你”好好个屁。正想打招呼,五条由却反应过来,感受着自己嘴里的空荡荡、看着对方伸出来摇晃的食指,只想把眼前的男人打爆,五条由的眼刀扫了过去。 “你在找这个?”手指上正挂着一个荷包,黑发男人漫不经心地绕着荷包的绳子甩来甩去,五条由的眼神随之摇晃,“居然藏在嘴里,那么就是很重要?很值钱的东西?” 五条由一身的毛都激了起来,掐着肉虫的手一阵使劲,当然!他拿命换来的丹药! “唔、唔!”被捏住的肉虫发出求救的可怜声音。 “还是个小鬼,看样子还是个穷酸小鬼。”啧啧两声,扫视下对方可怜巴巴的表情,黑发男人转手将荷包收进自己手里、随意揣进了屁股后的口袋,“等你有钱再来找我买回去。我是禅院甚尔,不对,现在我可不是禅院家的了。” 肉虫的求救声越发悲情,可惜在场无人理会。 “既然能看见咒灵,你是哪家的孩子?”完全没有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打算,黑发男人,即禅院甚尔,无视小鬼愤愤的眼神,盘算着把这个落水小鬼交给他家大人能换多少钱。 绝对是在想把他交出去能换多少钱。某种意义上和禅院甚尔是一样的绝对自我主义者,五条由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挑眉笑着的意思代表了什么——不错、有趣、有利可图。 “我叫五条由。”破罐子破摔,五条由干脆报出假名,反正情况也不能再糟了,先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情况。 和预料的相反,男人懒洋洋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一瞬,然后毫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碰瓷碰到五条家的头上,不怕五条悟那家伙把你杀了吗。” 他身体前倾凑近五条由,脚后跟离地,邪笑的面孔对上这个毫不走心的假冒犯的脸:“五条家,可只有五条悟一个人。” 捂住咧开笑着的嘴,他上下打量了湿漉漉的五条由一会,揶揄道:“难道,五条悟那家伙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他单手扯住五条由的脸颊,上下扯扯,“不过,完全看不出来。” “啪”,面无表情地拍掉对方的手,假-五条由将手中的肉虫甩到一边,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小臂使劲,试图将对方推倒、产生压迫感。 劲越使越大,对方却纹丝不动。 撞上不好惹的了 慢慢松开手,改为在对方胸前轻拍几下、捋顺被他弄乱的领口,五条由识相地准备投降,只是 啊,皮肤手感有点太好了咸鱼手不由得反复在对方脖子以上游走,再度走偏的五条由荡漾起来,好、好棒的手感。 禅院甚尔心情甚好地看着小鬼在自己脖子以上折腾,耐心好得出奇:“想摸我可以,先谈谈价格?” 僵住了身体,左手抓住自己仍然搁在对方脖子以上的右手,五条由一脸惊恐,放、放不下去,不是他痴汉,是他的手不听话! “没钱、还放不下去的话,我帮你把手砍了?”禅院甚尔的笑容依旧咧开,手里一转已然掏出了一边闪着寒光的小刀,“无痛手术,一瞬间就好,一次性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下一刻,两人之间便拉出了十万八千米。 甚尔抬头,小鬼已经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老远的对面,脚下点着地、嘴里吹着口哨,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夜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滑头。在心里这样想着,禅院甚尔忽然冒出一个绝佳的主意。 “那么你现在是无家可归的状态吧?也没有人会找你?”禅院甚尔咧着笑容,是一只准备诱拐小灰狼的大灰狼。 应该是的。耳朵竖起,五条由警惕地点点头,是打算把他卖给谁? “我正在处在刚刚叛逃的状态,”禅院甚尔摸摸自己下巴,站起身来,“大概需要一个帮手,引开他们的注意。” 他看向这个小鬼,身手灵活,脑筋转得快,看样子也没什么道德洁癖,重点是,他咧开笑容,这个小鬼也是天与咒缚的身体。看见一下子又冒出一个他这样的异类,那些家伙的表情会精彩极了。 绝对是想把他卖了。五条由意志坚定,准备拒绝,看向对方的眼神却又不由自主地滑向对方结实的脖子啊,手感好好,就这样再也摸不到了吗世界超一流水平的触感 “同意的话,再让你摸一次。”禅院甚尔毫无芥蒂,十分放松。 磨磨蹭蹭地挪动着脚步,下一刻,五条由扑进了对方的脖子以上,幸福埋首。 他的脸在对方的脖子蹭着,手不老实地向甚尔脖子后摸去, 摸到了真不错后、后脑勺也超有弹性,鼻血狂喷而出,五条由已然是可以安详升天的幸福状态。 “彭”,脖子边擦过一把小刀,仿佛看见死神小哥哥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升天中的小小由瞬间毙命,好色由的脸僵在对方胸前,悄咪咪收回了手。 “嗯?还在给我装?”禅院甚尔抓住小鬼准备缩回的手,手上使劲,对方捏住藏在手心里、从他的角度完全看不到的荷包便自然掉落。 还不死心的五条由意欲再度争取,将另一只手朝荷包掉落的地方迅速伸去。 抢先抄手抓住,禅院甚尔随即将滑头小鬼的双手拧在背后,单膝压住,上半身贴在对方的脊背,贴耳嘲道:“意图太明显了。”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五条由面带红晕,被抓小手了!被压在身下了!被凑在耳边亲密喃呢了!四舍五入他们已经扯证结婚了!颜狗的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要把真实的意图隐藏在表面的行动背后,用看似正常的行为掩盖自己不正常的脑回路。 发觉到有什么不对,甚尔竖起细长的锋利眉毛,将身下的小鬼翻身过来,面色涨红、呼吸急促、已经是意识不清的模样,伸手试上对方的额头,发烧了,落水之后着凉又心情大起大落、落水之前看起来也受了什么伤,再怎么好的身体也吃不消。 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拿钱办事,这是他出来的时候就定好的规矩,可不打算随随便便破坏。 好像要被抛下了。在某些地方格外敏锐的五条由勉勉强强眯开自己的眼睛,看着黑发男人一脸嫌麻烦的样子,只坚定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任由对方抬起手把他来回甩也绝不松手,便死死地闭上了眼。 呵,再度掏出一把小刀,“咔嚓”,一阵牙酸的声音之后,“彭”,小鬼已经人事不知地摔倒在地上,禅院甚尔看着蜷缩在地上、手里紧攥着那片衣角的小鬼,对方嘴巴微微开合,不知想说些什么。 啧,颇感麻烦地盯着脚下一脸可怜相的小鬼,禅院甚尔用小指掏掏耳朵,“今天就发发善心好了。”他俯身抱起浑身发烫的小鬼,对方细微的梦语却不知死活地钻进他的耳朵,“美人屁股美人好大” “彭”,冷酷松手,将小鬼再度摔在地,静等片刻,然后俯下身、翻开对方眼皮,确认对方已经完全被摔晕,甚而单手抓住小鬼的衣领、任由对方大部分身体拖在地,他面无表情道,“走了,虫。” “唔、唔!”大仇得报的肉虫发出快活的叫声。 —————————————— 迷迷糊糊地醒来,自己居然躺在柔软的床上,还换上了一身舒适的衣服,五条由盯着泛着温柔光芒的天花板,嗅着空气中飘着的淡淡香味,眨眨眼,他果然还在做梦吧。 从床上坐起,一身睡衣滑落了大半,五条由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前就是有些太大了。 “呵,”双手抱肩依靠在门口,悄无声息的来人发出嘲笑,“这是给我准备的衣服,你这个破小鬼穿当然大了。” 所以是在他某个女性好友的家里啊,五条由瞬间明白。 “现在你的归属权是我的了。”禅院甚尔噎了半天的气终于抒发,咧着笑容,“身体酬劳费、打包费、照料费等等费用,承惠一亿日元,否则,你就老实给我做一年的苦工吧。” “我可是很贵啊。”黑发男人勾出笑容。 第53章 完结 总之,事情大概就如上文所发生的。 五条由老老实实地给禅院甚尔打着苦工,接任务、抢禅院家的任务,五条由奔波在帮忙做任务和膈应禅院家之间,偶尔抽空,蹲在围墙上、倒吊在树上、藏在灌木中,观察着那个名为五条悟的小小少年。 ——很漂亮。 五条由见到五条悟的第一面心里就蹦出了这句话,——如果能拐回去当童养媳就好了,五条由看着对方瞥来的眼神,默默吞回了下句话,好危险,差点要死了要死了。 “你是谁?” 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小小少年低头看着这个蹲在草丛里的怪人。 小小少年看样子只有七八岁,却相当成熟,看到陌生人不慌不忙虽然是一个跟踪了他十几天的陌生人 五条由打着哈哈:“我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他严肃下来,“你可能是我爸。” “我是穿越时空回来寻找你的儿子。说不定之后还会和你爱上同一个女人,然后我俩大打出手,最后在一次危机里,我以生命为代价、救下这个女人,我便会回到原本的时空、想起一切,痛哭流涕。” 蹲在出租房里,五条由充分发扬好奇精神、看了许多狗血连续剧,得知五条家就是眼前这个小漂亮的时候,瞬间脑补出无数可能,他挑出其中一条最有可能的猜测委婉道,“所以你要对我妈好点,她不容易。” “?” 将手放到对方额头上,小五条悟用手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奇怪道:“没发烧?”他疑惑道:“小哥哥,你吃错药了?” 被叫做小哥哥时,五条由捂着心口,小鹿乱撞,听完整句话,砰——,鹿撞死了。 “说、说起来,”五条由强撑起气势,他抬起手半遮住眼睛,转移话题,“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出去约、不,出去玩吧?” “这里有结界。我不能出——” 话未落音,穿着浴衣的小小少年便被五条由一把抱起,一脚蹬出,冲向围墙外的世界,原地只剩下五条由活泼得意的哈哈大笑:“别担心,我拐了甚尔的咒具,小意思小意思。” 大街上, 不知不觉逛到小吃街,五条由拉着小五条悟的手一紧,沉声道:“你想吃章鱼烧?” 不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吧,看着对方隐隐要流下口水、眼睛都要迷蒙起来的馋涎样,小小少年叹口气,点点头。 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五条由快速地掏出零钱包,大声对老板娘道:“这是我弟弟,请务必给他多加一点料!” “好嘞,没问题!” 二十分钟后, 左手是金黄、用咒术保存而仍然冒着热气的章鱼烧,右手是粉白绿的三色花见团子,头上顶着装着鲷鱼烧的打包盒子,对着身旁那个啃着烤玉米不亦乐乎的变态混账,小五条悟面无表情:“我要回家。” “什么,”五条由大惊失色,迅速地探头咬掉小少年手中粉色的花见团子,“好吃的还没被我、不是,好玩还没带你玩完呢!” 小五条悟转头就走。 公园, 被强行拉着打羽毛球、捉蝴蝶、翻蚯蚓、拉伸跳体操、爬树登高远眺等等, 虽然远远不及他在训练场锻炼量的十分之一,但,小五条悟叹口气,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羽毛球被这个怪人不小心一拍拍飞成流星消失在天边,试图抓蝴蝶却一网套进了过路人的头上,翻蚯蚓、结果也只是乱撬土地的他们最后被工作人员追着跑,做运动体操的他们结果被投以变态的目光全部失败、统统最弱。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开心吧。 露出笑容,躺在五条由腿上,小小少年学着对方先前的样子将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四射进来的阳光,小声道: “留下来吧,阿由?” ———————— 回到甚尔这边,之前说过,接任务、抢任务,五条由奔波在帮忙做任务和膈应禅院家之间,但——五条由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呢。 深夜, 禅院甚尔按往常路线准备拜访他的女性朋友,背后却被跟上了五条由。 算了,且看这小鬼想做什么。禅院甚尔露出兴味的得意笑容,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能做什么。 到达目标家前,禅院甚尔敲开门,正准备开口—— “甚尔想带我观摩一下!”五条由抢先道,挤身到禅院甚尔身前,“我可以帮你们忙!” 开门的女性于是瞪大了眼,气愤地喊着“变态!” “这小——”鬼我不认识!没来得及解释,便被大门狠狠地砸上脸,禅院甚尔脸黑如锅底。 “为了你的身体好,”远远逃开,五条由一本正经,“小心得x病。” 忍下,不跟小鬼一般计较,禅院甚尔耐心道:“我啊,到处借住,是专业的小白脸。” 五条由平静无波的表情碎裂,一脸羡慕。 “所以,是不会得x病的。”禅院甚尔则一脸深沉。 “可是——”五条由深吸一口气,单手握在胸口,单手扬起,开始深情献唱,“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要有个家” “打住,你今晚想干什么?” 五条由放下双手,面无表情:“出租屋漏水。” “忍。” “问题是,”指指自己惨不忍睹的头发,五条由面无表情:“它还漏电。” “” 禅院甚尔,虽然有相当战力,随便接一个委托上百万,但赚了一大笔钱就会豪迈地花出去,分文不留,导致身边人,特指并无收入来源的五条由,常常陷入窘境。 眼神懒懒沉沉,勾起一边嘴角,禅院甚尔道:“那么,要留下来,跟我回家吗?” “你有家吗?” “啊——”禅院甚尔表情空白一瞬,对啊,他没房没车,是到处借住的专业小白脸。 ———————— 高专宿舍里,阿由坐在自己床上,面前是一脸冷淡的伏黑惠: “怎么样都好,随便你。你已经违背了约定,现在再离开,我不会再挽留。” 半开的房门外,传来交谈的人声—— 钉崎野蔷薇臭着脸,凶凶巴巴:“阿由那个混蛋是不是准备离开我们,离开高专?啊?” 虎杖悠仁双手插着口袋,满脸无所谓:“阿由?不是早就抛下我们逃跑了吗?” ———————— 熙熙攘攘的教室里,人来人往,但阿由看不清其他人的面容,听不清其他人的话语, 他抬头,直美和谷崎却已站在他的桌前, 谷崎在一旁红着脸摸摸脑袋,直美则向他伸出手:“一起去吃晚饭吧?” 下意识地握住对方的手,起身,阿由听到身边女性道:“吃完晚饭,留下来吧?” “哥哥大人会很开心,”深爱着哥哥的妹妹点点自己的嘴唇,面上带起红晕,“同样,哥哥兴奋起来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留下来吧,在这个梦境里。” ———————— 反锁的卧室,床上,朝日奈光抱住自己的可爱的小伴侣撒娇道: “留下来吧,在这个梦境里。” “要是你离开了,我会很寂寞的哦?”光低头亲上阿由的手背,便抬头、抬手轻轻摁住阿由的后脑勺,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光亲密不舍道,“我很后悔,任由你走开。这次,不会再放过你了。” 半坐在床上,朝日奈祁织握着阿由的另一只手,同样献上深深一吻,抬头对上对方怔忪的眼,恳切道:“留下来吧?我不和光哥抢,和你两个人在一起也好,和你和光哥三个人在一起也好,只要你留下来,只要能让我看见你。” ———————— 独居的家里,小孩子模样的阿由怀抱着三色猫,蜷缩在被窝里。 “好冷啊好寂寞啊爸爸妈妈都去哪了呢” “被打骂也无所谓,被无视也无所谓,我都不害怕,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好难受啊” 小孩子模样的阿由睁开空空无神的眼,映入瞳仁里的是将近成年的、大人模样的阿由,小小阿由于是伸出了手,试图够住对方的苍白脚踝:“留下来,陪陪我吧” “留下来吧?”看不清面容一些人在他耳边、在他面前、在他脚下,如此缠满、如此悲伤。 没什么不好,他闭上眼睛。 “哟!” 一声招呼,惊醒意识混沌的阿由,他看向来人—— 挑开眼罩,五条悟咧开笑容:“我的蠢弟子,准备好了没?” 呼—— 仿若掉入漆黑泛蓝的海里深深沉溺,手脚被久久麻痹、无力挣扎,终于从水面探出,阿由深呼出一口气,睁眼,坐起, 回来了。 光照刺眼,阿由看向周围——同伴们站在他身边,见他醒来,露出笑容:“太好了”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