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氧呼吸》作者:耶一 文案: 你很暴躁。 四年前你玩《鬼灭:日之呼吸》,开挂抱到剑圣大腿,每天兢兢业业练级追杀鬼王,结果在紧要关头被队友背刺,含恨打出BE。 四年后你再战《鬼灭:影逝二度》,开挂被别人抱大腿,每天快快乐乐练级享受游戏,结果在支线任务被队友背刺,不仅打出了BE,还被鬼王拖去鞭尸。 你要闹了! 。 阅读须知:第二人称,篇幅不长,有神展开 感情线随缘,但是屑老板必须死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血族少年漫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苇名一信┃配角:沙雕之刃,命运大订单┃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给,就会败北 立意:白给,就会败北 第1章 壹 你正在嗦粉。 在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大半年通宵加班后,你的上司终于良心发现,给你放了两个月的长假,骤然卸下重担的你懒散地窝在光脑前,一边嚼酸笋一边和同事聊天。 同事:“你还记得鬼舞辻无惨吗?” 你好一会儿才从脑海深处找出这个名字,忍不住皱眉,“记得啊,怎么了?” 同事:“我刚刚上论坛,看到一个热帖,说他下周就要一千岁生日了。好多人聚在帖子下面骂,骂无惨那个辣鸡还没有被天谴,接着有人发起众筹,想雇一个斩鬼勇士为苍生除害。” 你灌了一口肥宅快乐水,“然后?” 同事:“……没有然后。” 她发了个悲伤的表情,“养号太麻烦了,大家都不愿意浪费时间接这个辛苦活。” 你啧啧摇头,倒不怎么惊讶这个结果。 大约在四十年前,一款名为《世界》的大型独立游戏悄然上线,因为精良的制作和超高的自由度,游戏一经面世就广受好评,在短短几年内突破了千万活跃用户,你也曾是它万千死忠用户中的一员。 作为一款有容乃大的沙盒经营类游戏,《世界》划分了几十块地图区域,并生成数万种环境和文明类型,因为游戏内的资源有限,每一个玩家的账号都具有严苛的时效性和唯一性。 例如你,就曾经好运地被随机到一个富贵人家,一生都不曾为生计愁苦,但你的角色活到百来岁后还是因为「寿命耗尽」而自动销毁数据,第二次建立角色时你成了佛门弟子,贫苦度日三十年,然后死于他人的谋杀。 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是《世界》运行的基础,也是所有玩家和NPC存在的准则,它绝对公平,而且不可违背。 但鬼舞辻无惨是一个例外。 谁也不知道这个名字黄暴至极的NPC是怎么摆脱程序控制变异成病毒的。好像只是短短几天,游戏里的日本地图就遍布一种名为「鬼」的危险人型怪物,它们专门捕食人类,穷凶极恶且奇形怪状,其中的某些个体还拥有特殊的能力,甚至能够通过血液传播的方式制造同类,这种生物不老不死,唯一的弱点是惧怕阳光。 许多在日本地图的玩家莫名其妙就成了它们的口粮,无辜的受害者们纷纷杀上论坛,一边互相询问情况一边怒骂:“哪个狗崽搞出来的吸血鬼MOD,给爷滚出来挨打!” 没人出面承认错误,鬼也继续存在,论坛顿时流言四起。 程序员为此检索了很久,才发现一个原本设定寿命只有二十余岁的NPC因为意外突破游戏限制,变成了一个横行霸道的模因病毒,不仅大肆修改自己的数据试图永生,还利用程序漏洞四处污染其它角色,间接造成大量玩家的死亡。 这个万恶之源就是鬼舞辻无惨。 按理说这种严重影响到玩家游戏体验的病毒应该尽快清除,但《世界》的运营佛系到令人难以置信,慢吞吞折腾了好几年都不出结果,愤怒的玩家等不下去,于是集合起来,开始寻找各种方法试图消灭鬼舞辻无惨。 他们都失败了。 鬼舞辻无惨的命硬得宛如核面食,愣是在游戏里苟了数百年,论坛里辱骂他的帖子开了快三位数,可就是没人能干掉这位辣鸡鬼王。 “因为这老阴比升级升了快一千年了啊!”同事痛心疾首,“我们的实力根本就不对等!要是我在游戏里能继承前几周目的经验和等级,我特么早就把他从京都二条城砍到大雷音寺了!” 你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一个充满碳酸味的嗝,继续埋头嗦粉,光脑对面的同事没等到你的回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抱歉,不小心戳中了你的伤心事。” “没有。”你漫不经心地回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不在意了。” “不可能不在意吧。”同事忧愁地说,给你发了个道歉的红包。 你收下红包,回复同事一个瞬间失忆的表情包。 学过政治的都知道,需求决定供给关系,鬼舞辻无惨廉耻丧尽坏事做绝,那自然就有许多人想要除掉他,《世界》的游戏自主性极高,日本地图很快就衍生出了一个以杀鬼为己任的特殊团体,他们以仇恨为动力追寻鬼的根源,一度把鬼舞辻无惨逼至绝境。 你严肃地纠正:“确切地说,是我,是我和我拐来的大佬一路追查,才找到了无惨那个辣鸡。” 这件事发生在四年前。 那时的你还没成为社畜,每天堕落在游戏舱内体验人生,游戏里的日本正逢战国,你是僧人之女,为了谋生不得不跑去某个大家族当佣仆,你每天照看重病的族长夫人,顺便逗弄她那不受宠爱的小儿子。 然后你发现夫人的小儿子是个天生开挂的剑术天才。 如果角色的天赋以数值具现,那游戏的运营方在给那个孩子设定面板时绝逼手抖了一下下下下下下下,夫人的次子仿佛一进娘胎就开始修炼,第一次摸刀柄便瞬间干翻了你这个前·纯阳弟子,第二次近战更是直接把你打昏过去,第三第四第五次他开始放海,第六次他不小心砍断了你的发尾,和你背后的一道墙。 第七次对决前你抱住夫人小儿子的大腿,死皮赖脸地拜他做了师傅。 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孩子一生孝顺,敬长克己,日本古代大家族的次子没有继承权,不是被流放就是成为兄长的臣子,夫人去世前请求你照顾他,于是你带着那个孩子去了遥远的城镇,你辛苦磨砺剑术,帮助他简化可以提升剑士实力的呼吸法,和他一起加入猎杀鬼的队伍,一直战斗到鬼王面前。 那场世纪对决只花了半分钟。 你站在已然成为大佬的寡言剑士背后,刀尚未出鞘,无惨就被大佬砍成了傻逼。 这就叫专业。 无惨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一具凶神,他懵了几秒,马上把自己炸成一千多块臊子,天女散花般地逃跑了。 “所以说无惨长那五个脑子到底有什么用?” 你每次想到当年那一幕,都忍不住啧啧摇头,“还鬼王?跑路的时候一点反派的排面都没有。我真恨我那个时候没有录像,让全论坛的玩家失去了这么一份嘲笑无惨的快乐。” “没事,”同事安慰你,“你可以再追杀他一次,这次记得录像就好。” 你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呃……”同事犹豫了一下,慢慢道:“其实,我前阵子刚结束游戏,然后新周目被随机到了日本……” “我这次的角色是落魄的武家小姐,”她说,“基础数据还可以,你要不要拿去用?” “不要!”你断然拒绝,“养号麻烦死了。” 经营类游戏最大的难点就是角色刚创立时的一穷二白,什么都要从头做起,你好不容易放一次假,每天睡二十三个小时都嫌不够,脑子瓦特了才回《世界》养新号练级折磨自己。 同事又给你发了个红包。 “姐妹行行好,”她说,“无惨都祸害多少人了,既然你上次差点干掉他,那这回再努力一下,一定能成功!” 你收下红包,然后把两个红包一起退回去。 “臣妾做不到!”你打字如飞,“臣妾真的不想再天天练级了!臣妾挥刀都快挥吐了!” 同事:“可是无惨上次拐了你队友背刺你,还把你串成麻辣烫,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不想。”你冷酷无情地说,“那不过是个游戏。” 而且当年打败无惨的人并不是你,游戏里的时间比现实快了将近一百倍,那个强到爆炸的大佬肯定已经死了,你再回去又有什么用。 你收起吃完螺蛳粉的碗筷,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卧室里不断传来的对话提示音打断了你的计划,你有些不耐烦地回到光脑前,看见屏幕上同事的留言。 同事:“姐妹,你还记得你四年前游戏时曾经遇到过一个卖炭的小哥吗?” 同事:“叫炭吉还是叫炭良来着?你好像跟我说过他和老婆请你吃过饭。” 同事:“他的后代被灭门了。” 同事:“就在前天。” 同事:“无惨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四月前没时间,暂时缘更 | 核面食:强度比钢还要强100亿倍,可能是宇宙中最强的物质,也有可能是超新星之后唯一能在恒星中存活下来的物质 第2章 贰 「……」 「开始唤醒」 「正在尝试与The world取得神经链接」 「正在提交至反馈神经」 「……」 「登入成功」 你睁开眼睛。 先是手指,然后是躯干,细微的生物电流随着神经元极速传递,知觉层层累积着督促头脑的复苏,你缓慢转动头部,努力适应意识载入端末的落差。 你看见一朵粉色的花瓣滑过你的鼻梁。 于是你放眼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烂漫的桃林,现在约莫是春季,桃花花开正艳,目之所及处尽是漫山遍野的绯红。 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专注地挥练刀剑,他注意到你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怎么了?”少年问。 那是一个十分精神的孩子,眉毛浓粗,眼神明亮,阳光落在他粗碎的金色短发上,把他照耀得好似一颗灿亮的向日葵。 你低头,看见自己手里也握着一柄刀。 “没事。”你说,漫不经心地收刀入鞘,你的角色大概在和对方一起训练,体温高得不太正常,鼻腔也带着一股湿润的热意。 少年愣了一下,他惊愕地看着你,好一会儿才道:“阿信?” 桃林里只有你们两个人,那个“阿信”应当是在唤你,于是你简短地应了一声。 少年顿时瞪大双眼,表情震惊得活像是见了鬼,他“哇啊啊啊啊——”地惨叫起来,拎着刀转头就跑,你茫然地看着他火急火燎地冲进桃林,一阵莫名其妙。 你的反应很奇怪吗? 你困惑地挠头,停顿半晌便放弃了追寻对方的打算,NPC什么时候都能去找,比起那个,你现在更在意其它事。 你点开面板。 【苇名一信】 等级:LV37 年龄:24岁 身高/体重:155cm·45kg 地域:日本 属性:混沌·善 性别:女性 金钱:355円71钱6厘 装备: [日轮刀] 前鬼杀队鸣柱桑岛慈悟郎曾经的专用刀,保养甚好。 [无袖羽织] 为了方便行动而随意修改过的外衣,美观程度和防御性能低下。 能力参数: [筋力D] 力气比普通男人大一些。就一些。 [耐久C] 可以吃苦。但不能总是吃苦。 [敏捷B] 速度不到八十迈,心情依然日尼麻嗨。 [幸运D] 说真的,开箱这种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持有技能: 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 风之呼吸·二之型爪爪·科户风 风之呼吸·三之型晴岚风树 …… 风之呼吸·八之型初烈风斩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固有技能: 「影逝二度」 自稀微的古老血脉所觉醒的特殊能力,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可以复活自身两次。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和家族败落,关于此血脉的相关记载全部流失。 你:“……” 这个捏它剑圣的名字显然是同事在分享账号前临时改的,看得出来她对你复仇得胜这件事充满期望,你忍不住摇头,滑动面板思考日后的发展路线。 就女性角色来说,苇名一信这个账号的能力参数绝对算是不错的了,放到宅院或者皇宫里宫斗绰绰有余,但如果要去杀鬼,那还是有点不够看,毕竟你日后要与之为敌的是以鬼为名的庞大病毒群,谁也说不准它们进化到什么程度了。 固有技能也是,虽然「影逝二度」这种可以复活角色的技能十分稀少,但因为发动条件不明,基本上约等于无,按游戏尿性估计要到角色后期涉及到什么隐藏剧情才能使用,目前应该指望不上。 要练级,你想,既然决定以终结无惨为目的进行游戏,那你的首当要务必然是变强,锻炼和下本打野怪升级自不必说,你还需要通过学习获得更多的技能,装备也要想办法换更好的…… 你思索着,眼角督见之前那个惊慌失措跑走的少年又从远处折了回来。 他一步一回头地揪扯着一个独脚的小老头,领着对方慌慌张张地走到你面前。 “我不可能听错的,”少年说,“阿信真的说话了,爷爷你快过来看啊!” 独脚小老头哼哼唧唧,“就算你这么说……” 他拄着拐杖站定,仰头打量你,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唤道:“一信?” 你摸不准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干脆收起面板,恭顺地应答了一声。 结果那个小老头也瞪大了眼睛。 他震惊地看着你,随手给了身旁嚷着“对吧对吧阿信真的说话了!”的少年脑门一巴掌,然后伸出三根手指,问:“一信啊,这是几?” 你:“……” “三。”你回答。 独脚小老头面上的惊异更甚,他翻出财布抓了把硬币,又问:“一信啊,这是什么?” 你:“……” 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成了智障,但还是耐心道:“这是钱。” 少年和小老头同时后退一步。 他们面面相觑,前者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吃了一半的饭团,小心翼翼地问你:“阿信,这是什么?” 你:“……” 你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狐疑地扫视他们,那个已经冷掉了的饭团孤零零地摊在少年手上,可怜兮兮地露出小半边内陷,散发出熟食的香味。 看上去好像很好吃。 正好你也感觉自己饿了,便伸手拿过饭团,一口塞进嘴里。 你咀嚼,用牙齿把咸硬的鱼肉和冰冷的米粒碾碎糅合,盐粒滚过你的舌苔,然后和细碎的紫菜一起裹挟着被你咽下。 “味道不错。”你说。 你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角,抬眼看见粗眉的少年呆呆地看着你,他表情空白地举着那几张发黄的荷叶,忽然涨红了脸。 —— 你花了好些时间才搞清楚自己的人设。 你叫苇名一信,出身武家,你的家族曾经显赫一方,但自大政奉还后逐渐败落,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女丁。 这种堪称绝户的情况造成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落魄地方家族千金,该如何在生产力低下的大正时代活下去? A.招婿入门,延续家业 B.嫁给新贵,靠脸吃饭 你选择了C,远行拜师,杀鬼维生。 当然,后面那一条你现在还没达到,你费了老大的劲才拜入鬼杀队风之呼吸流派的培育师门下,然而你拜师的时间很不凑巧,正好卡在新人最终选拔前两个月,等你把风呼流派的招数全部学会后,距离下一次最终选拔又还剩小半年。 这就很尴尬。 而且不知道是秉性使然还是同事在挂机,你的角色寡言至极,常年神游天外,游魂到没人把饭端到你面前就不会去吃,活像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龄智障。 你的培育师因此忧心忡忡了很久,他已经没有本事可以教你,又不放心让你到处乱跑,他思来想去许久,最后决定送你去前鸣柱门下辅修深造。 “一信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虽然笨了点。”你的培育师说,“但以她的心性,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剑士……哪怕她笨了点。” 他把某些不必要的话重复了两遍。 按理说你这种只会添麻烦的拖油瓶角色应该人避狗厌,但独脚小老头——也就是你现在的师傅桑岛慈悟郎思忖半天,居然答应了。 于是你就此转换编制,来到雷之呼吸门下修炼,顺便兼当一个无血无泪的木头人饭桶,半个小时前破天荒第一次发出声音,还光明正大地抢了同门的午饭。 你:“……” 你闭上眼睛。 难怪你上线前同事非要给你发红包……那个家伙压根就没有好好玩过这个号吧! “总、总之,就是这样。”被抢了午饭的少年弱气地说,他叫我妻善逸,按照入门的顺序你应该喊他师兄,但对方小了你七八岁,少年人的脸颊白软,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稚气未脱,所以你无视了这点,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着你暗搓搓地点开他的数据。 【我妻善逸】 等级:LV45 角色详情: 雷之呼吸的传人之一,性格怯懦,叽叽喳喳的大哭包,在过度紧张与恐惧的情况下会陷入昏睡。 个人资料1 身高/体重:164.5cm·58kg 地域:日本 属性:秩序·善 性别:男性 天之焦子。 个人资料2 喜欢的女孩子为了和别人私奔,骗走了他很多钱,现在的师傅桑岛慈悟郎替他还清了债款,于是跟随对方来到桃山,以徒弟的身份开始接受地狱式的训练。 试图逃跑过很多次,每次都失败了。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继续修行的话我会死掉的!一定会死掉的!” 个人资料3 对女孩子很有耐心,所以被桑岛慈悟郎扔去照顾新来的弟子。 对不说话也没有反应的后辈束手无策,但还是好好地肩负起了师兄的责任,甚至为了当个好榜样而不再逃避训练。 同时养成了自说自话的习惯。 “阿信,你又流鼻涕了。” 个人资料4 (未解锁,羁绊达到Lv.4后开放) 你:“……” 所以你登陆后一直感觉自己鼻子湿|湿的……不是因为刚运动过,而是因为你的角色是一个智障吗? 你真的有点想下线回去找同事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过还是有点存稿,所以先浪一下吧同事的面板数据来自某位英灵 第3章 叁 你默默地把这件事写在了你的记仇小本本上。 大概是因为你突然得智,独脚小老头提前结束了早上的修炼,带你们两个回去吃饭。苇名一信这个账号采用的是你同事本人的身体数据,作为一个一米七五的大长腿,你平生第一次以一米五五的视角放眼世界,走在路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你和我妻善逸暂住在前鸣柱桑岛慈悟郎的家中。 这个时代的伙食条件明显比战国好上一些,餐桌上再也不只是咸鱼萝卜白米饭,还多了一种名叫天妇罗的奇怪料理,因为菜还没上全,你只能无所事事地坐着,望着莫名避开你视线的善逸发呆。 你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有没有镜子?” 善逸一愣,“镜子?有倒是有……” 他起身走进一个房间,没多久就捧着一面巴掌大的旧西洋镜回来,你接过镜子瞄了一眼,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大惊:“这人怎么这么好看!” 善逸:“……” 正在炖汤的桑岛慈悟郎:“……” 你拿着镜子细细端详苇名一信的脸,越看越惊讶同事的捏脸能力——你知道同事是个宫斗爱好者,还曾经靠着一副美人皮囊玩出了祸国结局,但你没想到她随便开个小号都要捏出这么张红颜祸水的面相,定定看了一会儿后又啧啧摇头起来。 善逸:“……阿信怎么突然想照镜子?” 你把镜子放到一旁,随口敷衍:“最近老是流鼻涕,想看看鼻子是不是被擦红了。” 善逸看了看你,摇头道:“没有的事,阿信还是那么漂亮。”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淡粉|色的手帕,关切地递到你面前,“又流鼻涕了吗?给。” 你:“……” 善逸那过分干脆熟练的动作让你有了某种不妙的猜测。 你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块gay里gay气的手帕,摸不准同事挂机的时候有没有用过这玩意,你犹豫再三,还是默默接过,随意擦了擦鼻子后飞快将罪证塞进怀里。 “谢谢,我洗过以后再还你。”你微笑着说,心里却已经决定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它,过几天再道歉说丢了,买块新的还回去。 “欸?” 善逸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在这时桑岛慈悟郎端着饭菜出现,他马上转移了注意力,起身帮忙摆盘。 这顿饭你们吃得很安静。 你原以为桑岛慈悟郎会在吃饭的时候询问你什么,毕竟智障突然开悟这种事搁哪个朝代来说都应该挺稀奇的,但他什么都没表示,只是在你啃鸡腿时欣慰地看着你。 “知道吃东西就好。”他说,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 ……嗯,好的,你知道对方对你没什么要求了。 善逸也露出一个很傻气的笑,那高兴的表情无端端让你联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女儿在夏季同人展上获奖的隔壁部门经理,桑岛慈悟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见你们吃得差不多了,才道:“一信,善逸,今年最终选拔的时间已经定下了。” 这个话题很突然,你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你的主线剧情,善逸也一脸惊愕,“这么快?” “每年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桑岛慈悟郎说,“选拔地点还是在老地方,一信啊,你跟着善逸走就好,他会带你过去的。” 能够尽早进入鬼杀队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你连连点头,愉快地接下了「参加最终选拔」的任务。 但是善逸好像有别的想法。 他哭哭啼啼——你今天才发现居然真的有男孩子能二话不说地哭出声来——地抱着桑岛慈悟郎唯一完好的腿,撕心裂肺道:“等等等等!爷爷!我还没有答应啊!” 桑岛慈悟郎:“你的意见不重要。” “不!我的意见很重要!”善逸满脸呐喊地伸出手,“不要无视我啊爷爷!我不能去参加最终选拔!我会死的!尸体都没得——” 桑岛慈悟郎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小子不会死的!” “不!我一定会死的!”善逸激烈地反驳,“不要小瞧我啊爷爷!我那么弱!肯定连第一天都活不过!那些鬼会把我的脑髓从耳朵里吸——” 桑岛慈悟郎又迅若闪电地扇出一巴掌。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呵斥,“一信都不怕,你怂什么?” “阿信……阿信她不一样!”善逸说,随即又被暴躁老爷子连环速hit,哭着抱头鼠窜:“呜哇哇爷爷不要打我——” 在连吃好几个耳光后,善逸终于接受现实,肿着脸颊松开揪扯桑岛慈悟郎裤脚的手。 “去就去嘛……”他抽抽搭搭。 你看着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少年,默默地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 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早上。 你对桑岛慈悟郎这稍显紧凑的安排毫无意见,收拾好衣物和干粮后就安定地窝在陌生的房间中休整等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玩游戏不适应,素来沾枕就睡的你难得在深夜时失眠了,你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几个钟头,实在耐不住无聊,扯开被子起身出去,打算四处逛逛。 你轻轻推开拉门,在玄关换好鞋子走出去。屋外月朗星稀,你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小声地唤你。 “阿信?” 你回头,看见善逸踌躇地站在门口,他像是刚睡醒,后脑勺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表情不太精神。 “你要去哪?”他问。 “我睡不着,起来看星星。”你如实道,“我吵醒你了?” 善逸挠头,“没有,是我睡眠比较浅。” 你点点头,又问他:“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比较平阔的地方吗?” 善逸想了想,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一块空地……” 他忽然露出些许不放心的神色,“算了,还是我带你过去吧。” 你沉默几秒,默默决定把改变智障人设这件事提上日程,然后微笑道:“麻烦你了。” 夜色昏沉,你双手拢袖,慢悠悠地跟在善逸身后,他领着你走到一处半断的山坡顶上,一棵没有枝叶的枯树孤僻地耸立在高处,善逸环顾周围,问:“这里可以吗?” “厶问题。”你比了个OK,大大咧咧地坐到草地上。 这个时代还没有未来百年后那令人眼瞎的光污染,你可以轻易地看清夜幕上散落的星图,北斗七星高悬于空,斗柄指东,猎户座横于西天,它最闪耀的天狼星已经消失,但腰带三星依然依稀可见,狮子座的五帝座一和牧夫座的大角星、室女座的参宿一构成春季大三角,在无垠的夜空中闪闪发亮。 善逸蹲坐在你身边,默不作声地拍死了腿上的蚊子,他也抬头仰望夜空,半晌后又扭头看你,如此反复几个来回,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今天好像没什么星星。” “春季的亮星确实比较少。”你说,“毕竟现在银河降沉到了地平线上,肉眼比较难观测,不过等到夏天到来后,它又会从东方升起,到时候的夜空会繁星满天,非常漂亮。” 善逸愣愣地看着你。 “怎么了?”你问。 “……不,没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你收回目光,没一会儿又听到他低声问:“阿信很喜欢星星?” “说不上喜欢,”你说,“只是我家那边很容易看到星空,看久了就习惯了。” 你曾经是一个十分颓废的家里蹲。 因为理念不同,你被过去的同僚合伙驱逐出公司,不仅上了业内的黑名单,还被偏激的同行堵住家门锁在家里,要多倒霉有多倒霉,几近穷途末路。 你家靠湖,夜晚天气好的时候黑静的湖面会倒映出满天的星河,你经常半泡在湖中,凝目注视那些缓慢衰老的恒星,这片寰宇有无尽的生死,但那些终将泯灭成物质和尘埃的过程与你无关。 好孤独啊。 你说,声音甚至穿不过浅薄的水层。 正是因为这份孤独,你才会一头栽进游戏,长久或短暂地扮演着某个人,如此轮转数世,直到你现在的老板看不下去,亲自上门抓你去公司上班。 “这样啊。”善逸说,他沉默下来,你便也不说话,继续仰望星空。 你本就不多言,除非遇到比你更缄默的人。 过了一会儿,善逸再次开口。 “阿信不害怕吗?”他吞吞吐吐地问,“我听爷爷说,鬼杀队的最终选拔真的会让新人去面对鬼,我们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就死了。” 你看了善逸一眼。 即使隔着黑暗,你也察觉出了他语调里含有的某种不自信,你顺着过往的经验思考了一下,意识到了原因。 大概是觉得在后入门的师妹面前退缩哭泣太丢脸了吧,你想,隐约记起善逸的个人资料上写着他一直努力在你面前当个榜样,青春期的男性都好面子,明明恐惧死亡,却又因为自尊心而犹豫着不敢逃跑。 “你很害怕?”你问。 “……嗯。”善逸小声地应道。 于是你说:“那你就不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传统艺能:疯狂卡文,写六千字然后删到三千 第4章 肆 鬼杀队最终选拔的地点在藤袭山。 这座山麓开满了紫藤花的山上关押着许多的鬼,你们这些年轻的剑士弟子被要求在山上生存七天,你粗粗清点了一遍身上带着的干粮,步伐稳健地走进阴郁的树林。 善逸哆哆嗦嗦地跟在你身后。 他抖得很厉害,活像一只误入大型捕食者领地的幼猫,只不过这只幼猫不会哀哀地喵叫,而是泪眼汪汪地抓着你的衣角不放。 “阿信……阿信……”善逸叫魂似地小声唤道,“你走慢一点……” 他本来就长得幼,现在这么半哭不哭地望着你,看上去更像是个孩子了。 你:“……你要是害怕,我可以送你回山下。” 善逸的啜泣声顿时弱了下去。 啊啊,又是这样。 你有些烦躁,实在搞不明白这个叫我妻善逸的少年是个什么脑回路,明明怕鬼怕得要死,但还是哭唧唧地带着你来到了藤袭山。 你为此劝说过他几次。 第一次是在他跟着你去看星星的晚上,春宵露重蚊蚁多,你漫不经心地同善逸说话,不知道哪句刺中了对方,他整个人灰败下去,回去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善逸第二天起床时眼睛肿成了两个桃子,好巧不巧的是他之前被桑岛慈悟郎扇过的脸颊也肿了,于是少年人的五官纠缠在一起,早起打水的前鸣柱差点没认出他是谁。 第二次是在吃午饭的时候,你随口提了一句,他默不作声地装作没听见。 第三次是在年轻的双胞胎小女孩考官宣布合格条件时——你试图用金钱交换善逸身上的干粮,并哄骗他提前退场,你失败了,然后这个金灿灿的哭包就跟到了你的身后。 你倒也不是说对胆小的人有什么意见,人类生而畏死,恐惧让他们渺小,也让他们伟大,人性的千差万别总是要在命运的摇撼下才能彻底显现。 如果换做别的游戏,你大概会很乐意逗一逗善逸,试着玩个胆小鬼磨炼成英雄的养成,可问题在于你现在并不闲,你有你的任务,怯懦的队友只会在日后给你带来巨大的麻烦。 你上一次游戏就是这么死的。 圣斗士不会被同样的招式打败两次,你也不能因为同样的原因再度被坑,你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原来的步调不紧不慢道:“善逸,这是考试,你态度端正点。” “我们已经落后其他人很多了,”你严肃地指出,“再这么磨磨蹭蹭下去,鬼就要被他们杀光了。” 你听见善逸响亮地抽泣了一声。 “阿信啊,”他虚弱地说,“鬼是不可能被杀光的,我们走慢一点,保存体力以防万一不好吗?” 你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心道现在的小年轻还是道行太浅。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你语重心长道,“我们现在是在天命圈,当伏地魔是没有前途的,与其躲躲闪闪,不如主动出击杀光那些鬼,早点完事还能提前下山回家吃饭——大家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善逸“……”地看着你,表情微妙得像是刚吃了一斤的鲱鱼罐头。 “不可能吧?”他说,“就算是柱,也没听说过有谁能连着几天杀死几十只鬼啊。”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你说,不过你也有点心虚,毕竟你上次提刀杀鬼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难说现在这么急匆匆地遇鬼杀敌时会不会扑街。 你思考了一下,留有余地道:“总之,我们先定个小目标,今晚先杀一个鬼,明天十个,后天……” 善逸捂住了你的嘴。 嗯? 你疑惑地看着他,他发出一个“嘘”的气音,转头注视树林深处的某个方向,右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 你警觉起来,“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善逸低声说,“阿信你退后……不、不对,我们还是先撤退……” “退什么退!”你一把推开他,凛然地拔|出刀,“是鬼吗?在哪里!” 你很快就看到了你所期待的目标。 一个奇形怪状——原谅你暂时只能想到这个词——的非人生物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它衣衫褴褛,胸前血迹斑斑,大概刚刚才吃了顿晚饭。 “又来了两个……”它踩断地上的树枝,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嚯,小别致,长得还挺东西。 你并起剑指——啊搞错了你现在不是纯阳。你拉开步距,想要迎风装个逼,结果你话还没出口,声音就被一旁的善逸盖了过去。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他放声尖叫,声音凄厉得堪比被蟑螂爬脸的JK,“阿信信信信信信是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 你麻木地闭上嘴。 “善逸,你退后。”你叹气道,点开技能列表,打算随便找个技能试试手感。 就在这时,你忽然听见你那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游戏系统发出提示: 「等待已久的饿鬼发现了你,和饿鬼进入战斗状态!」 你看到那个长相寒碜的鬼头上冒出了红色血条和空白的蓄力槽,血条上方还浮现出一行字:等待已久的饿鬼。 【等待已久的饿鬼·LV23】 HP:7512/7512 NP:0/5 噢噢噢哦哦哦!!! 太久没见到这套熟悉的战斗系统,你差点给忘了。 你看了一眼对面野怪的等级,LV23么……没问题,比你低,你赢得了。 你身体前倾蓄力,以等级B的敏捷闪身到野怪鬼的身后,绕着它回旋斩击。 风之呼吸·八之型初烈风斩! 「WEAK 13675!」 大大的红色字体从鬼的头上冒出,那只鬼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愣愣地向着善逸走了一步,把后者吓出一声鸡叫,然后四分五裂地倒下,消失。 你起了,一刀秒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深沉地收刀入鞘,耳边响起系统叮叮当当的提示声。 ——战斗结束—— 「与我妻善逸的羁绊:+315」 「获得经验值:+3180」 「距离下一等级经验值:10897」 「获得的战利品:无」 善逸的鸡叫掐然而止,停在喉咙间化作一个嗝。 “阿、阿信?”他呆呆地看着你,表情好似看见绝世猛男的gay零般怦然,“你好强啊……” 「与同伴的羁绊加深了!」 「羁绊等级提升!」 「羁绊等级:LV3→LV4」 「同伴的资料已更新」 你:“……………………” 你收刀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知道羁绊等级这种东西除非天天去看具体的数值,不然随时有可能升级,但你还是被善逸这种乱七八糟加好感度的方式震惊到了。 这货到底是多没安全感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品我爱你啊呜呜呜哇哇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悲喜交加) 第5章 伍 首战告捷后,你又陆陆续续地屠了几只鬼。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同事偷懒挂机的举动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给你带来了便利,经过长时间的机械锻炼,「苇名一信」这个角色的躯体已经形成了牢固的肌肉记忆,你没怎么费劲就熟练地掌握了技能表里的所有招数,甚至有余裕堵住落单的鬼慢慢试刀。 你的等级也顺利升到LV49,卡在一个不前不后的尴尬数值上。 “阿、阿信……”善逸半死不活地扯着你的衣袖,气喘吁吁道:“我们已经在这座山上爬了快一个来回了,先休息一下吧……” 你回头,不动声色地点开他的面板翻看数据,很好,体力值还剩下三分之一,还没到效率减半的疲惫状态。 于是你微笑道,“不行。说好了今天要杀十只鬼,少一只都不行。” 善逸:“……???” “十只?”他难以置信地拔高声音,“今晚的小目标不是只杀一只鬼吗?” “那是昨天的目标。”你说,“零点早就过了,现在是第二天。” “……”善逸结结巴巴道,“但是……” “但是什么?”你挑眉,“你难道想说,今天还很长,要我把今天的任务推到下午天黑之后再做吗?” 善逸:“……” 他在你近乎严厉的目光下老实地闭上了嘴。 你满意地点点头,揪着他继续寻找野怪。 在经历过第一次战斗后,你调整了对待善逸的态度。 调整的原因源于他新添加的个人资料——考虑到游戏性等方面的原因,《世界》的游戏官方限制了玩家通过系统获取信息的能力,如果想要了解某个角色的技能、生平、甚至更隐秘的情报,你们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和他们相处,增加羁绊解锁档案。 这么做很麻烦,但也有好处,越到羁绊后期,你所解锁的个人资料质量越高,往往会得到角色本人都不知道的情报,甚至各种各样的建议。 这次也一样。 个人资料4 ○听觉:B+ 拥有极佳的听觉,能从说话者声音的细微之处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亦能分辨人和鬼。 尽管如此依然经常被骗。 ○根性:A 无论是天赋还是耐性,在同龄人中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但因为性格敏感怯懦,总是无法自信地展现自己。 青春期的小崽子就是那么麻烦。 巧妙地压迫他吧,他还有很多可以成长的空间。 你把这段话看了两遍,估摸这应该是在说善逸耐操的意思。 那个可以分辨人鬼的「听觉」技能暂且不论,第二个「根性」技能的描述倒是引起了你的注意。 人容易被骗,可能是因为善良,也可能是因为蠢,这两者对你来说毫不重要,但是天赋不同,你经历过无数次游戏,比任何玩家都清楚官方随机的那一点点数据能如何左右人的一生。 凡人如此泛滥,天才寥若晨星。 虽然还不清楚善逸「根性」技能的具体评判标准,不过既然能得到A这个等级的系统定义,那他的能力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曾经好运抱到绝世大腿的你心动了。 你仔细端详善逸,越看越觉得此子必成大器,再联想到前鸣柱就算打也要打到他来最终选拔…… ……原来发掘善逸的天赋需要靠打么? 你思忖半晌,觉得可以试着捎上他。 反正羁绊都刷那么多了,抽空培养个小幼苗也没什么。抱着这样的念头,你开始半强硬地拉着善逸一起打野怪刷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们把这附近的野怪都杀尽了,你和善逸转了几圈都没再见到一只鬼,夜静更阑,你抬眼眺望昏沉的地平线,在东边的夜空上看见了闪烁的启明星。 天就快亮了。 鬼在后半夜总是特别鸡贼,你估计继续这么搜索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成果,便暂时放过了灰头土脸的善逸,随手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我们下山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嗯?”善逸一愣,一脸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你,你回看过去,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哦哦哦”地叫出声。 “好的好的。”善逸连连答应,怕你反悔似地拉着你往山下跑。 朝阳尚未升起,出于安全考虑,你把休息地点定在环山种植的紫藤花林附近。 善逸显然被今晚的考核折磨得够呛,一停下脚步就靠着离他最近的那棵树滑到地上,他规规矩矩地抱着腿瘫软,动作颇有点小家碧玉的味道,你因此好奇地多看了善逸几眼。 他委实有些过于柔软了。 你上一次降临日本时,这个国家还在战国,各地割据征伐民不聊生,物资稀缺到你有时候嘴淡想搞点盐都困难,然而就是这么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却有那么多人想要一统天下。 女人你不大清楚,男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能整事,那些大名和将军自不必说,剩下的普通人中,有刀有主的成了武士,有刀无主的成了浪人,无刀无主的成了流寇,人人向武,懦弱和胆怯几乎是一种耻辱。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你从未见过男性示弱,他们大多是悲苦而严肃的,有些人疲于生计,有些人执着于复仇,体贴和温柔如此罕见,以至于少有的那么几个异类叫你记忆到了现在。 你走过去,靠着善逸坐下,他悚然一惊,哆哆嗦嗦地转过头不去看你。 唉。你想,这个孩子,凶一下就怕了。 你带着些许安慰地摸了摸善逸的头,然后在心里盘算天亮后怎么训练他。 呼吸太响亮,反应太迟钝,挥刀太犹豫,注意力因为过分紧张而难以集中——你一条条列举善逸今晚表现的不足,到最后发现少年人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他执刀劈砍时的击打声。 你沉默了。 因为你突然发现,你今天战斗了一个晚上,都没打出过一次响亮的金属声效。 你默默地看着自己筋力D的双腕,感到一丝丝耻辱。 在《世界》里,所有角色的参数都是系统随机的,除非使用什么违规的外挂,否则没法修改那些固定的数据。 开挂对你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在这方面上你甚至劣迹斑斑——你不止一次因为开挂过头而被官方封号,不过考虑到绝大多数玩家都上过游戏的黑名单,你那没事就喜欢逆转物理法则的爱好其实也不算太过分。 要是换做平时,你早心随意动把自己改造成了金刚芭比,然而你现在身负灭屑重任,为了击打音效这种不太重要的细枝末节再上一次封神榜太不值得。 所以可想而知今天这样的状况还会持续很久。 ……不,不行。 你可是要杀死无惨的玩家,难道你斩下无惨头颅的那一刻,刀刃只能发出一声无力的轻响么?那你作为(足以成为)传奇玩家的脸面何放? 你必须想办法补救这个问题! 你严肃紧张地点开系统界面,拉出了游戏的Mod列表。 作为一个开放游戏,《世界》允许玩家在一定程度内合理地使用Mod增强游戏性,所以大部分玩家都会制作Mod,如果被官方认可,有些Mod还会作为游戏的运行规则,直接写入程序。 比如现在鬼杀队主流使用的五大呼吸法,就是你四年前的作品。 那时的你刚和你的大佬——超超超超超Bug级天才剑客继国缘一一起加入鬼杀队,你的大佬天赐根骨,他生来就具有火焰斑纹,第一次张嘴便无师自通了呼吸法,睁眼即是通透世界,强得根本不讲道理。 在加入鬼杀队之前,你每天被大佬完虐,在加入鬼杀队之后,被大佬动手吊打的人则换成了其他鬼杀队队员。那些年轻的剑客热忱地仰慕着继国缘一的强大,向他拜学他所创立的日之呼吸法,但就像你抱继国缘一大腿十几年依然在他手下撑不过三个回合那样,鬼杀队的队员们也无法掌握那太过玄妙的日之呼吸原理,为此你和大佬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指导他们改造日之呼吸创造出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具体分工为大佬负责理论输出和实际指导,而你加班加点做特效。 对,特效。 尽管本人没有提出过要求,但你依然尽职尽能地为日之呼吸衍生而出的招式制作了匹配的特效,风之呼吸八型,水之呼吸十型,雷之呼吸六型,炎之呼吸九型,岩之呼吸五型……也不知道那些鬼杀队队员是饭吃太多还是训练太少,一个比一个热爱创立招式,你每天蹲在他们身旁分析数据,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是在考虑动画演出就是在调整BGM音效,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五大呼吸法很快传遍了鬼杀队,官方同样认可了你做的Mod,纳入进游戏的自动运算列表,你的老板也因此注意到你,起了挖你去上班的心思。 所以说,是社畜,在哪里都会反光的。 作者有话要说:被无尽的蚊子骚扰到失眠于是爬起来更新| MOD是英文单词Modification(意为修改)的缩写,汉语音译作“模组”,也称游戏模组,它是游戏的一种修改或增强程序,可以将电脑游戏中的道具、武器、角色、敌人、事物、模式、故事情节等做出修改,又或是加入新的道具及事物,多见于侠盗猎车,上古卷轴,Minecraft(我的世界)等沙盒类游戏。 打个比方,你在吃鸡的时候开透视无敌,是开挂,你玩上古卷轴这种单机游戏改变女性角色那过分简单粗暴的脸这样的行为,叫MOD(不影响其他玩家的游戏公平性)。 不过界限并不分明,本文中只把会封号的行为定义为挂,自娱自乐的产物不算。 | 第6章 陆 你对着空荡荡的Mod列表发呆。 哦草,你忘了你现在用的是同事的号了。 作为一个主要靠脸战斗的宫斗玩家,她显然不需要太多花里花俏的修改器,偌大的Mod列表上只留下了几个诸如美颜滤镜之类毫无卵用的功能,你哆嗦着手点开历史记录,痛苦地发现那货真的从来没有设计过任何一个实用技能。 这他妈……这他妈…… 活该她上一次游戏被人坑到自杀啊! 你崩溃地捂住脸。 “……阿信?”善逸扭头看你,小心翼翼地问:“你好像很激动,怎么了吗?” “没事。”你说,差点忘了身旁还有个听力绝佳的人,你努力平缓心跳,一个个点开列表里Mod,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目前能用的。 「通晓音律」——你看都没看完就滑向下一个,你的家族出了名的盛产艺术家、暴徒和魔鬼,你作为前者翘楚,即使不用Mod也同样擅长乐理,这个功能对你来说没用。 「精通歌舞」——同上,叉掉。 「琵琶专精」——淦啊怎么又是乐理,难道你同事上次泡了个音乐家? 你接连叉掉好几个类似的Mod,最后列表只剩下一个标题寓意不明的「Put the flowers to shame」。 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使用。 然后你看见不远处一大片荼靡的紫藤花全都闭合上了花瓣。 你:“……???” 这他妈什么情况? 善逸也注意到那片紫藤花的动静,惊得握刀蹦起来,“怎么回事?鬼吗?是鬼过来了吗?” “不,应该不是鬼。”你迅速回神,伸手把他拉回到地上,镇定道:“坐下,这是自然现象。” “……自然现象?”善逸迟疑地看着你,“有这种自然现象吗?” 你一拍他脑袋,“当然有啦!日本国外还有一种树,十一二月的时候会流油自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花朵突然合上算什么。” 你心虚极了,也不敢去看善逸的表情,你还记得善逸的听觉技能可以判断人是否在说谎,怕他察觉到你语气里的不自然。 善逸看看你,又看看远处的紫藤花——你关掉Mod之后,那些花并没有马上恢复,连绵的青紫色花幕中缺了一大块,显眼得叫你想把善逸打昏过去好装作无事发生。 几秒后,善逸带着些许困惑和迷茫地“哦”了一声,收刀入鞘。 “阿信,你懂的好多啊。”他说。 好像糊弄过去了。 “我读过学堂。”你说,松了一口气,黑着脸把「Put the flowers to shame」重命名为「对骚包梅林特攻」,接着联网升级汉化补丁包。 确定没事后,善逸再次困顿地靠着树干缩起手脚,一脸昏昏欲睡。你想了想,对他道:“如果困的话,你可以靠着我睡一会。” 同事留下来的这些Mod完全不能指望,为了日后能够更好的进行游戏,你决定重操旧业。 制作Mod需要时间和试错,善逸要是一直杵在你身旁会很碍事,但是找借口踹他离开的话他又肯定会哭,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骗他睡觉比较方便。 如你所料想的那般,正低垂着眼皮发呆的善逸猛地抬起头。 “欸欸欸?”他叫道,“可、可以吗?” “嗯。”你说,反正天快亮了,你们不必像之前那么警惕,“我不困,守夜就交给我吧。” “那怎么好意思……”善逸低声道,表情却十分意动,于是你双腿合拢端正坐姿,然后拍拍大腿,一本正经地问:“你真的不靠么?” 你和善逸面面相觑。 “……那就麻烦阿信了。”他说,果断躺下,把头靠在你的大腿上。 呵,男人,就知道你们拒绝不了膝枕的诱惑。 你在心里摇头,默默等了一会儿,枕在你腿上那颗莫名躁动的脑袋没多久就安静下去,你试了试善逸的鼻息,又轻轻翻动他的眼皮——很好,他确实睡着了。 你放松下来,开始新Mod的制作。 —— 文明总是伴随着生产力的进步而加速发展。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社会自上而下地进行了大规模的近代化改革,包括且不限于政|治、经济、军事、司法等方面,你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国运,但显然日本等到了它时隔一千两百年后的第二次天翻地覆,这个国家极为好运地搭上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快车,一路碾碎旧时代的蛮荒,跻身世界强国之列。 尽管封建迷信仍未退出历史的舞台,但唯物主义的思潮已经随着西方文化来到日本,并开始影响社会。 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可以用怪力乱神来解释你开挂的时代了。 一次两次还好,要是你不科学的地方表现太多,一定会被人怀疑的。 考虑到这一点,你放弃了当年做呼吸法时纯粹追求美观、完全无视物质和能量守恒定律的设计思路,而是化繁为简,仅仅只设定了自己的战斗动作模组。 「平砍」——当你攻击时,你的动作会留下模糊不清的残影。 「暴击」——当你暴击时,你的动作将带起连续的劲风,你在风中闪现,黑色的长发随着身躯摇曳。 「通透世界」——当你开启此状态时,你的呼吸将带出大团的白气(体温提升并保持在39℃),你的心跳响动如擂鼓(心率短时间内维持在200次/分钟),你的双眼明亮如火泽(修改亮度范围),你的脚步沉重如闷雷(独立声效),你的速度迅捷如闪电(四倍加速)。 至于你最在意的攻击无力的问题,那反而比较简单,你随便下载了一个声效Mod,确定能用刀随随便便击出打铁声后便不管了。 善逸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正午,他醒来发现你还跪坐着时差点平地滚出去,触电似地爬得老远。 “阿阿阿阿信?”他慌张地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看上去睡得很香。”你说,没告诉对方更主要的原因是你忙着修改模组忘了时间。 “那……那你也不能让我一直枕着啊。”善逸满脸愧疚,巴巴地看着你,“阿信,你的腿不麻么?” “还好。”你说。 其实你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不过肉|体的痛苦不会影响你的思考,腿部几个小时的血液不流通也不足以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你没有把熟睡的善逸搬开——藤袭山并不安全,他醒来后肯定不会再睡,你不想在编写程序的时候分神应付他。 善逸沉默了一下,小声道:“对不起。” “没事。”你不在意地说,翻出包袱准备吃饭。 你们的午饭是饭团。 这是你第三……不,第四次吃它,桑岛慈悟郎似乎对你有什么奇怪的误解,给你包的饭团全是鱼肉馅的,吃多了后你闻什么都是一股咸鱼味,补觉都不安稳。 天黑前善逸叫醒了你,你们又吃了几个饭团,然后提刀回到山上,没走几步便听到了惨叫声,还有些不清醒的你顿时精神一振,立马扯着嘤嘤呜呜的善逸跑过去。 你隔着茂密的树林看见了那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肥壮而巨大的异形,多手多脚,身躯布满轧结的青筋,模样神似那些住在幻梦境的古革巨人,它四肢延伸,胡乱地攻击着一个穿蓝底云纹羽织的年轻人。 被数条长臂缠绕的异形头颅忽然转向你。 「正在捕食的手鬼发现了你,是否加入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不不不要骂我短,我现在开始稳定更新了呜呜呜隔日更,各位股东请多给我留言 | 虽然觉得大部分收藏本文的小可爱都是一品带过来的,但我还是要推一下她的主更文 《浮生之刃》by一品寒枭 身为时之政府旗下的资深审神者,长鱼业水在某一次时空絮乱后带着自己一整个本丸掉到了日本大正时期,从此开始了打打杀杀的日常。 业水:“听说你会吃人,还会女装?”(微笑着对眼前的女装鬼大佬举起了一个本丸的刀) 今天的审神者也在愉快的手撕敌人。 她超良心的!更新有保证! 第7章 柒 在系统的提示音消失前,你斩下了手鬼的头颅。 ——战斗结束—— 「与我妻善逸的羁绊:+615」 「获得经验值:+6913」 「距离下一等级经验值:298」 「获得的战利品:无」 啧,你皱眉,居然还要再打一次怪才能升级。 你不满地收刀,督见那个被手鬼追杀的年轻人拿着刀站在不远处惊愕地看着你,他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维持着原来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慢慢放松身体。 “谢谢。”年轻人说,“我叫灶门炭治郎。” “苇名一信。”你淡淡道,举手投足间一派高手风范,“你没事……等等,兄弟你怎么有点眼熟?” 你伸出手,啪地一下抓住对方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 这熟悉的汪汪双眼……这慈眉善目的娃娃脸……你的目光扫过年轻人的五官,最后停在他的耳垂上。 几行提示悄然出现在灶门炭治郎戴着的那对白底红日的耳饰下方。 [日轮耳饰] 年代久远的花纸耳饰,经过特殊处理,时隔数百年依然保持完整。 一定概率激发鬼王鬼舞辻无惨的痛苦回忆。 实锤了,系统实锤了! 这果然是你的大佬继国缘一曾经佩戴过的耳饰! “怎……怎么了?”灶门炭治郎小心翼翼地问,“一信小姐,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能好就怪了,你想,问他:“你家是做什么的?” 大概是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炭治郎的声音多了几分无措,“欸?我们家世代卖炭,一信小姐问这个……” 被你留在原地的善逸也凑了过来。 他看看你,又看看炭治郎,迟疑道:“阿信,怎么了?” “没事。”你说,脑子里思绪驳杂,一会儿是“草啊老杨你不是说炭吉后代被狗比无惨灭门了吗”的,又一会儿是“妈诶日本人的遗传也太特么可怕了吧四百多年过去了祖孙俩居然还能长得一模一样”,想要吐槽的点太多,以至于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你点开炭治郎的面板。 【灶门炭治郎】 等级:LV52 角色详情: 水之呼吸的传人之一,性格温柔善良的少年。 左额处有伤疤。 个人资料1 身高/体重:165cm·61kg 地域:日本 属性:秩序·善 性别:男性 头铁。真的铁。 个人资料2 (未解锁,羁绊达到Lv.2后开放) 嗯……LV52么?炭治郎的年纪看上去和善逸差不多大,能早早升到这个等级,他的天赋大概还不错,或者有刻苦训练过。 话说这小子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块疤,搁几十年后都能算得上是毁容了,得打材料做个去疤抚痕的特殊药剂…… 你在心里快速盘算。 虽然不清楚炭治郎为什么成了水之呼吸的传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缘一的耳饰到了他的手里,但既然他是炭吉的后代的话—— “小子,跟我混吧。”你说,松开他的衣领,又抬手按住炭治郎的肩膀,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会保护你的。” 炭治郎:“……咦?” “啊?”善逸也跟着发出一个促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提高声音:“——啊?!” “为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阿信突然对一个路过的家伙那么好!明明我才是阿信的师兄吧?!” “我也要阿信保护我!!!” 你:“……” “嘤!”善逸一窒,“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会难过的!” 他的难过好廉价啊。 炭治郎无措地看着你们。 “抱歉,”他歉然拒绝道,“我想靠自己的努力通过最终选拔……谢谢你的好意。” 他似乎把你的许诺当成了什么大姐头心血来潮的庇护,很感激,但并不放在心上。 你点点头,也不生气,顺手给身旁还在叫闹的善逸一记肘击,颔首道:“那祝你考核顺利,我们选拔结束后再见。” 以炭治郎现在的等级,通过鬼杀队的入队选拔不成问题,你们以后多的是共事的机会,你想罩他这件事不必急于一时。 “一信小姐也是。”炭治郎说,他恭恭敬敬地向你鞠躬,道别后便离去了。 你慈祥地目送他的背影。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善逸捂着肚子,期期艾艾地问:“那个炭治郎是阿信认识的人?” “差不多。”你含糊道,“我们祖上有过联系……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曾和你的大佬救过无数人,灶门炭治郎的祖先炭吉就是其中之一,他在晚上归家的时候撞见了猎食的鬼,千钧一发之际被路过的继国缘一所救,山林夜露重,炭吉听说你们这两个异乡人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邀请你们去他家小住。 结果你们上门第二天就遇上了连续几天的暴雨和山体滑坡,一同被困在炭吉家小半个月。 这就很尴尬。 好在炭吉是个好人,他老婆朱弥子也很和善,你很快就和他们相熟起来,天气好的时候还会上山抓野鸡加餐——战国时代的日本菜普遍难吃,朱弥子却有一手令人称道的好厨艺,每天都把你和她的女儿喂得饱饱的。 鸡肉,胡萝卜,盐,香辛料,这是一锅好鸡汤的秘诀。 早起,劳作,热情洋溢的笑容,睡前温柔的晚安,这是炭吉和他妻子每天的习惯。 你很喜欢他们。 尽管炭吉夫妻只是你和继国缘一在猎鬼路上偶遇的普通人,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但是知道有这样一份发生在世界某个角落不为人知的幸福,你也会与有同焉地感到少许快乐。 可惜世事无常。 可惜凡人命短。 “就算这样……” 善逸低声嘟囔什么,你没听清,你抖擞衣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你那仅差临门一脚的等级上。 “走吧。”你说,“今天的小目标还没有完成,我们要加紧了。” 善逸的碎碎念顿时一停,他悚然地看着你。 出乎你的意料的是,这次善逸没有像之前那样没底气地顾左右而言他,他嘴唇动了动,非常不情愿、也非常熟练地抓住你的衣角。 “好。”他小声道,第一次主动地跟上你的脚步。 —— 七天的考核很快就结束了。 通过最终选拔的预备剑士寥寥无几,除了你和善逸,只有三个人站在了鸟居附近的祭台下,炭治郎也在三人之中,他这几天应该过得不太轻松,衣服脏兮兮的,不过面容依然精神,看见你时还打了个招呼。 “恭喜各位。” “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负责讲解选拔规则的双胞胎一唱一和,向你们讲解鬼杀队队服以及队员等级的细则,什么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让你恍惚间产生了回到高中课堂学习有机化学系统命名法的错觉。 白头发的女孩拍了拍手,几只黑色的乌鸦从远处飞来,嘎嘎叫着落下。 “从现在开始,负责联络的鎹鸦将会跟随各位。” 你巍然不动,任鎹鸦停在你肩上,善逸茫然地看着手上的蓬松的雀球,头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这不是麻雀吗?” “很衬你呢。”你说。 “是吗?”善逸立马高兴起来,欢喜道:“阿信的乌鸦也很漂亮,非常精神……” 有人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鸡冠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会有人剪这种发型——的少年走上前,一把揪住负责解说的女孩的头发,“谁管什么乌鸦?刀!给我刀!现在就给我!鬼杀队的刀!” 嚯,这小子,眼仁这么小,口气倒挺大。 你默默地走过去,给了那货脑门一巴掌。 然后在他怒而回头时,冷冷道:“看什么看?” 暴躁老弟:“你——” “放手!道歉!”你说,瞄了一眼他的面板,补充道:“不然我就跟你哥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暂时没展开战国缘一线。 如果没有按时更新,那一定是我卡文了,不要怕(bushi 明天7号还会有更新的 第8章 捌 【不死川玄弥】 等级:LV46 角色详情: 留着深色鸡冠头,面上有一道显眼疤痕的少年。 风柱·不死川实弥的弟弟。 个人资料1 (未解锁,羁绊达到Lv.1后开放) 你的视线停在「风柱」二字上。 在鬼杀队,只有杀死五十只鬼,或者消灭了十二鬼月的成员,才有资格成为队中基石——最高位的柱的一员。 你不知道这个不死川玄弥这么嚣张是不是因为头上有人,但管他哥是风柱还是风神,敢在你面前欺负小孩,你绝对不能不管。 弟弟不听话就跟哥哥告状。 如果哥哥也不听话,那就跟师傅告状。 鬼杀队的培育师就那么几个,你和风柱都出自风呼门下,十有八|九有着共同的老师,既然你的培育师愿意为了你费功夫去找前鸣柱商量转编制,那他一定很照顾你,如果你回去告黑状,对方大概率会站在你这边。 当然,这不绝对,不过就算培育师不帮你,你也有得是办法逼那小崽子低头。 不死川玄弥动作一僵,松开了女孩的头发。 “……抱歉。”他咬牙道,撇开脑袋。 白毛小姑娘没有说话,她从头到尾一直表现得像块木头,你辨别不出她的情绪。 算了,你想,也退让一步。 这事就此揭过。 接下来是选玉钢。 玉钢是锻造鬼杀队专用刀——日轮刀的原料之一,你在陈列展开的玉钢中随便选了一块,善逸看来看去,做不了决定,转头向你求助。 “阿信……”他语犹未尽。 “害,随便选啦。”你说,“反正刀断了还能再锻,杀鬼这种事,实力更重要。” 不过你还是挑了块品相像赤铁矿的玉钢给他。 领完鬼杀队的制服后你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师傅去了,桑岛慈悟郎见你和善逸完好归来,高兴得当晚就宰了只鸡犒劳你们,你趁机向他讨了半天假,第二天拉着善逸去附近镇上买衣服。 你是绝对、绝对不会再穿那件七天没洗的旧衣服的。 善逸似乎不常出门,转了几圈才找到成衣店,卖和服的老板向你推荐了几款颜色清浅的留袖,你绕着那些摆放方正的布匹挑挑选选,相中了两件款式差不多的和服。 你有些难以决断。 你还没富裕到能把它们都买下来,而且鬼杀队发放了制服,你日后随心所欲着衣的机会不多,没必要为此过度消费。 于是你试着咨询善逸的意见。 “哪件好看?”你问他。 “唔……”善逸在矢羽柄纹和菖蒲花纹中迟疑几秒,选择了前者。 “这件不错。” 你点点头,对店主说:“那就这件吧。” 反正衣物对你来说只有保暖和观赏的价值,既然价格一样,那在细微的地方顺应一下身边人的心意也未尝不可。 “好的。”店主笑着应道,招手叫其他人过来打包,这时一个看上去像是成衣店学徒的男孩抱着一匹素布经过,他抬眼看了看你,忽然插话道:“其实我觉得那件菖蒲花纹的更适合您。” 你停下找钱的动作,好奇地问:“为什么?” “菖蒲有辟邪的寓意,”那个男孩说,“因为它的发音和「胜负」一样,所以还象征‘得胜’和‘知礼’,同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啪地一下按住了店主伸向矢羽纹和服的手。 “我改变主意了!”你铿锵道,“把那件菖蒲花纹的拿下来!” 玄可改命,氪能救非,只要能打爆无惨,好兆头你一个都不嫌多。 善逸:“……” 除此之外你还买了一件深色的无地袴,和一双黑色皮革的过膝靴子,你在试衣间内换上它们,昂首阔步地走出店铺。 “走吧!”你一拍善逸的后背,心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难怪同事总说好看的衣裙是女人的战袍,全身焕然一新的感觉果真不一样。 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屠戮尽这世间恶鬼了! ……结果负责给你和善逸锻刀的人半个月后才踩着点过来。 锻刀师来的那天下了场小雨,他们戴着斗笠上门,消灾的面具上满是湿润的水珠。 “辛苦了。”你行礼道。 “没事。”锻刀师说,解开包裹严密的木盒,期待道:“请试试这柄新刀。” 你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 日轮刀有变色的特性,会依照刀的主人改变颜色,反映出刀主适合的呼吸法,颜色无外乎为蓝黄红绿灰,对锻刀师而言,使用者使刀镀色那一刻的惊喜,大概相当于游戏玩家抽卡或者开箱。 可惜你是销号重来,完全没有第一次入手日轮刀的兴奋,你拔刀出鞘,平静地看着金属刀刃慢慢变成渐黑的深蓝色,三道来自如同干枯树根般扭曲的黄色刃纹交错着横断刀刃,一个黄色的点浮现在三角形中央,眼珠子似的对着你。 “这、这是……”等在一旁的两位锻造师皆是一惊,他们凑上前,接过你的刀细细打量,惊奇地表示第一次见到这样特殊的刀纹。 “大概是因为苇名小姐同时修炼了风和雷的呼吸法吧。”他们说,“偶尔也会有剑士出现意外情况,请不要放在心上。” 你点头称是。 善逸的日轮刀则变成了白色,刀刃上接续着金黄色的闪电刃纹,他爱不释手地摩挲了很久,还高高兴兴地递到桑岛慈悟郎面前:“爷爷!你看你看!” “哦,哦。”桑岛慈悟郎一脸“你怎么还是长不大”的表情,勉为其难地夸奖了他。 啪嗒啪嗒,你听见什么东西煽动翅膀的声音,一只乌鸦从半开的窗户外飞进来,稳稳地落到地上。 “苇名一信!我妻善逸!”它嘎呀地叫起来,“我来传达命令!” “行动起来!两个人都行动起来!一起去南边的小镇!” “咦咦咦!”善逸吓了一跳,“乌鸦说话了!” “正常啦,乌鸦很聪明的。”你淡定道。 “是鎹鸦啊。”桑岛慈悟郎也说,“你们要出第一个任务了。不过怎么只有一只?”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只麻雀扑腾着钻进屋内,那只笨拙的雀球哒哒地飞到善逸面前,啾啾啾地叫了起来。 “啾太郎?”善逸呼唤道,轻轻戳弄麻雀蓬松的腹绒。 正勾手让鎹鸦飞到胳膊上的你愣了一下。 “你给麻雀取了名字?”你惊奇地问。 善逸也是一愣,“不可以吗?” “不,没什么。”你摆手。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你低头,认真端详你的鎹鸦。 既然善逸给他的麻雀取了个无敌的名字,那你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决定了!”你严肃地对鎹鸦说,“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了BIO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今晚有漂亮的粉红月亮,可是我们这里下雨,看不到。 难过。 | 评论都会看啦,害,看同人大家开心一点,游戏局哪里会虐哦鳄鱼发多少刀我发多少糖,不要哭不要怕,我是甜文作者| 列一下现在出场角色的等级: 苇名一信——LV.52 我妻善逸——LV.50 灶门炭治郎——LV.50 不死川玄弥——LV.46 其实不用特别在意等级这种东西,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提醒主角什么时候解锁技能灵基再临,我估计打无惨的时候都没几个人能满级,何况和LV.999的反派讲输出毫无意义| 为什么暂时不展开战国线》》》 因为内容很长,现在展开猴年马月才能出新手村,之后会有专门的副本讲,不要急| 关于无法全员存活》》》 说实话我开文的时候并没想到这么多…… 因为时间线已经固定了,开篇前亡故的角色应该是抢救不了的,真的很抱歉当然大家要是确实特别意难平,请允许我介绍鬼灭十级学者、全员角色厨、更新稳定品质保证的北噪鸦太太完结力作—— [主鬼灭之刃]九原之柊 作为太吾传人,九原柊自幼修习武功,驱逐相枢,让天下恢复太平,已经完成了应尽的所有责任。 谁知睁开眼,突然来到一个被恶鬼困扰的年代,又得重头学习,跑去杀鬼。 学了呼吸法,入了鬼杀队,有了托付生死的同伴; 还在山里收了个不听话的徒弟。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直到某天,原本早已被他抛下的过去找上门来。 他才知道要想摆脱这一切,就不能再随波逐流。 于是原为太吾的他,向相枢伸出手…… ——————— ·涉及国产游戏《太吾绘卷》,但是没玩过游戏也完全可以放心观看,没有影响。 ·是因为对鬼灭意难平才开的文,目标是修复自己被原作虐到的玻璃心,绝对会HE。 ·主角成长型,正剧向,前期慢热。 ·cp是锖兔。 第9章 玖 无聊。 你瘫坐在沙发椅上,单手撑着头幽幽叹气,隔壁桌的客人和过路的侍者时不时转头看向你,坐在你对面的善逸拘谨地捧着杯子,弱弱气气地开口。 “阿信,大家都在看你呢。”他提醒,“坐端正些吧。” 你懒散道:“他们看我,是因为我漂亮。” 话虽如此,你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坐直身板。 距离你接到第一个任务起,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天,根据游戏惯例,玩家一般会在出新手村后遇到三到四个初级野怪,通过菜鸡互啄的方式熟悉技能和战斗,你也不例外,在收到通知后,你马不停蹄地揪着善逸跑到几百公里外的乡间小镇上,寻访蹲守三天,一刀秒了在那附近狩猎的鬼。 你惊了。 就这?就这? 一个连血鬼术都不会的鬼,居然叫你舟车劳顿三四天赶过来宰? 就算是照顾新人也得发个经验值能让你升级的怪过来吧! 尽管在登陆游戏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删号重练会很无聊的心理准备,但真当你开始重新开始打怪升级时,你还是感到了不快。 你所付出的辛劳和得到的成果完全不成正比。 于是你试着和BIO商量,叫它下次找个强一点的鬼给你练手,BIO照做了,你第二次任务的目标是一只可以操控水的漂亮女鬼,对方盘踞在水田旁的湖池里,天天等着农户路过加餐。 “这怎么打?”善逸傻眼了。 你倒是生起了兴趣,花半小时研究附近地形,然后用浅薄的化学知识做了堆土炸|弹,叫善逸扔了一个晚上,成功在半夜的时候炸出女鬼,一刀解决战斗。 你甚至不知道她血鬼术长什么样。 “崽,”你深沉地看着BIO,“你让阿母很失望。” 你的鎹鸦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没有新任务的你顿时清闲了起来,日本乡下没什么好玩的,你干脆拉着善逸去了东京,这座年轻的都城已经有了现代都市的模样,路灯林立,高楼拔地而起,街上许多穿着洋装的行人,你一路婉拒了几个头发打蜡的西装男人的搭话,走走逛逛,最后带着善逸来到咖啡厅小憩。 你终于喝到了上游戏以来的第一口咖啡,但你忽然发现……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可口。 期待只有在被实现之前,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无任务可做,无事可期待,长草期的无聊让你当即变成了一条咸鱼。 啊啊,等你成了柱之后,干脆在刀上刻上「一刀超人」四个字好了。 善逸往自己的咖啡里放了很多方糖,即使如此,他喝的时候仍在频频皱眉,你隐约记得桑岛慈悟郎说过善逸是个很喜欢吃甜食的孩子,喝这么苦涩的饮料,对他来说大概像是在喝药吧。 “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喝,没必要勉强自己。”你说,“我给你叫份和果子?” “不用。”善逸摇头,他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阿信,你之前,一直过着……这种生活吗?” “嗯?”你抬头,“什么生活?” “就是……”善逸想了想,指着不远处摘下宽檐帽的年轻女郎,“就是那样,很时髦的生活。” 他小声道:“爷爷说过,你是大家族的千金大小姐。” 你隔了几秒才回想起自己的这个设定,点头道:“对,我是大小姐。” 善逸噗地呛住了。 “不过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过去其实一直住在乡下。”你继续道,不怎么走心地补充人设,“我们家只剩下我一个了嘛,一个人住在大宅子里太无聊了,所以我收拾东西跑到城市里住过一段日子。” “我还蛮喜欢东京的。”你握着小勺一圈圈搅动咖啡,“等我杀掉了鬼王,我就拿鬼杀队的退休金来东京买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应该也会在这里生活。” 善逸:“……鬼王?” 你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和他说过这个,便粗粗解释了一遍鬼的由来,顺便跟善逸科普了一下鬼杀队和鬼王的千年纠葛。 其实鬼舞辻无惨最初并不叫这个黄暴的名字。 因为年代过于久远,他的真实姓名已无可考查,据论坛老哥八卦,这货命中注定早夭,他在娘胎时就数次停止心跳,出生即是死婴,在被火化前突然挣扎着啼哭出声,这才活了下来。 即使如此,无惨的身体也支撑不到他二十岁,他得了绝症,每天活得奄奄一息。 一位善良的医生(也说不定是倒霉催的玩家)为了延长他的寿命,研发出某种奇妙的药物给他服下,结果无惨因为症状恶化,当场医闹杀死了医生,转头才发现自己恢复了健康,还获得了不老不死的能力。 这样bug的身体自然需要需要付出代价,鬼舞辻无惨开始变得嗜好鲜血和人肉,而且极度惧怕阳光,为了更好的生存,也为了克服弱点,他制造了无数的鬼,并纵容他们四处传播悲剧。 “鬼杀队的当家和无惨有血缘关系。”你说,“他们一千多年前是一家,但是你也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作恶的报应落不到无惨头上,那自然就转移到了他的血亲,几乎所有和无惨同族的人都仿佛受到了诅咒般的先天不足,成年后更是百病缠身命不久矣……所以鬼杀队的主公比任何人都要憎恨无惨,坚持追杀他这么多年。” 善逸张大了嘴巴。 “等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惊疑不定地看着你,“难道阿信你们家也是……” “不,我家和无惨没什么关系。”你摆手,“只是很正常地落败,顺便断了香火而已。” 善逸又呛咳起来。 “但我本人确实和无惨有些许仇怨。”你接着道。 和绝大多数受害者不同,你并没有非杀无惨不可的理由,对这个努力活下去的病毒NPC也没有什么不满,你是一个很佛系的玩家,即使被同伴欺骗,即使被角色伤害,即使被他人杀死,你也不会产生过多负面情绪,顶多下线后对着家门口的湖泊骂上几天,然后重头再来。 仇恨毫无意义,对你心情的影响甚至不如游戏停服维护。 你从未对无惨产生过杀意,即使教导继国缘一加入鬼杀队追杀鬼王,也不过是顺应天命,失败了就失败了,又不扣你绩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你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你没想到你会在放弃游戏那么多年后,忽然被这个辣鸡的所作所为激起愤怒。 曾经对你施以善意和爱的存在彻底消失于历史这件事,甚至比孤独还要叫你难以容忍。 将所有美好的东西化作尘埃和锈迹,这是神明才能拥有的权力。 鬼舞辻无惨只是一个永远活在死亡的恐惧中、不顾一切碾碎他人幸福的丑陋巨婴,他就像占据了澳大利亚绝大部分绿地的桉树,霸道,带毒,强行吸走土地给予所有植物的恩惠,然后流下易燃的桉油,烧尽一切竞争对手而后复生。 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如果没人能做到杀死无惨这件事,那么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啾太郎和BIO是在捏他《JOJO的奇妙冒险》里无敌的空条承太郎和他的宿敌恶人救世主DIO啦因为是读音很像所以没有用原名 | 说实话我超嫉妒日本的,刚明治维新就赶上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大正时期的东京已经初见都市雏形,美国也是,以前老师跟我们说美国比中国早一百年进入工业社会的时候毫无感觉,直到我看《了不起的盖茨比》,才惊觉人家100年前的纽约就已经繁华得像中国二线城市了[删除]不愧是人类史上地表最强国家[删除] | 不过还是有点遗憾鳄鱼在漫画里对大正时代的风情描述不多,感觉时代背景存在的意义只是丰富了一下反派的衣着 第10章 拾 在东京浪了两天后,BIO带着新的任务飞回来找你。 “北北东!北北东!”它扯着嗓子喊,“京都的大江山出现了鬼的传闻!快去探查!快去探查!” 妈的,又要回去上班。 你忍不住啧了一声。 BIO顿时炸成一团羽球,疯狂用翅膀拍打你的脸:“啧什么啧!啧什么啧!明明是你叫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哪里有强大的鬼!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你给BIO买了根玉米,成功堵住它嘴里的芬芳。 唉,摸鱼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你不得不忍痛中断进行到一半的旅游大业,拉着善逸再次上路。 你们赶紧赶慢走了两天,才终于抵达京都府的天田、加佐和与谢野三郡的交界,这里是进出京都的必经之地,几个月前忽然兴起附近的大江山上徘徊着一个头上长着黑色双角的怪物的传言,鬼杀队派过几个剑士上山探查,但后来都没了音信。 就你们的职业性质而言,这样的情况基本上是可以确定有鬼出没了。 现在正是春耕时节,京都附近的樱树花开烂漫,你和善逸慢悠悠地穿过零星的水田,鬼怕阳光,它们从不在白天出没,所以你们两个都很放松,无所事事地聊着上次在东京没看完的歌剧。 郊外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淡甜的香味,闻起来有点像刚开始腐烂的木棉花,你打着哈欠,瞄见不远处的樱树下堆积着小山般的花瓣,一个半新的木箱立在花瓣堆中,时不时震动一下。 你有些奇怪,便绕了过去。 “应该是有人在树下睡觉吧。”快要靠近的时候,跟过来看的善逸对你说,“我听见呼噜声了。” 木箱旁边果真有个人,你抚开对方身上厚积的花瓣,发现这人你认识。 “炭治郎?”你惊奇道,“你怎么睡在这?” 闭着眼睛昏睡的炭治郎没有回答。 他满脸通红,双手无力地虚搂着身旁的箱子,嘴里哼哼唧唧地说着不成语句的音词,你点开面板,发现他的头上顶着一个「醉酒中」的状态。 ……醉酒? 你惊了。 虽然十年后日本才会制定《禁止未成年人饮酒法》,但是现在的孩子应该还不至于大白天的就喝得大醉酩酊睡倒在路边吧? 你拎起炭治郎的衣领嗅了嗅,没闻到酒气,于是把目光转向一旁震动的箱子,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就在你即将摸到箱子的那一刻,倒在地上的炭治郎忽然暴起,牛犊般硬着头撞向你,你手疾眼快地躲过他的攻击,后退到安全的距离。 “怎么了怎么了?”善逸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你也想知道为什么。 击退你后,炭治郎立即抱起木箱,他跌跌撞撞地跑开,没走几步路就脚步不稳摔在地上,掠起一地花瓣。 “保……保护祢豆子……”炭治郎喃喃,“要保护好祢豆子……” 他头一歪,再次昏睡过去。 你:“……???” 草,这货真的醉了? “他这是在干嘛?”善逸茫然地问,“阿信,你朋友病了?” “不知道。”你同样一头雾水,“总之……总之先把他带走吧,一直躺在地上睡觉是会生病的。” 那个木箱里似乎对炭治郎来说十分重要,你一碰他就惊慌失措地醒来,死死抱紧箱子后没多久又撅睡过去,你试了几次,发现实在是叫不醒对方,干脆和善逸一起把他搬到京都的旅店,又请老板娘煮了点醒酒汤,想办法给他喂下。 不知道是不是醒酒汤起了效果,炭治郎的状况很快稳定下来——他脸倒是不红了,人却睡得更香,你和善逸围着无事可做,干脆打起了双六。 当你们玩到 第十二回 合的时候,炭治郎醒了。 “唔……” 他呻|吟着推开身上的被褥,起身环顾房间,“这里是……” 炭治郎的目光停在你身上,惊讶道:“一信小姐?” “嗯,好久不见。”你专注地盯着棋盘,随口打了个招呼。 也不知道善逸今天走了什么运,手气好得要命,十二轮游戏中只转中过一次「断脚」,而你则倒霉透顶,又是被抢劫又是被生意合伙人欺骗又是家中着火发现老婆给你戴绿帽,开门杀都吃了两回,几个小时无一胜绩,气得简直想和他决斗。 幸运值高了不起啊! “阿信,炭治郎醒啦。”善逸有些犹豫地提醒,“不如我们这一局不玩了,先……” 他在你万箭齐发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摇骰。”你森然道。 善逸泫然欲泣地照做了。 “六点。”他跳动棋子,表情一僵:“……幼子娶妻,孙女出生。” 啊啊啊啊啊啊!!! 你要杀了这个欧皇!!! 你他妈头上绿帽还没摘下来,这货就已经三世同堂了!!! 炭治郎一脸懵逼地看着你们,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打开身边的箱子,随即松了口气。 “一信小姐怎么会在这?”他问,“也是收到了大江山的消息赶过来调查的吗?” “对。”你说,“你又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喝多了躺路边发梦?” “喝多?”炭治郎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我没有喝酒,那是敌人的血鬼术。” “血鬼术?”善逸惊讶地转过头,你也分出些注意力,“仔细说说。” 炭治郎想了想,慢慢道:“那是一个个子十分娇小的女性……” 炭治郎是在昨晚亥时上的山。 他大概是那种今日事今日毕的性格,赶到京都后只休整了片刻,就趁着夜色走进山林,大江山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处弥漫着果实发酵后的浓郁酒气。 那酒气邪门而呛鼻,不多时炭治郎就感觉头脑昏沉,他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行走在山林中,然后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看到一个抱着酒壶的短发女孩。 “啊啦,又有客人啦。”那个女孩说,她漂亮得全然不似人类,眉目间尽是款款风情。 “少年哟,要与妾身共饮吗?” 年轻的猎鬼人沉默地拔|出了刀。 “……然后我就输了。”炭治郎低落道,“对方好像可以通过酒气影响人的精神,我很快就醉得东倒西歪,如果不是祢豆子带着我逃跑,我可能已经死了。” ……这鬼的描述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 “对方有报上姓名吗?”善逸问。 “有。”炭治郎说,“但我觉得那不是真名,那个鬼说她叫酒吞童子,可酒吞童子不是男的么?” “问题不在于性别吧?”善逸一脸“兄弟你的重点完全搞错了”的表情,“真正的酒吞童子早在平安时代就死了,这事家喻户晓,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觉得他的重点也没对到哪里去。 “祢豆子是谁?” 你严肃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原作鼓宅和蜘蛛山大家剧情应该会略过真写了我会卡文到上吊的 主角三人组大概在几章内完成见面和首杀 | 说到鬼,我就想起酒吞童子,说到酒吞童子,我就想起fgo,说到fgo,我就想起我沉的池子(啪 第11章 拾壹 “祢豆子……” 炭治郎顿了一下,他看看你和善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把木箱抱到身前。 “祢豆子是我妹妹。”他说,轻轻打开木箱箱盖,一个小小的女孩蜷缩在箱内,她叼着竹筒,没什么精神地望着你们。 「无精打采的祢豆子发现了你,是否进入战斗状态?」 【无精打采的祢豆子·LV69】 HP:218690/214337 NP:0/5 你:“……” 草,为什么你的游戏战斗系统会对炭治郎他妹起反应? 你惊了,疑惑脱口而出:“祢豆子是鬼?” 正捂着胸口吚吚呜呜的善逸噗地呛住,捂着嘴咳嗽起来,炭治郎也被你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连忙护住祢豆子,慌慌张张大声道:“一信小姐!祢豆子是不会害人的!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也没有进食过!” 这反应几乎肯定了你的说法,你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能把人变成鬼的存在只有一个,而那个天打雷劈的混蛋除了辣鸡无惨不做他想。 你又想起同事捣鼓你回坑时说的话,脸色难看到极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问,“说清楚些!” 炭治郎呐呐道:“这要从两年前说起……” 他又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托出。 同事给你的情报并没有错,炭吉的后代确实被无惨灭了门,但是出事的那天炭治郎不在家,所以他侥幸逃过一劫,存活至今。 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当炭治郎外出卖炭回来时,他的家人们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呼吸,祢豆子是这场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但这份幸运的代价是她的鬼化,迟来一步的水柱怜悯炭治郎的遭遇,指引他加入鬼杀队,这才有了你们之后的相遇。 随着炭治郎的讲述,系统也实时更新了他的资料。 【灶门炭治郎】 等级:LV57 …… …… 个人资料2 原本只是个幸福而普通的卖炭少年,但在某天晚上,全家都被鬼杀死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 在嘶喊哑喉咙、流干眼泪后,炭治郎背起了他的全世界。 他要将祢豆子变回人类。 他要向凶手复仇—— 个人资料3 (未解锁,羁绊达到Lv.3后开放) 你:“………………” 你冷静地抹了把脸,在你的暗杀小本本上给无惨又记了一笔。 少年人过于平静的自叙让你忍不住心生愧疚和恻隐——万事皆有因果,说到底他这两年所遭遇的苦难都和你当年的无能紧密相关,你想安慰炭治郎,却在和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放弃了。 这个孩子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红色的,像火一样,没有被熄灭,也没有阴霾,更不曾被打败。 所以你只是伸出手,摸了摸炭治郎的头。 “祢豆子会变回人的。”你许诺道,“我也会帮忙寻找办法。” 炭治郎两眼一亮,高兴道:“谢谢一信小姐!” 你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不必客气。 总之,虽然过程有些曲折,缘由有些出乎意料,但你还是顺利将炭治郎编入队伍,你重新制定了未来的计划,决意在今后的日子里带他装逼带他飞,争取五年内拳打上弦,十年后脚踢无惨,一步一个脚印,深化落实鬼王biss方针,调动一切科技生产力治愈祢豆子的鬼化,以作为对他们家族愧歉的补偿。 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把眼前的任务给做了。 通过某种不可描述的违规手段,你搞到了两个防毒面具。 根据游戏「禁止创造不属于当前时代的科技产物并加以利用」的条例规定,你这样的行为完全可以被判为作弊,好在现在是大正初期,距离防毒面具正式出现的年份十分接近,只要你低调些,应当不会被游戏管理员发现。 只是雷区蹦迪这种事到底叫人心虚,为了减少影响,你直到晚上快抵达大江山北峰的时候才把防毒面具拿出来。 “这是西洋人用来防瘴气的面具,”你说,“上山后应该用得着,你们戴上吧。” 炭治郎和善逸接过防毒面具,他们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你。 “一信小姐不用吗?”炭治郎问。 “对啊。”善逸也说,“我这个给你吧?和鬼战斗还是很危险的,阿信要是受伤就不好了。” “没事,”你说,“我会憋气,憋多久都没问题。” 这倒不是你说谎,你确实精通水性,不然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泡在家门前的湖里思考人生,不过就算不憋气,你也不担心那个叫酒吞童子的鬼的能力。 尽管面板上没有特别标注,但你们这些玩家都持有极高的弱体耐性,别说醉酒,你就算吃错菌子,身体也不会出现食物中毒的症状,完全不虚。 “可是……”善逸还想说什么,你直接把面具扣到他头上,干脆利落地套好,“叫你戴就戴,哪来那么多废话?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快走快走!” 你把两人赶上了山。 大江山并不是一座山的名字,而是包括千丈岳在内诸多山峰的群称,因为炭治郎记不清原先遇见酒吞童子的位置,你们只能从头找起。 大半夜搜山有多酸爽,谁试谁知道,你在响亮的虫鸣声中一路寻到下半夜,终于在某个坡峰上闻到了炭治郎所说的浓郁酒气。 “她就在这附近!”炭治郎精神一振,他忽地跑向某个方向,朝你们招手:“跟我来!” 你连忙揪着善逸跟上。 结果炭治郎的这个“附近”足足让你跑了快一刻钟,当你跟着他冲出遮天蔽日的树林时,看到的就是一只猪头怪和小个子站在河边互拼长刀的场景。 “猪突猛进猪突猛进!”裸|露着上身的猪头怪举着双刀大喊,“暴尸荒野变成我的垫脚石吧!” 在更远处的河岸上,艳丽又娇小的鬼嗤笑出声。 炭治郎说得不错,那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嗔笑嫣然,美目盼兮,皮肤白得在月光下如凝脂般发亮——但他也没告诉你这妹子穿得如此清凉,酒吞童子身上只披了件大开的紫色外衣,她四肢纤长,胸腹半覆黑铁,要是再长高个半米,估计能直接上维密开场。 放浪,这实在是太放浪了。 你暗骂,迅速点开系统的截图选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1915年4月22日,德军首次这战争中大规模使用毒|气,英法两军开始研究防毒面具,并于1916年2月下旬第一次使用。 | 妈的,为什么石田彰不登月 ——今日观首页刀客塔过节有感 第12章 拾贰 “被汝这样的斩鬼人热情地追求心灵和身体,即使是妾身这样天生多情的鬼,也稍微提些起劲来了。” 那个美艳夺目的小个子女孩如此宣言,她横持造型奇异的粗刃长刀,微笑着对猪头怪道:“不过妾身的武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请见谅呐?” 【不该存在的酒吞童子·LV80】 HP:329680/317512 NP:4/1 「不该存在的酒吞童子使用技能〖果实的酒气〗,赋予你方全体魅惑&防御力下降状态」 你的头顶冒出一个小小的「MISS」图标,这代表你成功免疫了对方施加的debuff,但身为普通人的炭治郎和善逸就比较麻烦了,他们两人头上都出现了一个粉色的红心图标,一同陷入短时间内行动不能的糟糕状态。 冒着再登封神榜的风险特意给他们搞来防毒面具的你:“……” 妈的,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你果断放弃打团战的计划,拔刀冲下河岸,挡住酒吞童子的欺身上前攻击猪头怪的旋击——那猪头怪竟然也中了魅惑状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鬼不杀同族,由此你判断他应该也是个人类,你不好叫他死在你的眼皮底下,干脆上前抢走Boss的仇恨,一记风之呼吸·三之型·晴岚风树,借力打力把酒吞童子怼到更远的地方。 酒吞童子被你的连击打得措手不及,一连后退好几步,她甩着手腕,惊奇地看了你一眼。 “啊啦,原来还有别的客人啊。” “苇名无心流,苇名一信。”你深沉地报上名号,同时注意到酒吞童子的气槽又涨了一格。 「NP:4/2」 在游戏里,每个Boss或对战对象都有蓄力值,一旦气槽充满便会释放大招,酒吞童子的实力比你之前遇到的鬼都要强,你摸不准她的伤害上限,不敢拖延时间,踩着魔鬼的步伐再次上前,打算速战速决。 酒吞童子毫不避让,直直迎上你的刀锋,她居然也是个用刀好手,斩击有条不紊,借着刀长的优势死死压制你,好在这时候炭治郎他们的魅惑状态也结束了,纷纷回神,喊着你的名字加入战局。 “一信小姐!” “阿信!” 两人突进,一左一右夹击,成功把你从被压制的局面下解救出来。 你悄然松了口气。 局势骤然倒转,从一对一变成一对三,就算对面的等级你们高,同时面对这么多对手也绝对够呛。 酒吞童子面上的笑意终于淡了些,“哎呀呀……妾身可不太喜欢这种不解风情的战斗。” 谁管她喜不喜欢,你现在只想赶紧宰了她回去睡觉,炭治郎他们显然和你抱有同样的念头,同你一起全力向酒吞童子攻击。 时隔多年之后,你再一次见到水之呼吸流派的招数。 延绵不绝,生生不息,你看见炭治郎的刀刃汹涌着澎湃的水汽,划着陡峭的弧线返回,像是蝴蝶返回巢穴那样没入酒吞童子的身体,但是没用,那道可怖露骨的伤口几乎是眨眼就恢复成原状,只在草地上留下星星点点血迹。 你也卡着时机,上前连怼了十几个技能,但是该死的,酒吞童子真的太强了,你根本找不到砍下她脑袋的机会。 而战斗拖越久对你们越不利。 「NP:4/3」 糟了,气槽又升了一格。 你心下一慌,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响亮的怒喝。 “你们谁啊!” 你回头,看见之前那个手持双刀的猪头怪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他横冲直撞地逼退你们,然后刀指酒吞童子,极为霸道地宣告道:“让开!这是我的猎物!” 你:“……” 你这辈子第一次遇到抢怪抢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人都懵了。 猪头怪真当说打就打,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攻击,酒吞童子也不以为意,和他一来一往,转瞬就近战了十几个来回。 “这……”善逸傻眼了,“阿信,这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围观啊。”你说,“刀剑无眼,难不成插|进去被他们砍吗?” 你不仅不想掺和进去,甚至还在犹豫要不要暂时撤退,好避开酒吞童子的大招,另一边的猪头怪却很快初显颓像,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但酒吞童子白色的刀光却总是如影随形,距离他不过半尺。 河边是一片细碎的针叶林,在刀光剑影的交错中,树枝树叶零落飞散,沿路的一切都被他们粉碎,酒吞童子欢喜地挥舞那柄巨刀,动作极轻极快,她似狂龙脱闸,似辉夜起舞。 她面上全无掩饰的愉悦表情告诉你,这个鬼,生来就是享受战斗的。 猪头怪在发现力气不敌对方后,果断转换战术,在一次刀刃相撞中被震退时立刻跃起竖斩而下,齿状的双刀划出两道巨大的圆弧。 酒吞童子反手持刀格住了这一击,她抬臂掀翻对方,而后高高跳起,用脚爪锋利的细腿重击对方的腹部,交战的两人一起落到地上,震起一地尘烟。 你听见少女甜美的笑声。 “热情的客人哟,让妾身看看汝的真面目吧。”酒吞童子笑道,伸手一把拿掉猪头怪头上的头套。 你注意到她准备扔开头套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有破绽! 终于等到捡漏机会的你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欺身上前,恰好这时酒吞童子回了过神,下意识抬手格挡你的攻击,似乎还使用了什么技能,你没去听系统提示,全心全意地挥刀横砍,刀刃势如破竹地砍断那只手臂,连同她的脑袋一起斩下。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 酒吞童子的头颅缓缓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她死了。 你长舒一口气,不再关心已经死去的Boss,收刀入鞘,转身查看猪头怪的情况。 “你没事……卧槽美女你谁?” 你吃惊地看着眼前瘫卧的美人。 那个倒在地上吐血的少年居然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他一把推开身上无头的尸体,捂着腹部艰难地站起身,指着你怒道:“你说谁是美女?!” “抱歉抱歉。”你马上说,刚杀完Boss的你心情极好,也不在意对方粗鲁的态度,“你也是鬼杀队的吗?我……” 少年见鬼似地看着你。 “喂喂,好歹我也救了你,有必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吗?”你好气又好笑地说,点开对方的面板想要看看数据…… 等等。 结算通知哪去了? 本应在战斗结束后立马响起的系统通知声并没有如时出现,你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回头。 本应如灰烬般消失的头颅居然还在地上,它静静地看着你,那双妩媚的眼睛依然神采奕奕,甚至微微下弯,露出猩红的笑意。 你惊得后退一大步。 “阿信!”不远处的善逸向你跑来,“你没事吧?” “别过来!”你咆哮,身后的少年也迅速扑向他之前被甩开的双刀,但是来不及了,你听见酒吞童子的头颅叹气道:“如果死了,那很抱歉。” 「NP:4/4」 ——她的气槽满了! 你疯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头上冒出一个红亮的「危」字,无头的尸体猛地暴起,一手扣住你挥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解开身后的酒壶,叩开瓷盖。 「不该存在的酒吞童子使用宝具『千紫万红·神便鬼毒』,对你方全体进行强力的攻击」 晶莹的液体从酒壶壶口涌出,哗啦哗啦地涌流到地上,如同毒液般染绿土地,很快就蔓延到极远处的地方。 站在酒吞童子攻击范围内的你的血量也以一种惊悚的速度暴跌下去。 「HP-3690」 「HP-4876」 「HP-7631」 …… 你扑街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苇名一信:我的狗命啊!!!! | 可能有人不玩fgo,解释一下,这里的酒吞童子是fgo里的限定五星英灵,是个妹子,和阴阳师或者别的番剧的形象不同感官错乱也没关系,这个副本很短,已经要结束了,下一章就回原作故事线| 因为fgo的酒吞童子三技能是战斗续行,所以被砍头没有死| 继续一下昨天的话题: 石田彰没有登月是怎么回事呢?石田彰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石田彰没有登月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作者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石田彰没有登月,其实就是事务所没有接到相关工作,大家可能会很惊讶事务所怎么会没有接到型月的工作呢?但事实就是这样,作者也感到非常惊讶。 这就是关于石田彰没有登月的事情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在评论区告诉作者一起讨论哦! 第13章 拾叁 「正在尝试与The world取得神经链接」 「获取端末配置失败,请重新连接」 「连接失败」 「连接失败」 「连接失败」 …… 你冷静地点了根烟。 最近似乎又到了流星雨出现的季节,阳台外繁复的星幕上划过数道不规则的明亮细线,那些散乱的彗星碎片飞行速度有快有慢,巨大的绿色火球像阵雨一样纷纷落下,你听见它们撞击大气时的冲击波和衰变产生的音波接连响起,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爆出一声巨响——大概是哪颗陨星在半空中爆炸了吧,你波澜不惊地想,冷眼看家门前的湖泊泛起巨大的涟漪。 这座城市是你的出生之地,也是你的埋葬之所,它曾经繁华如梦,数以万计的艺术家和音乐家汇聚于此,他们自由穿行,一见如故,赞歌和绘画的灵感源源不断如海潮。年幼的你站在高耸入云的黑塔上眺望满城灯火,瞎眼的诗人抱着七弦琴为你颂念英雄的传说,风中传来他的长袍被硫磺烟熏过的刺鼻味道。 然而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残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处绝望的废墟,无人到访,无人问津,所有亘古流传至今的建筑都被风化得斑驳陆离,你碾灭手中的烟蒂,吐出一口烟雾。 现实是现实,游戏是游戏,后者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娱乐和消遣,并不会让你的现况有所改变。 所以你下本打怪失手唐突扑街,这不重要。 所以你复仇未半而中道崩殂,也不重要。 全都只是你运气不好罢了。 你平复好心情,施施然走到阳台边,就在你准备投湖释放自我的前一刻,你的卧室传来了线上好友发起对话的提示音。 于是你收回跨出去的腿,回房间查看消息。 同事:“姐妹,我要跟你说件事。” 你:“讲。” 同事吓了一跳。 “卧槽,你他妈不是在玩游戏吗?你这个肝帝居然提前下线了?!” 你冷淡道:“我的角色死了。” 同事又发了一大串问号。 “不是吧?”她惊了,“我才睡了一个午觉,你就在游戏里死了?你是去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是患上了西班牙流感啊?” “都不是。”你臭着脸打字,“我新手期出任务的时候飘了,打怪没补刀,脸接对面宝具就地成盒。” 同事:“……” 同事:“……你还好吗?” 她给你发了个红包,和一个黏黏腻腻的猫咪抱抱表情,你的心情稍微好了些,问她:“找我什么事?” 同事终于想起正事,她道:“我要出差了。” “什么?”你皱眉,“去哪儿出差?” 同事:“南极。” 你惊了。 “你他妈活腻啦?”你飞快回道,“你去那么死鬼冷的地方干嘛?挖石油?烤企鹅?” “你有毒啊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同事道,“是去拯救人理,拯救人理!公司前阵子新开的那个项目!我只是被派去援助南极那里的天文台好吗!” 你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之前你加班加点测瓶颈跑FPS的时候,地球的人理烧却了,你的老板响应行业号召外派了几个优秀员工前去南极支援,听说那边的工作十分清闲,美男成群还不用团建,所以收到申请挺多。 “那这是好事啊。”你道,“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同事苦逼兮兮道,“我估计没个十年半载回不来,所以想先给你写个道别留言……等等,既然你Game Over了,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带薪相亲了。” “你看我像是缺那点钱的样子吗?”你回道,“我美好的长假才刚刚开始,不去!” 别的工作还好说,拯救人理这种麻烦事还是算了,万物终有一死,宇宙也注定会坍缩为一个点,生命周而复始,世界循环往复,人类不是第一个创造出文明的种族,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泯灭于历史的记录,崭新的文明总要踩着旧时代的尸骸崛起,如果幸福和苦难注定交织不灭,那你何必多管闲事。 同事:“好吧……” 同事:“唉,本来还想骗你过去帮我写报告,你不愿意就算了。” “公司那边给的过境管理条例不允许携带反物理科技装备,我新买的游戏机运不过去,寄给你玩吧。”她道,接着抱怨:“妈的,凭什么对面公司的外务员可以带高达,我却只能带个琵……等等,姐妹,我游戏账号没死啊。” 正躺在被窝里刷人妖博客的你:“……什么?” “我说你没死啊!”同事吃惊道,“我刚才登陆了一下游戏,看见我的角色好端端地躺在医院里吹葫芦,你确定你被Boss打扑街了?” 你:“……” 你一脚踹翻被子。 “我走了!”你迅速道,“我现在就回去打无惨!” 同事:“???” 同事:“卧槽等等我们还在聊天啊!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你不先听我说完告别吗?!” “告什么别,南极又不是没信号,你什么时候不能找我吹水?”你光速打字,“走了!勿念!” 报仇报仇报仇游戏游戏游戏! 你欢天喜地地冲向阳台,迎着满天摇曳的星光一跃而下。 …… 「开始唤醒」 「正在尝试与The world取得神经链接」 「正在提交至反馈神经」 「……」 「登入成功」 你睁开眼睛。 同事说得不错,你的角色确实在一个类似病房的地方,现在正是早上,窗外日光明亮,你掀开被子,起身检查身体,发现自己伤得并不严重。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在医院住太久,已经快康复了。 时间差还真是麻烦啊……你咂舌,点开面板,想看看自己掉线的时候系统什么反应,随即被密密麻麻的历史记录吓了一跳。 ——战斗结束—— 「与我妻善逸的羁绊:+715」 「与灶门炭治郎的羁绊:+715」 「获得经验值:+33690」 「距离下一等级经验值:985363」 「获得的战利品:酒吞童子的酒杯」 「与灶门炭治郎的羁绊加深了!」 「羁绊等级提升!」 「羁绊等级:LV2→LV3」 「同伴的资料已更新」 …… …… …… ——是结算通知! 善逸和炭治郎他们果然打败了酒吞童子,你一拍大腿,高兴得差点欢呼出声。 干得漂亮!你想,不愧是被你选为队友的人,可靠地帮你报仇了! 剩下的消息全是乱七八糟的羁绊升级提示,你粗粗扫了一眼,看见好几个不认识的人名,大概是你的角色挂机住院时治疗你的医生或护士,你没怎么在意,只希望在他们的眼里你不是个白痴。 话说这儿是哪? 你爬下床,光着脚走出房间,你的病房似乎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走廊外一个护士都没有,你四处转了转,在医务室附近听见了善逸的惨叫。 “不要啊!我已经喝不下去了!” “善逸?”你一愣,马上走过去敲门,“善逸,你在这里吗?” 医务室里的哭喊声掐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不是扑街,是剧情杀,我真的不想写鼓宅和蜘蛛山,所以让一信强行下线跳剧情(噗通跪下你们不要误会,之后不会再掉线了!一直在线到结局! 第14章 拾肆 “……阿信?” 你听见善逸试探着喊了一声,回道:“对,是我。你怎么了?” 咔哒一声,医务室的门开了。 给你开门的是一个佩戴蝴蝶发饰的双马尾妹子,她后退一步,迎你进来,对方似乎和你认识,非常熟稔地同你打了个招呼。 “你来啦。”双马尾妹子说,你督了眼她的面板,发现她是负责照顾你的护理人员,叫神崎葵。 “怎么出来了?是肚子饿了吗?”神崎葵问,不等你回答,她又道:“现在还不是饭点,你稍微忍一下吧,厨房还有些松饼,等会我给你送过去。” 她摸摸你的头,“乖哦。” 你:“……” 哦草。 你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成真了,又有一个无辜路人把你当成了傻子,你在“解释自己患有间歇性痴呆”和“阿巴阿巴我就是个傻漂亮妹妹快投喂我”之间挣扎了两秒,果断选择后者。 “哦呼。”你说。 病房里除了神崎葵和善逸还有其他人,你看见善逸、炭治郎和打酒吞童子时遇到的猪头美少年并排躺在病床上,他们见你望过去,纷纷举手向你打招呼。 “一信小姐,好久不见!”这是精神又元气的炭治郎,“你看上去气色很好。” “阿信阿信!”这是不知道为什么手臂好像短了一大截的善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哇啊啊……” 床位在两者中间的猪头美少年则安静地瘫着,因为他带着头套,你也摸不清对方是不是在睡觉,善逸还在哭唧唧地大声呜咽,你怕他等下吵醒暴躁的猪头美少年被打,趁神崎葵给炭治郎递药的间隙一把捏住他叭叭叭的嘴。 “安静点。”你近乎默读地低声提醒,“别吵到其他病人。” 善逸:“……” 他僵硬地点点头。 你松开手,一脸人畜无害地站在墙边。神崎葵没有注意到你的异常,她盯着善逸喝完药后就离开了,临走前还叮嘱你下午记得找她训练,不要又在走廊上追蝴蝶追到忘记时间。 你:“……哦呼。” 你真心觉得你有必要抽空修改一下角色挂机时的行为设定了。 你从别处搬来一个椅子,坐到善逸的病床边,向他询问你掉线后的经过。 “阿信被酒吞童子的血鬼术攻击后昏了过去,我和炭治郎还有伊之助——”善逸指了指猪头美少年,“一起想办法打败了她。因为你伤得很严重,BIO马上飞去叫来了后勤部门隐,他们把你急救处理后送去了蝶屋。” 哇,原来BIO这么可靠的吗? 看来得奖励它几根玉米了,你想,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善逸就接到了下一个任务。 鬼杀队没有弹性工作时间,除非剑士重伤修养,否则全年007,善逸和他新认识的两个小伙伴继续漫山遍野地跑任务,在处理那田蜘蛛山上盘踞的鬼群时不幸中毒扑街,也被隐打包送到这里。 你粗略地算了一下时间,意识到自己这次掉线掉了小半个月,你看了看善逸的数据,发现他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升了好几级。 你又点开炭治郎的面板。 【灶门炭治郎】 等级:LV69 …… …… 个人资料3 驱使炭治郎行动的,并非全然是仇恨。 他不是唯一一个因为鬼而失去家人的受害者,也没有被谁强求着拿起刀,但炭治郎还是主动加入鬼杀队,走上猎鬼的道路,哪怕这条路远远看不到尽头。 痛苦和爱共存在他的身体里,前者提醒他珍惜眼前,后者给予他无限的勇气。 个人资料4 ○嗅觉:A+ 鼻子出乎意料的灵敏,能通过气味判断人的情绪,亦能分辨人与鬼。 加以训练后,能在战斗时辨别出含有对手弱点的气味的“隙之线”。 ○头槌:EX 额头十分坚硬。 尽管本人并没有把头槌作为攻击手段加以修炼,但每次使用时都效果拔群。 个人资料5 (未解锁,羁绊达到Lv.5后开放) ……这个嗅觉的技能说明是不是有点眼熟? 你心说这病房里不会还有个千里眼吧?接着点开了猪头美少年的面板。 【嘴平伊之助】 等级:LV65 角色详情: 戴着灰色的山猪头套、身材魁梧上半身赤|裸的少年。 头套下藏着一张极为漂亮、宛若女人的脸。 个人资料1 身高/体重:164cm·63kg 地域:日本 属性:混沌·善 性别:男性 青春期猪头少年不会梦到兔女郎学姐。 但是会梦见自己成为山大王。 个人资料2 虽然看上去毛毛躁躁,但其实……没有其实,伊之助就是个毛躁的少年。 独自在山中长大,缺乏常识,通过不小心闯入山林的鬼杀队成员口中得知了鬼的存在,于是抢夺了对方的日轮刀去参加最终选拔,并成功入队。 口头禅是“猪突猛进”。 个人资料3 (未解锁,羁绊达到Lv.3后开放) 可恶,羁绊不够,看不到技能组的资料。 你遗憾地关上面板,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打败酒吞童子之后,她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众所周知,游戏里的高级Boss总会掉落一些有用的道具,这些道具对NPC来说毫无用处,所以往往会被他们忽略甚至乱扔,你希望善逸是个勤俭持家的人,不要对路边的宝贝视而不见。 你可不想再搜一次山了。 “嗯?”善逸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她消失后确实留下了一个金色的杯子,炭治郎说那好像是个好东西,我就带上了……” 他指着病床对面壁橱的,“应该是被收在了那里。” “我能看看吗?”你问。 善逸点点头,你起身过去打开壁橱,橱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善逸的衣物和佩刀,你给他和炭治郎的防毒面具也在,你扫视一圈,在角落处看到了那个金色的西式餐杯。 [酒吞童子的酒杯(San-greal)] 和不该存在的酒吞童子一起出现于世的奇妙器具,据说被这个杯子装过的酒液会更加醇厚,一饮便醉。 实乃汲取无形的存在、并转换为物质的第三魔法的产物,能够实现任何愿望。 魔力剩余量:39% 你:“……” 草啊,这他妈不是圣杯吗? 难怪一个新手期的Boss都能把你打下线,原来是有这玩意加持。 作为基|督教最知名的圣器,圣杯在欧洲留有诸多传说,传说耶稣曾将自己的血倒入圣杯,并把它分发给门徒,以洗去他们的罪孽,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也曾因圣杯解散,他们在机缘巧合下一睹圣杯真容,于是发誓远行将它寻回。 在离去的近百位骑士中,最后找到了圣杯的只有三位——最世俗的勃斯,最单纯的帕西法尔和最纯洁的加拉哈德,他们之中唯有加拉哈德能够捧起它,在加拉哈德捧起圣杯的刹那,无数光辉的天使降临,将他的灵魂迎入天堂。 他死了。 你也不知道欧洲人为什么把这个见人就死的凶器当成圣物,但从那以后,所有可以实现愿望的“容器”都被教会称作圣杯,你曾闲得无聊玩刺客信条潜进圣堂教会,在他们的典藏室里打地铺的时候翻出了七百多个圣杯的记录,你很确信,那些记录的背后都藏着数桩贪婪和意外交织的惨案。 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普通人,你想。 于是你拿出那个和碗差不多大的金色餐杯,对善逸说:“这个归我了。” “哦,好啊。”善逸答应道,“阿信喜欢这个杯子?” “不,不喜欢。”你否认,“只是BIO缺个饭盆,刚好这玩意大小合适。” 善逸:“……” 作者有话要说:妈的改了三次文还是有错别字,我上吊| 阿信说话(哦呼)神崎葵却不觉得奇怪,是因为同事之前登陆的时候已经开过口了于是大家把她当成香奈乎那样“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开口”的情况对待 第15章 拾伍 你真的拎着圣杯跑去找了一趟BIO。 鬼杀队的鎹鸦有自己的集会所,你在隐的指引下走进一个像是鸟舍的地方,那些热爱群居的鸟类散乱地盘踞在树上,十分喧闹地叫着。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分不清哪只鸟才是你的甜心小宝贝,干脆高举路上顺来的玉米,扯着嗓子道:“BIO——开饭啦——” 集会所忽然安静下来。 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BIO出现,于是又喊了几声,鸦群骚动起来,开始咕咕嘎嘎互相交头接耳,你看见一只努力躲到枝叶后的鎹鸦被它身旁的同伴一脚踹下树,接着慌慌张张地飞上天。 “……BIO?”你问,“是你吗?” 那只鎹鸦在空中盘旋几圈,不情不愿地落在你伸出的胳膊上。 它若无其事地翘起一只脚,在你的衣袖上刨了刨,“找我啥事?” 你震惊地看着BIO。 “你嫌弃我!”你控诉,“你居然不愿意和我相见!” “我没有!”BIO也惊了,扑腾翅膀焦急道:“我只是……只是……” 它哑言了一阵,忽地把头埋到翅膀底下。 你:“……” 哦草。 “你是女子高中生吗?”你难以置信地问,“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骄傲一点坦荡荡地站出来嘛!”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赞同的鸦叫,你啧啧摇头,在热心麻雀啾太郎的指引下找到BIO的鸟巢,把圣杯放了进去。 “这是我苇名一族代代相传的传家宝。”你对着BIO一本正经地胡诌,“本来是该交给我儿子的,但我不打算结婚,家里没人放着不安心,带在身上又麻烦,所以先寄存在你这,以后有机会再拿走。” 你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会经常给你投喂玉米的。” BIO显然对在日光的照耀下异常蹭亮的金色餐杯充满兴趣,不停用喙敲啄杯壁,它咕嘎道:“知道了!知道了!”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你如释重负。 乌鸦是一种天性喜欢亮晶晶物什的鸟类,它们聪明,且不引人注目,鬼杀队驻地附近不可能有鬼,人类亦不会随便靠近鸦巢,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安全得不得了,即使出现圣杯魔力泄露的意外,也不会因此产生太棘手的麻烦。 其实把圣杯扔给BIO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都可以向它许愿,贪欲永无止境,所以灾厄也永无止境。 可一只鸟又能有什么愿望? 成功处理掉危险道具的你哒哒跑回蝶屋,继续欢乐地踩地图,吃午饭的时候你遇到了神崎葵,似乎每个和(挂机时的)你相处过的人都喜欢对着你自言自语,她轻车熟路地坐到你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你闲聊起了蝶屋的日常。 你不走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上几声。 大概是因为早上时善逸闹了一把,你们的话题很快就扯到了他身上。 “他太不配合了。”神崎葵说,“每次叫他喝药都像在打仗,又哭又闹又喊又叫,他明明是所有人中伤得最重的那个,就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么?” 他只是单纯地怕苦啦。你想,不过善逸哭起来确实挺烦人的。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灶门剑士就可靠多了。”神崎葵继续道,“忍小姐说他和嘴平剑士明天就可以开始机能恢复训练,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能不能坚持下来。” 没问题的啦。你想,炭治郎他…… 等下,机能恢复训练是什么? 你用眼神询问神崎葵,可惜对方没get到你的疑惑。 午休后你被她拉去道场和三个豆豆眼的小妹妹玩游戏,期间还认识了一个叫香奈乎的女孩子,和对方比了半天手速,你大获全胜,于是蝶屋的主人——虫柱蝴蝶忍小姐晚上找到你,温婉地表示你可以出院了。 “好的!”你精神饱满道,“多谢蝶屋的诸位这些天的照顾了!” 因为蝴蝶忍是你销号重来后遇到的第一个柱,所以你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磨蹭了一会儿,偷偷点开对方的面板。 然后你震惊地发现,蝴蝶忍的年龄居然比你还小。 【蝴蝶忍】 等级:LV96 角色详情: 鬼杀队最高位的九位剑士中的虫柱,同时也是医疗设施“蝶屋”的主人,负责治疗受重伤的队员。 漂亮而温婉的女性,面上总是带着笑意,精通药学与毒理学,擅长毒杀。 个人资料1 身高/体重:151cm·37kg 地域:日本 属性:秩序·善 性别:女性 虽然看上去十分成熟可靠,虽然被许多人唤作姐姐。 但蝴蝶忍只有十八岁。 真的。 个人资料2 (未解锁,羁绊达到Lv.2后开放) 你懵了。 此时的你还不知道鬼杀队的九位柱个个年轻力壮天赋异禀,平均年龄甚至还不到二十一岁,所以你只是感慨了一下蝴蝶忍天资过人,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一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蝴蝶忍问,她用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注视你,轻轻提醒道:“你在发呆哦。” 哇,这声音。 你骨头都要麻了。 你被苏得倒吸一口凉气,脑子一转,马上想到了借口。 “对,”你说,“因为忍小姐是柱,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拜托您让我参与更多高等级的任务。” “理由呢?”蝴蝶忍问。 “我想变强。”你坦诚道,“战斗可以为我提供经验……和教训,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没时间从癸级慢慢升起。” 说着说着你也伤感起来,这就是社畜常说的职场中年危机么?上有家中百年老宅要养(虽然你没住过),下有朋友遗孤未婚(虽然炭治郎应该也不用你管),而你半路出家转行,除了脸一无所有,如果不趁年轻的时候努力捞上一笔,怕是连退休后的养老金都莫得着落。 你还想在东京当包租婆呢。 蝴蝶忍听了你的话,只是说: “高等级的任务很危险。” “我知道。”你回道,“我不怕死,但很怕我老了,都没机会见到我的仇人。” 这是你的真心话。 或许是这话触动了蝴蝶忍,她脸上的微笑终于淡了下去,一点点悲伤浮现在她的眼底,像是退潮的海岸露出湿润的沙砾。 “我知道了。”她颔首道,“我会向主公建议,多为你指派己级以上的任务。” 咦,突然给你跳那么多级吗? 你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你恭敬地起身向蝴蝶忍鞠躬道谢——这时你才发现她的个头真的不高,蝴蝶忍矜重地坐在木椅上,双脚甚至着不到地。 这样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却有山一样稳重的气质。 人类还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你这么想着,道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坐在桌前卡文十个小时码不出一个字躺下床后突然灵感爆发通宵连打短章 横批:反正晚了,睡醒再发 第16章 拾陆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请求起了效果,BIO很快就给你带来了一个新任务,一辆名为无限号的列车上发生了数起乘客失踪的事件,你被要求尽快前往现场,配合已经在车上停留数日的炎柱炼狱杏寿郎进行调查。 只能说果然是时代不同了,过去上天下地都难找的鬼,现在居然知道在客流量大的交通工具上浑水摸鱼地犯案,你惦念着之前差点扑街的黑历史,决意用这个任务一雪前耻,连蝶屋的晚饭都没蹭,同即将开始机能恢复训练的善逸和炭治郎他们几人道别后,便带着刀阔步出发。 好像只是一个眨眼,四季就轮转到了盛夏,夜幕晚迟,你在天蝎座的心宿二亮起前赶到任务指定的车站,这个时代的安检措施还不像百年后那么严格,你把佩刀藏在羽织下,若无其事地跟着其他乘客上了车。 你在一摞高高垒起的便当盒附近找到了大快朵颐的现任炎柱。 “好吃!好吃!”那个发色奇特的男人中气十足地夸赞道,他凛然地坐在餐桌前,每吃上一口便当就要把这句话重复一次,活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器,偏偏语气还十分真挚。 你震惊地看着对方。 这、这炯炯有神的大圆杏眼,这尾部分叉的浓黑粗眉,这令人嫉妒的浓密发量,这仿佛天生适合打牌的奇妙发色…… 不就是当年介绍你和缘一加入鬼杀队的那个谁谁谁吗! 难怪你接到任务后总是感觉炼狱这个姓氏有些耳熟,合着兜兜转转,你又在鬼杀队里遇到了当年旧识的后代。 日本人的遗传真是太可怕了,你想,子孙个个长得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克隆体似的,性状表现稳定得叫人落泪,连谋生的职业都没什么变化。 卖炭人的孩子仍在卖炭,杀鬼人的孩子依旧杀鬼,人间的这四百年时光仿佛从未流逝过,你的内心泛起某种莫名的情绪,大开的车窗外传来一声风的叹息“好吃!” “好吃!” “好吃!” ……总之你现在得先让这个复读机停下来。 你走到炼狱杏寿郎的面前,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会儿,等他把视线投注在你身上后,才低头礼貌地问好。 “是炼狱先生吗?”你问,“我是这一期新入队的苇名一信,负责协助您的调查任务,请多指教。” “哟!苇名剑士!”炼狱招手道,态度热络得出乎意料。 “吃过晚饭了吗?”他问,笑容坦荡明亮得好似一旁半人高的便当不存在,“这里的便当十分美味,要来一份吗?” 你没有在工作时间进食的习惯,婉言谢绝了他的建议,炼狱也不勉强你,他快速吃完便当里最后的一点饭菜,抬手叫服务员过来回收餐盒。 你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双手抱臂坐好,一副“休息时间结束”的姿态了,也端正好表情,向他询问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相关情报么?”炼狱想了想,如实告知道:“这班列车上消失的受害者已有十余人,先前派来的队士也陆陆续续失去了音讯,这次要应对的鬼的实力应该不弱,所以主公才会派身为九柱的我前来。” “说不定是十二鬼月,”他又补充,“苇名剑士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大意轻敌。” 你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其实不太能分辨鬼的战斗力。 就好像《一拳超人》里的主角琦玉不会在意他面对的怪人打败过多少A级英雄,你也无法理解那些能杀害鬼杀队队员的鬼大概有多强,这并非无知者无畏,只是你作为玩家所缺失的真实感隔阂了你的认知,比起仿佛是用来填充故事背景的受害者数量,还是等级和ATK这种明确的数值更容易让你理解对面野怪的强度。 因为你和炼狱带着刀,不方便在车厢内四处移动,你不得不放弃了搜查列车的打算,黑夜漫长,绵延的列车从荒原上驶过,间或响起的车鸣连同车厢内细细的碎语声一起被夜色吞没。 炎柱在你对面不动如山地坐着,你无所事事得有些无聊,但又没有同他搭话的想法——你要是喜欢社交,早几百万年前就脱离宅家派了。 你漫无目的地盯着车门,看见穿着深色制服的检票员缓步走进车厢,沿着座位向乘客检票。 “……请让我看一下各位的车票。” 检票员走到你们身边,公事公办地伸出手,早已做好准备的你立马将手中的车票递给他,检票员看了看,在那张简陋的硬纸上剪下一个小口。 “您的车票确认无误。”他说,这时你才注意到对方的面容十分憔悴,像是许久未睡过一次好觉,又像是患病的人旧伤未好,他把车票还给你,走到下一位乘客的身旁。 现在的服务业还真是辛苦。你不由得想,脸色那么难看了还要来上班,大概是因为家里需要钱、不能请假断工吧。 你收起票根,抬起头面向炎柱的时候,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炼狱呢?检票员为什么不检查炼狱的票? 你转过头,想提醒他回来验票,一阵剧烈的晃动打断了你的动作,前进中的列车似乎撞到了什么阻碍物,车厢严重地摇晃起来,一时间尖叫声四起。 你连忙伸手,想扶住桌沿稳定重心,你抓了个空,手中莫名多了一个冰凉的棋盒。 你登时懵圈,下意识环望四顾。 有那么一瞬间,你感觉时间停止了,世界寂寥无声,车顶的灯光照得眼前一片花白。 但很快,所有的一切又摧枯拉朽地活了过来。 你看见车厢在颠簸中四分五裂,乍然露出明亮的天空,坚硬的铁壁如碎纸般散去,木质的座椅在震动中灰飞烟灭,所有乘客都消失了,细密的水珠从天而降,是太阳雨,你不知不觉奔跑起来,斜落的雨水浸湿了你的麻衣。 糟了糟了糟了,你在心里喊,怎么会忽然下雨呢?你没几件可以换洗的衣服,下午又还要回去照顾夫人,要是让那个屁事巨多的狗比男人看见你这副狼狈的模样,一定会斥责夫人管教下人不利—— 妈的,果然还是把他毒死比较好吧! 你提拎着不方便跑动的裙角大步穿过细长的狭廊,庭院里盛开着姬月季,小小的白花一朵朵向着你的方向绽放,晶莹的水珠从花瓣的缝隙间落下,沉沉坠入草地。 “……I see 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像个疯婆子一样捧着一个棋盒乱跑? 你慢慢停下脚步,迟疑地看着手中木质的盒具,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体质极差,先天不足畏寒怕冷,要是因为淋雨不小心得了感冒,在这个没有西药的时代恶化成肺炎,打出Bad End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I see 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 还是回房间换掉这身衣服吧。 你这么想着,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不远处的庭院旁,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并排坐在侧缘上仰望天空,他们听见你哒哒的脚步声,一同扭头望向你。 “你回来啦。”你听见他们说,那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束发华衣,弟弟额上红纹,他们身旁散乱着一堆花札。 你想起来了。 你的两个小少爷之前在打牌,你和他们说想一起玩,他们答应了,于是你跑回房间,翻出一盘可以多人游戏的绘双六,冒着雨匆匆带过来。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是的,你全都想起来了。 你叫阿系,今年十七岁,是本地望族继国家夫人的侍女。 除此之外,你还有另一个身份。 你是一个玩家,在玩一款名叫《世界》的游戏,你要操纵这个账号一直活到八十岁,逃过早夭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我耶某人是真的不配写网文 | 不是幻觉,梦回战国罢辽 如果我说我打算写上一两万字回忆会不会很过分 | I see 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 我看见绿树和红玫瑰, I see 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 我看见他们为你我开放,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选自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顺带一提的是JOJO6的漫画石《石之海》最后一话也是引用这首歌的歌名作为标题| 第17章 拾柒 “……祝武运昌隆。” 祝武运昌隆。 你跟着这温婉的声音在心里默念,正在隽写书信的右手下笔凌厉。 “写完了。”你说,将纸上的墨迹彻底吹干,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递给对面衣着华贵的女性。 夫人轻轻接过信纸。 “阿系的字果然漂亮。”她夸赞道,你便也笑着谦虚说夫人过誉,从她手里收回信纸,你熟练地将纸折好,塞进信封,再在封口处抹上好几层米浆,待它干后纳入怀中。 大概是因为最近天气转冷的缘故,夫人的面色看上去比往常更加苍白,你在处理信封的时候不断寻机打量她,理智而不动声色地估算对方所剩的时日。 继国家的夫人身体不好,这是全后院侍女皆心知肚明的秘密。 自六年前生下双胞胎后,继国夫人便患上了寒疾,身体每况愈下,时常需要侍女照料起居,你手脚利落,又写得一手好字,上门应聘佣仆后没多久就被夫人看中,开始在她身边做事,距今已有数月。 你估计你最多还能再干一年。 最迟来年秋天,最快年底冬天,虽然没法具体到哪一日,但你很确信对方的身体撑不过这个时段,死亡并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段漫长的过程,生命总是渐进着衰落,你恰好经历过许多次人生,熟知生老病死的每一刻表现。 “那我先退下了。”你微笑道,安顿好略显疲态的夫人,而后退出房间。 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找信使。 屋外没有人,你一直拘谨着的身体马上放松下去,你压抑着咳嗽的冲动,快步穿过阴冷的长廊。 你这次随机生成的角色不太好。 这个不太好指的不单是数据,还有际遇,你现在的名字叫阿系,没有姓氏,是日本佛家圣地比叡山上某个僧人的女儿。 你天生体弱多病,不善劳作,因为无法继承父亲的衣钵进入寺庙修行,你被草草定下一门亲事,结亲不结远地嫁给了家对门的和尚。 这就很他妈卧槽。 你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在比叡山上看见一大堆和尚和女人搂搂抱抱饮酒调笑时所受到的巨大冲击,日本的僧人十分世俗,不仅可以喝酒吃肉,还能娶妻生子,他们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甚至仗着佛门持有法外权出征战场,过得要多快活有多快活,每日醉生梦死,放浪不止。 然后他们就真的死了。 元龟二年九月十二日,尾张的大名织田信长趁夜率军渡湖,一把火烧了这块佛教圣地,并把山上的僧侣妇童尽数斩杀。还没来得及出新手村的你不幸被牵连,连自己那便宜丈夫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被迫火急火燎地滚下山跑路,你风餐露宿大半个月,一路流落到继国家的领地上。 这狗屎一样的开局简直堪称你游戏十大黑历史之首。 惨,你真的太惨了,活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说,还成天被没有正经营生的流氓追着骚扰,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角色有个「活到八十岁」的主线任务,你早就跳湖销号重来了。 投胎是门技术活,被生活连环毒打了好几顿的你深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为了过上好日子,也为了顺利完成主线任务,你痛定思痛,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又通过一些小手段,成功混入当地豪族的家里做佣仆。 其实你并不是很想给人打工。 但是考虑到这个年代没有避孕措施,而女性的生产死亡率又极高的现况,你不得不放弃勾引继国家家督当小妾的打算,既然没法指望靠男人活命,那你就只好想办法改去抱女人大腿。 然而现在这条大腿快撑不住了。 一想到要开始找下一个饭票,你就忍不住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返寒,院子里的樱树再度开起了花,细碎的粉色花瓣像雨一样洋洋洒洒地落下,你随意地望了一眼,在簇拥着绽放的樱花中督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继国家的宅邸里只有两个小孩。 日本的武家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即使夫人当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也只有身为长子的继国岩胜被接到父亲身边,作为下任家督精心培育。现在这个时间大少爷应该正在上课,那么那个无所事事荡在树上的小孩,就只可能是次子继国缘一了。 他怎么爬树上去了? 你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拎着裙摆跳下侧缘,快步走到樱树下。 “缘一少爷?”你仰头呼唤,“你在做什么?” 坐在枝干上的孩子闻声低头,隔着繁密的花枝影影绰绰地看向你。 你这才想起他不会说话,继国家的二少爷生来先天不足,他从小缺少表情,亦不曾有过言语,大部分时候都安静地跟在母亲身旁,也不知道是不是患有轻度的自闭症。 “是爬不下来了吗?”你问,扯着衣裙犹豫要不要爬上去接他下来,嚓啦嚓啦,你听见树枝摇摆的声音,在无数飘落的樱花中,继国缘一稳稳落下。 你差点被他吓死。 “我|草!”你惊得脏话脱口而出,这樱树长了几十年,起码有两三层楼高,小孩子身子骨没长全,从这么高的地方上跳下来必然会受伤,你急忙蹲下|身,伸手去摸小少爷的腿。 “痛不痛痛不痛?”你慌慌张张地问,心说妈呀小祖宗您千万别骨折了,你找个工作不容易,继国家的家督是个标准的大男子主义家长,对家人和下属都严苛得要命,你要是因为这种屁事被他炒鱿鱼,那可太冤了。 缘一微微摇头。 他抬头望了眼樱树,默不作声地穿上掉在地上的木屐,扭头走了。 你:“……???” 你懵了,这小熊孩子到底在干嘛? 你被缘一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思来想去还是迟疑地跟上,追着缘一想确认他有没有受伤,然而你的小少爷从头到尾一副游离天外的模样,他并非全无反应,当你说话的时候,缘一会转头看向你,但他不停下脚步,也不开口,径直往某个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你们走到后院的马厩附近。 因为经常有家臣骑马上门议事,负责管理马匹的仆人住的离马厩很近,缘一轻车熟路地钻进屋后的干草堆,从杂物中抽出一根长长的竹竿,又自顾自地走回到樱树下。 你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他好像是想要树上的某个东西。 哎呀妈呀,你一拍大腿,心说跟不会讲话的小孩聊天就是麻烦,合着你跟在缘一背后倒腾半天生怕对方受伤不自知,结果他却一心一意地挂念着别的事,你都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息。 算了算了,你想,面上扯起一个笑,温和地问:“少爷,需要我帮忙吗?” 缘一摇头,举着竹竿敲晃树枝,你站在树下仰着脖子使劲张望,终于在密密麻麻的枝丫间看见一小撮白色。 是风筝。 ——原来如此。 也是,除了风筝这种玩具,还有什么能让小孩子上心?你拍拍脑袋,有些好笑自己居然为这种事蒙头乱猜了那么久。 如释重负的你懒散地打了个响指。 一阵大风从极远处的天边凛然刮过,顿时吹散了满地的樱色,你及时挡在缘一身侧,又一把握住斜倾的竹竿,防止他不小心松手把这玩意扔出去砸到自己。 一息过后,风停了,你撩开散乱的头发,抬眼看见先前卡在树顶上的风筝正飘飘然地飞在天上,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最后脱力似的缓缓落下。 你伸手抓住了它。 “给。”你说,笑着把风筝递给身旁的孩子。 缘一接过风筝,有些困惑地看着你。 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这么显而易见的情绪,心里一突,微笑着问:“怎么了?” 这个孩子本该是不能说话的。 仿佛是为了纠正这个认知过于久远的错误,缘一指着你的胸口,宛如陈述般平铺直叙道: “你的心脏,变成黑色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瞎几把设定的苇名一信(???)空间特殊语音摘录: “我草!那不是……不,Master,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起了某些糟糕的回忆。没什么。”(持有织田信长)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杀人害命,必遭报应。这种浅显的道理偶尔也要教导给你手下的英灵啊,Master。”(持有织田信长berserker) “什么!当年火烧比叡山的织田信长居然是这样漂亮的女人?!可恶,早知道……嗯?是不是觉得她很过分?你在说什么啊Master,美女怎么会犯错呢?都是那些秃头不好,对,就是这样。”(持有魔王信长/灵基再临Ⅲ以上) 第18章 拾捌 你:“……” 你后背冷汗涔涔,面上却还强撑着微笑,努力装作困惑地问:“缘一少爷,你在说什么呀?” 说完你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按照正常人的反应,你现在应该在惊奇继国缘一居然会说话。 缘一继续盯着你,视线游移到腹部,他的目光扫过你的大腿,膝盖,脚背,接着溯回,最后停留在胸口以上的位置。 “你的肺也变成黑色的了。”他说。 你:“……” 你听见自己耳边响起晴天霹雳的声音。 草啊,这他妈咋回事啊! 你震惊极了,思绪如超新星爆发般混乱,一瞬间心慌得好似有几十个图尔兹查在你的脑海里群魔乱舞,冷静,冷静,你拼命压抑内心的波涛汹涌,安慰自己被发现了不对劲也无所谓。 没人会相信一个小孩不合常理的荒唐话,更何况那个孩子之前还一直沉默得像是个哑巴。 你勉强定下心神,双手撑膝地弯下腰,和只到你腰腹间的缘一视线平行。 这是一个较为平等的姿态,你希望通过这个动作向对方表达出善意。 “缘一少爷,”你轻轻唤道,“您刚才那些话……我没听懂,可以同我仔细说说吗?” 正专注着抚平风筝上褶皱的缘一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你的眼睛。 …… 你花了许多功夫,才撬开小少爷的嘴。 缘一这个孩子,真的实在是太闷了,你黏黏腻腻地跟在他身后哄上七八句,他才可能回应你一个简单的音节,为了防止缘一在你离开的时候嘴漏把你的异常说出去,你连替夫人送信这件事都临时托了别人去做,一心一意——或者说死缠烂打地追问他,一直问到他开口告诉你,他看见了你的血液流动。 “先是这里,”缘一指着你心脏偏左的位置,“那个时候,从这个小口子进入你心脏上方的血,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黑色。” 这话听上去十分莫名其妙,但是鬼使神差地,你忽然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你的左心房。 左心房的位置恰好在心脏上方,人体内所有富含氧气的血液都会从肺静脉流至其中,接着开始全身的循环。 缘一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你的想法。 “那些黑色的血顺着红色的血管流向了你的脏器和四肢,”他慢吞吞道,“很快又通过紫色的血管回到心脏,你的心脏加速收缩,然后肺也变成了黑色。” 你:“……” 你痴呆地看着缘一。 你又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搞明白在缘一的眼里,这世上的一切生物都是透明的,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是一局无皮的带肉骨架,肌肉的纹理和血液的流动皆清晰明了。 ……这他妈不是齐木楠雄吗? 更卧槽的是其实缘一并不是不会说话,他只是不喜欢开口,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他所见到的第一个心脏变成了黑色的人类,你大概也不会听见他的声音。 你:“……” 你沉重地捂住脸,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确实真切地存在着神明。 犹太人的明君大卫王向天献上了自己的儿子,于是所罗门作为神的代理人获得了千里眼。 古苏美尔的初代诸神为了抑制人类过度繁衍之后壮大的力量,将人间王族与女神结合创造出众神制约人类的「楔子」吉尔伽美什,亦使其拥有了看见未来的能力。 为了拯救不列颠的命运,梦魔混血的大魔术师梅林培育出了永恒之王亚瑟·潘德拉贡,他陪伴君主打下十二场载入史册的胜仗,之后将自己关在星之内海的阿瓦隆内,永久地注视着世界。 以上这些历史人物是都你所知道的眼睛比较牛逼的存在。 人各有命这种话对你来说可不是玩笑,如果上天赐予了什么人某种超乎想象的能力,那他日后必将在命运的指引下走上荆棘之路,继国缘一显然也是个不自知的天选之子,你不知道他被许下了怎么样的天命,但你知道走在天选之子身旁的路人很容易被牵连。 同样拥有透视能力的齐木楠雄都需要把时间倒流四次才能拯救世界,你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寡言的少年日后需要接下怎样艰难的伟任。 继国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你惆怅地想,你是一个路过的玩家,不是特别想掺和神明的麻烦事里。 你是如此告诫自己的。 但不知为何身体却迟迟未动。 坐在你身旁的缘一无所事事地晃着两条小腿,你沉默了许久,才对他道:“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黑色血液蔓延的过程,叫血液循环。” 你低声向缘一解释这个词汇的概念。 生命的存续需要不断的物质交换,人类亦是如此,他们活着的时候需要摄取大量的营养、水分和氧气,这些物质通过血管里的血液运输到身体的各个部位,用以维持人体的正常活动。 在这套运输系统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心脏。 心脏是人体的泵血系统中心,它每分钟跳动约72次,血液在流经过肺脏后,会带着氧气流入心脏,此时左心房收缩,左心室舒张,血液被泵入主动脉,通过红色的动脉流向身体内除了肺脏外的各个部位。 而后血液开始缺氧,从毛细血管的各端汇入紫色的静脉,接着被回输到心脏,这些缺氧的血液在右心房右心室的运动下进入肺动脉,回到肺中进行氧合。 这个只有三分钟的循环正是人类活着的原因。 没有食物,人类可以活七天,不补充水分,他们可以活三天,但如果超过五分钟不呼吸,或者失去30%运送氧气的血液,人的大脑就会因为缺氧造成不可逆性的损伤,进而导致脑死亡。 生命说到底就是这样的存在,呼吸,呼吸,呼吸,死亡的第一个征兆便是这个过程的停止。 “看到我的心脏了吗?”你指着右胸询问缘一,他点点头,你继续道:“很小,很丑,对吧?” 阿系本该在半年前死去。 你的角色患有先天性心脏畸形,左右心房之间存在孔隙,接着在成长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各样的恶化成了病变晚期,如果没有意外,她本该在十七岁那年的某个晚上心力衰竭而死。 但她不愿意。 阿系求神拜佛,每天虔诚地入寺烧香,可那又有什么用,正统的神明根本不会怜悯她这样如蝼蚁般微小的苍生,所以你出现了,你对着呼吸困难、意识即将消散的瘦弱女性伸出手,絮絮低语地询问她的愿望。 “我想要活下去。”那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女人喃喃道,“活到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 你觉得她贪心得稍微有点过分了。 不过没关系,你正好无聊,多花费些时间在这世间行走也无所谓,于是你答应了阿系,从那天起,你就成了她,你逃过烧山,逃过饥荒,逃过食物中毒,逃过流氓的追扰,你避开了无数致死的可能,直到此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很确信这个叫继国缘一的孩子日后必行大事。 这不是很有趣吗? 梅林找到了亚瑟王,斯卡哈磨砺出库丘林,喀戎培育了赫拉克勒斯和阿喀琉斯,既然所有的英雄都有自己的导师,那你为什么不能成为影响继国缘一一生的某个人? 你会抓住他的天命,助他成为这个小小岛国上的传奇,助他死后荣誉加身佛光满天地去到高天原,去到你最讨厌的神明面前。 就好像一份精心准备的企划,完成之时才发现方案已经变成了别人的手笔,而且对方做得更迅速,更优秀。 这将是你对这个世界的微小报复。 就从教导继国缘一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女主就被缘一打成了傻逼。 原本想当一个七岁小孩的师傅,最后却成了对方的徒弟(点蜡) | 世界观解锁30% 阿信不是人类,只是对她和朋友来说这个世界可以是一场游戏,之后会有更多的神展开前文其实有一部分提示,我估计看得出来的朋友都已经猜到了| 我很认真地去查资料了!查到我现在一上百度微博就出现一大堆莆田系心脏病医院广告,不准说我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9章 拾玖 “心脏没用的人活不了多久。”你说,“之前我说过,人体的运动需要能量,我们运动得越剧烈,心脏跳动得越快,心脏跳动得越快,我们就能得到更多的能量做到更多的事。” 如果将心跳速度提高到一百倍,那人就可以爆发出一百倍的能量,这股力量可以让你一瞬间跳上数百米高空,亦可瞬闪到几十米开外斩下敌人的头,然而人类的身体毕竟只是由蛋白质和水构成的有机物软块,它如此脆弱,每分钟七千二百次——不,哪怕是每分钟七百二十次的心跳所造成的血压都足以让你的身躯四分五裂,为了不让你的心脏因为无法适应高频收缩而爆炸,你修改了你所使用的这具身体的大部分代码。 当你剧烈运动、或者消耗身体里的能量使用某些物理类技能时,你的心脏会自动强化,从中流出的血液会带着你的「加护」灌输全身保护血管,缘一所看到的心肺变黑就是这么回事,你燃烧了一部分血糖改变风压,好使那个该死的风筝掉下来,而他恰好撞见了你体内的变化。 幸好缘一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幸好这里是现代医学尚未起步的十四世纪,不然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缘一点点头,看上去好像是被你敷衍过去了,又或者是根本没在意,你莫名有点失落,揪着他的衣角想再唠嗑唠嗑。 你很久没对什么人倾诉过了。 你们这些玩家除非要传教,否则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异常,你被老板抓去上班后就再也没有招揽过信徒,有时候整理代码整烦了想装个逼都找不到对象,你热切地看着面前的孩子,心里已经设想到了他成年后恭敬地抱着你的大腿喊大佬的模样。 而你,将会在他仰慕的眼神中向他解释人体全部的奥秘,你会教导他所有超越时代的知识,指出相对论的错漏和局限,你会—— “你是谁?” 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浮想联翩。 你闻声回头,看见和缘一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家主继国岩胜正站在你身后,微微皱眉地看着你。 ——哦草! 你顿时回过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把松开缘一的衣角。 就算小少爷年满十岁后会被家督赶去寺庙当僧人,他现在的身份依然在你之上,你刚才扯着缘一的样子在少家主眼里指不定多逾越,你把手背到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行了个礼。 “……你是母亲身旁的那个阿系?”少家主总算是认出了你,“你找缘一做什么?” 你:“……” 对啊,你不在夫人身边服侍你缠着她小儿子做甚。 你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反倒是缘一拿起了因为被你纠缠而放在一旁一直没机会放飞的风筝,递到岩胜面前。 “阿系给你的?”岩胜问。 缘一想了想,点点头。 ……好吧,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你给。 少家主似有所悟,不再纠结你出现的原因,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你给打发了,你不敢继续纠缠缘一,迈着不情愿的小碎步离开,走出偏院时你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那只白色的飞燕风筝远远地飘在天上。 那之后你又遇见过缘一几次。 因为是被放养的次子,他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很空闲,经常跑到夫人房间抱着她的腰四处走动,这样眷恋母亲的行为要是换作其他武士的儿子做出来,一定会被父亲责骂软弱,但家督从来没有管过他,于是夫人越发喜爱这个总在身前陪伴的孩子。 “缘一是个好孩子啊。”夫人经常这么对你说,她是一个虔诚的日照大神信徒,每天都要对着神龛祈祷,缘一总是安静地跪坐在她身旁,像一尊小小的佛像。 这尊小佛像很喜欢玩游戏。 更准确地说,是喜欢和他哥玩游戏,你大概在第三还是第四次工作摸鱼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和别的家族亲兄弟间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不同,少家主岩胜非常喜欢自己的弟弟,一有时间就偷偷摸摸跑过来找缘一玩,而你撞见了这一幕。 “阿系?”正在打花札的岩胜远远地望见你,脸色一变,迅速把纸牌摞起来藏到身后。 “你来这做什么?”他问。 这反应就像背着父母玩电脑结果被抓包的小学生,你有些好笑,想了想还是先声明道:“夫人睡下了,我被允许出来休息一会儿。” 你可不能给少家主留下喜欢偷懒乱跑的糟糕印象。 岩胜:“……所以?” 按照正常情况,这个时候你应该装作没看见知趣地走开。 但是如你刚才所说,你难得抽空跑出来找一趟缘一,就这么折返回去总感觉有点亏,你犹豫了一下,盯着脚上的白袜慢吞吞道:“所以……所以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玩?” 这句台词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羞耻,说完你就吚吚呜呜地捂住脸,岩胜和缘一面面相觑,他放松下来,对你说:“这个牌一般是双人对战。” 他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拒绝的意味。 于是你立即举手,提议道:“我有绘双六!现在就可以去拿过来!” 少家主允了。 你小马驹般欢快地哒哒跑回卧房,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天空忽然下了一场太阳雨,你被淋了个半湿,抱着棋盒匆匆跑到他们身旁。 你回来的时候,岩胜正在单方面地和缘一聊天,他见你模样狼狈,略带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你当然不能给以肯定的回答。 “没事!”你说,帅气地一撩头发,擦干手上的水打开纸棋图,“一起来玩吧!” 岩胜应了一声,缘一也凑近坐过来。 绘双六其实很无聊。 地图太小,选项太少,现在这个游戏还处在规则简单的早期阶段,没有意外事件的卡牌增加趣味,也没有大富翁那种建房收过路费的快乐,你随意地浪了几局,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两个小孩说话套近乎。 你们当时聊了什么,你之后忘了。 你只记得从雨水顺着屋檐间断落下的嘀嗒声,庭院草木靃靡,缘一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你对面,夫人特意为他而做的花纸耳饰在他耳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岩胜就放松多了,他盘腿坐着,对你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和气,这对兄弟凑得很近,你听见少家主笑着对弟弟说,缘一,你快点追上来,这一局我不移动棋子,我们一起抵达终点,赢过阿系。 “喂喂,过分了啊。”你不满地说。 然后你听见纸门被用力拉开的声音。 “岩胜!”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大声呵斥,是家督,他怒气冲冲地穿过房间向你们走来,岩胜吓了一跳,坐在原地仰头唤道:“父亲大人……” 家督眉目森然,他的目光扫过你们三人,最后定在你和缘一的身上。 “你们谁拉着他玩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 没人敢吱声。 都说粗暴的男人愤怒起来有张相像的脸,家督现在的表情就神似《闪灵》里发狂的杰克·尼克尔森,他见你们不说话,便厉声念出夫人的名字,问你:“你是她身旁的那个阿系?” 你:“……”哦草。 这显然是道送命题,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岩胜闻言半站起身,慌张道:“父、父亲大人,是我让他们陪我玩——”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 因为家督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阿系(震声):家督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 如果和无限列车上的幻觉有不同,那就是车上的梦境美化了过去| 给大家推一下我的小甜心一品的新坑! 封面是我做的我很喜欢所以请去康康! 《港黑侦探花呗君》by一品寒枭 我叫花呗,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名底层成员,在某个叫做太宰治的大魔王BOSS下面干活,目前就读于私立希望之峰学院,且代号为超高校级的侦探! 至于我的能力,也如我的名字一样实用帅气,我可以通过破解各式各样的悬疑迷案,换取来自各个平行世界BOSS的异能力!并通过这项能力走上人生巅峰! ———————————————— ·港黑if线,主综文豪野犬,弹丸论破,异度侵入,实教,无头骑士异闻录,JOJO等等,主角活泼可爱皮上天,金手指为JOJO各个系列的BOSS的替身能力。 ·本文为[异能名为花呗]的下部,单独分开看没有任何问题。 第20章 贰拾 你最后还是因为纵容少家主玩物丧志,而被家督责罚了。 夫人也被你牵连着挨了几句斥责,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特么熊家长哪都有,午休时间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为了放松吗?偶尔玩个游戏又不会怎么样。 居然为这么点破事出手打儿子……你呸!家督那个狗男人迟早要完! 你骂骂咧咧地扫了两天院子。 不过祸兮福所倚,这次意外凑巧让你和少家主搭上了话,在你被赶去打扫庭院的第二天,岩胜特意避开家仆来看你。 你猜他可能是想找你道歉,但他支吾了一下,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岩胜顾左右而言他地叫你伸出手,往你掌心里放了两颗半发酵的麦芽糖。 “这是什么?”你问。 “糖啊。”岩胜说,“没吃过吧,这可是好东西,给你尝尝。” 只是习惯性问上一句的你:“……” 你觉得你被严重地看低了,但你没法反驳,因为阿系确实没吃过这玩意。 日本这个岛国,真的是太穷了,因为本土不产蔗糖,所以糖价普遍高得离谱,白砂糖全部靠进口,好的糖比米还贵,天正八年的时候大名长宗我部元亲向织田信长献上三千斤白砂糖,这事还被传为一段佳话,世人皆惊叹于他的出手阔绰。 按现在的生产力水平来说,岩胜塞给你的这两块糖完全能算得上是小半个奢侈品,你屈辱地点头,向他道谢。 你看见这个孩子小小地松了口气。 “小事。”岩胜说,被家督打过的左脸还红肿着,他隐秘而恋恋不舍地看了眼你手上的有机物,如来时一般悄悄地走了。 唉。你惆怅地塞了颗麦芽糖进嘴里——妈的真甜,甜到你甚至感觉有点恶心,你忍了半天,到底没吐掉,决定把剩下那颗塞给缘一。 你把麦芽糖包起来,趁中午休息的空挡跑去找他,缘一果然喜欢,把糖含在嘴里吮了很久,甚至久违地开口和你道了声谢。 “小事。”你也这么说,注意到他那只有三叠大小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木笛,“那是你的新玩具吗?” “是兄长送的礼物。”缘一回答,你哦了一声,没怎么在意。 岩胜那孩子还真是大方,你想,这样也好,扣扣搜搜的家主可不会被家臣的喜欢。 不过这举动提醒了你,要刷别人好感,送礼物是一个不错的途径,自那以后你经常寻一些力所能及能搞到的小东西或者甜品送给缘一,顺便揪着他讲解人体学常识,立志教会他分辨人类的每一块肌肉和骨骼,但那小混蛋总是瘫着一张脸,你也搞不清楚他有没有认真听讲。 有一天你突发奇想,决定编一份教材方便教学,刚准备动手时忽然想起缘一不认字。 于是你不得不改变计划。 文盲是不行的,绝对不行的,天选之子怎么可以不认字?说出去怕不是被人笑死。 你扑哧扑哧跑去找缘一开蒙,接着发现你们没有纸墨。 你好不容易搞来纸墨,又发现缘一的房间没有烛灯。 你偷偷摸摸给缘一要到一盏烛灯,而后发现他卧房的桌子不方便写字。 你想办法给他寻了个宅邸不用的旧桌子,然后…… 原本只是打算接近缘一顺便刷他好感的你就这样莫名地在普及义务教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头发也开始大把大把的掉。 你并不是个合格的老师。 倒不如说你们家族的文化里就不存在教学这个概念,漫长的时间赐予了你们一切,如果牛顿说自己整理万有引力定律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你们相当于一出生就在盖亚的坟头日夜蹦迪,天生所知的真理足够你们用到宇宙泯灭。 所以你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不能像AI一样直接输入相关数据、而是需要通过效率低下的言传身教来获得知识,头痛欲裂地编写人类幼童即将要学习的巨大课程列表。 落后,日本这个国家实在是太落后了,无论是文明还是物种。 三岁就能背出整个银河系恒星轨道参数的你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少家主很快就发现了你们的小动作,即使被家督打了,他也照旧偷跑过来找弟弟玩,你本就是因为会写字才被招进府里,所以他得知你在教缘一认字时并不特别吃惊,只是自言自语地问了句:“僧人也需要识字吗?” “肯定啊。”你说,“不然怎么读经书?” 岩胜想了想,对弟弟道:“那你好好学。” 说完就收起花札走了。 “好哦,少家主慢走。”你送别道,回头看见缘一一如既往缺少表情地望着你。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别看我看课本,你要认字你知道吗?少家主也叫你好好学,乖啦,学完陪你玩花札。” 一刻钟后。 你:“缘一,不要老是看课本,也要看看我圈出来不合格的字,横竖撇捺要写对,你知道多少人因为写错「渡边」两个字,搞得这个姓氏多了二十多个同音的错别字作为姓氏被沿用下去吗?来,把这个错字再写十遍。” …… 你:“我说缘一,你不要老是写字,偶尔抬头看看我啊,你不抬头,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光写字有什么用,我不好看吗?抬头看我!” …… 你:“缘一,你一直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字吗?低头看课本呀,课本上的才是重点,认真读书,不许抬头!” 缘一:“……” 他沉默了一会儿,破天荒地嗯了一声。 时间就这样缓缓而过。 在你的不懈努力下,一天只有小半个时辰的阿系小课堂的学习氛围越来越好,小闷葫芦缘一也逐渐开始回应你的教学,间或开口说几句话。 只是有一件事你十分在意。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神明作怪,在你教缘一识字的这一个多月,他从未尊称过你一句「先生」。 当然,你还没有形式主义到嘴上这一点点的恩情都要计较,但缘一好歹是你有意识以来授课的第一个孩子,你总是忍不住记挂这件事,时不时明示暗示这一点。 可惜缘一恍若未觉,叫你有些失望。 有一天练字的时候,他看上去心情很好,你很少见到缘一脸上有这么明显的开怀表情,就问他发生了什么。 “我想成为一名武士。”缘一说,“像兄长一样。” “欸?”你有些吃惊,随即释然。 继国是武家,家中小孩想成为武士很正常,只是你不大喜欢这个职业,太不值当,不是为了点大米死在战争中,就是死在历史的车轮下,多没意思。 你嫌弃地撇嘴,忽然灵光一闪。 “哎呀,那可巧了。”你矜持地整理衣领,微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就是一个剑士。” 虽然那是上一次游戏的事了。 游戏角色的账号等级和数据无法继承,所以现在的你只是空有理论知识,不过即便如此,应付一个七岁小孩也绝对绰绰有余。 难得缘一这个闷葫芦会对你表露志向,不如顺水推舟展露一手,让他折服在你的强大之下拜你为师。 你如此盘算,抽时间折腾出了两柄竹刀,用软布细心包好刀柄后交给他,你凭着模糊的记忆指点缘一持刀方法和站架,然后示意他向你攻击。 “用力打过来。”你说,做好等下打飞对方竹刀的准备,懒散地叮嘱道:“脚步要稳,别摔——” 你眼前一黑。 ……嗯? 你茫然地漂浮在一片虚无中,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时系统忽然传来断线的通知。 「神经链接中断,请重新登陆」 你:“……” 你:“???????” 怎么回事?你网炸了? 不,不可能,前阵子南鱼座小天体碰撞引发的尘埃云都没能延迟你家的信号,难不成是你的角色又犯心脏病了? 你一头雾水,重新连接账号。 你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趟在草地上,缘一跪坐在你身旁,他见你睁眼,微微低下头。 “你没事吧?”他问。 你仿佛在断线的时候被谁殴打了一顿,全身上下哪里都在隐隐作痛,你嘶气着爬起身,发现自己左颈上肿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 卧槽,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个包? 你惊了,下意识地戳了一下,随即痛得嗷嗷直叫。 “我怎么了?”你震惊地问,发现自己的胸腹、侧腰和小腿上同样有红肿的痕迹,整个人都是懵的。 “抱歉。”缘一低着头轻轻道,“我不小心把你打晕过去了……抱歉。” 你:“……啊?” 你花了半分钟,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稍微补全一下为什么原作继国缘一七岁就能分辨和说出血液肾脏肌肉运动概念的bug 毕竟我七岁的时候连牛奶和豆浆都分不清楚,缘一要是真那么bug,我会很伤心的 第21章 贰拾壹 你深沉地凝视缘一。 开什么玩笑,虽然你用的角色先天不足白值低下,但那也不代表你是个弱鸡好么?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你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一个七岁小孩打断片了? 你很想这么说。 但你脖子上那个巨大的肿包正以极强的存在感提醒你,你确实被什么人袭击了,如果缘一没有对你说谎,那这件事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他开挂了。 “刚才那次不算。”你说,忍着疼痛细细修复身上红肿部分破裂的血管,“你等等,我们等下再打一次。” 缘一少见地露出些许踌躇的神色。 他似乎有了退意,但还是在你的催促下拿起竹刀,为了防止再次被秒杀,你这回对打前特地提前强化了一遍血管和内脏,确认身体已经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这才信心满满地对缘一道:“攻击吧!” 你眼前一黑。 十分钟后,你再次从草地上醒来,缘一依然跪坐在你的身边,安静地注视你。 你痛苦地捂住脸。 “你刚才打我哪了?”你闷闷地问。 “右颈。”缘一说,“我用了刀背。” 不,竹刀的话,是不是刀背也没差吧。 你躺在地上麻木地想。 大概是因为你之前强化了血管,这次攻击并没有让你脖子再肿起一个大包,你肩颈酸痛地爬起身,愤愤地表示:“刚才那次也不算!” 你捡起一旁的竹刀,“来来来,我们再打一次。” 这一回,缘一拒绝了你。 “不打了。”他说,默不作声地掰断手里的竹刃,然后在你卧槽的目光中牵过你的手,平静道:“回去练字。” 咦咦咦? 你愣愣地被缘一牵着走,这时你才发现他的腕力大得惊人,幼小的手掌烫得像烙铁,你挣脱不开。 这是……要半途而废的意思吗? “你不当武士了吗?”你问。 缘一没有说话。 很多年后,你才知道这个孩子在第一次用刀的时候厌恶上了这种击中人的感觉,他生来情感淡薄,遇事处变不惊,但也同样拥有着正常人的共情和本能,他的眼睛能看透一切活物,也让他更加清楚地看见自己攻击时所带来的伤害。 然而你当时不知道。 所以你脑补错了方向,直觉缘一嫌弃你太弱鸡,用实际行动宣布放弃向你学习剑术的打算,不由得愤愤不平起来。 “我下次会赢过你的。”你生气道,“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你说到做到,没过多久,你又搞来两柄竹刀,在确定天时地利人和后,拖着缘一去无人的偏院继续决战继国府之巅。 然后你发现缘一在放水。 “用刀面打人是怎么回事啊!”你怒骂,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缘一你是在拍蒜吗?这是刀!不是棍!给我认真点!” 下一回合,缘一把刀甩了出去,被你揪着脸骂了五分钟。 下下一回合,缘一在格挡的时候借力打力打断了自己的竹刀,被你拎着腰带提回屋教育了半个小时。 扮拙是个技术活,而缘一显然没有演戏的天赋,他不知道正常人的剑术水平,所以装起失误来错漏百出,别说上辈子是个剑客的你了,就算是同年龄的少家主在现场,也同样能一眼看穿他的退让。 一个拔刀速度快过眨眼的孩子忽然挥刀动作错漏百出,这有可能么? 你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当着缘一的面吃掉了他所有的下午茶点心。 于是第六次对打的时候,缘一终于上心了,他少有地摆好站架,你见状也立马拉开事先准备好的Mod列表,飞快选了个「防御力提升500%」的辅助,你刚想上前迎击,就感觉一阵劲风刮过。 嘭,一声巨响自你身后传来,你诧异地回头,看见不远处的墙壁上断开一条切面完整的巨缝。 你:“……” “抱歉。”不知何时跑到你身旁的缘一捡起你落在地上的一撮长发,对你道:“不小心砍偏了。” 不小心砍偏了……是什么意思? 你惊恐地看着他。 缘一对你的表情恍若未见,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继续么?” ……明明是很安定的眼神,但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从他的眼里看到无数刀光剑影。 你屏住呼吸,缓缓摇头。 “我忽然想起我有段代码没测。”你说,完全没注意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总之……总之我先回去加个班,老铁下一个宇宙年再见!” 说完你就飞快地跑走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却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日本的神明到底想干嘛? 不会真的要学亚瑟王那样一统日本然后打下十二场救国的胜仗吧?可现在这个时代日本也没外敌啊? 你想不明白,又觉得装逼失败丢脸,干脆暂时减少了在缘一面前露面的次数,转头把注意力放在夫人身上。 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 夏天才刚刚开始,她就已经出现了盗汗心悸的症状,时常在半夜被咳嗽惊醒,你见她实在难受,干脆在夫人的卧房门口打起地铺,每天晚上守着她睡,以防止她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 你不希望夫人太早死去,但也知道她大限将至,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量延缓这个过程的到来。 战国时代的日本人本就不长寿。 战乱和食物来源贫乏带来的影响自不必说,保持固定运动量的武士情况或许会好些,但女性贵族绝对是多病衰弱早逝的重灾区。 饮食结构不正常、婚后起居活动范围小、早孕多生、每次出卧房都要穿上几公斤重的吴服、长及腰间的头发一个月才洗两次,还要抹上味道奇异的发油——身体先天就不好的女性在这种情况下生病根本不是件稀奇事,这是时代的局限。 苦难乃众生常态。 如果夫人只是个普通人,你说不定会替她改命,好让自己多过几年好日子,可她偏偏生了个这么不科学的儿子,你摸不准她的死是不是缘一命中注定的变故,思来想去许久,怕角色遭报应,到底没敢动手。 阿系的人生那么长,你还没玩够。 夫人不知道你心中所想,对你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因为你近期的表现而变得更加温柔,她不再让你帮忙眷写书信,而是时不时叫你到身前聊天。 “院子里的紫苑花开了吗?”夫人问。 “开啦,挺漂亮。”你回答。 “利本的女儿生孩子了吗?” “生啦,是个大胖小子。” “岩胜长高了吗?” “长啦,快高过我腰了。” 聊天的内容,大多都是诸如此类无营养的废话。 其实对病人而言,思考也是一件很费劲的事,夫人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多无聊的疑问,她只是太寂寞,所以在有人的时候停不下嘴。 仿佛她一旦安静下来,这个宽阔的房间就会变得清冷而可怖了。 你知道这种想要倾诉、但却无人可说,最后只好自言自语的心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所以近乎纵容地配合她,有问必答。 “今天有去找缘一吗?”夫人问。 “找啦……诶?” 你抬起头。 夫人温和地重复:“今天去找缘一了吗?” “……夫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问。 “没什么。”她说,“只是感觉你们最近很少一起出现,所以问一下。你们吵架了?” “不,没有。”你干巴巴道,“就是,就是……” 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因为您的儿子天赋异禀随随便便打败你好几次,所以导致你这阵子不太好意思见他?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但要是真的说出来,就显得你太小气了。 夫人忽地叹了口气。 “缘一是个好孩子。”她握住你的手,把这句堪称她口头禅的话对着你又说了一遍,这个年轻的女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长睫,垂目的时候,侧脸的线条柔软得像是北冰洋的裸海蝶。 “阿系,”你听见她呼唤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在教他识字,这个宅子里除了我,你是对缘一最好的人……” “……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你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夫人一开口,就是托孤的架势。 “阿系,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似是很难为情,但还是十分哀伤地向你托求道:“如果我某天故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看缘一,直到他离家?” 你:“……什么?” 你懵了,你们的话题怎么突然就变成缘一的监护权变动了? 而夫人还在继续向你倾诉自己的烦恼。 拥有两个同时出生的孩子,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事,也是她所有惆怅和忧虑的源头,夫人深陷病痛多年,左半身因此行动不便,只有缘一发现了这件事,你平日所见到的“幼子成天抱着母亲的腰黏腻撒娇”,其实全是他在支撑母亲的身体以减少痛苦,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衣食无忧,夫人便总想为没有着落的次子谋划生计。 “这年头,什么人不看碟下菜呢?”她说,“若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爱他的人了。以后他饿了,会有人送饭么?他冷了,会有人添被么?夫君那么讨厌他,会提前把他送走么?阿系,我每天想着这些,我睡不安稳,合不上眼。” “帮我照看照看他吧,阿系,哪怕只是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好,缘一也是我的儿子啊。” “别说丧气话啊,夫人。”你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您不会有事的”这种本人都不相信的傻逼屁话,“您……” 您别想太多,太伤神。 可你望着泫然欲泣的夫人,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您让我想想。” 这话一说出来,你就后悔了。 许诺了的事一定要做到——这是你成年那刻给自己定下的规定。你的家族盛产各类恶名昭彰的魔鬼,你和那些名义上的亲人完全不对付,以至于从小发誓要和那些反复无常的妖艳贱|货不一样,既然你已经说了会考虑,那你就一定要在某个期限内给夫人确切的回答。 你的誓言是绝对的。 夫人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也不强求你即刻答应,她道:“你要是什么时候愿意了,记得告诉我。” “好哦。”你说,觉得这事还能再拖几天。 当个浑水摸鱼的老师折腾别人业绩是一回事,接受夫人托孤帮忙养小孩又是另一回事,当老师总比当妈爽,前者你可以玩够了随时放弃撒手不管,后者得管吃管住管睡管学操心这那,你自己都不一定养得活自己,哪有闲工夫管别人死活。 改天找个理由婉拒了这件事吧。你想。 晚饭后你寻了个空档,趁着天色尚未全然变黑之前赶回住房,打算换一套轻薄点的衣服好方便晚上守夜。 你懒散地走在庭院的小道上。 距离上次和缘一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些天,那个孩子有按时练字么?还是说正趁你不在天天和偷跑过来的哥哥玩闹?缘一毕竟还是个孩子,没人看管的话,指不定浪到哪里去了吧。 你漫无边际地地想,远远看见一碟物什摆在你的房间门口。 嗯?什么玩意? 你奇怪地走上前,发现那是一碟樱饼,装着樱饼的小瓷盘下垫着一摞质量不好的草纸,你捡起来看了看,督见纸上写满了歪歪斜斜的汉字。 你:“……草。” 这他妈不是缘一那小混蛋的狗爬字吗? 你惊了,一张张翻看草纸,在最后一页纸上看见五个大大的片假名。 かみがない。 (没纸了) 你:“……” ……这小文盲,语法都用错了。 你一时说不出话,抓着纸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就气笑了。 你真蠢,你想,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置气呢?缘一那家伙字都认不出几个,心里哪有那么多你所以为的沟沟道道。 你拿起一块樱饼,塞进嘴里尝了尝。 好甜啊。 作者有话要说:阿系日记:继国兄弟俩都是甜派,可怕改文改到头昏脑涨,应该没错字了吧吧吧吧 虽然大纲潦草地预估要一两万字但我真的没想到要写这么久(双手颤抖)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写(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点明),直接解释一下缘一那句话的梗: 因为在日语里「纸」和「神」都念かみ,所以かみがない这句话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没纸了」和「神不在」 (当然语法是不正确的) 然后因为が这个助词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有点不太对,所以意思听起来更偏向后一种宇宙年:世界上最大的时间单位,一个太阳系绕银河系中心运动,转一周经历2.25~2.5亿年,称之为1个宇宙年。 第22章 贰拾贰 你答应了夫人的请求。 真正高端的玩家,玩游戏都从来只选最难的模式,酷炫如你当然也是如此,不就是养个小孩么,有什么难的,顶多管吃管住管睡管学,总不可能比你当年独自编写的六十四重循环还麻烦。 你豪气云天地接下支线任务,得到了夫人欣喜的拥抱,和一摞质量上好的怀纸。 一次性解决两个问题,完美。 不过你还是很想搞清楚摸缘一到底有多强,因此特地挂号上论坛问了一圈,然后在其它热心玩家的指引下下载了游戏最新上线的PVP战斗系统,兴冲冲地跑去找缘一决斗。 缘一又双叒一次地拒绝了你。 “我不想打。”他说,趴在书桌上专注地练写一笔一划。 这个小闷葫芦最近似乎开了窍,渐渐从一块沉默不语的木头升级成一个莫得感情的siri,虽然还是不喜欢说话,但起码对你有问必答,你瘫在榻榻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他的后背。 “为什么啊?”你问,没个正形道:“再和我打一次嘛,就一次,来嘛——” 大概是被你拍烦了,又或者是你太吵干扰得他写不下字,在你拍打缘一的频率加快成拍脸上爽肤水的速度前,他终于松口答应和你再打一场。 “现在打?”缘一问。 “不不不,”你连忙摆手,你战斗系统还没下载完,现在对决无异于延续前几次落败,“再等我几刻钟,很快就好。” 半小时后,你的系统更新结束了,你摩拳擦掌地打开页面,在新手指引下点开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缘一的面板。 【继国缘一】 等级:Lv.999 角色详情: 继国家族的次子,天生就能使用呼吸法和「通透世界」,拥有极高的剑术天赋。 伤害九兆九,机动两万八,不要与他为敌,也不要和他战斗,除非你是人间极恶,或者你是傻X。 …… …… 你:“……” 你痴呆地看着那个闪着金光特效的「Lv.999」,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个系统,难道是以百作为单位的么? 你又点开自己的面板。 【阿系】 等级:Lv.16 年龄:17岁 身高/体重:163cm·46kg 地域:日本 属性:混沌·中庸 性别:女性 …… …… 你瞳孔地震。 出错了吧?这个系统的经验值计算代码一定是出错了吧?缘一等级都快破千了,你怎么可能才Lv.16啊?! 你震惊地望向缘一,看见那个孩子面无表情地伸手啪啪啪拍死几只黑小的蚊子,短小的手臂在空中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残影。 他注意到你的目光,抬头问:“可以开始了吗?” 你:“……” 哦草。 你感觉你的中央处理器运算超额地卡顿了一下。 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没出息地瘫在地上,抱起了他的大腿。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抽噎道,感情真挚,悔不当初,“大佬,带带我!” 不要说你秒速认输可耻,也不要说你抱小孩大腿丢人,打不过,对面开挂你真的打不过,凶神在海,回头是岸。 总之狗命要紧。 你吚呜呜吚地抱着缘一哭了小半天,他略带迷惑地低下头,“不打了么?” “不打了!”你斩钉截铁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打!” 缘一点点头,带着你这个腿部挂件回屋继续练字。 经次一役,你彻底断绝了作死的念头,恰好夫人近来两天气色转佳,你便收敛了心思,决定继续过夫人崽子凉地铺的平凡侍女生活。 结果你之前和缘一决战继国府之巅时被劈坏的那道墙被路过的家仆发现了。 你也不知道是该吐槽“妈的都过去几天了你们居然现在才发现”,还是该苦恼自己当时心神不定忘了回去修复好你们的作案痕迹,总之,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继国府潜入间谍这个消息已经在宅邸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见谁都像贼。 难道就没有人思考一下为什么间谍要断墙进院而不是正面潜入吗? 你忍不住困惑地想。 家督异常重视此事,把所有的家仆和门客都召集起来单独问话,你同样被叫了过去,作为一个每次被老板催交文件都能面不改色地告知快了快了然后疯狂打游戏的鸽学家,你十分轻松地通过了家督的诘问,但缘一就要命了,他根本没有说谎的概念,在你被继国家供养的武士放出去后没多久,家督就被自己的小儿子打出了房间。 当着所有还在等候问话的人的面。 你的妈啊。 你都傻了,原本充满低声细语的广间顿时变得死寂,你看见屋内的岩胜喊着父亲大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他扶起昏迷在地的家督,见鬼似的望着站在会面所中央的弟弟。 如果人的眼睛会说话,那你猜少家主现在一定是在呐喊:缘一你在干什么啊缘一?! 而缘一则只是安静地垂下了拿着刀鞘的手。 事后你从他人处得知,缘一刚被问话,就坦然地自己砍断了院子的墙壁,家督不相信,嗤笑着说你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随即怀疑地问:“你在为谁打掩护?” 缘一摇头,只是道:“是我。” 家督顿时火了,他本就脾气差,当即随手拿过摆在身旁的刀,一把扔给缘一,道:“那你给我再演示一遍,就在这!我的面前!” 于是缘一依言拔|出刀刃,对着父亲举起了刀鞘。 然后就有了你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你:“……” 你开始考虑要不要暂时挂机下线。 ——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唐突的沟沟坎坎。 在你被家督抓回去狂风暴雨痛骂的第二天,全继国家的人都知道了缘一天赋异禀bug转世的秘密,你忽然成了个大红人,走到哪都会被人神神秘秘地拉去询问缘一的喜好,夫人说的没错,看碟下菜确实是人之本性,她那么担忧小儿子的未来,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两个孩子忽然转换了立场。 所有人都在相传家督要更换继承人,缘一窄小的房间里也多了许多崭新的物件,这时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孩子拿的原来是打脸的剧本。 那写这剧本的神明文笔也真是有够差的,你想,继国家两兄弟的感情那么好,突然整这一出,是要让他们结仇的节奏啊。 你啧啧摇头,一如既往地赖在缘一那只有三叠大小的榻榻米上,惆怅地看着昏暗的房梁。 “缘一,”你说,“大家都说你爹要换你当继承人,你有什么想法么?” 缘一没有说话。 他几乎一整个下午都在练字,坐姿不动如山,仿佛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尊佛像。 你深感无趣,爬起身回去找夫人了。 夫人显然也听说了某些传言,面上的担忧更甚,她少见地寡言下来,长久地盯着屋外庭院盛开的菖蒲,从黄昏看到了天黑。 你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带上同情。 “您该休息了。”你劝道。 眉目疲倦的夫人微微点头,任你搀扶着回到准备好床褥的卧房,安稳地躺下。 “阿系啊。”她换道,等你低下|身凑近后,轻轻抓住你的手,“我之前的委托,还作数么?” 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于是回握夫人的手。 “永远作数。”你说,“哪个少爷日后需要离家,我就会替您照顾他。” 夫人眨眨眼,缩进被窝深处。 “谢谢你啦。”她说,头一次在你面前流露出些许与为妻多年的温婉气质全然不同的娇俏。 她真美啊,你想,这个女人要是再丑点,或是脾气再差点,你都绝对不会侍奉在对方身边,美人在骨也在皮,恰到好处的容貌,柔软温顺的灵魂,只有这两者同时存在,你才会被人类深深吸引。 “晚安。”你说,吹灭案上的灯火。 偌大的御上方陷入黑暗。 这是你最后一次对夫人说晚安。 因为就在当天深夜,她害病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舞辻无惨Lv.999——因为他升级一千年升到999 继国缘一Lv.999——因为系统的等级上限只有999 善逸遇到强者(年轻女性)——怦然心动 阿系遇到强者(年轻男性)——大佬带带我! 邓布利多摇头.jpg 快要结束第一个回忆卷了(双手颤抖) 之后除非是继国兄弟的幕间,应该都不会有那么长的回忆辽顺带解释一下武家住宅的结构》》》 从东面的御成门进入后,是被称作“广间”的建筑,广间南边的庭院有能剧舞台,再南边是茶室。中央的会面所、寝室是主人的房间,西北的御上方是夫人的房间。大厨房是家小人和女人待的地方。周围的长屋是什人的住所。壁兔、壁橱和副书院是书院造的三大特色装饰。 第23章 贰拾叁 事后想想,夫人那阵子转好的气色,其实应该是回光返照。 那天晚上你依旧睡在门口,人类的身体会做梦,所以你彷徨在杂乱无章的梦境中,你时而梦见久远的星辰,时而梦见浩瀚的大海,在人类尚未存在的年代,浑浊的海水是滚烫的,岩浆在海底涌动,水汽蔓延蒸腾。 你被热醒了。 你迷迷瞪瞪地踢开被子,抬头看见月上正中,现在是丑时还是寅时?你迟钝地想,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晚没有被夫人的咳嗽声吵醒。 长久的静默比间断的呻|吟更可怕,某种无法言说的预感瞬间抓住了你,你马上起身推开纸门,呼唤着夫人的名字爬进房间,那个温婉的女人安静地陷落在棉织物上,你伸手去摸她的脸,一手冰凉。 ……没救了。 你如此判断道,站起身悄悄地跑出庭院,来到缘一的房前,敲门叫醒那个孩子。 “夫人去世了。”你言简意赅地告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缘一,有些犹豫等下他若是流泪的话,你要不要给他一个拥抱。 出乎你的预料,缘一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即不惊讶,也不悲伤。 “我知道了。”他说,转身回到房间,不多时又提着一个轻瘪的背囊出来。 “缘一?”你有些错愣,“这个是……?” “这是我的行李。”缘一回答,他背上背囊,“我要去寺庙了。” 寺庙? 你茫地看着缘一,然后被雷劈般惊愕地反应过来,叫道:“欸?现在?” “为什么啊?”你难以置信地问,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会是继国家的继承人了,他还跑去寺庙做什么? 然而那个素来缄默的孩子只是说:“我不想留在家里。” 他没有向你解释什么,背着小包跑去了夫人房间,缘一站在门房外远远地看了母亲一会儿,对着那模糊的身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闷头走向内院。 你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背后,像无措的母鹿吧嗒蹄子追着不回应呼唤的幼崽,你发现你们走到了岩胜的房间外,缘一跪坐在门前,敲门道:“兄长。” “……什么事?”你听见屋内的岩胜问。 “母亲去世了。”缘一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响起,岩胜拉开门,惊疑不定地看着你们。 “你说什么?”他问,你便把经过再叙述了一遍,岩胜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空白着表情说不出话。 这他妈才是正常人惊闻噩耗的反应啊,你想,要不是知道缘一那小崽子确实佛得不似常人,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没心没肺了。 “父亲大人呢?”岩胜问,“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缘一摇头。 “等下兄长和阿系去通知他吧。”他说,“我就要出发前往寺庙了。” “……寺庙?”岩胜懵了,“现在?” 他下意识地看了你一眼,你疯狂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是的,所以我想在临行前与兄长道别。”缘一从衣怀里拿出一支小木笛,低头微微笑道:“我会把这笛子当做兄长来珍惜,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每天拿出来勤加练习,绝不因孤单而沮丧。” 卧槽,卧槽啊!!!!! 真的假的缘一他居然笑了啊!!!!! 你和岩胜都被惊成了傻逼,缘一在说完那段长长的话后细心地收好笛子,一脸心满意足地向岩胜行礼,又回头,朝你也鞠了一躬。 “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他说,“给您添麻烦了。” 你:“……” 你被缘一突如其来的礼貌搞得头皮发麻,慌张道:“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啊不对,缘一你真的要走?” 没想到缘一是真的去意已决,他笑着同你们挥手道别,而后转身离去,你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小小背影,和岩胜面面相觑。 “……少爷。”你说,“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岩胜问,仍有些缓不过来的样子。 你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对仆人来说很逾越,但你已经不在乎了。 对岩胜来说,这个晚上一定很糟糕吧。 母亲去世,弟弟离家,再加上之后要应付那个阴晴不定的家督,这些糟心事全堆在一起发生,真是想想都要窒息了。 但这并非全然是坏事,起码他的继承人身份保留了下来。 缘一走后,家督就只剩下岩胜这一个儿子,即使他再怎么心动小儿子的强大,也只能继续培养岩胜。 或许缘一当时的微笑是真心的,你想,这个家唯一叫他留恋的只有母亲,这对双胞胎总要离家一个,自己走好过让哥哥伶仃。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你不喜欢这样的剧情发展。 “夫人死前曾经委托我照顾缘一。”你对岩胜说,“我不能放他一个人离去,所以……” 你歉然地微笑道:“抱歉,少爷,等下你可能要一个人去通知家督了。” 岩胜惊愕地看着你,你耸肩,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你也没办法啊,这个继国家让你留恋的也只有夫人,既然你答应她要照顾缘一,那你就必须要完成这个承诺。 “我辞职了。”你说,也不回房间收拾行李,向岩胜告别后,就顺着缘一离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你在继国府的后门外找到了缘一。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呆呆地抬头仰望天空,时值盛夏,星河满天,群山沉默地屹立在远处,夜风吹拂着辽阔的稻田。 “好美啊。”你听见缘一说。 确实很美,可惜这样的景色你早已经看腻了。 你走上前,告诉缘一你要和他一起走,缘一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点头说好,然后看着远处,对你道:“阿系,我好想在这片星空下跑上一跑。” “好啊,你跑啊。”你说,“你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我会追上你的,放心吧。” 于是他真的跑了起来。 缘一迈着步子,欣然奔向远方,你知道他会跑上整整一宿,即使双腿疲软,即使天光大亮,他都不会停下。 而你没有起身去追。 “看够了么?”你问,转身看向半掩的后门,“还是说你想跟着我们到几十公里外?” 四周一片静默,你好整以暇地站着,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浅色二尺袖的女孩从门后走出来。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姑娘,圆眉矮个,长发披肩,她手里拿着个造型奇特的锥子,异常紧张地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仿佛把继国兄弟回忆篇看了五十多遍,想写出点新意但是到底没找到发挥的空间,算了算了明天开始入v,会有万字掉落,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4章 贰拾肆 “你……你发现了?”那姑娘问,面上的表情似是不可思议,又似是解脱,你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对啊,我醒来了。” 你在见到继国家两兄弟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觉。 梦嘛,总是如此,模糊的时间,熟悉的人物,似曾相识的场景,就好像把生肉蔬菜水果一同倒入搅拌机,混合出奇怪的泥酱——这泥酱吃起来什么味道都有,又什么味道都分辨不出来,而你吃不出好坏。 “能再看见缘一小熊孩子时期的机会不多,所以忍不住沉迷了一会儿。”你痛快地伸了个懒腰,满足道:“我现在玩够啦,能否劳烦小姐你放我出去?” 小姑娘没有说话。 她看着你的眼神,三分惊恐,七分怀疑,像是参观时代广场博览园的游客突然看见展厅内展出的古人类活化石活了过来,那化石不仅生白骨长活肉,还扭头对人打招呼,说嘿你好我叫露西。 如果她现在手上有枪,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对着你按下扳机。 不过考虑到对方本就想让你死,分析这份惊惧的缘由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你想杀我。”你说,没什么顾忌地指出这一点,“但你在我身处幻觉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没动手,是因为找不到机会吧?” 这妹子的跟踪技术真是糟透了,你想不注意到对方的气息都难,如果这不是一场梦,而是在现实中,那她肯定会在最开始几天就被家仆发现,然后抓起来严加审问了。 “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对我抱有杀意,但如果现在放我出去,那一切都好说,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说,“不然我两个怕是得继续这样耗下去,我猜你应该没兴趣看完我的一生。” 小姑娘眼角一抽。 你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人类,我不杀人类。” 你想安抚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表情更加恐惧了。 小姑娘:“那、那你是人类吗?” “只有几百年前的女人会留那种长长的头发,天天讨论战争和大名。”她说,犹疑地看着你,“你现在的样子和现实中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我当然是人类啊。”你不想同她解释,干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你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我上辈子的记忆,我死后在三途川前没喝孟婆汤,所以前世今生都记得很清楚。” 小姑娘:“……” 她一脸“你这个糟女人满嘴谎言坏得很”的复杂表情,好一会儿才道:“我需要去到你的梦境边界,找到你的精神之核才能带你出去。” “你确定?”你问。 “当然确定!”小姑娘马上道。 “可我们已经站在我的精神之核上了啊。”你摊开手。 小姑娘一愣。 “你在说什么啊?”她难以置信地问,像是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奇怪地低下头。 深黑色的海水从地上缓缓渗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升起,很快就淹没了你和她的小腿,你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都仿佛浸泡在汪洋大海中,有俗语曰沧海桑田,而这个漫长的过程忽然在你的面前加速颠倒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惊住了,慌张地看向你。 “如你所见,我们所踩的大地就是我的精神之核,”你摸摸鼻子,“抱歉,精神之核那么大,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呢。” “你在开玩笑么?”小姑娘瞪大双眼,“人的精神之核才不可能是这个!它应该在梦境外侧,最多皮球大小——” “不,我可没开玩笑。”你说,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的话。 对你这样的存在而言,做梦不过是通过角色的端末机体回溯漫长记忆中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往,这个过程没有喜恶,只是单纯的回忆,连细微的转折和变化都不会发生。 这里是幻境,也是你真实的内里。 你抬手,如耶和华创世时仰目直视黑暗,于是满天星河的天幕顿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外是无尽的黑色深渊,无数猩红的眼珠密密麻麻地挤在裂缝之后,迫不及待地向下窥视。 想看见,想看见,想看见,你听见那些眼珠如此呼喊,意识拥挤喧闹,它们说想看见更多的存在,想见证漫长的历史,想目睹全部的消亡。 对面的女孩瞠目结舌。 “那是什么?”她哆嗦起来,跌跌撞撞后退好几步,悚然尖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的一切。”你说,“无尽,真理,混沌,观测,疯狂……随你怎么理解。” 曾有作家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直视的东西有两样,一个是太阳,还有一个是人心,而你的内里比后者更黑暗,更不可而知。 浑浊的海水已经没过你们的胸膛,那个可怜的姑娘似乎不会游泳,惊惧地挣扎起来,她抬头看天,每多看一眼就离疯狂更近一分,她扭头看你,每一次眨眼你的相貌都在变化,你的躯干逐渐溶解在水里,残留的头部不断不停重组着五官,你的脸试图具现出你原本的模样,但它失败了,你变成了男人、女人、老人、儿童,以及这世间存在过的任何人,你如印度的大女神杜尔迦,她有庄严九相,你有万千面貌。 你不可名状。 无数光点从星空中落下,飘飘然飘飘然掉进水中,这些光点宛如并联的小灯,以同样的频率闪烁,它们随着水潮起伏,黑色的海水上满是安静又漂亮的青蓝色,活了千百年的线状水母从你的脚边游过,巨大的安康鱼顶着头灯跃出水面,巨大的鲸鱼在天上翻滚,缓缓遮挡月光,一切如梦亦如幻,此间唯一的人类终于接受不住眼前的场景,抓着手中的锥子用力划开喉咙,果断自杀了。 你看见她悄然消失在水中。 看来离开这里的方法是死亡。你想,用只剩下骸骨的双手按住脑袋,折断了自己的颈椎。 你从梦中醒来。 你睁开眼,看见自己正瘫坐在靠椅上,车厢内一片寂静,所有乘客都睡着了,炼狱低着头站在你对面,他双目紧闭,单手扼住一个麻花辫女孩的脖子,也不知道是在正当防卫还是在梦游。 那个闯入你梦境的姑娘就睡在你的身旁,她眼皮微动,缓缓转醒,抬眼对上你的视线。 “哟。”你友好地同她打招呼,“晚上好。” 对方呼吸一窒,猛地尖叫出声。 “咿呀!”那个姑娘闭着眼睛扇出一巴掌,你手疾眼快按住她的手腕,接着重击她的后颈。 这时你才发现你们两人的手腕上相连地绑着同一根绳子。 这是什么?你奇怪地打量麻绳,几行说明浮现在你的手腕上方。 [梦境之绳] 下弦之一魇梦所特制的绳子,有着可以侵入被绳子系住的人的梦中的特殊能力。 只要使用者将绳子的一端系在目标的手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上,便可以进入沉睡,进而侵入对方的梦境。 草。 你就说为什么你被袭击了系统却没有提示,原来是对面找了人类当枪手,避开了你系统的筛查。 真是没担当的怂货。 你咂舌,把被你打昏的姑娘摆好放倒,然后起身检查炼狱的情况,不多时就在他的手上找到了梦境之绳,那根绳子正连着他和麻花辫女孩,你思忖几秒,放弃了斩断绳子叫醒炼狱的打算。 仪式是很重要的,你根据过往的经验如此判断,你的兄弟姐妹经常被奇奇怪怪的人类召唤,仪式一中断或出错就使劲撒欢乱跑,天知道对你们使用血鬼术的鬼有没有暗搓搓地在道具上使坏,你还是谨慎为妙。 总之先去宰了这次任务的目标吧,你想,对方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你提着刀穿过车厢,直挺挺地向前走,你越靠近列车前方,对危险的预感就越明显,在意识到正在接近关键后,你干脆一鼓作气地跑了起来。 你在闯进某节车厢的那一刻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和列车融为一体的魇梦发现了你,是否加入战斗?」 嗯?和列车融为一体? 你眨眨眼,想起炼狱之前提到过的任务前情,觉得自己大概找到了那些乘客失踪的真相。 “哇,太拼了吧。”你吃惊道。 做鬼到底是有多难啊,为了觅食,居然愿意和交通工具融合在一起? 你啧啧摇头,就在这时,你脚下的地板忽然翻滚起来,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迅速膨胀扭曲,如泥地里的蚯蚓般蠕动,你环首四顾,看见车顶、墙壁、甚至椅子上都到处都是这种翻滚蠕动的活物,它们化作无数粗壮肥硕的手臂,猛地向你扑来。 你:“……诶?” 就,就这? 你大失所望,抬脚跳起,顺势使出「风之呼吸·五之型寒秋落山风」,自上而下挥出围绕自身旋转的巨大风刃,一记AOE剁掉了整个车厢的手。 地板顿时停止了蠕动。 “无聊。”你嫌弃道,毫不留恋地继续向前突入。 你的直觉告诉你,刚才那个车厢还不是最危险的地方,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如果那个什么魇梦和列车融为了一体,那他作为鬼的弱点的脖子应该就在车头附近。 你一路释放技能,大张旗鼓地杀进驾驶室,穿着列车制服的驾驶员回头看见你,整个人都懵了。 “你是谁?”他厉声问,“无关人员不得入内,快出去!” 无数只手自驾驶员背后浮现,一齐伸向他。 你猛地蹲下,一把扯过驾驶员的腿,把他拖到身后,接着一脚踹向门外。你旋转侧身,平砍连击带顺劈,零秒技能带暴击,当当当当当,极高频率的打铁声在狭小的车厢内接连响起,刀刃撞击的火花几乎闪瞎你的眼睛。 啊!太炫啦!谁他妈过来帮你关一下特效啊! 你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绝逼会患上感光癫痫,果断使用「通透世界」,一双透视眼迅速扫过四周。 在你如雷鸣般响动的心跳声中,你找到了鬼的颈椎骨。 那块巨大的长骨就在你的脚下。 “哦豁。”你说,口鼻溢出大量灼热的白气,提刀蹦起。 扑街鬼,吔你一记「兵长砍猴」啦! 膨胀的手臂纷纷纠缠着堵住地板,墙壁上睁开无数只巨大的眼睛,你的视线对上某只眼球,瞬间遭到攻击。 「和列车融为一体的魇梦使用技能〖强制昏迷睡眠·眼〗,赋予你方单体眩晕状态·1回合」 你陷入回忆。 遥远的过去如潮水般吞没了你,你看见自己表情空白一脸痴傻地坐在地上,已经成年的缘一和岩胜站在你的身旁,凝眉注视你。 这个身量……你抬头打量他们,意识到现在是缘一离家十多年后。 这时的你已经和缘一一起加入了鬼杀队,你们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遇到了被鬼袭击的岩胜,他的部下全部惨死,大概是为了替他们报仇,岩胜主动加入你们,一同走上了猎鬼的道路。 你听见他忧心忡忡地问弟弟:“阿系又傻了?” 缘一轻轻点头。 “兄长,习惯就好。”他说,“今天的晚饭有松露,她应该会在那之前恢复正常,不必担心。” 岩胜将信将疑。 “这到底是什么疾病……”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你的额头。 你下意识后仰,嘴巴顺势张开,积蓄在你嘴里的液体因此流下些许。 岩胜:“……” 你:“……” 啊!!! 为什么!你上一次游戏时挂机次数寥寥无几,为什么偏偏回到这个时候!!! 你可是美少女,美少女怎么可以流口水!!! 你疯了,蹦起来一把拔出缘一的刀,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你回到现实,睁眼躲过一记偷袭,落地后再次起跳,暴怒地蓄力。 孽障!接你一记「八荒归元」然后去死吧! 你的眼角无意间督到某个眼球。 「和列车融为一体的魇梦使用技能〖强制昏迷睡眠·眼〗,赋予你方单体眩晕状态·1回合」 你:“……” 草塔嘛。 你再次陷入回忆。 还是长大后的缘一,还是长大后的岩胜,他们还是站在你的身侧,一脸严肃地看着你。 草,不是吧,你惊恐地想,难道又要重复你的黑历史了吗? 岩胜缓缓开口。 “叫星之呼吸吧。”他说,“缘一是日之呼吸,我是月之呼吸,阿系是星之呼吸的话,就刚好凑齐了。” 你:“……” 凑齐什么啊,他咋不取名叫大空呼吸呢。 你想起来了,这是你刚创立完自己的剑技流派的时候,岩胜这家伙继承了他爹的臭毛病,特别在意亲疏有别功序关系,别的剑士修炼他不一定会搭理,你和缘一折腾技能的时候倒是很乐意过来参与。 “阿系觉得如何?”缘一问。 “不,不要。”你断然拒绝,不想和这帮文盲解释太阳和月亮其实都是星星这种浅薄的天文学常识,你懒得纠结取名这种小事,随口道:“哎呀,就叫有氧呼吸算了。” “有氧呼吸?”岩胜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你对他一笑,道:“活着的意思。” 你近身拔过他的刀,又抹了一次脖子。 你回到现实。 这次你没有再睁开眼睛——你刚才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你他妈开着「通透世界」,根本不需要视觉,没事硬生生吃了两次debuff。 你再次起跳。 时间好像忽然变慢了,所有的声音倏然拉长,整个世界在你眼里通透明亮,你「看着」脚下那块血肉和铁木连结的巨骨,最后一次发动攻击。 「有氧呼吸·一之型C6H12O6+6H2O+6O2→6CO2+12H2O+能量」 你一击劈断了整个车头。 驾驶室翻滚着飞出轨道,你急忙固定身体,才没有被骤然停下的列车甩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地惨叫顿时响彻整列车厢,无数肉块在车厢内外膨胀,扭动起来。 糟了,炼狱还在车上! 你一惊,下意识打了个响指。 『闭嘴』 你命令道。 你的身体模糊了一瞬,如同几万帧的影像忽然被间断地抽去数节,列车猛地安静下来,一只长着眼睛和嘴巴的手从车顶滚落,掉到你的面前。 你低头,看见那只手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 你是谁?写着「下壹」的眼球透着这样强烈的疑问。 你无聊地用刀剑挑转那只逐渐崩坏的鬼手,忽然想起无惨那个病毒有着云盘病毒的特性,他应该可以通过管理员权限看见这货死前的记忆吧? 那不如趁机宣个战,你想,开心地透过魇梦那只死不瞑目的眼睛同无惨打了个招呼。 “哟,无惨。”你笑道,“洗干净脖子给老娘等着,我来杀你了。” 魇梦的眼球猛地鼓大。 啊,对了,他的疑问还没有解答呢。 你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身份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十分干脆地告诉了他你的真名。 “我叫哈斯塔。”你说,“你也可以叫我,黄衣之王。” 第25章 贰拾伍 ——战斗结束—— 「与炼狱杏寿郎的羁绊:1435」 「获得经验值:14489」 「距离下一等级经验值:1058897」 「获得的战利品:无」 爽。 你收刀入鞘,转身准备收工回家,督见之前那个列车员屁滚尿流跑开的背影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草,你刚才一时激动把车给砍了,等下不会有人要你赔钱吧? 这可是个大问题,你紧张起来,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找炼狱,想知道鬼杀队能不能报销这种意外的任务开支,没想到刚走几步就遇上了已然清醒的炼狱,他提着刀匆匆赶来,火纹般的披风尾摆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弧线。 “苇名剑士!”炼狱远远地看见你,高声唤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列车上潜伏着下弦一。”你回答,“他的血鬼术能让人陷入梦境,我刚才解决了他。” 正气势磅礴向你走来的炼狱动作一顿。 “嗯?”他微微收敛战意,“任务已经完成了?” “应该吧?”你迟疑地说,“我确信那只鬼已经死了,但是因为对方和列车融为一体,所以我劈断了车头……” 你小心翼翼地看着炼狱:“这一车乘客今晚怕是要被困在这里了。” 作为一个在转行前混得失败透顶的社畜,你对现任老板外的一切上下属关系都抱有强烈的不安,像继国家家督那样烦人的上司,你遇到过不止一次,现在这三更半夜荒山野岭的,你要是害得柱不得不徒步爬回车站,他以后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你看见炼狱额发两边翘起的毛毛软了下来。 “是么?”他说,表情看上去并不生气,“你做得很好。” 你:“……嗯?” 炼狱拍拍你的肩,他缄默了一瞬,笑道:“没想到我会在苇名剑士和十二鬼月战斗的时候中了血鬼术陷入沉睡,身为苇名剑士的前辈着实不应该……不,应当说是相当丢脸啊!” 咦……他这是在主动揽锅吗? 你惊了,炼狱又继续道:“苇名剑士居然能单独击杀十二鬼月,实力应当不如小觑,不如做我的继子吧,我会好好训练你的!” 他的眼睛烁烁发亮,身上传来的热情仿佛能将你吞没。 怎、怎么回事?你的好领导雷达怎么忽然响起来了? 你捂着胸口,怦然地看着炼狱。 “哦呼!”你说,连连点头。 于是你就这么应下炼狱的邀请,成了他的继子。 天亮之后,收到消息的后勤部门影们匆匆赶来,帮忙安顿列车上的乘客,因为在这次任务中表现优异,你的队士等级升了一阶,不仅被允许日后单独出任务,工资也翻了一翻。 对,鬼杀队的队员们是有工资的。 鬼杀队当家的产屋敷一族延续千年,所积累的财富和人脉皆不可估量,现任主公的族长名叫产屋敷耀哉,你没见过他,但听说对方是个心胸宽广沉稳温和的好领导。 这个心胸宽广的好领导发工资很爽快。 鬼杀队队士有十个阶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别的等级的队士工资多少你不方便问,但你在最低的癸级时的月薪是65日元,考虑到现在日本最好的帝国大学学费一年也要50元左右,这个薪资绝对算高额了。 老板财大气粗这点无疑使你的工作积极性大增,你的存款很快突破500日元,还有余裕购买冬日的新衣,但和你同门的善逸却过得苦巴巴的,你出无限列车任务回来后没多久,他就被扔去和炭治郎伊之助一起参与机能恢复训练,结果因为训练时跟不上辅助他的同期剑士的速度,被打击到逃课,还天天跑去厨房偷吃点心。 “好歹是你的前辈吧,怎么一点苦都吃不了?”午饭的时候,负责照顾他的神崎葵不满地对你抱怨,“灶门剑士教他练习全呼吸集中·常中他也不愿意学,真是太怠惰了。” 你啃着烤鸡,迷茫地看着她。 全呼吸集中·常中是什么? 神崎葵没注意到你的疑惑,继续絮絮叨叨了下去,你就像是个睡过了重点课的学渣,很在意某个没听说过的词汇,但又不好意思问身旁的同学,纠结得要命。 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你不方便问神崎葵,但不代表你不能询问话题的当事人,你吃完烤鸡后就绕道到医务室,打算找炭治郎聊聊天。 “有人吗?”你问,敲响医务室的门。 “阿信?你回来了?”你听见屋内传来善逸的声音,“直接开门进来……啊!” 嗯? 你奇怪地推开门,看见善逸慌慌张张地起身找抹布,他刚才似乎不小心碰倒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墨水瓶,衣袖被染黑了一片。 “你在干嘛?”你问,走过去帮忙处理墨渍,见他床上放着一个没用过的信封,便问:“在给师傅写信么?” “诶?不,不是。”善逸说,“我这个月给爷爷写过信了,这是……” 他顿了一下,似是有点难以启齿,你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见善逸这个反应,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这是给女朋友的信?”你兴致勃勃地问。 善逸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 “是师兄,我在给师兄写信。”他说,“阿信来得比较晚,没见过他。” 你这才知道原来桑岛慈悟郎之前还收过一个弟子,那个弟子名叫狯岳,据说是个十分聪慧善学的人,早早就离开桃山加入了鬼杀队,现在应该在别处出任务。 “最近比较清闲,所以想写信告诉师兄我也通过选拔成功入队了。”善逸说,“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样啊。”你对雷之呼吸门派学徒间的关系没什么实感,想了想,又问:“那狯岳师兄长得帅气吗?” 善逸犹豫了一下,“还……还成吧?” 他挠头,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对男人的相貌没什么概念,阿信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你正经道,“只是单纯地比较喜欢帅哥。” 善逸哽住了。 炭治郎不在,你便拎了个椅子坐下来等,善逸继续写他的信,也不知道是词穷了还是怎么的,他憋了半天都没写出几句话,最后不得不暂时放到一旁。 “阿信找炭治郎做什么?”他问。 “没什么噶。”你说,“就是想知道全集中呼吸·常中是什么,阿葵说他最近在练这个来着。” 善逸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全集中呼吸·常中,就是一整天不间断地使用全集中的呼吸啊。”他说,“阿信不是早就练成了么?葵小姐说你只花了小半个月,很厉害呢。” 嗯?你什么时候搞过这个? 你茫然地回忆,接着意识到那大概是你掉线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哦哦哦!”你装作恍然大悟地砸掌,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我忘了。” 善逸难以言喻地看着你。 “这一般不是能随便忘记的事吧……”他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莫名低落了下去。 “训练那种辛苦的事有什么好记的?”你说,“不过你刚才那否定的态度……” 你忍不住上下打量善逸,“……我说,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这只是你的一句猜测,但善逸愣了一下,忽然涨红了脸。 他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嗯,这个反应,你想,绝对是母胎单身到现在没跑了。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阿信你别误会。”他快速道,“我跟着爷爷修炼后根本没什么机会下山,很久没有和女孩子交往——” 嗯? 你惊愕地抬头,看见善逸自知失言般地捂住嘴。 卧槽! 你惊了,差点蹦起来,“你谈过恋爱?!” 骗人吧!这货才16岁!一年前肯定还是个毛头小子,他居然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啊? 你也不是说歧视善逸什么的,但他那哭哭啼啼的性格委实不太符合你印象中的日本主流择偶观,而且“很久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他不止谈过一次恋爱吗? 你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善逸这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现充,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什么捂嘴啊!”你说,兴奋地拍了善逸一把,“快跟我讲讲!什么交往?什么女孩子?都是怎么回事?” “我……”善逸发出一个气音,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一个响亮的嗓门盖住声音。 “请住手!”有人喊道。 你回头,看见炭治郎和猪头美少年正站在医务室的门口。 第26章 贰拾陆 炭治郎一脸正直地快步走向你。 “善逸还是一个病人,”他说,“请不要这样对待他。” 你愣了一下,火速松开手。 “抱歉抱歉,”你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你们回来啦。” 炭治郎还是那副元气的样子,他精神满满地同你问好,又问:“一信小姐出完任务了?” 你点点头,招呼他坐下,猪头美少年似乎和炭治郎善逸他们很熟,见你们围坐在一起,也大大咧咧地挤过来。 于是你们三个人并排围坐在善逸床边,阵容神似子女一起探望卧病在床的老父亲,又像是什么奇怪的三方问审。 善逸不安地缩起脚。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现在正在室内,猪头美少年也依然戴着那个吓人的野猪头套,他看了看你,说:“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被喝酒的小个子打倒的阿系。” 你:“!” 你吓了一跳,几乎要以为猪头美少年通过头套上那两只硕大的兽眼看透了你的轮回,好在对方下一句话就是:“你抓着纹逸做什么?” “喂,是一信,一信啊!”善逸纠正他,“好歹阿信也救过你,起码记住她的名字吧?” “吵死了!”猪头美少年马上回道,语气一如你记忆中的那般粗鲁:“我之后不是马上就剁了那个小个子的手打断她的血鬼术了么?她一刀我一刀,平了!” “哪里平了!”善逸瞪大眼睛,“重点是救人,而不是比谁砍了酒吞童子多少次好么?” “那不都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 这两个人小学生似的吵起架来,炭治郎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歪去了别的地方,茫然地在一旁安抚他们。 原来是喊错名字了,你想,悄然松了口气。 因为上次来病房的时候你没和猪头美少年说话,所以你们这回先互相认识了一遍,你隐约记得这人是个抢怪理直气壮的暴躁老哥,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好相处,出乎你意料的是,这个叫伊之助的少年性格爽快利落,沟通起来并不麻烦。 就是有点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废话是人际交往的第一步,正常人认识陌生人——特别是救过自己一命的陌生人,说话前都会态度良好地含蓄一番,伊之助却不,他根本不打算提起大江山上的事,开口便道:“上次你昏过去了,我们没有分出胜负,等下再跟我比一场吧!” 你:“……嗯?” 炭治郎也懵了,他错愕地转头看向伊之助,后者则竖起拇指,指着自己大声道:“下一次,我一定会比你更快砍下鬼的头!” 你:“……啊?” “伊之助!”炭治郎慌张道,“你对一信小姐太失礼了!” 他匆匆替身旁的少年向你道歉,善逸无力地扶额,对懵然的你说:“没事,你别理他,他就是这个性格,什么都要和别人比。” 伊之助仿佛对他们的话全然未觉,自信道:“因为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你:“……” 好的,你觉得你差不多清楚这个角色是什么人设了。 “可以啊。”你说,没想太多,同意了伊之助的邀战,反正你又不弱,战国时代的时候也经常和队友切磋,“那改天来打一场咯。” 然后你就听见了系统通知的提示声。 「与同伴的羁绊加深了!」 「羁绊等级提升!」 「羁绊等级:Lv.2→Lv.3」 「同伴的资料已更新」 你:“……???” 你惊了。 不是吧,这猪头美少年的好感加起来居然比善逸还随便? 你惊奇地看着伊之助,他对自己的变化一无所觉,仍是精神道:“好!那就改日来战!” 你沉默了一下,暗搓搓点开伊之助的面板。 【嘴平伊之助】 等级:Lv.75 角色详情: …… …… 个人资料3 和不服输的性格不同,某种程度上来说伊之助有着一颗脆弱的玻璃心。 如果看到他忽然很消极地瘫在某处,不妨微笑着上前挑衅—— 他一定会十分精神地回应你。 个人资料4 (未解锁,羁绊达到Lv.4后开放) 你:“……” ……这人到底是有多好战啊? “话说回来,一信小姐过来是有什么事么?”炭治郎问。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你含糊道,既然已经从善逸那里得到了答案,你便不太想让炭治郎知道你过来找他的目的,一个剑士不知道自己修炼了什么绝技——这笑话劣质得就好像考过了专八的大学生不知道自己会英语,说出来后别人会怎么想你不可而知,但应该都会觉得你该去挂看脑科。 善逸好歹还见过你挂机时痴呆的样子,炭治郎对你的印象可都是全新的,同事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面子,你自然也不想在炭吉的子孙面前丢脸。 所以你冲他一笑,像长辈那样关切地问:“我听阿葵说你最近在练习全集中呼吸·常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炭治郎摇头。 “虽然还不能坚持一整天都进行全集中的呼吸,但我已经逐渐掌握诀窍了。”他说,“而且忍小姐和小清她们也在帮我,继续拼死训练的话,练成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孩子一脸笑容地说出了练级狂魔般的爆肝发言。 你顿时对炭治郎肃然起敬,点开他的面板,果然看见他又升了几级。 没有玩家会不喜欢在自己背后默默升级的队友,你心情大好,热情地鼓励了炭治郎一番,赫发红眼的少年被你夸得羞涩一笑,眼神忽然漂移了一下。 “但是,”他说,“我想,或许善逸可能会需要一信小姐的鼓励……” 一旁的善逸警惕地抬起头,炭治郎避开他的目光,继续道:“总感觉他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呢,容易睡不醒,训练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 不,训练什么的他根本就没去吧。已经被神崎葵投诉过的你想。 炭治郎大概没怎么说过谎,编起话来结结巴巴,连五官都开始不自觉地变形,扭曲成土豆的模样,伊之助在一旁好奇地戳弄他的脸,你依言看向善逸,在后者骤然瑟缩的姿态中评估对方的价值。 对,价值。 游戏嘛,总是会有需要取舍的时候,比如说抽卡时抽到了更强的角色,推图时掉落了更好的装备——总之就是类似的情况,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换掉不好用的角色,用更强的打手做主力,这是玩家的常态。 你可以像个仓鼠一样把所有装备全堆在背包,但不能对所有的角色都付诸同样的精力。 一个人可以维持的亲密关系人数最多为二十个,而和他们交往最密切的五个人的平均值,则是这个人本身的水准。 系统给善逸的评价是「天赋和耐性出类拔萃」,出类拔萃是个好词,但不是最好的意思。 你前些天才杀死了十二鬼月的下弦壹,因此得到炼狱的赏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以此认识更多的柱和继子,组上更强的队友。 即使不考虑以上这些,你现在也认识了炭吉后代的炭治郎,他有天赋,心性又好,你在心里许诺过要补偿他,也肯定他有培养的价值。 那善逸呢? 你打量他,脑子里一时间只能浮现出「爱哭」「怕死」「怠惰」「听话」这类没什么亮点的词汇,而且考虑到善逸最近的表现……你心里的天平微微偏移。 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啊。你想,继续勉强他训练和出战杀鬼好像也只是在为难他。 不过这个孩子到底是你的初始角色,你还是打算给他个机会。 “吃午饭了吗?”你问善逸。 正一头冷汗紧揪被子的善逸一愣,他茫然地看着你,好像他做好准备接一个手|雷,你却扔给了他一个橘子。 “吃、吃了。”他说,“怎么了?” “吃了就给我起来训练。”你说,拎着善逸的衣领把他拖下床,“睡不醒就别睡了,一直睁着眼睛全集中呼吸也算常中,现在就去道场,把之前缺的份额全部补回来!” 不睡觉就不用起床,不下班就不用上班,这是你和同僚每次通年加班时共持的信条。 “欸?”善逸惊叫,“我会死的吧?!” “那我会救你,救你到长命百岁。”你冷冷道,头也不回地拖着咿咿呀呀尖叫的少年走向无人的道场。 医生在抢救垂死的病人时会注射肾上腺素和启用心跳起搏机,你也打算在换队友前推对方最后一把。 像炭治郎那样拼死训练吧,你想,如果善逸能在你的耐性耗尽前变强,强到足以杀死一个上弦的话—— 那你就留下他。 第27章 贰拾柒 于是你的生活方式变成了现在这样,你白天押着善逸去道场和炭治郎一起训练,晚上提刀跟着BIO出去做任务,东京,长野,大阪,奈良,你的足迹遍布小半个日本,你去过繁华的都市,观赏过浅草寺的夜景,也到过人烟稀少的荒山,在半原始的森林里追寻鬼的印记。 这份工作十分枯燥,但你做得很认真,口嫌体诚实是每个优秀社畜必备的优点,能连续四千多年获得最佳员工称号的你自然也是如此,尽管每次接令出发前你都要在心里骂骂咧咧上半天,但你的任务完成率是令人骄傲的百分之百,即使遇上团队协作,你也勤勤恳恳配合行动,很快就因为美貌和实力并重在鬼杀队里混出了名气,等级也顺利升到Lv.90,开始接近九柱中实力最弱的虫柱。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 在你成为炼狱继子后的第一个月末,善逸和炭治郎伊之助他们一起练成了全集中呼吸·常中,重新开始接做任务,在你为了逃避炼狱的魔鬼训练(你算是知道为什么炎柱那么哦呼却一个继子都没有了)而开始疯狂挂机的第二个月,善逸从癸级升到了庚级,还清了欠桑岛慈悟郎的债。 他本就是因为债务才成为了前鸣柱的弟子,现在束缚他成为猎鬼人的理由没了,你和已经成为好姐妹的神崎葵都怀疑他要跑路,心照不宣地开始更改蝶屋伙食的预算,结果等了好些天都没见善逸来告辞,回头一看,发现他又订了两套鬼杀队的制服,每天光着膀子哭丧着脸跟在朋友身后跑圈,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下去不少。 你惊了。 神崎葵也稀奇道;“我妻剑士转性了?” 你不知道,但你寻思了一下,觉得善逸能在你时不时怂恿神崎葵和炭治郎给他加训的情况下坚持留下来,那大概只能说明两件事。 第一,系统给出的建议没有错,他确实耐操。 第二,他是个抖M。 你目前只能确认前者。 岁去弦吐箭,当秋季唯一的亮星北落师门在南天亮起时,你接到了第二个和柱相关的任务。 这次召你去做任务的是音柱宇髓天元,他来的时候正值清晨,那时你刚睡醒,迷迷瞪瞪地带着佩刀准备去找炼狱训练,穿过蝶屋前门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喂,小个子。”一个高昂的男声唤道,你顺声抬头,看见一个身背巨刀头上镶钻的高大男人蹲站在门檐上,对方看清你的容貌,面上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 “你是蝶屋的队员?”他跳到你面前,“我有新任务需要女性队员协助,你跟我来。” 这人大概是比较高阶的队员,穿着打扮得活像个杀马特,眼妆奇怪不说,手上还抹着斑斓的指甲油,辣眼极了。 如果换做半年前,你大概会在心里啐骂妈的又要加班然后默默跟上,但现在的你今非昔比,你阔了,背后有人了,你是炎柱炼狱的继子,除了主公下发的命令,没人能随意征召你。 “不去。”你说,一脸“我可是关系户”的臭屁表情,“如果要指派我协助任务,请先征询炼狱先生。” 呵,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加班的,就算炼狱给你定下的训练真的跟炼狱一样,你也宁可在又大又舒服的宅子里挂机装死,而不是外出风餐露宿喂蚊子。 起码炎柱家包饭啊。 男人一愣,犹疑道:“你是炼狱的继子?” “没错!”你说,骄傲地挺起胸膛,男人挑眉,也不继续和你纠结这个,转头看向正屋,“蝶屋还有别的女队员吗?” 他神色有些焦急,应该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任务等着做,你也不耽误他,道:“有……” 有是有,但是没出过任务。 蝶屋只有两个正式女队员,一个是虫柱的继子香奈乎,那个姑娘比你还不喜欢说话,所以你们俩没什么交集,另一个就是你的好姐妹神崎葵,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藤袭山上受到了什么惊吓,她通过最终选拔后忽然对出任务杀鬼这件事感到了恐惧,于是转到不用上前线的后勤部门照顾病患,就战力概念而言约等于无。 你本来想这么和男人解释,劝他去别的地方找帮手,结果刚发出一个音节,面前的男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懵了,还有些睡意朦胧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草啊,那杀马特不会是跑去抓你的阿葵出任务了吧? 你愣神两秒,马上转身跑回蝶屋,这个点神崎葵应该在后院摊晒床单,你翻墙抄近路赶过去,果真看见那个高大的杀马特扛着你的小姐妹和麻花辫豆豆眼的医护小奈穗准备离开,香奈乎也在,她和另外两个医护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她们见你出现,立即欣喜地呼喊你的名字。 “阿信!” “这个奇怪的人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要带阿葵和小奈穗走!” 被人扛在肩上的神崎葵亦是双眼一亮,“阿信!” 绕是你知道可能会出现找错人的情况,此时也被杀马特那人贩子的架势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制止,“站住!” “嗯?”杀马特应声回头,“干嘛?” “把她们放下来!”你顾不得装傻,快速道:“阿葵是后勤人员,她不外出任务的!” 还有这货不是要找女队员吗?抓个路过的护士作甚? “后勤人员也是队员,既然通过了选拔,那多少能有点用。”杀马特说,“总之这两人我借去执行任务,要是蝴蝶回来了,你们就这么跟她说。” 说他个大头鬼啊! 你被这杀马特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搞得有点火大,怒气冲冲地点开对方的面板,打算好好看看这傻逼是个什么—— 【宇髓天元】 等级:Lv.127 角色详情: 鬼杀队最高位的九位剑士中的音柱,原为忍者,绰号「二刀流的宇髄天元」,外表和行为都十分“华丽”的男子。 口头禅是“华丽的”,自称为「祭典之神」。 个人资料1 身高/体重:198cm·95kg 地域:日本 属性:混沌·善 性别:男性 神级现充,有三个老婆的人生赢家。 个人资料2 (未解锁,羁绊达到Lv.2后开放) ——东西。 你:“……” 正准备物理降服对方的你默默缩回差点踹到铁板的脚,你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先、先生,阿葵和奈穗她们真的不行……” 你顿了顿,狠心道:“任务什么的,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吧!” 妈的,加班就加班了,先保住小姐妹再说! 神崎葵:“阿信……” “指派你协助任务需要找炼狱,麻烦。”宇髓天元说,转身就要走。 你急了,揪住他腰间的外衣,“不麻烦不麻烦!炼狱先生那边我去说,我随时可以开工!” 快两米高的肌肉巨人巍然不动地继续向前走,你被他拖着平移了一大段路,然后听见对方响亮地啧了一声。 宇髓天元回头,不耐烦道:“我起码需要三个人。” “没关系!”你说,“我超强!一个顶三!” 宇髓:“……” 宇髓:“我需要几个女队员潜入花街。” 你:“没关系!我——” ……等等,这个你好像不行。 你松开手,屮艸芔茻地望着宇髓,一旁的神崎葵也错愕地回头看着他。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花街。”宇髓说,“你一个人不够。” 你觉得这不是人手够不够的问题吧…… 而且为什么鬼杀队会在那种地方有任务啊?难道鬼也嫖|娼吗? 你惊了,对包括无惨在内的整个鬼族的印象又跌了一大截,这时你听见有人在你背后唤道:“一信小姐?” 你回头,看见独自出任务归来的炭治郎正背着木箱站在不远处,他茫然地看着你和宇髓等人,迟疑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蝶屋坐北朝南,少年人稚气未脱的侧脸在晨光中微微发亮,你定定地看着炭治郎,脑门上亮起一个小小的灯泡。 “先生,”你拍拍身旁音柱的胳膊,“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 鲁迅曾经说过,中国最伟大、最普遍、最永久的艺术,就是男人扮女人。 虽然这句话的本意是对京剧的偏见,但如果忽略掉时代背景,自然也能适用于其他国家,比如日本歌舞伎中的女形,就是由英俊秀气的年轻男子扮演—— “好了,我知道了。”炭治郎打断道,“一信小姐不必再说,这是任务,我可以理解。” 你依言闭上嘴。 喔,理解万岁,你想。 为了不让神崎葵出任务,也为了顺便解救不幸被牵连的小奈穗,你灵机一动,向音柱提出了让年轻队员男扮女装潜伏进花街的办法。 而堪当此大任的,自然是最近正巧留在蝶屋的炭治郎善逸伊之助三人,这几个男生还没到一觉睡醒就胡子拉碴的年纪,个个面颊白嫩眼神清亮,脸上的胶原蛋白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不穿上裙子往街上走一遭都算是暴殄天物,鬼杀队里绝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潜伏任务的人。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你是这么对宇髓说的。 路过的炭治郎没有拒绝你的提议,而后你又找来了善逸和伊之助帮忙,这两人对女装也没什么抵触——倒不如说他们的重点根本就不在换装上,十分痛快地跟了过来。 “阿信也要去花街么?”善逸忧心忡忡地看着你,“很危险……不,是非常危险啊。” 这个一如既往地在怕死。 “安心啦,”你熟练地安抚他,“只是潜伏任务,不一定会直面鬼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哼,没问题!”伊之助则道,“只要是任务,我都会第一个完成!” 而这边这个的脑子还没进化出性别的概念。 “谢了,回头请你吃饭。”你对伊之助比了个心,又问:“宇髓先生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自己就像个苦逼的HR,不仅自己要加班,还得想方设法凑够一支团队来接受霸道甲方的奇怪企划,好在宇髓这个甲方还算好说话,他扫了一眼炭治郎三人,平淡地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他说。 你松了一口气,宇髓又道:“不过在分配任务之前,你们四个要明白一件事。” 嗯? 你抬眼看他,猜测对方是要三令五申地警告还是要热血地高谈梦想。 如果是前者,那说明任务很难,如果是后者,那说明任务非常难,而且还要长时间加班。 然后你听见宇髓说:“我是神。” 你差点被口水呛死。 宇髓恍若未觉,继续道:“而你们,是垃圾!想要跟我出任务,必须牢牢把这句话记在脑子里!” “我说让你们当狗,你们就得变成狗!我说让你们当猴子,你们就得变成猴子!” “要时刻点头哈腰揣摩我的心意!全心全意地奉承我本人!” 他宛如魔法少女变身般做出你难以理解的姿势,“最后再强调一遍!我是神!” 你:“……” ……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梅芙综合征? 你难以置信地看着宇髓,犹豫着要不要给他点面子鼓个掌,忽然看见身旁的炭治郎举起手。 他礼貌地问:“请问您具体是掌管什么的神呢?” 你:“……” 太配合了吧!明明是个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少年,炭治郎居然比你还擅长拍领导马屁! “问得好。”宇髓说,他果然很高兴,肯定道:“我是负责掌管华丽的祭典之神。” 你:“……” 你开始忍不住怀疑鬼杀队的音柱是不是还同时患有杰克苏妄想症,没想到伊之助也叉腰道:“我是山大王,请多关照了,祭典之神!” 你:“……” ……这是鬼杀队新流行的问好方式吗? 好中二啊,你想,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合作,还是要融入集体比较好。 别的你不敢说,但在报菜名这块,你这辈子都没输过,所以你也正经神色,认真跟着道: “我是深渊降生哈斯塔、无以名状者、深海星空之主、牧羊人之神、克苏鲁的死敌、黄衣之王、旧日支配者之一、无名吹奏者、盲目之神阿撒托斯之女。” “请多关照了,祭典之神。” 第28章 贰拾捌 音柱用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微妙眼神看着你。 “你们在说什么啊?”他说,“听起来真恶心。” 你:“……???” 不是这货先开始的吗? 凭什么他报菜名报不过你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你和伊之助气得差点和宇髓打起来,被一旁的炭治郎和善逸拼死按住了,宇髓这辣鸡甲方也不同你道歉,黄○明附体似的指挥你们到附近的一处供给鬼杀队队士休整的藤之家,接着开始部署任务。 如面板上给出的数据所言,杀马特柱宇髓天元有着三个老婆,有传言称台东区的吉原街上潜伏着危险的鬼,他作为音柱便开始着手调查,因为以客人的身份前去探访得不到线索,于是宇髓把自己的三位妻子派去了花街,打算从内部收集情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三人最近的定期联络忽然都断了。 难怪这货找女队员找得那么急,你想,原来是因为丢了老婆。 不过这年头的柱为了杀鬼也太拼命了吧,这种馊主意都想了出来,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女人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占便宜么? 大概是你脸上吐槽的想法太明显,宇髓解释道:“雏鹤她们是忍者,潜伏和应付普通人之类的事我并不担心。” 他扔给你们一大摞信件,“这是她们收集到的情报,你们潜入花街后, 第一要务就是找她们。” “太夸张了吧……”你听见身旁的善逸阴沉着脸碎碎念,声音充满了羡慕嫉妒:“居然有三个老婆,还舍得放去花街……” “日本1880年就废除了一夫多妻制。”你拆阅那些信,头也不抬地说,“所以准确来说宇髓先生和他的三位对象是同居关系,她们不应当被称作妻子,而应该算情人。” 你指正道:“同居关系不受法律约束,如果宇髓先生没有逼迫她们从事风俗业,那女方有选择去吉原工作的自由,和宇髓先生愿不愿意放不放人没什么关系。” 善逸:“……” 他一脸懵然地看着你。 “善逸的重点大概是三位妻子吧。”炭治郎说,“虽然我觉得妻子还是只有一个比较好,但宇髓先生能有三位夫人,那也很厉害呢。” 你摇头,觉得炭治郎真是见识浅薄,一个男人能拥有的妻子数量和他的能力毫无关系,你见过穷到揭不开锅的贫民迎娶小妾,也见过强大而久负盛名的骑士独身到老,所谓婚姻不过是一种由男性主导的共生关系,因为生存成本和外力而结亲的女人永远比因爱而在一起的多。 “要是羡慕的话,那就以柱为目标努力吧。”你点纸如飞,一目十行地翻看那些信件,“说不定到时候你们也能娶上三个老婆。” 听说鬼杀队的柱的工资是无限的,想要多少钱财主公就给发多少,炭治郎和善逸要是真能升到那个地位,学德川家康那样喜好人|妻都不是问题。 宇髓狠狠地敲了一下你的脑袋。 “重点是这些吗?”他呵斥道,“把注意力给我放回到任务上!” 当着领导的面讨论对方的婚恋关系好像确实不太妙,你缩缩脖子,继续听他分配工作。 宇髓的三个老婆已经把疑似藏着鬼的地点缩小到了三处,你们的这次任务正是潜入这三家店内,寻找失踪的女忍并接手情报。因为之前送来的信上反复强调后续的队员过去时不能引人注目,所以宇髓决定将你们乔装。 这个乔装的过程很惨烈。 众所周知,甲方这种生物不存在审美的概念,杀马特更甚,宇髓刚开口说要给你们化妆,你就眼皮一跳,心生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这个脑门镶钻的傻叉直男把你们四个都画成了如花,巨睫血腮烈焰红唇,丑出风格丑出特色,你照镜子的时候差点没认出对面那SCP-173是谁。 “太丑了吧!”你震惊道,“为什么要把我们化成这样?” 不是说不要引人注目吗?可你们现在看上去比无惨还像鬼啊! “因为要遮住这几个小子的男性五官。”宇髓漫不经心道,给善逸和伊之助扎了两个高低马尾。 喔草,你要收回他们不穿裙子往街上走一遭算暴殄天物这句话,这是什么人间惨剧,你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 你痛苦地移开视线,又抓狂地问:“那为什么我也被涂得这么丑?” 宇髓想了想,说:“因为你太漂亮,顶着素颜我不放心。” 你:“……” ……于是你原谅了他。 任、任务嘛,偶尔牺牲一下也不是不行,毕竟对方是个杀马特,上手给别人化妆化出营业事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努力安慰自己。 但很快你就发现,对宇髓体贴是在浪费感情。 因为这杀马特在把你们画成鬼后,转身就卸掉了自己脸上的妆。 卧槽,这帅哥是谁? 这是你看见宇髓素颜后的第一反应。 卧槽,为什么这帅哥的头接到了音柱的身上? 这是你看见宇髓素颜后的第二反应。 有人说,男人不洁面是灾难,宇髓反向证明了这一点,没了那骚气眼妆的阻挡,你这才注意到鬼杀队的音柱其实五官挺拔天庭高阔,他的面容和传统日本人的垂目和相完全不同,俊朗英气得不像话,上街艳遇的概率起码有百分之两百八。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为什么不化妆?”你震惊地问,“不是说要乔装潜入吗?” “这就是我的乔装。”宇髓说,他撩开湿润的额发,“你以为我想这样?太不起眼了,一点都不华丽。” 可你也想像他一样不起眼啊!!! 你马上抗议,但是被音柱无情镇压,他心里念着老婆,赶小鸡似的把你们赶到吉原,这条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长街上店肆林立,穿行的游人来来往往,你垂着头,焉哒哒跟在宇髓身后,走到了第一个要潜入的花屋前。 你们来的时机很不凑巧,这间名为时任屋的花屋前几天才收了几个女孩,店主和夫人跪坐在店门口,为难地看着你们。 借口,这肯定是借口,一定是你们太丑了,所以低价卖出去也没人想要。 你幽怨地看了一眼音柱,没想到后者全然不在意,一脸款款的微笑。 「你方队员音柱宇髓天元使用技能〖池面的微笑〗,赋予对方单体魅惑状态·1回合」 你:“……???” 什么玩意??? 你震惊地扭头,看见店主夫人的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她迟疑几秒,忽然道:“其实再收一个孩子,也是没问题的。” 你:“……” 草,这他妈都可以? 你傻了,宇髓面上的笑意更甚,他缓声道:“那就拜托老板娘从中挑选一个了。” “哎呀,”老板娘笑着掩面,她看了看你们,指着炭治郎道:“那就这个孩子吧,她看上去最老实。” ……于是化名炭子的炭治郎被你们留在了时任屋。 “卑鄙。”离开时任屋后,你痛心疾首地看着音柱,指指点点:“身为有妇之夫,居然色|诱人家老板娘,真是太不要脸了。” “这是战术!”宇髓骂道,身上的池面气质全然消失,他看着你们,嫌弃道:“如果你们能有点用,我哪里需要卖脸?低价卖都卖不出去,丢人!” 那他倒是把你脸上的保加利亚妖王同款限定春妆卸了啊! 你简直要被宇髓绿大暗气死,真特么全宇宙的甲方都是一个狗样,给的设计方案丑挫土,达不到预期效果后又转过头来怪你没用,一旁的善逸见你一脸愤然,连忙道:“阿信,别生气别生气。” 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安慰你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刚才那个老板娘没有选你是她眼神不好,你很漂亮的。” 废话,你当然漂亮,你这角色的皮囊可是当过隔壁国家四大美人的玩家捏出来的! 从头到尾一直不在状态的伊之助忽然指着前方,提醒道:“喂,你们看,前面忽然聚起了好多人!” 你应声抬头,看见前方拥挤的人潮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红色纸伞,三味线和琴声从远处传来,你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远处,发现原来是在花魁道中。 戴着狐狸和河童面具的侍者摇着铃铛,边跳手古舞边唱着你听不懂的歌谣缓步开路,手持打棍棒的男人紧随其后维持治安,年轻的秃拿着花魁的长烟管和烟草盒,衣着华贵繁复的花魁梳着立兵库,身旁是搀扶和打伞的随从,她脚踩二十厘米高的三枚齿下駄,迈着仿佛涮牛肚的魔鬼步伐,左一下右一下的朝着你们缓缓而来。 侍者手上提着的灯笼上写着花魁的名字,你瞄了一眼,这次出街迎接客人的花魁名字叫「鲤夏」。 太可怕了,你想,这鲤夏花魁身上披的棉被起码有三十公斤,她居然能撑着走那么久。 你扭头,打算继续和宇髓battle,却看见一个圆眉细眼的女人站在你身旁,她双目圆睁,如狼似虎地看着你。 “老板,”那个女人对宇髓说,“这个孩子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第29章 贰拾玖 宇髓上下打量对方,“您是……” “我是荻本屋的妈妈桑。”女人说,“这个孩子的五官很周正,你如果要出手的话,不如卖给我,我会好好捧她的。” 你惊了。 虽然你十分自信自己角色的容貌,但脸都涂成这鬼样,就别说什么美不美的了,你甚至提前做好了等下可能要死皮赖脸求花屋收留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类居然透过浓郁的铅华看见了你的价值,还主动开口问价…… 这是何等的火眼金睛! 卖我!卖我! 你扭头,用眼神热切地示意宇髓。 “荻本屋?”宇髓眉目微动——刚好你们要潜入的三处地点中就有一处是这个花屋,于是他顺水推舟,一脸笑容灿烂地把你卖了出去。 买你的女人的确有几分眼力,她不仅带走了你,还带走了在站一旁抠鼻的伊之助,你们两个跟着她到了大道旁的一家游廊,在另一位妈妈桑的帮助下洗掉了脸上的练白|粉,换上厚重的和服。 你听见她们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真是漂亮的孩子。”妈妈桑抚摸你和伊之助的脸,高兴道:“好好打扮的话,我们的店也要有不输鲤夏和蕨姬的花魁了。” 谢谢赞美,你想,不过那三十公斤重的棉被你还是敬谢不敏了。 之后是令人烦闷的新手熟练业务的时间。 妈妈桑明显对你们期以厚望,把你和伊之助分配到两个振袖新造手下学习,又火速安排你去蹭新造的文学、书道、茶道、棋艺、三味线等课程,零秒开课,一对一辅导,比星○教育还要负责,你抱着三味线敷衍地弹了半天棉花,终于在午饭的时候等到了寻查的机会。 你悄悄穿过无人的过道,看见摆脱了妈妈桑的伊之助扯着肚子上的大蝴蝶结快步向你走来。 “那些女人烦死了。”他不满地向你抱怨,“我又不识字,学什么诗词?” “你不识字?”你一惊,随即回想起伊之助出身自山林的人设,深山、文盲、苦难的儿童没有屋房——这些迷之联想忽然唤醒了你心中某种久远的责任感,你严肃表情,认真地拍了拍伊之助的肩膀。 “没关系。”你慈祥道,“姐姐回去就给你开蒙。” 话说当年给缘一准备的教材有没有备份来着……啊草这不是你的账号,改天下线回去同步一下数据吧。 “你在说什么啊你?”伊之助一脸见鬼地看着你,“我才不要学那么麻烦的东西,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 怎么会够啊,他以为他项羽么居然敢说这种话?你瞪伊之助,被他不耐烦地错开视线。 “总之先去找那个……那个莳绪,”伊之助念出音柱在荻本屋失踪的妻子名字,“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这身衣服麻烦死了!” 伊之助似乎习惯做事时走在别人前头,自然而然地向你招手,领着你四处搜查情报,你们花了点时间,从两个闲聊的游女嘴里问出了宇髓老婆的现况。 “莳绪?”年轻的游女看了看你,“她身体好像出了点毛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快两天了,劝她去医馆看看她也不愿意……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她姘头,那人见不到相好着急,所以帮忙问一下。”你半真半假地扯谎,“莳绪前辈的房间在哪?我过去看一眼吧。” “喏,往那走,转角往右第一个房间就是。”另一个女人说,“我刚才给她送饭,她不开门,我就把饭菜放门口了,很显眼的。” 叮,得到失踪的女忍莳绪的情报! 如果这是RPG游戏,你大概会听见系统这么提示。 线索来得快总归是好事,你和伊之助又根据游女的指引找到了那个门前摆着餐盘的房间,樱花纹的纸门禁闭着,你想走上前敲门,却被伊之助拉住了。 “情况好像不太对。”他压低声音道,“这个房间给我黏糊糊的恶心感觉。” 嗯? 黏糊糊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你茫然地看着伊之助,想了想,开启「通透世界」,往纸门后望了一眼,看见门后的房间一片凌乱,一个脸上有伤的女人被铺天盖地的细长绸缎束缚着,她双臂悬吊,一脸痛苦地被困在墙边。 你:“……” ……伊之助他是不是有个技能叫直感? 这场景显然和鬼摆脱不了干系,你想拉开门冲进去救下莳绪,又顾忌手头没有武器,也低声对伊之助道:“确实不对,房间里不止一个人,你快去拿日轮刀过来。” 因为这次行动不方便佩戴武器,你们的日轮刀都放在宇髓那,需要召唤他家养的忍鼠才能送过来,这一来一回估计要好些时间,伊之助忍不住皱眉,“太麻烦了,直接开门看看吧,反正现在是白天。” 不,就算是白天你也不想冒险,你又拍了伊之助一下,催促道:“快去!莳绪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事,我在这守着,你回来我们就杀进去见她!” 伊之助想了想,“那成,你注意点。” 说着就快步跑走了。 你继续窝在莳绪房间附近的过道上观察,发现屋里的绸缎其实是一条长长的腰带,那腰带花纹斑斓,长着血丝斑驳的眼睛和厚重的嘴唇,似在逼问莳绪,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腰带翻面看向你的方向。 怎么还不走?你看见那张嘴如此道,它缠住莳绪,只是一个眨眼,就把年轻的女人关进了自己的缎面。 莳绪消失了。 你一惊,意识到这是对方的血鬼术,更意识到那腰带准备跑路,你怕宇髓的老婆出事,顾不上伊之助还没来,快步冲上前,猛地踹翻纸门拉着门框砸过去。 “呔!”你吼道,“妖怪!吃我一击!” 细长的腰带蜷曲着躲过你的攻击,凶狠地望向你。 “哪里来的死虫子?居然敢——” 腰带尖锐的骂声忽然一顿,两只斜立的眼睛眯了眯。 “你长得还不错,”它说,“值得一吃。” 「和丑不拉几的堕姬腰带发现了你,是否加入战斗?」 战斗个腚啊!你连武器都没有! 你转头就跑,打定主意要把这鬼引到无人的地方拖延时间,你快步穿过长廊,听见头顶上的天花板传来咚咚咚的撞击声,你抽空往上看了一眼,看见那条丑得要死的腰带蛇一样迅速穿过天花板上的缝隙。 看来这玩意确实盯上了你,你想,拐弯冲向楼梯,打算借着下落的趋势甩开对方。 为了隔音,游廊的楼层都建得很高,木质的阶梯连着墙壁绵延而下,附近没人,你毫无顾忌地扯开裙角,以一个标准的姿势向下信仰之跃。 你没能落到地上。 就在你跳到半空的那一刻,紧追在你身后的腰带抓住机会缠住了你的脚,瞬息便将你卷入黑暗。 于是在下一秒,你听见系统莫得感情的「神经链接中断」提示音在耳边响起,然后被无情地踹回虚无。 你:“……” 草,你不是又要扑街了吧? 你吓疯了,你好不容易才把现在这个账号练到90级,要是真的唐突扑街,那不得亏死,你疯狂申请重新链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你断线的端末终于允许登陆。 你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居高临下站在你面前。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眼瞳明亮,睫毛细长,左脸和右额上纹着刺青,美得有种不怒自威的霸道。 她的眼睛上写着「上」和「陆」二字。 「吵吵闹闹的上弦之陆(1/2)堕姬发现了你,是否加入战斗?」 【吵吵闹闹的上弦之陆(1/2)堕姬·Lv.223】 HP:187136/175963 NP:0/5 你:“……” 草,这货居然是上弦? 那个1/2又是什么鬼东西? 你惊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正在一个偌大的地下洞穴内,细长的腰带如蛛网般挂在半空,数不清的女人沉睡其中,地上堆积着无数骸骨,空气中一股蛋白质腐烂的臭味。 对面的女人猛地揪住你的头发,把你扯到她跟前。 “猎鬼人?”堕姬问,她按住你的下巴,挑选猪肉似地打量你,“又矮又小,不过皮肉不错……” 你听见她冷笑一声,“虽然我不吃柱以下的废物,但你勉强可以凑合。” 你没有出声,毫不犹豫抓住堕姬揪扯你头发的手腕,以此施力扯着她下腰,接着抬膝重击她的腹部,然而你踹空了,堕姬的腰变成了一条平瘪的腰带,她被你的举动激怒,怒骂着踢开你,你来不及躲开,被狠狠地踹到远处,撞开一地枯骨。 ……好吧,你近战真的不行。 你吐出一口血,恨恨地捶地,眼见不远处的堕姬骂骂咧咧地将身体分化出无数腰带向你走来。 现在无疑是最危急的关刻——你没有日轮刀,而对面又是强大的上弦,伊之助和宇髓他们也不可能马上找到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无寸铁的你狗带在这里的概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事实上你也确实差点狗带了。 在被堕姬踹开后,你果断屏蔽痛觉,任由愤怒的女人殴打折磨你,你的毫不抵抗起了效果,堕姬很快就对你感到厌烦,她拎起你的衣领,嫌恶道:“你不是猎鬼人吗?这么快就放弃挣扎了?” “仇恨呢?怒骂呢?求饶呢?哭喊呢?像个丑角一样逗乐我啊蠢货!” 这个女人屁话好多啊,你无聊地想,看准时机朝她的眼睛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你们凑得很近,堕姬没躲过这记偷袭,被你糊了一眼血,脸色剧变。 “贱|人!”她咆哮,漂亮的五官变得可怕狰狞,连头发都炸作一团,杀意铺天盖地。 如果愤怒有声,那堕姬现在应该如雷轰鸣,天地霹雳,但她陡然安静下来,仿佛被什么人按住了暂停键似的顿在原地,你咳嗽一声,扯开她的手落到地上。 「血液—黏液接触成功」 「正在检测安全性,请勿断开连接」 你从堕姬的头上取下一根发簪,往手腕上狠狠划了一道,把溢出的血液滴进堕姬的嘴里,以保证连接的稳定性。 如果不是无计可施,你真不想用这种方式对付野怪,太麻烦了,既要想办法提供血液接触,又要保证角色安全,根本没有操作失败的余地。 好在你这次遇到的鬼像小孩子一样,没有第一时间把你杀死吃掉,而是玩弄了一会儿。 「陌生设备已连接」 「MAC地址00-06-」 「当前状态:生效」 「描述:破坏性程序病毒(Harm.Daki.oni)」 …… …… 你一边运行身体的修复程序,一边凑近堕姬,她仍处在对你杀意最鼎盛的时刻,防火墙等级低到近乎没有,你轻而易举突破了上弦之六的安全限制,接入进她的内部网络。 这只鬼的全部在你面前徐徐展开。 堕姬,江户年间出生在吉原的贫民窟「罗生门河岸」,因为出生的时候母亲恰好死于梅毒,所以被哥哥妓夫太郎取名为梅,她自幼便和哥哥一起相依为命长大,靠着美貌以游女为行业谋生,13岁时因为不愿意顺从一位武士,戳瞎了对方的眼睛,被老板捆起来实以火刑,奄奄一息之时被哥哥救下,而后遇到了上弦之二的童磨,得到无惨的血液转化为鬼。 非常悲惨的一生。 不过考虑到你现在也很悲惨,所以你并不打算同情对方,你继续翻阅堕姬的个人目录,把所有看上去有用的资料全都拷贝到你的文件夹里。 总有一天要踩在脚下的恶心玩意·上弦之五玉壶.pdf 复制粘贴。 脑门长包的丑八怪老头·上弦之四半天狗.pdf 复制粘贴。 死亡配色的话痨暴力直男·上弦之三猗窝座.pdf 复制粘贴。 虽然有恩但是好烦啊拜托他早点去死一死·上弦之二童磨.pdf 复制粘—— 一个突如其来的弹窗打断了你的动作。 「局域网管理员通过控制台应用程序向客户端(Daki)发送消息,已截取,是否打开?」 管理员? 你一愣,下意识点开页面上的音频文件,然后听见一个阴郁而低沉的男声在你的脑子里缓缓响起。 他说:“堕姬,你怎么了?” 你:“……” ……草。 这他妈不是无惨那个辣鸡的声音吗?! 第30章 叁拾 无惨这个几把玩意算什么东西——这个严肃的命题在游戏的论坛里被各位老哥提及过很多次。 主流的观点认为无惨相当于一个局域网连接器,他通过分享血液的方式让别的个体拥有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而本人也因此得到调用对方记忆的能力,作为唯一的管理员,无惨可以仗着权限高在各个主机之间来回溜达,并随意篡改对方的记忆。 除此之外无惨还有着云服务器的特性,能够通过接口自动获取数据,所以这世间所有的鬼都是他的眼线,鬼杀队追杀了他一千年,也只和他正面battle过一次。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修改人类记忆这种行为对于你们这些游戏玩家来说只能算是基本操作,毫无技术含量可言,哪怕是只知道玩宫斗的同事都能在半个小时内格式化全大明宫宫人的记忆。 无惨真正的棘手之处在于他是个模因(SCP)病毒,他的血液带有强烈的毒性,一旦与之接触,就会对人类产生有害的生理和精神影响,不仅严重改变灵长类个体的机体结构,还使得他们性情大变,噬肉渴血,惧怕阳光。 如果不是因为这货不愿意分享权限,导致鬼的传染源只有他一个,那日本这个小小的岛国怕是早在一千年前就开始生化危机模式,魑魅魍魉百鬼夜行了。 亲身证实了论坛老哥猜测的你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无惨的这次接触来得太猝不及防,你心中居然没生出太多愤怒,反正在游戏里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打人,理不理他都一样,你关掉音频文件,继续复制资料。 结果你刚点开选项列表不到半秒,无惨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你打开音频,听见那个辣鸡说:“堕姬?回话。” 语气听上去就像什么PUA的渣男。 「局域网管理员通过控制台应用程序向客户端(Daki)发起语音通话申请,已截取,是否接通?」 你:“……” 喔草。 这病毒是不是有脑子有问题,只是两分钟不回话就拨号过来,他是控制狂么他? 你有些烦躁,这通电话是不能不接的,不然你不知道无惨那个神经病会不会派别的上弦鬼过来查看情况,你现在还被困在狼窝中,要是再过来一只老虎,怕是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 但你又很不想和无惨说话。 你也不是不能伪装成堕姬的声音,可一来你不知道这女人和无惨是个什么相处模式,随意开口可能露馅,二来你不想装成那个辣鸡的下属对他说敬语,他不配,就算是演戏也不配。 所以要怎么样才能敷衍掉无惨,叫他一听到你开口就挂掉电话,不生出怀疑也不会有探查的心思? 你思忖半晌,下了一个语音合成系统,根据记忆迅速编写了一句话,简单调整参数和增加相对高音后通过了无惨的通话申请。 “堕姬,你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不耐,他冷冷道:“为什么不说话?”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这句隐藏在话语里的警告,即使是你这种IT死宅也听懂了。 呵,你冷笑,是他叫你开口的,那就面对恐惧吧,辣鸡。 你调高音量,以确保无惨能清楚地听见你播放的语音。 新鲜出炉的缘一的合成声在你和他的对话频道里响起。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这是当年你和缘一打无惨时,他对鬼王说的唯一一句话。 被逼着炸成一千多块臊子的记忆绝对糟糕透顶,你就不信无惨能忘了缘一的声音。 你美滋滋地播完这句话,打算吓完对方就马上关掉通讯,谁知对面在沉顿一瞬后,忽然炸起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天崩地裂,又仿佛雷霆乍然,轰隆隆似千军万马跑过东非大草原,你一脸问号地看着通话页面,刚想看看系统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无惨就迅速挂断了通话,并把堕姬拉入黑名单。 你:“……???” 卧槽,这是什么反应? 你懵了,接着发现更卧槽的情况还在后头。 「局域网管理员通过控制台应用程序向客户端(Gyuutarou)发送指令,截取失败」 「局域网管理员通过控制台应用程序向客户端(Gyuutarou)发送指令,截取失败」 「局域网管理员通过控制台应用程序向客户端(Gyuutarou)发送指令,截取失败」 系统接连亮起三条提示。 这代表无惨对某个鬼一连发出了三条指令。 你警惕而茫然地看向四周——警惕是在怀疑无惨是不是要搞你,茫然是在疑惑为什么你现在控制的设备只有堕姬一个,无惨下给别的鬼的指令却传送到了你的面前。 你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堕姬的身体重新动了起来。 你差点被这「wdnmd我柜子动了」的意外状况吓死,立即惊骇地后退到远处,你看见那个女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沉下腰,她的后腰处迅速膨胀出一个巨大的肉块,那个肉块增殖生长,变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唔唔唔唔唔嗯……” 漫长的呻|吟后,对面的怪物一分为二。 「叽叽歪歪的上弦之陆(1/2)妓夫太郎发现了你,是否加入战斗?」 【叽叽歪歪的上弦之陆(1/2)妓夫太郎·Lv.289】 HP:247136/247136 NP:0/5 你:“……” 卧槽!!! 这他妈居然是双人怪!!! 你疯了,简直想扇死五分钟前作死的自己,鬼知道这堕姬居然是双卡双待,现在好了,你又给自己招来了一尊死神! 枯瘦扭曲的妓夫太郎抬起头。 他看都没看你一眼,转身扶起倒地的妹妹,疑惑地擦去她眼皮上的血渍。 “出什么事了?”妓夫太郎低声细语,“为什么无惨大人忽然这么急迫地唤出我?” 堕姬还在连接状态,她望着洞穴顶端一动不动,妓夫太郎终于察觉到不对,摇晃这个漂亮的女人。 “堕姬?为什么不和哥哥说话?” 无人回答。 他沉默几秒,森然地抬头看向你。 “我没有动她!”你立刻说,像每一个开车被路人碰瓷的无辜司机那样举起手,“她是自己变成那个样子的!” 然而熊家属并不打算放过你。 “你做了什么?”妓夫太郎放下堕姬,双手召出两把奇怪的镰刀,阴测测地向你走来,“我的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我我我我也不清楚——” “说谎。”妓夫太郎道,“我见过很多谎称自己没钱的客人,他们就是你现在这样,嘴里满是假话,可只要把他们殴打一顿,就什么都有了,你也想试试骨头被抽出来扔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感觉?” 「NP:1/5」 卧槽!他气槽涨了! 这怪也太容易愤怒了吧! 你吓得连连后退。 你想不出解释,诡辩对鬼亦无效果,打不过,你全身的直觉都在这么告诉你,这个怪物你打不过,妓夫太郎甚至比堕姬高出将近60级,你没有武器,对上他只有死的份。 怎么办?你慌乱地想,改写堕姬的代码控制她为你战斗?不行,时间来不及,而且你专业不对口,对病毒的了解仅限于最初级的感染机制和有效载荷,有那个时间解析堕姬还不如掉线找论坛大神帮忙代登——可你他妈的就是没时间! 汝命休矣! 你悲呛地看着靠近的妓夫太郎,正准备燃烧寿命和他死磕,忽然听见细碎的窸窣声在地底下响起。 曾经有个老贼写过,人一生里总有几次觉得自己看见了天堂之门洞开,虽然你和耶和华没有什么私交,对天国也莫得感觉,但那人说得不错,在危急关头时忽然有人出面来救你,那感觉真的不一样。 一颗硕大的猪脑袋猛地从你脚边的坑洞里冒出。 “哦哦哦哦哦哦!” 那颗脑袋吼叫着跳起,是伊之助,他瞧见了你,高兴道:“我找到阿系了!” “伊之助!”你也尖叫,大喜过望地扑过去,“你终于来救我了!” 妓夫太郎眯起眼睛。 “恶心。”他说,神经质地用手指抓脸,抓出道道血痕,“这仿佛狂言般大团圆的场景……你们是要一起死在这么?” 这回换你们不理他了。 “那个就是藏花街里的鬼吗?”伊之助问,他打量四周,视线忽然定在某一处。 “……这个白痴怎么在这里?” 你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在一截腰带的缎面上看到了熟睡的善逸,也惊了一下。 他也被堕姬抓过来了? 没想到你们花街小分队刚开始任务半天就折了一半的人……算了不管了,先把妓夫太郎宰了再说。 “伊之助!”你对身旁的人道,“借我把刀,让我对付那只鬼!” 即使烧掉一两年寿命,你也要立刻杀掉对面那两只上弦,被堵在这个洞里担惊受怕的感觉真是太操蛋了,你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噩梦,带着自己硬盘里珍贵的资料回鬼杀队换奖金。 “不用那么麻烦,”伊之助从腰侧取下一把缠着布的长鞘,随手扔给你,“你的刀我带着。” 你连忙接过。 “很好!现在本大爷来了!” 他拔|出双刃,头套的鼻孔呼出长长的白气,“那么就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杀掉鬼,救出祭典之神的老婆!” 第31章 叁拾壹 你拔刀出鞘。 洞穴内回荡着清越的刀鸣声,你闪现到妓夫太郎跟前,挥刀成圆,目标直取其头部,这个腰比头还细的畸形怪物躲过你的攻击,如螳螂般挥舞手上的双镰,猩红的斩击幻化作实体。 「叽叽歪歪的上弦之陆(1/2)妓夫太郎使用技能〖血鬼术·飞血镰〗,赋予自身暴击威力提升状态(3回合)&对你方单体进行强力的攻击&赋予敌方单体中毒状态(5回合)」 数量惊人的血之斩击向你迎面劈来,你旋身避开,没想到那斩击居然拐弯继续攻向你,转瞬便割裂开你脚下的一大块地面。 你的头上冒出一个小小的「MISS」。 “……没反应?” 妓夫太郎似是十分惊讶于你免疫了他的debuff这件事,缩皱在一起的眉头都怔然放松开来,而伊之助也在此时声势浩大地靠近,他后发先至,着重攻击对方的关节,于是妓夫太郎立即如影流之主般鬼|畜地摇晃着身形避开,日轮刀和镰刀短兵相接,交错出一连串明亮的火花。 “很好!很好!”伊之助喊道,“你很强,有被我杀的价值!” “你在说什么蠢话?”妓夫太郎挥臂弹开他,“就算是柱,这些年来我也起码吃了有十五个,就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想杀了我?” 这只野怪十分王道地给自己立起了flag。 你自然不会辜负他的好意,开启「通透世界」也A了上去,逆风、突刺、唐竹,你用你最擅长的三种刀术斩法逼得妓夫太郎步步后退,你们从洞穴的这一头到交战那一头,短短几分钟内日轮刀和血镰相切数十次。 妓夫太郎说得不错,他的确战斗经验丰富,每一次攻击都卡住了你日轮刀的中段,那个部分是整柄刀中力量最薄弱的地方,你的斩击被一次次被击溃,刀身也肉眼可见的损耗起来。 「NP:2/5」 「叽叽歪歪的上弦之陆(1/2)妓夫太郎使用技能〖血鬼术·圆斩旋回〗,对你方单体进行强力的攻击&暴击星掉率提升(3回合)」 妓夫太郎的双手猛地爆出两圈血色风刀,你眼神一凛,也使出一记「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突进着高速逼近,在身后留下巨大的旋转风刃。 红色和深蓝色利刃轰然相撞。 众所周知,对波左边必输,所以妓夫太郎不敌你刀刀累积的力量,被你切断双臂撞开,翻滚着掉进远处的枯骨堆。 爽。 成功从对方身上报回堕姬踹腹之仇的你随手甩掉刀刃上的血,体内加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你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你眼角督见伊之助挥着刀跑向你,下意识喊了声停。 作为半条独狼,你加入鬼杀队后就没打过几次团战,少有的几次也是善逸打配合,你和伊之助没搭配过,怕他贸然冲过来打乱你的脚步,也怕他对上高级怪受伤,干脆指着堕姬道:“这里还有一只鬼!” “——先杀了她,把善逸救出来!” 正碎碎念着爬起身的妓夫太郎动作一顿。 “你们敢?!”他勃然大怒,“离我妹妹远点!” 「NP:3/5」 妓夫太郎猛地暴起,眨眼便冲到伊之助身前劈砍,伊之助马上用双刀十字交叉格挡,同时后退,但妓夫太郎已经陷入狂暴状态,挥舞双镰的冲势摧枯拉朽,噌,噌,噌,空气中尽是铁器相撞的嗡响。 草,OT了! 原本还打算稳妥一点先耗光妓夫太郎一半血量的你顿时一惊,阻止他,你想,一时间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于是你的身体动了起来。 「有氧呼吸·一之型C6H12O6+6H2O+6O2→6CO2+12H2O+能量」 时间再一次被拉长,你快步上前,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穿过泥浆般粘稠的空气,沸腾的血液灼烧你的血管,氧气在骤然收缩的肺内消耗殆尽,你挥刀,双眼清楚地看见了妓夫太郎头颅被斩断的每一瞬细节。 此乃无忘无相无我的至高领域,亦为理解神之概念最初的一阶。 那颗丑陋的脑袋啪嗒落地。 “呼——” 你长舒一大口气,震落刀刃上猩红的残血,收刀入鞘。 “没事吧?”你问,转身面向伊之助,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警惕起来。 妈的,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 你定顿半秒,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结算通知呢?你的系统为什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你回头,看见妓夫太郎的脑袋横在地上龇牙咧嘴。 【叽叽歪歪的上弦之陆(1/2)妓夫太郎·Lv.289】 HP:247136/1000 NP:4/5 草!这货还没死! 已经吃过一次没补刀亏的你马上拔刀再战,但是……但是你砍哪? 你对着妓夫太郎的脑袋茫然无措。 “没死呢,这家伙。”伊之助也走到你的身旁,“一起杀掉么?” “女的那个先留着,她还有点用。”你说,惦念着之前没抠完的资料。 地上的脑袋动了一下。 “堕姬!”妓夫太郎喊道,“你在做什么啊堕姬!你为什么还趴在地上?!” 堕姬当然不可能理会他,她的控制权正握在你手上,你怜悯地看着这个似在等待妹妹救援的鬼,打算先来个分尸以防万一。 妓夫太郎继续喊:“堕姬!起来!动起来!” 他嘶吼道:“——快逃啊!” 「检测到强烈干扰源存在,信号传输不稳定」 「网速低于4000T/S」 「网速低于847.3T/S」 「网速低于91T/S」 「……」 「设备连接已断开」 你:“……” ……卧槽。 你他妈玩的是《世界》,不是《瑞克和莫蒂》好吧?为什么杀个鬼剧情还要反转反转再反转? 挂在你头顶上方的那些腰带扭曲翻滚起来,倒在地上的堕姬捂着头支起身,你果断冲上前,刚爆发过一次的身体来不及再运转一次完整的呼吸法,你只能退而求其次,临时使用副作用更大的劣化版有氧呼吸。 「无氧呼吸·一之型C6H12O6→2C3H6O3(乳酸)+少量能量」 ——回去后怕是要在床上瘫个两三天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你斩下了堕姬的头。 ——战斗结束—— 「与嘴平伊之助的羁绊:1215」 「获得经验值:19689」 「距离下一等级经验值:1089897」 「获得的战利品:无」 系统的提示音叮叮咚咚地响起。 “……哥哥?” 堕姬的头在地上滚落几圈,她太茫然了,以至于恼火中烧的表情还滑稽地停在脸上,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堕姬问,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死了,尖叫起来。 “哥哥!哥哥!”她惊叫,“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堕姬惊慌失措地转动眼珠,哭喊着寻求帮助,却看见妓夫太郎消失得更快。 这对兄妹就这样化作了尘埃。 摸着良心讲,这一幕其实很悲伤。 虽然对面那两只是鬼,但妓夫太郎对堕姬的维护仍然多多少少触动到了你,而且你刚痛失了重要的情报源,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苇名一信这具躯体的情感模块开始活跃,点点悲伤在你心中泛起。 可惜你没能悲伤太久,因为天上突然下起了妹子。 堕姬死了,她的血鬼术也随之消失,被困在缎带里的女人纷纷从半空中落下,你急忙接住一个落在你身前的女孩,回头看见伊之助完美地躲过无数游女闪到远处,还对你做了一个双手比六的姿势。 “哼哼!”他说,“这么慢的速度,本大爷是不可能被砸中的!” 你:“……” ……伊之助这情商,基本就告别脱单了吧? 之后的工作便是处理受害者。 堕姬的血鬼术似乎带有什么昏迷buff,所有被封印进腰带的女人乍然出现时都合着眼入眠,但是睡得再沉,凌空摔个两脚朝天也该醒了,于是狭小的洞穴内顿时充斥着游女的哀叫,几十个女人慌慌张张地打量四周,尖叫着抱作一团。 一阵兵荒马乱,伊之助还被众人当成怪物避之不及,还是你强行摘了他的头套,才叫那些慌乱的女人冷静下来。 你在人群中找到了宇髓失踪的老婆莳绪和雏鹤,又叫醒鼻子冒泡泡的善逸,一起困在洞里等了半天,最后收到消息的宇髓才带着炭治郎姗姗来迟,炸了洞穴上方的地面,把你们一个个救出去。 没想到你在花街折腾了一整天,最费功夫的居然是潜伏和救人这两件事。 “干得不错。”宇髓对你说,他的三个老婆全都平安无事,送你们回蝶屋的路上整个人都在外冒令人厌恶的现充气息,笑得又荡又欠:“之前是我小瞧你了,能在炼狱手下坚持半年的继子确实有些能力。” 他大笑着拍打你的后背,无氧呼吸副作用正在缓慢起效的你顿时一脸狰狞,你嗯嗯啊啊地敷衍掉音柱,僵直着酸痛的身体跟着炭治郎他们回到蝶屋。 然后啪叽倒在床上开始躺尸。 你杀死上弦之六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你干脆借此请了几天假偷懒,炎柱第二天就过来看望你,他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脸精神抖擞地夸奖了你的表现,然后向你询问和上弦作战的细节。 你如实告知。 “对了。”你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摞纸,“这是我和堕姬聊天时得到的上弦情报,炼狱先生要是方便的话,帮我散发给其他柱传阅吧。” 炼狱头上的两撮毛毛翘了起来。 “情报?”他接过纸张,“唔姆,能在战斗时得到敌人的信息非常棒!苇名剑士的字也很漂亮!这份情报——” 炼狱的语气顿了顿。 他维持着活力四射的表情,将手中的纸张迅速翻阅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继续用那张毫无阴霾的脸看着你。 “这份情报是不是有点太详细了?”他说。 “会吗?”你茫然地问。 你明明是按照公司人事部的员工档案模板写的,那玩意全行业公认的语焉不详,连长居星球的四维坐标都不用填,就只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几位上弦的外貌性格口癖以及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黑料八卦,原来这些对人类来说很详细? 你惊了,结结巴巴解释道:“就,就是,当时我们聊得太开心,大概是觉得我死定了吧所以堕姬说话没什么顾忌……怎么了吗?” “唔姆,没什么。”炼狱拍拍你的脑袋,“倒不如说你做得很好。” “那我就先把这些资料带走了。”他说。 “好哦。”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你挥手告别炎柱,瘫回去继续躺尸,几个小时后,一个隐的成员忽然来到你的病房,礼貌而迅速地表示,主公找你。 喵喵喵? “主公找我什么事?”你问。 如果把鬼杀队比喻成一个公司,那主公就相当于全额掌股的董事会,还兼任监事会和财务部,权力大到滔天,按理说这样牛x哄哄的人应该在队内人尽皆知,画像都该框起来裱好方便员工辨认,但这位族长并不经常出现在人前,神秘得好像平安时代未嫁的贵族千金。 无事召集,非夸必骂,难道是你提供的情报有什么问题? “抱歉,我只负责传话,并不清楚主公的用意。”隐说,“听说你还有些行动不便,所以由我来背你过去。苇名剑士,可以现在出发么?” 嗯……既然主公还能贴心的给你找个代步小姐姐,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你点头,潇洒地一撩头发:“没事,我自己走。” 一个小时后,爬山爬到内伤的你来到了主公家的庭院。 只能说真不愧是千年土豪,产屋敷家大得像个公园,最终选拔时负责解说的白毛小妹妹早早就等着门口,她带着你穿过狭长的回廊,直至停在一个中药味弥漫的房间前。 一个周身裹缠着绷带的男人平静地躺在榻上。 “来了吗?”他缓缓道,“抱歉,只能用这样的形象接见有功的队士。” 哦草。 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主公,对方身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状态提示,挡得你看不见半点人影。 诅咒诅咒诅咒诅咒诅咒,数不清debuff带着怨恨附着在产屋敷耀哉的身上,间或夹杂着一两个神明的怜悯,你关掉提示,看见那个可怜的男人皮肤皱烂,油尽灯枯其实是个很确切的形容词,生命有无数种形态,但产屋敷耀哉现在的模样已经和「活着」这个概念相去甚远。 你知道无惨那辣鸡害人不浅,却没想到和他同族的倒霉蛋会这样凄惨,难怪主公不常见人,身体这样脆弱,能不能行走都是问题。 也不知道无惨这些年又造了多少孽,你想,鼻尖嗅到若有若无的丁二胺的味道。 “那不打紧。”你说,单膝及地请安,“不知主公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你听见一声轻笑。 非常非常轻,但却带着明确的喜悦,产屋敷耀哉微微偏过头,黑白颠转的眼球寻找你的位置。 “谢谢。”他说,“这是一百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击杀了上弦。” 你一愣,脱口道:“不可能吧?” 虽然你是个玩家,还时不时开挂,但堕姬和妓夫太郎委实没能强到一百多年未遇敌手,但凡是怪,就一定会有弱点,只要掌握了些许日之呼吸的诀窍,杀他们不和宰猪似的? 难道这四百多年的时间里,鬼杀队一个能用日之呼吸法的人都没培养出来吗? 主公也是一愣。 “……其实我今日见你,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他说,“能以一己之力轻松杀死上弦,并从鬼的口中得到那么多情报,这样的剑士百年来从未有过。” “一信,”主公唤道,“你可知道日之呼吸?” 第32章 叁拾贰 这个问题很奇怪。 一般来说,如果有人忽然神神秘秘地问你知不知道某样东西,那对方十有八|九是在抛砖引玉,想要为你讲述一个八卦或者秘密。 可日之呼吸有什么神秘的? 鬼杀队主流的五大呼吸法殊法同源,都是起始呼吸法日之呼吸的分支变体,这几者的关系类似于微积分、抽象几何、泛函分析、实变函数等等之于代数几何,穷其道者,归处亦同,无论研修的道路多么漫长,身在此间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终点。 所以你说:“知道啊。” “就是那个剑型特别多的对鬼特攻呼吸法嘛。主公问这个做什么?” “……果然。”产屋敷耀哉似是有些了然,他低声道,“那么一信,你是日之呼吸的传人吗?” “不是。”你毫不迟疑地说,日之呼吸的本质是给予剑技太阳的能量,相当于物理杀招带法伤,卖点在于属性克制,而你的有氧呼吸只能强化角色,把Lv.10打出Lv.100的伤害,杀鬼纯粹靠暴力输出。 你犹疑地看着产屋敷耀哉,怀疑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为防尴尬,你事先声明道:“我知道日之呼吸很厉害,但我没修炼过,我能杀掉上弦之六兄妹纯属走运,请主公不要误会。” 房间内有片刻沉默,产屋敷耀哉顿了顿,问:“那一信是怎么知道日之呼吸的?” 话说到这里,不对劲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你思忖几秒,谨慎地把这个问题推到已经绝户落败的苇名家上。 “我在家族的文献上看过相关的记载。”你说,“主公问这个做什么?” 你看见产屋敷耀哉的脸上闪过些许失望的神色,但他很快就收敛好表情,沉稳道:“没什么。” “抱歉,我只是以为你或许和日之呼吸有什么关系。”他说,“因为除了产屋敷家外,现在的鬼杀队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它了。” 你震惊了。 “为什么?!”你惊得高声问,日之呼吸无人知晓?不可能,缘一那个孩子生来就是要改变世界的,就算他死去了,也该有人接过他的衣钵,将杀鬼的绝技代代相传下去。 这不是你自以为是,而是确信命运应当如此。 “我们失去了一段传承。”产屋敷耀哉叹息道,“你应该听说过,在鬼杀队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将鬼王逼至绝境的剑士,那位剑士使用的正是起始的呼吸法日之呼吸,我们本该延续他的技法……但是在他死后,无惨亲自出面,上门杀死了所有了解日之呼吸的剑士。” 你:“……” 你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段话。 哦草,你想,右手下意识地搭在腰侧的刀上,指腹摩挲柄尖。 斩草除根——不错,那确实是无惨做得出来的事,倒不如说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会这么行动,给对手时间猥琐发育就是在找死,辣鸡鬼王虽然蠢得无可救药,但唯独不会在悠关性命的事上犯错。 好吧,当年你死得太早,之后又忙着上班,不知道这些事也没办法。 你暗杀小本本上给无惨又双叒叕记了一比,冷静地看着自己的颅内压极速飙升到1.9KPa。 接着产屋敷耀哉又给你放了个惊天大雷。 “我们曾经拜访过当年那位强者的后代,”他说,“尽管对方也是无可替代的天才,但他同样未曾听闻过日之呼吸。” 卧——槽—— “后代?!”你再一次震惊了,“谁?在哪?” 草啊,缘一居然有后代?你怎么不知道他结婚了? 难道是非婚生子? 啊,仔细想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缘一最后活到了八十多岁,他身子骨那么硬朗,有个一孙半崽并不奇怪。 你没怎么纠结就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迷之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现任霞柱,时透无一郎。”产屋敷耀哉说,“他现在应该在刀匠村训练,你要和他见一面么?” 时透?你微微皱眉,怎么改姓了? 算了,毕竟不是婚生子,姓什么是女方的自由。 也不知道这位霞柱过得好不好,你想,嘴上却毫不犹豫道:“不必。” 你只答应了夫人要照顾缘一,之后多出来的那些人你可没有兴趣,见面什么的还是随缘吧。 日之呼吸的事就此打住,你想,把话题转了回来。 “抱歉。”你低头道,“让主公失望了。” “不,没事。”产屋敷耀哉说,“你的存在已经给了我许多惊喜,现在队里有能力的剑士越来越多,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 他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主公?”你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唤人,一个白色头发的漂亮女人很快赶进房间,慌慌张张地叫人抱来开水,产屋敷耀哉恍若未觉,继续对你道:“总有一天……” “——无惨会下地狱。” 你快速接道,怕主公一口气喘不上来,果断堵住他的话:“对,那一日不会太远。” 产屋敷耀哉终于放松身体,任由妻女围绕,你默默退开,注视着那个仿佛即刻就要死去、又仿佛永远不会闭上眼睛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影和你记忆中的夫人重叠了,为什么将行就木的人类临死前总会显露这样惊人的执念?明明只是一截枯败的朽木,却依然要点燃自己,试图在化为灰烬前留下点光亮,或者撕裂黑夜。 这个时候的你还不知道世上有个词叫传火,单纯地把这次领导召见当成了NPC扩展支线剧情,决意按着原先清空十二鬼月的计划继续行动。 打群架对你不利,还是先解决掉无惨的左膀右臂,削弱他的实力比较好。 你如此盘算。 然而令你始料未及的是,你所预估的这个过程,忽然如坐火箭般地加速了。 休假结束后,你又接了个任务,赶去深山老林融入自然半个月,当你风尘仆仆地赶回蝶屋时,你得知了上弦之四和上弦之五几天前偷袭刀匠村、被留守在那里的队员杀灭的消息。 “幸好霞柱和恋柱正巧在那,和炭治郎他们联手护住了村里的居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神崎葵说,她刚刚送走最后一个重伤患者,抽空下厨给你做了一小桌饭菜,叹气道:“听说死了很多人,整个村的刀匠都被紧急转移了。” 你咀嚼着食物,含糊地问:“炭治郎也在现场?” “对。”神崎葵说,“他的刀在做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折断了,锻刀的刀匠不愿意送新刀过来,炭治郎只好申请去刀匠村找对方,没想到遇到了上弦突袭。” “他没事吧?”你问。 神崎葵迟疑了一下,“应该还好吧?虽然因为战斗昏迷了七天,但是他醒来后没多久,就开开心心地跑去找水柱了,看上去十分精神的样子。” 不,炭治郎的话,他跑去见谁都很精神吧。 除此之外,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另外两件大事,一件是炭治郎变成鬼的妹妹祢豆子在刀匠村的时候克服了阳光,现在可以正常地行走在太阳下,另一件则是霞柱和恋柱在战斗中开启了斑纹,主公由此决定全队开展九柱集训,希望能让更多的队员跟着出现斑纹。 “阿信明天开始也要跟着训练哦。”神崎葵提醒道,“我看了一下安排表,你第一个要去的是音柱门下……”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拜访各位柱时要注意的事项,你嗯嗯点头,没什么精神地吃完了晚饭,和小姐妹告别后走回房间。 你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炭治郎。 他看上去和你离开前并无二致,脸上依旧洋溢着炼狱同款的灿烂笑容,一个长发的少年站在他身边,安静地听他说话。 “啊,是一信小姐!”炭治郎发现了你,向你招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也说,打量那个不认识的少年,“这位是……?” “这是霞柱,时透无一郎先生!”炭治郎热情地介绍道,被点名的柱也应声抬头,冷淡地打了声招呼。 你一愣,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圆亮而放空的眼睛,精雕细琢的五官,绸缎般的长发——这就是缘一的后代? ……长得完全不像啊? “……初次见面,”你心情复杂道,“请多多关照。” 时透无一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冷淡的样子倒有几分缘一的感觉了,你督见炭治郎的手上捧着两把刀,问:“那是什么?” “啊,这个啊。”炭治郎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物什,“这是我在刀匠村时无意寻到的古刀。” 他想了想,道:“其实我和时透先生是听说一信小姐回来了,才特地找过来的……如果一信小姐方便的话,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嗯? “好啊。”你说,带着他们来到附近的一间和室,这个房间平时用来招待探望病患的队员和家属,你去隔间翻了翻,找到一罐明治奶糖。 即使过去了四百年,日本的糖果依然算是奢侈品,只有在军队服役的士兵才有机会吃到些许,没想到蝶屋居然有这种好东西,你检查了一下生产日期,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面额最大的纸币,放在糖罐原来的位置上。 你抱着糖罐回到房间,给炭治郎和无一郎各自抓了一大把。 “欸欸?”炭治郎一惊,拿着奶糖连连道:“谢谢谢谢!” 时透无一郎也低声向你道谢,他十分自然地拆掉包装,把奶糖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鼓动脸颊。 看来这位霞柱确实是缘一的子孙,你想,喜欢吃糖和面瘫这两个特点应该是祖传的。 “你们找我什么事?”你问。 “是这样的,”炭治郎解释道,“前阵子我在刀匠村拜访钢铁冢先生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刀匠先祖制作的实战用机关人偶,那个人偶的名字叫缘一零式,据说原型是一位战国时代的强大剑士。” “我不小心在一次训练时打碎了那个人偶,然后它的腹腔掉出了这两把刀。” 他将身侧的那两柄长刃推到你面前。 “钢铁冢先生修好了它们。”炭治郎说,“我和刀匠小铁都觉得这两把刀应该是那位剑士的遗物,因为其中一把的刀纹有些眼熟,而且善逸也说过一信小姐是什么大家族的千金,所以猜想你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缘一零式? 你又是一愣,心说不是吧,那帮刀匠居然给缘一搞出了个等身手办?战国手工大触真爱粉这么可怕的吗? 你拔刀出鞘,发现这炭治郎给的这两柄刀并不是对刀,其中一柄刀刀刃漆黑,刀铭上刻着一个「灭」字,另一柄刀刀刃深蓝,三道黄色刃纹交错着横断刀刃,三角形中央点着一个圆点,刀铭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大吉大利。 第33章 叁拾叁 你:“……” 啊草,这不是你和缘一的刀吗? 你现在还记得当年要求刀匠把大吉大利这四个字刻上去时刀匠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战国时代的鬼杀队还没有现在这样复杂的阶级制度,入队成员的质量参差不齐,虽然定义上是复仇者联盟,但实际运行起来更像是街道办志愿团组织,总之就是一盘散沙,人均文盲,普遍弱鸡,你总是很惊奇鬼杀队怎么能维持这么多年。 不过考虑到同时代其他大名的军队大多也是这个尿性,你只能将其归纳为全靠同行衬托。 你和缘一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了鬼杀队。 那时自你跟着缘一离开继国家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来你们游历过许多国家,你坚信缘一终成大事,一心一意为他寻找机缘,教他识文断字又教他权谋剑术,如果不是怕被日本本土的神明降雷劈死,你甚至打算带他入宫面见天皇。 你想要见证传奇的心思是如此的热切,但老天并不帮你,离开家后的缘一除了还是特别特别能打外,再也没有展露过任何非凡之处,他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每日安安静静地走在你身侧,好像只是一个眨眼,就从一个不到你腰侧的孩子长成了身材挺拔的青年。 你茫然而焦虑起来。 神谕呢?征兆呢?天选之子轰轰烈烈的大任呢?无人的山洞内没有武功秘籍,陡峭的悬崖边也没有落难的贵族,年岁如白开水般寡淡地流去,你几乎要怀疑自己这个新人导师是不是被神针对了。 幸好在你的耐心消散前,事情出现了转机。 缘一十七岁那年春天,你患上了带状疱疹,并发低烧和角膜炎,为了防止传染,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许缘一照顾,也不许他靠近,然后联网下了个杀毒软件,安静如鸡地躺在被窝里清除木马。 你昏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大病初愈的身体疲软饥饿,你喊着缘一的名字爬出房间,抬头看见一个头上长角丑不拉几的人形怪物站在客厅翻箱倒柜。 你:“……” 你撑着虚弱的身体,有气无力地把那个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你的怪物打了一顿。 缘一似是外出了,你在木屋附近找不到他的人,你又饿又无聊,还睡不着觉,干脆把怪物叉在家门口研究,满怀科学精神地对比它和蚯蚓哪个耐活。 结果那个怪物天一亮就死了。 几个时辰后缘一才带着医生匆匆赶回来,你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同他们说了一遍,矮个子的医生听后摸摸胡子,悄悄对缘一道:“你老婆身体没什么事,但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呸!他的脑子才有问题! 你气得简直不想说话,好在缘一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事后还认真询问了你晚上闯进屋内的怪物的样貌,十天后,追寻着鬼的足迹赶来的剑士敲响了你的家门。 那位剑士就是炼狱杏寿郎的先祖。 对于你们这些已经遭遇了非人之物的人而言,鬼的存在并不是机密,炼狱剑士详细地向你们讲述了鬼的弱点和防范方法,当他无意间提及鬼舞辻无惨的名字时,屋外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雷。 正在啃饭团的你跟着打了个哆嗦,顿时醍醐灌顶。 和人类不同,天命出现时,你必有感应,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像是抽卡出货前一定会有的几秒卡顿,又像是一个D100的骰子掷出大成功时KP给出的通知,你当即起身握住炼狱剑士的手,诚恳地表示想要加入猎鬼人的队伍为民除害。 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一如无数童女所传颂的史诗和歌谣。 你没有理解错,缘一确实为杀鬼而生,他天生持有「通透世界」「日之呼吸」「斑纹」这三个对鬼特攻的强硬外挂,没费多少功夫就在鬼杀队中崭露头角,许多剑士开始在他身边聚集,而他又不藏私,毫不顾忌地将呼吸法倾囊相授,于是这支身经百战的猎鬼人队伍越来越强,几乎成为一个传奇。 强者总是受人喜爱和尊敬,一位刀匠在缘一的身上看到了断绝恶鬼的希望,特意用最好的铁为他打造了一把刀,怀抱着某种期望,他没有在刀上刻上自己的姓名,而是留下一个「灭」字。 鬼杀队的九柱制度也是在这柄刀完成后才逐渐确立的,作为荣誉,只有柱的日轮刀才有资格刻上「恶鬼灭杀」这四个字,当年的你在制度不完善的时候凭借裙带关系也搞到了刻字的许可,但你嫌灭啊杀啊之类的刀铭太暴戾,死缠烂打地求着刀匠改成了「大吉大利」,还被后来加入的岩胜一顿笑话。 “我确实知道这两把刀主人的故事。”你说,“不过那很无聊,没什么好讲的。” “咦?”炭治郎一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请求道:“不,那个……因为某些个人原因,我非常希望知道有关那位剑士的事。请告诉我吧,一信小姐,哪怕只有几句话也好。” 怎么最近老有人找你谈过去的事? 你奇怪地看着炭治郎,没什么开口的欲|望。 你也不知道刀匠为什么要把你的刀和缘一的刀放在一起,不过多多少少能猜到原因——人类在对待死者物品的时候总是习惯做许多没有实际意义的行为,比如向棺材投掷玫瑰,比如为坟墓送花。 儒家文化圈的国家都有把逝去的家人立牌放入家祀的习惯,或许刀匠也认为把剑士的刀放在一起算是一种团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缘一的等身手办里其实还应该有一把刀的。 你和缘一认识了十多年,把他从小萝卜头拉扯到大,差不多是他第二个妈,你敢说除了他哥,你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既然你的刀和他的摆在一起了,那岩胜的刀也该放上一把。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岩胜背叛了鬼杀队,向无惨那个辣鸡臣服了。 …… 这件操蛋事要从缘一最后一个被你发现的技能「斑纹」讲起。 说实话,你一开始真的没意识到他额头上那块胎记也是老天派给他的外挂,在确定那玩意不是血管瘤之后,你就把它抛在脑后忘了,反正这胎记不影响缘一的容貌,动用激光去除还麻烦。 然后这斑纹他妈的开始传染了。 对,传染。 第二个出现斑纹的,是和你们关系最好的炼狱剑士,在某次战斗中,他忽然实力大增,面上多了快小小的火焰印记,你直觉不对,点开炼狱剑士的面板看了看,发现他身上多了个buff。 「斑纹」 与神明缔结契约的证明。 持有本证明者,在体温达到39度,心跳频率在200次以上的条件下会开启特殊状态。 当特殊状态开启时,赋予契约者自身攻击力提升状态(无限回合)&NP获取量提升(无限回合)&宝具威力提升(无限回合) 一定概率传染给身边同伴【副作用】 给身体带来极大负担【副作用】 最大HP值下降【副作用】 说明太长,你只瞄了两眼就关上了面板。 你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游戏中,每一个角色的HP值都等于他们的寿命,和你这种没事就喜欢逆天改命的业界毒瘤不同,正统的神明都喜欢讲究一个“等价交换”,例如亚伯拉罕一生顺服,所以耶和华在他百岁那年赐下独子,炼狱剑士的情况更简单些,他想变强大,于是神明取走了他的一部分寿命。 很不讲理的交换,不过不讲理本来就是神的特权。 发现斑纹的存在后,你特地在鬼杀队里转悠了一圈,不出所料地发现斑纹的传染源是缘一,你火速改写了自身的防火墙条件,怕这折寿的buff哪天传到你头上。 你还要活到八十岁呢。 这之后又过了几年。 越来越多的队员开启了斑纹,鬼杀队势如破竹地获取数场胜利,期间你们重逢了岩胜,他因为部下的惨死主动加入你们,不多时也出现了斑纹。 岩胜的斑纹形状和缘一的十分相似,他似乎十分得意于这件事,偶尔还会安慰没有斑纹的你不要难过。 你:“……” 难过个球球。 你决定等他七老八十发现自己老得比你还快的时候再嘲笑他。 然而你没能等到岩胜老去的那一天,因为你们身边的斑纹剑士,忽然开始接二连三的身亡了。 队里为此调查了很久,最后终于意识到开启斑纹其实是在透支生命,如果没有意外,所有斑纹剑士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你当时就震惊了。 草啊,日本的神明居然这么坑?给人类开个挂直接要走了对方差不多五十年的寿命? 你在心里破口大骂,立即跑去问缘一要不要先结婚生个崽,你依稀记得人类很在意留下子嗣这种事,心说自己先前瞎搞事耽误了缘一好几年没成亲,夫人地下有知怕不是要打死你。 缘一婉言拒绝了。 “阿系,生死由天,姻缘由命。”他说,看上去并不在意可能的早逝,对成家也没什么兴趣。 于是你又跑去找岩胜,和天南地北到处乱跑的弟弟不同,岩胜早已成亲,据说儿子都已经会走路了,你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道场发呆,你小心翼翼地凑近岩胜,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愿望?”岩胜微微皱眉,用一种你无法理解的奇怪眼神看着你,他想了想,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对呀。”你说,“你好像有点难过。” 他噗地一声呛咳起来。 第34章 叁拾肆 “我没有难过。”岩胜一脸微妙的不适,“你怎么会有这种误解?” “哦,抱歉,是我误会了。” 你熟练地顺着他的话道歉,打算换个方式继续询问,没想到岩胜望着墙上挂着的字画放空半晌,忽然问:“阿系,你选好继承人了吗?” “嗯?”你没反应过来,“什么?” “有氧呼吸的继承人。”岩胜重复道,“炼狱他们的呼吸法已经传授给了许多人,唯独你我还有缘一三人的呼吸法始终没有剑士能学会,这样下去……”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阴郁。 欸。 原来岩胜一个人窝在这里,是在纠结这件事吗? “我没打算找继承人。”你如实告知,反正找了也没人能学得会,而且—— “我的呼吸法是为了(方便)杀鬼才创立的,等鬼王死了,有氧呼吸就没用了,练它也只是浪费时间。” “怎么会没用?”岩胜皱眉,“这可是你日夜钻研才辛苦修炼出来的绝技,即使只是作为单纯的剑法,那也足够强了,你难道不希望它流传下去吗?” “那种事随缘啦。”你说,“说实话,比起寻找呼吸法继承人,我还是更希望日后有谁能磨砺出更精湛的剑术,来到我面前打败我。” 这是你的真心话。 每个玩家都有梦想,而你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有逼格的反派,比起随手编写的加强程序,你更骄傲于自己实打实练出来的等级,如果这个游戏以后真的有人能靠实力赢过你,那对方一定身怀过人的天赋,经历过无数漫长而艰辛的磨炼,才能在和你对决之际取得胜利,你会微笑着承认那人的努力,然后在梶浦由记编写的bgm里目送他向更高处的领域前进。 虽然这个梦想被缘一那个Lv.999的超强BUG残忍地打破了七次,但是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遇到其他挑战你的勇者,因为吟游诗人所传唱的故事一直都是这么讲述的。 “你在期待被超越?”岩胜问。 “对啊。”你说,“那很有趣,不是吗?” 岩胜又开始用那种你无法理解的奇怪眼神看着你了,好像你在某个瞬间忽而变成了别的什么生物,你对此感到陌生,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你这样很好。” 你也不知道这个很好是什么意思。 直到最后,岩胜都没有告诉你他的愿望,你没有察觉到岩胜的不对劲,聊完天后还扯着他跑出去打猎,自公元675年天武天皇颁布「杀生禁断令」后,吃肉成了日本这个岛国普遍的禁忌,即使是家境富裕的武士,平日的饭菜也只是腌萝卜咸鱼加白饭,这种营养不均的伙食搭配当然不会出现在你的餐桌上,你无肉不欢,每隔几天就要溜去附近的山野改善伙食,连青蛙都不放过。 缘一和岩胜有时候会跟过来帮忙,这两人吃饭的习惯很不同,缘一是光盘派,你煮什么他吃什么,岩胜则是白米派,吃啥都要带上米饭,他也食腥荤,但因为社会观念的缘故,总归是不太看得起肉。 “米饭才是最好的食物。”他总是这么对你说,“阿系,经常吃肉不是个好习惯。” 你觉得他脑壳有问题。 文盲是可怕的,性格执拗的文盲更是如此,在你们再次相遇后的这几年,岩胜每天都要不留余力地向你灌输“只有下等人才不得不经常吃肉维持生计”的观念,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觉得他才是继国兄弟俩中该去寺庙里当和尚的那个,到后来你都麻木了,一听到这句话就敷衍地点头,然后沧桑地告诉他,你杀生,你吃肉,但你是个好女孩。 所以你真的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变成鬼。 查出斑纹剑士死亡原因后没多久,鬼杀队的主公病逝了,你们在服丧期间发现了鬼王无惨的踪迹,纷纷展开追捕行动,你花了几天时间,在一片竹林中找到了无惨。 这位传说中的鬼的始祖长着一张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十分欠日的脸,他见你和缘一两个猎鬼人堵在路中间,也不慌张,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对会使用呼吸法的剑士已经没有兴趣了。” 接着就对你们发起了AOE攻击。 你和缘一一个前进,一个后退,默契地闪身躲过无惨毫无逼格的撒泼式甩手群攻,这场你期待已久的宿命之战只持续了几十秒,当缘一砍下鬼王的头时,你腰侧的佩刀甚至还没出鞘。 你傻了。 啊?就这?说好的万恶之源大魔头呢?怎么这无惨看上去还没你能打? 无惨也傻了,他懵了两秒,马上化身万碎爷,把自己炸成一千八百多片臊子,化整为零地跑了。 你:“???” 卧槽,鬼呢?架呢?不打了吗? 今晚不是《鬼灭:日之呼吸~斑纹之子、杀鬼伏魔~》的大结局吗?反派开打不到一分钟就跑路了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战国奇幻连续剧还要搞第二部 ? 你一头问号,而缘一已经蹲下|身,开始安抚跪坐在地上怄骂无惨为什么没扑街的漂亮女鬼。 对,女鬼。 你们PVP的现场其实还有其它野怪,但是因为节奏问题,双方并没有打起来。那个叫珠世的年轻女孩曾经身患绝症,在求医无果的情况下被无惨拐骗成鬼困在身边,你同情珠世的经历,和缘一商量后放了她。 临走前,珠世和你们组成了同盟,约好日后有机会一起砍无惨,你目送她踉跄离去的身影,啧啧摇头。 你:“你看这无惨,迟早要完,连跟在身旁的手下都想他死,分分钟向我们投敌,他做鬼也太失败了。” 缘一:“嗯。” “人民永远只会站在正义的一方。”你负手望天,“看到了吗?缘一,我们鬼杀队才是民心之所向,讨伐尚未成功,剑士仍需努力,杀死无惨是时代交给我们的重任,我们必须将此牢牢铭记在心,解放所有被压迫的鬼族,实现英特纳雄耐尔!” 缘一:“嗯。” “啊,肚子饿了。”你转向来时的方向,“走走走,回去找岩胜,一起吃夜宵去。” 缘一:“好。” 你原路折返,刚浪出去没几步,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其他队员。 “出大事了!”炼狱剑士慌张地冲过来,一把按住你,快速道:“岩胜叛队了!” 你:“……啊?” 你痴呆地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和我们分别后失踪了整整三天,鎹鸦刚才才找到他。”炼狱剑士又道,“所有上前询问岩胜的剑士都被他斩杀了,那个不可思议的模样绝对不是人类!他化鬼了!” “不是,”你说,“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他中了血鬼术,所以……” 你结结巴巴地寻找理由,脑子混乱成一锅浆糊。 岩胜变鬼?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继国一族的家督,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体面人,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去做一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而且鬼只能吃肉,岩胜那么看不起的腥荤,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放弃白米饭顿顿高蛋白的样子好么? 跟在炼狱剑士身后的队员沉默几秒,也艰难道:“是真的,阿系,不止一个人看到了他吃人的样子,你,你们……” 你:“……” 你:“我不信。” 你推开他们,扯着同样一脸震惊的缘一赶回鬼杀队,你不相信岩胜会临阵倒戈,但队里亲眼确认过此事的人太多,你无力辩驳。 于是你和缘一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 因为没有击败无惨、放走珠世、以及关系甚密的岩胜投敌叛队这三项重罪,你们被逐出鬼杀队,只被允许带走一把佩刀。 “如果还想杀鬼的话,就请靠这把日轮刀和自己一起努力吧。” 平息众怒放走你们的新上任小主公轻轻道。 你:“……” 主角团在最辉煌最接近成功的时候,被邪恶反派反水了队友,一落千丈众叛亲离——这不是标准的好莱坞电影剧情吗? 草,这夭寿的战国奇幻连续剧,还真的要搞第二部 啊? —— “然后呢?”炭治郎问。 “然后?还能有什么然后?”你说,“既然同伴误入了歧途,那就只能想办法拉回来啊。” “怎么拉?”一直沉默旁听的时透无一郎也开口问,“岩胜已经变成了鬼,还吃了人,基本上没救了。” “不,他只是和珠世一样,被无惨那个妖艳贱货给骗了。”你说,“只要杀了无惨,他就会清醒过来,有救的。” “哦。”时透低下头,又拆了颗奶糖塞进嘴里,淡淡道:“那看来吃肉小姐他们失败了。” 嘿,这小孩,嘴咋那么毒呢? ……不过他说得不错,你们确实是失败了。 离开鬼杀队后,你和缘一失去了产屋敷家的眼线和鎹鸦,情报获取能力大打折扣,而无惨也铁了心要当伏地魔,一头扎进深山里再也没出现过,好在你们还有女鬼珠世,在她的帮助下,你几度追寻到鬼王的踪迹,甚至再次督见过他的背影。 可你抓不住他。 是运气使然,还是命运作弄?你不清楚,反正这两个玩意一定有一个在阻碍你,那时的你还不知道缘一不受「斑纹剑士二十五岁必死」的条件束缚,对他抱有难以分明的愧疚,满心满念都想着必须赶在他离世前杀死无惨。 你觉得你把缘一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你是不该存在的人,如果你当年在后院的时候不作死,他就不会在七岁那年暴露异常,然后被家督看中选做继承人,不得不为了兄长提前离家。 缘一本可以安稳地长到十岁。 如果你在离开继国府后的那几年没有瞎折腾,缘一说不定早已结婚生子,在短暂而刚好的青年期里享受到足够多的家庭之乐。 如果你在第一次发现斑纹的时候就告诉他这玩意有副作用,他一定会避开其他人,这样岩胜就不会被传染,同样不会因为一念之差被无惨欺骗。 数不清的错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深觉自己对不起夫人,亦开始忧虑你能不能实现曾经允诺的誓言,抱着这种不可言说的糟糕情绪,你头铁地奋战在搞死鬼王的第一线。 嗯?之后? 啊,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所以这样追杀无惨的苦闷日子,最后也结束在某个平淡无奇的黑夜。 在某个记不清季节的日子,你照常出去改善伙食,因为缘一没有跟来,所以你在林野里待了很久,直到天黑才拎着一串野兔轻快地荡下山,山林夜色凉如水,你哼着歌,在明亮的月光下和岩胜不期而遇。 他看上去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依然穿着黑底红花的和服,脚踏木屐,腰间插着红鞘的长刀,衣襟紧闭严实,正经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去书造院和家臣开会。 “阿系。”岩胜站在远处唤道,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张嘴后又迟疑了,于是什么都没说。 你好一会儿才确信,他是真的回来了。 “岩胜!”你惊喜地喊道,哒哒跑上前:“你回来啦?” 岩胜站在原地不动,等你凑近了,才嗯了一声。 你想问他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合适——你倒是不介意自己认识的人变成了一个怪物,但以岩胜那一杆子打不出屁的闷骚性格,很难说会不会多想。 毕竟他是被无惨骗去当鬼的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试探着问,“为什么突然来见我?” 快快快,你用眼神疯狂暗示岩胜,示意他快告诉你他已经清醒,再也不跟随一盘移动臊子同流合污,决定放弃低贱的肉食回来吃香喷喷的白米饭了。 岩胜卡顿几秒,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阿系……我后悔了。” 你:“!!!” “怎怎怎怎么啦?”你马上问,努力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太猖獗,“无惨被雷劈啦?无惨掉粪坑啦?” 岩胜:“……” 岩胜:“不,不是,就是稍微……稍微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其实早就想回来了,”他说,“但是我不敢。”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不敢?我和缘一每天都在找你,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 岩胜:“……” 你:“你回来嘛!” “……我怕缘一会看不起我。”他终于道,“我们都是猎鬼人,但是我背叛了大家,成了鬼的一员,如果我们见面,他或许会砍断我的脖子。” “你在想什么啊?”你难以置信道,“缘一不会这么做的,放心回来吧。如果他真的要拔刀砍你,那我就先剃光他的头。” 你拍着胸脯向岩胜保证,他逐渐被你劝动,随你回家。 回去的路又短又长,你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个眨眼,就走到了家门不远处,你抬头望了一眼,看见半山腰上的木屋亮着明亮的灯光,欢快地对岩胜说:“我们就快到了!” 岩胜点点头,你便继续领着他向前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刀剑出鞘的轻响。 一节微红的刀刃穿过你的胸膛。 “你的心脏居然真的能变成黑色,”你听见岩胜低声道,“我还以为缘一在开玩笑。” ……什么? 你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胸前,耳边响起系统接连不断的警告声。 「警告,角色心脏破裂,请尽快采取救治措施」 「警告,角色血清心肌酶升高,请尽快采取救治措施」 「警告,检测到大量血液流入胸膜腔,请尽快采取救治措施」 …… 「危」 浓稠腥红的血液从你胸前的伤口涌出,岩胜这一刀正中你的心包,还好死不死砍到了大血管,这样严重的伤势在战国时代毫无抢救的可能,你必死无疑。 你震惊地回头,控制不住地颤声问:“为什么?” 他不是……他不是…… “你让那位大人感到了厌烦。”岩胜说,哪怕背刺了朋友,他的声音也镇定得叫人听不出情绪。 “抱歉,本来没打算拖到现在才杀你,但你实在是太警惕……” 警惕什么? 剩下的话你听不清了。 岩胜拔|出刀刃,熟练地挽出一道圆弧,在你休克昏迷之前砍断了你的喉咙。 “安息吧。”他说,拢上你的双眼。 第35章 叁拾伍 「Game Over」 游戏结束的通知耻辱地显示在你的面前。 被强制断线的你只懵了两秒,就马上点开游戏创立新的账号,死亡并不可怕,只要你能赶在缘一二十五岁前回去,回到他的身边,你就仍可以继续追杀鬼王的任务,把岩胜那个混账抓回来吊着打。 快快快,你焦急地看着系统加载的页面,时间宝贵,1:100的相对流速让你每一秒都离寿命短暂的缘一更远。 「搜寻到624'569个匹配端末」 「正在进行随机连接」 诞生点一定要是日本日本日本……你默默祈祷。 但就如过去数个宇宙年里你所经历的那些操蛋事那样,你的运气永远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你,当你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你被随机到了鼠疫横行的英国伦敦。 你:“……” “神啊……”被系统选中的人类奄奄一息地向你祈求道:“请、请结束这场黑色的噩梦,施舍您可怜的子民……” 你:“……” 你:“抱歉打扰了。” 你点开面板,准备退出登陆继续摇号,谁知刚才还将行就木的人类突然回光返照,蹦起来抱住你的大腿哭喊救命,眼泪和身上破口的黏液糊了你一身。 你被哭得烦不胜烦,最后还是看在对方是画家的份上心软了一下,和人类重新商讨契约,把终结鼠疫这样麻烦的历史任务改小到拯救伦敦。 “感谢您的仁慈。”画家说,心满意足地消失了。 你对此一脸麻木,转头就出门放火烧了大半座城市,作为黑死病传染源的老鼠因为这场大火销声匿迹,伦敦的鼠疫随之平息。 愚蠢。你说,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自杀下线再次轮回。 结果第二次睁眼时你变成了一个感染天花的印第安人。 第三次睁眼的时候你变成了一个俄国农奴。 第四次睁眼的时候…… 你如此尝试数十次,而后终于失去耐心,放弃了回到日本的打算。 失败就失败了吧,你丧气地想,反正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继续折腾也没什么意义。 你消沉地瘫在阳台,对着家门口的哈利湖骂街好几天,随后被找上门来的老板抓去上班,一直到四年后休假,才从同事嘴里得知缘一最后活到了八十岁的消息。 “哇,我跟你说,那个帅哥命真的好苦啊。”同事说,“你知不知道你死翘翘后,杀你的鬼把你的尸体合衣摆在树下,他第二天出门见到你时整个人都傻了,站在路边呆愣了好久好久。” 你:“……” “然后他把你的尸体埋了,带着你的刀四处找无惨,结果找了快六十年都没找到,八十多岁的时候晚上溜弯遇到他哥,直接被一刀两断。” 你:“……” 同事痛心疾首:“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悲剧?就没有哪位英雄愿意站出来行侠仗义,把无惨那个万恶之源给砍了吗?” 你:“……” 你:“闭嘴!把号拿来!” 以上就是你战国时代以来的全部黑历史。 这之中自坑坑人的惨烈和其它不为人知的隐秘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你挑挑捡捡地向炭治郎讲了剩下的故事,他默默听着,呐呐道:“这可……” 这可真是个令人难过的故事。 你猜他想这么说。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轻描淡写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炭治郎摇头,“这些情报就足够了,谢谢一信小姐。” 他从你的手中接回那两把刀,珍而重之地收好。你们又闲扯了几句,不过因为现在鬼杀队全队都在忙着集中训练,身为柱的时透空闲的时间并不多,他们两人很快便向你告辞,你没有和缘一的后代搭话搞好关系的想法,给他们塞了把糖后也回到房间。 之后便是无聊的九柱训练。 尽管这一次游戏没有活到八十岁的主线任务,但你仍不打算开启斑纹,神有神的排面和骄傲,你毕竟是一位旧日支配者,做不出用手中角色寿命和日本本地神明交易这种大掉身价的蠢事。 所以你决定消极怠工。 音柱宇髓天元的万米马拉松,霞柱时透无一郎的水果忍者,恋柱甘露寺蜜璃的芭蕾瑜伽,蛇柱伊黑小芭内的木头人躲猫猫——这些莫名其妙的训练都被你用挂机的方式百倍速地跳过了,就在你的角色准备转到炎柱炼狱手下开展下一阶段的特训时,你收到了一个新任务。 东京西南方向的镰仓附近某个小镇出现了鬼怪出没的传言,宛如定番般的,之前派去探查的剑士再一次地失去了音讯。 大概是考虑到最近情况特殊,主公这次召集了几个出身镰仓或在那附近出过任务的剑士前去处理流言,你恰好属于前者,当仁不让地被安排进队伍,作为领队指挥所有人的行动。 “速战速决。”BIO如此传话道。 你重新上线的时候,你的角色已经出发了两天,你这次带领的队伍约有十余人,大多都是戊级以上的队员,这些人高马大的男剑士似乎在你阿巴阿巴挂机时互相混熟了关系,一路上吵吵闹闹,都在庆幸自己从无尽的训练中逃出来出任务。 你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被手下的队员尊敬而疏离地隔在了聊天范围外。 这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像善逸炭治郎那样容易相处,你被人类接受的理由有很多,被人类远离的理由也有很多,你并不在意这件事,继续维持原先的行动模式。 因为这次的队员大多是本地人,你们没花多少功夫就打探到了任务的地点和细节——这座小镇郊外靠山的一户采药人家几天前忽然被灭门,一家七口散乱地倒在屋中,尸体切口整齐而破烂,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又像是被野兽啃咬,谁也说不清楚这家人是遭了贼还是遇上了狼,各式各样的流言顿时四起。 十分典型的恶鬼入室袭人事件,类似的悲剧这大半年来你起码处理过几十起,喜欢四处流窜偷家的鬼大多都是杂鱼,这次的任务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你如此判断,在天黑之前领着队伍来到了凶案现场。 死过人的老宅破旧而荒芜,不知道是当时的鬼所为,还是之后有人贪图这家遗产过来翻箱倒柜,偌大的屋宅内一片凌乱,你懒得一间间查看,指示其他人分头行动,找到线索后再回来向你报道。 剑士们自觉组成队伍,分配好各自调查的区域后三三两两地离开,你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你和一个黑发粗眉的剑士落单留在原地。 于是你问:“要和我一起行动吗?” 双手抱臂的剑士闻言微微皱眉,他看了你一眼,冷淡道:“不必。” 你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厌恶。 这份厌恶你很熟悉——当你走在盛唐的街上却没有像别的妇女那样戴着掩面时,当你对上门说亲的媒人说要去习武时,当你衣着光鲜地穿过穷乡僻壤时,总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你。 “哦。”你说,迅速收起脸上的友好,头也不回地走向别处。 你随便选了一间房间,走进去分析地上干涸的血迹,你细细打量四周,正打算翻看壁橱,忽然听见隔壁的房间传来一声惊恐的嚎叫。 “怎么了?”你大声询问,拔刀冲出去,望见转角的房间房门大开着,地上横陈着半截队员的尸体。 你:“……” 草,难道之前灭门这家人的鬼还没走? 你惊了,心说什么鬼这么变|态,居然还敢回到作案现场偷袭,你警惕地提刀靠近,耳边响起系统提示的声音。 「似曾相识的上弦之壹黑死牟发现了你,是否加入战斗?」 你一愣,继而后背一凉,冰冷入骨的杀意自你身后袭来,你转身格挡,但是没用,对方的攻击更快,红色的刀光在你眼前一闪而过,你反应不及,右手连带着日轮刀一同飞落到远处。 滴答啪嗒,鲜血止不住地从你胳膊的截面汹涌流下,你抓着断肢惊愕地抬头,看见一个面生六目、衣着黑紫色和服的男人持刀站在走廊尽头。 【似曾相识的上弦之壹黑死牟·Lv.896】 HP:439683/439683 NP:0/3 你:“……” ……WTF? 你窒息地看着对面那个等级高出你800级的黑死牟,又双叒叕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世事的无常。 你他妈……你他妈明明只是出门做个支线任务,为什么这样都能遇到游戏里最强的精英BOSS? 这下好了,现在一个能打的队友都不在身边,手也没了刀也没了,难不成又要想办法拿血糊对方一脸? 那也太难了吧! 你疯了,焦头烂额地思考逃生的办法,而那个面容神似EVA里第二使徒莉莉丝的上弦鬼已经反手持刀,俨然是准备再次攻击,你心里一突,立即开启通透世界,靠拉长感知来拖延时间。 黑死牟的动作在你的眼里一节一节分解,他踏步,扭腰,手中布满眼球的红色长刀带动手臂和手腕连动,累积着力道缓缓挥动。 如果没有意外,这一记挥斩将劈开你的身体,把你一刀两断,结束游戏。 然而你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发现了异常。 据说人在接近死亡的时候,会看见迷幻般的走马灯,那是大脑正在试图从过去的经历中寻找避免当下死亡的方法,无数回忆交错着在你眼前闪过,黑死牟那套行云流水的斩击居然在你眼中和某个人的动作重合了,你猛地惊醒,忽然意识到系统那句「似曾相识」的形容是什么意思。 “……岩胜?”你声弱游蚊地问。 第36章 叁拾陆 一滴血珠滑过布满眼珠的红色刀身,坠落在地。 你低头,看见腰侧的浅黄色羽织上破开一道细长的缺口,深色的血渍沿着鬼杀队制服的破口边缘缓慢延伸。 你料想中的腰斩并没有发生,对面的上弦在最后一刻收敛了刀势,刀尖仅仅破开你腹部的皮肉,没有伤及到内脏。 黑死牟静静地站在你身前,他的手指掠过刀刃,抹去上面的血迹。 “你刚才……”他缓缓问,“说了什么?” 你:“……”哦草。 如果说刚才那声呼喊只是你无意间脱口而出的猜测,那现在的你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六只眼睛的怪物,就是曾经背刺你的岩胜。 这居高临下的语气,这磨磨唧唧的语调,这仿佛下一秒就要洗脑你米饭比肉更高贵的声音,哪怕再过四百年你都忘不了好么! 你一时失语,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震惊当年那个俊朗的继国家家督变成了一个眉毛都没有的丑八怪,还是该崩溃和他的再次相遇居然是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你无措地望着岩胜,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你不想面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于是你忘了此时差距悬殊的对持,转头就跑。 你跌跌撞撞地奔出去几步,紧接着被身后的鬼用刀背击翻在地,杀意再次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你跌得七荤八素,怕岩胜那个混账真的一刀砍死你,情急之下慌乱地大喊他的名字。 “继国岩胜!”你叫道,“停手!停手!我认负!你别再打了!” 你急促地喘息,除此之外,昏暗的走廊安静无声。 缩在地上的你忽然胸口一紧,被人提着衣服后心拎了起来。 那张噩梦一样的脸又横在你面前了,岩胜六眼微眯,怀疑而警惕地看着你。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他问。 你心说这他妈是什么傻问题,你连他被他爹打都见过,还有什么不知道? 你想笑他,但笑不出来。 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你的喉咙,叫你说不出话,理智的求生欲和感性的撕逼冲动在你的后台行为模块中互相打架,你抹了把脸,在岩胜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扯了扯嘴角。 “少爷,好久不见。” 你仔细打量黑死牟的表情,不过那该死的六只眼睛占住了他脸上大部分的区域,像是一副般若的面具,你难以分辨他的情绪。 好在这货到底还有几分像人的地方。 黑死牟紧绷的眼角微微松怔下来,语气惊疑不定。 “……阿系?” 你还没开口,他又马上否定:“不,不可能,阿系早就死了。” “我就是阿系。”你说,“那个玩双六老是输的阿系,那个爱吃肉的阿系,那个带你回家被你刺死的阿系,是我,你没认错。” 黑死牟惊愕极了,定定地看着你,好一会儿才道: “你不是死了吗?” “对啊。”你点点头,“所以我从地狱里回来了。” 话音未落,你就猛地暴起,想趁对方反应不及之际把左手塞进他的嘴里。鬼的牙齿都十分锋利,只要你划伤了手指,或者黑死牟下意识动嘴咬下去,你就能通过血液接触控制他的身体,夺得生机。 然而你的计划不幸中道崩殂。 你的手指刚碰到黑死牟的嘴角,就被他爆发杀意吓到动作僵止,黑死牟低头扫了你一眼,冷冷地警告:“别做多余的事。” 哦草,你忘了这货也能看见通透世界。 当年岩胜背刺你的时候,提到过你的心脏变成了黑色,能发现这一点,说明他不做人后也拥有了通透世界这个可以预估他人行动的bug技能,你的动作瞒不过他。 被当年打得五五开的同伴绝对压制的感觉糟糕透顶,你哭丧着脸,努力克服角色身体的本能想要继续动作,接着被黑死牟下一句话劈傻在原地。 “无惨大人要见你。” 啊?什么?你愣了一下,随即疯狂地卧槽起来。 “不不不不不不!不见!”你连连摇头,“岩胜你不能这样!我会死的!”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这个状态砍只鸡都要掂量一下血量,遇到无惨哪有胜算,完全就是送上门的外卖好么! 黑死牟沉默了一下,“这是命令。” 命令个腚啊!岩胜你他妈真的傻了么! 你简直气得想吐血,美少女的矜持都不要了,使劲蹬腿挣扎,黑死牟松开你的衣领,转提为捞,把你夹在腰侧。 “走了。”他说。 然后你听见了一声短促的琵琶声。 「不想上班的鸣女使用技能〖血鬼术·传送〗,赋予你方单体位移效果」 只是一个眨眼,你就从狭窄的走道来到一个颠倒错位的奇异空间,无数亮着灯的房间错综复杂地横竖排列,仿佛江户大奥版的纪念碑谷。岩胜此时正带着你站在一大块耸立的榻榻米柱上,你环顾四望,看见一个长发及地的女人抱着琵琶坐在远处。 在她的身前,一扇纸门凭空出现,而后缓缓拉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马甲的男人捧着书,表情冷淡地坐在门后的沙发上。 那人头也不抬,冷淡道:“这就是那个人类?” 【吔屎啦!天打雷劈的鬼王鬼舞辻无惨·Lv.999】 HP:999999999/999999999 NP:0/0 你:“……” 啊,是那盘臊子。 你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装逼犯,仅剩的左手硬成一个拳头。 “这是阿系。”黑死牟低下头,“您应当记得她,她就是当年和缘一一起讨伐您的那个剑士。” 你十分确信,无惨听见缘一的名字时翻书页的手哆嗦了一下。 辣鸡鬼王抬眼,目光扫过你的脸,似是在回忆。 “不,不对,她们长得完全不一样。”他慢条斯理道,“你确定没有认错?” 你已经无力吐槽人类认人只看脸这件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活得太久,黑死牟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像老头子一样。 “大致确定。”他道,“阿系也承认了。” 无惨看着你若有所思。 “有意思。”他沉吟半晌,“我记得杀死魇梦和妓夫太郎的猎鬼人也是她。” “在堕姬脑子里把你吓成狗的也是我。”你冷冷道,对着无惨竖起中指。 下一秒,你被扭曲蠕动的肉块长臂缠住脖子甩到半空,粗长的针管猛地扎进你的脖子,粘稠的血液像蛇一样钻进你的身体。 “谁允许你开口了?”你听见那坨人间之屑冷冷道。 「吔屎啦!天打雷劈的鬼王鬼舞辻无惨使用技能〖血鬼术·血液诅咒〗,赋予你方单体〖鬼化〗状态(无限回合)」 长臂松开你的脖子,你重重地落到地上,痛苦而嘶哑地尖叫起来。 巨大的嗡鸣声在你耳边响起,庞大的信息流汹涌地冲入你的数据库,你的主机因为短时间的极限运算而直接濒临热点,你咳嗽起来,眼球布满红色的血丝,那些细小的血管在眼白中爆裂,很快你的眼中只剩下一片赤红。 「陌生网络已连接」 你听见系统如此宣告。 无数半透明的页面在你身旁亮起,你看见无惨通过流入你体内的病毒夺取了你身体的控制权,他把你拉入他的局域网,然后修改你的系统属性,污染你的主机和数据。 「是否更改本计算机其域或工作组?」 「YES」「NO」 「→YES」 「计算机全名:HASTUR-23-17-46-11」 「隶属于域(D):Kibutsuji Muzan」 「→确定」 「检测到当前运行环境存在巨大风险」 「!发现6986个风险!」 「系统设置:危险」 「系统启动项:危险」 「文件和系统内存:危险」 「……」 你意识到无惨正在把你变成鬼。 巨大的痛苦淹没了你,你甚至分不出神在意右手上的切口,只是短短几十秒,你的额发就被汗水彻底浸湿,你思绪混沌地趴在地上晃神,勉强抽出半分清明,思考要不要挂机避难。 妈的,变鬼就变鬼吧,你想,虽然不知道无惨想做什么,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转换阵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苇名一信这个角色不死,你就还有机会杀死他—— 黑死牟的声音阔阔绰绰地从不远处传来。 “实力越是强悍的剑士,化身成鬼的时间越长。”他淡淡道,“我当初花了三天才转化完成……如果没有成为鬼的觉悟,这个过程大概会更久。” 你:“……” 三、三天? 草啊,无惨这个辣鸡增值病毒的速率条件是什么?为什么个体差异那么大? 你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火速点开自己的面板,看见状态栏上标注着:体细胞鬼变转化率:0.00000012% 你:“……” ……这个转化速度比百●网盘的下载速度还慢,你他妈还玩个几把,直接销号重来算了。 你含恨放弃了变鬼苟命背刺无惨这条路线,忍疼思考半晌,决定剑走偏锋,改换方向冒险攻击无惨的服务器。 你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主专负责系统构架,对网络和数据安全这块领域了解并不多,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高超的黑客手段,干脆放弃治疗,怎么方便怎么来,直接通过局域网向无惨输入「ping-1 65500-t 0.0.0.0」的命令。 这是一种常见的攻击服务器方法,众所周知,PING命令可以向目标主机发送数据包,但这里存在一个漏洞,当发送的数据包超过65532byt时,会造成目标主机死机或者重启,尽管这个漏洞之后被限制,PING命令发送的数据包不能超过65500byt,但即使是6550byt的数据包,只要一直不停发送,也会造成服务器的瘫痪。 这个操作有点类似手游玩家开服时集体上线挤爆服务器,本质都是在抢占内存,无惨的系统一千多年都没安全检查过,肯定没想过防范,只要你一直发送数据包,那个辣鸡的主机迟早死机,而无惨的服务器一旦瘫痪,你就有办法让他手下的鬼全部掉线脱离控制,然后趁机拱火逼宫。 你就不信这烂鬼的性格真的有真心的跟随者。 做好决定的你对着空气疯狂输出,无惨欣赏了一会你痛苦的丑态,低头继续看书,琵琶女拨了声弦,纸门随即合拢,转瞬消失。 邦,邦,邦,你听见琴声接连响起,黑死牟不见了,你也穿过层层叠叠的纸门,掉进一个空白的房间。 看来这帮鬼暂时不打算管你,你想,松了口气,瘫在地上屏息蓄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你终于感觉到身上流动的疼痛减轻了,你精神一震,飞快夺回身体权限,然后抢先接管了无惨的服务器。 你听见一声巨响。 那是你身为人类时听过的最响亮的声音,仿佛一辆火车从你身边擦肩而过,你的耳朵发涨,机舱降压般难受,紧接着无数人声涌入你的脑海。 “……镰仓也没有蓝色彼岸花的消息……” 这是无惨的声音。 “……阿系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她会转化多久……” 这是岩胜的声音。 “……又要找人擦地板了……” 这是女人的声音。 你头痛欲裂,想要寻找关闭这些声音的开关,但是你看不懂无惨那个辣鸡写的代码和页面,于是更多喧嚣的人声在你脑中响起,鼎沸如海潮。 “哼哼~今天要吃哪位信徒呢?” “接下来的拳法是……”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饿饿饿,吃吃吃,死死死,各种污秽而疯狂的呓语重叠着在你脑海中交错,宛如错乱的交响乐,又像钢刀在刮着耳鼓,你曾在宇宙中听过无数比这可怕数亿倍的声音,并习以为常沉迷其中,但你现在的身体只是个普通人,人类的大脑无法承受这么多的思想,所以你吐了出来,狼狈而难受。 继眼睛之后,你的耳朵也开始流血,胸口闷得喘不上气,这是贫血的症状,断肢,失血,转化,精神链接,这些损耗极大的意外使你的身体开始濒临崩溃,你看见角色的血线降低到一个十分危险的数值附近,不由得暴躁地咆哮:“住嘴!” 喧闹的人声寂静了一瞬。 紧接着百倍膨胀地炸开。 “——阿系?” “什么声音?!” “欸?女人的声音?” “谁?谁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 “……” 你又吐了。 这里是一座城——在那些声音之后,你接着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座名为无限城的异空间的三维模型在你的脑海中缓缓成像,千万个亚空间被拆解为一个一个的机件,那些机件正在运转,你「看见」了它们的每一个细节,知晓每一个身在无限城内的鬼的全部情报。 你是此地全新的主人。 大量的鲜血从你的鼻腔涌出,你对着棕色的天花板伸出手,然后虚虚握住。 「去死。」你命令道。 天花板和墙壁随着你的命令摧枯拉朽地破碎消失,你看见红色的血雨带着残缺的肢体从天而降,无限城内所有的纸门都在同一瞬间打开,那些徘徊在无限城角落的鬼们带着破碎的纸片落了下来,他们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像是一具具来自地狱的雕塑。 这些雕像从高处的黑暗落下,粉身碎骨。 一个鲜红的「危」字在你的头顶亮起,你没有在意,这具躯体已经没救了,苇名一信仅剩的时间无法让你做更多的事,你安然接受现实,享受这漫天的腥风血雨,如果鬼怪不死,如果人间没有炼狱,那你便亲手制造一个。 在这片鬼哭狼嚎群魔乱坠中,无惨轰然来到你的身侧。 “你做了什么!”他拎起你的衣领,暴怒道:“为什么我失去了对他们的掌控!” 你只是嘲讽地看着他。 “蠢货。”你笑道,望向无惨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蚂蚁,无惨掐住你的脖子,勃然大怒。 “你在说什么?”他怒骂,这个怪物之前文质彬彬的模样全都是伪装,无惨骨子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徒,你早就知道了。 严重失血模糊了你的视线,你隐约看见一个黑紫色的身影在向此处靠近,是岩胜吗? 现在整个无限城的鬼都脱离了无惨的控制,那他也清醒了吗? 你眯眼,想看清楚些,但你的眼皮实在太重,于是你闭上了眼睛。 ——「Game Over」—— 第37章 叁拾柒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你在虚无中翻转身体,无聊地铺展触肢,把自己当成抹布拧来拧去。 不知道是不是星域的网络出了什么问题,这次Game Over后的读条时间异常漫长,你本就心情不佳,意识被迫停留在虚数空间这件事让你更加烦闷,你想变换形态大闹一场发泄情绪,但又顾忌沉睡在虚数空间底部的提亚马特,只好催眠自己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海绵,自顾自地上下漂浮。 许久许久之后,你终于等来了游戏读条外的系统通知。 「新地图加载完成」 嗯?新地图? 你一愣,心说苇名一信不是死了么,死了的人还能去哪?天堂? 可这个时代的日本还没有纳入天堂的营业范围吧? 你一头雾水,点击身前发光的页面。 熟悉的传送感再次出现,一股强大的拉力吸走了你,等你回过神时,你已经身在乱石林立的河边。 你放眼四周,看见一架巨大的木桥横在河道上,桥下是汹涌的红色河水,无数悲恸哭泣的人在水中沉浮。 红河边立着一棵巨大的枯树,树上挂满白色的衣物,此地的一切都是昏暗的,远山如黛,天空如墨,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站在你身侧,他双手拢袖,好整以暇地看着你。 你注意到对方的额上长着小角,双耳也尖得不似人类,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是阎魔大人手下的第一辅佐官,鬼灯。”男人说,他仿佛知道你正在疑惑什么,又礼貌地补充:“这里是地狱。” 地狱? 你惊奇极了,低头打量自己,发现你也是一身白衣,手脚苍白得毫无血色,你又试着点开鬼灯的面板,你失败了,游戏系统对他毫无反应。 这说明对方不是npc,你不由得更加好奇。 “你知道我是谁么?”你问,“我死了?” “我当然知道。”鬼灯语气恭敬,“您是旧日的神,深海和星空的主人,您不可能死,也不该到地狱,是我擅自做主把你接引到了这里。” 哦草? 你警觉起来,“为什么?” 虽然你们一族被称作旧日支配者「Great Old Ones」,但这个称呼的重点不在于支配,而在于旧日,更迭换代是世间常态,现在这个秩序的神明应当都很讨厌你们这些被行业淘汰的旧派,无事见面,非奸即盗,你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搞你。 鬼灯对你的敌意视而不见,继续道:“哈斯塔大人,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吧,我这次和您见面,是为了一个逃脱死亡多年的极恶之徒。” 你又是一愣,接着想起某盘臊子,“……鬼舞辻无惨?” 鬼灯颔首:“对,是他。” “什么意思?”你问。 “我希望您能杀死无惨。”鬼灯直接挑明了目的,他道:“四百年前,高天原上的神明曾经派下一位使者,给予他力量和恩赐去追杀鬼王——我想您已经知道我在说谁了,对,就是继国缘一,但是他失败了,在您死后,他再也没有追寻到无惨,最后在和叛变的兄长见面时死去,他没有完成他的任务,让人间又动荡了四百年。” 不知为何,你总感觉鬼灯在说这段话时语气暗含某种强烈的谴责,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责怪你横插一杠,干脆假装没听出来。 “已经没有时间了,”鬼灯说,“众神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且世界很快就会陷入战争,鬼这种生物不能流落到日本以外的土地上,这是高天原和地狱的共识。” 原来如此。 你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皮笑肉不笑道:“那又与我何干?” 你确实讨厌无惨那个妖艳贱货,讨厌得恨不得他马上去死,但这是你自身的仇怨,即使你打算搞他,怎么搞什么时候搞都是你的自由,而你面前这个小小的辅佐官居然打算利用你趁机铲除业务麻烦? 这是何等的逾越! 你冷冷地看着鬼灯,心说你倒要看看这个蠢货要怎么劝说祈求你答应这个无理的请求,没想到对方全然不在意你的冷脸,忽然换了个话题。 “哈斯塔大人,您知道为什么开了斑纹的人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吧?” 你噎住了。 “斑纹是人类和神交易的证明。”鬼灯平静道,“本质上和神乐舞一样,是拿寿命和神明交换强大,您知道现在人间的鬼杀队现在有多少人开斑纹了么?他们都命不久矣。” 草,那傻逼的九柱集训还真的把斑纹传染出去了? 你心里莫名有点慌,摸不准身边认识的人是不是中招了,虽然这一切只是个游戏,但你好歹玩出了点感情,更何况你真心觉得那个叫斑纹的玩意不值得人烧命,所以你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鬼灯说,“对,如您所理解的那样,人用寿命同神交易强大,而我用无惨同您交易人的寿命——如果您杀了无惨,那所有开了斑纹、并还活着的人类的命债,都一笔勾销。” ——什么? 你差点跳起来,“这他妈都可以?” 你之前还觉得日本神明动不动就拿走人类那么多寿命太坑,原来用这玩意做交易是行业常态吗?! “这里是地狱啊,哈斯塔大人。”鬼灯说,“人类的寿命都写在功德薄上,添几笔也不碍事,如果是为了捉拿逃犯,那我想阎魔大人不会在意我匀点寿命给生者,反正地狱的行业规范条例里没说不允许。” 你:“……” 你:“你们工作好随意啊。”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罢了。哈斯塔大人意下如何?” 你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拒绝。 “我在人间的身体已经死了,想杀无惨也没办法。” 哪怕现在你再找一个账号,那也来不及重新养了,人类的全盛期太短,鬼杀队里可能开斑纹的人中没一个等得起你十几年的成长,你和鬼灯的交易根本不可能成立。 鬼灯那张无趣的脸上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 他看了看你,“您好像还不知道您现在使用的身这具体的家族历史,苇名一信所属的苇名族是龙裔的后代,这一族的人可以在死后复活两次,只要您愿意,现在就可以回到现世。” ……欸?欸欸欸?! 你惊了,终于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的角色固有技能列表……草!你都忘了还有这个设定! 那技能叫什么来着?影子死两次还是影子再次去死一死? “等等,”你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我的身体呢?我不是死在无惨那辣鸡的老巢里了么?我的身体还在么?” 死者复活需要尸体,但是鬼是吃人的啊! 你惊恐地看着鬼灯,心说你不是要主演一次行尸走肉吧? 结果鬼灯的回答比你预想得还要卧槽。 “啊,那个啊。”他说,“我来之前看了一下阎罗殿的净玻璃镜,无惨好像以为吃了您可以恢复自己的权限,所以咬牙切齿地吃光了您的身体,一点也没剩。” 你:“……” 什么智商啊这是,亏无惨和你见面时还装逼看书,合着还信吃啥补啥那套啊。 “那他恢复对鬼的控制了吗?”你问。 “没有。”鬼灯说,“所以他把自己的手下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哦豁,你幸灾乐祸地笑了,又问:“那我怎么回到现世?直接原地复活?” “恐怕不行,都已经消化了还复活什么?”鬼灯摇头,“但是哈斯塔大人还记得么,您有一部分身体留在了别的地方。” 你再次愣住。 你迅速回想了一下,然后震惊道:“我的右手?!” 鬼灯点头,“对,您的右手可以复活您的全部身体。” “不是吧?”你说,“这也太扯了吧?简直活死人生白骨啊。” 虽然这种事你也不是不能做到,但这样真的不算破坏游戏平衡么? “没什么扯不扯的。”鬼灯平静地表示,“只要神愿意,什么都可以发生。” 哦草,差点忘了你面前这个家伙算半个GM,有能力给你开作弊权限。 你撇嘴,还是有点犹豫。 虽然鬼灯开出来的条件有些……好吧,是十分诱人,但这委实还不到可以劝动你行动的程度,你和现存的神明不对付,完全不对付,你至今仍在记恨他们驱逐你的过往,实在扯不下面子答应替他们做事。 面子,还是报仇?你纠结不已,鬼灯看了你一会儿,想了想又道:“如果您不介意,在无惨死后,我会以私人名义邀请您进入地狱参观。” 你一脸莫名其妙:“我去地狱参观什么?” “确实没什么好参观的,以您的身份来说。”鬼灯说,“不过地狱是个很大的地方,您说不定能在这里遇见什么认识的人。” “……什么意思?”你问。 鬼灯礼貌地侧身,示意你眺望三途川。 你犹疑地探头,在对岸无数艳丽绽放的石蒜花后,看见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 第38章 叁拾捌 你答应了鬼灯的交易。 和以往的每一次登陆不同,这次回到游戏里的你没有可以依凭的身躯,你庞大的本源挤缩在小小断肢里,你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然后这只手开始生长,血管,神经,骨骼,肌肉,皮肤,你的细胞不停退化进化分裂复制,这个过程痛苦得惊人,等你长出眼睛和大脑时,你惊讶地发现你的身旁坐着别人。 仍旧是一身黑紫色和服的黑死牟端坐在你的不远处,身侧摆着你的日轮刀,他抓着你的右手,六只红金色的眼睛一齐看向你。 你懵了。 “你怎么在这?”你难以置信地问,看见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停地生长,鬼灯给你编写的生骨长肉代码似乎优先生成你的内脏,你像个怪物一样瘫在地上,肋骨大开,胸腹下的脏器翻滚。 这一幕惊悚之级,换做电影起码分级NC-15,但你一人一鬼谁也没尖叫,黑死牟甚至十分平淡地对你道: “这里是我的房间。” 你应声张望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无限城内。 哦草,怎么回事,难道岩胜这货在你死后又回去捞回了你的右手,把你带回到了这里? 不是吧?没听说过他有吉良吉影那毛病啊? 你们所处的地方应当是无惨老巢深处的某个道场,你努力回忆无限城的三维地图,想确认现在的位置,黑死牟又道:“不解释一下吗?你现在的情况。” ……有句讲句,他变得好酷啊。 这时你的身体也长好了,你尴尬地从黑死牟手里抽回手,蜷缩起身体——妈的鬼灯也不给你提前准备一套衣服,你现在浑身赤|裸,莫得衣物也莫得武器,头发也没长出来,难堪得简直想死。 一件外衣落到了你的身侧。 你看看地上那件羽织,又看看低头注视地板的黑死牟,犹豫了一下,还是扯过它巴拉巴拉地穿上。 “这是血脉能力啦。”你哼哼唧唧地说,拿人手短,你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复活的原因:“我现在叫苇名一信,苇名家是龙裔的后代,某些情况下家族成员死后可以复活……你当成缘一那种特殊体质就好。” 黑死牟抬眼,重新看向你。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活着?”他问。 “不不不,我当年确实死了。”你连忙说,“死了很久很久,最近才在朋友的帮助下复活,不然我早回去找缘一砍无惨了。” 黑死牟没什么反应,他脸上六只卡姿兰大眼睛,你也看不懂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问:“能这样肆意死了又活,你是仙人?” “你可以把我当成神,”你说,“不过我现在是个人。” 岩胜好像确实摆脱了无惨的控制,起码你们现在说话的氛围就像他当年还没叛敌的时候,你稍稍放松下来,岩胜又问:“那你两次变成人,都是为了杀鬼?” 不,你只是为了玩游戏。 不过你懒得解释这一点,便顺着他的话承认道:“对。无惨那家伙,喊他畜生都是在侮辱畜生这个词,天上神明八百万,个个看他不顺眼,我这次就是为杀他而生。” 道场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岩胜问,“那缘一是你们选择的人吗?” 你一愣,想了想,觉得他的说法也没错,于是点头:“他确实是神明的使者。” “这样啊。” 岩胜也颔首,面具一样的脸上表情似释然似悲伤,你头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正有些惊奇,接着就听见他说,“我不能让你杀害那位大人。” 你:“……???”卧槽?! 他不是已经清醒了吗?为什么还是一副即使跟错了男人也要死心塌地一条道走到黑的语气?! “岩胜你傻了吗!”你震惊道,“无惨那丑不拉几的妖艳贱货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忠心耿耿?跟他混没前途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你疯了,几乎想撬开岩胜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然而岩胜只是说:“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迷惑而难以置信,岩胜站起身,把身侧的日轮刀扔给你。 “当年卑鄙地偷袭你,是我一生的耻辱,这次我把刀还给你,我们堂堂正正地对决。” 你接住刀,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岩胜,”你说,想劝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当然不可能和他打,只好笨拙地试着打感情牌,“我当年……我当年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她儿子的。” “你把缘一照顾得很好。” 黑死牟说,他似乎在这些年里学会了冷静,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情绪外露的人,所有的心思和过往都被某种你不理解的东西沉沉压下。 他说,“一决生死吧。” 「执迷不悟的上弦之壹黑死牟向你发起了挑战,开始战斗吧!」 【执迷不悟的上弦之壹黑死牟·Lv.896】 HP:439683/439683 NP:0/3 你惊得倒退一步。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你的系统从来不强迫你战斗,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你们这些玩家有诸多玩法,系统只是一个辅助工具,在无限种可能中为玩家筛选最优的选择,这是它第一次跳过你,直接指向你不想面对的未来。 你意识到这场战斗无可避免。 “……那就一决生死吧。”你说,展开自己的列表。 【苇名一信(Hastur)】 等级:Lv.999 年龄:24岁 身高/体重:155cm·45kg 地域:日本 属性:混沌·善 性别:女性 …… 持有技能: 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 风之呼吸·二之型爪爪·科户风 …… …… 「深海星空之主」 固有等级:A 等级效果:自身NP值增加50%&攻击力提升(1回合) 数亿星辰由你主宰,巨浪因你之命澎湃。 「不可名状者」 固有等级:EX 等级效果:赋予自身回避状态(1次·3回合)&Arts卡性能增加50%(3回合) 你有万千容貌,自极遥远处而来,只为奔赴无尽的欢宴。 「黄衣之王」 固有等级:EX 等级效果:赋予自身无敌贯通状态(3回合)&宝具威力提升(1回合) 你头戴着荆棘的王冠,身披黄袍的天|衣,黑塔之下万千信徒呼唤祷告之声震彻山海。 身持状态: 「众神的忍让」 攻击力提升5000%(无限回合) 暴击威力提升5000%(无限回合) 每回合获取一定NP值(20%·无限回合) 「地狱的支援」 防御力提升5000%(无限回合) 暴击星集中状态3000%(无限回合) 每回合回复一定HP值(5000·无限回合) …… 你已今非昔比。 时隔四千多年,你再次体会到力量充盈身躯的感觉,高天原的诸神是真的恨透了鬼王,退让了极大的权限给予你降临的位点,尽管你现在持有的力量还不足本体万分之一,但这已足够,此时的你除「人类恶」外再无敌手,你毫不避讳战斗,因为你不可能输。 你和黑死牟拉开距离,拔刀出鞘,以居合斩起势,刀锋眨眼就逼至他的身前,黑死牟抬手格挡,被你巨大的冲势撞出去数余米。 他的手臂青筋暴起,回转身体顶退你,同时挥出两道风刃,又进行连斩,迅集的攻击形成一片刀幕。 「执迷不悟的上弦之壹黑死牟使用技能〖月之呼吸·三之型厌忌月·销蚀〗,对你方单体进行强力的攻击&暴击概率提升(3回合)」 你闯入刀光之中,但刀幕甚至没有破开一点你的血皮,你如陀螺般连转,日轮刀在旋转中爆出弧状的刀光,而后带着这一连串刀光腾空而起,自下而上斩中岩胜的下颌,他的胸口开裂,血溅如花。 你旋身,斩下了黑死牟的头颅。 多么简单,多么轻快,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人和神之间隔着的不是鬼,是永恒。 黑死牟惊愕地看着你。 尽管被斩首,但他并没有马上死去,他的身体开始变化,刺棘和刀刃从黑死牟的身上伸展而出,像枯树长出新枝,他掉在地上的头颅也开始变异,獠牙暴起,黑角丛生。 他正在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在黑死牟彻底转化成怪物前,你弯腰捡起了他的头颅,你很少有难过这种情绪,岩胜的偏执让你第一次感到了茫然,你抚摸他不肯瞑目的眼皮,终于忍不住抽噎着哭了出来。 “我当年知道你想离开无惨的时候,真的非常非常高兴。”你说,“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你看着岩胜,岩胜的六只眼睛看着你,你们的瞳孔互相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好丑啊。” 岩胜说,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消失了。 第39章 叁拾玖 你缓缓合拢空无一物的双手。 须臾之后,你转身离开,众神给你开放权限的时间有限,你没功夫留在原地继续伤感。 你快步走出道场,穿梭在错乱罗列的房间之间,一边注意四周,一边思索找到无惨后的对策。 鬼的弱点无非三种——紫藤花,斩首,阳光。紫藤花只对杂鱼鬼有效,四百年前的竹林之战已经证明无惨克服了第二点,你不能像打败岩胜那样用日轮刀杀死鬼王,只能想办法按着他去晒太阳。 这不容易。 以无惨那货怕死的尿性,肯定把作为大本营的无限城藏在了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你用神性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卯时一刻,距离太阳升起起码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内的无惨相当于是不死的,你不可能和一个同等级的锁血BOSS打上那么久,必须要做好谋划。 你思考着,忽然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于是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块巨大的冰块落在不远处,摔得四分五裂,紧接着水涌了下来,包含着些许荷花枝叶和木块一同从极高处倾倒,眨眼就灌流了半个走廊。 你眼尖地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善逸?”你惊奇地唤道,那个恍若上岸咸鱼的家伙不正是你的同派小前辈么?他怎么会在这? 善逸身形狼狈地瘫倒在地上,他似是听见你靠近的脚步声,艰难地直起身,伸手去摸落在远处的日轮刀。 你捡起刀,走过去递给他,然后看见他仰头,呆愣地望着你。 “嘿,你怎么了?”你问,晃手道:“摔傻了?” 善逸眼睛都快脱框了。 “阿、阿信?”他不可思议地问,语气又惊又喜:“你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啊。”你莫名其妙,“无惨没都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善逸表情空白了一下,然后问:“阿信,你饭团喜欢什么馅的?” 欸?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 你挠头——草啊难怪善逸看你的眼神那么奇怪,你现在是秃头啊草! 你沉默半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什么馅都好,只要不是鱼肉馅就行,我最终选拔的时候吃那玩意都快吃吐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善逸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儿,如释重负地躺回去。 “没什么。”他低声道,语气自言自语般飘忽,“没什么。” “……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善逸这么说着,忽然哭了出来。 你:“……???” 你知道善逸爱哭,可他哭得这样静默无声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得一头雾水。 咋回事啊,这孩子训练傻了?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你花了点时间才搞明白他抽泣的原因。 原来现在距离你出任务遇到岩胜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因为同行的剑士死得七七八八,而你又找不到尸体,所以鬼杀队默认你因公殉职,把你的悼闻传遍亲朋好友,连葬礼都办了一场。 你:“……” 草,怪不得刚才善逸看你的表情活像是信徒看见耶和华他儿子复生,合着你在他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鬼舞辻袭击了主公大人,炸了主公家的屋子,然后赶去救援的大家都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善逸脱去已经湿透的羽织,边拧水边道:“我刚才和伊之助在一个房间里遇到了上弦之贰,那个家伙居然是伊之助的杀母仇人,所以我们打了起来。” 一刻钟前善逸还一副即将魂归故里浑身插满flag的憔悴样,短短几瞬后他又一脸精神气地活了过来,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阿信别担心,虽然我被上弦之贰的血鬼术撞了下来,但那骚包也中了忍小姐的毒,都快化成一滩泥了,伊之助一定能顺利宰掉他,接着过来找我们汇合……那个猪头看见你的时候一定会被吓一跳的。” “已经来了。”你说。 善逸一愣,顺着你的目光看向走廊深处,几分钟后,一只脖子上挂着奇怪纸张的鎹鸦领着一身伤的伊之助和右眼失焦的香奈乎飞了过来。 “阿系?”伊之助看见你时果然十分吃惊,“你不是……” 他一摆先前低落的情绪,兴冲冲地举着刀道:“我就说那些人肯定是弄错了!你怎么可能会死在本大爷看不见的地方!” “一信!”香奈乎也唤了你一声,少见地在你面前露出了笑容。 这些人大概是真的以为你翘辫子了,个个都喜悦得如此真诚,你扫了一眼他们的状态,骨折竭力骨折竭力眼瞎竭力,人均血条剩半,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不过你头发哪去了?”伊之助又问,“你脑门好亮啊。” “伊之助!”善逸闻言马上呵斥,你摆摆手,表示没事。 “这是我变强的证明。”你深沉道,“从今天起,请叫我鬼杀队琦玉。” 伊之助的头上冒出一个小小的感叹号。 “黄衣之王有新称号了?”他问。 “对。”你笑道,同他随意地调笑了几句。 能在无限城这鬼地方遇到同僚总归是件好事,你见大家稍微放松下来,才问:“有无惨的下落吗?” “大概知道方位。”香奈乎说,“柱们都找到他了,现在正是决战的时候,我们也快点赶去帮忙吧。” 哦豁? 没想到你刚从地狱爬回来就赶上了大决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无惨这回是真的要完。 你点点头,扯下鎹鸦身上的纸,“这个借我一下。” [愈史郎的符纸] 附有愈史郎血鬼术『目隐』的符纸,可以遮蔽他人的视线隐藏自己,也可以看见被『目隐』能力隐藏的人。 顺带一提,同时佩戴此纸张者可以通过愈史郎互相交换视觉。 虽然不知道这个愈史郎是怎么回事,但这个血鬼术看上去好像可以拿来利用一下。 你试着把符纸贴在额头上,果真看见了无数不同的画面,你很快发现其中一半以上的视角都属于鸟类,和人类不同,鸟的双眼视野超过300度,视力范围是人类的好几倍,而且因为可视光领域宽广,视神经细胞含有紫色感色细胞,所以鸟类对颜色极其敏感,甚至能看到空中的紫外线。 这个能力还不错啊,你想,稍稍欣赏了一下眼前绚丽的奇妙景观,然后找到了无惨的方位。 几天不见,吔屎鬼王无惨又换了个辣眼的新造型,他白发裸|身,四肢长嘴,此刻正一脸“你们这些凡人屁事真多”的欠日表情地对包围他的人逼逼着什么,你点了点人数,发现几乎所有的柱都到场了,岩柱音柱炎柱风柱霞柱恋柱蛇柱,还有一个人缘不太好的水柱。 几个柱中还混了一个最终选拔时和你起过冲突的暴躁鸡冠头老哥,炭治郎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在人群里面,考虑到所有人看向无惨的表情都愤怒得好似要把他千刀万剐,你深觉自己必须尽快赶到,否则等下打起来怕是连首杀都争不着。 “……阿信?”你发呆得有些久了,善逸迟疑地唤了你一声,你回过神,拍拍他的肩膀。 “我赶时间,先走一步。” 你简要道,说完便闪身奔到了远处。 在满级的加成下,敏捷只有B的你只是几个眨眼便来到了决战现场。 这里是整个无限城内最宽阔的区域,约有几个体育馆大小,无数花纹不一的木板和榻榻米拼凑成地板和遥远的墙壁,昏暗的烛光如幽灵般立在天上,你走进这个巨大的空间,像是演员重临舞台。 你毫不犹豫地给了背对着你的无惨后背一脚。 「你发现了吔屎啦!天打雷劈的鬼王鬼舞辻无惨,赶紧打死他吧!」 【吔屎啦!天打雷劈的鬼王鬼舞辻无惨·Lv.999】 HP:999999999/999896536 NP:[宝具封印] 你咬牙发狠,一脚暴击踹没了他两百多万的血量。 无惨被你这记偷袭踹得扑街着地,他又惊又怒地回头,你看准时机往他脸上又蹬了一脚,直接踩碎了他的面骨。 “好久不见啊辣鸡!”你痛快道,“还记得你姑奶奶我么!” 无惨的回答是向你甩来双手扭曲伸长的牙臂。 你手疾眼快地折断他的左臂,接着被这货背后暴起的鞭骨缠住脖子甩了出去,飞出去之前你又抓住了他另一条手臂,借力打力把无惨怼到地上。 “——一信小姐!” 不远处传来了炭治郎的惊叫。 “哟!炭治郎!”你头也不回大声道,“离远点别靠近!接下来是神仙打架时间!” 然而那帮人没一个听你的。 宇髓第一个挥舞着大刀奔过来,“哈!我就说你这家伙不可能随随便便不华丽地死在别的地方!干得漂亮!” “很好!很好!”炼狱也笑着持刀跟上,“回去好好庆贺吧!无事宴和庆功宴一起办!” 他如此若无其事地当着你的面立了个flag。 你赶紧呸呸呸,又见岩柱——一个你至今没记住名字的大个子——轮着流星锤奔向无惨,紧接着是一脸凶相的风柱和暴躁老哥,散发着情侣臭的恋柱和蛇柱,面无表情的霞柱和水柱,以及一脸关切你状况的炭治郎都接二连三地跑过去群殴无惨。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如果现在这一幕是一场网游群战,那技能特效一定炸满了整个屏幕,火焰流水云雾在无惨身侧交相辉映,HP降低的数值在他头顶不停冒起,接连亮起的光污染几乎闪瞎你的眼睛。 你:“……”哦草。 他妈的怎么回事,之前你想打群架的时候这帮人一个都遇不上,想1VS1了反而队友个个凑上前抢着送人头,你现在可是在为这帮人忍辱负重地给别的神明打工,虽然只是顺便但也请多珍惜一下自己的性命好么! 你捉急地看着这帮人,头一次意识到不能在C位当主力的战斗居然这么痛苦。 妈的,起码给个位置让你放一下技能吧! “你为什么还活着!”在被群殴的间隙中,无惨终于挤出空闲,满面狰狞地冲你大喊:“我明明已经吃了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关你屁事!”你也冲他喊,“老娘神仙转世!” 啪,啪,啪,拼接的地板在无惨的鞭打下出现数道裂缝,他脸上的神色恼怒至极,甚至透出了阴毒,你警惕起来,以为他要发什么大招,果断将手中的日轮刀投掷出去,击碎他的胸骨穿透他的右肺。 “让开!”你喊道,穿过散乱的人群撞开无惨,你双腿并力一记乱石穿空,卡着蛋将他踹到天上,而后与他在高空中相撞,空中因此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无限城震动起来,灰尘和木屑纷纷从高处纷纷落下。 「WEAK 128398636!」 哦草!这一击居然打掉了这货十分之一的血! 合着就算变成了鬼,■■也是男人的弱点么! 你为这个发现感到欣喜,但无惨就不这么觉得了,他用丑瞎的蓝色指甲卡住墙壁,阻止了自己的坠落,又拔掉身上插着的日轮刀,恨恨地看着你。 “我算是想明白了。”他说,“能和那个男人一起行动、死去两次却再度复活、与我如此战斗而不落下风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存在,这完全违背世间常理,你不是人,而是怪物!” 无惨的回血技能CD运转速度很快,损失的血条很快补了回来,你也扒着墙,满怀恶意地打量他的下|身,随口道:“哦,那不重要。” 无惨:“……” 无惨:“变态!不知廉耻!” 嘿,这辣鸡鬼怎么打不过你就骂人呢? 你瞪他,无惨没有理你,仰头喊:“鸣女!” 铮铮琵琶声再次响起,你周围的景象几度变化,脚下的榻榻米迅速升高,将你和无惨顶到天上——然后顶出地底。 天上月色如洗,此时正是黎明之前夜色最深沉的时刻,你和无惨灰头土脸站在一片树林中,错愕地看着彼此。 ……你刚才还以为这怂货打算逃跑,没想到原来是准备和你solo吗? 天啊,他居然还好心地清了场! 你几乎要为无惨寻死的决定感动了,但很快就意识到并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无惨看上去比你还茫然。 “……鸣女?”他迷茫地唤道,再次暴怒起来,怒喝:“这是怎么回事?!你也背叛我了吗!鸣女!” 你:“……” 害,合着是员工跑路,打算临走前送老板一程啊。 你有些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无惨无能狂怒了一通,见没人搭理,拿背后的骨鞭甩开你转头就跑,你坐在地上,看着他月下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无趣。 和无惨战斗无趣,和无惨交谈无趣,或者说这个病毒的一生都是无趣的,没有爱,没有恨,没有鲜活的人生,没有闪光的梦想,没有干净的皮囊,没有有趣的灵魂,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如果无惨不是鬼的始祖,你和鬼杀队的人会看他一眼,会为他执着一千年么? 如果无惨只是一个普通的辣鸡,你会因为被他所杀,而愤怒地重回人世么? 不会。 那只是一个连和对手相拼也不愿意,看不到百分百胜算就逃跑的胆小鬼罢了,又蠢又幼稚,一点也不值得你为他精神抖擞地归来。 和他战斗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打败他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想起来了,当年如此沉迷游戏的你,不是为了这种蠢货才停留在地球上的。 你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狂风骤起,巨大而汹涌的风压几乎把树木连根吹起,林叶飞涌,跑路的无惨一个踉跄,被凌厉的风刃逼停下脚步。 你起身向他走去。 “你做了什么?”他用双臂遮挡眼睛,望向你的目光几乎是憎恨的,“你就那么想向我复仇么?” “你们这些猎鬼人,开口闭口就是复仇,无一例外,可悲又渺小。”无惨说,“其实复仇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会回来么?你们的生活会更好么?为什么不能把他们的死当成不幸横遭天灾一样接受忘却?”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道:“继国缘一……又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你说,“是岩胜做的,我已经送他下去和弟弟相见了。” “你搞错了两件事。”你又说,“第一,我不是人,我是神,神做事不需要理由。第二,复仇确实不会让死者回归,但是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对你而言,开心比生活更重要。 “我已经对你这种死皮赖脸的鬼已经没有兴趣了。”你淡淡道,张开双手,一如四百年前无惨对你说完这话那样,发起了AOE攻击。 就用你的宝具终结这一切吧。 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死法了。 “万物有始,万物有变,万物有终。我从无尽的虚无中诞生,恒古至今观测世间万物,就让我为你讲述吧——这自混沌之初开始的故事。” 「宝具·自混沌之初开始的故事(What A Wonderful World)」 黑色的海水从地下渗出,几个呼吸间便淹没了你和无惨,那些只在你记忆和梦中出现的光点再次从星空中落下,起起落落,好像千万个舞蹈的精灵。无惨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他看向你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恐惧,可是你不在乎。 黑色的触|手自深渊伸出,将无惨紧紧裹挟,拉扯至黑暗之下。 你把无惨拖入了你的记忆。 你带着他来到了你的父亲大人——宇宙的中心、万物之主阿撒托斯身边,让他在磅礴的真理和无数吹奏者中陷入疯狂,而这疯狂和黑暗正是你诞生的源头,你的意识自恐惧中出现,你生来就知道,你是这片宇宙每一颗行星的主人。 你为你至高无上的父亲吹响狂音。 感动吧!你自豪地大笑,可憎邪鼓低沉疯狂的击打声和骇人魔笛空洞单调的嚎叫充斥无惨的大脑,阿撒托斯无法理解的梦呓如影随形,他嘶嚎尖叫,痛苦不可解脱。 真是稀奇,你嗤笑,原来他也是有理智的啊。 你又带无惨来到你的都市卡尔克萨,这里人来人往,热爱艺术的你从地球上带来了无数艺术家的灵魂,于是这城繁荣,你的市民欢声笑语,赞词和欢歌日夜不绝,但是好景不长,旧神和新神开始争斗,你和旧神不和,和新神也不对头,被祂们合力关进哈利湖,永远孤独。 难受吗?你问无惨,他被浸泡在水里,不断窒息不断死去,肺永远如火燃烧。 好可怜,你想,他原来也要呼吸啊。 你又带无惨来到无边的星空。 在被众神关押后,你的意识脱离了半固态的躯体,变成一个小小的影子,孤独地坐在黑色的高塔上。 你看见法厄同星被遥远的异族神击碎,为了迁移,神王宙斯带着亚特兰蒂斯跋涉无数光年来到太阳系,法厄同行星的巨大碎块撞击了金星、天王星和冥王星,使它们改变了原有的自转方向,随后那些碎块被土星和木星的潮汐撕裂,变成它们的轨道光环。 那些异族神大摇大摆地驶入太阳系,停在了最适合生存的地球上,盖亚没有像拒绝你们一样拒绝他们,于是宙斯那帮该死的萝卜成了希腊的神明,被人们供奉纪念至今。 你深感嫉妒。 好憎恨,你对无惨说,但他已经在失重的环境中膨胀成了一个球,七窍流血,满身冰霜。 唉,需要压强的生命还真是不方便。 你无趣地进入下一段记忆。 孤独和憎恨无穷无尽,寂寞和悲伤无穷无尽,于是你从朋友那学会了开小号做消遣,你第一次降落人世时,人类正在经历第二次世界末日,巨大的洪水淹没了世界,诺亚制造方舟,苏德拉建造船舰,大禹治水,丢卡利翁带着妻子前往帕尔索纳斯,你目睹了无数灾厄和死亡,经历几度离别和绝望,你毫无感触,麻木不仁。 人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就像落叶,就像鸟鸣,世界不会更好,世界不会更坏,他们比虫子高贵不了多少,进化的意义只是为了更好生存,生存的意义是为了繁衍,他们哭他们笑,寿命短暂,死了就消失了,连骄傲的文明也不见得比一株植物存在的时间更长。 然后你知晓了幸福。 是哪一次的记忆呢?啊啊,那是四千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你乘船顺着幼发拉底河直流而下,看见远处喧闹的城市灯火明亮,年轻的暴君得到了一生的挚友,他终于接受规劝,半人半神的心脏重新对这世间生出宽容和怜悯,漂亮的人形兵器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酒。 那明明是一个由泥做成的人,眉目间却有着森林草木的温柔。 好美啊。你想,变成了和他一样的男人。 几十年后,这个美丽的男人死去了,他化作一滩泥水,甚至无法在友人手中聚拢,年轻的君主彻夜痛哭,为了让他重返人间,曾经高高在上的君主亲自横跨半个伊拉克,前往诸神所在的各个城市请求他归来,但也只得以见到朋友最后一面。 于是他开始恐惧死亡。 这位国王开始为了永生而踏上前往冥界的旅途,千辛万苦得到了仙草,却在河边洗澡时被蛇偷吃,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男人看着这一切,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城邦,稳健地治理国家,最后独自等待生命的终结。 这个男人死的时候,灵魂是在发亮的。 “好可怜。”你对他说,“快乐转瞬即逝,痛苦漫长永久,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然后你被对方揍了一顿。 “杂种,别用恩奇都的脸跟我说话。”那人说,“你这蠢货怎么能明白我的感受?人本就是赤|裸而生,赤|裸而死,什么也带不走。我这辈子所得到的最好的宝物就是我的朋友,那种幸福并不短暂,它一直存在于我的身体中。” “我活着,是为了纪念和感受。” 你对他的形容感到迷惑和渴望,于是你开始行走在人世间,追寻这种灵魂发光的人类。 接着你看到了奇迹。 你看见雄伟繁华的城市自泥泞、荒漠、森林中建起,百姓繁衍生息。你看见人类创造出了语言、文字、诗歌,文化就此传播。你看见祭司和农民日夜仰望你的星空,定下四季、日历、节气。你看见他们使用货币,建立社会制度,编写书籍,从蒙昧到初醒,执着地接触根源和真理,爱这世界,爱着自己。 人类是不幸的。人类是幸福的。 你看过太多悲剧,所以你总是能在人世间第一眼看见欢甜,你见过许多人类,却仍被他们之中的某些个体深深吸引,人类和神明一样充满缺点,但人类会爱你,神明不会爱你。 或许万事万物就是如此,星空太大,所以什么也没有,地球太小,城市人来人往,所以如此热闹。 你爱上了这无尽的游戏。 你是为了体验人类的爱和幸福,才来到这世上的。 多么美好的世界。 这几千年来,你一直为它赞叹。 历经无数次死亡和回忆后,你提拎着身后的大型不可回收垃圾回到现实,你睁开眼,看见炭治郎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这里,你认识的所有鬼杀队队员都站在远处,持着刀警惕而担忧地看着你。 没有人说话。 你低头,知道了原因。 你和无惨正拥抱着,但他已经没了意识,数万亿年的记忆在他的五个脑子里沸腾,他瞠目结舌,神若痴呆,身上布满伤痕。 那是缘一当年留给无惨的旧伤,这伤口几百年来并没有痊愈,仍在不断灼伤他的细胞,现在他终于无暇掩盖自己虚弱的假象,暴露出自己无助的弱点。 你叹了口气,伸手合上他翻白的眼睛,将他拢入怀中。 “睡吧。”你说,声音充满怜悯,这将是无惨死前最后最漫长的一次入梦,梦见所有人类不可知的过往和幸福痛苦,而从今以后,他又是独自一人了。 地狱里不会有任何人陪伴他。 晨光熹微,太阳缓缓自地平线上升起,如那位国王所说,无惨在许久之前赤|裸着出生,又在一千年后,赤|裸地死去了。 第40章 肆拾 “彼世铁道Campanella号即将发车,本次列车由「等活地狱」开往「孤独地狱」,沿途停经各站,请携带大件行李的乘客……” 你乘坐在地狱私营的笑脸火车上,眺望车窗外燃烧的群山。 当你还是阿系的时候,你曾在比叡山上听过一句偈语——「三界不安,犹如火宅」,地狱果真如这话说得那般残酷,你目之所及见到的每个死者都身处火焰之中,他们饱受折磨,惨叫和食髓鸟的咕声混合在一起,组成骇人的声乐,天空如墨,人面的胧车零散地穿过缭绕的烟雾,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虚线。 老杨一定会喜欢这个景象,你想,可惜在地狱里不能截屏,不然真想发给她看看。 坐在你对面的鬼灯面前瘫着一本笔记,他专注地写着什么,偶尔打破冷淡的气氛,开口说几句话。 “虽然在下没资格过问您的决定,但是这样真的好么?一完成交易就马上离开依凭的躯体来到地狱。”他问,“您现世的朋友会吓一跳的吧?” “没事。”你无所谓地摆手,“间歇性痴呆是我账号角色的人物特色,大家肯定都习惯了。” 其实你只是怕麻烦。 在无惨化作灰烬后,众神也马上收回了借给你的权限,苇名一信的角色等级因此极速下降,这样严重的衰弱根本隐瞒不住,你的面色瞬间变得疲惫灰败,于是那些激动着靠近你的鬼杀队队员们纷纷惊慌不已,慌乱地询问你的身体状况。 你在这片喜悦和混乱驳杂的吵闹声中的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果断下线,转头跑来地狱。 太麻烦了,你想,你可不想浪费时间解释你之前出任务时失踪的前因后果,更不想编造理由说明你为什么能把无惨怀中抱鬼杀,你的游戏结束了,你完成了这次降临的最终任务,可你毫无喜悦,也没有耐性打完最后的欢庆和告别。 期待只有在被实现之前,才是最值得期待的,就像你去东京的咖啡厅时喝的那口时隔了四年的咖啡,无惨的死亡并没有给你带来半点曾经设想的快乐,在你意识到这一点前,你已经把他抛到了脑后。 你现在只想去见一位阔别许久的故人,除此之外,一切都得排后。 “地狱这几天是有什么节日吗?”你问,这班老旧的铁制列车上一片暗涌的欢喜雀跃,没有人交谈,但你能感觉到周围乘客面上洋溢的喜色,这气氛有点像过年,又不太对。 “没有,不过最近八热八寒地狱好像在筹备什么祭典。”鬼灯说,他似乎没怎么睡好,眼角处有很明显的疲惫,这位年轻的地狱辅佐官张望了一下四周,找来一本杂志,“哈斯塔大人要是好奇,可以看看这个。” 你从鬼灯手里接过杂志,发现这本名叫《三途川周刊》的刊物封面大红大紫,下属的标题上赫然写着无惨的名字。 “喜报!知名生死轮回逃犯鬼舞辻无惨于近日落网!数千名乌天狗警役到场押送!声势浩大!” “罪无可恕!十殿阎罗工作全部停摆!十王首次齐聚商判鬼舞辻无惨罪刑!记录文书已过万卷!或破三界记录!” “正义虽迟但到!近万名停留在地狱的鬼舞辻受害者举横幅包围阎罗殿!本刊特邀代表单独采访!” “十八地狱拟共同举办庆典庆贺鬼舞辻无惨坠落阿鼻地狱!偶像蜜桃真纪参与益演!十个你不可错过的庆典纪念美食!” 你:“……” 你抬头,“你最近在加班?” 你记得面前这鬼是地狱的辅佐官,如果杂志标题没有夸张,无惨的死给地狱公务员带来了大量工作,那鬼灯肯定首当其冲地处在加班第一线。 鬼灯没什么表情地承认了。 “鬼舞辻无惨的罪行远超常人,”他说,“有他那寿命的幻想种没他道德败坏,比他恶劣的人类没他长寿,处刑他的工作量确实非常大。” 草,那你不是好死不死赶着点过来添乱么? 你有些愧怯,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道:“抱歉啊。” 没想到鬼灯都这么忙了,还是挤出时间来给你当导游,同为社畜的你顿时对他惺惺相惜,不过即使再来一次,你依然会选择第一时间来到地狱,要求他履行自己的承诺。 因为缘一在这里。 你被鬼灯召唤到三途川边时,隔着汹涌的河水看到了他的身影,即使只是远远一督,你也确信,那就是缘一。 “他为什么在这儿?”你惊疑不定地问,地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缘一什么人你清楚,他不可能犯罪,怎么会四百多年了还不成佛停留在此处? “大抵是在等什么人吧。”鬼灯淡淡道,“像他那样因为执念而在地狱徘徊的死者并不少见,若等不到思念的人,他们是不会离去的。” 你不想自作多情,但你数来数去,发现这世上除了你和岩胜,好像就没什么人能让他挂念了。 你无法判断,也不必判断,因为缘一面对的是无解的局面,你是神,不死,来不到地狱,岩胜是鬼,不死,也不下地狱,你如果不想办法做出改变,那他永远不得解脱。 所以你答应了鬼灯的交易,义无反顾地回到了人间。 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悲却,在你杀死岩胜和无惨后,缘一依然停留于地狱。 他在等你,你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了。 你压力巨大地揪扯头发,觉得自己不存在的胃都要痛了起来。 缘一为什么想要见你?你惴惴不安地猜想,许多念头在你脑海穿来穿去,他会责怪你么?责怪你作为神明肆意改变他的人生,又不负责的离去? 还是说他想向你道歉,歉疚自己的哥哥杀死了你? 他会哭么?他会笑么?你该怎么和他打招呼,又怎么劝他成佛然后和他道别? 你像个更年期的单身妇女一样纠结不已。 “孤独地狱站,到了,孤独地狱站,到了——” 列车的广播响起,鬼灯合拢笔记,起身示意你们一起下车。 你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和你在列车上一路所看到的荒唐苦难景色不同,这块名为孤独地狱的区域十分安静,甚至宛若人间,没有烈焰在地上燃烧,也没有血肉尸体横瘫在地,没有惨叫没有悲嚎,没有油锅没有烫铁,此处风平浪静,山水如画。 看上去倒像是缘一会待着的地方。 “孤独地狱是惩罚什么罪人的?”你问,探头探脑地打量四周,“这里好平静啊。” “这个稍微有些难以说明。”鬼灯说,领着你穿过河道,“哈斯塔大人,日本的地狱分为四大类——八寒地狱、八热地狱、近边地狱和孤独地狱,加起来总计为十八,前三类地狱都有自己的狱卒,但孤独地狱没有。” “因为孤独地狱并不因众生共业而现,而只因众生个别之恶业而生。” 你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孤独地狱所在的地点和形式是不确定的。” 鬼灯想了想,“打个您比较好理解的比方吧,孤独地狱就像人类阴阳师所说的固有结界,是罪人心像风景的具现化。现世不是经常有什么人无意中打碎了巨石而发现石中有奇怪生物的奇闻么?这便是孤独地狱处刑的案例,石中的生物即是流放于此的罪人,他们被困在巨石里不得动弹,无法饮食,这样的经历或许会有几十万年之久,其中之苦不堪想像。” “被判到这里的罪人,自己的内心就是一个地狱。”他说,“所以这里不需要狱卒,因为孤独是逃不掉的。” 你明白了,这鬼地方是超级加强版的豫|章|书|院。 那缘一为什么在这儿? 你迷茫起来,忽然听到鬼灯说,“到了。” 你精神一震,连忙顺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在跨越河道和平坡后,你们面前的风景陡然一变,葳蕤的草木消失了,一望无际的红热火焰灼烧土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背负着许多巨石,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火焰中。 他在爬坡,背上仅用丝线捆绑的石块摇摇欲坠,当男人快走到山顶时,绳线断裂了,石头纷纷滚落下去,如流星坠地。 那罪人并不吃惊,麻木地回头,穿过焦土下山重新收集石块,你认出了他是谁,震惊得说不出话。 “岩胜?!”你惊呼,猛地看向鬼灯:“这到底——” “缘一先生在那儿。”鬼灯截住你的话,指着另一个方向,一个年迈的老人站在岩胜的不远处,身姿挺拔,眉目戚然。 “他是主动留在这里的。”你听见鬼灯说,“因为没有妨碍公务,所以我没派人赶他,有什么话就快去说吧,我在河边休息,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于是你忘记了诘问,快步向缘一和岩胜跑去。 “缘一!岩胜!”你大喊,那两人闻声一同转头望向你,这是你和继国两兄弟所经历的最诡异的一次见面,你的灵魂换了皮囊,岩胜狼狈不堪,缘一垂幕老矣,但是见鬼的,你们都在瞬间认出了彼此,那对截然不同的兄弟纷纷惊讶地唤道:“阿系?” 你几乎要哭出声来,先前想好的腹稿通通抛在脑后,你跑上前:“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岩胜你为什么要背这些石头?” 灰头土脸的岩胜有些怔然,他看了看苍老的弟弟,对你说:“这是我的罪孽。” 明明是在受苦,但岩胜的表情居然是安定的,他平静道:“杀人,吃人,助纣为虐——我犯下了许多罪,必须背负它们行走,直到我到达坡顶,将它们归还于天。” 你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头和恢复原状自动接上的绳索,明白了岩胜所遭受的惩罚内容。 “这绳子有问题。”你说,“你没法上山顶的,只要你快到达,它就会断掉,你永远偿还不了罪孽。” 这绝对是只有神明才能想得出来的惩罚,没有比无望无尽的努力更痛苦的事了,这里果然是地狱。 “我知道。”岩胜说,他顿了顿,缄默地重复:“我知道。” 他知道个腚! “你这个蠢货!”你骂道,气得连连跺脚,你恨岩胜作茧自缚,更恨他当年鬼迷心窍走歪了路,早知道他死后要这样被折磨,你就,你就—— “抱歉,阿系。”岩胜说,他将过长的鬓发撩到耳后,熟练地捆起石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做得没错,我偏离人道太久,迟早是要遭报应的,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来终结我,死在你手上我反倒比较安心。” “……真的很抱歉。” 岩胜扛起石块,向你点头以做告别,然后他再一次向那山坡走去,任凭火焰灼烧他的身体。 第41章 肆拾壹 你想追上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 “嗨。”你说,看向另一侧的缘一,语气踌躇道:“……好久不见。” 和记忆中那个正值全盛期的青年不同,你面前的缘一已经是年逾耄耋的老人,除去苍老的身躯和面容,他周身的气质和二十岁时别无二至,依然内敛寡言,静默得像是一尊石像。 你注视着他,于是这尊石像活了过来,开口呼唤你的名字。 “阿系。”缘一低声说,他确实很老了,声音沙哑如夏天被风吹动的树林,眼里却还带着些年轻时的温柔,也道:“好久不见。” 他看了看你,十分自然地问:“你过得还好么?” 缘一的语气如此熟稔,以至于一瞬间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你们此刻并不是在焦灼的地狱,你没有在出门加餐的时候扑街死在家门口,他也没有一个人活过漫长的年岁,分离从未存在,他只是眨眼之间就变老了而已。 “我……我还好。”你结结巴巴地回答,像个毕业十多年后跑回去参加同学会和老朋友艰难聊天的社畜,笨拙地解释你们分离之后的生活。 “你知道我是神吧?「阿系」死了之后,我就被阿赖耶的抑制力看中,去英灵座上班了。”你说,“平时就是拯救世界,偶尔帮隔壁九重天的天使制作星系3D贴图什么的,有点忙,不过福利不错。” 你絮絮叨叨地向缘一讲述各种各样的事。 你告诉他你掉线后曾经试着回去找他,告诉他炭吉的子孙继承了他的耳饰,告诉他鬼杀队的主公为了躲避无惨换了个姓氏,告诉他无惨捣鼓出了十二鬼月,告诉他鬼杀队也有了九位柱,往事和岁月的变化在你口中娓娓道来,你素来寡言,但在缘一面前,你又总是多话的那一个。 你细碎地说了许多,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倒是缘一了然地点点头,露出安心的神色。 “那就好。” 不,你觉得你现在一点也不好。 你没敢回问他在你死后过得怎么样,反正肯定没你自在,你支支吾吾地思考着措辞,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疑惑,问他:“缘一,你为什么一直留在地狱,不去成佛?” “我在等你和兄长。”缘一说。 哦草,你就知道。 你沉痛地低下头,心说果然如此,缘一这孩子打小就长情,他连他哥给的小木笛都随身携带了十几年,用脚想也知道你这个人生带师当年唐突暴毙对他来说打击有多大,这些年来指不定怎么心心念念等着和你见最后一面,你焉焉道:“对不起。” “阿系不必道歉。”缘一宽慰你,“我对成佛之类的事情并不在意,只是觉得或许会和你们再次相见,才留了下来。地狱很漂亮,在这里等待的这些年里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我从未因此感到过痛苦。” 这话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你懵了,茫然地问:“你想明白什么了?” 缘一摇头,没有明确地回答你,转而道:“阿系,我决定留在这里,陪伴兄长,直到他刑罚结束。” ——诶? 你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句话,震惊道:“为什么?!” 这特么又是怎么回事?没听说过罪人坐牢家属还要跟着陪蹲的啊! “因为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和兄长好好交流过。” 缘一对你说,“活着的时候,我们谈论剑技,探讨呼吸法,闲谈过去,但我们从未了解过彼此,所以我没有察觉到他的转变,也不知道他其实一直对我心怀迷茫和憎恨。” “我们本该是相亲相爱的。” “我这一生犯下了许多错,第一个错误就是没有正确地意识到幸福和爱。” “我爱这个世界。”缘一说,“我的母亲虔诚温柔,从不因我的寡言而忽视我,反而多加爱护。我的兄长善良体贴,永远都在为我着想,有着成为最强武士的志向。还有你,阿系,你教我识字读书,教我辨星和剑法,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存在另一种生活,粗茶淡饭柴米油盐,哪怕无所事事,也能在仰望天空的时候体会到闲淡的喜悦,我衷心感谢这样的世界。” “于是我错误地界定了美好,以为所有人的幸福都一样。” “对于我而言,只要家人和朋友能得到快乐,那我就十分满足了。可兄长是武者,武无第二,他一生都在追求无上的武艺,被神明赠与了才能的我成了他的目标,加入鬼杀队也好,开创剑技也好,这些其实都是他试图超越我时努力的附带。” “他人太过耀眼的幸福,是会刺伤人的。”缘一说,“我也是在很多年后才懂得了这个道理,在你死后,我拜访过一次炭吉,他的女儿小堇已经会说话了,在看到炭吉和家人在一起的瞬间,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渴望……和悲伤。” “或许兄长对我的憎恨也是这样,想要超越的执念累积得太久,就成了痛苦,错念因此而生。” “每一个罪人在彻底犯下大错之前都有被挽救的机会,可我一次都没有去试图了解兄长内心的想法。”缘一最后道,“他会落得如此地步,都是我的错。” 你傻眼了。 “不是,”你说,“这特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有句讲句,岩胜的心理有点问题,这你是知道的,毕竟正常人干不出没事捅朋友刀子这种操蛋事。人的每个行为都有内在的原因,岩胜能在人生的大道上跑偏那么猛说明他心中的错念生成已早,这两兄弟在重逢之前分别了十年,缘一是再标准不过的道德模范,那岩胜的变异应该是在继国府的时候发生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锅应该甩给继国家的那个辣鸡家督才对。 “你这是幸存者自责。”你说,“按你这理论,世上一半的罪人犯罪都是无可奈何的行为了。痛苦不该是人犯错的理由,岩胜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 所以他不声不响地走在烈火中接受自己的惩罚。 你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转头看向那个踉跄的身影。 “我们是兄弟啊。”在你的背后,缘一如此说道:“生前我没能给兄长带来慰藉,起码要在死后给他陪伴。” “……你确定?”你问,“岩胜说不定要在这鬼地方待上几千几万年,即使这样,你也要陪着?” “我不愿他长久孤独。”缘一回答,“我们是家人,即便是地狱漫长的处刑,也要一起度过。” 你惊讶地发现,他是认真的。 人类的感情永远是你最无法理解的程序,你想劝说缘一放弃在地狱当钉子户的打算,但却找不到理由,于是招手召来了鬼灯,旁敲侧击地问他陪伴在孤独地狱受罚的罪人算不算违反规定。 只要鬼灯给予半点肯定的答复,你就会顺水推舟劝阻缘一,没想到鬼灯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这个啊,没问题啊。” 你一愣,继而大惊:“为什么?!” 你被关在哈利湖几万年都没个狱友一起打牌吹水,凭什么岩胜就能有家属陪着解闷? “地狱没有家属不能在罪人受刑期间陪伴的条例规定,倒不如说,我们很欢迎这样的申请。”鬼灯说,“刑罚从来就不只有偿还罪孽的意义,单纯的痛苦教导不了人的灵魂,如果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恶人只会不断制造悲剧重复牢狱,给狱卒带来大量工作。所以我们欢迎任何能给死者带来正向精神改变的行动,在缘一先生之前,已经有许多家庭选择和走错路变成鬼的家人一同受苦了,再多他一个也没什么。” 草啊,这他妈都能行? 你再次被地狱的骚操作惊讶到,心情复杂地用脚划地,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缘一愿意留在这里,对岩胜来说是件好事,岁月能抚去一切恩怨,在地狱里他们有无数时间慢慢和解,修复生前的间隔。 但你总觉得,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哈斯塔大人打算在这附近再逛逛么?”鬼灯公事公办地询问,“还是说我去河边再待一会儿?” 你心说别讲得你好像在跟谁偷情似的,挠头望向缘一,“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缘一迟疑了一下,摇头道:“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安心了。” 诶……合着他等在这儿只是为了和你叙个旧?你有些失望,磨磨唧唧了一会儿,没想到缘一忽然沉闷起来,刚才提起岩胜时他还像个大演说家,现在却又变成了蓝丝带的女孩,时间带来的隔阂终于出现在你们之间,你和他相顾无言,胸口不存在的心跳声传不来回响。 这时你才意识到,你们已经分别了很久。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缘,日本人很信这个不是么?缘分到了就相遇,缘分没了就离别,也许你一开始就搞错了什么,这次见面只是最后的一次道别,道别哪里需要太多的言语,电影里的主角总是含泪一笑就相忘于江湖,你们活着时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尘土,岁月如梭,已经没有什么好怀念的了。 “那……那我走了?”你试探着问。 缘一沉默着点点头,“我送你。” 你没有拒绝,鬼灯也不多话,见你们达成了一致,就领着你们离去。离开火焰灼烧的土地重新走上平坡时你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岩胜还在背负着巨石艰难前行,你定定看了几秒,忽然拍拍鬼灯的胳膊。 “你等我一下。”你说,匆匆折回去,跑到岩胜的身旁。 “阿系?”岩胜看见你时愣了一下,你没管他,抓着他的衣袖垫起脚尖去够他后背,你从那堆碳酸钙和二氧化硅混合物中挑选出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石块,若无其事地把它们揣进兜里。 草啊,好沉啊。 岩胜一怔:“……阿系?” “这是当年你送我那两颗糖的还礼。”你说,“我们神仙从不欠人类人情,你以前给我两颗糖,现在我拿走你的两块石头,你曾经杀了我一次,而我也杀回了你——所以我们两清了,再不相欠。” 岩胜愣愣地看着你。 “你这个笨蛋,别再犯傻了。”你闷闷道,低着头踹了他一脚,扭头哒哒哒地跑开。 鬼灯一脸平静地看着你提拎着石头回来。 “哈斯塔大人,偷走刑具是违反地狱规定的。”他指出,“而且这些石头是罪人的恶孽,你要是带走了,那这些罪过可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了。” “算就算咯。”你无所谓道,债多不怕蚊子咬,反正你的本体被关在哈利湖下也是无期徒刑,整多几年刑期也不算事。 鬼灯啧啧摇头,倒也没说什么,招来一辆人面胧车,把你和缘一送到一个老旧的车站前。 “这是地狱里唯一通向现世的人间特快候车站,我已经和检票员打好了招呼,哈斯塔大人无需车票,到时候直接上车,就可以重返您留在人间的躯体了。” 地狱的辅佐官留在胧车内,撩起车帘恭敬地向你告辞,“在下还有许多工作急需处理,就暂先告退了。” 同为社畜的你当然不可能让他留下来陪你等车,你摆摆手,“没事,鬼灯先生去忙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人间的缘故,这座建在山下的车站乘客稀少,毫无地狱的阴间气息,墙上的框架广告上贴着少年源义经的海报,以及合众地狱招聘女狱卒的广告。 路灯发出水银色的白光,照得铁轨莹莹发亮,粗大的立柱撑起高高的穹顶,一棵巨大的樱树立在车站附近,人间明明已经快要立冬了,这棵樱树却依然花枝繁茂,像是累积了一树的春雪。 这个时代的车站还没有准确报告列车行驶情况的时刻表,你和缘一漫无目的地坐在候车室等车,大概是因为无话可说太尴尬,他在车站的便利店里给你买了一颗亮晶晶的苹果糖,你对多羟基的醛类化合物不怎么感兴趣,但没有拒绝,艰难地对着苹果糖上下其嘴。 “你不吃吗?”你满嘴红糖渣,含糊地问他:“我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吃糖了。” 缘一摇头,安静道:“老了,吃不动了。” 你恍然,他要是不提起这件事,你差点就忘了。 你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列车的汽笛声,漆黑的山中亮起一排长长的光点,你叼着苹果糖蹦起来,看不清列车的模样。 明亮的车灯割开黑暗,越来越近,掀起的风惊落一树花瓣,粉色的花瓣像细雪一样纷纷落下,灯火通明的列车在你们面前缓缓地停下。 车门接连打开,露出空无一人的车厢,你挠挠头,看了眼缘一,“那我走了哦。” 缘一没有说话,他站在站台上目送你跑上车,你钻进老旧的车厢,找到了他的位置,趴在车窗边探头去看他。 “我走了哦。”你又重复了一遍,巴巴地看着他。 路灯忽然闪了一下,接着断断续续起来,车厢的灯光落到缘一身上,将他看不清表情的面容照得好似陌生人,你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告别,委委屈屈地缩回脖子,打算合上车窗。 什么嘛,这种开开心心去面基结果屁话都莫得一句的最后尴尬离场的感觉,你们又不是什么《言叶之庭》里的男女主,这个时候就不要保持沉默,开口说句……说句话啊。 你低头退回车厢,正准备坐下时,忽然感觉衣袖被拉扯了一下,你抬头,看见缘一伸手托住你的腋下,动作迅速而沉稳地把你从车厢里撑了出来。 “诶诶诶——” 你慌张地叫道,居然稳稳地落入他的怀中,车站的工作人员看到你们这么危险的动作,远远地惊叫了一声,向你们跑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茫然地问,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你伸手去戳缘一的后背,但他只是用力地抱住你,斑驳的白发滑落在你的眼前,你听见一声沉闷而惶然的哽咽。 “我好想你。” 点点凉意在你的肩上缓缓渗开,“对不起,阿系,真的很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应该和你一起出门的……” “啊,那个啊,没事的啦。”你说,“人总是要死的,没办法嘛。” 缘一不语,他摸摸你的头,低低道:“我真的好想你。” “我一直,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可当我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居然已经这么老了……” “列车即将关门,现在为您播报预计抵达各站的时间……”路边的广播传来甜美的女声。 缘一放松下来的手臂又注满了力气,他抱着你,终于下定决心,对你道:“留下来。” “阿系,不要走,就这么留在我身边吧。” 长久的沉默,你看了一眼靠近的工作人员,无声地弹指,把他按回了观察室。 什么啊,原来他是因为这种小事才纠结了这么久啊。 继国家真是出了一对好笨好笨的兄弟。 你轻飘飘地想,仁慈体贴的星空深海之主哈斯塔可不像那些操蛋的高天原神明,你从来不拒绝你的信徒,所以你把脸埋在缘一的怀里,舒服地蹭了蹭,对他说了句好。 - - - >幕间物语·无垢之人会梦见异星神吗?< 阿系死后,缘一的人生变成了一条没有终点的线。 这条线曲曲折折蜿蜒逶迤,延伸至无穷无尽,他继续行走在这世上,只是身侧少了一个人。 战国时代的平民死亡不兴重葬,所以缘一没有大费周章搞什么披麻戴孝——或者说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可以披麻戴孝的关系,缘一简要地给过去在鬼杀队认识的朋友写了悼闻,他很快收到了许多的回信,那些热忱而善良的剑士纷纷劝慰他节哀,可缘一其实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悲痛欲绝。 他甚至没有因此落下一滴眼泪。 这是缘一身上所拥有的诸多怪异中,他最晚察觉出来的一个,大家难过的时候都会哭,唯独他不会,母亲死时他没落泪,阿系死时他也安安静静,只是恍惚得惊人。 缘一也说不清楚自己眼眶干涸的缘由,他惯常木然如石雕,主公曾说他带有佛性,兄长说他连细微的感情波动也不示人,只有阿系会哈哈大笑着说什么啊明明只是你迟钝,你可是个人,会笑肯定也会哭,就看你反射弧多长而已啦。 她一语成谶。 在阿系死后不知道第几个夏天的晚上,缘一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回到了过去,和阿系牵着手走在广阔的人间,夜幕星河,白昼云卷,他们是逆旅人,一同穿过喧闹的人流,登入挺拔的青山,经过悠然的村庄,陌路桃红柳绿,梦中森罗万象,那些景象纷纷转转,最后停在了一个昏暗的地方。 这是一处荒芜的废墟。 数座高耸入云黑色的高塔悄无声息地矗立在漫天悬挂的星河下,缘一站在巨大无垠的黑色湖泊旁,看见绿色的火球如雨般划过夜幕落下,紧接着,他又听到潮汐般的风声,那声音从湖对面的远处传来,有节律地在湖面上泛起波纹,声声入耳,像是谁的呜咽。 阿系就坐在湖边。 那些亮晶晶的笑意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抱臂坐在泥泞的黑地上,眺望遥远的彼方,焦糖色的眼睛倒映着一片粼粼波光,像一尾深海的闪光鱼。 是梦啊,缘一想,阿系的身上还穿着离开家那天的浅黄色麻衣,只是这次衣服上没有噩梦一样发黑的血迹,他伸出手,将这个记忆中不曾老去、也再也不能老去的女人抱入怀中。 钝痛终于胸口深处渗了出来,缓缓侵蚀缘一的四肢和大脑,这时他才确切地意识到,在继母亲死去、兄长叛离后,他记忆中第三个爱他的人也消失了。 他曾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春天里落在了阿系的手中,她一时说他身负重任必成大事需要导师磨砺,一时说要替母亲照顾自己,这照顾和磨砺混合在一起便成了缘一吵吵闹闹的前半生,听上去好像是阿系在多管闲事,可只有缘一知道这种被人多管闲事感觉有多好。 他如柳絮般漂浮了许久,不开口,不微笑,而现在终于有人攥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回人间。 往事流入河流,阿系早已闭着眼睛沉睡在故居的院子里归入土壤,世界多么美好,即便它总是缺损,在每个人的心里留下一个小小的破洞。 缘一捧起女人的脸,吻上她的嘴唇。 他嗅到了阳光和海风的味道。 第42章 肆拾贰 1.新的工作 你正在嗦粉。 在经历了众合地狱惨无人道的几百年加班后,鬼灯那个鬼|畜大魔王终于良心发现,给你放了两天假,骤然卸下重担的你满眼热泪地捧起桃源乡的白泽给你代购的螺蛳粉,闷了一口汤。 结果你还没开始嚼嘴里的酸笋,就感觉到了一阵陌生而熟悉的抽离感。 “……呜呜……拜托了,一定要出红阎魔……” 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你懵了一下,咽下嘴里的食物,下意识道:“啥?” 于是那阵若有若无的抽离感突然强了起来,你眼前景象骤然扭曲,三道白色的光芒在你的身侧亮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玛修!是彩光!五星!我出五星啦!!!” ——之前听见的声音猛地扭曲癫狂起来,你像是被谁踹了一脚,踉踉跄跄出现在一个盾牌样式的召唤阵中。 “Foreigner,哈斯塔,顺应人类的召唤降临于此……”你不由自主地开口,台词说到一半时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咋回事啊,谁特么把我给叫来了?” 你挥散周身的光芒,打量四周,两个短发的女孩站在你身前,目瞪口呆地看着你。 其中一个橘红色头发的女孩——你的灵基反应告诉你这是召唤你过来的新上司——吃惊道:“Foreigner?玛修,这次的活动卡池有up这位英灵吗?” 另一个粉色头发的眼镜娘快速搜索手中的平板,“没有,迦勒底的灵基档案里也没有这位哈斯塔小姐的信息……难道是暂时被投入剧情池尚未up的欧证英灵?” 不,你很明显是召唤程序错误不小心被牵连的产物。 你头疼不已,搜肠刮肚地寻找理由想向新上司说明理由跑路辞职,你好不容易才在日本地狱混到绿卡和正式编制,五险一金才刚交了二十八年,现在就跳槽去别的地方绝逼会被鬼灯那个混蛋打入十殿黑名单,但这两个年轻的人类女孩已经欢天喜地地把你迎了出去,带你去找一个叫做达芬奇的女士填写数据。 “哎呀哎呀,真难得,又是一位属于旧日支配者的英灵啊。”丰满漂亮的达芬奇女士边测试你的数据边笑道。 仍在纠结措辞的你听到这话顿时一惊,问:“又?你们这里还有别的……老杨?” 你终于想起来了,这白雪皑皑的奇怪机构不是迦勒底么?公司老早之前开启的人理支援项目,一帮异星神抢着去相亲的那个……草啊,这岂不是辞职不了? 那你还留在地狱和哥哥打麻将的男朋友怎么办! 你慌张起来,心说自己要是再一次因为出门加餐消失在半路,缘一指不定患上什么ptsd,但你回头看了眼迦勒底的光脑——哦不是光脑是观测系统示巴——的时间,发现现在是2017年10月。 这个时候存在于人类史位面的你,应当还在地狱里备考日语能力考一级。 ……差点忘了英灵座没有时间的概念,过去就是未来,未来就是现在。 嘛嘛,真正的社畜,即使是在恋爱期间也能跨时空兼职加班——你劝慰自己,惆怅而悲伤地接受了现实。 2.新的职场 你的新上司名叫藤丸立香。 因为某些意外,这个年纪轻轻的日本女孩成了世界上最后一个御主,不得不肩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和众多人类史的英灵签订契约,奔波在修正特异点的道路上。 当然,以上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你来到迦勒底时世界已经拯救完毕,只剩下几个零星的小小特异点,藤丸立香手下一堆满级满技能的黄金大队英灵,你的职介属性克制尴尬,不适合周回,暂时没有外出下本的机会。 虽然不用工作很爽,但刚入职就这么无所事事,说不定会影响你的风评。 抱着这样的担忧,你敲开了迦勒底厨房的大门,打算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混入集体。 “卫宫先生,我又来帮忙试毒了。” 你表情严肃地系好脖巾坐在餐桌前,恭敬而期待地看着红衣服的厨房之神——Archer卫宫,等待他妙手生春做出的佳肴。 似乎是因为奇妙的时间巧合,此刻的迦勒底还没迎来你的同事杨贵妃,存在的降临者只有你的远方表亲泡泡茶壶犹格·索托斯,不过那货附身在了一个叫阿比盖尔的小女孩身上,半点自我意识都看不到,约等于不存在。 你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便决定先和食堂员工搞好关系。 迦勒底人手紧缺,所以在厨房工作的员工也是英灵,目前常驻的厨师有四位,英国的布狄卡小姐,日本的卫宫先生,不知道是狐狸还是狗的玉藻猫女仆,以及美艳动人的魔女喀尔刻。 在这四位英灵中,独属卫宫先生脾气最好,你果断选择以他为起点混入集体,每天都吃得肚皮浑|圆。 哼哼哼,今天的午餐又是什么呢,麻辣大寄居蟹,还是奇奇神酒炖角马肉? 你衷心地期待着,忽然听见了男人的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二重奏的那种。 你疑惑地抬头,总感觉其中一个人的笑声有些耳熟,仅接着看见两个上身半裸的男人大笑着走进餐厅。 “不错的一击,太阳的。”金色头发的男人闲聊道,“你看到藤丸立香那呆滞的表情了么?真是有趣。” “确实,她必然是被王者的决断所征服了,所以一句话都说不出。”另一个黑皮男也说,两人满意地大笑起来,周围人纷纷侧目。 你:“……………………” 草啊!那不是吉尔伽美什吗!!! 你在几千年前曾经年少无知地换了恩奇都的皮跑去和他说话,结果被这脾气巨差的大辣鸡打成半死,过往惨烈的记忆再次浮现在你的脑海,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钻到桌子底下。 妈的,能跑就跑吧,要是吉尔伽美什那大嘴巴子把你以前干的蠢事全抖出来,那你可没脸做神了。 你果断使用被动技能气息遮断,悄悄绕到食堂另一侧,打算趁那俩哈哈怪不注意的时候开足敏捷从另一个出口跑出去,谁知你对面的门一开,一个骚包的半梦魔和拿着石板的……草?怎么还有个吉尔伽美什? 你崩溃地看着这两人,发现第二个吉尔伽美什是其他职介的分灵,只好又钻去了别处。 总感觉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啊,你想,苦逼兮兮地挪动到别处,好不容易等第二个吉尔伽美什走了,正准备跑路,忽然看见当年诱发你作死搞出黑历史的乌鲁克美人恩奇都白袍翩翩地走了进来。 你:“……” 你哆嗦着爬向别处。 三面夹击,你退无可退,捂着脸缩在长桌底下,忽然被什么人戳了戳。 你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个金色头发的漂亮男孩低着头,奇怪地打量你。 “你钻在桌子底下做什么?”他问。 哦草,被发现了! 你火急火燎地凑过去,示意他的反应不要太明显,“小朋友,别别别看我,我在躲人,你当做没有发现继续吃饭吧,拜托了!” 男孩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你在躲谁?” “吉尔伽美什。”你小声说,“我以前惹怒过他,他看见我肯定要打我的。” “怎么可能啊。”男孩说,“他没那么小气的,你出来吧。” 不不不,这可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要是一开始撞见了对方还好,现在你都钻桌底了,要是被其他同事看见……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死也不出来! 你疯狂摇头,男孩为难地看了看你,在你的催促下直起腰板,装作若无其事地不说话。 越来越多的英灵来到了食堂,餐厅喧闹起来,你躲在角落风萧萧兮易水寒,期间卫宫先生还过来转悠过一回,问:“哈斯塔呢?” “如果你说的是穿黄色衣服的姐姐,她有事先走了。”你听见男孩这么说,他似乎对卫宫先生手里的食物很感兴趣,要了两块甜点,转手就偷偷塞给了你。 你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等那几尊大爷离开后,你解除技能钻了出来,哭唧唧地抱住男孩的大腿。 “这位小王子般的天使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心灵之友了!” 你抽泣着叼起一个鸡腿,嘟嘟嚷嚷地骂了吉尔伽美什几句,忽然想起你还不知道这小天使是谁,便问:“话说回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吉尔伽美什。”男孩笑着说,“你也可以叫我幼吉尔。” 他怜爱——前者成分更多——地摸了摸你的头,而后徒留你痴呆着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你,哈斯塔,在迦勒底上班的第三天,社会性死亡。 3.世界游戏 你决定辞职。 这工作没法干了,吉尔伽美什他妈的居然有三个,从老到小都有你的黑历史,再待下去你绝逼要出事。 你焉哒哒地跑去找御主提交辞呈,打算晚上就变成金方块回家打麻将,没想到藤丸立香比你还焉,你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埋身于房间的书海之中,痛不欲生地捂着脸。 “怎么了?Master?”你好奇地凑上前,“怎么一脸崩溃?” “哈斯塔?”藤丸立香回过神,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就是物理课本太难看不懂……” “欸?人类最后的御主还要看物理课本吗?” “当然要看啊,”藤丸立香吐槽,“过阵子联合国就要派人过来接替我的工作了,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回日本读书,不先复习好课本怎么跟上学校的进度……可是物理好难啊!” 21世纪的初级物理已经高深到让17岁的花季JK快要哭出来的地步了吗? 你疑惑地挠头,随手拿过一本教材,“我看看……咦,这不是路西法吗?” “什么?”藤丸立香一愣,她探过头看了一眼,吃惊道:“你认错人了吧?这是爱因斯坦啊。”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那个臭屁包?”你说,“一百二十年前,人类的望远镜看到了银河系之外,耶和华那老头的公司服务器不得不扩大地图,但因为需要渲染的场景太大,没法提高帧率,地球上的人类因此得出了「宇宙中的物体运动速度有极限,不能超过光速」的奇怪结论,于是耶和华把路西法踹下去投胎,叫他推翻牛顿的理论——” 你往后翻书,指着那条E=mc^2的质能公式: “就是这条,那货还特地以光速为极限速度重新发明一套新理论,叫什么相对论?反正扯淡得要死,被我们嘲笑了好多年呢。” 第43章 肆拾叁 藤丸立香惊愕地望着你。 “哈、哈斯塔小姐,您在开玩笑么?”她结结巴巴地说,“如果相对论是错误的,如果上帝真的存在……” 年轻的御主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服务器是怎么回事?” “在狭义的概念上,服务器是运行更快、负载更高的大型计算机。”你说,“不过我猜你问的不是这个……嘛,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就都告诉你好了。” 你和颜悦色地问藤丸立香:“Master,你听说过「盒子理论」么?” “没有,”藤丸立香面带惊恐,“那是什么?” “一种和缸中之脑差不多的科幻假说。”你说,“大意就是人类现在所认知的宇宙,其实只是一台电脑里演算的程序,所谓的造物主正是有能力设计和修改这个庞大程序的程序员,人并不是万物的尺度,一切皆虚然。” “这个假说是真的。”你注视藤丸立香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你们人类的经典理论认为自然界连续而没有极限,可事实与之相反,科学家们发现速度的极限是光速,能量存在着能量子这个最小单位,现有的理论无法解释这些问题,于是有些人误打误撞地提出了「盒子理论」这个靠近真相的假说。” “程序产生超出设定的自我认知是非常严重的演算事故,路西法不得不编出一套大一统理论来掩盖它,但人类是有极限的,你们的大脑只有860亿神经元,路西法的运算系统在投胎降级后计算速率大幅下降,它到死都没能编完这套理论,晚节不保不说,还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转而相信量子力学。” 你摇头道:“丢人。” 藤丸立香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她反驳道,“我知道哈斯塔小姐是更高次元的生物,但你说我们人类只是程序……证据呢?我明明好好地活着啊!” “活着又如何?存在这件事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你耸肩,“至于证据,那玩意到处都是。难道Master你从来就没有奇怪过我们这些英灵的面板上为什么会有等级和白值这种数据么?还是说你觉得你作为御主每天的行动体力上限只有140AP很正常?” 藤丸立香:“……” 她一脸想要吐槽却找不到言语的纠结表情。 “Is man one of God's blunders Or is God one of man's blunders(人类是上帝犯的一个错?还是上帝是人类犯的一个错?)”你吟诵尼采的名言,“我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自古以来所有最聪明和最愚蠢的人类都在试图证明一件事——宗教和科学对立相斥。他们用迷信描述科学,用科学发展迷信,科学地迷信,又迷信科学,矛盾而分裂。 然而这只是另一个谬误罢了,这世界既不唯物也不唯心,上帝不掷骰子,祂玩游戏。 你漫不经心继续道:“所以啊Master,既然这世界没什么大问题,而我刚好最近有些思乡心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在我的辞呈上签个……” 你的声音慢慢停住了。 因为一层水雾漫上了藤丸立香的眼睛。 “你骗人。”她说,眼泪大颗大颗地溢出眼角,“这不是真的,不是……” 你:“……???” 你懵了,心说不是吧,你的新上司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接受不了新世界观会被整崩溃的老古董啊?你慌慌张张地凑上前,想安慰藤丸立香,却被房间中忽然出现的黑色火焰逼退。 戴着绿帽的英灵从藤丸立香的影子里浮现,那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衣着风格酷似某日本知名假酒黑恶集团,他小心地把抽泣的御主笼罩在自己的披袍下,蛇一样的金色眼睛没有温度地扫过你的脸。 “抱歉,哈斯塔小姐,”一身墨绿的复仇者冷淡道,“不过我想你们的谈话必须要暂时终止了。” 你被他礼貌地赶出房间。 4.直抵天堂 你再次见到藤丸立香是在三天后。 这三天你过得不算好,心里总惦记着上司那张泪眼汪汪的脸。拯救过世界十几次的人类最后的御主其实泪点和接受程度都很低——这个奇妙的发现使得你在这次偶遇时的行动异常拘谨,弄哭小姑娘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你怀着些微歉疚地走到刚从小卖部里出来的藤丸立香跟前,扭捏地向她打招呼:“嘿,Master。” “早上好。”藤丸立香笑着回应,你见她的表情并没有厌恶,马上打蛇上棍地缠了上去。 “Master要去哪儿?”你问。 “我刚刚从达芬奇小姐那领到了这个月的呼符,正准备去抽卡。”藤丸立香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问:“我记得哈斯卡小姐的个人资料上写着曾在地狱就职,你认识红阎魔么?” “认得呀,阎魔大王的养女嘛,做饭特别好吃的那个。”你说,“怎么了?” 藤丸立香面露羞涩,“这么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们迦勒底真的很缺高星的剑阶从者……不,应该说一个五星剑单体都没有,这类从者全是高贵的期间限定,我运气不好,召唤不到。” “尽管兰斯洛特卿也十分优秀,但我还是想要一个新的高难主力。红阎魔就很不错,又是蓝卡单体,又是混沌特攻,还那么可爱……哈斯塔小姐能不能作为因缘角色陪我去抽卡呢?说不定有熟人的存在,红阎魔就愿意来迦勒底了。” “诶?”你一愣,也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这样真的能抽到她么?” “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玄学这种东西,聊胜于无吧。”藤丸立香说,“反正迦勒底不是没有先例,之前我在白色|情人节卡池开启的时候,边抽卡边拿平板播放《梅林传奇》——你猜发生了什么?桂妮维亚出场不到五秒,亚瑟王就回应我的召唤出现了。” 你:“……” 你:“他口味真独特。” 御主眼里带上些笑意,她把食指竖在嘴前,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虽然亚瑟总跟我说那是一个意外,”藤丸立香说,“不过这样的意外当然越多越好,不是么?” 也是,你想,横竖这事和你没什么利害关系,陪藤丸立香走几步也没什么。 你欣然允诺,主动勾住她的胳膊。 在去往管制室的路上,御主向你道了歉。 “抱歉,Avenger上次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她说,“他平时其实很绅士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满羁绊的缘故,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总是优先偏向我,可能会让你感觉他很不讲理……” 你理解地点点头,说没事。 “我并不是不相信哈斯塔小姐说的话,只是……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藤丸立香低落道,“哈斯塔小姐知道所罗门么?” “知道呀。”你说,“那个毛茸茸的黑皮笨蛋嘛。怎么,Master也想抽到他?” “抽?”藤丸立香茫然了一瞬,她摇头:“不不不,所罗门是抽不到的。” 她苦闷地向你讲述了一个名叫罗马尼·阿其曼的男人的一生。 曾经有一位将一生献于神明、全知全能的王,在死后作为英灵被人类召唤,并得到了向圣杯许愿的机会,怀着某些细碎而渺小的愿望,这位国王许愿成为人类。 于是罗马尼·阿其曼诞生了。 没有神谕,没有统御,没有魔术,名为罗马尼的年轻人类得到了平凡而崭新的一生,但这份新生包含着沉重的代价,他原先身体已经死去,被他留在遗体中的诸多魔神因此得到了他生前的伟力,那魔神正是人类的七大恶之一、持有『怜悯』之理的兽——盖提亚,盖提亚否决了人类存在的意义,在其后制造了人理烧缺的灾难。 何等不幸而操蛋的转折。 知晓了这一切的罗马尼不得不惶然地放弃了作为普通人的一生,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他竭尽全力地学习知识,掌握技术,以医生的身份夜以继日地为人理观测机构迦勒底工作,他接受了所有英灵的嫌弃和抱怨,并在最终战的时候放弃了生命,以不存于世的代价换来和魔神王的同归于尽。 “医生就是所罗门。”藤丸立香说,“当他使用了第一宝具,自我毁灭地把神的恩惠归还给上天时,「所罗门」这个概念便不存在了,他已经从英灵座上消失,我们再也没有见到他的可能。” 即使以你的眼光来看,所罗门这段经历也倒霉得堪称非比寻常,明明只是一个想要放长假的社畜卑微的心愿,却误打误撞换来了人类史的终结。 这已经是可以被称作毁灭职业生涯的致命错误了。 “我居然不知道他有这样的黑历史。”你惊奇道,难怪那货工作时总是勤恳耐操,原来是经历使然。 藤丸立香苦笑一声,低落地垂下脑袋。 “其实哈斯塔小姐说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电脑程序,我是相信的,毕竟我只是一个17岁的女高中生,无论再怎么机缘巧合,成为人类最后的御主并拯救世界成功什么的也还是太不可思议了。”她说,“在迦勒底的这两年来我每天都过得像是在做梦,当你指明这一点的时候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就说我怎么可能是救世主,果然有问题的不是我,是这世界。” “……可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程序的话,医生又是为什么而死的呢?” “他付出一切所换来的,难道只是一个程序的恢复,或是无数段代码的保留么?” 藤丸立香说,“我不能接受,我宁可相信这个世界怪力乱神量子纠缠,我也不要他的死毫无意义,这是在否定他的存在本身。” 原来如此。 你的好领导雷达哔卟哔卟地响起,你若无其事地关掉它,坚定地告诉自己:不行,还是男朋友更重要。 你宽慰地拍了拍藤丸立香的后背,“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说实话,「相信这个世界是一个程序」和「所罗门死去」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其实关于盒子理论,还有一个猜测我上次没有来得及讲。”你说,“信奉这个理论的文科生们在做出设想后还加上了一个预言,说如果日后有人能找到运行宇宙的服务器的CPU,那么那个人就能穿过狄克拉之海,见到上帝。” 藤丸立香满脸懵然。 “虽然这个预言理论没错,但其实见到上帝还有很多方法,比如说拯救世界,比如说作为优秀员工为工作英勇牺牲数据。”你摊开手,“活着确实没什么意义,不过死亡也未必是人的终结。” “哈斯塔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藤丸立香惊疑不定道,“难道……难道……” 不知不觉中,你们已经到达了管制室,你跨步挡在感应门前,礼貌地摆出请进的动作。 “我和所罗门在同一个企划案小组工作过。”你说,“抢他草莓蛋糕还挺好玩的。” 藤丸立香呼吸一窒,捂着胸口就要往后倒下。 “你是说我还有机会见到医生?”她死死地抓住你的胳膊,期盼的眼睛简直在发亮:“活着的,会对我和玛修温柔微笑的医生?” “谁知道呢?不过乐观点总不是件坏事,万事皆有可能嘛。” 你扶稳藤丸立香,从她手上抽出一张呼符,随意地扔进召唤阵,笑着继续道:“村上春树那本挪威的森林怎么说来着?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 迦勒底的召唤阵运转起来,三道亮眼的白光出现,正专注着听你说话的藤丸立香督见地板上亮起的彩色光芒,呼吸又是一窒。 “彩、彩光!是彩光啊!五星的彩光!”她打断你的话,探头道:“是红阎魔吗?!” 于是你也看过去,召唤阵中彩色的光芒消失,金色的Saber阶卡面慢慢显露,然后—— “Saber,继国缘一,从今往后侍奉您为主人……阿系?” 正值青年时期的缘一从召唤阵中显露出身影,他淡淡地抬眼,恰好看见了你。 缘一先是惊愕,接着露出喜悦的神情。 他说,“你果然在这里。” 藤丸立香:“……” 你:“……” 哎呀,你想,看来衣兜里的辞职报告可以扔进垃圾桶了。 你在御主吃惊的声音中回以缘一一个微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