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家家主不想转世禅院》作者:邶青 本文文案: 意外重生到平安时代的源氏,本以为可以在家族混吃等死,见一见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风采,谁知阴阳师不叫做阴阳师,而是被称为咒术师;妖怪式神也不叫作妖怪式神,而是被叫做咒灵。 源氏某人(青筋直跳):这好像是某个大热的动漫的设定?我这是重生到了一千年前?!等等,那个诅咒之王是不是这时候的人来着… 在被坑成家主,累死累活把源家发扬光大并成功与某诅咒之王达成了“相杀”成就后,源家主很淡定的去死了。 源家主(疲惫):终于可以休息了,再也不见! 大爷(咬牙切齿):你想得美! * 一千年后,源家家主“成功”转世到了禅院家… 原源家家主,现禅院朔的某人今天也在得过且过呢。 * 不是很想活,也不是很想死,就这样吧。 * Tips: 1.本文为正剧向,所以时间线拉的很长(非常长),比较慢热,其中会有超大量的私设剧情。 2.cp是甚尔,会在番外定下来,前面不影响阅读。 3.本文不会坑,作者会争取日更的,每天早上九点更新,如果哪天更不了会提前请假。加更的话一般在下午三点或者六点。 4.会拆甚尔和惠妈,介意的小天使慎入。 5.剧情截至152话。 内容标签: 综漫 幻想空间 少年漫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禅院朔 ┃ 配角:甚尔,悟,杰,诅咒之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在被迫搞事业 立意:为了美好的生活而奋斗 第1章 禅院朔 源满朔再睁开眼时,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 眼前的景物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只能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是处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很烫,看起来是发烧了,源满朔默默地想,房间充满古意,衣服也不像是个贫穷人家,年龄看起来也还小,谁家会把生病的小孩一个人放在家里? 等等!源满朔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生病的小孩?他猛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短手短脚,不禁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该不会…又重生了吧?一次不够,这还来第二次? 源满朔其人,在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生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奈何走在路上不小心被天外飞盆砸死,从此成了穿越者的一员。 在意外重生到了日本平安时代的源家,还发现那个有名的源赖光是自己的侄子的时候,源满朔顿时觉得稳了,他完全可以在源家混吃等死,当一个富贵闲人,安稳老死,谁知… 这TM不是正史啊!你就说咒术师是个什么鬼?咒灵又是什么东西啊?还有那个两面宿傩…哦,不对,好像听谁说过是一部动漫里的人物?可问题是我也没看过啊! 被坑成家主的源满朔背对着众人,手捂着脸,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神奇操作后,源家家主源满朔成功的和两面宿傩达成了“相杀”成就,并带领着源家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源满朔(迷茫而又无辜):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主罢了,为了维持源家的地位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被迫害的众人:呵呵,滚啊! 如今,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看他不顺眼,源满朔又一次的重生了。 上辈子的社畜生涯在源满朔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心累的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一步挪到了障子门边。 为了防止一开门就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咒灵,咒灵,和咒灵),源满朔伸手缓缓把门拉开了一个小缝,谨慎地观察着门外。 门外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打扫,连障子门上都落有一层薄灰,手臂靠在上面,连衣服上都留下了一抹灰色的痕迹。 源满朔在松了一口气后,不由得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见四下无人,他稍微使了些力将障子门推开,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他模模糊糊地想,得赶紧找到人,或者说得赶快找到降温的办法,不然的话,说不定刚醒过来我就马上可以投入死神的怀抱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源满朔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他心口憋着的一股气顿时一松,软软地倒了下去,耳边只余下一声尖叫。 真有活力啊…源满朔心中感慨道,随即失去了意识。 ********** 三天后, 源满朔乖乖的坐在被窝里,任由侍女一勺一勺地喂着苦涩的汤药。 这三天里,源满朔通过自己的观察和旁敲侧击,虽然侍女知道的也不多,但也大致弄明白了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 现在他名为禅院朔,现年六岁,是禅院分家的孩子。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人,在生他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而父亲是一个咒术师,也在两个月前因为遭遇了一级咒灵而死亡。 而禅院朔本人,因为只有非常微弱的咒力,甚至可以说仅仅只比无咒力要好上一点,禅院家对于这个孩子也基本处于一种无视的态度,只是定时由侍女送饭来,只要饿不死就行。 而这次生病,则是因为被禅院家其他的孩子用咒灵恶意惊吓,导致高烧不退,最后一命呜呼。源满朔也成功占据了这副身体。 侍女喂完了药,收拾好药碗便退出了房间。禅院朔(以后都称为禅院朔)用手轻轻附上了心脏。外人无法探知的可怕而膨胀的咒力被牢牢地锁在了心脏里,但带来的余波也在破坏着脆弱的身体,就像充满气的气球,稍微有一点外力就有可能爆开。与此同时,不知是怜悯还是什么,似乎是为了保证他不会死掉,还有一股微弱的咒力在不停歇的修复着他的身体。 禅院朔泄气地躺倒在被子上,身体不断破坏修复所带来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这居然是跟着灵魂走的吗?还以为这回可以有一个正常人的身体,没想到还是这样,不过是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吗?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禅院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还没等他仔细探寻,就感觉咒力突然在他的身体里炸开,他只能紧紧地咬着牙,连双手也攥成了拳头,过了好半天才喘着粗气放松下来。 小孩子的身体真敏感,得想办法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禅院朔漠然地抹去了因疼痛的生理反应产生的眼泪,好像我记得有一副药方来着,但是药材应该都不便宜,还是得先搞清楚周围的具体情况。 禅院朔默不作声的思考着现在的处境,在大脑里罗列着自己现在的优劣势。 劣势是这次只是一个不起眼,还是被歧视的小孩子,想要赚到钱,买到各种金贵的药物可不容易,衣食住行方面肯定也差得远。 优势是不会像在在源家的时候被人时时刻刻盯着看,不用和那群老狐狸勾心斗角死掉超多的脑细胞,也不用为了家族的发展劳心劳力。 比较起来…也还行? 禅院朔静静地盯着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发呆,正想着,就听见了轻轻的叩门声和侍女山田梅的声音。 “朔少爷,您现在方便吗?禅院裕也大人携幼子前来拜访。” 禅院裕也?禅院朔想了想,仔细地在六岁孩子乏善可陈的记忆里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这个人一丝一毫的身影。是因为孩子的记忆不牢靠?还是说确实从来没有见过? 禅院朔叹了口气,僵硬地坐起身来,感慨自己真是一刻都清闲不下来,“梅姐姐,请他进来吧。” 侍女山田梅拉开了障子门,一个三四十岁看着有些阴翳的中年人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走了进来,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隐藏的很好的不屑。 而禅院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垂下眼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为什么要我来道歉?跟那个无咒力的家伙一样,就会给我找麻烦。】 【这就是那个被咒灵吓倒的废物?呵,废物就是废物,怎么不干脆死了得了。要不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谁会管他的死活。】 啊,禅院朔无趣地想,真是从他们的眼神里都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玩意,为了保险开着灵视真是太小心了。不过,无咒力?这倒是有点意思。 禅院朔,前世的时候和麻仓叶王有着几乎相同的灵视,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的灵视处于可以自主操控的状态,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几乎从来都不动用。并且可能是因为双方都有灵视的缘故,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的时候,不仅互相听不见对方的心声,连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人的心声也被消除了。所以在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麻仓叶王才会露出惊讶和掩盖不住的喜悦,他也因此理所当然地和麻仓叶王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就是转世后由于过于谨慎居然用在几个小角色身上探听情报,好像有点掉价,叫叶王知道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嘲笑我。 禅院朔忍住因为强行榨取咒力开启灵视而从喉咙涌上来的鲜血,看着禅院裕也表现出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禅院裕也叹了口气,使劲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小朔,我这儿子无法无天惯了,没想到…总之,这都该怪他太过调皮了。来,快过来和小朔道个歉。” 他的儿子狠狠地瞪了禅院朔一眼,低着头闷声说了声对不起。 “真是抱歉啊,小朔。他从小就被我惯坏了,他只是想拿自己喜欢的东西来跟你们分享,却没考虑到你的接受能力。实在是对不起,你能原谅他吗?这是带给你的赔罪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让侍女拿过来一个包装的很精美的礼物盒。 禅院朔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禅院裕也,试探着把礼物拿了过来,拆开一看,是一辆玩具小车。 禅院朔的眼睛一亮,满是欣喜的看着禅院裕也,露出了自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禅院裕也满意地看着他的神情,温声说:“听说你还生着病,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叔叔就再来看你,还会给你带好玩的玩具,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和叔叔说,叔叔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禅院裕也拉着他的儿子走出了屋门,出门时不小心撞到了山田梅,禅院朔在屋子里只听到了属于小孩子的喝骂声和禅院裕也不耐烦的训斥儿子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就渐渐远去。两父子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走的时候发生的意外,似乎只是单纯来道歉的,但从他们那里听到的心音和禅院裕也自从进到屋子以来就不断在箱子、柜子上打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的目的肯定不单纯。 “梅姐姐,你没事吧。”禅院朔小声问,得到了山田梅微笑着摇头的表情。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禅院朔缓缓卸下了脸上的笑容,平静如同湖水一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已经关上的屋门。 按照打听到的情报来看,像我年纪这么小,又是这么低微的咒力,对禅院家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件。不,或许对于其他那些有咒力的孩子来说,还有可能是个玩具?所以,带着孩子来道歉,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话说,禅院裕也带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正想着,禅院朔就颤抖着身体咳嗽了起来,为了不引来山田梅的注意,他小心地用手捂着嘴,半晌才感觉到喉咙的痒意逐渐褪去。 六岁的身体真麻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勉强适应,禅院朔想,看来灵视还是不动用的好,不,最好什么也别动,还没有摸清禅院家的具体情况,从禅院裕也的态度推测来看的话,自己能不能在这个家族里活到成年还是两码事呢。 不过那个无咒力…禅院朔让自己整个都陷入柔软的被子里,缓缓吸气又缓缓吐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按照禅院家对非咒术师的漠视程度来看,普通人根本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会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禅院朔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倦和疲惫一起涌了上来。 明天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有任性的权力不是吗? ********** 计划赶不上变化。 禅院朔面无表情地坐在垫子上,看着一群人在屋子里翻找来翻找去,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适时地露出一个可爱又无辜微笑。 似乎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也不认为他有能力做出什么,他们说话并未避讳他。禅院朔默默地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这群人,包括之前的禅院裕也来他这里的原因。 似乎是因为他的父亲留下了一把咒具?来的人看样子都是分家,说明这把咒具强也强不到哪去,不过也许对于这群禅院分家的人来说是一把不错的武器? 禅院裕也本打算从这次道歉开始来和他加深关系,然后就可以慢慢查探那把咒具的位置。只可惜… 禅院朔在脑子里天马行空地猜测着,丝毫不在意究竟他们找没找到那把咒具,只是对于这些人一声招呼都没打就闯进来,还把屋子翻的一团乱有些不快。 …只可惜,这个消息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与其打好关系得到咒具,还不如直接搜查,事后给些补偿就好了,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些什么呢?难道还能报复他们不成? 禅院朔假装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有些模糊的想起来在没有穿越前见过的一句话:政治家的儿子将成为政治家,银行总裁的儿子将成为银行总裁。只不过禅院家还多了一条咒力至上?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嫡子庶子,正室侧室?禅院朔漫无边际地想。 唔,天气不错,感觉今天会遇到好事呢。 禅院朔没想到他能对禅院家的情况一语成谶,即使他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禅院朔不过是遵循内心的预感,这是他在前世身为源家家主的时候,所获得的一项“天赋”。 禅院朔前世的时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还是一个对自己非常狠的天才。他为了更改■■开启后所带来的巨大负面效果,强行扭转了■■的构成,为此几度差点直接去见伊邪那美。所幸最后成功了,■■其中的一部分就化成了他常态的对于吉凶的预感,在某些事上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走了不一会儿,禅院朔就听到了嘈杂的声响。他循着声音走过去望了望,好像是一个训练场,模糊地能看到里面有好几个人正在大打出手。 禅院朔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榕树下有个石凳子,他走过去用袖子在石凳子拂了两下,艰难地坐到了凳子上,睁大了眼睛看着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这会是我预感到的好事吗?禅院朔拄着脸,有些期待的想。 第2章 禅院家 禅院甚尔只觉得自己大意了,他被抓着头发从房间里拖到训练场,一群【禅院】围着他发出恶心又尖利的大笑声。 禅院甚尔只恨自己的武器不在自己身边,不然就能用刀在这几个不知所谓的家伙身上开出几个洞,而不是只能用拳头和牙齿,扭断他们的手腕,撕扯他们的皮肉。 “该死的,禅院甚尔!你这个无咒力的废物!” “呵,被打趴下的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地上趴着。” 禅院甚尔双臂死死的锁住一个人的脖子,直到他翻出白眼几近断气才松开了手。转身的瞬间一脚踢在了偷袭的人的腿弯,发出“咔”的一声断裂声。 “你已经不是禅院家的嫡子了!你怎么敢!” 禅院甚尔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露出恶劣的笑容,“我敢不敢打你,和我是不是禅院家的嫡子没有任何关系。不如说…”他蹲下身来,揪起那人的衣领,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不是禅院家的嫡子,不,不是禅院说不定会让我更加高兴。” “你这家伙!” 禅院甚尔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一只黑色的爪子擦着他的身体撞击到了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禅院甚尔!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无咒力该怎么面对咒灵!” 禅院甚尔半跪在地上,蹙着眉,估量着咒灵的强度,舔了舔嘴唇。 黑色的利爪带着呼啸的风,禅院甚尔几乎看不清攻击的路线,只能凭借着本能的反应躲避着,但逐渐的,他躲避的动作越来越娴熟,像是在适应战斗的节奏。 “哼哼,不枉费我瞒着父亲偷出来了一只咒灵。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露出那副神情。” 黑色的咒灵斗大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禅院甚尔,它在禅院甚尔勉强躲过它的一次攻击之时,突然从背后伸出了第三只爪子。禅院甚尔瞳孔紧缩,强行让身子调换方向,但最终还是被爪子击中了右脸,飞出去撞到了墙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能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啊。” 像是终于玩够了,攻击的人指挥着在一边冷漠旁观的咒术师将这个咒灵祓除,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地看着从地上爬起的禅院甚尔,“无咒力的废物,下次看到我就绕道走吧。”说着,傲慢地扫视了一眼还在地上哀嚎的人,皱着眉叫人把他们抬了出去,自己也快步离开了训练场。 禅院甚尔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用手一抹脸,手上顿时沾满了血,嘴角也是火辣辣的痛,似乎是被咒灵的爪子划伤了。 “艹!”禅院甚尔往地上吐了一口还带着血的唾沫,咬着牙狠狠的一脚踹到了墙上。 忽然间,禅院甚尔的余光似乎瞄到了什么,他微微扭过头去,看到了在榕树下悠闲坐着的禅院朔。 禅院甚尔眯着眼看过去,似乎是一个小孩子,不会已经被吓哭了吧?说不准是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哭喊着爸爸妈妈呢。 禅院甚尔有些恶劣地想,他走近了两步,看清楚了禅院朔的脸。 好像有点眼熟,啊,对了,是据说被咒灵吓哭的那个,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禅院甚尔耸拉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呀,这不是那个小废物吗?” 他大咧咧地蹲了下来,伸出手没轻没重地捏了两下禅院朔的脸颊,满意地看着禅院朔皱着眉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小废物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被咒灵吓得走不动道了吧?” “如果我是小废物的话,那你就是大废物了。”禅院朔坐在石凳上,毫不在意地晃着腿,丝毫不奇怪禅院甚尔为什么认识他,“你不准备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吗?” “我现在倒是对你更感兴趣。”禅院甚尔毫不介意地上的尘土,在禅院朔眼前席地而坐,嘴里啧啧称奇,“上次一见咒灵就被吓晕,这次怎么跟没看到一样,莫不是把那点咒力都吓没了吧。” 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那被血糊了半张脸还兴致勃勃的模样,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受了伤不先去处理伤口,在这里和他搭什么话呢?不过,看他刚刚打架的样子,倒真有点像是天与咒缚,用咒力换取了强大的身体吗? 禅院朔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我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你为什么要过来和我说话呢?”在“六岁”上还特别加重了音。 “谁知道呢?也许是准备威胁你不准把看到的说出去?” “哦~威胁一个六岁的孩子啊~”禅院朔拉长了音,意味深长地看着禅院甚尔。 “没错。”禅院甚尔理直气壮,“所以你现在如果不把我带回去,我就找个地方偷偷把你卖了,反正现在喜欢什么样的都有,说不定就有喜欢“六岁”的小孩子的呢?” ? 禅院朔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禅院甚尔倒是想得清楚,一方面,那群垃圾既然能干出冲进他的房间把他拽出来,就意味着房间已经不安全了,虽然他也不是打不过那群垃圾,但跟他们打架又没有钱可以拿;另一方面,他对于眼前这个小崽子还挺感兴趣的,住到他那里不比和那群垃圾斗智斗勇强多了? 更何况,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我可一点不觉得这家伙像传言那样是个废物呢。 也许是直觉的警告,禅院甚尔根本无法将禅院朔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 一个看着可怕的咒灵肆无忌惮的袭击还能不哭不闹面带笑意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像是传言中所说的那样,禅院甚尔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那就只能说明禅院家就是个垃圾。不不不,我怎么能把他们和垃圾相提并论呢?垃圾可还有可回收的呢。 禅院朔前世身为源氏家主的时候,虽然最开始会有见他年纪小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的人,但在他一个一个把他们肃清,一步一步带领着源氏踏上巅峰之后,所有人都敬他如神明,他还从没见过禅院甚尔这种生活在大家族,但却是一番地痞流氓的风格的人。 禅院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用手拄着脸,缓缓道:“我觉得你可能打错算盘了,要知道现在可有一大群豺狼,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兔子家的宝贝呢,想在我这里躲清静可选错了地方。” “不不不,怎么能是躲清静呢?我这分明是怕你没人照顾,自告奋勇地去和你搭个伙,况且…”禅院甚尔站起身来,把禅院朔从石凳上抱了起来,嘴角咧开,唇边的伤口传来撕裂的痛,却让禅院甚尔更加兴奋了,“…我也不觉得你是一只小兔子。” “我当然是小兔子了,”禅院朔伸手抱住禅院甚尔的脖子,“我这么弱,又这么小,身体又不好,还被一群可怕的大人闯进家门,我多害怕啊。” “只不过…”禅院朔的侧脸贴上禅院甚尔带血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弯了弯,闪过一丝笑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大笑出声,“呵呵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小疯子,我真是迫不及待看他们的脸色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这可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他们,不过倒是可以做一下先期准备。”禅院朔在禅院甚尔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话说你也正常不到哪去,正常人谁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 “谁知道呢?也许是‘大废物’和‘小废物’的共通之处?我们下面去做什么?” “你还挺自来熟的,我还没同意呢,这就叫上‘我们’了。”禅院朔淡定地伸出手在禅院甚尔的伤口上一按,禅院甚尔的脸色顿时扭曲了一下。“自然是先去处理你的伤口了,我可不想你还没开始干活,就先一步倒在了伤口感染上。所以,你那里有伤药吗?” “当然…没有。”禅院甚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你觉得,被你打趴下的那群人那里会不会有?” 禅院甚尔想了下,眼睛一亮,颇有些跃跃欲试,“你说得对,我应该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至于我的话…麻烦在路过禅院裕也那里把我放下来。” “禅院裕也?禅院桐的父亲?” “啊,那家伙原来是叫禅院桐吗?”禅院朔困倦地打了个哈气,“反正就是那个连演戏都演不好的大胡子,我准备给他送份礼。” “作为欺负你的罪魁祸首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吗?”禅院甚尔不紧不慢地抱着禅院朔边走边说,即使有路过的人瞧见他露出了或嫌恶或不屑的目光也丝毫不在乎,甚至朝他们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没有什么好记的,要知道孩子可是一种幼稚、不讲理,嫉妒心又强的生物,打了小的,叫来老的,还不如从源头就一劳永逸。” “如果有人将我们两个走在一起告诉了他呢?” 禅院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说:“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以为他会把你放在眼里吗?” 禅院甚尔抽了抽嘴角,“这话可真不中听。” 禅院朔把下巴枕到禅院甚尔的肩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勾着禅院甚尔的头发“…也许他会认为你是一个好人?在路边看到小孩子的时候会发善心送他们回家?” 禅院甚尔面色古怪,露出了仿佛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表情,“这话说得有点恶心。” “哦,那…抱歉?” “算了。”禅院甚尔抹了把脸,“如果他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先不说他会不会发现,就算之后他发现了不对,他也只会以为是有人在针对他,谁会把目光放到一个六岁小孩的身上呢?”说着,禅院朔撇了禅院甚尔一眼,“哦,对,还有个无咒力,我改一下说法,谁会把目光放到一个六岁小孩和一个无咒力身上呢?” 禅院甚尔头上蹦出两根青筋,“小鬼,你还是注意别把自己玩死了吧,前面你就自己走吧,正好锻炼锻炼你的小身板。”说着,毫不犹豫的把禅院朔放了下来。 禅院朔淡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按照招人烦的程度,我觉得可能你会死在我前头。再说了,一个禅院裕也,他还没有那个价值。” 禅院朔背对着禅院甚尔挥了挥手,不紧不慢地朝着房门走去。禅院甚尔紧紧的盯着他的背影,平复心情后,忽然很想大笑出声。 不行,不行,在这里笑出声的话会被注意到的。 禅院甚尔用手捂着脸,喉咙露出几声闷笑。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个幽灵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随意的把身上穿的衣服丢到了一边,打量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拧开了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被兴奋充斥着的大脑,禅院甚尔抬起头,用毛巾胡乱的擦了两下。 他缓缓用手贴上了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道,“来吧,小鬼。让我看看,你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第3章 演戏 禅院朔走到门前,用手狠狠地揉了两下脸,又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两下,胳膊上顿时显现出两道青紫的痕迹。 好了,现在就是要爆发演技的时候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拍打着房门,脸上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叔叔,开开门,我是小朔。”嘴里还发出几声泣音。 门里传来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咚咚”的跑步声,障子门“唰”的一下被拉开。禅院朔小声惊叫一声,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是你这个废物?你来干什么?”禅院桐嫌恶地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令人恶心的虫子。 禅院朔的嘴唇嗫嚅两下,手指局促地搅动着衣角,低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桐你怎么说话呢?”禅院裕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呵斥了禅院桐一声,看见禅院朔惧怕的眼神,在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个僵硬地微笑。 “这不是小朔吗?是来叔叔这里玩的吗?” “叔叔!”禅院朔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要扑过去,但是看到禅院桐可怕的眼神,又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叔叔,我家今早来了好多陌生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一个劲在我家到处乱翻,我好害怕…”说着,低下头去用手揉了揉眼睛。 禅院裕也的脸色在禅院朔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可怕了一瞬,意识到后又赶忙换上了一副和蔼的表情。他蹲下来温和地摸了摸禅院朔的脑袋,问道:“跟叔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胳膊上的伤,是他们打你了?” 禅院朔打了个寒颤,衣袖下的手臂浮现一片鸡皮疙瘩,他立刻扑向禅院裕也,伪装成想起可怕的事而恐惧的小孩子。 啊,有点恶心。 禅院朔本以为以自己和两面宿傩打赌穿女装的经历,下限早就没有了,更别提之后还有某两个损友毫不留情地嘲笑(特指晴明和叶王)。不就是要装成小孩子演个戏吗?有什么难的!可现在,他只想回到十分钟前打死想出这种计划的自己,为什么自己要亲身上阵?像原来那样找个工具人不香吗?绝对是被宿傩诅咒了吧。 可戏还得接着演下去,禅院朔把脸埋在禅院裕也怀里,闷声道:“今天一早,就有一群陌生人闯进了我的屋子,特别特别凶,说是要找什么咒具?梅姐姐想拦都被他们推倒了,我跑出来找你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两下,唔,叔叔,好疼!” 禅院裕也隐蔽的皱了皱眉,“梅怎么…”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拍了拍禅院朔的背,轻声道:“别怕别怕,叔叔在这儿呢,桐,你在那里看什么,还不快去拿药过来!” 禅院桐恶狠狠地瞪了禅院朔一眼,脚步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咚咚”声,看样子就是气得不轻。 “小朔,他们说的咒具你还有没有印象?既然他们是为咒具来的,估计等他们找到,他们就会离开了。” 禅院朔抬起头,愤愤不平地看着禅院裕也,嘟囔着:“我才不要给他们呢!与其给他们占了便宜,还不如把它给叔叔你呢。至少叔叔是真的对我好。” 禅院裕也忍住心里的狂喜和贪婪,假装推拒道:“这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要你的东西。你既然知道那把咒具在哪,就把它好好藏起来,别让其他人发现了。那是你父亲留下来的,要保存好知道吗?” 禅院朔皱着眉,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父亲留下来的…我是不知道你们所说的那个咒具在哪来着,但是父亲好像原来和我说过,有什么东西…唔,有点想不起来了…” “没事没事,想不起来就慢慢想,不着急。”禅院裕也站起身来,接过禅院桐递过来的伤药,“叔叔来给你上药,你要吃点什么吗?叔叔这里有好吃的生八桥。” 禅院朔一听生八桥,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谢谢叔叔,叔叔如果我吃不了可以带回去一些吗?”话音刚落,又想到这样是不是不好,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我想给梅姐姐也带一些回去。” 禅院裕也正愁该用什么来拉近关系,一听禅院朔的话,顿时大笑起来:“没问题,叔叔这里还有很多,喜欢就多拿点。” 禅院朔满意的就着清茶吃下了两块生八桥,连禅院裕也没轻没重上药的动作都宽容的原谅了,剩下没吃完的禅院裕也也让人包了起来,吩咐着送到禅院朔的家里。 禅院朔有些遗憾,要不是自己的身体不好,就能就着清茶多吃两块了。话说现在应该还有唐菓子卖吧,也不知道和以前的味道一不一样。原先宿傩每次带来的唐菓子味道都超棒,如果当时把做法记一下就好了。 “叔叔,我就不打扰你了,估计那些人也该走了,我回去好好想想父亲会把东西放在哪里,找到了就过来告诉你。”禅院朔对禅院裕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一副全身心信赖他的摸样,让禅院裕也仿佛看到了咒具已经落入他手的美好未来。 不行,我还得谨慎一点。禅院裕也朝禅院桐使了一个眼色,禅院桐会意地离开了屋子。 “小朔,叔叔这边还有点事,就不留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好的,谢谢叔叔,叔叔再见。”禅院朔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门。 禅院裕也在禅院朔出门后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静静的盘膝坐在茶案前,手指不断点着膝盖。过了半晌,一个衣着整齐的看着有些老态的中年人跟在禅院桐身后走了进来。 “怎么样?” “禅院朔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但是有人看到是禅院甚尔带着他过来的。” 禅院裕也一挥手,“一个无咒力罢了,还有别人知道他到了我这里吗?” “应该是没有了。”中年人低头恭敬地答道。 “父亲!”禅院桐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您为什么对那个废物那么好?如果是因为咒具,大可直接让他献上就好了,何必与他那么亲近,谁知道会不会沾染他身上的晦气!” “蠢货!你当我也愿意这样做吗?”禅院裕也终于撕开了伪善的假面,冰冷的蹬视着梗着脖子的禅院桐,看的他一个瑟缩。“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跟他和和气气的。” “父亲?” “滚去练习去,别以为咒力水平在同龄人里是佼佼者就在那儿沾沾自喜,要是我再看不到你有进步,你就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赶走了禅院桐之后,禅院裕也坐在那里静静的沉思着,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同时,禅院朔在回家的路上,眨着星星眼,一脸仰慕的看着送他回家的侍从,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 侍从一脸不耐却被禅院朔吹的有点受用,也是因为禅院朔年纪小,“天真可爱”又伪装的太过成功,才能不知不觉地被他套了不少话。 等禅院朔回到了家中,已经是快傍晚了,没管已经被翻的一片狼藉的屋子,在吩咐侍女不要打扰自己后,禅院朔躺在榻榻米上,双眼看着天花板一脸沉思。 禅院裕也在分家的地位比较高>>>不动用特权直接抢夺的原因是?>>>怕影响形象? 禅院桐拥有咒灵>>>在同龄人中天赋比较高? 咒具是给禅院桐用的?>>>并不是压倒性的胜利?有什么事情需要快速提高禅院桐的水平? “禅院本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禅院朔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也许禅院甚尔会知道些什么消息?不,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禅院甚尔那边,我还是需要自己的情报来源,六岁的年龄是现在我最大的优势,也是最大的劣势,也许… 禅院朔把目光投向了在屋外打扫的侍女“山田梅”的身上,脑海里掠过思绪万千,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不能操之过急,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禅院朔并不相信禅院甚尔,他相信禅院甚尔也是这样想的,或者说他们现在只是处于试探性合作的开始阶段。就像禅院朔曾说的那样,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会做出多么大的事情,所以如果最后计划真的出现误差,相比较而下,即使禅院甚尔是个被禅院家看不起的无咒力,压力也会一下子转移到他那边去。 而所谓的让禅院甚尔去找伤药,顺带着去揍那群人一顿,说到底,只是一个试探,是主导权的争夺。 一方面,如果禅院甚尔按照他的话真的去做了,不管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有趣,还是真的想报复,抑或是想要慢慢收集证据,到合适的时机再踩着自己爬上高位,禅院朔也统统不在乎。只要他真的去做了,那么在禅院朔这里,禅院甚尔就会被贴上很多个标签,例如:“暂时性的合作伙伴”等。然后禅院朔才会给予他一定程度的信任,并会将禅院甚尔的作用在这次的事件中降到最低,以防还没有真正开始合作就因为“天降横祸”被弄死了。 另一方面,如果禅院甚尔并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也不管是因为对他抱有怀疑态度还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禅院甚尔当作一次性的工具,也许会至于工具会不会损坏,什么时候抛弃掉,那就得看天意了。 由此可见,咒术师都是疯批倒还真没有说错,禅院甚尔和禅院朔两个人显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一个能毫不犹豫地相信六岁孩子的话并提出合作,一个敢于要求第一次见面的人交付信任,肉眼可见禅院家鸡飞狗跳的未来了。 禅院朔一脸放弃的瘫在榻榻米上不动弹了。 禅院朔…禅院朔选择放空脑子,明明自己已经死了,就让自己安安静静的死不行吗?为什么又卷进这些麻烦事里了。禅院朔确信,以自己对两面宿傩的了解,自己转世那个混蛋肯定在里面掺和了一脚,他甚至能想象到两面宿傩得知他的死讯时咬牙切齿的脸,一想到这,禅院朔就感觉到了久违的头痛。 “朔少爷,晚饭已经送来了,请问要现在用餐吗?”门外传来侍女山田梅的声音。 禅院朔摸了摸肚子,感觉那两块生八桥在胃里还没有消化,但考虑到如果不吃,厨房可不会给他们这些不受重视的小可怜送饭热饭,只好轻声道:“梅姐姐,送进来吧。” 在拒绝了山田梅服侍进餐的请求后,山田梅很快摆好了碗筷退了出去。禅院朔勉强用勺子喝了两口小米粥,就感觉胃里一阵泛恶心。果然以自己的身体就不能吃那些不易消化的东西,但是点心真的很好吃,最多下次稍微注意一点吧。 正想着,就听到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扭头一看,看见禅院甚尔从窗户跳了进来。禅院甚尔看到禅院朔正在吃饭,挑眉露出戏谑的笑:“呦,小鬼,介不介意分我一半。” 禅院朔低头看了看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又抬头看了看禅院甚尔,眨了眨眼,微笑道:“好啊。” 第4章 日常与计划 禅院甚尔一屁股坐在禅院朔对面,毫不客气的拿着筷子精准分走了一半的饭菜。 禅院朔出神地看着禅院甚尔狼吞虎咽,手里只是拿着勺子不停地在粥里搅来搅去,看上去神情恹恹。 “怎么?不想吃?”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啊。”禅院朔应了一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把碗放下,“只是吃不下,你想吃就都吃了吧。” “挑食?我觉得你以后肯定长不高。”禅院甚尔自然地把碗挪到自己眼前,也不用勺子,一仰头就全灌进了嘴里。 “来我这里蹭饭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禅院朔用手拄着脑袋,“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你没饭吃?” “不,他们倒不至于把我饿死,只是不太够罢了。”禅院甚尔满意地将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打了个饱隔,然后一脸惬意叼着牙签伸了个懒腰。 “你去把他们揍了一顿。”禅院朔看着他脸上已经处理好的伤口,肯定地说。 “当然,这不是很明显吗?一群以为自己赢了的垃圾,在兴奋的庆功的时候又怎么会有什么防备呢?”禅院甚尔躺在榻榻米上,双臂枕在脑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你真该看看他们的脸色,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个偷来咒灵的家伙?”禅院朔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揍得格外重。” 禅院朔用杯子挡住脸,嘴角微微翘起,“你倒是一点亏都不吃。” 禅院朔并不只是在对禅院甚尔的报复心感到好笑,他只是对禅院甚尔很满意。 以禅院朔对他的了解来看,禅院甚尔对已经败在他手里的人的关注度远远没有对强者的关注度高。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禅院家对于无咒力的歧视,当一个人已经在他的观念里被归类为垃圾,但这个人却通过咒力咒灵等手段击败他时,他只会感觉到愤怒。 如果说禅院甚尔只是很简单的把他们一视同仁地揍了一顿,以他对禅院甚尔性格的了解,他反而会觉得禅院甚尔是在他面前隐藏着什么。即使他能够压下自己的怀疑心,他在今后也必不可能会放心的将他应该去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交代给他,而是会不断探寻他的弱点,并会在手中留下足以制约他的武器。 而现在这样…禅院朔看向禅院甚尔,刚刚好,不,不如说再好不过。 “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看起来怪怪的?”禅院甚尔转过头来,拉长了声音,“所以——禅院裕也——” “只能说不是个蠢货,但要是说聪明人,倒也谈不上,只能说是有点小聪明吧。”禅院朔淡定的回答,“哦,对了,你知道最近禅院本家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禅院甚尔皱着眉回想,“这我倒是没有听说,本家那里怎么会允许我进入呢?更何况现在继任的,可是一个‘合格’的禅院家主。”禅院甚尔一脸讥讽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禅院朔想起曾经有人提到过“嫡子”,瞬间明白了所有的关节,“原来是因为地位不稳吗?所以要用分家巩固势力。” “什么?”因为禅院朔的声音太过轻微,禅院甚尔没有听清。 “不,没什么,我只是明白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禅院朔微笑地看着他,“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碰面了,我估计你们这么一来一往的,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正好也把你从我这里摘出去。所以你也该走了,梅姐姐可是要马上进来收拾餐具了。” “不要碰面吗?”禅院甚尔扫了一眼已经被他吃的干干净净的餐食,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你这倒是丝毫不在我面前掩饰你的不普通了啊,不过你好像忘记了一点,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我们以后每天都会见面。” 还没等禅院朔把疑问问出口,禅院甚尔就快速地掀开窗户,敏捷的从窗口跳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用手挡了一下窗户,防止发出很大的声音。 “朔少爷,请问您用完餐了吗?”下一刻,门外就传来了侍女山田梅的声音。 “梅姐姐,我都已经用完了。”等等!禅院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少爷?您都吃完了?”山田梅拉开门,一脸惊讶的看到禅院朔身前的饭菜已经全部用光,她又看了一眼禅院朔还带着几分苍白的脸,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很好!禅院朔的手在衣袖下默默捏紧了,禅院甚尔!你给我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生病的这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而且今天的运动量又比较大,结果就感觉到额外的饿。”禅院朔勉强给出了一个解释。 “我知道了,朔少爷,那么我就先把餐具收走了。”山田梅露出了一个古怪中夹杂着欣慰的笑容,带着两分雀跃地收走了餐具。 不,你根本就没信。禅院朔放弃了,他默默地注视着山田梅的背影,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嘛,算了。”禅院朔微笑着自语道,“居然在这里坑了我一把,看来他以后想不过来吃都不行了。” “好了,现在该做正事了。”禅院朔站起身,点开了房间的灯,“让我想想看,如果想要更方便的话…禅院桐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 三天后。 “所以,你这两天做什么了?”禅院甚尔咽下最后一口饭,满意的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禅院朔慢吞吞的捧着碗喝汤。 禅院家倒不至于克扣伙食,但这些生活物资之类的都是按照固定份额来分配的,按理说应该差不多够用。但奈何禅院甚尔现在正值生长期,吃得多还饿的快,再加上一副人嫌狗憎的模样,不给他减少物资就不错了,增加更是妄想。 若不是禅院朔身体不好,吃的不仅少而且绝大部分东西也吃不了,禅院甚尔可以在这里得到将近一份的补充,否则估计他早就准备去敲人闷棍来满足自己的胃口。 “也没做什么,就是去禅院裕也家拜访拜访,顺便刺激刺激那个叫禅院桐的孩子。”禅院朔轻描淡写的说。 “你叫禅院桐‘孩子’的时候不觉得别扭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比你还大几岁。” “这有什么?”禅院朔不以为然,“在我看来你们的水平也就那样,跟孩童也没什么区别。” 禅院甚尔的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真想把他打一顿,但又顾及曾看到的禅院朔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就在膝盖上留下了大片青紫的可怕模样,最终还是深吸两口气把火气压了下来。 “…所以你做了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孩子可是一种幼稚、不讲理,嫉妒心又强的生物’吗?我只是去刷了刷存在感,让他感觉他的父亲好像很喜欢我,然后顺便去给他喜欢的女生送了束花。” 禅院甚尔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挑了挑眉故作惊讶道,“小鬼,我发现你一肚子坏水啊。” “谢谢夸奖。”禅院朔也不生气,“你才是让我大吃一惊呢,本以为会是一个肌肉笨蛋,结果居然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觉不觉得你的嘴有点毒了。” “完全不,我只是发现给你好脸色的时候,你总是得寸进尺,现在这样感觉你还挺乐在其中的。”禅院朔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演员都已经就位,明天说不准能看一场好戏,你可要小心,别跑到舞台上去了。”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双臂撑在身后,长长的睫毛将眼睛盖住,在灯光下留下一片阴影,“我期待着,我可还从没看过表演呢。” “以后会看得你想吐的。”禅院朔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子,月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照亮了荒芜的院子。 “吐是不可能会吐的,看到那群垃圾的蠢样,我都能多吃一碗饭。” “…谢谢,你再多吃一碗饭就会有咒术师来祓除饭桶咒灵了。” 禅院甚尔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你没听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吗?” “自然听出来了,所以我也是在开玩笑。”禅院朔弯腰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你该走了,路上小心。” “说得真不走心。”禅院甚尔越过窗户,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禅院朔把窗子放下来,慢慢地坐到榻榻米上,又变回了那个‘乖巧可爱’(山田梅语)的孩子,轻声地呼唤山田梅进来收拾。 山田梅收拾好之后,将屋内的大灯关上,只留下了床边的一盏小灯,禅院朔趴在被子上,眼睛里闪过一丝疲惫。马上就要结束了,禅院朔想,为什么本该快乐的童年会过得这么累,身体再这样折腾下去可是会折寿的。 “少爷,把外衣脱了再睡。”山田梅轻轻推了两下他的肩膀。 “不要…好困…”禅院朔的脸埋在被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说话声也是模模糊糊的。 山田梅叹了口气,把禅院朔翻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帮他褪去了外衫,“好了好了,睡吧。” 山田梅温柔地帮他把被子盖上,轻手轻脚地拉开门离开了屋子。禅院朔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漆黑透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睡意。 第5章 风暴前夕 禅院家的训练场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 禅院桐满意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指使侍从拿好准备带给未婚妻的包装精美的礼物,自信满满地跨出了房门。 为了得到更多的话语权和资源,禅院裕也和另外一位比较有实力的分家成员禅院灵苑成为了盟友,而为了能够使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禅院桐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与禅院灵苑的女儿禅院澄花订了婚约。令人庆幸的是,不谈未来怎样,禅院桐现在还是很喜欢他的未婚妻的,听说禅院澄花生日将近,他特地用他积攒的零花钱去定做了手工制作的娃娃,准备当礼物送给未婚妻。 澄花一定会很喜欢的,禅院桐美滋滋地想,说不定还会扑上来给我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吻?禅院桐陷入了美妙的幻想。 而当禅院桐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却看到禅院澄花和一群年龄相近的女生聚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束漂亮的鲜花,一脸炫耀地和众人说着些什么。禅院桐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带着两分好奇地凑近了人群,想要听听她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虽然咒力很低微,但是他长得可好看了。前两天为了感谢我送他回家,他还特地为我送来了鲜花,听说这些花都是他一朵一朵亲手摘的呢!” “哇!”围在禅院澄花周围的小女生发出了艳羡的声音。 禅院桐听着心里升起了一丝危机感,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在说什么?” 禅院澄花转过头,看见了禅院桐站在那里,忽然感觉有一点心虚。没等她说话,她周围的小伙伴就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就是那天澄花去找你玩的时候,在路上见到了一个摔倒的孩子,澄花看人家长得好看,忍不住把人家送回了家…” “哎呀,你们在胡说些什么?!”禅院澄花脸红得滴血,恼羞成怒地去捂她们的嘴。 “…然后啊,没想到那个孩子给澄花送来了一大束花,听说还是人家一朵一朵去摘的,澄花魅力超级大啊~”一个女生躲开了澄花的手,笑着调侃道。 禅院桐越听越觉得不对,他感觉她们说的好像是一个他厌恶的人,“你们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禅院朔?对!禅院朔。” 禅院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禅院朔?这不是那个在父亲面前使乖弄巧的家伙吗?现在居然连澄花都被他迷惑了吗?明明不过是个废物! 禅院桐一时怒从心头起,一下子撞开堵在自己眼前的人,从禅院澄花的手中夺走了鲜花,狠狠地将它摔在了地上,还用脚在上面碾了两下。 “你干什么?”禅院澄花尖叫了起来,冲过来用手推了禅院桐一下,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还问我为什么!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父亲喜欢他,连你也喜欢他!”禅院桐喘着粗气,眼睛黑沉沉地瞪着禅院澄花。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好不容易想过一次开开心心的生日,结果你一来就全都毁了!”禅院澄花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禅院朔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等他手里的那把咒具到手,他就没有用了!长得好看?呵,等我到了主家,我就让人划花他的脸,把他赶出禅院家,看他以后还能做什么!”禅院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 禅院桐没有注意到,在围观的人群里,几个人暗中对上了视线,然后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中。很快,消息就被传递到了一间古朴又宽敞的屋子里。屋子门窗紧闭,窗帘也把光线遮挡的死死的,好像里面住着的是什么不能见光的怪物。 “原来如此,禅院裕也打的是这个主意。”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阴恻恻地说,“这些年吃了这么些好处,也不怕撑坏了肚子。来人,去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我要让每个人都知道禅院裕也侵吞孤儿的财产,我倒要看看禅院裕也还怎么靠上主家。” “可是大人,侵吞财产之类的事我们也做了不少…” “只要不弄得满城风雨,那就是潜规则,人人都心照不宣。但要是有人一旦被翻出来,不管自己做过还是没做过,那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是为什么?”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猪手下!”苍老的声音怒斥道,“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打压他的话,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冰清玉洁’?难道是想让自己也被以‘怀疑是同党’的缘由被瓜分干净吗?蠢货,赶紧滚出去!” 人走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半晌,幽幽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可别怪我啊,要怪就只能怪你吃相太难看,谁不想得到主家更多的资源呢?会有很多人感谢你的牺牲的。” 周围来往的人都垂下了头,恭敬的表情恨不得自己是一个瞎子、聋子,好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兴奋、躁动的气息已经开始蔓延。 **********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1]大戏开场喽。”偏僻的角落,禅院朔轻轻关上了房门。 **********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禅院桐的脸上,禅院桐摔倒在地,惊恐地看着禅院裕也暴怒的脸,嘴唇嗫嚅了两下,没敢说话。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蠢货!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事吗?!你怎么不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还只是因为你那无聊的嫉妒心!等我靠上了主家,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禅院裕也死死地盯着禅院桐,脸上黑得吓人。 禅院裕也喘了两口粗气,胸膛起伏不定,他强行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那些家伙这时候肯定都盯着我呢!该怎么办? “父…父亲?”禅院桐看着禅院裕也在屋里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滚出去!” “父亲?”禅院桐惊呆了。 “我叫你给我滚出去听不到吗?!”禅院裕也看着禅院桐,一时又是怒从心中起,拎起椅子狠狠地砸到禅院桐的旁边。 禅院桐终于感到了害怕,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这是第二次禅院裕也对他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也是因为禅院朔。 禅院桐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无视了看到他的人或惊讶或幸灾乐祸的申请,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禅院朔,都是因为你!父亲竟然也因为这种事情打我,我还是不是你最宝贝的儿子了!他心里想着事,闷头往前冲,自然也没注意到树后一闪而过的衣角。 禅院裕也看着禅院桐的背影,心里踌躇不定,半晌,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抹了把脸,匆匆地披上外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但还是让侍从从库房里拿出了好几件珍贵的物件,准备去大长老家探探口风。 大长老似乎已经知道了禅院裕也的来意,在禅院裕也进门后,端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嘴里吐出的话却击碎了禅院裕也心中的希冀。”裕也啊,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但是这次闹得太大了,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禅院裕也差点给大长老跪下,“大长老,怎么会这样?小孩子的胡话怎么能信呢?” “裕也,这些年你已经占了太多的利益,挡了太多人的路了,不管那是不是小孩子的胡话,他们只是想找个由头把你拉下马。归根结底,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也会找出个理由来攻击你,只要你挡不住倒下了,你所有的一切都会瞬间被他们瓜分。” “那…那该怎么办?”禅院裕也瘫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问。 大长老半闭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裕也,眼睛里闪过一丝幽光,“就看你敢不敢下狠心了,你过来。” 禅院裕也连滚带爬地凑到大长老眼前,大长老俯下身子,在禅院裕也耳边说了两句话。 禅院裕也听着听着,忽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行!桐可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能…” “不然你还想怎么办?”大长老直起身子,阴狠地看着他,好像魔鬼的低语,“不这样做你可就完了,你舍得放弃你现在所有的一切吗?” “我…我做不到…”禅院裕也痛苦地说。 “禅院裕也!”大长老拿起桌上的茶杯,茶杯带着滚烫的茶水砸在了禅院裕也的身上。“你可是我最得力的手下,禅院桐是还不错,可别忘了,他也是你用资源堆出来的。你还年轻,只要你的地位还在,有的是时间来补偿他。更何况,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养在别院里的小情人也怀孕了吧…”大长老意味深长地看着禅院裕也。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禅院裕也用手抓着头发,紧紧地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好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眼睛里虽还残留着几分不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大长老,请告诉我该怎么做。”禅院裕也压下心中的愧疚,桐,对不起,现在也到了体现你价值的时候了。 “很好。”大长老满意地看着他,“你这样…” 一小时后。 禅院裕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一抬头,看到禅院桐早已经到家了,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禅院桐看到他也回来,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赶忙跳下椅子,低着头问了声好。 禅院裕也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满心疲惫地说:“回来了。” “嗯。”禅院桐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面带异色,欲言又止。 “回房间休息吧。”禅院裕也没有注意到禅院桐的异样,他捏紧了拳头,心里思绪万千,难道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禅院裕也坐在书桌前,沉默片刻,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了几句话,叫来侍从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到灵苑手里,记住,一定要亲手送到,如果有人问,就说是去替小桐向澄花道歉的。如果这件事出了差错,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侍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他小心地从禅院裕也的手中接过信,将信仔细平整地藏到了衣服里,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异样,才转身朝着禅院灵苑的家中走去。 禅院桐站在原地片刻,见禅院裕也在忙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他,他便小心地退回了房间。 禅院桐关上房门,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听,确定没有人走动,才小心地露出了在手里藏着的纸条。这是他先一步回来的时候在桌子上发现的,上面的内容让他既惶恐又愤恨。上面写着: 你的父亲准备放弃你了。 禅院桐难以置信,他的父亲一向对他很好,不,不对,父亲他这两天已经打骂了我两次了,回来的时候也感觉有些奇怪,这会是真的吗还是说只是想挑拨我们?禅院桐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他不断地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禅院桐紧紧地咬着牙,脸色狰狞,下定了一个决心。 ********** “信送到了?看的还满意吗?”禅院朔躺在阳光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啊,不错的戏码,之后就会混乱起来吧。” “之后?之后怎样可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我只是挑起了风暴,至于风暴会多大,会蔓延到哪里,最终又什么时候会消失,可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呵,小骗子。“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身子向后一倒靠在门边,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甚尔君,说话真难听啊。要知道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一周呢,还没有到什么都可以和盘托出的关系吧?”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小鬼。”禅院甚尔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可是,你做得到吗?” “谁知道?”禅院朔看着天上的云朵,心情很好地朝他摇了摇手指,“主动权可是一直都在你的手里呢,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是吗?”禅院甚尔哼笑一声,“那我们就看看最后谁才是胜利者吧。” 第6章 混乱的分家 分家成员很难得地聚在了一起。 “真不知道大长老把我们叫来做什么,他不是一向不管事的吗?” “为了禅院裕也吧。”一个人一脸不屑地说,“谁不知道禅院裕也是大长老一手提拔上来的,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放弃追究,保下禅院裕也呗。“ ”这怎么能行!禅院裕也居然想骗明一留给孩子的东西,要是明一泉下有知,估计会被气活吧。“另一个人义愤填膺地说,看他这模样,好像和禅院朔的父亲关系很好,但是谁知道他和禅院明一只是点头之交,甚至连话都没说上过两句。 ”对,必须得严惩他!再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以后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众人议论纷纷,好像一批正义之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在讨伐反贼,可谁都知道他们的表皮下藏着一群贪婪的豺狼虎豹,就等着一声令下上前去瓜分猎物肥美的肉。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侍从恭敬地立在门口,对他们说:“大长老请你们进去。”说完,便回身向里面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踌躇了一会,见侍从已经脚步不停走出好远,才纷纷跟在他的身后。他们在侍从的带领下走过长廊,最后到达一个广间,大长老正坐在里面等着他们。 “大长老。”不管心中是怎样想的,众人表面上还是对大长老纷纷下拜。 “行了。”大长老摆了摆手,“我想今天叫你们来,你们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大长老可是为了禅院裕也的事?” “没错,看你们那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是不是忘了我还坐在这里。”大长老眼睛扫过下面一个个面有异色的家伙,冷笑了一声。 “大长老您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禅院裕也想要侵吞孤儿的财产,难道还不允许我们主持公道吗?” “主持公道?在我这里就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谁不知道谁皮子底下藏着的是什么”大长老不耐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说你们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事先说好,禅院裕也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替我们分家做了多少事,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众人四下看了看,似乎有些犹疑。 “别看了,这里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想说什么就说。” “大长老,禅院裕也现在能干出这种事,这还是这次发现了,谁知道他以前做过多少次。再让他呆在这个位置上,我们也不安心啊。” “是啊,谁知道要是以后我们出了意外,禅院裕也会不会也像这样欺负我们的儿女,大长老你可是我们分家的大长老,可不是他禅院裕也一个人的大长老。” “怎么?你们这是在说我偏袒他?!”大长老重重地一拍桌子,虎目圆瞪。 “不不不,我们这是希望禅院裕也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众人义正言辞地说。 大长老本来还对是否要保下禅院裕也有些犹豫,他故意试探了一下分家众人,看看他们是否听他的话,没想到他们完全是把他的面子往地上踩。贪心不足蛇吞象,大长老心中冷哼了一声,看来必须保下禅院裕也了,不然我在这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让禅院裕也自己来说说,怎么我听到的和你们听到的事实不符啊。”大长老讥讽地看着他们,挥手让侍从去将禅院裕也带来。 刚刚还群情激愤的分家众人看着大长老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只见禅院裕也苍白着一张脸,眼睛红肿衣衫不整地进到了广间,一见大长老,就立马跪倒在地,哽咽着说:“大长老,我没想到…”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有什么委屈慢慢说,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大长老站起身来,慈祥地扶起禅院裕也,亲自把他扶到了座位上。 “禅院裕也!你别在这里演苦肉计,快说,是不是你想要侵吞禅院朔那可怜的孩子的财产!” “不,不是,我没有。“禅院裕也惶惑无助地看了眼大长老,又看了看众人,欲言又止。 ”裕也,你别怕,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只要理在你这里,量他们也不敢做出什么。“大长老眼含威胁地看了他们一眼,拍了拍禅院裕也的肩,安慰道。 禅院裕也抹了把泪,满脸痛苦难堪地说:”一切…一切都要从我拉着小桐去找小朔道歉开始…” ”这关禅院桐什么事,你别转移话题!“ ”闭嘴!是我这个大长老说话不管用了吗!听他把话说完。“大长老充满威严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禅院裕也面带感激,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小桐…有点被我宠得无法无天了,在知道他把小朔用咒灵吓坏了之后,我就拉着他去道歉。没想到…我和灵苑说小朔的父亲留下了一把咒具的事被他听到了,他…他因为我逼他去对小朔道歉,就对小朔怀恨在心,再加上我也跟他说过过两天要好好表现,会有主家的人来,他就想要得到那把咒具…” “禅院桐才多大,他能想出这种主意来?我看不见得。谁知道是不是你指使他去做的?” “我没有!”禅院裕也捂着脸悔恨道,“这件事灵苑和澄花都能作证,是我没有教好小桐,才让他…”还没说完,就泣不成声了。 “去找禅院灵苑和禅院澄花。”大长老吩咐道,转过身来得意地看了众人一眼。 分家的人只能在心中暗恨,没想到禅院裕也居然就这么把事情说了出来,这是不管禅院桐的前途了吗?禅院桐这辈子就只能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居然直接牺牲了他的儿子,没想到禅院裕也也挺狠的啊。分家众人倒是没想到是禅院裕也把这件事栽赃给禅院桐的,毕竟平时禅院裕也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禅院桐也确实有点娇纵蛮横小心眼,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大长老和禅院裕也的计谋呢? 不一会,禅院灵苑就带着禅院澄花到了广间。禅院灵苑看了一眼禅院裕也和大长老,面带愧疚地说:“确实,我和裕也聊过那把咒具的事,但是绝对没有什么侵占的心思。澄花前两天私下里跟我说小桐准备去想办法得到那把咒具,我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 澄花也有些害怕地从禅院灵苑的身后探出脑袋,她看了一眼父亲,得到他暗中的眼神后,才怯生生地说:“是,是这样的,我当时也以为是桐在和我开玩笑,我就把这件事说给了父亲,我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如果…如果…我当时阻止他就好了。” 接着,大长老又叫来了禅院桐的侍女和几个自称是见过禅院桐的人,他们都纷纷证实禅院桐确实对禅院朔怀恨在心,私底下也经常咒骂他,做出这样的事也是在情理之中。 禅院分家的众人虽然还有些疑惑,但证据准备的这么充分,他们也没办法证明这一切都是伪造的,所有人都是一肚子脏话憋着骂不出来,只是面色狰狞地看着低着头的禅院裕也和面含笑意的大长老,眼睛里的怒火恨不得喷出来把这群家伙燃烧殆尽,就在他们以为这次要尘埃落定,他们要白跑一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你们胡说!你们全都在胡说!”禅院桐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眼泪在脸上糊成一片,疯狂地大喊道。 分家众人顿时感到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好像事实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啊,不少人看着禅院桐的眼神都放出了光,心里暗暗为他加油,希望事情能闹得更大一些。 “你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谁把你放进来的!”大长老赶忙去看禅院裕也,发现他也惊呆了,难道是谁看穿了我们的计划?还是我们中间有内鬼?大长老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分家的众人,却见他们也都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不出究竟是谁设下了这个局。 “澄花,澄花,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说谎呢?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种事了,快,你快和他们解释清楚!”禅院桐扑过来想要抓禅院澄花的手。 禅院澄花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看了看父亲,躲开了禅院桐的视线,闭着眼缩到了父亲衣服后面,小声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你那天确实是这么对我说的…” “呵呵…呵呵…”禅院桐一脸悲戚地哭笑着,转头看向他的父亲,“父亲,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吗?你为什么要污蔑我呢?难道我在你眼中比不上你的权力地位吗?” 禅院裕也握紧了拳头,闭了闭眼,一脸痛苦地对禅院桐说:“小桐,爸爸帮不了你,就算你这么说,爸爸也不会帮你顶罪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禅院桐喃喃自语,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认命了的时候,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灰色的本子。 禅院裕也眼睛一缩,一脸紧张地站起身来,”小桐,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哈哈哈哈哈!“禅院桐疯狂地大笑道,伸手扯下本子上的几页往天上撒去,”你们都想我死,全都想我死!我怎么可以一个陪葬的都没有呢?都看一看啊!独家绝密大放送了!哈哈哈哈!“ ”你疯了!“禅院裕也扑上去想要阻止禅院桐的动作,明明可以用咒力轻易地阻止他的动作,紧张之下却连咒力都忘了用。 大长老见禅院裕也一脸紧张,顿感不妙,他立刻指挥着侍卫去捡禅院桐撕下来的纸,但分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边用身体和咒力阻挡着扑过来的侍卫,一边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纸页,一看之下顿时惊呆了,”天,这是禅院裕也和大长老交易的记录。“ ”我这页是他以次充好,偷换了库房里的贵重物件。“ ”我这页是…“ 完了,这下都完了。大长老双目无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像是疯了一样的禅院桐和禅院裕也以及背景里喜笑颜开的分家众人,好像在看一部滑稽剧,荒诞的可笑,大长老忽然老泪纵横,呜咽地哭出了声。 ********** 在分家发生的事果然轰动了整个禅院家,主家紧急派下来了人员来处理这一片混乱的局面,大长老因为识人不明和收受贿赂被拉下了马,禅院裕也和禅院桐在清算了罪孽之后也被逐出了禅院家,可以说整个禅院分家现在是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僻静的小院子里,仍旧是一片岁月静好。 ”所以到最后,根本没有人管咒具的事。“禅院甚尔用手里的水果刀切下了一块苹果,塞进了禅院朔的嘴里,然后在剩下的大半个苹果上咬了一大口,肯定地下了结论。 ”咒具是一个引发这个局面的引子。现在只是因为有更大的利益在吸引着他们,等一切结束,他们总会想起这件事的。“禅院朔艰难地把苹果咽下去,伸出手揉了揉头,感受到外面的凉意,又立马把手缩回了被子里。 禅院甚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说,你的体质也太弱了吧,穿那么多晒太阳,也没有多少风,你怎么就能感冒了呢?“禅院甚尔百思不得其解。 ”习惯了就好。“禅院朔淡定地打了个喷嚏。 禅院甚尔擦干净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恶趣味地把禅院朔卷成了一个被子卷,收获了禅院朔一个”别闹“的眼神。”你一早就知道咒具在哪里了?“ ”最开始只是有些猜测。“禅院朔看了一眼他在第一天就注意到的挂在墙上的山水画,毫不在意地转头把眼神落在了门口。”但现在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人和事已经来了,甚尔君。“ ”啊。“禅院甚尔慢慢地转过身,朝着惨白着脸呆立在门口的山田梅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第7章 山田梅 山田梅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在被子里缩成一个团,面上还带着晕红的禅院朔,甚至连站在旁边的禅院甚尔的存在都忘却了。 怎么会呢?山田梅精神恍惚地看着他,仿佛收到了很大的打击。她从未想过那个在她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像他弟弟一样的禅院朔居然只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我…我也是你的利用对象吗?山田梅不知道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震惊,有恐惧,但更多的居然是一种释然。 “别这么说嘛。”小魔鬼在床上笑出声来,“说到底,梅姐姐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人嘛!” 山田梅呼吸一滞,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问:“您…您是怎么知道…不,您是从什么时候…” “一开始只是有些怀疑啦。”禅院朔嘟囔着,似乎是不太舒服,不断地把被子打开,换个位置又裹上,成功的得到了禅院甚尔的一个瞪视。“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派来照顾我的侍女,但相对于以前的那些侍女来说,你细心、温柔,长得也不错,怎么想也不应该被派到我身边。” “只是因为这样…?”山田梅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不止,你还记得我和禅院裕也的第一次见面吗?他在出门的时候撞到了你,按照我对禅院裕也的了解,他可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可是我只听到了禅院桐的咒骂,他反而对你没有多加斥责。也许他是因为你是我的侍女,为了不让我心里有个疙瘩,装出一副和善的面貌,所以才没有惩罚你?” “所以我又进行了第三次试探。”禅院朔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山田梅,山田梅心里一慌,想要用袖子遮住脸上的表情,却又感觉这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剥开了她的皮肉,将她□□裸地丢到了阳光下。 “啧。”禅院甚尔不爽地啧了一声,忽然伸手在禅院朔的头上揉了揉,把他揉得东倒西歪,最后还是禅院朔恨恨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撇了下去,这才让禅院甚尔心情微妙的好了一些。 “第三次是我去找禅院裕也,去通知他有一群人闯进来在我的屋子里到处乱翻,甚至把你推倒了。”禅院朔的手比划出一个数字三,“他说了一句‘梅怎么…’,虽然马上就停下了,但是我们不如想一想要是把这句话补全了会是什么?是‘梅怎么没找人来通知我’?还是‘梅怎么没有拦着?’但不管是什么,都能证明他确实是认识你的,或者说…”禅院朔微笑着,缓缓说出了最后的结论,“…你其实就是他的人。” 山田梅终于承受不住,仿佛被人剥光了一样所带来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这里,还没等她跑出两步,禅院甚尔就好似幽灵一样出现在她的身后,刚刚切过苹果的水果刀还带着汁液,冰冷地搭在她的脖子上,刀锋和杀气让她僵在了原地不敢妄动一下。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我猜对了?”禅院朔歪着头,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她,“说实话这些其实都是我的猜测,如果你要是不承认我其实也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结果你居然直接自己暴露出来了。” “是的,你猜对了。”山田梅颓然地低下了头,神情黯淡地看着地面,“确实是裕也大人派我过来的,其实在朔少爷被咒灵惊吓发高烧后,裕也大人就想要兵不刃血地拿到您父亲留下来的咒具,所以吩咐我不要给您喂药,没想到您活下来了,所以才会有之后发生的事…” 禅院朔摸了摸下巴,不,如果没有我的到来的话,禅院裕也其实已经成功了,只能说是时运不济吧。 “那么梅姐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禅院朔坐直了身体,看着瘫软在地上低泣的山田梅,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问“你为什么没把甚尔君的事报告给禅院裕也呢?” “哈?”禅院甚尔诧异地看了看禅院朔,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山田梅,“你说她知道…?” “当然。”禅院朔呼出了一口气,歪着头笑着说:“你也知道我平时的饭量,连一碗粥都喝不完,为什么你会觉得突然有一天饭被吃的干干净净不会惹人怀疑呢?而这么些天没有任何风声传出…”禅院朔眨了眨眼,盯着山田梅问道,“…梅姐姐,你是想要做什么呢?“ 没等山田梅说话,禅院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让我猜猜看,唔,是因为愧疚?因为听从了禅院裕也的吩咐差点让我因为高烧而死掉,所以出于自己的补偿心理,就替我遮掩了一些在你看来不重要的情况?说不定你心里还欣慰地想着:‘朔少爷终于交到朋友了’?” 山田梅终于忍不住了,她像个疯子一样从地上暴起,禅院甚尔一个不注意差点让她逃出自己的掌控。他顺手把水果刀往边上一抛,一只手牢牢地把山田梅的手臂压在身后,另一只手直接按住山田梅的头,往地上重重一磕。 山田梅只觉得眼冒金星,鼻梁额头嘴唇火辣辣的痛,用舌头一舔,似乎连牙齿都松动了几颗。她被压在地上呜咽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还在这里笑话我有意思吗?!我就是这么一个摇摆不定的小人!裕也大人已经被你赶出禅院家了,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了吧!要杀要剐都随便你吧!”说完,像是认命了一般,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禅院甚尔朝禅院朔挑了挑眉,侧着头向着山田梅的方向一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嘴唇张张合合,从口型可以看出,是一句“玩脱了吧”。禅院朔无奈扶额,他慢吞吞地从床上走下来,走到山田梅面前蹲下来,“所以说,也不怪我每次都感觉自己在玩单机游戏,你为什么认为我实在赶尽杀绝呢?” “哎?”山田梅茫然地抬起了头,眼泪鼻涕和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掺和在一起,实在说不上好看。 “如果真要杀了你或者把你赶出去,你为什么以为我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话?”禅院朔真是对这些人的智商绝望了,如果是稍稍聪明点的人,在禅院朔找到她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他是想要用她的,下一步就会是暗藏机锋的谈条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的像一副逼迫良家妇女的景象。 说实在的,其实对于禅院裕也,禅院朔也没想到能够一次性解决,或者说这明明只是计划一,计划二三四五六还没用上呢,禅院裕也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倒台并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还搭上了一个禅院分家的大长老。该说是禅院桐战斗力突然爆表了还是什么,反正禅院朔是以一种反思的态度看待这次事件的。 也许…是我把他们想的太复杂了?从腥风血雨勾心斗角中走出来的禅院朔有些怀疑人生。不不不,不能这么想,只能说前世的那些家伙都是万年老狐狸,不想复杂一点都对不起他们给我制造的障碍,反正不是我的错,我是被他们给教坏了,禅院朔理直气壮地想。 禅院朔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甚尔君,把梅姐姐放开吧。” 禅院甚尔缓缓松开了手,他没管山田梅是怎样一种表情,走到禅院朔边上,不耐烦地说:“喂,听明白了就自己爬起来,正好还能多一个照顾这小鬼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鬼话?难道不是我一直在养你吗?”禅院朔瞬间被禅院甚尔打断了思路,头顶冒出来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莫名其妙,半晌,禅院甚尔首先败下阵来,举手投降道,“好的好的,真是麻烦,我的错我的错。” 禅院朔满意地把视线转回到山田梅的身上,“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山田梅茫然地看着他们,像是不太相信现实,“…你们,真不会对我出手?” “如果你答应了就不会。”“我还没尝试过处理尸体呢。” 山田梅忍不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大起大落下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颤,但她还是坚强地向禅院朔确定着,“…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咒力,也没什么身份背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要的就是普通人。”禅院朔用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在禅院家的侍从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吧,这一点就够了。”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你要做的只是去和那些‘普通人’交朋友,和他们聊天,谈论八卦,互赠礼物什么都行,然后把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记下来交给我,仅此而已。”禅院朔向山田梅伸出了手,好像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不会有危险,不会有人发现,你还会收获许多‘友谊’,更重要的是你会因此保住性命,你的答案呢?” 山田梅恍惚中觉得,站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六岁的孩子,而是什么更加飘渺更加伟大而又可怕的人物,她的所思所想全部都展开在他的面前,她的命运与人生从此都会在他的把控之中。但是,山田梅这样想着,这样也不坏,至少我能清楚地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因为什么而死,而不是在不明不白中可能因为哪位少爷小姐的一句话就失去了性命,所以,我的答案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 山田梅看着禅院甚尔抱着胸朝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但她惶恐的心却不知为何安定了下来,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躁动。她把手搭到禅院朔的手中,嘴角缓缓地带上了一抹笑,“真可怕啊,朔少爷,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属下)了。” “欢迎加入,梅姐姐。” 第8章 尘埃落定 在山田梅恭敬地行完礼还带着几分腿软地离开后,禅院甚尔走过去捡起了水果刀在手里把玩着,丝毫不见外地问:“她能做好吗?这种家伙看起来挺没用的。” “即使是普通人也是会有他自身的价值的,就看你会不会用了。”禅院朔没有正面回答禅院甚尔的问题,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爬上了床,“所以你还在这里是要陪我睡觉吗?我倒是不介意把床分你一半。” “我可不想和一个还生着病的小屁孩睡在一起。”禅院甚尔故意露出了一抹嫌恶。 “你还怕被我传染吗?” “不,我是怕把你的被子抢走了导致你病死后会变成咒灵来折磨我。”禅院甚尔轻浮地笑道。 “…你可以跪安了,哦,对了,分家现在还乱糟糟的,我还生着病,梅姐姐也不一定有心情去取饭,所以你就自食其力吧。”禅院朔拉开被子躺了进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这是报复吧?”禅院甚尔嘴角抽了两下,“所以说我帮了你这么些忙就一点报酬都没有?” 禅院朔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原来你在我这儿吃的饭是不算在报酬内的吗?” “这怎么能是报酬呢?”禅院甚尔一脸震惊,“这可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禅院朔不禁扭过头来想要打量一下禅院甚尔的厚脸皮,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似乎…大概…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禅院朔…禅院朔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就很奇特,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个性格的? “行吧,那就等过两天看看这把让他们抢来抢去的咒具能卖出多少钱…不,能换来多少东西吧。”禅院朔叹了口气,淡定地闭上了眼,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老板大气!老板你还有什么需要吗?不需要的话我就先走了。”禅院甚尔嬉皮笑脸地冲禅院朔竖起了大拇指。 “…走之前帮我把墙上那幅山水画拆下来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画轴里。”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把山水画取下来摸索了一下,从画轴中取出了一条鞭子。 “这就是咒具?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禅院甚尔掂量了两下,有些诧异地问。 “不可能是那种最顶级的,估计能换个几百万?”禅院朔不太清楚现在咒具的价格应该是多少,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 “几百万吗?”禅院甚尔两眼放光,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咒具,又看了一眼禅院朔,眼睛里冒出来的渴望让禅院朔都不自觉地躲避了一下。 “…想都别想,你还嫌我不够显眼吗?”禅院朔面带微笑。 “行吧行吧。”禅院朔撇了撇嘴,把鞭子丢到桌子上,“反正你是金主,你说了算。”说完,他耸了耸肩,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禅院甚尔离开后,禅院朔拉起被子,一直遮到了自己的鼻子以下,他看了一眼摆放在桌子上的咒具,眉眼弯弯,忽然无声地笑了出来。 “没想到…居然这么警觉吗?”禅院朔脑海里掠过禅院甚尔一系列的反应,有些意外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好笑,“算了算了,还是想想该怎么把这条鞭子卖了好价钱吧。” 禅院朔打了个哈气,带着一丝笑意进入了梦乡。 我们,来日方长。 ********** 在枫叶都快红了的时候,禅院分家的动乱总算平息了下来,禅院主家派来的人也终于空出手来处理这次事件的导火索。 禅院朔有些局促地坐在茶案后面,一双眼睛不断地瞟向坐在一旁的山田梅,看到山田梅微笑着欠身示意后,才勉强把注意力聚焦在坐在对面的禅院康太的身上。 禅院康太眨了眨眼,勉强抑制住内心轻蔑的笑意。已经完全被侍女掌控了啊,禅院康太冷漠地想,虽说也不是不能理解,在父母离开后,又连续遭遇这么多事,把感情都倾注到一直温柔照顾自己的侍女身上什么的,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如果是有些天赋的话,很快就会有人来清理掉这些有野心的仆从换上自己人,可惜…禅院康太怜悯地看了一眼毫无所知的禅院朔,这家伙注定是要被养废了。 禅院康太也不耐烦对一个六岁小孩搞什么弯弯绕绕,他身子微微前倾,对禅院朔说:“禅院桑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吧?” 禅院朔有些畏惧地抖了一下身体,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地小声说:“叔叔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我…我是有听说裕也叔叔被赶出去了…但…但是…” “你知道就好。”禅院康太不想跟他解释更多,“你只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父亲留给你的咒具,才导致的这一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也很害怕吧。” 禅院*吃好喝好睡好*日子过得非常平静*朔露出了不安的神情,他有些坐立不安,手指在身前绞起了衣摆,眼睛里波光盈盈,似乎下一秒就能掉下泪来,“是…是因为我吗?如果我能早点找到咒具在哪就好了。” 禅院康太心里一喜,“你找到咒具在哪了?” “是的。”禅院朔用手盖住脸,掩饰自己差点破功的表情,“就在画轴里,还是梅姐姐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的。” “很好。”禅院康太有些惊讶,“我想你也明白了,如果你再持有这把咒具的话,像是这样的事情依旧还会发生,不如由我出一个合适的价格将它买走,这样既消除了灾难,你又能得到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呢?”禅院康太嘴里对着禅院朔说话,眼神却望向了山田梅。 山田梅微笑着走了过来,在禅院康太不出意料的表情下,在禅院朔的旁边跪坐下来。禅院朔立马用手拉住了她的袖子,依恋地喊道:“梅姐姐。” 山田梅的手在衣袖下无声地捏紧了,脸色也难看了一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恭敬地朝禅院康太行了一个礼,“不知大人愿意出多少呢?” 禅院康太意味深长地看着山田梅,嘴里说着:“看在禅院明一是为禅院家献身的情况下,我们愿意出五百万来交易这把咒具。” “五百万…”山田梅微微蹙了蹙眉,“大人您也知道,朔少爷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五百万的话,可能光是以后用来治病都有些不够,能否跟主家说一说,这些钱…?” “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在禅院家的一切都应该归禅院家所有,给你们五百万已经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了。”禅院康太手抖了一下,他缓缓吐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地想了想,对山田梅说,“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一些平时拿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特效药,我把其中大部分的钱都换成平日的物资,包括药在内每月按时间多给你们一些,但是相应的话,这五百万就得削减。” “这样就很好了,多谢大人。”山田梅按着不明所以的禅院朔的头,朝禅院康太鞠了一躬,“朔少爷,快谢谢大人。” 禅院朔看了看山田梅,迟疑地说了一声,“谢谢..大人?” “没事没事。”禅院康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儿会有人去你们那里取咒具,到时候直接把咒具交给他就行了。”说完,他抬着头朝山田梅示意了一下,按耐住想要大笑出声的嘴角,急不可耐地快速走出了屋子。 等周围的人都退去后,山田梅用手托起放在那里一直没动的茶壶,动作轻盈优雅地往倒上了一杯茶,用手指将它推到了禅院朔的身前。 “顺便给我也倒一杯。”禅院甚尔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山田梅身后,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茶壶摔在地上。 山田梅狠狠地瞪了禅院甚尔一眼,茶壶重重地落在茶案上,“自己倒。”山田梅没好气地说。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没在意山田梅的怒火,大大咧咧地坐到原来禅院康太的位置,也不顾茶还带着热气,举起茶壶对着嘴就往里面灌,喝完还用衣袖抹了抹嘴。 “所以最后我能拿到多少钱?” “是我们!”山田梅额头上冒出了个十字,“真不知道你这就会吃吃吃的家伙哪来的脸皮在这里要钱!少爷你也是,怎么也不管管他!” 禅院甚尔抱着臂,轻浮地吹了一声口哨,“怎么?感到嫉妒了?谁叫你家少爷就喜欢我这样的。” “你!” “行了,梅姐姐,消消气。”禅院朔无奈地把刚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又推回到脸色不好的山田梅眼前,“甚尔君你也是,别老是逗梅姐姐。” “切。”禅院甚尔撇了撇嘴,伸长腿在桌子下碰了碰禅院朔,“喂,小鬼,所以最后,我们能拿到多少?” “两百万顶天了。”禅院朔用手拄着脸,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怎么说呢?虽然早就知道禅院家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超出我的想象。” ? 山田梅面露疑惑,而禅院甚尔则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按照禅院康太最开始给我们的五百万来推算的话,这把咒具的实际价格应该还要往上。” “哎?”山田梅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禅院康太有一句话说得还是挺对的,’禅院家的一切都应该归禅院家所有‘,所以他们必不可能按照市场价来跟我们交易,就暂且算打了个对折吧。”禅院朔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是禅院康太,能力暂且不论,毕竟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将局面平息下来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有能力的人。至于聪明,倒是有点小聪明。” “呵,他们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聪明起来。”禅院甚尔嘲讽地笑了一声。 “但是他也不敢贪太多,顶多打个对折?” “贪?少爷你是说禅院康太?”山田梅一脸茫然,大脑已经成了一片浆糊,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没看出来吗?她偷偷瞄了一眼一脸镇定的禅院甚尔。 “当然,已经很明显了。还记得我要你说的我身体不好的事吗?如果他没贪的话,他即使不同意增加钱数,也不至于那么慌张,甚至怕我们越过他直接去找主家而主动提出将其中部分钱换成生活物品和药。但是…” 禅院朔有些困惑地顿了顿,接着说道,“也许是他在主家有帮手可以直接落实还是偷偷改账目?生活物资和药材其实也根本抵消不了五百万。” 山田梅大开眼界,“你是说他还想着再贪一点?” “生活物资本身就是消耗品,肯定会有损耗率的,他只要把多给我们的这部分算在损耗里,就相当于他一分钱也没花,至于药…也许会有过期的,只要把包装一拆谁也看不出来,或者从别的小可怜那里克扣?办法可多的是。” 山田梅一脸长了见识的模样。 “等他回主家一落实,应该给我们的一千万就变成了自愿用这一千万换取治病的药和生活水平的提升?嘛,他倒不至于一分钱都不给,但是肯定也不会有五百万。啊,不,我忘记了一点,我说他怎么不怕我们去主家告状。”禅院朔忽然想起来了临走之前禅院康太对山田梅的暗示,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什么什么?”山田梅听的津津有味,禅院甚尔看似不在意,实际从他不停着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没有离开也可以看出他其实也听得很有兴致。 “是封口费。保证他不会把你暗中控制了我的事情说出去的封口费。”禅院朔笑了出来。 “哈?什么玩意?”禅院甚尔一脸惊诧,“你被这个没长脑子的女人暗中控制?” “你说谁没长脑子?!”山田梅恨不得冲上去从禅院甚尔的身上咬下块肉来,这家伙明明才十三岁,怎么能这么烦人!真是从现在就能看出来他长大后的德行绝对好不了。 “本来只是突发奇想,也没想能成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跟着我的想法走了。”禅院朔也很意外,“看来梅姐姐在他的眼中已经成为一个‘野心家’了,说不定以后他还会在暗地里找你做些什么他不方便做的事情。” 山田梅一脸绝望,“是谁说的‘你要做的只是去和那些普通人交朋友,和他们聊天,谈论八卦,互赠礼物什么都行,然后把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记下来交给我’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禅院朔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无形的灰尘,在走出门之前转头朝山田梅wink了一下,“没关系,我相信梅,而且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山田梅呆呆地望着禅院朔的背影,忽然用手捂住了通红的面颊,“怎…怎么这样,这才六岁,真…真是…长大后怎么得了…” “花痴。”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丢下了两个字,就紧追着禅院朔走出门去,只留下山田梅的无能咆哮。 “你说谁是花痴!” “你。” “禅院甚尔!” 第9章 年前的准备 “啊,下雪了。” 这天清晨,禅院朔醒来刚一推开窗户,就被随着风卷进来的雪花吹了满脸。他赶忙把窗户合上,用手拂掉头发上的雪花。 在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和出门赏雪中犹豫了一会儿,禅院朔换掉了身上的睡衣套上外套,顺便又从柜子里摸出一个蒲团垫子和一碟水羊羹,推开门准备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原先荒芜的院子在山田梅的操持下变得像模像样,费劲巴力移栽过来的腊梅树也长出了花苞,雪花落在上面显得格外漂亮。 禅院朔把垫子放到门廊下,水羊羹摆在一旁,双手合十伸到眼前哈了哈气。唔,梅这会儿的话,禅院朔想起了前几天山田梅在他眼前声泪俱下的抱怨,禅院康太又又又找她办事,年前禅院家真的超级忙,她脸上都有了黑眼圈…但是没关系,她会全部都完美完成的!绝对不会给少爷增添一点麻烦! 禅院*将大部分事都推给了山田梅*悠哉游哉*朔毫不心虚,甚至还能在山田梅说话的时候表示出敷衍的鼓励。 话说原先她是这个性格吗?禅院朔想了想一开始山田梅温柔安静的样子,觉得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工作使人‘变态’。 一大早就在忙前忙后的山田梅打了个喷嚏,然后果断地把锅甩到了禅院甚尔的头上。 雪还在簌簌地下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摸走了一块羊羹,禅院朔也没回头,只是把手拢在袖子里,有些疑惑地问:“今天几号了?” “应该是12月28号吧。怎么了?”禅院甚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嘴里嚼着东西,含糊地回答着。 “这么说离过年只有三天了。跨年的那一天附近会有祭典吗?” “你问我?”禅院甚尔愣了一下,诧异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知道?” “要一起去吗?”禅院朔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禅院甚尔,没头没尾地问出了一句话。 “哈?”禅院甚尔把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跟你这小鬼说话真累,你就不能直接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祭典吗?” “所以你愿意吗?” “不愿意。”禅院甚尔立马回答道,说完还嘲笑地看了禅院朔一眼。 禅院甚尔想到过去每年,在所有人都在准备跨年的时候,他更多的是呆在房间里蒙头大睡,或者拎着武器去训练场呆一个晚上,抑或趁着侍从侍女不备从厨房里偷吃些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即使被人抓包最多也就是被骂两句、扇两个巴掌。他从未觉得跨年有什么特殊意义,即使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也跟平时的夜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黑的。 “你要是想去的话,我觉得山田梅即使忙死,也肯定愿意挤出时间来。”禅院甚尔靠在墙上,看着庭院里大雪纷纷,甚至还有心情嘲讽一句不知在哪忙活的山田梅。 “梅的话,我就不给她增添负担了。就是可惜了新做的和服,花了不少钱呢。”禅院朔瞟了禅院甚尔一眼,状似无意地说。 “你终于不再叫她‘梅姐姐’了吗?我每次听到你这么叫她都觉得有点恶心。等等!你说什么?花了不少钱?”禅院甚尔一个激灵直起腰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禅院朔。 “是啊,喏,在屋里放着呢。粉色带花的那件是梅的,灰绿的是你的,还有一件深蓝色海浪纹的是我的,昨天刚做好送过来的。”禅院朔掰着指头数着,“我和梅没挑最贵的,一共大概花了三十万日元吧。” 禅院甚尔一脸‘这个败家子’‘这钱给我多好’的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禅院朔,禅院朔朝他抬了抬下巴,微笑着说,“所以还是去吧,不然就浪费了,在禅院家又不能把它穿出去。” “…麻烦。”禅院甚尔低声说了一句便没有了声响,但从他的态度来看,想来是默认了。 果然还是钱最有用吗?禅院朔不动声色地想,梅那里这两个月拿来了大概两百万左右,分给了禅院甚尔五十万,和服三十万,衣食住行禅院康太那里倒是还算‘信守承诺’,暂时可以把这方面排除,但是… 禅院朔想到一把咒具的价格,不禁有些头疼。 如果没猜错的话,甚尔一点咒力都没有,但是每次伤口都愈合得很快,一些大的伤口甚至愈合后连痕迹都看不到,每次见面都能感觉他的身体更强了一些,应该是‘天与咒缚’无疑了。 而且禅院甚尔身为零咒力,居然可以用肉眼看到咒灵,这种强度的‘天与咒缚’他还从未听说过,如果不能让他完美地成长起来,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吗? 但是想想看,按照一把很普通的咒具的价格就得两千万往上来算,顶级咒具的价格怎么看都得上亿,而甚尔只能通过咒具才能伤害咒灵,这样再加上折损率… 禅院朔光是想到日后要在禅院甚尔身上花的钱就觉得眼前一黑,如果是在自己还是源家家主的时候,倒是可以轻松拿出来,但是按照现在在禅院家束手束脚的情况…如果没记错的话,等到他十八岁,禅院家就不会再白养着他了,到那个时候能不能在暗地里掌控半个禅院家呢? 如果让任何一个外人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要么会觉得他疯了,要么会胆颤心惊满怀恐惧地选择囚禁毁灭他,可惜现在在这个偏僻不受重视的小院子里的,只有一个被看不起的无咒力和被放弃的‘小可怜’,也只能替禅院家的未来默哀三秒钟了。 禅院朔自己还没感觉怎么样,领子就被一股大力提起,他双脚离地在空中晃悠了两下,难受地皱了皱眉。 “想什么呢?在外面坐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怕你这小破身板直接在床上躺着度过祭典。”禅院甚尔不耐烦地拎着禅院朔的领子,推开门把他丢进了屋子。 禅院朔一个踉跄站稳了身体,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在想你怎么这么能花钱?” 禅院甚尔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谁这么能花钱?”禅院甚尔觉得禅院朔今天是不是被冻傻了,怎么净说胡话,他是那种乱花钱的人吗? 他除了吃饭,药品,衣服,武器保养,再加上最近仗着别人发现不了自己溜出去时迷上的赌马… …好像他还真是这样的人啊。 此时的禅院甚尔还远远没有长大后那么厚脸皮,他咳嗽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看了禅院朔一眼,正好对上禅院朔盯着他眨也不眨的眼睛。 禅院*为未来的花费头疼*朔与禅院*忽然发现自己花钱超标*甚尔虽然脑回路完全不同,但是在结论上却莫名其妙地达成了一致。 禅院朔刚准备对自己说出的话解释一下,没想到禅院甚尔只是反驳了一句就没了下文,再想到禅院甚尔平时的德行,这不禁让禅院朔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是不是到手的钱还没热乎就被大手大脚地花出去了?不能吧? “你…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禅院朔一只手捂住脸,挡住了自己无语的表情。 禅院朔平时基本不会管禅院甚尔的行踪,不管是偷是抢,毕竟他能在禅院家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平安生活了十三年,真要遇到什么事,怎么想他存活的几率都比自己要大。 而现在,看着禅院甚尔有些飘忽的眼神,禅院朔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他虽然知道禅院甚尔这个人平时挺不靠谱的,但没想到他总能刷新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这是我的和服吧,我就先拿走了,等祭典那天再见。”禅院甚尔没等禅院朔说话,快速越过他从桌子上取走了自己那件灰绿色的和服。禅院朔只觉得眼前一花,屋里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这家伙。”禅院朔哑然失笑,“难道他饭也不吃了吗?” 自从山田梅接手了他这里的一切事务后,禅院甚尔觉得先在自己家吃完再到他这里来太过麻烦,所以他理直气壮地要求山田梅干脆把他的那份一起并过来好了。 在山田梅和他争吵了如: “你这家伙别老是给我增加工作量,负责给你分发的又不是我!” “哈?那你就去接过来啊。你不就这点作用吗?” “禅院甚尔!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 最后,山田梅一脸憋屈地接手了平日里例行给禅院甚尔分发生活用品的工作,还得到了原本负责禅院甚尔的侍从的感谢。 真该让他看看自己是有多么人嫌狗憎,山田梅语。 自此,绝大多数时候,每到饭点,禅院甚尔都会准时出现在禅院朔的屋子中,山田梅好几次故意守在房门前,都没发现他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要是叫梅知道了,他们两个还能再打一架。”禅院朔有些头疼,禅院甚尔和山田梅也不知道互相是对各自哪里看不顺眼,每次见面都能从小到衣服穿着,大到性格能力各个方面挑对方的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仇人。 禅院朔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肯定又是一场鸡飞狗跳,他思忖着要不还是先瞒着吧。毕竟按照禅院甚尔的性子,以后他为了刺激梅,有九成的可能自己自曝,更何况梅也不是什么笨蛋,早晚也会发现的。嗯,就先不说了,能清闲一天是一天。 禅院朔叹了口气,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希望那天晚点到来。 第10章 幸福 “那个混蛋今天怎么没出现?”山田梅狐疑地在屋内扫视了一遍,发现禅院甚尔没来,大为惊奇。 禅院朔仰头灌下苦涩的汤药,伸手取了一个蜜饯含在嘴里,听到山田梅的问话,他手头一顿,镇定地回答道:“可能有什么事吧,他也不是每次都会来的。“ “反正也不可能是什么正事。”山田梅不爽地说,说完又皱着眉看着禅院朔面前的空碗。即使已经喝完了里面的汤药,残留在碗底的汤汁也依旧散发着诡异的颜色,光是闻上去苦味就直冲鼻梁。 “这还要喝多久啊?天天喝谁能受得了,我可是听说过,是药都有三分毒。”山田梅有些担忧。 “…应该还得喝一阵子。”禅院朔用舌头滚了滚含在嘴里的蜜饯,温声回答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药的作用并不是治愈什么疾病,只是能让他的身体舒服一点,痛苦减轻一些。他生的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身体在咒力崩坏——修复的无限循环的影响下,所带来的极差的免疫力,唯一可称道的一点,就是虽然病的多、病的快,但是同样恢复的也快。 或者说,有的时候喝治疗的药,还不如想办法让他病的更重一些,这样恢复得也会更快,不过这点还是不要让梅知道了。 “禅院康太又和你联系了?“禅院朔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一小块已经剃好鱼刺的鱼肉,忍着厌烦放到嘴里。 “是的,因为今年就要结束了,主家那里下来了一批新的物资,他希望我过去’帮忙‘。“ “以次代好还是什么?” “以次代好的同时,他还想把那批新的物资倒卖出去,但是肯定不能在禅院家附近,不然稍微一查就会被发现。”山田梅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放到了禅院朔的碗中,“他想让我在过年的时候离开这里先将第一批物资倒卖出去,可以分给我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我还在想要不要答应他。” “你在担心什么?” “…就是,他为什么要找我呢?他完全可以找一个自己的亲信来做这件事,要知道他和我才见过几次面,交给我不会风险太大吗?”山田梅充满疑惑地问道。 “因为你有把柄在他手里。”禅院朔想起那天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把柄?啊,不会是我‘控制’了您这件事吧?”山田梅大惊失色,不由得紧张地看着禅院朔,“少爷,我…” “别紧张别紧张,没事。”禅院朔浅浅地笑了一下,“他没找别人而是找了你,说明他其实是想独占这份利益的。” 山田梅头顶冒出来一个问号。 “你说的没错,禅院康太肯定有自己的亲信党羽,但是一方面,倒卖物资这件事干系比较大,一旦传出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谁知道他手下会不会存在有二心的人呢?另一方面,这些亲信党羽也不是白来的,就是说禅院康太可以吃肉,但是他们也必须喝到汤。禅院康太愿意分给你百分之三十的利益,就说明如果他让‘自己人’去做这件事,他到手的利益肯定没有百分之七十这么多。” “再加上你有把柄在他手里,在没有闹翻前,就算他给你的利益再小,你也只能忍气吞声。但是照现在的百分之三十来看,他好像是想和你达成长期合作关系啊。” “原来是这样。“山田梅若有所思,”那我一会儿去答复他。” “不急,晾晾他也无妨。“禅院朔吹了吹还滚烫的豆腐,”你跟禅院康太谈的时候,记得跟他说不要把你暴露给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不管他是想要留存证据也好,还是什么的都无所谓。你与他合作最好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不然日后等他没有用了,清理起来会很麻烦。” “好的,少爷。”山田梅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低下了头,脸上却带出了一抹疯狂的笑意,“一切皆是您的意愿”。 禅院朔见到她这副模样,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他终于意识到山田梅的变化在哪了。从他还是源满朔的时候开始,他的身边总是会莫名聚集起来一些狂热分子,几乎把他当做无所不能的神来看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知道一味的盲从。 若他真是神也就罢了,可他只是个有点力量的普通人,不可能一点错误都不犯。相比之下,他更希望他们可以在关键时刻有些自己的决断,即使最后发现这样做是错的也没有关系,这不是还有他可以兜底吗? 如果说咒术师是因为他们的力量来源本身就是负面情绪,所以无法避免的会被影响到,很容易就会走极端。那么梅又是因为什么?禅院朔感到有些头疼。 是因为常年身处在禅院家这个压抑的地方所以一旦打破她的束缚就一发不可收拾?还是说山田梅本身就是一个普通人中隐藏的极好的疯子? “你…算了”。禅院朔看着山田梅望过来的不明所以的眼神,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给她那么多的任务,如果能早点发现梅的异常是不是就能早点掰正过来。禅院朔现在一想起前世那些他说一句话,他们能从中解析出八百个意思,喊着“为家主大人奉献一切”而在各地搅风搅雨的下属,每每都要自己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再一想到梅以后也可能会变成那样,禅院朔就感觉到了久违的心累。 “少爷?您还好吗?” “啊,没事。”禅院朔回过神来,用一种隐蔽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了山田梅,“禅院康太那里就按照我们说的这样办。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事的话,我想先听听你自己的想法,你总会有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边,你也该试着锻炼锻炼自己了。” 山田梅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泛起一个微笑,声音里的雀跃是谁都可以听得出来的,“好的!少爷!我一定会做的漂漂亮亮的!” 禅院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就先这样一点一点来吧,独当一面是暂时不会让你独当一面的,还是先看看有哪些地方需要掰过来,放到眼皮子底下总不会病的更严重了吧? “啊,但是这样的话,就不能陪少爷一起跨年了。”山田梅忽然想到这件事,原本高兴的神情一下子就有点蔫了下来,“我还想穿上新做的那件和服给您看呢,等我回来祭典早就结束了。” “那就现在换上给我欣赏一下吧。”禅院朔朝山田梅眨了眨眼,“至于跨年,以后的日子还多的是呢。” 山田梅的心脏快速地跳动了起来,她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冲到桌子前拿起了自己的和服,“我…我现在就去换!少爷您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山田梅跑到里间,快速地换好了和服,她仔细地用手抚平了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手指在花纹上流连,却迟迟不敢抬头。“再糟,也不可能比之前更糟了吧”。山田梅心里这样想着。 她不是没参加过祭典,也不是没有穿过新的和服,她只是想起过去还在禅院裕也手下的时候,总是会像施舍一样丢给她一件新衣服,然后要她打扮好陪着禅院桐去祭典上玩,为的是“不丢了他们的脸面”。衣服不是不好看,跨年那一刻的烟火也不是不漂亮,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好像所有快乐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那么现在呢?我会看到怎样的自己呢? 山田梅心中害怕着,她颤抖着把手握成了拳头,终于,她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缓缓抬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这是我吗?镜子中的人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自己的脸,陌生的却是脸上的神情。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明明时间才过去不久,可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是温柔的、优雅的、听话的?是怯懦的、悲哀的、滑稽的?可现在镜子中的自己,却好像一朵面朝太阳的向日葵,眼睛好像充满了光和希望,眉眼中虽然还残留着一点过去的刻痕,可却带着满足的笑。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心中的欢喜带动着脸上的肌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落下泪来。 “…好了吗?” “好了!”山田梅猛地转身拉开了门,看到了坐在桌案前面朝着她的禅院朔。明明还是个孩子模样,她却仿佛看到了高悬于天空中的太阳。 不,不是太阳,太阳只会将自己融化,果然…是温柔的月亮吗? “很漂亮。不如说,跟我想的一样漂亮。”禅院朔望着站在那里胸膛不断起伏的山田梅,露出了鼓励的微笑。 山田梅缓缓走到禅院朔面前跪下,身姿标准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哽咽地问:“我会很有用的吧?” “是的,梅很厉害。” “我不会再被抛弃吧?” “是的,不会了。” “我…也会有很美好的未来吧?”山田梅颤抖着身体,过往的一切不堪像是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回放着,因为是普通人,所以不会有人理会她的痛苦;因为是普通人,所以被逼着去干不想做的事;因为是普通人,所以永远无法在这个大宅子里见到阳光。可是现在,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一朵苦涩而又甜美的花。 禅院朔只是微笑,“是的,梅一定会幸福的。” “朔少爷,以后…也请不要顾及地使用我吧。”山田梅抬起脸,脸上的妆容已经有些哭花了,显得有些滑稽,但她只是执拗地盯着禅院朔,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禅院朔在那一瞬间,忽然就不想再想什么掰正她的事情了。他在心中问自己,这是山田梅自己选择的路吗?这是她真正想要的吗?她…现在是快乐的吗?答案统统都是“是”。那么,就让她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吧。 “这是第二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了。欢迎加入,梅。” 唉,看来我呀,永远都是个劳碌命啊。禅院朔在心中抱怨着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第11章 祭典之前 转眼间就到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上面也要擦一下。”禅院朔把抹布塞进了禅院甚尔的手中,指挥着他踩在凳子上去清理柜子上面的灰尘。 “所以我为什么一大早要来你这里?”禅院甚尔嘴里嘟囔着,深感自己早上起床的时候一定是脑子进了水,还有晚上的那什么狗/屁祭典,不然自己这时候肯定是会在赌马场快乐地徜徉,而不是在这里收拾卫生。 “不然你还想去哪?我可不想哪天去赌场里赎你?”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禅院朔轻飘飘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看得他顿时汗毛倒立。 “你是怎么知道的?”禅院甚尔认命地踩上凳子,手里拿着抹布胡乱地在柜子上蹭了两下,用眼角余光悄悄地打量着禅院朔的神情。 “呵呵。”禅院朔想到山田梅去找禅院甚尔时从他那里翻出来的赌马券,又想到山田梅在临走之前那阴恻恻的表情,只觉得一种无力感从内心油然而生,“…等梅回来你就完了。” “我还怕她?”禅院甚尔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顺手把抹布往旁边一扔,就一副大爷模样地往床上一趟,似乎完全没把山田梅放在眼里。 “…我觉得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比如…我们现在花的钱其实都是梅赚回来的。” 禅院甚尔猛地一惊,对啊,现在得罪了山田梅不就等于得罪了钱,得罪了钱不就等于自己以后不能随意花销了吗?这可不行! “老板。”禅院甚尔坐起身来一脸凝重地看着禅院朔,“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消气吗?” “…需要的时候叫老板,不需要的时候就是小鬼,你还挺现实啊。”禅院朔吐槽了一句,“你这两天就老老实实待着吧,等梅回来我会跟她说的。” 禅院甚尔默默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成功得到了禅院朔的一个白眼,“快起来收拾啦,收拾不干净我就叫梅断了你的所有花销。” 禅院甚尔…禅院甚尔还能怎么办呢?被戳中死穴的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爬了起来,靠着十三岁(马上十四)已经一米七的身高收拾着禅院朔够不到的地方。 忙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禅院甚尔和禅院朔并排躺在地上一脸安详地晒着从窗户透过来的太阳。禅院甚尔倒是还好,毕竟本身有“天与咒缚”,这些工作量也就相当于他跟别人打一场群架。相比之下禅院朔就惨多了,本身身体就不太好,再加上重生后几乎没怎么运动过,这一下子下来,只感觉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累。”禅院朔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即使完全不想动弹,可为了防止自己感冒,他还是勉强地准备爬起来去冲个热水澡。结果在站起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幸好禅院甚尔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让禅院朔跌在了他的身上,不然说不定禅院朔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你还真是废啊。”禅院甚尔嘴里吐槽着,上手拍了拍禅院朔的脑袋,示意他从自己的身上起来,“幸亏没事,我的钱可全系在你身上了。” 禅院朔抓着禅院甚尔的一只胳膊,就地一滚,直接从他的身上滚了下来,然后挣扎了两下…就摊平不再动弹了。 禅院甚尔见旁边半天没有动静,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去,“怎么?” “休息一下…没有力气了。”禅院朔绝望地闭上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收拾了一下屋子,就能把自己累成这样,是我对六岁小孩的身体要求太高了吗?还是说真的只是单纯因为自己太废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秒。 “噗。”禅院甚尔没忍住笑出了声,但他马上又摆出一副正经严肃的嘴脸,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想笑就笑吧,不会让梅扣你的钱的。”禅院朔默默捂住了脸。 “噗哈哈哈哈。”禅院甚尔直接大笑出声,也不怪他忍不住,他没想到平时像是个小大人似的的禅院朔会露出这样一面,直接打破了他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形象,“好吧好吧,看在钱的份上,我来帮你一下。” 禅院甚尔面带笑意地站起身来,把禅院朔从地上直接拎进了浴室,顺便还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放在了一旁。 “还需要什么额外的服务吗?比如说洗澡之类的?”禅院甚尔带着几分调侃,仗着禅院朔现在报复不了自己,故意促狭地问。 “…滚。”从浴室里传来闷闷的回答。 禅院甚尔不由地再次大笑出声。 ********** “过年是不是该吃荞麦面来着?”半晌后,禅院朔坐在禅院甚尔身前,任由他用毛巾擦着他湿漉漉的脑袋,回忆着问道。 “好像是吧,反正山田梅那个蠢女人肯定会安排好的,管这些做什么?”禅院甚尔手下的动作不停,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看他空茫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去,完全没动脑子只是下意识地回答着禅院朔的话。 是吗?禅院朔皱着眉,不知为什么,他明明还清楚地记得转世前发生的一切,但对于生活细节方面的印象却有些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童的身体容纳不了那么大量的记忆,所以自动把它们模糊边缘化了。 “好了。”禅院甚尔放下了手里的毛巾,同时也打断了禅院朔的思路,“我也该回去洗个澡,早知道就带着衣服过来了,现在还得回去一趟。”说完还不爽地“啧”了一声。 “饭会给你留好的,拜拜,别忘了晚上的祭典。”禅院朔头也没回,毫不留情地朝他挥了挥手,摆明了现在不想看见他。 “…真是用完就丢,我说,你不会还在记仇吧?我不就笑了一声吗?”禅院甚尔做作地挑了挑眉。 “…你再不走我可就真记仇了。” “好的好的,你出钱你说了算。”禅院甚尔投降地举起了双手,“所以老板,陪你逛完祭典我就没有别的活儿了吧。” “…你想做什么?” “这就是秘密了。小鬼不可以知道。”禅院甚尔得意地朝禅院朔挤了一下眼,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叉,满意地看到禅院朔略带无语的表情后,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后。 “…真是,让我说什么好,十三岁装什么大人。哦,不,过了今天就该十四岁了吧。”禅院朔盘腿坐在床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梅那边怎么样了,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 ********** 山田梅这边倒是超乎想象的顺利。 也许是因为要过年,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山田梅在与禅院康太虚与委蛇了一番后,很顺利地带着禅院康太手写的条子出了禅院家,赶往准备进行交易的地方。 禅院康太早早地就将物资替换了下来,运到了一个远离禅院家的不起眼的仓库中,而山田梅需要做的就是到黑市找到这批物资的交易人,然后将东西安全地交接给他。 听起来似乎挺简单,但做起来倒是有些麻烦。山田梅为了能够隐藏自己,特地将自己打扮得和平时完全不同,甚至连鞋子也垫高了几分,只是将辨认身份的红围巾露在外面。 想想少爷都交代过什么,首先,这笔交易不可能是跟咒术届有关的,因为在咒术届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家,几乎是一查一个准,禅院康太肯定不能冒这个风险。而且按照禅院家内部看不起普通人的样子,他们也不太可能将视线转移到非咒术届,所以交易对象有很大可能是普通人。 其次,禅院康太这么谨慎,说明他与交易人肯定是互相不信任的,所以就算平时交易肯定也会遮遮掩掩,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这么大批的崭新的物资,利润肯定是不少的,交易人未尝不想找到究竟是谁在和自己做交易。所以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离开的时候注意有没有人跟踪。小心小心再小心。 最后,如果有被发现的风险,不要犹豫,想办法逃走,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山田梅想到禅院朔当时认真的表情,隐藏在围巾后面的脸上不禁带出了温暖的笑意。 放心吧,少爷,教了我这么多我要是最后还不行,我也没脸回去见您了。山田梅顶着交易人探究的眼神,粗着嗓子和他唇枪舌战,这里面可还有我们的百分之三十呢,不多要点怎么行。 “好吧好吧,您可真厉害。”交易人拿着纸巾擦着汗,明明是大冬天,他却急出了满脑门的汗,“要是伊藤早把您叫过来和我们交易,我们还不知道会少赚多少呢。” “哪里,您太夸奖了。”山田梅微微欠了欠身,她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伊藤”就是禅院康太在外面的假名,“毕竟这次的数额巨大,伊藤大人派我过来也是怕其中出现什么差错。” “哎呀,我们都交易这么多次了,还不相信我们吗?”交易人虚伪地笑了笑,“不如我们结束后到居酒屋喝一杯?就在不远处的华の亭,伊藤每次总是和我们去那儿。” “不了不了,今天可是跨年夜,我得早点回去,家里人还在等着呢。”山田梅微笑着婉拒了。 “哦,对,看我这记性,我们这边马上就好,您再稍微等一下。”交易人一拍脑袋,好像恍然大悟地朝山田梅点了点头,回头去招呼伙计去了。 大概等了有二十分钟,交易人小跑着拿来了一张单据,山田梅看了看确定没有差错后,就点了点头。交易人顿时松了口气,满脸堆笑着把她送出了大门。 山田梅走出来后特意绕了两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后,她偷偷找了个卫生间将身上的伪装换了一套,争取不会有任何人将两人联系起来,掉头就打听着来到了交易人所说的华の亭。 华の亭的服务生明显对交易人有点印象,看来确实如他所说的是个常客。山田梅见服务生犹犹豫豫,眼神不断往她身上瞟着,她干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悄悄地塞进了服务生的兜里。服务生满意地笑了笑,见四下无人注意就偷偷地告诉她交易人经常和一个叫伊藤优一郎的男人过来喝酒。 山田梅将名字记了下来,虽然这一个名字不能说明什么,但好歹也是一个线索,说不定很快就能把禅院康太在外面的小尾巴都抓出来。山田梅心里想着,思绪却逐渐飘到了晚上的祭典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给少爷准备新年的第一碗荞麦面。 希望禅院甚尔那个家伙今天别出什么岔子,不然的话…山田梅一想到那些赌马券就感到心里窝火,要是让少爷不高兴了,禅院甚尔你就等死吧。 山田梅一脸狰狞地下了决定。 上天保佑禅院甚尔。 第12章 祭典与生日 “…居然有这么多人。”禅院甚尔穿着灰绿色的和服,外面披着一件羽织,一脸不耐地跟在禅院朔的身后,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明显让他感到些许烦躁。 “你收敛点。”禅院朔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两个人都是穿着新和服一起出来的,但是怎么说呢,穿在禅院朔的身上像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穿在禅院甚尔的身上却像是什么地痞流氓小混混。禅院朔已经看到好几个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怀疑他是不是被跟踪绑架了,就差拿出手机报警了。 禅院朔四处寻觅,找到了一个卖祭典面具的铺子,用钱买下了狐狸和恶鬼两个面具,然后直接把恶鬼面具丢给了禅院甚尔。 “做什么?”禅院甚尔莫名其妙。 “我不想去警察局。”禅院朔偏头示意了一下周围那些打量着他们的人,“况且这里离禅院家也不远,要是遇上了什么不该遇上的人就麻烦了。”说着,一边自己戴上了面具,一边用眼神催促着禅院甚尔。 “切,真麻烦。所以说来什么祭典嘛。”禅院甚尔嘀嘀咕咕,一脸不情愿地扣上了面具。 “已经来了就不要抱怨了。”禅院朔直接拉住了禅院甚尔的衣角,“走了走了,先去那边看看。” 街边的小店都亮着明亮的灯火,能看到挂在屋檐上的漂亮灯笼在风的吹拂下晃来晃去,不时能看到食物氤氲的热气悠悠地从门口冒出来。有的小孩子穿着木屐在人流里跑来跑去,后面追着他们的父母,嘴里不停地喊着慢点慢点,别跑丢了;还有走路还不稳当的小孩子骑在父亲的头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象,嘴里不时冒出咿咿呀呀的听不太清楚的话。 几乎人人都穿着漂亮的衣服,这里随处能够看到租和服的小店,即使有人连租都租不起,也会在今天把衣服洗的干干净净,来祈祷明年的好运气。 “倒是挺干净的,我几乎没看到几个咒灵。”禅院甚尔随意四下看了看,感到有些惊讶。他可以明显感觉到祭典上的咒灵被有针对性地祓除了,除了几个针对个人的弱小的诅咒,他没有看到像平时那样几乎随处可见的咒灵。 “很正常,这种人流量大的活动要是冒出了几个强大的咒灵,死伤数肯定能突破新高。再说了,你也稍微给我有点自知之明,你没有咒具在手,我只有很微弱的咒力,要是真遇到了还不是只能跑?”禅院朔抓紧了禅院甚尔,好像生怕他手贱去随意撩拨两下,导致他们开始大逃亡。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禅院甚尔面具下的嘴角撇了撇,手有些跃跃欲试地想要在禅院朔的头上敲上一下。 “…咳,吃关东煮吗?”禅院朔咳嗽了一声,余光看到一家卖关东煮的小店,立马转移话题指着店面对禅院甚尔说。 禅院甚尔想到自己已经空荡荡的钱包,瞬间意识到这是可能在山田梅回来之前唯一一个宰大户的机会了,顿时立马将刚刚发生的对话抛之脑后,斩钉截铁地回答:“吃!" 不多时,他们两个就坐在了店面外的椅子上,一人手里捧着一碗关东煮,白萝卜在碗里已经吸饱了汤汁,炖煮的软烂,一口下去从胃暖到了身体。 禅院甚尔将面具推到头上,满意地吃掉了一大碗关东煮,然后很自然地拿过禅院朔只动了几口的碗,把剩下的部分连同汤汁都一并清理得干干净净。 禅院朔见禅院甚尔意犹未尽,拿出钱包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的目光紧紧地黏到了钱包上,拄着脸笑着说:“继续吗?” 禅院甚尔舔了舔唇,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你付钱?” “我付钱。” “那为什么不呢?” 于是,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祭典许许多多的摊位上: 在卖苹果糖的地方,禅院朔刚从摊位主人的手里接过苹果糖,还在犹豫从哪里下嘴的时候,就被禅院甚尔从手里夺走,三口两口就进了肚子,气得禅院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在套环的摊位上,禅院甚尔两下就套中了最值钱的礼物,结果拿到手才发现是一个几乎有一人高的毛绒玩具,两人在面面相觑之后,转手就把它卖给了一个领着女儿来祭典玩的母亲,得到资金 3000日元; 在抽奖的摊位上,禅院甚尔一连试了好几次,要么是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安慰奖钥匙环。禅院朔在旁边默默地看了半天,然后伸手第一次抽奖就抽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成功得到禅院甚尔不爽的表情一个。资金-1500日元,获得巧克力一盒。 …… 在把能玩的都玩了一遍之后,禅院甚尔拖着几乎已经走不动路的禅院朔来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小山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这里还能隐隐看到山下热闹的祭典现场,还有传来的喧哗声。 禅院朔靠在禅院甚尔的胳膊上,拿出钱包大致数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居然没花掉多少,或者说花的远不如他想象的多。 “怎么?后悔了?”禅院甚尔侧过头看着他,笑着说道。 禅院朔耸了耸肩,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禅院甚尔也没接着问,只是把双手枕在脑后躺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身上崭新的和服是否会沾上尘土。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直到禅院朔突然出声道,“来了。” “什么来了?”禅院甚尔警惕地坐起身来,顺着禅院朔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祭典中分散的人群逐渐聚集了起来,甚至连不少摊主都主动从店面里走了出来,禅院甚尔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们都抬着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夜空。 “烟花。据说在跨年零点的时候会放烟花,预祝新的一年能够顺顺利利。”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有些不屑的同时又诧异地看了一眼禅院朔,“你还信这玩意?” “和信不信没有关系,烟花很漂亮不是吗?”禅院朔炸了眨眼,专注地听着下面的动静,“来了来了。” “这种东西什么时候看…” [十] 禅院甚尔清晰地听到了下面的喊声。 [九] "准备好了吗?”禅院甚尔转头看见禅院朔微笑的脸。 [八] “准备什么?说'新年快乐’吗?”禅院甚尔皱着眉抱起双臂。 [七] “当然不是。”禅院朔叹了一口气,“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吗?” [六] “忘了什么?”禅院甚尔陷入了思索,忘记了钱包?不不不,反正钱包里也没有钱,根本就没有带出来。忘记了曾经答应过什么?好像这家伙也没提出过什么要求啊? [五] “甚尔君,是生日快乐哦。” [四] ! 禅院甚尔怔忡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这个啊。 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怎么惊讶。说到底,禅院甚尔从未觉得所谓“生日”这个东西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或许只是一个用来衡量自己应该多大的线,跨过去,就说明自己又长了一岁。也许最多会在某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日是不是已经过去了,自己离长大、离离开禅院家还有多久,然后随之就把它抛之脑后。 倒不如说,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小鬼的举动,让他感觉有点微妙的可笑。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小鬼,你该不会是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才把我拉到祭典上来的吧?就算这样,已经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也是不会还的。” [三] “这倒不是,我只是因为想要逛祭典,然后顺便想起来了好像你的生日是今天,正好我的生日是明天,单独庆祝太麻烦了,所以干脆就一起吧。” [二] “一起?” “我的生日是1月1日,你的是12月31日,正好可以在最后一秒一起说'生日快乐'呢。对了,祭典上的花费就算是生日礼物了,别想再额外要礼物哦,梅会气炸的。” ……这家伙。 [一] “还是说我先来呢?那么,生日快乐,甚尔君。” …… 禅院甚尔忽然在那一刻走了神,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在被发现是个无咒力后,他和那群垃圾打了一架,在回房间的路上曾经看过的盛大的庆祝生日的场面:来来往往送礼的人群,桌子上摆着的一道道菜肴和生日蛋糕,鼓掌庆贺的人微笑的假面。 小小的孩子被牢牢地按在了椅子上,被要求端端正正地坐着,不许哭,也不许大笑,好像一个人偶娃娃。他的父亲向周围人炫耀着孩子的咒力,不时引来人们的恭维声和大笑声,好像除了生日主人公之外,所有人都很开心。 别误会,他只是在那里看了一眼就离开了,既没有羡慕,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或者说他有没有同情心都尚且存疑,他只是在那一刻觉得,好恶心啊。 禅院家好恶心,姓禅院的也好恶心;咒术师好恶心,普通人也好恶心… …我也好恶心。 那么…你又想从我这个烂人这里得到什么呢? [零] “——咻——嘭!”烟花从禅院朔的背后像一道流光划过夜空,在高高的天上炸出漂亮的花朵,耳边隐约可以听见人群的喧哗声,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新年快乐”。 禅院甚尔好像在那一刻被蛊惑到了,他忽然就不想想那么多了。 不管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至于现在… 禅院甚尔低下头看着禅院朔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卸下什么重负一样用手扶额低笑出声。 “…生日快乐,小鬼。” 第13章 针锋相对 最后是禅院甚尔抱着禅院朔回到家的。 禅院朔在下山的时候已经几乎要累瘫了,拽着禅院甚尔衣服深一脚浅一脚,最后两脚踩空差点直接滚下山去。 禅院甚尔见状,一开始是想直接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提溜下去,在得到禅院朔抗议的眼神和金钱的威胁后,毫无原则地把拎改成了抱。 禅院朔窝在禅院甚尔的怀里昏昏欲睡,打扫卫生再加上在祭典逛了一个晚上,早早就超过了正常小孩的运动量和生物钟,之所以还撑着没倒下,完全是怕禅院甚尔这个没有常识的家伙在回去后就把他就地一放,最多能再给他盖条被子,然后第二天就可以收获一个神志不清的他。 相信我,禅院甚尔绝对能干出这种事。 禅院甚尔带着禅院朔身手敏捷地从围墙上翻了过去,轻巧地落地没有发出分毫的声音。他走在阴影里避着巡逻的人群,无咒力的他在那些习惯于用咒力侦察的咒术师面前几乎像个透明人,而那些普通人又完全避不开“天与咒缚”带给他的灵敏的五感,所以他很顺利地带着禅院朔回到了住所。 屋子里是亮着灯的,难道是山田梅回来了吗?禅院甚尔皱着眉,后背贴在墙上,侧过身子避开门正对着的方向,一手按在房门上无声地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看到是山田梅坐在桌子前,禅院甚尔顿了一下,似乎不爽地撇了撇嘴,这才大大咧咧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山田梅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看到是禅院甚尔抱着禅院朔进来似乎不满地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视线瞬间凝固在他们穿着的衣服上不动弹了。 见禅院甚尔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山田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自己头上暴跳的青筋,咬牙切齿地说:“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件崭新的和服叫你穿出去后能变成这个德行。” 禅院甚尔这才低下头瞅了一眼,因为刚下过雪,地面还是湿漉漉的,这就导致当他躺在地上的时候,里面的和服还几乎保持着完好,外面的羽织上就沾上了深一块浅一块的污渍,看上去分外狼狈。 不妙。禅院甚尔的脑袋里冒出了两个大字,紧接着,他毫不犹疑地在衣袖的遮掩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禅院朔,用眼神示意着,快,该你出场了。 禅院朔打着哈欠,无奈地看了一眼他,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转头对山田梅说:“梅,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没好好休息一下吗?” “啊,少爷。”山田梅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呆在外面也没什么要做的,相比之下,如果赶回来的话,正好可以给少爷做新年第一碗荞麦面,当然还是后者更符合我的心意。” “辛苦了。”禅院朔又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 山田梅赶紧去拿来了热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禅院朔的脸,轻声说:“我已经帮您把洗澡水放好了,换洗的衣服也放在旁边了,我去下荞麦面。估计您今天也很累,等会吃完面就先去睡吧,等天亮了我再和您讲都发生了些什么。“ 除了上午大扫除,实际上算是玩了一天的禅院朔困倦地点了点头,山田梅正准备领着他到浴室里,就听见禅院甚尔诧异地问话声:“所以荞麦面没有我的份吗?“ 禅院朔在那一瞬间连睡意都消减了几分,他在心里无奈地扶额,甚尔,这下我救不了你了。你说你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声?生怕梅忘记你吗? 山田梅的脚步一顿,她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阴云密布,“你不说我都把你忘了,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一件好好的衣服,怎么叫你穿出去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你是去泥塘里打滚了吗?还有那些赌马券,赌就算了,你居然一次都没有赢过!” 梅,重点是这个吗?禅院朔感到有些头疼。 “你…”禅院甚尔盯着山田梅,又看了一眼禅院朔,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缓缓地说:“…好像老妈子啊。“ 算了。禅院朔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把澡洗了。他是不准备管了,也不知道禅院甚尔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成天在梅的忍耐底线上蹦跶,真不怕梅哪天把他的钱断了。梅也是,也不想想跟甚尔吵架什么时候赢过,就算断了他的钱,到时候还得天天见到他,折磨的还不是你。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禅院朔边脱衣服边想着,总觉得甚尔好像不太乐意见到梅,是因为梅一回来他就不能随意花钱了吗? 禅院朔在浴缸里一直泡到外面的声音停歇下来,才慢吞吞地从水中出来套上衣服,头上顶着一块毛巾走出了浴室。 山田梅不见了踪影,只有禅院甚尔一个人坐在外面,那件沾了泥土的羽织被团了团丢在了一边,还穿在身上的和服也半开着松松垮垮,突出一个放荡不羁。 “梅呢?” “谁知道?怒气冲冲地冲出去了。下荞麦面去了吧。”禅院甚尔斜靠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句话的逻辑在哪?”禅院朔走过去坐到他身前,禅院甚尔瞥了一眼,自觉地拿起了毛巾替他擦起了头发。“你不是说祭典结束后你有别的事要做吗?怎么还没走?” “…不去了。” “嗯?”禅院朔发出了疑问。 “就是突然没心情去了,下次能遇见再说吧。”禅院甚尔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你和那个女人计划了什么吗?” “好好叫梅的名字啊。”禅院朔向后靠在他的怀里,缓缓吐了一口气,还湿漉漉的头发直接打湿了他的衣襟,“计划吗?算不上什么计划。你还记得禅院康太吗?” “哈?谁会记男人的名字啊。还有,你坐直了,小鬼。头发还没擦干。” “梅的名字你还不是照样没记住。”禅院朔勉强坐直了身体,“不过是禅院康太调换了一批物资,然后让梅卖给黑市的人,答应会分给梅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擦着头发的手一抖,“…能有多少?”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赶不上那把咒具。”禅院朔没太在意,这次具体能赚多少钱并不是最重要的方面,相比之下,赢得禅院康太一定程度上的信任才是这次山田梅出门的目的所在。只要第一次没出差错,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总要放长线钓大鱼的嘛。 “后悔得罪梅了吗?”禅院朔调侃地看着禅院甚尔,得到了他一个不屑的冷哼。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山田梅的声音。 “等着急了吗,少爷。”山田梅跪在地上拉开了障子门,然后端着盛着荞麦面的碗放到了禅院朔的面前,顺便从禅院甚尔的手中夺下了毛巾丢在一边,“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我只给您下了一点。” “辛苦了,梅。” “这是我应该做的。”山田梅微微欠身。 “还有你的!”转头面对禅院甚尔,山田梅顿时就换了一张面孔,没好气地将碗重重地摔倒了他的面前,“吃不死你的!” “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禅院甚尔一脸嘲讽地看着山田梅,“没有一个好态度可是会被开!除!的!” “呵。”山田梅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值得我用好态度对待的?我没在里面下毒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包容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禅院朔默默吃了一口面条,算了,我都已经要习惯了,他们两个要是哪天能和平共处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已经很晚了,吃完就去睡觉吧,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禅院朔放下筷子强行把两个人分开,再这么下去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顾忌到怕伤到禅院朔,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按甲休兵。 夜晚慢慢地过去了。 ********** “所以说禅院康太在外面用的假名是伊藤优一郎?” “八九不离十。”山田梅想了想,接着说道,“我还让那个服务生大致描述了一下他的外貌,听起来和禅院康太长得很像。” “你不是直接回到这来的吧?” “没有,我回来之后直接去找了禅院康太,然后他的侍从告诉我他和他的妻子去主家了,我跟侍从留下了自己的口信,这才回来的。” 禅院朔这才露出了微笑,“成长得很快啊,梅。” “我其实也很紧张,生怕哪里会出什么差错,我又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所以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一点总比马虎大意要强。”山田梅松了一口气,在来时的路上,她已经把自己的行动复盘了好几遍,感觉似乎是没有留下什么什么破绽,但她还是想要得到禅院朔最后的确定才能放下心来。 “那么,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梅,你怎么能确定华の亭不是交易人故意说出来的呢?” 山田梅愣住了。 “或者说,你怎么能确定那个服务生不是他的人呢?” 冷汗逐渐从山田梅的后背冒了出来,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少…少爷,您是说…” “别那么紧张,梅,这仅仅是一种可能。就算这个可能是真的,这也仅仅只是一个试探罢了。” “试探什么?”山田梅本以为自己已经有进步了,谁知道这只是她的自以为罢了,她依旧是那个听得一头雾水的“小傻子”。 “试探你是不是和‘伊藤优一郎’一条心。”禅院朔看着山田梅紧张懊恼的表情,忍不住安慰道,“已经很不错了,多来几次你就能辨别里面的弯弯绕绕了。不过话说回来,终于遇到一个聪明人,可真是不容易。” 朔少爷,您有没有觉得您一竿子打死了一票人。 “呜…”山田梅颓废地趴在了桌子上,“…真的好难啊,我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是这块料。” “谁刚学起来都是这样的,不过有时候世事难料,谁说坏事不能变成好事呢?”禅院朔望着窗外的腊梅树,好像心情不错。 “您是说?” “自己想,想不出来也不要紧,等下次禅院康太让你去和交易人做交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禅院朔看着山田梅迷惑的表情,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要让这里转起来,我可不是每次都能替你查缺补漏。” 山田梅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燃起了斗志,“我知道了,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样就好。”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山田梅小姐在吗?禅院康太大人有请。” 第14章 扭曲的狂热 山田梅下意识地朝禅院朔看了过来,看到禅院朔朝她微微点头后,才镇定地回答道:“您稍等一下,请容许我去换件衣服。” 我先去了。山田梅无声地朝禅院朔比了下口型,然后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披在身上,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交易人…吗?山田梅走后,禅院朔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思考着他们进行交易的过程。和之前说出的安慰的话不一样,禅院朔在听到山田梅的讲述后,其实就已经明白,这不是“可能是一个试探”,它就是一个试探。 黑市,黑市,说到底,黑市的本质也不过是一个交易规则特殊的市场,肯定会有其内部默认的规则,而作为一个黑市的交易人,如果他们随意地就可以将跟他们进行交易的人的身份透露出去,那么谁还会来和他们进行交易呢?一旦被发现了,为了保证黑市的运行,这种人无疑都会被“销声匿迹”。所以愿意主动破坏规则的人,要么是个新人,要么是个蠢货,要么是有着强大的背景,亦或者…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选择主动甚至说得上是刻意地对梅说出“华の亭”,你是想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据梅所说,禅院康太,也就是“伊藤优一郎”应该已经和你交易过很多次了,你又为什么想要选择背弃他呢? 不,不能这么肯定,一旦他是想要将梅作为和禅院康太加深合作的礼物呢?确定了梅怀有异心,然后将这件事报告给禅院康太?但是他一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单方面的证词又说明不了什么,先不说会不会被冠上挑拨离间的名义,就禅院康太那个贪婪的性子,这样做他图什么? 禅院朔叹了口气,拇指在太阳穴上揉了两圈,人手不足情报也不足,真是麻烦。只能等下次交易的时候了吗?要不要让甚尔带着我跟过去看一下,梅的经验还是不足,很容易就会暴露出一些不该暴露出来的东西。 禅院朔想着想着就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子上,想想自己刚转世的时候说过什么,不用为了家族的发展劳心劳力?这话真是说早了,倒确实是不用为了家族了,可劳心劳力这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过平静愉快的生活的?七岁就这么疯狂消耗脑细胞,总感觉自己会英年早逝。 还有禅院甚尔,禅院甚尔…这也是个不省心的,明明感觉在祭典之后关系好像终于亲近一点了?可这个人转眼间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算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吧,既然第一批物资已经顺利交易出去了,那么很快就会开始交易第二批,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也许以后会省不少的力。 现在…就看梅回来怎么说了,希望会是一个好结果。 ********** 山田梅面带笑意地走出了禅院康太的院子,在刚刚遭受过打击之后,山田梅本来还有些萎靡不振,结果通过与禅院康太的一番“促心长谈”,山田梅重新找回了自信。 原先的她肯定是不懂话里的弯弯绕绕,也听不懂里面的潜台词,还需要朔少爷一句一句掰碎了跟她解释,可现在,她发现她好像已经逐渐能看明白禅院康太的意图所在了。 甚至在他说话的时候,她还能在心里腹诽这句话说得真露骨,话里面的贪婪都要溢出来了;这句话真没有水平,连点好处都不给还想让我尽心尽力地给你干活?怕不是在做梦吧? 山田梅此时已经有点明白有时候为什么禅院朔会在私下里露出有点嫌弃,又有点头疼的表情了。 真是辛苦您了,朔少爷。山田梅在心里默默地想,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成天面对这种垃圾一定很让您头疼吧,如果不是他还有用… 谁也不知道现在正在温婉地笑着的山田梅脑子里都转着些什么危险的念头,她一想到像禅院康太这种家伙竟然都敢在她的少爷面前露出轻视不屑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要打折他的双腿,让他以后都只能跪在地上忏悔。死?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松地死了呢? 山田梅隐藏好自己眼睛里的扭曲,脚步欢快地往家中走去,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送她出门的侍从将她的动作表情一一向禅院康太回禀后,禅院康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来可以用一用,禅院康太心里想道,等差不多了就把她像从前那些人一样处理掉,反正普通人消失个一两个也不会有人在意,就是那个禅院朔稍微有些麻烦,毕竟因为咒具那件事有好多人知道他,突然失踪肯定会引来一些注意。不急,现在才刚刚开始,还能“合作”一段时间,等她自以为掌握了我更多的秘密后,就是她的死期。 两个人都各怀心思,表面看起来言笑晏晏,实际心里谁都想让对方去死。可惜的是,禅院康太完全不知道山田梅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不知道她的样子其实从来都不是向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更不知道他的交易人甚至已经有了一些不对劲的苗头。 “所以,有的时候,信息差是致命的。”禅院朔听完山田梅对禅院康太的形容,手中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说出了一句话,“察觉到他的心思,有没有感到被吓了一跳?” 山田梅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引而不发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咬我们一口,所以今天在发现他的恶意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 禅院朔点了点头,“这种心态很好,他有说下一次交易是什么时间吗?” “说是暂时放在三天后,如果有变动会再来通知我。” 禅院朔沉吟了片刻,“我和你一起去。” “少…少爷?您一个人?一旦出什么事我没有办法保护您…”山田梅既是惊喜又有担忧,面色不断变换,不知是接受还是拒绝的好。 “还有甚尔君。” “切。”山田梅一听禅院甚尔的名字,即使知道这是个好办法,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指望他?靠不靠得住都还两说。” 禅院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是知道山田梅与禅院甚尔关系不好,平日里他也并不要求两个人非得表现得一片和睦,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两个人把自己的情绪带入正事上。 “梅。”禅院朔收敛了表情,茶杯重重地落在了桌子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桌面,山田梅吓了一跳,从她成为禅院朔的侍女以来,她还从未见过禅院朔这副神情,她不由自主地噤声,垂下头摆出了恭谨的姿态。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山田梅听着禅院朔的话,后背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觉得甚尔君很碍眼?不想让他出现在我的身边?还是说…你其实不想让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不是!我并没有这样想!”山田梅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惊惶地看着禅院朔,“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对您太不尊敬了,怎么可以那样散漫不着调,随随便便就对您'动手动脚’…” “…我…他…”山田梅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我只是觉得…他离您太近了,明明…明明今天是您的生日,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颤抖着手捂住了脸,“…是他比我更有用吗?是我还得不到您的信任吗?” 禅院朔叹了口气,他凝视了山田梅一会儿,缓缓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了山田梅的肩膀上,“…我并没有这样想,我是信任着梅的,梅一直都做得很好。在那么多人中,我最终选择了梅,梅也从来没有辜负过我的期望。” “…少爷…” "梅的期望我已经知道了,但是甚尔君…和梅是不一样的,梅不用与他相比,我会更加多信任梅一点,那么,梅也请多信任信任我吧,所以,别哭了。” 禅院朔试图将山田梅捂着脸的手移开,但山田梅只是呜咽着躲避,说什么“不想让少爷看到自己糟糕的样子”“实在是太羞耻了”“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禅院朔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放弃,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一点冷静的空间,所以他披上了外衣,拉开了障子门,准备在周围走一走,正好也锻炼锻炼身体。 阳光透过拉开的障子门洒落了进来,山田梅坐在阴影处,在禅院朔看不到的地方,她隐藏在手掌下的表情是那样的可怕而又狂热,但又隐忍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脑海中划过禅院甚尔嘲讽的表情,整个人颤抖的在地面上蜷缩成了一团。 不行,远远不够,不应该有人能够站在您身边。 我不行,禅院甚尔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但是…不能被少爷发现,我还需要等待,等待到禅院甚尔可以被轻易取代的那一天。 我的神明啊,如果您要怪罪, 请您杀死我污秽的身体,粉碎我污浊的灵魂。 只希望您能高居于天上,永不坠落。 第15章 对话 半夜时分,禅院朔刚刚睡下。 山田梅将卧室的门轻轻拉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卸了下来,她转过身冷漠地上下打量着禅院甚尔,好像在看一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臭虫。 禅院甚尔看着山田梅在禅院朔前后几乎完全割裂的两面,抱着臂发出一声嗤笑,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嘲讽,“真想知道那个小鬼到底知不知道他身边的侍女是这样一个疯子。” 禅院甚尔很早就发现了不对,一开始他是觉得这个女人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连跟他吵架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好像隔了一层什么,让人感觉分外不爽。后来在祭典之前的时候,禅院朔自信中夹杂着一丝心虚地跟他说,应该已经解决了。 禅院甚尔琢磨着,这个“应该”听起来就不太靠谱的样子,但是看到禅院朔镇定自若的表情,禅院甚尔决定暂时持保留意见。 结果,今天晚上再一见到山田梅,禅院甚尔直接收到了冲击,果不其然,这是解决了个什么玩意出来?这不明显是病的更严重了吗? “这与你无关,禅院甚尔。”山田梅偏着头,眼珠子转都不转地死死地盯着他,温婉的脸在夜色下显现出一种毛骨悚然,“你的态度不对,很不对。” “不对?”禅院甚尔凑近她,低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危险,“你的主人都还没说什么?你哪里来的资格来管教我?” 山田梅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禅院甚尔话语里面的威胁,她用双手捧着脸,眼神朦胧又狂热,好像陷入了什么不知名的臆想,“我的少爷,应该在高高的天上,其他的任何人,只需要匍匐在地上,低着头祈求神明的垂青。你怎么敢…和神明靠得那么近呢?“ 疯子!禅院甚尔后退一步,还是那种完全陷入狂热的宗教疯子。难道禅院家还是什么“风水宝地”吗?这种垃圾堆里净出“人才”,还偏偏都是跟禅院家不对付的“人才”。 禅院甚尔不禁怀疑起来禅院朔究竟都和山田梅说了些什么。这才两天不见,这个人怎么就直接从含羞草进化成了食人花。是该说山田梅这个人本身就不太对劲,还是该佩服禅院朔一找就从人群里找出来了最疯的那个。 “你把那小鬼看作是神明也好,魔鬼也罢,这都不管我的事。”禅院甚尔舔了舔嘴角的伤疤,坐回到椅子上,两腿交叠在一起翘着二郎腿,“但是如果你打算做些什么的话,我劝你掂量掂量自己,说实话,我其实也有点好奇…” 他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偏着头轻浮地向着卧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在他心中到底是你更重要,还是我略胜一筹。” 山田梅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她用一种想吃人的目光狠狠地盯着禅院甚尔,禅院甚尔也不恼,反而还心情很好地吹了个口哨。 “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那我可就先走了,我可没空陪你在这里玩木头人。” 山田梅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但最后还是忍住什么也没说。见山田梅如此“不争气”,禅院甚尔的嘴角慢慢咧开,临走的时候不禁向她投来了“失望”的眼神。 山田梅一个人在房间里站了很久,直到肢体僵硬才微微活动着身体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门。 禅院…甚尔…山田梅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我总会找到取代你的办法。 “天快亮了。”山田梅的脸上重新带上了虚假的微笑,“该去准备早餐了,可不能让少爷久等了。” 在山田梅的背后,禅院甚尔注视着她的背影,露出了饶有兴趣的微笑。 ********** 时间回到现在。 “感想怎么样?”禅院甚尔像幽灵一样出现在禅院朔的身边。 “怎么说呢?”禅院朔脚步不停,还有心情东张西望,“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从他放弃“掰正”山田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隐隐有了预感,只是没能想到梅是往宗教造神这个方向狂奔而去的,而且还把自己洗脑的这么彻底,真是让禅院朔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可疯的明明白白,不注意的话指不定以后会搞出什么大事来。” “别担心。”禅院朔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在这方面可是有着丰富的经验。” “哈?”禅院甚尔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禅院朔想起前世的时候,他曾在一个看起来十分冷静精明的下属家中看到了自己的神像,神像前还摆着瓜果饭食,居然还是按照一日三餐供奉的,更离谱的是他每天晚上还会在临睡前跪在神像前“祷告”。他当时硬是顶着同行的人或钦佩或怪异的眼神,强行把他的行为解释为这是对自己的尊敬和热爱,至于他们信不信,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还有某几个热衷于捡别家小孩回来的家伙,他是跟他们说过要多注意身边的人才,别的家族的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是这不代表你们就只盯着别人家的好苗子(虽然有些他们认为的好苗子在其他人眼里可能算不了什么),知不知道每次我和别的族长开会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都要把我烤化了!气得他连唐菓子都不想吃了。 这么几次下来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里面可能有他的一部分锅,但是绝大多数的问题一定是在他们自己身上!他在临死前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担心这群奇怪的下属会不会为了留住他而把他强行诅咒成“咒灵”,一想到这儿,他顿时就觉得山田梅这种还没做出行动,只是想法上有些极端的只是一个小问题。 谢谢,见多识广,不足为奇。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可不想哪天看到你的时候发现你真成‘神’了。” “我生于人间,到死的时候也一定是归于人间,只有这点是确凿无疑的。”禅院朔手拢在袖子里,抬起脸看着禅院甚尔,“甚尔君是怎么想的呢?对于梅。” “我?我没什么想法。小猫咪就算长出了利爪也成不了老虎,更何况…就算最后真成了老虎,也不过只是费点功夫罢了。”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怎么?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禅院朔摇了摇头,“那就这样吧。我可是相信甚尔君的。” “…真敢说啊你。”禅院甚尔愣了一下,随即好像被愉悦到了一样,话语里都带上了笑意,“反正到时候后悔的又不是我,随便你说吧。”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似乎人们都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之中,道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积雪都已经被清扫得干净了,只有在树上挂着的些许雪花,能让人看出这是刚下过雪。 禅院朔和禅院甚尔并排走着,木屐落在一块一块的石板砖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让禅院朔在那一刻忽然有了一种如果能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感觉,但是下一秒这种感觉就被无情地打破了。 “我说,要不我还是抱着你吧,这样慢吞吞地走真累啊。”一直配合着禅院朔步调的禅院甚尔终于忍不住了。 禅院朔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禅院甚尔:? 禅院朔:…… 算了,禅院朔冷静地想,就不该对他抱有什么希望,这就是个只能用金钱驱动的吞金兽,还是说正事吧。 “三天后有时间吗?” “做什么?我可是很忙的。” “完全没看出来。”禅院朔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陪我去会会那个交易人,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得加钱。” 看,我就知道,禅院朔在心里叹了口气,“少不了你的,你就说去不去吧。” “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听你的。”禅院甚尔弯下腰,一把把禅院朔捞了起来,“小少爷你就说要去哪儿吧。” 除了小鬼和老板之外,又有了第三种称呼吗?禅院朔已经不想再说禅院甚尔什么了,这个人一直都很离谱,“三天后,梅要去和禅院康太的交易人进行第二次交易,但是那个交易人好像有点别的想法,我要去确定一下。” “那个疯女人自己做不了吗?只是表面疯得厉害,内里还是个废物吗?” “甚尔君。”禅院朔皱了一下眉,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甚尔君打的不少架其实都是因为这张嘴吧。” “你接着说。”禅院甚尔果断投降。 “我也有些拿不准,毕竟梅带回来的信息太少了,我无法确定他究竟想要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是单纯地想要查明禅院康太的身份?还是说根本就是想把禅院康太拉下马。他很了解咒术届,所以是冲禅院家来的?还是说他只是对咒术届一知半解或者干脆不知情。我们统统都不了解。” 禅院朔双手抱着禅院甚尔的脖颈,缓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最开始和梅说的是暂且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但现在看来,又多出了很多可能性,导向的结果自然也会有所不同,所以我必须亲眼看一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禅院甚尔听完后忽然出声道,“你只需要下令,我自然会去达成你的愿望,直到一切结束之前,我都是属于你的。” 禅院朔下巴靠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听到这话忍不住哼笑出声,“是属于钱的吧。” “在钱耗尽之前,自然是属于你的。”禅院甚尔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那你就期待着我的钱永远都不会耗尽吧,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那就等着瞧吧,至于现在…禅院甚尔,为你服务。” 第16章 诅咒师水谷凌 三天后,一个有些阴沉的上午。 山田梅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把禅院朔和禅院甚尔远远地落在身后,一看就是气的不轻。 “…你又做了什么?”禅院朔小声地问道。 “这次明显不是因为我吧,你看她连你都没顾得上。”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是你惹到她了吧。” 山田梅…山田梅非常生气,天知道当她早上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禅院甚尔吊儿郎当地冲她打了个招呼到底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冲击,还有朔少爷,一想到这儿,山田梅就感到有些委屈,明明才和他表达过自己的想法,结果这不是根本没有半点变化嘛。 不过… 山田梅忽然用手捧住了脸,脸上浮现出两团晕红,这样的少爷…好像也不错,要是神明随意就能听从别人的话,那还是神明吗? “…喂,小鬼。”禅院甚尔伸出手指了指前面表情变幻不停的山田梅,“你确定没问题吗?” “应该…没问题吧。”禅院朔也不确定起来,梅,你看看周围,你再这样下去,就要被热心群众扭送到精神病院了。 山田梅深吸了两口气才终于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本来还想板着脸让禅院朔知道自己也是有情绪的,可谁知她一看到禅院朔,眉眼顿时就温柔了下来,说不出一句稍微任性一点的话。 她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只是问了一句:“少爷,您说我今天还需要做伪装吗?” “保险起见,还是做上吧。”禅院朔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好像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禅院甚尔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真是多余管他们两个的问题,亏他还有那么一点担心山田梅会对禅院朔做出什么来,现在看来,所有的针对都是冲着他来的,而在禅院朔面前,这就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山田梅走到巷子里伪装好自己,朝禅院朔点了点头,向告知的交易地点走去,这次的交易地点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个咖啡厅,而不是像上次那样直接在存放货品的仓库前进行交易。 咖啡厅因为地理位置不是特别好,所以人流量很是一般,但咖啡厅内部的装修很不错,座位与座位之间留出的空间很大,中间还有隔断和绿植,只要不是刻意大声说话,普通人基本上是无法清楚地听到坐在另一桌上的客人的谈话。 山田梅先进了咖啡厅,见交易人还没有到,她就来到了事先预定好的座位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禅院甚尔和禅院朔也走进了咖啡厅,找了一个距离山田梅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下了。 “请问需要些什么吗?”服务生手里拿着单子来到禅院甚尔旁边轻声问。 “两杯拿铁。”“给这小鬼一杯牛奶。”禅院朔和禅院甚尔同时出声。 禅院朔听到禅院甚尔的说话声眨了眨眼,扭头对有些不知该听谁的的服务生说道:“那就两杯牛奶,麻烦你了。” “为什么要给我点牛奶。”禅院甚尔一脸嫌弃。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喝东西感觉有点不好。” “…我不是说这个,算了,反正我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你点什么我喝什么。”禅院甚尔一副你说了算的模样。 十四岁的禅院甚尔脸庞虽说还稍有些青涩,但他个子高,身体也比较健壮结实,乍一看上去几乎像个成年人了。他和禅院朔也是丝毫不在意周边人眼光的人,就这么悠闲地一人捧着一杯牛奶喝了起来,同时也不忘记用余光注意着山田梅那里的动静。 过了大概十分钟,交易人步履匆匆地推开了咖啡厅的门,眼睛在咖啡厅里扫视了一圈后,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坐在了山田梅对面,嘴上不住地道歉道:“真是对不住,临时遇到点事情,我来迟了吧。”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 “咦?”在山田梅和交易人你来我往互相客套的时候,禅院甚尔意外的觉得这个交易人有点眼熟,但是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他。 应该是不重要的人吧? “所以您这次还是和上次要求的一样?还是说伊藤君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吩咐?”交易人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对山田梅说,特意突出了“伊藤君”这三个字的重音。 “伊藤大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让我按照往日的来,倒是你上次说的华の亭我去体验了一下,他们家确实不错。”山田梅没打算绕很大的弯子,她知道自己虽然和禅院朔学习了一段时间,看起来似乎也有模有样,但真论起来,她必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她干脆直接说出了自己已经去过了华の亭这个事实,想要借此来观察交易人的表情变化。 交易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直来直往,但他很快就笑开来,“没花太多钱吧,那里的东西虽然好吃,但是都挺贵的。” “还行,那里的服务生小哥长得不错,服务也很热情,我还给了他不少小费。”山田梅缓缓喝了一口咖啡,含蓄地说道,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交易人这下终于确定了,他放松了自己一直紧绷的身体缓缓靠在了椅子后背上,“您倒是和上次见面变化不小,真是吓了我一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和您背后的人见一次面交谈一下。” “为什么认为我背后一定有人呢?就不能是我自己吗?” “您说笑了。”交易人只是微笑,却让山田梅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她将目光投向斜对面捧着杯子的禅院朔,禅院朔看到了她的表情,微微点头应允了下来。 交易人疑惑地顺着山田梅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到禅院朔接过禅院甚尔递过来的纸巾,擦掉了牛奶在嘴唇上留下的一圈痕迹,然后对上了他的眼神。 …不会吧?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了一个包间,交易人才从主事人是个小孩子的事实中缓过神来,一抬头,却又见到一张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脸。 “…禅院甚尔?” “甚尔君,你们认识?”“哈?你谁啊?” 好吧,禅院朔默默地将视线重新放回到交易人的身上。 “是我啊,水谷凌,年前的时候我们见过,我还给了你一张我的名片。” 禅院甚尔勉强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他就说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眼熟,原来确实是认识,“哦,找我干嘛?” 水谷凌顾忌到禅院甚尔是跟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大客户一起来的,只能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还记得年前的时候的时候接了一个委托吗?我还付给你了二十万日元的订金,结果你当天就不见了踪影。” ……确实是禅院甚尔/甚尔君能干出来的事。山田梅和禅院朔同时想到。 水谷凌想到那天的事就觉得憋屈,他在跨年当天除了和山田梅的这一笔交易外,本来在晚上还会有一笔和当地黑帮的交易。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是他又不能在和黑帮交易的时候表现出来,不然那群欺软怕硬的家伙肯定会把价格一再下压,同时他也不能真的带人前去,不然一旦被人认为是挑衅怎么办? 幸好他在前一天去酒吧喝酒的时候,意外看到了禅院甚尔和酒吧里的人发生了冲突,全程下来不仅自己没有受什么伤,还把那群彪形大汉全都打趴在了地上。一问之下,水谷凌意外发现禅院甚尔还没有成年。这下就好办了,他这么厉害,还是个未成年,我带他过去想必那群黑帮也不能说什么,不然岂不是在说他们连个未成年都害怕? 两个人顿时一拍即合,水谷凌付给了禅院甚尔二十万订金,剩下的三十万等事情圆满结束后再结给他,谁知道禅院甚尔在交易当天直接放了他鸽子,你知道他在一个人面对那群黑帮的时候有多害怕吗? “…咳。”禅院朔咳嗽了一声,他想到那天晚上他问禅院甚尔不是说祭典结束后他有事情做吗,禅院甚尔当时回答了什么来着,“没心情,不想去”?难道这还是我的锅吗? “水谷君,甚尔君的事情就暂且先放一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个咒术师吧。” ?! “不不不。”水谷凌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他苦笑道,“我这样的怎么能算咒术师呢?只能说是个幸运的拥有了一点咒力的普通人,我也从来没想用它来做什么事,所以有没有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那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是什么人?禅院…甚尔,还知道咒术师,莫非…”水谷凌惊骇地瞪大了双眼,转身就想夺门而出。 禅院甚尔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腿窝,水谷凌“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以说甚尔君,下次准备个假名字吧。”禅院朔微笑着调侃了一句,紧接着目光望向摔得龇牙咧嘴的水谷凌,不是冲禅院家来的,甚至说还有些惧怕,难道说… "…诅咒师吗?” 水谷凌一下子僵住了,他张大了嘴,脖子像生了锈的金属,转动的时候似乎都能听到“咔吱咔吱”的声响。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白了,是因为我的反应太大了吗?” 禅院朔坐到椅子上,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你是个聪明人,形势比人强的道理总是懂的吧。那么说说看,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被我放过的价值。” 水谷凌被逼无奈,只能叹着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过去。 第17章 聪明人 “我是个诅咒师不假,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干过。”水谷凌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别想骗我们,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只有伤害了普通人或者做过一些罪大恶极的事才能被称为诅咒师。”山田梅皱着眉鄙夷地看着水谷凌,“朔少爷,还是把他直接杀掉吧,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不老实。” “不是,我真的没有。”水谷凌已经放弃挣扎了,“你看我这么弱,我能做什么啊。” 山田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缓缓点头道,“…说的倒也是,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成了诅咒师?” 水谷凌见他们并不在意他的动作,所以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换了一个盘腿坐的姿势,无视了山田梅看奇葩的眼神,接着说道:“我呢,父亲其实是个小家族的咒术师,实力也很差的那种,母亲是个普通人,我出生后,因为咒力一直也很微弱,所以他们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没想让我去当什么咒术师。这是前提!前提!别动手!” 水谷凌见禅院甚尔表情不耐,握着拳头的手蠢蠢欲动,立刻抱着头大喊道。 这就是一个怂包,之前那个给我下套让我在朔少爷面前出丑的人是他吗?怎么看着不像呢?山田梅在无语中刷新了对交易人的印象,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然后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小家族的咒术师,好像还是什么继承人,他为了能刷新自己的咒术师评级,用一个什么东西引来了大批量的咒灵,结果他自己倒是逃出来了,那附近的一个村子几乎是被蜂拥而来的咒灵血洗了一番。还好当时是白天,大多数人都工作去了,就剩下一些老弱留在村子里。然后他为了逃脱罪责,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抹掉了自己的咒力残秽,并且用我的父母威胁我逼我承认了这件事是我做的。” 水谷凌把头撇到了一边,闷声说道:“所以我就成了一个诅咒师了。” “你没有被直接处死?” “命令当时确实是这么下达的,但他可能是怕有人有什么奇怪的术式可以找出真相?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当时他是偷偷放我走了。” 禅院朔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引来大批量的咒灵,这简直就是一个炸弹,还是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爆炸的那种,于是他开口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引来咒灵的吗?” 水谷凌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实地说:“事后听他们说,好像叫什么‘两面宿傩的手指’?” 禅院朔的手一抖,眼睛一下子失去了高光。很好,破案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宿傩啊宿傩,你真是无论到哪儿都不能消停。 禅院朔放弃思考。 禅院朔决定略过这个消息,当成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听到,转而开始问起了水谷凌关于禅院康太的事情,“关于‘伊藤优一郎’,你为什么准备背叛他呢?” “这个很简单,因为最近我发现有人在追查我的身份。要知道我可是整整十年都没有启用过咒力了,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商人,好吧,黑市商人。结果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有人在调查我的过去,我自己也是有一些人脉和手段的,于是我就拜托了别人帮我查找一下是谁在调查我,结果发现是一直以来和我都合作的不错的伊藤优一郎。” “既然你们是禅院家的人,那么伊藤优一郎估计也是吧。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怕他再这样查下去会引来别人的关注,所以我就想到了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你们想啊,什么人跟你做交易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还经常换交易地点,交易的还都是些顶级的东西,不外乎什么贪污啊,走私啊之类的,我就想说能不能…” “明白了。”禅院朔叹了口气,“所以梅是撞大运撞上了,你也不是特意安排人的,你这是广撒网多捞鱼啊,捞到一个算一个。” “咳,也…也不能这么说吧。”水谷凌讪讪地笑。 “伊藤优一郎本名禅院康太,是主家暂时派来管理分家的…高级侍从?”禅院甚尔突然出声,说到“高级侍从”的时候眼神一暗,对禅院主家的那群人来说,除了他们之外,禅院家的其余人其实都是侍从吧,只不过有的被分在了消耗品,有的被分在了日用品,“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你打算继续进行你这一套吗?要知道,现在的情形可不一样了。” 禅院甚尔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想看看这个诅咒师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就此放弃,开启另一场可能永远无法终止的逃亡,还是不自量力地准备自己撞上去碰个粉身碎骨,抑或者… 禅院朔回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水谷凌坐在地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似乎在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选择,可实际上在场的除了山田梅以外,所有人都知道其实他只有一个选择,“其实…”他突然出声道,“…十年前的时候,我就有两个选择:要么我和父母一起去死,他们会另找个人背锅;要么我父母会活着,由我来背锅,我选择了后者。” 沉默了半晌,他好像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我呀,是个胆小鬼,遇到危险很容易就会跑路的,在完成我的目标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所以…” “…如果您不嫌弃这样的我的话…”水谷凌用膝盖在地上向后挪了一步,挺直了身子。 “…如果您不怕我是一个诅咒师会给您带来麻烦的话…”水谷凌双手交叠,额头抵在手背上向着禅院朔叩拜了下去。 “水谷凌,为您效命。” “哎…哎?!”山田梅站在旁边一脸震惊,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好几集的剧情,“怎么突然…” “这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聪明人啊,梅。”禅院朔丝毫不意外,甚至伸出手和禅院甚尔击了个掌。 “看到没有,比你那时候的涕泗横流强多了。”禅院甚尔看了眼山田梅又看了一眼水谷凌,意有所指。 “你这家伙!”山田梅咬牙切齿,用一种不甘心的目光看着禅院甚尔。 “别心急,梅。你已经比过去强多了,只是还需要继续学习。”禅院朔宽慰了山田梅一句,把目光转向了依旧恭敬跪伏在地上的水谷凌。 “水谷君,暂时你就和梅搭档,因为梅是禅院康太派来和你进行交易的人,所以在禅院康太被解决之前,需要你和梅的配合,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是。”水谷凌再次低下了头,“听从您的吩咐。但是我已经十年没有用过咒力,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请容许我将我目前所拥有的人脉产业向您先行汇报。” “唔。”禅院朔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吊灯,一想到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物需要他来接手整合他就感觉到头疼。禅院朔想了想,缓缓下了决定,“你先汇报给梅和甚尔君吧,最后由梅整理一份书面报告给我。” “好的,少爷,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为什么还要加上我?” “反驳无效,甚尔君。”禅院朔笑眯眯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叉,成功把禅院甚尔不去赴约然后把锅甩到他头上的郁气发泄了出去。 “切。”禅院甚尔撇了撇嘴,小心眼的家伙。 “那么水谷君,请继续和梅完成禅院康太的交易吧,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想要达成完美结局,还需要更多的努力呢。”禅院朔在临走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水谷凌笑着说道。 水谷凌只是闭着眼,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 “山田小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水谷君叫我梅就可以了。” “那么…梅小姐?” “也行吧。话说你介意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加入我们呢?你之前的表现都是真的吗?” “啊,这个,一半一半吧,毕竟在外打拼十年,总要有些保命技能。至于为什么会加入吗?就像朔少爷说得那样,因为我是个聪明人,打不过就要加入嘛。” “前半句话我相信,后半句话总觉得你在敷衍我,算了,反正只要你不会对少爷造成什么影响,早知道晚知道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感谢您的体谅。” ********** 【记录1984年11月 ■■县■■市(■■村)】 【任务概要:(略)】 【担当者 ■■■■被派遣任务1日后, ■■■■汇报共有23名村民死亡,为被两面宿傩的手指吸引而来的咒灵所致。 派遣任务2日后,■■■■汇报事件发生是因为野生咒术师水谷凌为提高自己能力,擅自盗用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所致。后根据咒术残秽分析,断定为水谷凌所为。 水谷凌叛逃。 依据咒术师规定第X条,列为处刑对象,立即处以死刑。 同年12月,水谷悠真与水谷丽子(水谷凌父母)被闻讯而来的村民报复性袭杀,于12月17日确认死亡。 因诅咒师水谷凌之故,不予以下葬。】 第18章 “惊鸿一面” “那个疯女人会被坑的吧?我可不相信那个诅咒师只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禅院甚尔拿出禅院朔的钱包,付钱买了一份热乎乎的章鱼烧,然后用竹签叉了一个塞进了禅院朔的嘴里,顺手把钱包塞回了他的兜里。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好好地隐藏十年不被发现的,也许他隐瞒了什么?也许他只是想利用我们?现在这些都不重要。”禅院朔顿了顿,不知道自己的钱包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禅院甚尔的手上,但他也只是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有些含糊地说道,“至少在扳倒禅院康太之前,这些都不重要。” 禅院甚尔三口两口地把章鱼烧全都咽进了肚子,顺手把垃圾丢到了街边的垃圾桶内,“所以最后就真看他们俩的了?” “也不能什么都需要我亲手来做吧,总得给他们一些锻炼的机会。”禅院朔淡定地回答道,丝毫没有表现出其实只是他想偷懒的打算,“而且,甚尔君,你怎么这么自然地就跟出来了,我记得我是叫水谷君把事物汇报给你和梅吧。” “…这不是怕你自己会遇到危险吗?拿了钱就要尽职尽责。”禅院甚尔强行解释道。 “坑了人家二十万的尽职尽责?”禅院朔轻飘飘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钱又输光了?” “啧,这次只是运气不好,下次一定会赢的。”禅院甚尔不爽地啧了一声。 “我对此不抱有希望。”禅院朔也懒得问他为什么一个未成年会出现在酒吧里,不外乎是偷溜进去的,至于打架,那就更不用问了,要是他哪天没和别人起冲突,那才是应该大书特书的事情,“什么时候你能赢一把,我就去买张彩票,说不定也能中个大奖。” 一直到回到家里的时候,禅院朔的心情都非常好,禅院康太的事交给了水谷凌和梅,我只要等着最后给他们把把关就行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需要费脑子的事情发生了吧?哦,对,还有梅的问题,虽然想法上有点极端,但也还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但是为了防止哪天真把甚尔君惹火了,就多分给她些工作吧,只要工作足够多,她也就暂时不会有时间搞事。 禅院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他掰着手指细数了一下自自己重生以来,不过区区几个月的时间,他好像就没怎么闲下来过,一桩桩事就跟生怕他跑了一般拼命往他身上撞,有时候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某些人”在他的转世重生中动了什么手脚。 当然,这个“某些人”特指的就是两面宿傩。但更重要的问题是,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让我转世成功的? 首先我们要知道,所有涉及复活相关的术式代价都非常高昂,而且大多数都和血腥、祭祀扯上了关系,复活过来的也无法确定到底是本人还是什么东西伪装成了本人的样子。而代价不是那么高昂的术式… 禅院朔陷入了思索,难道会是泰山府君祭吗?可是这个的施术方法是需要诚心向东岳泰山大神祈求,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与亡者之命等价交换。但是这个术式在我死前还暂时只停留在纸面上,根本没有进行过试验,当然也不可能有成功的例子。如果真的是这个的话,又会是谁施展了这个术?叶王和晴明怎么也不阻止一下? 禅院朔不知不觉就开始了思考,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想着的“安宁祥和的生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床边坐了好长时间,连天色也暗了下来,禅院甚尔也早就悄悄地离开了。 禅院朔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他跳下床换了衣服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手脚冰凉地缩进被子里。 冬天可真难熬啊,禅院朔感慨着,暗自决定明天还是找梅要个热水袋好了,虽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到底有点热乎气还是会让他好受一些。 希望明天会有一个好天气,别再这么阴沉沉的了。禅院朔想着,逼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禅院甚尔意外地得知了一个消息,一直被五条家保护得好好的“六眼”终于要出来见人了。得知了消息的有点地位的咒术师都怀揣着几分好奇,像围观大熊猫一样准备去五条家见见世面。 禅院家作为与五条家等同的御三家之一,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好准备带着年青一代的比较出色的咒术师去试探试探,那个一直被五条家严密保护并吹嘘的“六眼”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禅院甚尔得知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带着禅院朔去凑凑热闹,虽然按理说他这样的家伙是没有资格进入五条家的,但他凭借自己的无咒力和一直以来只要他站在别人背后就几乎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特殊性,想必还是可以混进去观赏观赏的吧。 想到这里,禅院甚尔不由地朝着禅院朔的屋子走去,一进屋,他就看到禅院朔紧紧地裹在被子里缩在船头,只露出一张有些萎靡不振的小脸。 看到是禅院甚尔进来,禅院朔挣扎了一下也还是没有从被子里出来,只是打了个哈气困倦地看着禅院甚尔,“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禅院甚尔稀奇地凑近了看起来有些木愣愣的禅院朔,用手捧着他的脸打量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又生病了?” 禅院甚尔的手很热,禅院朔有些冰凉的脸贴在他的手上不由地微微蹭了蹭,“没生病,只是没有睡好。” 禅院朔昨夜半梦半醒,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却又能明显地感知到自己在打颤,勉强清醒过来后就一直睁着眼到了天亮,导致他现在根本一点精神都没有。 讨厌的冬天。 禅院朔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勉强打起精神,“好了,大清早来找我做什么?还没见过你这么早来呢?” “五条家的‘六眼’出来见客了,本来想带你去看看的,你这样还是算了吧。”禅院甚尔皱起了眉,“别半路上就昏迷了。” “‘出来见客’不是这么用的,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词。”禅院朔从记忆里翻出来关于“六眼”的描述,“就是那个据说无敌的‘无下限’?” 禅院朔在平安京的时候也听过“六眼”的名号,但奈何他和对方的年龄差有些大,他死的时候,那个“六眼”好像还不到十岁,所以他也一直是处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 要不去还是去看看?禅院朔稍微提起了几分兴致,“我的身体我知道,还不至于半路上昏迷。”说着,他指使着禅院甚尔去帮他把衣服拿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好几件。 “…真的有这么冷?”禅院甚尔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伸出手感知了一下室外的温度,感觉果然是禅院朔自己的问题,“你能行吗?” “试试看吧,谁叫我想看‘六眼’呢?病一场就病一场吧。”禅院朔一脸的无所畏惧。 “到时候真病了可不怪我。”禅院甚尔抱起了禅院朔,以一种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悄悄地跟在了人流的后面。 禅院朔贴着禅院甚尔的胸膛,不自觉地把冰凉的手探进了他的后衣领里,感觉到火热的温度才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禅院甚尔的脚步顿了一下,“你真是去看‘六眼’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只是想找个暖炉。” “确实是去看‘六眼’的,不过正好有个‘暖炉’不用白不用。”禅院朔被热意熏得昏昏欲睡,“甚尔君很暖和,要是我一会儿睡着了记得叫醒我,加钱。” 禅院甚尔刚想说点什么,听到最后两个字瞬间就把话咽了下去,“看在钱的份上。”禅院甚尔嘀咕了一句,认命地当好交通工具、暖炉和闹钟,悄无声息地缀在人群最后。 禅院朔不知睡了多久,模模糊糊地听到禅院甚尔的声音,才勉强睁开眼睛,五条家那位传说中的六眼天才就站在不远处。 “醒了?有趣吗?据说有人称呼他为‘神子’哦。”禅院甚尔饶有兴趣地伸手指了指处于前方的白发男孩,他不知什么时候带着禅院朔像个幽灵一般无声地从人群中穿了过去,大大咧咧地打算凑上前去仔细瞧瞧那个白发小鬼的模样。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在禅院甚尔打算靠近他的时候,那个五条家的“神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在侍女的环绕中回过头来,准确地找到了禅院甚尔的位置。 禅院甚尔还在自信地跟禅院朔说着话,见到这一幕,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他是看着自己,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禅院甚尔有些意外,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立于人群后被发现,看来… “…看来‘六眼’果然有特殊之处。”禅院朔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所以甚尔君以后再稍微谨慎一点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能一直这么胡来啊。”指的是禅院甚尔光明正大的“潜行”。 五条家的“六眼”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睛里空茫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照进了每一个人,冰冷地不带一丝人气。禅院甚尔看着他,却有些微妙的觉得这个家伙跟禅院朔有那么一点相似,但是他却找不出究竟相似在什么地方。 禅院朔会开玩笑,有时候也会吐槽他们,明明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还总会做出一些“任性”的事情,想到这里,禅院甚尔不禁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一丝好笑,明明一点都不一样,我为什么会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 “看也看过了,也该走了吧。”禅院甚尔低声对禅院朔说,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待。 禅院朔有些意外,但还是遵从了禅院甚尔的意愿,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走吧。” 在他们走后,白发的神子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很久,直到侍女的呼唤声传来,他才一言不发地回头跟上了队伍,好像两条铁轨只是短暂的交汇,就向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并轨的一天。 第19章 未来 就在禅院朔和禅院甚尔兴致盎然地去观赏“六眼”的时候,山田梅正坐在书桌看着水谷凌提交上来的报告,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小字让山田梅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水谷凌,难以置信地问道,“你难道不仅是一个黑市商人吗?这里面的居酒屋、酒吧都是些什么东西?” 水谷凌沉思了片刻,“怎么说呢?您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东躲西藏,能一直没被发现全靠情报工作做得好,而情报这种东西一向在吃饭喝酒和风俗店之类的地方比较容易获得,风俗店不太符合我的价值观,而吃饭喝酒的地方…您去的华の亭和禅院…甚尔大人去的酒吧其实都是属于我的。” 山田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说的每次交易后都和伊藤优一郎…就是禅院康太去喝一杯…” “咳,一般是禅院康太付钱,毕竟他在我这里赚了那么多。”水谷凌的脸上没有半分羞愧,好像他做的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山田梅对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她发现她和这群人比起来还是嫩了点,至少她就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禅院康太赚得能有你多吗?你一转手这可就是好几倍的利润,居然还让禅院康太在你的店里消费,山田梅在那一瞬间都对禅院康太升起了深深的同情。 “…还有这个诅咒师论坛又是什么?你们还有论坛?而且你在这个论坛里的小号也太多了吧。” “这个…”水谷凌搓了搓手,“诅咒师也是需要吃饭的嘛,有个论坛多方便啊。这就是一个在里面交流悬赏、情报、交易的论坛,只不过成员大部分都是诅咒师罢了,当然里面有没有内鬼潜伏另说。我这些小号也就是在里面收收东西,抬抬价格,搅搅浑水,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 山田梅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说她一开始在禅院朔的讲述下是对交易人水谷凌保持警惕的,但是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的表现又是那么不堪入目,好像只是一个运气好一些的怂包,她瞬间觉得可能是自己大意了才会不小心被坑了一把,而现在… 少爷果然是对的,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呢。那么从现在开始看这些报告,然后稍微整合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少爷能够用得上的,我就可以拿去给少爷看了。 水谷凌看着山田梅盯着报告闪闪发亮的眼神和速度逐渐加快的动作,默默地垂下了头,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一直到月亮挂上了树梢,山田梅才满脸困惑地落下了笔。她身前的文件只是下去了薄薄的一层,连她看过的部分都有很多地方用红笔画上了线。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山田梅从未系统学习过金融产业管理方面的知识,所以有很多地方她都是一知半解,即使她试图将过往的经验代入,也是看得一头雾水。 难道还是需要去寻求少爷的帮助吗?山田梅有点不甘心,明明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成为“神”的屏障,把其他的一切都阻挡在自己之前,结果现在连少爷给自己布置下来的任务都无法完成,这样的话她还有什么资格去针对禅院甚尔那个家伙。 山田梅咬着牙,目光落到了静坐在一边的水谷凌身上,这些产业以前都是在他的手底下的,他肯定知道这些报告该如何去看,如何去整合,如果让他来协助自己的话,自己也可以向他学习这些知识,直到最后把这些产业接管过来。 “水谷君…”山田梅不由地出声道,但刚一出声她忽然有了一些犹豫,于是接下来的话就又被她吞了回去。 “怎么了?梅小姐?”水谷凌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只叫了他的名字就没有了下文。 山田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想说的话,又想了禅院朔一直以来的教导,终于下定了决定,“水谷君,我这里的表格有一些看不明白,能请你给我讲解一下吗?” 水谷凌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很干脆地答应了,“没问题,可能也是我整理的有些乱,这里是这样的…” ********** “那家伙还没回来?”禅院甚尔抱着禅院朔进了屋,惊讶地发现山田梅竟然不在屋子里等候着。 “应该是在跟水谷君‘学习’吧。”禅院朔安稳地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颇有些期待地说:“也不知道最后会学成什么样子?” “…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 “这当然是根据梅的性格来的。”禅院朔让禅院甚尔放下了他,原地伸了个懒腰,“如果梅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准备把我奉成远离凡尘的‘神明’的话,在现在的情况下,她其实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多面手,所有的事物都可以由她来完成,自然她就会成为隔开我和其他人的一道屏障;二是和其他与她有相同想法的人进行同盟,共同组成屏障。但是可惜的是,她找不到可以结盟的人选,唯一的人选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称为她的死敌呢。” “…单方面的死敌吗?”禅院甚尔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上去根本没将山田梅放在眼里,“我猜她肯定能从那个诅咒师那里哭着回来。” “别说的那么绝对,梅又不傻,毕竟吃了好几次亏了,就算察觉不到水谷君交上来的材料中的陷阱,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掉进去的。而且如果顺利的话,梅会从水谷君的身上明白一个‘大道理’呢。”禅院朔倒是对梅抱有信心,毕竟他都教了这么久,如果再出问题岂不是显得他的水平有问题,至于他最后说的“大道理”,倒是神秘地卖起了关子,只是说需要看最后的结果,才能知道起没起到作用。 禅院甚尔懒得去想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也不知道在哪里会有什么陷阱,山田梅最后是会被一顿“毒打”还是“幡然醒悟”,他只是单纯地对水谷凌不抱有信任,所以对他以及拿来的一切东西都持有一个怀疑的态度。 “所以陷阱会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哦。”禅院朔轻快地回答道。 禅院甚尔猛地回头,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会从他的嘴中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没看过他交上来的东西,只是知道里面肯定会有陷阱就是了。毕竟就像我说的那样,他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肯定也做好了如果我们没能成功扳倒禅院康太他应该怎么脱身的方法,说不定还会直接选择投靠胜利的一方?'效命'这种话,有时候听听就好。” “如果最后成功了呢?” “也许他到时候才会思考要不要真正地加入我们。”禅院朔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他总觉得水谷凌跟他前世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不是指相貌,而是行为?神情?就像最开始水谷凌在他们面前表现的那样,看起来这就是一个“怂包”,但从他最后飞快投降加入又可以看出他是个“聪明人”,但如果…这两个都是他表演出来的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又会是一个大麻烦。希望是我想错了。 禅院甚尔并不知道禅院朔的想法,他只知道只要是禅院朔口中说出的,到最后都会变成现实。禅院甚尔有时候也会奇怪,他为什么会那么相信禅院朔的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从来不是什么能够轻易交付出感情和信任的人,或者说他其实更愿意用金钱来维持每一段关系,但是到了禅院朔这里,好像在金钱之外,还夹杂着什么极其微薄但确实存在的东西。 禅院甚尔懒得弄明白那是什么,反正只要最后钱到手就好,多余的也不是那么重要对吧。 “那就事先恭喜你?” “你在说什么呢?”禅院朔歪了歪头,“是恭喜我们,不要随意把自己丢在外面啊。” “…你现在也就能说些漂亮话了。”禅院甚尔注视着禅院朔已经泛上红晕的脸,“真的是说病就病啊,也不知道你刚刚说出的话有几分是真正经过思考的。” 禅院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啊,我说怎么觉得自己的反应慢了,还冒出很多奇怪的念头,不过没关系,除非昏迷,否则生病也不会影响我思考。” 禅院甚尔抽了下嘴角,“你还是歇着吧,真是难为你在这里解释这么多。”说着,快速伸手把他塞进了被子里,“我可不会照顾人,等我去叫那个女人回来。” 禅院朔打了个哈气,“不用,叫梅回来也没什么用,只不过会多一个慌乱的人罢了。我生病一向是第二天就好了,现在我只需要睡一觉就行了。” “你确定?”禅院甚尔持怀疑态度。 “…要不咱俩打个赌吧,你赌我明天会病得更重。”禅院朔想到禅院甚尔平时的战绩,觉得以禅院甚尔那比诅咒还像诅咒的赌运,如果他明天还不能好他就发誓以后再也不偷懒的。 “…都说了那几次是意外。”禅院甚尔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有那么差。 禅院朔翻了个身,背对着禅院甚尔表示强烈的不信任,禅院甚尔捅了捅把自己卷成蚕蛹的禅院朔,深感果然生病会把人变得幼稚。见禅院朔不理会他,他挑了挑眉,想到自己好像好久没去赌马场了,决定一会儿去赌一把让禅院朔见识一下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 禅院朔听见禅院甚尔离开的声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果然这家伙是绝对存不住钱的,潜意识里就确认了禅院甚尔会输个精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那个五条家的“六眼”,如果用“六眼”去赌场的话…禅院朔刚一想就不禁感到好笑,自己这都是在想些什么,果然生病的时候思维会很混乱跳跃吗? 还有“两面宿傩的手指”,想到这里,禅院朔无声地叹了口气,真想知道千年前在我死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可是“两面宿傩的手指”作为特级咒物,肯定被看管的很严实,想要拿到手仅凭现在的我是做不到的…等等,我怎么又在给自己找事做? 禅院朔决定不想了,生病的人就应该好好休息,想了那么多也没有哪个是可以现在就完成的,更何况“六眼”已经出现了,估计“十影法”和“赤血操术”也不会远了,而且不知道源家现在还存在不存在,如果还在的话,他已经完全可以预见到未来的腥风血雨,不趁着现在休息,说不定以后想休息都不成了。 不过,禅院朔在进入梦乡前模糊地想到,真是有些期待未来会是一种怎样的局面,究竟世界是会被弄得天翻地覆,还是安安稳稳地度过,不知道能不能重现平安京那种二级三级遍地走,一级咒灵多如狗,特级咒灵随处有的局面。 还有禅院甚尔…想到这儿,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在未来没有夭折,安稳长成的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强的“天与咒缚”,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还真是让人不由地期待起来了。 第20章 发现问题 “您想怎么解决掉禅院康太?”水谷凌在“教学”结束后忽然这样问道。 山田梅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其实在想诅咒师论坛的事情。” “是说直接在论坛上挂上悬赏吗?我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法,但是最后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了。” “风险?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吗?”山田梅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她原先作为禅院裕也的一个普通侍女,也只是对于咒术师有着大致的了解,而对于诅咒师,她最多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类似于用来吓小孩子的床头故事那样的。现在正好她眼前就有一个货真价实的诅咒师,能从水谷凌这里多了解一些,也能让她好好地更正一下自己的错误观念。 “您应该已经看过我给您的资料了,这里面其实一直存在几个问题,第一,虽然这个论坛的初始设定就是没有特殊邀请是无法进入的,毕竟诅咒师大多都是被通缉的状态,但是事无绝对,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或通过金钱或通过威胁进入论坛。之前还发生过有咒术师混迹在论坛中进行钓鱼,所以就造成现在对待悬赏,尤其是加入时间不长的账户的悬赏都会比较谨慎。“ 山田梅打断了水谷凌的讲解,有些疑惑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已经在论坛里混了很长时间吧,‘加入时间不长’这一点应该不适用于你的身上吧?”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水谷凌伸手抹了一把脸,面上露出苦笑,无奈地说:“梅小姐,我几乎可以算是诅咒师…不,就算再加上咒术师,我可能都是里面最弱的那一批,相比之下,我的悬赏却要比大多数人高。您要知道,能成为诅咒师,除了像我这种被逼无奈的,会有几个好人呢?难保不会有人眼红挂在我身上的悬赏。我又哪里敢在诅咒师论坛里多露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呢?用小号搅搅浑水已经是极限了。” 似乎说得通,但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山田梅的眼前像是摆放了一个毛线团,她需要从这个毛线团里把线头找出来,但是她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得好。 “…你继续。” “…第二,诅咒师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如果我们真的挂上禅院康太的悬赏的话,先不说有多少人愿意去接这个悬赏,毕竟【禅院】作为御三家之一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难保以禅院家的力量在之后不会把他们找出来报复,或许还会有诅咒师为了讨好禅院家主动提供帮助?毕竟您也知道,大家族总有些见不得光的地方。” 山田梅沉默了,她想到每年在禅院家总会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消失不见,很难说他们是去了什么地方。山田梅不得不承认,如果诅咒师论坛真的是像水谷凌说得那样,或许在论坛上发布关于禅院康太的悬赏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可如果这样不行的话,又该用什么办法解决掉他呢? 山田梅头疼地按揉着太阳穴,到目前为止,说是要解决禅院康太,可前前后后讨论了那么多办法,结果现在连一个有可行性的计划都没有拿出来,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少爷会不会对我… 在山田梅的想象中,她的朔少爷会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禅院甚尔会带着挑衅的笑容走过来挡在她和少爷中间,然后带着少爷“远走高飞”,任凭她在后面怎样呼喊都没有回头… 不行!山田梅“咚”地一声把头砸在了书桌上,把水谷凌吓了一跳。这样绝对不行!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禅院甚尔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山田梅的身后燃起了熊熊烈焰,眼睛里露出可怕的执着。 “水谷君!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好想想。” “啊…哦。”水谷凌被山田梅的变脸弄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没有搞明白山田梅怎么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甚至在山田梅可怕的气势下后退了一步,“…那我就先走了。” 水谷凌带着茫然走出了房门,独留下山田梅一个人看着报告上的字思索着,灯光打在山田梅的脸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山田梅拿起报告一页一页地翻着,已经被看过好几遍的报告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横线批注说明,连页脚都被翻得有些卷边,可到了最后,山田梅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行,不能局限在这个报告上,如果能从这个上面有什么发现的话,一定早就发现了,问题一定不是出在这里。让我想想… …诅咒师论坛…收收东西…搅搅浑水…华の亭和酒吧…挺贵…金钱… 等等!金钱! 山田梅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快速将所有资料上所有涉及到金钱利润的部分都挑了出来,将它们全部单独列在了一张纸上,乍一看之下,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当她将自己对于像华の亭和酒吧这类的高消费地方的酒水食物价格代入之后,却发现了有一大笔金钱的去向不明。 找到了!山田梅满脸兴奋,我就说肯定有哪里不对,他肯定隐藏了些什么,这一大笔钱会用在什么地方呢?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是和诅咒师论坛有关系吗?他很反对在诅咒师论坛上进行悬赏,理由真的仅仅是他说得那样吗? 山田梅虽然还有很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但是好不容易找到不对的她在这一刻恨不得立刻飞奔回禅院朔身边,告诉自己的少爷她的大发现,可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雀跃的心。 不行不行,这才哪到哪啊,说好了要解决禅院康太的,这才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起点,山田梅,你要稳住,不能这么不矜持。 山田梅狠狠地锤着自己内心里躁动的小人,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静地坐回了书桌前。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水谷凌肯定是留了一手,没有把他所有的隐秘都报给了我们,但同时,他也是肯定想要解决禅院康太的,因为这关系到他的身份暴露问题。所以我们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用来利用的对象。 想明白了这一点,山田梅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要先不追究他的隐瞒吗?不,一旦他的隐瞒中会有对少爷来说比较重要的东西呢?还是等明天稍微试探一下吧。 山田梅微笑着收拾起了散落在桌面上的资料文件,平平整整地垒好放进了抽屉里落上了锁,她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接近了半夜,她不由地摸出了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不会有黑眼圈了吧?”她边仔细打量边喃喃自语道,“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可不能给少爷看到这副面容,等结束了一定要好好休息保养一下,希望禅院甚尔能在我不在的这几天好好照顾少爷,不然的话…” 山田梅缓缓捏紧了拳头,面上露出了狞笑。 而此刻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口袋几乎空空地捏着手里的赌马券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他想起自己在赌马场这几个小时一次都没能赌中,不由地偏着头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次只是运气不好,他有些恼怒地想,下次一定能赢的。 索性,他那遇上赌马就发热的大脑还记得禅院朔的千叮咛万嘱咐(禅院朔:我真是操碎了心),不至于把自己给饿死,他看到路边还有一家面馆亮着灯,氤氲的香气从门缝里透了出来,看看名字,似乎还是一家挺有名气的老店,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禅院甚尔斟酌地看了一眼菜单上的面,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了最多配料的豪华版。在等待面上桌的过程中,他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两个大汉眼神不断地瞄向他,不时还扭过脸互相窃窃私语。 禅院甚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又想到自己刚刚好像不差钱的样子,嘴角隐隐露出了一丝冷笑,看来这是把自己当成肥羊了啊。 禅院甚尔今天带着禅院朔去五条家的时候,选择穿了和其他禅院差不多款式的和服,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换就直接去了赌马场,没想到会在面馆里被盯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禅院甚尔在面上来后掰开筷子,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满足地吃了一大口,正好赚些外快来弥补一下损失。 果然不出所料,在他付完钱出了面馆之后,两个男人果断跟在了他的身后。禅院甚尔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吊着他们,直到走到一个漆黑的小巷子边,似乎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两个大汉加快了步伐,一把把禅院甚尔推进了小巷子里。 “小子,如果不想被揍一顿的话,就把手里的钱全部交出来!”其中一个男人威胁着说,“这里可不会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你就认命吧!” “哦?”黑暗中传来了禅院甚尔意味深长的声音,“不会有人注意到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这家伙再说什…啊!”禅院甚尔一拳直接捶在了他的肚子上,重重的拳头带来的疼痛让他不由地跪在地上,手捂着肚子弓起了身。 禅院甚尔放下胳膊吹了个口哨,他咧开嘴注视着惊恐地站在他面前的另一个人,舌头微微舔了舔嘴唇,低笑道,“现在,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你们的钱都交出来吧。” “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夜色下,漆黑的巷子里只传来了拳拳到肉的声音和痛苦的哀嚎声和求饶声。 “穷鬼。”不一会儿,禅院甚尔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单手上下抛着一个棕色的钱包,不屑地说,“嘛,不过也算是回了一些本吧,也就相当于没有输光?” 禅院甚尔一脸淡定地把打劫来的钱算进了自己的进账里,并准备到禅院朔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成果”,表明自己其实运气没有那么差。 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禅院甚尔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 第21章 真与假 禅院朔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晃了晃,发觉头好像已经不疼了,再伸手确认般地摸了摸额头,很好,果然已经退烧了,身上相较于昨天也有了些力气,只是在睡梦中出了满身的汗,睡衣贴在身上有些不太舒服。 禅院朔下了床,走到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了窗子,想要让房间通通风,顺带着让自己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在这时,他看到了禅院甚尔正从远处顺着小路向这边走来,禅院朔挑了挑眉,暗想到: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兴奋和...得意?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等到禅院甚尔推门进来,看到禅院朔一头雾水地坐在那里抬头看着他,他隐隐带着两分炫耀地对禅院朔挥了挥手里的钱包,嘴里说道:“我就说前几次是意外,这回我可没有输光。” 禅院朔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陷入了沉思,难道甚尔真的转运了?不可能啊。按照往日的经验,他应该什么也不会剩下,除了赌马券外两手空空地回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禅院甚尔见禅院朔半天不说话,还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望着他,他干脆直接走过来把手里的钱包塞到了禅院朔的怀里,“你看,我就说我不会一直输的,所以下次...”他朝着禅院朔捻了捻手指头,“能多给点不?” 禅院甚尔想着前两天从禅院朔那里拿出钱包买章鱼烧的时候,里面似乎还有不少面额一万的纸币,要是能分他一半的话,估计他还能在赌马场玩上几个通宵,想到这儿,他不由地暗中露出了几分期待。 禅院朔瞟了两眼怀里的钱包,嗯,从来没见过的花色,边角有些毛糙,上面还有两滴血,再打开钱包,内侧夹层里还有一张大头照...禅院朔顿了一下,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 “你...”禅院朔欲言又止,“管这叫你赢回来的?” 禅院甚尔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怎么就忘了把钱转移到自己的钱包里,他咳嗽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说道:“怎么不是了,这些钱确实是我‘赢’回来的。“ ”...你要这么说,居然也没什么问题。“从手里明显是他人的钱包上,禅院朔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些什么,无非就是黑吃黑罢了。至于为什么禅院甚尔会被盯上,联想到他平日里的作风,禅院朔猜测道,“吃东西的时候点了最贵的那种?” 从禅院甚尔的眼神中,禅院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禅院朔对此并不奇怪,在日常与禅院甚尔的相处中,他已经基本了解禅院甚尔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喜欢赌马小弹珠却从来没有赢过,而除了这些之外,他又是一个没有什么下限的如果能有更好的条件就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家伙。 他甚至能够想到,如果没有他的存在的话,禅院甚尔就这么一个人在禅院家肆意生长,以这家伙糟糕的性格和拥有的一张好脸,将来绝对不会成为什么正经人。 ...比如,小白脸...什么的... 禅院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正对上禅院甚尔不明所以的目光,“...所以到最后,除了这个之外,你还是全都输光了。” 禅院甚尔...禅院甚尔在心里怀疑自己为什么大清早要在这里找不自在,回去补眠不好吗?他果断转身选择暂时离禅院朔远远的,以防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禅院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禅院甚尔像一阵风一样,只停留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嘴里的“等等”还没有喊出眼前就只剩下了空气。 禅院朔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难道不是来要钱的吗?钱还没要到,跑的倒是挺快的。” 他走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小罐已经被山田梅去掉坚硬外壳的果仁,又从床头柜中摸出一本怪志杂谈,坐到椅子上后似乎感觉不太舒服,就将柜子里的备用枕头拿出来放到椅子上当作靠垫,舒舒服服地开始了一天的悠闲生活。 反正已经醒了,再睡也睡不着,正好把这本看了一半的书看完,不用费脑子的生活真美好,要是天天都能像今天这样,我绝对能够长命百岁。 禅院朔这样想着,后背靠上靠垫,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 同时在另一边... “啪!”山田梅将她整理出来的所有她感觉不对劲的数据汇总在几页纸上,用力地拍在了水谷凌的面前。 水谷凌早在他进门看到山田梅冰冷的脸色时,就意识到出了问题。可即使已经这样了,他也并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地伸手拿起了眼前的几页纸,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 山田梅紧紧地盯着水谷凌的脸,发现他就算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算计,脸上的神色也没有露出几分异样来。 ...和之前见过的他完全不同,山田梅这样想着,她甚至有些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聪明人”都有着一千张不同的脸。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水谷凌露出被纸页遮挡住的半张脸,脸上居然还挂上了一丝微笑,看得山田梅很想一拳直接揍上去,“我其实早就想过会被发现,毕竟这些东西做的并不是那么隐秘,如果非要说意外的话,我只是有些意外发现它的是你而已。”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山田梅咬着牙愤怒地问,除了面对禅院甚尔,山田梅还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要在没有帮助下解决禅院康太带来的压力和事事不顺的怒火几乎在那一刻喷涌而出。 “如果你非要这样想的话,那么是的。”水谷凌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而惬意地放松了身体,“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你的主人到底为什么要收下你。论相貌,你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哦,可能是你的主人还小,还不到在意这些东西的时候;论能力,你既算不上能力出众,也算不上聪慧过人,勉强能称得上是优点的,也许只有努力和忠心?而这个‘忠心’里,似乎还有东西可以说道说道...” “闭...嘴...” 水谷凌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那样,一手拄着脸接着说道:“...若是论别的,比如说咒力啦,家室啦,似乎你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你这种人根本就是一抓一大把,更别说是在禅院家这个大染缸里,以你的主人的能力,只要他愿意稍稍费点心思,想要什么样的下属没有。所以他到底看中了你什么?难不成是恋旧不成?”说到最后,水谷凌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你给我闭嘴!”山田梅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眼睛赤红一片,想必如果眼前有一把刀的话,她能直接扑上去跟水谷凌拼个你死我活。 “好吧,好吧,真可怜。我不说了。”水谷凌好像投降般地举起了双手,但从眼睛里的戏谑可以看出他还有更加刺激的等着山田梅。 “那我们说回之前那个话题,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在说我为什么要在资料中隐瞒?还是说这里面缺少的钱去哪了?我全都可以告诉你哦,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水谷凌歪着头满是好奇地看着山田梅。 山田梅这时候忽然冷静了下来,不管水谷凌最开始是什么样子,之后又是什么样子,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一句真话,他在这里说出这一番刺激自己的话又是为了什么,但他最开始答应加入的目的确确实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干掉禅院康太。那么... “我不想思考你话里的真真假假了,就像你说的,我是一个‘普通人’,方方面面都不出众,甚至...我一直以来的表现,我心里的想法,其实少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吧。”包括我其实一直都在试图将他捧上神坛,少爷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所以...我不准备改了!”山田梅忽然露出灿烂的毫无阴霾笑容。 水谷凌的头顶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在少爷面前不值一提!少爷有能力压住我,我永远也不用害怕哪一天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会怎样,所以...我只要朝着这个方面努力就好了!”山田梅终于放下了自己自从下定决心以来,心底的担忧和惶恐。 “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是想干掉禅院康太的吧。”山田梅一脸确定地看着水谷凌。 水谷凌静静地听完了山田梅的这一番话,静默了片刻,忽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等等等等,哈哈,你...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奇怪多了,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居然都有些心生期待了。” 水谷凌凭借自己的观察以为自己已经基本摸透了山田梅的情绪想法,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的奇怪程度。他用手指抹掉眼角笑出的泪花,妥协般地说道:“好吧,好吧,我告诉你那笔钱去了哪里,你凑耳过来。” 山田梅迟疑了一下。 “我还能杀了你不成?过来过来。” “我只是奇怪明明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还要摆出说悄悄话的姿势。”话是这么说的,可山田梅还是乖乖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水谷凌翘着嘴角,悄悄地在山田梅耳旁说了几个字。 山田梅听着听着,逐渐瞪大了眼睛。 第22章 生得术式 “地下拍卖会?”禅院朔坐在桌子前一脸好奇。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山田梅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明明已经说好这件事要靠自己解决的,但是她想到可能少爷会对这个拍卖会感兴趣,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要来一趟把消息告诉禅院朔。 拍卖会啊...禅院朔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参加过拍卖会,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时候就不用说了,源满朔的时候作为家主,需要的东西都会被第一时间奉到眼前,这么算下来,他对于拍卖会一直以来都是处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 但是,禅院朔瞧了瞧自己年幼的身体,以后倒是可以去看看,至于现在,还是梅那边比较重要,不知道是否可以在这个消息上做一做文章。 “梅,不如...” 没等禅院朔说完,山田梅忽然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少爷,说好了您不会管这件事,我们会想出解决办法的。” 禅院朔听到这话笑了笑,“本来想给你指一条我觉得走的过去的路,没想到...终于有点样子了嘛,梅。” 山田梅低着头有些羞涩地摇了摇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噔”地一声站了起来,“少爷,我忘了我还把水谷君单独留在那边呢,我先走了。那个...如果我最后顺利完成了,我能...向您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嗯?”禅院朔眨了眨眼,“如果很难完成的话,我可是会拒绝的哦。” “放心,少爷,很简单的。我走了。”听到禅院朔答应了,山田梅一脸兴奋地握了握拳,风风火火地冲出了房门。 禅院朔在山田梅走后,才开始思考水谷凌的事情,果然那时候的预感没有错,根本不是什么生病时的错觉,真的就是一个大麻烦。 咒力水平低微?存疑。被陷害成为诅咒师?一半一半的几率。想要杀死禅院康太?这倒是真的。至于要杀死禅院康太的理由?完全不可信。不过,会不会与他的叛逃有关系呢?还有水谷君的父母,只要把那群咒术界上层的家伙代入那些腐朽的垃圾身上,就完全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而水谷君...他在当时究竟猜没猜到他的父母的结局呢?还是说是在事件发生之后才得知的?要是能查到十年前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好了。 禅院朔叹了口气,明明才清闲了一天,怎么又出现了一个□□,还是除了他之外谁也没办法拆的那种,就非得一直折腾他一个人呗。最要命的是,他还不能放着不管,不然谁知道炸弹最后会不会炸到自己身上。 希望禅院康太能坚持的长一些,别那么轻易地就被弄死了,最起码要给我时间搞清楚水谷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也决定了我最后对于他的处理方式...想到最后,禅院朔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丝微妙的危险。 禅院康太君,加油啊。禅院朔望着庭院里的腊梅树,心中无声地给禅院康太打着气,你可不能这么简单的就倒下了啊,好歹在死前也表现出一些价值吧。 禅院朔潜意识里已经完全确定了禅院康太的结局,只是时间前后的问题罢了,或者说,他完全没有想过禅院康太能够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也可以算是对梅和水谷凌能力的肯定了。 要是叫山田梅知晓了,还不知道又会乐成什么样子。 ********** 山田梅此时对禅院朔的所思所想毫不知情,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匆匆地赶回了水谷凌所在的位置,一进屋就直奔桌子上的水壶而去,水倒在杯子中转瞬间就被山田梅灌下了大半。 “你急个什么劲儿,我又不会跑。”水谷凌坐在椅子上,一脸轻慢地说,既然已经被知道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就懒得再做什么伪装了,“把我的事跟你的主人说了?要我说就算他知道了也暂时不会说什么,毕竟我还有用嘛。” 山田梅放下水杯,转身面对着水谷凌,对他说:“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看看我有没有兴趣回答你。”水谷凌像是已经完全放飞了自我,也根本不在乎这是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他很清楚双方都不是什么蠢货,既然目标都是杀死禅院康太,那么谁也不会在那之前先消耗自身的力量,所以他只要不犯忌讳,稍微出格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山田梅在心中面无表情地给水谷凌打上了“禅院甚尔第二”的标签,她强行按下额头蹦出的青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因为什么要杀死禅院康太?别再把你之前的那套说辞丢出来糊弄人,什么禅院康太在找人调查你,如果是今天之前我会信,今天见识了你的真面目之后,我再信我就是傻子。” 水谷凌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难道不是个傻子吗”,一直看到山田梅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的时候,他才缓缓地说道:“反正已经过去很久了,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事先你要知道一点,我没有撒谎。” “没有撒谎?!”山田梅不由地提高了声音,“你在骗谁呢!” “冷静冷静,别这么大声,我这不是在解释嘛。”水谷凌朝山田梅做了个低声的姿势,“我确实是要杀死禅院康太,他找人调查我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想要复仇。” “为谁复仇?” “水谷悠真,水谷丽子...还有‘水谷凌’。” “水谷...凌?”山田梅茫然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就是水谷凌吗?” “我自然是水谷凌。”水谷凌似乎很高兴能看到山田梅疑惑不解的神情,“首先,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术式’这个东西。” 山田梅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之前好像听说过一点,似乎只有很少的咒术师天生会拥有吧。” “对的。”水谷凌打了个响指,“这样我就不用从头开始说了,‘水谷凌’确实咒力低微,他也确实是被污蔑叛逃的,只不过他有一个谁都没有告诉的秘密,那就是他是有着天生的‘生得术式’的。” 山田梅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忍不住追问道:“生得术式?什么生得术式?” “这个生得术式被起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水谷凌好整以暇地两手拱在一起,除了眼睛之外的部分都被挡在了双手之后,“名字叫做‘二重身’。” “二重身?”山田梅顿了一下,想清楚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是我知道的那个二重身吗?” “和你知道的其实差不多,但你要知道‘水谷凌’的咒力低微,所以他从来都没有用出来过,直到...他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了一次使用的机会,在他快死的时候。” 山田梅不想知道他口中的水谷凌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是在多大的绝望中才使用出了“二重身”,她低声说道:“所以,最后你就出现了。” “对的,一个继承了‘水谷凌’一切的水谷凌出现了。”水谷凌充满赞许地看着山田梅,“‘水谷凌’已经死了,而重新出现的水谷凌和他有着相同的身体,相同的愿望,只是性格有些不同罢了,所以我才说我没有说谎哦,所有的一切都是‘水谷凌’亲身经历的。” 山田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她勉强理解了水谷凌所说的内容,但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那这一切又和禅院康太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禅院康太是杀死‘我’的人哦。”水谷凌笑眯眯地说。 山田梅完全想不到禅院康太会和以前的‘水谷凌’有什么交集,于是果断出声问道:“禅院康太和你...哦,不,是和‘水谷凌’有什么恩怨吗?” “你直接说‘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水谷凌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似乎还挺高兴有人能把他们合二为一的,“当年选择嫁祸给我的家伙,他的母亲有一个弟弟,名字叫石田康太,禅院康太应该是他后来来到禅院家后被赐予的姓氏。当时我跟你们说的‘两个选择’,我确实选择了后者,只不过没想到,他们其实根本没想要放过我,在事情平息了之后,石田康太找到了我,把我给杀掉了。我这么一说,是不是听起来一点都不复杂?” “不复杂?我都要被你弄疯了!不对,如果你说你没说谎的话,那禅院康太派人跟踪你、了解你的信息也是真的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改掉名字,不想改掉相貌。”水谷凌一脸轻松地回答道,“禅院康太一直以为我死了,所以一直没有在意,我也是一直伪装了自己跟他交易的,也并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名,直到有一次,他来的有点早,不小心听到了其他人和我的交谈,谈话中可能有人喊了我的名字,虽然不是没有可能是同名,但他还是起了疑心。之后,他就一边派人来和我交易,一边暗中调查我。” 山田梅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觉得这个人要是不作死的话,说不定一个人就能把禅院康太搞定了,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不想改掉名字和相貌呢?而且,如果‘水谷凌’的术式真的像他取的名字一样,那你一出现就应该很高兴他死掉了才对,又怎么会选择帮他报仇呢? 山田梅满脑袋的想不通,她现在已经无法分清他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她甚至怀疑起了眼前的这个“水谷凌”究竟还算不算的上是人类。 当她再想追问的时候,水谷凌已经嘴里哼着歌,一副不打算再回答她的样子。山田梅皱了皱眉,心想今天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她现在的大脑已经转动不起来了,还得把这些已经得知的信息整理一下送到少爷那里去,至于其他的...反正在解决禅院康太之前这个人也跑不了,还是以后再问吧。 在山田梅一脸无力地走出房门后,水谷凌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盯着窗外出神,半晌过后,他突然对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说了一句话:“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第23章 秘密 “你也是这样想的, 对吧?” 没有任何人的回复,房间里寂静无声,水谷凌似乎也不在意究竟有没有人回话, 他只是用手指一根一根地贴上窗户,直至整个手掌都与窗户上的倒影严丝合缝, 好像在触碰着另外一个人,“报复什么的, 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从你那里得来的记忆来看,我作为‘二重身’, 应该会很想要杀死你才对, 但是...你好废物啊, 真的真的好废物啊...咒术师很稀少, 拥有生得术式的咒术师就更稀少了, 结果你拼劲生命用出来的术式, 也完全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强大嘛。” “而且, 我发现模仿你真的好轻松,无论是遇到危险时的怂包,还是偶尔冒出来的聪明劲,或者是在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走投无路的癫狂, 我都表现得不错,好像我们本来就应该是同一个人, 本来就该如此亲近。”水谷凌不停地说着话, 好像对面真的有一个人在仔细聆听着他的心声, 他也能从中汲取到力量与安慰。 “我还把‘二重身’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了。嗯,我知道, 你不会怪我的, 这样下去的话, 在报复完成之后,‘水谷凌’的存在会被人永远记住,我也会来到你的世界,和你,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吧。我一直...一直都好想和你们见面。” 水谷凌呢喃着,眼睛里波光粼粼,他看着自己呼吸出的热气晕染了窗户,让他看不清窗户上映出的自己的脸。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把自己的侧脸贴上了窗户,却只能感受到窗户冰冷的温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马上我就要完成我的目标了,我居然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只是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了,这样是对的吗?还是说我已经生病了?要是我能够拥抱你们就好了。” 水谷凌表情平静地靠在窗户上很久,直至凉气逐渐席卷了全身,在这一刻,他才算是褪去了所有的外壳,露出了空白的内里,“随便怎样都好,都快点结束吧。”他垂着头,只能听到细碎的低语声从他被阴影笼罩的脸下传出,在空旷的房间里无端生出几分寂寥。 ********** “这又是怎么了?”禅院朔看着山田梅今天第二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忍不住地叹气,这才过去了多久,难道又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知道?明明只是要解决一个禅院康太,为什么过程能这么困难? 禅院甚尔回去睡了一个白天,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禅院朔这里。此时,他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手中拿着剥好的果仁一边往天上抛,一边拿嘴去接。闻言,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嘲讽地看向山田梅,嘴里嘲笑道:“这是回来求援了吧?就说这家伙会被坑,你还不信。” 山田梅像是根本没看到禅院甚尔一样,完全无视了他,好像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在说话。她只是蹙着眉有些怀疑自己地将水谷凌的情况向禅院朔描述了一遍,末尾问道:“少爷,之后要怎么办?” 禅院朔听完后,也忍不住露出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表情,默默地推翻了自己刚刚还在思考的问题与结论。但是他转念一想,水谷凌当时已经接近死亡,如果他的咒力真像他形容得那么低微,即使他拼劲全力,“二重身”这个术式真的成功了吗? 至于撒谎,水谷凌在这种地方倒是没必要撒谎,只是如何能保证他的记忆是真的呢?而不是遭受了打击之后自我欺骗的过程?要知道,人有时候也是会自己欺骗自己的。 没等禅院朔说话,禅院甚尔就走到禅院朔旁边坐下,一条腿曲起,右边的手臂搭在了禅院朔的肩上,把禅院朔压得一沉,“我说,你不会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吧?这么大个人了,连点自主分辨的能力都没有吗?真把自己当没断奶的孩子了?” “甚尔君?”禅院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说话怎么好像更毒了一些,顺便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示意他让他把胳膊拿下去。 “哈?你还好意思说!我也没看你除了吃吃喝喝赌博花钱外,干过什么正经事啊!”山田梅一遇到禅院甚尔,脾气就完全控制不住,她真是想不通朔少爷这么聪慧的一个人,为什么一直养着个吃白饭的,难道就因为少爷和这个混蛋遇见的早吗? “停一停,停一停。”禅院朔手指弯曲敲了敲桌子,制止了露出即将开启的“战争”,“不管水谷凌说的是真是假,你就先全都当成真的来相信,反正这些也不影响你去对付禅院康太,至于之后要怎么做我还需要好好想想。但是稍微提示一点,梅,水谷君透露出来的信息其实有很多你是可以用得上的。” “您是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和水谷君商量一下。”山田梅勉强冷静下来,比起禅院甚尔,还是正事要紧,但这也不妨碍她在走出门前回头递给了禅院甚尔一个鄙视的眼神。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甚至从神情来看还有些洋洋得意。 禅院朔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的官司,在山田梅走后,他一直端正坐着的身子缓缓地塌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和生无可恋。 禅院甚尔见状,嗤笑了一声,讽刺道:“自作自受。” 禅院朔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中,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刚好,听起来说话声中都自带了两分委屈,“如果今天还有第三次的话,也许我就真该考虑考虑是不是我与这里的风水不合,才导致麻烦总是找上门来。” “我倒是觉得一切的麻烦都是从你收下那个家伙开始的。”禅院甚尔毫不留情地痛批了山田梅一顿,“如果从一开始就把她处理掉,后面的这些事情不就完全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禅院朔闻言,抬起头幽幽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看得禅院甚尔都下意识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话有点说重了,“...你要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说麻烦是从你这里开始的。” “...哈?” “就是,如果没有遇上你的话,我可能压根就什么也不会做,在上交咒具后就乖乖在禅院家呆到成年,然后我就可以轻松地离开,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安稳度过下半生什么的。”禅院朔一本正经地说,注视着禅院甚尔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你怎么不说麻烦都是从那把咒具开始的。”禅院甚尔侧过了头不去注视他的眼睛,表示别想随便把锅甩到他的头上,要是从一开始连那把咒具都没有,你还说不定早就消失在禅院家了呢,再说了,难道不是你主动来勾搭他的吗? 谁说的,明明是你看我坐在训练场边,自己过来搭话的。禅院朔摊了摊手,表示禅院甚尔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说道最后,禅院甚尔和禅院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禅院甚尔最先举手投降,表示你是金主,你说了算,双方这才偃息旗鼓。 “...呆着有些无聊,要不我带你出去溜达一圈?”在安静了半晌后,禅院甚尔忽然出声提议道。 “别想。我是不会跟你去赌马场替你付钱的。”禅院朔完全没有上禅院甚尔的当,“你早上不是才回来吗?钱也输的差不多了,消停两天吧。” “啧。”禅院甚尔被看穿了算盘,一脸不爽地别过了头去。 “你如果实在待的不耐烦,不如过来一起看会儿书?”禅院朔指了指一边翻开的书册,提议道。 “你留着自己看吧,我去找人‘交流交流’去。”禅院甚尔撇了撇嘴,表示敬谢不敏,然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了狰狞的弧度,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拖到没有人的地方再揍吧,这么晚吓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你祭典的时候戴的恶鬼面具,要不带着?”禅院朔从柜子里摸出面具询问道。 他完全不知道那群和禅院甚尔打了一场又一场(或者说单方面被揍)的家伙是怎么又惹到他了,但他想着让禅院甚尔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也挺好的,最起码别天天想着去赌马,钱可经不起这么花。所以...即将受到铁拳教育的几位,你们就多担待点吧。 “戴上不戴上都没差,就算那群家伙没认出是我揍的他们,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安在我的头上。更何况,被我揍了这么多次,再认不出来是谁打的他们,那他们也就不用活了。” 原来都已经达到通过揍人的力道就知道是你揍的的程度了吗?禅院朔沉默了一瞬,果断选择了站在禅院甚尔这一边,反正那群【禅院】都是一个模样,这样也算是为民除害? “我走了,哦,对了。”禅院甚尔刚迈出房门,忽然又后退了半步,转过头来跟禅院朔说:“你说的那个什么地下拍卖会,有什么好的武器的话,帮我留意一下。” “...我们现在又去不了,运气好的话,只能在一切结束后问问水谷君。” “随意,你决定就好。”禅院甚尔满不在乎。 “...反正不用你花钱是吧?”禅院朔露出了“我已经看透你了”的微笑。 “咳,走了走了。”禅院甚尔就当做自己没听到最后这句话,一溜烟地从门口消失掉了。 禅院朔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摸,却摸了个空。一扭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恶鬼面具不见了。 “...说了那么多,这不还是带上了吗?”禅院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记得轻点打,沙包要懂得可循环利用的道理哦,甚尔君。” 第24章 计划的执行 “你是说, 用我来引禅院康太出去?”水谷凌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山田梅的计划,“我觉得禅院康太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 “我还没有说完,别急着反驳, 用你引他出去是不假,但是谁说只用你引他出去了?”山田梅仔细推敲了几遍自己的计划, 觉得似乎有可行性,这才说出来准备让水谷凌参谋参谋, 谁知道刚说了一句,就遭到了水谷凌的反驳, “还有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水谷凌眉头紧锁, 忽然间, 他想到了什么, 面上显出了恍悟与了然, “你是说...我的死而复生?” “没错。”山田梅兴致勃勃地继续解释道, “我记得你说过禅院康太只是怀疑你是水谷凌, 并没有真正确定,那我们干脆就把你是水谷凌这件事给落实了,不过最后是要由我来发现的,这样一来, 我才能去引导禅院康太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进行。” “你怎么能确保禅院康太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行动?” “那家伙,可是有一个填不满的胃口的, 更何况, 如果他知道你是水谷凌, 既然他能在十年前很轻易地杀了你,他至少有八成的可能现在依旧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山田梅双手手指搅在一起, 眼睛里盛满了兴奋, “而且你看, 他连倒卖物资这种事都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信知道,想要一个人独吞利益,那么同样的,你‘死而复生’的秘密他也不见得会让别人知晓。所以说,如果理想的话,说不定他只会一个人去查探,最多会小心谨慎一些。” 水谷凌想了想,觉得这个计划除了细节方面需要再斟酌斟酌,大体上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人是引出来了,我们该怎么杀了他呢?要知道,你没有咒力,我只有很微弱的咒力,而禅院康太的实力...虽然还达不到一级咒术师的程度,但是无疑比我们要强得多。” “我记得你那一大笔的资金是用在地下拍卖会买东西了吧?”山田梅想着水谷凌给她的清单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里面好像有不少我们可以用的到的东西,除了咒术届相关的之外,还有不少的毒药...和枪械。” “...听起来不太靠谱,我肯定是要在他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的,而你...你会用枪吗?”水谷凌瞅了山田梅一眼,对她的脑洞表示了钦佩,只能说他还真没想过用普通人的枪械杀人的方法,果然是在咒术届呆久了,思维也变得僵化了吗? “...我可以去学。”山田梅还是不想放弃。 “你是要去把他引出来吧?他为了知晓我在哪里,一定会让你引路的,就算你真的学会用枪了,到时候你又要把它藏在哪里呢?更别提开枪一定会发出声音的。”水谷凌皱着眉陷入了沉思,明明人都引出来了,结果卡在了怎么才能杀掉他的问题上,还真是让人不甘心,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明明离成功这么近了。不如就干脆冒一点风险,反正在完成了愿望之后,我也会消失的吧,提前拉着禅院康太同归于尽...虽然不想和这家伙死在一起,但是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水谷凌好像放下了什么重负,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释然的微笑,他直视着山田梅的双眼,坚定地说:“我们这样,一周之后有一次地下拍卖会,你明天去给禅院康太送一张请柬,就说是我邀请他前去的,如果他不肯答应,你就将我是水谷凌的身份亮给他,他来赴约之后,我会在拍卖会上想办法杀掉他的。” “可他要是想带我进去呢?我进去的话会给你的行动添麻烦吧?” “我只会送出去一张请柬,而地下拍卖会的规矩是一张请柬一个人。但时候他会把你留在外面的。”水谷凌已经想好了所有关节,开始在计划上打着补丁,“到时候记得躲远一点,不然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确定自己没问题?总感觉你好像下了一个不得了的决定。”山田梅狐疑地看着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总会冒一点风险的,就像将禅院康太引出来的计划一样,那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吧。”水谷凌轻松地朝山田梅耸了耸肩,“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打起来的时候可顾不上你。” “也是。”山田梅勉强放下了疑虑,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水谷凌这个人只要一搞事,就必然会搞个大动静出来,再加上她真的被水谷凌的“神经质”弄怕了,她真的不太放心让这个人单独去做什么事。 “那我去准备请柬了,那里没有熟人引领可是进不去的。”水谷凌歪着头朝山田梅眨了下眼,嘴里哼着“残雪消融,溪流淙淙,独木桥自横~”,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山田梅的视线之中。 山田梅叹着气,跌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吱嘎作响,她只觉得满身的疲惫都在计划制定完成后涌上来了。 只要再坚持一周就好了,等顺利解决完禅院康太,我就可以向少爷提出我的愿望了。想到这儿,山田梅的脸上就重新挂上了微笑。 请保佑我吧,朔少爷。山田梅披上外套走出房门,顶着寒风在心里虔诚地祈祷着,冬日的寒风似乎在那一刻也小了许多,刮在脸上也凭空多出几丝温柔。 是个好兆头呢。 ********** 吃完早饭,禅院康太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从书架后的暗格中拿出了几本保存的很完好的册子。翻开一看,里面没有标题没有文字,只有一行一行的日期和跟在后头的一串数字。 禅院康太坐到书桌前,把册子翻开了新的一页,皱着眉写上了昨天的日期,在应该写数字的地方却迟迟没有落笔,似乎在想什么烦心事。 还没坐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大人,山田小姐来了。” 禅院康太瞥了一眼手里的册子,想了想把它暂时放到了抽屉里,又四处环视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不该露在外面的东西,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说道:“把她请到会客室吧,我马上就过去。” 禅院康太简单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从书房出来向着会客室走去,走的路上他还有些疑惑,不知山田梅来找他是因为什么事,要是是来说要提高钱的分配额度之类的,那可就别怪他提前对她下手了。 等他来到会客厅,却意外地看见山田梅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卡片,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眉眼间弥漫着紧张。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禅院康太惊讶地问,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山田梅这副模样。 山田梅咽了一口唾沫,将手里的卡片放到桌子上推到了禅院康太的面前,“我前两天不是去和交易人去谈交易了吗,一开始都进行的挺顺利的,但是昨天他在临走的时候,笑眯眯地递给我了这个,叫我把它交给您。” 禅院康太目光一凝,提高了声音有些急切地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原话是什么?他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山田梅被禅院康太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他...他就是直接说了‘帮我把这个交给禅院康太,请他赏脸务必前来’。” 禅院康太还想追问什么,余光瞥见周围还有侍从的存在,于是挥了挥手让他们先退了出去,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山田梅两个人,他才勉强温声安慰道:“别怕,慢慢说,他还说了什么其他的吗?” 山田梅面对着禅院康太自以为温和的脸,实际上心里对他的惺惺作假只感到恶心,她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维持着有些慌乱的表情,“没...没什么别的了。” 禅院康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要知道他和交易人进行交易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报出过自己的真名,一直都是用的“伊藤优一郎”的名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着,他不禁将视线转移到了山田梅的身上。 山田梅被他盯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禅院康太一定是怀疑她了,于是她颤声道:“不...不是,我没有跟他说禅院康太大人的任何信息,请您相信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哦!对!他还有一句话,他说‘亡灵来向你复仇了’。” “你不是说没有别的了吗?!”禅院康太瞪着山田梅,只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不堪大用,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放到最后才说。 “我...我只是太害怕了...”说着,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了眼,隐隐能听见传来的压抑着的啜泣声。 禅院康太冷哼了一声,伸手把桌子上的卡片拿了起来,这居然是一张请柬。他把请柬打开,里面用工工整整的字迹写了一段邀请的话语,最下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尊敬的先生/女士: 诚邀您参加将于1月17日举行的地下拍卖会,地址位于煦厅三町目6-3,请将请柬交由门口工作人员。期待您的光临。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禅院康太眼睛死死盯在请柬上,心中一直以来的怀疑总算是落到了实处,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可怕的贪婪。绝对...绝对是水谷凌!明明当年我已经杀死他了,我还特地检查了一番,他确确实实是死了,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莫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能令人死而复生的咒术?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的东西一定要掌握在我的手里,那么...禅院康太抬起头,看着山田梅思考了一会儿,那就把山田梅也带上吧,等我解决了水谷凌,从他口中逼问出死而复生的秘密,就把她也一块处理了,谁叫你知道的太多了呢。 很好,上钩了,果然水谷君说的没错,与其直接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还不如让禅院康太他自己来确定,只有这样,他才会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山田梅在衣袖的遮挡下,缓缓露出一个冷笑,眼神也是同样的冰冷,一周之后的拍卖会,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都想好了对方的死法,可是事情真的会如他们所料那样的顺利吗? 第25章 提醒与预感 一月十七日, 天气,晴。 禅院康太和山田梅一早就来到了请柬上写着的地点。 禅院康太这些天准备了什么不知道,山田梅倒是和水谷凌将计划的所有细节都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 连他们之间会说什么话都提前做好了预案,力求将结果导向他们所希望的方向。 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问题, 山田梅在禅院康太身后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武器...应该是带了武器的吧, 可惜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接下来只能看你的了, 水谷君。 禅院康太皱着眉来到了请柬上指示的地方, 似乎是一个挺有年代感的酒吧, 但是大清早的, 明显还没有开始营业, 声音也明显被厚实的门板给挡住了, 听不到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在活动。 禅院康太看向山田梅, 只见她颤颤巍巍地瑟缩成一团,明显是害怕极了。见到她这个样子,禅院康太就知道是指望不上她了,还好这个废物很快就要消失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过了大概几秒钟, 禅院康太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 他稍微后退了一步,暗自提高了戒备。 门“吱呀”地一声被拉开了, 一个梳着马尾的的年轻女人脸上带着半边面具, 嘴里叼着一根烟, 走出来后上下打量了禅院康太一下,有些不耐烦地说:“没看到还没营业吗?敲什么敲?想喝酒等晚上再来。”说着,就想要把门关上。 禅院康太及时伸手挡了一下门,从开口处将请柬递了过去,“请您看看这个,我是被邀请来的。” 女人缓缓吐出了一口烟雾,用涂着饱满的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从禅院康太手中拎起了邀请函,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半天之后才皱着眉说道:“行吧,你跟我来。哦,对了,你身后那个小姑娘不能进。” “这...可不可以通融一下。”禅院康太试探道。 “说不能就不能!别说那么多废话,除非你准备把邀请函给她,那样的话你就不能进了。我们只认这个,别的都不认。” 禅院康太只好转过身,对着脸色都有些发白的山田梅说道:“这样吧,你去外面等一下,很快我就会出来的。” 山田梅低着头应了声是,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了街头,看得禅院康太眉头紧蹙。 “别看了,跟我来。”女人把烟头在门边柜子上的烟灰缸中捻灭,向禅院康太勾了勾手指,“那边有面具和衣袍,一看你就是个新人,也不怕自己真实的面貌被别人发现。” 禅院康太完全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他的额头不由地冒起了青筋,铁青着脸给自己做好了伪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杀气。 女人看了看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提醒他在地下拍卖会上这么气势汹汹很容易就会被找茬,毕竟自己就是个领路的,这个人死不死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于是,等禅院康太准备完毕,她就推了推靠在墙上的酒柜,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禅院康太跟在她身后向下走去,楼梯不长,很快就到了底,在楼梯的尽头,一扇铁门突兀地立在那里占据了全部的视野。女人用手摸索着从裤腰带上扯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可以看到正中央有一个平台,上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大厅连接着好几条走廊,走廊上全都是一扇又一扇的房门,都是私密性很强的小房间。 女人对着头顶的灯光举起手中的邀请函,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将邀请函的背面展示给了禅院康太,“你是在17号,右手边的那间就是,顺便请把武器放在门口的侍卫手中,等拍卖会结束后会统一返回手中。” 禅院康太能模糊地看到邀请函在灯光的照耀下,显示出了一个墨绿色的数字17,于是他接过邀请函,一言不发地向着17号房门走过去。 “切!抠门。”女人看着禅院康太的背影,本来还等着禅院康太的小费,没想到居然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来拍卖会做什么,还是以诅咒师为主的地下拍卖会,来长见识的吗? 禅院康太交完武器,走到门前,谨慎地调动起了咒力,拧开了门把手。水谷凌已经坐在了里面,他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今天的水谷凌没有像平时与禅院康太见面时那样做任何伪装,而是直接露出了自己本身的面目,他没有穿拍卖会提供的黑袍,身上穿了一件套头的卫衣,依稀中甚至能看到他十年前青涩的学生模样,连禅院康太见到他都不自觉地恍惚了一下。 “真让我意外啊,水谷君。我还以为你发现自己活过来之后,会不顾一切地跑的远远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勇气出现在我的面前。”禅院康太定了定心神,摘下了面具,看着水谷凌直接出言讽刺道。 “哪里哪里,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水谷凌笑得开怀,神色中看不出一丁点对于禅院康太的恨意,“别想着现在动手哦,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这个地下拍卖会的绝大部分客人,可都是诅咒师呢。” 禅院康太抬起一半的手一抖,神色变得莫名起来。 “你说你一动手,先不说拍卖会的主办方会怎么想,你猜诅咒师中会不会有对一个【禅院】感兴趣的呢?”水谷凌咧着嘴,好像很期待禅院康太的举动,“快点啊,我可是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禅院康太冷哼一声,神色阴晴不定,他思考再三,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可不会中你的激将法,就让我看看你准备做什么吧。好好享受你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吧。” “哼哼哼...哈哈哈。”水谷凌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个这样的一个人啊!不愧是能在自己的姐姐哀求你帮忙的时候,因为怕牵扯到自己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抛下她,甚至丢弃了姓氏进入禅院家的男人啊!多么无情!多么小心!多么...令人恶心。”水谷凌在空中挥舞着手臂,好像一个癫狂的疯子,说到最后,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动作几乎停滞,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禅院康太,好像在看什么恶心的蛆虫。 禅院康太抽搐着脸部的肌肉,好几次都想直接把他干掉算了,但是一边想到自己还没能从他口中套出“死而复生”的秘密,一边又顾忌着拍卖会,所以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忍了下来。 “真是失望。”水谷凌好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满脸无趣地趴在椅背上,手指在椅背上拨弄来拨弄去,看也不看禅院康太一眼,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维持着这一种可怕又诡异的平静,默默地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 ********** 山田梅一个人坐在甜品店里,桌子上摆着一块草莓蛋糕,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颇有些心神不宁,连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焦虑,引得店员小姐频频地望过来,犹豫着是不是要询问一下自己能否帮到什么。 山田梅自然是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她仰头灌下了一大口热可可,然后面对着窗外闭上了眼睛,强行催眠自己一切都按照计划发生了,不会出问题的。等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睁眼时突然被贴在自己眼前玻璃上的脸吓了一跳。 山田梅深吸了两口气,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白发小男孩,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紧贴在玻璃上,两眼正闪闪发光地盯着她桌子上的草莓蛋糕。 这么看的话,他的眼睛可真漂亮啊,山田梅这样想着,微微有些失神。 “喂!” 山田梅猛地惊醒,她下意识地看向出声的地方,却发现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旁边,正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还从没有人敢无视我呢!”男孩跳到椅子上,双手撑在桌面,“作为赔罪礼,你这块蛋糕就归我了。” 山田梅哭笑不得,见所有人都在注视他们,她赶忙对男孩说:“归你了归你了,你先从椅子上下来,别摔倒了。” 男孩哼了一身,满意地三口两口消灭了草莓蛋糕,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山田梅,“没想到大婶你还挺识时务的嘛,看在这个的份上,我就不怪你的失礼了。” 大...大婶?山田梅瞬间觉得这个小鬼不可爱了,甚至还想在他的头上来上一巴掌。 “哇,看我发现了什么,你藏了一个秘密。”男孩忽然凑近了山田梅,那双美丽的既像天空又像宝石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山田梅,“一个很大的秘密,不过...” 怎...怎么回事?山田梅屏住了呼吸,忍不住后仰了一下身体,感觉到非常不安,怎么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样?她不由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不快点的话,就来不及了哦。” 什...么...? “看在蛋糕的份上,允许你‘利用’我了。” 在说...什么...? “下次再见啦,大婶。” “不要叫我大婶!”山田梅忍不住喊了出来,结果发现她的对面早就没有了男孩的身影,整个甜品店的人听到喊声,都用一种看奇葩的眼神注视山田梅。 山田梅尴尬地捂住了脸。 真...真是太羞耻了...可恶...那个小男孩是在恶作剧吗?他是不是正躲在哪里看我出丑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山田梅的内心自动否决了这个想法,她隐隐觉得那个男孩好像不简单,说出的话也是意有所指,不过...为什么就不能说明白一点!不知道这种猜来猜去的对她这种人很不友好嘛! 还没等山田梅想明白,甜品店里忽然闯进来几个黑衣服的大汉,一进甜品店就四处打量,完全不像是来吃东西的样子。 “客人?请问...”甜品店的店员想要上前询问,却被其中一个人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 其中一个人注意到周围人害怕的样子,瞪了一眼动手的家伙,嘴里说着,“实在对不起,动作粗暴了一些,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个白头发的男孩吗?” 山田梅在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顿时就感觉到了不妙,见到大汉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她忍不住露出了有点崩溃的笑容。 ********** “甚尔君。”茶杯打碎的声音。 “嗯?怎么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要过去一趟。” “......”沉默,不情愿。 “我必须去一趟。” “...啊,真是烦死了。那两个家伙...”烦躁的语气。 “陪你去一次赌马场。” “...两次。”伸出了两根手指。 “...就一次,你爱去不去。” “行吧行吧,一次就一次,拿你没辙。” 第26章 战斗 山田梅苍白着一张脸, 见到几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大汉朝她走来,忍不住颤抖着后退了几步,“你...你们想做什么?” 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问道:“别怕, 小姐,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 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请问你有见过一个白头发的男孩吗?大概五六岁大的样子。”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山田梅沉默了一下, 有些犹疑的问道:“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我们是他家里人...请来的保镖, 这孩子离家出走好几天了, 我们一直在找他。” 骗子。山田梅在心里冷笑道, 面上却依旧摆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真的假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男人明显是对山田梅询问这么多感到不耐, 但他还是从兜里拿出了照片, 递给了山田梅,“真的没骗你,这是他的照片,我们是他的家人雇来保护他的, 谁知道他趁着我们不注意,甩开我们离家出走了, 要是被他家里人知道我们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我们就都得被开除了。你要是知道什么消息, 就请告诉我们吧。” 山田梅接过照片,确定了上面的就是刚刚和她说话的男孩, 她把照片翻了过来, 上面有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着男孩的名字:五条悟。 山田梅垂着头, 瞳孔无人注意地紧缩了一下,这个名字...是五条家的那位“神子”!那双眼睛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六眼”?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快点的话,就来不及了哦。” 山田梅的脑海里闪过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和那莫名让她感到不安的话,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 “小姐?你还好吗?” “啊,哦,没事,我在想他走的时候是往哪里走了...” 该死,山田梅,快想想,你到底忽略了什么? “残雪消融,溪流淙淙,独木桥自横~”水谷凌哼着歌向门外走去的背影在那一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莫非... “你想起来了没有,要是没有我们就去问别人了。”见山田梅半天不回答,几个大汉也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对了。”山田梅右手成拳在手心里敲了一下,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一般,“那个男孩走的时候,好像是往那边去了。”手指指向了作为地下拍卖会伪装的酒吧所处的地点,“因为那个男孩长得很好看,他走的时候我特意多看了两眼。”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再度向山田梅确定了一遍,得到山田梅肯定的答复后,纷纷走出了甜品店向着酒吧的位置走去。山田梅坐回到椅子上,手脚都在发抖,甜品店的客人都以为她被吓坏了,纷纷走上前来安慰她,店员小姐更是直接将她在这里的花销免了单。 山田梅只好勉强挂着微笑一一道谢,心里的慌乱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炸药桶的状态,只要有人稍稍一点火,她就能当场炸开。 该死的,水谷凌,我就知道不应该相信你!山田梅在内心里已经将水谷凌挫骨扬灰了八万遍,你最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 就在山田梅在外面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水谷凌这里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你把我约在这里有什么目的?”来到陌生的地方,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对他敌意满满的家伙,禅院康太整个人都维持在一个戒备警惕的状态,自从进到这里开始,咒力就一直维持流转没有停歇,要不是还惦记着水谷凌身上的秘密,禅院康太估计早就扭头走了。 但咒力一直在消耗无疑给禅院康太带来很大的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虽然他确实是看不起水谷凌,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谨慎,要是因为一些小问题而翻车,岂不是显得愚蠢。 “别急嘛,拍卖会可马上就要开始了,好东西可不少哦。不准备买点来防身...或者倒卖吗?”水谷凌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手指不断地在扶手上点着,整个人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似乎完全不在乎禅院康太的警惕。 “呵,你管好你自己吧,一会儿就是你的...” “尊敬的各位来宾,我们的拍卖会马上开始。”广播的声音打断了禅院康太威胁的话语。 “开始了。”水谷凌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又癫狂的笑容,在笑容中露出的牙齿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森白得可怕。 “轰——咣——”“嘀——嘀——嘀——” 禅院康太一个站立不稳,突如其来的轰鸣与震动让他只能胡乱地扶住了桌子,一双眼睛却在烟尘中紧紧地盯上了坐在椅子上的水谷凌。 “你做了什么——” “请各位来宾不要到处走动,我们会立刻查明事故发生的原因...”广播声伴随着门外越靠越近的脚步声,让禅院康太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只是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水谷凌缓缓地直起腰,眼神落在禅院康太身上,却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其他人,“...让你的咒力残秽留在现场。” “你说什么?” “你一直都很警惕,这很好...非常非常好,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又该怎样将你的咒力,传递到拍卖物体的存放处呢?” 禅院康太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现在清楚地明白一点,那就是:“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我以为你会知道呢,禅院...不,石田康太大人,你怎么会寄希望于我会和我的仇人和平共处呢?从你用你流转了咒力的手开门的时候,你的所有行动就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了。”水谷凌歪着头,说到最后的声音中都变得尖利带有颤音,“我也准备了一件物品准备参加竞拍,等到拍卖会一开始,笼罩在拍卖品上的结界一解除,和我的拍卖品呆在一起的所有,都会‘嘭’地一声...” 水谷凌双手向斜上方举起大大地张开,“...炸成天边的烟花——” 禅院康太的额头冒出两滴冷汗,他飞快地用咒力笼罩了全身,整个人向着远离门的方向撞了过去,同一时间,房间的大门也被撞开来,满目的烟尘中可以看见拍卖会现场一片狼藉,闯进来的人都用一种择人而噬的目光看向逃窜的禅院康太...和坐在椅子上的水谷凌。 “所以才说会冒一点风险的嘛。”水谷凌咬着大拇指忽然想到了等在外面的山田梅,“差点忘了肯定有人看到那个傻女人是和禅院康太一起来的,该怎么办呢?”水谷凌完全无视了朝他包围过来的诅咒师们,双脚悬空在椅子上快乐地晃悠着,“——当然是不能让他跑了啊。” 话音刚落,水谷凌就跳下了椅子,像一支利箭一样,从禅院康太破开的大洞中追了上去。 水谷凌目光所见之处,一根细细的丝线连接着禅院康太,让他的行踪一览无遗。所以说咒力低也是有咒力低的好处的,水谷凌完全无视了身后的追兵,甚至还有空分心想着自己运用咒力的特殊之处,完全可以精细地操控,甚至可以微化到丝线的地步,就是持续时间短了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继续修改了。 水谷凌影影绰绰地看到了前方禅院康太的影子,伸手从腰侧一抹,咒力丝线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了腰间的短刀上,一抽一掷之下,短刀直冲禅院康太的背后而去。 禅院康太感受到了从后背而来的劲风,直接调转身子左手手臂一挡,将短刀格挡了出去,但是在一接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他手臂上的咒力在触碰到短刀的瞬间似乎凝滞了一下,这样的情况让他不由地警觉了起来。 水谷凌手指扯动了一下,短刀瞬间飞回了他的手里,“所以说有的时候只能这样节约咒力了,续航时间还能长一些。” “你追上来有什么意义吗?”禅院康太吐出一口气,被算计的恼怒让他下意识地开口讽刺道:“我只要想想办法就能逃脱追捕,而你是不可能胜过我的,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你会死在这里,要么就是会被追兵抓回去审问一番后更加凄惨地死去。你莫不是在复活的时候弄丢了脑子吧?” “谁知道呢?”水谷凌矮下身子,将短刀举在身前,摆出了准备进攻的姿态,“没到最后结果谁说得准呢?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咒力的量不足,就用技与巧来弥补,水谷凌偏头躲过禅院康太挥过来拳头,咒力包裹着力道直接将他身后的建筑一角击穿。水谷凌在闪躲之余,无形的丝线逐渐从他手中垂落,流淌在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能让他可以微微调控着战斗的方向和范围。他手中锋利的短刀似乎有着使咒力滞涩的效果,每次靠近都会让禅院康太的动作有一瞬间的不畅。 “该死!你怎么会有武器!”禅院康太再一次不得不闪躲开水谷凌的攻击时,忍不住骂出声来。 “这就是VIP的待遇啊。”水谷凌微笑道,别看他还在笑着,他现在的样子可比禅院康太凄惨多了。虽然布下的丝线带给了他更加敏锐的感知,大多数的攻击他也能勉强躲开,但是战斗到现在,他的咒力其实已经捉襟见肘了,所以不免有很多防御不到的时候。而且咒力击倒建筑物时,飞溅的碎石,裸露的钢筋也有不少给他造成了二次伤害,他已经逐渐感受到了自己的体力不支,呼吸时带动胸腔都产生了一丝一丝的刺痛。 突然间,他的脚步一顿,似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只能勉强用双臂护在胸前,一记重拳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但是在击中他的瞬间,禅院康太看到了他痛苦扭曲的脸上已经变了形的微笑。 上当了!?禅院康太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一直以来只起到辅助感知作用的丝线在这一刻突然暴起,像一张蛛网直接将禅院康太和水谷凌包裹在了一起,两个人顺着力道一同撞到了一栋废弃的居民楼里。 禅院康太只感觉本该在身体里顺畅流淌的咒力像是遇到了一块大石头,被生生阻塞在身体里,流动得异常艰难。 “你这不是那把咒具的效果?!”禅院康太惊骇地喊道,拼命地挣扎着。 “哈哈...咳咳咳咳,还记得我通过什么方式将你的咒力留在了拍卖会吗?”水谷凌嘴里咳着血,胸膛里却涌动着一股兴奋的情绪。 “难道说...” “我的咒力水平是很低没错,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美妙的礼物。”水谷凌不顾禅院康太的挣扎,只是手里将咒力丝线缠绕地更紧了一点,“我的咒力似乎非常容易‘传导’,还很难被察觉。” “17号房间的门把手上缠绕着我的咒力丝线,当你用覆盖了咒力的手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同样的,咒具的效果也会传导到我的咒力线上,虽然效果可能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是时间也差不多够了。” “你要做什么!你这个疯子!” “这可是我特意选择的地方,作为你...和我的埋骨地。我从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布下了丝线,为的是可以没有失误地将你带到这里来。” “求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可以为我做过的事道歉,钱...我还有很多钱,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拿出来!”禅院康太终于感到了恐惧,他不住地哀求着,绞尽脑汁地把所有的筹码都拿了出来,试图让水谷凌放他一马。 “梅小姐有时候的想法还是有点意思的,普通人的武器在某些时候确实能发生奇效呢。”水谷凌好像没有听到禅院康太的说话声,他只是眼神空茫地躺在废墟里,心神不知道飘到了世界上的哪个角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追兵追过来,但是这样看的话,我也活不下来的吧。” “梅?山田梅?她原来也是跟你一伙的!” “死前就不要大吼大叫了,吵得人头疼。”水谷凌紧紧地在丝线缠绕而成的蛹中抱紧了禅院康太,“说再见吧,禅院康太。” “不——” 水谷凌默默拨动了丝线。 “轰——”巨大的爆炸声将整栋楼瞬间爆破开来,可怖的烈焰直冲天际,卷起的声浪甚至让靠的较近地区的人群瞬间双耳失聪,只能看见周围人惊恐慌乱是神情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在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的时候,只有山田梅逆着人流愣愣地站在原地,远处的灾难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她不由地颤抖着用双手捂住了嘴。 第27章 奇迹 动起来...该死的, 山田梅你要冷静!快动起来!山田梅在心里拼命呼喊着自己,好半天才强行拔动起僵硬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向着爆炸的发生地跑过去。 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水谷凌, 你在哪里?山田梅除了远处那栋冒着火光和巨大浓烟的大楼“废墟”,眼睛里已经瞧不进其他的了。她逆着人流疯狂地奔跑着, 中间不知道因为撞到多少人下意识地说了多少声抱歉,连身体上被撞击的疼痛都已经察觉不到了。 终于, 山田梅气喘吁吁满脸狼狈地来到了爆炸地,明明是冬天, 她的脸上身上却淌出了大量的汗水, 说不清是因为紧张惊骇还是因为奔跑所带来的疲惫。 山田梅试图找到可以让她进入的入口, 但是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每每一靠近就会被倒塌的楼板和热浪推拒出来, 除了急得团团转, 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办法。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火警...对, 火警...山田梅吞咽着唾沫,手忙脚乱地试图找到可以拨打电话的地方,可四下望去,全都是碎石裂缝, 几乎看不到完好的建筑物,而就在这时,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动静... “咳...咳...” 山田梅猛地转过头去, 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 她立马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找了过去,但当她找到水谷凌的时候, 越靠近, 她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最终定在距离他两三步的地方不动了。 水谷凌...或者说躺在那里的真的还是一个活人吗?地上的“人”只剩下了焦黑的躯干,双腿和左手已经不翼而飞,右手也只剩下半截松松垮垮地挂在肢体上,山田梅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肉被烤焦发出的香气... 山田梅被这冲击感极大的画面一刺激,双腿直接软倒在地,用手紧紧地捂着嘴,生怕自己忍不住恶心呕吐出来。 “吓到...了?”水谷凌的声带被灼烧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看不清五官的脸上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微笑,但是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在脸上只能表现出皮肉崩裂的场景。 山田梅只是拼命地摇着头,如果说她之前还想着等找到水谷凌之后,一定要好好折腾他一顿,可现在她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干了些什么,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这不是...这不是死定了吗?山田梅有些茫然地想,他不是很聪明的吗?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 山田梅辨认出了熟悉的声音,心里一瞬间升起了一丝希望,但是转瞬间就被更大的自责压了过去,她猛地站起了身,有些局促地问道:“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禅院甚尔抱着禅院朔脚步轻巧地越过地面上的断砖碎石,走到山田梅身边弯下腰把禅院朔放下,随即直起身满脸嘲笑地看着山田梅:“因为什么还用我说?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山田梅首次没有出言回击,只是表情黯淡地垂着头看着将死的水谷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禅院朔走到水谷凌的身边缓缓蹲下,像是丝毫没有看到他的惨状一样,表情平静地问道:“禅院康太已经死了吗?” 水谷凌损毁严重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笑意,艰难地冲禅院朔眨了眨眼。 在最后时刻,水谷凌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下意识地用仅剩的咒力丝线护住了自己的主要躯干和头颅,这样才没有让他当场死亡,也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禅院康太破口大骂地被火焰所吞噬。但是照现在这样看,除非有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在场,不然的话,只会让自己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吧?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水谷凌的心中闪过了一丝茫然,现在只是在让自己死亡的过程变得漫长,我到底为什么没有选择在爆炸中死去呢? “水谷君,你一直到现在都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二重身’吗?”禅院朔突然问道。 ...什...么? “从头到尾,从来就没有第二个水谷凌。”禅院朔注视着水谷凌的双眼,表情在那一刻显现出了一种莫名的神性,“你真的一点,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不!水谷凌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鲜血和血肉从他龟裂的皮肤中裸露出来,翻滚着似乎想要脱离他的身体,面对他时,你甚至会有一种是不是让他在现在死去比较好的不忍与怜悯。 而禅院朔的脸上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安静无声地看着水谷凌的动作,像是在看一只正在破茧的蝴蝶,又像是在看一只奄奄一息秋蝉。 “少...少爷?”山田梅犹犹豫豫地出声。 “算了。“禅院朔叹了口气放弃了逼问,眉目间忽然流露出一丝温柔,“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不管你从始至终是一个人也好,是两个人也罢,现在都无所谓。那么,水谷君,问问你的心,然后告诉我,你想要活下来吗?” 我...想要活下来吗?应该是不想的吧。 水谷凌恍惚地想着,他是那样的期盼自己和“水谷悠真”,“水谷丽子”和“水谷凌”的见面,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在另一个世界,他会和“水谷凌”成为一对多么好的兄弟,每天结伴一起上学,每天绞尽脑汁地想该怎样提高成绩,回家的时候能看到客厅和房间里亮着灯,打开门的时候能闻到饭菜的香气,听到母亲亲切的“欢迎回来”。 他是多么多么地想要拥有这一切,为此不断地不断地在现实中追寻着仇人的踪迹,只为了在完成所有的愿望之后,他能够来到梦寐以求的“家”,和他的家人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可是...为什么...水谷凌想要哭泣,可他已经淌不出一滴泪,想要嘶吼出声,可他只能发出嘶哑呜咽的声音。 为什么他的身体总是会违背自己的意愿?为什么总是有声音在告诉他,在提醒他,在呵斥他,拼命地想要将他从悬崖上拉扯下来,而他却从来也找不到那是谁。 “是‘爱’啊,水谷君。”禅院朔温柔地伸出手缓缓盖住了水谷凌的眼睛,“是‘爱’一直在试图抓住你。”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只是害死他们的罪人,不,我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二重身’,我...水谷凌疯狂地在地上挣扎扭动着,身体在地面上留下了大片大片沾着血的皮肤和可怕的血印。 “再用一次‘二重身’。” !?水谷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再用一次‘二重身’吧。”禅院朔又重复了一遍,“水谷君,你相信我吗?” 水谷凌的眼睛在禅院朔的手下震颤了一下,久久没有声响。 “咒力低微却拥有术式是一个奇迹,爱和术式让你重生是第二个奇迹...那么水谷君,再一次的,用你的情绪、你的身体、你的意志、你的灵魂...你的全部去祈求吧,看命运会不会再度眷顾与你。” 水谷凌在那一瞬间忽然有点想笑,他除了和禅院朔的第一次见面,他对于禅院朔的印象几乎都是从山田梅那里得来的。而在山田梅眼中,她的少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聪慧,温柔,美丽,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他一开始还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后来在发现山田梅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狂信徒时,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了这个印象的由来。 狂信徒又怎么会不把所有美好的词汇堆积到他们的“神”身上呢?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好像有点理解山田梅的想法了。 真是可怕啊,小少爷。水谷凌在心里默默地想,可惜我已经不是涉世不深的小孩子了,是不会那么轻易被你蛊惑的。 连水谷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嘴角轻轻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他在一片黑暗中,首次如此虔诚地祈求着:父亲,母亲,请原谅我晚些再去找你们,我想,我在人间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神啊,如果需要代价的话,请取走我的一切,让我留在人间。 水谷凌艰难地蠕动着几乎废弃的喉管,压榨着存在于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中的咒力。鲜血呛住了他的喉咙,他拼尽全力地用几近崩溃的身子,在禅院朔手掌遮挡着的眼睛中燃烧着跳动着耀眼的火光。 “二...咳咳咳...重身!” 领域展开—— 禅院朔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心脏上的封印悄悄地扯开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缝,一股无形的波动悄悄蔓延开,但被绝佳的控制力硬生生地控制在了方圆几米的距离之中。 除了禅院甚尔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狐疑地左右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发现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谷凌的呼吸逐渐微弱了下去,眼神中的光也悄悄地黯淡了,失败了吗?水谷凌没有不甘心,只是稍稍有一些遗憾,他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到来。 真可惜,小少爷,看来命运最终还是抛弃了我,如果还有以后的话...我... 水谷凌的心脏跳动最终停止了。 “失败了吗?”山田梅喃喃自语道,看起来有些失落。 “失败了就失败了,亏我们还大老远的跑过来。”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我说小少爷,你还蹲在那里做什么?不嫌脏吗?” 禅院朔无声地喘了两口气,压下身体深处的闷痛,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脸上忽然带上了微笑,“谁说失败了?”结果想要站起来的时候,直接腿脚一软摔倒在地。 “少爷!”山田梅惊呼一声,禅院甚尔眼疾手快地将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禅院朔拎到怀里。 “我没事。”禅院朔抽着气,有些艰难地说,“就是腿有点蹲麻了。” 禅院甚尔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在禅院朔隐含威胁的眼神中冷哼一声,没有戳穿他。 山田梅好似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想要仔细检查一下禅院朔身上有没有什么淤青伤口,禅院朔头皮发麻,强行转移话题道:“水谷君没有失败,也许我们很快就会看见他了。” 山田梅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水谷凌已经没有生息的身体,“这...” “没关系,就放在这里吧,总要让拍卖会的人认为他已经死了,正好他也可以换个身份。”禅院朔好像已经明了发生了什么事,露出了有些神秘的微笑,“很快我们就可以看见完好无损的水谷君了。”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家伙是死是活。”禅院甚尔不爽地“啧”了一声,手里颠了颠怀里的禅院朔,成功地注意到禅院朔的眼角抽搐了两下,于是朝着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禅院朔...禅院朔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把头埋进禅院甚尔的脖颈中,不让人看到他的表情,闷闷地出声道:“我们回家。” 夕阳洒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风中隐隐可以听见禅院甚尔和山田梅的互怼声。 禅院朔伴着声音,在禅院甚尔的怀中意识逐渐模糊,渐渐地合上了眼。 小小地开了下领域可能会带来一点后遗症,但是相比于结果来看,果然还是很不错的吧。在失去意识前,禅院朔默默地想,就是希望别把他们吓到了。 然而,可能神刚帮完忙有些累,禅院朔的希望完全没有奏效... 第28章 事件结束 禅院朔回去之后就断断续续发了一个月的烧, 伴随着的还有时不时的身体疼痛,把山田梅吓得就差把所有的医生都绑回来给她的少爷治病。 “不是都说了,不用管也会好的。”禅院朔无奈地坐在床上对禅院甚尔说。 禅院甚尔对此嗤之以鼻, 表示有本事你去说服山田梅那个疯女人,跟我说有什么用, 最近一段时间山田梅疯狂的样子看得他都有那么一点打怵,又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上手揍一顿, 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是不相信您,梅小姐也只是因为担心, 您还是把药先喝了吧。”水谷凌端进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有些无奈地说。 水谷凌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看起来四肢完好, 根本看不出一丁点那场爆炸带来的伤害, 山田梅一向对于她的朔少爷的话都是秉持着百分之一万的相信的态度, 所以再见到水谷凌时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 ...虽然她以前的脸色因为有禅院甚尔的存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所以打算换名字吗?‘二重身’这个名字现在看来可不太贴切。”禅院朔接过药碗,笑着说道。 “还是不了。”水谷凌看着禅院朔将药喝下,微微低头接过空碗, “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用出来了,这个名字...起码还可以当做回忆。” “到最后, 确定自己究竟是谁了吗?”禅院朔用手拄着脸, 微笑着看着水谷凌。 “啊。”水谷凌微微有些赧然, 他抬起头注视着禅院朔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从来都只有一个水谷凌, 只是我不愿意接受现实, 不想接受自己的无能,所以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成另一个‘我’。‘二重身’的效果也根本不是我说的那样...它的效果其实更像是创造一个‘咒骸’,只不过里面进驻的是我自己...什么诞生另一个自己的...全都是我自己的臆想。”水谷凌顿了顿,忽然用手抚上心脏,感到有些羞愧又有些温暖,“这么想来真对不起父亲母亲,即使他们已经不在了,他们残留在我身上的‘爱’也一直在为我操心。” “这样不是很好吗?想来你的父母也终于放心了吧。”禅院朔看着水谷凌眉宇间终于散去的阴霾,心里有些欣慰,这个炸弹可算是被拆除了,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一些了,“哦,对了,梅跟我说最后拍卖会的那群追兵没跟过去,好像是被其他的入侵者牵绊了注意力。” “入侵者?”水谷凌也在疑惑这件事,按照他本身的计划,应该是还有一层最后的保险的,就是如果最后没能成功杀掉禅院康太的话,拍卖会的追兵也会在最后追上来解决掉他,他也在想本该出现的追兵去了哪里,不过还好最后真的没有追上来,不然他死了没关系,要是伤到禅院朔,他就真的可以忏悔一辈子了。 “是追捕五条悟,就是五条家的六眼的人。不知道五条家出现了什么纰漏,也或许是因为财帛动人心,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五条悟失踪,后面跟着追捕他的人,五条家同时也在疯狂地寻找。” “我记得那位才五岁吧。不会出问题吗?” “你可太小看‘六眼’了,照梅的形容,他在外面玩的挺开心的,五条家找不到他,只有可能是他自己不想回去,至于那些追兵,不是被送给梅和你当‘礼物’了吗?”禅院朔轻松地回答道,或许在他和那位五条悟看来,这都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说不定还没有五条悟索要的那块草莓蛋糕重要。 “这可真是,看来我应该找个时间还一下人情。”即使五条悟不在意,水谷凌也不打算就这么欠着这个人情不还,但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五条悟会缺少什么,只能暂且把这个记在心底。 “好了,既然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地下拍卖会那边...应该已经确定了‘水谷凌’的死亡,想来我需要去换一个身份,但是诅咒师论坛这里,因为我从没暴露过,所以暂且可以接着使用。还有我现有的那些产业,部分涉及到‘水谷凌’身份的,为了避免牵扯到麻烦,我会把这些割舍出去。总体算下来,加上所有准备和处理后续麻烦的时间,应该需要一个月左右。”水谷凌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致需要的时间,如此回答道。 “等我处理好我这边的事物,暂且让它们步入正轨之后,我会回来辅助梅小姐的工作。梅小姐应该需要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接管禅院康太遗留下来的一部分势力,我想我在这方面应该会帮上一点忙。”水谷凌很自然地将自己代入到了禅院朔得力属下的身份中,努力地为禅院朔出谋划策。 禅院朔感到头皮发麻,他刚想说点什么,水谷凌就接上了下半句,“...而且,禅院康太那里肯定是有人见过梅小姐的,趁着禅院康太的死还没有发酵起来,还是应该尽快处理的好。” 行吧。禅院朔面无表情地吞下了自己想说的话,我就知道活儿总会千方百计地自己找上门来,他不禁看了一眼无聊地坐在一旁盯着窗外发呆的禅院甚尔,心里默默想着:这么想来,甚尔君在除了花钱之外,居然是最省心的?除了花的有点多,时常不见踪影,性子比较恶劣,经常和梅吵起来,偶尔还需要担心一下这个人会不会把自己给卖出去了...算了,这个也没省心到哪里去。 禅院朔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他带着钱去赌马场赎人的未来,不禁在水谷凌担忧的眼神中打了个寒颤。 “您的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完全吗?需不需要我再找医生过来?”水谷凌关切地问道。 “不必这么紧张,以后就会见多了。”禅院朔看水谷凌有些紧张,似乎想要开个玩笑。 ...从水谷凌越发凝重的眼神中,这个笑话好像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积极作用,反而造成了完全相反的效果呢。 “噗。”禅院甚尔看似在发呆看窗外的风景,其实耳朵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对话,听到禅院朔完全不在点上的安慰,忍不住喷笑出声。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好像在集邮一样。”禅院甚尔一手捂着脸笑着回答道,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这里的水谷凌,又将眼神转移到门上,代指现在不在这里的山田梅。 没有一个正常人。禅院甚尔用口型说道。 禅院朔无奈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甚尔君,这样说的话,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也完全融入了其中,站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违和感,甚至要是让不认识你们的人一眼看过去,第一个被注意的绝对是你...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的? 而禅院甚尔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也不怪他说禅院朔好像是在集邮,山田梅...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狂信徒,水谷凌...现在表面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但是看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这一个两个的,禅院甚尔怀疑要是还有下一个,说不准又会是另外一个品种的疯子。 禅院朔...禅院朔对此不发表看法,只是在暗地里扣光了禅院甚尔下个月的“零花钱”。 水谷凌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少爷,我就先告退了。”水谷凌朝禅院朔微微弯腰,低声说道。 “哦,好。”禅院朔愣了一下,慢了半拍回答道,然后有些困惑地看着水谷凌离开的背影。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一瞬间水谷君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走都走了,还看什么呢?”禅院甚尔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伸长手臂揽住了禅院朔的肩膀,“别忘了你答应好的,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禅院朔直接被禅院甚尔的动作和话语拉回了注意力,他下意识地思考起来,“过两天吧,这两天把堆积的事务处理一下,然后...我还答应了梅如果最后顺利完成的话,她可以向我提一个小要求...” “小要求?最后把事情处理成这样,她还有脸提要求?”禅院甚尔一脸不屑。 “...也不能这么说...”禅院朔一脸艰难,“最起码禅院康太最后确实是死掉了。” “...你认真的?“禅院甚尔古怪地看了禅院朔一眼,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山田梅的性格,顿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你真是这么想的,那家伙把事情办成这样,估计自己都在‘悲痛欲绝’地加倍工作,以图弥补自己的办事不利,我猜她现在恨不得你能干脆忘了她在你面前夸下的海口。” ...梅...确实是能干得出来...禅院朔默默地扶住了额头。 “怎么样?所以明天就和我出去吧?”禅院甚尔一脸期待,因为手里没钱,他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去过赌马场了,现在好不容易让禅院朔答应了,他要是不赶紧把承诺兑现,等山田梅的心情缓过来,谁知道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哦,对,现在还多了一个水谷凌。 “...倒也不是不行。”禅院朔最终还是叹着气答应了,他总觉得禅院甚尔今天呆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也不知道明明每次去赌博结果都是输得精光,居然还如此乐此不疲,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 算了,想来这次去我就是给他当钱包的,该说幸好只答应了一次吗?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兴奋起来的神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 “八号!八号赤星!八号赤星第一个冲过终点!赤星是最后的胜利者!”赌马场的广播中传来播报员声嘶力竭的喊声。 禅院朔:...... 禅院甚尔:...... 禅院朔欲言又止地看着禅院甚尔手里被捏成一团的赌马券,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对他是一种伤害。禅院朔在来之前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知道禅院甚尔一次都没有赢过,但是当他真切地看到赌马场景时,依旧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窒息。 赌了整整十次,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避开正确选项的?难道这还有什么几率控制吗?禅院*从未来过赌场*朔一头雾水。 “要不...我也试一次吧。”禅院朔试探着问道,“下一场你要选什么?” 禅院甚尔漠然地点了点头,“帮我选四号吧。”看样子像是已经习惯了。 禅院朔纠结了一下,在桌子上的单据上写上了三号和四号。禅院甚尔拿着单据去换好了马票,坐回看台的位置,等待着下一场马赛的开始。 “六号!六号火焰冲线!” 禅院朔:...... “再来一次?”禅院朔对上禅院甚尔期待的目光,艰难地点了点头。 “九号飞鹰取得胜利!” 选择了二号和七号的禅院朔和禅院甚尔:...... 两人对视片刻,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最后,禅院朔还是狠狠心闭上了眼,坚决地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一天在赌马场的可怕噩梦。 走出赌马场的时候,禅院朔看着钱包里已经消失大半的钱,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可算是见到了禅院甚尔平日里的赌法,根本不是从最小的数额开始的,完全就是能写多高写多高,要不是还有他在旁边看着,说不准连这点也剩不下来。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赌了两把输了两把,运气好像也不怎么样,果然平日里的时候还是少碰这些东西吧。至于禅院甚尔?算了,这个估计已经没救了,他能不把自己搭进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店。”禅院甚尔毫不在意今天花了多少,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就是对赌马结果稍稍有些郁闷,不过他很快也就抛之脑后,甚至还有心情想接下来去找点什么乐子。 “出来了这么久也没有和梅说,他们该着急了。” “哈?管他们做什么?”禅院甚尔满不在乎地抓了两把头发,摆明了是虱子多了不咬人,“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你今天是非得把我的钱包掏空不罢休啊。”禅院朔叹了口气,想了想最近一段时间缠绵病榻昏昏沉沉,又忽然笑出声来。不管了,禅院朔在风中舒展了一下身体,难得放纵一次,干脆就像甚尔君说得那样,玩个痛快吧。 至于梅要是问起来...唔,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可是甚尔君拉我出来的呢。禅院朔眨了眨眼,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你不是说有一家好吃的店吗?要往哪边走?我剩下的钱可不多了。” “我记得应该是...” 声音渐渐远去,街边的路灯逐渐亮了起来,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第29章 新的开始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过了四年。 四年里, 禅院家表面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确切地来说是禅院家的高层及咒术师感觉不到什么变化,但在禅院家的最底层和普通人的身上好像多了什么无形的联系。 路上遇到的时候, 一起工作的时候,开会时在自己侍奉的主人背后对上眼神的时候, 都好像心中明了对方是谁,就像是有一张蛛网在禅院家缓缓展开, 蛛丝很有技巧地将那些管事人丢到蛛网的空隙中,而丝线则连接在每一个普通人的身上, 让他们有了更多的信息交流。 这是山田梅在水谷凌的辅助下, 成功无声地接收了禅院康太的一部分势力后, 在四年内于禅院家构建出来的信息网, 虽然信息网连接的都是在禅院家不怎么起眼的普通人, 但是要知道, 在这个咒术师才是少数的时代(虽然禅院家的咒术师比例会高一些), 隐藏在禅院家咒术师之下的普通人能发挥出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咒术师的衣食住行有哪一项不会经过侍从的手?他们的行为举止有哪一刻不会被“仆人”看在眼里? 但是相对来说,禅院朔这四年的生活却基本没什么变化,不, 或者说除了身边更“腥风血雨”了一点之外,基本没什么变化。 以前的时候只是禅院甚尔和山田梅互相对对方看不顺眼, 现在水谷凌加入进来后, 他们中间就又多了一个煽风点火, 左摇右摆的家伙,而且由于极为出众的敛财能力, 水谷凌逐渐接过了财政大权, 成为了他们中间主要的金钱提供者。 就有的时候吧, 金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对于禅院甚尔这样的“鬼”来说。于是在这四年里,禅院朔已经从一开始想着要不要劝一劝,变成了看他们在自己眼前使出十八般武艺都能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甚至还有心情就着点心平静地喝口清茶。 禅院朔:心如止水。 然而最近,禅院朔神奇地发现他们好像有一种偃旗息鼓的感觉,禅院朔对此的感觉是: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不会他们在暗戳戳地要搞出什么大事吧。但是当他暗中观察了两天后,却发现是因为禅院甚尔最近总是神出鬼没,不见人影,即使遇到山田梅的挑衅也只是不屑地冷哼两声,就连有时候叫他的名字他也会慢半拍才应答,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他纠结的事情。 就他?能遇到什么纠结的事?山田梅表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跟禅院甚尔突然变成了一个讲究五讲四美的道德标兵一样,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禅院朔抽了抽嘴角,虽然甚尔君大多数时候不是特别靠谱,但是...但是...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他上一次靠谱是什么时候来着?拿钱的时候? 在禅院朔这边对禅院甚尔的行为陷入了猜测的时候,禅院甚尔也确确实实地在为某件事“烦恼”着。其一是他最近遇到了一个有点烦人的小鬼,按辈分算的话似乎应该算作他的堂弟?不知道怎么就一眼盯上他了。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二件事,就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成年了。 他也是在前两天量身高用来做祭典用的和服时才意识到的。自从四年前和禅院朔去了祭典之后,这好像就成了他们之间的固定活动,虽然中间时常会有山田梅和水谷凌的“捣乱”,但是他也真真切切地因为祭典记住了他和禅院朔的生日。 如果算的没错的话,过完今年这个祭典,我应该就要十八岁了吧?禅院甚尔有些不确定地想。 成年在很久之前曾经是禅院甚尔非常期待的事情,因为成年就意味着他可以离开禅院家这个垃圾堆,意味着他就此可以和禅院家撇清关系。如果说小时候他还曾懊恼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咒力,想要得到他们的承认,可随着他的逐渐长大,他也开始明白无咒力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原罪,咒术师就是高人一等,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或许顶多会在茶余饭谈时感慨一下:那个无咒力最近听说还挺活跃的嘛。 他也曾想过当自己离开禅院家后会去做什么,思来想去,自己拿得出手的好像也就是这一副身体?那么自己该靠什么来生存呢?已知他是“天与咒缚”,拥有着堪称巅峰的□□,并且经过多次测试,除了那个“六眼”之外,自己在咒术师眼中几乎相当于一个透明人。那么,自己能做到的,能够赖以为生的,不就只有“杀人”这一件事吗?他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东西,只要给钱,他就会是最好的“武器”,所以那些有悬赏的咒术师或者是普通人,无疑是最好的目标,这样在结束后他还有钱可以拿去醉生梦死,至于被杀掉的人...要怪就怪你挡在了我的发财路上吧。 可是在结识了禅院朔之后,在这四年里,他看着禅院家这个庞然大物在禅院朔不经意的举动之下,慢慢地开始崩塌。或许用不了十年,整个禅院家就会在暗地里被完完全全地掌控在禅院朔的手中,而那些原本纠缠他,困扰他,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烙印无法挣脱的阴影,就要跟着旧日的禅院家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那么...他要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看着禅院家一步一步地走向它注定的结局吗?然后...然后他就能对此感到心满意足了吗? 禅院甚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是忽然对未来的日子有些茫然,有些望而却步。随着成年的日子一天一天地临近,他越发地感到焦躁不安,像是一只原先一直横冲直撞的野兽,面对迷宫却无法找到出路。 然后在某一天,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禅院朔的家中,看着禅院朔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手里的叉子插在切好的苹果上的时候,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不管禅院家现在是怎样,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不管自己以后会去做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然后,他也很随性地在那天的下午向禅院朔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是说,你想要离开禅院家?”禅院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没错,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你这两天心不在焉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事儿。”禅院朔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腊梅,“只不过不确定具体是什么罢了。准备什么时候走?” “等过完祭典之后吧。”禅院甚尔考虑了一下,“我觉得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能敲锣打鼓地欢送我离开,巴不得我滚得远远的。”此处特指山田梅和水谷凌。 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甚尔君。 “不过...”禅院甚尔转过头来看了禅院朔一眼,忽然浮现出了恶作剧的笑容,但很快他又皱了皱眉头,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两分犹豫,“...算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禅院朔的动作一顿,有些震惊地抬头看着禅院甚尔,他是真没想到禅院甚尔居然还抱着如此“大胆”的想法,“...你最开始的想法不会是...?你是真不怕梅和你撕破脸啊。” “嘁。”禅院甚尔撇了下嘴,“她算什么。”真正该担心的是水谷凌那个阴险的家伙才是。 禅院朔想了想,发现这样好像也不错,正好他可以去考察一下现在的日本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毕竟他穿越前是在华国,穿越后是在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对现代日本还真算不上了解深刻,顺便...禅院朔的眼眉低垂,细密的睫毛下笼罩着一层阴影,“你可想好了,出去的话就需要你养我了。”禅院朔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先不说别的,我三天两头就会生病,不能吃生食和一切不好克化的事物,住的地方也要以舒适为主...” “...我改主意了。”禅院甚尔抱着双臂一脸“怎么这么麻烦”的表情:“你还是留在家里被照顾着吧。” 笑话,照这个要求来看,他根本养不活这个小少爷。 “...说的像最后不会变成我养你一样。”禅院朔完全明白禅院甚尔是个什么德行,要真让他养自己,还指不定最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你想好怎么和梅与凌君说了吗?” “为什么要说?”禅院甚尔眨了下眼,露出了一脸坏笑,“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正好也让他们体会一下心焦的感觉。” 真不怪梅平日针对你,禅院朔已经无力吐槽了,“你是打算出去喝西北风吗?你是真不怕凌君和梅断了你的花销。” “怎么会呢?”禅院甚尔肯定地回答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禅院朔瞬间对上了他的脑回路,然后危险地眯起了眼,“你...不会是打着要是赚不到钱,有我这个‘人质’在手,凌君也会给你打钱的想法吧?” “当然。不然怎么养活你呢?”禅院甚尔一点心虚都没有,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问出来? 禅院朔叹了口气,他已经被磨砺的没有脾气了,“好歹要留个消息吧,不然以后想找人都找不到。” “没事,我已经想好了。”禅院甚尔伸手掏出了钱包,“等出去的时候买两个手机,把号码给他们不就行了?” “是个好主意没错,但是...”禅院朔注视着可疑的黑色钱包,下意识地问道,“...你这个钱包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不记得禅院甚尔最近有出去“打劫”啊。 “好像是上次我揍的那些个禅院里谁的?”禅院甚尔晃了晃手里的钱包回忆道,“战利品。” 好吧,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又落在甚尔君的手里了,禅院朔平静地想,在见的多了之后,他连多余的同情都提不起来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等发现他和禅院甚尔消失了之后,梅和凌君会不会当场爆炸。 而事实证明,是会的。 第30章 离开的第一天 “少爷不见了...”山田梅听到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手不住地在成摞的纸上写着什么,等她把水谷凌带来的消息在脑子里转过一遍后,她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 “你说什么?!少爷不见了?!”山田梅”噔“地一声站了起来, 椅子在她的激动的情绪和动作之下被她的衣角拉扯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山田梅双手拍到桌子上,身子大幅度前倾, 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水谷凌的身上,明明最近都是水谷凌在照顾着少爷, 结果少爷失踪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现在才发觉,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水谷凌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他捏紧了拳头, 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今天早上我去给少爷汇报最近的进展的时候, 门内没有应答声, 于是我就推门进去, 发现少爷不在房间里。” 山田梅咬着嘴唇, 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禅院甚尔呢?你去禅院甚尔那儿看了吗?他在不在房间!” “去过了,房间里也是没有人。” 山田梅稍稍地松了口气,随即脑门上蹦出两根青筋, “我就知道!绝对是禅院甚尔干的好事!那个家伙就不能干点人事!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这次不一样。水谷凌在心里默默地想, 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如果少爷只是像平时那样被禅院甚尔拖出去的话, 一定会提前告知或者留下字条,这次什么都没有留下, 肯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如果...不, 希望是我想多了。 果不其然,水谷凌不好的预感应验了,一天,两天,三天...禅院朔和禅院甚尔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递回来。山田梅整个人已经处在濒临暴走的边缘,脸色阴沉的吓人,笔落在纸上留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就差真冲出去把世界翻个底朝天。 水谷凌毕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还能勉强维持住冷静,甚至还能偶尔安慰山田梅两句,但看在他对那些听不懂人话的下属下的越来越重的手,以及越发狂躁的情报资金消耗程度和人员调动上,就能看出他其实也在崩溃的边缘,只是表面上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 就在他们忍不住要发动所有关系来找人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张纸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桌子上,拿起纸条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不用谢,下面跟了一串电话号码。 山田梅:...... 水谷凌:...... “禅院甚尔!你想死就直说!”山田梅的怒吼声几乎要将整个房顶都掀翻,看她的表情要是禅院甚尔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别管打不打得过,她都能直接上手和禅院甚尔大战三百回合。 水谷凌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想到禅院甚尔会在这个地方摆了他们一道,而且居然还特意写了张纸条来挑衅...不,这不是挑衅,这分明是嚣张的炫耀!他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睛好像浸在墨汁里,显得分外可怕。 水谷凌沉着脸,对着在门外阴影处等候着的人轻轻点了下头,等那人消无声息地离开后,他默默地记下了电话号码,准备等天亮就立刻打过去问清楚他们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就凭禅院甚尔那个家伙,连自己都养不活,能照顾得好少爷吗? 山田梅和水谷凌在这边忧心忡忡地担心着禅院朔的安危,禅院朔和禅院甚尔这几天倒是过得...还算不错?禅院甚尔离开禅院家后的第一步就是带着禅院朔去弄了个假身份,然后不知道从哪找到了黑中介直接租下了一套公寓,顺利得让禅院朔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然后,禅院甚尔直接带着禅院朔去了商业街,准备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他们成功离开了禅院家...顺便买一下手机,最后不负众望的成功地把自己的钱...自己打劫来的钱花了个精光。 禅院朔怀着一种“我就知道”的心情,满头黑线地拿出钱包付了打车的钱,扭头看见禅院甚尔盯着商店橱窗展示的酒瓶若有所思,于是,他选择走过去踩了禅院甚尔一脚。 这点力道对于禅院甚尔并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故意地表现出吃痛的表情,有些诧异地看着禅院朔,似乎在问他在干什么。 “别装了,二十岁之前不能饮酒。”禅院朔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踩痛他,所以直接拽着禅院甚尔的袖子把他从橱窗前扯走,“要出具年满二十的证明的,办假身份的时候可没有伪装年龄,是不可能卖给你的。” 禅院甚尔也没反抗,顺着禅院朔的力道迈开了步伐,“水谷凌那家伙开的酒吧我不还是混进去了?“ “你也不看凌君开的酒吧招待的都是些什么人,要是普通正规一些的地方,才不会让你混进去呢。” 禅院甚尔其实早就偷偷尝过酒了,毕竟在大多数时候,只要有钱,很多事情其实都不成问题,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玩意,因为他发现不管他喝了多少,他都无法体会到那些人所说的喝醉的感觉。但是换个方向,年龄这里还真是个大麻烦,比如酒水这类有年龄限制的东西,如果能通过正规途径买到,谁愿意出更多的钱呢?“早知道就干脆写二十岁好了,谁能想到十八岁居然还有好多事不能干。” 这也是禅院甚尔和禅院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一点,禅院甚尔是因为从小生活在禅院家,虽然也是个不安分的主,看起来好像对于某些灰色地带很熟悉,但是实际上在生活常识上算是比较匮乏的。而禅院朔也是一样,他也是才反应过来在现代日本的法律里,二十岁才算是成年,所以在办理假身份的时候,直接就按照自身的年龄填了,完全没想到应该多加两岁才是。 “所以,接下来要干什么好呢?”禅院甚尔一回到自己租的公寓里,就懒散地瘫倒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禅院朔倒是有些若有所思,他在想自己既然是出来“考察”的,那么要不要找个学校去就读一下,并且把想法对禅院甚尔说了出来。 “学校?”禅院甚尔一脸空白,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字眼飘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没开玩笑,说正经事呢。”禅院朔完全没觉得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正常按理来说,他的年纪在普通人眼里也是应该上学的,他只不过就这么说了一下,怎么禅院甚尔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我只是没想到。”禅院甚尔用手扶住额头,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现在一想到禅院朔会穿上校服跟同龄人一起去学校上学,心中就会陡然升起一种荒谬感,就像他也根本不会想到禅院朔会带着便当,写着作业,还会参加社团,说不定还会在运动会上和其他学生一起比赛...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震颤。 “...有这么难以接受吗?”禅院朔觉得禅院甚尔的表现太夸张了,“我又不可能真的和普通学生一样,只要开个病假条什么的,偶尔出席一下考个试,只要成绩说得过去,应该就可以了吧?”禅院朔不确定地说。 禅院甚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一下子收到了很大的冲击,但是当他回过味来接受了这个现实后,他居然变得有些跃跃欲试,“哪所学校选好了吗?” “...还没,这不是刚刚才提出的想法吗?”为什么这个家伙这么兴奋?禅院朔狐疑地看着他。 “行,等我去把电话号码给那两个家伙送过去,再来讨论这件事。”禅院甚尔搓了搓手,古怪地上扬起了嘴角。 “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凌君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不就完了吗?干嘛非得送个纸条过去挑衅一下。”禅院朔搞不明白他们之间奇怪的关系,要说是仇人吧,也没到那个非得你死我活的地步,要说是同伴吧...不,就这个相处模式绝对不是同伴,所以他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 “不,你完全不明白。”禅院甚尔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不知道从哪扯了一张纸,在上面随意写了两笔,然后把纸条塞进了裤兜里,“这可是‘战争’啊。” “哪门子的‘战争’啊,你的词语是不是用的越来越奇怪了。”禅院朔心想算了算了,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能改正早就改过来了,也不用等到现在,“早去早回,请不要让我发现你中途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行吧,要求真多。不过我现在兜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你准备让我跑回去吗?”禅院甚尔抱着臂,朝禅院朔挑了挑眉。 “如果我说‘是’,难道你还会真的听话地跑回去吗?”禅院朔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抽了两三张塞进禅院甚尔的手里,“就这些,爱要不要。” 禅院甚尔盯着手里的钱看了两眼,吹了声口哨,“打车费不少啊,老板大气。”说着还朝禅院朔晃了晃手里的钞票。 禅院朔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给出去了三张一万日元的钞票,但是钱到了禅院甚尔的手里,怎么想也不可能拿回来了,他要是不花个精光他就不叫禅院甚尔了,所以他只好黑着脸做出驱赶的手势,“行了,快走吧,希望之后我不会接到梅的告状电话。” “告状?放心,她可不会在你面前...”禅院甚尔打开门走了出去,剩下的半句话被严严实实地关在了门后。 “在我面前什么?说话也不说全。”禅院朔迷惑地自语道,“溜得倒是挺快。” 然后,某位答应“早去早回”的不靠谱人士就消失了整整一天,天黑了也没见他有任何回来的迹象。禅院朔一脸淡定地锁好了门,把卧室收拾干净,然后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 就知道这家伙的承诺一个字都不能相信,至于他要是半夜回来该怎么进门?呵,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子”,为了保护自己把门锁好不是应该的吗?就让他在门外过夜吧。 禅院*记仇*朔:下次别想让我再相信你半个字。 第31章 来电 禅院朔模模糊糊中感觉到冷, 考虑到每到冬天他的身体状况就不怎么好,他在睡前特意准备了加厚的被子,没想到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哆嗦着努力地把自己往被子里缩, 手脚可怜巴巴地团成了一团, 但还是感觉除了躯干有一些热乎气之外, 手脚都凉得生疼。 “嘁, 真是麻烦, 所以才说留在禅院家多好。”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禅院朔想要睁开眼看看是谁来了, 但是他的眼皮就像被黏住了一样, 怎么样都睁不开,他只好有些费力地用耳朵分辨着, 但是因为意识模糊再加上头痛, 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一具带着热意的身体钻进了被子中,禅院朔好像感觉到了温度,身子不自觉地向热源靠近着。 “呵。”好像是谁的轻笑声, 一只手越过禅院朔的身体揽住了他的腰,微微一用力就把他带到了怀里。 “行了, 睡吧,就算是额外服务了。” 禅院朔的脸贴着滚烫的胸口, 冰冷的手也不自觉地搭上了他的身体,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到了他的身上。禅院朔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昏沉的睡意席卷而来, 将他再度带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天早晨, 窗帘被“唰”地一声拉开, 有些刺眼的阳光照进了卧室, 禅院朔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伸手挡在眼前,静止不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了眼。 禅院朔在醒来时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眨了眨眼抹掉了眼睛里的雾气,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敢置信自己可以一觉睡到天亮。每年入冬的时候,他几乎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每天早上醒来都疲惫万分,还得强打着精神尽量不让别人看出异样。而昨夜可以算得上是他自入冬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了,如果没记错的话… 禅院朔缓缓把头转向窗前,禅院甚尔正站在那里,头上搭着一块毛巾,水珠顺着□□的上半身肌肉的纹理,慢慢地滴落到围在腰间的浴巾和铺着的地毯上,晕染开了一团水迹。他一手拉着窗帘,一手撑在窗台上,眼睛往窗外打量着,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冬日的温度。 感知到禅院朔的眼神,禅院甚尔回过头来,看着他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茫然的眼神,心情很好地咧嘴笑了出来,“怎么?小少爷终于睡醒了?” 禅院朔伸手拍了拍脸,唤回了自己有些晃神的意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半夜?具体时间记不清了。”禅院甚尔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顺手搭在一边的椅背上,“我可是当了你一夜的抱枕和□□,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以后请务必也这么做。”禅院朔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甚至还希望这样的日子多来两天,谁知道一个良好的睡眠对自己这样的人是多么的重要啊。 禅院甚尔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行啊,大主顾总是要有点优待,不过,你是不是该…”说着,拿起一边的外套递过去,顺便朝禅院朔眨了眨眼,耳边好像听到了金钱的声音。 禅院朔笑了一下,接过禅院甚尔递过来的外套,下了床光脚踩在地毯上,“我剩下的钱可不多了,不过梅和凌君肯定忍着一晚上没打电话,我猜一会儿就能听到电话铃声了。” 禅院甚尔…禅院甚尔想到自己在纸条上的挑衅,决定他们要是真打来电话,自己是绝对不会接的。 禅院朔一看禅院甚尔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挑衅肯定大成功了,于是无奈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会儿还是别说话了。哦,对了,还没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是把门锁好了的?” 禅院甚尔示意了一下阳台,表示他是从那里爬上来的。禅院朔向下看了一眼,他们租的是三层,想要爬上来,对于禅院甚尔来说,这甚至连运动都算不上。注意到禅院朔的眼神,禅院甚尔以为他是在担心被别人发现,于是解释道:“我有注意没让监控拍到。” …不是因为这个,算了,禅院朔叹了口气,表示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想想早餐该吃点什么。 禅院甚尔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我记得楼下好像有一家便利店,你想吃什么?饭团?” 禅院朔想到他们似乎没有去超市买什么东西,导致现在冰箱里都是空的,于是说道:“…先这么凑合一下吧,不过等下得去买点食材回来放着了,总不能每天都吃便利店吧?”禅院朔光是想到今后可能每天的早餐都是靠便利店度过,就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禅院甚尔虽然并不觉得吃便利店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一不是他出钱,二来他也想吃点好的,于是答应道:“行啊,不过…谁做?” 禅院朔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从前世到今生基本就没进过几次厨房,就算是在野外,也是别人烤好食物递给他。他唯一的一次尝试还是在两面宿傩的身上进行的,至于结果…只能说他们当时打了一架,而宿傩那时候的脸色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但禅院朔觉得那肯定是因为自己经验不足,他回去也请教过出现问题的原因了,虽然没有第二次机会让他尝试一下,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 于是禅院朔纠结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我先试一试?” 禅院甚尔用眼神打量了一下禅院朔的身高,这个高度想要做饭似乎得踩个凳子,再加上禅院朔根本就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禅院甚尔对他是否能够成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但他心想怎么样也不至于到吃死人的地步,说不定还能赚点“医疗费”,于是还是点点头勉强同意了。 禅院朔走进卫生间洗漱,禅院甚尔则是去楼下便利店买了饭团和热可可,想了想又给自己换成了咖啡,结完账拎着塑料袋回了公寓。 他刚进门,就感觉到了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在振,于是他把买来的食物放到桌子上,直接把电话拿出来递给了禅院朔,眼神示意他接听。 禅院朔从他的手中接过电话,点开通话键后,看了一眼禅院甚尔,将手机放在耳边,“喂?凌君?” “是的,少爷。”水谷凌在电话里松了一口气,按捺着等到天亮才打电话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您现在在哪里?” “凌君,我猜你已经快要找到我的位置了吧。”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在那边打手势,对着他摇了摇头,在电话里笑着说。 电话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水谷凌浅浅的呼吸声。 “即使知道了我在哪里,凌君你也不可以跟过来啊,记得拦住梅。”禅院朔从塑料袋中拿出一个饭团,觉得单手打开有点困难,于是把它递给了禅院甚尔,“顺便,帮我找一下附近有哪所学校比较好,记得找一所对出勤率要求不太严格的,要是有个大图书馆就更好了。” “好…好的,属下会在最快时间将资料准备好送到您那里。”水谷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即使禅院朔不在他的面前,他也在电话那端做出了恭谨的姿态,“属下也为您办好了银行卡,将会随着资料一同奉上,如果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请到这张银行卡上随意取用,密码是您的生日。” “辛苦你了,凌君。” “这是属下的荣幸,请您在外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任何麻烦,作为与您'同行'的人,请让…禅院君‘务必’起到保护您的责任。”水谷凌顿了一下,在提到“同行”和“务必”几个字的时候,特别在上面加重了语气。 …这个家伙…因为五感过于敏锐,禅院甚尔在一旁将水谷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头上冒出一个井字,手指不由地用力,差点把手上的饭团捏扁。 “啊,还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最近收购到了两把咒具,应该会符合您的要求,属下也会派人尽快送上门来,请您不要介意。” “做得很好,凌君,但是…”禅院朔微微偏了偏头,嘴角微微翘起,声音含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冰冷的光泽,“…没有下次哦。” “…您的命令。” 禅院朔挂断了电话,拿起桌上的热可可小心地抿了一口,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麻烦解决了?”禅院甚尔递过饭团,眼神中隐隐还带着一丝嘲笑。 “暂时的。”禅院朔咬了一口饭团,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凌君的掌控欲有点过了,稍稍给他一个警告,能平静很长一段时间呢。” “看来我的感觉还是挺准的。”禅院甚尔从一开始就把水谷凌的危险程度放在了山田梅之上,看来是一点都没有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凌君的掌控欲吗?还是他在梅那里安插人手的事?”禅院朔看起来还是一副放松的模样,“从一开始。” “他还安插了人手?那你怎么还…?”禅院甚尔有些疑惑。 “只要凌君可以自行控制住,那么处于安全范围内的行为就是正常的。”禅院朔自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凌君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样的,所以一直控制得很好。可惜似乎是被我的‘失踪’刺激到了,稍微有一点点失控,这时候就需要我来干预了。放心,凌君很聪明,只要一提醒,就会开始矫正自己的行为。”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挺可怕的。”禅院甚尔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者说如果禅院朔真是一副小绵羊的模样才会让他觉得“可怕”吧,“不说这个了,你再不吃的话,就要凉了。”很简单地把刚刚的对话翻了篇。 禅院朔皱着眉看着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饭团,“…下次还是买个小的吧。” “…真麻烦啊,你。” 第32章 流云与柔月 禅院甚尔推着车走在超市里, 手里拿着两盒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牛肉陷入了沉思。 好像…差不多?禅院甚尔注视着除了原产地似乎有些不同,其他都一样的食品标签有些犹豫,但随后他看了一眼价格, 果断选择了把贵的那一盒丢进了购物车。 不管了, 反正买贵的准没错。 禅院朔默默地看了一眼, 由着他去了, 一是他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比较好, 二是反正最后大多数都会进到禅院甚尔的肚子里, 所以随便他吧, 不过… “甚尔君。” “嗯?”禅院甚尔转过头来。 “这些调料…都是需要的吗?”禅院朔指着架子上一排不同名称不同品种的调味料茫然地问。 你问我, 我问谁去?禅院甚尔也沉默了,他艰难地打量着那些明显用途不一样的调料, 最后决定道, “应该是会有说明的吧?先挑不同种类的买一些吧。” “做饭感觉好麻烦啊。”禅院朔看着只是在超市随意转了一圈就不知不觉塞满了的购物车,感慨道。 难道这不是你的提议吗?自己做饭什么的。要我说早餐吃便利店没什么,中午晚饭去找个好点的餐厅不就行了, 我到底是为什么当时忽然昏了头答应了。 禅院甚尔和禅院朔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禅院朔结了账, 在店员怪异的目光中跟上了前面拿着大包小卷的禅院甚尔。 “沉吗?” “还行,比你轻多了。”禅院甚尔开了个玩笑, “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完全…没有任何头绪。”禅院朔觉得以自己的水平也别想什么复杂的菜式了,还是挑一个比较容易上手的吧, “煎牛排?我好像记得买了?” “说实话, 我现在真希望那两个家伙能有一个出现在这里阻止你。”禅院甚尔有些后悔, 他觉得要是让那两个家伙知道了这件事, 不管最后禅院朔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 他都会被使绊子。虽然他也不是怕, 甚至在平时里还有点乐于这种针锋相对,毕竟最后是他取得胜利的情况居多,但是,总感觉这种事和以前的不是一个量级的,再加上在他们看来是自己拐跑了禅院朔… 禅院甚尔放弃了思考,反正是禅院朔下的决定,就算自己反对也无效,只要有钱拿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等他们回到公寓,禅院甚尔把袋子往桌上一放,就懒散地倒在沙发上不动弹了。禅院朔扒拉着购物袋,从最下面翻出来了一块牛排,然后挨个拿起调料仔细地看着说明,俨然一副郑重其事的态度。 禅院甚尔用余光瞄到了禅院朔的动作,嘴角抽了抽,这家伙以前解决问题事件的时候是不是都没有这么严肃过?有必要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的吗? 而事实证明,是有必要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准备得还不够充分。 在禅院朔走进厨房十分钟之后,禅院甚尔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身子向左前方厨房的方向偏移,想要看看禅院朔到底在做些什么。 禅院朔正好处在视线的死角中,从禅院甚尔的方向看,他没能找到禅院朔的身影,但是他看到了从厨房中冒出了诡异的灰黑色烟雾,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 …禅院甚尔的额头冒出了一滴冷汗,他现在已经不指望禅院朔能弄出正常的食物了,只希望他别把厨房烧了然后再把自己给弄伤什么的。他悄悄地走到厨房门口,向厨房里探头望去,只见禅院朔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调味料往牛排上撒着,身前的平底锅中还冒着火光… 禅院甚尔默默地退了出来,一手捂住了胃,不确定地想到:天与咒缚…应该是能挡得住的吧? 等到禅院朔端着盘子出来,禅院甚尔本以为会看到一块黑得跟焦炭一样的牛排,没想到看上去竟然…挺正常的?摆盘居然还有点好看?难道我刚刚看到的一幕是幻觉吗?禅院甚尔的心里满是疑惑。 “尝尝看。”禅院朔表面看起来十分淡定,其实内心里已经被不妙刷屏了,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从锅里冒火开始,他就知道这次尝试肯定失败了,但是没想到最后的成品看起来…还不错?就是味道嘛…禅院朔的心里有点打鼓。 禅院朔盯着禅院甚尔的动作,在心里默默地想:甚尔君…要是…我会出医疗费的。 禅院甚尔切下了一块牛肉,用鼻子嗅了嗅,但只能闻到浓厚的香料味,他抬起眼皮瞄了一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禅院朔,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把牛肉吞了进去。 怎么形容他那一刻的表情呢? 反正,禅院朔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那样一片空白的表情,像是灵魂都已经离体而去,禅院朔看了他半晌,发现他依旧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知道它不会好吃,但是真的有难吃到那个地步吗?禅院朔的头顶冒出来一个问号,并对自己的作品产生了深深的好奇,于是试探着朝盘子里的牛排伸出了筷子。 他的手瞬间就被抓住了,禅院甚尔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铁青着一张脸,咬着牙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做饭…以后就交给我了,你…别想再踏进厨房半步。”然后用出了最快的速度将眼前的牛排倒进了垃圾桶里,顺便用手抹掉了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艹!真是打架都没有过这么惊险的时刻!就这你还想尝尝?我都差点去见上帝了。 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坚决的眼神,默默地收回了手,从两面宿傩和禅院甚尔两个人的表现来看,可能他是真的不适合做饭,明明看其他人做好像挺简单的啊。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并且百思不得其解。 禅院甚尔走进厨房,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也懒得一样一样去收拾,索性直接全扫进了垃圾桶,都成了这副模样了,与其辛辛苦苦收拾干净,还不如直接去买一套新的回来。 他回到客厅在购物袋里翻找了两下,然后打开了手机找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做饭视频教学,照着步骤一步一步做下来,做出了一份卖相一般但是味道还算不错的三明治,俨然和禅院朔的手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禅院甚尔:呵。 禅院朔:…行吧。 等他们全部吃完并收拾好,就听到门铃的声音,禅院甚尔皱了皱眉,看向了禅院朔。 禅院朔托着腮摆弄着电视遥控器,似乎还沉浸在打击中没有回神儿,漫不经心地说道:“应该是凌君的人,我就说他肯定会找到住址的。” 禅院甚尔闻言走到门口,在路过茶几的时候手腕一挑把水果刀捞到手上,谨慎地从猫眼观察了一下,等了两秒才拧开了门把手。 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人手里抱着个大箱子,不知是因为重还是因为太过紧张,说起话来都感觉有点打颤,“这,这是水谷老大让我送过来的东西。” “水谷…老大?”禅院甚尔玩味地把这四个字在舌头上滚了一遍,扭头对着屋里喊道:“你知道那家伙去混黑帮了吗?还成了什么老大。” “啊,凌君的话,也不奇怪。”禅院朔从屋里走出来,“毕竟他对于那方面的事情还比较熟悉,控制了一两个小帮派什么的也不算太过出人意料的事情。” 送东西来的年轻人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这是自己能够知道的事情吗?不会回去后就会被人间蒸发了吧。 “别担心,能派你来送东西,要么你会是下一个清理的对象,要么就是准备把你当心腹来培养。而按照凌君的性格,无疑是后者无疑。恭喜,回去后就该‘升官’了吧。” “啊,哦,谢…谢谢您的吉言?”年轻人紧张中带着一丝感激地说道。 “东西放下就赶紧滚。”禅院甚尔一脸不愉快,“大冷天的谁愿意在这里陪你聊天。” “是…是的,对不起!”年轻人眼角瞟到了禅院甚尔手中水果刀的反光,吓得一个鞠躬,放下箱子扭头跑得飞快,禅院朔看着他瞬间就消失不见的背影,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这是选了个什么人啊。”禅院甚尔一脸嫌弃,弯腰抱起箱子,“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会儿你也不怕冷了?” 禅院甚尔走到茶几旁边把箱子放下,直接用水果刀划开了箱子,然后把刀放到厨房冲洗了一下,擦着手走了出来,“都是些什么?那家伙速度还挺快的。” “是我打电话时要的各个学校的介绍手册,银行卡,还有…”禅院朔从中拿出了两个木盒子,“…这应该是凌君说的咒具吧。” 禅院甚尔凑过来,先打开了那个较大的木盒子,里面是一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叁节棍,禅院甚尔没忍住拿起来甩动了两下。 “好像是特级咒具,用起来还顺手吗?” 即使禅院甚尔再讨厌水谷凌,对这一把咒具他还是满意的,但他还是不想给予水谷凌夸赞,于是生硬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还行。” 禅院朔笑了一下,打开另一个木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精美的扇子,禅院朔愣了一下,把它从盒子中拿了出来,手指摩挲着扇柄,仔细端详着。 “…真像。”禅院朔喃喃自语道。 禅院朔前世主要使用的武器有两把,除了他的佩刀之外,他最常用的却是一把扇子,被他取名为“柔月”,可以说是从他成年到死去都一直伴随着他。而水谷凌送来的这把扇子,和柔月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只要稍微熟悉一下,就可以轻松上手,又怎么不会让他心生欢喜呢? “就叫‘柔月’了。” “什么?”禅院甚尔疑惑地看过来。 “我说这把武器的名字,就叫‘柔月’了。” “这种武器应该在诞生之时就被起好名字了吧?”禅院甚尔拿起在木盒子里的纸条,“‘流云’吗?” “不管。”禅院朔张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到我手里了,自然就得听我的。” “…随你。”禅院甚尔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争论的,他把流云放回到木盒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箱子里装在信封中的银行卡上。 他用眼睛瞟了一眼禅院朔,然后手悄悄地伸向了银行卡。 第33章 到来 禅院甚尔见禅院朔好像没有注意自己, 眼神还是落在扇子上,于是他的手悄悄地伸向了信封,结果被禅院朔瞬间按住。 “你想都不要想。”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切。”禅院甚尔收回了手, 强行摆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禅院朔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从箱子中拿出信封, 从中取出银行卡揣进兜里, 然后从箱子最下面拿出了一摞介绍手册, 将其中一部分递给了禅院甚尔, “帮我挑挑, 就按之前的条件来。” 十分钟后… “这家怎么样?有你要的大图书馆, 好像还是以前的古籍室改建的,就是对学生的出勤率有要求, 而且社团也算在加分中的一部分。”禅院甚尔举着一个帝光中学的宣传手册展示给禅院朔看。 “看起来是不错, 出勤率的话…拿着医院的检查报告不知道能不能行。”禅院朔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检查报告?” “凌君会准备好的,这个不用担心。社团的话, 回家社…算了,我看好像有读书社?”禅院朔接过他手中的手册翻看着, “离住的地方也不算远。” “你的年龄好像不够吧?”禅院甚尔突然想起来,“而且你也没有之前接受教育的记录。” “记录这个有办法, 至于年龄,我试试可不可以用跳级的借口, 就是在成绩上必须交出一个满意的答卷才行。”禅院朔皱了皱眉头, “明天去一趟书店吧, 应该会有帝光中学历年的辅导资料来着, 顺便买些需要用到的书回来。” 于是, 第二天, 禅院朔将书店中大部分他认为重要的书籍全都买了回来,书店老板一看这是个大主顾,不仅很轻松地答应了禅院朔送货上门的要求,还给他打了个八折,嘱咐他如果有其他需要的书籍的话还可以再来这里。 而禅院朔在书送到之后,在禅院甚尔叹为观止的眼神中,不紧不慢地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将所有的书都啃了一遍,期间还看禅院甚尔闲不住,同时又考虑到自己也要熟悉柔月,找回战斗的感觉,于是又买下了一座独栋民居,对地下室加以改建,做成了一个训练场的模样。 水谷凌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安抚好了山田梅,在得知禅院朔正在建一个训练场之后,分批次地送来了一批训练设备,还发短信过来询问禅院朔说他找到了一种非常好用的隔音材料,是否需要给训练场装备上。 禅院朔看了看刚搭出一个框架的训练场,拆了再重新装修也花费不了太多的时间,于是便同意了水谷凌的请求。 在训练场建好之后,禅院朔和禅院甚尔就成了这里的常客。禅院朔虽说有前世的经验在,但现在的身体毕竟年幼,再加上心脏上有封印的存在,短时间内能够达到战斗的程度想来是不太可能,所以只能先让身体把战斗技巧先熟悉起来,至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抵挡一阵。 禅院朔转动身体,感受着柔月的重量,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尽力将每个动作都做得标准。这还是他前世刚开始学习用扇的时候,他的兄长,当时的源家家主源满仲特意为他找来的一套能将身体损耗降到最小的锻炼方式。 相比于现在来说,平安时代的环境要危险多了,你就算很平稳地在街上走路都有可能迎面撞上一个一级咒灵,所以很多大家族的孩子都是从小就开始锻炼战斗技巧。但是因为身体还在成长期,任何过度的锻炼都有可能让他们的身体留下暗伤,造成成年之后身体的隐患,所以如何在能够提高能力的同时,避免身体的损耗成了很多大家族的不传之秘。 所以说,还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变成咒力就是一切,虽然那时候大家族把咒力看得也很重,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禅院家这样极端。禅院朔眨着眼睛,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滴落到训练场的地板上,这么两三遍下来后,禅院朔整个人已经变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在一旁看着的禅院甚尔走过来将毛巾披在他身上,伸手按揉着他的手腕,用力的时候他能够听到禅院朔喉咙里发出的闷哼。 “你这个速度跟跳舞似的,真的是用来战斗的吗?”禅院甚尔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着眉问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根本不支持我做特别剧烈的运动,再加上我也有点估计不足,平常的时候还感觉不到,挥动起来的时候柔月还是对手腕的负担还是大了点,只能慢慢来了。”禅院朔说着说着打了个喷嚏,将身上的毛巾裹得更紧了一些,“我去洗个澡,不然又要感冒了。” 禅院甚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运动背心,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跟禅院朔根本不是处于一个季节的事实,于是耸了耸肩继续进行了一会儿训练,才慢悠悠地从地下训练场走了上来。 上来后,禅院甚尔就看到禅院朔换了一身衣服窝在沙发里,手里扒着一个橘子,见到他之后,随手掰了一半递了过来。 禅院甚尔看了看自己满是灰尘的手,选择直接用嘴叼走,然后溜溜达达地走到卫生间把自己拾掇干净,才拿下橘子咬了两瓣,含糊地问道:“不准备走吗?这里可没准备什么过夜的东西。” 禅院朔买下这栋民居主要就是为了训练场,所以真正房子里的只有前主人遗留下来的一些设施,虽然正在装修,但是到目前为止还远远没有到可以随便住人的地步。 禅院朔摇了摇头,“凌君一会儿要过来,说是帝光中学的一些材料已经准备好了。” “说起来中学应该是四月份开学吧,这不是快了吗?”禅院甚尔一算日期,发现好像就快到正常开学的日子了,他不禁想到有时候在路上看到的学生,再把他们的身影套到禅院朔的身上… 禅院甚尔:…还是好不习惯… “八字还没一撇呢,别这么看我。”禅院朔被禅院甚尔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好在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见禅院甚尔转身去开门,禅院朔在那一瞬间居然松了口气。 禅院甚尔打开门,水谷凌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到是禅院甚尔顿时脸色更冷了几分,直到他走进屋里看到还算安好的禅院朔,紧绷的脸这才缓和了下来。 水谷凌从手中的文件夹中取出几张已经装订好的纸,一份是医院的体检报告,一份是一封推荐信和帝光中学的入学通知,整齐地摆放在了禅院朔的面前。 体检报告是禅院朔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份入学通知… “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是因为我们在不久之前救下了一个被咒灵袭击的女孩子,结果发现她的父亲是帝光中学的董事会成员,所以我就要了这一份推荐信作为报答。但是这只是给您一个入学的资格,可以让您在不满岁数的情况下进入学校,应该还是会有一个水平测试,如果无法通过的话…” “呵。”禅院甚尔靠在一边嗤笑了一声,“‘被咒灵袭击’?‘作为报答’?听起来真是巧合呢。” !水谷凌低着头,表情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看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从他握紧的双手来看,想来在心里早就把禅院甚尔碎尸万段了。 “行了。”禅院甚尔还想说什么,禅院朔就出声打断了他,“凌君。” “…是。” “你能向我保证吗?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禅院朔的目光没有转向水谷凌,只是一直看着那份入学通知。 “…属下保证。”水谷凌深深地弯下了腰。 “把东西留在这里,你可以离开了。”禅院朔向后倚靠着沙发,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情的话,还请凌君给我一个心理准备。” “是,属下告退。”水谷凌低着头倒退着一直退到了门边,在转身要离开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和禅院甚尔的眼睛对上了,水谷凌深深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一双眼睛里满是危险的惊涛骇浪,随即,他扭过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相信那家伙的话?”在水谷凌走后,禅院甚尔充满怀疑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对水谷凌的不信任。 禅院甚尔抬起膝盖,让自己的双脚踩在沙发上,“甚尔君,你有没有发现凌君对自己的自称?” 禅院甚尔回想了一下,“自称吗?好像也没…啊,你是说‘我’和‘属下’吗?” “对的,凌君在觉得自己犯错的时候,才会用‘属下’这个称呼呢。” “所以他果然是说谎了?” “不不不,凌君没有说谎。”禅院朔朝禅院甚尔摇了摇手指,“离凌君上次犯错还没多久呢,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一次触犯我的忌讳。所以凌君说的是真的,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那么…”禅院甚尔皱起了眉头。 “凌君是觉得,在关系到我的事情上,这件事应该提前告知与我,征得我的意见之后再由他做出决定,而不是自己做出决定,最后来告知我一个结果。这是他认为的他的错误所在。”禅院朔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啊,真伤脑筋。” 但是总比前世那些不听人话的家伙好多了吧。禅院朔想了想,觉得还是水谷凌比较靠谱一点,最起码凌君不会像他们一样,让自己成为他们把事情搞大的时候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的人。 “…真是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禅院甚尔想到水谷凌最后的那个眼神,就知道他之后肯定会搞出什么事来,八成还是冲他来的,不过… 禅院甚尔微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平静的日子正需要一点调味品不是吗? “不走吗?一会儿就该天黑了。”禅院朔已经穿好了衣服,手里拿着两份文件,站在那里看着他说道。 禅院甚尔回过神来,瞬间就把水谷凌带给他的战栗感抛之脑后,他从衣架上拿下外套披在身上,提议道:“出去吃?” “生食拒绝哦。” “铁板烧?” “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第34章 入学测试 转眼就到了要去帝光中学报道的那一天。 水谷凌一大早就开着车在大门外等候着, 禅院朔坐在餐桌前,捧着杯子喝掉了最后一口牛奶,然后带好了文件夹, 和禅院甚尔一起走出了房门。 水谷凌在他们上了车后, 看了一眼禅院甚尔, 忍不住地建议道:“少爷, 要不我还是为您请一个照顾您的人吧。如果信不过的话…”他纠结了一下, 似乎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 “…梅小姐也是可以的。” “怎么?是信不过我能照顾好你家少爷吗?”禅院甚尔明知故问道。 可不是信不过你吗?!水谷凌差点脱口而出, 但是注意到禅院朔还坐在后座, 顿时口风一转,“…没有的事, 只是觉得少爷的衣食住行应该找个更加细致的人来照顾才是。” “呵, 虚伪。”禅院甚尔咧着嘴直接嘲讽出声。 水谷凌捏紧了方向盘,从后视镜能清楚看到他抿起的唇,禅院甚尔见状嘴角不禁咧得更大了。 “算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说到梅, 我以为她一定会争着抢着要跟过来的,结果她居然忍住了吗?”禅院朔揉了揉额头, 转移了话题。 水谷凌想着山田梅拼命想要赶过来结果被他暗戳戳用一大堆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最近事务比较多, 可能是工作还没有忙完吧, 所以只能由我过来了。” …你要是不这么笑, 我可能还会相信一点…禅院朔的眼神游移, 嘛, 反正工作也是增长经验的途径之一,真是辛苦你了,梅。 在他们的说话声中,车子一路平稳地来到了帝光中学门口,水谷凌先下了车,从外面拉开了后座的门,接过了禅院朔手里的文件夹。 虽然明天才开学,但是学校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在活动了,大多数都是社团的成员,可以看到他们在路边粘贴招新的海报,桌子上还摆着许多五颜六色的传单。禅院朔一行人刚进入校园,这些学生就注意到了这些与他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的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因为您并没有参加升学考试,走的是推荐入试的路子,再加上我得到推荐信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所以是临时为您加的一场评测和考试,难度应该相应的也会上升。”水谷凌在前面一边引着路,一边解释道。 禅院甚尔听着前面水谷凌的说话声,想要集中注意力,但是他实在是对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感到不耐和烦躁,尤其是这种没有一丝恶意却满是好奇和探究的眼神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了下来,最后静止在原地不动了。 “…我就不跟你们进去了,就在外面等着。”禅院甚尔抓了一把头发,用手指了指学校的大门。 …早上说要跟来的不是你吗?禅院朔无奈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注意到他的不适应,轻声说道:“好吧,别走得太远。” 禅院甚尔应了一声,扭头转向了校门外,禅院朔和水谷凌依旧朝着目的地校长室走去,在询问了几个路过的学生后,他们找到了校长室的位置,水谷凌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后,才握着门把手打开了门。 校长坐在办公桌后面,锐利的眼神先是落在了水谷凌的身上,后又落在禅院朔的身上打量了他两眼,“你就是这次推荐入学的学生?叫…禅院朔是吧?” “是的。”禅院朔沉稳地回答道。 “你来的时间有些晚,名额已经满了,学生班级其实也已经分配好了,就等着明天张贴出去了,再加上你无法保证出席率…但是看在你有董事会的推荐信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入学,但是要求肯定会高上一些。” “我已经知晓了,这是情理之中的,如果没有通过测试,我自然不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禅院朔微笑着回答道。 校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对着站在旁边的中年人说:“福山老师,请开始测试吧。至于这位…”校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水谷凌,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位先生,测试的时间会比较长,应该会在三个小时左右,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休息室稍作等待。” 水谷凌微笑着欠了欠身,眼睛里是一片墨色,“还是不用了,我们还有一位同行的人在外面等候着,我需要去通知一下他,我会在测试结束前及时赶回来的。” 禅院朔朝水谷凌点了点头,水谷凌于是就转身走出了校长室,考虑到禅院朔一会儿也会更换地方进行测试,他并没有把门合拢,而是留了一个缝隙存在,方便他们进出。 校长注意到水谷凌的动作,不由地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暗暗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礼仪这么周到,又能拿到董事会成员的推荐信,莫不是哪个家族的少爷出来“体验生活”的?但就算这样,考试难度也不能下降,不然该如何服众呢? “禅院同学,请跟我来。”名为福山的老师推开了校长室的门,来到了旁边的一个空房间,从牛皮纸袋中拿出了几张试卷,递给了禅院朔,“时间是三个小时,能做多少是多少,我们会根据你写的题数和正确率来判断你能不能达到我们的标准。” 禅院朔接过试卷一看,发现是一张综合性很强的试卷,难度和他知悉的往年帝光中学的试卷相比,确实是上升了一些,不过还算是在掌控范围之内。 “那么,从现在开始计时。”福山老师看了下自己的手表,和墙上的钟的时间对了一下,宣布考试开始。 禅院朔拿起笔,先快速地把所有涉及到计算方面的题做完了,然后回头来开始答需要书写最多的文学历史题,结果,禅院朔写着写着,就在一道鉴赏题上顿住了,表情忽然显现出一点怪异和心虚。 题目为:请选择一首源赖光《拾遗和歌集》中的和歌,简要鉴赏一下。 禅院朔:…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赖…赖光的话,写了什么来着…我记得我好像听过… 禅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和歌做得还没有两面宿傩好*朔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源赖光在和歌上下的那些心力,但是他是真的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做出的和歌也是平平无奇,只能说是能压住平仄不会出错,至于优美什么的…禅院朔咳嗽了一声,勉强凭借着自己的印象在试卷上面胡编了几句。 对不起,赖光。禅院朔默默地想,你应该也已经习惯了,记不住…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吧。 接下来禅院朔就没再遇到什么让他觉得头痛的题目,可以说是卡着三个小时的时间点答完了试卷,等福山老师把试卷收走拿去给校长过目后,禅院朔放下笔,慢慢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手指。 总算是结束了,好久没写这么多字了。禅院朔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就看到福山老师走了进来,请他回到了校长室。 校长正慢慢翻看着禅院朔的试卷,大致一眼看上去,字迹非常漂亮,就他目前看到的这些答案来说,也没能找出几个错误,总体算下来,虽然他对于在开学时忽然要塞进来一个学生有些不悦,但对于禅院朔这个人来说,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你觉得你的成绩怎么样?”校长对着走进门来的禅院朔问道。 “想来是不错的吧,不然校长先生您也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禅院朔微笑着回答道。 校长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大胆的学生了,你说得对,你通过了。医院的报告就先放在我这里,我会交到你的班主任手里。你的监护人呢?通知他过来办手续,顺便别忘了去楼下领校服。” 禅院朔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水谷凌的身影,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哦,对,刚刚那位先生就是你的监护人吗?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禅院朔于是礼貌地对校长说:“我去找他回来,请您稍等一会儿。” “需要有人陪你吗?学校还是很大的。”说着,校长的眼神投向了福山老师。 “不用,他们不会离得太远的,恕我先失陪。”禅院朔拉开校长室的门走了出去。 而在另一边,就在禅院朔奋笔疾书的时候,水谷凌和禅院甚尔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只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水谷凌找到禅院甚尔的时候,他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罐自动贩卖机中咖啡,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边的云朵。 听到脚步声,禅院甚尔头也不回地问道:“所以,你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小少爷的?” 原来,水谷凌和禅院甚尔在私下里有了一次联络,水谷凌约禅院甚尔在禅院朔来帝光中学参加测试的时候来一场谈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并且让禅院甚尔保证不能让禅院朔知道。 禅院甚尔对此十分诧异,水谷凌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有需要瞒着禅院朔的事情了?但他一来并不觉得水谷凌能够伤害到自己,二来也是好奇这个和自己两看生厌的家伙会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于是就答应了,这也是禅院甚尔今天跟来学校的原因。 水谷凌笔直地站在那里,他其实心里也在犹豫这样做是不是不好,但是想到禅院朔,他的心里顿时只剩下了一片坚决。 “…你还没见过血吧?” “…什么意思?”禅院甚尔的视线终于落到他的身上。 “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有杀过人吧?”水谷凌的语调逐渐低了下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是生活在温室里的猫咪,像已经被驯服的家犬,已经被磨平了牙齿,剪掉了利爪…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你就想一直这样呆在少爷身边吗?” 禅院甚尔双手搭在膝盖上,身子前倾,整个人都显现出一种极其危险的压迫感,他绿色的眼睛打量着水谷凌,忽然嗤笑了一声:“你在激怒我?” “并不是,我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水谷凌微微低头,凑近了坐在长椅上的禅院甚尔,禅院甚尔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你看,你是喜欢危险的,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酣畅淋漓地战斗一场?没有开锋的武器,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武器呢?” 禅院甚尔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从未与他人生死搏杀过,或者说在遇到禅院朔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过危机感,而这样下去的活…禅院甚尔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内心里闪过一丝犹豫和迷茫,他真的不会钝掉吗? “你想要什么?”禅院甚尔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疯狂,他死死地盯着水谷凌,好像在看着什么美味的猎物。水谷凌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在发现了自己的本能动作之后,又懊恼地停下了脚步,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事情好像要超脱自己的掌控,他似乎释放出了什么可怕的凶兽。 “…我什么也不要。”水谷凌咬着牙,僵硬扯动着脸上的肌肉,“一切都是为了少爷,你只有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人能够越过你去伤害少爷,我恐慌的心才能够稍微安定下来…” “…什么嘛。”禅院甚尔盯了他片刻,忽然直起腰,双手交叠在脑后,朝水谷凌抬了抬下巴,“我还以为你是想通过控制我来间接掌握你们少爷的行踪呢,原来…是我猜错了吗?”嘴上说着“猜错”,禅院甚尔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戏谑。 水谷凌:…… “不过,我同意了。想要控制我的话,倒是要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禅院甚尔伸手捂着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兴奋地颤抖,呼吸中都带上了热意,就算不看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绝对是疯狂狰狞得可怕。 到头来,这不是和我以前想的离开禅院家后做的事差不多嘛,只是…想到禅院朔,禅院甚尔忽然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点期待,目的不同了吗? “那么…合作愉快。” “呵,合作愉快。” 第35章 恶趣味 “你们在这里啊。”禅院朔走出校门, 看到了禅院甚尔和水谷凌一人坐在长椅上,一人站在长椅的另一端,很淡定地无视了他们之间的诡异氛围, 走上前去说道。 “少爷, 已经结束了吗?”水谷凌猛然惊醒, 一看时间, 发现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于是赶忙对禅院朔致歉道, “您找了我很久吗?” “没有, 我也是刚刚才结束, 校长先生说是要找我的监护人去办理入学手续,顺便到楼下去取校服。” 水谷凌想到自己为了避免麻烦, 所以早在准备阶段就伪造好了户籍和监护人的身份, 于是立马说道:“好的,我这就去办手续,请您稍微等候一下。”说着, 就急匆匆地向校长室赶去。 禅院朔看着水谷凌有些慌乱的步伐,走到禅院甚尔旁边坐下, 偏着头问道:“谈了些什么?” 禅院甚尔的胸膛震动了两下,似乎是在笑:“谈了一些需要对你保密的东西。”很直接地说了出来。 “能自己解决吗?”禅院朔并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 不如说是正中下怀。”禅院甚尔回答道,看表情似乎很是满意。 “好吧, 随你。”禅院朔知道禅院甚尔从来不说大话, 当然, 赌博的时候除外, 所以他也很轻松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咖啡给我喝一口。” 禅院甚尔用手拿起从与水谷凌谈话时就放在一边的咖啡, 三口两口就把里面剩余的部分喝完了,然后他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投币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中取出一罐果汁丢给了禅院朔。 “你喝这个。” 禅院朔哑然失笑,他接住果汁,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顿了一下,面色古怪地把果汁举到眼前,看了一眼瓶身上的口味,“番茄青瓜味?这种味道的饮料真的会有人喝吗?这应该算蔬菜汁了吧,味道有点奇怪。” 禅院甚尔还真没注意自己选了个什么出来,他拿过禅院朔手里的饮料尝了一口,然后一脸嫌恶地丢进了垃圾桶,“什么玩意?” “你选的你问我?”禅院朔只是在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笑些什么。 等水谷凌抱着校服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禅院朔和禅院甚尔坐在一起说话的样子,他快走两步,几乎是小跑到禅院朔面前,对禅院朔说道:“少爷,手续已经办理好了,我现在送您回去?” “已经中午了,先去吃点东西吧。”禅院朔用手挡在额前,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阳,“凌君有什么想吃的吗?” “您决定就好。” “甚尔君?” “贵的。”斩钉截铁。 “真是…就不该问你…我的话…”“不要生食。” 禅院甚尔没等禅院朔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眼睛瞟向水谷凌,“早就知道了,和牛料理怎么样,正好宰大户。” 水谷凌在禅院朔看过来的一瞬间就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他对着禅院朔低下了头:“如果您喜欢的话,我都可以。” “那就和牛料理好了。”禅院朔轻松地说道,“可惜梅不在,凌君,回去的时候给梅买点礼物吧。” “好的,少爷。” ********** 第二天一早,禅院朔从床上爬起来,禅院甚尔躺在旁边打着哈欠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一脸困倦地问,“这么早吗?才七点半。” “已经不早了,这还是因为学校离得不远。”禅院朔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甚尔君如果想睡的话可以不用管我,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牛奶和面包,我自己可以热一下。” 禅院甚尔倒是想倒下继续睡,但是水谷凌在一会儿送完禅院朔之后,会和他谈之前商量好的事情,所以他在挣扎了一番后,还是艰难地爬起来了。 禅院甚尔双脚踩在地毯上,睡衣敞着怀松垮地挂在身上,他走进卫生间,直接把头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一番,这才稍微有点清醒了过来。 禅院朔正在把擦完脸的毛巾挂到架子上,注意到禅院甚尔的动作,顺手从旁边取下禅院甚尔的毛巾丢到了他的头上,然后走出卫生间从衣柜里拿出校服换好,结果在穿好衣服之后,忽然发现校服还带着一条领带。 “甚尔君。” “怎么?”禅院甚尔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 “你会打领带吗?”禅院朔转过身拿着领带问道。 “好像…是这样?”禅院甚尔走出来取过领带,在禅院朔面前蹲下身来,尝试着往禅院朔的脖子上系,试了几次后,才勉强成功,“行了。”满意地拍了拍手。 禅院甚尔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朔,“你忽然这么一穿,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帝光中学的校服是偏西装样式的,禅院甚尔平时见惯了禅院朔的和服浴衣,连日常穿着也是以舒适为主的衣服,所以乍一看禅院朔穿上制服,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别说你,我其实也有点别扭。”禅院朔活动了一下胳膊,觉得自己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拘束感的衣服,“反正也不会常呆在校园里,就稍微忍受一下吧。” 禅院甚尔耸了耸肩,在卧室门口换上拖鞋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面包、鸡蛋和培根,上锅煎好的同时又倒了一杯牛奶出来,最后端着两个盘子分别放到了禅院朔和自己的面前。 禅院朔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掉了早餐,然后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你一会儿要出去吗?” 禅院甚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啊,和水谷那家伙约好了。” “是你们瞒着我的那件事?”禅院朔挑了挑眉,“好吧,我不问了,但是尽量少受点伤哦。” “…你这不是猜的差不多了吗?” “既然是要瞒着我的,我‘不知道’才是正确的选择吧。”禅院朔弯了弯眼睛,放下了牛奶杯,“我这可是在达成你和凌君的愿望呢?”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首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三两口吃掉了自己的早餐,听到外面汽车引擎的声音,走到门口套上外套,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 禅院朔则是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一看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水谷凌拉开车门,让禅院朔先坐了进去,禅院甚尔看了水谷凌一眼,没有选择坐在副驾驶,而是和禅院朔一起坐到了后座,摆明了是不愿意坐在水谷凌旁边。 “少爷,清单上的书都帮您买齐了,装在后座的包里。”水谷凌也不在意禅院甚尔的动作,只是对坐在后面的禅院朔叮嘱道,“您的班级是四班,老师就是您之前见过的福山先生。” “辛苦,凌君。哦,对了,带回去的礼物交给梅了吗?” 水谷凌回想起在得知他带回来了禅院朔给她买的礼物时,山田梅忽然两眼放光顶着黑眼圈从资料堆里冲出来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回答道:“是的,梅小姐很喜欢。” “那就好,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梅,不知道梅会不会抱怨。”禅院朔托着腮,想着山田梅一个人留在禅院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不由地有点担心起来。 抱怨?谁?山田梅吗?禅院甚尔和水谷凌想了想山田梅的性格,同时在心里摇了摇头,她只会抱怨我和禅院甚尔/水谷凌吧,说不定还会在暗地里扎我们的小人?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到离校门口不远处缓缓停下,禅院朔下了车,接过禅院甚尔递过来的包,扭头对水谷凌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说完,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水谷凌的心脏停跳了半拍,他有些紧张地喊住禅院朔:“少爷。” 禅院朔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水谷凌的眼神有些游移,“您的领带好像有些歪了,我帮您重新系一下。”说着,走过去重新打了一遍领带,期间他悄悄地看了一眼禅院朔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异样?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禅院甚尔坐在车里,看着水谷凌的动作,心里不爽的同时又有一点诡异的好笑。 “恶趣味。”禅院甚尔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表达了对禅院朔这一行为的看法。 水谷凌在目送禅院朔走进了校园之后,才回到车上,从后视镜中冰冷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你的咒具呢?” 禅院甚尔一手拄着额头,嘴角微微翘起,“在训练场,所以,你为我准备了什么热身活动?” “想先用咒灵还是诅咒师?”水谷凌面色不变地问道。 “这原来还是能挑选的吗?哪个钱多?”禅院甚尔看着窗外的景色,绿色的眼睛中逐渐浮现出一抹兴奋。 “诅咒师。” “那就诅咒师了,反正你不是说我‘没见过血’吗?但是,钱可一分都不能少我的。”禅院甚尔活动了两下脖颈和手腕,盯着镜子里水谷凌的脸,“一分都不能少哦。” “我还不至于在这方面克扣你的。”水谷凌直接无视了禅院甚尔的威胁,“只要能够顺利完成,钱自然会到你的手里。” “那就好,正好我也有点不爽,急需发泄一下。”禅院甚尔哼了一声,身子靠到椅背上,看起来身体似乎是放松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处于兴奋状态,整个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车子开到了目的地,禅院甚尔下了车从训练场中拿回了游云,水谷凌从衣兜中取出了一张照片和悬赏单递给了他,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长相清秀但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有些神经质,眼睛微微有些突出,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禅院甚尔展开悬赏单,映入眼帘的是大篇幅的文字和写在最上面的被悬赏人的名字,禅院甚尔大致通读了一遍悬赏单里的内容,眼睛里不禁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出声道: “清水凉子?” 第36章 情报 “清水凉子?”禅院甚尔疑惑地读出了这个名字, “看她的样子和悬赏单上的形容,她似乎算不上是一个完全的诅咒师吧?” “她只能算半个,另外半个应该算在她的弟弟身上。”水谷凌靠在车身上, 从烟盒中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确切地来说她的弟弟才是能看到咒灵的那个,只不过因为他的术式有些奇怪, 他能让其他人看到他眼中的景象。” “…这个术式, 挺没用的。”禅院甚尔评价道。 “…有些人可不这么想, 比如他的姐姐清水凉子。”水谷凌掏出了打火机将烟点上, 吸了一口后又缓缓将烟雾吐出, “她发现弟弟的这份能力后欣喜若狂, 开始宣扬‘这个世界是一个怪物遍布的世界, 只有献上自己的全部才能受到神的庇佑’, 然后利用这一点开始大肆敛财。” “某种程度上, 她也没说错。”禅院甚尔嘲讽地用手指弹了弹手里的悬赏单,“可不就是一个怪物遍布的世界吗。” “…然后有一天她就撞上了铁板,她引诱了一个富家小姐, 目的是为了从她那里获得更多的利益,结果…你也知道咒灵这种东西对人的视线很敏感, 好巧不巧他们选中的还是一只无限接近于一级的咒灵,结果就是,除了清水凉子两姐弟和寥寥几个幸运的人外, 无人幸存。” “那个富家小姐也死了?” “当然,不然这个悬赏是从哪里来的呢?虽然咒术届高层也在里面加了一笔就是了, 毕竟那群腐朽的‘僵尸’一向秉持着不将咒术届相关的东西向普通人泄露的原则, 这种术式, 当然还是越早消灭越好。” “那群胆小的老家伙…”禅院甚尔对着太阳打量了一下照片上的清水凉子, “所以说表面上目标是清水凉子,实际上目标是她的弟弟?” “自然是两个都干掉最好,别看她那个弟弟是个痴傻的家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手下留情。”说着,水谷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禅院甚尔正拉开车门,闻言转过头去一脸诧异,“哈?你脑子没出问题吧?我像是有同情心这种东西的人吗?” “呵。”水谷凌嘲讽的笑了一声,将吸完的烟头丢到地上,用脚踩上去碾了碾,“说得也是。” “那两姐弟明显是对咒力这种东西一知半解,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咒力残秽,用来追踪,最好不过了。”水谷凌坐上驾驶位,把安全带扣在身上,“提醒一点,这个悬赏可不是只有我们盯上了,你要是翻车了,我可没办法去和少爷交代。”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禅院甚尔一脸不耐烦地抱着臂,“你难道还会选出一个必死的悬赏给我吗?” 不识好人心的玩意儿。水谷凌在心中咒骂一句,他确实是不会这样做,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选择给禅院甚尔添一点小麻烦,可他后来想想,这样完全是在自找麻烦,以禅院甚尔这个烂性子,最后还不知道会把事情搅合成什么样。 但是…水谷凌的眸色暗沉,该有的计划安排还是不会少的。 “所以他们应该是在这栋酒店里?”禅院甚尔透过车窗看着眼前的建筑,舔了舔嘴唇。 “最新的情报是这样显示的,最后一次看他们出现是走进了这家酒店,应该是在三层或者四层的某个房间…” “用不着你了。”禅院甚尔出声打断了水谷凌的话,他看着酒店大堂站着一个中年人,在和一个看起来是经理模样的人对话,然后那个经理点了点头,和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他向电梯走去,看那个经理木愣愣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禅院甚尔缓缓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左手搭上放在身边装着咒具的木盒,“我找到带路的人了。” 在禅院甚尔下了车走进酒店之后,水谷凌的目光缓缓落到了一个站在街边好像在买东西的男人身上,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酒店。那个男人顿时离开了店铺,避开人群走到了街角,身体开始逐渐消失再无踪迹。 水谷凌收回视线,将窗户放了下来,注视着酒店三四层的方位,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年人跟在经理的身后上了电梯,看着电梯的层数一直上到四层停了下来。中年人心里在暗暗高兴着,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悬赏对象的实力和悬赏金额不成正比的情况,只要拿下这个悬赏,他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要是这样的好事多发生几次,他说不定就能攒够钱去买那把心仪的咒具了。 经理带着中年人下了电梯,走到了407号房的门前停下,伸手敲了敲房门,过了几秒,从里面传来了有些沙哑的女声,“谁啊?” “小姐,这里有一位客人找您。” “客人?”女声忽然警惕了起来,“让他走,我不记得我有邀请什么客人。” 中年人闻言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取下了背后用布包裹着的长刀,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清水凉子吗?”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梳妆台前一脸惊愕的女人,正是清水凉子本人,而她的弟弟手里正拿着一包薯片再吃,残渣粘在他肥胖的脸上,整个人几乎将床挤满了,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肉山。 中年人扫视了一圈,不感兴趣地略过了那个看起来一脸痴傻的弟弟,眼睛盯在了清水凉子的身上,“就是你吗?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 “你…你不要过来,我什么都没做!俊介…俊介救我!”清水凉子看起来惊慌四措,身子站起来拼命地向后退着,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阴狠。 “别怕,只要轻轻一下。”中年人举起长刀,却没料到忽然从侧面传来了“呼呼”的风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像一枚炮弹,直接撞击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砸飞了出去。 中年人撞到墙上滑落下来,下一秒直接朝一侧翻滚,避开了清水俊介的第二次袭击。 “该死!情报有问题?”中年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眼睛里满是惊怒,他下意识地看向清水凉子,却发现她已经偷偷地转移到了门口,“那个女人…这个家伙又是哪儿来的?”他举起长刀立在身前,呼吸放轻,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清水凉子趁着他们打了起来无暇顾及她,偷偷跑出了房间,在走廊里飞奔着。 该死的,这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怪物!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过!清水凉子咬着牙,自从她发现了弟弟的特异功能之后,她满以为自己成为了天选之子,毕竟那个弟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说什么话他都会听,可是没想到,只是一时不察,居然会落到这般田地,而且她的身上还多出了一份悬赏,她在逃亡中才逐渐得知弟弟的特异功能也不是他独有的,而是一种被称作“咒力”的东西。 清水凉子面目狰狞地迈动着自己的双腿,脑子里全是一些恶毒的想法:等我跑出去了,我一定要报复,让这些敢于追杀我的人生不如死,我还要… 没等她想完自己的报复方案,在路过一个走廊拐角的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出来,准确有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清水凉子由于奔跑的惯性,一时没有停住脚,脖子被狠狠地一勒,她顿时两眼泛青,不由地发出了“磕磕”的声音。 “看我发现了什么?二分之一的悬赏。”禅院甚尔掐着清水凉子的脖子将她抬高,清水凉子喘不过气来,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和哀求。 “嗯?你想说什么吗?”禅院甚尔玩味地笑了笑。 清水凉子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点着头,上下蹬着腿努力挣扎着。 “真可惜。”禅院甚尔凉凉地说,“你现在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你的标价呢。”说着,只听“咔嚓”一声,禅院甚尔的手一用力,清水凉子的头就歪歪地倒了下来,脸上还保持着恐惧和希冀混杂的表情失去了生机。 禅院甚尔随手把她的尸体丢到一旁,侧耳倾听着那边房间传来的混乱的打斗声,身子慢慢低伏下来,从腰后取出了游云,眼睛里闪过一丝血光。 “轰——”中年人狼狈地从门里飞出,手中的长刀差点都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年人本以为他只要稍微费点功夫就能够解决掉这个名为清水俊介的“肉球”,但是没想到,他的每一次攻击落在他的身上,好像都被卸去了力道,打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躯体上出现什么特别明显的伤口,“情报绝对有问题!那个清水凉子根本就没有咒力,有咒力的是这个恶心的肉球才对!” 这就是水谷凌的锅了,他在得到了第一手情报之后,直接篡改了里面的内容然后让错误的情报流转了出去,于是就出现了很多份真假难辨的情报。无疑,这位可怜的中年人得到的就是错误的那一份。 在水谷凌修改后的情报中,根本不存在清水俊介这一号人物,所有的一切都是清水凉子所做,自然而然地拥有咒力的也是清水凉子,所以在中年人的意识中,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清水俊介放在眼中过,这也是他在今天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中年人眼角抽搐地看着那个恶心的肉球缓缓从房门中“滚”了出来,额头上不由地冒出了几滴冷汗,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干脆放弃这份悬赏,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根本打不动眼前这个怪物。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他听到了从旁边传来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诅咒师。” 中年人悚然一惊,猛地回过了头。 第37章 混战 “需要帮忙吗?诅咒师。”禅院甚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一双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身狼狈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眼中惊疑不定,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他身边的,更不知道他到底在这里关注了多久, 他握紧了自己的长刀, 警惕地问道:“你也是为了悬赏而来的?” “当然,不然还能是为了你吗?”禅院甚尔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甩了甩手里的游云, 扭头看着正在一步步逼近的“肉球”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算了, 这个是我的了。” 说着, 禅院甚尔微微压低身子, 直冲了上去, 他躲过清水俊介向他扑过来的动作, 双腿一用力跳了起来, 游云直直地朝着清水俊介的脑袋砸了过去。但在游云击中他的那一刻,禅院甚尔感觉到自己的攻击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力度似乎被削减了很多。禅院甚尔好像想到了什么, 又尝试着攻击了几次,结果在收回游云后, 他只能看到游云在厚厚的脂肪上留下的一道道青紫色的痕迹。 “原来如此。”禅院甚尔后退半步躲过了清水俊介蒲扇般的手,“该说你是什么呢?痴傻的天才吗?” “什么意思?”中年人皱着眉头问道。 “啊,你还在啊?”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用余光瞄了他一眼, 看得他血压上涌,“所以那家伙的情报是不是有些问题?这哪是什么能让人看到咒灵的术式?” “…什么?什么术式?”中年人一脸不敢置信, 他接收到的情报上明明只是说明了清水凉子拥有着咒力, 然后凭借这个来装神弄鬼, 他连存在“共享视野的术式”都不知道, 也不怪他露出了崩溃的神情,他这跟一无所知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还不够他一个人玩的,虽然现在看起来他好像也出了点错误。”禅院甚尔嗤笑一声,顺便一个翻滚躲开了清水俊介冲撞过来的身体,清水俊介直接撞塌了走廊的墙壁,撞进了另一个屋子之中,墙体“簌簌”地往下掉落着灰尘和石块,里面的钢筋都裸露了出来,“但是好像还有哪里不对,这是全都换取了防御力了吧?不,是分担伤害到身体的各处?” “有意思,那么…”禅院甚尔双手握住了游云,一双绿色的眼睛灼灼发亮,“…只要让他分担不过来就好了。” 禅院甚尔瞄准了清水俊介的头颅,在清水俊介从洞中爬出向他扑过来的时候,直接踩在了他的手臂上,一个起落之时,游云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牢牢地锁住了他的脑袋。禅院甚尔大腿、腰部和手臂同时用力,天与咒缚所带给他的堪称人类巅峰的身体在这一刻发挥了它的作用,直接将清水俊介沉重的身体向后扳倒,落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禅院甚尔在清水俊介倒下来的那一刻快速松开了一只手,游云从清水俊介的脖颈上脱离,然后他直接调转身子,手中的游云直直地朝着清水俊介的右眼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其间还不时躲过他哀嚎挥舞的四肢,直到“噗呲”一声,游云砸碎了他的眼眶,带着骨头的碎片从他的眼睛中穿透了过去。 可怕的疼痛让清水俊介更加癫狂了,他的双手胡乱挥动着,禅院甚尔一个不察被他抓住了小腿,整个人被一股巨力丢了出去,在撞碎墙壁后也依旧没有停止,身体朝着房间玻璃的方向飞了过去。 糟糕。禅院甚尔脑海中飞快地略过了一个念头,他的双手放在了游云的交界处,他在自己砸碎玻璃的瞬间用游云卡在了窗框上,禅院甚尔的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双脚堪堪踩在窗台的边缘,这才勉强止住要继续往外飞的势头。 “还挺难对付的嘛。”禅院甚尔双手一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拉了回来,从窗台上跳进了屋里,“看来要再用些力。” 清水俊介一只手捂着血肉模糊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空洞混沌地盯着禅院甚尔,每走一步,身上层层叠叠的脂肪就在震颤,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姐姐,姐姐,别打我…别打我…” “原来如此。”禅院甚尔的思路终于穿成一根线,他活动了一下胳膊,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场充满了压迫感和威慑力,“可惜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这就送你们一家团聚。” 禅院甚尔直冲向清水俊介,但在半途中脚步却微微一错,踩上了左手边尚且完好的电视柜,整个人从侧面朝清水俊介扑了过去。清水俊介由于右眼被废,禅院甚尔的动作又太快,使得禅院甚尔在那一瞬间处在了他的视觉盲点之中,他一个躲闪不及,禅院甚尔的手臂直接锁住了他的喉咙,右手上的游云用力地向着他的太阳穴撞了过去。 “咚”地一声,清水俊介只觉得眼前漂浮着很多小星星,连天地也旋转了起来,他不由地腿脚一软整个人朝着左侧倒了过去,晕倒在原地不动弹了。 禅院甚尔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游云在他手里轻松地转了一下,“下次要个锋利一些的咒具吧,游云有时候也不太方便。”说着,准备给清水俊介最后一击。 在攻击要落下的一瞬间,禅院甚尔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体,一把长刀擦过他的衣服钉在地上,那个中年人诅咒师见偷袭不成,拿着长刀一个起落落到了禅院甚尔的不远处。 “你这是要截胡吗?诅咒师。”禅院甚尔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还未褪去的凶残和杀意。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悬赏这种东西,只看结果,不管过程。”中年人的脸上浮现出阴沉狡诈的笑容,“更何况,你和一个诅咒师讲什么道理呢?” “呵,说得也是。”禅院甚尔用手蹭了一下在刚刚的战斗中迸溅到脸上的鲜血,像是一只还不满足的凶兽一样,朝猎物露出了森冷的牙齿,“那么,开始第二回合吧。” 中年人举起了长刀,朝禅院甚尔砍了过去,禅院甚尔嗤笑一声抬起了游云,毫不费力地接下了这一击,游云和长刀在交错中对撞出火花。 禅院甚尔的力气逐渐压过了中年人,中年人的脸上落下了一滴冷汗,他咬着牙拼命地用着力,但是根本挽回不了颓势。就在这时,禅院甚尔突然左手松开了游云,中年人反应不及,没能收住力气,长刀直直地向禅院甚尔劈了过去。禅院甚尔后撤半步,长刀擦过他的鼻尖劈落在他的脚前,禅院甚尔顺势以右脚为支点,身子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左脚跟带着呼呼的风声狠狠地砸在中年人的脊背上,直接把他砸落在地。 中年人吐出一口鲜血,手臂一撑没让自己的身体落在地上造成二次伤害,然后双手一用力往旁边一滚,游云直接把地面砸穿,甚至能看到楼下三层房间里的景象。 中年人从地上爬起,险而又险地躲过了禅院甚尔的下一次攻击,游云挥动而来的劲风刮得他的脸生疼,他只好连连后退着。 中年人一直退到墙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禅院甚尔忽然感到眼前一花,然后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身体向后倾斜,躲过了中年人的长刀,然后单手撑地,右脚一踹,把中年人踹飞了出去。 “这是...你的术式?”禅院甚尔收回腿,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朝中年人挑了挑眉。 “是的,我叫它‘视觉欺骗’。”中年人阴沉着脸揉了揉肚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顾名思义,就是会误导你的视觉罢了,可惜没办法做到扭曲光线的程度。” “‘术式公开’吗?”禅院甚尔抬起游云,嘴角扯了扯,嘲讽地看着中年诅咒师,“可惜,对我没什么用。” 禅院甚尔拎起游云,中年人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不清带有重影,右手拿着游云向着他挥了过去,中年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上当了吗? 下一秒,禅院甚尔的左手忽然抓住了游云的另一端,直接调转方向向着左手边攻击了过去,中年人来不及躲避,直接被游云击中了面部,鼻梁整个都断裂凹陷了下去,痛得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喊出了声。 禅院甚尔紧接着用游云敲击了他的手腕,只听清脆的一声碎裂声,长刀从他的手上落下,被禅院甚尔用脚尖一勾提到手上,顺势刺穿了中年人的心脏。 中年人瞪大双眼,双手握住了刺入自己胸膛的刀身,不敢置信地看着禅院甚尔,鲜血不住地从他的喉咙里呛出,眼神绝望地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一个字。 “所以说真可惜。”禅院甚尔松开手,看着中年人倚靠着墙慢慢滑落到地上,“我可不是仅靠着眼睛来战斗的。” 禅院甚尔看着中年诅咒师失去了声息,扭头看了一眼还处于昏迷中的清水俊介,从他的胸口中抽出长刀,走到清水俊介的身前给了他一个痛快。 做完这一切之后,禅院甚尔掂量了两下手里的长刀,忽然把长刀朝着一个方向用力地掷出。 长刀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风声钉在了墙上,一个年轻人忽然显现出了身影大口地呼吸着,刀锋正擦过了他的脸庞,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水谷凌的人?”禅院甚尔满身尘土地站在房间中间,一双眼睛却看得他脊背发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是,是的。”年轻人咽了一口唾沫,“我…我去给您和朔大人送过东西。” “啊。”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想了一下,“…想不起来。你的术式效果是隐身?和这个诅咒师的术式还挺像的嘛。” “我…我自己取名叫‘变色龙’。”年轻人紧张地说道。 “算了,反正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术式还成,就是可惜人是个废物。”禅院甚尔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水谷手里都是你这种连呼吸和心跳都遮掩不好的家伙的话,我劝他还是放弃监视控制我的念头吧。”说着,走到年轻人的身前拔出了长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由于电梯已经在战斗的余波中损毁了,禅院甚尔只好顺着楼梯往下走,期间也不管别人看到他这一副浑身带血,手拎长刀和游云的残暴模样是多么的惊恐,脸上显现出一份餍足和慵懒,像是一只已经吃饱喝足的猛兽,径直地走出了酒店找到了水谷凌的车子坐了上去。 水谷凌眼角抽搐地看着他身上的灰尘和鲜血把自己车的后座弄得一片狼藉,咬着牙说道:“看起来打的很凶啊。” 禅院甚尔哼了一声,对水谷凌挑衅地说道:“你那个手下,还得再锻炼锻炼,我可是好心留了他一命,看在我这么考虑你的心情的份上…不对我说声谢谢吗?” 水谷凌的脸色阴沉了下去,禅院甚尔不由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半天笑声才停止,身体也渐渐地从兴奋的战斗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笑够了?不介意和我说说经过吧?”水谷凌一踩油门,决定先把禅院甚尔送回去,然后他好把车子清洗一下,不让禅院甚尔这家伙的“臭味”留在车上。 “当然,我也有很多想要询问你的地方。” 而在远处的高楼上,一个人影注视着缓缓开走的车子,被面罩遮挡了大半的脸上,隐隐能看到他似乎露出了一个有些失望的眼神。 “天与…咒缚吗?” 第38章 第三人 “你是说, 清水俊介的术式不是‘共享视野’?”水谷凌猛地踩下刹车,眼神中惊疑不定。 “除非他有着两个生得术式,否则就不可能会是。不过那家伙虽然痴傻, 在术式方面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好像是因为清水凉子经常打他的原因?他的术式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展开着,都成了他的本能了。跟那个诅咒师相比的话, 清水俊介无疑要强得多, 真的是抗揍。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禅院甚尔想着清水俊介在战斗中的种种反应和模糊不清的话语无所谓地说道, 扭头却注意到了水谷凌凝重的脸色, 挑着眉有些感兴趣地问。 水谷凌深吸一口气, 感觉自己的烟瘾都要犯了, 他的手指紧紧地掐着方向盘, 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 那么这次的悬赏无疑出了大问题。” “...你的意思是那个共享视野的术式?” “没错,根据幸存的人的证词,他们都被展示过咒灵的模样, 并且并不是利用咒具达成的效果,所以其中一定是有着一个能够让他人看到咒灵的术式存在的。”水谷凌闭了闭眼, 接着说道:“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清水凉子真的没有咒力的话…” “…他们中间还有第三个人。”禅院甚尔得出了结论,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他只是来接个悬赏的,至于是几个人, 杀没杀错人, 反正悬赏单上标明的是清水凉子…和清水俊介, 其他人可不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内, “你肯定散布出去假消息了吧?不然那个诅咒师就不会接收到错误的情报,并且被坑的那么惨。但是你又怎么确定,你手里的情报就是完全正确的呢?” 水谷凌并不确定,或者说他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情报来源,可他得到的已经是第一手的情报了,除非这份情报从最开始放出的时候就是有问题的。可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水谷凌觉得有些头大,信息的不对等让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劣势,他更担心的是这份悬赏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果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他连反应都来不及。 禅院甚尔这时好像想到了什么,手指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说:“我就说清水凉子临死前好像想说些什么。” “说什么?”水谷凌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和禅院甚尔之间的矛盾,转过头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禅院甚尔把手一摊,一脸奇怪地问道:“你杀人难道还要听完遗言吗?” 水谷凌:…… 水谷凌的拳头硬了,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禅院甚尔这家伙真的是一点人事儿都不干,到关键时刻想指望他?做梦去吧!他现在只想赶紧把禅院甚尔丢回去,然后离得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 水谷凌闭上了嘴,脚一踩油门,车子快速地启动窜了出去,几乎是在超速的边缘将禅院甚尔送回了公寓,下车前,水谷凌还警告禅院甚尔不能让禅院朔发现他们之间的交易。 禅院甚尔只觉得这件事分外好笑,看着水谷凌一个人在那里纠结不已让他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愉悦感,他隐隐带着两分幸灾乐祸地说:“我的酬金呢?” 水谷凌青筋一跳,“滚吧,少不了你的。” 禅院甚尔也不介意水谷凌今天额外暴躁的脾气,拎着游云和自己的战利品向公寓走去。 水谷凌站在原地表情沉闷,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回车子里,手搭在方向盘上半天没有启动。他有些烦躁地取出烟盒,但在他嗅到车子里的血腥味之后,想了想又把它塞了回去。 不行,傍晚还要去接少爷,得先把车子刷了,要是实在来不及就干脆再换一辆好了。水谷凌想到禅院朔,皱紧的眉头逐渐放松,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等回去后从头开始找起,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水谷凌从被禅院甚尔气得大脑紊乱中缓过神来,慢慢捋顺了自己的思路,他给车打着了火,开着车准备去给车做一个大清洗。 ********** 禅院朔到学校的时间还比较早,从他走进校园的那一刻起,不少人就注意到了这个长相漂亮的少年人,新生可能还由于害羞、胆怯等种种原因犹豫着,在路边热情洋溢地准备着社团招新活动的高年级学哥学姐可不在意这些。 开玩笑!要是那些大的社团也就罢了,那些大猫小猫三两只的社团不趁着这个时候出手难道要等着废部吗?虽然正式的招新要等到新生参加完开学典礼和班级活动后才会正式开始,但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现在不下手更待何时?更何况这个新生长得这么好看,要是拉过来了绝对可以充当门面,说不定就会有人冲着这张脸加入他们的社团呢? 于是,禅院朔逐渐发现自己行进困难起来,等他好不容易走到礼堂中时,手里就已经拿了一沓的宣传单。禅院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传单,见到典礼即将开始,只好先把传单塞进了包中。 新生按照每年的惯例是有开学典礼的,典礼的内容也没有例外的是校长讲话和新生代表发言,禅院朔在上面的人讲话的时候自顾自地发着呆,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着他。 而在等新生代表发完言后,校长宣布让各班级班主任带着学生回各自的教室时,更是有很多怀春的小姑娘或是发现自己和禅院朔一个班级暗暗地高兴着,或是带着几分遗憾和留恋地看着禅院朔的背影努力地想要多看上两眼。 禅院朔感觉到背后火热的视线,有些狐疑地转头望过去,四下看了看,发现所有人都表情正常没有什么异样,只好带着几分疑惑地继续前行着。 开学第一天并不会开始上课,更多的是由班主任介绍一下学期安排,校园环境和设施,以及社团填报和…惯例的自我介绍。 没错,自我介绍。这个东西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是一个让某些活泼的同学展示自我和让社恐的同学避而不及的东西。而对于禅院朔来说,他和这两种人都沾不上边,唯一让他感到困惑的就是,为什么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感觉提高了,个别人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明明前一个同学介绍的时候都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我是禅院朔,还请…“禅院朔顿了一下,“…多多指教。” 现…现在的中学生都这么可怕了吗?禅院朔本打算多说两句,结果愣是被四面八方而来的火热视线堵住了嘴,他有些僵硬地坐下,首次有些怀疑自己来上学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原来我已经和年轻人有这么大的代沟了吗?禅院朔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沧桑地想。 接下来的班委竞选禅院朔也全程没有参与,被他人询问的时候,也是礼貌地表示自己的身体不太好,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管理班级,等到所有的班级活动结束之后,福山老师让班长开始下发社团申请的表单,表示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社团申请表在本周之内交上来就可以。如果不知道该选择什么好,校道那里有很多社团正在招新,你们可以去看一看,最后选择一你们心仪的社团加入。 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兴奋地离开教室三两成群地准备去参观学校选择社团,还有几个学生留在了最后,看着禅院朔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想要上来搭话又有些不敢。在这时,福山老师叫住了禅院朔:“禅院同学,请过来一下。” 禅院朔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福山老师那里问道:“老师,有什么事吗?” 福山老师看着禅院朔,有些惋惜地对他说:“我看了医院的体检报告了,以你这个身体状况,在出勤率方面我们可以酌情考虑,但是除了医院开具的这份报告之外,还需要你这边提交一份理由书。至于社团的话,要求是每个学生尽量参加,毕竟涉及到学分,但是很多比较热门的社团都是要求出席率的,你可以选择一些类似读书社之类的没有太多运动和活动的社团。” 禅院朔眨了眨眼,微笑着对福山老师说:“麻烦您了,福山老师。” “这也是我该做的,你的成绩很好,记得尽量别缺席考试,不然到时候还要补考,要是通过不了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禅院朔微微欠了欠身,准备到校道社团招新的地方看一看,转头又想到自己收到包中的那一叠传单,就从包中拿出来边走边慢慢翻看着。 唔…合唱团,要求每周至少出席部活三次,这个不行;排球社…不行;文学研究会…这个好像还挺符合要求的?禅院朔从中抽出了一张跟其他传单相比有些简陋的,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去的传单,上面就差明目张胆地写着只要有人能加入,什么都听你的了。 禅院朔若有所思,在校道上四处找了找,愣是没有找到文学研究会的摊位在哪里,最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在趴在桌子上一脸提不起劲的招新人员。 “同学。”禅院朔礼貌地敲了敲桌子,“请问你们还招人吗?“ ”什…什么?“趴在桌子上的学生一下子蹦了起来,结结巴巴地看着禅院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记得禅院朔的,早上禅院朔从校门走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他也挤在那些人之中,把自己社团的传单塞了过去,但其实他的内心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自己这样一个濒临废部的,可怜到其他人都是挂名,只能社长本人出来招新的社团,居然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一天。 “我是说,请问我能加入文学研究会吗?”禅院朔又重复了一遍。 “当…当然。”既是招新人员又是社长的学生已经按压不住脸上的狂喜了,“什么时候都可以!” “但是要提前说明一下,我可能没有办法经常出席部活。”禅院朔不想打击到他的积极性,委婉地说道,“所以…”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社长,我能够决定。”已经高兴疯了的社长完全没有在意,“只要你能一周…不!两周能来一次就可以!我们现在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禅院朔的头顶冒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嘿嘿,只要到时候把他往外一放,还愁没有人加入我们社团吗?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很多美女…社长已经陷入了美妙的臆想之中。 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实在没有比这要求更低的社团了。禅院朔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笔问道:“是在这里签字吗?” “对,就在这里。” 禅院朔挥笔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将表格递给了他,“签好了,那么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社长热泪盈眶地说道,看着禅院朔好像在看着自己唯一的希望。 …总感觉加入这个社团是个错误,禅院朔充满怀疑地看了一眼好像神经不正常的社长,社长都是这个样子,那这个社团的成员应该也不会正常到哪去吧? 此时的禅院朔还不知道,严格来说,这个社团的成员其实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必日后的学校生活会超出预料的“精彩”。 第39章 解决办法 很快, 放学的铃声敲响了。 禅院朔把社团申请表交给福山老师后,从教室中走出,在离校门口的不远处找到了水谷凌。 水谷凌倚靠在一辆新车上, 正抬着手腕看着表上的时间, 一抬头,就看到了禅院朔正向他走来, 于是急忙挺直了身体, 嘴里说道:“您辛苦了, 今天第一天还可以吗?”话里大有如果这个学校不行就换一家的意思。 “还算不错, 就是…”禅院朔想到那个文学研究会的社长, 感到了一丝丝无奈, “…就是遇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人, 不过无伤大雅。话说, 你怎么换了一辆车?” 水谷凌想到他把车送去清洗, 结果费劲巴力地把血迹弄干净后,发现禅院甚尔那家伙拿回来的那把战利品长刀,直接割破了车后座的皮革, 还有好几道无法遮掩的划痕,而想要整个更换后座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水谷凌在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更换了一辆车过来。 但是这个原因是肯定不能和禅院朔说的,于是, 他只好随便编出了一个理由:“那辆车,在路上不小心被剐蹭了一下, 现在送去修理了, 所以我就换了一辆车过来接您。” 禅院朔嘴角莫名上扬了一下, “都说了叫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了, 人没伤到吧?” “…没有。”水谷凌总觉得禅院朔的话是在一语双关,可他前后想了想自觉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顿时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于是他定了定神,伸手拉开车门,“别担心,少爷,我先送您回去吧。” 禅院朔上了车,水谷凌平稳地将禅院朔送回了公寓,禅院朔一进门,就嗅到了满屋飘扬的酒精味,他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在门关处脱掉了鞋子,走进客厅的时候顺手把包放在了沙发上,禅院朔抬头看见卧室的门虚掩着,于是走到门前推开了门。 禅院甚尔正坐在地上叼着衣服毫不犹豫地把酒精往伤口上倒,医疗箱敞开着被翻得一片凌乱,棉球像是嫌弃一样被他毫不犹豫地丢到了一边。在这次的战斗中,他倒是没有留下很大的伤口,除了在飞出窗外的时候,扭曲的窗框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伤,身上更多的是淤青和撞击造成的细密的小伤和擦伤,伤口上大多都沾染了尘土和碎石子,在清洗过后显出一种微微发白的景象。 “小心地毯,我可不想晚上全是酒精的味道。”禅院朔站在门口,看着禅院甚尔的样子挑了挑眉。 “你再不回来这些伤口都要愈合了。”禅院甚尔朝禅院朔举了举手里的酒精瓶。 “所以是特意让我看到的?”禅院朔轻笑一声,走过来接过了禅院甚尔手里的酒精瓶,从地上捡起棉球,将酒精稍微倒在上面了一些,然后按在禅院甚尔后背的伤口上,“骨头没有事吧?” “没有,你也太小看我的身体了。”禅院甚尔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咧着嘴调笑了一句,“不过这次倒是发生了一次意外事件,水谷那家伙好像很不安的样子。”说着,把水谷凌的猜测诉说了一遍。 “不管是意外也好,还是特意针对你们的也好,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禅院朔站起来将棉球丢到垃圾桶中,重新换了一个新的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敢于这样做,最后还做成功了的,是不会留下太多破绽和线索的,我猜凌君回去后什么也不会查到。不过如果真的是针对你们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等着他们出招便是,总能抓到他们的小尾巴的。” “你这番话应该和那家伙去说。”禅院甚尔放下衣服活动了一下脊背,酒精撒上去带来的痛感正逐渐消弭,除了还有点别扭之外,倒是让他觉得舒服多了。 “凌君会想明白的。你给我把衣服拉上去,伤口还没处理完。”禅院朔盖好酒精瓶,把它放回到医疗箱中,又取出了药膏和绷带往禅院甚尔的伤口上涂抹,最后将绷带缠了上去,“凌君估计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证明一下能力吧,如果真撑不住的话,他自然不会逞强。” 想自己解决这点我倒是承认,证明能力嘛…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单纯怕你知道他在暗中搞事,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是水谷凌不知道啊。禅院甚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水谷凌和禅院朔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禅院朔以为水谷凌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我和水谷凌在暗地里达成的合作,只是两人在表面上心照不宣,而水谷凌是真的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有被禅院朔发现? 禅院甚尔越想越是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越想越觉得好笑,一开始还是强忍着,只是咧开了嘴没有发出声音,后来实在忍不住就一手捂住眼睛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连肌肉和胸膛震动拉扯伤口带来的痛感都没能让他停下来。 禅院朔有些茫然地看着禅院甚尔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明白这又是戳到了他的哪个笑点,他走过去用脚轻轻踹了踹禅院甚尔的大腿,问道:“怎么突然笑成这样?” “不,没什么。”禅院甚尔勉强把自己的笑意压了下去,“只是觉得果然有时候人和人的想法是连接不到一起去的。” “什么意思?”禅院朔觉得不明所以。 “不说这个了,第一次上学的感觉怎么样?”禅院甚尔不准备谈这个话题了,他还想要看水谷凌的笑话,于是转而问起了禅院朔上学的感受。 “…还行?就是他们的视线…有点太过火热了?”禅院朔手指抵在下巴上,看起来有些疑惑,“还遇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社团社长,我是不太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禅院甚尔一条腿曲起,右手手肘搭在了膝盖上,偏着头打量着禅院朔,发现他好像是真的不太明白,不由地开始好奇究竟禅院朔在他自己的心目中是怎样的一个形象。禅院朔现在虽然才十一岁,但从他尚且稚嫩的面容中就能看出他长大以后绝对是个“美人”。所以,青春少女稍微热情一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禅院朔倒是真没往这个方向想,主要是他的前世今生身边也没找到几个颜值在平均线以下的人,或者说连长得一般的都很少见到,所以不知不觉他的审美就被拔高了,自然也没觉得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只能说这是一种环境和经历带来的奇妙的误会吧。 “所以你还要去吗?我是指学校。” 禅院朔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会去的,第一天上课总是要出席一下的,再说我还想去那里的图书馆看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感兴趣的东西。” “好吧,不过我明天可不起来了,早餐你自己解决吧。”禅院甚尔对图书馆完全不感兴趣,他用手抓了两下头发,对着禅院朔说道。 “别说得像是你做了多少次一样,你现在的水平不也是停留在面包煎蛋上吗?” “…有吃的就不错了,要是你加钱我就做别的。”依旧是那副死要钱的德行。 “…要不我们来谈一下游云要多少钱吧?”禅院朔笑眯眯地看着禅院甚尔,却让禅院甚尔觉得脊背一凉,下意识地选择了举手投降。 禅院朔再次大获全胜。 ********** 另一边,水谷凌直接回到禅院家找到了山田梅。 “你居然还知道回来啊…”山田梅像个怨灵一样从文件堆里爬出来,看样子像是几天没睡觉了,“你这次要是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你就给我带着你的文件报告从我这里滚出去。” 水谷凌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他完全没把山田梅的话听进耳朵里,他在犹豫的是是否要把他和禅院甚尔之间的“合作”告诉山田梅,因为他并不能确定山田梅会是个什么样反应。即使他已经和山田梅共事了四年,他也依旧无法确定一个狂信徒在下一秒脑子里会蹦出什么样的奇思妙想。 “…你站在那里是想做个雕塑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成全你。”山田梅现在看水谷凌哪里都不顺眼,仇恨值一度就要飙升到超过禅院甚尔了。 “你说…”水谷凌最终还是决定稍微模糊一下经过结果来询问一下山田梅的意见,“…如果你发现你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你会怎么做?” 山田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当然是找出是谁,然后先下手为强了。” “如果你怎么都找不到是谁呢?”水谷凌皱着眉接着问道。 “既然都说了他是不怀好意,那他总会有下手的那一天吧?做好准备反杀掉他。”山田梅想了一下,觉得这不是什么很难以回答的问题,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那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不会是和少爷有关吧?”说着,山田梅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水谷凌的眼睛一亮,他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山田梅这里找到了灵感和关键,“你说得对,他总会有‘下手’的那一天的。”说完,也没有回答山田梅的问题,直接转身带着一身轻松地走出了房门,只留下山田梅一个人站在那里满脸茫然。 “这家伙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等等,他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怎么就走了?你最起码告诉我一下你说的和少爷有没有关系啊!还有少爷的近况!喂!水谷凌你给我站住!” 水谷凌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那么…水谷凌的眼睛泛起冰冷的光泽…就是找到幕后之人,想办法解决掉他,绝对不能让他顺藤摸瓜打扰到少爷的生活。 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吧。 第40章 古籍中的隐秘 禅院朔枕着禅院甚尔的胳膊醒来, 被子里暖融融的,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不想从被窝里爬起来。禅院朔微微抬头对着禅院甚尔还在睡着的脸纠结了一下,认命地叹了口气, 伸手推了推他揽在自己腰上揽得死紧的胳膊, 示意自己要起来了。 禅院甚尔挣扎地抬了抬眼皮,松开了胳膊,然后翻身将被子整个蒙过了自己的头顶,表达了对起床无比抗拒的态度。 “还说你是我的抱枕,现在看来明明该反过来才对。”禅院朔无奈地小声说了句,上手拽了一下被子,“别把被子蒙在头上, 不会叫你起来的。” 一大团被子一动不动。 “行吧, 小心别把自己闷晕了。”禅院朔放弃了,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进了卫生间洗漱,等他换好了校服准备出门时,忽然又折返回来对着禅院甚尔说:“起来的时候别忘了注意一下伤口,我先走了。” 禅院朔看见床上的那一团被子动了两下, 好像是在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但是他那个样子真的听清楚了吗?禅院朔带着两分疑虑走出了家门。 禅院甚尔直到太阳挂到头顶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他打着哈气,头发乱翘着从卧室里走出来, 从冰箱中取出汽水“咚咚咚”地喝下了大半瓶, 然后寻思着好像禅院朔走的时候说了什么…什么来着? 禅院甚尔眼神空茫地从放在厨房的袋子里拿出面包叼在嘴里,努力地回想着, 好像是…伤口?对, 伤口。禅院甚尔把面包咽下去, 低头看了看身上缠着的绷带,拆开两处后没有发现伤口有什么感染的症状,甚至隐隐有些要愈合的迹象,他顿时觉得没有什么大碍,又一脸淡定地把绷带重新绑了上去。 所以…一会儿该去干什么好呢?禅院甚尔吃饱喝足,整个人像一只大猫一样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正想着,就看到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水谷凌发来了一条短信,说是已经把报酬打过来了。禅院甚尔顿时眼前一亮有了主意,好像最近很久没去赛马场看看了,正好钱也已经到账了,不如…想到这里,禅院甚尔飞快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回到卧室换好衣服,也不管自己伤口还没痊愈是不是应该好好修养两天,就准备去赌两把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目测…不把钱花光他是不准备回来了,水谷凌的这笔钱打的就跟没打是一样的,最终都会在禅院甚尔的手中回到原点。 ********** 禅院朔几乎是卡着点和老师前后脚走进教室,他刚坐到桌子前,上课的铃声就响起来了。禅院朔一边跟着周围同学的动作拿出课本,一边思绪早早得就飘到了帝光中学的图书馆中。 禅院朔主要是想知道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在他死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在禅院家的时候,他就几乎将禅院家展露在表面的藏书看了个遍,而那些被结界包裹的涉及到隐秘的书籍他自然是暂时拿不到的,但就按照他看到的这些来看,这些书籍中对千年之前的事情描写得都含混不清,像是在避讳着什么,大多数都是一句话带过了事。 而他在离开禅院家之后,考虑到是否在外界会找到一些不一样的线索,他也在书店中买了不少的书,但是他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来到帝光中学的目的其中就有一样是因为这里的图书馆据说是由古籍室改建而来的,并且其中又加入了很多已经不再发售的珍藏本,说不定在这里会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那些古籍珍藏本让不让学生借阅,如果不让的话…可能就得想想办法了。禅院朔沉思着,手指在课本上写写画画,差点连老师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见。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禅院朔在拒绝了一堆人的午餐邀约后,急匆匆地来到了图书馆,他试探着向管理员问出古籍的事情,不出所料地遭到了拒绝,当他皱着眉从图书馆中走出,想着是否应该去找老师询问一下要借阅珍藏的书籍需要达到怎样的条件时,却意外地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禅院同学?” 禅院朔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个他加入的文学研究会的社团社长,社长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眼睛,惊喜地说道:“真的是禅院同学,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你也是来看书的吗?” 禅院朔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怀里抱着好几本书,看样子是来图书馆还书的,于是问道:“这才开学第一天吧,这里的书还可以借回家的吗?” “不不不,我只是来图书馆做义工的,图书馆这里经常有书籍上新之类的工作,我会负责给图书编号入库,空闲的时候还可以在库房里看看书。” 库房…禅院朔想到了些什么,赶忙问道:“我听说学校的图书馆有很多珍藏本,但是我在图书馆中没有看到,这些都是不对外的吗?” 社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禅院朔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对禅院朔解释道:“你也是因为听说过图书馆是由古籍室改建而来的这个消息才问的吧?确实这些书都是不对外的,毕竟它们都比较珍贵,也是考虑到一旦放在外面被哪个没轻没重的学生弄坏了怎么办?所以大多数都是放在库房和私密的收藏室中的。” “那…”禅院朔眨了眨眼,“…你能带我进去看一看吗?我想找些东西,但是好像市面上的书都记载的不太详细。” 社长本想拒绝的,但是他眼珠子一转,想到禅院朔昨天加入社团时自己的想法,顿时来了主意。要知道,社团招新会持续一周的时间,要求学生至少要加入一个社团,当然,如果你有精力,能平衡好时间的话,加入两个、三个也无可厚非,所以,为什么不能让禅院朔这个他们社团现在的门面担当去进行招新活动呢? 社长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嘿嘿地笑了起来,禅院朔看着他的模样,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再次确定了这个社长有病的想法,“你…没什么事吧?” 社长回过神来,迅速伸手拉住了禅院朔的衣袖,眼中带着憧憬地对禅院朔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带你进库房看看。” 禅院朔挑了挑眉,看社长的样子绝对是对他另有所求,条件换条件好像挺公平的,但是这也要看在他们的心目中两个条件到底等不等价,至于最后究竟是怎么个算法…禅院朔狡黠地笑了一下,这不是他说了算的吗? 于是,禅院朔示意社长说出他的条件,他听听看再考虑答不答应。 “你是说,让我负责这一周的社团招新?”禅院朔愣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原本想的就是今天来学校一天,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会请假去做别的事情,这要是答应下来…完全不行! 禅院朔并不是个活泼外向的人,或者说他习惯于与陌生人保持着一种不远也不近的距离,昨天来学校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些人的视线有些火热得吓人,想想他要在这种环境中呆上一周,禅院朔就觉得难以忍受。 “一周不行…三天!不,一天也行啊。”社长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死死地扯着禅院朔的衣袖不让他离开,就差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嚎哭了,“只要你答应去一天,我就带你进去!” 禅院朔迟疑了,他毕竟是想进库房看书的,而这个社长是目前他能找到的最方便快捷的可以进入库房的方式,如果只是一天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社长见禅院朔似乎动摇了,急忙竖起手指对天发誓道:“我保证,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坐在那里就行了,其他的都由我来负责!” 你这社团到底是缺人缺到什么地步啊,禅院朔抽搐着嘴角,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无奈地答应了。 社长露出狂喜的神色,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再三向他确定着招新的相关事宜。 “是的,是的,就明天一天,我答应了,所以能带我去库房了吗?” 禅院朔叹着气,觉得他们要是再在这里拉拉扯扯,很快就会引来一大批围观人群了,索性催促着社长快些将他带到库房里去。 社长见禅院朔似乎有些不耐烦,立马带着禅院朔打开了图书馆的后门,在走廊的最里面找到了一部电梯,用他的磁卡刷了一下后,电梯关上了门开始向下层走去。 等再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面摆着很多的书架,整体显得有些陈旧,桌椅板凳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应该是两三天没有人来打扫了。 “不知道你是想要找哪方面的书,但是注意要小心一些,要是弄坏了我不好交代。”社长嘱咐道。 禅院朔点了点头,开始顺着书架上贴着的标签往历史区域的书籍走过去,可他翻找了几本之后,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后来还是在社长的帮助下,禅院朔在两本书的夹缝中找到了一本薄薄的书册,翻找了两下后,禅院朔的目光在其中一页上顿住了。 这是一本名叫《平安京记事》的破旧书籍,作者的名字已经看不清了,上面大多数都是一些无病呻吟的空话,让禅院朔看了都紧皱了眉头,但是最后有一句话引起了禅院朔的注意:…哀鸿遍野,人死无算…这是发生了什么?可等他继续往下翻的时候,却发现这句话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再也找不到与之相关的记载。 要知道在平安时代,“文字”、“知识”这种东西,是只有贵族才可以掌握的东西,至于平民,他们并不被贵族视之为“人”,那么这句“哀鸿遍野,人死无算”,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禅院朔想到在禅院家看到的语焉不详的对两面宿傩的记载,也只是大致地写了无数的咒术师与之交战,结果都纷纷失败,在没有前因后果的情况下,记载直接跳跃到了两面宿傩死亡之后,他的二十根手指被作为特级咒物封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和这句话间到底有什么联系?禅院朔一无所知。 晴明,叶王,赖光,还有宿傩,在我死后,你们究竟都做了什么? 禅院朔盯着书上的那一行字,真是恨不得能有个知道实情的人能站到他面前来给他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而不是任凭他在这里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们到底都在搞些什么事。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不一定是他们一起搞的事,至少晴明肯定不会这么做,至于那三个家伙…叶王由于灵视的缘故,本身就对人升不起什么好感,遇到大事不掺和一脚就不错了;宿傩的话,除非你有实力或者有哪方面能被他看中的特质,不然这也是个目空一切喜怒无常的人物;至于赖光,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家族利益至上主义者…好吧,晴明,真是难为你这个三天两头以“犯物忌”为理由偷懒不去上班的家伙了。 明明都是一千年后了,为什么我还在操心已经过去的事情?禅院*对这几个人的性格知之甚详*朔用手指按揉着太阳穴,后背靠在椅子上,忧愁地叹了口气。 “你还好吗?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社长走过来一脸紧张地问,好像生怕他因为找不到东西就一气之下反悔了招新的事情。 “找到了,多谢社长,我会按照约定帮你进行招新的。”禅院朔强打起精神,对他道谢道。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木村就可以了。”社长…不,木村搓了搓手,笑眯眯地对禅院朔说。 我就说我忘了什么,原来是忘问他叫什么了。禅院朔看着木村社长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是怎么交流了这么长时间的?靠着木村社长的厚脸皮和自来熟吗? “午休就快结束了,我也要回去上课了,木村…社长你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吗?”禅院朔顿了一下,礼貌地问道。 “我跟你一起出去吧,禅院同学,请千万不要忘了你答应的事情哦。” “…都说了这么多遍了,不会忘记的。”禅院朔和木村社长并肩往外走着,在图书馆门口分开了。 禅院朔走回了班级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着下午的课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搅乱了心绪,他现在想着禅院家作为现在的御三家之一,那些被结界保护着的书籍隐秘中会不会有相应的记载。但是梅那边暗中对结界的破译进度一直停滞不前…算了,已经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时间,还是想想凌君那边的问题吧。 而就在禅院朔将思绪逐渐转到水谷凌那边的时候,水谷凌也正在为一件事头痛着… 第41章 死性不改 “你说什么?”水谷凌强忍着怒火, “你再说一遍?!” “说了几遍也是一样的。”电话那头传来了禅院甚尔懒洋洋的声音,从背景中或激动或哀嚎的嘈杂声响就可以听出他绝对是在某个人群密集的地方,“过来接我, 我把钱都输光了。” “…我不是才把报酬给你打过去吗?”水谷凌只觉得荒谬, 他明明才将钱给禅院甚尔打过去,怎么这才几个小时就告诉他钱已经用光了,吃钱都不带吃得这么快的。 “那点钱够干点什么?”禅院甚尔不以为然地说道,“太久没玩的这么高兴,忘记留下路费了。” 水谷凌吸气又吐气,脑门上的青筋跳起又被他强行按下,手里拿着的报告死死地攥成了一团, 指节都捏得有些发白。水谷凌眼前站着的曾经去给禅院朔送咒具和学校资料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生怕在这个时候水谷凌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水谷凌真的是对禅院甚尔绝望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他刚以为禅院甚尔这家伙能消停一些的时候,他总能整出一些离谱的操作,就像他不明白这个本该在好好休息的家伙怎么会突发奇想地跑去赌马一样,这真的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吗? 水谷凌头疼地看着放在书桌上的一大堆情报消息和各个产业的支入支出报告,根本腾不出手来处理禅院甚尔那个混球的事, 虽然他也根本不想搭理就是了, 他看了看时间, 又看了看一眼望去能让人心梗的资料,眼神渐渐转到了面前年轻人的身上。 “高桥。” “是…是!”名叫高桥的年轻人一个激灵, 瞬间挺直了腰背大声应答道。 水谷凌对着电话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东京最大的赛马场。“禅院甚尔坐在座椅上伸长了腿, 专注地看着在赛道上奔跑的赛马,“要不你别过来了吧, 再打点钱过来我自己回去也行。” 水谷凌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要是再给禅院甚尔打钱他就是傻子, 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这钱要是打过去了,绝对不会在禅院甚尔的手中停留超过一秒。他看着高桥说道:“东京最大的赛马场,你开车去接他,如果他问你要钱的话…”水谷凌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看得高桥胆颤心惊,“…一分钱都不许给他!” “…是。”高桥苦着脸,想到他两次见到禅院甚尔,禅院甚尔的脸色态度都很可怕,让他想想都觉得双腿在打颤,于是怀着一种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心情,高桥背影萧瑟地走出了屋子。 水谷凌看着高桥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暗自摇了摇头,明明高桥的术式“变色龙”挺好用的,怎么本人是这样一个遇事就紧张还有些胆小的性子,看来还是得多磨练磨练。 水谷凌坐下开始梳理清水姐弟的情报,就像他猜测的那样,他没有从情报中找到任何异样的地方,看上去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悬赏,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调查出这个任务当中的内幕。 那么,水谷凌思考着,将目光转到旁边那摞未经挑选和筛查的悬赏上,只能选择引蛇出洞了吗? 另一边高桥正带着满心的忐忑,开着车赶到了赛马场。他刚走进大门,就看到禅院甚尔懒洋洋地倚靠在门厅的柱子上,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往这里一瞥,然后又很快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高桥满头黑线,这是没认出来我吧?一定是的。明明已经见过两次了,结果都不配留下印象吗?高桥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他下意识地走过去和禅院甚尔打了个招呼:“禅院大人。” 禅院甚尔听到有人叫他,感觉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看向了高桥,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勉勉强强从脑子里扒出来一点影子来,“你是那个…‘变色龙’?“ 为什么会是问句…高桥的额头冒出一滴汗,低着头回答道:“是的,禅院大人,我是高桥和彦,水谷大人吩咐我来接您。” “不要叫我禅院。” “那…甚尔大人?” “啊。”禅院甚尔应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高桥和彦问道:“你有带钱吗?” 高桥和彦脑子里飞速地闪过水谷凌的话,顿时把头垂得更低了,“我…我没有带钱。” “哈?”禅院甚尔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桥,一脸的不信,“谁信这种鬼话?快点拿出来,赢了钱的话大不了分你一半。” “不…”高桥和彦欲哭无泪地捂住了自己的衣兜,“水谷大人不让给您更多的钱了…” “不用管那个家伙,我可不在乎你是水谷还是谁的手下,要不你把钱交出来,要不…“说着,禅院甚尔一脸威胁地朝高桥和彦比了比拳头。 最后的结果就是,高桥和彦乖乖地交出了钱包,禅院甚尔也毫不意外地把钱输了个精光。等他们从赛马场走出来的时候,高桥和彦只拿回了已经比脸都干净的钱包,一脸吐魂的表情跟在禅院甚尔的身后满心悲痛,水谷大人,我真的已经努力过了,奈何甚尔大人他完全不讲理。不知道损失…您能给报销吗? 水谷凌在忙碌之中突然打了个喷嚏,并且毫不犹豫地把它算到了禅院甚尔的头上。 等到用来定时的闹钟响了之后,水谷凌才意识到已经到时间该去学校接禅院朔了。他放下笔用大拇指按揉了几下太阳穴,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把挑出来的几份悬赏单独放在了一个文件袋里,然后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门。 他接到禅院朔之后,禅院朔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水谷凌从后视镜中看到禅院朔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是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水谷凌的声音,禅院朔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没有发生什么,不用担心。我只是了解到了一些我一直想知道的东西,结果非但没有弄明白,反而更糊涂了。哦,对了,明天我还要去一趟学校,答应了别人一件事。” “…我知道了。”水谷凌欲言又止,他想询问禅院朔那个一直想知道的东西是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少爷他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可能我们在这上面也帮不上什么忙,贸然问出来只会让少爷困惑的吧,还是算了,水谷凌这样想着。 禅院朔还真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那毕竟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了,虽然这之中可能涉及到一些隐秘,但是应该和现在也产生不了什么联系,只是他自己的求知欲在作怪罢了。要是说出来了,梅和凌君绝对会把这件事的重要性排到所有事务的前面,这就有些小题大做了,更何况时间他还有的是,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在轿车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水谷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水谷凌看了看变灯的时间,拿起手机打开了短信,然后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禅院朔看着水谷凌突变的脸色,心里忽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好像每次凌君露出这种表情,九成九都是因为…甚尔君?但是甚尔君现在不是应该在家里养伤吗?怎么会…嗯…仔细想想,甚尔君好像还真不是那种能乖乖待着不动的人啊…禅院朔的表情微妙了起来。 在禅院朔犹豫着自己该不该问的时候,绿灯就亮了起来,水谷凌放下手机沉默地发动了车子,然后…他们就和禅院甚尔与高桥和彦在公寓门口相遇了。 禅院朔:……真是要命了。 水谷凌冷飕飕的眼神飘向了高桥和彦,看得他整个人一哆嗦,没等他张口想要解释什么,水谷凌就开口向禅院甚尔讽刺道:“真是意外啊,我还以为你准备住在赌场呢。” “脑子病了就赶紧去吃药。”禅院甚尔不仅没有感到任何歉意,顺带着还倒打一耙:“不然你怎么能忘记我叫你来接我的事情呢?” “那个…” “呵,接你?是给你送钱去的吧?我怎么听高桥说,你威胁他把所有钱都拿出来给你?” “怎么会呢?你的手下可是自愿拿出钱来的,莫不是你压榨人压榨得太狠,导致他想要‘改换门庭’吧。”禅院甚尔嘴里说着,威胁的眼神却直接钉在了高桥和彦的身上。 “那个,我说…” “高桥,你说是这样的吗?”水谷凌眼角抽搐着,气得想要杀人的眼神也同样落到了高桥的身上。 高桥和彦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一个“死”字,他在心里呐喊着:你们这些神仙打架能不能不要殃及池鱼,一边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被默默避开,一直想要插话结果半天都没能插上的禅院朔身上。 禅院朔扶着额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感慨还好梅不在,不然这不就和还在禅院家时候的模式一模一样了吗?只不过和甚尔君吵起来的会变成梅,而凌君更多的是会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没想到这两个人单独遇上,也依旧是安稳不下来。 “我们已经在外面站的够久了,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禅院朔看着高桥和彦可怜巴巴的模样,出声打了个圆场。 水谷凌这才意识到禅院朔已经在外面站了半天,自己真是气糊涂了,怎么能和这个家伙一般见识。水谷凌抹了一把脸,同时又想到他们之间的“合作”,生怕禅院甚尔“不小心”把这些事情全都说出来,于是弯腰懊恼道:“是我的错,让您等了这么久。您先回去吧,我和禅院君的事情我们会在私下里解决的,您不用费心。” 禅院甚尔意识到了什么,在心底暗暗发笑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舒畅的大获全胜的笑容,看得水谷凌眉头紧皱。 禅院朔瞪了禅院甚尔一眼,示意他别太过分,然后扭头对着高桥和彦说道:“你是…凌君的下属?甚尔君麻烦你照顾了。” 在禅院甚尔“什么叫麻烦他照顾?”的背景音中,高桥和彦赶忙弯腰鞠躬,内心里受宠若惊:“您过誉了。”心里对能制住禅院甚尔和水谷凌的禅院朔表达了无尽的钦佩。 救星!这是我的大救星!我一定要抱好这条大腿!高桥和彦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得救了的表情,天知道他生活在一个怎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中。今天这种情况先不谈,就从他在水谷凌的手下说起,他的生得术式确实是挺好用的,但是不要总是用一种“我一定会发掘出你的潜力”的样子看着他啊!他真的只想混吃等死,上进心这种东西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 要不我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到少爷身边?高桥和彦临走时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但是想到禅院甚尔和水谷凌的存在,顿时快速摇了摇自己的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袋,换来了水谷凌满是奇怪的一瞥。 算了,高桥和彦满脸沧桑,总感觉那样会死的更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禅院朔在水谷凌和高桥和彦走后,伸手揪住了禅院甚尔的衣袖,“我想你也该解释一下,今天你都干了什么…”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好好说话,不然的话…”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危险的笑容,“…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禅院甚尔脸上嚣张的笑意顿了一下,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额头上缓缓冒出了一滴冷汗。 第42章 电影与招新 “你是说, 你不仅在该好好养伤的时候出去赌马,还把悬赏的酬金花光了,并且把高桥…是叫高桥吧?他的钱也花光了?”禅院朔换下了校服, 穿着居家舒适的衣服坐在沙发上, 内心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倒并不是觉得禅院甚尔把悬赏的钱输光了是什么大事,毕竟一来这是他自己赚来的钱,二来禅院朔也已经习惯了他永远存不住钱的状况,或者说所有涉及到钱的事情,无论怎样离谱,禅院朔都会相信禅院甚尔干得出来,就是…禅院朔有些微妙地想, 不要仗着自己是“天与咒缚”就乱来啊, 不注意身体这点是应该好好说道说道。 禅院甚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禅院朔, 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厨房,又立马转了回来,他自然是知道禅院朔注意的点在哪里,虽然他并不觉得这点都快好了的小伤有什么妨碍,但禅院甚尔还是不免得感到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声, 偏着头保证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还想有下次?禅院朔盯了他半晌, 最后放弃地用手捂住了眼, “算了,懒得说你, 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另外, 补给高桥君的钱,从下次给你的钱中扣。” “等…等等?”禅院甚尔怎么也没想到他成功躲过了一件事, 依旧没能躲得过另一件, 最后还是报应在了自己的身上。 “反对无效。”禅院朔从沙发上站起来, 转身留给了禅院甚尔一个背影,“凌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值得培养的手下,要是再被你给坑走了,凌君是真的会找你拼命的。”禅院朔想到某一次水谷凌在谈到手下那群脑子不灵光的下属时,眼神里透露出的深深的绝望,在那么一瞬间有了一种感同身受。 虽然他是因为属下(前世)脑子太灵光而犯愁,但是要是把自己代入到水谷凌身上…还真说不上哪种情况更可怕。 “嘁。”禅院甚尔非常不高兴,他默默地把金钱损失的锅扣到了水谷凌和…那个高桥什么的头上,水谷凌暂时可以放一放,毕竟随时能够见到,而且他们还有“合作”在身,至于高桥…禅院甚尔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恶意,只要不死了就可以了吧。 高桥和彦:你不要过来啊! 禅院朔完全不知道禅院甚尔在想些什么,他在吃完晚饭洗漱完毕后,在本该上床睡觉的时间却一点想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总感觉眼睛一闭一睁,就得面对明天答应好的社团招新。一想到这里,禅院朔就不太想早早地结束今天的活动。 “不困?”禅院甚尔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禅院朔的作息一向都很规律,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在规定时间上床睡觉,正好禅院甚尔今天也是接近中午才起床,所以他想了一下,从电视柜中拖出了一箱碟片,抱起来放在了茶几上,“来看电影?这些买来后还没有动过。” “我怎么不记得有买过这种东西?”禅院朔走过来扒拉了两下,“大多数都是恐怖片和爱情片啊。” “…我也是买回来才发现的。”禅院甚尔原先买的时候想的是用来打发时间,结果买回来后就给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今天晚上罕见的两人都不太想睡觉,他还真想不起家里还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这个?”禅院朔挑出了一张碟片,封皮上清晰的写着惨白的大字:“午夜凶铃”。 禅院甚尔感兴趣凑过来,“这个好像前段时间挺火的,据说有人在看完后直接砸了电视机。你不害怕吗?别到时候睡不着了,我可不想哄你睡觉。” “你在说你自己吧。”禅院朔朝着禅院甚尔挑衅地笑了笑,“来试试?” “呵,你可别哭鼻子。”禅院甚尔接过碟片,放到了放映机里,然后关上了灯,影片在一片昏暗中开始了。 其实在见多了奇形怪状丑的没有下限的咒灵之后,大多数普通的恐怖片已经基本不会带给他们什么刺激的感觉了,但《午夜凶铃》不愧是经典,在气氛塑造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连自己有时候都感到头皮发麻。禅院朔眼睛盯在电视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但是看着看着,他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困意,下巴抵在枕头上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整部电影的时长大概在一个半小时,禅院甚尔看得还挺入神的,在影片过了大半的时候,他感觉到禅院朔的身体缓缓地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禅院甚尔偏过头去,刚想嘲笑一下他是不是害怕了,结果就听见禅院朔清浅的呼吸声,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恐怖片也能睡着?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看了看离电影结束大概还有二十几分钟,于是伸手从旁边扯过了一条毯子,拢在了自己和禅院朔的身上,然后又调整了一下禅院朔的姿势,让他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禅院朔在半梦半醒中听到电影结束的音乐声,然后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他下意识地向一侧伸手,贴在了熟悉的身体上。 “你倒是让我脱一下衣服。”禅院甚尔艰难地把衣服从身上撸了下来,然后把被子盖在身上,伸手抱住了禅院朔,“行了,睡吧,说是看电影结果你连一部电影的时间都没坚持住,就这样还跟我挑衅。” 禅院朔抿了抿嘴唇,小声嘟囔了一句,在暖融融的被窝中沉沉睡去。 ********** 禅院朔第二天来到学校的时候还有点犯困,突然一下子打破正常作息让他稍微感觉到了疲惫,结果在他刚踏进校门的时候,他就一眼看到了藏在一边“鬼鬼祟祟”的木村社长,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禅院朔嘴角抽了抽,十分想装作没看见他,但木村社长看到禅院朔走进来,顿时眼睛一亮,拼命地向他挥着手,示意他到自己那里去。 禅院朔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就走到了木村社长面前。木村社长拉着禅院朔走到一边,对着他说道:“中午的时候,就在校道那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只要坐在那里就好了,其他的都由我来应付。” 禅院朔痛苦地又倾听了一遍社长的嘱托,敷衍地点着头,为什么他明明才跟社长见了两次面,他就觉得已经听他说过好几次一模一样的话,为什么有人能啰嗦成这个样子?他现在都觉得以前那些让他痛苦万分的文件跟木村社长比起来都显得可爱极了,也不知道是他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派这样一个人来折磨他。 禅院朔以马上就要上课为由好不容易摆脱了木村社长,然后想到中午的时候他还要去招新,不禁有些崩溃地捂住了脸。 坚持,坚持过中午就好了,毕竟已经答应了,不能临阵脱逃。禅院朔在心里碎碎念着,然后想到了禅院甚尔早上看他起来换上校服时困惑的眼神,以及在得知了他来上学的理由时忍不住从嘴里冒出来的笑声,顿时决定熬过中午他下午就不来学校了,可能是他和学校这种东西八字不合吧,有这时间干些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死磕呢?禅院朔深感自己当初选择来上学真的是脑子进了水。 而等到中午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禅院朔满脸空茫地坐在桌子后面,一言不发地看着木村社长满头大汗地应对着汹涌而来的人群,默默地选择了自闭。 “我们文学研究会可是帝光中学历史最悠久的社团之一了。” 是啊,悠久到都快消失了… “而且看看,加入进来你们就可以在参加部活的时候和禅院同学相处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为什么要扯上我…还有,你这是欺诈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是什么东西… “报名的同学还有机会得到禅院同学的精美相片一张哦,你们推荐而来的人越多得到的几率越大哦。” 等等!相片是怎么回事! 禅院朔猛地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木村社长手里的照片,那是他在库房中认真翻书的一张照片,由于太过专注并且没有感受到木村社长的“危险性”,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到底什么时候拍了照。 “不要随便把我的照片当做奖励啊,木村社长。” 木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凉,他僵硬地转过头去,好像看到禅院朔的背后升腾出了一团黑气。木村社长见自己被发现,顿时尴尬地笑了笑,扫视了一眼眼前那群满脸通红的学妹们,凑到禅院朔耳边小声说道:“放心,她们不会拿到手的,这种‘镇社之宝’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交出去呢?应该给装裱起来跟着我们‘文学研究会’共存亡才对。” 禅院朔彻底无语了,他满心疲惫地想:随便你吧,总之无论如何快点结束吧,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想来到学校看见你了。 禅院*前源家家主*平安时代的大魔王之一*朔表示他宁可去面对那群搞事的家伙也不想在这里再看到木村社长,尤其是他还不能像祓除咒灵一样将木村社长“人道毁灭”,毕竟除了自己“社死”之外也没造成什么其他的后果,就是… 禅院朔抹了一把脸,为什么总感觉背后有一种恶寒感,他警惕地四下环顾,但是似乎没有找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而禅院朔并没有发现,在某个角落,一只手拿着手机悄悄地缩到了墙后,半晌,忽然在那里爆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大笑声。 禅院甚尔强忍着笑意,把手机里的照片存好,又偷偷地从围墙上翻了回去。早在他知晓今天禅院朔要负责社团招新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结果果然是不出意料的精彩。把这些照片卖给水谷凌和山田梅的话,想必他们一定会出高价来购买的吧。禅院甚尔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今天的禅院甚尔,依旧在作死的边缘徘徊呢。 第43章 买卖与地下拳场 在山田梅收到禅院甚尔传来的照片之前, 她正在整理禅院家的情报。 在禅院家设下的“网”会逐渐将他们主人的爱好,习惯,今天说了什么话, 见了什么人, 和外界有什么联系…等等一切日常活动传递到目前负责禅院家的山田梅的手上。这些或有用或无用的情报会被山田梅进行加工整理,最后制作成档案封存,可以说如果到了需要启用的时候,这些人所有的反应基本都会处在掌握之中,就连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可以通过这些丝丝缕缕的线索推测出来。 是一项相当重要又是相当繁琐的工作,水谷凌之前除了在发展外部的势力之外, 也一直在帮衬着山田梅, 而现在水谷凌逐渐开始转移自己的重心, 把目光几乎全部投入到了外界,再加上他们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这就导致绝大部分的事务都压在了山田梅的身上,山田梅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 山田梅拿起杯子,灌下了一点甜意都没有的苦咖啡, 不禁吐了吐舌头, 感觉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已经连续一周的时间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了, 每天半夜头刚枕到枕头上就直接坠入梦乡,然后没等到早上就会头痛欲裂地被闹钟叫醒, 有时候听被人说话都感觉他们的声音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 山田梅坐在桌子前一边看着今天的报告一边想着, 水谷最近找到了个不错的好苗子,我这边也得找个人帮衬一下, 最好到时候能够顺利接管我的工作, 这样我也就可以到少爷的身边去了。不然一旦我哪天猝死了, 到时候别说连个能接替我的人都没有,禅院甚尔那个家伙也一定会到我的墓前嘲笑我的。 不得不说,梅,该说是你对禅院甚尔了解之深,还是该说你居然已经想到这么远之后了呢。 山田梅手下动作不停地在报告上把需要注意的地方标注出来,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在这时,她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山田梅有些疑惑,她的手机号只有寥寥的几个人知道,而他们没有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来打扰她的,难道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 山田梅疑惑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信息,然后眼睛瞬间凝固在上面不动弹了。 天,这是穿西装…不,这是穿着校服的少爷!山田梅看着照片上的禅院朔,整个人跟傻了一样,连呼吸都放轻了,内心的小人兴奋得在地上疯狂打滚。 照片上的禅院朔坐在桌子后面,一手拄着下巴满脸无奈,面前是汹涌的人群,在周围的人都有些虚化没有聚焦的情况下,禅院朔在照片中简直是“闪闪发光”。 少爷…山田梅幸福地冒出了泡泡,果然少爷在人群中也是这样引人注意,我就知道少爷是最棒的,这样的照片越多越好!我要全都收藏起来!不过…这是谁发过来的呢? 山田梅在消息上方找到了发件人。 山田梅:…… 山田梅:?! 山田梅拿着手机的手顿时捏紧了,等等,怎么是这个家伙,他又想干什么? 这个“又”字就用得非常灵性,可见禅院甚尔你究竟是做了多少坑人的事情。 紧接着,下一条短信就过来了,上面写着一句话:还想要更多吗? 山田梅有心想要拒绝禅院甚尔并给他个颜色看看,顺便嘲讽他两句,但奈何…少爷!这可是少爷的照片!以后就算再有照片也一定不是今天这个装扮的了,怎么能放弃啊! 山田梅已经脚不沾地地忙了好几个月,同时也好久没有见到禅院朔了,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在短信上回复道:你要什么? 很快下一条短信就来了:一张照片一万日元。 山田梅死死地盯在那个“一万日元”上,手指坚定并毫不犹豫地打上了两个字:成交! 禅院甚尔靠在学校外的围墙上,得到山田梅的回复后又把同样的消息发给了水谷凌,手机静默了两秒后,成功得到了相同的回复,同时表示他现在很忙,钱待会儿给他打过来。禅院甚尔吹了声口哨,看着银行卡上新到账的款项,把手机揣进兜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在这里干什么?”忽然,从身旁传来了禅院朔幽幽的声音,禅院甚尔瞬间从依靠在围墙上的状态直起身来,飞快地扭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禅院朔。 禅院甚尔对于禅院朔的气息太过熟悉了,所以他本能地没有将禅院朔划分到警戒范围之内,所以他甚至没有发现禅院朔的靠近,结果就是他现在在这里被逮了个正着,就是不知道禅院朔在这里看了多久。 “呃…我就是…过来看看…”禅院甚尔嘴里编着瞎话,手插进兜里飞快地用手指把与水谷凌和山田梅的对话删除了。 “拿过来。”禅院朔朝禅院甚尔伸出了手,他虽然不知道禅院甚尔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按照他对禅院甚尔的了解,他肯定是做了没错。 禅院甚尔有些不情愿地掏出了手机,交到了禅院朔的手中。 禅院朔点开了相册,发现了禅院甚尔照的那些照片,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当着禅院甚尔的面把照片删掉了,接着他又翻了翻其他界面,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就把手机还给了禅院甚尔。 “…你没干其他的吧?”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信任。 “这不是正想干,结果还没开始就被你发现了吗?”禅院甚尔一脸理直气壮。 禅院朔观察了一下禅院甚尔的表情,没有看出什么,姑且算是相信了他的话。 禅院甚尔见禅院朔好像没有怀疑,在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 按照水谷凌和山田梅的个性,他们想必也知道这些照片是我偷拍的,所以应该不会拿出来展示在禅院朔的面前,这样一来,我被发现的概率就会无限缩小。 等等,禅院甚尔忽然想到山田梅,他一直都对那个狂信徒的脑子表示怀疑,再加上那个疯女人的脑回路和常人的不太一样,还真不一定会不会按照他设想的情况去走。 想想看,如果按照山田梅的想法的话…禅院甚尔想着山田梅往日里三句话不离禅院朔,并且乐于“传教”的样子,该不会能做出比如…把禅院朔的照片印出来贴满整面墙…的举动吧… 想到这儿,禅院甚尔的脚步卡顿了一下,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怎么了?”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的身体忽然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 “不,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下午不去上课了吗?”禅院甚尔随便找了个理由意图掩盖自己刚刚的异样。 禅院朔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有些痛苦地想到他“突出重围”的那一幕,毅然决然地决定道:“我下午就不去了,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禅院甚尔也想到了他拍照时看到的那一幕,再想起来时他依旧感到有些好笑,“所以你这就叫自食其果。” “你就幸灾乐祸吧。”禅院朔瞪了禅院甚尔一眼,“我去教室拿包,顺便和老师请假,你在这里等我。” “你下午就走的消息没通知水谷那家伙?” “没,是临时决定的。”禅院朔一边向大门走过去,一边嘴里回答道。 “正好。”禅院甚尔打了个响指,“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如果是去赌场的话请容许我拒绝。”禅院朔头也不回地说道。 “当然不是。”禅院甚尔脸上的笑容加深,“我保证绝对会非常有意思。” 禅院朔回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一个小时后…… “…我觉得,你对‘好玩’的定义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错误?”禅院朔无言地站在角落里,听着周围人疯狂地呼喊,深感自己明明早就决定了不再相信禅院甚尔的鬼话,怎么这次还是答应跟过来了,“你没发现我在这里违和感很严重吗?” 禅院朔看了一圈,除了自己之外,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成年人,并且成年男性占了大多数,也不知道禅院甚尔是怎么带着自己混进这个地下拳场的。 没错,地下拳场,禅院甚尔不知是不是突然大脑抽了风,带着禅院朔七拐八拐地来到了这个地方,看他轻车熟路的表现,好像不止是第一次来了? “第三次。”禅院甚尔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中的盘子里取下了一杯鸡尾酒递给了禅院朔,“度数很低,可以尝尝看。” 禅院朔无言地接过,小小地抿了一口,确实没有什么酒的味道,尝起来是清新的橘子味,是他喜欢的味道,于是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这里的老板有一次在街上看到我,给了我这里的名片,说是待遇从优,我就来了两次。”禅院甚尔解释道。 这是想招揽你成为这里的拳手或者打手吧?禅院朔瞥了一眼禅院甚尔结实的身体,别说,正常人谁能一眼看出这家伙才十八岁呢? “让我们有请我们连胜十场的新人‘暴龙’!以及他的对手,我们的常胜将军‘王冠’!” “外号还挺中二的。”禅院朔听着顿时热烈起来的场合,看着两个拳手走上擂台,在裁判宣布开始之后,向对方冲了过去,“你觉得谁会赢?” 禅院甚尔看着擂台上‘暴龙’好似节节败退,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是那个‘暴龙’吧,完全找不出他输掉的理由。” “你小子在胡说什么?没看到‘王冠’就要赢了吗?别在这里信口开河!”一个大汉听到了禅院甚尔的说话声,不爽地瞪了一眼,然后注意到禅院朔站在旁边,顿时忍不住讥讽道:“呦,这谁还带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过来啊?别到时候在这里被吓哭了,可没有妈妈来哄!”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禅院甚尔偏着头看着这个大汉,忽然笑了一声,从托盘上又拿起一杯酒,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我倒是觉得‘信口开河’的是你才对,不信,你看擂台。” 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液,刚要发火,听到禅院甚尔的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暴龙’在退无可退的时候,身子敏捷地一躲,然后直接一记冲拳把‘王冠’砸倒在地。大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恼羞成怒道:“都怪你乱说话!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禅院甚尔朝他勾了勾手,脸上露出熟悉的不屑的笑容,“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禅院朔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默默地后退了两步,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现在怀疑禅院甚尔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想要打架而已,至于自己?禅院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抱紧了放着柔月的包,觉得他还是不掺和为妙。 可惜,事件的发展并不受到他的控制,那个大汉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朋友注意到他和别人打起来了,忍不住上前加入了战局,其中一个人注意到禅院朔似乎是和禅院甚尔一起前来的,于是脸上带着狞笑走了过来。 禅院朔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从包中取出了柔月。 第44章 相信 禅院朔从包中取出柔月, 然后把包放在一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走过来的大汉看着禅院朔从包中取出了一把扇子,嘲笑道:“怎么?小鬼。你这是准备给我跳个舞吗?” 禅院朔已经生不起气来了, 他现在只觉得好像有点头晕, 感觉眼前人的轮廓都有点模糊不清,于是他偏了偏头拢了一下头发,不耐烦地说道:“好吵啊,你要是喜欢跳舞的话,不如自己去跳一个吧。” “你这小鬼说什么?!”大汉的脑子一下子被怒火充满了,想也不想地就冲过来准备给禅院朔一个好看。 禅院朔只是脚步轻巧地后退了一步,柔月在手中瞬间开扇挡住了袭来的拳头, 然后右手把扇子往上一丢的同时, 抓住了大汉的手腕往前一拉, 顺势又在大汉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大汉遭受重击,不由地痛苦地张大了嘴,禅院朔见状嘴角翘起,等他松开手的时候,大汉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 禅院朔干脆手臂弯曲, 右手肘直接砸在了他的喉咙上。 大汉顿时双手捂住脖子“咚咚”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柔月在空中转了两圈,落下来的时候正好被禅院朔伸手接住, 灯光照在他的睫毛上, 打下了浅浅的阴影。禅院朔单手合扇朝着大汉点了点,嘴里说道:“还要再来吗?” 大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恼羞成怒一般狂吼了一声朝着禅院朔冲了过来。禅院朔只是轻笑了一声, 脚步轻巧地向后退了一步, 在大汉扑了个空的时候,用没开扇的柔月在大汉的后颈上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大汉顿时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另一个一直站在一边的男人见状,急忙赶过来准备帮忙,却见禅院朔“刷”地一下打开了扇子挡在眼前遮住了面貌,只露出了额头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碍眼的摆件,让他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呼吸一滞的感觉。 “如若靠近,即为冒犯。”禅院朔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冰冷地对靠近的人发出警告,“以下犯上之辈…” 禅院朔缓慢地眨了眨眼,“…当杀…” 男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膀,男人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要被大力捏碎了,不由得伸手抓住那只手的手腕,拼命地想要把它挪开,惨叫地挣扎着。 禅院甚尔胳膊一用力,直接把他拖到了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真敢啊,你们。想死就直说。”然后扭头转向禅院朔的方向,问道:“没事吧?” 禅院朔的脸色在明暗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楚,半晌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伸手合上扇子,一只手扶住了额头,“…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你确定那杯酒的度数很低吗?” 禅院*从未喝醉过*完全不知道度数是多少*信口开河*甚尔:“…不太确定?” 禅院朔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对禅院甚尔说道:“你再问一遍刚才的问题。” 禅院甚尔想了一下自己问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没事吧?” “有事。”禅院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现在的头很晕,而且…”他拿着柔月指了指禅院甚尔身后,“…我觉得我们现在该跑路了。” 禅院甚尔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不少人都在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于是他用踩在男人身上的脚用力一蹬,完全不顾被他撂倒的人脸上是一副大张着嘴翻着白眼快要昏过去的表情,一个起落来到禅院朔身边抱起了他,顺便勾起了禅院朔放在一旁的包。 然后他调转身子,面对着汹涌的人群,助跑了两步后踩上桌子,借由自己可怕的滞空力跃升到墙壁上飞快地跑了几步,跨过人们的头顶飞也似的快速蹿出了地下拳场的大门,留给背后破口大骂的人的只有他嚣张中带着兴奋的笑容。 禅院甚尔带着禅院朔跑出好远才停下,禅院朔扶住了墙,闭着眼舒缓了一下自己眩晕的脑袋。意识还清醒,能分辨出他人的话语,只是有点头晕,禅院朔冷静地心想,还好,只是稍微有点醉意,没有什么大碍。 “我说,一杯酒就醉倒了?”禅院甚尔不知是诧异还是幸灾乐祸,笑着弯下身子拍了拍禅院朔的背。 “…我希望你能记得我才十一岁的事实,更何况这是我(今生)第一次喝酒。”禅院朔示意禅院甚尔停下手,“给凌君打电话吧,让他来接我们。” 禅院甚尔闻言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水谷凌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声音响了几秒,很快水谷凌冷冰冰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出了出来:“什么事?” “过来接我。” “哪里凉快就滚哪…” “我和小少爷可在一块。”禅院甚尔翘起嘴角,乐于在水谷凌的神经上蹦跶,“不过来吗?” 电话里静默了一瞬,然后传出了水谷凌一字一顿的声音:“地址给我,你给我在那里等着,哪儿也不许去!” 禅院甚尔刚报出了地址,水谷凌就果断挂上了电话,像是多一秒都不愿意听见禅院甚尔的声音。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们的眼前,水谷凌风风火火地从车上下来,车门被他狠狠地摔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水谷凌铁青着脸,眼神在禅院朔因为酒精作用而略微有些红润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少爷应该在学校里才对。”说着,走到禅院朔眼前蹲下身来,用手贴上了禅院朔的额头,担忧地问道:“您还好吗?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好像是以为禅院朔生病了。 禅院朔对着水谷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抬头对上了禅院甚尔的眼睛,用眼神询问道:你没告诉凌君? 禅院甚尔从一开始脑子里就没有要告诉水谷凌的想法存在,于是他茫然地回复道:没啊,为什么要告诉? 禅院朔:…甚尔君,有时候真不知该怎么说你好… 水谷凌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像是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官司一样,走到车边拉开了车门,“少爷,先回去吧,傍晚天气还是有些凉的。” 禅院朔点了点头,尽量平稳地走过去钻进了车里。 水谷凌在禅院朔坐进车里之后,转头面向了禅院甚尔,眼睛里浮现了一层淡淡的阴翳。禅院甚尔见状,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路过水谷凌旁边时故意撞了水谷凌一下,水谷凌差点被撞了一个踉跄,还好有车门挡着,这才没有狼狈摔倒。 水谷凌的额头冒出了一个井字,但是看了看坐在车后座用右手手背挡住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的禅院朔,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出来。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禅院甚尔和禅院朔下了车,等到禅院朔打着哈欠回卧室休息后,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从窗户向外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倚在车门上的水谷凌,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公寓楼之外。 水谷凌一直等在那里没有离开,看到禅院甚尔出来,他毫不犹豫地向着一个小巷子走去,禅院甚尔伸手抓了两下头发,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容,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刚走进小巷,只见冷光一闪,禅院甚尔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耳垂飞过钉在了墙上。 “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大火气。”禅院甚尔走过去将匕首从墙上拔了出来,在手上把玩着,匕首平滑锋利的表面照出了水谷凌平静到可怕的脸,禅院甚尔用手指在匕首上敲了敲,耳朵靠近听着匕首发出的声音,嘴角忽然上扯了一下。 “你居然还敢问为什么?”水谷凌将外面西装的袖口解开,慢条斯理地挽了一下,“你带少爷去了哪里?少爷又为什么会喝酒?应该不用我说更多的了吧。” “我只是带他去‘玩耍’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禅院甚尔抬了抬眼皮,像是完全没把水谷凌放在眼里。 “在少爷成年之前…”水谷凌松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咒力凝结而成的丝线从他的指尖垂下,“…不允许你再带他去那种地方。” 禅院甚尔注视着水谷凌的动作,偏着头笑了起来,周身逐渐弥漫上了血腥的气息。他舔了舔唇,眼睛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想要狩猎的光芒,“你这是想打架?正好,我今天还没有尽兴呢。” “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水谷凌冷静地摘下手套放进衣兜,双手在眼前展开,“只是…”水谷凌低下身子,“…我必须要让你这家伙知道,‘肆意妄为’也该有点限度。” “这样啊…那我也送你一句话…”禅院甚尔的声音忽然变得模糊不清,水谷凌眨了下眼,发现禅院甚尔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 !怎么会这么快?他又变强了? 水谷凌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反应完全跟不上禅院甚尔的速度的缘故,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格挡,却见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只听“轰”地一声,禅院甚尔的手按着水谷凌的脸将他完全砸进了墙里。 “…你没有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 “…混…蛋…”水谷凌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呵。”禅院甚尔松开手,水谷凌从墙上滑落,单膝跪在了地上,“你还是再强一些再来和我说话吧。”说着,双手插着兜向着巷外走去。 “禅院甚尔!”水谷凌喘息着冲着禅院甚尔的背影喊道。 禅院甚尔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不相信你。”水谷凌死死地盯着他停下来的背影,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一样,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跟在少爷的身边没有目的,不相信你能够没有一点野心,不相信你能够一直保护好少爷,不相信…不相信你所表现出来的一切! “…无聊。”禅院甚尔微微扭头看了水谷凌一眼,重新迈开了步伐,“随便你怎么想,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都不在乎。难道你还能在小少爷的面前做出什么吗?” “你!”水谷凌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踉跄一下失败了。 “只要…”禅院甚尔的后半句消失在了风中。水谷凌伸手抹了一把从额头上淌下来的鲜血,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的激动,身上的疼痛都是错觉一样,看不出他的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第45章 称号的诞生 “最近是不是没有见到凌君?”禅院朔某天坐在窗边看书时忽然问道。 自从那天禅院朔从学校离开后, 他就选择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来平复那可怕的招新给自己带来的心理阴影。果不其然,在他每天看书喝茶,偶尔去训练场锻炼一下的规律生活中, 他逐渐忘记了木村社长带给他的可怕印象,悠闲得甚至有一次差点连回学校考试都忘记了。 只是最近他稍微有点奇怪, 水谷凌好像突然变得忙碌了起来,电话倒是经常打过来,但是人总是不见踪影,难道是那个在悬赏中发现的“第三人”有了什么线索吗? “谁知道。”禅院甚尔双腿伸直搭在茶几上, 手里拿着一罐饮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电视里的赛马现场, 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前两天他碰到水谷凌时候的场景。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水谷凌那时候头上还包着一块纱布, 不用想都知道,他怎么可能用这种形象来见你?虽然他最难看的时候你已经见过了。 禅院甚尔不禁想起很久之前禅院朔说过的话,“凌君的话, 别看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 他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脸面、自尊在你面前表演谄媚、无能, 但是一旦熟悉起来的话…”禅院朔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意外的是个心思又重又敏感的‘完美主义者’呢,就是有时候保护欲和控制欲会超标就是了。”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 倒是基本说准了, 就是说他是什么“完美主义者”, 水谷凌那家伙分明只是不愿意在你面前表现出他的不完美而已。 禅院甚尔那天在揍完水谷凌之后, 他就想明白了水谷凌那个家伙完全就是在试探而已, 说什么“成年之前不准带少爷去那种地方”, 好吧, 这点确实是认真的,只不过他接下来的表情话语就纯粹是表演出来的罢了。 是在试探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吗…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禅院甚尔正想着,就看到自己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惊讶中带着一种不出所料,然后从茶几上收回了自己的腿,起身从房间里取出了游云和那把战利品长刀。 禅院朔注意到他的举动,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调侃,“是凌君吗?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居然第一个找的就是你,是关系变好了吗?” “别这么说。”禅院甚尔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嫌恶,反射性地露出了有些反胃的神情,“我才不信你不知道我是去干什么的。” 禅院朔一手拄着脸,笑着看着他说道:“好吧,早去早回。” “这可不取决于我。”禅院甚尔打开门走了出去。 水谷凌正坐在车上等候着,听到车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头也不回地递过去一个牛皮纸袋,“这次的悬赏。” 禅院甚尔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抱着臂嘲笑地看着水谷凌,特意看了看水谷凌就算在车里也没有摘下来的帽子,讥讽地说道:“你是怎么能做到在被我揍了一顿之后,依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过来继续‘合作’的?还有…”禅院朔瞥了一眼努力把自己缩小,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高桥和彦,抽了两下嘴角,“…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这和我们的‘合作’并不冲突。”水谷凌并没有被禅院甚尔激怒,直接把牛皮纸袋往禅院甚尔的怀里一丢,然后一脸冷静地启动了车辆,“高桥的话,正好让他锻炼锻炼术式,顺便借助他术式的隐蔽性看看在进行悬赏的时候有没有陌生人出现,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 “真没意思。”禅院甚尔向后一倒,放弃了继续和水谷凌“吵架”的打算,他瞟了一眼高桥和彦,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因为高桥和彦的原因,导致被禅院朔扣了一大笔钱要赔偿给他的事,心里一下子对带着这么一个“废物”没有了抗拒,甚至还有心情朝他露出了一个恶意的微笑。 完了。高桥和彦冷静中带着绝望地想,他也不再挣扎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大彻大悟和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我就知道最后自己会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朔大人保佑,我也不求别的,希望最后我能留下一个全尸,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留下一口气。 在高桥和彦的祈祷声中,车子缓缓停了下来。禅院甚尔毫不留情地拽着高桥和彦的领子下了车,并且在整个过程中可以算是“不遗余力”地锻炼着高桥和彦的反应能力:比如要随时躲避不要被战斗的余波伤到,比如要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以防禅院甚尔一时不查顺手把他也灭掉等等一系列让高桥和彦吐魂的操作。 最后在禅院甚尔完成悬赏后准备嘲笑一下高桥和彦的废物程度时,他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最开始高桥和彦明明是被水谷凌派来监视他的,怎么现在成了他得带着这家伙“积累经验”了?想到这里,禅院甚尔默默地在脑海里给水谷凌记上了一笔,看着高桥和彦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于是在不久之后,水谷凌就见到禅院甚尔拖着一具“死尸”从远处走过来,夹着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还以为他终于忍不住把高桥和彦给人道毁灭了,结果发现高桥他只是鼻青脸肿地昏了过去。水谷凌默默地吸了一口烟,放弃了找麻烦的打算,正好有些事情他也不准备让高桥和彦知道,昏过去就昏过去吧。 禅院甚尔一脸嫌弃地把高桥和彦丢上了车,用拇指蹭了一下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朝着水谷凌示意了一下,“所以你有发现那个‘第三人’的踪迹吗?” 水谷凌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了疑惑、凝重和如释重负交织着的奇怪情绪,“你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禅院甚尔不屑地说道:“那么弱的家伙,没两下就解决了,能有什么发现?还不如‘锻炼’这家伙有意思。“ 水谷凌闻言眼角抽搐了一下,不禁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着的高桥和彦,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欣慰,但他这样的情绪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他抛之脑后,相比之下,还是这让人迷惑的情况更加值得注意。 难道上次真的只是个意外吗?但是情报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啊,连其中究竟存在几个人都无法确定?不,还不能这么轻易地就下结论,还是要多尝试几次,小心一点总归没错。 水谷凌的脑海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禅院甚尔的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他仔细打量了禅院甚尔一下,模糊地想起禅院甚尔当时下车的时候好像是拎了两把武器?其中一个应该是上次的战利品,但是现在他身上怎么只剩下了游云的存在?于是他忍不住问道:“那把长刀呢?” 禅院甚尔自顾自地坐上了车的后座,从车载冰箱中掏出了一罐汽水,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后,想了一下说道:“坏了。” “…坏了?”水谷凌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虽然那把长刀远远比不上游云,但那好歹也是一把咒具,怎么这么快就坏了? “坏了就是坏了,你有什么疑问吗?”禅院甚尔想到那把经受不住他的力气,在战斗中直接崩裂的长刀,漫不经心地说道:“质量真差,以后的武器果然还得是游云这样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一把好的咒具要多少钱?水谷凌注视着他们中唯一的花钱大户,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最糟糕的是他还不能不去帮他找,毕竟这家伙作为他们中的第一战力,先不说悬赏,就是保护少爷肯定也要把他给装备齐全了。 水谷凌只好吞下了自己想要骂出声的话,坐到了驾驶位上,对着禅院甚尔说道:“我会留意的,倒是你…继续吗?” “呵。”禅院甚尔捏扁了喝完的汽水罐,随手丢到窗外,眼睛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笼罩了一层血光,“你在瞧不起谁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水谷凌和禅院甚尔几乎是疯狂地做着悬赏。禅院甚尔可怕的悬赏完成率和战力逐渐在地下世界闯出了名号,再加上禅院甚尔作为“天与咒缚”的消息逐渐被常人所知,并且杀掉的又都是比较强悍的术师,“天与暴君”、“术士杀手”的名号就被冠到了他的头上。 水谷凌再也没有发现像他们第一次悬赏时出现的情况,逐渐放下了担忧,但是在他的心里始终留有一抹警惕,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会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那么简单的就结束。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他也开始了情报的挖掘与辐射范围的扩大。 而高桥和彦…高桥和彦则是觉得自己还是干脆死了算了,到底为什么总是不放过他啊!他现在都被禅院甚尔折磨得下意识地躲避起了任何朝自己靠近的物体,遇到任何状况在第一时间开启术式都快成了他的本能,甚至他有好几次跟别的同僚说着说着话就原地消失了,然后在发现同事茫然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后,他才察觉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就算这样,他也只是从“禅院甚尔手下走不过一招”进化到了“能跑两步再被一招干掉”的程度,所以他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高桥和彦觉得不行,薅羊毛总不能就抓着自己一个人薅吧?于是他找到了水谷凌,痛哭流涕地抱着水谷凌的大腿,表示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应该在甚尔大人的手下经受一下历练。 要说水谷凌本来看高桥和彦的惨状都有一些“于心不忍”,想着是不是该让他去做些其他事来缓口气,结果在看到高桥和彦的实力…或者说隐匿和逃跑能力几乎在以坐火箭的速度提升之后,他…对此保持了缄默,毕竟高桥和彦的术式实在是好用,这样也算是提高他的生存几率…吧。 高桥和彦:人间不值得.jpg。 于是,在高桥和彦自认为苦逼的日子里,有一个传言渐渐流传出来,说是在“术士杀手”的身边会有一个“幽灵”的存在,即使你逃过了“术士杀手”的追杀,你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幽灵”抹掉脖子。 听到这个传闻的高桥和彦:笑话!我明明是被逼的!有本事你们来说服水谷大人和甚尔大人放我回去做个单纯的情报人员啊! 禅院甚尔:“幽灵?有意思,让我来看看你涨了几斤几两吧。” 高桥和彦:…想死。 时间就在高桥和彦的“欢声笑语”中“平缓”地走过了两个夏天,直到某天,永远处于“休假”之中的禅院朔忽然接到了来自木村社长的一个通知。 “学园祭?” 第46章 学园祭之前 “学园祭?”禅院朔示意禅院甚尔把电视的声音调低, 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不清晰,背景里好像有很多人说话的嘈杂声响,“前两年的学园祭你都没有参加过, 这都快毕业了,你怎么也得来参与一次吧。” 禅院甚尔正边看着电视边擦拭着新到手的咒具, 游云被他用布包裹着放在一旁,听到禅院朔的声音,他颇有些感兴趣地望了过来。 二十岁的禅院甚尔已经完全是个大人的模样了,相貌英俊, 身材健硕透露着一股子野性,身高也在一众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就是因为经常做悬赏的缘故, 身上总会带有不自觉的威慑力和血腥气, 落在人群中就像在绵羊群中突兀地存在着一只狮子那样显眼。而最近禅院甚尔似乎也意识到这样太过明显,所以有意识地降低了自己活动的频率,开始学着收敛起自己的气势, 但是目前看来似乎效果甚微。 “这样啊…”禅院朔想了想, 觉得自己总不去参加活动似乎也不太好, 更何况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于是在电话里问道:“我记得学园祭的时候社团是要有活动的吧,你们想好做什么了吗?” “…这个还没有决定, 你身体怎么样, 明天能来学校我们商议一下吗?”木村社长是知道禅院朔“身体不好”经常会请假的事情的, 所以试探着在电话里询问道, “如果实在不行也别勉强。” “我看看啊…”禅院朔朝禅院甚尔眨了眨眼, 询问明天有什么事需要他的吗? 禅院甚尔挑着眉, 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可是对电话里所说的学园祭感兴趣极了,至于到时候如果真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水谷凌和山田梅吗? 没错,山田梅终于从禅院家里挣扎了出来,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找到了接班人,而是因为她在这两年里已经完全习惯了禅院家的工作量,并且以“那两个家伙肯定照顾不好少爷”为理由,硬是强行从水谷凌手中给自己加了一部分的活,只为了能够就近照顾禅院朔。 只能说人果然还是有潜力啊,逼一逼总能“超越自己”(bushi)。 “可以的,那么我们明天社团见?”禅院朔在电话里回复道。 “好的,好的,那我们明天就等你过来了。”木村社长高兴地回答道,禅院朔耳尖地听到那头的背景中传来压抑不住的欢呼声,忍不住挂断了电话。 “转眼间就要毕业了啊。”禅院朔感慨道,“时间过得还真快。” “说的好像你去过这学校几次似的,你这学上的也就是去挂了个名。”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放下了手里的咒具,“你们学园祭要有什么活动?” “还不清楚,木村社长说等明天来讨论一下,但是我总感觉他们要搞事。”禅院朔喃喃自语道,“不,不是感觉,是绝对要搞事。” 禅院甚尔模糊地想起好像最开始就是那个社长把禅院朔拉去迎新,然后让他暗中赚了一笔(照片),现在学园祭的话…禅院甚尔若有所思。 禅院朔光是看禅院甚尔的表情就知道他绝对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把你脑子里想的东西给我停下来,学园祭是对外开放的,学生家长校外人士什么的在那个时候都可以入校,学校到时候也会提前对外通知的。” 禅院甚尔想到如果接到学园祭的消息,水谷凌和山田梅两个人不管有没有事都必定会赶过去参加,只好遗憾地打消了自己再赚一笔的想法。 “那我就期待着明天你们能商议出个什么结果了。”禅院甚尔重新将目光转回到了电视上,眼睛中隐隐带了两分幸灾乐祸。 禅院朔想到木村社长的前科,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反悔的冲动。 果不其然…… 禅院朔一脸漠然地坐在社团活动室的最后面,耳边回荡着木村社长和其他社团成员的争论声,却干脆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都没有进入到脑子里。 我到底为什么会认为木村这个家伙会放过我?禅院朔恨不得没有接到昨天那个电话,这样他就能安稳毕业,而不用在这里听无论最后选择哪个都会让自己社会性死亡的学园祭活动。 “弄那么复杂干什么?做点小吃什么的不好吗?像是烤串之类的,简单又美味。” 只要别让我上手就行,不然说不定到时候会发生“毒杀”事件…禅院朔两眼放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不不,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的。不如做个鬼屋吧,惊险又刺激。” 你还是祈祷到时候没有像甚尔君那样的高武力值入场吧,不然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鬼屋太没有新意了,不如弄个女仆咖啡厅吧,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前来~”木村社长瞄了眼自从禅院朔加入社团以来,社团中日益壮大的女生数量,不禁露出了荡漾的笑容。 “滚!”女生们异口同声地对木村社长吼出了一个字,木村社长见状瞬间蔫了下去。 呵呵,活该。禅院朔努力不表露出自己的乐见其成,结果没想到,火瞬间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禅院同学呢?你有什么想法?”好几双含羞带怯的眼睛望了过来。 禅院朔身体一僵,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几滴冷汗,眼神飘忽地支吾着:“这个…这个…我觉得普通的咖啡厅就可以了…女仆什么的就有些太过了…”等等,我都在说些什么? “就知道禅院同学肯定和社长不一样,呵,社长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肮脏的东西。”其中一个女生对着禅院朔露出星星眼,转头就一脸鄙夷地看着木村社长,朝他做出了驱赶的姿势。 “就是,就是,社长你应该和禅院同学好好学习一下,倾倒一下你脑子里的垃圾。”另一个女生一脸赞同。 “等等!他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你们不是还得穿上侍应生的衣服吗?我只不过是多说了‘女仆’两个字,你们这是双标!”木村社长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明明禅院朔和自己说的是一码事,为什么自己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就因为禅院朔的脸好吗? 我觉得木村社长你从最开始就应该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本来就是用禅院朔作为招牌来吸引别人加入文学研究会的,你为什么还能觉得在这些人的心目中,你能比得上禅院朔呢? 木村社长的脸上流下了宽面条般的眼泪。 太浮夸了,木村社长。禅院朔默默地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 “那我们到时候穿什么样的衣服?我比较想要黑白带蕾丝的小裙子,优雅又好看。” “你们这不还是女仆吗?!“木村社长声嘶力竭地喊道。 禅院朔已经无力吐槽了,他放弃了加入讨论之中,表示最后直接告诉他个结果就行了,然后默默开始盘算起来到时候凌君和梅不来参加学园祭的几率有多大,至于禅院甚尔…那家伙确定以及肯定会来看自己的笑话。 就在禅院朔发着呆的时候,木村社长和社员们边争吵边偷偷摸摸地注视着禅院朔,成功地在禅院朔反应过来之前,给他安排了一个专门负责点单的工作,并拍着肩膀告诉他,虽然她们这是女仆咖啡厅,但是不代表不招待女生,你看木村社长长得这么丑(木村社长:……),肯定不能指望他,所以招揽女生的任务就交给禅院朔了。 所以你们最后还是变成了女仆咖啡厅了吗?禅院朔已经隐隐能够想象到那天的场景,绝对会是无比的混乱,要是其中再加入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禅院朔觉得这非常有可能成为自己除了招新之外最大的黑历史,话说这两次活动好像都是木村社长的主意?想到这儿,禅院朔看着木村社长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善起来。 “哦,对了,为了节省经费,这次我们学园祭的活动是和服装设计社团联合展开的,他们叫我们要是想好了主题,就赶快把想法告诉他们,这样好准备衣服。”木村社长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对着众人说道。 “…学校里还有这种社团啊。”禅院朔在当时挑选社团的时候,完全是冲着参加部活的次数和时间去的,具体有哪些社团他还真的没有注意。 “当然,很有名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搭上线的。”木村社长搓了搓手,冲着禅院朔谄媚地笑了笑。 禅院朔脑内的警报拉响了,他警惕地看着木村社长问道:“你想干什么?还是说说你已经干了什么?” “咳,那个…”木村社长伸手挠了挠头,完全不敢直视禅院朔的双眼,“…她们的社长说…想要为你亲自设计衣服,如果你能在学园祭当天穿上的话…他们就不收一分费用…”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禅院朔眼前一黑,他明明知道木村社长是个坑,为什么还是他还是会跳进来?难道他就是我的“天敌”吗? “放心,放心。”木村社长对天发誓,“绝对不是什么奇装异服,也绝对不会让你穿女装之类的东西,我都替你拒绝了!虽然这样肯定会很吸引眼球…”声音越来越小。 你还真这样想过啊!禅院朔的背后冒出黑气,看得木村社长不禁后退了一步打了个哆嗦,“…没有别的了吧?” “没…没了…”木村社长搓了搓胳膊,莫名的觉得有点冷。 很好。禅院朔站起身来,看着木村社长冷笑了一声,“要不是看在这是毕业之前最后一次学园祭的份上…”真想让这家伙见一见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所以你答应了?”木村社长的眼睛一亮。 “不然呢?”禅院朔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选的社团,难道他现在还能退出不成? 禅院朔深刻怀疑是不是禅院甚尔的坏运气把自己给传染了,怎么遇见木村社长这个人的时候就没有好事呢? 正在家里看电视的禅院甚尔打了个喷嚏,一脸茫然。 第47章 学园祭 转眼到了学园祭的那一天。 “所以少爷是在哪里?”山田梅走在帝光中学的校园里, 眼睛四处寻找着。 周围都是在准备学园祭特色表演和安排的学生,从校外来的学生家长和其他参观者也纷纷用或欣赏或欣慰的表情观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倒是显得山田梅这一行完全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的人格格不入。尤其是里面还夹杂着一个禅院甚尔的时候, 甚至能看到不少人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不时地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似乎在怀疑这是一个“社会人士”。 水谷*手下真的有几个小帮派*但是看起来完全是一个社会精英*凌展开了手里的传单,回想着说道:“我记得少爷加入的社团好像是叫…文学研究会?应该是在这附近才对。” 就在他们四处寻找的同一时间,禅院朔正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凭着眼前的人往他身上挂着一件又一件的饰品, 感觉自己可能还没等着开始活动,就要累趴下了。 “还没好吗?”禅院朔虚弱地问道。 “马上, 马上。”服装设计社团的社长嘴里回答道, 手上的动作却一直不停, “…再给我一分钟…行了!完美!” 禅院朔松了一口气,皱着眉用手指扯了扯系得稍微有些紧的领带,回身向镜子中望过去。 镜子中的自己穿着一身乍一看上去是黑色的西装, 在光线的照射下隐隐显现出深蓝的色泽, 衣服的领口夹着一条玫瑰银链, 银链的另一头夹在了胸口口袋的边线上。袖子上的袖扣也是玫瑰样式的,正好和衣摆上绣着的暗纹相映衬。社长还特地给禅院朔扎了一个马尾,束着头发的束带特意没有全部缠在上面, 而是留下了两端让它自然垂落下来。 “果然,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穿上一定会超级好看。”衣服的设计师兼社长赞叹地看着禅院朔, 激动得两眼通红, “我就说这次和文学研究会的联合是对的, 他们还说你们社长是个不着调的家伙, 有那种社长的社团能有几个正常人?但是现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差嘛。” 不不不, 我觉得你社团里的人说得对,禅院朔冷静地想,整个社团里木村社长确实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有时候我都怀疑以他的行事作风,迟早有一天他得被人揍一顿才能清干净脑子里的水,也不知道将来会是哪个好心人能够收服得了他。 “怎么样?”木村社长打开门,从门缝里挤进一个脑袋来,看着已经装扮好的禅院朔,两眼顿时放出光来,“超帅的啊,竹冈社长,我的那套也是这样的吗?”说着,整个人飞快地窜进门里来,把外面那些“也让我看看嘛”,“社长以权谋私”的声音挡在了外面。 竹冈社长上下打量了木村一眼,眼睛中透露出无语,嘴唇微启:“木村社长说笑了。” 木村社长大受打击。 “咳。”禅院朔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强忍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对木村社长说道:“已经到了要开始的时间了吧?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木村社长满血复活,拍着胸脯保证道:“全部都准备好了,有禅院同学在,这次我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你倒是不要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啊,还有…禅院朔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繁琐的装饰,你做事的时候起码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 禅院朔放弃了,就算说了木村社长也不会改的,而且反正以后也见不着面了,就随他去吧。禅院朔伸手整理了两下领子,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门。 咖啡厅早早地就被装饰成了西式的风格,社团的女生们也换上了漂亮的小裙子,见到禅院朔出来,她们火热的目光同时落到了禅院朔的身上。 禅院朔身子一僵,强装镇定地走到她们面前,眼神瞟了跟在后面的木村社长一眼,嘴里说道:“不是说要开始营业了吗?怎么都聚在这里。” 木村社长也怕给禅院朔吓跑了,于是跳出来说道:“对呀,这可是多好的展示我们社团风貌的机会,要是今天表现得很出色的话,说不定以后就会逐渐成为像篮球社那样的大社团,学校也会批下来更多的资金…”说到后面已经完全偏离了主题,陷入到了自己的臆想当中。 “好了好了,人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竹冈社长走出来用手肘狠狠地怼了木村社长一下,嘴里打趣道,“你们这次的展示里可有我们社团的一份,可别让我白准备了这些好看的衣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舍地看了一眼禅院朔,最后还是听话地去准备“营业”了,禅院朔见状默默地松了口气,在对竹冈社长表示感谢的同时,暗地里对一点用的没有的木村社长投过去了无言的视线。 在开始营业后不久,咖啡厅里就逐渐坐满了人,禅院朔也变得忙碌了起来,时不时的就拿着菜单送到各个桌子上面去,脸上挂着客套的微笑应对着一系列或正经或奇怪的问题,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边也需要菜单哦。” 禅院朔听出了是谁的声音,一脸不情愿地转过身去。禅院甚尔正坐在桌子前拄着脸看着他,旁边还坐着山田梅和水谷凌,而在他的方圆五米之内几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带,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半步。 你看看周围,收敛一些,甚尔君。禅院朔叹着气走了过去。 “噗。”禅院甚尔上下打量了禅院朔一下,忽然偏头伸手捂住眼睛笑了出来,笑得禅院朔的眼神都危险了起来,“看起来很有魅力嘛。”说着,示意了一下周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禅院朔看的女生。 “来看我笑话的吗?”禅院朔把菜单丢到禅院甚尔的面前,没好气地说:“要什么自己点。” “服务态度一点都不好。”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眼睛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少爷,少爷,看这里。”山田梅晕红着脸,一脸兴奋地掏出了相机,手指快速地按下快门,一会儿功夫就拍下了几十张照片。 “梅…”禅院朔无奈地伸手在眼前挡了挡,“差不多就可以了,闪光灯太亮了,会打扰到别人的。” “这才哪到哪。”山田梅闻言从相机后面探出头来,“这么两张照片怎么能行呢?虽然对少爷在这里当侍应生,即使只是一天的扮演有些不爽,但是这样的少爷可是绝版的,果然还是应该把少爷的一举一动都拍下来,然后专门找个屋子放少爷的照片…”山田梅陷入了甜蜜的苦恼之中。 梅,你觉不觉得你好像暴露了些什么? 禅院朔将目光看向了水谷凌,本来还指望他能够保持镇定,最好可以阻止一下山田梅,没想到却看到他注视着山田梅手中的相机眼神深沉,时不时的还和山田梅眼神交流一下,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禅院朔…禅院朔还能怎么办呢?他闭了闭眼,放空了自己的脑袋,努力地忽视山田梅的一举一动。禅院朔已经想明白了,就算自己阻止也没有用,那么只要他们不把这些东西放到自己眼前,他就能够装作没有看见。 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脸上的表情从有些羞耻到平静再到“超脱”,只是稍微在脑子里一想就知道了禅院朔的想法是怎样的一种“鸵鸟”行为,成功地引来了他的又一场大笑。 “禅院同学,你还要聊到什么时候?这边需要帮忙哦。”木村社长见禅院朔站在那里和别人聊了很久,在柜台前面喊道。 禅院甚尔三人听到木村社长的喊声,眼睛里几乎同时闪过一丝不愉,山田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禅院甚尔更是干脆咂舌了一声,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做点什么。 “你们想要在这里做什么?”水谷凌看着两个人的反应,只是坐在那里说了一句话,只不过话里的“这里”特意加重了语气。 “…便宜他了。”山田梅抿了抿唇,有些不愉快地说道。 禅院朔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样,等到学园祭结束的时候,他只觉得身心俱疲,感觉比看了一天的文件还要让人绝望。 “辛苦了。”竹冈社长走过来递给了禅院朔一杯饮料,“果然不应该对木村社长抱有希望,多亏了你,客人一直络绎不绝呢。” “谢谢,你也辛苦了。”禅院朔喝了一口饮料,“木村社长呢?从刚刚就没看到他。” “谁知道那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作为社长结果一点社长的样子都没有。”竹冈社长哼了一声,本来还觉得木村那家伙并不像别人说得那样,结果这一天下来,她可算是看出他的不着调了,哪有没到最后社长就先消失了的? 禅院朔无奈地刚准备说上两句,就听到山田梅在喊他,他回头望去,只见山田梅挥舞着手里的相机,眼睛里闪着光,嘴里激动地说着:“少爷,我们来照个合照吧。这可您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呢,以后也不一定会有了,留个纪念多好啊。” “哈?”没等禅院朔回答,禅院甚尔直接从鼻子中发出了一声冷哼,“谁想和你一起照相啊。” 山田梅的额头上蹦出两根青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实话,要不是怕少爷不高兴的话,你以为我愿意带上你吗?” 果然…禅院朔走上前去一手拉着一个,安抚道:“好了,不是说要照相吗?凌君你往这边靠一靠。竹冈社长,能麻烦你帮我们照个相吗?” 竹冈社长愣了一下,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走过来接过了山田梅手中的相机,将四个人笼罩在镜头之下。就在她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禅院甚尔突然伸手拽了山田梅一下,山田梅顿时惊慌失措地向后倒下去,只听“咔嚓”一声,照片照下了禅院朔茫然,水谷凌惊讶和禅院甚尔嚣张的笑,以及…双手在空中乱扑腾的山田梅的身影。 “禅院甚尔!我要杀了你!这张不行!重新照,重新照!”山田梅气急败坏。 “有什么好重新照的?这不是很符合你的形象吗?” “你们…少爷您小心一点。” 禅院朔看着周围瞬间乱成了一团,忽然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算了,这样也不错。禅院朔这样想着,看着相机里拍下的照片,觉得有一次这样的活动也没什么不好,当然,要是不是自己作为主角就更好了。 学园祭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但是…这一天依旧没有过去… 入夜时分,木村社长在自己家中睡得正熟,忽然一股大力传来,他整个人被连人带着被子从床上掀了下来。木村社长被摔到地上的疼痛所惊醒,挣扎着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他的床前,木村社长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地用手撑地爬了起来,快速躲到了墙边,“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那样进来的。”人影好似嗤笑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开着的窗户,居高临下地望着木村社长。窗帘被风吹开,在空中上下翻滚着,被乌云遮挡的月亮也露出头来,月光缓缓地透过窗户洒落在房间里,也照亮了人影半张清晰的面孔。 “你…你是…”木村社长非常震惊,他认出了这就是今天和禅院朔表现得很熟的男人,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难道说那些社员说这个男人是个黑帮是真事?可我既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家世,怎么就盯上我了? “不管你在想些什么?反正那些都统统不对。”禅院甚尔走近木村社长,伸手揪住他的领子单手把他拎了起来,绿色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木村社长,“真要说的话,我只是突然很不爽,想要找个人揍一顿。” 木村社长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觉得这句话真的是槽点满满,什么叫“想找个人揍一顿”?那么多人不找,偏偏找到我的家里来,难道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禅院甚尔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随手将他丢在了地上,眼睛里满是不耐烦,“我可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自觉点,早打完早完事。” “等等!我到底是怎么得罪…啊!”木村社长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惨叫了一声在地上捂着肚子弓成了虾米。 “谁知道呢?”禅院甚尔活动了一下手腕,“你就当你是运气不好吧。” 等到禅院甚尔从木村家里走出来,看了看天色,耳朵忽然微微动了动,下一秒,他就扭过头来眼睛看向街角的阴影处,半晌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嘲笑,然后收回眼神消失在了另一边。 “…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山田梅和水谷凌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八九不离十。” “可恶,又被他抢先一步,现在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真是不爽。”山田梅撇了撇嘴,注视着禅院甚尔离开的方向,有些抓狂地说道。 水谷凌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木村社长的房间,看着被狠狠地揍了一顿的木村社长,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了两下,然后蹲下身来将手机屏幕展示在了木村社长的眼前。 木村社长痛苦地抽着气,眼睛勉强支开了一个小缝,看着屏幕上的银行转账信息,内心里顿时惊疑不定。 “这是给你的医疗费和封口费。”水谷凌收回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木村社长,嘴里冷冷地说道:“真让我意外,那个家伙竟然也知道手下留情,不过算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让我在外面听到什么流言的话…我们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到时候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的了。” 木村社长的眼睛里透露出惊恐,活动着自己疼痛万分的脑袋忙不迭地点了下头,好像生怕自己点头晚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很好。”水谷凌站起身来,“那就看你的表现了。”说完,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门。 山田梅等在外面,见到水谷凌走出来,抱着臂对他说道:“解决完了?” “啊。”水谷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的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虽然我很喜欢少爷的照片,也恨不得再多一些好,但是…”山田梅轻哼了一声,“…果然还是该给他一个教训,少爷不介意不代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总该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水谷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但看他能跟山田梅一起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的内心也是赞同的,只是对于没能亲手教训木村社长有些遗憾。 “…该死的禅院甚尔。”山田梅突然出声道。 水谷凌顿了一下,将烟头扔到地上用鞋尖碾了碾,赞同地点了点头。 已经回到公寓抱着禅院朔入睡的禅院甚尔:呵。 第48章 意外事件 在学园祭之后, 禅院朔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轨,唯一让他感到有些疑惑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他在回学校领取毕业证的时候, 木村社长的眼神躲躲闪闪一副不敢正眼瞧他的样子。在试图询问无果之后,禅院朔就放弃了从木村社长的口中得到答案。 嘛,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禅院朔无所谓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水谷凌和山田梅暗中交流后满意的眼神。 至于禅院甚尔,他在日常生活中逐渐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气势后,完全在家中闲不住,又重新开始和高桥和彦一起进行悬赏任务。 高桥和彦:痛苦面具.jpg。这才休息了几天,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然而这其中除了禅院朔以外,根本没有人会理会他的控诉, 禅院朔又是他根本接触不到的人, 所以他只能每天跟着禅院甚尔“风里来,雨里去”。就算这样, 他到手的钱有时候也会“消失不见”,至于是谁干的,我想也不用多说了吧? 高桥和彦每天暗自祈祷着能够脱离苦海,他觉得再这样下去, 他总有一天会猝死当场,结果有一天, 他的愿望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 “这是个什么?”禅院甚尔一脸嫌弃地看着手里的任务单,“这种东西给我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要个钱多的吗?”水谷凌一脸平静地坐在对面,手里拿着几张报表慢慢翻看着,好像完全没有被禅院甚尔影响到, “这就是这里面报酬最高的一个。” “嘁。”禅院甚尔靠在椅背上, 一脸不屑地说道:“能有多少钱?” “一千万。定金五百万, 任务完成后再付五百万。” “…地点在哪?” 水谷凌一脸不出所料地看着禅院甚尔,伸手从禅院甚尔面前将任务单拿过来,“神奈川,地点倒是离东京不远,但是照这个描述,任务周期不知道要多久,如果你确定要接的话,我一会儿就去跟少爷说一声。” “…我说,你自从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瞒过小少爷之后,是不是就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啊。”禅院甚尔一脸怀疑地说道,“你现在就像是个出门需要跟家长报备的小学生一样。” 水谷凌只当他是因为少了个威胁自己的理由而感到不爽,更何况禅院甚尔确实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心里有些不安。他还记得在给禅院朔送帝光中学的推荐信和入学通知书的时候,禅院朔就说过有什么事情“要给他一个心理准备”,他在当时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确实就已经保证了今后不会有隐瞒的事情,结果…虽然最后他发现禅院朔其实一直是知道的,他也没有对此感到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内心充满了惶恐… …不管怎么说,报备是一定要报备的,这样也能让他感到稍微轻松一些。 禅院甚尔看着水谷凌的表情,觉得这家伙果然病得不轻,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压垮了,现在就要看小少爷能不能及时发现了…不,他一定会发现的。 想到这儿,禅院甚尔不知道为何忽然有点不悦,但是他又觉得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禅院朔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一直以来都非常敏锐,只是偶尔会犯点让人觉得有趣的无伤大雅的小错误罢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禅院甚尔想不明白,干脆选择了将这一切抛之脑后,反正未来还会有很多的时间让他弄明白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 水谷凌在确认禅院甚尔接下了这个悬赏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去往了神奈川去完成这个“送钱来的”(禅院甚尔语)的任务。 这次悬赏金额比较高的原因在于他们需要保护的是一个有些名气的明星,而这个明星之前一直是一个普通人。若是就这样的话,他以后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平静地一路按照规划走下去,结果他有一次遭遇了意外,在极端的恐惧之中,他看到了袭击他的咒灵。而在赶来的咒术师祓除了这个咒灵之后,他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依旧频繁地遇到意外事件,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这才发出了悬赏希望能找到暗害他的人。 “你确定不是这家伙神经过敏吗?毕竟头一次见到咒灵那种恶心的玩意之后,有了什么妄想症也是正常的事情。”禅院甚尔脸朝着窗外打了个哈欠,满脸无趣地问道。 “调查的人确实在他的别墅中发现了咒力的痕迹,有人要害他估计是真的,而且我也调查出了一些东西。”说着,水谷凌示意高桥和彦从他身旁取走文件夹,把里面的文件展示给了禅院甚尔。 “利用明星的身份私底下将自己的粉丝约出来做一些龌龊的事情吗?”禅院甚尔挑了挑眉,“你说是与之有关的人的报复。” “目前的猜测确实是这样。” “真意外啊。”禅院甚尔看了一眼水谷凌,嘴里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理会这种人的委托。” “不是你的要求吗?一切朝钱看。”水谷凌回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当然,钱到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在我的义务范围之内了。” “嘁。”禅院甚尔不屑地哼了一声,“伪君子。” “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架。” 高桥和彦看了看两个大佬的“战场”…选择闭紧嘴巴,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等他们到了任务的所在地,也就是那个明星的别墅外,水谷凌表示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将禅院甚尔和高桥和彦丢下车后就飞快地一踩油门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高桥和彦看着水谷凌都快要飞起来的车速,抽搐着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禅院甚尔倒是一脸无所谓,大大咧咧地走到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铃声响了几秒,从门上的设备中就传来了问话的声音,在确定了他们是接了委托的人之后,大门在他们眼前打开了。禅院甚尔和高桥和彦走进别墅,见到了他们的委托人,也就是那个据说被盯上的明星吉野平。 可以看出来吉野平作为明星,长相还不错,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充斥着焦躁、憔悴和惊恐,眼睛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乍一看像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一样。 吉野平一见他们就直接扑了上来,本来是冲着禅院甚尔的方向而去的,但在半途中看到禅院甚尔冰冷的眼神,他瞬间改换方向紧紧地抓住了高桥和彦的胳膊,在高桥和彦无语的表情中颤声问道:“你们就是接受委托的咒术师吗?你们快帮我看看!快帮我把诅咒解除了!我现在已经完全合不了眼了,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说到后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癫狂。 “我可不是什么咒术师,你可找错人了。”禅院甚尔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说道。 “什么?”吉野平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震声质疑道:“不是咒术师?不是咒术师那你来干什么?” “来杀人的。”禅院甚尔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暗光,舌头微微舔了舔嘴唇,“有时候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解决施咒的人,还怕诅咒解决不了吗?” “你…”吉野平仿佛被震慑住了,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 “甚尔大人,确实有咒力残秽存在,但是已经很微弱了,追踪不到源头。”高桥和彦搜查了别墅一圈,回到大厅中对着禅院甚尔说道。 “没关系。”禅院甚尔瞟了一眼忽然变得畏畏缩缩的吉野平,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猜很快就会出现的,你说是吗?” “…是…是?”吉野平迟疑地回答着,垂下的眼睛中却闪过一丝阴沉。 “那么…”禅院甚尔伸了一个懒腰,“我们休息的地方在哪里?你不会准备让我们就这么一直等着吧。” “请…请跟我来。”吉野平像是完全被禅院甚尔吓到了,在上楼梯时双脚绊在铺着的地毯上,幸亏及时扶了一把边上的扶手,才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高桥和彦跟在后面,注视着吉野平的一举一动,心中逐渐升起了疑惑,他用询问的眼光投向了禅院甚尔,得到的是禅院甚尔略带兴奋的目光,高桥和彦见状顿时沉下了脸。 入夜之后,别墅中寂静无声,一个人影悄悄地走到了高桥和彦的房门前,小心地伸手推开了门。房间内寂静无声,依稀可见床的正中央躺着一个人,人影缓慢地走到窗边,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啪。”房间的灯被打开了,刺目的光线使得人影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眼睛,等他放下手臂后,灯光清晰地照出了他惊恐的面貌,正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吉野平。 “我就说感觉你这家伙有些不对,演技和那几个家伙比起来实在是太差了,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禅院甚尔站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吉野平手中的东西,“你拿着的是…咒具?手笔还挺大的吗?” 吉野平猛地回头,惊骇地向床上望去,却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有的只是一个用被子叠出的人的形状。 “你在找我吗?”高桥和彦的身影像风刮过池塘一般,在空气中荡出层层波纹,整个人逐渐显露出来,“请告诉我们,你悬赏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吉野平脸上的惊慌逐渐消退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当然是希望能成为咒术师了。” “成为咒术师?”高桥和彦不禁皱了皱眉,完全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的,只觉得吉野平的说法荒谬的可笑。 “没错。”吉野平的脸色阴转不定,最后定格在了一片疯狂之中,“我从小就觉得未来的我一定会成为人上人,结果一直到现在,我也只是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所以你知道当我知道有咒灵这种东西的存在是多么高兴吗?所以我故意搜集这那些奇闻异谈,鬼怪传说,结果终于让我找到了!我也终于能看见它们了!结果,那些该死的咒术师告诉我我并没有咒力,能看见只是因为过度的恐惧。恐惧?我这怎么会是恐惧呢?明明是狂喜啊!”说着,吉野平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桥和彦看着吉野平疯癫的表现,脚底下不禁向禅院甚尔的方位挪了几步,小声地说道:“这是疯了吧?”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抱着臂说道:“疯不疯和我无关,我只想知道如果杀了他的话,悬赏金还能不能拿到手。” “应该是不行的吧…”高桥和彦迟疑道。 “你们还是这么傲慢。”吉野平停下了笑声,幽幽地看着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臆想之中,“无论我怎么哀求,即使用钱来诱惑,他们也不肯告诉我该怎么能拥有咒力,成为一个咒术师。” 咒力这玩意不是天生的吗?高桥和彦抽了抽嘴角,无语凝噎,不告诉你可能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不然现在咒术师至于这么少吗? “所幸,我得到了其他人的帮助,很快…我就能变得和你们一样了。” 高桥和彦瞬间警惕了起来,只听“轰”的一声,窗户连着下面的墙体被粗暴地轰开,烟尘中隐隐能见到两个高矮不同的人影。 “就是他们吗?” 第49章 一面倒的战斗 碎石“簌簌”地往下落着, 遮挡视线的呛人的烟尘逐渐散去,从中浮现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上下,脸上留了一抹小胡子, 女人看起来也是差不多的年纪,长着一双吊梢眼,下巴略有些尖,他们看着脸上带着警觉的高桥和彦和靠在门边满脸无所谓的禅院甚尔,互相对视了一眼问道:“就是他们吗?” 禅院甚尔这下来了兴趣,挺直了身子略带些惊讶和兴奋地说道:“冲着我们来的吗?” “甚尔大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高桥和彦虽然在这两年里也和禅院甚尔进行了不少悬赏任务, 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完全是冲着他们来的的情况。往小了说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发现了禅院甚尔喜欢接什么样的悬赏,所以选择了用高金额钓他们出来, 往大了说的话…高桥和彦的眉眼中透露出几分凝重, 会不会是水谷大人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 “想那么多干什么,那也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东西。哦, 不对,好像是和你有点关系。”禅院甚尔从腰间取下游云,活动了一下胳膊,“如果他哪天真的翻车了再说吧, 到时候我可要好好地去嘲笑他一番。” 所以说,我就觉得水谷大人成天针对你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高桥和彦的心中飘过了这样一句话, 但是他随之也放松了下来,禅院甚尔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现在确实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制服了他们, 总有办法从他们口中问出究竟谁在背后捣鬼。 高桥和彦默默地抽出了匕首, 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眼睛在对面的两人中打量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自己对上谁比较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禅院甚尔完全配合不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攻击方式不同的缘故?反正在尝试配合了两次后,他就被禅院甚尔很直白地嫌弃了,再加上很多时候一场悬赏下来,他没被悬赏对象伤到,反而会被禅院甚尔的攻击误伤,误伤了之后他不仅得不到道歉,还会得到“你怎么还是这么弱”的嘲笑,这上哪说理去? 于是久而久之,他的战斗方式就无限地向着刺客和辅助靠拢,大对数时候他都是在掠阵,防止有对象逃出战场,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战,他也学会了要拉开战线,至少要离禅院甚尔远一些的道理。 没等他做好决定,就看到那个中年人主动跨了一步对上了他,将禅院甚尔留给了自己的同伴。高桥和彦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在他的感知中,明明是这个中年人要更强一些,为什么要把自己更弱一些的同伴推给禅院甚尔?难道是他早就看自己的同伴不顺眼了?所以想借禅院甚尔的手解决掉她吗? 结果,下一秒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他的想法,甚至让他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你就是‘术式杀手’?那个‘天与暴君’?”女人上下打量了禅院甚尔一眼,不屑的表情就差直接摆在脸上了,“真不知道区区一个无咒力,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高的名声。” 好吧。高桥和彦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手里的匕首,他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看来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一个无咒力能有那么大的名声,你用脚指头去想,都能够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到底是为什么直接一上来就莽上去的啊。还有这个人… 高桥和彦面无表情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你倒是管管你的同伴啊,不会你也是这样想的吧?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等你死后,你就知道了。”禅院甚尔懒得跟一个他心目中的死人说话,双手握住游云就冲了上去。 高桥和彦单手将匕首抬到胸前,挡住了中年男人劈砍过来的腰刀,武器相交顿时火花四溅。高桥和彦矮下身子一脚踹向了中年男人的膝盖,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收回武器向后一跃,躲过了高桥和彦的攻击。 “偷袭可是不好的行为啊。”高桥和彦站起身来,朝着中年男人勾了勾手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见高桥和彦如此挑衅,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再次欺身攻了过来。 高桥和彦与之近身搏斗着,每次看起来很惊险的攻击都被他以分毫之差躲避开来,中年人屡次不中,心情烦躁之下,动作也越发焦躁了起来。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物体伴随着劲风呼啸而来,对禅院甚尔的战斗风格了解甚详的高桥和彦凭借着被其“锻炼”出来的敏锐神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撤并立马蹲下身来。 只见一个人影以可怕的速度被砸飞过来,中年人感觉到时已经躲避不及,只能勉强止住了身体的动作。结果就是人影连带着他一起,从他们进来时的那个大洞中飞了出去,直接砸到了走廊的墙壁之上,两个人才狼狈地跌落了下来,手中的武器也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就这点本事吗?”禅院甚尔甩了甩手中的游云,两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趴在地上咳嗽的女人,眼睛里满是无聊和嘲讽。 该死的,这个家伙真是个怪物。女人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游移着隐藏好了深处的那一点畏惧,她看了中年男人一眼,身子一闪,选择了向别墅之外逃去。 “无谓的挣扎。”禅院甚尔走了出来,注视着女人逃走的方向,也没搭理还留在原地的另外两个人,身子一闪直接追了过去。 高桥和彦站在那里,看着禅院甚尔追逐而去的背影,忽然皱了皱眉头。他在战斗之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似乎在很久之前,有过一次情报出错的事情,但是因为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相同的情况,所以也只是在心中存下了一分疑惑。 高桥和彦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在某次悬赏后的禅院甚尔和水谷凌的谈论中得知的,但是因为他们说得很模糊,再加上时间已经挺久远了,他也只是留有一些印象,具体的细节他还是不得而知的。 那么,今天冲我们而来的这件事会和情报出错的那件事有关吗?不太可能吧,否则为什么会跨越了两年才重新出现呢?高桥和彦眼睛中闪烁着深思,但马上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怎么会把这两件应该毫不相干的事情连接到一起。 “你在看哪里?”一束火焰擦过高桥和彦的头发,点燃了一幅墙壁上挂着的画像,高桥和彦摸了摸被火焰稍稍燎到了一点发尾,慢慢地转过头来将视线落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 中年男人看起来对于高桥和彦站在那里不动,完全无视了他的样子感到非常不快,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难道还有空担心别人,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觉得他已经大致摸清了高桥和彦的路数,只要他动用了术式之后,想必很快就能够将这个看起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轻人拿下。 火焰吗?高桥和彦面色平静地看了看他,低俯下身子,彻底进入了心如止水的状态。呼吸、心跳也变得微不可查,如果不是还能用眼睛看到他的存在,你甚至会认为眼前是一个空荡荡的走廊,然后下一秒,高桥和彦就彻底从男人的面前消失了。 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高桥和彦术式的具体作用,但从他的外号“幽灵”来看,想必是与隐藏身形之类的有关,于是他选择了用火焰为自己铸就了一道围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火光点燃了昏暗的走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高桥和彦就像是在跟他比拼谁的耐性更好,一点想要出现的迹象都没有。中年人等得有些烦躁,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不战而逃了,本来他是为了防止咒力的浪费,才没有一味地输出咒力发动攻击,可现在他不准备继续等待下去了。 中年人手一抬,构成火墙的火焰汇聚到了他的手上,“如果你想一直躲着等到我的咒力耗尽,那你可能就打错算盘了。” “不。”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冰冷的匕首吻上了他的脖子,“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等的只是这一刻而已。” 中年人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有很多招数没有用出来,就这么戏剧化的送掉了自己的性命。他双手竭力地想要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却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瞪着双眼充满不甘地倒在地上死去了。 高桥和彦甩了甩匕首上的鲜血,血滴飞溅着成功地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印痕,“所以说,性子急躁的家伙就不要和我比拼耐心了。而且我是个情报人员,是个刺客,你们为什么总会觉得我会和你们正面作战的?真是可笑。啊,对了,我是不是把那个叫吉野平的家伙忘了。” 高桥和彦陷入了沉思,他们打起来之后就完全没有注意吉野平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会是在战斗的余波中被波及到了吧?到时候如果拿不到钱,估计自己的钱包就又要遭罪了。 高桥和彦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并且之间丝毫没有联系的事物,身子却慢慢地转向走廊的另一头,手中握着的匕首丝毫没有放松。高桥和彦嗅着走廊里火焰灼烧留下的焦糊味,心脏缓缓地沉了下来。 “这出戏看得还满意吗?躲在那边的家伙。” 第50章 战斗员拜尔 高桥和彦转过头注视着走廊末端的阴影处, 脸上带着警惕,沉声问道:“这出戏看得还满意吗?躲在那边的家伙。” 没有任何人回话,一切就好像是高桥和彦表演的独角戏, 但是他依旧一动没动地看着那里,似乎很确信那里有人的存在。 半晌,高桥和彦终于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真不错,超出我想象的优秀,不愧是近段时间声名鹊起的‘幽灵’呢。”来人轻轻鼓了鼓掌,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透过窗户洒进了走廊中,高桥和彦能够清晰地能看到他脸上罩着面罩, 身着着笔挺的类军服的战斗服,从后背垂下的小斗篷连在袖口, 头上戴着的帽子上有一个大大的“Q”字。 其实我一直想说, “幽灵”这个外号到底是谁起的,每次听到都有种说不出的中二和尴尬。高桥和彦在心里吐槽着, 身体却完全绷紧了,他从眼前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危机感,虽然还赶不上禅院甚尔带给他的如同深渊般的压制力,但是他基本能够判断出来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 麻烦了。高桥和彦抿了抿唇, 在心里苦中作乐地想着,就知道每次出来都没有什么好事。 “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Q]的战斗员拜尔。”来人自我介绍道。 “[Q]?”高桥和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的,诅咒师集团[Q]。” “诅咒师?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高桥和彦想起了曾经见过的相关的情报,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Q]好像是一个以颠覆咒术界为目的的诅咒师集团?那么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因为我们对你很感兴趣。”拜尔看着高桥和彦沉声说道。 高桥和彦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茫然, 他跟在禅院甚尔和水谷凌身边被打击惯了, 完全没感觉出自己有什么值得[Q]感兴趣的地方,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对我感兴趣?你们没找错人吧?在我看来,甚尔大人可比我强多了。” “不,不要妄自菲薄。我们观察了你很久,你的术式很有潜力。至于你说的那个‘术士杀手’我们也观察过,可惜…”拜尔的眼睛里满是漠然,“…我们并不需要一个‘天与咒缚’。” 蠢货。高桥和彦在心中默默给他下了定论,就在他想要拒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对着拜尔询问道:“观察过是指?” “应该是两年前,我的人利用他自己的术式,扶持起来了用来充当诱饵的两姐弟,本来想看看来做悬赏的人里面,有没有值得一看的家伙,我们也好吸纳进[Q]中,结果没想到最后是被一个有着‘天与咒缚’的家伙解决掉了。”拜尔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像根本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么这次的情报也是…?”高桥和彦想到了这次情报中出现的问题。 “纸面上的终究是纸面上的,什么都没有亲身感受到的来的清晰,你说呢?”拜尔看着高桥和彦,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囊中之物,“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你到底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那两个诅咒师是你们的人?” “不,只能说他们是想要加入[Q]的人,可惜,我们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正好我们对你很有兴趣,于是就提出如果他们能够解决掉你们,就让他们加入的条件,结果只能说是不出所料。”拜尔解释道,丝毫不觉得这样来试探有什么不对。 高桥和彦在弄明白一切之后,瞬间就对拜尔和[Q]失去了兴趣,更别说他本身只想混吃等死,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逼的,那么他为什么要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呢?更何况,他还有想要留在这里的理由。 于是,他朝拜尔摊了摊手,轻佻地说道:“真可惜,我可没有想要加入诅咒师的想法呢。” “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们可以给你很多可能你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知道了,容我回去考虑一下。”说完,高桥和彦转身欲走。 下一秒,只听一阵破空声传来,一柄飞刀以极快的速度钉在了他的鞋尖之前,高桥和彦身体一顿,慢慢地扭过了头。 只见拜尔左手把玩着几柄飞刀,右手抬起食指微微顶高帽檐,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高桥和彦的一举一动,被面罩遮挡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你现在就要给我答复。” 高桥和彦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在见到拜尔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全打不过他,就算逃跑的话,在走廊这种有局限的地方,即使动用术式他又能他多远呢?更何况他也并不确定周围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要拖时间等到甚尔大人回来吗? “如果你是寄希望于那个‘术式杀手’的话,我劝你还是放下你那点小心思吧。”拜尔一眼就看出了高桥和彦的想法,在心里暗笑了一声,“逃走的那个家伙别的本事没有,‘捉迷藏’的本事倒是一流,要来猜一猜是你先丧命,还是他能够及时赶回来救下你吗?” 高桥和彦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心中转过了万千念头,最后妥协般地双手举起伸到脑袋两边,嘴里说道:“好吧,你赢了,我加入。” “那么,来定下‘束缚’吧。”拜尔见多了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然后瞬间就出卖了他们的人,于是直接提出了要和高桥和彦定下“束缚”的要求。 高桥和彦手指微微一动,心中暗道糟糕,嘴上却说着:“什么束缚?我答应加入可不是要为了你们[Q]出生入死的,太严苛的我可不干。” “很简单,你要承诺‘绝对不会背叛[Q]’,相对的,我会承诺将会在未来极力培养你,钱财、地位,你想要的一切等你强大起来都会唾手可得,你也不需要再跟在那个‘术士杀手’的后面当个隐形人。”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想要出人头地?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高桥和彦抽了抽嘴角,深刻地对自己平日里的态度进行了反思,难道我是我平时表现得还不够混吗?高桥和彦沉默了很长时间,在拜尔几乎要到了耐心的极限的时候,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同意与拜尔建立了“束缚”。 “很好,那么我就先送你一个礼物吧。”拜尔在束缚生效之后,眼睛中透露出一丝满意,他看着高桥和彦,朝着旁边轻轻拍了拍手。 另一个穿着跟拜尔同款服饰的男子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人。高桥和彦定睛一看,正是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吉野平。 男子微微朝拜尔弯了弯腰,得到拜尔的同意后就松手放开了吉野平。吉野平的膝盖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但是他好像丝毫感受不到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到墙边,坐在地上,身子紧贴着墙壁,嘴里惊恐地喊道:“我知道你们咒术师是不能伤害普通人的,你们这样…你们这样…小心我曝光你们!” 你在这里跟我一个接悬赏的和诅咒师集团的人说什么呢? 高桥和彦算是看明白了,吉野平这家伙根本就是对于咒术相关的事情一知半解,现在的情况无非是[Q]利用了那两个诅咒师,然后诅咒师又利用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搞出来的一系列事情,结果到最后被坑的…好像就只有他一个。 高桥和彦深深地看了吉野平一眼,要不是这家伙现在还有用处,他真恨不得赶紧送他去见上帝,不,见上帝太抬举他了,还是下地狱去吧! “礼物既然已经收到,我们就先行离开了。在不久之后,我们会联系你的。”拜尔单方面要走了高桥和彦的联系方式,然后用手伸手按了按帽子的边缘,阴影遮挡了他的所有表情,“记得你的束缚,除此之外,你依旧可以像平时那样活动着,我们不会打扰你的日常生活。”说着,拜尔和另外一个人转身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高桥和彦注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很久,在吉野平伸手抓住他的裤腿的时候,忍不住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吉野平的身上,将他踢出去老远。 高桥和彦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在身体两侧握拳,慢慢地向吉野平靠近,“你说你,是个人渣就算了,居然还不知死活的招惹上了诅咒师,诅咒师也就罢了,后面还跟着一个[Q]!你这运气够惊人的啊!”说着,高高举起了拳头。 “这是?”禅院甚尔从另一头走了出来,迷惑地看着高桥和彦脸色难看地一拳揍在了吉野平的鼻子上,吉野平顿时哀嚎着捂着鼻子在地上打着滚,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灰尘和满地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全身,让禅院甚尔看得眉头一皱。 “…您回来的可真及时。”高桥和彦抹了把脸,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用手指着吉野平说道:“这家伙引出来了一个大麻烦。” “麻烦?多大的麻烦?”禅院甚尔看着吉野平挑了挑眉,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家伙身上能有什么大麻烦存在。 高桥和彦透过窗户看着天边的月亮,脑海里想着离开的那两个诅咒师集团[Q]的成员,转过头来脸色凝重地说道:“一个有必要告诉所有人的大麻烦。” 第51章 打工人高桥和彦 “你是说你遇到了两年前导致甚尔君和凌君那次情报出错的人?”禅院朔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的。”高桥和彦身体紧绷地坐在禅院朔对面,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拎着吉野平找到水谷凌之后, 水谷凌刚听了两句话,就果断开车把他们送到了禅院朔的家中,顺便还打电话叫来了山田梅,这下可算是所有人都齐聚一堂了。高桥和彦也被这些人打量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尤其是等他坐到禅院朔对面之后,他更是觉得不安极了。 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被“人道毁灭”,高桥和彦苦中作乐地想。 “所以这次事件的经过就是:与你们战斗的那两个诅咒师想要加入诅咒师集团[Q], 但是[Q]看不上他们,反而看中了你, 所以他们干脆提出让那两个诅咒师来对付你们, 正好看看你是不是和他们预期的一样。那两个诅咒师于是就找上了疯狂想要拥有咒力的吉野平,做出了一系列的准备, 然后让吉野平发布悬赏,利用高额的悬赏将你们吸引过去。是这样没错吧?”禅院朔总结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高桥和彦。 高桥和彦深深地低下了头,“您说的没错。” “真要说起来根本不是什么吉野平引出来的大麻烦, 而是你引出来的吧?”禅院甚尔翘着二郎腿,左手胳膊支撑在椅子的扶手上, 一手拄着脸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水谷凌表情难看地怼了他一句,他没想到在销声匿迹了两年后,终于出现了关于最初的清水姐弟事件中“第三人”的线索,而且一出现就带给了他如此劲爆的消息。那个“第三人”居然会是诅咒师集团[Q]的成员, 而且这次还搭进去一个高桥和彦, 这怎么不让他感到懊恼和愤怒。 “你们之间定下的‘束缚’内容是什么?”禅院朔双手下压示意水谷凌冷静一下, 扭头对高桥和彦问道。 “是‘绝对不会背叛[Q]’,作为交换,他承诺会极力培养我。” “这不是很好吗?”禅院朔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少爷?”山田梅诧异地出声道,“好在哪里?这不就代表着高桥他要加入[Q]成为诅咒师了吗?” “梅,束缚这种东西,就是用来给人钻空子的。”禅院朔丝毫不慌,还朝着一直神情紧绷和脸色阴沉的高桥和彦与水谷凌安抚地笑了笑,“‘绝对不会背叛[Q]’这里面可是存在着很多问题的,就像高桥君刚才说了那么多都没有被“束缚”所限制,那么这个“束缚”判断的标准又是什么呢?既然这个“束缚”是你与拜尔之间定下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只要拜尔在主观上认为你没有背叛[Q],这个“束缚”就不会生效?还是说只要你自己认为没有背叛[Q]就可以了?抑或者,什么程度的背叛可以称之为‘背叛’?[Q]又指的是什么样的[Q]呢?再稍稍多想一点…”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时都落到了禅院朔的身上,禅院朔的双手在眼前交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卷起了可怕的风暴,他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被我们所取代的[Q]到底还算不算[Q]呢?” !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呼吸一滞,禅院朔的话语和神情是他们从未想过也从未见过的,他们在恍惚中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两口口水。 禅院甚尔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禅院朔的表情,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心跳如鼓,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沸腾着。禅院甚尔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缓缓上扯,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溢出,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和一个充斥着嚣张和血腥的笑容。 “好了,那也是很远之后的事情了。关于这个“束缚”的制约条件,之后我们来一个一个试过去吧,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所以说“束缚”这种东西要是用不好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用。”禅院朔偏着头,视线对上了禅院甚尔的眼睛,然后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表情重新柔和了下来,屋子里充斥着的可怕的压力也一下子消失了,高桥和彦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悄悄抹掉了额头上的汗珠。 “所以高桥君不必有什么心里负担,就当是要外出多打一份工吧,反正总不会比跟着甚尔君出悬赏更艰难吧?”禅院朔朝高桥和彦眨了眨眼,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那番话是眼前这个表情温和的少年说出来的。 “什么叫跟着我更艰难?”禅院甚尔在心里哼了一声,不爽地反驳道,“高桥你自己说。” “是的,确实…跟着甚尔大人…学到了不少东西…”高桥和彦坐在椅子上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只好违心地说道,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的良心都在痛。 “说不出来就不要说了,我还不知道甚尔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禅院朔忽视了禅院甚尔“我怎么了?”的背景音,微笑着说出了足以让高桥和彦铭记一辈子的可怕话语:“真是辛苦你忍受甚尔君这么长时间了。” 求求您了,这种话请在心里说,不要说出来啊!高桥和彦整个人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灵魂好像也要从躯壳里跑出来,他已经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禅院甚尔阴森森的眼神,开始从心底忏悔自己不应该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就意味着他不会在这里被“三堂会审”,不会彻底得罪了甚尔大人,也不会预见到自己无比苦逼的未来… 高桥和彦的眼睛失去了高光。 高桥和彦再起不能。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禅院朔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意,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个战斗员拜尔,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水谷凌皱着眉想了想,回忆着高桥和彦复述的他和拜尔之间的对话,沉声说道:“我更倾向于他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说出‘你也不需要再跟在那个‘术士杀手’的后面当个隐形人’这种话。或者说在他的认知中,禅院君、高桥,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我,我们之间是一个不平等的合作关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禅院朔朝水谷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样就好办多了,我们暂时不需要做出什么反应,[Q]那边,暂时就只能拜托给高桥君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凌君你记得稍微帮衬一下。” “是的,少爷。”水谷凌低头恭敬地回答道,然后见高桥和彦依旧在魂游天外,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是…是!”高桥和彦猛然惊醒,大声地回答道。 “哦,对了,在那边听了那么久的吉野君,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吗?”禅院朔好像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外人,眼神落到了被带过来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吉野平的身上。 没有人说话。 “呵。”禅院甚尔站起身来,走到吉野平的身边,眼睛里满是危险,“反正这家伙已经没什么用了,不如直接把他处理掉吧。”作势欲下手想要将吉野平拎起来。 “等等!”吉野平惊慌地睁开眼,连滚带爬地远离了禅院甚尔,躲到了这个屋子里他认为最安全的山田梅的身后,“你…你们不能杀我。” “哦?”禅院甚尔抱着臂,脸上流露出嘲讽的微笑,“为什么?留下你有什么好处吗?” “因…因为…”吉野平支吾着说不出来话,就在这时,一直表现得畏畏缩缩的他的眼中忽然显现出一份阴狠,猛地伸长手臂锁住了山田梅的脖子,从兜中掏出了一把刀,朝着禅院朔等人比划道:“你们不准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甚尔君,你们带他进来的时候没有搜身吗?”禅院朔看着忽然暴起的吉野平,不仅没有感受到一丝害怕,甚至还感觉有点滑稽。 “哈?这种货色还用得着…” “是我的疏忽,请您原谅。”水谷凌弯下腰,闭着眼一脸郑重地说道。 “倒不是怪罪你的意思了。”禅院朔对于水谷凌的态度有点头疼。 “你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他)吗?”禅院甚尔沉下脸,心里的不爽与讥诮表露无遗。 “你们!不要无视我!”吉野平愤怒地勒紧了山田梅的脖子,嘴里大吼道:“现在就让我安全地从这里离开,不然的话…” “啊,你不说话的话都快把你忘了。”禅院朔看着吉野平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虫子,“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信心和勇气。” “什么意思?”吉野平感觉禅院朔话里有话,心里隐隐感到了不妙。 “意思就是…”山田梅的额头上蹦出青筋,她双手抓住吉野平的胳膊,一个大力直接把吉野平摔了出去,“…不要把我当成软柿子来捏啊!” 只听“嘭”的一声,吉野平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禅院甚尔嗤笑一声,大步朝吉野平走了过去。 吉野平惊恐地看着禅院甚尔朝自己走来,刚刚的阴狠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嘴里语无伦次地喊道:“你…你别过来!对,我…我有钱!我出钱来买我的命!你放过我吧。” “钱?”禅院甚尔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走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你能出多少钱来买你的命?” “五百万!不,一千万!”见禅院甚尔神色不变,眼睛里还有几分跃跃欲试,吉野平彻底崩溃了,“两千万!这是我所有的钱了,全都给你!求你放过我吧!” “那你现在把钱转过来,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吉野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清空了自己的账户,把钱全都转给了禅院甚尔。禅院甚尔看见到账信息之后,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怎么感觉你留他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的动作,深深地怀疑起了禅院甚尔的动机。 “哪能啊,我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问出更多的东西。”禅院甚尔站起身将手机揣回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吉野平,眼睛里露出了危险的意味。 “不…不!你不能这样!”吉野平挣扎着,却根本敌不过禅院甚尔的力道,直接被他打昏了过去。 “我去处理一下。”禅院甚尔拎起吉野平,对着禅院朔挑了挑眉。 “还是我去吧,我比较方便。”水谷凌作势想要接过禅院甚尔手中的吉野平。 “凌君。”禅院朔突然出声道,“让甚尔君去吧,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说。还有梅和高桥君,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在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之后,水谷凌保持着背对禅院朔的姿势,半天没有动静。 “凌君,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第52章 席卷而来的洪流 禅院朔看着水谷凌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出声道:“凌君,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水谷凌没有回头, 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思绪纷乱,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这样背对着禅院朔并且不对问话做出回答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下好像生锈了一般,牢牢地卡在地上,怎么也不敢回头面对禅院朔。他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转过了非常多的念头, 但是到最后他也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禅院朔等待了一会儿,见水谷凌只是默默地垂着头像一座雕像一样地站在那里, 他就知道他估计是听不到水谷凌主动开口说话了, 于是他只好出声道:“既然凌君不说的话,那么就由我来说吧。我知道凌君都做了什么, 也知道现在凌君在想些什么,所以…” 水谷凌的身体微微一颤,他背对着禅院朔看不见脸上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沉默地等待着禅院朔接下来的话语。 不管是什么都好, 水谷凌在心中想着,我都可以接受。 “…我原谅凌君了。” 水谷凌的指尖一颤, 在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少爷他说了什么?我听到了什么…是我听错了吗?然后他反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将禅院朔的话挤进了自己的大脑里。 “真要说的话,我其实也有错…” “不!”水谷凌猛地转过身来,“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我自以为能够瞒过您, 结果却是您一直以来都在纵容我…明明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做出这种事…”说着, 水谷凌捏紧了拳头,完全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 “凌君。”禅院朔打断了水谷凌的话语,他看着水谷凌的表情有些头疼,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要担心下属的心理健康问题,“请多相信我一些吧。” 水谷凌呼吸一滞,他不明白禅院朔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少爷对我的忠诚有什么怀疑吗?可是…水谷凌拒绝相信,他的嘴唇颤了颤,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您…您怎么…属下并没有…” “并不是这种‘相信’。”禅院朔从椅子上走下来,走到水谷凌的眼前,朝他伸出了手。 水谷凌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禅院朔的手摸上了水谷凌的头顶,在上面轻轻地拍了拍,“请相信我能包容你的一切吧,凌君。” 水谷凌的心在那一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逐渐增大,大到震耳欲聋,连本能的呼吸都停顿了下来。他连禅院朔的手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没有感觉到,只是愣愣地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良久,他直起身缓缓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声音,最后垂着头默默地吐出了一口气。 “感想呢?凌君。” “少爷…”水谷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您…请先别跟我说话,我想…我想我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水谷凌能听到禅院朔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他的耳朵渐渐红了起来,在心里暗骂自己这都在少爷面前干了些什么,居然还需要少爷过来安慰自己,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水谷凌在房间中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他勉强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低着头对禅院朔说道:“想必梅小姐她们在外面已经等得很久了,我还需要和高桥去商量一下有关[Q]的事情,请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说着,几乎是逃也似的消失在了禅院朔的面前,连自己平时十分注意的礼节都顾不上了。 水谷凌跑出屋子关上了门,后背贴靠在房门上深深地喘了两口气,然后就那样静默的、长久地一动不动,直到一个让他讨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在这里堵着门做什么呢?高桥那个家伙可是一直等在下面。”禅院甚尔手里拿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鲜血,看到水谷凌的神情时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嫌恶,“你这是什么恶心的表情?” 水谷凌下意识地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手指在触碰上嘴唇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是在笑着的,他仿佛终于卸下了身上的重负,得以轻松的、充满希望地继续前行,而不是整日都感觉自己在被吞噬,在被痛苦与愧疚所折磨。 水谷凌甚至没有理会禅院甚尔的挑衅,而是安静的脸带笑意地让出了房门,脚步轻快地朝着楼下走去。 “…这家伙,终于疯了吗?”禅院甚尔茫然中带着古怪地看着水谷凌的背影,伸手打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禅院朔一脸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的场景,禅院甚尔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里瞬间明白了刚才水谷凌的表现究竟是谁造成的。禅院甚尔是想过禅院朔会很快发现水谷凌的问题,但是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泛起几丝奇怪的情绪。 “结束了?”禅院甚尔走进洗手间清洗了一下还残留在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手后走出来忍不住问道。 “算是结束了吧。”禅院朔从桌子上直起身来,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不容易,我都开始干起了心理医生的活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禅院甚尔走过来给禅院朔眼前的茶杯蓄满了茶,然后痛快地一饮而尽,“说到底,你不能总是以自己的思维来衡量别人,这不就出现问题了吗?” “…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吧…梅和高桥君已经走了吗?”禅院朔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他咳嗽了一声问起了山田梅和高桥和彦的去向。 “啊,那个女人说她那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弄完,高桥的话,应该水谷下去的时候会把他给拎走。”禅院甚尔眼睛中闪过一丝笑意,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一直想问,[Q]既然看上了高桥君,那么在你看来他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也就那样?”禅院甚尔有些不确定地说,“真要说的话,估计是逃跑一流,刺杀二流,正面作战三流吧,我猜他被看上应该是因为他的术式,有些时候还是挺好用的,比如在收集情报和偷东西的时候。” 你的话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字眼,你都用高桥君去干了些什么? 禅院朔在心中同情了高桥和彦一秒,然后瞬间就将其抛之脑后,相比较之下,还是[Q]相关的事情比较重要。而关于诅咒师集团[Q]的情报,禅院朔之前也看过了一些,毕竟[Q]可以算是在诅咒师这个阵营中最大的团体,自然他们的资料也会被多方面关注,但是怎么说呢…禅院朔想起情报上有些凌乱的形容和描述,在心里肯定地下了结论: 一盘散沙。 没错,禅院朔从中看到的不是一个拥有着什么凝聚力的团体,真的是只能用一盘散沙来形容。这个诅咒师集团喊出的口号是“颠覆咒术界”,但是很明显里面的人都心思各异,也根本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是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所以这个[Q]到现在还没被消灭的原因,一是可能实力是真的还行?二是估计那群咒术界的掌权人也看出他们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放在那里说不定还能起到什么别的作用,所以干脆就放任自流了吧? 禅院朔并不吝惜用最恶毒的想法去猜测那群老不死的的脑子,在他的心目中,那群家伙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力地位干出什么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不是咒术师的诞生实在是不可控,他们估计会恨不得所有的咒术师都诞生在他们的“世家”之中。就算现在的话,出身平凡的、实力过于强大的、不可控的这一类的人的出现,想必都会触及到他们的敏感的神经吧。 但是…禅院朔的眼神悠远,仿佛看到摇摆不定的天平将要从中间断裂,这种长久以来一直维持着的岌岌可危的平衡将要被打破了。咒力的浓度在日益提升,想必拥有咒力天赋的孩子也会日益增多,有天赋者也会变得更强,但是相对的,诅咒也在逐渐增强…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在海浪席卷而来想要掀翻这一切之前,站到执棋者的位置上。 [Q]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是吗? “你在想些什么?怎么表情有点奇怪?”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沉默了半晌,表情渐渐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有什么一直掩埋在禅院朔温和表面下的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但是禅院甚尔并没有因此感到陌生与恐惧,或者说他真的有恐惧这种东西吗?相反,他更多的感受到的是从自己心底升腾而起的兴奋。 “…在想以后的加班地狱。”禅院朔抬起头看着禅院甚尔,忽然笑了一下,确信无疑地对着禅院甚尔说道:“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禅院甚尔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血腥夹杂着兴奋的笑容,“我不是一直都是你(这边)的吗?” 第53章 与[Q]的会面 “这些…”水谷凌从柜子里抱出了好几个文件袋和一大摞纸张, 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全都要看一遍,最好给我背下来记到脑子里。” 高桥和彦张了张嘴, 手指颤抖着, 最终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毕竟这些资料他以后很有可能会用得着, 但是…高桥和彦痛苦地想, 为什么水谷大人会是一副“你要是记不下来就给我等着”的表情啊。 水谷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别看高桥和彦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像个精英一样,实际上看他在这两年里为了培养高桥和彦付出了多少心力,结果这家伙到现在还是一副一点干劲都没有的样子, 光是想想水谷凌都心疼自己浪费的那些资源。 而且虽然他看禅院甚尔不爽,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的实力非常好,从高桥和彦和禅院甚尔做任务两年只锻炼出来了超强的隐匿和逃跑能力之后,他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铁混子。让他去卧底,真不知道最后是在挑战谁的脑神经和心跳, 但是这可是少爷交代下来的任务,你要是敢给我搞砸了… 正在资料堆里经受折磨的高桥和彦打了个寒颤, 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水谷凌的脸色, 又立马继续装作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一周过去后… 水谷凌坐在书桌后面, 一手扶着脑袋, 背后是一大团黑色的乌云,噼里啪啦的打着闪电。高桥和彦站在对面,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能告诉我你这样以前到底是怎么做的情报收集吗?”水谷凌难以置信地看着高桥和彦,他怎么就没有发现他们中一直隐藏着一个“傻子”呢?难道是自己的问题吗?还是说是他隐藏的太好了?水谷凌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之中。 “那个…靠术式…”高桥和彦小声说道, 他认为自己除了有术式之外, 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要是能跟上你们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还不如考虑给他换个脑子,说不定会更有用。 水谷凌不用看都知道高桥和彦在想些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放低自己内心的标准再试一周,毕竟总不能就这样把这个家伙扔去做卧底吧,到时候还不够丢人的。 就在高桥和彦眼神空洞地听着水谷凌的讲解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上面显示收到了一条信息。高桥和彦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机。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能够救我脱离现在的苦海,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高桥和彦点开短信。 高桥和彦:……? 高桥和彦没想到[Q]这么快就发来了消息,他不由地看向了注意到他的动作已经停止说话的水谷凌,嘴里询问道:“水谷大人,[Q]来消息了,约我明天见面,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这么快?水谷凌皱了皱眉,“他们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接触到相关机密的,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猜明天的见面最多是会向你介绍一下[Q],你的搭档和你以后的工作内容,你就当去参加了一个聚会吧。” 高桥和彦点了点头,身子放松了一下,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们问到甚尔大人和您的话,我应该怎么跟他们说?” 水谷凌的眼睛眯了一下,眸色暗沉,“你就说…” “…禅院君的话,只要金额足够的话,他并不介意接外活,至于小岛君(水谷凌对外的用的假名为小岛庆太),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他更多的是充当一个中介的作用,悬赏完成的话,我们会给他一部分的中介费。”高桥和彦脑子里想着水谷凌前一天对他说的话,嘴里镇定地回答着拜尔的问题。 高桥和彦今天一早就来到了短信上所写着的地点,结果到了之后,他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高档餐厅。 …你们[Q]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你们就算找一间隐蔽点的酒吧我都当你们努力过了,结果就这?哦,不对,按照你们[Q]统一的战斗服的样式来看,可能平时也基本认不出来你们,是我愚钝了。 高桥和彦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内心里的吐槽都刷屏了,他询问了一下侍应生,找到了已经预定好的包间,伸手推开了门。 拜尔正坐在里面手里拿着菜单翻看着,同时里面还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们两个今天穿的也都是常服,脸上没有了面罩的遮挡,看起来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一些的普通人。 见到高桥和彦进来,拜尔合上菜单,将菜单递给了他,“我已经点了一些,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高桥和彦接过菜单但是并没有打开,而是放在了一边,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嘴里回答道:“不用了,我没有什么忌口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找这种地方,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们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拜尔并没有生气,他已经习惯了不知情的人对他们习惯性的负面印象,“要知道[Q]之所以能够被称之为‘集团’,我们自然有我们的资金、情报的来源渠道,比如说这里…”拜尔指了指他们所处的餐厅,又指了指另一个坐着的男人,“…就是科昆的产业之一。” 高桥和彦陷入了沉思,他想到水谷凌就快要开遍日本的酒吧,成功地跑偏了思路,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有个什么副业。水谷大人先不提,梅小姐的话,最近水谷大人好像分了一部分清酒的生意给她?甚尔大人…甚尔大人的话…高桥和彦的思路中断了… 拜尔见高桥和彦陷入了思考,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是不知道高桥和彦的脑子早就偏到了十万八千里去,还以为他在感叹[Q]的实力以及纠正对[Q]的印象。他抬手向高桥和彦介绍道:“这是我们[Q]的战斗员科昆,是实力很强劲的成员之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你应该会和他搭档。” “拜尔大人谬赞了。”科昆微微弯腰表示尊敬,然后扭头对着高桥和彦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科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不不不,是我该向你讨教才对。”高桥和彦吓了一跳,赶忙回答道:“正面战斗的话,我的实力一般,更多的时候都是充当辅助来用,如果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请不吝赐教。” “好了,寒暄到此为止。”拜尔阻止了他们继续下去,“以后有的是让你们相互了解的时候,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与‘术式杀手’是合作关系,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个负责接悬赏的人物,对于他们,你是怎么解释和安排的?” 高桥和彦暗想还好自己早就有了准备,于是镇定地把水谷凌教给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拜尔点了点头,心中想着这倒是简单多了,虽然他们对于“天与咒缚”并不感冒,但是在某些问题上,能够雇佣“天与暴君”,得到一个实力很强的打手又何乐而不为呢? “本部基地暂时还不能带你去,毕竟你现在还是一个新人,在以后科昆会带着你一点一点了解到的,你会发现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在[Q]得到满足,你终究会心甘情愿归属于[Q]的。”拜尔对着高桥和彦说道,话语里充斥着极大的自信。 高桥和彦只是表面上附和着,心里是一点也没有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就目前来看,他最多是感慨一下[Q]集团副业的广泛,其实心里根本不觉得[Q]能够玩得过自家群人,更别提他本来就是来当卧底的,“心甘情愿”这种东西,还是等[Q]彻底变成朔大人手下的一部分的时候再说吧。 “一会儿会给你一个账号,是‘诅咒师论坛’的账户,具体的用法科昆会跟你介绍的,如果有任务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至于现在…饭菜也该上来了,毕竟是自家的产业,不用客气。”拜尔笑着说道,伸手按了一下桌面上的按铃,包厢的门打开了,侍应生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将菜式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面上。 等一切都结束后,高桥和彦与拜尔和科昆道了别,在确认没有跟踪的人之后,他躲避着人群来到了水谷凌那里,将他们之间的谈话大致复述给了水谷凌。 “你是说诅咒师论坛?”水谷凌终于有些明白他们的情报是从何而来的了,“看来他们在诅咒师论坛的权限很高,或者说,有没有可能诅咒师论坛根本就是他们开办的。” “还不能确定。”高桥和彦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可以看出他们的资金非常充沛,至少…”说到这儿,高桥和彦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至少很符合甚尔大人的胃口。” 水谷凌的头上暴起了青筋,“需要我给你清醒一下脑子吗?我们现在讨论的根本不是这件事。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做,不如去把之前那些你没记住的东西重新看一遍去!” “…对不起,请原谅我。”高桥和彦瞬间闭嘴,表示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总有一天我能被你气死。水谷凌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自己想要收拾高桥和彦的想法,对着他说道:“跟我走,给我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在少爷面前重新说一遍。” 高桥和彦想到前段时间刚经历过的“三堂会审”,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第54章 终于连上的线索 “雇佣?可以啊, 我不介意。”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说道,“只要有钱,给谁干活都是一样的, 甚至还不用看见水谷那张脸, 为什么不呢?” “…真希望你的眼睛还好使, 能意识到我还在这里。”水谷凌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他被高桥和彦折磨得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甚至连看见禅院甚尔都感觉诡异的顺眼了一点。 “哦, 原来你在啊,都没注意到。”禅院甚尔轻飘飘地看了水谷凌一眼,大大咧咧地将长腿伸到桌子上, 屁股下的椅子用两条腿支撑着倾斜, 感觉稍微使一点力就能翻倒过去。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想法,这家伙还是那么讨人厌。 “把腿放下来,别摔倒了。”禅院朔走过来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眼里带着笑意对着水谷凌说道:“凌君带着高桥君过来,是[Q]有什么动向了吗?”显然是听说了高桥和彦的“学习”情况。 水谷凌咳嗽了一声, 暗地里瞪了高桥和彦一眼, 把高桥和彦看得一缩脖子, 才对着禅院朔欠了欠身, “是的,高桥和[Q]进行了第一次会面,我觉得其中有些东西整理到书面上可能会有疏漏的地方,所以就和他一起过来了, 也希望您能看一下其中是不是还有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水谷凌在介绍高桥和彦从[Q]那里得来的“情报”之前, 先将最开始他和禅院甚尔遇到的第一个出现问题的悬赏, 也就是有关“清水凉子的悬赏”介绍了一遍。然后他结合高桥和彦所说的[Q]要给他诅咒师论坛的账号,得出了[Q]绝对和诅咒师论坛有关,说不定还是幕后之人的结论。 “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山田梅努力地回想着很久之前水谷凌对诅咒师论坛上悬赏的形容,“你不是说过诅咒师对于论坛上的悬赏都比较谨慎吗?” “这个…”水谷凌有些尴尬,他没有想到山田梅能把他还没有加入进来之前的话记得那么清楚,要知道他那时候虽说没有骗人,但是绝对在其中有所隐瞒,现在说出来……水谷凌瞄了一眼山田梅,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禅院甚尔咧开了嘴角,他真的觉得水谷凌这两天带给了他很多笑料,让他不去嘲讽一下都对不起水谷凌的状况百出。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禅院朔在桌子下面用脚踹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话。禅院甚尔见状朝着禅院朔挑了挑眉,用手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眼睛却故意转向了水谷凌,为的就是让他能够清楚看见自己眼中的嘲笑。 水谷凌的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 “…凌君,请继续吧,我也想知道其中的缘由。”禅院朔叹着气给了水谷凌一个台阶下,然后默默地瞪了禅院甚尔一眼。 水谷凌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诅咒师论坛上其实有着专门用来悬赏的版面的,一般分为私人的和官方的悬赏。” “官方?这也太大胆了吧?”山田梅虽说跟水谷凌交接过一些事务,但是兜兜转转,诅咒师论坛这部分的内容确实一直是在水谷凌的手中,她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所以不禁对此发出了疑问。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官方’。”水谷凌解释道,“准确的来说,是分为私人的悬赏和高权限者的悬赏。相比较于私人悬赏的不确定性,高权限者的悬赏对我们来说就基本相当于安全的、有保证的官方的任务一样,所以有的时候我们会这么称呼。”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我记得最开始你在形容‘清水凉子的悬赏’的时候,不是说咒术界往里面添了一笔钱?这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个接受了错误情报的诅咒师,这又是怎么回事?”山田梅疑惑地问道。 “梅,有一点你没有明白。”禅院朔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眼睛里一片清醒,“谁说咒术界和诅咒师论坛是完全对立的两面的?” “哎?”山田梅愣了一下,思考过后逐渐回过味来,“您是说?” “要知道有腐肉的地方就有秃鹫的存在,更何况是利益呢?”禅院朔从水谷凌刚开始介绍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运作模式。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光明与黑暗,更何况谁都知道咒术界的高层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脏活累活,又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呢? “少爷说的没错。”水谷凌肯定了禅院朔的话,接着说道,“咒术界那里存在着清水凉子的悬赏确实是富商一笔,咒术界一笔,但是你不能指望诅咒师去接咒术界的悬赏,不然到时候也不知道是去领钱的还是送人头的。所以诅咒师论坛会将悬赏转嫁过来,然后它会从中抽成,这样的话虽然钱肯定会少一部份,但是胜在安全。” “其次,在诅咒师论坛接官方悬赏的规则稍微有些不一样,在接悬赏的时候需要你交纳一部分保证金,还有的会限制接受的人数,甚至有些大的或者比较重要的悬赏会让你提供身份证明。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诅咒师都愿意这么做,所以就诞生了‘中介’。“说着,水谷凌指了指自己,“就是类似我现在在做的工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工作之一。” “所以一般来说接悬赏的流程会是由中介去接悬赏,然后将任务交给别人,完成任务之后中介在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拿走后,然后会将剩余部分的金钱交给完成任务的人。” “最后是假情报的问题,你们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悬赏这种东西并不是诅咒师论坛独有的,自然中介也不是,完成任务的人也不仅仅局限于诅咒师,就好像禅院君一样。”水谷凌意有所指。 “切。”禅院甚尔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而且并不是所有诅咒师都加入了诅咒师论坛,所以我只做了一件事,在接到悬赏之后,在其他的地方,比如在黑市上重新挂上我修改后的情报,自然而然的,错误的情报就会流传出去,到最后,你甚至会分不清究竟哪份是真的,哪份是假的。”水谷凌表示这些都是常规操作,本身是不值得一提的,只是其他人没有想到罢了。 “所以如果[Q]真的和诅咒师论坛有关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最开始拿到的情报就是有问题的。”水谷凌想到自己在那段时间拼命地寻找着一切有用的信息,就感觉自己的手有些痒,“因为那本来就是[Q]挂出来想要给自己增添新鲜血液用的悬赏,所以从头到尾考验的就是接受悬赏的人的多方面能力,包括遇到意外的处理情况等等…只是没想到最后是禅院君接受了悬赏。” “辛苦了,搞清楚了就好,也算是找到了[Q]的一个情报来源。”禅院朔将桌子上倒好的茶推给了水谷凌,“只是接下来的行动就需要稍微筛选一下了,有哪些可以暴露在论坛上,哪些不可以。” 水谷凌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想想彻底弄明白这些居然是高桥和彦起到的作用就觉得前景一片灰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完全对高桥和彦提不起信心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问题。 “其实我有个猜测来着。”禅院朔看了水谷凌一眼,“如果诅咒师论坛和[Q]有关的话,你说那个地下拍卖会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系?” 除了高桥和彦有些茫然之外,在场的三人同时想到了几年前被水谷凌大闹了一场的拍卖会,陷入了沉思当中。最后是禅院甚尔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个屁。水谷凌在心中爆了粗口,还好自己没用真名在外面晃悠,看来“小岛庆太”这个名字还是得继续用着,也幸好当时留下了“水谷凌”的尸体,估计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然现在就麻烦了。 “在那次拍卖会上涉及到的应该只有凌君吧?” “是的,少爷。”水谷凌回答道,“我在之后已经将梅小姐的踪迹全部抹去了,唯一有可能知道梅小姐的应该只有五条家的那位,但想必[Q]也不会找到那位的头上去。” “那禅院康太呢?他们会不会在禅院康太的尸首上发现什么?”山田梅皱着眉,她没想到明明在说[Q]的事情,结果又把六七年前的事件牵扯了出来,如果他们真的查到了禅院家的头上,会不会对现在在禅院家布置的一切造成损害? “不用担心,梅。”禅院朔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就算他们最后真的查到了禅院家的身上,难道他们还有能力找上禅院家,能动摇到禅院家的根基吗?如果他们真能做到的话,[Q]到现在就不该是这个规模。” 山田梅稍稍松了口气。 高桥和彦看了看众人,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明明是自己带回来的情报,怎么现在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下前因后果?什么拍卖会?什么禅院康太?跟水谷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么高桥君,之后的也拜托你了。”禅院朔的声音打断了高桥和彦的神游天外,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禅院朔,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好几集的剧情,什么东西就拜托给自己了?然后他的目光游移着看到了在禅院朔身后一脸阴恻恻表情的水谷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是…是的,我一定竭尽所能。”高桥和彦猛地低下了头,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任谁看到他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眼睛里其实是一片迷惑。 水谷凌顶着禅院甚尔嘲笑的眼神,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第55章 搭档的实力测试 山田梅找到水谷凌的时候, 发现他正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吞云吐雾,脸上还隐隐有一种崩溃的神情存在,使得山田梅反射性地关上了门。她还从未见过水谷凌这样的表情, 让她在开门的那一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是梅小姐吗?”水谷凌听到声音, 勉强收好了自己脸上的郁卒, 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捻了捻, 然后起身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进来, “是有什么事吗?” 山田梅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门走了进来, 上下打量了水谷凌一下,看着他的眼神中隐隐带着几分疑虑,嘴里说道:“本来只是想问问高桥和彦的事情, 毕竟我之前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但是现在倒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觉得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件来说。” “高桥和彦是有什么问题吗?”山田梅吓了一跳,脑子里蹦出来很多诸如其实他是个叛徒,没安好心等等一系列不妙的念头。 “倒不是你想的那样。”水谷凌叹了口气,他现在光是想到高桥和彦的样子就有些头痛,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相信你的忠心,但是我不相信你的脑子’?虽然我觉得他还没有差到那个程度, 但架不住他的思路一向奇怪, 而且还是个偷懒的奇才。” “…这么夸张?”山田梅有些震惊, 她见过高桥和彦好几次了, 也听说过高桥和彦在水谷凌手下干得还不错,相比较于她到现在都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手下,她一直认为高桥和彦怎么也应该算是一个精英人才了吧。没看出来他是个这样的人啊,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水谷凌忍不住对山田梅说道, “他不是要去[Q]卧底吗?一般来讲一个新人进入这样的地方肯定都会有很长的审查环节, 但是我确信他一定不会在这个环节上露出马脚, 因为绝对不会有哪一个势力派出一个这样的家伙去卧底,我想[Q]也会是这样认为的。他就是那种…那种…我说不上来…”水谷凌试图形容高桥和彦的奇怪程度,但是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能够安在他的身上。 要说他聪明吧,倒是挺聪明的,毕竟笨蛋也不会想出从收集到的资料中整理情报好麻烦,那我就直接用术式去亲眼看一看这种事,但是这份聪明怎么就不用在正地方呢?水谷凌也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他还真没见过偷懒偷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山田梅无言地看着水谷凌,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要被逼疯了,她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高桥和彦的身影,于是问道:“所以现在他去哪里了?我可是听说这些天你一直在关着他学习。” “[Q]那里,好像是他未来的搭档要测试一下他的能力。”水谷凌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毕竟高桥和彦去到[Q]卧底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他现在只希望高桥和彦不要太出格了,不然的话他还真没办法给他收拾烂摊子。 而高桥和彦其实并不像水谷凌想的那样没轻没重,他要真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估计早就被水谷凌和禅院甚尔弄死了,他还是能分辨出什么时候该干活的,什么时间可以休息的。至于偷懒?那才不叫偷懒,那叫做工作效率最大化!只有良好的休息才会有更好的工作状态。 就比如现在他不就是在为了打入[Q]而努力吗? (水谷凌:那你的休息时间和工作时间的比率还真是有点大呢。) “拿好你的武器,我听拜尔大人说了一些你的事,但是那些了解都不如亲身实践来得快。”科昆示意高桥和彦朝他攻击,他想要看看高桥和彦的战斗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高桥和彦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调整了一下姿势,低下身子朝着科昆攻击了过去。 匕首在空中闪过了一道冷光,高桥和彦下意识地朝着科昆的脖子划去,然后被科昆以差之微毫的距离躲过。高桥和彦见一击不成,瞬间脚步一错发动术式消失在了空气中。 科昆微微皱了皱眉,右手快速背在身后,一把短刀从袖口滑出,挡住了高桥和彦从后背刺向他后心的攻击。他的手臂微微一沉,在迅速转身的同时,另一把短刀也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锋利的刀刃划开了高桥和彦胸口的衣服,冰冷的刀锋拂过皮肤的触感让高桥和彦汗毛倒立,下意识地选择了向后退去。 科昆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原地等待着,不得不说高桥和彦的隐匿能力还是过关的,至少以他的感知还无法察觉出准确的位置,但就是这一点让科昆感觉有点不妙,他们的术式似乎… 就在科昆走神的一瞬间,一点寒芒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科昆的瞳孔瞬间紧锁,常年战斗带给他的直觉让他得出了正确的躲避方向。高桥和彦在出手的那一刻也意识到了不妙,他强行扭转了攻击的方向,匕首擦过了科昆的腰侧没有落到要害上。而在攻击落空的一瞬,高桥和彦的身影也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停一下。”科昆在空气中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高桥和彦的身形显现出来,看样子似乎有些纳闷,科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左手摸了摸划破的衣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发现你在出手的时候反射性的就用出了杀招?”科昆在自己的心脏和喉咙处比划了一下,“在战斗中你都是在发现之后强行改变了攻击的方向,这是你在悬赏中留下的习惯吗?” “…是的,因为术式的缘故,大多数的情况我更擅长于按照刺客的方式来攻击的,而且悬赏对象也没有要求过活口,所以我也习惯于一击毙命。正面作战的话,确实是不太擅长。”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高桥和彦在心里默默地想。原先他也以为他的正面作战能力还挺不错的,结果在认识了禅院甚尔之后,发现他的战斗力根本算不上数,而在他和禅院甚尔“对练”的时候,他也完全就是被单方面的吊打。 由于在悬赏中完全充当了“碍手碍脚”(禅院甚尔语)的角色,后来他干脆搭配上术式,选择了以“隐匿——刺杀”为主的战斗方式,一路朝着刺客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击不成,远遁千里。虽然禅院甚尔对此的评价是“跑的挺快的”,但好歹他打不过还能跑,总比被禅院甚尔当沙包打好吧。 “刚刚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一点麻烦的地方,就是如果要配合我的话,你得尝试着改变一下作战方式。”科昆摸着下巴思考着,“我大致明白了你的术式的作用,但是我发现你的术式和我的术式有些矛盾的地方,一旦我在用上术式的时候无法得知你的方位,很容易就会造成误伤的。” “…你的术式效果是范围性的吗?” “不,真要说的话,其实也并不算是。”科昆有些纠结地站在那里思索着,“但是我在使用咒术之前会有一个标记的过程,一旦你在我发动术式的时候出现在我所标记的地方…”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的术式发动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进行标记,在标记过后你可以选择在什么时候通过标记发动攻击。现在的问题就是由于我的术式的作用,你无法确定你在发动攻击的时候,我是不是在你标记的范围之内,是这个意思吧?”高桥和彦恍然大悟一般右手敲了一下左手的手心,向科昆确认道。 “是这样没错,你明白的还挺快的嘛。” 实不相瞒,你可是在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表扬我的人,我就说明明我是正常人的智商,水谷大人你不要老拿我和你们比啊。(水谷凌:不,在正常人中你也属于奇葩那一类的。) “也就是说在我们两个人同时在场的时候,至少有一方要尽量不动用术式。”高桥和彦有些犯愁,要知道他现在可以算是一个术式的重度依赖者,突然一下子要让他摒弃术式,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所以说你确实得加强你的正面战斗能力,你的术式虽然好用,但是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这还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术式存在一些矛盾,真要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术式依旧可以保障你的生命。可要是哪天你的术式真的不能用了该怎么办?”科昆最后下了结论,“所以我们继续吧,你接着朝我攻击过来,我来调整一下你的战斗方式…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由你来将敌方引到我的‘埋伏圈’的方式?” 于是接下来我们就听到了一系列的战斗指导: “在这个时候你不能后退。”科昆抓住了高桥和彦的手腕,遏制住了高桥和彦试图向后闪避的趋势,“你现在没有术式来隐匿自己了,向后退只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你要学会向前逼迫敌人按照你的节奏来进行战斗。” “不要逃跑!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习惯!虽然有时候这样确实会让敌人误判,但你不能一直这样!”科昆追在高桥和彦身后,看着他上蹿下跳心头升起了一种无力感,这个刚招进[Q]的将来要和他搭档的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会让他把逃跑都刻进了本能里啊。 被甚尔大人逼出来的习惯。高桥和彦在心里默默吐槽道,也是仗着禅院甚尔听不见,他现在可是完全放飞自我了。 甚尔大人您看看,这才是正确的教人方式,你那种打不过就去死的教学是怎么回事?你不能因为我是水谷大人的手下就可劲地摧残我啊!高桥和彦边跑边在脑海里呐喊着,我术式用的越来越熟练是我的问题吗?你们摸着良心讲,那是我的问题吗?不,算了,你们没有良心。 高桥和彦一脸的看破红尘,看得科昆在后面一脸诧异,战斗方式奇葩也就算了,努把力还能改一改,怎么脸色还变来变去的?脑子有病那可就真的治不了了。 “你给我停下!”训练场中一时之间只能听到科昆的怒吼声。 不得不说,高桥君,有时候真不是别人的问题,你也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 第56章 试探 “我发现了一件事, 甚尔君。”禅院朔看着水谷凌交上来的情报,表情有些微妙,“这家餐厅我们好像去过好几次呢。” 由于禅院朔的身体缘故, 他并不吃生食, 再加上本身对于食材也比较挑剔, 禅院甚尔又是个不折不扣的花钱大手大脚的肉食动物, 所以某几家离得比较近、能同时满足他们要求的合心意的餐厅中标率就特别高, 而他们得知的由[Q]开办的那家餐厅赫然在列。 禅院甚尔闻言凑过头来, 眼睛在餐厅的名字上打转,半天后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啊, 好像是那家烤牛舌做的不错的店, 原来是诅咒师的产业吗?” “我还记得他们的店长说过,‘请放心食用,这些菜品的原材料都是自家提供的’这类的话,所以…”禅院朔朝禅院甚尔眨了眨眼, 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他们的产业还有农场和养殖场吗?”禅院甚尔抽了抽嘴角,“有这个实力去做什么诅咒师啊?” “前后关系搞错了, 甚尔君。不是因为有这么多的产业才去做的诅咒师, 而是因为他们是诅咒师, 所以才能拥有这么多的产业。你该不会认为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通过正当途径得来的吧?”禅院朔的手指在纸面上划过, 留下清浅的印痕,“虽然不见得一点经营能力都没有,但是[Q]毕竟是一个暴力集团,他们的捞金渠道可不是像常人想的那样仅仅只是做生意。” 毕竟人心的欲望是无穷的, 禅院朔右手臂支撑在沙发的扶手上, 在心里默默地感慨着。 早在平安时代咒术师和诅咒师的划分还不是那么清晰的时候, 就有许多的达官贵人会眷养几个术士,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家宅的安全,至于另一方面…即使他们看不见咒灵,也不妨碍他们利用咒术师的能力去陷害对手,夺得官位,而他们用于交换的也无非是金钱美人,权力地位。同样的场景置换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在表面上多了一层伪装,换了几个好听一些的称呼罢了,暗地里的规则还是老一套,真是让人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禅院朔手中翻动着纸张,心里感到有些无聊,看着看着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禅院甚尔,嘴里面打趣道:“我倒是觉得甚尔君你可以期待一下,说不定查着查着,结果发现[Q]的手中还会有什么赛马场的股份之类的。” 禅院甚尔的眼神一凝,顿时端正了态度,“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群家伙?” 真是太好懂了啊,甚尔君,稍稍收敛一些。禅院朔抽了抽嘴角。 “这就要看高桥君和凌君的速度了,不过我猜也快不了。毕竟我们现在只是知道了[Q]在外界有许多产业,对于它的具体结构还一无所知,这样一来的话就不太好做计划,容错率就会超级小。”禅院朔放下手里的情报,把它推到一边,朝着禅院甚尔解释道。 “嘁。”禅院甚尔瞬间失去了兴趣,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像一只绿眼睛的大猫一样,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电视的遥控器。 “…也不用这么失望吧?我来算算…”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的表情和举动,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他后背靠到沙发背上,边朝禅院甚尔解释着,边在心里估算着时间: “[Q]集团的拜尔在介绍他自己的时候,说自己是战斗员,在介绍科昆的时候,也称他为战斗员,那么他们究竟有没有一个可以把持一切的首领呢?还是说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首领,只是各自为政?如果是后者的话,现在高桥君无疑就会被划分到拜尔的阵营之中,那么拜尔在[Q]集团内部有没有敌人,有没有同盟,这些都是需要调查清楚的事情。” “那么准备工作结束后,最后肯定是要做过一场的,这样算下来的话…怎么也需要两三年吧?” “高桥和彦的话…他们还真能选个人啊。”禅院甚尔听着禅院朔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谑和隐隐的幸灾乐祸,“这下子轮到水谷那家伙头疼了。” ? 禅院朔有些不明所以,他是知道水谷凌最近在给高桥和彦补习的,据说过程确实是比较艰难。但是应该还没达到让凌君头疼的程度吧?难道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凌君会头疼?难道高桥君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吗?”禅院朔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不,没什么,只是一点小问题。”禅院甚尔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凑到一起比划了一个非常细小的缝隙,“很小很小的问题,那家伙能自己解决的。” 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不相信。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坑上凌君一把的。禅院朔欲言又止,开始思考着什么时候去看一眼水谷凌的状况。 “…不说这个了,你觉得一会儿午饭就去这里吃怎么样?”禅院甚尔来了兴致,手指落在了情报上的那家[Q]经营的餐厅上,一脸恶趣味地说道。 “…在知道这是诅咒师开办的之后,再明目张胆地上门去就餐是不是有点不好?”禅院朔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看着禅院甚尔盈满了笑意。 “就说去不去吧。”禅院甚尔才不相信禅院朔没有对这个想法心动,他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还不是对此跃跃欲试。 “为什么不呢?”禅院朔搭着禅院甚尔的手,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要是被发现了,就把甚尔君押在那里‘打工’。” “你在瞧不起谁啊?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水谷和山田那两个人的身上。”禅院甚尔不屑地说道。 “不要在这上面还要打击一下凌君和梅啊。” 就在禅院甚尔和禅院朔愉快地决定去那家由[Q]经营的餐厅觅食的时候,高桥和彦接到了一个意外的通知。 “…你是说过两天要和你一起出一个任务?”高桥和彦皱着眉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我们才在一起磨合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这样真不会出问题吗?” “实战是最好的方式,再说这一次我也不一定会出手,也不一定会让你正面作战。”科昆抱着臂眼睛里有些无语,这个任务还是他主动申请的,因为他实在有些拿不准高桥和彦这个人的路数。依照他这两天对于高桥和彦的观察,这家伙确确实实是个野路子,脑回路也挺奇怪的,但他也因此确定高桥和彦不是哪里派来的卧底。科昆对于高桥和彦以前做过的悬赏有些了解,但也就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会有了一些不确定,毕竟高桥和彦过去的目标都是一些诅咒师、咒灵之类的在大众眼中应该被消除的家伙,还不能明晰他对于一些不是那么正面的任务接受程度怎么样。 再加上他从拜尔大人那里了解到,高桥和彦确切来说其实算是被逼着加入[Q]的,虽然拜尔大人与其定下了束缚,但是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正好也可以借这次任务稍稍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来着。”高桥和彦挠了挠头,“现在是什么任务能告诉我吗?” “不行,任务当天我会告诉你的,你只要记住‘听从我的命令就好了’。”科昆用手压了压头上帽子的帽檐,冷静地对高桥和彦说道。 科昆今天罕见地在高桥和彦面前穿上了全套的战斗服,平时如果是要跟他进行训练的话,科昆根本不会这样衣着整齐,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高桥和彦有些“好奇”地想。 “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科昆看了看时间,宣布今天的训练结束,见高桥和彦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看,以为他也想要,于是开玩笑道:“别看了,到时候你也会有一套的,等完成了任务,很快也会给你发下来的。”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桥和彦抿了抿唇,犹豫着是否要问点什么,但是脑子里想到水谷凌“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你就给我闭紧嘴巴,回来形容给我听”的叮(警)嘱(告),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我就先走了,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任务开始的时间地点,你注意一下信息就是了。”说完,科昆潇洒地一转身,背后的小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几步就消失在了门口。 高桥和彦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回来,于是他也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了训练场。在回去的路上,高桥和彦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问的话,是否可以用“变色龙”跟在科昆的身后,追踪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毕竟他现在刚刚加入[Q],几乎处于两眼一摸黑的状态,以后总会有机会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这样想着,高桥和彦很快地消失在了街角,在他走后不久,街边开着花店的大叔忽然抬头看了他离去的方向一眼,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继续开始热情地招呼着顾客。 千钧一发。 第57章 正式加入 高桥和彦回去后遇到了怎样的对待暂且不提, 但看他在收到确切的任务时间,准时到达后那萎靡不振的脸色,不禁让科昆怀疑他这两天是不是去干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高桥和彦对此表示无言以对, 他苦着一张脸也不好说自己其实是被“可怕的学习”搞成这样的, 只好讪笑着打了个哈哈。 显然,他越是支吾着不明说, 就越是让人误会,最起码科昆就完全偏离了正确的方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高桥和彦的肩, 充满感慨地告诉他:“年轻人需要节制,不然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语气里一副有什么故事的样子。 …所以你都经历过什么?不说出来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吊人胃口。高桥和彦在心里吐得一口好槽, 但他通过与禅院甚尔和水谷凌的相处悟出来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什么大实话都往外说,不然上司肯定会给你小鞋穿。 高桥和彦敢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发誓,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奈何总有些人听不得这些他发自肺腑的话。 高桥和彦痛心疾首。 (水谷凌:滚!) “不说这些了,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杀掉白石集团现在的掌权人,白石秀树。”科昆递给了高桥和彦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个头已经半秃的中年人。 “这是个普通人吧?他做了什么吗?”高桥和彦看着照片眼睛有些发直, 总觉得这张照片充满了既视感, 让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做了什么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他挡了[Q]的路就是了。”科昆抱着臂,嘴里小声嘟囔着, “本来不应该是这个任务的,嘁, 真不想给那个家伙干活。”语气中充满了怨念。 咦?高桥和彦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隐秘, 顿时竖起了耳朵, 但是科昆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和高桥和彦开始介绍起目标人物的行踪来。 “白石秀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郊外的温泉旅馆住上两天,而根据情报显示,他昨天就收拾好了行李,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等等。”高桥和彦听得有些懵,“就这些东西了?你不和我一起去?” “这是你的任务,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科昆挑了挑眉,“他家的住址写在上面了,去温泉旅馆的路线也给你标出来了,你还想要怎么样?至于你是准备中途袭击他,还是等他到了目的地再动手都随便你,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行吧。”高桥和彦右手握拳,大拇指朝向自己,对着科昆说道:“你就看我的吧。” 科昆似乎笑了一下,伸手压了一下帽子,“你别说大话,最后可要拿出成绩给我看。” 高桥和彦看了看时间,觉得这个时间点说不定白石秀树已经出发了,与其空跑一趟,干脆自己直接到温泉旅馆等候着,说不定自己还能蹭个温泉?高桥和彦的脑子里往外冒着要是让科昆知道了肯定会教训他一顿的想法,溜溜达达地到了温泉旅馆蹲守好。在他到了不久之后,他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低调地开进了旅馆中,停车后从里面走下来了一个人,正是照片上的白石秀树。 高桥和彦在确认了目标人物之后,就启动了自己的术式“变色龙”,紧紧地跟在了白石秀树的身后。由于不想发生什么外面空无一人结果门自动开启的灵异场面,高桥和彦选择了不远不近地吊在他的身后,脑子里还走神地想到了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在进行正面作战方面的训练,结果到头来第一次任务还是暗杀,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匕首在高桥和彦的手里灵活地旋转着,他无声地靠近了白石秀树,但是又想到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抹脖子是不是不太好,先不说这样会不会惊吓到花花草草,就这明显的“灵异”的致死现象,要是有两个知情人在场,暴露的几率就会无限增大,到时候如果真查出来了什么或者[Q]主动放出什么消息…在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减少暴露的几率,不然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被当做弃子抛出去…高桥和彦的脸色灰暗了一瞬,总觉得水谷大人会掐死我,是我的错觉吗? 高桥和彦看着白石秀树走进房间换好了浴衣,然后吩咐着侍应生给他拿些清酒和小菜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悄悄地跟在侍应生的身后,看着他取来了酒和酒杯放在了托盘中,然后匆匆地赶去厨房拿来了两盘腌扇贝和盐水煮的毛豆,就给白石秀树送了过去。 高桥和彦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这是他一向喜欢溶在水里给匕首淬毒的东西,动作小心地在酒杯上方抖了两下。 粉末被抖落在酒杯中很快消失不见,高桥和彦后退了两步,见白石秀树坐在蒲团上眯着眼睛捻起一个毛豆,手指微微用力将毛豆挤进嘴里,然后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没过几秒,他就看到白石秀树的脸色变青,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抽搐着,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似乎想要求助但是气管被完全堵住,可怕的窒息感让他完全说不出来话。 …我怎么记得毒药好像不是这个效果来着,难道还有诱发什么疾病的功效吗?高桥和彦面色古怪地看着白石秀树在地上挣扎着失去了呼吸,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愧疚感,甚至还在白石秀树的身旁转了两圈确认他已经完全死亡后,才很自然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温泉旅馆不久,就听到里面一阵骚乱与喧哗声,想来是白石秀树的尸体被发现了,高桥和彦七拐八拐,一直走到几乎看不见旅馆的地方,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解除了术式。 这样一来就可以了吧。高桥和彦心里想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还顺便记下了这个旅馆的位置,照他来看这家旅馆侍应生的服务还挺好的,出了杀人事件的话,应该价格会降的吧?看来还没有放弃泡温泉的打算。 高桥和彦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叹了口气,身影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混入人群中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等科昆接到从现场传来的任务完成的消息时,高桥和彦也在不久之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上干干净净,好像只是出门溜达了一圈。 “你倒是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科昆看着面无异色回来的高桥和彦,有些惊讶地说道。 “什么不一样?战斗方式吗?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更擅长刺杀吗?”高桥和彦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科昆,像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你果然天生就是属于[Q]的。”任务目标是今天才告诉高桥和彦的,他不可能有时间提前调查出白石秀树是个怎样的人。虽然他也曾隐晦地提醒了一句,但他真的没想到高桥和彦能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没有对出手对象产生过一丝的犹豫…动手还真是干净利落。 科昆这样想着,将放在一旁的包裹丢到了高桥和彦的怀里,嘴里说着:“打开看看。” 高桥和彦手指灵活地将包裹解开,里面装的是[Q]的全套战斗服,他惊讶地一挑眉,心里暗想道果然是被水谷大人说准了,知道现在[Q]的基础考核才算是告一段落。 在前几天他回去向水谷凌形容他和科昆之间的对话时,水谷凌就告诉他什么也不要做,当天他走的时候,肯定有人在观察他的行为神态。虽然正常来讲,高桥和彦并不会被当做是卧底,但是肯定也会有接下来的测试来确定你究竟适不适合在[Q]里待下去,如果发现你并不适合的话,他们倒是不会杀了你,但是你也别想以后再在[Q]中有什么发展。 唯一一点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科昆竟然会选择出言提醒了一句“听从我的命令就好了”。虽然这句提醒非常的隐晦,但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就说明他还是很看好高桥和彦的,你只要按照这句话不折不扣地去执行就好了。 高桥和彦还记得当时水谷凌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感慨道原来真的有人能瞎了眼把你当成可造之材。 高桥和彦看着水谷凌的表情,敢怒不敢言地低下了头,他在心里想着水谷大人您这不是把自己给骂进去了吗?面上还是保持着一种严肃镇定的样子,惹得水谷凌都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 “那么,欢迎正式加入[Q]。” “…原来现在才是正式加入吗?”高桥和彦虽然在心中早就已经确认了,但还是在面上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 “毕竟是诅咒师,自然是要慎重一些。”科昆伸了个懒腰,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和表情也松懈了下来,“我还真有些担心你通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我在你身上的投资就全都打水漂了。” “投资?” “拜尔大人不是说以后你会和我搭档吗?这些天我们也一直是作为搭档在磨合的,如果你这场测试没有通过的话,好不容易刚有了一点默契,我就要去寻找下一个搭档了,真是有够浪费时间的。那些家伙也是,搞不懂他们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科昆在高桥和彦测试结束之后,似乎就开始把高桥和彦当做同伴来看待了,一些原先没有对他说出口的对别人的抱怨似乎也有要冒出来的迹象,但是到最后还是止住了话头。 “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彻底熟悉了之后,就该带你去认识认识其他人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现在…还是好好享受给新人的优待吧。”科昆耸了耸肩,偏着头对高桥和彦说道,“怎么样?要不要去喝一杯?我请客。” 高桥和彦眨了下眼,心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和科昆并排走了出去。 看来朔大人说得对,[Q]里面真的有些问题。高桥和彦边和科昆对着话,边在心里想着,照现在看来,拜尔应该在[Q]中地位比较高,而科昆看起来又是拜尔的心腹,目前只能从这里下手了吗?可惜现在还接触不到他们的高层,只能靠时间和能力慢慢磨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保险、加班费和假期之类的… 第58章 本部 在高桥和彦撞了大运一般正好赶上有人谋杀白石秀树, 导致他不仅没有被发现任何问题和线索还成功加入了[Q]之后,时间继续缓缓地向前流淌着。 这天,水谷凌正在向禅院朔报告他们的最新进展的时候, 手机里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水谷凌停顿了一下, 在禅院朔的示意中,拿起手机打开了短信, 然后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喜色。 信息正是高桥和彦发过来的,上面说到预计明天的时候,科昆会带着他去往[Q]的本部参加会议。 水谷凌感到如释重负, 这么长时间以来,[Q]集团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虽然禅院朔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给他任何的压力,反倒是他自己感觉到了焦躁和不安, 要不是他借由高桥和彦的手安插进去的人都有报告过[Q]集团的一些情况过来, 保证没有发生什么异样,高桥和彦的速度虽说有些缓慢,但也是在稳定地前进着, 否则他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发现了…或者干脆就是高桥和彦又没干正事。 高桥和彦要是知道了水谷凌的想法一定会大声喊冤, 你知道他强行改变自己的习惯是有多么艰难吗?在禅院甚尔手底下“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好几次他和科昆本应该无伤的合作任务都把两个人弄得灰头土脸,而且他还得找机会不留痕迹地让[Q]注意到那些水谷凌安排好的有用的“人才”,主动将其吸纳进[Q]。就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能够用一年多一些的时间接近[Q]的核心层,已经是他非常努力的结果了, 怎么能说他没干正事呢? …虽然他也确实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干活就是了, 人嘛, 总是要劳逸结合的!高桥和彦理直气壮地想。 “这下能放下心来了吧,凌君。”禅院朔看到水谷凌的神情舒展,顿时就猜到发生了什么,笑吟吟地对水谷凌说道。 “还差得远呢。”水谷凌微微欠了欠身,“确切的来说,现在才是刚刚开始。” “不要太严格了,凌君。本来也没打算能在短时间内拿下[Q],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好了。”禅院朔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手指将表皮拨开,掰下一瓣塞进了嘴里,“高桥君这下子也算是正式进入核心了,记得告诉他要小心一点。” “是,我会传达到的。”水谷凌答应了下来,他抬头环顾了屋子一周,意外地没有发现某个讨人厌的家伙,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少爷,今天禅院君不在吗?” “哦,他的话,今天出去玩了。”禅院朔淡定地回答道,丝毫没有觉得放禅院甚尔一个人出去是多大的问题,“放心,他答应了不会输光回来的。” 少爷,你对禅院甚尔的要求也太低了点吧。水谷凌的脸色变了一瞬,默默地选择掏出手机,拉黑了禅院甚尔的所有联系方式,确保不会接到让自己心梗的电话之后,才提出了告退。他还要去和高桥和彦交代一些事情,才没有时间去理会禅院甚尔那个家伙又搞出了什么事。 禅院朔看着水谷凌的一系列动作,右手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隐没了下去。他看着桌面上的资料,拿起笔在上面缓缓地写上了高桥和彦的名字,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次[Q]集团的会议,有可能会得到很重要的消息,或许他们一直等待着的破绽就要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不过…还是不想工作,真想和甚尔君一起出去玩啊。禅院朔瘪了瘪嘴,在心里感慨道自己真是个劳碌命,认命地开始在资料上勾勾写写起来。 希望高桥君能够给我带来一个惊喜。 第二天,被屡次提到的高桥和彦与科昆一起依旧来到了他们往常训练的地方。 “不是说要去本部参加会议吗?来这里干什么?”高桥和彦早已换上了[Q]的制服,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们还要等一样东西。”科昆冲高桥和彦眨了眨眼,“因为本部是有结界包裹着的,又因为你是第一次进入结界,所以我们暂时需要借助一样东西来让你不会被判定为敌人。啊,原来东西已经到了。” 高桥和彦眼睁睁地看着科昆从一边的桌子下面掏出了一个快递箱来,他本以为他对[Q]已经足够了解了,没想到它总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打破他的认知。 科昆拆开快递箱,从中取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徽章出来,将徽章别在了高桥和彦的身上。 “好了,我们走吧。”说着,科昆带着高桥和彦走出了训练场,坐进了停在外面的轿车上。 不知道开出了多远,科昆带着高桥和彦来到一块陌生的地方,高桥和彦下车后左看右看,没有看到有一栋建筑物看着像是[Q]的本部,不禁向科昆投去了疑惑的神情。 “别急别急,你把咒力输入进徽章里,然后一直往前走。”科昆对着高桥和彦说道。 高桥和彦闻言将咒力凝聚在了徽章之上,走了两步后,忽然觉得眼前一花,随即感到自己眼冒金星,整个人像是在洗衣机里滚了好几圈一样,差点没忍住趴到了地上。 “我就说好像忘了点什么,忘记告诉你要闭眼了。”科昆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道。 “…这种事情请早点说明。”高桥和彦搭着科昆的手站起身来,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还有些发软,忍不住向科昆投去了充满怨念的一瞥。 科昆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这就是我们[Q]的本部了,感觉怎么样。” 高桥和彦打量着周围,虽说是诅咒师集团,但[Q]的本部并未故意突出什么阴暗的氛围,反而显得宽敞明亮,时不时的会看到行色匆匆的[Q]的成员,有几个在看到科昆之后,还会跟他点头示意一下,跟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还没等高桥和彦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就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哦呀,这不是科昆吗?这个时间不跟在拜尔的身后,在这里闲逛什么呢?”高桥和彦由于背对着来人,所以只能从声音分辨出这是一个女人,但他敏锐地发现,科昆在看到对方时,眼睛中闪过了一丝不愉,嘴角也微微下拉,像是很不待见说话的人。 高桥和彦慢慢地转身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Q]全套作战服的女人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手上刚做好的指甲,见他转过身来,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但是下一秒她就重新抬起头来,上下仔细打量着他,似乎在一瞬间对他充满了兴趣。 “我在哪里和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倒是你,上川幸子,这个时候不去准备会议,该不会是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吧。”科昆微微挪动脚步,挡住了上川幸子的视线,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真是没有礼貌,你应该称呼我为‘上川大人’,别以为你是拜尔的手下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上川幸子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一样,话语中隐隐带了两分威胁,“喂,那边的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高桥和彦左右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外也没有其他人在,于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上川幸子不耐烦地跺了下地板,“算了,小哥你有没有兴趣到我这边来?在拜尔手底下,跟着科昆,你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跟了我就不一样了,无论他们给了你什么样的价码,我都能出双倍…” “你说完了没有,上川…大人。”科昆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脸色铁青。 “我可是在跟那位小哥说话,你插什么嘴。”上川幸子斜了一眼科昆,脸上挂上了舒畅的笑容,继续向高桥和彦诱惑道:“怎么样?待遇绝对优厚哦,考虑一下吧。” “呃…”高桥和彦没有想到焦点一下子就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看了眼科昆,又看了看上川幸子,迟疑着说道:“谢谢上川大人的邀请?但是我在这里待的挺好,所以…” “切。”听到高桥和彦拒绝的话语,上川幸子转瞬就变了脸色,注视着他的眼神也没有了温度,“不识好歹的家伙…”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看到从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到上川幸子的身边说道:“上川大人,拜尔大人正在找您。” 上川幸子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高桥和彦和科昆,扭头向着会议室走去。高桥和彦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女人,从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她好像和拜尔平级?但是看起来好像还挺畏惧拜尔的,而且科昆居然对她连表面的尊敬都懒得表现,所以这是谁啊? 高桥和彦又将目光转向刚刚匆匆赶来的年轻女人身上,察觉到高桥和彦的视线,那个女人在暗地里偷偷地向他眨了眨眼。 好吧,确定了,高桥和彦在心里冷静地想,我就说怎么有点眼熟,这不是水谷大人安插进来的人员之一吗?好像叫什么千早来着,她怎么这么快就混到这里来了?相比之下,自己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堪忧?高桥和彦陷入了沉思,反思了自己两秒之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将其抛之脑后,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就不要再给自己增添压力了,现在这样刚刚好。 “刚刚的那位是谁啊?”高桥和彦向着还没有从情绪中抽离的科昆发问道。 “哼,一个胜不过拜尔大人净会整些歪门邪道的家伙。”科昆冷笑了一声,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高桥和彦嘱咐道:“你要是单独遇到她的话,就在表面上表现得恭敬一些,让她抓不住什么话柄,有拜尔大人在,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来。” 你刚刚的行为可不是像说的这样,高桥和彦无言地看着科昆,在他的注视之下勉强地点了点头。高桥和彦心里想着不知道千早在这里是个什么身份,有没有将情报传递给水谷凌,他应该找个时间去和千早碰个头交流一下信息,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特别注意一下。 “走吧,趁着会议还没开始,我先带你转一圈,别到时候闯进不该你进去的地方了。”科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着高桥和彦说道。 科昆带着高桥和彦在基地里转了一圈,就听到铃声响了,他看了下时间,发现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就带着高桥和彦向着会议室走去。 第59章 会议 高桥和彦跟着科昆走进会议室中, 看到会议室中的人并不是很多,而在场的除了拜尔、科昆、上川幸子以及千早以外,另外的几个人高桥和彦可以说是从未见过。他本以为会有很多人参加会议的, 没想到只有这些吗?高桥和彦忍不住向科昆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而科昆只是向他确定般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 拜尔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敲了两下,沉声说道:“没来的我们就不等了,我这里只有一件事想要告知你们一下, 如果你们有什么其他的事想要讨论的,就直接说出来吧。” “拜尔大人, 大阪府那边有几名成员暴露了,您看有没有必要抛弃掉一部分安全屋,然后进行重新设置?” “拜尔大人, 结界这里的研究有进展了, 但是相应的材料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下一批资金什么时候可以下来?” “拜尔大人…” 会议室一时间变成了菜市场,高桥和彦忍不住偏过头在科昆耳边小声询问道:“开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科昆也小声回复道:“你还没见过更吵的呢, 现在这样还是他们克制了的结果。上次我记得还出现过两个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的情况。” 高桥和彦的额头冒出了一滴冷汗。 下一秒, 一个高傲的女声响起, 顿时压下了会议室中的所有声音,“我倒是想问问你,拜尔。” 会议室中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掺和进大佬的打架之中。 “你说。”拜尔沉声说道, 但从他的眼睛里隐隐可以看到一抹不悦。 上川幸子翘着二郎腿, 红色的指甲在灯光下晕着光, “我怎么觉得[Q]在你的带领下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啊,依旧是被咒术师追的到处逃窜,不时地还要断尾求生,做的竟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你怎么不说说你都干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科昆忍不住插嘴道。 “拜尔你也该管一管你的手下了,尤其是科昆,见到我连句‘大人’都不叫,摆出那副脸色给谁看!”上川幸子索性借题发挥道,言下之意就是拜尔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好,有什么资格来掌握[Q]的大权。 “你!”科昆站在后面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来给她点颜色瞧瞧,但是被拜尔抬起手阻止了。 拜尔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手上的手套,然后右手搭上帽子的边缘,眼睛直直地看着上川幸子,忽然轻笑了一声,“在那之前,上川你不如解释一下你有什么权利越过我给我的手下发布命令。” “这…”上川幸子一时语塞,她本来一开始只是想要试探一下,结果一次两次下来见拜尔没有什么反应,她便放心大胆地在没有通知拜尔的情况下,肆意地使用着拜尔的手下,她还在心里嘲笑过拜尔,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出来。 高桥和彦站在后面眨了眨眼,他想到了包括最开始他加入[Q]的测试任务在内,有好几次他和科昆一起搭档出的任务,科昆的脸色都不太愉快,没想到是因为上川幸子的原因导致的。看来拜尔和上川幸子之间是真的不合啊,高桥和彦在心中想道。 “好了好了,今天不是来讨论这件事的吧,拜尔你不是说要跟我们介绍一个人吗?”另一个看起来有些和善的中年人走出来打了个圆场,目光落到拜尔的身上,示意他赶紧把这一篇翻过去。 “…高桥你出来。”拜尔瞟了上川幸子一眼,叫了高桥和彦的名字。 高桥和彦突然被叫到名字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茫然地看了科昆一眼,得到科昆的催促的目光之后,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是高桥和彦,从今往后会作为我的直系下属进行活动。”说到“我的直系下属”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眼神落在了上川幸子的身上。 上川幸子没想到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跟在科昆身边的人拉拢一下,本身也只是做个样子想要嘲笑一下他们,没想到这样她都能被拖出来嘲讽一通,真当她没有看到周围人眼底的笑意吗?这群消息灵通的家伙肯定早就知道了,全都在看她的笑话。 “这样的话…”上川幸子的眼珠子一转,愣是强行从身后将玉山千早提了出来,“…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从此之后,玉山千早也将作为我的直系下属来活动。千早,来和几位打个招呼。” 玉山千早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像是没想到上川幸子为了能和拜尔打擂台而强行把她提拔成了自己的直系下属,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脸上带上了一抹激动和兴奋,“是的,我是玉山千早,以后还请各位大人不吝赐教。” 拜尔皱紧了眉头,感觉上川幸子真是不可理喻,要知道他对高桥和彦也是前前后后考察了一年多的时间,确认他没有问题并且各方面也符合自己的要求,所以才决定让他成为自己的直系下属的。结果上川幸子在会议上就来了这么一出,简直就是将这件事当成儿戏一样。 “胡闹。”拜尔强忍着怒火,嘴里说道,“你这是把自己的下属当成什么了?” “怎么?我自己的下属我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像你说的,你也没有权力来管我怎么使用我自己的下属。”上川幸子感觉自己好像是扳回了一局,伸长了脖子高高地昂起了头,看样子还挺得意。 拜尔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他站起身来,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嘴里说道:“抱歉,各位,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疑问的话,请提交一份报告给我,最迟本周会有回复。”说完,一马当先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科昆和高桥和彦对视了一眼,也跟在拜尔的身后走出了大门。 “切。”上川幸子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这是恼羞成怒了吧,真是一点肚量都没有。” 众人的眼神飘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拜尔走着走着,在大厅中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高桥和彦说道:“抱歉,高桥。本来应该把你好好介绍给大家的。” 高桥和彦的眼睛闪躲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拜尔能这样向他道歉,赶忙回答道:“没关系,拜尔大人,今天的事情已经是一个惊喜了。” 拜尔似乎笑了一下,对科昆说道:“科昆你先带着高桥去把信息录入一下,之后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上川最近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会找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的。” “我知道了,拜尔大人。”科昆回答道,在目送着拜尔走远之后,就带着高桥和彦向着信息录入室走去。 当天夜里,在一切事情都暂且平息下来之后,高桥和彦悄悄地摸到了玉山千早的住处,玉山千早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过来,衣着整齐地坐在桌子后面静静地等待着。 见到高桥和彦进来,玉山千早向高桥和彦伸出了手,嘴里自我介绍道:“闻名已久了,高桥大人,我是玉山千早,请多指教。” 高桥和彦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听到她的话时顿时嘴角一抽,嘴里嘟囔着:“我猜这个‘闻名已久’肯定不是正面方向的那个意思…叫我高桥就可以了。” 玉山千早忍俊不禁地抿着唇笑了笑,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资料递给了高桥和彦,“我也没想到在你们的刺激之下,上川幸子会突然把我提拔为她的直系下属,不过也算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话如果我们想做一些事情就方便多了。这是我在上川幸子身边的时候收集到的一些资料,基本上可以确定她和拜尔之间有很大的矛盾存在。” “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恩怨吗?”高桥和彦冷静地问道。 “这在[Q]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或者说只要是跟在上川幸子身边长一些的人都知道她一直在针对拜尔。拜尔现在作为[Q]的最高战力,暂且掌握着[Q]的大部分权力。而上川幸子在最早的时候一直是‘春风得意’的,而在拜尔出现之后,上川幸子手中的金钱权力就进一步的缩水,连自己原先的属下也有一部分与她离心跳槽到了拜尔那里去,之后她就开始和拜尔不对付了。我个人觉得如果从上川幸子这里入手的话,会比在拜尔那里简单一些。”玉山千早解释道,将手里的资料向着高桥和彦递过来。 高桥和彦皱着眉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缓缓地问道:“这些已经和水谷大人汇报过了吗?” “暂且还没有,我本来是准备等今天会议结束后与会议内容一起向水谷大人进行汇报的,但是没想到今天的会议上会突发意外。在我看来,上川幸子应该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加上赌气才将我升为了她的直系下属,难保在之后她不会产生反悔的情绪,所以最近我应该都会留在她的身边巩固一下她的记忆。”玉山千早回答道,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高桥和彦觉得身子一冷,看着玉山千早的表情不禁眼皮直跳,感慨玉山千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进入本部果然有她自己的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对玉山千早说道:“这样的话,我明天就去向水谷大人汇报,有什么吩咐和变更我到时候会通知你。” 在夜色之下,高桥和彦与玉山千早确定了接下来的工作,然后悄无声息地分开了。玉山千早表面镇定地坐在桌子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重新拿出已经看了很多遍的上川幸子的资料看了起来。她也没想到会事发这么突然,现在很多本来的准备都要进行调整,对了,还要把身份证明完善一下,让我看看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更好地博取上川幸子的信任… 玉山千早房间的灯光亮了一夜,而高桥和彦早就没心没肺地睡死了过去,只等着明天将事情汇报给水谷凌,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和玉山千早这么一对比,水谷凌对他的印象又会跌上多少个等级… 果不其然,在他第二天去向水谷凌汇报的时候,他再次挑起了水谷凌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第60章 对“术士杀手”的雇佣 “你是说玉山用三个月的时间就和你用了一年多的进度持平了?”水谷凌听完高桥和彦的一番话之后无言地看着他, 心里想着本来玉山千早是他给山田梅准备的下属,现在的话他有些想让他们两个换一换怎么办。 “…您的重点抓得是不是哪里不太对?”高桥和彦也有些纳闷,明明他说了很多他认为重要的事情, 结果水谷凌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他的进度问题? “噗。”禅院甚尔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忽然笑出了声,也让水谷凌成功地反应了过来, 暗骂自己跟高桥和彦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连自己的脑回路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那么高桥君,你的话总结一下就是玉山桑成为了[Q]的另一位高层上川幸子的直系下属, 但是地位还并不稳固,而你成为了拜尔的直系下属, 而且上川幸子与拜尔之间不合,是这样吧?”禅院朔从高桥和彦的一大堆话中提取出了信息总结道。 “是这样的没错。” “那么现在可以基本确定了,[Q]没有首领的存在, 权力基本是由高层把持着的, 而拜尔占据了其中的大头,但看在上川幸子能够当面对他发出质疑和嘲讽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服气啊。”禅院朔托着下巴思考着, 眼睛里亮起来了一点光, “倒是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既然这样的话, 我们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水谷凌有些犹豫,高桥和彦带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意想不到,他现在有种计划脱离了掌控的心烦意乱的感觉。他本以为需要对付的只有拜尔, 结果现在又多出了一个上川幸子,他有些拿不准之后该向什么方向迈进。 “从高桥君的形容和带来的资料中来看, 上川幸子这个人是有些实力的, 如果这一切不是她表演出来的话, 她的性格明显睚眦必报,但是不够聪明。再加上玉山桑曾经提过她遭到过下属的背叛,并且很多下属都是投奔到了拜尔那里,这就一方面说明了她必定与拜尔势同水火,也乐于看见拜尔倒霉;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种人不会再轻易付出信任,但是一旦再付出信任就必定是完全的相信。”禅院朔想要接过禅院甚尔递过来的水杯,但是发现禅院甚尔的手把水杯握得死紧,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期间禅院甚尔无视了水谷凌的瞪视,隐隐还从眼睛中透露出几分嘲笑,看得水谷凌顿时捏紧了拳头。 “所以凌君,我们暂且先什么都不用做,我们要等待玉山桑站稳脚跟,等待她取得上川幸子的信任。然后我们要查出[Q]中除了拜尔和上川幸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势力存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除了我们之外,我可不想还有别的渔翁的存在。” “如果玉山桑能够做到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禅院朔嘴里说着,视线转到了高桥和彦的身上,“关于你身上的‘束缚’,高桥君试探出了多少?这关系到计划到时候需不需要将你排除在外。” “这个的话…我尝试了一下在心里思考背叛[Q],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然后平时无论是传递情报还是做出一些‘损害’[Q]利益的事情,我都没有感受到‘束缚’的效力…”高桥和彦蹙着眉,表情稍微有些困惑,“感觉这个'束缚’定的像是个假的一样。” 禅院朔的眼神一闪,“真是有意思,看来这个‘绝对不会背叛[Q]’的束缚生不生效,居然是取决于拜尔的主观认识吗?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与你签订‘束缚’的是拜尔本人…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不如当时设定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那样可比现在麻烦多了。” 禅院朔是真的有些奇怪,他一直把“束缚”这种东西当做合同一样,条条款款必须清楚,不能有任何的含糊不清和语言逻辑漏洞在里面,不然你就等着被坑吧。他还是真的第一次看见这样定束缚的,难道是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吗?禅院朔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一只大手忽然落到禅院朔的头上揉了两下,似乎感觉手感不错,就又揉了两下,“我以为你奇奇怪怪的人见的多了。” “这里面最奇怪的就是你…禅院甚尔你给我把你的脏手拿开!”水谷凌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开始了每天与禅院甚尔的例行争吵。 嘛,算了。禅院朔看着高桥和彦习以为常地悄悄后退离开了“战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注视着茶杯里的茶叶,发现里面的茶叶梗立了起来,不由地在眼里荡起层层笑意。 是个好兆头呢。 几个月后… “你是说上川幸子拒绝了我们的协助?”拜尔从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乌云密布,“她疯了吗?凭她那点人手能干得了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上川幸子那个疯女人根本不像是能听进我们说话的样子。”科昆站在那里脸色也不好看,他在电话里可是好好的被上川幸子嘲讽了一顿,“当初拍卖会出事之后,就应该把拍卖会的生意从她手中夺过来,而不是让她继续在那里肆意妄为。拜尔大人,干脆我们就不管了吧。” 拜尔在办公室中来回踱着步,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否决道:“不,这次拍卖会会有很多贵重的物品,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损失的也是[Q],更何况上川幸子那个女人惯会胡搅蛮缠,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赖在我们的身上,我们至少不能什么都不做。” “但是我们的人一派过去,上川幸子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我们根本找不到好的办法…”科昆有些苦恼地说道。 “不。”拜尔忽然想到有几次上川幸子和高桥和彦遇到,嘴里嘲讽高桥和彦“以前是个跟班,现在也是个跟班”的话,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选。” 科昆面露茫然。 “…您是说您想要雇佣‘术士杀手’?”高桥和彦被找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当听到拜尔的要求之后,他顿时感受到了深深的窒息。 “是的,我记得你在加入[Q]之前是和他一起进行悬赏活动的,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吧?”拜尔肯定地说道。 “有倒是有,但是我们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吗?他的要价可不便宜。”高桥和彦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有关拍卖会的事情。”拜尔向高桥和彦解释道,“拍卖会一直都在上川幸子的掌管之下,在大概八九年前拍卖会出了一些事情后,之后我们就加强了保护的力度。但是不知道上川幸子又发了什么疯,这次拒绝了我们的协助,偏偏几天后的拍卖会是这两年里最隆重的一次,如果出了什么事,损失就大了。” …八九年前的拍卖会…高桥和彦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好像是水谷大人整出来的来着…兜兜转转这是又回到了我们头上? “所以您是想要‘术士杀手’去进行护卫工作?”高桥和彦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现在就打电话。” “嘟…嘟…喂?谁啊?”电话中传来禅院甚尔懒洋洋的声音。 高桥和彦将手机递给了拜尔,拜尔接过手机放到耳边说道:“请问是‘术士杀手’禅院甚尔吗?” 禅院甚尔在电话那头挑了挑眉,将电视的声音调低,朝禅院朔比了个手势,嘴里说道:“是我没错,这个号码是高桥的吧?莫不是那家伙被你杀掉了?” …甚尔大人,你明明知道我在干什么,请不要咒我。高桥和彦的眼皮一跳,对着科昆有些同情的眼神勉强一笑。 “我这里有一份委托,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我没兴趣跟藏头露尾的家伙谈‘生意’,起码要告诉我你是谁吧?”禅院甚尔走到禅院朔身边坐下,优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 “…我是[Q]的拜尔。” “哦呀,居然是诅咒师啊,还真是稀客。”禅院甚尔拉长了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阴阳怪气。 “…我可不觉得你会在意下委托的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你就说你接不接吧。”拜尔捏紧了手里的电话,“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任务,钱不会少了你的。” “接,为什么不接?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那么,具体的信息我会连同订金一起给你,希望能够让我见证你的实力。”拜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了高桥和彦。 “…只靠‘术士杀手’能行吗?”科昆抿着唇,看神色有些疑虑。 “不管行不行,我们都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拜尔冷笑了一声,“真要是最后出了什么事,就让上川幸子自己去承担吧。” 高桥和彦对此不发表看法,细细想来上川幸子拒绝拜尔的协助也有些奇怪,该不会是玉山千早她做了些什么吧? 就在拜尔等人被上川幸子的操作气的不轻的时候,被挂断电话的禅院甚尔兴致却很高,他随手把电话丢到桌子上,对着禅院朔说道:“还真有意思,居然找到我的头上了?这也在计划之中吗?” 禅院朔抬了抬下巴,示意禅院甚尔做点什么,他才会考虑考虑要不要好好解释一下。禅院甚尔左右看了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放到了禅院朔的手中,表示这就是他的“贿赂”。 禅院朔看了手里的橘子一眼,又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忽然笑出了声,“好吧,还真是敷衍,好歹帮我把橘子扒开。我只是告诉玉山桑想办法让上川幸子和你搭上线,即使没有拍卖会,也会有别的机会的。” “[Q]还真是不幸。”禅院甚尔双手枕在脑后,随意地向后一靠,表情却奇怪地柔和了下来,“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啊。”话里好像还蕴含着别的意味。 “就当做普通的悬赏来做就好了。”禅院朔站起来,将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剥好的橘子递到禅院甚尔的眼前,“所以,吃橘子吗?” 禅院甚尔盯着禅院朔的眼睛,忽然哼笑了一声,“拿我给出去的东西来‘奖励’我,不觉得太敷衍了吗?” “所以?” “所有的小奖积攒起来能兑换一个大奖吧。”禅院甚尔的脸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禅院朔的脸上,“到时候可不能反悔哦。” “这是甚尔君自创的兑换方式吧?一点都不合理。” “呵,所以你的答案?”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第61章 突发情况 “说什么来拍卖会当一天的护卫那么好听, 其实不就是给他们看一天场子吗?”禅院甚尔坐在椅子上,右脚踩在椅子的边缘,懒洋洋地翻看着手里拍卖会拍品的图鉴。 禅院甚尔前两天接到拜尔的信息, 告诉了他拍卖会开始的时间,并且寄给他了一张可以让他进出拍卖会的卡片。 禅院甚尔看着银行卡上的巨额定金, 心情很好地来到了拍卖会的会场。侍从在看了他手中的卡片之后,就恭恭敬敬地将他请到了贵宾室中。禅院甚尔也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吃的喝的,毕竟贵宾室这些都是免费的, 不要白不要。 “所以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禅院甚尔拿着手中的拍品图鉴陷入了沉思, 他还真没见识过这样写拍品标语的: 戴上就能让人魂牵梦绕的神秘项链; 让人一睡不起的枕头; 一块给不孕不育者带来福音的石头; 增加你的续航能力的黑水晶… 禅院甚尔: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你们[Q]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就这样你们拍卖会还能开起来也是个奇迹,跟高桥那家伙简直就是绝配。 (高桥和彦:虽然我也一直觉得[Q]哪里有毛病, 但是能不能不要“人身攻击”, 谢谢。) 禅院甚尔放下手册,选择不去看上面奇形怪状的介绍, 百无聊赖地等着拍卖会的开始, 结果主持人已经上台一段时间了,第一件拍品却迟迟没有送上台前来。禅院甚尔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顿时坐直了身子。 他看到有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后台跑上来,跑到主持人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主持人顿时露出了有些惊慌的神色。但是出于自己的职业素养和对拍卖会背后人的畏惧, 他强行抑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向等待的众人致歉, 并表示拍卖会将会推迟一段时间。 “就知道不能清闲了。”禅院甚尔拎起放在一旁的游云,推开了贵宾室的大门, 向着等候在门口的侍从询问道:“喂, 你们后台怎么走?” “先生, 这个我们是不能…”侍从皱着眉回答道, 然后他好像听到了耳麦里什么人的说话声,瞬间改换了口风,“我来为您带路,请跟我来。” 禅院甚尔早就知道了这场拍卖会背后的组织者是上川幸子,但是能不假思索地让侍从带他前往后台的肯定是知道拜尔雇佣了他的人,还真是有意思,这是在玩无间道吗?禅院甚尔挑了挑眉,跟上了侍从的步伐,等他到了后台放拍品的仓库,发现门口紧张地围着好几个人,细细听去能听到仓库里传来的打斗声。 “禅院先生?”一个人注意到了禅院甚尔的到来,立刻快速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你是拜尔的人?”禅院甚尔问道。 那人顿时紧张地环顾了一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苦笑了一声对禅院甚尔说道:“我是拜尔大人的人没错,但是我的身份在这里是保密的,还请您不要透露出去。”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答应了,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可是关系到他后续的尾款,于是他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已经到了拍卖会开始的时间了,结果后台库房忽然响起了警报声,我们就去后台库房查看,结果一号的库房打开后,里面空无一物,然后我们就立马赶去了二号库房,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往箱子里装东西,所以…” “所以就打起来了?” “是的,但是我们也不敢大肆动手,虽然大多数珍贵的东西都在一号库房里放着,但是二号库房里也是有着好几件比较珍贵的物品的,一旦打坏了…”男人苦笑了一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绝望。 禅院甚尔甩了一下手中的游云,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只要把他打出去,就相当于离开了库房,不就不会损坏物品了吗?于是,他留下了一句“在这等着”,就直接冲了进去。 库房里头的男人还在戏耍着来抓捕他的人,在攻击到来的时候,故意往拍品上躲,看着他们一脸紧张地收回了攻击,男人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股得意的情绪,哈哈大笑了起来。 下一秒,禅院甚尔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游云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砸飞了出去。他在空中撞倒了三四件拍品,然后势头不减地向着墙面冲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陷进了墙里,墙面上都被撞击留下了可怖的蜘蛛网纹。 “看来还要再来一次吗?”禅院甚尔注视着墙面若有所思道。 “咳咳,你也是这个拍卖会的人吗?这里居然还有你这么强的家伙。”男人咳嗽着从墙上把自己□□,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禅院甚尔,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情。 “其实也不算是,要怪只能怪你挡了我的财路。”禅院甚尔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狂气的笑容,“快点结束吧,我可是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办。” “大言不惭。”男人沉下脸来,却丝毫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眼睛里始终保持着一份警觉。 “请您小心一点(拍品)!”禅院甚尔听到外面传来的喊声,微微转了转头,眼睛斜着瞟了一眼,嘴里不耐烦地说道:“啰嗦。” 好机会。男人心头一喜,指缝中弹出钩爪,闪烁着尖利的冷光,直冲禅院甚尔的面部而来。 禅院甚尔好似没有察觉到男人的攻击,依旧保持着扭头的姿势,只是在男人快要接近的时刻,右手抬起,游云带着巨大的力道好像未卜先知一样,重重地抡在了男人的身上。 伴随着“咔嚓”两声,男人再度横飞了出去,这下墙壁没能再度拦住他,他的身体携带着碎石,直接从库房中飞了出去。男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后,依旧没能停下来,直接撞歪了街边的路灯,路灯的上半截倒下来弯折到地上无力地闪烁了两下。 “偷袭这种东西,你连高桥还不如呢。”禅院甚尔一挥游云,烟尘在他面前乖乖地散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这一场景落在地上捂着断裂的肋骨痛苦喘息着的男人眼中,简直就像是游戏中的大Boss出场一样。男人的眼皮狂跳,眼睛中不禁带上了本能的恐惧。 “那么告诉我,你把那些拍卖会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禅院甚尔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游云砸到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碎石迸溅到男人的脸上,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都要静止了。 “我…我说,那些拍品,被我的同伴带走了。”男人惊恐地瞪着双眼,要被杀掉的幻想让他手脚都在发颤。 “原来还是团伙作案吗?”禅院甚尔蹲下身来,男人扭曲的表情倒映在他绿色的眼睛中,“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是怎么装走的?” “如果我说了的话…”男人咽了一口唾沫,“能不杀我吗?” “你还想和我谈条件吗?”游云拖动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不如先把你打个半死或者直接交给拍卖会的人员吧,只不过会迟一些得到答案罢了。” “我说!我说!”男人立刻喊道,“能装走是因为我的同伴有一个咒灵,那个咒灵可以储存物品!” 很好。禅院甚尔在心里想到,他正愁每次出门身上都带不了多少东西,现在除了游云还比较□□,其他咒具用着用着就坏了,有了这个咒灵,他至少可以多放一些备用的武器在里面了。 “带我去。”禅院甚尔抓着男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带我找到你的同伴,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不然的话…” 男人注视着禅院甚尔充满威胁的眼睛,拼命地点了点头。 ********** 同一时间,拍卖会内部。 上川幸子听到声音,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冲玉山千早问道:“怎么了,千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上川幸子和玉山千早今天一大早也来到了拍卖会现场。在等待拍卖会开始的时候,上川幸子随手吩咐负责拍卖会的人把事情都报告给玉山千早,自己则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结果刚刚睡着,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弄醒了。 玉山千早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对上川幸子说道:“上川大人,是拍卖会的拍品失窃了。” “哈?”上川幸子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满脸都写着不悦,“我刚拒绝了拜尔的协助,现在就给我弄出了这码事,他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但是好像有一位贵宾室的客人追过去了,那位窃贼好像不是这位客人的一合之敌。”玉山千早垂下眼睛汇报道。 “还有这种事?”上川幸子来了兴致,询问道:“查到那个人的身份了吗?有没有可能招募过来?”上川幸子为了能与拜尔对抗,几乎是什么办法都想过,所以她麾下的人员的成分是最杂乱的,她也不在乎这些人之前都有什么劣迹,只要是能帮助到她的,上川幸子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似乎是不行,那个人好像是挺有名的那个‘术士杀手’。” “‘术士杀手’又怎么样?”上川幸子不屑地说道,“我可是听说过拜尔那个家伙选择了高桥和彦而放弃了禅院甚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明只要实力够强就好。” “但是我听说那个‘术士杀手’只认钱,招揽应该是行不通的。”玉山千早蹙了蹙眉,有些犹豫地说道。 “总得试一试,再说了,就算招揽不到,留个善缘也挺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能用到他的地方呢?走吧,千早,我们去看一看。”说着,上川幸子站起了身,一马当先地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是的,上川大人。”玉山千早在上川幸子身后恭敬地低下了头,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眼睛中充满了幽深的笑意。 第62章 序幕 “那个家伙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一个长得有些凶恶的大汉在屋子里焦躁地转来转去, “要是他被抓住了的话,不会把我给供出来吧”想到这里,大汉突然停下脚步,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 不等了,我得赶紧走。”说着,他立马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了箱子, 准备现在就跑路。 还没等他拿好东西, 就听“咚”的一声,房间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兴致盎然的声音:“就是这里吗?” “是…是的。” 大汉猛地回头, 瞪着眼睛看着来人,嘴里怒吼道:“西宫!我就知道你这家伙靠不住!” “你说的倒是轻松, 你来面对他看看啊!”被叫做西宫的男人捂着自己肋骨的位置, 脸上淌着冷汗,咬着牙颤声道。 大汉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脚下的步子悄悄挪动着,身子一扑快速从床榻的枕头下掏出了一把□□, 就地一个翻滚就直接冲着他们叩响了扳机。 禅院甚尔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子弹在西宫狂喜、禅院甚尔不动声色的神情中…命中了西宫的额头, 西宫的脖颈被子弹的冲击力带的向后弯折, 一簇血花从他的额头迸溅出来。禅院甚尔偏了偏头,躲过了大半喷溅而出的血液, 只是在衣服和手臂上留下了一些血迹。 “下手还真狠啊。”禅院甚尔随手把西宫的尸体丢到一边吹了个口哨, 绿色的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寒意, “本来还打算放他一马的。” “背叛的家伙没有活着的必要。”大汉冷笑着丢掉了手中还冒着烟的枪, “我知道你,‘术士杀手’,你现在已经开始给诅咒师干活了吗?” “我讨厌和每个人都解释一遍。”禅院甚尔拿起游云,一股令人战栗的杀意弥漫开来,“死人不必知道的那么多。” “正好,我也想看看被称为‘天与暴君’的家伙能有多强。”大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两分钟后… “就这点本事,说什么大话。”禅院甚尔捡起一开始被大汉丢到一边的□□,在大汉呜咽着拼命摇头的恐惧中,直接对着他的额头开了一枪。 “好了,也算是给你报仇了。”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吹了一下从枪口飘出的烟,瞟了一眼西宫的尸体,枪挂在手指上转了两圈,然后蹲下身来拎起了箱子放到桌子上,准备打开来看看。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伸直手臂眼也不眨地朝侧面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禅院甚尔就知道打空了,他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到在离门口的不远处站着两个女人,正是上川幸子和玉山千早。 “真是好险,不知道是谁就下这么重的手这样好吗?一旦是个来搭讪的大美女呢?”上川幸子拍了拍身上无形的灰尘,嘴里抱怨道。 “不打声招呼就靠近的家伙…”禅院甚尔的眼神落到了上川幸子的身上,然后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玉山千早,“被攻击也是活该。” “真是不解风情。”上川幸子眼波流转,心里却是对禅院甚尔更满意了,她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手指将碎发别在耳后,嘴里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拍卖会的‘窃贼’了吧,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失窃的拍品,‘术士杀手’?” “当然…没有。”禅院甚尔拉长了声音,“他们死的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出他们把东西运到哪里了。” “是吗?”上川幸子眉毛一挑,看不出她是信了还是没信,她伸手从玉山千早的手中接过一张名片,递给了禅院甚尔,“如果有了什么‘线索’,记得要来通知我哦,价钱好商量。”在吐出“线索”两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变缓变重,最后满是风情的冲禅院甚尔抛了一个媚眼,就带着玉山千早慢慢地退了出去。 禅院甚尔目送着她们走远,手指捏着带着玫瑰香味的名片,眼里不由地带上了几分嫌弃。但他还是皱着眉将名片随意折叠塞进了兜里,转身注视着一直没有打开的箱子片刻,硬生生用手拽断了箱子上的锁。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皱皱巴巴的丑陋的虫型咒灵,似乎感受到了箱子被打开,它蜷缩着的身子动弹了两下,似乎想要‘抬起’头来。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已经可以想象到禅院朔看到这个咒灵之后的表情了,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合上箱子把它带回去给禅院朔“鉴赏”一下,他敢保证会非常有意思。 于是… “…这是什么?”禅院朔狐疑地看着禅院甚尔拎回来了一个箱子,莫名地感觉禅院甚尔有些不怀好意。 “是去盗窃拍卖会的那两个人用来储存物品的东西,我觉得很有用,所以就带回来了。”禅院甚尔一脸淡定地回答道。 是真话…但是好像还是哪里不太对,禅院朔有些警惕地想道,要是平时,这家伙早就很随便地放下箱子去做自己喜欢干的事了,哪会在这里盯着他看?所以…是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禅院朔在禅院甚尔期待的目光下,磨磨蹭蹭地伸手打开了箱子。 禅院朔:…… 禅院朔:?! “噗…咳咳…”禅院甚尔偏过头去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起来。 “…幼稚。”禅院朔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向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拒绝接受自己不小心被一个咒灵吓了一跳的事实。 “我又没说错,它确实可以储存物品,就是长得丑了一些罢了。”禅院朔的反应完全符合了自己的想象,禅院甚尔勉强拉平自己上翘的嘴角,但是看着禅院朔的眼睛里依旧充满着笑意。 “…好吧,看在它还算实用的份上。”禅院朔皱着眉看着箱子里的咒灵,“但是咒灵这种东西不好驯服吧?你不怕它哪天卷着你的全部‘家产’跑走了吗?”禅院朔抬了抬头,对着禅院甚尔调侃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家产’只有你,其他的都是你的附带品。” “说得这么好听…该不会是为了防止我报复你断你的花销吧?”禅院朔心如止水,丝毫没有被禅院甚尔的话语所迷惑,甚至还有闲心看他还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很冤,他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虽然也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禅院甚尔觉得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强行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说说这个咒灵吧,驯服这种事情还是很简单的,只要多揍几顿,就知道该听谁的话了。” …这话题转移的真生硬,禅院朔默默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然后放弃般地看着禅院甚尔开始驯服咒灵的现场,算了,他不是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箱子里的虫型咒灵似乎感受到了禅院甚尔的杀气,忽然颤动了两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最后团成了指节大小的一团。 “…居然能变成这么小吗?”禅院朔有些意外,这样的话就好携带多了。 禅院甚尔却好像从中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把咒灵拿到手心,思考了片刻,下一秒,他突然仰头把它吞进了嘴里。 ! 禅院朔震惊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上去抓住了禅院甚尔的胳膊,嘴里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别急别急,你用上咒力,看看我与刚才有什么不同?”禅院甚尔安抚道,示意禅院朔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禅院朔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禅院甚尔,“好像还是和平时一样…等等,我感觉不到这个咒灵了…难道…” 禅院甚尔笑了一声,将团成团的咒灵吐了出来,然后强行让它变大后,将游云塞了进去,之后又将缩小后的咒灵再一次吞进了肚子,“现在呢?” “我明白了。”禅院朔虽然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缘由,但是眼睛里依旧带着几分不赞同,“如果说平时的你在咒术师的眼中是透明人的话,持有咒具的你无疑会被咒具的咒力所影响,变得不再透明。但是如果你将咒具放到这个咒灵里再吞入腹中的话…可你这也太莽撞了,一旦有什么问题呢?” “我说小少爷…”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严肃的面目,忽然弯了一下眼睛,“…也稍微相信一下有着‘天与咒缚’的身体吧。” “…所以不要仗着有‘天与咒缚’就乱来啊。”禅院朔无奈地捂住了脸,叹了一口气。 “…我请你去银座吃‘寿司’吧?我知道有一家炙烤的不错哦。”这是求生欲极强的禅院甚尔。 “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手里还有钱所以不怕被扣光吗?” “呃…” ********** “大人,明显那个‘术士杀手’知道拍品藏在了哪里,为什么不让他说出来?”在与上川幸子回程的路上,玉山千早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你呀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变笨了?”上川幸子抿着嘴笑,明显对于自己刚刚的表现让玉山千早都没有看出来很是得意,“东西丢了就丢了,能和‘术士杀手’搭上线,明显比那些拍品有价值多了。拜尔这次,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看他那样,早晚[Q]都得被他败个精光。”话里话外带上了两分怨气和愤懑,好像自己才应该是掌管[Q]的唯一人选。 玉山千早嘴里恭维着她,心里却波澜不惊,隐隐还有种看笑话的意味。 …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玉山千早在心里想着,看着上川幸子好像在看一个表演滑稽剧的小丑。能被拜尔压制了这么久,居然还觉得自己只是时运不济,等自己上位了肯定会做得更好…只能说拜尔绝对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上川幸子完全不知道一直在她看起来尽心尽力的玉山千早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五仔,她心里还盘算着该怎么从拜尔手中抢下一块肉来,哪知道她今天的行程、安排全都是被一步一步计划好的。 “对了,上川大人。”玉山千早突然出声道,“那这些拍品的丢失该怎么跟拜尔他们解释?还有,拍卖会的人员是不是该清理一下?连看好拍卖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他们何用?” “解释?有什么好跟拜尔那家伙解释的?”上川幸子一脸不耐,“拍卖会在我手里一天,就用不着他来管!大不了我自己出钱把损失补上。不过你说得对,拍卖会的人是该教训一下了,给他们那么好的待遇,结果最后事情还是靠一个外人解决的。千早,你去把他们清理掉一部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尽职尽责’。” “是的,上川大人。”玉山千早露出了微笑,心里闪过了拍卖会中那个知道禅院甚尔是拜尔雇佣的男人,默默地在他的脸上画上了鲜红的大叉。如果你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的话,一定会通知给拜尔的吧。真是对不起,为了不让你影响到计划,还是请你去死一死吧。 在缜密的安排下,一切漏洞都被小心地填补上,真相被深深地掩埋在了泥土之下,由此拉开了[Q]内乱与易主的序幕。 第63章 婴儿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Q]中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古怪,来往在本部的人都行色匆匆,感觉好像有一点火星落进去就能点燃这个□□桶。高桥和彦和玉山千早则在情报的支持下, 不遗余力地为里面添油加醋,静静地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而禅院朔这边却一点都没有计划即将展开的感觉, 完全是一片的岁月静好,不禁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即将展开(单方面)对决的对手。 这一天,禅院朔有些困惑地从禅院甚尔的胸口把头抬了起来, 走下床点开了卧室里的灯后, 就穿着睡衣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连平时能让他直打哆嗦的凉意都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禅院甚尔睁开眼, 有些奇怪禅院朔异常的举动。 “你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吗?”禅院朔面色凝重地看着禅院甚尔, “身体上的异样之类的…” 禅院甚尔抓了两把头发,皱着眉指着自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是在说我吗?” “正常来讲有着‘天与咒缚’也不可能得什么病啊?”禅院朔拄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可是…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两个心跳声…” 禅院甚尔:? 禅院朔:? 禅院甚尔掀开被子下了床,从旁边的椅子上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展开丢到了禅院朔的头上, “比起我来说,你还是先穿件衣服吧。” 禅院朔眼前一黑, 在毯子里扑腾了两下从里面挣扎了出来, 走到床边露出一张脸对着禅院甚尔说道:“没跟你说笑, 确实是有两个声音…啊, 对了,是不是那个咒灵里有什么东西?” “…我记得我没往里面放…”禅院甚尔话没说完, 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的那场拍卖会, 东西好像一直放在里面没有取出来, 不会里面真有什么东西吧? 禅院朔和禅院甚尔面面相觑, 然后禅院甚尔皱着眉将缩小的咒灵吐了出来,咒灵缓缓舒展着身子缠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 “我记得好像是…”禅院甚尔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两下,首先拿出来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禅院朔,然后从里面“哗啦哗啦”地掏出来了一大堆东西。 “这是…拍卖会的图鉴?”禅院朔翻开册子,看了两眼后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他首先从床上拿起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用天鹅绒垫着的黑水晶。 “‘增加续航能力的黑水晶’,这个名字是谁起的?虽然用词有些微妙,但是意外的没有说错。”禅院朔拿起黑水晶在眼前仔细端详着,“我还以为这种东西早就因为被封禁而失传了,原来还有留存的吗?” “什么?”禅院甚尔依旧在不断地往外取着东西,听到禅院朔的话,有些感兴趣地望了过来。 “我是说这个。”禅院朔拿着水晶给禅院甚尔示意了一下,“这个的形成方式非常残忍,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了呢。”需要让有咒力天赋的人产生“足量”的负面情绪,配合以禁术才能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形成这种结晶,一般是用来补充咒力、展开某种结界或者举行仪式的时候使用。在前世的时候他基本上销毁了所有的相关资料,现在流传下来的,都可以算作是“古董”了吧? 不过…禅院朔若有所思…说不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还担心在高桥君那一环会出现破绽,如果有这个配合上凌君的术式的话…就简单多了。” “水谷那家伙…不是说他的术式基本已经不能用了吗?”禅院甚尔回忆了一下水谷凌当时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并不是不能用,只是再也无法重现那类似于复活的‘奇迹’了,在加上凌君的咒力并不充沛…但是如果有了它的话,完成术式的前半部分想必是绰绰有余的。“禅院朔将黑水晶放回到盒子里,将东西放到一边,准备找个时间把它交给水谷凌。 禅院甚尔得到答案后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禅院朔所说的声音的来源,而此时他们的床上、地毯上已经堆满了东西,而按照禅院朔手上的册子来看,至少还有一大半的东西没有拿出来。 “有空还是整理一下吧。”禅院朔一边从中挑出可能会用得到的东西,嘴里一边说道,“别下次你想从里面拿武器的时候,结果掏出来了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随着东西的逐渐增多,禅院甚尔好像终于有所发现,他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眼睛里带着茫然的从咒灵的嘴里抱出来了一块有小臂长度的石头。 说是石头其实有点不太准确,它的表面发出微微的荧光,手触上去感觉是温热的。禅院朔小心地把耳朵贴了上去,半晌后向禅院甚尔点了点头,确定他听到的类似心跳的声音就是从这个东西里发出来的。 所以说这是个什么玩意?禅院朔翻着手里的册子,最终停在其中一页上不动了。 大小虽然不太一样,但是长得倒是挺像的。禅院朔看了眼册子,又看了一眼“石头”,反复对比了好几次后,终于确定了这应该是同一个东西,然后他的视线缓缓落到了对这个拍品的介绍上: 给不孕不育者带来福音的石头。 禅院朔:…… 如果这个介绍不是开玩笑的话,你们还真会玩啊!一千多年你们对咒术的研究就用在这里了吗?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啊! 禅院甚尔见禅院朔一脸复杂,欲言又止,于是他把头凑了过来,也瞧见了那行在册子上加粗的大字。 禅院甚尔停顿片刻,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然后他表情空白地拿着石头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你去做什么?”禅院朔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注意到禅院甚尔的举动,出声问道。 “找个地方把这玩意给扔了。”禅院甚尔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震颤,如果他没对这个东西的作用理解错的话,这个东西大概…也许…可能会诞生出一个生命?开什么玩笑!一想到他的身边会出现一个软趴趴的小孩子,禅院甚尔就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给我停下。”禅院朔感觉自己的大脑里的某根神经突突直跳,他站起身来试图去拦住禅院甚尔。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响,禅院甚尔快速转身一把把“石头”塞到了禅院朔的怀中,整个人警惕地退出去老远。 禅院朔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石头”上裂开了一道缝,从缝隙开始细细簌簌地往下掉着碎片,不一会儿,在禅院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怀里的“石头”就变成了一个有着软软胎发的小婴儿。 禅院朔:!! 救…救命…禅院朔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前世他的兄长源满仲将源赖光交给他时,源赖光也已经八岁大了,他完全没有照顾这样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经验。 这么软,完全不敢动,我真的不会把他的脖子弄断吗?禅院朔胆颤心惊地想。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那里笑?真要说起来这分明就是你的孩子吧?”禅院朔幽幽地看着禅院甚尔,背后似乎都飘起了鬼火,“赶紧过来把他抱走。” “什么叫我的孩子?”禅院甚尔一脸抗拒,甚至还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这分明应该算是那个咒灵的孩子。” 禅院朔在那一瞬间都被禅院甚尔的话震慑住了,他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甚尔,连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来…禅院甚尔不愧是你。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禅院朔缓缓吐了一口气,转过身小心地将孩子放到了床上,然后把身上的毯子解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做完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后,禅院朔简直感觉比打完一场架还要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禅院甚尔还从未见过禅院朔紧张成这个样子,好笑的同时不禁也将目光投注在那个所谓的“他的孩子”的身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禅院朔看都没看禅院甚尔一眼,他估计如果他问禅院甚尔该怎么办的话,这家伙一定会给他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于是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电话,拨通了山田梅的号码,“我还是给梅打个电话问一下吧,也许她会了解一些?”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了山田梅惊喜的声音:“少爷?” “是我,梅,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禅院朔斟酌了半晌,最后有些纠结地询问道,“你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婴儿吗?” “婴儿?”山田梅迷惑地问,“哪里来的婴儿?是您捡到的吗?这种情况送到福利院就可以了。” “不,性质完全不一样。”禅院朔的眼神盯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婴儿身上,但仔细看去他的眼睛完全没有聚焦,“是甚尔君的…” “…少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居然有人能看上他?还给他生了个孩子?!“山田梅在电话那头一脸惊诧,手指下意识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一阵肉痛传来,山田梅这才确定了不是自己在做梦。 “…是甚尔君的孩子没错,但是…”禅院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无力地扶住了额头,嘴里说道,“总之,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你能过来一下或者说你有什么建议吗?” “…少爷您稍等,我马上就到。”山田梅果断答应了下来,然后风风火火地套上了外套,打开门就跑了出去,还能依稀地听到嘴里喊着“备车”的声音。 禅院朔放下电话,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上了禅院甚尔的眼睛,相互都能够看出对方眼睛中的绝望,一时之间房间内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有心思说话。 甚尔君,我就知道你平静一段时间后总能给我一个大新闻,禅院朔有些痛苦地想,决定先去换身衣服。在紧张过后,禅院朔这才觉得有些冷,为了防止感冒,他叹着气给自己套上了外套,坐在椅子上满脸忧愁地等待着山田梅的到来。 第64章 惠 “毛巾, 毛巾哪去了?”“温度是多少来着?” …… 山田梅一边查看着不知是从哪找来的指南,一边手忙脚乱地照顾着刚刚出生的婴儿,看起来焦头烂额, 局面一度混乱不堪。 虽然完全不想替这个混球照顾孩子,山田梅语,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求他长大后不像他父亲就行了。 禅院甚尔:我才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要照顾的话能不能把他直接抱走。 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一点忙都帮不上, 只能默默地躲在角落里, 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一幕。 “所以真要留下他吗?”禅院甚尔身子后仰一脸抗拒,“总觉得会很麻烦。” “好歹也算是你的孩子, 稍微给我负一点责。”禅院朔缩在椅子上, 也觉得有些头疼,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边会出现婴儿这种生物, 在他的印象里, 小孩子都是脆弱的,要是养不好的话, 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夭折…感觉是个大麻烦。可是…禅院朔抬头看了一眼禅院甚尔,这也不能不管啊。 “都说了明明是那个咒灵的孩子。”禅院甚尔拒绝承认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 他成功成为了一名“单亲爸爸”, 虽然从最开始就没有双亲就是了。 禅院朔选择性地无视了禅院甚尔的话, 毕竟这家伙有时候的话让人听来只会觉得三观颠覆, 尤其是这家伙还经常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禅院朔看了一会儿, 察觉到山田梅逐渐游刃有余的动作, 嘴里突然问道:“所以名字呢?” “什么名字?”禅院甚尔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禅院朔是在问那个婴儿的名字, “随便了,‘太郎’什么的凑合凑合得了。” “禅院…太郎吗?”禅院朔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个名字真的是充满了禅院甚尔不靠谱的风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长得和禅院甚尔很像的人顶着“禅院太郎”的名字,他就莫名的觉得违和感爆棚,“你这也太不走心了吧。”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叫什么不可以。”禅院甚尔恶劣地扯了扯嘴角,“没给他起个小猫小狗的名字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你差不多一点。”禅院朔痛苦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起名真的是个问题,让禅院甚尔起名更是个大问题,然而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寓意比较好的名字,难道真要让禅院甚尔那么叫吗? 禅院朔左思右想,眼睛逐渐落到了挂在墙上的日历上,在看到今天的日期之后忽然眼睛一亮,伸出手来扯了一下禅院甚尔的袖子。 “算起来,今天是12月22日,是冬至哦。”禅院朔侧过头来微笑地看着禅院甚尔。禅院甚尔一开始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有些奇怪12月22日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紧接着,他就听到禅院朔接着说道:“而甚尔君的名字发音,正好是‘冬至’,是不是很巧?像是专门要给甚尔君的礼物一样。” 礼物吗?禅院甚尔扯了扯唇角,想要嘲笑一下禅院朔的“奇思妙想”,但是他在那一刻却什么表情都摆不出来。他只是怔愣地站在那里,棉花一样轻轻的、温柔的话好像触碰到了他的耳朵,让他不由得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禅院甚尔缓缓地转过头来注视着禅院朔的眼睛,发觉自己的身影完完全全地落进了禅院朔清澈透亮的眼睛中,他的手指在那一刻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 “怎么了?”禅院朔眨了眨眼,禅院甚尔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反应有些奇怪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过头去沉默地盯着远处床上模糊不清的婴儿的身影。 沉默了半晌后,他忽然用手捂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开口说道:“就叫‘惠’吧。” “‘惠’(めぐみ)吗?听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禅院朔有些意外,但他拄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就是有一点:“我好像没注意他的性别来着…” “那有什么关系?”禅院甚尔靠在墙上,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好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在悠闲地晒着太阳,“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叫这个了,反正我是想不出其他的了。” 禅院甚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他只是在听到禅院朔的话的那一刻,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他和禅院朔从认识开始到现在,已经要接近十年了。他甚至都有些记不太清在遇到禅院朔之前,他过得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不,或者说他的记忆很清晰,只是那些记忆上携带着的种种灰色的情绪好像终止在他和禅院朔相遇的那一瞬。明明那时的他足够狼狈,狼狈得就像在泥土灰尘里打滚的狗一样,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居然只能记起坐在榕树下睁着眼睛看着他的禅院朔的身影。 可能我是疯了…禅院甚尔其实并不愿意分给那个刚出生的婴儿过多的注意力,只是他忽然福至心灵,像一粒光点忽然落进了他的心脏,“惠”这个名字突兀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说出口的一瞬间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连他自己恐怕也不清楚。 但是…禅院甚尔偏过头看着似乎还算满意的禅院朔,心里面叹着气,眼睛里却慢慢荡出了笑意。他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依旧在抓狂的山田梅,心里想着,有这么一个调剂品感觉也还不错?不过如果很麻烦的话,果然还是应该丢出去。 “禅院…惠吗?”禅院朔注视着挂历上的日期,眼睛弯了弯,“是个好兆头呢,正好我也打算在一个好日子结束这一切,你准备好了吗?甚尔君。” “再不动起来我就要锈死了。”禅院甚尔轻笑了一声回答道,代表着平静的面具在禅院甚尔的脸上裂开,从下面透露出血腥的气息,“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12月24日——圣诞前夕。 “这次的任务是羽岛制药的董事提出的,你们的目标是星川英士,也是羽岛制药主要的竞争对手星川株式会社的二把手。如果这次任务成功了,羽岛制药承诺会对我们进行各渠道的扶持。”拜尔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高桥和彦和科昆,郑重地说道,“最近你们也知道[Q]好像在被谁针对,各方面都有些不稳定的迹象,所以我必须在[Q]坐镇,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们了。” 高桥和彦和科昆同时应声接下了这个任务,在走出门的时候,高桥和彦的眼睛隐秘地向后瞟了一下,心里升起了期待和兴奋,玉山千早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快了,我的“卧底”生涯就快结束了。 这出戏一定要演好,不然的话岂不是我又要继续在[Q]干活吗?高桥和彦的背后燃起了斗志的火焰,看的科昆都怪异地向他撇来了一眼,心里思考着他今天又在发什么神经?怎么突然这么干劲满满?完全不知道高桥和彦其实心里只想着下班,以至于平常是个混子的他,此刻的身体和大脑已经调动到了最高峰。 高桥和彦:为了下班,冲啊! 此时的玉山千早也收到了消息,她快走两步敲响了上川幸子办公室的大门,走进去低着头向她汇报道:“上川大人,已经打听清楚了,羽岛制药确实向[Q]下了委托,已经被拜尔那边接受了,派出的是高桥和彦和科昆。” 水杯带着滚烫的茶水摔到了玉山千早的脚边,溅出来的茶水打湿了玉山千早的裤脚,“拜尔这个家伙!这明明是我看中的任务!他怎么能…”上川幸子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脸上泛起了愤怒的红晕,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上川大人…”玉山千早低着头的脸上泛起诡谲的神色,她轻声说道,“…反正羽岛制药是向[Q]下的任务,并没有指定是由谁完成不是吗?” “你是说…”上川幸子听出了玉山千早的言外之意,迟疑了一下后摇了摇头,“不行,在[Q]内部,确定任务已经被一方接取了之后,其他人就都不能插手。” “可是上川大人您想一想,要是拜尔他们顺利完成了任务,他们的势力和威望无疑会大涨,这样的话您的愿望就更无法完成了。”玉山千早蹙着眉有些急切地说道,话里话外全是对上川幸子的担忧。 上川幸子抿着唇,神色似乎有些动摇,手指不自觉地反复拉扯着衣角,这是她在心理斗争时的典型动作。玉山千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舌灿群花地继续游说道:“您想想看,一旦拜尔他们得到了羽岛制药的渠道,到时候就算他们不打算对您下手,您也肯定会被极力的打压,再说了,即使拜尔不这样想,他手下的那些人呢?要知道科昆可从来都直呼您的名字,对您一点都不尊敬…” 是啊,她说的没错。上川幸子回想起最开始拜尔成功揽取了[Q]的大部分权力时,她这里“人去楼空”的景象,如果这次让他们成功了的话,我真的还有再出头的机会吗? 上川幸子并不想要将自己的希望挂在敌人可能的犹豫和怜悯上,于是她闭了闭眼,将心里的挣扎一扫而空,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千早,你留在这里,我去会会那两个拜尔看中的家伙。”眼睛里是一片坚决。 玉山千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绽放出惊喜的光芒,看得上川幸子的神情都有些不自在,“上川大人!您终于…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你踏入陷阱的一天,玉山千早心里冰冷地想着,脸上却表现得几欲落下泪来。 上川幸子别过脸去咳嗽了两声,转身一挥手道:“行了,你就留在这里帮我盯着拜尔的动向,我倒要去看看就算我抢了这个任务,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也许我可以更进一步?上川幸子陡然生出了一个可怖的念头,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不如…上川幸子这样想着,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祝您武运昌隆。”玉山千早在她身后恭敬地弯腰,转头就一抹脸摆出和平常一样的姿态将消息送了出去。 现在就要看计划能不能按照预期的那样顺利进展了,玉山千早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她在此时心里也泛起了一丝紧张,已经准备了这么久,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高桥君,现在就看你的了… 第65章 袭击 “所以说现在有钱人的竞争也挺严重的, 明明今天是平安夜,而且也快过年了,都这时候了还不消停。”高桥和彦坐在副驾驶上, 右手手臂从打开的车窗中伸出来,叹着气说道。 科昆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刚刚还踌躇满志的,怎么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算了,顺利完成任务,我们就会有一个奖金拉满的假期, 有没有感受到一点欣慰?”科昆在与高桥和彦相处的这两年中, 已经充分了解到高桥和彦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用什么能够调动他的积极性, 所以科昆在听到高桥和彦的话时,脑海里的第一反映就是难道他又想要偷懒了?然后瞬间决定用假期和奖金激起他的斗志。 高桥和彦满脸黑线地转过头来,抽着嘴角对科昆解释道:“这次我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打算要休假。” 科昆淡定地点了点头,嘴里敷衍了两句,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对高桥和彦的解释完全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来高桥和彦这两年的形象和性格已经深入他的内心了, 高桥和彦能不偷懒?鬼都不信。 (水谷凌:让你去[Q]做个卧底,你都能做成一个“薪水小偷”,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 高桥和彦彻底放弃了解释, 他瘫倒在座位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咸鱼的气息, “这个时间点星川英士应该还在工作吧?所以是要去他的公司?” “不。”科昆否定了高桥和彦的回答, “星川英士的公司最近陷入了困境, 打压他的正是羽岛制药, 他据说已经好久没去上班了,甚至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赶出了家门,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 “那羽岛制药的董事还要我们杀了星川英士,这是要赶尽杀绝?”高桥和彦有些诧异地问道。 “谁知道呢?我们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了。”科昆嘴里回答着,逐渐将车速降了下来停在了路边,“到了,附近没有停车场,你自己去吧,我在车里等着。” …所以说这就是我觉得你们[Q]有问题的原因,你们不要在这些奇怪的地方这么遵守规则啊! 高桥和彦带着几分无语地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后身形忽然消失不见。大约半个小时过后,高桥和彦再度出现在车前,除了身上隐隐带着一丝血腥味之外,就好像是去超市逛了一圈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是去杀了一个人。 “完成了,所以接下来…” “躲开!” 高桥和彦听到科昆喊声的同时,心里也本能地升起了警兆,他来不及回头查看,身体在瞬间做出了反应,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向前一跃,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了攻击导致的汽车爆炸。 科昆在示警之后也迅速拉开车门跳了出去,两个人除了有些狼狈之外并没有多大的损伤,他们隔着中间汽车燃烧的残骸对视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凝重。 鞋跟碰撞地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真让人失望,还以为至少可以伤到一个。” “上川幸子!”科昆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他阴沉着脸,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你在做什么?!这是违反规则的!” “规则?”上川幸子在出手前还有些犹豫,而在她发出攻击后,心里却诡异地安定了下来,她下巴高抬,眯着眼睛不屑地看着科昆,“你在跟我说规则?不觉得可笑吗?” 该死的,看来是来者不善。科昆看了眼爆炸的汽车,这完全是冲着杀掉他们来的,而他的武器在跳车的时候已经随着爆炸不知去往了哪里,于是他和高桥和彦对视了一眼,确定了以高桥和彦为牵制,他在暗中发动术式的战斗方式。 高桥和彦微微点了点头,主动欺身向前,迎上了上川幸子。上川幸子看着科昆缓缓后退的举动,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高桥和彦拔出匕首与上川幸子缠斗在一起,武器高速碰撞顿时火花四溅,高桥和彦下意识地用力,却奇怪地发现自己身体给他的反馈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他低头躲过上川幸子挥舞过来的刀,左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抬右脚将上川幸子踹出去老远。 怎么回事?高桥和彦后退两步,有些疑惑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手指在匕首柄上张开又合拢,似乎有些困惑不解,怎么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大了一些?是错觉吗?高桥和彦不确定地想。 “你在看哪里?”高桥和彦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上川幸子的攻击,他谨慎的并没有选择反击,而是任凭着上川幸子发动攻击,自己顺应着躲避。高桥和彦逐渐感受到了微妙之处,被禅院甚尔锻炼出来的身体感觉告诉他,上川幸子的攻击看起来像是对准了他的要害,但是在最后关头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导致攻击差错,比如: 上川幸子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了她的眼睛里,让她不适地眨了下眼,动作稍微出现了一点变形; 再比如,他试探着进行了一次本应该很容易躲掉的攻击,结果却是上川幸子的身体自己撞了上来… 高桥和彦心中明了,如果不是上川幸子本身就有这么倒霉的话,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们的战斗,难道会是什么限制很大的术式的前提条件吗?如果不是他是从摔摔打打中过来的,还真不容易发现,这样的话… 高桥和彦微妙的表情掩盖在了激烈的战斗之中,他和川上幸子的方位在他的引导下逐渐向科昆标记好的位置开始偏移。高桥和彦的余光瞄到了科昆的动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科昆接收到高桥和彦的信号,开始在内心里默数:十、九……二、一! 科昆和高桥和彦的眼神一对,高桥和彦顿时一个翻滚发动术式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脱离了战场,科昆看着上川幸子即将踏入他标记过的地点,手指微微一动就准备启动咒术,但当他手指合拢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上川幸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难道…不好!科昆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嘴里大吼出声:“高桥!小心!” “晚了。”上川幸子咧开了嘴,“[不平等交换]。”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是科昆的术式发动了,但是他的内心却满是惊惶,甚至因为瞬间的内心失守而被气浪掀飞,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后背撞上路边的消防栓才勉强停了下来。消防栓在他的冲撞之下整个爆裂开来,巨大的压力挤压着水流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喷溅到了空中。 科昆用手背抹了一下湿漉漉的脸,眼睛在朦胧的水汽中紧紧地盯着远处正在消散的烟尘,他隐隐对上川幸子的术式有了一些猜测,他现在只希望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不然的话… “你在期待什么?” 事实让科昆失望了,他看到上川幸子完好无损地走出了废墟,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让他厌恶的笑意,可此时的她在科昆的眼中又多了几分诡谲和让人欲杀之而后快的怒火。 “哎呀哎呀,怎么这副表情。”上川幸子享受般地看着狼狈的科昆,手指将披散的头发收拢到身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术式是什么吗?可惜你们棋差一招,结果自然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你的术式…”科昆面沉如水,咬着牙看着上川幸子。 “告诉你也无妨,顾名思义,效果非常简而易懂,在积攒足够的对我的不利之后,我可以用这些不利交换一次对我的有利条件。而我交换的条件是…” 上川幸子弯下腰来朝科昆摇了摇手指,“…将我和高桥和彦的位置进行调换。怎么样?因为你的错误决定,你失去了你的搭档,愤怒吗?想要报复吗?可惜…”上川幸子好像要把自己以往心中的压抑和愤懑发泄出来一样,哈哈大笑着说道,“…你一样也做不到!枉你平时一直看不起我,现在呢?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下。” “呵。”科昆在这个时候忽然冷笑了一声,“就算最后结果是死,我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 “什么?”上川幸子猛地低下头,在她得意之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科昆触碰在地面的手上的咒力波动,“你这个疯子!” “这句话该我来说才是。”科昆毅然决然地二次发动了术式,他的咒力疯狂地涌向地下,浑身的咒力在一瞬间被抽空,“你的假期是彻底没有了,相对的,你以后也再也不用工作了,想想…还挺划算?”在最后时刻,科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忽然调侃了一句,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地下沉闷地响了一声,随即而来的是可怕的巨响,顷刻间地动山摇,路面被从下而上地爆破开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巨大的火舌喷涌而出。道路两边的楼房玻璃被纷纷震碎,楼体像是被手捏变形的橡皮泥一样,扭曲着向外倾斜倒塌,一整片街区都在向下塌陷,完全是一副末日的景象。 科昆用他的术式直接引爆了位于地下的天然气,熊熊的火焰点燃了所有可见的事物,科昆和上川幸子也无法避免地直接被爆炸掀飞,只是二者的方向截然不同。上川幸子用咒力包裹住全身,随着咒力的减少,上川幸子的内心几欲吐血,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科昆消失的方向,在心底发下毒誓,如果这次科昆不死的话,她一定要让他尝尽世间所有的刑罚。 而让上川幸子没想到的是,她本以为她的行为不会有人发现,但在远处有一个人目睹了整个过程,他颤抖着手拨打了拜尔的电话,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拜尔大人,出事了。” 第66章 重伤的逃亡 拜尔的手狠狠地拍到了桌子上, 插在书桌上花瓶里的花一抖,颤颤巍巍地掉下了几片花瓣来,就好像现在电话对面的人的心情一样, 见证了[Q]高层的争斗和由此引发的连环大爆炸,他的心里不安和惊恐夹杂着,整个人都有些腿软站不住脚。 “给我去找!找到一个是一个。”拜尔深吸了两口气,对着电话那面吩咐道。他在听到下面的人汇报上川幸子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后,就觉得有些不妙,但是他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只是吩咐了一个人跟着上川幸子, 看看她想要去做什么, 没想到… 拜尔越想越气, 忍不住将桌面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科昆已经跟了他很多年,高桥和彦更是他十分看重的手下,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想到这里,拜尔的神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随时都能够掀起滔天巨浪…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拜尔就这么枯坐在办公桌后, 看着分针从十五转到三十再转到四十五,终于,电话的铃声响起了。拜尔沉默着看了一眼电话, 在那一瞬间甚至都有点不想接通,如果说在接通之前他还能忍不住地期待会有好消息, 而在接通之后, 他得到的就只能是既定的事实了, 而他心中其实早就隐隐有了预感, 只怕是… “…情况怎么样?”拜尔按下了通话键,心里难得的有些忐忑,他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将电话攥得紧紧的,似乎都能听到电话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没有找到科昆大人的尸体,但是…”电话那边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个消息来。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拜尔已经知道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把尸体收敛好吧,然后给我继续去找科昆的去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随即,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声音好像是从齿缝里冒出来的一样,幽幽地问道:“上川幸子呢?你有找到她的踪迹吗?” “这个…倒是没有发现上川大人的踪迹。” “…给我朝医院、诊所的方向去找,她绝对不可能完好无损。” “是的,拜尔大人。” 拜尔挂了电话,将手机砸在了桌面上,高桥和彦死了,科昆现在生死未卜,上川幸子…最应该去死的你为什么还活着?本来我是担心一旦要对你动手的话,[Q]内部一定会发生波动,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变成内乱,可现在看来…还留着你,这才是[Q]最大的隐患。 那么就先从…拜尔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文件夹来,从中抽出了一份档案,手指落到了纸张上印刻着的肖像上,指甲在面部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玉山千早开始吧。你不是一直对于你原先的下属转投他人而耿耿于怀吗?如果当你发现你最信任的手下再次选择了站在我这边,你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真是让人万分期待! 拜尔的手指按在桌面上的座机上,接通了[Q]的内部线路,“让玉山千早来我的办公室一趟,如果她拒绝…”拜尔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寒意,“…绑也要把她绑到我这里来。” 上川幸子,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从你的老鼠洞里露出头来。 ********** 上川幸子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感觉浑身上下的皮肤都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蛹中,皮肤就是那一层欲破不破的外壳,她只要稍微一使劲,就能脱离“外壳”的束缚。幸好她在昏迷之前撑着最后一口气给自己上好了药,不然估计她现在都不一定能够睁开眼睛。 咒力几乎枯竭,身上的伤势也很重,她甚至都能闻到自己头发上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要知道她在平日里可是一个很注重穿着打扮的人,出门前都得特地照照镜子,结果现在…都怪科昆!还有拜尔!上川幸子咬牙切齿地想。 科昆全力动用术式引爆了天然气带来的后果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咒力量能够平安走出火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一个持续性的问题,时不时的就会有哪个地方被引爆,再加上到处掉落的巨石和裸露的钢筋,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完好地逃出灾难现场。幸好她还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她亲自布置的安全屋,除了上川幸子本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她其实私下里做了很多的准备,也幸好如此,她才能得以安稳地在这里养伤。 上川幸子的眼神落到墙上的钟表上,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她尝试着想要坐起身,但是发现只要她一动,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皲裂开来。上川幸子暗骂一声,只好无可奈何地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伤势的好转。她深知现在的她绝对不能以这样一副形象出现在[Q]的本部之中,就算没有拜尔的存在,那些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豺狼虎豹也会找机会上门来咬上她一口…以玉山千早的能力,应该足够能支撑柱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的势力运转,暂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上川幸子心里想着,慢慢地闭上了眼,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将身体修养好,这样才能够回到本部继续和拜尔争斗。 想到这里,上川幸子就觉得非常愉快,想来拜尔那家伙已经知道他的两员大将都身死了的消息吧。上川幸子并不认为在那样的爆炸中,科昆能有活下来的可能,她微微勾起嘴角,就算牵动了伤口也无法制止她大笑出声,拜尔啊拜尔,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个“好消息”呢。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玉山千早早在她刚出门的时候,就将消息捅给了拜尔,拜尔已经知道是她在其中动的手脚,并且已经准备好了对她的报复行动,最后鹿死谁手,还尚未得知。 几天后… 上川幸子有些艰难地下了地,给自己重新抹上药膏,缠上了新的绷带。伤药的效果很好,经过这几天的恢复,她已经基本可以自由活动了,只是还需要注意一下不能做剧烈运动和伤口的清洁。 上川幸子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再加上她也担心如果一直见不到她,拜尔会不会将怀疑的目光放到她的身上。以她对拜尔的了解,他这时候肯定是怒火中烧,会不会直接将她当做发泄的对象也是说不准的事情。要知道虽然她不太明白这些年来拜尔为什么不直接对她下手而是像软刀子磨肉一样,一点一点剪除她的势力,但这并不代表拜尔发起火来没有直接掀翻她的实力。 为了保险起见,上川幸子拿出了电话,拨通了玉山千早的号码,准备先向她了解一下现在[Q]的情况。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了,那边传来了玉山千早的声音:“喂?是上川大人吗?” “是我。千早,你在本部还好吗?” “还可以,虽然您不在有些混乱,但是我都尽量安抚住了。您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玉山千早回答道,询问起了上川幸子回来的时间。 “你做得很好,我这里的话估计还得一段时间,你先继续帮我稳住局势吧。” “您是受伤了吗?怎么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要不还是我去接您吧,您现在在哪里?” “不用,我…”上川幸子刚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她听到了从电话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感觉到有些不对,瞬间绷紧了神经,但还是装出了一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样子,接着说道:“…我很快就会回去了,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些不方便,就先挂了。”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上川幸子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连额头上也冒出了几滴汗珠,眼睛里满是惊骇,“千早的身边有人!她接我电话的时候,要么会让屋子里的人退出去,要么会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难道千早被胁迫了吗?可是在[Q]的本部里,有谁能…” 上川幸子的话突然中断了,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拜尔已经知道了什么?这样的话,这里就不能多呆了,得尽快转移地点,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上川幸子快速地给自己换上了衣服,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都没能让她的速度减慢一点。她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将武器别在身后用外套盖住,先是从猫眼谨慎地向门外观察着,然后将门缓缓地拉开了一个小缝,确认没有人之后,她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移到了对面的大楼中,她要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 如果猜对了,那就表明本部中绝对出事了,她就有必要尽量隐藏自己的行踪,再找机会联系上她信任的人;如果猜错了,那就更好了,这样就表明形势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严峻,她就还有时间来慢慢养好自己的伤势。 所以会是哪一种呢? 上川幸子紧张地等候着,不多时,她清楚地看到两三个人影向着她刚刚走出来的安全屋靠近,并且隐隐切断了她从安全屋出来的所有逃跑路线…如果她现在还在那里的话。 上川幸子的眼睛里充斥着怒火与冰冷的暗流,她的身子悄悄地后退,无声地从大楼的背面走出,七拐八拐地就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小巷子中。 这也是她选择将安全屋建立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因为这里的道路比较复杂,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很容易就会被绕晕。但是上川幸子很清楚,如果他们发现她已经不在安全屋内的话,很快就会追上来的,这些道路也拖延不了太长的时间。 我必须得想个办法。上川幸子在这时注意到了自己裸露在外面的乍一看上去显得可怖的双手,心里忽然间有了主意。她从清醒以来一直不敢照镜子,生怕在镜子里看到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有一个垃圾巷… 上川幸子闭了闭眼,一咬牙,决定放弃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玉山千早还被控制着,只要逃过这一劫,她总会找到反击的机会的。 上川幸子慢慢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拐进了满是污水的小巷子中,隐隐能够看到她脸上的狰狞和挣扎。 给我等着,拜尔。上川幸子忍着恶心,边干呕边翻着白眼地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涂抹着,等我回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67章 屈辱的伪装 安全屋的门被轰然打开, 两个人冲进安全屋内,环视了一番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其中一个人探手摸了摸床上的温度,发现还是温热的, 于是右手按着耳朵上的通话器说道:“应该还没跑出多远,你们分散着去追,拜尔大人还等着我们的回复。” 在外面的人听到指示,纷纷开始在小巷子里搜寻着,时不时能够听到破门而入、翻箱倒柜的声音和人们的惊叫声,但是找来找去, 所有人都一无所获。他们不禁有些怀疑上川幸子真的在这里吗?可情报是不会出错的, 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他们没有发觉? 在这时, 有两个人注意到了在角落里的隐蔽小路, 但是嗅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像是臭鸡蛋和食物腐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们两个顿时迟疑了。 “…应该不会有人藏在这里吧?”其中一个人想到他曾经见过的优雅美丽,无一处不精致的上川幸子,然后又看了看估计连流浪汉都不愿意进入的小巷,怀疑中带着肯定地说道。 “但是给我们的命令是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另一个人朝巷子里探了探头, 然后瞬间就被恶心的味道顶了回来,“…要不我们就看一眼?”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 同时憋了一口气,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踏进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巷子中。 巷子里不出所料地布满了垃圾,甚至能看到死去的动物尸体和发酵了的饭菜混合在一起的样子。两个人刚走了两步就憋得几欲呕吐, 但是他们也意外的发现,就在这种地方, 里面居然还住着一个人。 只见一个浑身沾满了脏污, 看不清面貌的人埋在垃圾堆里, 布条破破烂烂地挂在她的身上, 上面皱皱巴巴甚至可以看到黄色的污渍。头发也被不知是油还是泔水浸染得条条缕缕,垂下来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从她身上大片的伤疤可以猜测出她的脸也绝对是一副恶鬼的样子。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这个几乎与垃圾融为一体的女人头也不抬,只是痴呆地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隐隐可以看到晶莹的口水从她的下颌滴落。 “真是倒霉。”其中一个人捏着鼻子,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满脸催促地对另一个人说:“赶紧走吧,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找呢。” “可是…”另一个人似乎有些迟疑,上川幸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都强忍着杀人的冲动把自己给装扮成这样了,要是这都瞒不过的话,那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一开始就和他们拼了算了。 “别可是了,你看她这个丑陋又恶心的样子,看起来还是个痴呆,哪里像是拜尔大人要找的上川大人…上川幸子。”最开始提出要走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这个味道太冲了,再在这里站着,感觉整个人也要变成垃圾了,快走快走!”说着,就快速离开了这个只要是正常人都承受不住的小巷子。 剩下的那个人无奈地跟了上去,他其实也不认为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毕竟他们可是知道上川幸子的模样的。他只是出于小心和谨慎,所以就那么问了一句,真要是让他凑近,他才不干呢。 等两个人走出巷子后,上川幸子又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再进来了,就快速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大口地喘息着。要是那两个人再不走,连她都忍不住想要冲出去了,她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都没有遭过这种罪,要是让以前的她来想,都绝对不会想到她上川幸子有和垃圾为伴的一天。 上川幸子自嘲地笑了笑,努力忽视自己的装扮和来自自己身上的恶臭气味,小心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消失在了小路的深处。 上川幸子一直躲避着人群密集的地方,专挑着人流稀少的小路走着,即使偶尔有几个过路的人,也完全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气息所驱赶,再加上她又是这样一副“尊荣”,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她,她就这样在搜寻人员的眼皮子底下躲开了他们的追踪。 她一直忍耐到了晚上,然后直接选择了一家住户,用咒力暴力地破坏了门锁,走进去毫不犹豫地拧断了还在酣睡着的夫妻的脖子,这才好像把她东躲西藏的怒气发泄出来了一部分,然后痛痛快快地走进卧室洗了个澡。由于她可以算是在充满细菌的地方滚了一圈,此时她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已经有几处出现了感染的迹象,但是她现在也没有办法能够去医院为自己治疗,只能先想办法凑合一下。 于是上川幸子在房子里四处搜寻着,终于从橱柜中找出了医疗箱,随便地将身上的伤势处理了一下,毕竟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要好。在处理完之后,她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了这个房子主人的电话,照着自己手机的通讯录,犹豫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被挂断了,上川幸子抿了抿唇,又锲而不舍地拨通了第二次,结果还是挂断,第三次,挂断;第四次,挂断…在她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我知道你是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电话里传来了隐含怒火的苍老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上川幸子沉着声音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人到底还剩下多少?” “你已经完了,所有都完了!现在的你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在那里苟延残喘。”苍老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包含着一股子轻蔑,“拜尔已经知道了是你做的好事,你的好属下玉山千早早就把你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了拜尔,现在她可是拜尔面前的‘红人’,比跟着你强多了!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上川幸子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暴怒的火焰与仇恨一下子冲昏了她的脑袋,手中的手机被她咔嚓一下子捏得粉碎,原先她有多信任玉山千早,现在对她的痛恨就有多大。 她居然背叛我…上川幸子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面目全非的脸扭曲得好似想要噬人…她居然敢背叛我!我要杀了她!不,我要让她生不如死,让她跪在我的脚下祈求我给她一个痛快!还有拜尔,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的话…如果没有你的话… 上川幸子抓狂地一脚踹飞了桌子,拎起椅子将电视机、花瓶等等一系列她能看到的东西全都乱砸一通,直到她注意到周围的邻居都亮起了灯,有些不悦地探出头来,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上川幸子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像幽灵一般飘出了屋子,一夜过去,直到清晨送牛奶的人走进这里,才发现了从门缝中流淌出的鲜血。尖叫声顿时响彻了整篇街区,警车救护车呼啸而至,很快现场就被拉上了警戒线。 而这一切已经与离开的上川幸子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在街上,全身心已经被魔鬼所占据。她站在阴影中,脸上浮现出了不顾一切的疯狂,然后她沉默地拨打了一个她一直想要招揽却没能成功的人的电话。 禅院甚尔趴在婴儿床边,用右手手指逗弄着乖乖躺在里面的禅院惠,左手漫不经心地接着电话,听着上川幸子在电话里所提出的条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嘴角慢慢地勾起了耐人寻味的弧度。 “…那就明天见面详谈吧。”禅院甚尔恶趣味地在惠的脸上戳来戳去,禅院惠也只是用他绿色的大眼睛看着禅院甚尔,不舒服地哼叽了几声。 “…玩够了吗?”禅院朔算是看出来,禅院甚尔完全就是把惠当成了玩具,只不过这个玩具比较特殊罢了,他所认为的禅院甚尔有了一个孩子之后能稳重一些完全只是他的妄想。他无奈地叹着气,向禅院甚尔询问道:“是谁的电话?” “猜猜看?”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偏过头来看着禅院朔,眼睛里全是“我不信你不知道”的意味。 “是上川幸子吗?”禅院朔眨了眨眼,拄着脸笑着说道。 “看来果然是完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的。”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那群家伙真是被算的明明白白的。” “也不能这么说。”禅院朔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至少我没有想到高桥君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拖回来一个人。”然后他就成功地见到了火山喷发的水谷凌,不得不说,除了禅院甚尔之外,高桥和彦在惹水谷凌生气这方面,一直稳居第一的宝座,简直让人怀疑这家伙有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Q]的战斗员吗?好像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吧?”禅院甚尔回想了一下,因为对于水谷凌那天的爆发感到幸灾乐祸,所以罕见地记住了导致水谷凌色变的人的名字,“似乎是叫科昆来着。” “救回来就救回来吧,反正也影响不了什么了。”禅院朔的手指摩挲着柔月的扇骨,“唰”的一声展开挡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到时候大不了叫他把医药费付清,毕竟大势所趋,结局已经注定了。” “你要这样说的话…”禅院甚尔手指弯曲抵着下巴,微微偏着头看似认真地对禅院朔说道,“那我明天就不去了,有这个时间我去做点什么不好。”实则眼睛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等…等等?”禅院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他看到了禅院甚尔明显是在忍笑的动作…禅院朔默默地拿起了一旁准备给禅院甚尔的辛苦费,塞回了自己的兜里。 “噗…咳,等等。”禅院甚尔快速收回了笑容,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我开玩笑的,我一定会完美完成明天与上川…幸子的见面任务的。” “…变脸变得可真快。” 第68章 “疯狂”的想法 上川幸子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里并不是她的另一个安全屋什么的, 玉山千早既然已经背叛了她,那么从目前来看,所有与[Q]有关的地方就都不安全, 即使她也有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能够藏身,但是她并不想冒这个风险。毕竟如果这些地方也被发现了,那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彻底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介于上次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结果在动手发泄的时候忍不住动用了咒力,导致在现场留下了咒力残秽, 差点被[Q]的人发现。这次她提前打听过了, 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孤僻的老头, 子女亲人什么的都在国外, 本身也非常不合群,十天半个月不出现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所以她干脆选择了杀掉他占据了这座房屋来当作和禅院甚尔见面的地点。 但是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来?上川幸子忍不住看向钟表,已经非常接近他们约定的时间了, 难道说禅院甚尔反悔了吗?也是,如果禅院甚尔将她的消息告诉[Q], 他无疑会获得一大笔钱,相比于自己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那样的选择岂不是更好? 上川幸子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她左思右想,不好的感觉就像水滴一样一滴一滴地积攒下来逐渐填满了她的心脏,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上川幸子像惊弓之鸟一般一瞬间跳出老远, 直接跑到了窗边, 时刻准备着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就冲出房屋,充满警惕地看着渐渐打开的房门。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吗?”禅院甚尔大摇大摆地走进屋来,看到上川幸子战战兢兢地躲得老远,又看到沙发上溅上的鲜血,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和嫌弃,随手从客厅里拉来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上面。 上川幸子依旧没有放下心来,她又开始忍不住怀疑起来了外面是不是早就埋伏好了人手?只等着找个最好的时机就会一拥而上,或者说…会不会这家伙今天来就是来拿她的头颅去交差的?想到这儿,上川幸子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心里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怀疑的气泡。 看到上川幸子的眼神不断地在他身上打转以及不断地在往窗外瞟,禅院甚尔不屑地咂了一下舌,心里想着这家伙果然像禅院朔说得那样,已经谁也不敢相信了,于是他干脆满脸嘲讽地说道:“这副样子…你在看哪里?要是我想杀你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如果说禅院甚尔好好跟她解释的话,上川幸子绝对会第一时间破墙而出,但就是他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却让上川幸子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心。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过来,也不管沙发上的血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嘴里问道:“你为什么会过来?我可不觉得我说的那些能够诱惑到你。” 禅院甚尔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上川幸子,歪着头有些好笑地说道:“我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如果最后你能够成功的话,这不比直接把你交给[Q]划算多了?当然,定金还是要照付的。”禅院甚尔满嘴跑着火车,说出的话中可能只有最后一句是他的真心话,毕竟等到明天的时候,上川幸子这个人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自然是要先把钱搞到手比较稳妥。 禅院甚尔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临走前,禅院朔对他说的“按照甚尔君你的运气来看,已经注定了最后成功的是我们了”,那个肯定的眼神让他一想起来就不禁抽了抽嘴角。 禅院甚尔当时还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说法有点不对,毕竟他本来就是去听一下上川幸子的计划,然后根据她计划的可行程度来考虑究竟是跟着她的计划走,还是直接坑死她算了,反正给上川幸子最后定好的结局都是死,只不过在于死的形式有些不同罢了。他无论从什么时候来看都不是站在上川幸子这边的,所以说什么叫按照自己的运气来看? 禅院*把玄学也算进了计划中*朔觉得自己这么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甚尔君你一向比较倒霉,而上川幸子现在也非常倒霉,根据运气守恒定律,负负得正,所以上川幸子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的。 禅院甚尔:你这是哪门子的定律?上川幸子的倒霉难道不是你在幕后推动的缘故吗?算了,你高兴就好。 禅院甚尔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着沙发上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上川幸子,皱着眉询问道:“所以,你的计划呢?别跟我说你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上川幸子回过神来,缓缓地对禅院甚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她刚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就被禅院甚尔出声打断了。 “…你是说…你准备直接干掉拜尔?”禅院甚尔用一种诧异的眼神望着上川幸子,忍不住地想她是不是被这一连串的打击给弄疯了,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你听我说。”上川幸子只觉得自己在此刻出奇的冷静,她在之前已经将计划再三斟酌过,觉得是有可行性的,现在她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能够杀掉拜尔的人,正好禅院甚尔的到来补足了最后一块短板。她犹豫了一下,看着禅院甚尔皱着眉几欲先走的表情,只好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如果连我们自己都觉得直接去往[Q]的本部与拜尔‘面对面’是个异想天开的主意的话,那其他人就更不会想到了。再加上,本部有结界的保护,只有被录入信息的人才能够安全进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信息想必已经被从本部清除了,但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一点…” 上川幸子缓缓地掏出了一枚徽章,将其展示给了禅院甚尔看,“还从来没有人尝试过已经被删除信息的人,还能否通过徽章来进入本部。” “这个徽章是?”禅院甚尔好像听水谷凌说过一嘴,但是他当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新人进入本部所必须的东西。因为新人对于本部的结界来说是陌生的,所以他们第一次必须要向徽章中输入咒力才能进入[Q]的基地,而在将他们的信息录入后,这枚徽章也会自动失效。但是现在的话,它几乎可以算是我们直捣黄龙的关键道具。”上川幸子盯着手里的徽章露出了笑容,脸上的疤痕也随着肌肉的拉扯而扭曲,看起来分外恐怖与阴森。 “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禅院甚尔抱着臂看着上川幸子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忍不住出声打断道,“你该怎么让我进入那里呢?要知道我身上可没有咒力可以使用。”禅院甚尔听完上川幸子的全部计划,虽然一开始觉得是异想天开,可随着上川幸子的叙述,他也逐渐来了兴致,总感觉…好像可以这么干啊,就是要冒点险,唯一的问题是,他身上并没有咒力的存在,他该怎么…不对! “不对!”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在那一刻灼灼生辉,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正是因为我是无咒力,所以我才不会被结界所察觉…”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呢?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存在咒力的,咒术师有,普通人也有,只不过咒术师能够使用自己体内的咒力来进行各种各样的行动,而普通人无法做到运用咒力,只能任凭它们的发散…而在这两种人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性的存在,那就是他禅院甚尔:“天与咒缚”,天生的无咒力。按照上川幸子的叙述,[Q]本部的结界是通过每个人身上的咒力波动来区分是否是自己人,那么他对于结界来说…无疑就像是空气一般。 所以说,禅院甚尔的思路忽然跳转到了禅院朔的身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禅院朔不是一直想要禅院家那些被结界笼罩在里面的书籍和隐秘吗?听说山田梅和水谷凌那两个家伙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进展…既然如此,要不要回去嘲讽一下呢?想到这里,禅院甚尔的表情突然充满了跃跃欲试。 上川幸子完全不知道禅院甚尔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看到禅院甚尔的表情好像是对她的计划很感兴趣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她一直在担心如果禅院甚尔拒绝了这个任务该怎么办,幸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忽然眼睛一亮对着禅院甚尔试探性地问道:“那就这样定好了?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因为那个时间点不会有很多人在,正好是拜尔他葬身的好日子。” 禅院甚尔回过神来,看着上川幸子被疯狂和恶毒完全浸染了的脸,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合作愉快。” 第69章 最后的准备 “你是说结界对你无效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禅院朔在听完禅院甚尔的叙述后, 完全没有丝毫的意外,手里慢慢翻过了一张书页,“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在你意识到自己在咒术师面前就相当于‘透明人’的时候, 你就应该知道目前咒术界的结界在面对你的时候出现无效的情况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瞬, 有些意外地说道:“我以为你一直想要破除禅院家内部的结界来着。” “是这样没错。”禅院朔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像是完全被书里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那你为什么…” “你不喜欢, 也不想回到禅院家,是我说错了吗?”禅院朔叹了口气, 把书合上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禅院甚尔,“小的时候太危险, 长大之后又离开了禅院家,更何况也不知道那个结界具体是个什么效果, 没必要冒这个险。” 禅院甚尔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撇过了头, “那你就有的等了,那两个家伙研究到现在都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凌君和梅的天赋不在结界上, 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或者重要的事情, 就交给他们慢慢研究吧。”禅院朔无所谓地说道, “倒是你,跟上川幸子交谈的怎么样?” “那个家伙已经完全孤注一掷了, 一副她和那个拜尔之间一定要死一个的架势, 不过她的想法还有点意思。”说着, 禅院甚尔将上川幸子的计划向禅院朔复述了一遍。 禅院朔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嘴里说道:“这样的话, 就让我们帮她一把吧, 让在[Q]本部的人给她提供一些方便。” “…你们已经把人在[Q]中安插到这种程度了吗?”禅院甚尔深深地看了禅院朔一眼,觉得他们其实根本没必要做现在这些事情,说不定再过个两三年,那个拜尔就会发现自己被架空了吧? “其实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也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禅院朔虽说本意就是想要挑起拜尔和上川幸子之间的斗争,但是他也没想到计划能够进行的这么顺利,高桥和彦和科昆的“身死”完全成为了导火索,看来之前拜尔已经忍了上川幸子很久了啊。 “拜尔在上川幸子失踪的这几天,趁着她的势力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又有玉山千早这个跳反的属下在为他提供情报,可以说几乎是在稳步地清除上川幸子的羽翼。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Q]内部变得不平稳起来,出现了大量的空缺。”禅院朔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趣,“然后玉山桑就把我们的人安插进了这些空缺里了。” “…听起来比高桥有用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禅院朔替高桥和彦解释了一句,“毕竟高桥身上有‘束缚’存在,为了避免对他产生影响,这时候他还是‘死了’比较好。” “其实我有些好奇一点。”禅院甚尔想起最开始高桥和彦和科昆一起出的那个任务,“那个所谓的任务也是你安排好的吧?怎么做到的?” “你还记得我上学的时候的那封入学通知书吗?”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的表情逐渐变得茫然,“…好吧,你不记得。简单来说,就是其实那个给了我入学通知书的人就是这次给[Q]发布任务的羽岛制药的董事,星川英士也确实是他的竞争对手,但是已经快要被他给打垮了。他唯一没想到的一点是,星川英士居然起了绑架他的妻女来威胁他的主意,因为凌君这些年来一直和他有联系,所以凌君在和他商议之后,借由他的名义向[Q]下了委托。”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整个人躺倒在了沙发上,看着窗边挂着的浅色透明风铃,在阳光的照耀下滴溜溜地折射出柔和的光,坐在桌子前的禅院朔在他的眼中好像轮廓都变得模糊了起来。禅院甚尔看着看着,身体渐渐变得放松,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不打算去看看惠吗?”禅院朔朝着房间示意了一下,“我还从未见过惠这么乖的婴儿呢。”禅院朔一直认为小孩子都非常爱哭,但是禅院惠打破了他的认知,即使被禅院甚尔那样逗弄,也很少会大哭出声,只是睁着翠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结果好几次他都看到禅院甚尔表情讪讪地收回了手。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就挂上了有趣的微笑。 “说到底其实你也没见过几个婴儿吧。”禅院甚尔左手手臂挡在眼睛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禅院朔脸上的表情,右手晃悠悠地冲着他摆了摆,“还是不了,那个小鬼一直都在睡觉,现在一点都不好玩。”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婴儿的睡觉时间本来就很长,再说了…”你也不要总是把他当成玩具。 话未说完,禅院朔忽然发觉禅院甚尔的呼吸变得绵长了起来,他偏过头去,发现禅院甚尔躺在那里睡着了。 “所以说,困了就去房间里睡嘛。”禅院朔无奈地说着,表情却柔和了下来。他起身将客厅的窗帘拉上,遮住了洒在禅院甚尔脸上的阳光,然后回房间取来了被子盖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并将他挡在脸上的手拉了下来。 “好梦。”禅院朔在禅院甚尔的耳边轻轻说道,不知道是否是在睡梦中听到了禅院朔的声音,禅院甚尔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好像是微笑的弧度。 岁月静好。 ********** 第二天夜里,禅院甚尔和上川幸子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块看似毫无异样的土地上。 “你先。”禅院甚尔看着上川幸子,表示让她先进行尝试,这样一旦她无法通过结界,引起了里面的人的警觉,他也好直接抛弃掉她离开这里。 上川幸子明白禅院甚尔举动的含义,也明白这是非常正常的要求,但是她还是依旧感到不快,心里升起了如果自己最后成功了,一定要让禅院甚尔好看的想法。 禅院甚尔不用看就知道上川幸子在想些什么,他暗自冷笑着,默默地为上川幸子判下了死刑,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上川幸子也很难能活过今晚,更何况…他已经决定给她一个“惊喜”了呢。 上川幸子深吸了一口气,徽章在手中紧紧地攥着,棱角几乎扎破了她的手心。如果徽章不能像她猜测的那样让她进入本部的话,那他们今天的行动就只能宣告破产,这样一来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报复让她失去一切的拜尔了。 上天保佑。上川幸子闭着眼睛在心中祈祷着,双脚往前走了两步。看来老天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空气中肉眼可见地荡起了层层涟漪,上川幸子的身影就像是投入大海中的一粒石子,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禅院甚尔的面前。 禅院甚尔见状,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手从指尖开始无声地没入了结界中。禅院甚尔等待了一会儿,见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这才跨步走进了结界之中。 “太慢了。”上川幸子在那里等着禅院甚尔,一脸不悦地低声警告道,“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我知道一条可以直通拜尔办公室的路,你跟我来。”说完,就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看样子着实有些迫不及待。 禅院甚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头一转,眼神饶有深意地看着某一个角落,特地停顿了一下之后,才跟上了上川幸子的步伐。 在那个角落里,藏在柱子身后的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后怕地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想着不愧是甚尔大人,果然像高桥说得一样可怕。 他和高桥和彦同在水谷凌的麾下,自然两个人也比较熟识,他也听说过禅院甚尔的“光辉事迹”。他在被安插进[Q]之后,这次被通知要尽量配合禅院甚尔的行动,不要让上川幸子的计划流产,于是他就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调开了在这一段时间巡逻的人员,为计划的成功提供保障。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离开的方位,悄悄地回到自己应该所处的位置,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一路上上川幸子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甚至还在感慨自己的运气不错,走了这么久都没有遇到需要动手的时刻,而禅院甚尔至少发现了三波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对,却仿佛睁眼瞎一般略过了上川幸子拙劣的潜行技巧的巡逻人员。 禅院甚尔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个安排真的很有禅院朔的风格,他有一刻甚至都觉得,就算不进行躲藏,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说不定也能安全地到达拜尔的面前。 (禅院朔:别听他胡说,毕竟今天大家都想休假,有积极主动替他们工作加班的,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所以才能出现这个效果。) 他们两个一直上到了顶层,上川幸子才停下了脚步,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一扇门,禅院甚尔顿时就知道这里就是拜尔的办公室了,不过,这办公室这么大的吗?这么一看几乎占据了一整层楼。 就在禅院甚尔还在漫不经心地感慨着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上川幸子已经将咒力凝聚在自己的耳朵上,将耳朵贴近了房门,被加强了的听力敏锐地听到里面传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说话声。 是玉山千早和拜尔!上川幸子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两个她日思夜想的声音,心中的仇恨和怒火顿时翻涌了上来,但是表现在她身体上的却是甜蜜到扭曲的微笑。她用右手堪称轻柔地扭开了门把手,将门后的场景尽收眼底。 拜尔听到了开门的声响,皱着眉不悦地转过头来。 第70章 [Q]集团首领禅院朔 拜尔正在听玉山千早汇报最近的对于上川幸子势力的围剿情况, 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有些不悦地回过头来,不知道是谁未经过通报就这么私自闯了进来。 在看到进来的是一个毁了面容的女人后, 拜尔显然一愣, 随即想到了那场巨大的爆炸, 从座位上霍然起身, 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从牙缝里挤出了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你?上川幸子!” “没错。”上川幸子恶毒的视线仿佛想要将拜尔和玉山千早钉穿一般, 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没想到吧,我居然还能出现在你的面前。今天我就要让你和这个叛徒一起下地狱去。”说着, 上川幸子疯狂地大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凭你吗?”拜尔冷哼了一声, 虽然他不知道上川幸子是怎么绕过下面的守卫来到他面前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上川幸子已经疯了, 要知道一直以来上川幸子就打不过他,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敢说出让自己下地狱这种话? “当然不仅仅是我了。”上川幸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喘了两口气, 用干枯的手指抹掉了眼角的泪花,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出独自来送死这种事呢?我可是找了一个万无一失的人选呢!”说着, 她走进了办公室, 身后禅院甚尔的身影逐渐靠近显露在了拜尔的眼前。 拜尔的瞳孔急缩, 他没有想到上川幸子能够找来禅院甚尔, 他的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 “‘天与暴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接任务不是只看金额的吗?”拜尔前所未有地警惕了起来,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禅院甚尔的身上。他是了解禅院甚尔的战斗力的,当初没有把他吸纳进[Q]只是因为他认为禅院甚尔这个人并不适合待在这里,因为禅院甚尔并不像是能够被大义之类的东西吸引的家伙。相比较而言,拜尔认为还是单纯保持一个雇佣的关系比较妥当,只是没想到…上川幸子居然能把他找过来对付自己。 “不管上川幸子出到多少,如果说我现在能够给你两倍甚至三倍的金额呢?”拜尔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试图用金钱来诱使禅院甚尔放弃任务。 上川幸子闻言,心里暗道糟糕,眼睛里燃着熊熊烈火地看了过来,双手捏紧等待着禅院甚尔的答复。 “真是抱歉,答应了他的事情…”禅院甚尔舔了舔唇,从嘴里吐出了缩小的咒灵,虫型咒灵自然而然地变大缠在了他的身上,禅院甚尔手一伸,从里面掏出了一把长刀立在身前,“…我才不想反悔呢。” 除了站在最后的玉山千早以外,上川幸子和拜尔都没有注意到禅院甚尔口中说的并不是“她”,而是“他”,就算有人注意到,想必也以为是一时的口误。拜尔朝玉山千早挥了挥手,玉山千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身体微微下压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上川幸子缓缓地掏出自己的武器,面上展露出兴奋的笑容,丑陋的脸上满是迫不及待。拜尔借着书桌的遮挡悄悄地按下了警报,手只是在腰间一抹,一把短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上川幸子最先按捺不住,向着拜尔冲了过去,禅院甚尔也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就在拜尔准备好攻击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只听“噗呲”一声,上川幸子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办公室里一时间连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上川幸子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头颅一顿一顿地向下看去,刀尖从她的背后穿过了她的身体,从胸口处冒出头来。她手中的武器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你…”上川幸子满脸的不敢置信,她转过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只看到了禅院甚尔平静的眼睛,然后刀被禅院甚尔毫不留情地从她的胸口被出。上川幸子晃了两下,创口处顿时喷出了大量的鲜血,在脚下积起了水洼,她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眼睛也暗淡了下去,脸上充斥着不甘、仇恨与疑惑地死去了。 拜尔震惊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场面,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禅院甚尔会突然出手将上川幸子杀死,他们不是一伙的吗?难道说禅院甚尔在最后一刻反悔了吗? “你…为什么?”拜尔磕磕绊绊地问道。 “你问为什么啊…”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绿色的眼睛看向拜尔的后身,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不是站在她那边的。” ! 拜尔的内心突生警兆,但是已经来不及反应了,他只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微风接近,然后冰冷的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边传来了温热的吐息,而在他身后的只有…玉山千早…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实在抱歉,拜尔大人。”玉山千早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在你正式走上牌桌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拜尔的额头上滴落下几滴冷汗,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哑着声音说道:“你是什么时候背叛的?” “我没有背叛哦,拜尔大人。”玉山千早看着对面手持染血刀刃的禅院甚尔,感觉整个人的心都落到了实处,“我一直都不是你们的人。” “你们是早就计划好的?”拜尔的手指微微一颤,他没想到从这么早就有人盯上了[Q],“你们是谁的人?其他诅咒师的?还是干脆就是咒术界…” “不要想着拖延时间了,拜尔大人。”刀锋向拜尔的脖颈逼近,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拜尔下意识地向后躲避着,“你还没有意识到吗?这么长的时间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巡逻的人,可大多都是我们的人,其余的那些家伙,想必已经被解决掉了,你是没有机会的。” 拜尔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不知不觉中,[Q]已经被他们逐渐渗透了,最严重的是他没有丝毫的察觉,到底会是什么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禅院甚尔在这时忽然拿起了电话,看着上面显示的最新消息挑了挑眉,然后手指在上面轻点了两下,好像回复了什么。 不多时,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办公室的大门被再次打开。 “初次见面。”禅院朔从门外走了进来,眉眼含笑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禅院甚尔,然后目光落到了被牢牢控制住的拜尔身上,嘴里说道:“我是禅院朔。” “禅院…”拜尔沉着脸看着禅院朔,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咒术界鼎鼎有名的御三家之一也会看上[Q]这个诅咒师的聚集地吗?” “我想你误会了些什么。”禅院朔手一挥拦下了正准备发火的水谷凌和山田梅,“我并不代表禅院家,我只代表我自己。” “…难道你准备跟我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布置吗?”拜尔嘲讽地说道。 “不。”禅院朔在拜尔充满怀疑的眼神中笑着说道,“不止我一个人的努力,还有甚尔君、凌君、梅、玉山桑…很多人的帮忙,不然想要拿下[Q]还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拜尔的眼睛向四周看去,发现除了禅院甚尔以外,在场所有被提到名字的人都恭敬地低下了头,难道…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家伙说的是真的? “到现在还不打算杀我的话,你不会是想要收服我吧?”拜尔闭了闭眼,自觉已经猜到了禅院朔的想法,“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毕竟如果杀掉了拜尔君的话,想要彻底整合[Q]的势力就会很麻烦,我可不想一直清理不知道从哪里就会蹦出来的反对派。”禅院朔有些苦恼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拜尔只觉得禅院朔的脑子有病,这是能在他这样一个俘虏面前说的话吗?就算想要收服他,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弱项说出来,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Q]是一盘散沙,能存续到现在,其实只是因为咒术界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吧。”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禅院朔的脸上,在那一刻竟然有了一种冰冷与怜悯交织在一起的矛盾感。 “你怎么能这么说?”拜尔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屈辱感,怒火点燃了他的眼睛,他在那一刻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玉山千早差点都没能制得住他,“我们一直都在向着目标努力,你又知道什么?” “那么你们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呢?有可行性的计划吗?上下都是一条心没有拖后腿的吗?” “……” “我知道[Q]的目标是颠覆咒术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拜尔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在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不得不承认禅院朔的话是他没有想过的。[Q]的目标是颠覆咒术界没错,但是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要颠覆咒术界?他知道有些人只是在觉醒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咒力,所以在不小心伤害了普通人之后,就被迫成为了诅咒师;有些人是因为受不了咒术界上层的行径,所以主动叛离咒术界;也有的人是因为单纯享受杀戮,喜欢无法无天,只不过这类人在[Q]中并不多见,并且大多都在上川幸子的麾下…所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聚集在一起的? 拜尔沉默了好久,最后垂着头低声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承认一直以来我做的都是无用功吗?” “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禅院朔看着拜尔暗淡的表情,笑着说道,“你只是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那么你知道吗?”拜尔有心想要说几句类似于“你一个外人能知道什么”这样的话,可到最后只是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也许…他的内心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吧。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了,我告诉你的话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心中的想法呢?”禅院朔朝拜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怎么样?要和我一起吗?” “你会对[Q]做什么?” “这就需要你亲眼来见证了。” “暂时…就让我看看你会将[Q]带往何处吧。”拜尔静默了一会儿,微微撇过头去,搭上了禅院朔的手。他不可能仅凭禅院朔的一番话就能全身心地臣服,他只是想要看看如果在[Q]集团坐镇的人是禅院朔的话,能够为[Q]开辟出一条怎样的道路。 “那么作为奖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禅院朔朝拜尔眨了眨眼,狡黠地冲着他笑了笑,“我们救下了科昆哦。” 拜尔的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在再三确定之后,他顿时激动了起来,“你说真的?科昆真的还活着?”他此刻的心中充满了惊喜,他找了这么久,科昆依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心中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没想到…但是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的兴奋也减弱了,嘴里喃喃自语道,“要是高桥也活着就好了。” 禅院甚尔的动作一顿,朝着禅院朔投去了询问的眼神:你说要不要让他知道其实高桥和彦还活着? 禅院朔微微摇了摇头,表示高桥和彦身上的束缚还没有解除,一旦拜尔一个想不开,高桥和彦就算现在还活着,到时候也不好过,还是等等再说吧。 “啊,对了。”禅院朔忽然笑吟吟地看着禅院甚尔,“正好今天两件好事凑在一起了呢,你没忘吧?” ?禅院甚尔困惑地歪了歪头,然后注意墙上的日历,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忽然笑出声来,“我就说…放心,没忘。” 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每年的这一刻他们都会对对方说的话,只不过今年的他们站在了一个全新的起点上。 [Q]集团首领禅院朔,于十六岁生日当天,正式登上风起云涌的舞台。 第71章 [Q]的重构 禅院朔成为[Q]集团首领的事情并未通告所有人, 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知道他们多了一个首领,而并不知道首领的年龄样貌。但[Q]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动荡,还好有拜尔在其中作为安抚的桥梁, 这才没有产生什么乱象。 随后, 禅院朔马不停蹄地要求拜尔将所有有关[Q]的情报资料都拿给了他, 然后以一种堪称惊人的速度开始了[Q]集团的重新架构和编排。 首先是关于[Q]集团内部的部分彻彻底底以血腥与杀戮为乐的诅咒师, 其中大部分都在之前拜尔针对上川幸子势力的围剿中被毫不犹豫地杀掉了。至于还剩下的一小部分人, 除去实在是忍受不了的之外,禅院朔在思考过后将人主要安排到了审讯部门和战斗部门, 在里面发挥他们的“光和热”。 其次,是关于[Q]集团在很多地方安置的安全屋,禅院朔在看了拜尔交上来的报告之后, 摇着头划掉了大半,然后投入资金进行了重新设置。[Q]名下的产业也被他将杂乱的枝条减掉, 与水谷凌手中现有的产业进行了合并, 并且将[Q]中现有的战斗员混乱的职务进行了重新划分, 重新调整了编排。 最后是关于本部的结界问题,从上川幸子抓住了结界的一个漏洞得以使自己进入结界来看, 这个结界还有许多可以修改升级的地方。在禅院朔询问了具体是谁设计主导的这个结界之后, 拜尔默默地举手承认了这个结界的来源是他自己。 拜尔在这三个月内, 眼睁睁地看着[Q]一天一个变化,渐渐地发展到了连他都看不懂的程度, 但无疑这种变化是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的, 于是拜尔开始焕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虽然还没有承认禅院朔, 但是比起最开始的那副爱答不理的死人脸已经好上很多了, 而他在得知禅院朔在询问是谁设置的这个结界的时候, 他还以为有什么需要大改的地方, 于是静静地来到新装修的首领办公室等待着禅院朔提出他的意见来。 结果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拜尔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目前在场的四个人都以一种新奇的眼光看着他,让拜尔的心不禁一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找到了。”禅院甚尔朝着拜尔抬了抬下巴,看着禅院朔说道:“你想要的擅长结界的人才。”说着,将嘲讽的目光投向了水谷凌和山田梅。 禅院朔无奈扶额,水谷凌和山田梅虽然生气,但是也无从反驳,毕竟确实是他们两个捣鼓了结界术好几年的时间,都没弄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在这里憋屈地听着禅院甚尔的嘲笑。而现在…水谷凌和山田梅对视了一眼,悄悄地打量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拜尔,决定先观察看看,如果最后确认了他值得信任的话,就把他拉入对结界的研究之中。 “…没什么,拜尔君,本部的结界暂时还没有需要大改的地方,更何况我们现在的资金正用在别的地方的升级上,想要抽调出来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唯一需要调整的一点是,上川幸子当时是因为她的信息被从本部删除之后,她对于本部结界来说就相当于一个新人,所以她可以通过徽章进入这里来,你现在需要先把这个漏洞填补上。”禅院朔对着拜尔说道,表示并没有很大的问题,暂时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变动。 “是,我会尽快完成的。”拜尔低下头恭谨地回应道,见禅院朔没有更多的吩咐了,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少爷,拜尔他能相信吗?”在拜尔走后,山田梅有些迟疑地问道。 “别担心,只要我不做出对[Q]不利的事情,能够将[Q]像他希望的那样发展壮大,他就会是我最忠诚的属下。”禅院朔早就看穿了拜尔,这是一个将[Q]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的家伙,这种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最难掌控也是最容易掌控的,只要你能够将[Q]发展壮大,他其实无所谓将主导权交给你。 就是…如果想要让他真心为我所用的话,想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我其实有一点不太明白。”禅院朔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结界术和束缚是有着共通之处的,拜尔的结界术照目前来看非常出色,束缚怎么会用成那个鬼样子?” “可能是习惯吧。”水谷凌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也稍微打听了一下,好像从很久之前这个束缚就是这样使用的,用习惯了的东西,除非有其他人点出,否则可能一时间也意识不到问题的所在。更何况…”以前应该也没有出现过像我们这样借由漏洞完成对[Q]的颠覆的人。 “说得也是,哦,对,说到束缚,最近怎么没看到高桥君?”禅院朔突然想起好像自从高桥和彦假死回来之后,他就没再听说过高桥和彦的动态,水谷凌这段时间看起来也“心平气和”了很多,所以…禅院朔眼神微妙地想,那家伙应该不至于被人道毁灭了吧? 这倒没有…水谷凌听到禅院朔的问话眼神顿时飘忽了一瞬,然后一脸镇定地回答道:“高桥他卧底回来之后,我看他一直闲着没事干,再加上这不是也有了‘丰富’的卧底经验吗?正好除了[Q]之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团体,所以我就干脆…” 干脆什么?干脆让他继续在卧底事业上发光发热吗?高桥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高桥和彦: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在水谷大人的神经上大鹏展翅,我就不会被派到这里来…呜呜呜,我的休假…) 禅院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高桥君怎么总是记吃不记打呢?算算这几年里,好像凌君对高桥和彦发火的次数已经超过甚尔君了?高桥和彦,你真是好样的。 “玉山桑的话,我记得是为梅准备的手下?” “是的,少爷。如果我要常驻在[Q]的本部的话,我准备将禅院家的事务交接给玉山千早,目前来看,确实是干得不错。”山田梅对玉山千早很满意,尤其是与高桥和彦对比起来看的话,玉山千早严谨、认真,完全就与高桥和彦是两个极端,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她非常合拍,在这方面她真的要特地感激一下水谷凌为她培养出来了一个人才。 山田梅向水谷凌微微一点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透露出了一点幸灾乐祸。 禅院甚尔见状顿时大笑了起来。 真的好想反悔。水谷凌接收到山田梅传递过来的眼神,耳边回荡着禅院甚尔嚣张的笑声,额头上默默地爆出了青筋。果然还是得给高桥和彦加点工作,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时间整出什么骚操作来。 “好了,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禅院朔拍了拍手,眼睛里也带上了一丝笑意,“现在一切刚刚走上正轨,应该都很忙的吧,请注意好好休息。” “少爷您也是,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山田梅和水谷凌低着头缓缓地退出了首领办公室,屋子里只剩下禅院甚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人走出房门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甚尔君。”禅院朔头也不回,拿着笔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不舒服怎么不去睡一会儿?”禅院甚尔的手从禅院朔的身后探出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手的温度很好地舒缓了禅院朔还在跳动的神经,他不禁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就剩一点了,本来打算批完这些就去休息的。”禅院朔放松地仰起头,发出了一声喟叹,禅院朔的睫毛在禅院甚尔的手下颤动,虽然被遮挡了视线,但是禅院甚尔还是感觉禅院朔在注视着他,他不禁感到自己的手心有了一丝的痒意。 首领办公室被装修成了前面是办公室,后面连接着休息的房间的模样,禅院甚尔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禅院朔眨眼的频率要比平时高上很多,在山田梅和水谷凌走后,他看到禅院朔有些疲惫的样子,下意识地就向他伸出了手,“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做都是一样的,现在去休息?” 禅院朔这两天确实没能睡上个好觉,本来他还打算坚持一下,经禅院甚尔这么一说,他顿时困意上涌,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也好,你要一起来吗?” 禅院甚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跟着禅院朔一起来到了后方的休息室,禅院惠正在婴儿床上安稳地睡着。禅院朔看了一眼惠,爬上床给禅院甚尔留出了位置,脑袋刚一沾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在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之后… “哇——哇——” 禅院朔猛然惊醒,他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迟钝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有些卡顿地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婴儿床前与他对视着的禅院甚尔。 甚尔君你又做了什么? 第72章 发展 禅院朔一脸茫然地和禅院甚尔对上了视线,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甚尔君,你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呃…”禅院甚尔有些心虚, 他只是用丑宝逗弄了一下禅院惠, 结果在收回的时候, 惠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哭出了声, 他想阻拦都来不及就直接把禅院朔给吵醒了。 “真是…”禅院朔无奈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 走到婴儿床前稍微有些生疏地抱起来了禅院惠,“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就是用丑宝…”禅院甚尔还没说完, 就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该不会以为我把他的玩伴吃掉了吧?” 禅院朔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禅院惠,见他还是在抽泣, 于是对着禅院甚尔说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丑宝’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先喊起来的,但是现在…你去泡点奶粉。” “哈?” “梅不在, 你弄哭的你负责, 快去。”禅院朔见禅院甚尔一脸不情愿, 作势要把惠递给禅院甚尔,“要不你来抱, 我去泡奶粉, 你选一个吧。” 禅院甚尔看着软趴趴的禅院惠, 只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比较了一下两个选择, 最后认命地走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拿着奶瓶走了出来, 将其递给了禅院朔。 禅院朔的手刚握上奶瓶, 就被烫的收缩了回来, 他无言地看着禅院甚尔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脸, 只觉得幸好惠不是由他来照顾的,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个缺乏常识的家伙给养死了。 “甚尔君。”禅院朔向禅院甚尔伸出了自己有些泛红的手指,“你觉得连我都觉得烫的温度,惠他受得了吗?” “真是…”禅院甚尔直接把奶瓶丢在了一边,从禅院朔的怀里接过禅院惠,快速地放到了床上,然后拉着一脸懵的禅院朔来到了水池边,扭开了水龙头用凉水冲洗禅院朔的手。 “…你的注意力到底放在哪里?”禅院朔哑然失笑,从水流下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没什么问题,你快去重新泡一瓶,记得用温水。” 禅院甚尔啧了一声,不耐烦地重新泡了一瓶奶粉塞进了禅院惠的嘴里。禅院朔看着惠努力地鼓着脸颊嘬着奶嘴,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坐在了婴儿床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指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个小鬼我记得你不是请了专人来照顾的吗?”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望着禅院惠,目光里有几分嫌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最近大家都很忙。”禅院朔耸了耸肩,虽然禅院惠是禅院甚尔的儿子,但是相比较于“人嫌狗憎”的禅院甚尔来说,惠可讨人喜欢多了。至少他就曾经听到山田梅抱着禅院惠嘀咕着长大后千万不要像禅院甚尔那样,水谷凌似乎也有种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想法,现在就开始准备相关的书籍了,而禅院甚尔…还真就是个甩手掌柜。 真的是所有人都在给你养孩子啊。禅院朔深深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在梅和凌君的影响下,真不知道惠以后会对你是个什么印象。 不一会儿,禅院惠就把奶喝完了,然后他的眼睛转向了禅院甚尔,手舞足蹈地在说些什么,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是想要什么吗?”禅院朔低头看着惠,手指轻轻点了点孩子软嫩的脸,声音里充满笑意地说道。 禅院惠只是睁着绿色的大眼睛,执拗地看着禅院甚尔,大有一副你不给我我就继续哭的样子。禅院朔见状,手指朝着禅院甚尔勾了勾,禅院甚尔也是被哭怕了,只好将丑宝吐了出来,放到了惠的身边。 “丑宝比你有用多了,甚尔君。”禅院朔看着丑宝缓缓挪到惠的身边,禅院惠顿时用手去抓丑宝的身体,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是说在看孩子这一方面。” “那还省了我的功夫呢。” “哦,对了,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禅院朔趴在婴儿床的栏杆上,侧头看着禅院甚尔,“我暂时准备让你以雇佣的名义待在[Q],同时我也不准备公布我的身份。” “…你想做什么?”禅院甚尔有些意外。 “只是一个保险。”禅院朔回答道,“咒术界的那群人现在虽然没有把[Q]放在眼里,[Q]也可以借这段时间完成自身的重构和发展,但是总会有被注意到的一天。虽然那群家伙腐朽、垃圾,整天圈着自己的地盘不动弹,但并不代表他们都是一群傻子,涉及到利益,他们可是聪明的很呢。” “那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姓氏,甚尔君。”禅院朔看了看禅院甚尔,又看了看刚出生不过几个月的禅院惠,眼睛里烦恼的情绪一闪而过,“就像拜尔听到我的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禅院家一样,如果在他们注意到[Q]之后,忽然发现在[Q]的高层里有三个‘禅院’的话,你猜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禅院甚尔想到他曾经在禅院家看到的那些脏污不堪的东西,脸上浮现出厌恶的情绪,“拉拢、调查、警惕…说不定还会有人找上门来喊着让我们回归家族?然后成为【禅院】的一条狗?”说到最后,禅院甚尔几乎要嘲讽地笑出来。 “而且我们在禅院家还有我们自己的布置存在,一旦被发现[Q]的首领是一个名为禅院朔的人,而禅院朔在禅院家只是一个无人注意的‘小透明’,他们会不会产生怀疑?会不会对我们的布置产生影响?这一切都是未知数。而刚刚所说的这一切对于[Q]也是同样成立的,如果再有咒术界的人在里面挑拨一下,搅搅浑水…”禅院朔光是想想就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那么些麻烦的好,要知道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那么多的可能性要是发生一个,麻烦就会成几何倍的上升,所以… “所以在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我暂时不准备现身人前,不公布姓名,不展露容貌,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Q]集团首领’。”禅院朔最后下了结论,刚准备问问禅院甚尔的想法就瞬间感觉头皮一疼,一看是惠用手抓住了他垂落的头发,正睁着澄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禅院朔用手包裹住惠的小手,轻柔地挪开了惠的手指,将自己的头发解救了出来。禅院甚尔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因为想起禅院家而滚动着的阴暗情绪好像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染上的笑意。他听到禅院朔“你觉得如何?”的询问声,只是低低地笑着说道:“你决定就好。”是的,我已经远离那里了,那里无论再发生什么也已经与我无关了,禅院甚尔就只是禅院甚尔,其他人怎么想都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还要被这些过往所纠缠?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禅院朔站起来打开了卧室的门,走到办公室重新拿起了一份他还没有批复的文件,眼睛里燃起了一簇火苗,“…把这些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的老鼠找出来,‘打铁还是需要自身硬’,不是吗?”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Q]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沉寂了下来,可只有那些被抓捕、审讯的人才知道,[Q]的内部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也完全没有向外传递消息的机会,想要仗着自己的武力值强行突破的人也被禅院甚尔像拖死尸一样拖了回来。 就在那段时间,整个[Q]都好像笼罩在浓浓的血色中,在本部匆匆来去的诅咒师们的身上也充斥着血腥味,但是每个人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看向本部顶层首领所在的位置的眼神也越发的崇敬狂热起来。所有以往的对于[Q]空降了一个首领的质疑也全然消失掉了,每个人的心中好像都或多或少地燃起了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没错,没错,好像梦境照进现实一样,所有人都确信着,这位不知起名,不见其面的首领,会将[Q]带上他们无法想象的巅峰。 拜尔无疑是其中感受最深的那一个,他清楚地知道这位首领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如果说他之前还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禅院朔在首领位置上的所作所为,那么在此刻他几乎可以肯定禅院朔能够将[Q]带往一个新的高度。 难道这就是身为首领应该做的吗?拜尔在心中有些苦涩地想,看来我确确实实是不够格。 “外界的那些诅咒师在最近半年[Q]不主动出手的情况下也逐渐骚动起来了吗?”禅院朔坐在办公桌后面向拜尔询问道。 “是的。”拜尔恭敬地低下了头,摆出了前所未有的恭顺姿态,“因为我们彻底控制了[Q]内部的情报传输,已经有一些诅咒师势力在向[Q]发出挑衅和质疑了。” “跳梁小丑。”禅院朔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了拜尔的耳朵里,但是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地上铺着的地毯,眼睛里染上了兴奋和期待,他已经预感到禅院朔会说出什么了。 “那么拜尔君。” “在。” “我不想要表面的恭顺,我只想要彻底的臣服。” 拜尔的手指一颤,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禅院朔是在说那些诅咒师势力还是在说自己。 “让他们重温一下‘自知之明’的含义吧,拜尔君。”禅院朔看着拜尔低垂的头,嘴唇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这是他们的荣幸。” 第73章 清理 “啪嗒——啪嗒——” 鲜血淌过刀身, 在锋刃处集结,最后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 拜尔漠然地看着男人踉跄着捂住自己的喉咙,后退几步后背靠着墙壁失去了呼吸, 膝盖重重地砸落在地面, 整个人正面朝下倒了下去。拜尔后退了一步躲过了飞溅的鲜血, 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朝着身后的科昆问道:“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吗?” 科昆被救回来后奇迹般的只是留下了些许疤痕在身上, 除此之外整个人看起来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此时他跟在拜尔的身后, 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皱着眉说道:“还少了一个。” “找到他。”拜尔走出屋子,阳光透过房门撒进房间, 清晰地映照出了屋内大滩的血迹和好几具倒下的尸体,“既然做出了对[Q]的挑衅行为, 就应该做好了‘无人幸免’的准备, 注意一下时间, 在咒术界发现之前全部撤离。” “是,拜尔大人。” 在距离这里的不远处, 男人拼命地向前奔跑着, 即使感到自己的喉咙里已经带上了血腥味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他怎么也没想到,[Q]会直接突袭了他们的基地, 明明他们接受到的情报不是说[Q]正在处于内乱之中吗?不然他们怎么会和其他的组织联合起来想要分一碗羹?可是[Q]是怎么知道他们的位置的?难道说他们中有叛徒? 还没等他想清楚, 一只“箭矢”就直接射穿了他的脑袋, 在墙壁上迸溅出一串血花。男人在奔跑中直接向前扑倒, 眼睛里还残留着无数的疑问和恐惧, 在他倒下之后, “箭矢”也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嘛,还真能跑。”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胳膊上有着大片刺青的女人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一个不留’,这可是首领大人的命令,怎么能让你跑掉呢?”女人站在屋顶上,看到了从远处跑来的科昆,伸手打了个招呼,“呦,科昆,你可是来迟了一步。” “这是最后一个了。”科昆蹲下身确定了一下男人的身份,然后朝女人挥了挥手,“天选会已经处理干净了,我们该走了。” 女人闻言跳下了楼,“咚”的一声落在了科昆的旁边,“起这么嚣张的名字居然还敢向我们挑衅,找死都这么积极。” “少说两句吧,还有好几家呢。”科昆掏出一张纸,边往前走边划掉了上面的一个名字,“让我看看下一个是谁…” “只不过是调整了一段时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冒出来了…”女人双手搭在脑后,一脸不屑地踢飞了脚下的一颗石子。 “趁这时候清理干净也挺好的,不是吗?” “说得也是。” 半个月后,[Q]集团本部。 拜尔从淋浴喷头下走了出来,拧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用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分,最后走到镜子前的落地柜中取出吹风机吹干了头发。 拜尔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抬起胳膊嗅了嗅身上的气味,不确定地想:身上应该没有血腥味了吧? 经过半个月的对于诅咒师组织的清理,拜尔在连轴转的这段时间,做梦都感觉自己身上满是血腥味,但是现在结束了之后,他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好像一下子清闲了下来…不行,不能想这些,还需要去向首领汇报成果。拜尔晃了晃头,身上带着水汽走出了浴室,从衣柜中取出[Q]的制服套上,拿起桌子上整理好的报告就向首领办公室走去。 在[Q]的整合基本结束后,拜尔就开始了对结界的全面升级,同时也分出了一部分资金开始了对[Q]本部的装修。基础设施基本没变,只是全面更新了材料,建筑内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单调样子,而是多出了很多暖色的装饰,并且在禅院朔的要求下放上了很多绿植和花草,感觉好像…更有“家”的样子了? 拜尔的眼神波动了一瞬,走上了电梯在顶层的按键上按了一下,电梯开始缓缓上升,门打开后,拜尔从电梯里走出来,径直走到首领办公室的大门前。他在门前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脱下了头上的帽子压在自己的胸口,快速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是否有不得体的地方,然后轻轻叩响了大门。 “请进。”禅院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拜尔推开房门,看到禅院朔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侧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茶壶正在往茶杯里倒茶,旁边摆放着一小碟凉糕,于是他赶忙道歉道:“是我打扰了,您是在休息吗?” “没关系,只是突然想喝茶。”禅院朔放下茶壶,拢着袖子对拜尔说道:“都已经解决了吗?” 禅院朔并没有身着[Q]的战斗服,即使是在[Q]的本部,也只是穿着比较宽松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羽织,看起来与[Q]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拜尔看着禅院朔的样子,在恍惚中古怪地产生了一丝惶恐,[Q]…真的能让他停留在这里吗? “拜尔君?”禅院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神情略微有些纳闷,似乎不明白拜尔为什么忽然出了神。 “失礼了。”拜尔猛然惊醒,走过来将报告递给禅院朔,然后低着头说道:“目前为止,所有做出行动的组织已经清理干净,而那些一直处于观望态度的,我们只是向他们发出了警告,想必在探明到发生了什么后,很快我们就会收到他们的致歉和拜访的信函。” “这样就可以了,先暂且停手吧。”禅院朔翻了两页报告,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现在也差不多到了该停下的时候了。 “恕我直言。”拜尔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们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不干脆将所有的诅咒师组织都清扫干净?” “先不说到底有多少或大或小的组织存在,单说咒术界…”禅院朔双手放到膝盖上,看着拜尔说道,“虽说他们可能并不将[Q]放在眼里,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愿意看到诅咒师彻彻底底地拧成了一股绳,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来‘捣乱’的,而现在的[Q]可经不起太多的波折。” “您是说…”拜尔沉着脸,眼睛里隐隐冒出火光。 “别担心,如果我们现在停下的话,他们最多会以为[Q]这是在内乱之后,为了保持自己绝对的地位,而做出的威慑性的行动,而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禅院朔好整以暇地说道,“我猜他们现在说不定在哪个阴暗的房间嘲笑我们,最多会因为[Q]有了一个首领而稍微加强一些监视。而在情报上的交锋…”禅院朔露出了确信的笑容,“…我们是不会输的。” 同一时间… “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黑暗的房间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怒火问道:“那个[Q]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开始清扫起来那些诅咒师组织了?” “听说是前段时间[Q]处于内乱之中,结果那些组织以为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占点便宜,结果等[Q]平稳下来后,就开始一家一家的开始清算了。”一个声音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两分不屑,“你生气个什么劲儿,该不会你在那些诅咒师组织里得了什么好处吧?” “你!” “行了行了,诅咒师闹腾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那些家伙一直都是小家子气,眼睛只能看到丁点大的利益。” “也不能这么说。”另一个声音看似是在反驳,其实完全是将诅咒师贬进了尘埃里,“毕竟[Q]是诅咒师里最大的团体了,不盯着它还能盯着谁呢?” 房间里一时间声音四起,但话语中全是对于诅咒师内部乱战的幸灾乐祸。“ “对了,听说[Q]最近有了一个首领,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首领?那群诅咒师?”声音里充满了漫不经心,“你要是不放心就多派几个人去观察一下,但是要我说,就算有了首领,那群家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相比之下,还不如多关注一下五条家的那个‘六眼’,据说他不愿意在家里接受家族教育,一直吵着想要到外面去,可叛逆得紧呢,五条家都为此伤透了脑筋。“ “说的也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 话题一时间转到了对五条家“神子”的讨论上,诅咒师集团[Q]的变化好像一缕青烟一样直接被风吹散,完全没有再引起任何的关注。就连禅院朔也没想到,现在的咒术界关注最多的居然是自己的内部,或者说可能是因为诅咒师太久没有掀起什么风浪了,以至于他们潜意识里就没有将诅咒师当作是一个威胁。 不过这样一来,[Q]也间接有了更长的发展时间,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发现,[Q]在他们忽视的时间里,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正在逐渐发展成了一个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庞然大物。也许到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真正将[Q]视作重视的对象,而不是一个跳梁小丑吧。 第74章 面具 禅院朔一走进休息室就愣住了。 他看到惠的两只手抓着婴儿床的栏杆, 抿着嘴两只脚扑腾着似乎想要站起来,而禅院甚尔就一脸专注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视里的赛马,眼神都不带偏离一下的。 禅院朔默默地走过去, 用手护住了禅院惠的头, 眼睛无声地盯在了禅院甚尔的后背上。 禅院甚尔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 然后坚强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弹, 好像自己不转过头来就代表禅院朔不存在一样。 “…你别在那里装看不到。”禅院朔感受到惠的头撞到自己的手心, 瞬间伸长胳膊环住禅院惠的身体,“好歹注意一下别让惠撞到哪里。” 禅院甚尔一脸不情愿地转过头来, 看着禅院惠好像在看什么麻烦的东西,惠也完全不理会禅院甚尔的表情,睁着大眼睛双手攀在禅院朔的胳膊上, 软绵绵的脸在禅院朔的衣服上依恋地蹭了蹭。 禅院朔看了看翻了个白眼的禅院甚尔,又看了看好像完全无视了禅院甚尔的禅院惠, 只觉得内心之中升起了巨大的无力感。 “我说甚尔君, 你…” “pa…” 禅院朔眨了眨眼, 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其他的声音,然后他猛地低头看向了禅院惠, “惠?” “pa…pa…”禅院惠抬着头, 笑弯了绿色的眼睛, 从嘴里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这是在叫自己为父亲的意思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发出重复的音节?应该是后者吧…我记得好像育婴书上写着这个年纪应该还只是牙牙学语才对… 禅院*因为甚尔的不靠谱而迫不得已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书*朔觉得惠可能只是单纯地到了该学话的年纪了。 然而某个不靠谱的大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禅院朔正在思考的时候, 他的眼前突然投射出一道阴影, 禅院甚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眯着和禅院惠颜色相近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张着手向禅院朔要抱抱的惠, 然后恶劣地伸出手指在惠的额头上轻轻一推。 禅院惠双手挥动了两下, 一脸茫然地向后倒在了婴儿床上, 然后看着禅院甚尔,眼睛里慢慢地蓄满了眼泪。 “这小鬼,刚刚是不是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禅院甚尔丝毫没有感到一点抱歉,只是随手拎起丑宝塞进了惠的怀里,止住了禅院惠即将爆发的哭声。 “也该到了开始说话的年纪了。”禅院朔看着转瞬间就忘记了禅院甚尔的恶劣行径,开始兴致勃勃地跟丑宝玩耍的惠,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书,不确定地说道:“是不是该准备一些玩具、图片什么的?” “这种东西山田那个家伙会准备好的。”禅院甚尔完全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有一次闲的没事把惠抛起来再接住,然后在下一秒就被暴怒的山田梅给赶出了房间。于是他耸了耸肩,表示反正他不管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就好了。 “相比于这些…”禅院甚尔抱着臂看着禅院朔,嘴里询问道:“你应该明天会去见那些被吓破了胆的诅咒师了吧,准备怎么出场?” “拜尔君虽然说了类似于‘由我来接待’,‘他们还没有资格见您’这种话,但是我想还是有必要露个面的,至于怎么伪装…”禅院朔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面具,朝着禅院甚尔晃了晃。禅院甚尔看着这个面具感觉很面熟,半晌之后想起来这个面具和他们第一次去祭典时候买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 “你…”禅院甚尔一时有点说不出来话,想了想忽然笑了出来,“不觉得在这里戴这个面具有点违和感吗?” “我是[Q]的首领,当然是我说了算。”禅院朔不以为意,“原先那个毕竟是小时候买的,现在戴起来有点小了,重做的这个倒是精致了不少。” “我看也差不了多少。”禅院甚尔歪了歪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朔,“是不是还要选一身差不多的衣服。” “说得对。”禅院朔打了一个响指,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去问问有没有可以搭得上的。”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你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吧。”禅院甚尔知道禅院朔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稳重的,但是他也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些许的恶趣味。从很久之前他能跟着自己出去玩闹,就能看出禅院朔其实也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家伙,只是平时这点隐藏的很好罢了。这次禅院甚尔也是分毫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甚至还想要看看那些家伙都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怎么能这么说呢?”禅院朔从门后探出头来,朝禅院甚尔眨了眨眼,“分明是为了威慑他们。” “威慑?”禅院甚尔把这两个字在嘴里用舌头滚动了两下,朝着禅院朔挑了挑眉,似乎想看禅院朔是怎么个“威慑”法。 “当然,你就等着看吧。“禅院朔合上了门,转身后背倚靠在门上,眼睛里慢慢露出了怀念和厌烦交织的情绪,他模模糊糊地想起在很久之前,那些“敌人”神色各异的脸,忽然露出了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容。我可是提醒你们了,到时候可不要吓到了啊。 而此时在屋子里,在禅院朔关门离开后,禅院甚尔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禅院惠咿咿呀呀的声音。他静默着,忽然低下头用手捂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来到婴儿床边,犹豫着向丑宝伸出了手。片刻后,禅院甚尔好像终于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了,缓缓将手从丑宝的嘴里抽了出来。 一个显得有些老旧的恶鬼面具出现在了禅院甚尔的手上,由于时间久远,面具上的漆已经有些斑驳,但还能看出面具原本的样子来。禅院甚尔的眼睛好似落在面具上,但是仔细看去又好像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种怎样的表情。 “糟糕…”禅院甚尔的手指摩挲着恶鬼的眼睛,手指忽然用力在几乎要捏碎面具的时候又突然松开,最后还是将面具塞了回去。禅院甚尔回头望向门的方向,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抹连自己也不清楚的踟蹰与挣扎,嘴里喃喃自语道,“真是太糟糕了…” ********** “您确定要出席吗?”拜尔面色紧张,皱着眉看着山田梅手脚麻利地为禅院朔披上羽织,“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您的接见,还是由我…” “拜尔君。”禅院朔出声打断了拜尔的话,“你太紧张了。更何况现在都知道[Q]有了首领,虽然是个不会露脸的家伙,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彰显一下存在感的。” “更何况…”禅院朔甩了一下袖子,对着拜尔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事情可是只有我这个首领能做的。” 拜尔只好闭嘴不言,看着山田梅整理了一下禅院朔的衣襟,然后取来面具递给了禅院朔。 禅院朔放下手,接过面具戴在了脸上,好像将平时的那个偏向温和的模样完全遮在了面具之下。他微微闭上了眼,脑子里想到了自己刚成为源家家主的那段时间,再睁开眼时,他浑身上下的气场顿时一变,变得深邃而具有压迫感,只是站在那里就不由自主地吸引着别人的视线。 除去禅院甚尔露出了古怪的意料之中的表情之外,山田梅和拜尔的表情都在那一刻有些绷不住,山田梅在快速反应过来后面上顿时染上了狂热的红晕,而拜尔则是后退了一步,眼睛里升起了深深的、深深的犹疑和警惕,“好了,让我们去看看他们能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吧。” 拜尔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心中的惊骇,弯腰做出了恭敬的姿态,“请您这边来。”到底…拜尔的手指颤动了两下,心里的念头纷飞,他不是没有见过一些大人物,但是他敢肯定,禅院家绝对养不出这样的人来,可“禅院朔”的名字又是真真切切的,所以…拜尔的喉咙滚动了两下,您到底是谁呢? 禅院朔一路朝着会客厅走去,路上见到他们一行人的[Q]的成员,明明没有见过首领的模样,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瞬间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以往模糊的首领的形象在那一刻仿佛都清晰了起来。[Q]的成员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然后他们纷纷右手放到胸前,朝着禅院朔微微弯腰,默不作声地让开了道路。 禅院朔的嘴角翘了翘,羽织被清风吹起,在阳光下好像隐隐可以看见源式笹龙胆的纹路,但是仔细瞧去又感觉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会客厅的大门在禅院朔的面前缓缓打开,室内一直等待着的诅咒师纷纷转过头来,含义不同的眼神都落到了禅院朔的身上。而禅院朔丝毫没有在意,只是走到主位坐下,看着诅咒师就好像是在看一群打扰他休息的虫子。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禅院朔伸出手缓缓地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像是眼前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请问您就是[Q]的首领吗?不知道…不知道[Q]准备怎样对待我们?”声音有些奇怪的喑哑。 禅院朔这才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示意拜尔将纸张分发给这群诅咒师们,自己则是拄着脸打量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第75章 绝对统治 时间往前拨动… 诅咒师们很早就来到了指定好的地点, 然后被戴上了眼罩坐进了车里,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摘下眼罩反应过来的时候, 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Q]的基地中。 这是拜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到结界上的时间混淆效果, 要不是最近一段时间[Q]整个出动去清理那些不安分的诅咒师, 在资金充沛、全情投入的情况下, 拜尔还不知道能够把结界给升级成什么样子, 山田梅和水谷凌有时候看着这个结界的进度,看拜尔的眼神都带上了火热, 让拜尔最近总是觉得疑神疑鬼,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诅咒师们被带到了会客厅,然后就把他们扔在那里不管了, 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搞破坏。而诅咒师们也确实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Q]能主事的人员的到来。要知道他们虽然被[Q]放过,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等待的折磨才是最吓人的, 一刻得不到最终的结果,他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心惊胆战。 当然, 如果说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也不见得, 至少其中有几个诅咒师的眼神中仍然留有几分不甘心和阴沉, 似乎蠢蠢欲动地想要做些什么。但是无奈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想法, 只等着出了[Q]的基地再进行暗中的谋划。 就在他们想法各异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的时候, 会客厅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他们看到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的是他们比较熟悉的拜尔和其他几个人, 他们顿时意识到这个带着奇怪的祭典面具的人就是传说中[Q]的首领, 于是纷纷把目光转向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着这位[Q]的首领走进来,坐到位置上,拿着茶杯喝了口茶这一系列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他们却觉得莫名地拘谨起来,好像不等对方先开口的话,自己出声就是一种冒犯。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会客厅都安静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内部的气氛也越来越凝结,不少人在奇怪的压力之下额头都冒出了汗珠,只希望不管是谁都好,赶紧来个人说句话。最后终于有一个人捏紧了拳头,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请问您就是[Q]的首领吗?不知道…不知道[Q]准备怎样对待我们?”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都向他投去了赞许和鼓励的眼神,只有他自己在心里苦笑着,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握紧的拳头中布满滑腻的汗水。 禅院朔放下茶杯,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示意拜尔将他准备好的东西分发给这些诅咒师。这是禅院朔在之前就设立好的,是为了让今天的一切不泄露出去的最终保障,一旦同意了上面的东西,不仅无法说出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且在以后就等同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Q]来掌握。那么,禅院朔在心里愉快地想着,让我看看会有几个“跳梁小丑”蹦出来呢? “这…”诅咒师接过纸张,看了两眼后一时间双手颤抖,上面的种种条款可以说是苛刻到了极点,他们虽然也想过[Q]会对他们狮子大开口,但是如果真答应了下来的话,他们跟… “这样的话…我们跟成了你的狗又有什么区别?”一个打扮得有些奇异的男人站起来,愤怒地对禅院朔说道,也说出了一众诅咒师的心声。 “狗?”禅院朔好似终于提起了兴趣,他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你们怎么能算是狗呢?” 男人的脸色缓和了一瞬,然后就看见禅院朔忽然收敛了笑容,面具下的黑色眼睛漠然地盯着他,右手轻轻一挥。男人顿时只感觉汗毛倒立,下一秒就被直接贯穿了胸膛。 其他的诅咒师快速地蹦了起来,或惊恐或戒备地看着禅院朔,一个女声尖叫着说出了他们都想要知道的问题,“您这是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禅院甚尔缓缓地从尸体上拔出了刀,脸上还挂着血腥的笑意,刀子磨肉的声音让一众诅咒师感到头皮发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人说翻脸就翻脸,连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看着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剩余的所有人都不由地露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怎么会呢?”禅院朔惬意地拄着脸,好像在欣赏他们脸上的表情,“我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诅咒师们同时想到了男人刚刚的问话,可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们怎么能算是狗呢?”禅院朔缓缓扫视着满脸不安的诅咒师们,“那是不是太抬举你们了?你们看,死得这么轻易的,明明就应该叫做炮灰吧。” !? 诅咒师们想要反驳,但看着刚死身体还热乎着的男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禅院朔在此时眼睛里好似流露出一丝失望,看得诅咒师们心里发寒,该不会他其实压根就没打算放过我们,就等着我们站出来反驳然后把我们全都清理干净吧?想到这里,他们的额头淌下几滴冷汗,无声地咽了一口唾沫。 “所以说啊…”禅院朔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留你们一命就对我感恩戴德吧,莫非你们还想要与我讨价还价…“ “那如果我们选择加入[Q]呢?” 禅院朔停顿了一下,眼睛缓缓转向说话的人,众人隐隐感到了不妙,只听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他们甚至没有看到任何攻击的影子,那人就抱着肩膀在地上惨叫着打滚,地上的血泊里留有一条被齐整砍断的手臂。 “…我讨厌有人打断我说话。” 禅院朔一挥袖子,有些不悦地看着失去了手臂惨叫出声的诅咒师,嘴里说道:“声音太大了。” 诅咒师听到禅院朔的声音,满脸恐惧地颤抖着身子,用仅剩的左手死死地掐住脖子,甚至在上面留下了青紫的痕迹,只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打扰到坐在主位的禅院朔。 房间里的诅咒师们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不少人在心里骂着自己因为惊悚而不停加速加重的心跳,一边充满忐忑地望着禅院朔,生怕他也对自己说出一句“声音太大了”。 “很好。”禅院朔靠到椅背上,面带笑意地看着战战兢兢的诅咒师们,手指在桌子上轻点着,“那么选择吧,是就此成为[Q]的‘工具’,还是说…”禅院朔手指的敲击戛然而止,诅咒师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喘不上气来,绷紧了神经屏气凝神地倾听着禅院朔的下半句话,“…想要跟随你们的“前辈”前往‘极乐世界’?” 下一秒,诅咒师几乎是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与[Q]签订了堪比奴隶契约的“束缚”,甚至在签订完后还长舒了一口气,满脸庆幸地感激自己竟然活下来了,有的眼睛里还带上了泪光,看得送他们离开基地的[Q]的成员目瞪口呆,感觉这群诅咒师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在所有的无关人员都离开了会客厅后,禅院朔缓缓、缓缓地趴到了桌子上,两眼放空,好像整个人的魂已经飞了出去。 禅院甚尔大笑出声:“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一副‘我讨厌有人打断我说话’的霸道模样吗?” “求别说。”禅院朔闷闷地出声道,似乎有些郁闷,他这副状态其实是前世用来对付那群听不懂人话的老头子和敌人的,毕竟对于有些蠢货来说,你要是温和跟他说话,他还真就不当一回事,非得你踩着他的头、卸掉他的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听话。本来禅院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在他把这群诅咒师搞定之后,看着拜尔他们望过来的眼神,怎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禅院朔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以前感觉还挺正常的啊,难道是因为和宿傩在一块的时候,比较容易放飞自我? “你也别说我,你怎么不说你配合的也太好了,我有一秒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可能这就是‘心有灵犀’?”禅院甚尔凑近禅院朔的脸,热气喷洒在禅院朔的耳朵上,“我现在有多少个奖励了?足够兑换一个大奖了吗?” “…还差的远呢。”禅院朔哼笑了一声,偏着头对上了禅院甚尔的视线,一时间两个人的距离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连呼吸仿佛都交融在了一起,“昨天差点害的惠撞到头,可要扣掉一个奖励。” 禅院甚尔的头上冒出来一个问号,他缓缓直起身,看着似乎在憋笑的禅院朔说道:“等等,这跟那个小鬼又有什么关系?” “最终解释权归本人所有。”禅院朔终于笑了出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好像他在那一刻都要融化在了光中。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的模样,眉眼逐渐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拉起了禅院朔,好像光在那一刻也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一点一点驱散了他身上的凉意。 “没有问题吗?我是说那些诅咒师。”禅院甚尔伸手压了一下禅院朔微微翘起来的头发,随口问道。 “放心,论‘束缚’,可没有几个人能玩得过我。他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脱离我的掌控。”禅院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多么可怕的话,一脸淡定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禅院甚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里飞快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又被他立马掐灭,他跟上禅院朔的脚步,空气中隐隐传来了他们的说话声: “所以你写了多少东西?” “能给失眠人士当睡前催眠的程度。” “…绝对不止吧?” “有隐藏条款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吧…” “不,至少我没有听说过…” “那么今天就听说了…” 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会客厅内的尸体和断臂见证了这一切。至此,整个诅咒界或明面上或暗地里归拢于[Q]的统治之下,[Q]至此成为诅咒界的无冕之王。 第76章 回校日 “你看, 他们每天都有车接送着上下学,脚下的鞋子也是你不敢想象的高价,从来都没有对钱发愁过。而他们是怎么对待你这样努力生活的人的呢?”身上有着缝合线的咒灵手臂搭在旁边瘦弱的男生身上, 看着男生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不是这样的…我…我…” “别担心, 九律, 不要用这样做是不对的来约束自己。不管是在校园里还是社会上, 人类总是被他人的眼光、道德、法律等一系列的东西所约束,可规则并不是毫无漏洞的。富人遇到问题的时候, 他们有“能力”来获得许多人的帮助,甚至能够逃脱规则,而穷人呢?可你现在不同了, 九律。你现在有了力量,你有了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只要说出口, 我就能够帮你实现愿望。”咒灵的声音仿佛无孔不入一般, 名为九律的男生不由自主地想到学校里那些穿着打扮异常亮眼的富家子弟。 他们平时看着能平等地对待每个人, 但是暗地里是不是觉得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平时笑着接过他递过去的东西,是不是转身就会面无表情地将它丢进垃圾桶?每次见面能笑着和他打招呼, 是不是在他离开后就在和别人嘲笑他的穷酸气?他急促地喘息着, 心里忽然想到了那天眼睁睁地看着幼小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消失的时候的那种快意, 恶毒可怕的念头被咒灵的话语一点一点地挖掘了出来,一直隐藏在心中的自卑和阴暗在那一刻好像膨胀成了一个可怖的怪物。 …如果, 只是一点点的恶作剧的话…应该不要紧吧?九律动摇地想着, 抬起头对着咒灵说道:“真人先生, 我想…” 听着九律不安中带着犹疑的话, 名为真人的咒灵却从中听出了一点隐藏很深的恶意, 他的嘴角咧开, 用手拍了拍九律的肩,对他安慰道:“别怕,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是的…是的。”九律喃喃自语道,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们都看不到你,不会有问题的。” 人类啊,真是“有趣”的生物,让我看看你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吧。真人看着九律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优秀毕业生去给学弟学妹介绍经验?”禅院朔听到水谷凌的话时,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从帝光中学毕业之后,好像就没再走进校园了…”介绍经验…介绍怎么拿下[Q]的经验吗? “这是我的问题。”水谷凌有些尴尬地说道,垂着头不敢看禅院朔的眼睛,“因为帝光中学是有一个毕业学生去向的跟踪档案的,为了不让您太特殊,所以这个我也是按照正常来填的,只是…” “…我猜你这个‘正常’的标准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吧?”从过去到现在,禅院朔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坑了,他现在基本已经能够淡然处之,于是他向水谷凌伸出了手,“给我看看你都编了些什么。” 然后… “似乎没什么不对,但又似乎哪里都不对…”禅院朔纠结地看着资料上一行一行的记录,深刻意识到了语言的博大精深: [毕业后由于身体原因选择了在家进行网络授课完成学业]…确实当时的理由是身体不好,而且当时的成绩很好,如果说没有再上学的话肯定会被人追问…这样说好像挺合理的? [家里人在大集团打工,于是偶尔也会利用专业知识辅导别人进行相关技能的学习,结果意外得到了集团老总的赏识,获得了在毕业之后直接给予工作岗位的承诺]… 禅院朔默默地望向了天花板,家里人在大集团打工…这个大集团说的是[Q]吧?绝对是[Q]吧!辅导相关技能的学习…怎么更好地进行卧底和情报交流吗?还有集团老总的赏识和工作岗位…这个确实是,就是原先的“集团老总”好像已经被我撂下马了,工作岗位就是所谓的“集团老总”吧…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凌君你这根据现实改编的也太敷衍了吧。 “咳,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水谷凌似乎也知道自己编的叫知情人看上去会怀疑人生,他干咳了一声,对着禅院朔说道,“现在帝光中学邀请一些优秀的毕业生回母校参观,并顺便交流交流经验,电话昨天打到了我这里,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一会儿去回绝掉…” 禅院朔想了想,最近[Q]已经走上了正轨,暂时不会出现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务,更何况…禅院朔悄悄瞄了一眼办公桌上一大摞还没有批复的文件,毅然决然地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我都工作了那么久了,放一天假不过分吧? 禅院朔愉快地下了决定,嘴里对水谷凌说道:“没关系,反正也好久没出去逛逛了,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感觉凌君最近一直在忙,已经好久不见踪影了。” 水谷凌在之前确实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期中,首先是他手下的产业和[Q]名下产业的合并,这一部分做起来还好,毕竟还有山田梅可以帮忙,只是过程比较繁琐。但是别忘了他还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这一部分在开始与[Q]合并之后,真的是让他充分见识了人的智商是有多么的参差不齐,尤其是其中的某些人员,真的是让人恨不得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有几个人合并起来都快赶上高桥和彦让他心累的程度了。 (高桥和彦:我都成计量单位了吗?还有,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再加上在解决那些诅咒师组织之前,他几乎是连轴转,又要封锁消息不让那些诅咒师发现疑点,又要应对来自于咒术界的试探,现在勉强告一段落之后,他总算能缓口气抽出时间来面见禅院朔。 水谷凌听着禅院朔的话,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朝着禅院朔微微欠身,嘴里说道:“那么我明天来接您?” “拜托你了。”禅院朔说完好像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对水谷凌说道:“对了,禅院家结界的事情,可以适当和拜尔君透露一些了。” “已经可以了吗?”水谷凌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惊喜,他们虽然也找到过一些专业的人才,但是他们一来没办法培养,二来禅院家的结界也不是什么二流货色,所以一直以来进度都停滞在那里。目前为止拜尔的结界术的造诣已经是他见过最强的了,如果他能加入的话… “基本上?”禅院朔略微有些不确定地说,其实拜尔在那天诅咒师“自愿”签下束缚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奇怪,但是之后在面对他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只是据山田梅透露,拜尔最近好像在拼了命一样的工作,前两天看见的时候他都发现了拜尔眼睛上的黑眼圈,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他,“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只能看他自己什么时候能想通。” “我知道了。”水谷凌点了点头,“我会和梅小姐商量一下具体要将哪部分透露给他,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辛苦了。”禅院朔目送着水谷凌走出了办公室,眼睛看着文件犹豫了一会儿,考虑到如果明天离开一天的话,文件无疑就会越攒越多,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起了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冰箱里应该还有牡丹饼,柜子里还有新上的茶叶…把这些完成之后,就去吃一点休息一下吧。禅院朔想到点心,忽然就有了动力,希望一会儿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了。 第二天。 禅院朔来到了帝光中学,一进校门就看到了当时他在学校时的班主任福山老师站在那里,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肩膀上爬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像是苍蝇一样的咒灵,脸色十分不好看。 禅院朔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右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拂,对着福山老师说道:“福山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福山老师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禅院朔,有些惊喜地说道:“是禅院同学啊,我是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这也太麻烦您了,学校里我还是挺熟悉的。您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啊,就是最近…”福山老师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也没什么,就是开学季嘛,比较忙碌。咦,说到这里,感觉今天的肩膀轻松了很多,果然是因为看到你太高兴了吧。听说你最近发展的还不错…” “您过誉了…”嗯?禅院朔忽然扭头,蹙着眉往人群中望去,但是奇怪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已经发现不了什么异样了。 “怎么了?”福山老师见禅院朔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好像看到了熟人,结果发现是自己的错觉。”禅院朔随意编了个谎,将福山老师应付了过去,心里却升起了一个问号。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怎么会有咒术师出现在校园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禅院朔表面上与福山老师继续攀谈着,思绪却逐渐飘远,刚见面的时候福山老师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会与这件事有关系吗?禅院朔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希望不要出什么大问题才好。 第77章 改造人 “这里确实是有问题。”一个男人对着站在旁边的校长说道。 在最近一个月里, 帝光中学陆陆续续失踪了四名学生,还都是家境不错的富家子弟。在出现第一起失踪之后,校长就对这名学生的同班同学和班主任进行了询问, 但是他们都纷纷表示并没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地方。这个学生热情开朗, 人缘也不错, 既没有跟谁结仇, 也没有青春期的一些冲动, 甚至有学生表示他们还约好了周六一起去电玩城,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呢? 结果就在他们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陆续又有了第二起、第三起案件的发生…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四名学生失踪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几乎要把校长压垮了。终于,这场风波引起了咒术界的注意, [窗口]提交的所有残秽报告表明,犯人应该就在帝光中学之中, 于是他们就派出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咒术师前来查探。 校长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处理特殊时间的群体的, 但是也仅限于知道, 他本来还想过会不会是什么连环杀手盯上了他的学生,而现在有咒术师确定了这件事与他们有关, 他终于能够稍稍松一口气。但他一想到咒术师所说的犯人应该就在帝光中学中, 而这里还有那么多学生, 他的心脏顿时就提了起来,急切地向咒术师询问道:“既然这样的话, 我是不是应该先将学生们疏散?” “这时候疏散不等于明说发现问题了吗?让我想想…这四名失踪的学生中有三个是同一个班级的, 另一个也和他们中的一个是朋友关系, 犯人选定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巧合…”男人沉吟片刻, 对校长说道:“能把这个班级所有学生的资料调出来给我看一下吗?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校长犹豫了一下, 要是按照常理来说, □□是不应该泄露的…可如果一日不抓住犯人,所有人就一日不得安心,所以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校长和男人一起来到了校长室,从电脑里将资料调出来后,男人边用鼠标快速翻看着边在心里想着,究竟是谁会对这四个学生有着这么大的恶意?在翻了两页后,他突然指着一个人问道:“你们学校还有特困生?” 校长定睛一看,确定地点了点头,“啊,这是江口九律,因为学校里只有六个特困生,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江口同学是因为学习成绩特别好,所以特招过来的。他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没有回话,而是又询问了一个问题:“他和班级里的同学,尤其是班级里失踪的那三个学生关系怎么样?” “这…”校长有些为难,他毕竟不是他们的老师,能记住江口九律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能知道他的人际关系怎么样?于是他对着男人说道:“我去找他们的班主任过来,您稍微等一下。” 校长走到书桌前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江口九律的班主任就来到了校长室。在听到校长的问话后,他皱着眉想了想说道:“江口同学的话,其实不太合群,有时候其他的同学邀请他一起玩,他就一脸局促地拒绝了。至于跟失踪学生的关系…就是普通关系吧…” 说到这里,班主任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着校长说道:“说起来前段时间班级里有个传言,说是看到过江口同学偷偷摔死了刚出生的小猫,但是因为无凭无据,我就在班级里制止了流言的传播。从那之后,学生们好像就有点不太愿意靠近江口同学了,甚至还有过几个女学生私底下跟我说感觉江口同学的眼神有点可怕,我其实准备过两天和江口同学谈谈心来着…”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校长一拍桌子,有些恼怒地看着班主任。 “这毕竟只是传言,又没有真凭实据…”班主任有些疑惑地说道,然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脸惊骇地问道:“你们该不会怀疑那几个学生的失踪和江口同学有关系吧?他那么瘦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校长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主动提出了想要与江口九律见一面的要求,班主任主动甚至可以说是迫切地答应了,他并不认为江口九律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等他们到了教室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并没有江口九律的身影。 “香取同学。”班主任冲着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生招了招手,“你知道江口同学去哪里了吗?” “江口的话,刚刚和前野一起出去了。” 不好!几个人同时感觉到不妙,如果这一个月来的事情真的是江口九律做的话,前野绝对危险了。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吗?”校长焦急地问道。 “好像说是要去旧校舍?”名为香取的女同学不确定地说,“我记得之前他们说过要去探险来着。” 大白天的探什么险! 校长黑着脸,心里寻思着是不是作业太少了,让他们有这个闲工夫去探险。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没心思训斥他们。咒术师皱着眉对校长说道:“我去找他们,你先让学生离那边远一些,一旦…动静会很大,避免误伤。”说完,就快速朝着旧校舍赶去。 此时的旧校舍中。 前野跟在江口九律的身后,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旧校舍已经很久没有启用过了,楼里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上挂着不少蜘蛛网,有时候还能够看到很多“小动物”在跑来跑去。 “江口,你确定这里有你说的东西吗?”前野皱着眉问道。 前野就是那种非常爱看恐怖小说,喜欢刺激偏偏还胆子小的典型,他既想要见江口九律口中的怪物,又不敢在晚上来,所以在他的坚持之下,他们两个就在白天来到了这里。 “对的。”江口九律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回应道,“我就是在这里看到的‘怪物’。“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旧校舍的窗户都被灰尘铺满了,前野觉得这里有些阴冷的可怕,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看着江口九律的背影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脚步渐渐减慢,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有些不安地对江口九律说道:“喂,江口,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都走了这么久了,我看也没有你说的什么怪物。” “没有?”江口九律闻言转过头来,眼神怪异地看着前野,手指推了推脸上的眼睛,忽然露出了癫狂的笑容,“怎么会没有呢?这不是就在你身后吗?” 前野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巨大的像是干瘪的青蛙一样的“怪物”站在他的身后,跌跌撞撞地向他伸出了手。前野一瞬间被恐惧席卷了内心,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别…别过来…”前野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着,疯狂地大喊着:“你别过来!”他颤抖着向后退着,直到他的后背碰到了江口九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腿。 江口九律微微低下身子,在前野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是想要看‘怪物’吗?快看,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像什么?” 前野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看到那个‘怪物’一边向他这里前行着,一边眼睛里落着泪,他这才注意到,他所认为的怪物的身上穿着的是被撑的破破烂烂的帝光中学校服,然后他看到了校服上晃晃悠悠几欲坠落的名牌,上面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松静平。 “静平…君…”前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怪物,不敢置信地问道:“是静平君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江口九律咯咯地笑着,张开手充满自豪地说道:“看着他变成这样是不是非常‘满足’?我记得你和松静平的关系可不怎么样,你是不是该感谢我替你出了一口气?” 前野垂着头浑身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松静平会变成这个样子,莫非其他失踪的同学也是…他痛苦地捂住了脸,看起来像是要崩溃了,“是你做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也没得罪你啊!” “为什么吗?”江口九律歪着头,眼睛缓缓睁大,眼球向外鼓出,大部分的眼白展露在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变态疯子,“因为你们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前野重复了一遍江口九律的话,完全不知道他是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 “没错!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松静平每次跟我打招呼不等我回话就去和别人攀谈了,肯定是不屑于和我说话!还有宫本泽太,上次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他的水杯,结果第二天就传出了我摔死小猫的流言,明明那天根本没有人看到!肯定是他故意污蔑的,结果误打误撞!不就是有点钱吗?看不起谁啊!还有…” 江口九律滔滔不绝地说着其他人对他的“恶意”,但是在前野看来,这些全都是他的臆想。凭这些臆想他就把…前野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翻过身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一拳揍在了江口九律的脸上,“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江口九律一时不察被前野揍翻在地,眼镜也摔落在地面上。他捂着脸眼神阴郁地看着前野,缓缓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伤口,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很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嚣张…你也给我去陪松静平他们吧!”说着,就准备喊出真人帮忙把前野也变成像之前那些人一样的怪物。 “到此为止!”玻璃的破碎声传来,那个男性咒术师直接破窗而入,一脚踹在了松静平转变而成的青蛙怪物身上,由人改造而成的怪物在重击之下直接飞出去撞断了柱子,整栋旧校舍好像都摇晃了一下。 远处还在与福山老师交谈的禅院朔蓦然转过头去,听到福山老师的问话,他礼貌地表示失陪一下,然后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快步走了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引来别人的注意?如果是出任务的话,咒术师不是应该有辅助监督吗?怎么连个[帐]也不放? 真是麻烦。禅院朔冷静地心想,幸好为了以防万一把柔月带在了身上,不然可就麻烦了。 明明按照立场来说,我应该算是个“反派”来着,为什么现在要去管咒术师的事情?禅院朔叹了口气,柔月在他的手中微微展开,在阳光下泛出一点隐晦的光来。 …还是祈祷那个咒术师是个顶用的吧… 第78章 真人 “你是什么人?”江口九律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他虽然脑子不正常,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中途破窗而入的这个人明显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真人先生不是说他是特殊的吗? “就是你搞出来的这一切吗?”咒术师拍了两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皱着眉看着江口九律, 这个人虽然身上有咒力的存在, 但是…他看了看爬起来的改造人, 根本不像是能使出这个术式的人啊。 “喂,那边的是叫前野是吧,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快走。”咒术师看着狼狈的前野说道,朝他做出了驱赶的手势。 前野咬住牙快速向他跑了过来, 路过咒术师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深深地看了一眼改造人倒下的方位, 似乎想要对咒术师说些什么, 但最后还是闭紧了嘴消失在了旧校舍中。 “喂!你别想跑!”江口九律想要追过去,却感到一阵劲风划过了自己的面颊, 他伸手一摸, 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鲜血。 “你往哪里走呢?”男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手中的武器闪着冰冷的光泽,“搞出这种事很得意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力。”男人说着就想要上前抓住江口九律, 然后他忽然顿了一下,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啊, 对了, 我就说忘了什么。[由暗而生, 比黑更黑。污浊残秽, 皆尽祓禊]。”黑色的[帐]升起笼罩住了整个旧校舍,咒术师转过身用□□指向了江口九律,“…辅助监督不在还真麻烦,还得自己用[帐]。现在好了,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 结果江口九律却好像遭受了什么打击一样,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后退着,“不可能,不可能的。真人先生不会骗我的,明明只有我才是特殊的…” “真人?哼,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这就是幕后黑手的名字吗?” “猜对了~”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男人警觉地向侧后方跳开,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他完全没有发现那里有“人”的存在,如果在那个时候偷袭的话…男人想着,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下子麻烦了。 “真人先生!”江口九律惊喜地喊道。 顺着江口九律的眼神,咒术师发现了坐在断裂的柱子上晃着脚的咒灵真人。一眼看去,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除了脸上身上的缝合线之外,他简直以为坐在那里的是个人类…怎么可能有这么像人的咒灵?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任何超出常理的东西必定有大恐怖。男人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谨慎地拿起武器,眼睛死死地盯着真人。 “真人先生!”江口九律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男人内心的惊惧,满脸欣喜地朝着真人跑了过去,“你怎么来的这么晚,一不小心都让前野给跑了。”话语里带着亲昵的抱怨。 “跑了啊,还真是对不起。”真人好像很惋惜地摸了摸跑过来的江口九律的脑袋,“跑了一个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你是说这个过来捣乱的家伙吗?”江口九律转头看着咒术师,眼睛里全是兴奋、垂涎和被打扰游戏的不满,“那我们快把他也变成像‘松静平’一样的‘怪物’吧。” “不。”真人微笑着搂住了江口九律的肩膀,“我说的是你。” ! 江口九律瞪大了眼睛,他的身体在一瞬间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肉袋,眼睛被挤出身体吊在外面,嘴巴伸长长出了尖锐的牙齿,乍一看上去十分猎奇,然后只是呜咽了几声就在几秒内失去了声息。 真人摸了摸下巴,沉思着说道:“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看来还需要更多的人来锻炼锻炼手艺?” “你…”咒术师瞪着眼睛看着真人的一举一动,他完全没有在乎江口九律的死亡,因为在他的眼中这家伙早就是一个死人了,他只是对于咒灵居然能够把人类的语言掌握的这么通畅而感到惊愕。如果有这样的咒灵存在的话,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发现… “啊,差点忘了你呢。”真人从柱子上跳下来,笑眯眯地冲着咒术师招了招手,“我还从来没试过咒术师呢,应该能活得久一点吧。” 话音刚落,真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咒术师的身前,手朝着他伸了过来。 好快!男人勉强躲过真人的攻击,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特级咒灵?根本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没错,特级!男人在感受到真人的存在的时候只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和压力,这是他在一级咒灵的身上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不是特级又能是什么? “不错嘛,是比其他人要有意思一点,可惜…”真人的手臂突然变形,“灵魂还是一样的普通。” 弯刀一样的手臂刺穿了男人的下腹,咒术师喷出一口血来,挥动了手中的武器想要斩断真人的手臂,“这可不行。”真人在空气中留下一抹残影,消失在了男人的视网膜上,“我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无为转变]。”真人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男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整个人就像是拧麻绳一样身体整个扭转了起来,最后真的变成了一个人型的“绳子”。 “唔,咒术师也没有什么不同嘛。”真人将手背在身后,好奇地左看右看,“好像也坚持不了多久?” 然后,就在真人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轻缓的脚步声在向这里逐渐靠近。 “还有人吗?”真人转过头去,脸上拙劣地表现出了几分不满,“可我不想玩了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禅院朔身影从阴影中显露了出来,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缓缓地落到了真人的身上,“来晚了吗?” “你也是咒术师吗?”真人歪着脑袋打量着,“看起来真弱啊。” “确实。”禅院朔也不反驳,他上下看了看这些被变了形的改造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这个术式…是改变□□还是改变灵魂?” 真人的眼睛一亮,他有些兴高采烈地看着禅院朔,“你还是第一个我什么都没说就基本猜出我能力的人呢。我问你,你认为是先有灵魂还是先有□□?[1]”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禅院朔和真人之间的气氛现在十分古怪,他们好像既没有打起来的意思,又在互相戒备着对方,嘴里却又像朋友一样谈着活。但是他们都知道只要找到机会,对面的人绝对会毫不留情的下杀手,这个看起来平静的局面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当然有意义了,我看过你们人类的不少书籍,不得不说有些东西确实能带给我很多的思考。”真人一拍手,“快来回答,我很期待你的答案。”真人催促着说道。 禅院朔歪了歪头,“如果是我的话,是先有灵魂。” “回答正确!”真人的眼睛好像亮起了光,“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让我触碰你的灵魂吧,你一定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这次会小心一些的。” 触碰灵魂吗?禅院朔心里想着,涉及到灵魂的东西最麻烦了…看来得稍微小心一点。 “所以,你这么像人类,是因为人类而诞生的吗?”禅院朔躲过真人抓向自己的手,扇子并拢由下往上一抬,将真人的手臂甩开,然后柔月在手中转了半圈,直接刺向了真人的胸膛。 真人也不慌不忙地矮下身子,单手撑地身子翻转,利用身体旋转的力道顺势向禅院朔的脚腕踢去,“是的,我正是因为人类对人类的憎恨与恐惧而诞生的,是人类造就了我哦。” “想想居然也不是很难以理解?”禅院朔脚步轻点,像被风吹拂的叶子一样轻飘飘地跳起然后落在了真人的小腿上,然后猛地一用力。真人的反应也很快,直接让膝盖向着地面落去,减缓了禅院朔的力道,防止了自己的腿被从膝盖处踩裂,“只是觉得你早就应该诞生了才对。” “哦?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真人右手手指并拢,向禅院朔劈砍了过去,禅院朔用柔月一挡卸下了力道,轻松地抬脚借着柔劲离开了真人的攻击范围。 “不,当我没说。”只是有些奇怪在平安京那个时候都没能诞生你这样的诅咒,结果居然在现代出现了…还是说那时候其实诞生了但是因为太弱被直接消灭了?以那时候的混乱程度,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你在看哪里?”禅院朔只是稍微走了个神,然后下一秒,直觉就响起了警报,柔月在禅院朔的身前瞬间展开,挡住了真人袭击而来的手,但是禅院朔依旧在冲击之下,被砸飞了出去撞到墙上,惊起了一阵烟尘,“这样下去我就要对你失去兴趣了。” “可能只是因为没把你放在眼里。”禅院朔咳嗽了两声,手捂着胸口缓了一口气,看着真人已经恢复完全的身体,面上显示出几分无奈来,“所以说,反转术式也好,恢复力强也罢,我讨厌打不死的小强,那么…稍微认真一点吧。” 禅院朔直起身体,手轻轻抚上胸口,心脏在他的身体中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一直被牢牢封锁的咒力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从中狂泄而出。 等等!这是什么?这个咒力…怎么可能存在?!真人惊骇地看着禅院朔身上的咒力好像开闸的洪水,疯狂地向外扩张着,他还从没有见过侵蚀性如此之强的咒力,如果说平常的咒力环境是空气的话,现在的状况就好像在往里拼命地灌着水泥,以至于他都忍不住出现了一种窒息感。 “[领域展开]——”禅院朔看着真人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双手在眼前交合,模糊的波动无止境地向外扩散着,直到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距离才勉强停下。 “——[郁单无量天]。” 第79章 郁单无量天 领域大面积地铺开, 可怕的、澎湃的咒力肆无忌惮地扩散着,却没有隔断空间,目之所及全部被染上了一层如玉石一般莹润的光泽。 真人后退了一步, 谨慎地观察着, 却发现这个领域除了有恐怖的规模之外,几乎让他感觉不到有任何的效果产生, 所以这个领域的作用到底是什么?真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出了口,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是不应该告诉敌人的东西。 “…你没有领域吗?”禅院朔歪了歪脑袋,还真就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以为特级咒灵应该都有才对…如果你没有的话, 这个领域对你来说就确实是什么效果都没有。” “没有效果?你这是领域?这明明只是一个空壳!”真人觉得禅院朔真的是自己诞生以来遇到的最奇怪的人,领域展开没有任何攻击性, 什么效果都没有, 难道只是为了换个场地吗? “因为这是一个废品。”禅院朔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除了解放我自己,阻碍其他人的领域之外,它没有任何的用处。” 禅院朔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轻松的感觉了,他的领域确实和正常人的有些不一样,因为他的领域在他自己的强行更改下,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分裂状态。 禅院朔的领域原名为[九天], 但是这个领域在某种程度上让他伤透了脑筋:如果不开领域的话,作为源家家主的他在平安京那个混乱的地方无疑是不够强大的,可如果开了领域的话, 他的领域真的非常非常“强”, 各种意义上的强, 但是只有一个问题, 这个领域开了之后就关闭不了,并且会逐步地与世界中存在的咒力达成循环。也就是说,只要他开了领域,他就会与天地开始同化,成为移动的天灾,并且只要有咒力存在的一天,他就死不了,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是不是他就不确定了。 无法保持自我地永远活下去…这是真的想要让我成“神”吗?当时的源满朔非常的不满意,于是在搜刮完源家的藏书之后,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由于领域展开是生得领域与术式的延申,而生得领域又是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映照,那么为了打破循环,我是不是可以通过分裂灵魂来达成目的呢?而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在最后居然真的成功了,源满朔将他的灵魂不平等地分成了四份,强行将领域分裂开来,并且将主体部分洗成了白板,只保留了常态的领域展开的状态,以及成为了固定其他部分的“锚”。 这样一来,开领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他的身体也因为灵魂与领域分裂的咒力冲撞,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于是他干脆给自己下了封印,将绝大部分咒力锁住,以保证自己的存活为第一要义,这也是他平时体弱多病,并且咒力低微的原因。 并且由于咒力的封印,在平时状态中他几乎无法使用术式,而在解开封印后,又由于咒力的过于庞大,他控制不好咒力的运转,所以术式也很容易产生偏差。之所以[郁单无量天]作为了他的起手,只是因为作为他洗成白板的那部分领域残留下来的“框架”的一部分,能够最大程度地将多余的咒力输出来去除他身体上的禁锢,并且由于他领域展开消耗的咒力足够大,覆盖力度足够强,几乎没有敌方的领域能够在他的面前展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没有任何效果叠加之前的基础,[郁单无量天][1]其实也不算很弱? “现在,让我们继续吧。”柔月在禅院朔的面前展开,他的眼睛里渐渐染上了兴奋的光,“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活动时间’呢。” 就好像蜜蜂振翅的一瞬间,真人的一条手臂就直接飞出,光滑齐整的切面甚至让他在那一刻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他甚至在听到自己手臂的落地声后才反应过来攻击的到来。 怎么会?真人瞪大了眼睛,脖子僵硬地转过头去,发现禅院朔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打量着他,目光中什么也没有,“就是这样吗?” 这家伙…真人的肌肉不受控地颤抖着,他的脸上全然是狰狞与癫狂,“来吧,来吧!你一定会成为我最好的收藏品的!” “还真是从未听过这样的妄想呢。”禅院朔翘了翘嘴角,“术式是针对灵魂的咒灵真的很少见,但是一整个又太大了…果然只要一块就好了吧。” 手腕、小腿…真人竭力地躲避着,但是只能向风中飘荡的柳絮,被刮得七零八落,在他的移动路线上,分散着他的各个肢体,就好像是一个血腥的分尸现场。 “救救我。”就在禅院朔想要取下他的脑袋的时候,他的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帝光中学校服的学生,满脸祈求地向着禅院朔伸出了手,禅院朔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只是面无表情改变了柔月的方向,削掉了他的脑袋,然后扭身发力,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落地的瞬间柔月带着风声从他的手中掷出,锋利的边缘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芒。真人躲闪不及,柔月直接斩断了他的半边脖子,脑袋不由自主地向着一方歪斜,真人只好用仅剩的大臂撑住了自己的头颅。柔月在穿过他的脖颈后依旧去势不减,像切豆腐一样直接切断了楼层里的承重柱,整栋旧校舍都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差一点。”禅院朔站定后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看着躺在地上仅剩下头颅、躯干和没有手的左臂的真人,看起来有些遗憾,“差一点就能只拿着你的脑袋回去了。” 真人闷闷地笑了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动摇啊,我真的好喜欢你~” “无趣。”禅院朔漠然地说道,他在柔月飞出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将手伸向了腰间,结果却摸了个空,所以他现在的心情稍微有点不美妙。 果然应该再找一把佩刀吗?不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禅院朔向前两步抬起了手,却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自己的脚,他缓缓低下了头,看到一只被他斩断的手挪动着抓住了他的脚腕。 “上当了哦。”真人露出了惨白的牙齿,“[无为转变]。” 禅院朔只觉得眼前眩晕了一瞬,眨了眨眼后却看到真人的瞳孔紧缩,好像看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然后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可以看见他猩红的牙床,“你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你居然是活着的吗?真的好美啊!我绝对…绝对…” “好吵。” 禅院朔的之间迸溅出了几个火星,飘飘荡荡地落到了真人的手上,瞬间将他的手燃烧蒸发。 “喋喋不休的踩也踩不死的虫子…” 禅院朔完全无视了真人的肢体正在向这边流动,他直接一脚踩在了真人的身上,地面上顿时出现了可怖的蜘蛛网纹,真人的躯干直接陷进了水泥地里。必须要直接伤害到他的灵魂才行吗?如果叠加上[无想无结无爱天]的话…不行,现在身边没有会反转术式的人在,如果用上的话这一年我基本上就废了,而[Q]现在还离不开我,让我想想… “有了。”禅院朔居高临下地看着真人,眼睛里是一片漠然,“试试这个吧。” 禅院朔的右手伸出,五指微微弯曲,咒力从他的指尖开始,一圈一圈地旋转着向他的手心处流动着,到最后几乎形成了一个漩涡。 “[刻蚀术]——[印]。”禅院朔的手直接拍在了真人的额头上,咒力顺着他的手像一根根活着的细针一样,游动着钻入了真人的头颅。 真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感觉自己的脑海正在被入侵,一根一根的针好像钉进了他的脑袋,带着他的意识逐渐想要下沉到磨盘之中,想要磨碎他的意志。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真人的身躯在禅院朔的脚下拼命蠕动着,那些还没有回归的肢体也在地面上化成了一滩,像是沸腾的液体一样在地面上滚动着。禅院朔松开了手,看着真人的眼睛逐渐翻白,额头上隐隐出现了模糊的笹龙胆的纹路,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好像在逐渐地丧失意识。 “虽然用的比较少,大多数时候也不怎么好用,但是[刻蚀术]其实也算是一种不传之秘呢。”禅院朔从真人的身上挪开脚,缓缓走到承重柱附近捡起了柔月别在腰间,然后抬起手,一手向前,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另一手手肘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出,比出了类似拉弓的姿势,“最后一击。” 咒力在禅院朔的手中沸腾,在他的手中蔓延组成了火焰模样的箭矢,对了…我是不是忘了什么?禅院朔有点晃神地想,身体温度逐渐升高带给他的不适让他有些烦躁,哦,好像说是要带回去一块来着…然后他的手下意识地一松,火焰箭矢瞬间从他的手中消失,直接命中了真人所处的坑洞,爆鸣的火焰冲天而起,高温烤化了岩石、水泥…整个楼体都像是在太阳下融化的雪糕一样向外流淌着。 好吧,算了,估计都成灰了。禅院朔刚想叹气,就注意到了一件让他意外的事情,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气息不太对…还活着…是被人救走了…吗?”禅院朔喃喃自语道,楼层、地板向下塌陷着,整栋旧校舍边向一边倾斜着边往外崩裂,从裂缝中往外喷吐着烈焰。 禅院朔慢慢往外走着,随着他的脚步,展开的领域从边缘处逐渐向内回收,全身的咒力也开始从全身向着心脏的位置挤压,在封印关合的那一刻,禅院朔身上翻滚的可怕的气息也终于平复了下来。然后下一秒,他的身子就摇晃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的柔月像插进豆腐一样插入了地里支撑着禅院朔的身体。 “真是糟糕。”禅院朔捂住了自己不停往外冒血的嘴,感受着自己身上烫人的温度,“咳咳,以前明明不会这么快…范围这么大的领域展开,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查看了吧…一不小心玩的太过分了吗?”说着,禅院朔的眼前一阵模糊。 “少爷!” 恍惚中,禅院朔看到水谷凌一脸紧张地跑了进来,他眨了眨眼,勉强保持着清醒,“凌君,你怎么…” “您先别说话了!”水谷凌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扶住禅院朔,颤抖着手拿出了电话。 禅院朔想说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然后刚张口就喷出了一口血来,吓得水谷凌说话的声音都在抖。禅院朔看着他的动作,默默地露出了一丝笑意,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80章 苏醒 禅院朔在一片黑暗中逐渐感受到了有光照进来, 然后首先恢复的是听觉,能听到微风吹动窗帘,窗帘回落到窗子上细微的拍动声, 之后复苏的是触觉, 他的指尖能感受到身体下柔软的布料,到最后, 他挣扎着睁开了眼。 禅院朔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白色的顶灯,圆形的灯的轮廓慢慢在他眼中变得清晰,他的大脑缓慢地转动了起来,这里是…[Q]的医务室? 禅院朔从被子里伸出手,用手背遮挡在自己的眼前, 想想最后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那个叫真人的咒灵消失了?应该是被人救走了吧。然后…凌君赶到把我带走了。看这样子…是直接把我带回了[Q]? 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所以我在这里呆了几天? 禅院朔正漫无边际地想着, 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然后就再无声响, 好像有人静止在那里不动了。 他没有放下手,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露出了一个微笑,“甚尔君吗?” 没有人回话,好半天,禅院朔才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搭在眼前的手似乎感受到了轻微的触碰, 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在上面拂过,然后突然整个覆盖上来与他十指相扣,随即, 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上方, 久久没有出声。 “…不要把头放上来, 很沉啊。”禅院朔笑着说, 微微用了点力气想要挪开禅院甚尔的手和脑袋,但是却被牢牢地制住了。 “…怎么了?” 禅院甚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想到那天看到水谷凌的衬衫上沾满了鲜血,手一直都在发抖,几次想要压下门把手却都落了空,最后整个人跪在那里趴在门上将自己的神情遮挡的严严实实。 医务室?什么情况?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心里想要嘲笑一番却莫名生出了不妙的预感。他强忍着自己跳动的神经,看似平静的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他就被水谷凌告知禅院朔出事了。 禅院甚尔静默的,缓缓地低头看着水谷凌的后背,水谷凌的身影、房门以及走廊在他的眼前扭曲着,他的耳边好像隐隐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奇怪的、令人恶心的声音,灰暗的记忆在他的背后伸出手想要拖他回去。他一顿一顿地扯起了嘴角,绿色的眼睛像是掉入了一滴墨汁,扩散着想要污染他的双眼,他的心里升起了对于水谷凌、对于[Q]的无尽的杀念。 他在那一瞬间闪过了要不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彻底崩碎那些让他束手束脚的东西的想法,但是总有一根蜘蛛丝黏在他的心上轻颤着。明明只是伸手就能拂去的东西,但他的心脏无论是坠入深深的谷底,还是被重新抛起上下来回地折磨着,那一根晶莹的线却坚强地、顽固地缠住了他,像是维系住他不要丢失的锁链。 他手指轻颤着,忍耐着想要从丑宝中拿出游云毁灭一切的冲动的时候,站在医疗室外像是在等待着杀戮开始的指令,但是他的耳边却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名为禅院甚尔的男人好像在那一刻才重回人间。 禅院甚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了头,挪开了禅院朔遮挡着自己眼睛的手。 “向我承诺。”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朔,嘴里重复道:“向我承诺。”你永远都不会抛下我,不然的话… 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绿色眼睛里透露出的杀意、挣扎与不甘交织的神情,忽然伸出手触碰了他嘴角的疤痕,声音里带着笑意说道:“那你呢?”你的承诺呢? 禅院甚尔抓住禅院朔的手,抓得很紧但却没让禅院朔感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他将头深深地埋进禅院朔的脖颈,挡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你永远都不会在我之前死去。” “呵。”禅院朔轻笑一声刚想回答,就看到医务室的门被再次打开,随即传来的是山田梅的惊呼:“少爷,您醒了!等等,禅院甚尔!你在做什么?” “嘁。”禅院甚尔直起身子不爽地撇了撇嘴,禅院朔干脆笑出了声,然后紧接着的就是一连串停不下来的咳嗽。山田梅立马冲过来扶起了禅院朔,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嘴边。 禅院朔喝了两口,便示意山田梅将水杯拿开,从床上坐起身来,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禅院朔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您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山田梅紧张地问道。 “不,如果可以的话,让凌君来一趟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然后他看着禅院甚尔变幻莫测的神色,朝着他伸出了手臂,“甚尔君,介意带我回到休息室吗?” “可是少爷…”山田梅有心想要拒绝。 “我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我不太喜欢消毒水的味道。”禅院朔朝山田梅解释道,禅院甚尔干脆弯下腰从床上抱起了禅院朔,瞟了一眼山田梅嘴里嘲笑道:“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以她的脑子也听不明白。” “禅院甚尔你!” “好了。”禅院朔用手轻轻拍了拍禅院甚尔的胳膊,示意他别太过分,然后对着山田梅说道:“让凌君来休息室找我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山田梅不甘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点头答应了下来。禅院甚尔在禅院朔看不到的地方冲山田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得山田梅一阵火大。凭什么是这个家伙第一个看到少爷醒来?我只不过是出去了两分钟,结果就被这个家伙抢先了,现在居然还抱着少爷…山田梅拼命地向禅院甚尔甩着眼刀,要是眼神能够具现化的话,想必他早就被她给戳死了。 禅院甚尔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抱着禅院朔就向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走去。 “低头。”禅院甚尔低声提醒道,他知道禅院朔现在还不想要暴露身份,而一路上肯定会遇到其他人,于是他干脆用手扣住了禅院朔的后脑勺,让禅院朔的脸埋进了自己的胸前。 虽然确实是这样…禅院朔挣扎了一下,但是因为身体压根使不出什么力气,所以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甚尔君你用力稍微小一些,我要喘不上气了。 等他们到达了休息室,禅院甚尔把禅院朔放到床上,看着禅院朔捂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的动作,眉眼里的焦躁和戾气忽然就消散了,眼睛深处却隐隐淌过了暗流,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禅院朔看着他,也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直到山田梅和水谷凌的到来才打破了这有些奇怪的氛围。 山田梅走进房间,见禅院朔还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对着禅院朔轻声说道:“少爷,我吩咐让他们熬了粥,您一会儿稍微吃一点。” 禅院朔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揉着太阳穴点了点头,然后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向山田梅询问道:“梅,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吗?禅院朔蹙了蹙眉,想到当时发生的事,他扭头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的水谷凌,“凌君,你在到达帝光中学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我是在接收到了有咒术师进入帝光中学的消息之后,因为担心有意外发生影响到您,所以才赶过去的。等我到达的时候,只看到了您在那里,并没有感知到有其他人的存在。”水谷凌的脸上闪出了一丝后怕,“下次您如果要干什么大事的话,麻烦请通知我们一声。”别再让我们这么担惊受怕了。 我这不是也没预料到吗?禅院朔有些心虚又有些烦恼地想,有咒术师死在那里,再加上我开了领域,在之后肯定会有咒术界的人来调查的,就是… “凌君,你有在现场扫好尾吗?” “福山先生那边,我以您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去医院搪塞过去了,现场的话,我应该也已经帮您遮掩清扫了所有的咒力残秽…所以您能告诉我们您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禅院朔于是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您是说像人一样的特级咒灵?”水谷凌震惊地说道,“在最后还被他的同伴救走了?” “暂且用同伴来形容吧。只是不知道是与他相同的咒灵还是说…”禅院朔抿了抿唇,觉得大脑有些眩晕,后背向后靠在了床头上,禅院甚尔见状皱着眉拿过来了一个枕头塞在了他的腰后。 禅院朔朝着禅院甚尔眨了眨眼,看得禅院甚尔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如果是人的话,就要看看我的身份有没有暴露的危险了…” “凌君,你当时在帝光中学登记的监护人姓名不是本名吧?”禅院朔接过山田梅递过来的热水,脸色苍白地询问道。 “是的,用的是假名字。”水谷凌注视着禅院朔的一举一动,眼睛里依旧充满了担忧。 “…都说了不用那么紧张,只要修养一阵子就好了。”禅院朔无奈地笑了笑,光是开启了[郁单无量天]就这么大的反应,要是在以后…看来必须要找一找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了,“那么禅院家的记录呢?梅。” “书面上的记录已经抹去了,但是不排除禅院家还有对您留有印象的人。”山田梅想了一下,有些谨慎地回答道。 “[Q]这里知道我是首领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看来暂时不用担心。”只是需要注意一下领域了,但是短时间内还不会出问题,毕竟目前为止我也只是开启了一次领域,“拜尔君那里?” 山田梅和水谷凌互看了一眼,“拜尔君应该刚得到您醒来的消息,现在还没赶过来。这也是让我们比较意外的一点,我们本以为发现您昏迷,拜尔会有一些异动,没想到他只是沉默地稳住了[Q]的局势,至少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差错。” 禅院朔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逐渐露出了微笑,似乎这次昏迷造成的影响不像是他想的那样严峻,这样一来以后他也可以放下一些心来了,就是…禅院朔在心里想着,总感觉那个救走真人的家伙以后还会闹出风波来,不知道如果借由现在的情报网能不能找出他的蛛丝马迹,像人一样的特级咒灵…看起来要变天了。 而现在正在被禅院朔惦记着的“神秘人”,此刻也在头疼着… 第81章 古怪的男人 被救走的真人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残损的身体让这里变得像一个杀人现场,一只手伸出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却在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收了回去。 额头中央有着一条缝合线的英俊男人皱着眉, 注视着自己指腹上的焦黑, 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这里是一个老旧黑沉的地下室,只有一个闪烁的灯泡在提供着照明, 男人看着明显失去意识的真人,心里显露出的想法却不是什么担心同伴之类的话,而是对于真人额头上这个封印的惊疑。 “这不可能。”男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真人额头上模糊的纹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笹龙胆…[刻蚀术]…现在难道还有人会使用这个吗?源家难道还有传承流传下来吗?” 那个人…男人想到了自己带走真人的时候模糊看到的禅院朔的相貌, 若有所思地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点,看来有必要找出这个人是谁了, 如果他真的和源家有关…男人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男人头痛地蹲下身来琢磨着真人身上的封印, 这个应该怎么解除?要知道真人在他以后的计划中是必不可少的一份子, 如果这个封印留在他身上太久的话,真人的意识是真的会被磨灭的。 [刻蚀术]这个东西据男人了解在源家的地位非常微妙,虽然被称为源家的不传之秘之一,但实际上很少有人会用到它。[刻蚀术]的原理是它会拉扯咒灵(甚至是人)的意识,让其陷入“沉睡”之中,同时会慢慢消磨他们的意识直至死亡,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它消灭咒灵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慢到什么地步呢?曾经源家为了实验出手抓住了一个特级咒灵,在它的身上使用了[刻蚀术], 然后用了足足二十年, 这个咒灵才慢慢地在无尽的睡梦中被磨碎了。 这个效果…是不是有点尴尬? 源家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是因为特级咒灵太强了吗?于是他们决定再试一次。这次他们捕捉了一只“很少见”的二级咒灵, 期待着[刻蚀术]能够产生一点作用,结果是…这个咒灵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才在[刻蚀术]的作用下挂掉。 …你还挺一视同仁的啊。 对此,源家表示,如果能够直接干掉的咒灵,我用[刻蚀术]做什么呢?如果是连我也干不过的咒灵,[刻蚀术]想必也落不到它的身上,所以这个术除了用来对待一些比较特殊的对象外…好像也没什么用? 于是,源家的一众实用主义者就默默地把这个术团吧团吧搁置了,除了少部分的人因为兴趣和以防万一学习了这个术之外,[刻蚀术]就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被丢到了仓库积灰。 结果现在…男人看着像“尸体”一样的真人,嘴里面叹着气,真人能坚持的了二十年吗? 男人手中确实是有着一部分[刻蚀术]的资料,他曾经也稍微研究过一阵子,但是由于太过繁琐,再加上这个术的限制也很大,他在几百年里断断续续地研究到一半的时候就慢慢放弃了,难道现在要重新捡回来吗? 我想想之前的那些研究资料都放在哪里了来着?好像是加茂家?男人回忆着自己的研究,有些不确定地想,如果无法找到那个人的身份的话,就只能重新开始研究了,希望到时候真人还能剩下点东西。 男人缓缓走出了地下室,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额头上的缝合线。在辨认了一下方向后,他朝着自己现在的“家”走去,像是水滴一样融入了人群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 “少爷,您再吃一口吧。”山田梅端着碗劝道。 “不,梅,真的已经够了。”禅院朔捂着嘴,眼神中充满了抗拒。他本身吃的就不多,再加上醒来后整个身体都在向他发出翻江倒海的信号,他实在是往胃里塞不进东西去。更何况他已经喝了大半个月的粥了,现在他看到粥都生出了一种恐惧感,“你先放在那里,我一会儿再用。” “您这话都说了三次了。”山田梅蹙着眉,神色里有些忧愁,“到现在一口都没有动,您的身体受得了吗?” “我觉得应该已经没有什么…” 禅院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山田梅的眼睛一亮,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橘子,朝禅院朔诱惑道:“少爷,您要是能把这碗粥喝了的话,这个橘子就给你吃哦。” 禅院朔的眼神凝固了一瞬。 禅院甚尔在旁边看了一眼在橘子的诱惑下忍着恶心勉强端起碗的禅院朔,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专用座椅上喝着同样的香菇瘦肉粥正吃的一脸开心的惠,深深地觉得这两个人的情况是不是应该调换一下?一般来讲不是小孩子才会需要诱惑来吃饭的吗?到这里怎么反过来了。 “你连那小鬼都还不如呢。”禅院甚尔用手撑着脸,嘴角微微勾起。 …这有什么可比性吗?禅院朔将空碗交给山田梅,从她手里换来了橘子,慢慢地扒着皮,眼睛斜了禅院甚尔一眼,“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吃什么都会觉得好吃吧。” “喂,小鬼。”禅院甚尔恶劣地冲禅院惠说道,“看到没,那边有个人在说你什么都觉得好吃呢。” 禅院惠听到声音,懵懵懂懂地睁着绿色的眼睛看了过来,手里握着自己的小饭勺,嘴里说道:“吃?” “不,没什么。”禅院朔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惠你不用理他。甚尔君你也是,不要在惠的面前乱说话。” “我乱说什么了?”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我只是把你的话重复了一遍。” “禅院甚尔!你非得在这个时候找存在感吗?”山田梅生气地说道。 “哈?关你什么事?” 又吵起来了。禅院朔淡定地吃着手里的橘子,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他们过一会儿就会消停下来。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从门外传来了拜尔的声音:“大人,请问我能进来吗?” 山田梅和禅院甚尔的争吵被强行终止了,禅院朔也稍稍松了口气,嘴里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愉快地对着门说道:“请进吧,拜尔君。” 拜尔手里捧着一个长条的箱子打开了门,走进来看了一眼山田梅和禅院甚尔,对着禅院朔恭敬地低头道:“我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不,不如说来的正好。”禅院朔将最后一瓣橘子送入口中,接过山田梅手中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已经找到了吗?” 禅院朔在与真人的战斗之后,考虑到柔月在某些时候会不太方便,就向水谷凌提出了他需要一把佩刀的想法。水谷凌考虑到在[Q]的旗下有拍卖会的存在,于是就向拜尔询问了能否找到一把适合禅院朔使用的刀剑。拜尔当时点头确认了下来,然后表示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现在看他捧着箱子过来,想必是有了结果。 “是的,这是我目前为止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一把了。”拜尔将箱子放到桌子上,缓缓地将盖子打开。随着里面长刀的逐渐展露,能够看见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有波光在流动,旁边放着的刀鞘也是素雅的颜色。禅院朔眨了眨眼,伸出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碰,一个小小的伤口出现在了他的指腹上。 “少爷!”山田梅惊呼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在给刀开封,梅。”禅院朔笑着冲山田梅说道,示意她不用担心,“我已经非常简化了,并且只是出了一点点血,要是让真正重视的人看到,非得说我暴殄天物不成。” “您在说什么呢?”山田梅不赞同地看着禅院朔,慌忙地找出了创口贴贴在了禅院朔的手指上,“您到现在还没有好全,不能拿您的身体开玩笑。” “我知道了,别太紧张了,梅。”禅院朔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易碎的瓷器来照顾了,他只好向山田梅安抚道:“你最近的神经绷得太近了,还是找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禅院朔一早就发现了自从他出事,身边的这几个人就显现出了不同的异状,似乎这次确实是把他们吓到了。其他几个人还好说,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能自己调节好自己,而最让他觉得头疼的还是这一个…禅院朔的目光转向了好像压根没关注这边而是在把禅院惠戳的东倒西歪的禅院甚尔…没表现出什么有时候才是最难办的,有时间还是找他谈一谈吧。 “辛苦了,拜尔君。”禅院朔看着拜尔眼睛上的黑眼圈说道,“就算再怎么忙,也请保重身体。” “…您才是辛苦了。”拜尔抿着唇说道。 拜尔当时在接到禅院朔醒来的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但是他自认为自己的地位在这里很尴尬,于是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独自离开了。但是他没想到禅院朔只是休息了两天,就开始逐渐投入到工作中,他有心想对禅院朔说让他多休息休息,可是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于是他就一直不上不下地卡在这里。 现在借由来给禅院朔送武器的机会,他悄悄地打量了禅院朔一下,确定他的气色还行,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讨论着这把武器应该取什么名字的时候,水谷凌推门走了进来,走进屋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看样子是没想到今天所有人都出现在了这里。 禅院朔朝水谷凌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有些疑惑地询问道:“凌君,有什么事情吗?” 第82章 情报的分享 水谷凌这次是为了送情报过来的。 在不久之前, 水谷凌意外地接到了一份从内线传过来的情报,他当时非常困惑,因为这个内线的通道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除了个别比较重要的人员之外几乎不会有人使用, 而这些人员据他所知应该没有…等等,他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水谷凌匆匆地将资料翻到最后一页, 嘴角抽搐地看着下方的署名:高桥和彦。 …哦,对,还有这家伙来着。水谷凌的表情木然,在“轻松”了这么久以后,他久违的感受到了头皮发麻的感觉。高桥和彦失踪了这么久, 他都快把这家伙给忘了,结果这时候又冒了出来, 真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想当初他意识到和高桥和彦的联系突然中断了之后, 他的心里非常淡定, 因为他十分相信高桥和彦那个混子的跑路能力,绝对是见势不妙跑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了,然后他就因为在[Q]的事务过于忙碌,忙着忙着就把高桥和彦给忘了,现在…果然这家伙一点事都没有!所以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丁点的消息? 高桥和彦也觉得自己的心里很苦,他本来好好地按照水谷凌的安排在一个诅咒师组织里卧底来着,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干着干着,职位就越升越高,然后有一天那个组织的老大就拍着他的肩膀满脸欣慰地说要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然后他就一脸茫然地被派到了另一个与这个组织关系很差的诅咒师组织去卧底。 高桥和彦深切怀疑难道自己就是个去当卧底的命吗?难道水谷大人不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才把我派去做卧底的, 而是因为我真的有这方面的天分? (水谷凌:不, 我真的只是因为看你不顺眼。) 然后他刚进去没两天, 正好赶上[Q]开始进行内部整合, 完全顾不上外界的时候,他就听到那个组织里的高层有人提议想要去试探[Q]一下,看看能不能趁着[Q]在安抚内部的时候从它的嘴里抢下一块肉来。高桥和彦当时就觉得不妙,他心里寻思着你们这是在做大死啊,等[Q]回过神来,人家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你们,在这里做白日梦呢?更别说他的顶头上司还在[Q]里面呢。他顿时觉得这个组织可能是要完,于是他就在暗中给自己找好了后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这个组织就被[Q]给剿灭了,他也因为提前跑路所以没有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但是就此之后他与水谷凌的联系也就时有时无,后来就干脆断掉了。然后他为了养活自己,在多个地方辗转,最后因为一个意外进入了… 水谷凌迷惑地看着情报上的叙述,抬起手揉了揉眼,不信邪地重新把情报翻回到第一页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查阅着,最后确定了这个家伙是真的跑到[窗口]去了。 水谷凌怀疑人生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咒术界的[窗口]这种有关信息的地方一般来讲都会对进入人员调查的很仔细…所以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他在[Q]卧底的时候曝光率也不低啊?怎么就没人发现他呢? 高桥*出动必穿战斗服*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术式超级好用*和彦表示他们只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号,至于具体长什么样子嘛…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他还见过彪形大汉形象的他的画像呢,别说画的还不错。 水谷凌已经无力吐槽了,他对于在高桥和彦的身上发生什么奇葩事情已经不奇怪了,他翻看着高桥和彦传回来的情报,上面除了奇奇怪怪的有关咒术界的“八卦”之外,有一点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写到他注意到禅院家最近有些异动,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希望水谷凌这面能够多关注一下。 水谷凌皱起了眉,禅院家的异动…他这边还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禅院家的事务好像交接给了玉山千早负责,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凭她个人无法解决的话,应该会报告上来的…一会儿去问问梅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吧。 他匆匆翻看了一遍情报,就决定把高桥和彦传递过来的消息和最近自己整理的资料给禅院朔送过去。等到他刚踏进办公室,就看到今天的人出奇的齐全,不仅山田梅和禅院甚尔在,连拜尔也站在那里,在他和禅院朔中间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把刀。 “凌君,有什么事情吗?”禅院朔看到水谷凌走进来向他询问道。 “啊,我是来将最近的情报送给您的。”水谷凌看了拜尔一眼,心里想着既然拜尔在的话,高桥和彦那部分就得斟酌着往外说了。虽然他对于高桥和彦一向很头痛,但不得不说高桥和彦有时候还是会带来一些惊喜的,这次能进入[窗口]还真是走了大运。既然这样的话,就暂时还不能让拜尔发现高桥和彦还活着,不然一旦发生了点什么,高桥和彦这条从内部得到情报的线路就断了。 “就在这里说吧,正好大家都在,就一起听吧。”禅院朔笑着说道。 “是的,少爷。最近一段时间的话…”水谷凌翻开情报,沉吟片刻后说道,“咒术界那边最近稍微有些乱,是关于五条家的那位出去上学的事情。” “五条…悟?”山田梅想起那双她曾经见过的苍蓝色的眼睛,有些感慨地说道:“时间还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已经这么久了。” 水谷凌也失神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接着说道:“…咒术界高层那边好像对这件事情非常不满,一般按照常理来说,‘六眼’应该接受的是家族教育,就算是去上学,也应该是去世家聚集的京都府立咒术高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五条少爷选择去了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上层一直在为这件事争吵不休。” “那群垃圾也管的太宽了,更何况…”禅院甚尔冷哼了一声,隐隐有点看好戏的意思,“…我可不觉得那个‘六眼’是能被轻易管住的人物。” “现在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一年级加上五条少爷共有四名学生,分别是术式为[咒灵操术]的夏油杰,珍惜的[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家入硝子,以及…”水谷凌看到最后,声音稍微顿了一下。 “怎么了?”禅院朔询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名学生的名字和少爷您的一样。”水谷凌朝禅院朔展开了手中的情报,手指点在最后一个名字上,上面清晰的写着三个大字:伏黑朔。 “‘朔’这个名字的话应该不算特别罕见的吧?偶尔出现一个重名的也没有什么。”禅院朔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此时他的关注点完全落在了[反转术式]上。要知道会[反转术式]的本来就稀少,更何况这个人是先被咒术界发现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以后这个人一定会被牢牢地保护在大后方…晚了一步吗? 禅院朔稍微有些伤脑筋,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也尝试着想要自己学会反转术式,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过。幸运的是因为在源家的时候家里有一个会使用反转术式的下属,再加上两面宿傩也会使用反转术式,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发愁过。可现在他正是需要[反转术式]的时候,而唯一发现的一个还是进了“敌人”的口袋,怎么想都有点郁闷。 不过咒灵操术的话…应该和晴明的术式比较相像?禅院朔有些玩味地想,六眼和咒灵操术,这下子可是热闹了,那些高层的老头子应该会很头疼吧。 “接下来是最近加茂家的话…好像进贼了?”水谷凌不确定地说道。 “进…贼?”禅院朔被这个说法弄得愣了一下,“是我知道的那个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吗?” “是的。”水谷凌也确认过好几遍,“虽然无从得知具体是什么东西失窃了,但是据说和加茂宪伦有关。” 在场的五个人中,除了水谷凌和拜尔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脸茫然,禅院甚尔也只是勉强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这个人具体做了什么,他也是一无所知。 水谷凌见状主动解释道:“加茂宪伦的话,曾经利用了能和咒灵诞下孩子的女性,制作出了[咒胎九相图],被称为‘史上最邪恶的咒术师’、‘御三家的污点’,就是不知道这个‘窃贼’究竟是就冲着加茂宪伦的东西去的,还是只是因为意外。” “不管他的目的如何,现在都和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关系。”禅院朔用手拄着脸说道,“就算他想要学着加茂宪伦再创造一个[咒胎九相图],也需要找到一个具有相同体质的女性,几率无限接近于零。但是这么一看的话,五条家估计正在因为五条悟而头疼,加茂家进了窃贼,而禅院家又有我们的布置在,该怎么说呢?御三家流年不利?” 禅院甚尔听到这个说法笑出了声来,其余人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笑意,只有水谷凌听到禅院家的时候微微一顿,心里犹豫着是否要将高桥和彦所说的禅院家的异动说出来。 就在他张口欲言的时候,山田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了来电人的姓名:玉山千早。 第83章 天生领袖 山田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是玉山千早打来的电话。山田梅将电话接通放在耳边,里面顿时传来了玉山千早有些急促的声音, 她听着听着,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梅。”禅院朔注意到山田梅变幻的脸色,向她询问道。 山田梅勉强一笑,心里有些忐忑地说道:“具体的还不太清楚, 千早那边出了一些事, 她正在向这里赶过来。” “玉山桑的话, 我记得梅你是把禅院家的事务交接给她了?” “是的。”山田梅点了点头,“千早在电话里没说的太明白,但应该是我们在禅院家的情报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那就暂且等一等她吧,放宽心,梅,不会出太大的问题的。”禅院朔看着山田梅紧张的神色,向她安慰道。 水谷凌微微蹙了蹙眉,想到高桥和彦情报里所说的禅院家的异动, 不会指的就是这个吧? 不一会儿, 玉山千早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除了拜尔看到她之后稍微显得有些不自然,其他人都被玉山千早憔悴的面容震惊了,山田梅忍不住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玉山千早先是对着在场的几位一一鞠躬, 然后惭愧地拿出了几份印好的资料分发给了他们,“抱歉, 山田大人, 我没想到…我们在禅院家的布置似乎被发觉了。” 拜尔有些迟疑地接过了资料, 见其他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这才放心地翻看了起来。山田梅和水谷凌虽说已经大致跟他说明过一些禅院家的事,但是他并不确定这些具体的事务是不是他能够知晓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可以的? 禅院朔看着看着,忍不住用手扶住了额头,毕竟禅院家的情报网已经运作了快十年了,也是时候会有一些问题出现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导致的暴露,该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吗? “…你收人的时候没有好好查探一下吗?”山田梅忍不住把资料拍在了桌子上,对着玉山千早发火道。 “…是我的错。”玉山千早闭着眼睛,痛苦地说道。 “好了,梅,这不是玉山桑的问题。”禅院朔表情微妙,“谁能想到看着还不错的人会是一个恋爱脑呢?” 事情是这样的,玉山千早前段时间吸纳了一批经过筛查的人员进入禅院家的“网”,一开始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其中有一个人是禅院家某个咒术师的贴身侍女,结果可能是因为这个咒术师长得好看,对她也还不错,她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并且将有人在禅院家内部查探情报的事情告诉了那个咒术师。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人并没有进入“网”的核心,对很多事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在咒术师将事情告诉禅院本家之后,现在禅院家已经前所未有地警惕了起来,已经开始准备进行调查了。 “他们知道了多少?”禅院朔沉吟片刻问道。 “他们不会知道其实禅院家几乎所有的普通人都是‘网’的一份子,现在应该只是认为有人混进了禅院家。” 拜尔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他怎么也没想到作为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在他们的眼中其实一直都是透明的,这么一想的话,好像[Q]这样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拜尔的心中忽然升出了些许安慰。 “既然这样的话…”禅院朔在心里思索着,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一直搜查下去,虽然很相信“网”的坚韧程度,毕竟已经经营了这么多年,但是如果总也找不到线索的话,不排除禅院家一怒之下会进行大清洗,这样的话“网”也会遭到重创,如果以[Q]现在的实力的话… 禅院朔的眼神闪烁了两下,最后下定了决心,“玉山桑,你回去后再稍微等待一些时间,等到他们因为什么也查不到而焦躁不安的时候,把[Q]是幕后主使的消息抛给他们。” ! 拜尔睁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看向了禅院朔,心里冒出了巨大的疑问。 禅院朔朝着拜尔安抚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下达命令,“梅,你和玉川桑一起回去帮忙把控一下,凌君,到事件彻底发酵还需要一段时间,前期准备就交给你了。至于甚尔君…” 禅院朔回头对上了禅院甚尔汹涌的眼神,无奈中带着妥协地向他伸出了手,“…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哼。”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走过来抓住了禅院朔的手额头与他相抵,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 …明明当时被打断了好吧?以后会发生什么谁能确定呢?算了。禅院朔在心里叹着气,对着禅院甚尔说道:“不会忘的。” 禅院甚尔凝视了禅院朔很久,才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来给了水谷凌和山田梅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走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这两位准备谈点‘私人话题’吗?” 甚尔君…禅院朔绝望地捂住了脸。 山田梅和水谷凌的脑门上冒出了一个井字,心里想着最近禅院甚尔这家伙是不是有些飘了?得给他找点事情做。而玉山千早只是局促地站在一旁,完全不敢加入他们的对话之中。 几个人吵吵嚷嚷地离开了房间,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拜尔和禅院朔两个人呆在那里,一时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长久的沉默后,拜尔忍不住抿着唇向禅院朔问道。他知道禅院朔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自己的目的存在的,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将[Q]抛出去吸引禅院家的注意力,明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在暗中发展不是吗?这样下去不好吗? “拜尔君,你有没有发现凌君最近越来越吃力了?”禅院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坐在那里思索着些什么。 “…您是说?” “虽然一直用‘蠢货’来形容咒术界那群老不死的家伙,但是从我接手[Q]已经接近两年,再怎么蠢的人也应该发现一些端倪了。”禅院朔的双手在眼前交叉,眼睛里闪烁着幽光,“试探已经越来越频繁了啊。” “可是那也不必…”拜尔紧紧地皱住了眉头,他不相信不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或者说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对于禅院朔的信任?相信他永远能拿出更好的方案来。 “你觉得[Q]现在的实力怎么样?”禅院朔提问道。 “实力来说的话…应该是之前的好几倍?”拜尔不确定地说道,他并没有一个很好的用来参考的对象,只能和在他掌管之下的[Q]进行比较。 “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禅院朔将手头的一份文件给拜尔推了过去,“这是目前为止我们得知的禅院家的情报,虽然肯定他们还会留有底牌,但是你也可以用来做一个参考。” 拜尔茫然地接过文件,慢慢地翻看着,在与[Q]现在的战力进行对比之后,他忍不住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禅院朔,“这…”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这么一看的话,以[Q]目前的实力,如果全盘和禅院家对上的话,还真不好说是谁胜谁负,甚至隐隐中[Q]的整体实力好像还强出一线? “虽然高端战力方面还有所缺乏,但是如果论起整体的话,在没有其他势力干扰的情况下,我不认为我们会输。”禅院朔勾起了嘴角,两年之内[Q]的整合发展速度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这也是他认为现在可以稍稍抛开一些东西单以实力来谈论的时候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禅院家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个体。” “五条家、加茂家…还有其他咒术界的势力会插手吗?” “只要我们没有表现出完全压倒性的实力…那么就不会。”咒术界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整体,但是并不是说他们的内部就没有矛盾。要知道就算是御三家之间也有利益的竞争,就拿五条家和禅院家来说,几百年前他们的家主同归于尽之后,他们两家之间就一直存在矛盾,更别说现在五条家有“六眼”的存在,而禅院家的家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却迟迟没有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五条家已经表露出了想要成为领头人的架势,而禅院家又怎么可能乖乖地吐出自己的利益来,所以… “如果在这个时候,禅院家与[Q]产生了矛盾,咒术界的其他势力绝大部分会采取观望的态度,只有一些想要巴结禅院家的小势力会选择跟禅院家共同应对,但是如果我们表现出压倒性的实力、表现出要一举将禅院家消灭的架势来,那么他们才会参与进来。而[Q]现在还没有到能和整个咒术界对拼的体量。” “也就是说,我们要表现的和禅院家势均力敌?” “不,表现的稍微弱上一线。”禅院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手指轻轻触碰着摆在窗前摇曳的花枝,“这样禅院家才会觉得有胜过的希望,才会不断地被我们牵扯住战力,而我们的目标是…禅院家的内部结界。” “拜尔君。” “是。”拜尔低下了头。 “结界就拜托给你了。” “我会竭尽所能。” “那么…”禅院朔的手指一用力,花枝被他折断拿在了手中,他转过头来看着拜尔,脸上露出了笑容,隐隐可以看到在那天展露出的源家家主的影子,“去告诉他们,从今往后,这世间的执棋者又多了一个吧。” 拜尔愣愣地看着禅院朔,心脏不由自主地急速跳动了起来,种种的疑虑、一直以来的不安在那一刻好像都消失不见,他的眼中此刻只能容纳下禅院朔逆着光微笑的影子。 他是…天生的…[Q]的领袖。 拜尔的心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拜尔想起了在禅院朔最初接管[Q]的时候对他的问话,我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在最初他究竟是抱着一个怎样的想法加入[Q]的呢?他慢慢地挖掘着自己的记忆,那些好的、坏的、快乐的、绝望的记忆,而在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最初的目标。 他在日复一日的徒劳无功中将其渐渐淡忘了,只是一直抱着一份“颠覆咒术界”的执念在疲惫地前进着。而现在,拜尔闭上了眼睛,心里燃起了可怕而又炽热的火焰和扭曲的疯狂,只有您才能完成我们所有人的理想,只有您能将[Q]带往我们自己选择的未来… 他温顺地、疯狂地、虔诚地低下了头。 “是的,朔大人。”一切都必将属于您,我的首领。 第84章 各方反应 禅院家。 “还真是没想到, 原来我们禅院家里也能混进来诅咒师的人。”一位禅院族人皱着眉对旁边的人说道,“家主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家主大人的话…”另一个禅院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艰难地说道:“…昨天喝醉了, 现在酒还没有醒。” “…所以我们现在就干等着?” “不。”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家主大人在之前已经将事情交给了扇大人,扇大人的命令是,出动【躯倶留队】[1]和【炳】[2]部分队伍, 以雷霆之势去给[Q]一个教训。” “【躯倶留队】和【炳】?”禅院族人惊诧地说道, “可是这样一来, 家族内的守备力量就会变得空虚啊。” “你难道以为消灭[Q]需要很长的时间吗?”另一个人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更何况,就算【躯倶留队】和【炳】都出动了,难道我们这里还能像加茂家一样进了‘窃贼’吗?”说到最后,他不由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对于加茂家的嘲笑,“加茂家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你真的不是因为上次我们三家交流的时候,你被一个加茂家的揍得很惨所以在幸灾乐祸吗?” “胡说!加茂家进了窃贼这件事说出去丢的是我们御三家的脸, 怎么能说我是在幸灾乐祸呢?”义正辞严。 另一个人眼神微妙地看着他, 然后在他威胁的眼神中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听说还是阳辉大人最先发现的这个问题?真不愧是【躯倶留队】的小队长。”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次出动的【躯倶留队】就是由阳辉大人带队的, 绝对能让那个…那个…” “[Q]。” “对,绝对能让那个[Q]再也不敢惹到我们头上来。” ********** 加茂家。 “有线索了吗?”加茂家主盘膝坐在那里,一脸严肃地问道。 “并没有, 来偷走加茂宪伦东西的人好像对加茂家的内部布局非常熟悉,包括在失窃的当天, 守卫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们有些怀疑…会不会有可能是内部作案…”报告的人一脸犹豫地说道, 他们也觉得这件事非常古怪,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现有外人进入加茂家的迹象, 他们还是在某一天进行例行检查的时候,才发现有东西失窃了,但是他们甚至连具体是什么时间丢的都无法确认。 “这个理由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加茂家主头疼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奇怪的事情总是一波一波地出现,“继续查,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做的天衣无缝。” “那禅院家那边…” “不用管他们!”加茂家主没好气地说道,“那群家伙想干什么就让他们去,反正也与我们无关,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出是谁偷走了加茂宪伦的东西。” “是。” 在人走后,加茂家主坐在那里一脸沉思,其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所谓的被偷走的加茂宪伦的东西只是一堆意味不明的书稿,根本不是像外人想的那样是有关[咒胎九相图]的实验方法、研究资料等等,更何况如果真的有九相图的制作手段流传下来,他们早就开始自己研究了,哪能到现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说…加茂家主盯着茶杯里的茶叶,心里缓缓升起了不妙的预感,难道那堆书稿中真的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吗?以至于“窃贼”只偷走了书稿,别的东西碰都没碰,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 五条家。 “禅院家要做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大动静?”一位五条族人看着又一次吵起来的长老们,一脸愁容地问道。 “听说是因为发现了他们家里混进了[Q]的情报人员?”另一个人的两眼放空,呆滞地盯着屏风上的花纹,好像上面的图案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哈?”五条族人诧异地转过头来,“是我知道的那个[Q]吗?现在已经这么勇敢了吗?不会打起来吧?” “谁知道呢?反正跟我们也没有关系。”另一个人冷漠地说道,“我现在就想知道族老们什么时候能够接受现实。悟少爷已经去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难道他们还能把悟少爷叫回来吗?” “嘘!”这个五条族人紧张地左看右看,确认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才有些生气地对他说道:“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要是叫族老们听到了…” 另一个人翻了个白眼,但看身边的同伴一脸紧张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他在心里暗想着,悟少爷确实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没错,但是那个性格称他为“混世魔王”都是在表扬他,明明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怎么越长大就越歪呢?难道说是叛逆期到了吗?就这样了,族老们却依旧想着要让悟少爷“听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脑袋有毛病。 ********** 某个地下室。 额头上有着缝合线的男人手指在资料上轻轻一划,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上面的字迹渐渐产生了变化,混乱的叙述也渐渐地也变成了能看懂的形容。 “是才研究到这里吗?”男人浏览了一遍资料,稍微有些头疼,由于是几百年里断断续续的研究,中间他还跑去做了些别的事情,所以在研究上的跳跃性非常大,有时候还出现了后面推翻前面的结论,那么如果他想要继续进行的话,他首先就得先将之前的矛盾给理通顺了。 只能慢慢来了。男人叹了口气,他对于那天在帝光中学使用出[刻蚀术]的人的身份调查陷入了僵局,他凭借着惊鸿一瞥所记下来的相貌,只能查出那人在学校里登记的名字为“禅院朔”。他按照名字想当然地以为这个人应该是禅院家的人,但当他去寻找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人的记录,所以这应该是个假名字吗?为的是让调查的人将视线转到禅院家? 而“禅院朔”登记的监护人的名字也是个假名,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线索已经完全断了,想要从人海茫茫中找到这个人说不定比[刻蚀术]的破解还要难,所以他只好去加茂家先将自己的研究资料取了出来,一边研究一边继续寻找着那人的踪迹。 如果不是他还有用,真的是不想管了。男人瞥了一眼真人,对于他不受控制的行为感到了一丝不悦,如果不是他在帝光中学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并且还要连累自己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段时间男人可以说是诸事不顺,唯一让他高兴的一点…男人想到与五条悟一同入学的那个术式为[咒灵操术]的男生,心中转过了万千个念头,也许我的愿望最终能够在这个时代实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千年我都等待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段时间。 地下室中,男人的眼神落到资料上,眼睛里露出了诡谲的笑意。 ********** [Q]集团本部。 “朔大人,接到消息,禅院家已经确认要出动【躯倶留队】和【炳】了,请问我们的下一步应该…”拜尔走进首领办公室,向禅院朔恭敬地询问道。 “消息已经放出了吗?”禅院朔从文件中抬起头。 “已经传达出去了。” “那就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了。”禅院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要将战场、战斗规模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保证所有战斗的发展与胜负都是按照我们的预想来走的。有梅,凌君还有玉山桑在提供情报,这一点并不是很难达到,现在就是检验[Q]的成果的时候了。” “是,[Q]不会让您失望的。” “顺便一提。”禅院朔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我不希望那个出卖我们的家伙有任何活命的可能,梅和玉山桑会去处理掉她。她看上的那个咒术师叫什么名字?禅院阳辉?看到了,就一并清理干净。” “我会对所有作战人员吩咐下去,只要他出现,就绝对会命丧当场。” “另外…”禅院朔注视着拜尔严肃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我想凌君和梅已经将禅院家内部结界的资料交给你了,那么在[Q]牵扯住禅院家的主力的时候,结界就拜托给你了。我不需要你将所有的资料都搬空,这样一旦被禅院家所察觉就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要做的就是尽量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帮我将所有的资料复制一份带回来。那么你能做到吗?拜尔君。” “是的。”拜尔果断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抚在胸口,深深地低下了头,“我必将为了您的愿望竭尽所能。” “和禅院家比起来,还是拜尔君更重要哦。”禅院朔光是看着拜尔的动作就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这种情况他也见的多了,于是他很淡定地补充了一句,“如果遇到不可抗力,希望拜尔君能够果断放弃,我还是希望能够见到完好无损的拜尔君。”所以不要给我想着拼命什么的。 拜尔的睫毛颤了颤,他深深地吸气吐气,好像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内心的悸动,他抬起头看着禅院朔,眼睛深处燃烧着狂热的火焰,“遵从您的命令。” …总感觉好像情况更严重了。算了,还是让梅和凌君注意一下吧,我可不想仅仅是对付一个禅院家,就把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才弄废了。 禅院朔重新埋头于文件中,批着批着,他却突然感到一阵眼花,不由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从与那个特级咒灵真人一战之后,他就感觉到了几次莫名其妙的眩晕,但是他几经检查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开启领域确实是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沉重的负担,但是在一段时间过后,身体就会完全恢复,那么这个晕眩又是怎么回事? 禅院朔的内心产生了疑问,但是也只是把疑惑埋在了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毕竟一是现在即将开始和禅院家的交战,还有许多的准备工作,二是他这次的昏迷已经给梅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不安了,暂且还是不要让他们再担心为妙。 禅院朔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了工作。也不知道禅院甚尔他们知道了他的一系列行为之后,会作何感想。 第85章 躯倶留队 “你确定[Q]有一个分部在这里?”禅院阳辉和其余几人在树林里快速穿梭着, 他们接到的情报是这里曾经看到过有[Q]的战斗员出没,经过查证确认这里应该有一个[Q]的分部。但是一直到现在,禅院阳辉都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是的, 阳辉大人,情报上确实是这么显示的。”另一个人回答道。 “那现在为什么…”话音未落,他警觉地停住脚步,一只“箭矢”在他的鞋尖之前化成了光点消失在了空气中。 “来人止步。”一个身上穿着[Q]的战斗服, 袖子却被高高地撸起露出了手臂上的大片刺青的女人站在那里, 指缝中还散落着光点。 她用手抬了一下自己歪着的帽子, 露出了一双兴致盎然的褐色眼睛,朝着禅院阳辉等人吹了个口哨,“呦,这是谁啊?再往前走的话可就要被当成敌人来对待了哦。” “呵,找到了。”禅院阳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意,他朝着眼前的女人抬了抬下巴,高傲地询问道:“你是[Q]的一份子?” 女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在说我吗?” “不然呢?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不是我说。”女人抱着臂, 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禅院阳辉, “我头顶上这么大一个[Q]你看不见吗?眼神要是不好就早点去治, 我还能给你介绍几个技术精湛的医生。” 禅院阳辉的额角跳了跳,从自己的队伍中指了两个人,对着他们说道:“你们上去试一试她的斤两, 最好能把她的嘴给我撕烂了。” 两个人领命上前,女人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 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她张了张口好像欲言又止,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一直站在后面我还没看出来, 就凭这两张七扭八歪的脸,你们真的能娶到老婆吗?” 两个人的脚步一顿,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先说说你,你今年多大了?有八十吗?你这长胡子留的,喝汤的时候就不怕进到汤里吗?”女人一个下腰躲开了袭来的刀锋,单脚狠狠地往上一抬,正好命中了男人的要害,趁着他表情扭曲躬下身来的时候,女人单手并掌,刀片从她的指缝中滑出,在男人的喉咙上迸溅出一簇血花。 “还有这位小哥,年纪轻轻的就要秃了啊,我认识一个植发特别好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女人手臂一伸将倒下来的男人尸体拉到身前,袭来的匕首刺穿了充当肉盾的男人的身躯,另一个人意识到不妙,但已经来不及拔出匕首,只好松手飞快地后撤,这才躲过了女人顺势的攻击。 然后,他就被不知从哪里而来的短剑刺穿了胸膛。 “科昆,你来的可真慢。”女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歪着头冲着科昆挑了挑眉。 “来的正好,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科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禅院阳辉阴沉的声音,定眼看去能看到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显然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遭受过一波“攻击”了。 “寺崎爱理,你又做了什么?”科昆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怎么感觉好像这些人的仇恨值都集中在寺崎爱理的身上了? “现在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明明我一个字都没有说错。”寺崎爱理一脸鄙夷地看着禅院阳辉等人,朝他们竖了一个中指,看得禅院阳辉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铁青着脸,伸出右臂单手下压,身边一直在准备着的人顿时拿出武器冲了上去。 “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科昆一个闪身躲开了直冲他面部而来的飞刀,右手在地上轻轻一触,然后飞快地转移了战场。 “…就是感慨了一下相比较起来咱们[Q]的颜值真的都很不错。”寺崎爱理含蓄地说道,脚尖在地上一勾,刚刚杀死的人落在地上的武器被她提起握在手里掂量了两下,下一秒就捅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 我觉得肯定没有你说的这么“和平”。同在拜尔的麾下,科昆已经认识寺崎爱理很久了,但是他和寺崎爱理很少联合出过任务,所以他一直不太明白别的同僚在跟他说到寺崎爱理时那有些奇怪的神色是怎么回事,现在他觉得他好像有点明白了,按游戏里的说法,这就是一个自带嘲讽技能的家伙啊。 “其实我一直都想提个建议来着,科昆。”寺崎爱理双脚在树干上一蹬,从树叶缝隙中透过来的光好像被她所牵引一样,汇聚到她的手上形成了箭矢洞穿了科昆背后袭击而来的敌人的额头,“咱们头上的帽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嚣张地直接把[Q]放在上面,这不是一眼就认出来我们是[Q]的成员了吗?所以这套战斗服是谁设计的?” 科昆单手撑地将一个【躯倶留队】的成员踹向了他刚刚触及的地方的同时,身子在空中翻转,朝着他飞去的方向打了个响指,爆炸顿时淹没了敌人的身体,“拜尔大人设计的,如果你有意见我可以帮你报上去。” “…这套战斗服设计的其实也还不错,至少为那些眼瞎的家伙提供了辨认我们的途径。”寺崎爱理瞬间改口,一个飞身跳下来双手从背后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攻击而来的大刀,然后朝着禅院阳辉的方位努了努嘴,“喂,说你呢,眼瞎的家伙,你是叫禅院阳辉是吧?你就准备在那里看着我们把你的人全杀光吗?” 禅院阳辉?科昆的眼眸一深,和寺崎爱理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是那个必杀名单上的人。 “大言不惭。”禅院阳辉一直在观察着两人,感觉自己已经基本弄明白了两人的实力,这才下了场。 禅院阳辉直接就向寺崎爱理走了过来,然后在半路被科昆截住,武器之间飞速地碰撞在空中留下了道道残影。 力气好大。科昆感觉自己的手臂越来越沉,脚下的每一步好像都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看来不能硬拼。 寺崎爱理朝着禅院阳辉的方向几度瞄准,但总是在想要松开手的时候,被禅院阳辉利用攻击让科昆的身体挡在了眼前。寺崎爱理的手指勾起又放松,最后暴躁地向着科昆吼道:“你能不能给我让开!”然后回身一箭射死了一个想要偷袭的队员。 “你说得轻巧!”科昆咬着牙,眼睛稍微看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心里忽然有个主意,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好像脚下站立不稳一样被禅院阳辉砸到了树干上。 科昆的后背一痛,双手在树干上一撑,随即立马翻身躲过了禅院阳辉接下来的一击,手在背后向寺崎爱理比划了一个“三”(三十秒)。 寺崎爱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跳到了一个队员的脖子上,腿部一用力把他整个人砸到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间捡起武器从眼睛处洞穿了他的脑袋,然后朝着禅院阳辉扑了过去。 (二十) 禅院阳辉被寺崎爱理从背后锁住了脖子,但是他单手向后直接抓住了寺崎爱理的衣服,把她整个人掀了下来,在他双手向下挥动武器想要给寺崎爱理致命一击的时候,科昆矮下身子自下往上挡住了他的攻击。 寺崎爱理在两人武器搭建出来的“安全区”滚了出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光在她的手中凝结成了光刃,然后她一个起跳就朝着禅院阳辉的太阳穴刺了过去。 禅院阳辉的武器狠狠地往下一压,科昆手中的武器因为瞬间加大的力道脱手而出,然后禅院阳辉侧身直接砸飞了寺崎爱理。 (十) 寺崎爱理被击飞的瞬间,手指轻轻一勾,光刃在她的手中变形,最后形成了长长的绳索。她对准了禅院阳辉的方向,将绳索拼命地丢了过去,然后将咒力凝聚在自己的下肢,狠狠地在伸出来的树枝上一踏。 禅院阳辉此时正面对着科昆,丝毫没有注意到被他击飞的寺崎爱理在做什么,或者说即使寺崎爱理已经杀死了好几名他的队员,他也根本不认为寺崎爱理能有什么作用,于是就在他向科昆发动攻击的时候,光绳向蛇一样诡秘地缠住了他的脖颈。 “你给我…”寺崎爱理的身子飞过了树梢,然后从高处下坠,光形成的绳索与树木摩擦,大片的叶子窸窸窣窣地向下落着,绳子的另一头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胳膊上,寺崎爱理咬着牙用力,手臂上都爆出了青筋,“…过来!!” 禅院阳辉的脖子被狠狠地勒紧,他双手紧紧地抓住套在自己脖颈上的绳索,但却依旧两眼翻白被高高地吊起。寺崎爱理重重地落在地上,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擦伤,双手松开绳索就地往前一滚,嘴里喊着:“科昆!” “我知道!”科昆的额头冒出汗珠,他在心里默数着:三、二、一!伸手发动了术式,猛烈的爆炸顿时将离得较近的寺崎爱理吹飞,在地上几个翻滚一头栽进了树叶堆里。 “呸,呸!”寺崎爱理啃了一嘴的泥巴,她从树叶堆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拼命地往外吐着唾沫,一脸的怀疑人生,“所以说,你的术式没点智商还真是玩不转,还好最后成功了,不过还真没想到,那个禅院阳辉居然是【躯倶留队】的人,可惜最后还是死在我们的手上。” 科昆好像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寺崎爱理的头顶,“那里还有树叶。” 寺崎爱理低下头,随手扑棱了两下,然后突然抬起头一脸沉思。 ?科昆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啊。”寺崎爱理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右手敲了一下左手的手心,对着科昆说道:“我记得不是说要表现得比这些家伙势均力敌或者稍弱一线吗?现在杀光了怎么办?” “…做都做完了你才想起来这件事啊。”科昆无语地看了寺崎爱理一眼,怎么他总有一种在和高桥和彦搭档的感觉,想到这里,他莫名地停顿了一下,才对寺崎爱理说道:“说的是整体局势,有胜有负是正常的事情,没什么要紧的。” 寺崎爱理感觉科昆的情绪好像莫名其妙地低落了一瞬,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慨现在男人的心思真是越来越奇妙了,搞得她都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讲,于是她抓了抓头发向着科昆问道:“我看整个战斗过程中都没有人使用术式,这部分都是【躯倶留队】的吧,那【炳】那边由谁来负责?” “甚尔大人会解决的。”科昆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寺崎爱理说道:“走吧,我们去向本部报告一下。” “行吧,希望本部那边不会怪我们动手太快了…话说是不是下雨了?好像有雨点落下来,我家里的衣服还没收呢…” “……”我求求你闭嘴吧。 第86章 全灭 “都小心一点, 应该已经很靠近了。”禅院澄海谨慎地向前探寻着,“之前去查探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说不定会有什么陷阱。” “澄海大人, 您是不是过于谨慎了?”其中一个人有些纳闷地问道,“据我们所知,[Q]内部应该没有能与我们媲美的战力才对。”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敌人。”禅院澄海冷静地说道,“谁知道[Q]会不会有底牌藏着, 我们又会不会正好遇…” 禅院澄海的话语突然停顿了, 他愣愣地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刀从一个人的胸口拔出, 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从刀刃上滴落的鲜血,如果换一个地方的话,就完全是一副恐怖片的氛围。 禅院澄海使劲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 “你是…”禅院澄海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禅院…甚尔?” “啊。”禅院甚尔一脸困惑地转过身来,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澄海, “你是…谁啊?”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禅院澄海没有回答禅院甚尔的话, 他看着禅院甚尔脚下死不瞑目的尸体, 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愤怒与戒备,“难道你也加入[Q]了吗?” “嘛,这倒是没有。”禅院甚尔的脑袋里闪过禅院朔的话, 对着禅院澄海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谁叫[Q]是个大主顾呢, 给的钱足够我挥霍一阵子的了。” “所以你只是为了钱就把他杀死了?”禅院澄海一脸狰狞地指着被禅院甚尔杀死的禅院族人, “你还有没有你也是禅院家一份子的自觉了!” “别说笑了…”禅院甚尔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只是一瞬间, 禅院澄海身边的人就被当面穿喉,连术式都没有来得及用出就失去了性命,“…禅院…又关我什么事?” “你这个家伙!”禅院澄海单手一握,禅院甚尔忽然感受到窒息,他扭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禅院澄海,一脚将刀上的人蹬飞,然后一个闪身后退了一段距离,这才重新感觉到空气的流通。 “倒是挺有意思的,你的术式和空气有关?”禅院甚尔有些新奇地说道。 “在战斗中心跳会加快,所需的氧气自然也会增多,没有氧气的感觉不太好受吧?”禅院澄海冷笑着说道,“还没完呢,你尝尝这个。”说着,他的面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凝聚,在禅院甚尔的感知中,他感受到禅院澄海身前的空气扭曲了起来,但是他一点想要躲避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隐隐浮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在禅院澄海攻击发出的一瞬间,禅院甚尔单手持刀,感受着巨大的风声向他呼啸而至,甚至连道路两旁的树木都有要被席卷而入的趋势,而他的嘴角却奇怪地勾起,慢慢地抬起了他的手臂。刀身与无形的攻击撞击在一起,禅院甚尔的脚向后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到最后他像是玩够了一样,手臂下压,愣是将攻击生生地切开了。 “就只有这些吗?”禅院甚尔有些失望地看着禅院澄海。 “怎么可能?”禅院澄海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居然躲都不躲…” “虽然没有空气稍微会有一些麻烦,但是…”禅院甚尔朝他们竖起了一根手指,身体像是被擦除一般在空中留下了残影,“…只要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你们,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全体戒备!”禅院澄海大喊道,但是他发现无论怎样阻挡好像都无济于事,能够困住敌人的术式被禅院甚尔利用强悍的□□硬生生撕开,他们的双眼甚至察觉不到禅院甚尔的方位,连用咒术探查禅院甚尔的气息却也是若有若无。 他怎么会…这么强!禅院澄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血花绽放在空气与土壤中,往常千锤百炼的技艺在禅院甚尔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在面对大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他极力发动术式,却发现禅院甚尔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速度没有丝毫的降低,就好像…就好像…禅院澄海大口呼吸着,眼神追逐着禅院甚尔的影子,就好像…自己才是他眼中的垃圾一般! 明明只是一个无咒力!禅院澄海咬着牙,额头上滴落着冷汗,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血统、术式、天赋好像在这一刻在他的眼前被禅院甚尔所击碎,他一直秉持着的咒力之上的理念也在塔尖上摇摇欲坠,只要一阵风吹过来就能让它摔得粉身碎骨。 禅院甚尔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内心的信念正在被他亲手打垮,他手中的咒具在他的面前崩碎,他一歪头,利刃擦着他的耳垂飞了过去。禅院甚尔不耐地一咂舌,随手将断开的武器一丢,从丑宝中又掏出了一把咒具来。 禅院甚尔朝着脸上隐隐露出惧色的【炳】勾了勾手,“刚刚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吗?你们不是禅院家的精英吗?可别这么不经打。” “你这家伙!”一个禅院忍不住想要冲出来,但是却被禅院澄海伸手拦住了,“澄海大人?” 禅院澄海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个一个地看过倒在地上的死在禅院甚尔手中的人,阴沉着脸出声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禅院甚尔用手摩挲着下巴,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让我想想啊…要是放过你们的话,我的报酬肯定就拿不到了,而且如果放你们回去禅院家的话,看你们的样子,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你们会怎么做,所以…”禅院甚尔低俯下身子,“…果然还是把你们都杀光吧。” 禅院澄海心中还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不相信仅仅是因为[Q]出了大价钱就能让禅院甚尔在这里阻截他们,这里面肯定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原因在起作用,可是…得知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够活着回去,而现在…禅院澄海缓缓地扫视了一圈,看着全力出手但是都无济于事的【炳】,这就是最难达成的条件。 “咦?”禅院甚尔感觉到一点凉意落在了他的面颊上,他很自然地在战斗过程中停了下来,一点都没有紧张感地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掉落的雨点,“下雨了啊,看来得早一点回去。 “回去?你还是死在这里吧!”一个禅院族人的眼中闪过恐惧和疯狂交织在一起的神色,“我的术式能让我在攻击到你的时候,产生三次位于同一位置的伤害…” “术式公开吗?”禅院甚尔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某种程度上这样其实算是你们的劣势呢,因为…”禅院甚尔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我知道了你的术式效果,可比你们提升的那点战斗力可怕多了。” 他的头被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按到了地里,禅院甚尔的脸上带着张狂的笑容,抬手接住向他飞来的短刀,调转方向直接向下刺穿了他的喉咙。 禅院甚尔像阴影中的幽灵,像席卷而来的风暴,撕碎了阻挡在他面前的一切,到最后,禅院甚尔缓缓地从“尸山血海”中抬起头来,一双绿色的眼睛缓缓地看向了他特意留到最后的禅院澄海,不知是哪个被他杀掉的禅院的鲜血从他的脸颊上缓缓淌下,“现在,就剩下你了,有什么遗言吗?” 禅院澄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同时心中升起的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动用自己的全部咒力启动了术式,朝着禅院甚尔冲了过去。然而,巨大的实力差距完全不是区区一个术式能够抹平的,仅仅只是几秒钟,禅院澄海就被毫不留情地打飞了出去,脊背撞到树干上发出巨响的同时,禅院澄海听到自己体内发出了“咔嚓”的折断声。 “你这条禅院家养的狗!凭什么?凭什么!”禅院澄海滚落了下来,身上沾染的全都是湿润的泥土和草木的茎叶,看起来狼狈异常。他红着眼睛朝禅院甚尔咆哮着,脸上崩溃绝望的神色一闪而过,难道真的是我们的错吗?不!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你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禅院家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你从头到尾都应该是禅院家的狗!无咒力…天生就应该是我们的垫脚石!好好地为我们服务就好了!你到底… “…还真是不知所谓。”禅院甚尔嗤笑一声,走过来揪住禅院澄海的领子,将他拉起又狠狠地砸到地上,禅院澄海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抽搐着手指想要站起来,但脊柱被生生砸断让他只能瘫倒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你可别搞错了…”在他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禅院甚尔右手从额前把湿漉漉的头发向后随意一梳,绿色的眼睛里是居高临下的冷漠。 “…就算是狗,我也只是一个人的狗。” 第87章 木匣与晴明 “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吧。”禅院甚尔将刀从禅院澄海的身体里抽出, 看到刀上的血迹和雨水合并在一起,顺着刀刃往下流淌着,眼睛里不由地露出了几分嫌弃。 他随意地将武器在禅院澄海的衣服上蹭了蹭, 结果发现根本弄不干净,于是选择了放弃,将刀塞回了丑宝的肚子里。 “雨好像下大了。”禅院甚尔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打湿,薄薄的一层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让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的, 就知道这东西信不过。” 禅院甚尔溜溜达达地往回走着,身上沾染的鲜血好像都要被雨水洗刷干净,他看到街边一家一家的店铺都关上了门,现在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早知道就让车在这附近等着就好了,禅院甚尔想到因为嫌开车的人麻烦,一旦出个什么事自己还得分出精力去保护他,所以就让他先走了的自己,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脑子进了水。 等等!禅院甚尔突然停下脚步, 快速扫视了一圈, 眼睛里浮现出深深的警惕, 刚才有这么大的雾吗? 不知从何时起,街道上慢慢地笼罩了一层白雾,大雨劈里啪啦地落下, 禅院甚尔在行进中渐渐看不清楚远方的景物。难道这也是术式造成的吗?禅院甚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在雾气中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锋锐。 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听到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禅院甚尔在内心中冷哼了一声, 无所畏惧地转过身去。 雾气中模糊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禅院甚尔渐渐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本以为是有其他禅院家的队伍在此埋伏,没想到走来的是一个…禅院甚尔皱着眉有些迟疑地想…打扮的有点像他曾经在电视上扫过一眼的古代阴阳师的装束…? 阴阳师打扮的人走到离禅院甚尔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禅院甚尔眼神一点也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他,而他也不言不语,脸上保持着神秘的笑容任凭着禅院甚尔的打量。 “…不是禅院家的人吗?”禅院甚尔好像终于确定了,“你找我有事?我现在可不接悬赏。” 白色的狩衣无风自动,来人的长发被红绳在脑后束成了一束,他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然后折扇在自己眼前刷的一声打开,遮住了自己眼睛以下的部位。 “真不愧是源…那一位看中的人。”来人轻笑着,展开的折扇在眼前轻轻摇了摇,眼睛里浮现出了柔和的笑意。 “你是…咒灵?不对…”禅院甚尔注意到雨点落下却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幻觉?还是投影?禅院甚尔见过一个有着类似术式的人,是[Q]集团内部的一个科研人员,所以现在这个人的本体不在他面前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禅院甚尔总觉得这个人的动作有一种古怪的既视感,好像经常见到有人这样做一样,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心里不爽,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一种不耐烦来,“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不想和你站在这里干耗着。” “我是来交给你一样东西的。”穿着狩衣的人手指一动,扇子在指尖合上,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木匣,伸手想要递给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后退了一步,嘴里面嘲讽道:“你是哪里来的傻子?大街上拦住我就为了给我一样东西?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接?”说着,嗤笑了一声转身欲走。 来人也不生气,只是垂着眼看着手中的木盒,轻轻开口说道:“如果说,没有了它,你最在意的那个人会死呢?” 禅院甚尔的脚步霍然顿住,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身上迸发出惊人的杀气,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睛在一瞬间染上了猩红的色泽,“你…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做什么。”来人的眼睛澄澈而透明,但他望过来的眼神在那一刻却带上了一抹粼粼的波光,上面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然后他微微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木匣,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的神情,“这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禅院甚尔向来不信这种东西,看着他想说这是哪里来的神棍疯子,但是他的脑海突然闪过了禅院朔安静躺在床上的样子,想要出口的话却在那一刻顿住了。 万一…禅院甚尔的手指突然颤动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他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盯在了这个奇怪的人的身上,声音低沉地说道:“你来真的?” “我想…”来人向前两步,完全走进了禅院甚尔的攻击范围之内,禅院甚尔的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然而来人只是伸出手将木匣递到了禅院甚尔的面前,“你只要把东西交给他,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禅院甚尔盯着他许久都没有动弹,然后他突然伸手夺过了木匣,“如果我知道你在骗我的话…” “你现在也只能相信,不是吗?”他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想让禅院甚尔在他的脸上狠狠来一拳的狡黠的笑容,“在这方面我倒是很佩服他,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能找到…”说到最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有些失神地看向远方,忽然轻轻地笑了笑。 “…莫名其妙。”禅院甚尔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一直到了离开大雾的范围,他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刚走出两步,忽然意识到不对,猛然回头,大雾…消散了? 禅院甚尔紧紧地抓着手里的木匣,手指几乎要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指痕,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 禅院朔坐在首领办公室中,歪着头看着窗外的大雨,各个区域已经陆陆续续地将战斗情况报告回来了,然后他看着现有的战斗报告陷入了沉思之中…说好的势均力敌呢?好像他们都认为其他人会完成任务的,所以自己赢这一场不太重要?禅院朔见状不得不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委婉地告诉他们稍微放点水,希望剩下的人别那么“认真负责”。放下电话后,禅院朔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微微蹙了蹙眉,如果按照时间来看的话,禅院甚尔那里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所以都这个时间了,他跑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禅院朔就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他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被彻底浇透了的禅院甚尔身上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 禅院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进休息室拿出了一条毛巾丢到了禅院甚尔的头上,“我记得不是给你安排了车辆吗?” 禅院甚尔没有回话,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手将木匣塞进了禅院朔的怀中。 “这是?”禅院朔有些迷茫地看了看禅院甚尔,然后低着头打开了木匣。 木匣中没有放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三个有些粗糙的木娃娃,禅院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拿起其中一个认真地打量着,嘴里询问道:“这是哪来的?” 禅院甚尔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打开检查过一遍了,没有发现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但是他也完全不相信那个看起来十分怪异的人大费周折地拦住他只是为了送给他三个无用的玩具,于是禅院甚尔就将回来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他长得什么样子?!”禅院朔的手触及到匣子底部的桔梗印,听到禅院甚尔的话猛地抬起头,完全没有在意禅院甚尔口中所说的死亡,“你再说一遍。” 禅院甚尔皱紧了眉,他还从未见过禅院朔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时候,于是他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认识他?” 禅院朔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的时候刚刚的情绪就好像是错觉一般消失不见。他看着手中的木匣,转身将它放到了书房的架子上,背对着禅院甚尔说道:“…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骗子。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的背影,缓缓地攥紧了手中的毛巾,水从他的头发、衣服上滚落,在他的脚下积成了一个小水洼。禅院甚尔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禅院朔,但是他渐渐发觉禅院朔似乎并不像是他想的那样,他的身上还藏着很多很多的东西,逐渐让禅院甚尔看不清他的身影。禅院甚尔在那一刻的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不安感,盯着禅院朔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毛骨悚然的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禅院朔此时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禅院甚尔的情绪,或者说他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懵了,脑子里像是被猫咪扯乱的毛线球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埋藏在里面的线头,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盯着匣子出神。 晴明…你总是会给我带来巨大的惊吓。可如果真的是你的话…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禅院朔忽然用手抓住书架,在顷刻间感到天旋地转,他勉强支撑着自己,好半天才小心地吐出了一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禅院甚尔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他似乎看到禅院朔的身子晃了一下,猛然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快走两步想要查看禅院朔的情况。 “没事。”禅院朔平静地转过身来,看到禅院甚尔依旧是湿淋淋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在那里站着干嘛?还不去换身衣服。你是不是把应该等在那里接应你的人赶走了?” “…他们在那里只会妨碍我。” “所以你就冒着雨回来了?”禅院朔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去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吧,‘天与咒缚’也不是万能的。” “不问问我战况如何吗?”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头疼的样子,莫名地勾起了唇角。 “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能说。再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禅院甚尔走向浴室的脚步一顿,一直绷直的脊背忽然放松了下来,然后他在禅院朔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笑出了声,几步走进了浴室将禅院朔询问的声音挡在了门后。 这家伙…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禅院朔的头顶缓缓地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第88章 破绽? “…总之,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虽然禅院家派出的【躯倶留队】和【炳】在科昆的小队以及禅院君的手上被彻底消灭, 但是整体局势还是按照原计划的那样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水谷凌合上手中统计出来的数据报告,对着禅院朔说道。 “…很好,拜尔君那里怎么样了?”禅院朔勉强忍住想向水谷凌吐槽一番那群[Q]的战斗员放飞自我的表现,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转而询问起拜尔的近况来。 “拜尔君的话,已经找到突破口了。”水谷凌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汗颜,拜尔到了他们那边之后,首先要来了他和山田梅这些年来研究禅院家结界的资料, 在看过之后抬起头无言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将资料默默地放到了碎纸机的上头,从抽屉里重新拿出了一摞白纸从头开始了计算。 山田梅和水谷凌两人还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两眼,然后瞬间败退将场地交给了拜尔全权把控,这种专业的东西他们两个门外汉还是不要在里面瞎掺和了,还是去做点自己的老本行比较好。 禅院朔看着水谷凌脸上的表情, 眼睛里盈满了笑意, 他缓缓对着水谷凌说道:“很痛苦吧,这几年研究结界的事情。” “怎么说呢…”水谷凌听出禅院朔是在开玩笑, 于是也笑着说道:“…有梅小姐陪着我一同遭罪, 感觉其实还好。” “你这样说小心叫梅听到报复你。”禅院朔的后背陷进柔软的靠垫中, “哦, 对了,之前你提交过来的一些情报…是从咒术界内部来的吧。” “瞒不过您。”水谷凌微微欠了欠身,“高桥跑到[窗口]里去了。” 这禅院朔还真没想到, 他本来以为会是他们在咒术界收买的一些人或者是某些咒术界内部的派系为了搞垮对手而主动放出的消息, 毕竟据他所知, 咒术界的权利斗争非常严重。结果…他虽然知道高桥和彦被水谷凌派出去卧底,但是没想到这直接就卧底到了[窗口]。 “…他是怎么做到的?”禅院朔再次对高桥和彦感到了深深的叹服,上一次还是因为高桥和彦的作死精神。 “…我其实也想知道。”水谷凌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反正这家伙的行为经常出人意料,而且其他人也无法复制他的成果,索性他也懒得管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毕竟说不准中间是一个能让他跌破三观的过程呢? 更何况…水谷凌眼神深沉地想,那家伙好像是要把没联系上的这段时间都补回来一样,一天从内线上传来一份“情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被他传染了的好。 …你就是懒得理他吧。禅院朔看着给自己的行为找着理由的水谷凌,眼神飘忽了一下,其实如果水谷凌不提起高桥和彦的话,他…也快把高桥和彦给忘掉了,这家伙存在感明明挺强烈的,怎么总是想不起来他呢?他的术式难道又进化了吗? “对了,最近关于‘禅院朔’的资料有被动过的迹象吗?”禅院朔想到了在帝光中学的那个特级咒灵和救走他的人,皱着眉向水谷凌询问道。 “帝光中学的资料有被查询过,禅院家的因为已经被销毁干净,想必他也不可能在找不到记录的情况下到禅院家挨个询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水谷凌思忖了一下回答道。 “早知道在入学的时候直接用假名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麻烦。”当时水谷凌为了保证自己在外界是“死亡”状态的,一直用的都是假名,而他们那时候还没有与[Q]产生交集,再加上禅院朔很早的时候就主动离开了禅院家,估计只有十几年前与那件咒具相关的人能够模糊地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于是他也就没有想过假名这个问题,没想到现在破绽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在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您不必担心,现在您留在外界的只有一个名字,‘禅院’也不是咒术界禅院家的专属,应该不会联系到您身上的。” “希望如此吧。”禅院朔看着窗外,天气很好,阳关透亮,隐隐可以看到本部门口进进出出的[Q]的诅咒师们,有些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他轻笑着说:“其实如果真的暴露了也没有什么,只不过会更加困难一些罢了…可我还有你们不是吗?” 水谷凌愣了一下,没想到禅院朔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提到正事时严肃的表情慢慢融化。最终,他深深地低下了头,“是的,我们会永远站在您的身后。” ********** “智弥,你要出门吗?”从厨房里出来的母亲看着男人在门关处换好了鞋子正要往外走,“你这些天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出门回来都不打声招呼…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了,母亲。”男人转过头来朝母亲露出了微笑,“我今天会晚一些回来,你不要等我了。” “好吧,你注意安全。”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母亲继续回到厨房收拾着餐具,但是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深深的疑惑,智弥从来都没有叫过“母亲”这么正式的称呼,这几天是怎么了? 男人走出家门,回头望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额头上的缝合线在刘海下若隐若现。看来又要更换住的地方了吗?男人在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波澜不惊,丝毫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可怕的念头。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被一个急冲过来的学生模样的男生撞到了,他踉跄了一下,手不禁扶住了身旁的墙壁。 普通人的身体真是废物,男人暗骂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撞到他的人,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但在看清楚他的脸的时候,却微微一顿,瞬间摆出了一副亲切的样子,“…你没事吧?” “…没事,实在抱歉,不小心撞到您了。”来人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眼睛戴在脸上,冲着男人歉意地一鞠躬,“您有没有受伤?” “没关系,看到你冲过来我也应该躲避一下才是。”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然后向他询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我感觉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来人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好像没有对这个人的印象,但是考虑到自己确实是过错方,撞到别人,别人不追究就已经很好了,只不过是问一下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向男人说道:“我是木村久信,请问您是?” “啊,我的名字是中岛智弥,你以前是帝光中学的吧,好像还是一个社团的社长。”男人见木村久信仍带有一些疑虑,主动说出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但是木村久信听到男人提到社团,身体却是下意识地一缩,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躲避着自称为中岛智弥的男人的眼神,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实在抱歉,我上学就要迟到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您之后发现身体上有什么问题的话,请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就急匆匆掏出笔记本从上面撕下来一页,然后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了中岛智弥,然后飞快地向街道对面跑去。 男人看着木村久信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电话,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慢慢地走过街道,穿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打开了一扇铁门来到了藏匿着真人的地下室,摩挲着点亮了地下室的灯。 第一眼就能看到躺在平整地面上的真人,真人现在的身上被他用笔画上了一道一道奇怪的图案,四周散乱着一地的资料,还能看到上面他在研究得狂躁时留下的划痕。“中岛智弥”见到这一幕,眼角跳了跳,实在是不想回想起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研究资料,居然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头痛。 “中岛智弥”并不知道,就算他最后真的找到了禅院朔的真实身份,禅院朔本人其实也无法说清楚[刻蚀术]应该怎么解除,没看到他在对付真人的时候都是在脑海里扒拉了很久才找出这个的吗?他只要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就好了,至于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这就不在他的专业范围内了。 看来突破口应该在那个人的身上了…中岛智弥想到木村久信的样子,眼睛逐渐暗沉了下来。他在“禅院朔”在帝光中学留下的资料中,找到了木村久信的记录,这也是唯一的一个和“禅院朔”交集比较多的人,也许我能够在他的身上发现点什么? 木村久信并不知道,只是因为这一撞,他的人生将会拐向一个完全不可知的方向,死神在他的背后举起了镰刀,只等待着猎物主动撞上他的刀锋。 第89章 误打误撞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名为中岛智弥的男人莫名地和木村久信熟悉起来了,就连木村久信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就是借着不小心撞到这件事,两个人一来一回,渐渐地就变成了能够在一起说说话的关系了。但是木村久信一直以来都没有把中岛智弥放在心上,两个人从来都是在电话中交流的,除了第一次的意外,他们再未过面。 后来的某一天,木村久信因为一场意外不小心摔伤了腿在家休养,就在他和中岛智弥抱怨学校的一些事情的时候, 中岛智弥突然提议他们这么久都只是在电话里交流,要不要找个时间见个面。 木村久信看了看自己的腿,犹豫着推脱道:“我最近腿摔伤了,可能出不了门。” “摔伤了?你怎么没告诉我?”中岛智弥在电话那头吃惊地说道,“你等着,我明天就去看你。”说完, 没等木村久信拒绝, 他就挂断了电话。 木村久信默默地放下了电话,说实在的, 他一直以来也就是把中岛智弥当成一个“垃圾桶”, 只是将自己生活中、学习中的不如意一股脑地倒给对方, 根本不在乎中岛智弥在想些什么。没想到中岛智弥知道了自己受伤之后居然主动要求来拜访, 难道说他是把自己当成朋友了吗?据他所知中岛智弥很早就退学了,每天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好像也没干什么活,要是有人看到中岛智弥过来拜访的话…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木村久信皱着眉头, 有点想要打电话过去拒绝, 但是又拉不下这个脸, 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他在心中暗自决定,这次见过面之后,他就要和中岛智弥断开联系,他现在可在竞争一个重要的职位,可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木村久信听到了门铃声,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打开了门。中岛智弥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两个人寒暄了两句,木村久信让开了道路,让中岛智弥进入了屋子。 “你…喝咖啡吗?我这里有上好的咖啡豆。”碍于礼仪,木村久信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啊,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中岛智弥端正地坐在桌子前,朝着木村久信面露微笑。 不久之后,屋子里就飘满了咖啡的香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中岛智弥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眼神闪烁了一下主动询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帝光中学的学生吧?当时好像还是什么'文学研究会'的社长?听说这个社团在某段时间的规模几乎可以与一些大社团相媲美,怎么之后就没有声音了呢?” “啊,这个的话…”木村久信心里有些不愉快,手里拿着咖啡缓缓地搅拌着,回想起了他在帝光中学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社团的活跃是大家的努力,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之后是因为要升学了嘛,没有精力再去管理社团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社长可是一个社团的灵魂人物,当时肯定非常风光吧。” “…哪里,也没有你说得这么好。”木村久信被吹捧得有些高兴。 “所以你就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人物吗?”男人看着木村久信,瞳色幽深,木村久信养在家里的田园猫拱起了后背,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仙贝?”木村久信疑惑地看着他的宠物,名叫仙贝的小猫自从来到他家以来一直很乖,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怕生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中岛智弥”眯了眯眼睛看着木村久信笑道,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我们继续聊吧,我可是听说过当时你们社团可有一个‘风云人物’啊。” 木村久信的身体一僵,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中岛智弥”说道:“确实,当时我还拍了照片呢…可惜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你跟他很熟吗?” 木村久信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为什么他一直拐弯抹角地在问禅院朔的事情?他抬起头看着中岛智弥,忽然发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离自己这么近了,于是他不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问道:“你是找禅院同学有什么事吗?我已经和他失去联系很久了,恕我帮不上什么忙。” 等等!木村久信忽然想到了一个令他惊恐的事实,那就是他并没有告诉过中岛智弥他家的地址,那么…他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真的吗?”男人忽然出手扣住了木村久信的脑袋,木村久信手中的咖啡杯掉到地上,咖啡溅出打湿了他的裤脚与拖鞋。木村久信的后脑勺撞到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眼前顿时冒出了朵朵金花。 猫咪凄厉地叫了一声,中岛智弥的眼睛冷冷地看了过来,它的身体顿时一缩,像炸了毛一样快速蹿出了客厅。 “你应该认真想一想再说话。”木村久信只觉得他的手渐渐收紧,他的脑袋好像要被捏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自己的头骨都在发出崩裂的声音。他用手抓住中岛智弥的手腕,但无论他怎样使劲,都像是蚂蚁想要绊倒大象一样毫无用处,中岛智弥的手依旧纹丝不动地扣在他的头上。 “不,不,不!你到底是谁?你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木村久信的眼睛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惊恐,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直嫌弃的中岛智弥内里居然是这样一个怪物。 “是吗?”男人轻笑了一声,“我相信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他调查出了名为“禅院朔”的那个人的经历,他在帝光中学的时候加入了一个叫做“文学研究会”的社团,而当时的社长就是木村久信。据他所知,“禅院朔”很少会去学校,而在校期间与他交流最多的就是木村久信,所以他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还行?而让他奇怪的是,他发现木村久信在当年的“学园祭”之后忽然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就与“禅院朔”再也没有了交集,对此他不禁有些怀疑在木村久信的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也许…能够让他找到“禅院朔”的身份线索。 “我…我…”木村久信绞尽脑汁,但是他对于禅院朔的了解真的没有那么多,除了那场让他现在一回想起来就浑身发颤的毒打之外…等等! 木村久信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当时学园祭的时候好像有三个人和禅院朔是认识的?之后夜晚闯到他家的是其中的两个男人…后面那个给他封口费的男人他有些记不清了,但是那个动手的人他还留有一些印象,于是他也不管“中岛智弥”想知道的究竟是不是这些东西,眼带恳求地惊恐地说道:“我…我好像知道一个人…” “很好。”“中岛智弥”松开了手,看着木村久信瘫软在地上发抖,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 木村久信咽了一口唾沫,身子紧紧地贴在墙上,用哆哆嗦嗦的声音说道:“我…我还记得当时有一个人,长得很健壮…有绿色的眼睛…” “哦?”中岛智弥挑了挑眉,似乎是笑了笑,但是就在木村久信稍微有点放松的时候,他忽然沉下脸一脚踩碎了木村久信的脚腕,“你是在耍我吗?” “不——”木村久信涕泗横流地惨叫着,“我真的没骗你!对…对…那个人嘴角还有一道伤疤!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伤疤?中岛智弥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深意,在他的印象里还真有一个这样的人,那就是那个禅院家的“叛逆”、有着“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可据他所知,禅院甚尔是一个“雇佣兵”,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家伙,所以“禅院朔”与禅院甚尔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呢?雇佣?或者说“禅院朔”这个身份是根据禅院甚尔的名字捏造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禅院甚尔好像最近正在被[Q]所雇佣… “我…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木村久信脸上挂着泪,抱着自己的脚一脸希冀地看着中岛智弥,“你…你能放过我了吗?” 中岛智弥缓缓低头,看着木村久信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把你给忘了。”他蹲下身来,笑眯眯地拍了拍木村久信的头,“真听话,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呢。”然后下一秒,木村久信还没等缓一口气,就感觉自己眼前旋转着看到了天花板。 我这是…他在疑问中看到了倚靠在墙上的无头尸体,身上的装束看起来很眼熟,就好像是…自己身上穿的那一套…然后他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中岛智弥冷漠地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的时候还从玄关处放置的纸巾盒子中抽出一张擦了擦手。正当他打算拉开门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猫叫,一个黑影猛地起跃抓向了他的脸。中岛智弥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手指快速地伸出掐住了木村久信养的名为仙贝的猫的脖子。 “真可怜。”中岛智弥嘴里面满是怜悯地说道,然后毫不犹疑地扭断了猫的脖子,“既然如此,我就不应该阻挡你和你的主人的团聚。” 猫的尸体被中岛智弥抛到了木村久信的身边,然后他重新擦了擦手,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关在了房门内。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中岛智弥用手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是时候该换一具身体了,让我想想,该怎样才能够接近禅院甚尔呢?要知道“天与咒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是很可怕的东西…既然如此… 中岛智弥放下手,眼睛里浮现出阴冷的光芒。 …就先从[Q]入手吧。 第90章 破解的结界 诅咒师集团[Q]与禅院家的碰撞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整个咒术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让人意想不到的“战争”之中。虽然他们并不认为[Q]会一碰就碎,毕竟在诅咒师中也是最大的一个团体, 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最多只是会拉扯两下,最终依旧会是禅院家压倒性的胜利,结果没想到…虽然整体上看来[Q]是稍微弱了一线,但是和禅院家居然有来有往?甚至禅院家派出的部分【躯倶留队】和【炳】也折在了[Q]的手上。 咒术界这才发现,这个他们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诅咒师集团,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咒术界终于开始警觉起来,连忙联系了御三家中的另外两家, 想要发动他们加入到禅院家与[Q]的“战争”中,结果…两家一个直接回复了“忙着呢”,另一个干脆搭理都没搭理他们一下。 咒术界高层们气得七窍生烟,纷纷调转矛头对着他们中的五条和加茂的代表进行了口诛笔伐,然而两个人都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默默地喝茶,一点都不准备松口。最后还是在他们的万般骚扰下, 才不情愿地对他们说出了“禅院家还撑得住, 我们加入进去干嘛?”的言论。 大致的对话如下: [咒术界高层:你们就看着禅院家和[Q]这么打下去? 五条家/加茂家:不然呢? 咒术界高层:当然是去帮忙了! 五条家/加茂家:我们有什么好处? 咒术界高层:…这可是关系到咒术界的安稳,你们还想要好处? 五条家/加茂家:安稳?这才哪到哪就威胁到你们的安稳了?你去问问禅院家需不需要我们的加入?我们要的也不多, 六成利益就行。 禅院家:滚! 五条家/加茂家:你看, 是他们不需要。 咒术界高层:……] 于是, 咒术界在禅院朔意料之中的眼神中, 完全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有一些想要喝一点汤的小势力加入了禅院家与[Q]的战斗中,而禅院家也完全不管这些小鱼小虾, 只是一门心思投入到与[Q]的争锋之中,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就跟投资一样, 他们已经投入了【躯倶留队】和【炳】以及大量的时间财力,如果不接着投入现在就终止的话,他们完全是亏损的,只有继续加码,他们才有可能得到更大的回报。 “…所以,这些就是禅院家完全不想要停下并且将五条家和加茂家排除在外的原因之一,当然,那两家究竟想不想要加入就是另一个问题了。”禅院朔将手里最新的战况报告放下,伸手拿了一个麻薯在上面咬了一口,感觉背后都飘出了愉快的小花来。 “少爷,一会儿就吃饭了,您少吃一点。” “梅。”禅院朔无奈地看着山田梅,“这才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将一盒桜饼全都吃光的,结果当晚就叫了医生…”山田梅看着禅院朔,眼睛里冒出幽幽的光芒。 …那只是因为喝了一个月的粥,一时间没忍住…禅院朔遗憾地看了一眼剩余的麻薯,伸手将盘子推远,“既然那些小门小户的都想要来分一碗羹,我们[Q]也不能让人看扁了,也该把那群‘炮灰’放出去搅搅浑水了。” “您是说那群签了‘束缚’的诅咒师?”水谷凌从门外走进来,正好听到禅院朔的话,“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派不上用场吧?” “又没说让他们去对上禅院家。”禅院朔回答道,有些郁闷地看着山田梅将麻薯拿走,“如果他们连那些跟在禅院家屁股后头的家伙都解决不了,那他们就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而没有用处的人,还留着他们做什么呢?” “我明白了。”水谷凌微微欠了欠身,“我这就去把您的命令传达给他们。” “去告诉他们,如果想要被我放在眼里的话,就把他们的价值展现给我吧。”禅院朔伸手从旁边摸出了一份文件,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工作。他现在还能记起自己最开始的愿望明明就是过一个悠闲安稳的生活,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一点都不想要‘加班’。”在两人走后,禅院朔边看着文件边喃喃自语地说道,“结果是越不想要什么,什么就会越找上门吗?但是禅院家也不是可以无止境地消耗下去的,如果到了他们必须要停下的时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撤离,根据现在的损耗来算的话,他们应该就快要收缩兵力了…拜尔君,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而此时的拜尔正在加紧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禅院家这样的结界。这个结界并不是像平时常用的有着不同效果的结界一样,而是由两个结界不完整地嵌套而成的,而且两个结界间还有重合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破解的话,就必须将两个同时解决,只有这样才不会引发警报。 拜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着自己写在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回头的话,本部的结界也可以升级了。拜尔这样想着,觉得禅院家的结界给他打开了新的思路,他完全可以将这种运行方式改一改融进本部的结界中,最好再加上连锁反应,之前没能加上的效果这下子也可以添上了…这样一来如果想要突破本部的话,估计敌人还没等着看到对手,就能先被结界弄个半死… …也不知道禅院朔在知道结界被拜尔弄成了一个杀伤性的武器后会作何感想… 拜尔放下手中的资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四点钟…还是等到半夜吧,如果计算没错的话,只要避开巡逻的队伍,找准两个结界重合时的薄弱点,我就能成功地进入结界。拜尔心里思忖着,缓缓闭上了眼,他为了解决最后的结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现在最后结果的成功出现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他也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休息一会儿了。 如果能成功的话…拜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坠入了梦境。 半夜时分… 夜里静悄悄的,拜尔沉默无声地绕开了巡逻的队伍,来到了禅院家内部的结界前等待着,他身上的咒力涌动却引而不发,像是在极力地控制着咒力的流动,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拜尔的眼神一闪,右手快速切进了结界中。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拜尔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一滴水一样融进了结界中,没有发出分毫的声响。 成功了。拜尔进入了一间不大的屋子之中,里面是一排一排的书架,上面的卷轴书籍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和气息。 现在只要把它们复制一份带出去,任务就完成了。拜尔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然后打开了摄像头。从一开始高桥和彦看到的[Q]集团的诅咒师们会很淡定地使用快递就能够看出来,他们并不排斥使用一些非咒术手段来方便自己的生活,而在禅院朔入住[Q]之后,这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也被加强了,毕竟按照他的话来说,现代科技如果能和咒术共存的话,又为什么非要选择其一呢? 拜尔不厌其烦地将书卷从架子上拿下来一页一页地拍摄着,在大致都收集完毕后,他将目光投向了位于最后的一个与其他书架相比显得十分娇小的书架,上面只放了寥寥几本古旧的书籍。 被单独放置的话…这些应该是最重要的吧。拜尔心里想着,走过去想要将他们拿下来,但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书籍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书籍的表面上流过了一道光华。 触发…不妙!拜尔猛地回头,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声。 想要从结界出去需要等待确切的时间点,并且自身的咒力要尽可能地和结界的波动达成一致。现在的话肯定是来不及了,强行突破的话…不行,只能等待了吗? 拜尔抿紧了唇,闪身躲到了屋子的边角,用书架投射下来的阴影遮蔽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的靠近,然后声音在门外停顿了一会儿,一阵悉悉索索过后,门被轰然打开了。 “什么情况?有人闯入了结界?”来人衣角带风,大踏步地走进了屋子,鹰一样的眼睛在屋里来回扫视着。 “甚一大人,我们只是感受到了结界被触发,至于有没有人闯入…”其中一个人有些踟蹰,“结界从未出现过被闯入的情况,所以…” “这还不简单。”禅院甚在屋子内扫视一番,脸上挂上了狰狞的笑容,“搜查一圈不就知道了?” 拜尔躲在书架后听着脚步声缓缓向自己藏身的地方靠近,眼睛里是一片墨色。 看来这次是没办法了。拜尔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从禅院家突出重围,他想到禅院朔曾对他说过的话,缓缓捏紧了手指。“完好无损…吗?”拜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这次要违背您的命令了。 锋利的短刀从拜尔的袖口滑出,在空气中闪烁着冷光。就在拜尔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了惊呼和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外面是怎么回事?”禅院甚一铁青着脸,厉声问道。 “甚一大人,外面…外面…”黑暗中,有人急匆匆地赶到,但面对着禅院甚一的提问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这个声音!拜尔顿时睁大了眼睛。 “废物!”禅院甚一一把推开他,带着人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只剩下来人垂着头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他抬起头向着屋内说道:“您还不出来吗?” 拜尔犹豫了一下,从黑暗中缓缓地走出,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张了张嘴,迟疑地问道: “你是…?” 第91章 禅院直毘人 “你是…?”拜尔的嘴唇嚅动了两下没能说出话来, 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好像有点不敢置信。 来人似乎是笑了一下,朝着拜尔竖起了大拇指, 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没想到吧?” 拜尔心中的惊喜和激动瞬间被冲散, 这家伙…还是这么不着调!他的额头上冒出来了一个井字, 牙齿在嘴里磨动了一下,“现在我只想揍你一顿。” “等…等等…这个…咳。”遮挡月亮的乌云散去,月光照亮了来人的脸,正是许久不见的高桥和彦。他咳嗽了一声,朝着拜尔比了一个手势, “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走吧。” 拜尔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可以安稳说话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周围, 朝高桥和彦微微点头, 两个人快速地放轻脚步朝着禅院家外跑去。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去[Q]卧底的吧?”拜尔在见到高桥和彦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但是他的心中却早已没有了怨愤, 只是有些感慨在自己管理下的[Q]真的是漏洞百出。 “这个…”高桥和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只是有些憋屈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的?”拜尔瞥了一眼高桥和彦, “不是自愿的还拿奖金拿的那么痛快,就差跟我要年假了。” “呃…”高桥和彦的眼睛飘忽了一下, “这不是应得的吗?我要求的可是正常的工作休息。”义正辞严。 “呵。”拜尔冷笑了一声, “别忘了你还有‘束缚’在我这里, 你有没有背叛[Q]现在可是我说了算。” 拜尔在看到禅院朔和那些诅咒师们签订的束缚后,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漏洞在哪里, 由于束缚本身就与结界术有着共通之处, 在被点醒之后, 他的束缚水平虽然还比不上结界术的造诣, 但与之前的他相比,可以称得上是一日千里。 高桥和彦默默地闭上了嘴,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说话了,但是拜尔完全不想放过这家伙,他在见到高桥和彦之后一直觉得自己手有点痒,尤其是当他想到他最开始以为高桥和彦死了的时候,可是为之沮丧了好久,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他最大的黑历史,并且… 拜尔眼珠微微一动,幽幽地看向高桥和彦,嘴里询问道:“科昆…还不知道你活着的事情吧?” 高桥和彦的身子一僵。 “…你完了。”拜尔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就准备土下座向科昆道…” 一道血花突然从拜尔的胸膛处迸溅出来,拜尔瞪大了眼,直接向前扑倒原地一个翻滚,左手撑地右手捂上胸口。 “拜…大人!”高桥和彦瞬间停下了脚步,准备过来看看拜尔的情况,然后被拜尔一抬手阻止了。 是谁…?拜尔单膝跪在地上,用手紧紧地压住伤口,但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浸透了衣服,从指缝向外溢出。 “哦?还不错嘛。居然在最后时刻强行躲开了。”一个健壮的身影缓缓走出,有些老旧的葫芦挂在黑色的腰带上一晃一晃的,白色的头发向后梳成了过肩的大背头,“休息时间就不要来捣乱了吧。” 他是…禅院直毘人…拜尔咬紧了牙关,居然惊动了禅院家主吗? “你们可是弄出了很大动静啊,本来我喝完酒都准备睡下了,结果愣是被那群慌慌张张的家伙叫醒了。 高桥和彦…你干了什么? 拜尔的额角跳了跳,他隐秘地瞪了高桥和彦一眼,晃悠着从地上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保持着镇定地问道:“禅院家主竟然出动来追捕我们两个毛贼,不觉得太掉价了吗?” “我可不这样觉得…你们中有一个触碰了禅院家的结界吧?这可是大事啊。”禅院直毘人嘴里这样说着,但从脸上的神情看却好像对此并没有那么重视,所以他追过来的原因究竟是…? “…好吧,其实我只是过来看看。”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禅院直毘人摊了摊手,“现在这么有勇气的人已经不多了,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拜尔的血缓缓滴在地上,他忍着大量失血所带来的眩晕感,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说这话前,小哥,你回头看看你同伴的表情。”禅院直毘人怜悯地伸手指了指拜尔的身后。 …在他后面的不是只有…?拜尔的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缓缓回头,然后就看到了高桥和彦脸上似乎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高桥和彦!拜尔气出了乱码。 “不过小哥你要记住…”禅院直毘人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拜尔的瞳孔紧缩,短刀弹出直接刺向身旁,但是他本以为会起到一些作用的攻击却落空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的后背就遭受到了重击,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然后被高桥和彦用身体拦住,两个人撞在了一起,“敌人在前的时候,可不能分心。” “您怎么样?”高桥和彦扶着拜尔的肩膀低声问道。 “还能坚持。”拜尔勉强勾了勾嘴角,“他的速度很快,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更别提使用术式了,不愧是被称为速度最快的咒术师…现在还只有他一个,要是等到整个禅院家反应过来了…抓到机会就跑。” 高桥和彦微微点了点头,他站起身从腰间拔出了匕首,朝着禅院直毘人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哦?换人了吗?”禅院直毘人朝他勾了勾手,“让我看看你的成色。” 高桥和彦朝着禅院直毘人冲了过去,匕首在他的身前挥出道道残影,但是在禅院直毘人的眼里却像是慢动作一样迟缓。 “这样可不行啊。”高桥和彦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被一拳揍到了肚子上,巨大的力道让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了,但是他弓着腰强忍住后退的冲动,直接用手抓住了禅院直毘人手臂,然后在禅院直毘人的惊疑声中用力一扯,整个人像是泥鳅一样从他的视线范围中溜走然后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禅院直毘人以为高桥和彦是想要从背后发动攻击,于是他猛地向后挥拳,却意外地挥了个空,再低头,却发现拜尔也不见了踪影。他挑了挑自己细长的眉毛,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长胡子,“跑了吗?还算是有点脑筋。”话语中带上了几分玩味。 “家主大人。”禅院甚一从远处赶了过来。 “啊,是甚一啊,有发现入侵者的踪迹吗?”禅院直毘人不留痕迹地挡住了禅院甚一的视线,竟是完全没有说出自己遇到拜尔两人的事情。 在另一边,高桥和彦跑出好远才解除了术式,但是脚步依旧不停,毕竟按照他的经验来看,以拜尔现在的出血量,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的话,可能今天就是他见到拜尔的最后一面了。 “你…”拜尔伏在高桥和彦的肩上,景物在他的眼中飞速倒退着,“这下子我们该不会要与禅院家不死不休了吧?”拜尔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但是他想到禅院家现在本身就在与[Q]开战,如果最后发现是[Q]做出的这些事… “您还是别说话了,真不怕死在半路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动真格的…”高桥和彦的身影掠过树林,脸上忽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而且其实我是做了一些额外的准备的,就是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用到了…” …… “家主大人,我们在烧毁的现场发现了五条家和加茂家的证物。”来人低头对抱着臂的禅院直毘人说道。 “五条家和加茂家吗?”禅院直毘人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意味。 这个“栽赃嫁祸”也不知道该说是高明还是低级,但是…禅院直毘人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发现他们的脸上都隐含着怒火,看起来当五条和加茂的名字说出来他们就已经完全相信是这两家做出的事情…就算是到了现在,也依旧没有人将[Q]放在眼里,而是直接将矛头锁定在了五条家和加茂家,是不认为诅咒师中会有能触动禅院家结界的人才吗?还是干脆就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 禅院直毘人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拿起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也好,就让这群家伙去撞个头破血流吧,不被打到痛就永远都无法正视自己。他从一开始禅院扇向他申请让【躯倶留队】和【炳】出动给[Q]一个教训的时候,就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若是在以前,他一定会跟他们是一个想法,但自从接任了家主以来,他越来越感觉禅院家是在朝着一个扭曲的方向生长着,在见到了禅院甚尔之后,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就越来越清晰,但是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纠正这一切了,这不是慢慢来就能够更正的东西,必须… 禅院直毘人没有接着往下想,他悠哉地手里拎着酒葫芦,蹬着木屐,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大人?”禅院直毘人身后传来疑惑的询问声。 “你们不用管我。”禅院直毘人摆了摆手,嘴里打了个酒嗝,“大晚上的当然是要去睡觉了,你们慢慢讨论。” “家主大人!” 禅院甚尔…脱离了禅院家的你和[Q]搅合在了一起…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禅院直毘人无视了身后人们焦急的呼唤,自顾自地前行着,你们到底会不会带给我一个惊喜呢?一潭死水的咒术界…也终于要泛起波澜了… 第92章 谅解与惩罚 拜尔猛然惊醒, 手肘撑着床“腾”的一声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朴素平板的房间,这里是…?拜尔迟钝地眨了一下眼, 然后带着两分茫然和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您醒了?”高桥和彦在一旁翘着二郎腿, 听到声音顿时转过头来, 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对着拜尔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这是…”见到高桥和彦,拜尔稍微放下心来。他用手撑着脑袋,缓慢地回忆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一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地。 “您这是干什么?”高桥和彦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了拜尔的动作, “刚刚处理的伤口,我的水平可不怎么样, 再动就该裂开了。” 拜尔额头上冒着冷汗, 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突然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 让绷带上渗出了点点血迹, “…我没关系, 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手机?”高桥和彦眨了眨眼, “您是说这个吗?”说着,走到柜子旁取出了一个有些开裂的手机递给了拜尔。 拜尔快速伸手夺过了高桥和彦手中的手机, 手机上面布满了裂痕, 乍一看就像是被从高楼上摔下去一样。拜尔嘴唇紧抿着,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将手指按在了开机键上, 手机屏幕在闪烁了两下之后, 勉强打开了。拜尔大致翻了翻, 确定里面的东西还被好好保存着, 这才默默地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回到高桥和彦的身上,“你有受伤吗?” 高桥和彦揉了揉肚子,耸着肩说道:“还好,只是被捶了一拳,讲真的,平时甚尔大人对我下的手比这个狠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拜尔瞥了高桥和彦一眼,慢慢坐回了床上,“我们这是在…?” “[Q]的安全屋。我已经联系上水谷大人了,应该一会儿接你的人就能到。” “你不跟着一起回去?”拜尔有些意外。 “…不行。”高桥和彦顿了一下,眼睛里失去了高光,拜尔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背后冒了出来,“我还得去继续卧底…” “…那你这两天…不会有人找你吗?”拜尔在听到高桥和彦说出“卧底”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禁眼皮一跳,随即感觉这家伙的卧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到处乱跑还没有人追查他。 “哦,没关系,我请了个假。”高桥和彦伸出了大拇指,“还是带薪休假。” “…你这是去哪里卧底的?”又是那个组织正在被你祸害? “[窗口],厉害吧?” 是我知道的那个[窗口]吗?拜尔陷入了怀疑人生之中。先不说[窗口]这个咒术界重要的信息汇集处他是怎么混进去的,据他所知,那里可是一个无限接近于“007”的工作时间的部门,这家伙…是怎么请下来假的?还是带薪假? …我该说什么,不愧是你?你这样真的不会被人打吗? “行了。”拜尔一手扶额一手朝高桥和彦挥了挥,跟高桥和彦在一起让他有一种折寿的感觉,“赶紧走,我现在不太想看到你。” “好吧,您好好休息。哦,对了,我已经把我们在禅院家的遭遇告诉水谷大人了,不出意外的话,朔大人应该也知道了。” “…我知道了。”拜尔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等高桥和彦离开之后,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拜尔愣愣地盯着墙上的钟表出神,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弯下腰将头埋在臂弯里。 自己…完全搞砸了。拜尔完全不顾身体上的疼痛,只是懊恼着、自责着。要是我能再谨慎一点,再在拿书籍的时候检查一遍,是不是就完全不会有暴露的危险? 明明…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拜尔咬着牙,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之中。朔大人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却完成成这个样子…这让我怎么有脸去面对大人… 然而无论拜尔怎样后悔,发生的事已经没有更改的机会了,他在被从安全屋接走之后就直接进入了[Q]的医疗室内进行了更加全面的治疗,而在这段时间,由水谷凌整理出来的事情的起因经过就已经摆在了禅院朔的书桌前。 “拜尔君没事吧?”禅院朔一边翻看着报告,一边询问道。 “受伤稍微有些重并且存在失血过多的问题,但是所幸没有在致命的部位,接下来只需要静养。”水谷凌站在禅院朔面前回答道,“但是…” “怎么了?”禅院朔抬起头。 “拜尔他…想要见您。” “现在主要还是先要把伤养好吧,见我这件事又不急于一时。”禅院朔有些无奈地看着水谷凌,“我并未怪罪他,或者说他其实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水谷凌欲言又止地看着禅院朔,他觉得拜尔这两天在医疗室呆得都快疯了,整个人都像是绷紧了的弦,稍微再施加一点力就能直接崩断,“要不…您还是见一下吧。” 禅院朔也想到了拜尔的性格,只好妥协般地点了点头,于是水谷凌就走出了首领办公室去通知拜尔禅院朔同意了他的请求。 “…你这也太好说话了吧?”禅院甚尔轻哼了一声,坐在那里擦拭着手中的游云,一脸不爽地看着禅院朔。 “嘛,拜尔君心里不安也是正常的,本来我也打算过两天等他伤好一些再和他见面,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罢了。”禅院朔放下手中的报告,偏头看着禅院甚尔,“倒是你,最近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禅院甚尔对上禅院朔看过来的眼神,罕见的没有像往常那样移开视线,而是沉默地注视着他。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反倒是禅院朔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内心里困惑的气泡好像都要冒出来了。他觉得禅院甚尔最近的动向有些奇怪,好像他总是能够在各个地方见到禅院甚尔的身影,而且他总感觉这家伙的眼神在这几天有点过分灼热了…有时候他半夜会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警兆惊醒,然后一睁眼就会看见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在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所以…禅院朔沉思着,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禅院朔默默地回想着前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而禅院甚尔则是时不时地抬头看禅院朔一眼,再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好像这个人一直处于他的视线中才能让他安静下来,房间内一时间归于沉寂。 直到敲门声响起,拜尔苍白着一张脸进入了办公室。不知是因为抱有一分怜悯之心不愿意看到拜尔有些狼狈的样子还是真的有事情要办,水谷凌没有跟着一起回来,与之相反的事,禅院甚尔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一点想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而拜尔也丝毫没有介意,或者说他此时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进其他人了,他走进办公室,直接跪在了地上,即使是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也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膝盖落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拜尔君。”禅院朔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拜尔低着头不敢看禅院朔的脸,他其实是知道禅院朔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这个坎,他闭着眼睛声音低沉地说道:“请您惩罚我吧。” “确实是要惩罚你。”拜尔听到衣服布料的摩擦声,然后他看到一双脚进入了他的视线,他一动也没动,只是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一只手伸到了他的眼前,“惩罚拜尔君违背了我的命令。” 违背…命令?拜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结果看到了禅院朔黑白分明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我的命令只有一个,‘我希望见到完好无损的拜尔君’不是吗?” “您…这不对!明明…”拜尔君想要反驳,但是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维持着这个姿势很累,所以拜尔君快点搭上来。” “您太乱来了!”这句话倒是脱口而出,拜尔迅速地握住了禅院朔的手,然后听到禅院朔的笑声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体顿时僵住了,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但是心里却好像莫名地轻松了一点。 “好了,没什么问题,拜尔君不用自责。”禅院朔微微用了点力,拜尔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他就对上了禅院甚尔充满着冷意的眼睛,感觉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高桥君跟我报告说他在现场留下了五条家和加茂家的信物,所以就算禅院家不相信,也绝对会有一部分的精力被牵扯到这方面上,至于禅院家主…” “如果是那个老头子的话…”禅院甚尔突然出声,见禅院朔和拜尔的眼神都看过来,他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地说:“…就不用担心。” 禅院朔有些惊讶,然后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转过头对着拜尔说道:“既然甚尔君这样说了,那就没有问题了。” “可是…”拜尔抿着唇,依旧心有疑虑,如果是从禅院朔口中说出来的话,他一定是百分百相信的,可如果这里面掺和进了一个禅院甚尔,再加上禅院甚尔刚才的眼神让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点不妙… 拜尔没有和山田梅以及水谷凌之间的任何一个人沟通过,但是他们却逐渐的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禅院甚尔这个人真的很碍眼,而且是不是离禅院朔的距离过近了一点?以至于拜尔看向禅院甚尔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禅院朔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哭笑不得,他毕竟和禅院甚尔相处了这么久,自觉对禅院甚尔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一向不怎么靠谱,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不会随意给出结论的。 “好了,拜尔君,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休息结束后…”禅院朔温和地看着拜尔,“…也请继续为我服务吧。” “是。”拜尔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在禅院朔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用一种隐晦的警惕的眼神看了一眼禅院甚尔,“我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禅院甚尔对上了拜尔的眼神,在禅院朔背后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这家伙…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拜尔在禅院朔发觉之前收回了目光,在心里禅院甚尔的名字上涂抹上了代表危险的红色,如果有一天再也没有人能够牵制住他的话…他会不会… “拜尔君?”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跟您确定一下…” 第93章 得到安抚的大猫 “啊, 对了。”拜尔在禅院朔发现不对之前主动移开了视线,“之前我将手机交给了技术部,不知…” “这个的话, 技术部正在进行扫描和修复, 所有的照片已经导出来了, 最晚下午的时候应该就能送到我的手上。”禅院朔回忆着与水谷凌在拜尔到来之前的对话,对着拜尔说道:“是想讨要奖励吗?拜尔君。” “不。”拜尔有些急促地说道,然后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虽然将大部分的书卷都拍了下来,但是最后还有一个地方, 就是在那里安放了触发性的结界,想必应该是所有这些中最重要的部分, 这部分…我没能到手, 不知道您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在这里面…” “单独放置的吗?”禅院朔虽说有些好奇, 但是本身他想找的就是有关千年前他死后平安京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历史资料, 而御三家是最有可能对此有所记载的, 至于他们到底在有结界笼罩的情况下特殊放置了什么, 是特殊术式还是家传秘术, 他对此并不是十分关心。 禅院*前源家家主*朔表示,难道你们知道的秘术还能有我多吗? “已经足够了, 拜尔君。”禅院朔并不觉得那些可能存在秘术会对他有什么作用, “我想要找的东西如果不在这里面的话, 想必也不可能在更隐秘的地方。”那段被隐藏的历史或许很重要,但是应该不至于被保护得这般严密, 如果这样都无法找到的话, 也该暂时放弃了, 毕竟现在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拜尔君,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养好身体,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呢。”禅院朔朝着拜尔眨了眨眼,完全不觉得自己对着一个还在修养的病人说以后会更忙是怎样一种可怕的行为,而某个“病人”也完全没觉得有一丝一毫被压榨的感觉,反而一扫之前的颓废,整个人周身的氛围都欢悦了起来,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所以说…在拜尔走后,禅院朔闲适地坐回椅子上,心里想着对于拜尔来说,给他更多的工作对他来说就相当于看重他的表现,更何况只要忙起来了,就没有时间去思考更多的东西了,所以那些搞事的家伙…果然还是太闲了吧? 就在禅院朔正想着事情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影正在逐渐向他靠近,直到投射下来的影子将他完全笼罩在内,禅院朔随即听到禅院甚尔的声音:“如果拜尔有奖励的话…”,禅院甚尔的手紧紧地抓在了椅背上,“…那么我的奖励呢?”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积攒起来兑换一个大奖吗?”禅院朔坐在那里轻松地回答道,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走到了禅院朔的面前站定,单膝跪在了禅院朔的身前,没有任何恭敬的意味,只有健硕的身躯带来的满满的压迫感,“大奖实在是太难得到了…现在我想要提前兑换其中的一部分。”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禅院甚尔的身体逼近,绿色的眼睛在禅院朔的面前放大,嘴角的伤疤贴上了禅院朔的侧脸。他的手指触及到禅院朔的右手,然后一点一点收紧,牵扯着禅院朔的手带着奇妙意味地划过自己的喉结,自己的下颌,最后掌控住自己的脖颈。 禅院朔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喉咙的滚动,跳动的心脏…他看不见禅院甚尔的表情却莫名地感受到了禅院甚尔的情绪。 他忽然想到他在很久之前遇见过的一只野猫,明明过得很不好,眼神却是那样的桀骜不驯,无论是雨打风淋都没有浇灭它眼中的火焰,于是他莫名的起了心思。后来他经常会给它带点吃的,一开始它总是警惕的,后来慢慢地会蹲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但每当他有伸出手的意图的时候却依旧会警觉地跳开,然后默默地退的更远,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有一段时间,他由于过于忙碌没能抽出时间去看它,再遇见的时候,那只猫一直用它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奇怪,像是犹豫,像是挣扎,像是妥协,最后一点一点地,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地向他靠近,最终试探着地用自己残缺的尾巴圈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嘛。禅院朔忽然轻笑出声,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禅院朔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发现被抓得死紧,只好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摸上了禅院甚尔的头发,姿势有些变扭地让禅院甚尔的头抵在了自己的肩上。 “松手。”禅院朔感受着禅院甚尔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带着安抚意味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松手,甚尔君。”我就在这里。 禅院甚尔沉默着,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松,禅院朔一动未动,只是微笑着用手抚过禅院甚尔的头发、后颈与脊背。禅院甚尔紧绷的身体在一下又一下的触碰之中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最后仿佛是确定了一般,他终于松开了手。 “确认了吗?” “啊。”禅院甚尔抬起头,绿色的眼睛微微发亮,里面带着说不清是满足还是不满的神色看着禅院朔,“果然…” 果然什么?禅院朔歪了歪脑袋,他感觉禅院甚尔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但是他依旧不清楚他这一系列的表现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他应该…没做过什么让禅院甚尔感到不安的事情…吧? “这回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了吗?” “…想都别想。”禅院甚尔站起身来,顺手理了理禅院朔耳边被他弄乱的头发,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真是…这次就先放过你。” 禅院朔的头顶冒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禅院甚尔拿起了桌子上的游云,然后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走着,不禁出声问道:“你去做什么?” “去教训教训那群蠢货。” 蠢货?是指[Q]的战斗员还是指禅院家?如果是后者的话,我记得这几天禅院家不是暂时收缩战力了吗?更多的是那些“炮灰”诅咒师和那群想要分一碗羹的小势力之间的“小打小闹”,有什么去的必要吗? 禅院朔搞不懂禅院甚尔的想法,只当他是闲得无聊了准备去活动活动身体,于是他摇了摇头接通了自己办公桌上的内线,“甚尔君下去了,他要去哪里记得备车,顺便帮我把已经整理好的照片送过来。” “是,首领。” 不一会儿,所有从手机中导出来的照片就被送到了禅院朔的面前,旁边还有一份整理出来的纸质版报告。 禅院朔一张一张翻阅着,忽然发现了一个不知道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十种影法术?”禅院朔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种有关家传术式的东西都会被单独放在一个地方保管着,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不过想想也是,从来没有人突破过禅院家的内部结界,想必也不需要特意进行保存。 既然这样,如果真的像拜尔所说的那样,他最重要的一部分东西没有拿到手的话…那事情就有趣了。家传术式都没有资格被放在那里,该不会真的存放了什么逆天的玩意吧? 禅院朔这样想着,耳边忽然听到了很轻的物体撞击门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意识到声音是从休息室传来的后,就站起身来走过去轻缓地打开了门。 一个小小的身体顿时栽到了他的腿上,手上还紧紧地抓着一把玩具木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禅院朔。 “惠?”禅院朔轻声唤道,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手中的小木刀上。 …等等,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甚尔君是不是又是你? 禅院朔抽了抽嘴角,耐心地蹲下身来握住了惠的手,将小木刀取了下来。禅院惠瘪了瘪嘴,脸上的表情好像有几分委屈,小手直接揪住了禅院朔的衣服,嘴里小声说道:“想和朔…一起玩…” “想和我一起玩吗?”禅院朔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又转头看了看禅院惠,“可是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惠,稍微等一等好不好?” 禅院惠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张开了手,表情认真地想要让禅院朔抱。 禅院朔索性直接将惠抱起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膝上,左手小心地将禅院惠圈了起来,“这样好不好,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等我处理完了就和惠一起玩。” 禅院惠动了动,整个人乖巧地窝在了禅院朔的怀里,似乎是点了点头。 禅院朔笑了一下,宽大的袖子盖住了禅院惠的大半个身体,右手重新拿起笔继续着工作。 袖子盖在禅院惠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太过暖和,禅院惠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禅院朔认真工作的脸,依偎在他的怀里缓缓打了个哈欠,脑袋蹭了蹭禅院朔的胸口,然后眼皮打架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禅院朔才将最后一页合上,低头一看,禅院惠的身子缓缓起伏着,显然已经睡得很熟了。真是…禅院朔哑然失笑,用手小心地托着禅院惠的身体,将他抱回了休息室,为他盖上了被子。 就在他想要离开的那一刻,禅院惠的小指忽然勾住了他的手,他看到禅院惠的睫毛颤动着,好像挣扎着想要醒来。 禅院朔的眉眼温柔了下来,轻轻地回握住了惠的小手,将他的手塞进了被子里,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然后起身关上了床头边的灯。 “晚安,惠,下次再陪你玩吧。” 第94章 诅咒师的战场 另一边, 在某片森林边缘… “呵,这可是关系到我未来(是死是活)的战斗!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跑了!”其中一个诅咒师咬着牙,在失去了一条胳膊的情况下, 愣是忍着足以让人崩溃的疼痛将对方捅了个对穿。 “该死!你们这群疯子!”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势力的人疲于应付对方悍不畏死的打法,止不住地向后退却着, “[Q]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们这么拼命!” “好处?绝对是你想不到的好处!”诅咒师冷笑着抹了一把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 抬手发动了术式,直接绊住了一个正在急速前进的人, 让他一个踉跄瞬间被几道攻击贯穿了身体,“有本事你就别躲, 正面来啊!” 站在远处的男人眼角抽搐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战局,超乎他想象的是, 他本以为在实力和人数上都处于劣势的诅咒师很快就会被他们击退, 结果现在看来, 隐隐有溃败趋势的竟然成了他们, 这是怎样一个魔幻的现实啊![Q]到底给这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 “大人, 要不我们先撤吧, 之后再从长计议。” 男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通知他们, 我们…”撤。话音未落, 他的头瞬间就像是开了瓤的西瓜一样整个爆裂开来。 站在他旁边的人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糊了一脸, 一脸呆愣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对面的人,大张着嘴, 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你是…‘天与暴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紧接着,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大声喊道:“大家快跑,是…”下一秒,他就被游云带着呼啸的风声砸碎了喉咙,脖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游云在禅院甚尔的手上挥舞着,他不停地在战场上穿梭,走到哪里,哪里就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瞬间整个战场的形势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一面倒。 一众诅咒师默默地停下了手,站在后面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地看着禅院甚尔冲进人群大杀四方,脸上还带着狂放的笑意。在有几次他们想要加入战斗结果也被禅院甚尔进行了无差别的攻击之后,他们也学乖了,坚决不肯靠近禅院甚尔的攻击范围之内,只是时不时地用使用术式去阻碍一下敌人的行动。 “呃,所以说,好像现在也用不到我们了吧?我们就在这里干看着?”一个诅咒师悄声问道。 “…不行的吧。”另一个人回答道,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畏惧和惊恐,“那一位可是说想要看到我们的价值,如果我们就这么任凭‘术士杀手’将对方杀光的话…”那不就表明我们根本派不上用场吗?到时候… 话未说完,其他人也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所有人的表情顿时都变得凝重了起来,齐齐地咽了口唾沫,“要不我们到周边看一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术士杀手’再强,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清理干净…的吧。” 所有人都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各自选定了方向之后,众人就四散开来去追逐那些逃跑的敌人。 “[探灵咒法]。”渡边清喝一声,一个无形的灵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然后缓慢向四周探索着,以他为半径十米的范围内所有的信息逐渐映照在他的眼前。 在那边。渡边在心里想着,眼睛微微一动,看似自然地路过了一棵大树。就在这时,树上突然传来了剐蹭树叶的声音,被树叶遮挡的枝条上冒出一个人来,手举着刀向着他的头上砍去。 渡边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向前的步伐戛然而止,然后突兀地向右横跨了一步,长刀擦着他的肩膀劈砍到了地面。 男人顿时意识到不妙,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渡边在他充满了惊恐的眼神中狞笑着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直接在他的脖子上一抹,割断了他的喉咙。 随着尸体的倒地,渡边轻啐了一口,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刚想继续往前查探,却忽然发现又有一个陌生的气息进入了自己的感知范围。 渡边在心里暗自警惕着,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他却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个脚步声完全不像是有锻炼过的样子,在树林这样松软的土地上一步重一步轻,如果不是故意伪装自己来让敌人放松警惕的话,难道是有普通人误入了吗?可是本身就是选择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为战场,再加上也提前警告过了,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来人逐渐显现出了面貌,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有些踉跄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渡边皱着眉询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并没有回话,只是有些抱怨地说道:“可真是让人好找,居然跑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找人?来这种地方?我再问一遍,你是来做什么的?”渡边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男人,眼睛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鞋子上,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在这种地方衣着整齐,脚上还穿着皮鞋,要说你没有什么问题谁能相信?” “这也不能怪我。”男人嘴里有些无奈地说道,“谁叫我正好看到他了呢?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会换掉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渡边看着他露出了嘲讽的表情,“既然你不说出来到这里究竟是想要干什么,那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谁叫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呢?”说着,直接提着长刀走近了他。 男人伸手挡住了渡边砍向他脖颈的刀,鞋子深深地陷进了泥土中。 渡边疑惑地看着他,他没有从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外放的咒力,所以他是凭什么挡住自己的攻击的?难道又是一个和‘术士杀手’一样的天与咒缚吗? 渡边不想要去相信,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有禅院甚尔一个天与咒缚就足够了,以前可没有人发现天与咒缚会这么强,要是再多来几个…那就是纯粹来打破常人的认知的。 男人看着渡边的神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笑容,“太危险了,可不能往这里砍啊。”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渡边的手指颤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他好几次对男人的攻击都被以诡异的速度躲避开来了,有时候他认为的能对对方造成伤害的攻击,也完全没有对他产生一点作用,他不由地产生了先脱离战场去找其他人求助的想法。 男人注意到了渡边的退意,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在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的时候,他好像脚下踩到了烂泥中,一个不稳就要向一侧栽倒。 渡边抓住了机会,顺势将刀往前一送,手中的刀顿时贯穿了他的心脏。看着男人倒下,渡边的心里却没有分毫的喜意,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这个人在他看来很强,最后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呢?总感觉这个人是故意往他的刀上撞的,难道是他的错觉吗?渡边犹豫了一下,蹲下来确定了男人确实是没有了生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准备离开。然而他没发现的是,被他确认死亡了的男人在倒在地上之后,却诡异地睁开了眼,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渡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背后毛骨悚然,他的耳朵动了动,清晰地听到了后面有像是鞋子被拖在地上行走的声音,于是他警觉地转过了头,惊骇地发现那个被他杀死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嘴唇乌青,胸口的大洞汩汩地往外淌着血。 “怎么…可能?我明明确认过了…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渡边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然而男人只是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刘海被风吹开,隐隐可以看到在他的额头上有着一条缝合线。 一只手直接扣住了渡边的脑袋,一声惨叫过后,树林中惊出了大片的飞鸟… 不久之后… “奇怪,渡边哪里去了?”战斗结束后,几个人正在打扫着战场,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奇怪地左右看了看,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 “那家伙不会翻车了吧?看他平时那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要是被人杀了就有意思了。”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还是去找一找吧,要是死了还好办,要是逃走了…”络腮胡子摇了摇头,向着刚刚交战的中心走去,嘴里喊着渡边的名字。 最后,他在一片小树林边看到了正在缓慢爬起来的渡边,旁边还躺着一个被一刀穿心的男人的尸体。 “渡边,你没事吧?”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朝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喊道。 “渡边”听到他的喊声顿了一下,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缓缓转过身来,染着鲜血的脸上僵硬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第95章 安排 “渡边, 你没事吧?”络腮胡子看着爬起来的渡边,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渡边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 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对着他说道:“是相原啊, 没什么, 杀了一个伪装成普通人靠近的家伙。” “那我们就快走吧,都在等你了。”相原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 朝渡边催促道。 “禅院…甚尔已经回去了吗?”在往回走的路上,渡边突然询问道。 相原奇怪地看了渡边一眼, “你之前不是都叫他为‘大人’的吗?这次怎么直接称呼全名了?”但是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有些轻松地回答道:“在解决完那群人之后, 那位就走了, 不得不说, 就算没有咒力, 那位也是强的可怕。” 渡边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然后他就听到相原带着忐忑不安和恐惧地说道:“不知道那位大人…对我们最近的战果有什么样的看法…” 那位大人?渡边, 或者说占据了渡边身体的人搜索着这具身体里残留着的记忆,可能是因为相原所说的人在渡边的记忆中实在是太过可怕,渡边脑海中留下的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强行把那个人的印象从自己的脑子里删除了一样, 但是他还是能勉强回忆起他们定下的“束缚”, 可是…“渡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束缚”可不能束缚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等他们回到了原先集合的地方,就看到有几个人正在不耐烦地等待着他们, 见到两个人联袂而来, 其中一个人对着渡边嘲讽道:“哟, 渡边,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让你失望了。”渡边脸上的笑容不变,“要死也肯定死在你的后头。” 那人被渡边这么一噎,铁青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顾忌到渡边的战斗力要比他强出不少,在这里跟他打起来完全是得不偿失,更何况他现在的心里也完全被忐忑所充满了,对渡边说出那样的话也是在发泄自己内心的恐惧,结果硬生生地被堵了回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还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呢?”其中一个长相有些老态的人烦躁地说道,看起来也是完全静不下心来。 “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应该不至于见我们没有用处了就直接把我们清理了吧?”另一个人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 “应该不能吧?虽然最后我们没怎么派上用场,但是之前的几次战斗应该也被那位大人看在眼里…就算是‘炮灰’,也有循环利用的可能嘛。”渡边的眼神闪烁着,感觉这些人完全就是在自己吓自己,按照他的想法,能有这么些人可以利用,怎么会浪费地把他们丢弃掉呢? 其他人的动作卡顿了一下,一个走在前面的人惊诧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渡边一下,“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你不是应该说出‘我绝对不会有问题’这样子的话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这么…”他一时有些想不出形容词来。 “…这不也是担心嘛,谁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渡边叹着气说道。 “说得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看起来还挺顺眼的…一会儿一起去喝一杯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禅院朔第二天的时候终于知道了禅院甚尔嘴里的“教训蠢货”是去做什么了,完全就是跑到那群“炮灰”诅咒师的战场上开了个无双,这下子可好,他原本预计的能够拉扯好几天的战况在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 禅院朔无语凝噎,默默地将之后的计划做了个微调,然后将电话打给了水谷凌,通知他之后的一些安排需要提前了。 因为拜尔的负伤,水谷凌暂时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虽然拜尔强烈表示他可以做到,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休息时间,但是最后还是被禅院朔将他的申请给打了回去,他暂时还不需要一个伤员来奔波于工作之中,更何况平时拜尔就是一个工作狂,黑眼圈基本上就在他的脸上没有下来过,要是现在再投入工作…真的不会猝死吗? 水谷凌在听到禅院朔因为战场提前终结所以计划要调整的话之后,默默地捏紧了手中的电话,额头上爆出了青筋。 我就知道禅院甚尔那个家伙只会给我增添工作量,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安分一些? 水谷凌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答应了下来,然后向禅院朔询问道:“少爷,高桥和拜尔见了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凌君…现在已经可以将拜尔君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了,一些情况可以不用避着他了,至于拜尔现在看到高桥君的心理…”禅院朔犹豫了一下,委婉地说道,“…可能就跟你看到高桥君的心理差不多吧。” “我明白了。”水谷凌瞬间明白了拜尔的想法,心里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同情,看来都是被高桥和彦“折磨”的人啊,“梅小姐那边刚刚传来情报,禅院家确实如您所说的,对五条家和加茂家有了些许防备,我们是否可以做些什么?” “不用,他们毕竟只是怀疑,如果这时候在里面动手脚的话,就显得太刻意了,维持现状就好。” “还有那些诅咒师…还是按照原定的来吗?”水谷凌继续询问道。 “嗯…虽然最后在甚尔君的作用下,没能将所有有用的人都筛选出来,但是从前几次的战斗,基本上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已经明了了…我之后给你一个名单,安排一个时间再见一面吧。”禅院朔在电话里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下去,就不打扰您了。” 禅院朔挂断电话,手中的笔转动了一下,诅咒师战场提前结束…禅院家不会就这么甘心退却的,最起码最后一定会有一个“最终战”,只是不知道这个“最终战”会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形式展开…只有[Q]在这场“最终战”上取得胜利,这场“战争”才会真真正正的结束。应该短时间内还不会开启,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准备,禅院朔在心里思索着,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最终战”指的并不是指禅院家会与[Q]决一死战,而是因为禅院家已经投入了这么多,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依旧是处于一个亏损的状态,他们必定会选择在最后搏一把大的,看看能不能一举翻盘,如果他们最终发现这是无法实现的话,他们才会真正结束战斗。 这样一来的话,[Q]也就正式登上舞台,与他们平起平坐了…是可以想象的到的工作量。 禅院朔在心里叹着气,就在这时,他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颤,左手伸出支撑着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缓解着突如其来的眩晕。与之前所不同的是,他感觉自己在头晕目眩中好像听到了别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叫着他的名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大脑恢复正常,大概过了十几秒钟,禅院朔才放下了手,后背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思索着这次出现的与众不同的情况。 幻听吗?禅院朔有些不确定,他前些天刚进行了身体的检查,并没有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可如果是其他原因造成的…禅院朔皱着眉探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封印,也依旧和往常一样,自己虽然知道有几种可能能与这种情况靠的上边,但是到现在为止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根本无法进行确定…只能再等等看吗? 之前只是普通的眩晕,这次出现了说话声…问题不大。 禅院朔在心里下了结论,一脸淡定地继续进行着工作,看起来丝毫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禅院朔前世作为源家家主,本身的知识储备就足够恐怖,在这个很多东西都已经失传的现代咒术界,如果连他本人都搞不明白状况的话,估计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够对他提供什么有用的帮助,说出来就只会徒增惊慌,所以还是等等再看吧。 哦,对了,禅院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的标题上清晰地写着:对东京竞马场的股份收购预案,文件的最后一页写着一个后面缀了很多个零的数字。他大致翻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用印章在上面盖了个章,然后通过[Q]的内部线路将文件送去了财政部备案,准备开始进行对东京竞马场股份的收购。 虽然只是散股,只是有一些话语权而无法进行全权的掌控,但是这样一来,甚尔君再去赌马的话,应该就会方便很多吧?嘛,虽然不知道前段时间他在因为什么而不安,这就当做安慰的礼物吧。 禅院*安慰的方式别具一格*说不定禅院甚尔还会挺高兴*朔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在常人看来像是昏君一样的操作。无所谓,反正目前为止[Q]的产业基本上已经到了一个饱和点,也是时候该拓展一些新业务了,从赛马场开始也不错。更何况,钱这种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只有花出去了让钱流动起来才能够看到效果。 就是不知道甚尔君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直接把跟着他的人也甩开了,刚刚打完架精力还真是充沛…唔,这份文件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话说是不是该增加一批人员了?一会儿跟凌君说一下吧,现在看起来稍微有一点超负荷了… 禅院朔一边工作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而此刻被惦记的禅院甚尔正凝重地看着精品店里摆放的商品,一脸的难以抉择… 第96章 礼物 禅院甚尔也是突发奇想地来到了商业街, 可能是出于“野兽”的直觉,他模糊地感觉自己需要更多的、更多的东西来加深与禅院朔之间的联系。如果拿什么东西来形容,以前仅仅是蛛丝的话, 他想要找东西将它替换加固成绳子、锁链,不然脆弱的东西总会有断掉的一天, 他也会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 而这… 禅院甚尔的眸色逐渐加深,身边走过的人都隐隐地绕开了他, 好像这里站着的是什么大型的凶兽,让人感到本能的退避与恐惧。 …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禅院甚尔并不知道禅院朔需要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他也有过去酒吧等场所玩乐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 总会有或年轻或成熟的女人凑到他的眼前, 主动提出给他钱款、给他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只要他能够跟她们走, 所以…禅院甚尔有些不确定地想, 这样的东西禅院朔也会喜欢吗? 可是他从未见过禅院朔主动提出过想要什么。禅院甚尔想到禅院朔以往的活动,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除了公事之外,禅院朔好像从未调动过[Q]的资金为他自己置办什么东西,更多的都是水谷凌他们主动买来的,禅院朔既不会表现出喜欢也不会表现出厌恶, 唯独其中比较偏爱的…好像也只有橘子、点心…或许还有茶? …怎么这么难办?禅院甚尔眉头紧锁, 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位…客人?”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精品店的引导员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向禅院甚尔询问道:“您有什么需要吗?” “嗯…”禅院甚尔有些犹豫, “礼物的话,应该送些什么好?” 引导员松了一口气, 她看这个人一直站在这里不动, 虽然长得十分英俊, 身高在日本人中堪称鹤立鸡群,但是身上的气势那样凶悍,她还以为这人是来抢劫的呢,既然不是的话,那就是顾客了!就是不知道…她偷偷看了一眼禅院甚尔…之后有没有机会要个电话号码…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热情了起来,她放软了声音,向禅院甚尔询问道:“不知您是要送给男生还是女生呢?” 禅院甚尔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回答道:“男生。” “年龄是?” “…十八。” “既然这样的话,您请这边来。” 引导员将禅院甚尔带到了几个货架前,“不知他平常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这些都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会比较喜欢的东西,旁边还有游戏机等娱乐用品,您可以慢慢挑选。” 禅院甚尔一个一个货架走过去,领带、皮带…禅院朔平时都以宽松的衣服为主,根本用不上;打火机、烟灰缸…他也不抽烟;装饰用的刀具…有咒具这些也没什么用;香水、木扇、钢笔、印章…这些好像还可以?首饰的话… 禅院甚尔的眼神落到了一副黑曜石耳钉的上面,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幽暗的光,在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拿起了这副耳钉握在手中,但是他并不准备将其立即送出,而是准备偷偷摸摸地将其藏到丑宝的最深处。 还不是时候。禅院甚尔在心里想着。 禅院甚尔在转了一圈之后停下脚步,挑剔地看了剩余的东西一眼,向引导员询问道:“只有这些了吗?” “暂时这些就是我们店里的全部了。”引导员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回答道。 “这些…”禅院甚尔手在货架上点了好几下,“还有这几个”,随手将手里拿着的东西丢给了引导员,“我都要了。顺便,附近有好吃的点心店吗?” “是…是,街尽头拐角处有一家做的是老式点心,味道很不错。”引导员小姐下意识地接过,嘴里面回答道,然后下一刻眼睛里都冒出了闪亮的光芒。 “您是刷卡吗?” “刷卡。”禅院甚尔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引导员。 引导员在刷完卡后,双手伸出弯腰鞠躬,将银行卡递给了禅院甚尔,故意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自己雪白的脖颈和纤细的腰肢。 禅院甚尔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耐,但他也懒得理会这个在他看来脑子不好的女人,嘴里嗤笑了一声,随即完全无视了她的面红耳赤,面容冷漠地拎过东西就马不停蹄地走向了街角的点心店。 于是,在下午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你这是…?”禅院朔面露茫然地看着禅院甚尔从丑宝中掏出了一大堆东西,上面的各种包装盒子还没有拆,心里隐隐猜到了禅院甚尔去干了什么。 “看不出来吗?”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看…倒是能看出来,就是不太明白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禅院朔欲言又止,心里升出了一丝警惕,要知道禅院甚尔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这么殷勤过,难道他又做了什么或者是准备做什么,所以提前来打个预防针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事情好像出了一点微妙的偏差,“是有什么意见吗?” “倒不是有什么意见,只是,甚尔君…”禅院朔慢慢地从旁边拿起手机,点开短信,将上面从早上开始就一条接着一条的记录展示给了禅院甚尔,“…虽然你给我买礼物我很感动,但是…你记不记得你拿的是我的卡。” 禅院甚尔:…艹 禅院甚尔缓缓记起了他的信用卡因为过度消费并逾期还款被封停了,所以他现在手中拿的是禅院朔的银行卡,想到这里,禅院甚尔的眼神顿时飘忽了起来。 禅院朔抱着臂看着禅院甚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眼睛里隐隐带上了一丝笑意,“…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先来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吧,如果有我还算满意的,也不是不能当做是礼物。” “钢笔、钱夹、围巾…围巾倒是不错,冬天出门的时候正好可以用上。”禅院朔的手在围巾上捏了捏,是他喜欢的手感,于是将围巾挑出来放在了一边。 “咦,你居然还买了点心吗?”禅院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没有发现山田梅的身影,这才放心地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是双层的九宫格,每一格里都放了不同种的点心,“这个我喜欢,就是注意不能让梅看到了。” “你有时候也太纵着她了。”禅院甚尔有些不屑地说道。 “梅毕竟也是为了我好,点心确实不能当饭吃。”禅院朔站起来将点心放进了冰箱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大瓶果汁和玻璃杯,“正好我也有东西想要给你看,你去办公桌右手抽屉那里,第一份就是。”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心里想着他居然也会卖关子了,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然后他走过去拉开抽屉饶有兴致地拿出了文件,等他看清楚上面的标题之后,禅院甚尔整个人忽然就顿住了。 “还喜欢吗?”禅院朔喝了一口橙汁,眼晗笑意地看着禅院甚尔,“本来很久之前就应该开始收购的,结果最近才空出手来。” 禅院甚尔一言不发,只是手指微微用力,在平整的文件上留下了印痕。 “顺便一提,你怎么突然想到去买礼物?”禅院朔见禅院甚尔不回话也不在意,转过话头有些好奇地向禅院甚尔问道。他在知道禅院甚尔甩开了跟着他的人之后,还以为他会去赌马场来着,但从手机上被刷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金额来看,又不太像是禅院甚尔的风格,所以他很好奇禅院甚尔究竟去做了什么,没想到这家伙会跑去商业街去。 禅院甚尔这才回过神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文件放下,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为什么呢?禅院甚尔想了想,他从来都没有给别人买过东西,自己身上有钱的时候会在第一时间花完,也无所谓什么良心道德自尊…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认为那些不重要,为自己活着也好,为他人活着也好;自立自强也好,成为别人的附庸也好,他也无所谓别人怎样去想。但是他现在发现,他好像有了一个隐隐想要抓住的东西,可这样东西与之前的任何都不同,他找不到任何一样容器去装载它,它随时随地能够从他的手中溜走,而他却渐渐变得无法忍受。 而这次,禅院甚尔的目光落到了文件上,绿色的眼睛闭上又睁开,总感觉自己又输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为了抓住你。”禅院甚尔喃喃自语道,他的指尖触摸上脖子,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在前方紧紧攥住,“既然想要驯养我,那么在我放弃之前,你决不允许先抛下我。” “你在说什么呢?”禅院朔听到禅院甚尔的话笑了一下,偏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从最开始,主动权不是一直都在你的手上吗?” “不。”禅院甚尔用自己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禅院朔,“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主动权了,而是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个的问题。” “这里面本来就不会有一个胜利者。”禅院朔轻笑了一声,“因为不会有输赢,那么就不会有胜利者。” 禅院甚尔抱着臂,走过来微微低头看着禅院朔,眼神平静的同时,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埋在心底的那颗种子张狂地破土而出,不受阻挡地肆意向上生长着,“如果我说,在最后一定要分个胜负呢?” “那甚尔君输定了。”禅院朔笑着说道,举起杯子将里面的橙汁一饮而尽,然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因为甚尔君的运气一向很差。” 禅院甚尔注视着禅院朔莹润的嘴唇,眸色暗沉了一瞬,然后他忽然勾起唇,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这次就算运气再差,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禅院朔放下杯子,杯底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97章 筛选 诅咒师再次被召集了起来。 依旧还是上次的那个会客厅, 当他们的脚步迈进这里的时候,他们眼前甚至还能出现那两个为他们的生存探明了道路的倒霉蛋,想到这里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在禅院朔没有到来之前, 没有人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毕竟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被杀掉呢? 过了一会儿,会客厅的大门被打开了, 禅院朔带着水谷凌和几个[Q]集团的战斗员走了进来。 渡边的眼神隐蔽地在带着面具的禅院朔的身上扫了一下, 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他本来是想要借助这具身体接近禅院甚尔的, 目的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会用源家[刻蚀术]的人,但是没想到他还没有见到禅院甚尔,走进来的这个[Q]集团的首领,却让他觉得身形与他那天见到的人非常相似,会有这样巧合吗?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渡边在心里想着, 那么就代表着得对上[Q]集团了…不, 据他所知禅院家正在和[Q]集团交战,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不过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先看一看再说, 如果到最后还是无法确认…那就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禅院朔并不知道在下面的诅咒师中藏着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被称作是人的东西,他慢慢地走到首位坐下, 然后示意水谷凌开始“宣判”。 水谷凌看了下面忐忑不安的诅咒师一眼, 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手中的册子,开始念起了所有被选中的诅咒师的名字。 “相原健一 、立花晴子……渡边崇。”水谷凌站在一边, 每有一个人的名字被念出, 就肉眼可见地看到那人松了口气。水谷凌在念完最后一个名字之后, 就后退半步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册子, 没被点到名的人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么就是这些人了。”禅院朔一脸轻松地说道,右手随手一挥,“至于其他人,就祝你们‘一路平安’吧。” 顿时,鲜血喷洒在房间之中,除了个别几个利用术式躲过一劫的人之外,其余没有被点到名字的人在一瞬间被从[Q]的战斗员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绞杀了个干净。被留下的人心脏狂跳着,僵硬地站在原地,任凭滚烫的鲜血溅上了自己的鞋子、衣服,甚至迎头浇了满面,整个人却是一动都不敢动。 “你!凭什么是他们留下了!我做的有哪里不够好吗?”其中一个幸存下来的人面容狰狞地看着禅院朔,用手指着他们,绝望地吼道。 他本来是想指责禅院朔,但是他的心里却提不起一丝一毫面对禅院朔的勇气,只好将矛头对准了那些被留下的人,他的眼睛中怨恨和绝望交织着,负面情绪的爆发让他的咒力在那一瞬间滚动了起来。 啊,还真是美妙。隐藏在众人之后的渡边的眼睛里露出了陶醉和邪恶的笑意,[Q]的首领,疑似源家的传承者,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吗?如果不是你身上可能有着源家的传承,还真想与你来一次合作,真是可惜了。 “被清理掉的人,要么是心怀侥幸地没有参与到战斗之中来,要么是在暗地里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谁知道你是哪一类呢?”禅院朔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是里面真的出错了…那就怪你们的运气不好吧。” “如果非要死的话…”听到禅院朔的这番话,幸存下来的诅咒师双眼赤红,“…那还不如先杀了你!呃…”话音未落,他忽然说不出来话,脸色渐渐变得青紫,他用双手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指尖撕扯着自己的喉咙,却都无济于事,最后整个人大张着嘴,两眼突出地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房间里顿时安静的吓人,不管是能够留下的还是因为要被死神带走而试图反抗的人在那一瞬间都被震慑住了,空气中一时之间只回荡着禅院朔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真是的,就这么不愿意迎来轻松的死亡吗?可别忘了你们的身上还有‘束缚’存在啊。” 剩余的人绝望地跪坐在地上,眼神灰暗,任凭着刀剑割断了他们的喉咙,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那么剩下的这些…”听到禅院朔提到他们,所有人都不禁浑身一抖,抬起头用恐惧的眼神看着禅院朔被面具所遮挡的脸,“…别这么紧张,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所有人的身体再次一抖。 “好吧,看在你们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允许你们问一个问题,说吧,想知道什么?”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们微弱的呼吸声。 “我叫你们说话。”禅院朔的的声音冷了下来,还剩下的诅咒师们好像都被捏住了心脏一样,肺里只能徒劳地鼓胀着却吸不进一点的氧气。 一个诅咒师浑身颤抖,带着哭腔地说道:“我…我想…我想知道,到底…我们…我们到底怎样才能活着!”说到最后,他大口地喘息着,露出了崩溃的想要呕吐的表情。 “啊,是这个问题啊…”禅院朔好整以暇地换了一只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一双双眼睛,“想要活命很简单,你们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就好…”禅院朔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嘴里冰冷地吐出了几个包含着血腥气息的字:“…那就是听话。” “现在…”禅院朔翘起了腿,两手交叠放在了上面,“…跪下。” 随着一个人的膝盖落地,所有人都跪倒在了血泊之中,头颅深深地低下,不敢抬头直视禅院朔的脸。禅院朔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地向他们走去,跪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极力忍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禅院朔的脚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禅院朔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拍了拍,语调温柔地说道:“乖孩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客厅。水谷凌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也跟在禅院朔的身后走了出去,大门在他们的身后轰然关闭。 屋内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在确定了禅院朔离开之后,被禅院朔拍头的人才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完全不顾自己身上沾染了地上的鲜血,浑身上下不断地往外冒着冷汗。 渡边丝毫没有一点自尊地跪在人群的中央,垂下的眼中表面含笑,深处却卷起了惊涛骇浪,如果说最开始他还只是以为这是一位单纯以鲜血和暴力来统治众人的首领的话,现在他的心里却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想到禅院朔走出去时在外面恭敬地弯腰的[Q]集团成员眼中的狂热…看来想让[Q]集团的内部混乱起来的话是不太可能的了,如果想做的话只能从外部下手吗?或者说…他隐蔽地瞄了一眼屋内的这些诅咒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利用他们?他记得有一件咒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个[Q]集团首领的行事作风有点像是…那一位。 渡边闭了闭眼,手指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想起他闯入了源满朔与两面宿傩交战的战场结果被两人下意识地一同“绞杀”的场景,心里对这位[Q]集团的首领就生出了隐秘的恶意,现在…要杀掉你的理由就又多了一个,让我看看你最后到底会不会落入我的网中吧。 已经离开会客厅的禅院朔可不知道里面的人在想些什么,走廊里遇到他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对他欠身表示恭敬,他边走边对着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水谷凌说道:“这些挑选过后的诅咒师暂时不要给与[Q]集团成员相同的待遇,毕竟他们本身就与[Q]的成员不同,实在不行就先把他们单独划分出来,然后再一点一点编入[Q]的队伍中。” “是。”水谷凌应声道。 “禅院家那面你和梅以及玉山桑多注意一下,表面上虽然是[Q]要比禅院家弱上一线,但是真论起损失来,禅院家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最后会来一把大的,所以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们盯一下了。” “我明白了,我这里的工作要交回到拜尔的手上吗?” “拜尔君的话…”禅院朔犹豫了一下,“…拜尔君虽然坚持他已经好全了,但是他的话一向只能听一半…你先交回吧,但是稍微看着点他,要是有什么不太妙的迹象就尽早报告给我。” “好的,那么我现在就去调整工作。”水谷凌低头恭敬地说道。 “嗯…哦,对了。”禅院朔回头对着水谷凌嘱咐了一句,“高桥君那边如果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记得报告给我,他现在毕竟是唯一一个进入[窗口]的人,在某些方面的情报会比我们及时一些。” “是,那么我就先告退了。” 禅院朔朝他点了点头,蹙着眉转身进了电梯。当他走下电梯打开了首领办公室的大门后,禅院朔看到了一副奇怪的场面,让他紧皱的眉头都不禁舒展了开来。 “甚尔君?惠?你们这是…?”禅院朔面露茫然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第98章 预感 禅院朔打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禅院甚尔和禅院惠隔了老远面对面站着,看向对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禅院朔感觉好像充满了电闪雷鸣。他下意识地走进办公室,然后关上了大门, 面露疑惑地看着两人, 询问道:“甚尔君?惠?你们这是怎么了?” 禅院惠抿着嘴,手里还抱着一个白白软软的枕头,听到禅院朔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跌跌撞撞地朝禅院朔跑了过来。禅院朔见状赶忙蹲下身接住了他, 然后抬头看着禅院甚尔皱着眉站在那里打量着他的眼神, 不禁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禅院甚尔见禅院朔望过来, 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瞬,然后他揉着头发对禅院朔说道:“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小鬼想要干什么?” 惠?他能做什么? 禅院朔低头看着把脸埋在他怀里的惠,轻声问道:“惠?出什么事了吗?” 禅院惠抬起脸,绿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好像隐隐中带了几分委屈:“坏蛋…讨厌…” …所以你们就不能好好称呼对方吗?禅院朔忽然想起来最早的时候禅院甚尔好像也是称呼他为“小鬼”的, 所以这可能是禅院甚尔的惯用称呼?至于惠…以禅院甚尔的德行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说甚尔君你能不能给惠做一个好的榜样… 禅院朔试图想象了一下禅院甚尔正经的样子…衣着整齐, 表情严肃…然后他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行, 违和感太严重,完全不符合禅院甚尔的外在形象。 禅院朔深吸了一口气淡定了下来, 重新又向惠询问了两遍, 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在禅院甚尔在看电视上的赛马比赛的时候,禅院惠跑了过来, 见禅院朔不在, 而这里又有一个应该被他称作“爸爸”, 但是在他记忆里态度又很微妙的大人在, 于是他当即就想转身去找禅院朔,结果就是他像小猫一样被禅院甚尔揪住衣领拎了起来不让他走。 小小的惠皱着脸向禅院朔控诉着禅院甚尔的行径,然而禅院朔听了却只想笑,他抱起了禅院惠走到了禅院甚尔身边对他说道:“直接说我在忙就好了,惠又不是听不懂。” 禅院甚尔不耐烦地撇了撇嘴,“他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干什么跟他解释这么多。” 禅院朔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感自己在接手[Q]这两年叹的气比之前几年还多,他抱着惠坐到了沙发上,向禅院惠询问道:“那么,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禅院惠在他的身上扭了扭,然后禅院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禅院惠从他的膝盖上下来,将枕头塞给了禅院朔,跑回了屋子里似乎想要拿什么东西。 禅院朔抱着枕头,与禅院甚尔面面相觑。禅院甚尔咂了一下舌,大步朝禅院朔走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禅院朔的旁边,靠近禅院朔这边的手搭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从某个角度看去似乎像是将禅院朔圈在了怀里。 等到禅院惠跑回来,看到禅院甚尔坐在禅院朔的旁边,顿时鼓起了脸,生气地跑过来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臂想要将他拉起来,一下、两下…禅院甚尔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甚至嘲笑地看着禅院惠,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禅院惠顿时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懵懂地仰头看着两人,幸亏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这才没有让他摔疼。 “小鬼,你还差得远呢。”禅院甚尔凉凉地说道,丝毫没有欺负一个两岁小孩的愧疚感。 禅院朔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不知道是该说禅院甚尔居然和惠计较还是该说他从头到脚都没变过,他弯腰将看起来有点懵的惠抱到自己的腿上,然后将惠手上拿着的绘本取了下来。 “《14只老鼠大搬家》?”禅院朔看了看绘本的封面,向禅院惠询问道:“是想要和我一起看吗?” 禅院惠转瞬就忘记了刚刚被禅院甚尔“欺负”的事情,认真地朝禅院朔点了点头。 禅院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间还早,稍微晚一些处理事务也没什么,于是他就调整了一下惠的姿势,将他放到了自己和禅院甚尔的中间,然后翻开了绘本。 办公室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禅院朔不急不缓地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考虑到惠的年纪还小,禅院朔特意读的很慢,想要让他能够理解绘本上在讲些什么。 “…‘嘘——’要是被发现可就完蛋了!黄鼠狼是个大坏蛋,会吃掉我们。[1]”禅院朔轻声读着绘本上的话,在听到‘黄鼠狼是个大坏蛋’的时候,禅院惠眨了眨眼,不禁回头看向了禅院甚尔。 两双绿色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禅院甚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随即反应了过来,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你这小鬼…” 禅院朔眼疾手快地抱起了禅院惠,故意朝着禅院甚尔挑衅地笑了笑,嘴里说着“甚尔君你不要和小孩子计较”就抱着惠起身躲出去了老远。 禅院甚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冲着禅院朔喊道:“你以为你能带着他躲到哪里去?” “能躲的地方可多了,甚尔君,虐待小孩小心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呵。”禅院甚尔冷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报警。” 足足占据了一整层楼的首领办公室足够让他们活动了,禅院朔和禅院甚尔都没有出全力,只是维持着普通人的速度追逐着,甚至从中还能听到禅院惠兴奋的笑声。最后禅院朔还是被禅院甚尔抓着肩膀连带着禅院惠一起倒在了他的怀中。 “噗。”禅院朔边喘着气边止不住地笑出了声,感觉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担忧好像在这一刻都消散了。他压着禅院甚尔结实的手臂站起了身,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禅院甚尔恍惚中觉得他的眼睛里盈满了星光。 “心情好点了?”禅院甚尔定了定神,看着禅院朔问道。 禅院朔拍了拍自己的脸,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啊,好多了。” 禅院甚尔在禅院朔刚进门时就感觉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烦心,现在似乎终于平复了下来,于是他去拿来了一条毛巾,伸手递给了禅院朔,“出了什么事吗?” “不,没有具体的原因,只是有一点不好的预感。”禅院朔伸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觉得自己还是等汗消下去然后去洗个澡吧,顺便换身衣服。 “预感?”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就因为这个东西?你的预感准过吗?”禅院甚尔想起很久之前和禅院朔去赌马的时候发生的事,觉得要是禅院朔真有这种预感,他们当时就不会输的这么惨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禅院朔无语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伸手摸了摸禅院惠的头,对着禅院甚尔说道:“我觉得还是挺准的,毕竟在拍卖会的那次,我们不就救下了凌君吗?” “…那只是巧合吧?还有其他的吗?”禅院甚尔一脸不屑,表示这都是偶然,不能因为撞上了一回就那么相信预感。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然后忽然抬起头笑着对禅院甚尔说:“这么说的话,最初遇到甚尔君,也是因为预感到当时出门会有好事发生。” …好事?我?禅院甚尔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是指看到我被咒灵打趴下的那种‘好事’吗?” “甚尔君知道我在说什么。”禅院朔牵起了禅院惠的手,“我去洗个澡,顺便送惠回去休息,一会儿还有一大堆文件要批呢,甚尔君你自便。” 禅院朔和禅院甚尔擦肩而过向着休息室走去,禅院甚尔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盯着禅院朔远去的背影,眼睛里的光晦暗不明。是指…遇到我…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吗?禅院甚尔闭上眼,忽然摇着头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预感?他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就是一件不能再糟糕的事情了。 “顺便一提。”禅院朔忽然从休息室中冒出头来,“我的‘预感’,是能力哦,虽然是被动的。” 禅院甚尔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就算不是能力…”禅院朔的身影完全映照进了禅院甚尔的眼睛里,他的眼中再也看不进其他人,“…我也相信我与甚尔君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 说完这番话,休息室的门就再一次地关上了。禅院甚尔站在那里,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手指抽搐着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半晌,他才缓缓放下了手,绿色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好似盯上猎物一般的势在必得。 他想到自己在丑宝中放置的那副耳钉,不知道如果这幅耳钉戴在禅院朔身上的话会是一副怎样美妙的场景,就好像打上标记,表明这个人只属于我一样…想到这里,他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伤疤,好半天才将自己爆发而出的情绪压了回去。 禅院甚尔迈动步伐,双手插着兜缓缓地走向了休息室,开门之后正好看到禅院朔正在与衣服上的扣子较劲,看到他进来眼睛一亮,“甚尔君,快来帮我一下。” 禅院甚尔看着他,眼睛里隐晦的光一闪而过,他慢慢走过去弯下腰,呼吸若有若无地喷洒在了禅院朔的锁骨上,手指灵活地将扣子解开,“好了。” “那我就先去了。”禅院朔淡定地松了松领口,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换洗衣物,“如果有人来送报告的话记得帮我接一下,放在办公桌上就行。” “你还真是相信我。”禅院甚尔低声说道,明明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当然。”禅院朔拉开了浴室的门,“甚尔君可是很重要的。” 禅院甚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霍然转身大踏步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禅院朔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禅院甚尔瞬间从他的视线中消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第99章 阴谋与阳谋 除了小范围的摩擦之外, [Q]与禅院家的交战诡异地陷入了停滞状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只要禅院家一日没有想要退出的打算, 这场“战争”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禅院家至今没有退出战斗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要想挽回损失那么简单。要知道,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可是禅院扇而不是禅院家的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 要是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的话…某些知道内情的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禅院扇也就没资格对自己没当上家主产生抱怨愤的情绪了。 而此时的禅院家, 或者说是禅院扇一系的人,表情也都有些凝重。 禅院扇和其他几个禅院族人走进屋子里,挥退了所有的下人,然后将门紧紧地关上,这才放心坐下来商讨事情。自从出了禅院家被人潜入查探情报的事情之后, 他们不知不觉就对周围的环境有了一些防范, 大多数重要的事情都会选择让自己人去做, 包括在一些重要的议事的时候也不再让服侍的人进入,该说这么久了, 禅院家僵硬的脑子终于稍微有点转动的迹象了吗? “没想到[Q]这么难缠,打到现在我们甚至连他们的老鼠尾巴都没有抓到。”禅院扇皱着眉有些烦躁地说道, 禅院直毘人将事情交给了他, 他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够解决,没想到和他们所想的[Q]一击即溃的情形完全不同。用个比较恰当的比喻, 他们原以为[Q]是个鸡蛋, 以为稍微用点力就能敲碎它的外壳, 吃掉内里, 没想到外壳是敲碎了,结果里面居然是伪装成蛋清的金刚石,愣是把他们的牙都磕掉了两颗。 他们现在可以算是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就这样结束吧,又有些不甘心,毕竟开战到现在禅院家搭进去了半个【躯倶留队】和【炳】还有不少的资源,可是一点回报都没有看到;继续往里投入的话,还不知道要和[Q]拉拉扯扯到什么时候,禅院家内部也开始有了一些反对的声音,再这样下去,[Q]怎么样不好说,禅院家就要先不稳定起来了。 “不,扇大人,我觉得这次说不定我们能将[Q]的高层一网打尽。”禅院圭太如此说道,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自信的光芒。 “哦?怎么说。”禅院扇有些意外地看着禅院圭太说道。 禅院圭太想到了几天前的时候,他意外收到了一个消息,里面称有一些[Q]的情报想要与他们分享。禅院圭太没有在第一时间相信,而是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去寻找消息的来源,结果发现传递来消息的居然是一个名为渡边的诅咒师。 禅院圭太最开始以为这是一个阴谋,然后表面上答应了邀请,其实暗中让人埋伏在了约定的地点周围,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诅咒师居然是真心想要让他们击败[Q]的。 禅院圭太接过了渡边递给他的情报,翻看了几页后,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诅咒师,像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用一种诧异的表情问道:“你是认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应该和[Q]站在同一战线吗? 渡边扯了扯嘴角,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很简单,我一个人做诅咒师做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加入[Q]去听从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首领的命令?更何况,那是一个看谁不顺眼就杀掉的疯子,要是不能把他除掉的话…”想到这里,他不禁抱着臂打了个寒颤,“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禅院圭太对此漠不关心,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确定这家伙是不是真心的。在他看来,诅咒师内部越乱才越好,就算最后都死光了也和他没关系,他只关心他们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好处,现在看来,这个叫渡边的诅咒师现在还是有点用处的。 “很好,跟禅院家合作,最后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禅院圭太看似满意地拍了拍渡边的肩膀,心里却想着之后就将他杀人灭口的事情。 “是,我相信禅院家肯定能够在这次旗开得胜。”渡边搓了搓手,一脸谄媚地对禅院圭太恭维道,“大人这次肯定也能更上一层楼。” “那就借你吉言,下次要是有什么其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说完,禅院圭太挥了挥手,周围埋伏着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但是如果你想要耍什么小心思的话…”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光,“…那可别挂我手下不留情了。” “绝对不会的。”渡边举起了手,“我以‘渡边崇’的名字发誓,我绝对不会欺骗你们的。”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禅院圭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才带着禅院家的人离开了这里。 渡边看着禅院圭太远去的身影,脸上谄媚的表情缓缓消散,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觉得禅院家这群人真是不知所谓,要不是怕你们直接退却,真想告诉你们其实[Q]一直在耍着你们玩,看你们还能表现出这种不可一世的表情,真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渡边,或者说占据了渡边身体的人瞟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现在,就看你们会不会像我想的那样做出行动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禅院家。 不过,虽然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自己向外传出情报的事只要一调查就会暴露无遗,真希望禅院家能够快点派人来杀掉“我”,这样我也就可以换一具身体来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这样的话,也许真的可行。”在禅院圭太讲述完前因后果之后,禅院扇接他递交上来的情报翻看着,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我们这样…” ********** “你是说禅院家开始了调动?”禅院朔看着水谷凌交上来的情报有些疑惑,这个方位的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地图,手指按照禅院家派出的兵力的行进路线滑动着,最后停在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位置上。 禅院朔缓缓皱紧了眉头,这个地方有一个[Q]的小型基地,称不上十分重要,但是也不能弃之不顾,可如果分派过去太多的人员的话,又显得有些小题大做,更何况[Q]现在几乎是一个饱和的状态,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去支援…而更让他疑惑的是,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Q]的布置存在的? [Q]内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唯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只有那些新加入的诅咒师们,可是他们身上有“束缚”的存在,应该不会出现问题才对… 禅院朔揉了揉太阳穴,向拜尔询问道:“拜尔君,现在[Q]中还有多少能空出手的战斗力?” 拜尔思考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回答道:“科昆和寺崎爱理去了位于北海道的基地,其他人的话…要不还是我去一趟吧?” “不,不行。”现在[Q]中只有拜尔一个在结界术上有着很深的造诣,而那群研究部的人相比之下还差得远,只能进行辅助研究,要是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拜尔不小心折在了里面…那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禅院朔的眼睛晦暗了一瞬,这里面可有些东西值得说道说道。 禅院朔将目光看向了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抬头魂飞天外的禅院甚尔,缓缓问道:“甚尔君,能拜托你走一趟吗?” ! “少爷/朔大人?!”水谷凌和拜尔同时出声。 “禅院君就算是以前出动,也只是在离基地不远的地方,这样一旦发生什么也能及时赶回来,可这次…他走了的话,谁来保护您呢?”水谷凌直接摇头反对道。 拜尔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表情,也是持着相同的态度。 “…甚尔君,你怎么说?”禅院朔见说不动他们两个,转头看向了已经放下了腿,用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完全没有理会水谷凌和拜尔两人威胁的眼神,只是站起身走到禅院朔的身边,确定着禅院朔脸上的神情,“…你是认真的?” “当然。”禅院朔与禅院甚尔对视着,朝着他笑了笑,“再认真不过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禅院甚尔的态度奇异地软化了下来,撇过头去妥协地说道。 “可是…” “凌君,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禅院朔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随即安慰了他一句,“只是一两天的时间,不会出问题的。” “…是。”水谷凌只好低头答应了下来。 “拜尔君,再去把那群诅咒师筛查一遍。”禅院朔的眼神中泛上冰冷的色泽,“所有的情报系统都给我动起来。我们没有主动放出消息,禅院家是怎么得知那里有我们的基地存在的。如果找到怀疑的对象…” 禅院朔深深地看了一眼地图上的标记,如果仅仅只是个陷阱,以甚尔君的实力足以应付,我反而不用这么担心。但是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只是想要调开…他们的真正目标会是谁呢?[Q]集团的首领?还是…禅院朔深吸了一口气。 “格杀勿论!” “是。” 第100章 将计就计 于是, 在禅院朔的命令之下,整个[Q]集团所拥有的情报系统都动了起来,同时, 为了在找出怀疑对象之前防止情报的再次泄露, 在拜尔的提议下,[Q]的本部像在禅院朔最开始接手的那样整个封锁了起来,开始了从头到尾的筛查。 以前见识过一次的[Q]集团的战斗员们镇定自若,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有闲心和同僚们谈笑两句,看起来完全没有把这一次的“戒严”放在心上, 只有最近才加入[Q]的诅咒师在一旁瑟瑟发动, 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了。 不过并没有人管他们心中的想法, 或者说没有“宁可错杀一千, 不可放过一个”就已经是[Q]的仁慈了,结果就这还有人直接吓昏过去, 真是让人怀疑这真的是在一些故事中被形容为穷凶极恶的诅咒师吗?于是, 在这一段时间里, 各种情报和筛查结果就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水谷凌和拜尔的手上… “高桥那里有什么消息吗?”拜尔走进情报室,看着水谷凌正看似一脸冷静地翻阅着情报, 但是看他好几次想要探手去拿烟又在半途忍住的动作,就能发现他的心情其实也很烦躁。 “高桥给我的汇报是,最近一段时间禅院家并没有过多地与咒术界联系, 在他们内部的交流中, 只有咒术界询问这场战斗什么时候能够结束,然后禅院家给出的回复是很快…这样寥寥几句的记录。”水谷凌停下动作皱着眉回答道。 “很快?谁给他们的自信?”拜尔冷笑道, “要不是现在还不能直接与咒术界开战, 禅院家估计这时候早就被打趴下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水谷凌看着拜尔苍白的脸色, 站起来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是诅咒师出的问题?” 拜尔坐在椅子上,脸上是一点笑意都没有,听到水谷凌的问话,他扯了扯嘴角,沉声说道:“绝大多数人都被吓破了胆,行踪也非常清楚,基本确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有一个叫做渡边崇的人…”拜尔想着调查出来的东西,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怎么?” “…失踪了,但是我们猜测应该是已经死亡了。” “死了?”水谷凌猛地抬起头,表情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在他家中,虽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但是发现了大量的血迹,经过检测确认是来自于渡边崇本人身上的。” “灭口?”水谷凌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不然呢?总有那么两个看不清自己的蠢货!”拜尔现在想到那个叫渡边崇的家伙就来气,要是还活着他都想撬开那家伙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压根没有脑子的存在。他到底是为什么觉得作为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会和一个诅咒师合作?怎么?他是觉得他能比别人特殊到哪里去吗? 水谷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捏断了手中的钢笔,他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向拜尔询问道:“介意吗?” 见拜尔摇了摇头,水谷凌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郁闷地站在那里吞云吐雾,“既然现在确认是渡边崇搞的鬼,但是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他是怎么知道[Q]那个基地的位置的,除此之外,他还知不知道更多的?这些又有没有告诉禅院家?” “…你这里有情报送来具体的时间吗?”拜尔好像想到了什么,向水谷凌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渡边崇的术式[探灵咒法]的最大范围是半径十米,如果确定没有其他人为他提供情报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他借用术式得知了一些信息,而他在[Q]基地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你查查看这个时间范围内有多少,尤其是传递路线会经过渡边崇所在区域的情报,看看那个基地的位置包不包含在其中。” “这么说来的话…”水谷凌将烟在烟灰缸中摁灭,然后在背后的架子上搜寻着。他的手指在原本摆放整齐,现在却显得有些东倒西歪的夹子上掠过,最后拿下来了两本写着大致时间的文件夹,打开从中往外挑选着,“这样看来你的结界又有可以升级的地方了,‘禁止使用术式’?” “…还不能全部禁止。”拜尔也站起来帮忙,“有些地方如果禁止使用术式的话,效率就会大幅度下降,就比如说科研部门…也许这个也应该做一个筛选机制?” “我可不懂这方面的问题,你还是去问问少爷吧…啊,找到了。”水谷凌拿起了一份报告,正好是有关那个基地的相关问题,“果然是因为这个。” “同一时间段的还有什么?” “还好,大部分有关与禅院家交战情况的情报都是通过单独的线路传递过来的,只有寥寥几个部分…这里只要微调一下就可以了。”水谷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这个术式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好用的,可惜用他的人不行。” “那么现在就看梅小姐那边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结果了。” 而此时在禅院家… “山田大人,我们这里只能查到在前几天的时候,禅院扇与他的亲信进行了一次谈话,但是因为当时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的无关人员,所以我们无法得知他们具体谈了一些什么。”玉山千早手里翻阅着禅院家所有人员的行动记录对着山田梅说道,“禅院扇的亲信里有一个叫禅院圭太的,在这次谈话的前两天,有带着部分人员急匆匆地离开了禅院家,回来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 “能查到这个叫禅院圭太的人去了哪里吗?”山田梅蹙着眉问道。 “属下无能。”玉山千早低头回答道,“他带出去的人中并没有我们的人存在,我们也无法进行跟踪,所以…” “算了,这也不怪你。”山田梅感觉自己的神经在突突直跳,“在这次谈话之后,禅院家就开始了调动吗?” “是的,禅院圭太拿着禅院扇的手令,调走了一部分禅院家的作战人员,目标应该就是那座[Q]的基地。” “暂时就只能调查出这么多吗?”山田梅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不甘心地对玉山千早说道:“先将这些整理一下给少爷传递过去,接下来把重点放在禅院扇和禅院圭太的身上,把他们以往的所有记录全都调出来,我就不信一点线索都发现不了!” “是,山田大人。” 于是,两方的调查结果同时摆在了禅院朔的面前,禅院朔翻看了一下,大致明白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情报泄露,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地方是,他们之前对所有诅咒师的性格、关系等都做了全面的审查,而按照渡边崇的性格来说,他是不可能做出将情报透漏给禅院家这种事情的,所以… …控制?替换?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禅院朔思索着,但是并未将这一切说出来,毕竟现在看来那个“渡边崇”已经死亡了,如果是被控制的话,现在连个尸体都无法找到,更别说是找到幕后黑手是谁了,如果是替换的话…这个人一直囚禁着渡边崇,然后在自己脱身之后将他杀死造成渡边崇被灭口的假象?可这样有些说不通啊。 禅院朔将报告放下,看着拜尔和水谷凌说道:“就先这样吧,解除封锁,这样下去的话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现在就…?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渡边崇他将基地的情报交给禅院家是为了什么?” “渡边崇…还是‘渡边崇’吗?”一直沉默着的水谷凌突然说道,看到水谷凌最先反应了过来,禅院朔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是说…”拜尔瞬间明白了水谷凌话语中的意思,然后他快速看向了禅院朔:“难道说他的目的是想要调开您身边的战力吗?这样的话…我去叫禅院甚尔回来!” “不用。” “朔大人!”拜尔咬着牙直接跪在了地上,“只是区区一个基地…如果真的是冲着您来的话,一旦…我们没有办法保护您…” “基地是很重要,但这不是甚尔君必须去的理由。”禅院朔陷进靠垫之中,看着拜尔说道,“[Q]发展到现在,不可能一次纰漏都不会出现,这次不成,他总会想到别的方法,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防备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敌人。” “所以…”禅院朔双手交叉放在了自己的小腹,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幽光,“索性看看他准备做些什么吧,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刻…我也不是不可以冒一点险。” “这…” “拜尔君,请起来吧。别担心,我又不是一个废物。”禅院朔看着拜尔笑道,“真要到了动手的时候,我也是很强的。”就是后遗症也有点大就是了。 反转术式啊反转术式,怎么就是找不到一个会反转术式的呢?禅院朔想到这里就有点犯愁,没有反转术式的话,他用一次什么效果都没有的领域就得倒下一个月,这谁受得了?看来这次解决之后要把情报往反转术式上稍微倾斜一些吗? 禅院朔走神地看着桌子上的情报,拜尔和水谷凌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悄悄地退出了办公室准备找个地方商量一下该怎么让禅院朔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拜尔和水谷凌的想法注定落空了,禅院朔所决定了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进行更改。而对于禅院朔来说,与其让敌人在像毒蛇一样在暗地里盯着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爬出来咬你一口,还不如顺了他的意,暴露出来的计划才更加容易掌控不是吗? 就是…禅院朔想到情报中在不起眼的地方所提到的诅咒师的异状,写到他们最近被[Q]的封锁“吓破了胆”,其中所形容的诅咒师的表现,不禁让禅院朔感到有些微妙的奇怪。 总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情况…禅院朔陷入了沉思,渡边崇…诅咒师…这会是他留下的后手吗? 看来得好好思考一下了…不知道甚尔君现在到哪里了,按照预计时间的话… 正想着,禅院朔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一眼,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喂?甚尔君?” 第101章 支开 在拜尔一行人正在整理情报的时候, 禅院甚尔在一路往那个暴露位置的基地前行,在路上他一直想着当时他到底为什么会答应下来,是[Q]的基地也好, 是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也罢, 这些东西又有哪个能比得过坐在那里的人呢?可是…禅院甚尔想到了在那一刻占据了禅院朔全部眼神的自己,不由地失神了片刻。 果然…是那双眼睛太好看了吧。禅院甚尔自嘲地笑了笑。 好看到让自己不断地后退,不断地妥协,这样下去的话…总感觉自己输定了,这可不太妙… 禅院甚尔在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在他将要踏出巷子的时候, 他的余光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 身子一顿就退后两步缩了回去, 整个人躲藏在了阴影之中。 两个人急匆匆地从巷口路过, 完全没有看见禅院甚尔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等两人走后,禅院甚尔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缓缓地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禅院甚尔也感觉有些奇妙, 他还没到[Q]的基地, 结果在这里就能发现两个“目标”,至于为什么他能够分辨出这两个人是禅院家的, 只是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是他在离开禅院家前经常“交流”的对象,为他提供了非常大的“资金支持”,所以他能勉强记住这个提款机的长相, 至于名字…好像有个猪还是狗来着? 禅院鹿一郎:…… 禅院甚尔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 两个人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栋房屋,警觉地向外打量了一番后, 就将门紧紧地关上了。禅院甚尔偏了偏头, 看了眼周围, 觉得自己可能用不着去基地等着了,在这里就能够直接干掉他们,这样想着,禅院甚尔干脆上前两步,一脚向房门踹去。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烟尘散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惊恐的脸,禅院甚尔左右看了看,有些失望地说道:“原来就你们两个啊。” 禅院鹿一郎用手指颤抖地指着禅院甚尔,有些口吃地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钱包。 …所以说,禅院甚尔你到底是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赚钱吃饭。”禅院甚尔大步走了进来,高大健壮的身影投射在两人的身上,将他们映衬得像两个瑟瑟发抖的鹌鹑,“说吧,其他人都在哪里?” “我…我们不知道。”另一个人咽了口唾沫,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显然也是听说过禅院甚尔的“威名”和“战绩”。 “不知道啊…”禅院甚尔看着他们两个有些失望,然后伸手从丑宝的嘴里抽出了游云,“…那就干脆杀了你们好了。” “等等!我们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但是我们知道一点别的东西!”就在禅院甚尔准备动手的时候,禅院鹿一郎凭借着自己多年以来的经验快速抱头蹲下,嘴里朝着禅院甚尔喊道。 “哦?”禅院甚尔的手停顿了下来,打量着他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目光,“什么东西?” 见禅院甚尔停下动作,禅院鹿一郎稍稍松了口气,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对禅院甚尔说道:“我…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袭击[Q]的这个基地并不是主要目的,好像还有别的计划在…” “别的计划?”禅院甚尔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天禅院朔跟他说的“不好的预感”,以及之后的“是被动的能力”,而他当时完全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于是他缓缓地沉下了脸色,眼睛中的绿色暗了下来,好像有风暴正在里面酝酿,“说清楚,什么计划?” “我…我真的不知道!”禅院鹿一郎欲哭无泪地往后退却着,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倒霉,他好几年不见禅院甚尔还以为他终于可以解脱了,结果只是想出门镀个金就碰到了这个煞星,“我就是个来探路的,具体情况也不可能告诉我啊!” “废物!”禅院甚尔直接用游云砸晕了他,然后充满杀气地看向了另一个战战兢兢的禅院族人,“你该不会说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我…” “哐”的一声,他的身体一软,顿时也倒在了地上。禅院甚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有些焦躁地拿出手机,调出了禅院朔的电话号码,手指虚浮在通话键上,却犹豫着是否要按下去。 如果…是他的话,禅院甚尔闭了闭眼,我不相信他会对这种情况一点预测都没有,但是…但是… “嘟…嘟…甚尔君?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里传来了禅院朔的声音。 “没有。”禅院甚尔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他从一旁拽来了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漠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声音低沉地说道:“遇到了两个禅院家的,说是好像有什么别的计划…” “我知道了。”禅院朔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不外乎是想要将甚尔君从我身边调走,至于计划…或许是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准备,如果是前者的话,是不是和我们当初拿下[Q]的时候很像?” 禅院甚尔的呼吸一滞,“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别紧张。”禅院朔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淡定地拿着笔在文件报告上批复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不会出问题的…应该。” 禅院甚尔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嘴角说道:“那几个家伙没拦住你?”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危险,大有禅院朔说“是”,他就冲回去把水谷凌他们揍一顿的架势。 “那他们也得拦得住才行。”禅院朔好整以暇地将批完的报告放到一边,看着窗外的好天气伸了个懒腰,“甚尔君不许现在回来哦。” 禅院甚尔正在向外走的脚步一顿,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不爽地说道:“所以你是故意的?” 禅院甚尔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他就说为什么禅院朔会让他来解决这个基地的暴露问题,[Q]的人员现在是很紧缺没错,但是稍微调整一下还是能调出一部分人来的,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为了让他离开而找的理由罢了。 “…你想做什么?” 禅院朔站起身推开窗户,目光看着几个诅咒师打着哈气满脸疲惫地走入本部,露出了有些捉摸不定的眼神,“不是我想要做什么,而是‘他’想要做什么,我算算时间…甚尔君如果今天能够解决的话,明天再往回走吧。” “…你最好已经做好准备了。” “嗯…”禅院朔沉吟片刻,说准备的话应该也算准备好了,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算了,以防万一…禅院朔微微叹了口气,用着有些不确定的口吻对禅院甚尔说道:“你记住那天我写下的名字了吗?” “你是指什么?”禅院甚尔在电话那头无辜地挑了挑眉,禅院朔虽然看不见禅院甚尔的表情,但他料想也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样子,“别装傻,‘天与咒缚’可不会给你带来一对近视眼。” 禅院朔在禅院甚尔离开的前一天,为了保证在之后[Q]能够正常运转,默默地开始在纸面上列出以后的计划,并且预估出可能会发生的问题顺带着写上了一二三四…很多种的解决措施。 而当时禅院甚尔就坐在他的旁边好像是在走神,禅院朔一边感慨着真的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逃不过做计划这种事情,然后在最后一不留神签上了属于源家家主的名字。 禅院朔并不确定禅院甚尔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但是以禅院甚尔现在的这个反应,他绝对是看到了什么,如果最后真的出现什么状况了的话,这个名字…应该会起到一些作用。 “…我知道了,回去的时候你可要给我解释清楚。”禅院甚尔嘴角上翘,趁机提出了条件,他知道禅院朔的身上有很多秘密,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就一直试图去了解、去探寻,现在终于撬开了一角,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呢? “就这么感兴趣吗?”禅院朔的轻笑声回荡在他的耳边,莫名地让他感觉有些心痒,“等你回来我考虑考虑,现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先挂了,小心别翻车了。” “呵。”禅院甚尔挂断了电话,得到禅院朔几乎算是肯定答复的他心情很是不错,然后他转过身来握紧了手中的游云,直接朝着倒在地上状若昏迷的禅院鹿一郎砸了过去。禅院鹿一郎瞬间睁开眼,身子极快地往旁边一滚,游云在他原先所在的位置砸出了一个坑洞,周边布满了蜘蛛网一般可怖的的纹路。 “你听到了多少?”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弯出嘲讽的弧度。他在电话途中就感受到禅院鹿一郎的心跳变得不对劲起来,但是他也不在乎被这些人所听到,毕竟最后都是要死的。禅院甚尔这样想着,手一提,游云顿时收回了他的手中。 “等等!”禅院鹿一郎被禅院甚尔的阴影所笼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呼吸急促地说道:“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哦?”禅院甚尔玩味地瞧着他,“刚刚不是还说不知道吗?” “我…我是来探路的,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先来向我了解情况,所以…”禅院鹿一郎咽了一口唾沫。 “既然这样的话…这个人就没用了。”禅院甚尔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杀掉了还处于昏迷中的另一个禅院,看得禅院鹿一郎恐惧地打了个哆嗦。 “好了。”禅院甚尔转过身来,幽深的瞳孔和可怕的杀气完全锁定了他,“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102章 知晓的计划 夜色深沉了下来, 云雾遮挡了夜空,只能看到月亮透过薄云散发出朦胧的光,见不到一颗星星。 禅院鹿一郎一个人僵硬地坐在屋子里,眼珠子在眼眶中乱转。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他的背后逐渐泌出了一层冷汗, 手指被他捏的生疼,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表露出一丝的异样来, 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怎么还不来?禅院鹿一郎心头发慌, 虽然他现在看不到禅院甚尔所处的位置,但是他隐隐能感觉到禅院甚尔越来越重的杀气, 再这样下去… 禅院鹿一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只能在心里祈祷禅院家的大部队赶快到来好救他于水火之中,想想禅院甚尔在他的眼中虽然很强, 但这是对他而言,想必应该打不过那些人的吧?到时候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了!这样想着,禅院鹿一郎稍稍放松了一下脊背,感觉心里好像轻松了一点。 禅院鹿一郎并不清楚禅院甚尔的真实实力, 他依旧是以原先的目光来看待禅院甚尔的,毕竟禅院家又怎么敢说出【炳】和【躯俱留队】有半数被折在了与[Q]的交战之中呢?到时候别说击败[Q]了,只怕禅院家就得先乱起来了, 所以这个消息一直都被禅院家高层瞒的死死的, 至少禅院鹿一郎这个等级是完全不知道真实情况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 就在禅院鹿一郎忍不住想要起身走出房门去寻找的时候, 门突然打开了, 几个身影鱼贯而入。禅院鹿一郎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人, 顿时松了口气, 站起来低下头,嘴里恭敬中带着几分亲昵地说道:“叔…庆司大人。” 没错,这也是禅院鹿一郎能够挤进这次队伍中的原因之一,在禅院家很多人看来,这次袭击[Q]的基地纯粹就是一个能够给自己增添功绩的“奖励”,所以不少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加入队伍,而禅院鹿一郎因为这次任务的领头人是自己的叔叔,再加上他本身的战斗力也还行,所以勉强挤进了这次行动中。可现在,禅院鹿一郎只恨不得回到几天前去打死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 “怎么只有你一个?隆川呢?”禅院庆司走进来看到屋子里只有禅院鹿一郎一个人,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不是告诉你们要待在一起吗?” “呃…”糟糕,忘记编个理由了,该怎么解释…禅院鹿一郎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隆川他…感觉好像后面有人跟踪,所以去处理了…” 禅院庆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编理由都不知道编个合情合理的,他还不知道禅院隆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那也是个“关系户”。估计这会儿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欢作乐了吧?但禅院庆司也没有拆穿的意思,而是配合着禅院鹿一郎的话接着说道:“这样啊,看来你们终于有所长进了。” 禅院鹿一郎抽了抽眼角,他编出来的理由他自己都不信,没想到他叔竟然这么配合,这下好了,他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什么解释了,然后他想到禅院甚尔的存在,顿时一个激灵向禅院庆司询问道:“我们现在就准备进攻[Q]的基地吗?” “着什么急,不如先来说说你都打探到了什么?”禅院庆司有意想要培养禅院鹿一郎,毕竟在他看来这个侄子也不差,正好以后可以给他做个帮手。 禅院鹿一郎被禅院甚尔威胁过后,早就把早上查探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下禅院庆司问起来,他只好努力回忆着回答道:“我在目标基地周围转了一圈,一直都没有人出入,该不会他们早就跑了吧?” “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冲着这个基地而来,傻子都知道做好防备。”禅院庆司冷笑了一声,“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撤离也不可能全都撤离走,更何况还有资料设备等一系列东西呢?我倒是觉得会有增援的到来,不过反正我们也不是真的冲着这个地方来的,等过段时间我们找个机会露个面就可以撤了。” “…就这样走了?”禅院鹿一郎有些吃惊地说道。 “不然呢?本来进攻这里就只是为了吸引注意了,大部队早就往[Q]的本部去了。”禅院庆司没好气地说道,“你也稍微长长脑子,不然以后可怎么办?” “[Q]的本部?”禅院鹿一郎没顾得上反驳禅院庆司的话,赶忙问道,“确定吗?这是哪来的情报?” “是一个诅咒师。”禅院庆司有些不屑地回答道,“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不得不说他们藏得非常深,想要找到确切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我们出现在那附近,想必[Q]的人就会忍不住主动出击,到时候…什么人!” 禅院庆司突生警兆,他猛地朝旁边翻滚了一下,躲开了伴随着砸开的屋顶而到来的攻击。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从碎石和灰尘中缓缓站起了一个健硕的身影,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杀意,“还真是‘异想天开’。” “你是…”禅院庆司戒备地看着禅院甚尔,觉得他有些面熟,在将禅院甚尔的形象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之后,禅院庆司冷笑着开口说道:“这不是那个从禅院家逃走的‘叛逆’吗?怎么?是想回归禅院的怀抱了?” “别说笑了,谁想回那个垃圾堆啊。”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如同冻结的湖水,虽然禅院朔说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可他光是想到禅院家的大部队可能就在离本部那么近的地方,他就觉得难以忍受,[Q]怎么样他无所谓,要是… “解决掉你们之后…这也应该算作‘明天’了吧。”禅院甚尔想着禅院朔的话,狡猾地偷换了概念,他知道禅院朔所谓的“明天”指的其实是白天的时候,但是现在按照时间来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现在往回走也不算错,所以…… “你们一起上吧。”禅院甚尔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睛里完全没有他们的身影,像是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大言不惭。”禅院庆司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让我好好教教你该怎么说话。” 爆鸣声响彻在有些狭小的屋子内,禅院鹿一郎和其他几个人不得不紧靠着墙壁以防被战斗所波及。禅院鹿一郎试图追逐禅院甚尔的身影,但是他发现除了偶尔武器相交迸发出的“火花”之外,他完全看不清战斗的全过程。 叔叔…是他的对手吗?禅院鹿一郎有些忐忑不安地想。 事实证明,完全不是。 禅院庆司的身体整个陷入了墙壁中,即使有咒力的保护也无济于事,他的胳膊弯曲成可怕的形状,每一声咳嗽都往外喷出血沫来,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禅院甚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我以为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你们派出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炳】?是毁在我的手上。”禅院甚尔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游云,讥讽地说道。 “咳咳…这不可能。”禅院庆司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他知晓【炳】失败了,但是他一方面觉得可能是因为大意,才败在了[Q]的手里,另一方面他并不知道是【炳】的失败是因为禅院甚尔的缘故导致的,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要教训禅院甚尔的想法就是个笑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们的尸体。”游云挥下,直接砸碎了禅院庆司的头颅和脖颈。 “庆司大人!” “别喊,马上就轮到你们了。” 到最后,屋子内部的墙壁和地面上都布满了裂痕和迸溅的鲜血,禅院甚尔缓缓用手背蹭了一下脸和下巴,将目光转到了瑟瑟发抖的禅院鹿一郎的身上。 “等等!”禅院鹿一郎惊恐地后退着,“你不是说要放过我的吗?” “哦?”禅院甚尔偏了偏头,鲜血顺着游云流淌然后滴落在地上,眼睛里充斥着嘲讽,“我有说过吗?” 确实…但是他以为禅院甚尔的言下之意是只要他将其他人引过来就放过他,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意思吗?禅院鹿一郎回想了一遍他们的对话,发现还真没有说任何要放过他的话,想到这里,他不禁面露死灰。 “更何况…”禅院甚尔举起了游云,快速挥动之下发出了撕裂空气的声响,“你不同样是想要‘借刀杀人’吗?” 朦胧的夜色里,房门缓缓打开,禅院甚尔从屋子里走出,打开手机确定了一下时间,然后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基地问题这就算是解决了,现在往回走的话,用不了一天就能回去。禅院甚尔这样想着,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希望自己回去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小少爷,你可千万要像你说的那样,一切都准备好了。 ********** “那群诅咒师是怎么了?最近的状况一直都不太对。”水谷凌皱着眉对拜尔说道,“平时就不说了,前两天好几个人进了医务室到现在都没出来。” 拜尔也有些疑惑,他回想了一下禅院朔和诅咒师们定下的束缚,就算是违反了,应该也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才对,所以是出了什么问题? 要不还是去询问一下少爷?也许少爷会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水谷凌见拜尔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于是他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最新情报,对拜尔说道:“我去将这些送给少爷,如果一会儿梅小姐来了的话,让她稍微等我一下。”在拜尔点头应下后,他打开了门就向着首领办公室走去。 “少爷,您现在有时间吗?”水谷凌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话。 “少爷?”水谷凌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间点少爷应该是在办公室的啊。水谷凌又敲了两下门,在确定没有丝毫声响之后,他忍不住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怎么会… 水谷凌表情凝重地穿过办公室轻轻打开了休息室的门。休息室中除了禅院惠睡得正香,里面也看不见禅院朔的身影。 水谷凌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有惊雷炸响,他冲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即使竭力保持平静声音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两分颤抖,“拜尔,少爷不见了。” “你说什么?!” 第103章 拆穿 禅院朔不急不缓地走在街道上, 看起来十分悠闲,他甚至有心情四处浏览着街道周边形态各异的店面,不时地对着橱窗里展示的商品啧啧称奇,与[Q]本部内的兵荒马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所有店面的门都紧紧地关着, 街道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小花坛, 禅院朔在花坛前站定,转过身来注视着角落的阴影处说道:“还不出来吗?” 一个男人缓缓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鞋跟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走到禅院朔对面,任凭着禅院朔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脸上带着有些刻板的笑容一言不发。 “你就是那个救走特级咒灵的人吧?”禅院朔沉吟片刻突然说道。 “为什么这么肯定?”男人也不着急,毕竟在他看来禅院朔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死前让他多说说话就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看[Q]不顺眼的有很多, 可惜有能力又有野心还是个聪明人的一个都没有。”禅院朔毫不留情地将[Q]的“对手”一齐贬低了一顿,然后接着说道,“拜尔君他们一直在想会是谁在针对[Q],可是如果抛弃掉[Q]的立场来看的话…”禅院朔看着男人身上明显的禅院家的装束, 确信地说道:“我也就只能想起那个特级咒灵了。你也不是禅院家的人吧?这是你控制的傀儡?” “你真的很聪明,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从[Q]的本部中走出来了吗?呆在[Q]本部结界的保护范围内不是很安全吗?”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禅院朔, 脸上是有些捉摸不定的笑意。 “这个嘛…因为本部很宝贵。” “什么?”男人愣了一下, 看起来有些没有听懂。 “我的属下也很宝贵。”禅院朔叹了口气解释道, “要是真的按照你的计划来了, 可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真可惜, 本来我还想锻炼锻炼他们的反应能力的。” 男人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他看着禅院朔脸上的表情,试图看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最后他好像终于确定了似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你知道?” “怎么说呢?”禅院朔惋惜地看了男人一眼,“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大概是反应不过来的,但是不巧的是,我刚好知道一件咒具的效果和我看到的‘现实’正好对应上了…” 禅院朔看着男人逐渐睁大的眼睛,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嘲讽地说道:“[都卢难旦][1],这件咒具的名字,我说对了吗?” “你是怎么…”嘴里这样说着,男人却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怀疑,果然,这家伙…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都卢难旦]有着很大的限制条件,但是这都让你准备成功了,还真是不容易。”禅院朔完全不知道男人心中在想着什么,只是充满赞赏地看着他,心里感叹有多久都没出现一个长脑子的敌人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还真是让人感到惊奇,“让我猜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你控制了‘渡边崇’的话…那次对咒术师的筛选?” 见男人好似默认了,禅院朔挑了挑眉接着说道:“[都卢难旦]的展开需要大量的“饵”,这些‘饵’想必被你放在那群诅咒师的身上了吧?而‘饵’的准备需要长时间的接触,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诅咒师是被单独划分出来的,所以你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将‘饵’牢牢地固定在了他们的身上。” “之后,一方面你需要将甚尔君从我身边调开,因为[都卢难旦]对于无咒力的甚尔君是不起作用的,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在其展开之后打破它的人;另一方面你需要制造‘渡边崇’的死亡,并且让[Q]发现,只有这样诅咒师们才会因为[Q]内部的调查和戒严而被封锁在[Q]的本部中,之后大量的‘饵’聚集在一起,[Q]的本部在无形之中就符合了[都卢难旦]展开的条件。而这些诅咒师在‘饵’种下之后,会逐渐变得困倦,提不起精神,受伤难以愈合,并且会在[都卢难旦]发动之后死亡…我说的没错吧?”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只要你离开了[Q]的本部,我就不会发动[都卢难旦]呢?”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禅院朔,“用来威胁你不好吗?” “从头到尾你的目标就是我不是吗?”禅院朔看着男人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从你一系列的计划就能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见过我几次?两次?三次?反正不管几次,你并不确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我离开本部之后,你无法确定在你发动[都卢难旦]之后,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回去救人?还是直接丢下[Q]逃走?所以你必定不会冒这个风险。” “更何况…”禅院朔想起[都卢难旦]这件咒具发动的无数限制条件,都有点替男人感到心累,“…[都卢难旦]是有时效性和范围性的,按时间和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来看的话,你应该已经无法发动它了才对。” 空气一时间凝滞住了,片刻后,寂静的街道响起了男人的鼓掌声,他看着禅院朔低低地笑了出来,嘴里说道:“…果然,你就是那个源家的传承者吧,不愧是源家的人。”他很确信[都卢难旦]这件咒具几乎从没有出现在外界过,只是在寥寥几本密藏中有所记载,其中就有源家的一份,再加上真人身上的[刻蚀术]…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对于禅院朔看破他的计划很是吃惊,但当他将其代入源家之后,他就奇妙地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你继承了多少?” …什么情况?禅院朔的思路卡顿了一下,内心有些微妙,这家伙和我源家有关系?但是这个行事作风…不太像啊? “算了,源家就不应该有人活着。‘禅院朔’,我就姑且这么叫你吧,如果你能把[刻蚀术]的解法交给我,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源家变异出奇怪的东西来了呢?禅院朔默默地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从脑子里往外扒拉着他提到的刻蚀术,嘴里说道:“是为了那个特级咒灵吗?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可不知道什么破解的方法。” “是吗?”男人的脸色阴冷了下来,“那么现在你就没用了。” 从街道两边慢慢走出来了很多人的身影,禅院朔偏头望去,所有人的身上都穿着禅院家的装束,每个人都面色僵硬两眼无神,一看就是处于控制之中。 “这个人的术式还是挺好用的。”男人诡异地笑了笑,“唯一的一点不好之处就是太明显了,被控制的人一眼就可以发现不对,不然这个术式就不会仅仅只是这个程度。” “甚尔君那里其实只有少部分的人吧,只是一个幌子。”禅院朔瞬间明白了一切,“这下子甚尔君估计要炸了,之后要怎么安慰好呢…” 禅院朔今天没有带柔月出来,而是带上了之前拜尔献上的那把佩刀,他左手食指微微往上一推,右手抓住刀柄缓缓地向外拔出,刀身如同秋水一般在太阳的照耀下泛出粼粼的波光,“速度快的话,还能回去吃个午餐,速战速决吧。” “[领域展开]——”禅院朔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男人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身体遮掩在了被控制的禅院族人之后。 “——[高虚清明天]。”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秋风吹拂着树叶哗哗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掉落在了禅院朔和男人的中间。 咦? 禅院朔困惑地眨了眨眼,怎么回事? 禅院朔非常意外地发现他明明感受到了咒力的扩散,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要知道[高虚清明天]可是他仅有的几个存在效果的领域了,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是在搞笑吗?”男人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觉得自己因为对方跟源家有关就这么警惕简直就是笑话,他的表情扭曲着,朝着所有被控制的禅院下了指令。 “真是…”禅院朔在原地虚晃了一下,身子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后,然后仿佛延迟一般,那个人的胸前才迸溅出了血花,“…就不能稍微等一等吗?真是没有礼貌。” 开启不了…会是什么问题呢?禅院朔微微后退了一步,躲过了袭向他脖子的利刃,禅院朔完全无视了他现在正处于包围圈之中,咒力流动随着意识一起顺着打开的封印向内探寻着,然后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非常古怪的神色,他好像找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感到眩晕甚至在之后听见说话声的元凶了。 …是那个时候…禅院朔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特级咒灵真人在他解开封印展开领域后意外抓住他的脚腕使用的针对灵魂的[无为转变],再加上他本身就存在的灵魂分裂,以及在之后晴明送来的三个木偶… “原来是这样啊…”禅院朔叹了口气,顺手砍断了一个人的喉咙,鲜血飞溅在空中却一点都没有沾染上禅院朔的衣摆,“…这下子可糟糕了…” “所以说为什么每次的计划准备总会出一点这样那样的问题?以前也是现在也是,就不能有一次是完美完成的吗?”禅院朔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我以后绝对不说什么‘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的话了。” 这下可好了,这次战斗之后估计…禅院朔在走神中下意识地躲避着,结果一不小心被一只苦无飞过来削断了他的一截头发。 禅院朔的思路中断,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不愉的神色。 第104章 失控(上) “啊, 差点把你忘了。”禅院朔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渐渐冰冷了下来,“稍微长点眼色, 没看到我正在想事情吗?” “刚刚那句话还给你, 在战斗中走神, 未免也太不礼貌了。”男人低笑出声, 看着禅院朔好像在看一只困在蜘蛛网上的飞蛾, “你还有什么其他招数吗?对付真人的那个领域呢?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你就这么想死吗?”禅院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意外发现的情况让禅院朔的心情急转直下, 反正也不可能更糟糕了, 稍稍释放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禅院朔有些任性地想。 “什么?” “既然你想看的话…正好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所以想必再过分一点你也能承受得住吧…” “[领域展开]——” “——[郁单无量天]。”咒力像海浪一样向外扩张着, 所有的建筑物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只是一刹那,围绕在禅院朔四周的人像是被巨锤砸中, 跟着残肢断臂一起向外飞出, 鲜血在禅院朔四周泼洒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男人冷笑了一声,毫不在意这些“傀儡”的损失,他在救走真人的时候在远处也感受了一下禅院朔的领域, 知道他的领域有着什么样的限制。在他看来,虽然这个领域解放了禅院朔的身体, 但是没有术式的填充,禅院朔早晚会败下阵来,就在他准备继续让“傀儡”攻击的时候, 让他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在暂时的停顿之后, 禅院朔身上的咒力迎来了第二次的爆发, 他本以为已经扩张到极限的领域再度向外扩散着,本来像是虚影一样存在的领域仿佛收到了什么影响一般,正在一点一点地凝实。 “这是…”男人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领域叠加]——[上上禅善无量寿天]。”风鼓起了禅院朔的衣袖,街边的建筑物在音爆声中被击飞出去的人硬生生地轰碎,街道上铺设的石板被整个掀开,好像风暴席卷过境。 “你要小心。”禅院朔远远地看着男人,原本黑色眼睛中逐渐泛起了一点金芒,隐隐有扩大的趋势,他愉快地笑着说道:“我可渐渐就无法控制自己了。” “疯子!”男人的眼睛中显现出一丝阴翳,他逐渐意识到不妙,禅院朔身上萦绕的咒力在他的眼中就像巨大的太阳,并且还在不断扩大,在一些咒力敏感的人眼中,一眼望过去你甚至无法将禅院朔视为与自己等同的生物。 这样不行,男人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我得想想办法。 撕裂、崩毁、无法靠近…随着领域的不断叠加,禅院朔空荡荡的领域也逐步开始填充,虚幻的建筑在领域中浮现,从外到内,由虚到实,白玉般的阶梯一点一点地构建出来出现在了禅院朔的脚下,男人的身体开始有些不接受他思维的掌控,本能地颤抖着想要逃离这里。 该死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男人双眼中血丝密布,他的手指抽搐着,确定了自己这是惹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的身上。源家!源家!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他的脑子里,让他的整个思维都被千年前那个庞然大物所占据,千年前就是因为你们…就算到了现在你们也要妨碍我吗? “被抹除的术式也在复苏吗?”禅院朔感受到了他的术式正在逐步与被他废去只留下白板的领域相融合,但是进度非常的缓慢,毕竟他之前可是将领域的效果彻彻底底地抹了个干净,就像是想从一个细胞重新恢复成完整的身体一样,谈何容易? 不过现在这可不是关注的重点。随着领域的展开,金色蔓延上了禅院朔的眼睛,他双手交叠护在心脏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嘴角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然后他的两手向身体两侧展开,像是在拥抱着些什么。 “最后,[洞玄化应声天]。” 忽然之间,一切动静都平息了下来,脚步声、风声…自然界中的一切声响好像都消失了一般,寂静荒谬而又恐怖。男人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他好像在看默剧一般看着散落的碎石,地上流淌的鲜血和残肢断臂,然后在下一刻,巨大的声响直接击穿了他的耳膜,所有的一切都被咒力所挤压,他看到很多本应该失去意识的“傀儡”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痛苦扭曲的神色,大张着嘴无法喘息,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渗着血。 “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禅院朔的声音好像和声一般,无数个声色重叠在一起,突兀地出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子中,蓬勃扭曲的超高浓度的咒力让空气都凝固了起来,“这么一说好像也应该感谢你,我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 大半领域的逐渐解放让禅院朔的感官都受到了影响,天地间的咒力试图与他的身体达成循环,但是因为他本身领域和灵魂的缺失,咒力只能不断地填充、放出、扩张,他能够看见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能听到不知是哪个地方蝴蝶振翅的声音,所有人在他的眼中都消失不见,好像只是天地间的一颗石子。 “有点糟糕。”禅院朔的声音与空气共鸣着,好像无处不在,“我该怎么把你们和空气分开呢?”禅院朔还没有在清醒状态□□会过前六天的叠加,一般这种情况下他的领域会不受控地开始进行最后的融合,然后他会瞬间失去意识。可现在拜他的灵魂碎片脱离所赐,领域被迫卡在了三分之二的地方无法再向前迈进,他也首次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状态,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他,让他有点想要打碎的冲动。而且现在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到了这个程度的领域,在他的眼中世界万物都几乎要融为一体,他无法看清建筑物,无法看清人,只能看到咒力的流动,而咒力又是无处不在的… “…还是把你们一起粉碎吧。”禅院朔愉快地一拍手,仅仅是一个动作他附近的空间就有扭曲破碎的征兆,“唔…不行,这样的话以后就没得玩了,我还挺中意你的…要不扯断你的四肢,把你带回去陪我说话吧…” 让禅院朔没有预料到的是,若是按照以往他的想法,他绝对会选择直接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男人直接杀掉,防止他以后做出更多的事情来。但是咒力毕竟是因为负面情绪而产生的,他在解放咒力的同时,咒力也在影响着他的情绪,以往一些不会出现的或可怕或奇妙的想法也在他的脑海中蹦出,他的大脑沸腾着,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泡,理智与记忆在一点一点地被蒸发消弭。 很生气,还是杀掉吧,可是他好像又很有意思…禅院朔自顾自地偏着脑袋思索着,最后好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右手敲在了左手手心,瞬间带出了一片肉眼可见的咒力波动,看得男人眼皮直跳,“这样好了,反正我也分不清你具体在哪里,如果你最后能有一口气的话,我就把你带回去。” 禅院朔随手朝着咒力聚集和流动最频繁的地方一挥袖子,所有的无论是建筑物还是人都好像是用橡皮在白纸上擦除了一样,只在地面上留下了坑洞和大面积爆开的血花。 男人僵硬地偏过头,看着自己忽然消失的右臂,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了他的脊背。要不是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他现在消失的就不仅仅是右臂了,而是整个人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怎么办?就算更换身体也没有任何作用,只要被他的攻击命中,那么除了死之外就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你躲过了吗?”禅院朔歪着头有些疑惑,但是随即他就重新露出了微笑,向金色偏转的眼睛灼灼发光,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跳跃的情绪,“没关系,我们继续吧,试试这个怎么样?” “[岚风咒法蚀风]。” 男人心中一惊,直接向一侧翻滚着,却见禅院朔并没有像他口中说的那样使用出咒术,而是大笑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刀,在他正前方的人与建筑的身上出现了一道线,然后在轰鸣声中被分成了两半,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洒了出来,溅了男人满身。 “你不会信了吧?虽然我本身的术式支持我使用很多别人的术式,但是这个我是真的不会。”禅院朔笑得开怀,好像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应该不重要…” 男人捂着肩膀眼角狂跳着,他是通过咒力来辨认的吗?强弱?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我得尝试一下…我已经等了一千年,可不能在这里失败!他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自己的脑壳,露出了里面还活动着的大脑,然后抓住了旁边一个禅院直接更换了身体。 这样的话… 然而在现在的禅院朔的眼中,所有咒力都是一样的,他只是单纯地朝着咒力最密集的地方发动着攻击,男人尝试了几次后,眼神闪烁了一下,驱动着他手上所剩不多的傀儡向着他的反方向移动。禅院朔作势想要攻击,可是就在男人露出狂喜的情绪之时,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慢慢地露出了有些奇异的笑容,“让我们改变一下游戏规则…你在这边吗?”然后他缓慢地转过身朝着男人躲藏的地方展颜一笑。 ! “咳咳。”男人在最新占据的身体的术式作用下勉强躲过了攻击,在他身后的建筑物化作了灰尘被风吹散,他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远处的禅院朔,第二次产生了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还是在一千年前的平安京… “你玩过躲避球吗?”禅院朔忽然出声说道,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眨着眼自言自语:“我一向很喜欢这个游戏,因为能最大程度地锻炼躲避能力,现在我们也来玩一下吧。” 说着,他的右手抬起,手腕在空中微微转动,一时间风云汇聚。 男人的额头上缓缓地冒出了几滴冷汗。 第105章 失控(下) 禅院朔将手中的刀刀刃朝下, 松开手后,刀身顿时像切豆腐一样深深地插进了禅院朔脚下唯一一块还算完好的石板中。他的右手抬起,手指向前一动, 天上的风与云像是被滴落的树脂所粘住的飞虫, 试图移动却逐渐无能为力, 最后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着禅院朔头顶的位置席卷而来。 云层越积越厚越积越黑, 最后形成了一个让人头晕目眩心生恐惧的黑色大漩涡。男人的手掌贴在地面上, 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凌冽的风和卷起的尘土刮得他的头发和衣服簌簌作响, 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 露出了一个说不上是扭曲还是惊惧的表情。 远处早已感受到颠覆人想象的咒力,正在往这边前进着的水谷凌一行人也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满脸凝重地抬头看着天空上的那个大漩涡, 不敢再向前前行一步。 “那是什么?”山田梅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她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也见识过咒术师的战斗, 但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规模宏大的场面, 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天灾一样…”水谷凌喃喃自语,他不仅仅是因为此事而感到惊骇,而是因为他想到了禅院朔曾在帝光中学开启的领域, 如果这也是少爷用出来的话…水谷凌握紧了拳头,当时少爷昏迷了三天, 然后几乎整整病了一个月,这次明显比上次的规模还要可怕,到时候… “我们不能继续向前了。”水谷凌低声说道。 “为什么?少爷明明就在前面。”山田梅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去能帮得上什么忙吗?”水谷凌压下心中的焦躁与不安, 对山田梅解释道, “到时候不分出精力保护我们就不错了, 更何况…”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扩大的漩涡,“…我们会被卷进去的。” “…我们只能干等着了吗?” 水谷凌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询问道:“你们有人的术式是具有查探作用的吗?” “水谷大人,我的术式可以。”有一人举起了手,但是看他的额头上的汗珠和表情,显然情况不容乐观,“我刚刚尝试过了,但是…根本无法看清,刚刚一靠近就被直接搅碎了。” 水谷凌点了点头,沉默地注视着那片区域,“那就只能等了。” 山田梅两只手在袖子的遮挡下紧紧地攥在一起,脸上满是担忧地看着那个漩涡”,少爷,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而禅院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别人带来了多么大的惊吓,或者说就算他意识到了也根本不在意,他现在只是觉得这样会很有趣,沸腾的、无从控制的情绪完全支配了他的行动,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 云层越积越厚,一眼望去好像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大洞,湿气凝聚结成水珠,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禅院朔的手心朝上向前伸出,无数的水滴停滞在空中,被打磨成了一个又一个滚圆的珠子,在他金色的眼睛中泛出漂亮的色泽。 “用一个来玩的话,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你?”禅院朔的脸上挂着很少见的灿烂笑容,似乎是习惯了平时隐藏自己的情绪,就算是笑也是微笑、轻笑,自重生以来他还没有如此情绪外放的时候,但是却意外地让他感觉到放松,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凿开了一个大洞,五颜六色的情绪和记忆正在从这个大洞中肆意穿梭,“坚持的久一点吧,可别让我失望。” 无数的水珠在空气中颤动了一下,然后禅院朔的手一抬,水珠就像是子弹一样全部飞射了出去,将他面前的所有区域都笼罩在内。 这是哪门子的躲避球!男人在心中怒吼道,快速地躲避进旁边残破的屋子中,试图用建筑挡住这些“躲避球”,但是这些水珠却是直接击穿了墙体,在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洞,最后建筑物直接坍塌了下来。 男人的身体被洞穿,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他只能暂时抛弃自己的躯干,转而用全部的咒力护住了自己的头颅,这才没有直接死在水珠的攻击之下。 男人踉跄了一下,四肢和躯干的损伤让他整个人无法自控地向前扑倒,他在地面上狼狈地滚动了一下,然后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旁边还算完好的尸体。 几秒钟过后,“尸体”缓慢地睁开了眼,但是他立即屏住呼吸,极力地保持着好像是已经“死亡”的状态,希望能借此欺骗禅院朔的感官。 “你还活着吗?”禅院朔询问着自己,预感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你无法离开,对吗?” 躺在地上的“尸体”的手指微微一颤,竭力忍住自己想要起身逃跑的冲动。他发现了?还是说只是在诈我? “那么就让我…”说着,禅院朔再次抬起了手。 “等等…这里是哪?”一个声音突然响彻在空气中,声音中是全然的惊疑和迷茫,“我们不是应该在…”前往[Q]本部附近的路上吗? 禅院朔的动作一顿,他眨了眨眼,注意力顿时被声音所吸引了过去。 男人在更换这两具身体之前,是用着那个去杀掉“渡边崇”的禅院族人的身体,之后,他借由来袭击[Q]本部的禅院对他的不设防,用这个人的术式控制了他们。而在他更换身体之后,原先的术式就逐渐失效,被控制住的、幸运的在禅院朔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禅院逐渐清醒了过来。 但是幸运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变得不幸,禅院朔微微偏过头去,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样子完全被勾起了兴致。 “…还有其他人吗?”禅院朔调转了方向,朝着那个醒来的人的方向走去,头顶上的漩涡缓慢转动着,隐隐能够听见隆隆的雷声,看见青紫色的闪电在漩涡中心若隐若现,“你也想要加入我们的‘游戏’吗?” 禅院朔的大脑混沌一片,他几乎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是本能地向他发出着邀请。 那人这才从浑身的疼痛中回过神来,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在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和正在向他走来的仿佛天灾一般的禅院朔,他的心脏顿时战栗了起来,整个人完全被恐惧所填满,嘴里哀嚎着:“你是谁?你别过来!” “不是吗?”禅院朔看起来有些失望,然后他的情绪一下子从一个极端落向了另一个极端,表情忽然从兴奋变得有些倦怠,“有点无聊了。” 他无趣地挥了挥手,那个说话的人瞬间被蒸发,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人型的印痕和飞灰,禅院朔的手拢在袖子里,然后耳边又传来了几个窸窸窣窣活动的声音,有些厌烦地蹙起了眉毛。 ********** 禅院甚尔的身影在树林中飞速掠过,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只觉得自己心头的火都要冒出来把他给烧个对穿。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问题”?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禅院甚尔想起自己本来在不紧不慢地往回走,甚至还有心情想禅院朔看到他这么快就回来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然后下一秒就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沉沉地压了下来…等他再一抬头,天就塌了。 别误会,他的意思不是指心里的感觉,而是现实意义上的天塌了,这还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天与咒缚”,本身来讲就对咒力有着非同一般的抗性,要是其他的咒术师…这时候估计早就瑟瑟发抖地跪下了吧? 禅院甚尔仰头看了一眼仿佛漏了一个大洞的天空,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后肌肉发力,鞋子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如果你真的…禅院甚尔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安,眼底泛上了一丝血光,你以后就绝对不要想着离开我的视线! 咦?禅院朔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有一片…“空白”进入了自己的感知范围,流动的咒力在那边“空白”上直接中断,缺失的咒力模糊地描绘出了一个人的形状,禅院朔不由地有些无措地睁大了眼睛。 是谁?禅院朔费劲地思考着,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不过看他过来好像还需要一点时间,那么… “我们继续吧。”禅院朔弯了弯眼睛,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 几个禅院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大滴大滴的汗水从脸上、后背上淌下,浸湿了他们的衣服,他们以前对于像什么五条家的“神子”都觉得是夸大其词,认为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怪物,而现在…他们真的遇到了或许只有在传说中才能描绘出的可怕画面。 “你…你这个怪物!”其中一个人看着天上像是审判一样的大漩涡,看着还在不断扩张仿佛没有尽头并且时时刻刻传来可怕压迫感的领域,以及半边消失、血肉飞溅,被整个掀翻了的街道,整个人忽然就崩溃了,他不受控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皮,双腿抖得像筛子,脸上涕泗横流。 “怪物…吗?”禅院朔好似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个叫法也不错,让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活下来的价值吧…” “不!啊啊啊啊啊!”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条街道,还存活着的人都拼命地蜷缩成一团,试图往废墟中的细小缝隙中挤,只是为了不要让禅院朔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禅院朔微笑着捧起了那个人的脸,眼睛里却是空无一片,没有任何人的倒影,“让我更多地听到你们的声音吧。” 所有人都颤抖着屏住了呼吸,灵魂好像在那一刻都冻结成了一团,废墟街道上一时间仿佛死神过境,寂静无声。 第106章 大时代的帷幕 禅院朔像是猫戏老鼠一样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几个人在自己的手底下哀嚎崩溃, 渐渐感受到了无趣。 都是一个反应啊,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既然这样的话我只要留下一个不就好了吗?这么多相似的有什么用呢?禅院朔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如把一切全都毁掉的冲动, 说不定新建成的会更符合自己的心意也说不准? 好像是个好主意。禅院朔若有所思地将几个人拍扁, 在地上留下了血肉组成的人型。他的手臂轻抬, 咒力瞬间回拢又再次爆发, 以他为中心开始, 飞溅的水珠、碎石、漩涡中落下的雷电,凌冽的风在这一刻好像都变成了武器, 开始摧毁着周遭的一切。 禅院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甚至开始忽视时间和空间,所有的景物在他的眼中都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将双手伸到眼前仔细打量着, 但是只能看到恐怖而扭曲的咒力在流淌、迸发,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我是在做梦吗?梦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吧?禅院朔产生了有些奇怪的念头,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最后缓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这时, 他感到他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用力地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他遮挡的手从脸上拉扯了下来。禅院朔茫然地抬头,但只看到了一张模糊了轮廓的脸和一双绿色的眼睛。 来人的手缓缓抬高, 手指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温热的感觉让咒力带来的阴冷在那一刻好像都被驱散了。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挪动,指尖几乎触碰到了他快要变成金色的眼睛, 明明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是禅院朔只是睫毛颤了颤, 奇怪而又安静地任凭着来人的动作。 奇怪…禅院朔有些迷惑地想, 我好像认识他, 但是又有点想不起来…我刚刚想做什么来着… “嘶,下次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抽着冷气的声音在禅院朔的耳边响起,禅院朔蹙起了眉毛,感觉有一个名字在他的心里呼之欲出,但是偏偏被一层毛玻璃遮挡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 好烦躁,干脆还是毁掉吧。禅院朔的手微微抬起,面上是空茫一片,尖锐的警报在来人的神经中炸响,但他只是坚定地握住了禅院朔的手,像是强忍着什么对禅院朔说道:“再不醒过来,你就要加班加到死了,‘源满朔’。” 源…满朔…这个名字好像一把钥匙一样,一下子打开了封锁的大门,禅院朔好似听到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一直阻挡在他眼前的迷雾逐渐消散掉,禅院朔静止了片刻,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甚尔君。”禅院甚尔的身影像是信号不良一样在禅院朔的视线中闪烁着,好半天禅院朔才看清楚禅院甚尔的样子。禅院甚尔狼狈地站在他的眼前,身上是一道又一道的伤口,绽开的皮肉随着他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鲜血在他靠近禅院朔的路线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太慢了。” “呵,要不是我提前走了,我还能更慢一点。”禅院甚尔的眼前发黑,即使他是“天与咒缚”也差点死在了禅院朔不分敌我的攻击之中,“说好的准备好了呢?之后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这种事…”领域在禅院朔清醒过来后就暂停了扩散,开始从边缘处向内崩解,眼睛里的金色也在逐渐消退,黑色的眼眸重新显露了出来,禅院朔身体前倾,慢慢地靠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下次再说吧。”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禅院甚尔的直觉叫嚣着向他发出警报,他下意识地抱住了禅院朔,右手抚上了禅院朔的脸,“等等,你怎么样?” “糟透了。”禅院朔努力保持着清醒,收回领域之后,灵魂缺失的负面影响开始逐渐显露出来,“…交给你一个任务,甚尔君…”禅院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身体慢慢下滑,禅院甚尔的胳膊瞬间收紧然后右手臂撑住了他的后背单膝跪在地上。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去找到‘我’,然后…杀了‘我’。”只有这样… “算我求你了…杀人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许丢下我。 禅院朔似乎笑了一下,他歉意地冲着禅院甚尔眨了眨眼,只觉得整个人的意识都在下坠,然后他无声无息地倒在了禅院甚尔的怀里。 禅院甚尔的心跳停止了一瞬,汹涌而来的淤泥爬上了他的脚背,好像要将他整个淹没,禅院甚尔瞬间崩断了神经。 “禅…甚…” “禅院…你…”谁在说话… “禅院甚尔你给我清醒一点!” 禅院甚尔突兀地停下了脚步,他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缓缓地转过身来,猩红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了山田梅。山田梅瞬间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禅院甚尔一顿一顿地看着周围,以禅院朔为中心的是一片尸山血海,无论敌我,所有试图靠近禅院朔的人都遭受到了禅院甚尔无差别的打击,就像是凶兽在守护着自己的宝藏,无论到来的人有何种意图,都会引起他无尽的杀意。禅院甚尔喘息着,低下头看着自己,他整个人都像是在血池中浸泡出来的一样,身上的伤口最深处似乎都可以看到隐隐的白骨,但是他伸手去按却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所有的感觉都被抽空了一样,灵魂深处有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游云从他的手中掉落,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他困惑地、迷茫地伸手触碰着自己的脖颈,感觉有什么即将要断裂,有什么又正在摇摇欲坠。他摇摇晃晃地走向禅院朔,脚下踩着尸体的胳膊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了禅院朔的身旁,然后他就静止在那里不动了。 禅院甚尔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其实什么也没想,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的禅院朔,绿色的眼睛里空落落的,像是已经干涸的湖水,然后他缓缓地蹲下身,魔怔一般伸出双手缓缓掐住了禅院朔的脖子。 让它断掉吧,我已经… “你在做什么!”山田梅惊骇地冲上前来拼命地拉扯着禅院甚尔的手,“你疯了!” [与甚尔君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禅院甚尔的手指一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像是支撑不住一样大口地喘息着,乱七八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你永远都不会在我之前死去]。 “可是…”禅院甚尔不知是在和谁对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你也承诺过,永远都不会抛下我…”是你食言了,所以… 禅院甚尔缓缓俯下身子,将头埋在了禅院朔的胸口,倾听着他微弱的心跳,眼睛里明暗不定,似乎陷入了挣扎之中。 骗子…我还要相信你吗? 只要杀了“你”…你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再睁开是眼睛里是一片墨色。 好吧,好吧。禅院甚尔像是嘲讽又像是悲哀地笑了笑,遇到你之后,我总是在妥协,毫无办法…我们之间还没分出最终的胜利者呢,你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逃走。 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禅院甚尔最终下定了决心,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最后看了一眼好似睡着了一样的禅院朔,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等等,你要去做什么?惠你不管了?”山田梅冲到禅院朔的身边,跪在地上查看着禅院朔的情况,然后抬头紧紧地盯着禅院甚尔的背影,手指在衣袖上抓出深深的褶皱。她不知道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禅院朔在陷入沉睡之前好像交代了禅院甚尔什么,这才让禅院甚尔最终做出了决定。但是刚才禅院甚尔的表现又让她感到万分的警觉和从心底爆发的不信任,山田梅试图想要让禅院甚尔停下来说清楚禅院朔究竟在最后说了什么,而不是将信息只掌握在禅院甚尔的手中。 “那个小鬼啊。”禅院甚尔恍惚了一瞬,然后偏过头,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山田梅说道,“反正之前你不是照顾得很好吗?送给你了。” “你!” “至于我去做什么?”禅院甚尔嗤笑一声,缓缓地迈开步子,全然不顾颤动的肌肉拉扯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带来的剧痛,“我去带…我的小少爷回来。” “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山田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想要上前抓住禅院甚尔问个清楚,却突然被从身后抓住了肩膀。 “水谷?你放手!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为什么要阻止我?”山田梅一脸不甘地挣扎着。 “会死的。”水谷凌阴沉着脸看着禅院甚尔,“你没发现吗?你再上前一步,他真的会杀了你。” “什…”山田梅猛地转过头去,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已经彻底疯了,在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任何想要靠近和阻止他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在少爷醒来之前,如果他不主动和我们联系…就暂且当不认识他吧。” “可是…”山田梅茫然地看着安稳躺在自己怀里的禅院朔,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少爷在之前留好了接下来的发展计划,现在先将[Q]稳定住,拜尔已经在做了,至少,我们不能让少爷醒来之后看到一个残破的组织。”水谷凌收敛好自己看到禅院朔的那一刻濒临崩溃的表情,不停地告诉自己少爷不会出事的,只是暂时睡着了,这才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恐慌,“总之先带少爷回本部,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少爷的平安。” “你说得对。”山田梅深吸了一口气,“我得冷静下来,少爷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水谷凌拿起电话打给了留在本部的拜尔,通知让医疗队前来,然后他转过身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出事的话,为什么不是我呢?水谷凌被挡住的眼睛中缓缓漫上湿意,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上天啊,你究竟想要夺走我多少东西?你为什么不能保佑我的神明呢? 至此,禅院家以一种失败者的姿态全面退出与[Q]的战争,而[Q]也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而是进入了一段时间的平稳期。[Q]在与已经离开的禅院甚尔达成交易之后,暗地里将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了情报之中,开始疯狂地寻找着什么。 咒术界再度陷入了平静之中,然而禅院家的失败却仿佛掀开了什么不可知的开始,一些埋藏许久的种子开始冒出萌芽。 大时代逐渐拉开帷幕。 第107章 伏黑朔 我…这是在哪里…好像不太对… 好黑… 从心里泛出这样的念头, 然后好像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透进来,某人努力地睁开了眼。 最开始眼前是彩色的色块和不成调子的声音,慢慢的, 才像是捏橡皮泥一样, 边缘开始渐渐显露出形状。某人只是安静又沉默地看着, 虚幻的光终于凝实, 他才看清楚眼前的是一个小公园, 他正坐在一个秋千上,不远处有一个小沙坑, 上面还有着凌乱的脚印, 在跷跷板的旁边还放着孩子用来玩沙子的玩具铲。 他有些茫然地回忆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地去想, 也只能勉强回想起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叫“朔”来着… 暂且将自己称为“朔”的人双手抓着秋千两边的绳子站起了身。树上的蝉在不停地鸣叫着,他的周围没有一个人,燥热的空气让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他环顾四周,慢吞吞地顺着鹅卵石铺设的小路朝着公园外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失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但是他却意外的一点都不感到惊慌, 只有一点莫名的烦躁。 看来我失忆前…也不是那么普通?不然也不会这么平静。他有些走神地想。 太阳已经西斜, 等他走到公园门口的时候,天边只剩下了落日的余晖。公园门口就是宽阔的柏油马路, 他看着道路上的车水马龙,偏着脑袋眨了眨眼,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名词:身份。 身份…对, 确实需要一个身份…但是是不是需要钱来着…他沉吟了片刻, 眼神忽然落到了街道对面一个焦急地打着电话的男人身上,他的背后趴着一张扁平的脸,看他的衣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很富裕的样子,他顿时来了主意。 于是他走过了马路,小步跑到男人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男人疑惑地转过头来后,朝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所以说…原来的我是干这种“除灵”的事情的吗?不多时,他就手里拿着一摞钱边思考边熟练地找准了方向,七拐八拐地就走进了一个酒吧中,然后在酒吧里最角落的有一个帘子半遮半掩的位置上坐下。 过了不久,就有一个探头探脑的男人走了进来,坐在他的对面搓着手询问道:“您需要点什么?” “一个身份。”他不知道为什么走进了这间酒吧,而且好像也根本对眼前的人升不起一丝警惕…或者说用没放在眼里来形容也说不准?他一脸淡定地想道。 男人狐疑地看着他,皱着眉有些警惕地对他说道:“你不会是犯事了吧?我可不接这种活计。” “…你觉得我现在多大?”他有些无语地看着男人。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松了口气,“所以是个富家子弟离家出走体验生活?不是我说,你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上学,到时候考个好大学不好吗?” 富家子弟…考大学?这么说来在他看来我应该是上高中的年纪?他的大脑里掠过一连串的信息,然后装作有些不耐烦地对他说道:“你好啰嗦,所以说办不办吧?钱不是问题。” “办办办,您稍等一下。”男人刚走出去两步忽然又折返回来,向他询问道:“请问您的名字是?” 他的眼睛眨了两下,想起了他在街边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一栋楼上的牌匾“伏黑株式会社”,于是对男人说道:“伏黑朔。” “好的,马上就为您办好。” 一段时间过后,伏黑朔拿着新鲜出炉的身份证件离开了酒吧。月亮此时已经爬上了夜空,他看了下自己兜里所剩不多的钱,思考了一下后走进了路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然后走进麦当劳点了一杯可乐,就在靠窗的地方坐下准备今天晚上就先这样将就一下。 伏黑朔嘴里叼着可乐的吸管,偏着头注视着外面的街道,开始思考着这短短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富家子弟的话…肯定不会有那么简单,而且为什么我会对这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地下交易这么熟悉?难道我以前是个混黑的?可是…伏黑朔张开自己的手捏了捏手指,柔软,没有茧子,没有伤痕…这不像是有锻炼过的样子啊。 还有“除灵”这个本事,应该不是所有人都会的吧?我的失忆会与这个有关吗?按照正常情况下,有着相同力量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形成团体和组织,如果能找到的话…但是并不能确定我以前有没有仇家的存在… [夜路…讨厌…害怕…] 伏黑朔听到声音,微微偏了偏头,看到玻璃窗外现在才下班的女白领,眼神游移着一脸紧张,双手在身前将包抓得紧紧的,而声音的由来…伏黑朔向她的身后看去,只见一个臃肿肥硕的“青蛙”正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身上长着无数只好似昆虫的腿在地上爬行着,让人一看就倒尽胃口。 好丑…伏黑朔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嫌弃,我还以为之前的那个是特例,没想到这些“灵”都长得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伏黑朔并不想节外生枝,一是他手中并没有武器,二是他虽然帮助最开始的那个人去除了趴在他后背上的东西,但是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青蛙”和那张“脸”不是一个强度的,没有一个很好的参照,他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得过这个东西。 而且看这个“灵”的样子好像只是在跟着这个女人,并没有袭击的打算?所以,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伏黑朔心里思忖着,淡定地目送着女人路过他的身边继续往前走,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丑陋的“灵”不知为什么突然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了视线。 伏黑朔:…糟糕… 长相丑陋的“灵”停顿了一下,然后咆哮着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伏黑朔的心中暗骂了一声,快速从座位上站起身,还没忘记顺走了还没吃的饭团。 窗户和桌椅板凳被直接撞碎,“青蛙”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径直地撞到了墙壁上留下了大片的裂痕。 “啊!”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尖叫了一声,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你们找地方躲好。”伏黑朔一手拎着装着饭团的朔料袋对着她们说道,然后打量了一下店里的环境。 有些狭窄了,一旦活动开来大概率会伤到人,而且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添乱…还是引出去吧。 伏黑朔下意识地调动着存在于自己身体的力量,他并不知道这种力量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它会对“灵”造成伤害。他的右脚微微后撤了一步,趁着“青蛙”正在从它撞出来的坑洞挣扎着退出来的时候,他直接双腿发力,一拳捶在了“青蛙”的头上。 他的手臂好似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齐整地没入了它的身体中,然后力量直接在它的体内炸裂,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似乎…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强?”伏黑朔感受着“青蛙”对于自己的威胁程度,然后在心中下调了等级。 “青蛙”发出痛苦的咆哮声,就地翻滚着,伏黑朔毫不犹豫地后撤,避免自己被卷进去以及身上染上更多的脏污,“不过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伏黑朔看着自己右手臂上大片的鲜血和粘稠的液体,不禁眼皮跳了跳,手臂在空中甩了两下,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这时候真希望有个武器,不知普通的东西能不能对它造成伤害,还是说只有特定的武器才行。 [夜路…杀…] “你只会说这几个字吗?”伏黑朔用冷漠的视线看了看从坍塌的墙面中钻出来的“青蛙”,朝着他勾了勾手,“到这边来。”说完,直接后撤离开了已经被摧残了一番的店面,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索性外面的街道上并没有人,那个“青蛙”身上大洞逐渐缩小,恶心的黏液不断地从它的身体上淌下,随后它快速地朝着伏黑朔的方向冲了过来。 “还真是没有脑子啊。”伏黑朔一个旋身躲开了它的攻击,“你明显比之前那个强多了,所以你是它的上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在你这里得到答案,现在看来…” 伏黑朔低下身子,眼神冷漠地看着这个“青蛙”,力量流淌着覆盖了他的全身,“完全没有用处…那么就在这里消灭你吧。” 然而没等他动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了一个有半人高的黑影,直接撞在了“青蛙”的腰间,将它击飞了出去。 伏黑朔定睛一看,脑袋上冒出来了一个问号,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一个毛绒玩具?还是玩偶?这是活的吗?还是说现在这种东西都可以当做武器了吗?伏黑朔陷入了沉思。 随后,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缓缓从街道一角走出,他的脸上带着护目镜,留着胡子,穿着一身黑黢黢的衣服。他看着伏黑朔沉声问道:“你是咒术师?” 在“青蛙”被殴打的背景音中,伏黑朔打量着他,似乎发现了他没有恶意,最终缓缓放下了手,有些疑惑地问道:“咒术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指对付这些东西的人吗? “不知道咒术师吗?”来人沉默了片刻,注意到伏黑朔的年纪不大,有些若有所思地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说着,用手指了指伏黑朔身后的“青蛙”。 伏黑朔的余光瞟到那只“青蛙”倒在地上不动了,心里想着看他的态度难道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不过这样也好,等价交换是最公平的东西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回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08章 初见 两人走到了另外一家还在营业的店铺坐下, 伏黑朔将手中还拎着的饭团放到桌子上,朝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介意我去洗一下吗?” 男人摇了摇头, 伏黑朔于是走到洗手间简单清洗了一下,感觉差不多了才回来走到男人对面坐下,“说吧, 那些…是什么东西?” 男人先朝着伏黑朔递过来了一张名片,伏黑朔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两行字: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夜蛾正道。 “学校?你是老师?”伏黑朔有些意外, 他看这个人长相和穿着打扮,一直是往一些黑色地带去想的, 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老师, 看来这下子计划就得改一改了。 伏黑朔由于失忆的原因, 本来就处于警惕性很高的阶段,他本想着如果这个人在介绍完之后, 要将他引入什么组织或者说利用他去做什么事情, 他就找机会把他给干掉, 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但是现在看样子, 如果他的职业真的是老师的话…也许是来招生的? “是的,我是日本仅有的两家咒术教育机构之一的老师。”夜蛾正道也没有想到,他白天刚刚将今年入学的三名学生带回高专, 然后趁着晚上出来办点事,没想到就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有着咒力的少年正在对付着一只二级咒灵,并且似乎游刃有余。 看起来跟五条悟和夏油杰差不多大, 是哪一家的孩子?夜蛾正道有些疑惑, 他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伏黑朔的形象, 没能找出有能跟他的相貌和实力对得上号的人。因为祓除咒灵本来就是咒术师的职责,夜蛾正道也不是一个能干看着别人对付咒灵而无动于衷的人,所以他就出手了。然后,他在一问之下,有些意外的发现这似乎…是个野生的咒力天赋者? 能单独面对二级咒灵而且还没出全力,如果真的入学的话…这届高专就热闹了。 夜蛾正道这样想着,向伏黑朔询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伏黑朔。” “那么伏黑君,你对于咒灵、咒力这些了解多少呢?” “如果你所说的咒灵指的是那个长得很丑的…‘青蛙’,咒力指的是我用来攻击的力量的话…”伏黑朔果断地承认道,“…那么我就一点都不知道。” 很好,看来得从头开始讲了。夜蛾正道看了看伏黑朔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于是慢慢向伏黑朔解释一番,并在最后向伏黑朔发出了邀请,“不知你是否有意愿进入高专就读呢?” “…我大致明白了。”伏黑朔顿了一下,他是觉得去学校就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弄清楚,“在此之前我有点事情想要确认一下,首先,咒术师很多吗?” “不。”夜蛾正道否认了,“据我所知咒术师的数量一直都是匮乏的。” “但是目前看来…”伏黑朔的后背向后靠在椅背上,“…诅咒、咒灵应该很多吧?至少光是今天一下午我就见到了好几个,你们真的忙得过来吗?” 夜蛾正道一时语塞。 “还有,既然刚刚那只‘青蛙’是二级咒灵的话,那么在它之上肯定会有一级或者更高的级别?要是打不过的话…会怎么样?” “…我们有[窗口]和辅助监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判断出咒灵的等级,然后分派对应等级的咒术师去解决。”夜蛾正道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招收学生,而是在被面试一样,能从刚刚的那些描述解释中准确地发现问题… 夜蛾正道被护目镜遮挡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欣赏,果然是一个好苗子。 然而伏黑朔却不这样想,他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总感觉自己要是进去了的话就等于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中,到时候想要爬出来的话就有点难了。 伏黑朔有心想要拒绝,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了放在桌面的饭团上时,他就陷入了沉默的挣扎之中。 这点钱最多可以撑到明天,就算之后去打工,以现在的年纪应该也不会有人要的吧?就算要估计也是一些不正规的地方。如果依靠这种名为咒力的力量来像今天白天那样累积钱财的话…伏黑朔隐蔽地看了一眼夜蛾正道,他已经知道我能够使用咒力,如果咒术师的数量真的那样稀少的话,就算不入学高专的话,也应该会被记录在案,到时候如果想要做点什么… 伏黑朔权衡了一下利弊,试探着开口说道:“包吃包住吗?毕竟我…”神色有一点暗淡。 夜蛾正道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一般在这个时间点,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都会在家里,而不是大半夜在一家麦当劳里坐着,于是他回答道:“高专有宿舍和食堂,每次祓除任务也会有钱拿,学费也不用你来承担。” “很好。”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闪烁了一下,沉声说道:“我答应了。” 夜蛾正道欲言又止,别看他外表是一个彪形大汉,可是心思一向细腻,他有心想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的父母又在哪里,但是又怕触及到伏黑朔的伤心事,于是他暗中决定等之后再调查一番,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他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看了看天色,对伏黑朔说道:“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学校,至于现在,你有住的…不,我找一家宾馆你去休息一下吧。” 伏黑朔深深地看了夜蛾正道一眼,这家伙,意外的是一个好人啊,然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夜蛾正道就打电话叫来了送他们去高专的车,然后车子一路越开越偏,最后到了一片山林前停下了。 伏黑朔下了车,四下看了一眼,转头对着夜蛾正道说道:“该不会学校是建在山林里面的吧?”还真难想象这里是东京。 “是的,下面的路车子开不进去,只能自己走上去了。”夜蛾正道看起来已经习惯了每一个学生到来都会问一个这样的问题,所以十分淡定地回答道,“走吧,带你去见一下你以后的同学,我会是你们的班主任。” 伏黑朔挑了挑眉,但是没有提出异议,他们两个踩着树木间的木质楼梯,走了很远才隐隐约约地看见了看起来比较古典的建筑。 夜蛾正道刚想说话,就听到了从学校里传来的轰鸣声,伏黑朔感觉脚下的木板都摇晃了一下,于是他用手扶住了路旁的树,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夜蛾正道。夜蛾正道莫名地理解了伏黑朔眼中的含义,头上顿时暴起了青筋。 眼见着夜蛾正道的火气不断地往上冒,急匆匆地向着学校的方位赶了过去,伏黑朔跟在他的身后也加快了步伐,眼睛中隐隐流露出一丝趣味,这个“迎接”方式还真特别,看来他以后的同学不是安分那一种类型的人呢。 还没等他们踏进学校,他们就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两个人的声音: “你这个看不懂人脸色的大少爷给我适可而止!” “哈?你这个眯眯眼在说什么呢?” “眯眯…眼…”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烟尘,在他们的方位能清晰地看见训练场旁边的建筑有要倒塌的趋势,夜蛾正道咆哮着冲了进去,嘴里怒吼道:“五条悟!夏油杰!” 伏黑朔的嘴角上翘,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注意到动静消失,这才慢吞吞地走进了训练场。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跪坐在地上,头上各自顶了一个大包,互相别过脑袋,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的场景。 夜蛾正道昨天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妙,那还是有他在场的情况下,两个人才没有当面吵起来,结果他这才离开了一个晚上,他们就打起来了。他看着地面上的大坑和旁边被砸断掀飞的树木以及建筑上的裂痕,脑门上的井字是怎么也按不下去。 索性他还记得今天是有正事要办,他朝着身后招了招手,示意伏黑朔过来,眼含威胁地看着两个人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同学。” “切。”五条悟不屑地哼了一声。 “稍微给我看一下场合。”没看到夜蛾老师都要气疯了吗?夏油杰转过头去瞪了五条悟一眼。 “你这是在瞪我吗?什么啊!根本看不见你的眼睛。”五条悟故意大声嚷嚷道。 夏油杰的背后隐隐有黑气冒了出来。 “你们两个!”夜蛾正道再次给两人一人补上了一记爱的铁拳,“都给我好好听着。”然后指着伏黑朔说道:“这是伏黑朔,以后将会和你们一起学习。” “咦?”五条悟伸手快速地拉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一双漂亮得像宝石一样的蓝色眼睛紧紧地盯着伏黑朔。 伏黑朔歪了歪头面露疑惑。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五条悟觉得新同学好像有点似曾相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遇见过。 见过?夏油杰在旁边挑了挑眉,难道又是一个咒术师家族的人? “如果我见过你的话一定会留下印象的。”伏黑朔有些委婉地说道,也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还是在夸奖,“也许只是有人跟我长得比较像?或者我们擦肩而过过?” “倒也是。”五条悟放弃了询问,他懒洋洋地将双手枕在脑后,如果不看他是跪在地上以及头上的两个大包的话,真的是一副大少爷的派头,“夜蛾老师,你这是从哪里捡回来的人啊?不要什么人都塞进来啊。” 所以这个家伙真的是欠揍,被打真的不冤。夏油杰对他侧目而视,默默地往旁边挪动了一小段距离,表示自己跟他不熟,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涉及到旁边的无关人士。 夏油杰:假装乖巧.jpg。 “…你们两个,明天给我交三千字的检讨上来,五条悟,你额外加三天的扫除任务。”夜蛾正道吸气吐气,这才第二天他就觉得自己早晚要得高血压和心脏病,“伏黑君,请跟我到校长室办一下手续。” “为什么叫他就是伏黑君,叫我就叫全名!”五条悟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服,“夜蛾老师,你有了新人忘旧人。” “…再加三天!” “…等等?”五条悟一脸震惊。 伏黑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09章 打架 “那么, 这里就是你的宿舍了。”夏油杰打开房门,对着伏黑朔说道。 在给伏黑朔办完手续之后,夜蛾正道就接了一个电话, 然后一脸为难地看着伏黑朔,表示他有点事情要去办,可能没有时间带他去参观学校了。考虑到夏油杰跟五条悟比起来还算是靠谱, 于是他一拍手就将夏油杰喊了过来,让他带着伏黑朔去完成接下来的流程。 夏油杰神清气爽地来到了伏黑朔的眼前,在看到五条悟“凄凄惨惨”的表情之后,他顿时觉得自己三千字的检讨也算不了什么, 于是在夜蛾正道通知他让他带着伏黑朔参观的时候,他欣然答应了下来, 表示自己会和新同学好好相处的。 夜蛾正道: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夜蛾正道怀着疑虑走出了校门。 “如果你有行李的话现在就可以放进来了。”夏油杰温和地对伏黑朔说道。 “不用。”伏黑朔走进宿舍, 拉开窗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正好的阳光, 转过头来对夏油杰说道:“我没有什么行李,夏油…君?能告诉我你们的宿舍安排在哪里吗?以后说不定有需要麻烦你们的事情。” “叫我夏油就行。”夏油杰无比欣慰, 看来这是一个正常的同学, 他在之前担心这是一个五条悟二号机的想法真的是太失礼了, 果然五条悟那样的家伙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个, “你的左手边是我的房间,右边是五条悟的房间。” 所以你们原来中间是隔了一个房间的?肯定不是这样的吧?该不会是后来调开的…然后安排宿舍的时候就直接把我塞进去了?伏黑朔想到他们两个打架的场景,再想到自己以后会夹在他们两个的宿舍中间…伏黑朔深感今后的生活一定充满了“刺激”。 “除了五条悟和我之外, 还有一名同学名叫家入硝子,今天去医疗室帮忙了,应该明天上课的时候就能见到。”夏油杰领着伏黑朔向宿舍外走去, “如果你对校服样式有要求的话, 可以跟夜蛾老师提一下, 会按照你的意见酌情进行修改的,修改的速度很快,基本第二天就能下发下来。” 原来如此。伏黑朔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然后他的目光隐蔽地自下而上扫过他的灯笼裤、耳钉,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就说为什么第一眼看上去,夏油杰和五条悟身上的衣服材质、颜色什么的都差不多,结果样式有这么大的偏差,原来这副打扮是他自己的想法吗?还真是…挺特别的。 伏黑*隐隐察觉到了点什么*朔觉得眼前这个叫夏油杰的未来同学似乎…可能…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那边是训练场你已经见过了。”夏油杰用手一指他和五条悟刚刚打架的地方,“一般训练的地方会在那里,但是偶尔也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比如五条悟、五条悟和五条悟。 伏黑朔看着夏油杰的表情,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向着下一个地点进发,然而夏油杰毕竟也才来学校一天,所知道的都是昨天夜蛾正道所讲述的,于是在带着伏黑朔简单转了一圈之后,他就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说的了,一时间他和伏黑朔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体贴地对着夏油杰说道:“非常感谢,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自己逛一逛。” 哦,对,还有三千字的检讨。夏油杰顿了一下,想到明天就要交上去不由地有点发愁,于是两个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之后,他顺着伏黑朔的话礼貌地提出了告别。 在夏油杰走后,伏黑朔看了看逐渐升高的太阳,毅然决定先回宿舍补个眠,反正明天才开始上课,书本什么的等夜蛾老师回来才能拿到,再加上昨天晚上根本没睡好,为了打好接下来的“硬仗”,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为妙。 伏黑朔这样想着,就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半路中又想起他没有什么生活用品,于是找到了负责后勤的人那里,询问是否有可以直接使用的。 负责后勤的人爽快地表示一会儿就送一套到他那里,伏黑朔在回到宿舍后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等东西送来后,他将这些暂时用来替代的用品摆好,就闭着眼睛躺在了床上进入了梦乡。 然而… 由于在陌生环境中的不安,伏黑朔睡得并不沉,在半梦半醒中,他好像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什么响动。 “[术式顺转]——” “等等!那边…” “——[苍]。” 伏黑朔瞬间翻身下床,凝聚的蓝色咒力轰塌了他房间的两面墙壁后依旧去势不减,直接从楼体中穿了出去。 在烟尘和哗啦哗啦往下掉的碎石中,伏黑朔缓缓地转过了头,注视着摆出攻击手势的五条悟和站在他斜对面捂着脸的夏油杰,背后升腾起来了一片黑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夏油杰从伏黑朔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他咳嗽了一声刚想解释,就听见五条悟轻慢的声音,“没看出来吗?当然是在打架喽,不过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伏黑朔一字一顿地说道,觉得自己的神经在突突直跳。他看向夏油杰,发现他的脸上也隐隐有一种痛苦的表情,于是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等等,伏黑…”夏油杰想要阻止,他看出来伏黑朔现在很不爽,但是他见识过五条悟的实力,而他对于伏黑朔还一无所知,如果伏黑朔…夏油杰觉得这不是他预想过的学校生活,他在知道学校里都是和他一样能看到诅咒的同类时有多么高兴,现在就有多么绝望,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没关系,夏油。”伏黑朔走过去拍了拍夏油杰的肩,眼睛紧紧地盯着五条悟,嘴里说道:“我相信五条大少爷不会介意的。” 五条悟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伏黑朔,轻松中带着挑衅地答应了:“行啊,到时候可别被打哭了。” 伏黑朔看向夏油杰询问道:“你有武器吗?刀什么的就可以。” 夏油杰在发现自己阻止不了之后,就果断地站到了伏黑朔的一方,听到伏黑朔的问题,他想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如果是武器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哦。”五条悟听到他们的谈话,随口说道。他从五条家离开的时候,为了看家里那些长老暴跳如雷的表情,直接顺走了好几样珍贵的咒具,“正好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虽然怪刘海挺讨厌,但是实力还是不错的。” 怪…刘海… 伏黑朔不知道为什么火气突然消下去了一些,这才两天的功夫,夏油杰就有两个外号了,也不知道…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飘到了夏油杰的身上,只见夏油杰默默地捏紧了拳头,脑门上蹦出了一个井字,“伏黑,我们一起吧。” 伏黑朔不由地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点了点头。 正好他们三个的宿舍直接被五条悟的一发[苍]给打通了,五条悟直接大大咧咧地穿过伏黑朔的房间,从隔壁床底下拎出来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扔给了伏黑朔。 伏黑朔将布打开,手指在刀身上敲了敲,听着敲击发出的清鸣声,伏黑朔有些惊讶地看了五条悟一眼。 “训练场?”五条悟完全没有注意到伏黑朔的眼神,他右手四指收拢,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反正上午的还没有修好,干脆这次就彻底一点吧。” 从原先的修复直接变成重建吗?伏黑朔想到夜蛾正道的脸,在内心中同情了他一秒,然后瞬间将其抛之脑后,他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扭头看了一眼五条悟,动作划一地点了点头。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有点不爽。 五条悟臭着一张脸跟着伏黑朔和夏油杰来到了坑坑洼洼的训练场,两个人不知道五条悟又发什么神经,只是各自摆好了攻击的姿势。 光在伏黑朔手中的刀上流淌,他在握住刀柄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就让他下意识地调整了姿势,总觉得…难道我以前就是用刀的吗?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伏黑朔拉回了自己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夏油杰的站位,朝他眨了一下眼。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见识过对方战斗的样子,自然也无法谈得上什么配合,能不伤到对方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还是各打各的吧。 显然夏油杰也是这样想的,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伏黑朔的意思。 “喂,你们还打不打了?”五条悟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耐烦,所以这两个家伙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明明才认识一天不到不是吗? “那么,我上了。”出于是未来同学的关系,伏黑在压低身子之前还是提醒了一句,结果只得到了五条悟说不上是不屑还是奇怪的眼神。 “尽管来就是了——”五条悟拉长了声音,蓝色的眼睛在墨镜之后灼灼发亮,“我可是最强的。” “是吗?”伏黑朔似乎笑了一下,咒力流动在身体表面附上了一层薄膜,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希望你接下来也能够说得出这句话。” 第110章 前因后果 伏黑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中, 下一秒,站在原地的五条悟快速向旁边跳开,刀刃的光芒擦着他的身体一闪而过, 一道沟壑出现在他原先所处的位置,长长地蔓延开来。 五条悟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停身挥拳, 直冲伏黑朔的面门而来。伏黑朔果断侧身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脚踹出,两人的身影在原地闪烁了一下,等再清晰地出现在视网膜上的时候, 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 五条悟站在那里一脸轻松,蓝色的眼睛灼灼发光, 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伏黑朔慢条斯理地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提起刀刃挡在自己的面前, 右脚向后半步,视线专注地钉在了五条悟的身上。瞬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五条悟的指尖抵在了刀刃上, 另一只手朝着伏黑朔劈砍而去, 伏黑朔只是松开了手,在向后退的同时,脚尖一提, 往下坠落的刀在一勾之下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还不够。”五条悟张开手臂, 故意朝着伏黑朔挑衅道, “这样可破不开我的‘无下限’。” 没等伏黑朔回答, 一个巨大的阴影忽然投射了下来, 咒灵的血盆大口直接将五条悟吞了进去, 伏黑朔见状眼神一闪快速后撤,然后下一秒,这个鲶鱼形状的咒灵就直接被从内部破开,五条悟带着张狂的笑容出现在了伏黑朔的面前。 “[术式顺转]——”咒力压缩凝聚,在五条悟的指尖形成了莹蓝的光球,伏黑朔将刀刃向下直插入地,然后借着刀身的支撑旋身一脚朝着五条悟踹了过去。 五条悟左手直接抓住了伏黑朔的脚腕,他低着头墨镜下滑,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伏黑朔。如果是其他人乍一看到这双眼睛说不定会恍惚一瞬,然而伏黑朔只是平静地放开了支撑着的手,上半身直接往地上砸去。 五条悟吓了一跳,手上的术式都闪烁了一下,伏黑朔的手落在地上用力的一按,身体借着这股力向上一冲,挣脱了五条悟的钳制,右腿带着风声抡向了他的脖颈。 五条悟不得不后撤了几步躲开了攻击,他看着指尖的术式眼珠子一转,暗戳戳地对准了在不远处正准备唤出其他咒灵的夏油杰。 “——[苍]。” 夏油杰忽然感到毛骨悚然,他一抬头就看到五条悟冲着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指尖的[苍]蓄势待发,他手指一动一口气召唤出好几只咒灵挡在身前,然后就地往旁边一滚。 巨大的响声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夏油杰放出的咒灵毫无抵抗力地被撕碎,扎着的丸子头在强风的吹拂下都变得有些散乱。他回头看去,以五条悟为起点,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扇形,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被摧毁,连地面都好似下降了一层。 就在五条悟跃跃欲试地准备进行下一回合时,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怒吼声: “五条悟!” 夜蛾正道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离开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再次被献上了一份“大礼”。明明没有看见具体是谁做的,但是夜蛾正道一听到训练场轰隆隆的声音,就想也不想地吼出了五条悟的名字。没错,仅仅只是两天的相处,夜蛾正道就明白了一个“人生哲理”,那就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先找五条悟准没错。 五条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撇了撇嘴,然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躲开了伏黑朔的攻击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伏黑朔一脸茫然的表情中拉着他就跑。 等等? 夏油杰睁大了他的小眼睛(不是),风中凌乱地站在原地,看着瞬间就剩下他一个人的训练场,感到了深深的窒息。 这家伙跑得那么快…该不会是想把事情都赖到他身上吧? 夏油杰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他心想如果到时候被发现了,也一定要把五条悟拖下水,更何况事情本来就是他惹起来的,现在想跑?没门!于是他直接召唤出了一个咒灵翻身坐在了它的身上,操控着它…拿走了伏黑朔落在训练场上的刀,然后快速地朝着宿舍爬了过去。 等到夜蛾正道赶到的时候,训练场已经空无一人,他看着跟早上相比明显又被犁了一遍的训练场,深切怀疑要是再过一段时间,整个学校会不会都能被这几个小兔崽子拆了,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禁为未来的财政情况感到了担忧。 不知道现在去向高层要一批经费能不能要下来…至少五条家应该是会给的吧?夜蛾正道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五条悟扯着伏黑朔一路跑回了宿舍,然后向外面探了探头发现夜蛾正道没有追过来,这才松开了拉着伏黑朔的手。 “我们就这么跑了?”伏黑朔朝外面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 “不然呢?”五条悟双手插兜大大咧咧地说道,完全看不出一点不好意思,“被夜蛾老师抓到绝对又会罗里吧嗦一大堆,就让那个眯眯眼去应付吧。” 哦,对,好像把夏油杰给忘了。伏黑朔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少了一个人,然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阴恻恻的声音,“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也不想被教育一顿呢。” “嘁。”五条悟砸了一下舌,看起来非常失望。 伏黑朔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眼见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他默默地举起了右手打断道:“我问一件事。”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 “我们今晚睡哪?”伏黑朔指了指被五条悟的[苍]毁了个遍的房间,礼貌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两个人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们扭头看着几乎成了废墟的房间同时陷入了思索。夏油杰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了五条悟,眼睛里充满了谴责。五条悟的眼神漂移,但是嘴上还是坚强地说着:“学校这么大,总会有空房间的,到时候再换一个就是了。” “虽然我并不想打击你…”伏黑朔瞄了一眼五条悟,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地说道:“就算逃过了训练场,宿舍这件事也是逃不过去的吧。”学校里就这么两个人,找到“罪魁祸首”难道还是什么难事吗? 五条悟如同被天雷击中,木木地站立在那里不动弹了,伏黑朔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而夏油杰则是单纯地在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以示对某个大少爷即将翻车的欣慰之情。 “所以,夏油…”伏黑朔又将头转向了夏油杰,“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能让你们两个在宿舍里大打出手。 夏油杰闻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编完,结果在与某个大少爷的拉扯中被撕碎了的检讨,脸上布满了深深的阴影。 夏油*虽然他打耳洞*发型不规整*衣着“奇怪”*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一个好学生*杰在回到宿舍之后就拿出了纸开始写明天要交给夜蛾正道的检讨。 半个小时后,夏油杰看着纸面上通篇的对于某五条大少爷的批判,默默选择了重来。在经历了“回忆之前见过的检讨”、“上网寻找模板”、“努力增添更多的场景景物描写”等一系列的解决措施之后,他终于编出了一份看起来像模像样,实际上八竿子打不着的检讨来。 连丸子头都萎靡了下来的夏油杰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决定去买点东西回来当做晚饭。然后等他回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他的门虚掩着,里面有一个白毛若隐若现。 夏油杰眯起了他原来就不大的眼睛,缓慢地放轻了脚步,将眼睛凑到了门缝上。里面的人不出所料正是五条悟,只见他侧着身子,手里还拿着他刚刚写好的检讨仔细地看着,嘴里时不时地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夏油杰:我觉得这家伙一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体一下子推开了门,他看着五条悟瞬间像是做贼一样将他的检讨藏在了身后,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来欣赏一下你写的检讨了。”五条悟的眼神微不可查地一闪,故意从背后拿出检讨在夏油杰的眼前晃悠了两下,“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我深切地对自己做出的一切行为感到抱歉,不应该在学校这种神圣的地方与同学大打出手…” 夏油杰的神经跳了一下。 “…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夏油杰捏紧了拳头。 “…我将会以一颗包容的心来面对同学做出的种种挑衅…” 夏油杰忍无可忍,他的牙齿磨的咯吱作响,“我还是送你去和咒灵相亲相爱吧。”说完,一拳挥了上去。 “你包容的心呢?”五条悟轻松地躲开了,他朝着夏油杰做了个鬼脸,嘴里朝他挑衅道:“有本事就来啊。”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伏黑朔就知道了,检讨已经在他们两个的战斗中灰飞烟灭,最后在五条悟使用出[苍]的时候,夏油杰才反应过来旁边是伏黑朔的房间,但那时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伏黑朔叹为观止,他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家伙的行为模式好像一个小学生,于是他慢慢地在脑海里把前因后果抽丝剥茧,最后得出来的结论让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五条君。”伏黑朔犹豫着开口。 “干嘛?”五条悟一脸不爽。 “你该不会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夏油的检讨吧?”或者说是去做个参考? 走廊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三个人面面相觑,夏油杰的表情逐渐变得怀疑人生,如果是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和这个家伙打起来的?他忍不住问道:“你今年有三岁大吗?” “…说得好像你比我能大到哪去一样。”五条悟绝不认输。 “好了。”伏黑朔头疼地一边拉着一个,把他们往前推,“都少说两句,当务之急是先找个房间把检讨赶出来,我也来帮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种东西随便写写对付夜蛾老师就好了。” “五条君,能请你先别说话吗?”伏黑朔在心里打算着,按照他对于夜蛾正道性格的推算,明天绝对逃不过一顿教育,但是如果能把检讨交上去的话,再主动承认错误,说不定… 于是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油杰,眼神往五条悟的身上转了一下,夏油杰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等等,你们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五条悟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莫名的有一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五条君,今天晚上你要是能写完检讨的话,我明天就帮你躲过夜蛾老师的惩罚怎么样?”伏黑朔提出了交易条件。 “…真的假的?”五条悟充满怀疑地看着伏黑朔。 “当然是真的,如果做不到的话…我请客赔罪怎么样?”伏黑朔微笑着说道。 “…成交!” 第111章 奇怪的关系 “…所以这就是他们两个的检讨?”夜蛾正道翻看着手中的一小摞纸张, 不禁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能说他其实也没想到五条悟能老老实实地在规定时间内将检讨交上来吗?眼前的检讨虽然字迹明显龙飞凤舞,措辞含糊其辞,通篇不知所云…能非常明显地看出敷衍了事的痕迹, 但是毕竟是亲手写了的…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五条悟“切”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伏黑朔和夏油杰就一人一只手从后面揪住了他的校服,然后他看到伏黑朔上前一步说道:“夜蛾老师, 还有那个宿舍的事情…实在抱歉,不知能不能…” 夜蛾正道看着眼前的检讨犹豫了一下,他本想如果今天他们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的话,就把宿舍和训练场的事情拿出来好好说道说道, 但是…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伏黑朔,总觉得这个他亲自招来学生好像把他的反应都算在里面了, 是错觉吗? “…算了, 下次注意一点。” “非常感谢, 那么我们就先到教室等待了。”伏黑朔微微欠了欠身,手指在身后动了动, 示意他们两个…尤其是夏油杰赶快把五条悟拉走,不然等他说出来什么不中听的话, 估计夜蛾老师又要血压升高了。 夏油杰看懂了伏黑朔的暗示, 连拖带拽地将五条悟带出了办公室,随后伏黑朔也关上门走了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长舒了一口气。 “等等,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逼我昨天写检讨原来是为了这个。”五条悟睁大了眼睛, 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两个人, “这算是什么’帮我躲过夜蛾老师的惩罚‘?本来就是我用检讨换来的。”五条悟痛心疾首。 …明明昨天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怎么一晚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现在的DK都这么难懂了吗?还真是琢磨不明白。 伏黑朔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评价人的角度好像有什么不对,只是微笑着对五条悟说道:“有什么不对吗?交易条件全部达成了,最后夜蛾老师也确实没有惩罚你,更何况别忘了夏油还陪你重写了一份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叫他就是夏油,叫我就是五条君。”五条悟表示不服,“明明我和眯眯眼认识你的时间都差不多。” “想打架吗?”夏油杰呵呵一笑。 所以说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看这样子不会又要吵起来了吧?伏黑朔想到昨天晚上两个人写检讨的场景,吵得他睡梦中脑海里都回荡着两个人的声音,“还是先去教室吧,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有什么话过去再说吧。” 等他们三个到了教室推开门,发现已经有一个女生坐在课桌后,听到开门的声音顿时转过头来。 这应该就是夜蛾老师说的家入硝子吧。伏黑朔心里想着,隐蔽地打量了一下家入硝子,她有着棕色的头发,眼角下有一颗泪痣,看过来的时候眼角自然地带上了笑意,看起来好像还挺容易相处的? 伏黑朔眨了眨眼,走到家入硝子的旁边坐下,然后夏油杰刚想进门就被五条悟硬生生挤开,抢先坐在了伏黑朔的旁边,于是四张桌椅只剩下了靠着墙的位置。 夏油杰看了一眼伏黑朔,然后又看了一眼坐下后很自然地用两条椅子腿支撑着自己晃悠的五条悟,深感这个座次有些不妙。 伏黑虽然昨天和五条悟打了一架,但是很快气就消下去了,晚上还帮着他们又是找模板又是凑字数的…这么好说话,五条悟这个大少爷又一向自我、为所欲为,他坐在五条悟旁边真的不会被欺负吗?夏油杰陷入了沉思,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也不知道夏油杰哪里来的滤镜,伏黑朔昨天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味,甚至最后还用交易来诱使五条悟写完了检讨,不仅自己半点麻烦都没沾上,还以此躲过了夜蛾正道的惩罚,真要说的话,担心谁也不用担心他。但是在夏油杰的眼中,伏黑朔刚到的第一天就被砸了宿舍,要不是五条悟就根本一点事情都不会有,所以… 伏黑果然是太温和了,绝对不能让五条悟得寸进尺。 伏黑朔看着夏油杰站在那里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脸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家入硝子,头顶上缓缓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原来不止是五条君一个人奇怪吗?夏油怎么也感觉怪怪的。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迷惑,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不是吗?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在两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夏油杰走到了家入硝子的旁边,犹豫了一下礼貌地询问道:“家入同学,请问能和我换个位置吗?”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她是无所谓坐在哪里的,于是她拿起了自己的本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五条悟那边坐下,将位置让给了夏油杰。 于是四个人的座位在调整过后就变成了(从左到右):家入硝子,五条悟,伏黑朔,夏油杰。 家入硝子在坐下后,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三人,重点放在了伏黑朔的身上。她在来学校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第一个照面她还被五条悟的脸迷惑了一下,然后等到他一开口,她就充分明白了再好的脸也顶不过糟糕的性格。 而夏油杰,他们当时也只是交谈了几句,然后她就去医疗室参帮忙了,至于来的比较晚的伏黑朔她干脆就没见过面,所以昨天的那些响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伏黑朔注意到了家入硝子好奇的目光,转过脸朝她笑了笑,家入硝子慢吞吞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睛,掩饰般地打开了面前的书本,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你没有领课本吗?” 伏黑朔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道:“夜蛾老师没告诉我有关课本的事情,应该今天…” “你们讲话为什么要跨过我?”五条悟抗议地说道,“明明问我也是可以的。” …我们很熟吗?为什么你能如此自然地加入谈话之中?家入硝子和伏黑朔看了一眼中间的五条悟,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可能是因为你比较碍眼?”夏油杰用手撑着脸,短促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 “想打架吗?”五条悟用手朝着夏油杰比划了一下,“昨天要不是因为朔和夜蛾老师,你早就被我打扁了。” 伏黑朔陷入了沉默,明明他们昨天还打架来着,怎么忽然就这么自然地叫上名字了? 在这时,教室的门打开了,夜蛾正道手里拿着几本书走了进来,然后对伏黑朔说道:“伏黑,这是你的课本,本来昨天就应该给你的,结果…”说完,他瞄了眼抬头望天吹着口哨的五条悟和好像突然发现窗外的风景是这么好看的夏油杰,抽着嘴角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伏黑朔走上前来接过了课本,然后夜蛾正道刚准备开始讲课就发现了某个桌面上格外干净的家伙,“五条悟,你的书呢?”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带的。”五条悟拉长了声音,然后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什么,伸手指着夏油杰的桌面向夜蛾正道举报道,“夜蛾老师你别光看着我,你看看那个怪刘海,他也没带课本。” “给我好好叫同学的名字!”夜蛾正道怒吼道。 呵。夏油杰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施施然地一挥手,从窗外冒出一个咒灵来,手里抓着的正是夏油杰的课本。他一脸淡定地拉开窗户,取下课本将其放在了桌面上,气定神闲地朝着五条悟露出了挑衅的微笑。 伏黑朔:…… 他就说为什么夏油杰今天有一种看好戏的感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五条悟:! 这个眯眯眼果然不怀好意! 家入硝子:哦豁,好一场大戏。 “…下次别在校园里随意使用术式。”夜蛾正道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得到了夏油杰“乖巧”的回复后,重新将目光转向了五条悟,“你…” 伏黑朔感觉到有些不妙,他总觉得自己旁边五条牌□□桶即将炸裂,于是他举起手对夜蛾正道说道:“夜蛾老师,我和五条君一起看吧。” 夏油杰猛地转过头来。 五条悟也转过身来,墨镜下拉上下打量了伏黑朔一下,光明正大地朝夏油杰抬了抬下巴,大声说道:“夜蛾老师,这样可以吧?” 夜蛾正道看着下面像小孩子偷吃了糖果一样洋洋得意的五条悟,以及默默地捏皱了手中的书本的夏油杰,颇感头疼。拥有“六眼”和“无下限”的五条悟和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并且两个人都加入了东京咒术高专,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结果…这就是天才间的针锋相对吗? 不过说到这里,夜蛾正道的眼神看向了两人中间的伏黑朔,他好像一直忘了问伏黑朔的术式是什么,不过以五条悟的个性,他完全不会将一个庸人放在眼里,所以…这也是一个天才吗? 伏黑朔完全不知道夜蛾正道在想些什么,他现在的状态正应了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不过他倒是觉得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气氛好像并不像是昨天那样“尖锐”,是因为昨天一起写检讨的原因而改善了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伏黑朔痛苦地想着,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关系能再好一些,将他从现在的情况中解脱出去? 然而就算是伏黑朔也没有想到,DK之间的友谊就是来的这么莫名其妙,只是短短几天功夫,两个人的关系就因为一件事情获得了巨大的进步。 第112章 甜品店 “好无聊啊——”五条悟趴在桌子上一脸的百无聊赖, 手上的笔在课本上戳来戳去,顺手给课本上的小人画上了胡子和眼睛,“不想看到夜蛾老师的那张脸…朔, 我们逃课去吃东西吧。” “这种事情不应该偷偷说吗?悟。”伏黑朔有些无奈地说道。 由于五条悟的过于自来熟,伏黑朔本来的“五条君”在五条悟一声又一声的“朔”之下, 终于认输改换了称呼,明明才认识了一周, 为什么我感觉中间好像跳过了好长时间? 伏黑朔觉得不太对劲。 伏黑朔陷入了沉思。 “杰,你觉得…”话刚出口,伏黑朔就意识到他叫错了,可能是由于五条悟的声音太过洗脑, 他一不小心就直接把夏油杰的名字脱口而出,于是他不由地有些尴尬地看了夏油杰一眼。相比较于五条悟来说,他和夏油杰之间还一直维持着开学初的时候称呼对方姓氏的习惯,结果今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所以,果然还是因为五条悟太过奇怪了吧? 夏油杰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他挑了挑眉, 温和地对伏黑朔说道:“怎么了?朔。”也是配合着更换了称呼。 “朔, 不用管他啦。”五条悟手臂一伸搂住了伏黑朔的脖子,朝着夏油杰翻了个白眼,“就让‘好学生’留在这里听夜蛾老师的长篇大论吧。” 其实…我也是个好学生来着…大概。伏黑朔在心里默默地想,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五条悟排除在好学生的范畴之外了,明明自己每天也在认真上课来着。 “呵。”夏油杰慢条斯理地将桌面上的课本扫入桌兜, 然后伸手招出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咒灵, “那就比一比我们谁先到吧。” “行啊, 谁输了谁请客?”五条悟应下了夏油杰的“挑战”, 然后对伏黑朔说道, “朔,你跟谁走?”然后拼命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冲伏黑朔暗示着。 “当然是我了。”夏油杰跳到咒灵身上,冲伏黑朔伸出了手,“你难道还能带人走不成?” 五条悟垮下了脸,站在原地嘟嘟囔囔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伏黑朔感到有些好笑,起身跳到了咒灵的身上,故意朝着五条悟说道:“悟,那我们就在前面等你了。” “我可是最强的。”五条悟仰起头,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就等着付钱吧。” “大话谁都会说。”夏油杰控制着咒灵升空,“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所以,杰…”伏黑朔坐在咒灵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下面的风景,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悟说的是哪里的?”伏黑朔托着脸调侃地对夏油杰说道,“难道这就是心灵感应?” 夏油杰感到一阵恶寒,“能跟他有心灵感应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吧?”以后也不可能会有。夏油杰在心里确信地说道,他光是想到五条悟这两天吃进去的那些东西,就感觉自己好像也要被齁死了一样,“那家伙不是一直念叨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吗?不是那里还能是哪儿?” “说得也是。” “不过你是不是也挺喜欢甜食的?”夏油杰觉得自己一个不爱甜的人在他们中简直格格不入,“我看五条悟每次点甜品的时候,你都会跟着点上两样。” “其实…还可以?”伏黑朔有些不确定,毕竟他现在处于记忆空白的状态之中,所体验过的东西也就是来到咒术高专之后的这些,相比于正常的饭菜,他好像确实是更喜欢点心一些,“不过不止是甜品吧,好像只要是点心就都差不多?”要是有茶就更好了…咦?我怎么会冒出来这个想法?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夏油杰并没有注意到伏黑朔短暂的失神,他控制着咒灵一直向前飞,逐渐他们看到的行人多了起来,夏油杰就找了一个隐蔽的小巷降下了咒灵。 “好了,应该就在这附近。”夏油杰确认了一下位置,转过头却看到伏黑朔正在手机上按来按去,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问问硝子要点什么。”伏黑朔朝着夏油杰眨了眨眼,“我们出来没带上硝子,总要安抚一下我们唯一的医疗人员,顺便给我们打一下掩护。” 夏油杰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们毕竟是逃课出来的,正需要一个“内部人员”注意夜蛾正道的动向,于是他也凑过来看着手机屏幕问道:“硝子有说她想要什么吗?” “…酒。” 夏油杰:? “硝子说帮她带点酒回去。”伏黑朔也是一脸茫然,他没想到家入硝子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拥有[反转术式]的缘故,除了上课之外,家入硝子与他们的接触并不算多,现在这个要求一出来,家入硝子在伏黑朔脑海中单薄的形象顿时丰满了起来,就是这个丰满的方向有一点奇怪。 夏油杰好像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有点古怪的表情。他记得他有一次看到家入硝子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罐酒精饮料,然后好像有些不满意地嘀咕了什么,现在想来…也许是在抱怨贩卖机里没有酒? “但是未成年好像不让买酒的来着…”伏黑朔感觉他好像跟别人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是当他想要仔细回想的时候确是一片空白…伏黑朔不由地揉了揉额角,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预感,他总感觉要是不及时想起来的话,以后会出大问题,可是现在他根本找不到一点有关自己记忆的线索… “不舒服吗?”夏油杰看着伏黑朔的动作询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不管是输还是赢,大部分也会进了五条悟的肚子。” “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伏黑朔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关系,“不知道你和悟去买酒的话能不能瞒过去。” “到时候试试看就知道了。”夏油杰挑了挑眉,“我们先走吧,一会儿五条悟就该到了。” 两个人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穿过街道在一个拐角找到了那家店面,然而透过玻璃,两人有些意外地看见了正在对侍应生说着什么的五条悟。 “太慢了。”五条悟转过头来,得意地朝着两人说道,“我就说赢的会是我。” “你也是刚到吧?”伏黑朔的眼神扫过稍微有些凌乱的桌椅,门框下一直在晃悠的招牌以及侍应生临走时那难以言喻的眼神,心中了然,“绝对是刚坐下几秒钟。” “赢了几秒也是赢。”五条悟向着伏黑朔招了招手,“我把这里的东西都点了一遍,某个比较碍眼的家伙可以付钱离开了。”说完,朝着夏油杰嫌弃地做出了驱赶的手势。 “你想得美。”夏油杰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既然是我付钱,这里面就该有我的一份。” “切。”五条悟撇了撇嘴,虽然不爽,但是看在有人付钱的份上,他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随着时间的流逝,甜点逐渐堆满了桌子,五条悟快乐地在甜点的海洋里畅游,而夏油杰的表情在吃下第一口后就变得有些难以言喻,他就知道能符合五条悟口味的,绝大多数的甜度会在他的阈值之外,但是没想到…他用叉子谨慎地戳了戳眼前的蛋糕,这真的不是什么“生化武器”吗?能甜死人的那种。 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他眼前只用了一口的蛋糕,然后从旁边推了一小块绿色的点心过来,“这个还可以,抹茶非常‘醇正’。”伏黑朔意有所指地说道。 夏油杰心领神会,用叉子取下一块放在嘴里,蛋糕表面的抹茶粉带来的苦涩很好地中和了蛋糕的甜腻,他脸上的表情终于稍微缓和了下来,然后朝着伏黑朔点了点头。 伏黑朔轻笑了一声,刚想将换过来的蛋糕吃完,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根叉子,上面有一大块流淌着红色果酱的奶油蛋糕,“朔你尝尝这个,上面不是草莓酱的哦,是没试过的口味。” 伏黑朔愣了一下,想要伸手拿过叉子,却被五条悟灵巧地躲过,一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伏黑朔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哎呀,干什么这么矜持,张嘴,啊——”五条悟快速眨着眼睛,一只手呈娇羞状地捂住了脸,另一只手将蛋糕往伏黑朔的嘴里送。 夏油杰瞳孔地震: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品种…突然有点恶心怎么办? 伏黑朔扫了一眼周围眼神闪烁、不时地窃窃私语的女生们,痛苦地捂住了脸,“悟,她们都在看我们。” “有什么关系嘛。”五条悟“扭捏”地说道,“这可是我们‘关系好’的证明。”说到“关系好”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字眼。 不行,如果不答应的话他绝对会一直这么演下去。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张开嘴将蛋糕吃了进去,由于动作过□□速,导致他的唇边和脸上都沾上了一点果酱和奶油。 然后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拍照的声音。 五条悟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收回了手机,伏黑朔懵了一下,快速站起身试图抢走五条悟手中的手机,“等等,悟!把照片删掉!” “才不要~”五条悟左躲右闪,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叉,“除非朔答应以后不准帮着他。” “我什么时候…” “我说有就有,快说快说。”五条悟一脸得意。 “你这家伙,想打架吗?”夏油杰脑门上蹦起了青筋。 “现在没有时间啦,你想打就自己…” “叮铃铃…” 五条悟的话语被打断了,手机铃声从伏黑朔的衣兜中传了出来,伏黑朔停下动作拿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挑了挑眉。 “悟,你是不是没接电话?”伏黑朔看了两眼,朝五条悟询问道。 “电话?谁知道呢?”五条悟一脸的理所应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伏黑朔又把目光转向了夏油杰,夏油杰摸了下兜,然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带手机出来。 伏黑朔叹了口气,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了他们:“任务。找不到你们就找到我这里了。”看来夜蛾老师已经知道他们在外面了,不然任务地点的位置怎么会正好就在他们附近,看来硝子最终还是没能瞒住,这回找什么理由好呢? “来的还真不是时候。”五条悟一脸不爽,“再晚一些不行吗?” “你在说什么呢?这不正是我们咒术师的职责吗?”夏油杰反驳道,表情十分严肃,这也是他看不顺眼五条悟的地方,明明有着强大的实力,却偏偏整天晃晃悠悠,一点都看不出正经的样子来。 “嘁。”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朝夏油杰掀了掀眼皮,“成天职责责任什么的,像个老头子,真是无趣。” “你…” “好了,有这个时间拌嘴,不如赶快去把咒灵祓除了,到时候做什么不行?”伏黑朔收起手机打了个圆场,“正好离这里不远,我记得任务地点附近有一家喜久福挺出名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五条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马当先地走出了甜品店,周身都飘起了粉红色的小花花,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就知道…伏黑朔一脸了然,偏着头对夏油杰说道:“我们也走吧。” 夏油杰无奈地舒缓了表情,“真是辛苦你了。”居然能和五条悟和平对话,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好吧?找准方法的话还是挺好说话的。悟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再说以后还要做好几年同学呢。”更别说我还见过更难搞的…是谁来着? “…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夏油杰一脸抗拒。 第113章 第一次任务 “所以就是这里吗?”五条悟右手搭在额前, 注视着眼前的烂尾楼,“看这氛围出现咒灵好像也不奇怪。” “朔,任务上有说什么吗?”夏油杰完全无视了五条悟的感慨, 向伏黑朔询问道。 “上面说原本这里的咒灵已经被祓除了,是个有着转换空间能力的咒灵,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两天又有报告说是有咒灵的出现, 而且留下的咒力和之前一模一样。”伏黑朔看着手机上的描述有些迷惑,上一个祓除咒灵的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咒术师,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才对,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那还真是有点奇怪。”夏油杰指节顶着下巴思考道, “难道是祓除时出了什么差错吗?” “想那么多干什么?”五条悟一脚踹开了大楼的门,大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直接倒塌,阴冷的风从门洞中吹了出来,“等找到这个咒灵不就知道了。” 伏黑朔被打断了思路,他看着五条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小心谨慎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还真是难得说了一句我能赞同的话。”夏油杰在伏黑朔惊讶的目光中耸了耸肩,“我们可是最强的不是吗?” “好吧,你说得对。”伏黑朔哑然失笑, 他差点忘了这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的相似性,比如…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最多也不过是一个一级咒灵, 也确实不用想太多。 “你没带武器不要紧吗?”夏油杰询问道, “一直忘了问, 你的术式是什么?” “没关系, 我觉得有你们两个就够了,说不定都用不上我来攻击。”伏黑朔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术式…”伏黑朔有些迟疑。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只是随意问问。”夏油杰体贴地说道。 “倒不是这个原因。”伏黑朔有些头疼,他曾试着使用过自己的术式,但是得出的结论让他决定在一般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使用为好,毕竟…想到这里,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光,这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于是,对于夏油杰的问题,伏黑朔斟酌着语句说道,“我还没怎么用过,但是…一般情况下好像在对付咒灵方面不是很好用?”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个偏向于辅助的术式?夏油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所不知道的是,伏黑朔的重点是在“一般情况”和“对付咒灵”这一方面比较弱,可从来没有说过特殊情况和对人使用会怎么样,微妙的措辞将夏油杰的想法完全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们走吧,不然一会儿就该找不到悟了。”伏黑朔咳嗽了一声,移开了眼神,和夏油杰一起走进了烂尾楼的大门中。 而此时的五条悟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的兴味。 他在刚进入大门之后,眼前的场景就突然变幻,一开始他以为就是像资料里说的那样,是咒灵的能力让空间转换了,手触摸上去的感觉也是真实的,但是“六眼”却告诉了他一个不一样的结论: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完全重合的咒力流动…原来是这样。”五条悟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颇有些跃跃欲试,“一直以为的空间转换原来是因为幻觉的作用吗?你还挺聪明的嘛,知道用另一只咒灵的残秽来掩盖你自己的咒力。” 五条悟慢悠悠地顺着咒力的流动方向向着咒灵所处的位置走过去,此时他是一点都不着急祓除这个咒灵,至于夏油杰和伏黑朔会不会被眼前的景物所迷惑…他虽然看夏油杰不顺眼,有时候还乐于见到他倒霉,但是他还是承认夏油杰的实力只比他差了一点点的,至于伏黑朔,那就更不用说了,能把夜蛾老师哄得至今为止都没看出来他才是他们中最“狡猾”的那一个,他才不相信伏黑朔会在这里栽跟头。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沿途中想要吸引他注意力让他停下脚步的种种幻象,不时地还点头发出或赞赏或批评的声音,“这颗钻石太小了,想要配得上我,怎么也得是鸽子蛋那么大的吧?”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蛋糕一看就不像是好吃的样子,给我认真一点好好调一下色啊。”五条悟发出了不满意的声音。 咒灵似乎被五条悟激怒了,眼前的场景快速变幻着,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昏暗的走廊,走廊里倒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夏油杰”和“伏黑朔”。 五条悟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然后他飞速拿出了手机,准备来一个十连拍,“对,就维持住这个场景别动…你把那个发型奇怪的再弄得凄惨一点…” “你说什么?”地面从下方被轰然掀开,碎石飞溅,场景波动了一下似乎有要消失的趋势,五条悟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拍照键,却只拍到了模糊的影子。 五条悟不爽地砸了一下舌,从大洞中往下看到了仰着头的夏油杰,“这种时候来的可真快。” “让你的算盘打错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夏油杰呵呵一笑,“这么半天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找到。” 五条*确实玩得很开心*悟没有半分心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油杰,鄙夷地说道:“小眼睛已经阻碍了你的视力了吗?你看看头顶。”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朝天花板看过去,只见天花板上无数只眼睛频率不同地眨动着,看得让人头晕目眩,在中间似乎是嘴一样的裂缝发出无意义的呼声,这只咒灵不知道是一直在天花板上还是忽然出现在了那里,夏油杰居然一时没有注意到。 看来下次要稍微注意一点周围了。夏油杰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对五条悟说道:“既然你早就发现它了,怎么不赶快祓除掉它?” “要不是这里太狭小施展不开…”五条悟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掩饰般地将手机放回了兜里,摆出了一副不屑的样子,“…我早就把它祓除了。” 夏油杰的小眼睛里露出了怀疑的目光,然后手一挥,长相各异的咒灵从裂缝中涌出,“既然楼里这么狭小施展不开…”巨大的烟尘和撞击声响起,咒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天花板上蠕动着想要逃离,“那就干脆把它拆了。” 五条悟的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他猛地拉下墨镜,六眼全力运转,试图分辨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幻觉,但是不管怎么看,他眼前的都是本人没错。于是,五条悟用像看见新大陆一样的眼神看着夏油杰,“你…还挺有意思的嘛。”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用你的眼睛找找朔被这个咒灵丢到哪里去了。”夏油杰冷哼了一声,“我们可是进门的时候就被分开了。” “不用找了。”墙面轰然破碎,伏黑朔的身影从烟尘石块中显露了出来,“等久了吗?” “就差你了。”夏油杰朝伏黑朔点了点头,然后面对着咒灵,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区区二级咒灵…就算是无限接近于一级又怎么样?这可是第一次任务,我可不想有除了优秀以外的评价。” “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蓝色的光点在五条悟的指尖凝聚,“你要这个咒灵吗?给你留一点?” “等你用完术式这个咒灵就不剩下什么了吧,这个咒灵的能力还挺好用的,给我留着吧。”夏油杰所操纵的咒灵像风一样扑向了那个长着很多眼睛的咒灵,巨大的身体挤压撑开了走廊,墙面上爬上了无数的裂痕,“给我滚过来。” “他一直这样吗?”五条悟收回了自己的术式,有些新奇地两步走到伏黑朔的身边,“之前我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个‘好学生’的?” “‘好学生’?你是指哪方面的‘好学生’?”伏黑朔挑了挑眉,“在学习上可能的确是,至于其他的…”伏黑朔想到夏油杰那一看就和好学生不搭边的衣着,吐槽了一句,“有时候真怀疑你的六眼其实是个摆设。” “朔你怎么能这样说?”五条悟用力地睁大眼睛,想要让伏黑朔看清楚自己眼睛里的震惊和控诉,“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到别人的身上了?”说着,用手指向了正将咒灵变成咒灵球的夏油杰,“是不是他?”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伏黑朔和转过头来的夏油杰对上了眼神,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换来了夏油杰同情的一瞥,“去晚了喜久福可就买不到了。” 一听这话,五条悟顿时挺直了后背,大声嚷嚷着不行就向楼外走去,夏油杰犹豫了一下将咒灵球收进了口袋,走到伏黑朔身边说道:“刚刚没事吧?”指的是他们两个刚刚分开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伏黑朔的眼睛在夏油杰的口袋上扫过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没带武器…但就像你说的,不过是区区一只二级咒灵。”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五条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我可不等你们了。” “走吧。”伏黑朔朝着外面示意了一下,“再纠结下去,悟可要闹了。” 本来还有点担心的夏油杰笑了出来,“好吧,我们走。” “…不过总觉得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伏黑朔犹豫了一下,他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记不起来就说明不重要。”夏油杰无所谓地说道。 “…说的也是。”伏黑朔放弃了回想,和夏油杰一起追上了五条悟,并且最后成功赶在了校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回到了学校。 然而,他们也确确实实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114章 突飞猛进 “昨日, 位于东京的一座年久失修的楼房发生倒塌事故,索性没有人员伤亡,由此引发了东京市民对于楼房质量的全面关注,东京市长对此表示会加强对于楼房问题的检查力度…” 电视机里的新闻报道声在办公室中回响着, 位于伏黑朔两边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分别把头撇向一边, 一个嘴里哼着歌, 一个吹着口哨, 全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伏黑朔想了想, 发现他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想起辅助监督的存在, 跟别说记得放[帐]了,没能弄出更大的事故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所以他忘记的事应该也不是这个…是什么呢? 伏黑朔在这种气氛微妙的环境中走神了,直到夜蛾正道明显强压着怒火的视线投射到了他们的身上, 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摆出了一副正经中带着几分愧疚的模样。 夜蛾正道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五条悟和夏油杰,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在他看来三个人中最听话靠谱的伏黑朔, 严肃地说道:“你们这样…”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手同时在背后扯了一下伏黑朔的衣服,眼神飘过来疯狂暗示着,伏黑朔的头顶冒出了一串省略号,所以说你们最起码在逃课之前就要想好一旦被抓到该怎么解释, 最好多想几个理由, 这样一旦遇上什么特殊情况(比如忘记放[帐])也能派的上用场, 别这个时候就全指望我了啊。 没关系。夏油杰悄悄地用口型对伏黑朔说道,实在不行就都推到悟的身上,夜蛾老师绝对会相信的。 而另一边, 五条悟则是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写上了夏油杰的名字, 并朝着伏黑朔眨了眨眼表示杰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真想让你们知道对方都是怎么想的, 这种时候(坑害)过分有默契了。 伏黑朔拒绝两人因为这件事打架而“二进宫”的未来,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没等夜蛾正道继续说下去,就一脸歉意地说道:“夜蛾老师,实在抱歉,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出任务,稍微有点兴奋了,再加上也是想试一试自己的实力,所以…” 夜蛾正道的表情缓和了一瞬,第一次出任务…这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夜蛾正道想起当他来到教室发现只有家入硝子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三张桌子空荡荡时那瞬间的血压升高,以及当他问起另外三个人去哪里了,家入硝子一脸淡定地说五条悟肚子疼,另外两个送他去医务室了的回答…又重新板起了脸。 如果你说五条悟去看牙医了我还可能会相信,肚子疼…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破烂理由?我必须好好说说他们!夜蛾正道下定了决心,然而当他刚准备开口… “而且我们逃课也是不对的,更加不应该让硝子帮我们打掩护。”伏黑朔表面上一脸惭愧,实际上脑海里终于想起了那件他忘记的事情,忘记给硝子买酒回来了,现在出去的话…好像有点顶风作案,那就再等等吧,“我们保证,以后就算想要出去也应该提前跟你报备才是。”伏黑朔继续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五条悟和夏油杰逐渐变得扭曲的表情,他们暗中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努力地不要在夜蛾正道面前笑出声来。 夜蛾正道的话又被堵了回来,愤怒的气泡被伏黑朔一个一个戳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想话都叫伏黑朔说完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于是他只好有些憋屈地对三人说道:“知道错了就好,明天一人给我交一份保证书过来,确保下次不会再犯了。” “好的,夜蛾老师,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伏黑朔飞快地答应了下来,然后三个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夜蛾正道看着三个人的背影坐在里面思考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伏黑朔三个人飞奔出教学楼,直到看不到办公室的影子才停了下来。 “提…提前报备…”五条悟想起伏黑朔的话,用手捂住嘴,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笑得眼睛里都彪出了泪花,“逃课提前报备…这是什么奇怪的方法?夜蛾居然没反应过来…报备了那还叫逃课吗?” “噗…咳咳…”夏油杰咳嗽了两声,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然后他朝着伏黑朔投去了钦佩的眼神,顺带着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都怪谁啊?你们两个好歹也帮一点忙,夜蛾老师也不是笨蛋,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糊弄过去了。”伏黑朔看着两人无奈地说道。 “…你说夜蛾老师是‘笨蛋’了吧?还说了‘糊弄’!”五条悟指着伏黑朔大呼小叫,“是谁说自己是个好学生的?杰你看他!” “别这么说嘛,悟。”夏油杰安慰地拍了拍伏黑朔的肩,然后看了一眼没有正形的五条悟笑道,“毕竟近朱者赤,近悟者黑,朔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等等,杰你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国语要是学的不好就去重修吧…” 所以你们这是一个晚上就成功过渡到称呼对方的名字了?伏黑朔挑了挑眉,莫名地感觉到有些欣慰,这样一来他就不至于因为夹在两人中间而头痛了吧? “话说,杰…”伏黑朔打断了两人的打闹,对着夏油杰说道,“我们好像忘了给硝子买酒。” 夏油杰也想起了这件事,后退一步躲开了五条悟试图抓向他刘海的手,想了一下走到伏黑朔身边说道:“现在应该来不及了,要不跟硝子说一下等下次再买?” “又背着我说悄悄话。”五条悟从他们背后扑过来,双臂张开搂在了两人的肩上,“什么酒?硝子喝酒?” 伏黑朔差点往前一个踉跄,幸好夏油杰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拉了他一把,伏黑朔站稳后偏过头来看着五条悟,黑色的头发微微有些散落,眼睛里在一瞬间盈满了无奈的笑意,“我们不是逃课出去的吗?我和杰就想着要不要替硝子买些东西,顺便也可以让硝子替我们打打掩护,结果…” “硝子说她想要点酒,本来我们是打算回来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混进去或者让别人帮忙,结果完成任务之后完全忘了。”夏油杰接过了话头,向五条悟解释道。 “哇。”五条悟发出夸张的赞叹声,“果然不愧是硝子,和别的女生要的东西一点都不一样。” 夏油杰和伏黑朔对他侧目而视,“你知道普通女生都会喜欢什么吗?”夏油杰发出了质疑,毕竟照他看来,五条悟对于女生的吸引力可能也就是那张脸了,至于再多的?抱歉,请原谅他匮乏的想象力,他实在想象不出五条悟送女生东西的场面,真的不会演变成灾难现场吗? “朔你看杰,他不相信我。”五条悟“委屈”地把头埋进了伏黑朔的脖颈,白色的头发在伏黑朔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弄得他感觉到了微微的痒意。 “没事,这不算什么,如果说我也不相信你的话是不是好受多了?”伏黑朔拍了拍五条悟的后背“安慰”道。 五条悟震惊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伏黑朔,然后又用谴责和鄙夷的目光看向了夏油杰。 “…你这是什么眼神?”夏油杰被五条悟奇怪的眼神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由地伸手搓了搓胳膊,嫌弃地说道:“把你的眼睛闭上。” “好哇,杰,你不仅教坏了朔,现在还嫉妒我的眼睛是你的六倍大。” 伏黑朔的思维卡顿了一下,他试图弄明白这个六倍是哪里来的,但是他又觉得以五条悟的思路肯定和他不在一条线上,于是他有些茫然地问道:“这个六倍…” “是‘六眼’啦。”五条悟摘下墨镜,白色睫毛下光彩夺目的眼睛显露出让人惊叹的美,但是五条悟一张嘴就完全打破了营造的美好气氛,“顾名思义,‘六眼’的含义就是杰的眼睛的六倍大。”说完,还竖起一根手指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如果“六眼”有意识的话一定哭死了。伏黑朔看着夏油杰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空气微微扭曲,好像有咒灵准备冒出来,不自觉地想到如果五条悟不是有“无下限”的话,估计早就被人打死了吧? 看到夏油杰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去和五条悟打一架的冲动,伏黑朔叹了口气,上前按住夏油杰的手臂,“算了算了,悟也不是第一天这个样子了,再说我们刚从夜蛾老师那里出来,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第二次,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补偿硝子。” “下次出去玩的时候把硝子也带上?”五条悟举手提议道。 “请提出点有建设性的意见,悟。”伏黑朔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叉,“如果硝子有空的话,出去玩一定是会带上她的。” “…最多我可以把我买回来的甜点分给硝子一盒…一个。”五条悟一脸依依不舍。 “没人想要你的甜点。”夏油杰满脑袋黑线。 “明明我和朔都很喜欢吃,杰不喜欢一定是杰的问题。” “…朔就算了,有本事你把我花钱买的东西吐出来。” “才不要,谁叫杰打赌输了呢。”五条悟朝夏油杰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们还是去找一找硝子在哪吧。” 第115章 茶话会 “啊?在说酒的事情啊。”三个人找到家入硝子的时候, 她正在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犹豫着,听到三人的来意,家入硝子朝他们摆了摆手,然后在机器上按了一下, 一罐可乐滚了出来。 她弯腰取出可乐, 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然后对伏黑朔说道:“那就下次再说吧, 反正我也没能瞒过夜蛾老师不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伏黑朔话还没说完, 就被五条悟的欢呼声打断了,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五条悟奇怪的兴高采烈,微微偏过头询问着夏油杰:“他又怎么了?”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灵性。 夏油杰用手遮住嘴, 凑过来悄声说道:“悟一路上一直纠结该把哪个甜点分给硝子,然后发现哪个他都很想吃, 现在…” “…我明白了。”伏黑朔同样也小声回复道, 心里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无力感,啊, 真感觉像是在带孩子啊,可是■■■好像没有这么难带啊?伏黑朔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了一个身影,但是转瞬间就像一缕青烟一样消散,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家入硝子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然后最前面还有一个白毛在欢呼雀跃, 她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可乐, 昨天这三个人的关系不是还很微妙吗?尤其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三句话内必定会吵起来,结果今天一看…好像突然变得融洽了, 这就是男生之间的友谊吗? 就在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 夜蛾正道正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一份资料沉默不语。 “夜蛾先生, 能调查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您看…”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他对面说道。 资料上赫然就是伏黑朔的名字,而调查结果显示这是一个假名,身份资料什么的也是被虚构出来的。夜蛾正道本来只是想要看看是不是伏黑朔的家里出了什么事,他能不能帮上点忙,毕竟他见到伏黑朔时,他是大半夜一个人在外面“游荡”,没想到调查出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夜蛾正道感觉有些难办,他本以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没想到真正的难题在这里等着他呢。按常理来说,这种身份不明的人是不能进入咒术高专的,更何况现在禅院家刚发生了被诅咒师潜入探听情报的事情,一旦报上去,以伏黑朔现在的这种情况,会不会同样被认为是潜入高专的间谍也说不准。可是…夜蛾正道的目光望向了窗外,似乎想要看清伏黑朔现在所处的方位,他想到这段时间和伏黑朔的相处,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向伏黑朔那一方倾斜。 再看一看吧,由我来判断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夜蛾正道这样想着,下定了决心。 “资料就先留在我这里。”夜蛾正道扭头看向中年男人沉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把身份做的完善一些,最起码不要让人很容易地查出这是伪造出来的。” “…我明白了。”中年男人曾经被夜蛾正道救过,他也相信夜蛾正道的人品,所以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下午上课的时候,夜蛾正道看到伏黑朔,眼睛里流露出了一抹纠结和欲言又止,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还是被伏黑朔敏锐地发现了。 伏黑朔见状眼睛里闪过一丝细微的笑意,心里想到这样一来在短时间内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伏黑朔在答应进入高专之后,就考虑到他伪造的身份肯定是经不起调查的,所以在他对夜蛾正道的性格有所了解之后,他就在有意识地在加强夜蛾正道见到他时的第一印象,这样就算最后调查出他的身份问题,夜蛾正道也不会在第一时间上报上去,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更好的结果? “夜蛾老师——”五条悟拉长了声音,双脚搭在了桌子上,突出了一个目中无人,“我们才刚完成任务回来,而且明天是周六,不如今天提前结束吧。” “悟,把脚放下去。”“夜蛾老师在瞪你。”伏黑朔和夏油杰同时说道。 “切。”五条悟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把脚收回,然后一手拄着脸,用后脑勺对着夏油杰,朝着伏黑朔吐了吐舌头。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感到了一丝古怪的欣慰,然后立马把这种感觉从自己的心里抹消掉,这不是学生应该做到的吗?果然是因为五条悟平时过于离谱所以现在他才会感受到这种情绪吧。夜蛾正道双手撑在讲桌上,嘴里说道:“算了,都把课本拿出来…五条悟你别想装作没带书的样子凑过去说悄悄话!我都看到封皮了!”果然,我就不该这么早下结论。 结果在夜蛾正道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刚拿起电话,就听见五条悟能让整个教室都能听见的“窃窃私语”,“上课接电话,一看就不是个好老师。” “确实确实。”夏油杰也“小声”附和道。 夹在两人中间的伏黑朔默默地低下了头,心里想着:…这次如果你们要写检讨的话,我可不帮你们了,美好的周末怎么能够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夜蛾正道默默地捏紧了手机,但是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微微皱紧了眉毛,他看了看在下面坐着的四个人,僵硬地甩下一句自习,然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教室,伏黑朔只隐隐听到了类似“禅院家”、“开战”这样的字眼。 在夜蛾正道走后,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五条悟第一个跳起来坐到了桌子上,一条腿曲起踩在桌子的边缘,“终于走了,都是些陈词滥调的东西,翻来覆去讲个没完。” “稍微对夜蛾老师尊重一点啊,悟。”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 “你没有资格说我吧,杰。” “夜蛾老师这两天看起来很忙啊,除了上课的时候,见面时总是行色匆匆的。”伏黑朔手臂支起,下巴拄在手背上,神色略微有些不对劲,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 “是禅院家的事情啦。”五条悟露出了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可是让我看了不少的笑话。” “差点忘了你是五条家的人了。”和五条悟相处久了,有时候就很容易忘记这个人的头上还挂着一个御三家的身份,“有什么有趣的说出来听听?” “随便,我巴不得让禅院家的笑话传遍咒术界。”五条悟盘膝坐在桌子上,两手搭在膝盖上晃来晃去,“就那家人,一个两个的就像是摆放在橱柜里快要腐烂的橘子,真让人倒胃口。” “啊,烂橘子啊。”伏黑朔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腐败的橘子的影像,顿时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这种早就该扔掉了,别影响了新鲜的橘子。” “总感觉你说的和我说的不是一码事。”五条悟直觉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他转过头来询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伏黑朔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反应了一下后恍然大悟。 “噗。”夏油杰将椅子拖到两人中间,忍俊不禁地说道:“朔说的是水果的那个橘子吧,你们明明在各说各的,听起来居然也没有什么毛病。”说着,他朝着家入硝子招了招手,“硝子,过来一点,一会儿该听不清了。”然后伸手招出了一个咒灵堵在门口放哨。 于是家入硝子也兴致勃勃地把椅子搬了过来,夜蛾正道走之前所说的“自习”完全被四个人抛之脑后,教室顿时变成了茶话会现场。 “就是前两天的时候,禅院家出了个大事。”五条悟伸手接过伏黑朔从书桌中拿出的巧克力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块,含含糊糊地说道,“他们发现有诅咒师潜入了禅院家在收集情报。” “禅院家不是御三家之一吗?居然能让别人混进去?听起来好逊。你们有人要糖吗?我这里有苹果、葡萄还有橘子的。” “哪个都可以。”这是五条悟。 “橘子。”这是伏黑朔。 “谢谢硝子,我就不用了。”这是夏油杰。 “我接着说,然后禅院家就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开始鸡飞狗跳地查这个诅咒师是怎么混进来的,结果查来查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现,最后终于找到线索说是诅咒师集团[Q]干的。”五条悟用舌头将糖在嘴里滚来滚去,一脸满足地说道。 “[Q]?”伏黑朔恍惚了一瞬,“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是最大的诅咒师集团啦,在哪里听过也不奇怪。”五条悟再次伸手拿了一块糖,“据说禅院家准备给[Q]一个教训,就是不知道现在他们是怎么打算的。不过也无所谓了,让他们打去吧。” “悟,不管怎么说,诅咒师都是应该消灭的对象,你这样的态度可不太对。”夏油杰皱着眉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你又要说你的那一套了吗?”五条悟夸张地用手放在耳旁,大声说道,“我听不到——” “悟,你…” “好了好了。”伏黑朔快速用饼干堵住了五条悟的嘴,然后安慰地拍了拍夏油杰的手臂,“动静太大就好把夜蛾老师引回来了,再说悟的性子就是这样,杰你也不是不知道。”背景音是五条悟嘴里塞满饼干的愤怒的支吾声。 然后伏黑朔在伸手对着五条悟比划了一个“一”,五条悟眨了下眼,五指张开,表示要这个数才行,伏黑朔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在“一”的基础上又加了两根手指,五条悟终于满意地消停了下来。 家入硝子默默地看着伏黑朔对两人无比熟练的顺毛动作,朝伏黑朔比出了大拇指,换来了伏黑朔充满无奈的一笑。 “哼,那我接着说。”五条悟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眼睛放光,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看得伏黑朔只想要笑。 就在这时,伏黑朔注意到夏油杰悄悄地往后挪着椅子,见到伏黑朔看过来,还朝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伏黑朔顿时心领神会,然后轻轻碰了碰家入硝子,朝外面使了个眼色,家入硝子也明白了过来,轻手轻脚地开始收拾着桌子上摆放的零食。 只有五条悟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说着“八卦”,完全不知道“危险”的临近… 第116章 浇花 五条悟正说得兴高采烈, 伸手向旁边的饼干和糖果摸去,却摸了一个空。他眨了眨眼,缓缓地低下头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桌面被收拾得非常干净, 再一抬头, 发现几个人都一本正经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似一脸认真地看着书。 “你们…?”五条悟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教室的门被拉开,夜蛾正道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他看着端端正正坐着的三个人, 以及盘膝坐在桌面上身体僵硬的五条悟,露出了恐怖的眼神。 “五条悟!”夜蛾正道的怒吼声响彻了整栋教学楼, 几个暂时没出任务的高年级学生听到他的怒吼声,都纷纷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这是咱们这周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其中一个学生悄声问道。 “忘记了,反正肯定不少。”另一个学生同情地回答道,在胸口“虔诚”地比划了一个十字,“希望上天保佑夜蛾老师, 不要被五条悟给气死了。” 一些学生很早就听说过五条悟的大名, 但对于他的形容都是“神子”、“天才”这一类的称呼,结果见了面才发现, 虽然说实力确实是无愧于以上的称呼, 但是这个性格也真的是一言难尽,真是难为和他同班的同学了。 然而他的同班同学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难过, 至少现在绝对不像。 五条悟头上顶着新鲜出炉的大包, 幽怨的眼神一一扫过夏油杰、伏黑朔和家入硝子, 仿佛在控诉他们的无情。 伏黑朔咳嗽了一声, 勉强忍下自己想笑的冲动, 扭头一看夏油杰已经用手挡住了脸, 身子一颤一颤的,就差笑出声来了。 “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扫除任务还没有完成吧?”夜蛾正道的脸色黑的吓人,他握紧的拳头上布满了青筋,看着五条悟大有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再给他一拳的冲动。 哦,对,开学初的时候除了要上交检讨外,我还有一个六天的扫除来着。五条悟终于从脑海里抠出了当时的记忆,然后他不由地往桌子上一趴,睁大眼睛向夜蛾正道展示自己的无辜:“夜蛾老师,你看看我真诚的眼睛,我这次真的什么也没干。”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没干,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了。夜蛾正道看着状似无辜的另外三人,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有份,但奈何他根本抓不住这几个小兔崽子的把柄,然后他对着五条悟说道:“我也不罚你写检讨了,正好学校里栽种了一批花,你这两天就去负责给花浇水。” “学校这都建在山里了,绿化好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必要栽花吗?” 夜蛾正道的额头蹦出两根青筋,“叫你去你就去!听明白没有!” “是~”五条悟有气无力地说道。 夜蛾正道走后,教室里登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夏油杰的拳头拼命地在桌子上捶着,眼睛都已经笑没了,伏黑朔和家入硝子也一个挡住嘴,一个捂住肚子笑得开怀。 五条悟顿时跳起来掐住了夏油杰的脖子拼命摇晃着,“杰,你是故意的吧,夜蛾老师回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还有朔,你怎么能‘助纣为虐’呢?我就知道像杰这种眯眯眼不是什么好人!” 夏油杰前摇后晃,看着眼前的景物都出现了重影,终于忍不住朝五条悟比出了暂停的手势,“谁叫你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动作,好了好了,不就是浇花吗?大不了我们帮你一起就是了。” 五条悟闻言停下了手,狐疑地看着夏油杰询问道:“真的?” “真的,朔你说是不是?”夏油杰举手投降道。 “明天不是要出去玩吗?还不知道要浇的花有多少,所以干脆就一起帮忙好了。”伏黑朔笑着说道,然后他看到家入硝子面露迟疑,于是体贴地对她说道,“我们三个应该就够了,硝子如果有事需要忙的话,就先走吧。” 夏油杰也朝家入硝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是知道作为珍贵的[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家入硝子从进入高专开始就一直在医务室学习加帮忙,所以有时候忙一些也是正常的,毕竟是为了救人不是吗? “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叫我,明天见。”家入硝子朝他们挥了挥手,站起来打开门走出了教室。 “那么我们去看看能用来浇花的用具放在哪里吧。”夏油杰站起身来,“我记得好像在杂物室有看到过花洒。” 于是三人走到杂物室拿了花洒接满了水,在询问了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后找到了花坛的所在地。 “所以说,这个花坛的意义在于哪里?还不如在学校里多安装几个自动贩卖机,每次想要买点饮料都要跑老远。”五条悟一手拿着花洒,伸长手臂漫不经心地浇着水,一边侧着身子和夏油杰与伏黑朔抱怨着。 夏油杰听到五条悟的话忍不住点了点头,“确实,我上次差点就忍不住叫出咒灵载着我去了。” “是已经叫了吧,杰每次说去买饮料回来的都非常快。”伏黑朔朝夏油杰挑了挑眉,“而且温度就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 夏油杰表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说是在学校里除了训练场以外最好不动用术式,但是大夏天果然还是冷饮最好喝,要是走着去的话,回来的时候感觉味道就变了。 五条悟手动给夏油杰点了个赞。 就在他们慢慢聊着天的时候,一壶水缓缓浇完了,五条悟不敢置信地掂量了两下手里的花洒,然后看着还有大片面积的花坛,露出了深沉的表情,“我感觉夜蛾肯定是不想让我完成任务,这得浇到什么时候啊…等等!”五条悟的脑袋上忽然亮起了一个灯泡,然后他扔下手中的水壶瞬间不见了踪影。 伏黑朔眨了眨眼,朝夏油杰投去了疑惑的眼神,夏油杰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一会儿功夫,只见五条悟兴冲冲地拎着一大捆水管跑了回来,到两人跟前将水管往地上一扔,指着它对两人说道:“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你不会是想把它接到水龙头上吧?”伏黑朔右手敲了一下左手手心,“是个好主意。” “是吧是吧。”五条悟的背后似乎有尾巴翘起来,眼睛往外闪着星星,“等弄完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去玩了,我超想去TORAYA的。” “明天主要是向硝子‘赔罪’的,去哪里当然要由硝子来选,更何况甜品也不能当饭吃。”五条悟的表情瞬间萎靡了下来,伏黑朔见状叹了口气,只好说道,“吃完饭再说,如果到时候你还吃得下的话。” “好耶!”五条悟欢呼一声,弯腰拿起水管的一头就朝着附近有水龙头的地方跑去。 “不要悟说什么你都答应啊。”夏油杰看着伏黑朔,感觉自己当初的预感是对的,这个人真的太好说话了一点,五条悟这样得寸进尺都不见他生气,真是让人操心。 “这只是小事罢了。”伏黑朔看着夏油杰在阳光下显得透亮的紫色眼睛笑了一下,“那把咒具应该很贵的吧,我是说那把刀。悟直接把它送给我了,可能他并不在意,然而我可不能就这么理所应当地收下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钱还,但是总能先在其他地方补偿一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油杰的错觉,虽然伏黑朔在平时总是跟他们一起笑闹,但他总是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他还记得他们在说到某些事情的时候,伏黑朔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但是他却从来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只是在五条悟与他的争论中安抚着双方…所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夏油杰这样想着,忍不住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伏黑朔,好像要看清楚伏黑朔平静的面容之下究竟在隐藏着些什么。 “怎么了?”伏黑朔注意到夏油杰的表情,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没什么。”夏油杰移开了目光。 水流声传来,伏黑朔低头看着水管中逐渐充满了水流,于是他赶快拿起水管的另一端,将它放到了花坛上,水流顿时从里面喷洒而出。 “这样应该一会儿就能完成了…你想要喝点什么吗?我去买。”夏油杰对着伏黑朔说道。 伏黑朔这才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渴,于是他对着夏油杰说道:“什么都可以,只要味道别太奇怪就好。” 夏油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就离开这里冲着远处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五条悟这时也跑了回来,他看到只有伏黑朔一个人在这里拿着水管浇花,有些纳闷地问道:“杰呢?” “杰去买水了,一会儿就回来。” 五条悟点了点头,蹲下来好奇地看着从水管中冒出来的水,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清凉的水流,两眼放光地对伏黑朔说道:“朔,这个能不能给我玩一下?” 玩?伏黑朔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但还是将其递给了五条悟,“小心别弄到身上了。” 五条悟接过水管,像是拿到了什么心仪的玩具一样,跃跃欲试地打量着花坛,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第117章 惨遭摧残的花坛 五条悟手里拿着水管, 眼神落在地面上长长的管道上,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他蹲下身将水管打了个结,然后又嫌一个不够,又在上面接连打了好几个, 最后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脸满意。 伏黑朔的眼皮跳了跳, 悄悄地后退了几步, 总觉得悟他会玩得很疯是自己的错觉吗? 五条悟撸起袖子,想了想又开启了无下限,将水管末端头朝上, 手掌虎口卡住管道一紧一松,水流在压力的作用下呈现出喷泉般天女散花的样式。 五条悟冲着伏黑朔大笑道:“朔, 你快看,有没有彩虹出现。” 伏黑朔还真的认真找了一下,然后朝着五条悟摇了摇头,“水雾应该会比较容易出现吧?起码现在我没有看到。”但问题是我们不是来浇花的吗? “是这样吗?”五条悟陷入了沉思。 夏油杰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抽了抽嘴角, 心里想着果然没有自己看着就是不行, 于是他冲着五条悟喊道:“悟,你在做什么?”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的声音, 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可以让夏油杰用咒灵将水管吊的高一点,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有彩虹出现了?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他转过头来冲夏油杰喊道:“杰, 你可不可以…” “小心!”夏油杰的瞳孔紧缩, 冲着五条悟大喊道。 原来五条悟转过身来的时候一时松懈, 没能握紧水管, 再加上由于水流冲击的作用, 他打的几个结被冲开了, 这就导致水流突然增大,水管在地上狂乱地扭动着,起起伏伏像是无数个想要跳起的青蛙。“跃起”的水管打到了五条悟的手臂,手忙脚乱之下水管口也从五条悟的手中脱手而出,这就导致了… …站在一旁啥也没做的伏黑朔被突如其来的“瀑布”浇了个透。 水从伏黑朔的头发和衣服上淌下来,他抹了一把脸,缓缓地看向了看天看地眼神乱飘的五条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夏油杰飞速地跑过来,将买来的饮料放在一边,看着伏黑朔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水这么凉,你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别到时候感冒了。”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伏黑朔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这么柔弱才对,但是到最后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似乎…好像…以前他经常生病来着? “还有你,悟…”没等夏油杰说完,水流也哗的一声浇在了夏油杰的头上。 空气中顿时安静了几秒,夏油杰站在原地背后隐隐冒出黑气,他抬头看着五条悟手里拿着水管正冲着他挑衅地笑,咒灵从他背后的裂缝中冒出了头。 “很好,你不是想要玩水吗?我来陪你玩玩。”夏油杰咬着牙,冲上去想要将五条悟手中的水管抢过来。 “抢不到~抢不到~”五条悟一边冲夏油杰做着鬼脸,一边快速向前逃窜着。 “你别想跑!”夏油杰手一挥,一个咒灵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五条悟咬了过去,利齿闪闪发光。五条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是在咒灵咬过来的时候一脚踹了过去,咒灵的大嘴被强行合上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 所以你们有谁记得我们是来浇花的吗?伏黑朔眼睁睁地看着夏油杰一个扫堂腿绊倒了五条悟,五条悟栽进花坛里压扁了一大片花朵,起来时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人型印痕。 对不起,夜蛾老师,我阻止不了他们,但是想必你已经习惯了吧。 伏黑朔同情了夜蛾正道一秒,然后走到夏油杰放饮料的地方坐下,手指微微用力拧着头发,一连串的水珠从他的头发和指缝中淌下,滴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水迹。。 他伸手拿起了一罐饮料,打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瓶身上的标识,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橘子味的吗?” 伏黑朔坐在那里看着眼前大打出手的两人,不由地想到了他们现在这个班级还真是神奇,他真的是觉得他们能凑到一起简直就是奇迹,家入硝子作为珍贵的[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基本上是不会允许她出任务的,一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很大的损失;五条悟,实力没话说,但是这个性格…叛逆,以自我为中心,天生讨厌被束缚,真不知道五条家究竟是怎么养他的。 还有夏油杰…伏黑朔转动着手中的饮料罐,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意,敏锐,细心,表面温和实则内心骄傲,支持正论,赞同术士应该保护非术士,看起来似乎是“正道”的好苗子,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黑白分明的…伏黑朔看着夏油杰,感觉他好像站在天平的中央,两端哪一方加上重物,他就会无法避免地朝着那一端滑过去。伏黑朔不免地感到有些担忧,但是他又想到刚刚看到的夏油杰脸上的表情,表面上似乎在生气,可是现在的他是肆意的、张扬的…算了,伏黑朔喝了一口饮料,反正现在也没有出什么事,就算以后真的…就到时候再说吧。 至于我自己…伏黑朔略微有些犹豫,虽然他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感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将别人放在心上,在五条悟和夏油杰因为理念不同而发生的争吵中,他感觉似乎自己…都无所谓?就算他们两个哪天有人真的做出了很“夸张”的事情,估计他也不会产生任何反对的念头,而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边吧?毕竟…他们两个和其他那些不认识的人比起来…我更熟悉他们不是吗? 这么看来的话,好像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我好像就是其中最三观不正的那个?伏黑朔哑然失笑,不过谁知道杰到底对我有什么奇怪的滤镜?怎么感觉他总是在不留痕迹地关照我?是我什么时候的表现给他造成错觉了吗?伏黑朔陷入了沉思。 “杰,我有点饿了,我去把水龙头关掉,然后我们去吃饭吧。”五条悟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夏油杰喊道。 夏油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黑着脸对五条悟说道:“你说停就停?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看朔已经坐在那里等很久了啊。”五条悟指着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伏黑朔说道,“到时候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夏油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缓缓停下脚步,他狐疑地看着五条悟,总觉得这家伙是在拿朔当借口…等等,这不是他刚刚说过的话吗?夏油杰瞪着五条悟,觉得自己的牙根有点痒痒。 五条悟笑嘻嘻地比了个“耶”,顺手把水管扔给了夏油杰,跑过去关掉了水龙头。 “走啦,花也浇完了,不早点去的话食堂里的喜久福就要被抢光了。”五条悟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双手枕在脑后,走过来冲着坐在那里的伏黑朔说道。 “我就知道…再吃下去你就要变成喜久福了。”夏油杰将水管丢在一边,此时正一脸头痛地拧着袖子,“所以为什么到最后是我和朔湿透了,你这个始作俑者却一点事都没有。” “无下限啦无下限。”五条悟得意地冲着夏油杰晃了晃手指,“我可是特意用了术式来挡水,绝对一点都弄不到身上。” 在这种地方用上术式还真是没谁了。 夏油杰无语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你先去吧,我和朔得回宿舍换身衣服。” “行啊,那你们快点哦。”五条悟挥了挥手,就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伏黑朔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饮料朝着夏油杰走了过去,然后他眨了眨眼,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 “悟。”伏黑朔忽然叫了一声五条悟的名字。 “怎么了?”五条悟停下脚步。 “回头。”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五条悟的声音滞住了,他睁大了眼睛,一抹彩虹倒映在他如苍天一样的瞳孔中,好像期待着的事物却一直没有到来,可就在他想要失望走掉的时候,它却施施然地来到了他的眼前。 “惊喜总是最后出现,不是吗?”伏黑朔背对着五条悟,看着出现在花坛上方的彩虹,转过头来对着他说道,黑色的眼睛在那一刻仿佛染上了太阳的颜色。 夏油杰正在试图用咒灵将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恢复平整,现在正盯着惨遭摧残的花坛一筹莫展(尤其是中间那个人型,他非常想要就把它留在那里),听到伏黑朔的话顿时抬起头来,“是在说彩虹?你别告诉我悟其实就是想弄出彩虹才搞出这种场面来的。” “杰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五条悟一脸抗议地说道,“我明明是玩到一半才想要弄出彩虹的。” …有什么区别吗?夏油杰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他朝着五条悟做出了驱赶的手势,嘴里嫌弃地说道:“去去去,帮不上忙就别在这里捣乱。” “朔,你看杰。”五条悟对着夏油杰指指点点,“这种人以后一定没有人喜欢。” 伏黑朔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人,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注意到两个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朝他们摊了摊手,“我去换身衣服,悟你去食堂的时候帮我和杰点上凉面吧,杰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 五条悟自知理亏,堪称罕见地乖乖点了点头,夏油杰蹙着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说道:“回去先洗个热水澡吧,实在不行就吃两片感冒药。” “放心,我有分寸。”伏黑朔朝两人挥了挥手,“那么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第118章 生病 然后, 回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新衣服,顺带着吃了两片感冒药,最后和夏油杰和五条悟在食堂一起吃了饭的信誓旦旦“我有分寸”的某人, 在当晚就发起了烧。 伏黑朔缩在被子里, 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 耳朵像是进水了一样,声音进入耳朵好像都要经过一层滤网。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却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事物的线条虚化成了暗淡的光,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他在恍惚中坐起身来,用手撑着脑袋缓了口气, 然后想要下床去喝口水, 但是当他的脚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刻, 他却感觉触感有些不对, 自己似乎踩在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上。 伏黑朔迟钝地低下头去, 看到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有着素净的花纹, 踩上去的触感很舒服,看上去就充满了暖意。 伏黑朔盯着脚下发呆, 他烧的有些迷迷糊糊的, 好半天大脑才反应过来:宿舍中…有地毯的吗? 我这是在哪? 他抬起头打量着自己的周围:房间很大, 装潢也很精致, 双层的窗户只拉上了里面清薄的一层, 能模糊地看到外面的月亮。伏黑朔停顿了一会儿, 伸手点亮了床头的灯, 在昏黄的灯光下, 他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张小床,上面好像有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孩…子…? 伏黑朔捂住眼睛,有些痛苦地晃了晃头,然后他感到有一具带着热意的身体从背后靠近了自己,他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然后下一秒,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伏黑朔吐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自己这是出现幻觉了吗?伏黑朔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试图从床上站起来,结果… “咚。” 夏油杰猛然惊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缓了缓神,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有些迟疑地起了身。 似乎是从朔那边传来的。夏油杰侧耳仔细听了听,伸手从一旁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里静悄悄的,所以一点声音都会显得十分清晰,夏油杰走到伏黑朔的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朔,你还好吗?” …… “朔?”夏油杰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却没有人说话,于是他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敲了敲门,“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了?杰。”另一边的门也打开了,五条悟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夏油杰站在伏黑朔的门前,脸色好像有点不好看。 “我听到有声音从朔的房间里传出来,但是敲门却没有人回话。” “哈?”五条悟诧异地走过来,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用手示意夏油杰往后退一点,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悟,你这也…朔!?”夏油杰刚想说五条悟两句,然后就看到伏黑朔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扶着额头,听到门被破开的声音迷茫地回过头来。 “杰?悟?你们怎么…吵醒你们了吗?”伏黑朔右臂压在了床上,想要站起来却几次没有成功,夏油杰见状赶忙冲进来扶住了他。 好烫。夏油杰明显感受到伏黑朔身上的温度有些不对劲,他没想到自己能一语成谶,所以…夏油杰的目光瞪向了某个白毛,果然都是五条悟的错。 “你吃药了吗?”夏油杰将伏黑朔搀到床上,然后点开了灯,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回来的时候吃过了。”伏黑朔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滚烫的,但奇怪的是他好像不并不怎么担心,于是他对着夏油杰说道,“没什么问题,明天应该不会耽误出去玩。”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出去玩?”夏油杰只觉得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他站起身来想要给伏黑朔倒杯水,“我去给你倒水,感冒药放在哪里?再吃两片吧。” 就在夏油杰忙里忙慌的时候,五条悟一脸好奇地看着伏黑朔脸上泛上的热意,伸手戳了戳伏黑朔的脸,发现伏黑朔的眼神涣散,意识到他的动作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于是他跃跃欲试地凑上来用两只手在伏黑朔的脸上揉了揉,“居然真的感冒了?朔你的体质好弱啊。” 然后…五条悟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袋,从他的身后传来了夏油杰阴恻恻的声音,“你想要干什么?” 五条悟的身体一僵,然后瞬间换上了虚弱的表情,“柔弱”地捂住了心口,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开口说道:“杰,我好像也有点不舒服。” “你骗鬼呢?我看你刚刚踹门挺生龙活虎的啊。”夏油杰锁住五条悟的脖子,试图将这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家伙拖出去,然而五条悟抓着夏油杰的手臂,双脚在地上拼命挣扎着,嘴里喊道:“杰,松手,我也可以帮忙的。” “帮忙?你?”夏油杰朝着五条悟投去了嫌弃的目光,“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我真的可以!杰你想想看,我虽然没有照顾过人,但是倒个水递个毛巾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五条悟睁大眼睛试图让夏油杰看清楚他眼里的真诚。 “你确定?”夏油杰的手松了松,内心里对这家伙话里的可信程度抱有十万分的怀疑。 “真的,杰你不相信我吗?”五条悟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其实我真想知道如果我回答“是”的话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夏油杰欲言又止地看着五条悟,最后还是放开了他的手,然后手里拿着水杯和感冒药将其递给了伏黑朔,还不忘回头警告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姑且相信你。” 伏黑朔将杯子贴在脸上,冰凉的杯子缓缓唤回了一点神志,他吞下药片,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夏油杰和五条悟说道:“我没事,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你这样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要不我去问问硝子吧,[反转术式]应该对感冒也有作用吧?”不确定的语气。 “这么晚了还是别麻烦硝子了。”伏黑朔摇了摇头,“我明天就会好了,不用担心。” 夏油杰还想说什么,然后他就被五条悟一把拉住,两个人背对着伏黑朔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然后夏油杰转过头来看了眼伏黑朔,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伏黑朔迷惑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门,还没等伏黑朔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就抱着垫子和被子走了回来。 “你们这是?”伏黑朔注视着他们的动作,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五条悟在夏油杰铺好的被子上打了个滚,苍蓝色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伏黑朔,“怎么样?感不感动?我不介意朔用喜久福来感谢我哦。” “有你什么事?”夏油杰用脚轻轻踹了踹五条悟,“往那边一点…你是不是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怎么可能?”五条悟义正辞严地说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夏油杰无比肯定地用眼神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就在五条悟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揪掉夏油杰的刘海的时候,伏黑朔忽然出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下次我们去泡温泉吧。” 五条悟的眼睛Blingbling地闪了起来。 “温泉旅馆应该有可以让几个人一起睡的榻榻米吧?”伏黑朔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灯光下显露出一种别样的温柔,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好似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悟也是这样想的吧。” “朔~”五条悟一脸想要扑上来的表情,“不愧是朔~” “生病的人就不要跟着悟胡闹了。”夏油杰一手将五条悟脸朝下死死地按在了被子上,五条悟不由地发出了“呜呜”的抗议声,然后另一只手将伏黑朔按倒拉上了被子,“现在,都给我睡觉!” 夏油杰心累地叹了口气,走进卫生间将毛巾浸湿搭在了伏黑朔的额头上,然后脱下了自己搭在身上的外套叠好放在一边,关上了房间的灯。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正当夏油杰松了口气的时候… “朔,你说哪家温泉旅馆比较好呢?”五条悟伸手拉了拉垂下来的床单,有些雀跃地说道。 伏黑朔用手压住额头上的毛巾,侧过身对五条悟说道:“这方面我不太清楚…等之后查一下吧。” “等什么时候出任务…最好是远一点的,这样就可以在外面多玩两天。”五条悟完全不管夜蛾正道的血压到时候会飙升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打的一副好算盘。 “这样啊…”伏黑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朔,你说…” 夏油杰拿着自己的被子站起身来,横跨过五条悟的身体,然后用脚把五条悟“滚”了过去,和他互换了位置。 “杰?”五条悟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别吵。”夏油杰的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然后调整了一下伏黑朔的姿势,重新叠好毛巾放在了他的额头上,“睡着了。” “好吧,看在朔生病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 “把朔弄生病的本来就是你,你在这里说什么呢?” “照这么说杰也有份,要是杰早早地和朔去换衣服,朔也不会生病啊。”五条悟眼珠子一转反驳道。 “你…想打架吗?” “朔还需要照顾呢,结果杰就想着打架。”五条悟义愤填膺。 “这是谁的错啊!”两个人顿时在被子里掐成了一团。 伏黑朔安静地睡着了,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闹剧,窗外的蝉好像也放低了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夜晚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第119章 互相迫害 清早, 伏黑朔缓缓地睁开眼,他看着房间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回想起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伏黑朔伸手取下额头上的毛巾,他的烧已经退了, 现在除了四肢还有点酸软以外, 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于是他坐起身,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闹钟,然后又低下了头看着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 五条悟长手长脚地抱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活生生把夏油杰挤到了角落里,看夏油杰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睡得不是很舒服。于是伏黑朔伏在床边, 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轻声问道:“杰, 要不要上来睡。” 夏油杰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勉强睁开眼, 露出了透露着迷茫的紫色眼睛。他看着伏黑朔的脸懵了一下,然后揉着脑袋坐起了身, “现在几点了?你好点了吗?” “刚刚六点钟,烧已经退了, 没什么问题。”伏黑朔回答道, 他看着夏油杰眉宇间的疲惫, 再次询问道:“你要上来睡一会儿吗?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悟…”夏油杰想起五条悟昨天晚上完全不老实的睡姿就感觉自己的牙根一阵发痒, 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房间, 本来他们昨天睡得就晚, 再加上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睡眠质量相当好的他居然一晚上能被五条悟弄醒三次, 现在一活动起来骨头就嘎吱作响,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还是回去…” “我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你的被子和枕头都在这里,再搬回去太麻烦了。”伏黑朔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你上来睡吧,我去洗漱顺便活动一下身体,骨头都要生锈了。”说着,他起身到衣柜里拿了一套换洗衣服走进了浴室之中。 等到伏黑朔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夏油杰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于是他小心地避开躺在地上的五条悟,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清晨校园里笼罩了一层薄雾,偶尔能够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伏黑朔在路过树林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一只松鼠站在树杈上好奇地打量着他,他饶有兴致地朝着它挥了挥手,松鼠溜圆的眼睛动了动,然后一下子钻到了树林深处消失不见。 伏黑朔绕着校园走了一圈,估么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来到食堂打包了几样食物,不急不缓地走回了宿舍。 一进门,就看到夏油杰已经换好了衣服,嘴里叼着皮筋正在扎头发,伏黑朔将早餐放到桌子上,忍不住看了一眼又换了一个姿势的五条悟问道:“悟他还没醒?” “呵。”夏油杰扎好头发冷笑了一声,“昨天晚上就他睡得最好,不用管他,等他闻到香味就自己起来了。” 伏黑朔挑了挑眉,在试图叫醒五条悟未果后,他伸手递给了夏油杰一双筷子,然后打开了早餐盒。 香味缓缓地飘了出来,逐渐盈满了整个房间,躺在地铺上的五条悟鼻子动了动,翻了个身后闭着眼睛坐了起来,他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缓缓转过头,然后好半天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杰,朔,你们背着我吃早餐。”五条悟幽幽的声音响起,伏黑朔手一抖,差点把夹起的豆腐掉在桌子上。 “那也得叫的起来你才行。”夏油杰慢悠悠地将一块玉子烧送入口中,转头朝着五条悟嘲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叫起床的时候,扯着被子死也不松手。” …原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已经“打”过一场了吗? “我不管,反正是你们两个的错。”五条悟哼哼唧唧地坐在被子上,脑袋上头发乱翘着,好像一下子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了幼稚园的小朋友,不,说不定他一直都是幼稚园也说不准。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端起碗喝了口汤,还没等咽下去,就听到五条悟的下一句话,“你们不能那样对待了人家之后就不负责。” “噗——咳咳咳咳…”夏油杰直接将嘴里的汤喷出,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伏黑朔本来也在瞳孔地震之中,注意到夏油杰的惨状,急忙抽出纸巾递给了他,然后他看着五条悟无奈地捂住了脸,“悟,你不要一大清早就来这么刺激的东西。”很容易挨揍的。 “哈哈哈哈…”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狼狈的模样,捂着肚子趴在被子上,右手在上面乱锤,眼睛里笑出了泪花,“杰你好弱啊!怎么这么简单就…” 伏黑朔缓缓地站起身来让出了场地,顺带着把桌子挪到一边,避免上面的早餐被两个人所波及,“我只说一点,小心点我的宿舍。” 然后他就安然地坐在桌子旁,手里端着碗“欣赏”着两人每日例行的互殴场面,甚至还有闲心看着窗外树枝上的小鸟用喙梳理着羽毛,心里思考着不知道硝子今天会决定去什么地方。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灰头土脸地坐在桌子前往嘴里扒着饭,而夏油杰则是在另一边站着和家入硝子通着电话。 伏黑朔淡定地给五条悟倒了一杯水过来防止他噎到,对五条悟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朔你好过分,杰他打我你都装看不见,你看我的脸。” 五条悟用手在脸上搓了搓,勉强搓出来几条红痕,“你看,这都是杰打的。”五条悟假哭道。 “你不要以为我在打电话我就听不到!不,硝子,我不是在说你…”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扎好的头发歪歪斜斜的,皮筋挂在上面要掉不掉,伏黑朔隐隐看到夏油杰身上的咒力正在蠢蠢欲动。 不行,再来一次的话就不是刚刚的规模了…我的宿舍已经不能再遭受二次重创了。伏黑朔并不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再次更换宿舍,就算有夏油杰和五条悟背锅也不行。于是他对着五条悟说道:“悟,你要不要去洗漱,顺便换身衣服,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说着,用手指了指五条悟的头发和身上的睡衣。 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几口将盒子里的饭团塞进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手舞足蹈地冲着伏黑朔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悟,你想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算了,先答应下来吧。伏黑朔缓缓点了点头,看着五条悟满意的表情,心中升起了有些不妙的预感。 “硝子说半个小时后在门口等着我们。”在五条悟背后飘着小花花回到自己的宿舍换衣服之后,夏油杰挂断了电话,走过来对伏黑朔说道,“真的不用推迟到明天吗?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我生病一向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伏黑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掩饰般的收拾起了桌子,“杰你帮忙把地上的被子收拾一下吧,等悟回来我们就该走了。”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夏油杰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他悄悄打量了一下伏黑朔,但是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所以只好把疑问压在心底。 夏油杰抱起地上的被子和枕头,将它们搬回自己的屋子,然后把五条悟的那一份也送了回去,在将房间收拾好后不一会儿,浑身在阳光下像是电视信号接触不良一样“刺眼”的五条悟就出现在了伏黑朔和夏油杰的面前。 夏油杰:…… 伏黑朔:…… “怎么样?我绝对是今天最闪亮的人。”五条悟鼻子都要翘上了天。 居然…无法反驳。伏黑朔用手挡住了自己被闪的有些花的眼,内心里首次怀疑起了五条悟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夏油*冷酷无情*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闭着眼睛将五条悟推出房门,然后狠狠地将门摔上将五条悟挡在了门外。 “你给我回去换身衣服。” “杰你绝对是羡慕!所以才在这里对我打击报复。”五条悟在外面敲着门喊道。 “羡慕你能出去闪瞎别人的眼吗?”夏油杰冷笑道。 “朔你评评理,杰他是不是很过分?” “怎么说呢?”伏黑朔摸着下巴,眼睛里盈满了狡黠的笑意,“悟你比较适合去当夜店里挂在天花板上的那个灯球。” “等等?”五条悟惊呆了,连敲门声一时间都停滞了一下,他深切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伏黑朔了,“朔你怎么了?是不是杰把你给掉包了?” “咳。”夏油杰的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忍俊不禁地对五条悟说道,“你赶快回去换一身,不然别想我们跟你走在一起。”话语中带上了两分嫌弃。 于是,家入硝子在见到他们三个的时候,发现夏油杰和伏黑朔两人并肩走在前面,五条悟一脸不爽地走在后面,时不时用眼睛瞪着伏黑朔和夏油杰。而伏黑朔和夏油杰完全无视了身后灼热的视线,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不自在。 家入硝子: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瓜田里的一只猹,我太想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了。 “早上好,硝子。”伏黑朔看到家入硝子打了声招呼,“有想好去哪里玩吗?” 家入硝子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游荡,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四张游乐园的门票,“你们去过那个据说是东京最大的游乐场吗?正好他们今天搞活动,我搞到了几张门票。” 伏黑朔眨了眨眼,“我是没有去过,杰?” “我也没有。”夏油杰虽然对游乐园不太感兴趣,但是本来今天就是陪家入硝子出去玩的,所以他也无所谓,“那我们就去这里吧。” “等等,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五条悟在他们身后抱着臂,气哼哼地说道,“那种幼稚的地方哪里好玩了?估计全都是吵闹的小孩子。”五条悟一脸嫌弃。 “这不是和你很相配吗?”夏油杰吐槽道,他已经能够想象五条悟和小孩子蹲在沙坑里玩沙子的情景了,尤其离谱的是,这个场面居然一点也不违和,悟你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 “我还以为悟你打算今天一天都不和我们说话,原来不是这样的吗?”伏黑朔扭过头,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有那么一瞬间让五条悟联想到了黑森林蛋糕甜蜜的味道和香气。 “朔你不要和杰那个黑心肠学啊。”五条悟痛心疾首,“夜蛾老师会哭的。” 、 “夜蛾老师的‘头号大敌’不是你吗?”夏油杰也不生气,他的手臂搭在伏黑朔的肩上,笑眯眯地对五条悟说道,“据说游乐园里有试营业的甜品店哦,你就说去不去吧。” “…杰你绝对在打什么坏主意。” “所以?” “去,我绝对不会让杰的阴谋得逞的!”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道。 搞定。夏油杰朝着伏黑朔和家入硝子耸了耸肩,“我就说悟绝对不会拒绝的。”成功得到了家入硝子的一个大拇指以及五条悟理不直气不壮的反驳声。 伏黑朔微微翘起嘴角,他感觉这次游乐园之行说不定会十分的精彩,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出乎意料的精彩。 第120章 游乐园 清晨过后, 太阳逐渐升上高空,显示出它的威力来,然而这也丝毫打消不了休息日出游的人的热情, 游乐园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还好他们到的比较早,正好赶在了开园的时候, 所以免去了排队的烦恼。 “人好多啊。”伏黑朔看着周围的人群, 有些感慨地说道, 进入高专之后他已经非常习惯人少、清静的氛围了, 乍一见到这么多人还真是有点不太适应。 “你是没见过小长假时候的人群, 现在这样子已经算好的了,今天应该大部分都是因为活动而来的吧。”夏油杰淡定地回答道, 他虽然没怎么来过游乐园, 但是想必大多数的游玩场所都是一样的情况,以前他也没少经受折磨。 五条悟在进入游乐园之后, 就像撒了欢一样, 毫不违和地和游乐园的氛围融为了一体,此时他正兴奋地指着过山车对他们三个说道:“杰, 朔, 我们去坐那个吧。至于硝子…”五条悟的脑袋左看右看,最终将手指转向了一个被很多小孩子包围着的设施,“硝子去坐那个吧,是经典项目呢。” 伏黑朔偏头看过去, 发现确实是经典项目没错, 只不过…旋转木马的话…伏黑朔看着家入硝子的口袋中隐隐露出手术刀的亮光,赶忙拉住家入硝子, 然后用眼神示意夏油杰按住五条悟, “硝子, 悟是在开玩笑,你想坐过山车吗?” “哈?我明明说的…唔唔唔…”五条悟瞬间被夏油杰捂住了嘴。 “当然…不想。”家入硝子脸上缓缓挂上了笑容,但是却让在场的三人感觉凉风吹过,在大夏天打了个寒颤,“既然这么说的话,不去坐坐也不好,那就让五条陪我去吧。” 悟,我救不了你了。夏油杰和伏黑朔同时为五条悟在心中划了个十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家入硝子头上冒着井字地把五条悟拖上了旋转木马,不仅没有半分同情甚至还有隐隐的幸灾乐祸。 然而… “我怎么感觉悟他好像挺开心的。”伏黑朔看着五条悟在旋转木马上奔放的坐姿和肆意的笑容,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是好像,他就是挺开心的。”夏油杰眼神超脱,他已经发现了绝大多数的常理在五条悟的身上完全不成立,然后他发现五条悟在一轮结束后完全没有想要下来的意思,只是更换了一匹看着更华丽的“马”,夏油杰的目光凝滞住了,“他这是还想要玩一把吗?” 伏黑朔看着家入硝子脸上的难以置信和怀疑人生,缓缓地点了点头。 “算了。”夏油杰叹了口气,甚至有点习以为常,“要吃冰淇淋吗?我记得这里有一家冰淇淋好像挺出名的。” “还是等悟一起吧,不然他又要…”咦?伏黑朔忽然转过头去,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他感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了异样的咒力。 “怎么了?”夏油杰有些疑惑。 “你有感觉到吗?”伏黑朔缓缓蹙起了眉,身上的咒力流动着但是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 夏油杰看着伏黑朔的脸色,表情也渐渐凝重了起来,但是他在扫视了一圈后,也得到了和伏黑朔相同的结果,于是对着伏黑朔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没有情报提到过这里曾经出现过咒灵,再加上杰也没有感知到的话,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伏黑朔疑惑的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毕竟今天游乐园内有这么多人,要是真的有咒灵的话… “杰,朔。”五条悟兴高采烈地冲着两人挥了挥手,在他身后的家入硝子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不知为何还朝着他们两个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辛苦了。”夏油杰看着家入硝子脱口而出,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一起,好像在某个方面达成了共识。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五条悟脸上一副不说清楚他就要闹了的表情,看得伏黑朔不由地翘起了嘴角。 于是,在接下来我们就看到了: 由于过于放飞自我导致引起了众人围观,让伏黑朔三人躲得老远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的五条悟; 和小孩子吵架导致夏油杰和对方父母不停地向对方道歉,让伏黑朔和家入硝子面面相觑的五条悟; 把棉花糖直接糊在了夏油杰的脸上导致两人大打出手,让伏黑朔在中间拉架,家入硝子一脸冷漠的五条悟… 伏黑朔表示他需要缓一口气,然后就到不远处的商店买了几瓶饮料,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不见了踪影。伏黑朔左看右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在将手中的饮料递给夏油杰之后,向他询问道:“悟他又跑到哪里去了?还有硝子呢?” “硝子说她想去鬼屋看看,去买门票了,至于悟…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行踪。”夏油杰接过饮料,将冰凉的瓶身抵在自己的脸上,瘫在休息用的长椅上一脸平静,平静的让伏黑朔感觉他的魂都要飘出来了,“明明最开始一脸不情愿的是他,结果来了之后玩的最疯的也是他,真是…“夏油杰叹着气,感到莫名的身心俱疲。 “其实杰也挺开心的吧。”伏黑朔坐到夏油杰的旁边开口说道,阳光被树冠遮挡了大半,叶子投射下来的阴影和挤挤挨挨地从缝隙中透过的几丝阳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脸上涂着油彩的小丑在给孩子们分发着气球,白鸽收拢翅膀啄食着地上的玉米粒,叮叮咚咚的清脆铃铛声远远近近地响着,明明喧哗吵闹,伏黑朔看着走过的人群却只感觉到了风吹过般的宁静。 “嘛,怎么说呢…”夏油杰似乎感觉到有些凉,于是将饮料瓶从左手倒换到右手,最后放到了长椅边。他弯下腰,手肘搭在膝盖上,双手在眼前交叉,轻笑一声说道,“…如果悟不那么搞事就好了。”尤其是还得他给收拾烂摊子,他至今都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做到和小孩子吵起来的,还是在对方的母亲态度超好一直在笑的情况下,夏油杰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带孩子出来的一样,不仅要看好孩子不要乱跑,还得调解小孩子之间类似于扯头花一样的矛盾。 夏油杰试图挣扎。 夏油杰放弃了挣扎,并决定以后在心中用“逆子”来称呼五条悟。 “咦,五条他人呢?”家入硝子拿着四张门票走了过来,红色的气球系在她的手腕上一晃一晃的,“我还等着看他进鬼屋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就算这么说,咒灵实际上要比鬼怪什么的丑多了吧。”伏黑朔回答道,“我回来的时候也没看到他。” “看的是氛围啦,氛围,这和咒灵可一点都不一样,伏黑一看你就一点都不懂。”家入硝子冲着伏黑朔摇了摇手指,伏黑朔不禁露出了有些迷惑的表情。 “我给悟打个电话吧。”夏油杰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五条悟的号码,结果一直到响铃结束,电话都没有接通,“…这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先走吧,实在不行到时候我们就用广播来找他。”家入硝子指了指杆子上挂着的扩音喇叭,恶作剧的表情一闪而过,“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伏黑朔的脑海中浮现出“五条悟小朋友,你的朋友/家长正在等你”的画面,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用拳头抵住额头,然后他发现夏油杰好像也想到了同样的场景,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心里同时想着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硝子,不然…说不定哪天就是社死现场啊。 “…我给悟发条短信吧,他看到了就知道应该到哪找我们了。”伏黑朔咳嗽了一声,拿出手机快速在上面按了两下,“好了,我们走吧。” 于是,三个人朝着鬼屋所处的方位走去,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惨叫声,伏黑朔的耳朵一震,差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看周围人的表情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被吓到了。 “听说这次的鬼屋里还加入了一点解谜元素,而且道具也都是花了大价钱做的,非常逼真,我看网上的评价都说很吓人。”家入硝子兴致勃勃地说道。 伏黑朔现在有点庆幸五条悟没有跟着来了,谁知道一旦五条悟被吓到,会不会直接一发[苍]甩出来给鬼屋来个“挫骨扬灰”,到时候他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都不好找。 不一会儿就排到了他们,家入硝子将门票递给了门口打扮成鬼怪模样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检查过后递给了他们三个手环,告诉如果到时候感觉身体有哪里不适,可以通过手环叫来工作人员,然后就为他们打开了门。 一阵凉风从门中吹出,夏油杰看着黑洞洞的通道,朝着伏黑朔挑了挑眉,“比一比谁先出来怎么样?” “原来不是一起走的吗?” “虽然终点是一样的,但是据说里面会有岔路,会让人强制分开。”家入硝子第一个走进了通道,看她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一点惧意,“我想来这里玩很久了,最后还不一定是谁获胜呢。” 夏油杰哑然失笑,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双手合十向家入硝子表示歉意,“抱歉抱歉,是我的错,不过就算硝子这么说了,最后的胜者也会是我才对。” “夏油你有时候和五条一样讨厌。” “怎么会呢?”夏油杰一脸无辜,“悟会说的更过分吧,‘硝子还是别做白日梦了’这种的…” “…你们两个…” 杰,你…伏黑朔无奈扶额,他推着夏油杰往前走,对家入硝子说道:“硝子,我们快走吧,后面的人要等着急了。”这才让家入硝子打消了在这里削掉夏油杰刘海的打算。 果不其然,在进去后不久,他们几个就因为谜题的阻碍而分开了,伏黑朔走进了一个好像是童话屋一样的地方,但是整体色调一点都没有温馨可爱的样子,反而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伏黑朔的鼻子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但是他想到家入硝子说的话,就完全没有在意地根据提示寻找着出去的路。他走到门前晃了晃门,发现门被锁上了,伏黑朔若有所思地扫视了一圈屋子,所以是需要找钥匙吗? 就在他耐心地在怪模怪样的娃娃堆里寻找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 伏黑朔愣了一下,用手指在脸上一抹,指腹上的鲜红彰显着它的存在感…所以这也是道具吗?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还是说…伏黑朔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心里升起了不妙的预感,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天花板。 第121章 小丑 伏黑朔缓缓地抬起头来, 屋顶好像是为了凸显诡谲的氛围而特意弄得脏污,但是伏黑朔清楚地看到,在他的正上方, 一张闭目的人脸被贴在了天花板上,殷红的鲜血从他紧闭的双目下淌出, 在重力的作用下凝结成血滴, 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了地上。 伏黑朔后退了一步仔细地打量着这张脸, 忽然想起就在刚刚排队的时候, 他的前面排着一对情侣, 你侬我侬地互相喂着冰淇淋,看得家入硝子不停地搓着胳膊, 夏油杰当时还吐槽来着, 说是五条悟在这里绝对能干出相同的事。而现在想起来的话,这张脸…不是正和其中那个男生长得一模一样吗? 想到这里, 伏黑朔警觉地一回头, 一张扭曲的好像涂满了奇异油彩的脸突然出现在了伏黑朔的面前,几乎贴到了伏黑朔的鼻尖, 他甚至都能看到它油彩之下空洞洞的五官。伏黑朔瞬间一脚踹出, 结果“小丑”轻飘飘地打着旋躲开了,嘻嘻的笑声回荡在古怪的玩具屋中,让人感到了由心散发出的寒意。 等到它“飘远”,伏黑朔这才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游乐园小丑一样, 手里拿着一个飘在空中的气球,但是从它身上散发的咒力来看, 这无疑是一个咒灵, 而且按照这个咒力强度, 一级…不,特级吗?这下子麻烦了。 小丑怪模怪样地摘下头给伏黑朔行了个礼,红色的嘴唇向着脸颊两侧咧开,露出了里面锯齿一样的牙齿和分叉的舌头。伏黑朔沉下脸,双手握拳在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果然下次还是带上武器吧,出来了两次结果两次都遇上了咒灵…运气也太差了。” 小丑的嬉笑声在伏黑朔的耳边响起,他的咒力瞬间蔓延上了全身,手臂向着身侧的方向挥出,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声。小丑夸张地手舞足蹈,向后弯腰躲避着,脊背直接和双腿折叠在了一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躲过了攻击。 伏黑朔毫不犹豫地停滞住了身体,一脚踹出,但是却没有丝毫碰到实物的感觉,小丑的身体像是一片叶子一样贴在了伏黑朔的腿上,像薄薄的纸片一样被风刮起,然后又随着风轻轻地落地,在原地像是气球一样触碰了两下地面弹起又落下,然后重新恢复成了完整的“人形”。 有点奇怪。伏黑朔抓住小丑的手臂欺身上前,手臂纠缠住了小丑的脖子,完全不像是□□撕裂的声音传来,小丑的脖子上顿时炸开一蓬血花,但是嗅上去却有点像是用来恶作剧的番茄酱一样,粘稠地落在地上,散发出酸甜的味道。 …这分明就是番茄酱。伏黑朔蹙着眉打量着明明已经失去了头颅却依旧在活动着的身体,丝毫不受影响地做出着诡异的动作,被拧下来的脑袋也频率飞快地眨着眼睛,不时地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 特级都是这样的吗?伏黑朔的疑惑一闪而过,还是说这个咒灵比较特殊?在他的感知中这个小丑咒灵的咒力很强,对应到它的身上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强度,至今为止表现出来的能力只是有些古怪,但是只是这样的话,根本匹配不上特级的威名…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伏黑朔一脚将他丢在地上的脑袋踩进地里,眼睛缓缓地转向了随着小丑违背常理的动作而左右摇摆的气球,也许这个气球…那就试一下吧。 伏黑朔下定了决心,他的脚下微动,身体在空气中出现了残影,手掌向着气球抓了过去。 小丑的头挣扎着从地里拱了出来,脸上微笑着的表情忽然变成了哭脸,模糊不清的好似婴儿的啼哭声从它的嘴中传出,它的身体诡异地歪斜着,气球好像不经意间被他的手臂拉扯着向下矮了一截,正好躲过了伏黑朔的攻击。 果然如此。伏黑朔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弯腰抓住了小丑的头,直接上前与小丑的身体缠斗了起来。每当小丑想要攻击的时候,它总能发现自己的头挡在了攻击路线上,被迫束手束脚地更换了方式。相反伏黑朔就没有那个顾忌了,他的左手像捅破了一张纸一样刺穿了小丑的胸膛,然后弯曲着直接锁住了它的身体,右手抡起小丑的头覆盖着咒力就朝着气球砸了过去。 气球在小丑的眼睛里越变越大,最终在它惊恐的目光中被它撞到墙壁上挤压破裂开来。 小丑的嘴里发出一声哭叫,然后像气球一样直接炸裂,屋子里的东西顿时东倒西歪,迸溅而出的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消灭…了吗?伏黑朔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心里冒出了疑惑的气泡,他弯腰捡起地上气球炸开后掉落在地上的残片,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特级咒灵这么容易就能消灭的话…不对,如果是“小丑”的话,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它…就在这个游乐园里。 伏黑朔的大脑飞速转动,从进入游乐园的那一刻起开始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直到…他看到了那个脸上涂着油彩在给孩子们分发着气球的家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硝子拿着鬼屋门票回来的时候,手上好像也系着一个气球…不好! 伏黑朔冲到门前一脚把门踹开,快速向外跑着,拿出手机拨打了家入硝子的电话,但是一直没有接通。于是他挂断了电话,直接拨通了夏油杰的号码。 “喂?朔,你那边怎么…”夏油杰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 “杰,出事了。”伏黑朔打断了夏油杰的话,“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你是说…”夏油杰放下手中刚找到的钥匙,面色凝重地问道,“真的是咒灵?” “对,我遇到它了,是个特级。”伏黑朔的跑动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你记得那个小丑吗?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分发气球的小丑。” “你说什么?”夏油杰震惊地说道,虽然出来玩他们是有一些松懈,但是咒灵存在于离他们那么近的地方,他们不应该一点痕迹都没有察觉到…想到这里,夏油杰下意识地就想要去和伏黑朔会和,“我现在去找你。” “不,你去找硝子。”伏黑朔捏紧了手中的气球碎片,“我打不通硝子的电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气球是其中的关键,而硝子那里也有一个!” “朔,你别逞强,你手中没有武器,而我能够驱使咒灵,这种事我来更加方便。”夏油杰直接放出咒灵撞碎了墙壁,任凭人们的尖叫声响彻云霄,“你在哪里?”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杰,你相信我吗?” “当然。”夏油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可是…” “那就行了。”伏黑朔果断挂上了电话,将夏油杰焦急的询问声挡在了电话那边。 “该死,悟到底去哪里了?”夏油杰紧皱着眉,他在原地踟蹰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放出咒灵搜寻着家入硝子的踪迹。朔并不弱,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很强,夏油杰在心中冷静地想到,但是如果是这种类型的咒灵的话…真的可以吗? 伏黑朔并不知道夏油杰心中的担忧,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鬼屋之外。由于鬼屋中的异动和发出的巨大声响,不断有人群聚集过来,似乎想要看看鬼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伏黑朔闪身躲到了一边,光是他用肉眼所及,他就看到了不少的气球,留下的咒力残秽也是乱七八糟,根本无法找到那个小丑咒灵到底藏在了哪里。 这种情况的话…只能用术式了吗?伏黑朔沉着脸,但是使用术式的话一定会被捕捉到咒力残秽,到时候如果被问起的话,就不得不编一个完美的解释来遮挡术式的实际效果…这样一来就麻烦了。说到底这么一个特级咒灵出现在游乐园却一点情报资料都没有,真要是最后出事错误也算不到我们的头上…伏黑朔的眼神闪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想法,既然说了相信我…也不好让人失望不是? 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金光一闪而过,“[真如动念*胎光][1]。” 瞬间,无数的声音在伏黑朔的脑海里响起: 【哇,游乐园竟然能发生这种事,大新闻啊,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赔偿。】 【挤什么挤!一点礼貌都不讲,一副穷酸样,活该一个人来游乐园玩。】 【前面那个人的手机不错,正好趁这时候干上一票。】 【哇,妈妈…我要妈妈…】 …… 伏黑朔撑住额头,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清醒,没有因这汹涌而来的充满大脑的心声而失去理智。 在哪里?伏黑朔脸色难看,如果再找不到咒灵的存在的话… 【嘻嘻】 找到了…等等!伏黑朔睁大了眼睛。 【嘻嘻】 【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 无数个细碎的笑声在伏黑朔的脑海中回荡着,如果将游乐园的平面展示出来的话,整个游乐园的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这个咒灵的声音,所以… “每一个气球…都是它吗?还真是…”伏黑朔拿起手中气球的碎片,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该说还好有这个东西在吗?既然如此,就一劳永逸吧。” 伏黑朔的咒力蔓延上气球的碎片,在伏黑朔的眼中,残留在上面的咒力好像被点燃了一样,燃起了熊熊“火光”,于是在夏油杰带着家入硝子赶来后,他就看到了无比惊人的一幕。 “[真如动念*爽灵][2]。”伏黑朔的手瞬间收紧。 所有的气球都在一瞬间炸裂,特级咒灵的声音戛然而止,毫无反抗之力地随着气球一起湮灭在了空气之中,所有手中持有气球的人都满面惊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朔?”夏油杰赶忙来到了伏黑朔的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没事。”伏黑朔晃了晃脑袋,“除了脑袋有些疼,没什么其他的问题,所以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术式…抱歉,忘了给你留下这个咒灵了。” “…我们一会儿再谈术式的事情,现在要紧的是这些人。”夏油杰的表情有些凝重,他已经注意到有混乱产生了,“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 “喂…喂…咳,能听到吗?”没等夏油杰说完,突然从广播中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夏油杰反应过来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悟?” 第122章 魔术 “咳咳, 大家能听到吗?”五条悟正经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就在夏油杰怀疑他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的时候,下一秒五条悟的话就充分表明了他刚刚听到的都是自己的臆想, “大家是不是在为气球突然爆炸而感到恐慌呢?那么就让天下第一的悟酱来为大家解惑吧。” 什么东西? 夏油杰怀疑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很诡异的自称?于是他朝着伏黑朔投去了求证的目光, 然后他就得到了伏黑朔一个困惑中带着迷茫的点头, 夏油杰…缓缓地裂开了。 悟, 你在做什么啊?悟! “其实这是游乐园请来的魔术师给大家的神秘惊喜, 来告诉大家他要出场了…” 夏油杰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那么这位魔术师是谁呢?其实他就藏在你们之中, 让我们有请怪刘海…不是,那个…呃…”五条悟一时语塞,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伏黑朔看着夏油杰欲言又止, 夏油杰的脸上空白一片,他怎么也没想到五条悟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惊喜到要是五条悟站在他的面前, 他能够当场给对方“碎尸万段”的程度。 “哦,对, 让我们有请夏油喜久福君为我们带来精彩的魔术表演。” 人群寂静了一会儿, 伏黑朔抬头看着天空,不忍去看夏油杰的表情,悟你不会起名就不要随便往上安奇怪的东西啊,真的会有父母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吗? 家入硝子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但是也完全抑制不住想要上翘的唇角, 她干脆伸出手来用物理的方式将自己的唇角下拉,像夏油杰示意自己没笑, 真的没笑…噗。 人们面面相觑了半天, 最后好像是确定了什么, 哗啦哗啦的掌声和小声的议论声响了起来,人们的眼睛里绽放出了惊喜的光,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似乎很想要找出那个魔术师是谁。 …你们…不会真信了吧?就算是艺名这个名字也是够离谱的了。伏黑朔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人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但是考虑到随处可见的脑洞大开的自动贩卖机和完全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奇葩物品…这种情况好像也挺正常的? 伏黑朔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朔,拜托。”夏油杰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一把拉住了伏黑朔的手臂,眼睛里带上了真诚的恳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可是…我也不会什么魔术啊…”伏黑朔有些为难,他现在脑袋还在一抽一抽地疼,就算他真的上去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就配合我一下就行了,反正他们也看不见咒灵,到时候…”夏油杰在伏黑朔的耳边说了两句,伏黑朔听完夏油杰的话,考虑了一下,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夏油喜久福君你在做什么呢?大家都在期待着你的表演呢。”五条悟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广播中传了出来。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悲壮和萧瑟以及对于五条悟的滔滔怒火走了出去,伏黑朔缓缓跟在对方身后,对于五条悟的作死程度有了新的认知,他觉得五条悟可能活不过今晚了,不知道哪里的墓地风水比较好,到时候给他烧一点喜久福过去。 “大家好,我是…”夏油杰噎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后面几个字,“…夏油喜久福。” “噗。”从广播中传出来了五条悟的喷笑声。 夏油杰的额头上冒出来了一个井字,“…这次我要表演的是漂浮魔术,下面有请我的搭档…”夏油杰卡顿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一时间居然也编不出来什么好名字,索性自暴自弃地说道,“…伏黑…落雁[1]。”勉强从脑海里扒拉出来一个听上去还行的名字安了上去,不管怎么说也比喜久福强多了不是? “哈哈哈哈哈。”狂笑声响彻天空,不时地还传来拍桌子的声音,伏黑朔的脑海里几乎能够浮现出五条悟要笑倒在地上的场景。他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同时浮现出了同仇敌忾的情绪,然后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正在广播着的也是我们魔术团的成员之一,名叫五条金平糖,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们表演的节目。” 广播中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传出了五条悟扭捏又甜腻的声音:“大家好,我是五条金平糖~” 他还真是一点下限的没有。夏油杰和伏黑朔眼睁睁地看着家入硝子拿出了手机,默默地打开了摄像头,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带动着全身好像都在发抖,明显已经要坚持不住笑出声来了。 夏油杰生无可恋地放出了咒灵,然后仗着人们看不见,堂而皇之地表演着所谓的“漂浮魔术”,伏黑朔的眼神也飘到了五条悟所处的广播室内,他本来就觉得头痛,还得想办法编造一个完美的解释来应付之后的调查,现在五条悟又一个劲在他的神经上蹦跶…想到这里,伏黑朔默默地捏紧了拳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有点危险的笑容。 家入硝子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想着五条悟你果然是好样的,这下看你怎么收场,然后继续拿着手机快乐地拍摄着,哎呀,夏油的表情还是太僵硬了,要是再放开一点就好了。 也完全没有一点同伴情呢,硝子。 好不容易挨到“表演”结束,夏油杰和伏黑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收到了很多人热情的掌声和欢呼,甚至还有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真的以为他们是被请来表演的魔术师,一脸热情地对两人说着辛苦了,询问着是否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夏油杰和伏黑朔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还在别的地方有演出,马上就要走,就不劳烦他们如此“兴师动众”了。 在应付完了热情的观众之后,两人缓缓地把眼神投向了不知何时光明正大地出现向他们招手的五条悟,脸上瞬间布满了阴影。 “悟,我想你该解释一下你到哪里去了?”夏油杰面色恐怖,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我找到了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五条悟兴高采烈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纸袋,“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一点都不奇怪。伏黑朔揉了揉额头,同时接收了大量的心声以及心声中所包含的欢乐、悲伤、善意、恶意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极了,但是他还是竭力忍耐着不想要宣泄到他们的身上,现在他只想找个安静没有人的地方休息一下,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平复他的精神。 “杰,回去再说吧。”伏黑朔看向蠢蠢欲动想要当场和五条悟打上一架的夏油杰,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夏油杰转过头来,有些担心地对伏黑朔说道:“我还一直没问,朔你感觉怎么样?那个术式看起来…”夏油杰有些欲言又止。 “术式?我说怎么好像看到了有些奇怪的咒力残秽。”五条悟的墨镜挂在上衣胸口的兜上,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伏黑朔,“我还不知道朔的术式是什么呢?”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伏黑朔的胳膊,罕见的正向的咒力流淌进了伏黑朔的身体。伏黑朔回头一看,发现是家入硝子正在动用[反转术式]尝试着对伏黑朔进行治疗。伏黑朔刚想说自己没有受伤,只是精神上有些疲惫,但是他看到自己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明白了家入硝子可能是以为他受伤了,然后又看到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最终还是沉默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好了。”家入硝子收回了自己的术式,瞪了伏黑朔一眼,“所以受伤了就说出来,你当我是做什么的?别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不作声,让别人以为你没问题呢。” “朔,你受伤了?”五条悟终于变了脸色,原本如天空般晴朗的双眼卷起了风暴,黑沉沉的乌云挤压下来,周身都布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力,在一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是那个咒灵干的吗?”声音中充满了冷意。 五条悟是半途中感受到了咒灵存在的,但是他想到游乐园里还有杰和朔在,应该不成问题,就心安理得地买完了甜品才回来,没想到…“那个咒灵有什么特别的吗?” “不,和那没关系,是我术式的问题。”伏黑朔看着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憋着的火忽然就有点要熄灭的冲动,他无奈地看着几个人的表情,只好说道,“好吧,我的术式是这样的…” “你是说,你在发动术式之后,选定范围内所有人的所思所想都会被你听到?”五条悟一脸惊奇,“那你现在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悟,你别捣乱。”夏油杰皱着眉说道,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术式,但是他直觉感觉这个术式有些不妙…而且这种通过同源同质与目标相关联的东西进行攻击的方式… “这个术式那些老橘子一定会既恐惧又喜欢吧。”五条悟一脸不屑,“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来。” “悟!”夏油杰一脸不赞同。 “我说的又没错。”五条悟翻了个白眼,“不过放心,他们现在可没空关注我们的事情,大不了到时候我去把他们揍一顿。”五条悟说着说着就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五条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他看着伏黑朔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朔,这个术式除了我们之外暂时还是不要对别人说了,一旦…” 伏黑朔看着夏油杰紫色的充满了忧虑与关切的眼睛,忽然露出了微笑,“放心好了,不会有别人知道的,我已经想好应该怎么做了。”就算最后真的…伏黑朔这样想着,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危险的光芒。 “好了,今天的游乐园之行圆满结束。”五条悟伸了个懒腰,然后原地欢呼起来,“TORAYA!答应好了的TORAYA!” “不行。” “为什么?朔你早上的时候明明答应我了。”五条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你早上说的是这个吗?伏黑朔想到五条悟早上含混不清的话,眼神幽幽地看向了五条悟,“你说呢?五条金平糖君?”夏油杰在一旁翘起了嘴角。 “怎么了?多好听啊。我还把喜久福的名字让给杰了呢。”五条悟大声嚷嚷一脸惋惜。 “这个名字亏你能叫的出口。”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伏黑朔缓缓说道,“我们是不是又忘了放[帐]?”反正也没有人注意到有咒灵出现,最后的气球爆炸也被糊弄过去了,应该没有问题吧?伏黑朔默默地想道。 然而其他几个人并不知道伏黑朔在想些什么,夜蛾正道的脸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让他们同时身体一僵,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123章 解决方案 “你是说你们在游乐园遇到了咒灵?”夜蛾正道放下手中正在戳着的毛毡玩偶, 抬起头来怀疑地看着五条悟。 “夜蛾老师你那是什么表情?”五条悟指着夜蛾正道不满地说道,“我们可是一回来就来报告了。” “悟,把手放下, 这样子不礼貌。”夏油杰说了一句, 得到了五条悟一个大声的“切”,然后头上冒着黑气地对夜蛾正道说道, “夜蛾老师,我们确实在游乐园遇到了咒灵,按照标准来看的话,应该是个特级。” 夜蛾正道的眉头紧锁, 他没有收到在那附近有任何咒灵出没的情报,难道是刚刚诞生的?可是不应该连咒胎的存在都没有察觉啊。 他一边思索着, 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有人员伤亡和造成很大破坏吗?” “没有。”五条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真要说的话, 其实是有人员伤亡的。伏黑朔眨了眨眼,想到在鬼屋中看到的在天花板上的那张人脸,以及在他们离开后,他注意到有警车开进游乐园, 想必是鬼屋中的尸首被发现了…也不知道之前有没有其他人因此遇害。 夜蛾正道顿了一下, 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了五条悟,回答的这么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所以你们开了[帐]?” 一片寂静。 夜蛾正道的头上缓缓地鼓起了青筋。 “…夜蛾老师, 你看他们连发现都没发现这个特级咒灵, 最后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也没有人有事,更何况也没有辅助监督在…”五条悟叫屈道。 “所以你们还是忘了开[帐]了?”夜蛾正道一脸平静。 “夜蛾老师, 这不是重点。”五条悟大声说道, 伏黑朔、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悄悄地向后挪动了一步。 “这就是重点!”咚—— 五条悟顶着新鲜出炉的大包撇着嘴站在那里, 伏黑朔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朝着五条悟指指点点,发出一两声窃笑。 “我会将这件事情上报的,让[窗口]去现场进行调查,还好这次你们及时发现了,不然到时候就会出现大问题。”夜蛾正道严肃地说道,他看了一眼五条悟,又看了看退的远远的伏黑朔三人,最终叹着气说道,“虽然过程中有一些小瑕疵,但是…你们这次做的很好。” 五条悟快速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伏黑朔的身后,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夜蛾正道,“朔,你确认一下这真的是夜蛾老师吗?还是说是被什么咒灵给掉包了?或者附体了?抑或者干脆我们看到的就是幻觉?” 伏黑朔无语凝噎,夏油杰看着夜蛾正道的表情,想起跟五条悟的新仇旧恨,果断拽住了伏黑朔,急匆匆地对夜蛾正道说道:“夜蛾老师,悟他为了买甜点,差点就没能赶回来祓除咒灵,我想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谈谈,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没等夜蛾正道反应过来,就快速地拉着伏黑朔蹿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家入硝子紧跟其后,把五条悟牢牢地关在了办公室中。 “等等,杰…”五条悟伸出了尔康手,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无情地合上,内心的“凄楚”都要冒出来了。 “悟,我想你还有什么需要跟我解释的。”夜蛾正道沉声道。 “这个…”五条悟的眼神乱飞,心中暗暗地给夏油杰记上了一笔,决定转头就报复回来…是给杰的饭里加芥末呢?还是把杰的洗发水给调换了呢? 五条悟:斗志昂扬.jpg 夏油杰: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在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夜晚,夏油杰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他四下看了看保证无人注意到自己,然后走到校门外唤出了咒灵,一路向着游乐园的方向飞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夜晚的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夏油杰冷静地心想,现在夜蛾老师应该刚将事情报告上去,最快明天调查的人才会到现场进行调查,那么今天晚上就是最佳的时机。 夏油杰一直在想着应该怎么遮掩掉伏黑朔使用术式的痕迹,最终他决定用自己的[咒灵操术]留下咒力残秽来将伏黑朔的痕迹覆盖掉。这样一来的话,即使去进行调查,最终的结果也会导向他而不是伏黑朔…明天的时候,得去跟悟他们串一下口供才是。 由于是在天空之上,不会有红绿灯、七拐八拐的道路阻碍他的行进,夏油杰用了比白天快得多的速度到了游乐园。游乐园的大门已经落了锁,他毫不在意地控制着咒灵飞了进去,然后找准方位落到了鬼屋的附近。 夏油杰打量着周围,距离事件发生还没过多久,所以在他看来,伏黑朔留下的咒力残秽还十分清晰,于是,他召唤出了自己的咒灵开始一寸一寸地覆盖,谨慎地寻找着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夏油杰下意识地手肘向后用力一击,来人顿时松开手很轻松地躲开了,然后从后面传来了五条悟有些不满的声音,“杰,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夏油杰松了口气,绷紧的脊背也松弛了下来,他转过身去看着五条悟,无奈地询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杰不如说说自己在干什么?”五条悟拉长了声音,“大晚上的是不是在干坏事啊?” “呵,悟才是那个会做‘坏事’的人吧。”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五条悟,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恍惚间都感觉有火花的出现,片刻后,两个人同时默契地转身。 “你负责那边,这边交给我。”夏油杰指挥着咒灵说道。 “我才不要让杰一个人出风头呢。”五条悟双手交叉左右扭动了一下,脸上显露出兴奋的神情,“比比看谁先完成。” “你就低头认输吧。” …… 一天后。 “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锐利的眼神看着坐在下方的四人。 伏黑朔的手捏紧了笔,他的大脑快速转动着,在心里又斟酌了一番想好的说辞,即使稍微有点生硬,但是按照他的推算,应该也可以糊弄过去才是。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听到夜蛾正道这样说道:“悟,杰,这次你们两个做的不错。” 伏黑朔顿了一下,将夜蛾正道的这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猛地转过头去看向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只见五条悟仰头看着天花板一脸的若无其事,而夏油杰正用手拄着下巴,注意到伏黑朔的眼神,偏过头来朝着他狡黠地笑了笑。 伏黑朔眨了眨眼,想到那天晚上听到的两次关门声,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他们两个去做了些什么,然后他忽然低头笑了出来。 好吧,这我倒是没想到。伏黑朔有些无奈又有些愉快地想道,默默地删掉了自己准备好的计划。真要说来,他的心其实一直是不安稳的,失去记忆也并不像他自己感觉的那样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至少他一直以来看待任何人任何事都带有着一丝警惕和怀疑,与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之间的相处也总是保持着一分距离,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而现在的话… 记忆什么的就让它顺其自然吧。伏黑朔这样想着,无论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身上都有着什么样的纠葛,现在的自己只是伏黑朔,如果恢复记忆后真的发现有什么问题…无论是敌对的也好,有着什么另外的身份也罢,就到时候再说吧。 没错,伏黑朔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之处,在他听到夜蛾正道上课时所讲述的那些东西的时候,他总是会以一种评判的眼光来看待上面的东西,甚至大多数时候得出的结论都是偏向于批评、无用等等这一方面的。有时候在说到咒术界的时候,他也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情绪来,有时候是不屑,有时候是无语,反正是没有一点对于咒术界的正面感官…这不禁让他怀疑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可能他并不是处在咒术师的阵营中的,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有这么多的人见过自己的面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认识自己的样子,所以…“我”到底是谁呢? 这也是他有时候并不想要与五条悟他们交往过深的原因之一,不管五条悟平时怎样表现出对于咒术界上层的不屑,他都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天生的立场就是站在咒术界的,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不例外,所以…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也许也没有那么糟糕也说不准。 至于现在…伏黑朔看了看身边的三人,五条悟因为上课打瞌睡被夜蛾正道一个粉笔头正中脑门,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毫不客气地拿出手机拍摄着五条悟的丑态,心里一直以来的犹疑和担心被一点一点地压回了心底。 算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伏黑朔不负责任地想道,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事情就交给恢复记忆之后的“我”来解决吧,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学生,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伏黑朔望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脸上缓缓露出了微笑。 第124章 雪糕 很快, 时间来到了夏天中最炎热的时期。 蝉在树干上声嘶力竭地鸣叫着,硕大的太阳挂在天空上,连地面都笼罩上了一层热意, 感觉打个鸡蛋到地面上都能瞬间烫熟。 五条悟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 虽然是午休时间,但是一想到回宿舍会有那么长的一段路, 他的内心中就充满了抗拒。 “不想回宿舍,干脆就在教室里午休算了。”五条悟提议道。 “我是没什么问题。”夏油杰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他看着外面扭曲的空气就有点望而却步,“朔, 你说呢?” “我怎样都好,听你们的。”伏黑朔合上手中的书, 扭过头来笑着说道。 “朔, 你不觉得热吗?”五条悟换了半边脸贴在桌子上, 蓝色的眼睛看着还能看进去书的伏黑朔,充满了疑问的同时隐隐还带了点不敢置信。 “其实还好?”伏黑朔抬起头,罕见的有些懒洋洋地说道。他虽然觉得稍微有点热,但是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只是因为在高专的这段时间习惯了这个时间午睡, 所以稍微有一点困倦。他偏过头来看着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好像要融化在课桌上的五条悟, 想了想后问道, “要吃雪糕吗?我去买。” “要。”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还想要巧克力、果冻、泡芙…” “朔,你就买雪糕回来就可以了。”夏油杰微笑着说道, “再吃下去的话, 悟的牙齿就要掉光了。” “才不会呢。”五条悟抗议道, “我可是最强的。” “最强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伏黑朔翘了翘嘴角,向夏油杰表示知道了,然后就走出了教室。 不一会儿,伏黑朔就拿着四支雪糕走了回来,将其中两支递给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另外两支中的一支已经被伏黑朔撕掉了包装袋,露出橙黄色的果肉,最后剩下的一个放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你有两支雪糕?”五条悟的眼神飘了过来,在桌子上的和伏黑朔手里拿着的雪糕上来回转换,然后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悟,别说怪话,这是硝子的,她说她一会儿过来。”伏黑朔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正午的阳光晒得他暖洋洋的,他看着窗外,绿色的树叶被偶尔的风吹动,在他的眼前晃出一片波浪,透过叶子间隙的斑驳的光随着树叶的晃动,也在阴影中跳来跳去,伏黑朔看着看着,一时间入了神。 五条悟咬了一口草莓味的雪糕,眼珠子在伏黑朔桌子上的雪糕上打转,见伏黑朔似乎在发呆,他悄悄地伸出了手,朝着伏黑朔的桌子上的雪糕抓了过去。 就差一点了。五条悟偷偷摸摸地盯着伏黑朔的侧脸,然后…就在他的指尖马上就要碰到雪糕的包装时,雪糕突然被从对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拿走了。 “杰?”伏黑朔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夏油杰笑眯眯的眼睛。 夏油杰晃了晃手中的雪糕说道:“没什么,只是为了预防某个‘小偷’。”说着,看了五条悟一眼。 伏黑朔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转过头他就看到了五条悟理直气壮的表情,“我只是想看看朔给硝子买的是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已经吃腻了吗?”伏黑朔回忆着五条悟每次都会买相同口味的雪糕,所以他也没多想就买了草莓味的,这是终于想要换其他的尝尝了吗? “我看悟纯粹就是好奇心发作罢了。”葡萄的味道还在夏油杰的口腔里打转,他看了五条悟一眼,一语道破了五条悟的小心思,什么吃腻了全都是借口,完全就是闲的没事想要搞点小动作。 “什么嘛,一直吃同一个东西也是会腻的,杰你不要胡说。” “那你怎么现在还没把甜点戒掉?” “甜点有那么多种,怎么会重复啊?” 见夏油杰和五条悟你一言我一语,伏黑朔淡定地将自己的雪糕举到了五条悟的面前,“所以要尝尝我的吗?” 五条悟眨了眨眼,看着雪糕的缺口中露出的橘子果肉,露出了意动的神色。他打量了一眼伏黑朔的表情,张嘴在上面咬了一大口,然后朝着夏油杰投去了得意的眼神。 “朔,你不要这么惯着他。”夏油杰无奈扶额,“要尝尝葡萄的吗?就算再喜欢橘子,这么长时间你居然也吃不腻。” 伏黑朔收回手,歪过身子在夏油杰的雪糕上咬了一口,嘴里咀嚼了两下,等待着雪糕在口腔中化成液体后咽了下去,“等什么时候吃够了再说吧,至少现在我还是很喜欢的。” “哟,硝子,你什么时候来的?”五条悟打了个招呼,他飞快地将雪糕吃掉,然后嘴里叼着雪糕棍含糊不清地对夏油杰说道:“杰,要不你召唤出咒灵把这些垃圾丢进去吧,完全不想要走路。” “咒灵不是用来干这种事情的,自己去。”夏油杰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桌子,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五条悟的提议。 家入硝子(已经来了两分钟但是站在门口完全没敢进去):你们不对劲。 家入硝子看着三个人陷入了沉思,不就是互相尝了尝对方的雪糕吗?为什么我感觉奇奇怪怪的…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可真要说的话,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家入硝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三人,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 “硝子,你的雪糕。”伏黑朔的头顶冒出来了一个问号,不明所以地看着家入硝子的行动,从夏油杰的手中拿过雪糕递给了家入硝子,“走回来很热吧。” “还好啦,医疗室很凉的。”家入硝子将雪糕塞进嘴里,“倒是你们,中午都做了什么?” “悟嫌弃天气太热,所以就没回宿舍。然后我就去买了雪糕回来…好像也没干什么?”伏黑朔打了个哈气回答道。 “朔,你困了吗?”夏油杰看了看时间,“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睡一会儿。” “杰,我有个注意。”五条悟的头上亮起了灯泡,“我们把桌子拼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让朔躺着睡了?” 伏黑朔在脑海里想了一下,那样躺着,要是手上再拿上一捧花…伏黑朔赶紧晃了晃头将脑袋里的画面甩了出去,拒绝道:“算了吧,悟。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五条悟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想要放弃的样子,伏黑朔生怕自己睡着了五条悟会干出把他搬到桌子上的行为来,于是在胸前对五条悟比划了一个大叉,充分表示了自己的抗拒,“悟,你想都别想。杰,你看着点他。” “切。”听到伏黑朔的话,五条悟的脸“生气”地鼓了起来,“朔你一点都不信任我,我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点都不能信任你。伏黑朔选择了无视五条悟的“无理取闹”,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趴在了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进入了梦乡。 五条悟见伏黑朔睡着了,想要搞事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他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笔,眼珠子一转,就想要拿起笔在伏黑朔的脸上画上点什么。 然后他的手就被飞过来的本子打了一下,五条悟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夏油杰收回的手。五条悟见状,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他锲而不舍地想要继续进行他的恶作剧,结果又一次被夏油杰给打断了。 五条悟一下子站了起来,单脚踩在了椅子上,不知怎么的变出了一大堆笔、橡皮、尺子之类的文具,朝着夏油杰投掷了过去。夏油杰最开始还轻手轻脚地左躲右闪,直到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上了咒力,一只圆珠笔因为他的躲闪不及直接插进了夏油杰的丸子头里。 夏油杰的额头上蹦出了青筋,他深吸了一口气,背后顿时电闪雷鸣。于是,在伏黑朔的头顶上,一时间书本文具乱飞,也不知道是两人的控制力太好还是怎样,居然没有一样东西打到了伏黑朔的身上。 伏黑,你别睡了,你看看这两个家伙。家入硝子面无表情,眼神呆滞,隐隐有一种想要点烟的冲动。 你们两个是在演什么滑稽剧吗?家入硝子现在只想逃离这个“群魔乱舞”的地方,所以说她到底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早,卡点到不香吗?这样就不用在这里经受这两个智障的折磨。 “战争”结束在了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的那一刻。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对视了一眼瞬间握手言和,然后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收拾起了地面上的东西。 在夜蛾正道拉开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而夏油杰正拍着伏黑朔的胳膊叫醒他。 伏黑朔的身体动了动,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懵懂,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夜蛾正道,直起身揉了下眼睛,“夜蛾老师,下午好。”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目光扫过今天显得过分乖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沉声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事吗?” “什么都没有哦,不信夜蛾老师你可以问硝子。”五条悟用手堵着书桌中乱七八糟塞得满满的东西,冲着夜蛾正道说道。 “没错,夜蛾老师,我们什么都没干。”夏油杰也笑眯眯地附和着,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咒灵正挂在窗外身上堆满了东西,“硝子,你说是吧。” 伏黑朔眨了下眼,看起来还没有回过神来,但仅凭对两个人的了解,他就知道他们绝对没干什么好事,于是一时间四个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了坐在一边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的心中陡然升起了揭发两人的冲动,她举起右手缓缓说道:“夜蛾老师,五条和夏油他们两个…” 还没说完,家入硝子就感受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灼热的视线,想到这两个家伙一向不干人事,家入硝子的心中冒出了一排省略号,然后吐出了下半句话:“…确实什么都没干。” 夏油杰和五条悟满意地收回了眼神,朝着夜蛾正道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家入硝子:艹,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第125章 游戏 “杰!”夏油杰宿舍的门被拍的啪啪作响, “杰!快开门。”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他刚接到了任务信息,刚看了两眼就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 只好无奈地放下自己的手机, 转身打开了房门。 刚一开门,夏油杰还没等着看清, 就觉得自己眼前人影一闪,然后差点被撞了一个踉跄。他深吸了一口气扶住了房门,看着五条悟在他房间的地板上放下了一个大箱子,有些疑惑地向跟在后面的伏黑朔询问道:“他这是?” 伏黑朔摊了摊手, 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也是刚回宿舍就被悟给拉出来了,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好东西想要给我们看?” 好东西?悟他眼中的好东西有时候真不能用我们认知里的“好东西”来衡量, 谁知道这次会是什么…夏油杰这样想着, 眼神落在打开的箱子中凝固住了,游戏机? 夏油杰想到前两天五条悟一直念叨着的游戏发售日,再加上今天他一大早上就没了人影…好吧,我早该想到他是去买游戏了, 所以… “所以你为什么要到我的房间里来玩?”夏油杰一脸纳闷。 “因为我那里放不下了, 而朔正在收拾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 只有杰这里最合适了。”五条悟接上电源, 一脸兴奋地说道,“快来快来,这可是最新发售的游戏, 我都还没玩过呢。” 夏油杰揉了揉头发, 也懒得跟五条悟计较, 走过去坐在了五条悟的旁边,伸手拿起了手柄。伏黑朔也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屏幕上面显示的游戏。 “杰,你玩过宝可梦吗?你觉不觉得你的那个咒灵球很像里面的那个精灵球?”五条悟挑选了一个双人闯关的游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嘴上对着夏油杰说道。 “…咒灵和宝可梦可一点都不一样。”夏油杰的眉毛皱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然后又很快恢复到了原状,“也不知道是谁侮辱了谁。” 伏黑朔的眼睛眨了一下,他注意到了夏油杰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化,但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那个咒灵球…伏黑朔缓缓想到了夏油杰通过[咒灵操术]收服咒灵的时候形成的那个黑漆漆的球体,光是看到就能感觉到里面浓郁的负面情绪,更别说还要吞吃入腹,所以…是那个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杰,你别往那边走…那个金币给我留着!” “…你不如先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把技能点全都加到了攻击上。” “只要攻击力够高,我们就能…呃…”五条悟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硕大的“Game Over”百思不得其解,“不对,一定是我大意了,再来一次!” 夏油杰呵呵一笑,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他们也走不了多远,果不其然,两个人的游戏角色这次只是比刚刚死亡的位置稍稍往前了一点,就再次耗空血量倒在了那里。 “杰,你怎么能在这里用这个药水呢?” “…你也不看看我的血量剩下多少了,小怪还是你引过来的。” “谁叫杰你刚刚没提醒我那里有个陷阱的。”五条悟哼哼唧唧地说道。 “那还用提醒?那么大个标识就差怼在你的眼前了!你的六眼是摆设吗?” 伏黑朔淡定地坐在那里看着两人争吵了起来,默默地站起身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拿回来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一旁,“你们有人吃西瓜吗?”败败火气。 五条悟愤愤地丢开手柄,拿起一块西瓜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杰一点都不会玩。” “不会玩的是你才对吧,有谁会面对着Boss不闪不避啊。”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血压飙升,他终于体会到夜蛾正道平时面对他们的感觉了。 对不起,夜蛾老师。夏油杰在心里虔诚地画了个十字,下次悟要是气你的话,我绝对不跟着说话了。 夜蛾正道:有你们两个学生我真是短寿十年。 “换人换人,杰你和朔换一下位置。”五条悟把西瓜皮放到一边,有些嫌弃地冲着夏油杰摆了摆手。 “我可从来都没有打过游戏。”伏黑朔挪过来拿起了手柄,有些困惑地看着上面的按键,“虽然刚刚看杰用了一下,但是…” “从来没打过?”五条悟猛地扭过头来吃惊地看着伏黑朔,“朔你的生活也太匮乏了吧。”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你这个连电车都没怎么坐过的家伙。”伏黑朔尝试着摆弄了一下手柄,有些生疏地让他所控制的人物上下左右地活动,“至于游戏…确实是在记忆中没有过。” “有哪里不会?”夏油杰凑过来问道,两个黑色的脑袋紧挨在一起,互相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夏油杰悄声说道,“这两个键一起按下去就可以发出招式来,遇到怪物过来的时候如果实在用不出来…就把悟给献祭了吧。” “杰,别以为说悄悄话我就听不到。”五条悟扑了过来挤在了两人中间,夏油杰和伏黑朔一时没有撑住直接向后倒下,三个人顿时滚做了一团。 “悟,你别这么突然。”伏黑朔的半边身体被五条悟压在了下面,他用留在外面的那只手抓住了五条悟的胳膊,“稍微松一点,要喘不过来气了。” 现在的场景完全是五条悟从正面用胳膊牢牢锁住了伏黑朔和夏油杰的脖颈,把他们两个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伏黑朔试图想要将身体撑起来,然而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夏油杰。 “悟,你先起来,这样真的很热。”夏油杰痛苦地说道,即使按照月份来看已经是秋天了,但是温度也没有一点要降下来的趋势,三个人叠在一起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要让人融化的温度。 “我都看到了,杰你不许帮朔作弊。” “这算哪门子的作弊啊。”夏油杰试图将五条悟从自己和伏黑朔的身上撕下来,然后发现五条悟就跟粘在他们身上一样,越拉扯居然还能黏得更紧,只好无奈地答应道,“好吧,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不说了。”这才让五条悟满意地松开了手。 “我要开竞速模式,和朔比一下谁通关的速度更快。”既然朔是第一次玩游戏,那么最后肯定会是他五条悟的胜利!五条悟信心满满。 夏油杰和伏黑朔对视了一眼,相互之间都能够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然后夏油杰好像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五条悟的背影,悄悄地对伏黑朔指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和脑袋,伏黑朔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夏油杰的意思,轻微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朔,快过来。”五条悟拍了拍自己的旁边,然后将手柄递给了他,“要开始了哦。” 伏黑朔接过手柄,不慌不忙地在他旁边坐下,夏油杰也慢吞吞地坐了过来,然后下一秒五条悟犀利的眼神就投向了他。夏油杰一脸无辜地伸手在自己的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这才让五条悟满意地转过了头。 “游戏开始。” 五条悟的手指快速在手柄上按动着,而伏黑朔则是平静地发动了术式,开始按照夏油杰的指导不紧不慢地开始着行动。 【看到那个红箱子没有,别去碰它,跳过去。】 【换一条路,这一条是死路。】 【左边那几个键随便按,全都是攻击键,总有几个能连起来的。】 …… 于是,在夏油杰的场外指导之下,伏黑朔凭借着自己“稳健”的操作,成功赢过了失误不断的五条悟,获得了这次比赛的胜利。 “…朔,我有个问题。”五条悟沉默了一瞬,缓缓地转过头来。 “什么?”伏黑朔拿起西瓜咬了一口,借以遮挡自己嘴角的笑意。 “…你是不是用术式作弊了?”五条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伏黑朔,只要伏黑朔的表情有一点不对劲,他都能够发现。 然而伏黑朔是什么人,他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怎么可能?不信你问杰。” 夏油杰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手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好像根本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什么?” 五条悟的脑门上冒出了井字,“你们真把我的六眼当摆设了?这么明显的咒力波动…” 哦,对,忘了还有六眼了。夏油杰咳嗽了一声,朝着五条悟耸了耸肩,“我确实是一句话都没说啊。” 没说?怎么没…好像确实是没说…五条悟卡顿了一瞬,然后整个人的头上开始浮现出大片的乌云来,似乎马上就要电闪雷鸣。 夏油杰心想不妙,于是赶快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先玩吧,我这里来任务了。” “任务?是哪里的?”伏黑朔快速拿起西瓜堵住了五条悟的嘴,转头询问道。 “箱根。”夏油杰将手机展示给两人,“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伴手礼。” 他们在前两天的时候,咒术师的评级下来了,三个人都是一级咒术师,但是伏黑朔觉得自己可能是沾了两人的光,毕竟他报上去的术式都是削减削减再削减之后的效果,考虑到他实际的战斗力,表面上他表现出来的就是卡在一级和二级不上不下的地步,能评到一级…说不定是因为三个一级看起来好看的缘故。 然后他们就开始单独出任务了,毕竟有三个战斗力放在这里不用就是浪费,不时就会有任务发送到他们的手机上,而今天在他们找上门来打游戏之前,夏油杰刚刚接收到了任务,下午就要出发。 “箱根?”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光,微微偏头转向了夜蛾正道办公室的方向,然后微笑着说道:“这不是那个有名的温泉所在地吗?”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五条悟,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 “箱根?”五条悟两眼放光,头上的乌云瞬间被驱散,露出了晴朗的太阳,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夏油杰,表情那叫一个欲语还休。 “…你想要干什么?”夏油杰后退一步,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朔,咱们跟着杰一起去吧。”五条悟扭过头来看着伏黑朔,蓝色的眼睛里装满了小星星,“等杰做完任务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泡温泉。” “我们到时候也会有任务发下来的吧…” “到时候再说啦,大不了到时候让杰用咒灵送我们。”五条悟心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完全不去想当夜蛾正道发现三个大活人从校园里消失了之后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公费旅游吗?”夏油杰对五条悟的行为下了一个很精准的定义,“我倒是没什么问题。” 眼见着两个人达成了一致,伏黑朔只好举手投降,“好吧,我现在去收拾行李。” “好耶!”五条悟欢呼了起来。 伏黑朔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出的信息想了一下,然后不紧不慢地将其揣进了兜里。 辛苦了,夜蛾老师。伏黑朔露出了一个古怪和同情夹杂在一起的笑容,接下来就拜托给你了。 第126章 破防 “夏油大人, 您这是…?”辅助监督一脸错愕地看着夏油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五条大人, 伏黑大人怎么…” “我们和杰一起去箱根哦。”五条悟比了个“耶”的手势, 笑嘻嘻地说道。 “可是这是夏油大人一个人的任务…”辅助监督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凑到眼前的五条悟吓了一跳。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里面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我们不能跟着吗?” “这…”辅助监督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抖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唯唯诺诺地说道, “可是这不合规矩。” “规矩?你在跟我说什么规矩啊?”五条悟直起腰,歪着头不屑地看着他, “那群老橘子…如果谁有意见就叫他来找我。” “好了, 悟。”夏油杰无奈地回头说了一句, 又看了一眼好似完全不在意的伏黑朔,叹着气对辅助监督说道,“如果有什么任务是要分派给他们的,就照常发过来吧。” “嘁。”五条悟一脸不情愿地撇了撇嘴, 但还是默认了夏油杰的话, 只是在关上车门后故意使了点力,发出嘭的一声, 将辅助监督吓得一哆嗦, 看得夏油杰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夏天…不,秋天的时候去泡温泉。”在上了车之后,夏油杰在手机上搜索着适合的旅店, 嘴里对着五条悟说道, “正常情况下应该冬天去才是吧。” “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呢, 大不了到时候再去一次啦。”五条悟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子的靠垫上,一脸无所谓地说道,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坐姿,后来就开始左摇右晃,时不时用手抠着车窗的按键,摆弄摆弄车里面的挂饰,最后干脆倒在了座位上滚来滚去。最后因为后座伸展不开身体,他“委委屈屈”地曲着腿,脑袋枕到了伏黑朔的大腿上,打开手机开始外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伏黑朔低头看了一眼五条悟,不以为意地拄着脸继续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漫不经心地想着下一次还是换一辆大一点的车子吧…或者干脆他们自己走是不是会更有趣一些。 “车子里是容不下你了吗?”夏油杰坐在副驾驶上无语地说道,“要不要我给你开个窗你到车顶上坐着去?” “好啊好啊。”五条悟抬起头来,一脸的跃跃欲试,“这个主意不错。” 难道我是在给你出主意吗?! 夏油杰陷入了沉思… 夏油杰放弃思考。 夏油杰今天也在为五条悟的脑回路而感到窒息。 “…悟,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我不想一会儿被交警拦下。”伏黑朔摸了一把五条悟的头发,委婉地说道,他感觉要是真让五条悟这样做了,说不定明天就会上社会新闻了,到时候别人怎么样不知道,夜蛾老师一定会被气死的。 五条悟失望地倒了下去,像不高兴的小孩子一样左扭右扭,伏黑朔不得不用手护住了他防止他从座位上滚下去,“还要多久啊?怎么这么慢。” “五条大人,这个…”开车的辅助监督一脸为难。 夏油杰叹了口气,对辅助监督说道:“找个地方停一下吧,我们自己过去。” “可是这样的话…” “反正悟也不是第一天甩开辅助监督了,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就全丢到悟的头上好了。”夏油杰一脸的看破红尘,他算是看明白了,五条悟就是想要让他用咒灵赶快飞过去,再这么让他折腾下去,说不准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他就从后视镜中看到五条悟爬了起来,满脸兴奋地对着辅助监督说道:“没听到吗?前面停车。” 我就知道…夏油杰缓缓地捂住了脸。 在五条悟的“威胁”之下,辅助监督战战兢兢地将车子停在了街边的一个拐角。三个人下了车之后,夏油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召唤出了咒灵,朝着箱根的方向飞了过去。 随着咒灵的升高,车流房屋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伏黑朔用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扭头对着夏油杰说道:“悟这样不要紧吗?”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蹦到了咒灵的头上,双臂张开发出了得意的大笑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对伏黑朔说道:“没事,他站在那里也挺挡风的。” 然后下一秒五条悟就被风灌到了嘴里,弓着腰连连发出了咳嗽声。 伏黑朔:…… 夏油杰:…活该。 “悟,你过来坐着吧。”伏黑朔拍了拍自己的身前,“小心别掉下去了。” 五条悟东倒西歪地踩在咒灵的身上走了过来,然后直接大字型地躺在了咒灵身上,嘴里说道:“杰,咒灵上的风好大啊。” “你不是有无下限吗?就算摔下去大概都摔不死。”夏油杰一脸的冷酷无情。 “杰,你怎么了杰~”五条悟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然后努力地睁大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夏油杰,“杰,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你最近看什么电视剧了?”夏油杰淡定地问道,他现在已经是被五条悟千锤百炼过后的夏油杰了,绝对不会再被轻易破防了。 “杰你怎么能这么说?”五条悟西子捧心,一脸的痛心疾首,“就算你诅咒我掉下去摔死,就算你才是朔的男朋友,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分享。” 伏黑朔:? 夏油杰:“等等,悟…” 五条悟完全不理会夏油杰逐渐变成“你在说什么玩意?”的表情,做作的用手指在眼睛上抹了一下(要是这时候有一条手绢在这里就更加形象了),继续悲戚地说道:“明明一开始是我先爱上朔的,谁知道你横插了一脚,抢先一步成了朔的男朋友,但是没关系,我甘愿接受这一切,毕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伏黑朔眼见着夏油杰的头上打起了闪电,伸手拉住了夏油杰的衣袖,诚恳地说道:“杰,等到了再说吧,在咒灵上动手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的,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朔,我知道你花心,但是没关系,有了我们两个,外面的那些野花野草就再也别想近你的身…” “…杰,动手吧,我没问题。” 于是,在能看到咒灵的人眼中,天上的咒灵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时不时地还转个圈,最后直接在一声爆破声中碎掉了。 五条悟在空中转身,躲过了伏黑朔凌冽的刀光,然后大笑着一脚踹飞了向他扑过来的咒灵,朝着两人挑衅地勾了勾手。伏黑朔干脆双脚踩在朝他飞过来的咒灵身上一个借力,刀身直冲五条悟的面门而去。 五条悟向后弯腰,森冷的刀锋擦着他的鼻尖而过,然后他直接抓住了伏黑朔的手腕,右腿抬高一脚将伏黑朔踹了出去。 夏油杰双手一合,伸出右手指向五条悟,大批的形态各异的咒灵呼啸扭动着冲向了五条悟,然后他伸手拉住了伏黑朔,手臂用力将他甩到了一个咒灵的身上。 咒灵黑压压地一大片将五条悟包裹住,挤挤挨挨地涌动着,直到从缝隙中绽放出了蓝色的光芒,洞穿了这个包围圈,大片的咒灵就好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样,瞬间消失在了空中。 “我来挡住悟的视线。” 伏黑朔点了点头,夏油杰带着咒灵直接冲了上去和五条悟缠斗了起来,五条悟接住夏油杰的拳头,右腿在他的腿弯处一顶,夏油杰控制不住在空中斜了过来,然后五条悟单手成拳,直接将夏油杰砸了下去。 “杰,下次还是用特级咒灵吧。”五条悟朝着夏油杰大喊道。 然后五条悟就看到夏油杰在下落过程中面带微笑地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啊嘞。”五条悟无辜地眨了眨眼,感觉到有些不妙地回头,在他的眼眸中,伏黑朔的身影瞬间放大,他还没来得及喊停,头上就遭受重击,整个人往地面上掉落下去。 五条悟扭动身体轻巧地落在了地面,然后蹲在地上抱着头幽怨地看着夏油杰唤出一只咒灵接住了他和伏黑朔,缓缓降落在了他的眼前,“朔,下手太重了,超级痛。” “我根本没怎么用力,你怎么不说你踹的那一脚。”伏黑朔手里拿着已经归鞘了的刀,心情不错地对着五条悟说道。 “你还消灭了我不少咒灵呢。”夏油杰挑了挑眉,“再说本来就是你挑起来的。” “我不管——”五条悟扑过来抱住了伏黑朔,把头压在了伏黑朔的肩上对夏油杰说道,“你们两个要补偿我。”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里应该离得已经不远了,等我们到了再说吧。”伏黑朔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五条悟放开自己。 “我要喜久福、羊羹、温泉馒头、萩饼…” “…太多了。” “杰你好小气。”五条悟朝着夏油杰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任务要做。”夏油杰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他怀疑五条悟已经完全将任务抛之脑后,大脑已经被“温泉”所占据了。 对哦。五条悟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然后放松下来一脸不屑地说道:“左右不过是一个一级咒灵,我还是想先去温泉…” “悟,你…”夏油杰皱了皱眉。 “好了,悟。我们先去把任务做了,剩下的时间不就都是我们几个的了吗?”伏黑朔打了个圆场,“我们几个一起去的话,想必一会儿就能完成了。” 五条悟盘算了一下,与其他们到温泉旅馆等着夏油杰完成任务回来,还不如一起赶紧去将咒灵祓除了,到时候还不是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他直起腰对夏油杰说道:“杰,任务地点在哪里?” 伏黑朔对着夏油杰耸了耸肩,夏油杰的眼睛里露出了笑意,然后对着两人说道:“是在附近的一片山林里,住在那边有一个村落,说是最近好多个进山的人都没有回来。[窗口]观测的结果报告说应该是一只一级咒灵。”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五条悟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 “…悟,你知道目的地在哪吗?” “…杰你慢吞吞地在干什么?” “咳。”夏油杰咳嗽了一声,勉强把脸上的笑容压了下去,“地图上标的还是很清楚的…跟我来吧。” 第127章 温泉 “啊, 好烦,怎么这么能藏啊?”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咒力残秽到处都是, 干脆我直接用[苍]把这里掀了吧。” “夜蛾老师会让你把检讨写到死的。”伏黑朔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切。”五条悟撇了撇嘴, “夜蛾老师真是…杰你有发现什么吗?” “这里。”夏油杰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眼前的痕迹对着两人说道, “看来是一条大蛇啊。” 伏黑朔打量着向两侧弯折的树木和地上的痕迹,确定般地点了点头,“我有和山脚下村子里的老人谈过话,他们说小时候大人都会用山里有大蛇会吃人来吓唬小孩子, 防止他们私下跑到山里去。” “蛇?”五条悟好奇地凑过来,“怪不得找不到, 不会是钻进什么山洞里去了吧?” “那就要看它有几分蛇的习性了, 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夏油杰回答道。 “这边的咒力残秽确实是最清晰的, 它应该最近从这里路过才对。”咒力残秽清晰地映在了伏黑朔的视网膜上,他伸手指着前面对两人说道,“我们顺着这里走看看吧。” 于是三个人顺着折断的树木向山林深处进发,果不其然, 随着他们的行进, 他们越发感受到了浓郁的气息。五条悟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那一个黝黑的大洞, 表情微妙地说道:“还真是‘蛇’啊。” “这还不好吗?至少不用费劲巴力地到处找了。”夏油杰轻松地说道, 手一挥,一个长着利齿的蠕虫状的咒灵就钻进了面前的山洞里,没过一会儿, 他们就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嘶鸣, 一条有着三个头的蛇形咒灵由内向外撞碎了山洞, 和蠕虫咒灵互相撕咬着纠缠在一起爬了出来。 “解决掉它,我们就可以去泡温泉了。”五条悟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手中蓝色的光芒闪烁,好像下一秒就准备将它“人道毁灭”。 “等等。”伏黑朔忽然喊道。 “怎么了?”五条悟听到伏黑朔的声音,往旁边一跳躲开了蛇形咒灵的追咬,收回手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伏黑朔放下了[帐],然后对两人说道,“行了,这回动手吧。” “真亏你还能想着。”夏油杰身边的咒灵直接扑了上去用爪子在蛇形咒灵的身上撕下了一大块血肉,“好歹是个一级咒灵,就留给我收服吧。” “本来就是没报告跑出来的,要是再不放[帐]…我可不想得到夜蛾老师的‘指导’。”伏黑朔退后一步躲开了咒灵喷出来的毒液,轻松地说道。 “真要说的话,我们中只有你没被夜蛾老师罚过吧?”五条悟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之中,顺便一脚将咒灵踹飞出去,“明明大多数时候你都被包含在内…” “可能是悟和杰太高调了吧。”伏黑朔的脸上挂上了标准的微笑,不如说绝大多数时候夜蛾正道的怒火都会被五条悟和夏油杰吸引过去,更何况他也确确实实是被牵连的,没被罚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一点都不正常。夏油杰在心里想道。在绝大部分事都是五条悟挑起来的情况下,他们两个每次打架,最后的结果都是两个人一起被罚,而当伏黑朔参与进来后,他们三个打成一团,最后还是他们两个被罚…怎么想这里都有很大的问题,所以… “朔你绝对做了什么吧?”五条悟问出了夏油杰心中的问题。 “只能说…”伏黑朔轻飘飘地说道,然后一刀斩断了咒灵的一个脑袋,脑袋嘶吼着从身躯上掉落下来,滚落在地上不断扭动着,“…第一印象很重要。” 伏黑朔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能说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映衬之下,除了硝子之外,他现在在夜蛾正道的心目中可能是三个人中最听话最靠谱的那一个,果然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朔好狡猾…我要超大份的喜久福,不然我就要告诉夜蛾老师。”五条悟大声抱怨道,然后咒力凝聚一拳贯穿了蛇形咒灵,咒灵巨大的身躯颤动了一下,缓缓地倒在地上不动了。 “…你是小学生吗?居然还向老师打小报告。”伏黑朔妥协地举起了手,“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看着五条悟得意的表情,夏油杰轻笑着走到咒灵旁边发动了术式,巨大的咒灵缓缓收拢在他的手掌中成为了一个漆黑的咒灵球。 “这里的蚊子好多啊。”在等待的过程中,五条悟一拍自己的胳膊,然后甩了甩自己的手朝两人抱怨道,“真想用无下限把它们全挡在外面。” “长时间开着无下限大脑会受不了的吧。”伏黑朔从兜里掏出驱蚊水朝着五条悟晃了晃,“再说毕竟是在山林里…我这里有驱蚊水,要吗?” “朔你不早说。”五条悟高兴地接过来打开瓶盖往胳膊上涂抹着。 “因为我也忘了。”伏黑朔摊了摊手,“我还以为把它放在其他地方了,结果发现随手揣在兜里了。” “明明夏天已经过去了,结果还是有这么多蚊子。”五条悟嘟囔着,“杰你好了没有?我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 “说实话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咒灵是因为‘人们对蚊子的恐惧’而诞生的。”伏黑朔的眼睛注视着夏油杰的动作,眼睛里暗沉了一瞬,有些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猜那一定会是个特级。”夏油杰背对着两人捂着嘴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直起身子转过来朝两人笑道,“走吧,我已经定好旅店了。” “温泉!温泉!”五条悟欢呼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 ********** “是夏油先生定的房间,三位是吗?”旅馆接待的人看着自己登记的名字礼貌地询问道。 “是的。” “那么请跟我来。”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他带着伏黑朔三人穿过了木质的走廊,路过了一个小小的庭院之后,在一扇房门前站定,然后轻轻拉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新的日式房间,里面有着一张很大的榻榻米,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个小阳台,被透明的玻璃隔开,里面摆放着一张用木藤编制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室内中还有一把摇椅,上面有着花朵的装饰。在浴室的旁边还有一扇门,打开之后是一个半室内的小型温泉,正在往外冒着热气。 “如果不喜欢室外温泉的话也可以在选择在这里。”接待的人指着那个小型温泉对着他们说道,“因为夏季刚过,天气还比较热,被子都被收在了柜子中,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自行取用。晚上用餐的时间是在六点到八点,您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时间过去,或者可以打电话让我们送到房间里来。那边摆放着免费的浴衣,如果您不喜欢的话,下面的温泉小镇有很多可以租售浴衣的地方,您可以自行选择。” “好的,麻烦您了。”夏油杰礼貌地对着他道谢。 等接待的人走后,五条悟第一时间就爬上了榻榻米在上面打了个滚,“走了那么久,好累啊。” “这才走了几步路?后面还是乘着咒灵回来的。”夏油杰打开柜子将被拿了出来,“你就不觉得硬吗?你先下来让我垫两层。” “朔,你听到了吗?还有温泉小镇!等我们泡完温泉还可以一起去逛。”五条悟快乐的像是一只吸了猫薄荷的猫,他从榻榻米上下来,绕着正在从包里往外拿东西的伏黑朔团团转。 伏黑朔淡定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棒棒糖,撕掉了包装纸后塞进了五条悟的嘴里:“悟,你到那边坐一会儿好不好?等我们收拾好东西的。”语气中带着诡异的“慈祥”。 夏油杰正在铺床的背影抖动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在铺好了床之后开始帮着伏黑朔整理东西,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怕自己一张嘴就会爆笑出声。 五条悟感受着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一脸茫然地走到摇椅上坐下,缩在椅子上看着伏黑朔和夏油杰忙前忙后,然后过了半晌好像终于反映了过来,一下子从摇椅上跳了下来。 正当夏油杰以为五条悟会闹上一通的时候,他听到五条悟对伏黑朔说道:“朔,这个糖超好吃哎,是在哪里买的?” …你的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我上次做任务的时候带回来的,好像是千叶那边的特产?”伏黑朔也一脸自然地回答道。 夏油杰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五条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我先去换浴衣了。”然后抄起放在旁边的一件浴衣就冲到了浴室里,在门关上之后,顿时从里面传来了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杰,哈哈哈哈,你的表情…”五条悟捶着浴室的墙,眼睛里都笑出了泪花。 夏油杰终于回过味来,这把是他在第一层,伏黑朔和五条悟在第二层,他默默地看着伏黑朔,朝着他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伏黑朔轻咳了一声,拿起浴衣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夏油杰说道:“杰,去换浴衣吗?” “…你别一副什么都没干的样子。”夏油杰说了一句,然后幽幽地看着浴室的门,觉得自己的拳头蠢蠢欲动,果然不能让朔离悟太近,这不就被带坏了吗?夏油杰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所以也别说夜蛾老师了,你们两个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伏黑朔退后一步,看着两人吵吵闹闹的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缓缓地归于平静。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两天咒术界应该要乱起来了,不枉费他用“箱根温泉”吸引了悟的注意力,正好可以躲过这场风波,希望那些人能够长点眼色… “朔,你在想什么?该走了。”五条悟站在门口对伏黑朔招了招手。 “…来了。”伏黑朔被打断了思路,眼睛里的深色重新被温和的笑意所取代,拿起毛巾缓缓地朝着他们两个走了过去。 第128章 避开与打闹 就在伏黑朔他们三个出去“完成任务”的时候, 咒术界上层也确实如同伏黑朔所想的那样稍微出现了一点混乱。 起因是因为禅院家和[Q]集团之间战斗的僵持不下,大批物资、金钱的消耗和人员的损失让禅院家有一点不堪重负,在商讨之后, 他们最终做出了想要与[Q]集团来一场“最终决战”的决定。 咒术界虽然对于[Q]集团能与禅院家僵持这么久而感到吃惊,但是当得知禅院家想要进行最后一次战斗, 并且还有人透露出禅院家得到了[Q]的内部情报之后,咒术界的高层就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否可以从中获得一碗羹。 在他们看来,[Q]的败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于是他们向禅院家试探着是否也能让他们参与进去, 结果遭到了禅院家的拒绝。毕竟在禅院家看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与[Q]进行战斗, 现在就要结束了, 你们跳出来想要从我们嘴里抢下一块肉,这是在想什么美事呢? 加茂家对此不可置否, 他们自己家被盗的事情还没有找到线索,哪有时间来掺和这种事情, 于是就表明了他们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但是五条家却有些心动了,他们家这一代虽然出了个“六眼”, 并且因为有五条悟存在的缘故, 隐隐有了向御三家领头羊进发的趋势。可仅凭五条悟一人是不够的, 五条家除了五条悟之外的年轻一辈对比于其他两家来说, 还是差了一筹,如果能够从这次禅院家与[Q]的对决中获得些什么,正好可以用来培养家里的年轻人,于是五条家就对此起了心思。 由于五条悟非要到东京咒高去上学, 在与他们发生了冲突之后就把他们的手机拉黑了, 于是他们就找到了夜蛾正道, 希望他能够联系五条悟来让他加入到这一场战斗之中。 到时候就算禅院家不想给也得给,毕竟悟也确确实实参与进去了不是吗?五条家的长老们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五条悟本人是否会愿意听从他们的意见。 夜蛾正道沉默着听完他们的要求之后,对他们说道:“悟出任务去了,估计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他在得知了五条悟和伏黑朔跟着夏油杰跑了出去时有多生气,现在就有多庆幸。即使五条悟拥有六眼和无下限,即使他会是未来的五条家主,他也并不想要五条悟这么快就投身于利益纷争之中,现在的他只是一名学生,也仅仅只是一个学生。 “你只要打电话将悟少爷叫回来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自然由我们来跟悟少爷说。”五条家的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忘了你仅仅只是悟少爷的班主任,没有资格来管我们五条家内部的事情。” “……” “算了,你去把他的手机搜出来,我来打电话。”五条家的人指使着另一个人搜出了夜蛾正道的手机,他也不想将夜蛾正道得罪狠了,毕竟这是悟少爷的班主任,要是悟少爷表示不满的话,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电话最终被拨通了,夜蛾正道看着手机屏幕,万分希望五条悟能像平时一样将这副电话忽略掉。 “嘟——嘟——”伏黑朔看着放在台子上亮起的电话神色莫名,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夜蛾正道,伏黑朔偏了偏脑袋,脸上流露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居高临下的冷漠。 夜蛾老师?或者说…是用夜蛾老师电话的什么人吗?还真是按捺不住… “朔,你在做什么呢?快点过来。”五条悟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马上就来。”伏黑朔伸出手挂断了电话,然后顺手将他们三个的手机全部关机放在了一旁。在朝着五条悟走过去的时候,他在心里想着,要是最后实在不行的话,干脆找个由头让他们换个电话吧…手机进水这个理由怎么样? 电话被挂断了。五条族人看着手机不以为意,毕竟他也知道他们的悟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他紧接着拨通了第二次电话,这回就不仅仅是没接通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关机了,像是根本不想要看到来电人的名字。 五条家的人瞟了夜蛾正道一眼,表面上奇怪地流露出了一分同情,然后他皱着眉看着手机,想起五条悟还有两个同学和他在一块,于是从手机里调出电话一一打了过去…无一例外全都关了机。 “不是你做了什么吧?”五条族人狐疑地看着夜蛾正道,如果说是悟少爷一人也就罢了,三个人都关机…这是有多不待见夜蛾正道?而据他了解,夜蛾正道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夜蛾正道做了什么手脚吗?可还没等夜蛾正道说话,他就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也是才下的决定,你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呢?算了,等悟少爷回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们。”说完,就将手机扔给了夜蛾正道,带着他的人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夜蛾正道表情严肃地看着大门在自己的眼前合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缓缓松了口气。 “朔,你刚刚在做什么呢?”五条悟蹲在温泉池旁,用手试着水温,好奇地对伏黑朔问道。 “夜蛾老师打电话过来,然后叫我给挂断了。”伏黑朔回答道,然后脱下浴衣将毛巾叠了两下盖在头顶踏入了温泉池中。 “哦。”五条悟瞬间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他见伏黑朔和夏油杰已经进入了温泉,就脱下浴衣,在池子边活动了一下身体,注视着池子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眼神。 “等等,悟。你该不会…”夏油杰想要阻止,但是并没有成功。只听“扑通”一声,五条悟跳进了温泉池中,池子中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劈头盖脸地向着两人浇了过来。 “悟,还好这里就我们三个,不然你是会被打的。”夏油杰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奈地说道。 因为夏天刚过,而且又不是休息日,所以温泉旅馆现在的客流量很少,这个时间的温泉池中也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他们也可以肆意说话玩闹而不用怕影响到他人。 “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把这里包下来。”五条悟毫不在意地说道。 …差点忘了这是五条家的大少爷,想要包下温泉旅馆一天的话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五条悟在温泉池中游了两下,似乎是感觉有点无聊,眼珠转了转盯着并排靠在池边的两人,露出了有些不怀好意的表情。 “你又想干什么?”夏油杰警惕地说道。 “没想干什么,就是…”五条悟的手指在空中上下“游动”,然后整个人朝着夏油杰猛扑了过来,“想要摸一摸杰的腹肌~” “你去摸自己的不好吗?!喂,别扑过来!”夏油杰猛地一侧身,然后向着池子的另一边跑了过去。 “嘿嘿嘿嘿~” 伏黑朔仰头看着昏黄的天空,随着两人搅起的水流的波动晃晃悠悠,他伸手将头上的毛巾翻了个面,身体缓缓地沉到了水中,只将鼻子往上的部分露在了水面上。不得不说,悟,你这种声音要是叫外人听到了,指不定以为温泉池里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了呢。 伏黑朔正盯着天空发呆,下一秒就看到五条悟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直接把他扑倒在了池子里。 你有什么必要在这里用上咒力吗?! 夏油杰眼睁睁地看着温泉池上冒出了两个气泡,然后半天没有动静,吓得夏油杰以为五条悟直接把伏黑朔砸晕了过去了,他面色沉重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猛子也扎进了池子中。 、 夏油杰刚沉入水底,就看到了躺在池子底下,被五条悟长手长脚缠住的动弹不得的伏黑朔。注意到夏油杰正在向他靠近,伏黑朔不由地露出了无语和得救了相交杂的复杂表情,看得夏油杰的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 五条悟正在好奇地对伏黑朔“上下其手”,唔,感觉朔的皮肤好滑啊,虽然有肌肉但是却一点都没有硬邦邦的感觉…然后他忽然感受到从背后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目光,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了夏油杰头发披散,在水下看着有点像是水鬼的脸,五条悟的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一拳揍了过去。 “噗…咳咳咳。”三个人同时从温泉中冒出头来,夏油杰在关键时刻躲开了五条悟的拳头,这才没有导致今天的温泉发生什么爆破事件,“悟,稍微给我一点心理准备。”伏黑朔敲着胸口咳嗽着说道,他的脸在热气的熏染下微微发红,头发已经完全被水所浸湿披散了下来,蜿蜒在他赤裸的身体上,莫名地给五条悟和夏油杰带来了一种奇怪的视觉冲击力。 五条悟的眼神飘忽,手指捏了捏,不自觉地想到了伏黑朔身体的触感,然后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发痒。他咳嗽了一声,走到池边拿起毛巾直接上了岸,急匆匆地将浴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伏黑朔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五条悟这是怎么了。夏油杰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走了过来,伸手将伏黑朔的头发拢到了一边,露出了光裸的后背,“…是不是头发有点长了,我那里还有头绳,一会儿拿给你吧。” 伏黑朔眨了眨眼,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感觉确实是有点长了,于是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悟做什么去了?怎么跑得那么快?” “可能是感觉热了所以去买点饮料?我们也泡了快半个小时了,是时候该上去缓一缓了。”夏油杰这样说着,也走到池边上了岸,然后把伏黑朔也拉了上来。 两个人擦干了身上的水后套上了浴衣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五条悟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手里拿着三瓶冰凉的饮料皱着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悟?” 五条悟转过头来,视线落到伏黑朔的身上顿了一下,然后快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随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走过来将饮料递给了两人。 “我们吃完饭去温泉小镇吧,据说这里有很多特色。”五条悟眨了眨眼,对着两人笑着说道,好像刚刚的奇怪动作都是错觉一样。 “我是没什么问题,杰呢?”伏黑朔询问道。 “都行,正好回去再冲一下澡,头发也得擦干。”夏油杰耸了耸肩表示都可以,然后三个人向着房间走去。 第129章 快乐旅行 伏黑朔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然后随手将毛巾放在了一边,对着五条悟说道:“悟,你去洗吧。” 五条悟正翘着腿歪歪扭扭地坐在摇椅上看着电视, 他还找出来了一个枕头塞在了摇椅上,整个人舒舒服服地倚靠在上面好不自在。他听到伏黑朔的话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两手抓住了扶手站起身来走进了浴室。 伏黑朔的头发并没有擦干,水珠顺着他的发尾滴下,很快就在他衣服的后背上留下了一摊水印。 夏油杰见状, 拿起了伏黑朔放在一旁的毛巾, 走过去重新包裹住他的头发揉搓了起来,“没有吹风机吗?” “有是有, 但是我不太喜欢吹风机, 让它自然干就好了。”伏黑朔坐在榻榻米的边缘回答道,伸手试图从旁边的柜子上抽两张纸巾来吸一下水分。 夏油杰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然后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悟, 把吹风机递给我一下。” 五条悟在里面模糊地说了一声什么,然后门从里面打开, 热气从敞开的门缝中溜了出来, 五条悟的头发软趴趴地贴在脸上, 蓝色的眼睛探出来瞄了一眼, 然后又很快缩回去将吹风机递了出来。 夏油杰接过吹风机插好插头,朝着伏黑朔招了招手,“朔,一会儿吃完饭就要出去, 头发不吹干的话会感冒的。” “都说了上次只是意外, 我真的没有那么容易生病。”伏黑朔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上次因为被水浇到身上导致感冒之后,夏油杰总是对这一方面很关注,他和夏油杰对视了两秒,最后在夏油杰一动不动的坚定目光中妥协了,他脚上踩着拖鞋走到了夏油杰眼前的椅子上坐下,撑着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吹风机暖融融的风吹在他的头发上,不一会儿摸上去就感觉没有水迹了。夏油杰的手插在伏黑朔的头发里,手指捏了捏试探了一下湿度,确认已经干了之后才把吹风机拔下来放在一旁,“头绳要吗?” “啊,好的。”伏黑朔看着夏油杰在包里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红色的头绳递给了他。伏黑朔在接过头绳后,照着镜子试图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但是不管怎么弄,侧面总是会有碎发从他的指缝中溜走,试了几次后,伏黑朔蹙了蹙眉心想不如就这样算了。 “…还是我来吧。”夏油杰见伏黑朔半天都没有弄好,声音中带着笑意将头绳从伏黑朔的头发上撸了下来,然后手指灵活地给伏黑朔扎了个马尾,“这样就好了。” 就在两人摆弄着伏黑朔的头发的时候,浴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五条悟带着热气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伏黑朔的新发型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手指蠢蠢欲动地试图去揪一下扎好的马尾。伏黑朔反应很快地头一低,躲开了五条悟的“魔爪”,“好不容易扎好的,别弄乱了。” “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扎回去嘛。”五条悟不甘心地说道。 “…悟,你扎过头发吗?”伏黑朔朝着五条悟投去了怀疑的眼神。 “…这种事情那么简单,一看就会了。”五条悟嚷嚷着,但最终还是没有将伏黑朔的头发弄乱,只是好奇地拨弄了两下,然后对着夏油杰说道:“杰,你居然还有红色的头绳啊。” “买头绳的时候送的。”夏油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从一众黑色头绳唯独选出那条红色的给伏黑朔扎了头发,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样会很好看,然后效果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等等,我在想些什么?夏油杰快速甩了甩头似乎想要将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掉。 “杰,你脑袋里进水了吗?”五条悟眨了眨眼询问道。 “悟,不会说就不要乱说。”夏油杰的眼角跳了一下,“那叫耳朵里进水。” 伏黑朔哑然失笑,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口换上了鞋子,对着两人说道:“刚刚悟不就说饿了吗?走吧,去吃饭。” “所以晚餐会是什么?”五条悟脚步雀跃着边走边问,“要是有好吃的甜点就好了。” “不知道,不过应该会不错吧,毕竟我定了最贵的。”夏油杰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 确实是很好,但是… 伏黑朔用筷子夹了一块新鲜的金枪鱼大腹放入嘴中,然后眼神飘忽了一下,缓缓地拿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看了一眼眼前大片的生食,有些艰难地放下了筷子,用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入了嘴中。 看悟的样子…应该还不错?伏黑朔看着一筷接着一筷的五条悟想道,但是他好像对于生食有些接受不能,这样的话…他看了一眼眼前仅有的(熟的)鸡蛋羹和盐烤秋刀鱼,隐隐有点犯愁。 “寿喜锅可以吗?”夏油杰突然出声问道。 “什么?”伏黑朔有些茫然地抬头问道。 “我是说寿喜锅。”夏油杰指了指伏黑朔眼前的生鱼片询问道。 “可以。”伏黑朔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 于是夏油杰就叫来了服务生,让他再上一份寿喜锅,然后将伏黑朔面前的生鱼片挪到了自己和五条悟的面前。 “咦?”五条悟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询问道,“朔,你不吃吗?” “生食这种东西好像有点吃不下去。”伏黑朔三口两口把赠送的大福吃了下去,然后重新倒了一杯茶水,专心致志地等待着寿喜锅上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在寿喜锅上来之后,他们干脆将伏黑朔那一份没怎么动过的也吃得干干净净。五条悟在将蜜瓜吃掉之后摸了摸肚子,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甚至还能再去温泉小镇吃上一轮。 “朔,你…吃饱了吗?”夏油杰看着伏黑朔表情有点复杂。 伏黑朔看了一眼本来就不算多的寿喜锅,就算这样他还是剩下了一层底,再对比另外两个来看,他确实是吃的很少,但是… “已经吃不下了。”伏黑朔放下碗筷,对夏油杰说道,“没关系,就像悟说的那样,要是到时候饿了的话,就在温泉小镇买一点好了。” “我还想买浴衣来着。”五条悟捧着脸,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两人。 ? 伏黑朔面露疑惑:“旅馆不是提供浴衣了吗?” “花样太普通了,而且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我想要一点那种…那种…”五条悟手舞足蹈。 “…吸引人眼球的?”夏油杰猜测道,但是他又想到了五条悟那天去游乐园的时候那一身亮瞎人眼的打扮,沉默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悟,别太‘夺目’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伏黑朔轻笑着说道,然后三个人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山脚下的温泉小镇,找到了可以租售浴衣的地方。 然后…果不其然… “…换一件。”夏油杰捂住了眼睛痛苦地说道。 五条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从无数件正常的浴衣中愣是挑出了一件红绿交杂的衣服,当然,红绿有时候也能做的很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浴衣选择了饱和度超高的红绿色,搭配在一起非常的炸眼,也不知道做这件衣服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悟…”,伏黑朔欲言又止,“…你是故意的吧。”这绝对是故意的,他才不相信五条家能把他们板上钉钉的未来家主的审美教成这副德行,他其实就是想看他们变脸色吧? “嘁。”五条悟撇了撇嘴,然后在伏黑朔和夏油杰的坚持之下,不情愿地拿了一件颜色比较清淡的蓝白色浴衣走进了更衣室,正好和他的眼睛和头发颜色很相配。 “朔,你穿这个怎么样?”夏油杰很淡定地为自己选择了一件条纹的墨绿色浴衣,然后他沉吟片刻,指着一件绣着白鹤带着渐变的黑色浴衣对伏黑朔说道。 “我去换一下试试。”伏黑朔点了点头,拿着衣服也走进了更衣室。 于是等三个人走在小镇的道路上时,因为灵敏的感官,他们能够感受到人们纷纷投来的视线,以及一些年轻女孩的窃窃私语。 “快看那个白色头发的,长得真好看,就是为什么脸上戴着墨镜呢?” “右边那个穿绿色浴衣的也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们快看中间那个黑色头发的,是个大美人!笑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吸溜…”你最后那个“吸溜”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伏黑朔,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来,夏油杰则是微微蹙了蹙眉,不留痕迹地挡住了一部分望向伏黑朔的视线。 真是…伏黑朔唰的一声展开了手中的木扇,有些尴尬地挡住了下半张脸,眼神在挂在街边小铺门口的灯笼上游移着,直到他听到了闪光灯的声音,这才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生手里拿着相机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见伏黑朔三人看过来,她红着脸朝他们连连摆手,最后索性跑了过来小声地对他们说道:“对不起,我是学摄影的,刚刚看到你们下意识地就拿出相机拍下来了,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 伏黑朔弯腰看着相机中的照片,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讶异,然后他朝着五条悟和夏油杰招了招手:“杰,悟,你们过来看看。” 听到伏黑朔的声音,两个人顿时也凑了过来,女生在他们中间脸红得像番茄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照的还不错。”夏油杰肯定地说道,要是按照平时,他肯定会让她将这张照片删掉,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气氛太好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他就听见五条悟兴奋地说出了他的想法:“朔,杰,我们来照张合照怎么样?” “可以啊。”伏黑朔表情轻松地点了点头,他低头看着女生询问道,“虽然偷拍照片有些不对,但是你要是再帮我们拍一张合照,我们就原谅你怎么样?” 女生忙不迭地点着头,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巴不得这样做,于是伏黑朔走到夏油杰和五条悟中间站定,五条悟朝着女生说道:“要把我照的好看一些哦。” “好…好的…”女生打着磕巴举起了相机,“看镜头,一、二…” 相机咔嚓一声将三个人的身影印刻在了相片之中,女生走到一旁的照相馆洗出了三张照片交给了他们,走的时候还蹦跳着冲着他们挥手,表示这是她拍过的最好的一张照片了,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朔,杰,快看。”五条悟用手指着照片上的自己大呼小叫,“我果然是最显眼的。” “我们三个中只有你一个白头发,能不显眼吗?”夏油杰挑着眉说道,凝视了照片一会儿后缓缓地将其收入了怀中,“朔,刚刚路过的那些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你晚餐吃的太少了。” “我的话…” “我闻到红豆味的鲷鱼烧的味道了。”五条悟抽了抽鼻子说道,“我们去吃那个吧。” “根本没有人问你…”夏油杰挑了挑眉,“再说,你是怎么能把口味都闻出来的?” “杰,你别忘了你们还没有补偿我。”五条悟理直气壮,“现在就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根本没有答应好吗?” 伏黑朔藏在扇子后的嘴角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第130章 吸引 夏油杰大半夜是被压醒的。 他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即使有肋骨的保护他的心脏也跳动得有气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能罢工死给他看,然后等他挣扎着睁开了眼后, 发现有一个白色的脑袋斜斜地压在了他的胸口,完全是把他的身体当成了枕头来枕, 还一点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地呼呼大睡。 但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夏油杰迷惑地想道,悟他不是应该睡在那一边吗?他到底是怎么横跨了我和朔两个人跑着这边来的? 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三个的位置原本是这样的:五条悟、伏黑朔、夏油杰, 但是现在五条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在睡梦中转移到了夏油杰的身后,并且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察觉,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夏油杰伸手将五条悟的脑袋推了下去, 目光注视着自己搭在伏黑朔腰上的胳膊,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凑的很近, 几乎要钻到他怀里的伏黑朔瞬间屏住了呼吸。 太近了…夏油杰感觉自己好像处在蒸笼之中,连呼吸都好像要蔓延上热意, 他有些纳闷之前和伏黑朔与五条悟打打闹闹,之间也有很多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只有今天…夏油杰脑海中浮现出伏黑朔黑色的头发被水打湿贴在后背上, 眼角被热气熏染得微微有些发红的样子…不行, 不能再想了… 夏油杰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小心地将手收回来,从床上爬起,起身想要透一口气, 在路过行李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 走过去从包里取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然后拉开门站在了阳台上。 虽然刚刚进入秋天,但是白天依旧像是夏天一样炎热,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点秋天的凉爽。清风吹过微微扬起了他披散的头发,他看着外面的影影绰绰的树木和山脚下温泉小镇的灯火,手指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低头用打火机点燃了它。 明灭的火光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夏油杰手指夹着烟,手肘抵靠在栏杆上,从嘴里吐出一团烟雾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杰?” 夏油杰听到声音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看到伏黑朔揉着眼睛有些迷惑地看着他,然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气,“是睡不着吗?” “啊,稍微有点热了。”夏油杰将烟在藤桌上的烟灰缸中摁灭,微笑着对伏黑朔说道,“怎么起来了?” “只是听到声音,然后发现你不在,稍微有点担心。”伏黑朔走过来站在夏油杰的旁边,听着最后的蝉鸣,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好像染上了烟火的颜色。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夏油杰哑然失笑,直起身体对伏黑朔说道,“走吧,回去睡吧,再聊下去的话明天就要起不来了。”说着,向前两步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就想要回到房间里去。 “…我一直想问。”伏黑朔注视着他的动作,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咒灵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夏油杰心头一惊,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怎么这么问?”他转过头来,面无异色,眼睛里是温和而又莹润的光。 “不,只是觉得咒灵这种东西,一定不会好吃的吧。”伏黑朔想到夏油杰永远都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吞掉过咒灵球,更何况咒灵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负面情绪的聚集体,长得又那么丑,怎么想他都想象不出它们会好吃的理由。 夏油杰轻笑了一声,“确实味道一般,不过还能够接受。别在那里吹风了,小心明天起来头疼。” “术式这种东西,有时候很有用,有时候又很没用。”伏黑朔突然朝着夏油杰走了过去,伸手搭上了他的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只是唯独不想要在你们的身上使用…杰,只要是你说出来的话我都会相信,所以…你是在说谎吗?” 等…夏油杰睁大了眼睛,他看着伏黑朔的脸向他靠近,近的他甚至能够从伏黑朔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他的倒影,一时间他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全都鲠在了喉咙里,耳边的声音也在那一刻消失掉了,他只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伏黑朔仔细地打量着夏油杰的神色,似乎想要看出他究竟有没有说谎,然后他忽然轻哼了一声,放开了搭在夏油杰肩头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子里走去,只留下了夏油杰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大脑似乎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只剩下一副空白的身躯停留在原地。 夏油杰的眼睛缓缓转动着,但是却飘忽不定地在空中找不到落点,最后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瑟缩了一下抬起触碰到了自己滚烫的耳垂。 好像…有点不对劲,夏油杰用手捂着嘴,有些僵硬地走进了屋里,还差点被阳台的门槛绊了一跤,不,等等,这根本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夏油杰看着已经躺回到床上的伏黑朔,踟蹰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挪了回去,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思绪所占满,连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直至太阳探出头来,他才在模模糊糊中睡着了,这也就导致了… “杰。” 夏油杰在朦胧中感受到一只手在自己的脸上戳来戳去,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翻过身去想要用被子挡住自己的脸。 “杰,快起来,太阳晒屁股啦。”一只手使劲拉扯着被子,“上次还说我起不来,现在你不也是这样?” “算了,悟,时间还早,杰再睡一会儿也没有关系。”一个声音带着笑意回答道。 ?! 夏油杰猛然惊醒,一下子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头发凌乱脑子有些懵地看着蹲在他旁边的五条悟和正在收拾东西的伏黑朔,见到他醒过来,伏黑朔朝他眨了眨眼问道:“昨天没睡好吗?这里好像有点发青。”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睑。 “杰,你是不是背着我和朔去干什么坏事了?”五条悟凑近夏油杰,两只手伸出拉扯着他的脸,“快说,是不是去偷吃甜点了。” “只有你才会这么做吧。”夏油杰拍掉五条悟的手,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看看你昨天晚上睡在哪里,今天早上又醒在哪里?” “杰你污蔑我!”五条悟气愤地说道,“我明明就没动,不信你问朔。” 夏油杰将目光投向了伏黑朔,得到了伏黑朔一个表情奇怪的点头。 …这就离谱!你到底是怎么又滚回去的? 夏油杰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伏黑朔,快速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莫名地松了口气。 看来果然是错觉,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醒吗?还是说是因为白天温泉的缘故? “杰?”五条悟的手在夏油杰的眼前晃悠了两下,然后一脸惊恐地对伏黑朔说道,“怎么办,朔,杰他好像傻了。” “你才傻了。”夏油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伸手从旁边的椅子上将衣服拿起来换上,然后询问道,“今天回高专吗?” “不。”伏黑朔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任务,一起做完再回去吧。” 伏黑朔在离开高专之前,就提前接好了一个任务,本来打算以这个理由将五条悟和夏油杰拉扯出高专,没想到夏油杰正好会接到位于箱根的任务,这倒是在无形中省了一些功夫。至于现在他还不确定“战斗”有没有结束,所以还是在外面多待一些时间为妙,同时也是为了补上他接了任务但是却没有完成的漏洞。 没错,由于有五条悟在的缘故,偶尔他会对禅院家的一些情况进行“实况转播”,在前几天的时候,伏黑朔就隐隐感觉到禅院家会做出什么大动作,为了防止他们被牵扯进去,他就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说是禅院家是占据上风的,但是他总觉得这次战斗会很快结束,而最后,禅院家必定是失败的那一方…这就有点意思了,是直觉?预感?还是与我失去的记忆有关?伏黑朔眼神闪动了一下,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而此时夏油杰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接的…咦?我们的手机呢?”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居然才想起手机的存在,该说是三个人在一起玩的太愉快了吗? “…好像是昨天泡温泉的时候放在那边了?”伏黑朔看似回忆着说道,“走的时候似乎忘了拿,我们过去找一下吧。” 就在三人去往室外温泉区域寻找手机的时候,夜蛾正道这边再次接到了那位五条族人的电话:“悟少爷还没有回电话?” 夜蛾正道顿了一下,低沉着声音回答道:“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过了半天,那位五条家的人才有些无奈地说道:“算了,就算打通了,现在也来不及了。等悟少爷回来的时候,请让他给我们回个电话。”还能怎么办呢?对悟少爷来说,他们打也打不过,骂也不为所动,不,或者说他们也只敢用规矩压一下五条悟,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好放弃这个在他们看来有些“诱人”的机会了…不过说还是要说的,最起码下次再有什么事不能连人都找不到吧? 在挂断电话之后,夜蛾正道也松了口气,看来已经没有问题了,只是…到时候该罚还是得罚,谁允许他们私自离开高专的?如果有任务还好说,没有任务的…统统给我一万字的检讨! 此时的伏黑朔还不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他们三个在找到手机后,发现手机好像有些进水,屏幕一直在抖而且声音中也充满了杂音,某个五条大少爷见状大手一挥,表示与其去修手机还不如干脆买个全新的回来。于是他们在收拾好行李之后,就在向着任务地点进发的同时,顺便买了个手机,还在几个著名景点打了个卡,也不知道夜蛾正道和一脸痛惜错失了大好机会的五条家知道他们在着急上火的时候,这几个人在优哉游哉地闲逛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第131章 共感 伏黑朔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 不是那种像是受到了惊吓或者在激烈运动过后的那种正常的反应, 只是在平常的行走过程中突然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一开始他还以为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但是他逐渐感觉到不妙,血液在心脏的挤压下快速地在身体里奔流,流淌着带走了身体中的每一丝热气, 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蒸腾, 好像身体里的水分在变成水蒸气从自己的毛孔中渗透出来, 耳边甚至出现了汩汩的流水声。 伏黑朔眨了眨眼睛,滚动喉咙咽了一口唾沫, 停下脚步对夏油杰和五条悟说道:“我们分头行动吧。” 他们现在正在完成伏黑朔接取下来的那个任务:追捕一个诅咒师。这个诅咒师具体做了什么伏黑朔并没有了解得太清楚, 他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漏洞和陷阱, 他挑中这个任务的具体原因只是因为这个诅咒师的术式比较奇特,名为[狡兔三窝]。 顾名思义,他们找起来也会比较费劲,而且这个诅咒师在资料中给出的活动范围是在闹市区,五条悟也无法使用[苍]来直接解决一切。本来这个任务是为了让他们离开高专并尽量拖延时间而接下的,现在正好给了伏黑朔分头行动的理由。 夏油杰和五条悟互看了一眼,他们也对这个诅咒师的躲藏能力感到了烦躁, 他们相信以他们的实力,只要找到这个诅咒师, 任务就相当于结束了,于是他们就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只是五条悟在临走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伏黑朔一眼,他的“六眼”感觉到伏黑朔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看伏黑朔的表情又很正常,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还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五条悟最终才选择了离开。 在确定两人走后, 伏黑朔这才用手紧紧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有些痛苦地喘息着。他的左手抵在墙壁上, 手臂颤抖着,青紫色的血管跳动着鼓起,在裸露的手臂上显得过分的清晰。 到底…这是怎么了?伏黑朔缓缓跪坐在地上,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原本黑色的眼睛缓缓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并且开始逐渐侵蚀着他的眼睛。伏黑朔此时只感觉自己的眼前好像出现了重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浮现出来,他闭上眼狠狠地晃了晃脑袋,再睁开时他的眼前就变成了一片血红,残值断臂血流成河,建筑在他的眼前化为粉末被风吹散,他的耳边响起了有些轻快的笑声。 这是…我的声音…伏黑朔的眼前模糊一片,他霍然抬起头,天空中是巨大的黑色漩涡,他所在的位置正好对应了漩涡的正中心,漩涡的边界正在不断地向外扩张,散发出迫人的压力。 伏黑朔愣愣地看着那个漩涡黑洞洞的中心,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呼唤自己,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去触碰,他与漩涡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好像下一秒他就能进入其中,回到…回到…哪里?伏黑朔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影子忽然在他的眼前闪过,他下意识地停顿住了动作,然后抬起手臂一口咬下,鲜血顿时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伏黑朔这才好似唤回了一些理智,他勉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试图找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却听到从后面传来了嘲笑的声音:“哟,这不是来追捕我的咒术师吗?怎么这么狼狈啊?” 是…那个任务目标…伏黑朔有些精神恍惚地想道,悟和杰他们呢? “没想到你们还挺厉害的,害得我不得不抛弃了我的‘窝’,但是没关系,等逃脱之后,我就去加入[Q],到时候你们就别想再抓住我了。”诅咒师得意地笑着,看着伏黑朔的眼睛里露出了残忍的光芒,“看你的样子好像很难受,既然这样就别坚持了,就由我来帮你解脱吧。” 伏黑朔莫名地有点想笑,他想说就你这样的[Q]肯定看不上,又想说你还是别做梦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了他的大脑,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想法都是从何而来,让他一时间整个人都处在了混乱之中。 “看你的样子不会说不出来话了吧…这么一瞧你还长得挺好看的,不如…”诅咒师眼珠子一转,伸手就想要来捏伏黑朔的下巴,下一秒,他只听到一声轻响和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他愣愣地低下头,发现是一条熟悉的手臂落在地上,手指还微微抽搐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捂住自己的断臂大声惨嚎了出来。 “好吵。”伏黑朔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结果耳边就响起了恼人的噪音。他的眼神落在了这个涕泗横流的诅咒师身上,冒着金色微光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冷地说道,“闭嘴。” 然而巨大的疼痛触及了诅咒师的每一根神经,他根本无法忍耐住自己崩溃的情绪,只是在地上翻滚着卷起尘土,声音惨烈而嘶哑。 伏黑朔只感觉好像有一根棍子在自己的脑袋里搅来搅去,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心脏好像漏了一个小洞,风刮进去带来了让他想要打颤的冰冷,“我说…叫你闭嘴!” 诅咒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头颅整个炸开像是挤爆的番茄一样糊在了墙上,鲜血迸溅染红了伏黑朔的半边身体。伏黑朔的鼻腔嗅着浓郁的血腥气,一时间弯下腰用手捂住了脸,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朔?!” 伏黑朔听到熟悉的声音,迟钝地抬起头来,然后看到了两个有些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看到他的状况顿时冲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五条悟惊怒不定地说道,夏油杰的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了下来,面上风雨欲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直追踪着诅咒师的遗留下来咒力残秽,结果在找到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追到的只是一个空壳,他们顿时意识到这个诅咒师可能是向着伏黑朔的方向去了,于是他们就调转方向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结果没想到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大片的鲜血和某些白花花的东西喷洒在了墙上,在重力的作用下往地面流淌着,地上的肢体残乱,一只眼球在血泊中滚来滚去。还没等夏油杰感受到冲击,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伏黑朔所吸引了过去,心顿时提了起来,再也顾不上这副场景究竟是怎样造成的了。 “朔,你还好吗?”夏油杰紧张地扶住了伏黑朔的手臂,另一只手抹掉了他脸上的血迹,扭头对五条悟喊道,“悟,快过来看看!” “我正在看!”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伏黑朔,面上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凝重,咒力在沸腾攀升…这种东西还能出现这种状态?流向也不太对,心脏和大脑…是这个诅咒师做了什么吗? “朔,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夏油杰捧着伏黑朔的脸,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他紫色的眼睛清晰地映照在伏黑朔泛着金光的眼眸中。伏黑朔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什么幻觉,为什么他会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他的手臂伸出整个人都挂在了夏油杰的身上,低声说道:“我没事。” “你这哪像没事的样子?”夏油杰的神经在突突直跳,他现在就像一个烧开的水壶,愤怒的蒸汽几乎要顶开他的天灵盖,“悟,怎么样?” “…说不太好。”五条悟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现象,他刚刚还在想办法试图想要让伏黑朔身上暴动的咒力平息下来,结果还没等到他动手,他就发现伏黑朔身上的咒力在逐渐减速回收,按理来说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但是因为并没有前例可以进行参考,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异变的起始。所以… “杰,我们得回高专。”五条悟沉声说道,“有硝子在比较保险,我不确定朔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好。”夏油杰果断回答道,他直接召唤出了咒灵,手臂用力将伏黑朔抱了上去,然后催动咒灵用出了它的最大速度向着高专的方位飞了过去。 风声在伏黑朔的耳边呼啸,他躺在夏油杰的怀里,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衣服里。五条悟坐在他的身边,一直用眼睛观察着伏黑朔的情况,表情一反常态的正经又严肃。 伏黑朔却逐渐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恢复正常,似乎与什么的联系被斩断了,他的灵魂与心脏好像忽然空了一块,他不禁手指动了动,有些茫然地抚上自己的心脏。 不对劲,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伏黑朔首次有一点怀疑自己的决定,我是不是应该在那个时候… “朔?”夏油杰感受到伏黑朔的动作,紧张地低下身子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伏黑朔被打断了思路,他松开手抬头看着夏油杰的神情,心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已经没事了。” 夏油杰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确认他不是在逞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个诅咒师做了什么吗?”说着,他的眼睛里酝酿起了风暴,他现在只感觉那个诅咒师怎么死的那么轻松,完全将他看到的血腥画面抛之脑后。 “…我不太清楚。”伏黑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到自己看到的天空中那个诡异的大漩涡,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一个大秘密,他不应该将这件事说出来,也许是和自己失忆前的事情有关?伏黑朔有些犹豫,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问题,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隐瞒了下来,“只是突然一下子…” “还是回去让硝子检查一下吧。”五条悟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躺到伏黑朔的身边,伸手抓住了伏黑朔的胳膊,“真的是给了我一个超大的‘惊喜’啊,朔。这次要是没有超大份的喜久福的话,我才不原谅你。” “抱歉,悟。”伏黑朔缓缓吐出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杰也是,让你们担心了。” “你还是等真的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说这种话吧。”夏油杰忍不住说道,他真的服了这两个人了,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他是怎么也放心不下来,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轻松的。 夏油杰的咒灵直接闯进了高专的结界里,整个校园中顿时响起了警报声,然而两人全然不顾里面人的警惕与惊慌,直接带着伏黑朔直奔医疗室而去。 “硝子,快来看看。”医疗室的门被五条悟一脚踹开,家入硝子愕然地回过头来,看到的是表情不太好的夏油杰,以及半身沾染了鲜血朝她露出苦笑的伏黑朔。 “伏黑?这是怎么了?”家入硝子惊愕地说道。 第132章 错误的方向 “所以, 五条你是说当时伏黑身上的咒力在暴动?”家入硝子的手放在伏黑朔的身上,扭过头来向五条悟询问道。[反转术式]无疑是有效的,伏黑朔感觉自己原本有些麻木沉重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因为咒力沸腾所带来的隐痛也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揉了揉额角朝着两人点了下头。 五条悟和夏油杰见状, 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这才将视线转到了家入硝子的身上:“硝子, 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家入硝子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伏黑朔, 像是看到了什么特殊案例一样, 看得伏黑朔不禁往后缩了缩,“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说伏黑的身体是一个水瓶的话,他体内的咒力暴动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撑裂,好在最后能够自主停下,并且有着[反转术式]来修复因为咒力暴动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不,等等, 不是自主停下…” 家入硝子好像想到了什么,向伏黑朔询问道:“在咒力暴动和平息的过程中, 你有什么感觉吗?” 伏黑朔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说道:“感觉…好像受到了牵引?”在某种程度上也不算错。 “这就对了,五条,在你的眼中伏黑的咒力和常人的有没有什么不同?”家入硝子眼睛一亮,向五条悟确认道。 “这么说的话…”五条悟认真想了一下, 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朔的咒力和常人的比较起来, 比较…‘虚浮’?” “虚浮?”夏油杰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个字眼来形容咒力, “你的意思是指比较容易受到影响?”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我猜测一方面是那个诅咒师做了什么,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朔自身的原因。” 见三个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五条悟得意地说道:“别忘了朔的术式本身就比较奇特,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类似的能够听到别人的心声、涉及到灵魂的术式存在,所以是这方面的原因也说不准。” “术式如果有问题的话应该早就会发现了,我倒是觉得是那个诅咒师原因的可能性比较大。”夏油杰思索着,看了伏黑朔一眼忍不住说道,“早知道就该留下那个诅咒师一命,这样也好找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伏黑朔眼中含笑地看着几个人在那里争论,然后医疗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夜蛾正道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然后就被坐在那里的伏黑朔吓了一跳:“你这是…” 伏黑朔低头看了看自己,半边身体都被染成了红色,嗅上去只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才意识到这样会引起误会,于是赶忙说道:“夜蛾老师,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夜蛾正道的脸色缓和了一瞬,没出事就好,一开始高专的警报声响起他还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然后他抬头就看到夏油杰的咒灵在空中掠过直奔医疗室而去。他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谁受了重伤,于是他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奔向了医疗室,现在看到三个人都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了心。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五条悟站在那里满脸“无辜”的样子,转瞬又想起明明是夏油杰一个人的任务,结果伏黑朔和五条悟都跟着出去了的事情,脸色又重新阴了起来,“我想你们该解释一下,为什么私自出校?” 夏油杰和他们对了一下眼色,一致决定瞒下伏黑朔的事情,然后“乖乖”地举起了手说道:“夜蛾老师,我是接了任务所以出去的。” 伏黑朔嘴角上翘,忍不住看着五条悟一眼,也诚恳地说道:“老师,我也是接了任务的,只不过想着和杰结个伴,所以就一起走了。” “夜蛾老师,我…”等等!五条悟陷入了沉思,他好像确实没接任务,这么一来的话…五条悟的眼神缓缓地转向了扭着头不看他的伏黑朔和夏油杰,这两个人是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才想到这件事。伏黑朔咳嗽了一声,他也是才反应过来杰有着正当的理由,他的理由虽然牵强了一点,但是也还说得过去,只有悟…伏黑朔缓缓地用手捂住了脸,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夏油杰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医疗室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你们…”五条悟张牙舞爪地朝着伏黑朔扑了过去,中途被夏油杰抓住了衣领拦截在半路,两个人就地打闹了起来。 家入硝子后退了一步,眼神中充满了对幼稚DK的嫌弃,伏黑朔捏了捏鼻梁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夜蛾正道看着一时间变得“乌烟瘴气”的医疗室一时间额头上冒出了青筋。 只听“咚、咚”的两声,五条悟和夏油杰头上鼓着大包,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上,趁着夜蛾正道不注意还你扯我一下,我扯你一下,互相做着鬼脸,一点都没有想要反省的意思。 “你们两个!统统给我一万字的检讨!”夜蛾正道熟悉的咆哮声再一次响彻在了校园里。 在夜蛾正道带着火气走出了医疗室后,伏黑朔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面上带出了一点笑意,心里却是如同湖水一般平静,看来风波已经过去了,虽然最后发生了一点计划之外的事情,但是最后没有一个人没扯进乱流之中,结果还算是不错,就是辛苦夜蛾老师了,估计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 伏黑朔正想着,就看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五条悟俯下身子挑着眉,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流光划过,他调侃着对伏黑朔说道:“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怕你再讹我一顿喜久福。”伏黑朔下了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觉得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现在就想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我这一身血…说不定到时候看到我的人明天就给我准备好了追悼会。” “怎么能说是讹呢?”五条悟不服气地说道,“明明就是朔你感激聪明、善良、乐于助人的我的帮助,主动提出献上喜久福来感谢五条大人。” …聪明善良什么的倒是没有看出来,只看出来了你日益增厚的脸皮。夏油杰撇了五条悟一眼,在心里暗中翻了个白眼,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不对…明明他是合情合理出校的,为什么要和五条悟一样写一万字的检讨? 夏油杰陷入了沉思。 夏油杰义愤填膺。 夏油杰觉得夜蛾老师把他和五条悟相提并论是对他的侮辱,他怎么也比五条悟要靠谱一点…不,靠谱很多吧? 家入硝子躲在后面只想让这几个家伙赶紧滚出自己的医疗室,她忍不住看了伏黑朔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把这两个幼稚鬼领走。 被寄予厚望的伏黑朔叹着气走过去,对着夏油杰和五条悟说道:“我要回宿舍,你们也一起回去吗?东西应该也寄过来了。” 他们从温泉旅馆离开之前,买了不少东西,但是因为伏黑朔还有任务在身,所以就选择将东西先寄了回来,留的还是夜蛾正道的电话号码,就是不知道夜蛾老师当时接到电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五条悟想起自己买的温泉馒头,瞬间决定一起回宿舍将东西放进冰箱,不然要是留在外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坏了。 于是三个人回到宿舍,伏黑朔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红色的头绳套在手腕上,随后就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他将毛巾披在肩膀上,走过去打开了门,然后看到五条悟捧着好几盒点心站在门口,摞起来的高度甚至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嘴里说道:“朔,你的冰箱里还有地方吗?我这里放不下了。” 虽然在你买的时候就预感到你买的有点多,但是这也太多了吧?伏黑朔无言地让开了路,看着五条悟直奔他房间的冰箱而去,在转瞬之间冰箱就从“空空荡荡”变成了“满满当当”。 “这样就好了。”五条悟满意地拍了拍手,“三个冰箱正好放下。” 三个冰箱…杰你的该不会也…… 伏黑朔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门口的夏油杰对视了一眼,然后好像是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夏油杰缓慢而沉痛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伏黑朔顿时捂住了脸。 “悟,你这样的话其他东西怎么办?”伏黑朔发出了疑问。 “没关系,今天我的冰箱就能空出大半。”五条悟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可怕的话,即使是比较爱吃点心的伏黑朔在那一瞬间都感觉到了隐隐的牙疼,更不要说本来就对甜食不感冒的夏油杰了。 在这种时候我真是敬佩你,吃这么多真的不会蛀牙吗?伏黑朔两眼放空,感觉自己的常识受到了挑战。 “对了,悟。”夏油杰拿出手机朝着五条悟晃了晃,“刚刚夜蛾老师说五条家有人找你,叫你找时间回个电话。” “哈?”五条悟不耐烦地转过身来,满脸的不屑一顾,“叫他们等着,不外乎是什么‘你不应该这样任性’,‘你还有没有一点御三家的样子’这种千篇一律的话,翻来覆去说个没完,管他们去死。” “…我倒是觉得你要是不回电话的话,他们说不定会找上门来。”伏黑朔耸了耸肩,“要知道东京高专和夜蛾老师可是不会跑的。” “那群老橘子…”五条悟满脸不快地走出门回到房间翻出手机,砸了咂舌拨通了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从里面传来了隐含怒火的苍老的声音: “是悟吗?” 第133章 令人绝望的任务报告 五条悟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苍蓝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耐,他掏了掏耳朵,像是想要将刚刚进入耳朵里的声音掏出来,话语里的不情愿都要溢出来了, “有什么事?” “悟,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满, “知不知道我们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如果是这种事的话就赶紧挂电话吧。”五条悟撇了撇嘴,他都能够想到他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无非是…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什么态度?” 五条悟和电话里的人同时说出了口, 苍老的声音顿时一噎, 没等他说话,五条悟就拉长了语调嘲讽道:“每次都是这些陈词滥调,你不腻我都腻了。” “你…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看着我长大的可是有几十上百号人,你是哪一个啊?”五条悟不屑地说道,“不说我就挂了。” “等等,你知不知道这两天禅院家去做什么了?”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打上五条家了?那确实是一个大新闻。”五条悟仰头看着天花板, 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苍老的声音怒斥道,“听好了, 禅院家从昨天开始就派出了兵力想要与[Q]进行最后的‘决战’…” 话说他买的那些温泉馒头好像还有好几个味道没有尝过,据说里面会有稀奇古怪的味道…到时候分给朔和杰尝尝…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Q]交战上了,等会儿结果就能出来,如果不是你不接电话,我们五条家本来能够在这里面分得一碗羹…” 还有一万字的检讨…夜蛾老师真是的, 不就是出门玩了一趟吗?下次绝对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或者说干脆在被发现之前回来? “…现在可倒好, 我们只能看着禅院家得意洋洋的嘴脸…” 哦, 对了, 也不知道朔那个情况究竟是因为什么,想到这里,五条悟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认真,是不是要查一查那个诅咒师呢? “…悟,你在听吗?”五条悟这么长时间没有说话,电话那边似乎意识到了他在走神,传来了有些怀疑的声音。 “嗯?嗯。”五条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眼神涣散地说道,“你继续。” “你…”五条悟的态度一下子激起了那个声音的怒火,“你到底有没有为五条家想过!这可都是你应该做到的事情,你看看你现在…” “行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去颐养天年?”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说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才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五条悟直起身体,左手搭在椅背后面,苍蓝色的眼睛透彻而冰冷,好似在那一瞬间撤去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充满“神性”的内里,“五条家会是什么样子…不是你说了算。” 声音一下子滞住了。 “我想要做什么,自然也不需要你来管。”五条悟站起身走进卫生间,将洗手池接满了水,也没挂断电话就直接把手机扔进了水池中,“再打来电话的话…我想你不会愿意一大把年纪被扒光了丢到大街上吧?” “咕噜咕噜—嘟嘟嘟——” 电话那头的老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捏紧了电话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地将头低下,不敢直面他盛怒的脸。 “像什么样子…”老人脸色狰狞,嘴唇翕动了两下,但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话吞了进去,他看着下面的人深吸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有些慌乱的声音,“寺大人,战况…出来了。” 五条寺沉声说道:“进来。”他看着走进来后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空白的下属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都告诉过你们遇到事情不要大惊小怪。”然后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纸张。 五条寺翻开了一页,刚看了两眼,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他的手指用力在纸张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似乎还有一点轻微的颤动,他努力维持住自己的镇定,抬头问道:“这是真的?”但是如果有谁看见了他的眼睛的话,就能从中看出隐藏极深的不敢置信。 下属缓缓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嘶哑着嗓子说道:“我们没有靠近‘战场’,但是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够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中浮现了深深的惊恐,“然后在一切动静都平息之后,我们才敢靠近那里,结果…”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五条寺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只有在某些方面才会转得特别快的大脑似乎完全接受不了这句话的含义,“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属努力地挖掘着自己的记忆,在画面出现的时候他不自觉地脸色一白,身体大幅度地抖动了一下,“…没有人,没有完好的建筑,没有声音…只有废墟、鲜血和残肢断臂…”在那一瞬间他的鼻腔甚至都被血腥味所充满,好像进入了一个屠宰场,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禅院家…”五条寺缓缓地说道。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深深地低下了头,但是心中已经知晓了结果。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五条寺跌坐在椅子上,苍老的面容掩埋在了深深的阴影之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以来占据上风的禅院家会在这里跌了一个大跟头,看这情况,那些想要直接进攻[Q]本部的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或许有几个活口被带走了也说不定? 这个[Q]…居然真的有这个实力!五条寺终于重视起来了原先他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这个诅咒师势力,将其视作了与自己同等地位的存在,只是…五条寺忽然想到了五条悟的态度,难道说悟早就知道禅院家这次不会成功吗?果然不愧是六眼。五条寺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叹服之中。 五条悟:…? 五条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心情愉悦地将手机扔到了水池中,然后像是摆脱了什么烦人的东西一样,走出门去找伏黑朔和夏油杰去了。结果当他来到伏黑朔的房间的时候,他看到夏油杰正一脸苦恼地叼着笔,而伏黑朔正在不紧不慢地写着些什么。 “夜蛾老师…还留作业了?”五条悟一脸凝重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比作业还让人头痛,是任务报告。”夏油杰两眼无神,他在这里坐了半天,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写的很清楚了,结果最后一看,下面还有大片的空白…早知道他就把字与字之间的距离拉的大一点了。 “…还有任务报告这种东西?” “当然…等等!”夏油杰坐直了身体,一脸诧异地看着五条悟问道,“难道你从来没有写过?” 五条悟陷入了沉思,他缓缓想起自己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好像是说过什么“任务报告”之类的,但是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最后到了实在拖不了的时候,他才不情愿地写了两笔交了上去,结果… “…好像被夜蛾老师打回来了,叫我重写。”五条悟回忆着说道。 “…然后?”夏油杰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伏黑朔将椅子后撤,给两人预留出了打斗的场地,他已经做好再次更换宿舍的准备了。 “然后现在第一份还没有写完。”五条悟笑嘻嘻地说道,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盒温泉馒头,拆开包装袋一口咬下,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 夏油杰吸气吐气,他就说为什么他接到的通知是说希望他们三个能够一起将报告交上去,他还想着悟明明没有接任务,为什么也要交报告,原来…你是自始至终就没有写过啊! “…悟,你能告诉我你大概有几份报告没写吗?”夏油杰的手紧紧地握着笔,手背上都爆起了青筋。 “这种东西谁记得啊?”五条悟无所谓地说道,“也许十几二十个?” “啪。”夏油杰手中的笔被他捏断了,他眼前一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默默地看了眼五条悟,将眼前的纸张往前一推,在五条悟和伏黑朔的注视下躺到了床上,顺手从旁边的花瓶中抽出来了一枝花,然后手里握着花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面上浮现出了安详的笑容。 “去告诉夜蛾老师。”夏油杰的声音飘飘忽忽,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凶手就是五条悟。” “杰!你怎么了?杰!”五条悟扑了上去,拳头狠狠地捶着夏油杰的胸口,差点让夏油杰一口血喷出来,“哭天抢地”地喊道,“你可千万不能死啊,我知道你是想拉我陪葬,但到时候我们的财产不就全都便宜了真正的凶手了吗?”说着,他将温泉馒头(财产)牢牢护在怀里,用手在眼睛上揉了揉,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 “真正的凶手”伏黑朔:? 伏黑朔不紧不慢地收拢了桌面上写好的报告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温暖人心”的笑容,“那么,现在‘真正的凶手’要去逃窜了,希望你们能尽快收集好证据,比如…任务报告和一万字的检讨之类的。” 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僵,他们瞬间从床上跳起来,一个从后面搂住了伏黑朔的腰,一个困住了他的胳膊和手,愣是把他按回了座位上。 “朔~”五条悟扑闪着自己漂亮的眼睛,伏在伏黑朔的膝盖上,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伏黑朔的手腕,“我不再是你最爱的人了吗?” 伏黑朔嘴角抽了抽,“你给我好好说话。” “朔。”夏油杰从背后圈住了他的身体,黑色的头发交织在一起,恍惚间好像纠纠缠缠地融为了一体,“我真的一个人解决不了,帮帮我吧。” 还没等伏黑朔说话,他们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家入硝子僵立在门口,大脑在一瞬间受到了冲击。她木着脸有些怀疑人生地打量着三个人的姿势,然后快速后退一步就想要合上房门,嘴里说道:“抱歉,打扰了。” “硝子,别走!”五条悟飞快地伸出一条腿卡住了门,“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死了那就是老天爷终于不瞎了!”家入硝子的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绝望,“有哪一次我见到你是有好事发生的吗?” 家入硝子: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第134章 疲惫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家入硝子在五条悟的生拉硬拽下, 一脸不情愿地走进了房间。 “这个你得问悟。”伏黑朔用手撑着脑袋微笑,笑容之下慢慢的都是心累,“悟自从出任务之后, 一份任务报告都没有写过。” “谁说的?”五条悟满脸的不服气, 朝着伏黑朔伸出了一根手指,“我还是写了一份的。”虽然最后被打回来了。 “被打回来这件事就挺离谱的,你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夏油杰换了一个姿势,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据我所知只要写的差不多, 夜蛾老师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悟,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上面写夜蛾老师的坏话了?” 从你能说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话, 就能说明你的任务报告其实也是糊弄过去的。伏黑朔难以言喻地看了夏油杰一眼,换回了夏油杰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 扭头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以后也应该稍微“放松”一点? (夜蛾正道:……) “我才没有。”五条悟盘着腿坐在地上,一脸不爽地说道, “夜蛾老师说他根本看不懂我写了什么。” 看不懂?伏黑朔三人面面相觑,任务报告这种东西还能看不懂?怎么个看不懂法?你是画了鬼画符上去吗? “我拿给你们看。”五条悟跑出房间, 不一会儿就拿着两页纸回来, 将其递给了他们, “我觉得我形容得非常形象, 哪里有问题了?” 三个人在看完五条悟的报告之后同时陷入了沉默, 房间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伏黑朔尝试着接通五条悟的脑回路, 但是在中途因为意外发生了交通事故,只能堵在那里等待道路修好, 他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有些艰难地问道:“悟, 你能解释一下这个‘咻——嘭——,咒灵就解决了’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苍]啊。”五条悟一脸的“怎么这都看不出来”,“我形容的很形象吧。” 你就写[苍]不好吗?伏黑朔充分地用眼神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夏油杰难受地捂着额头,手指点在了报告上的一行字上,“那这又是什么?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全写上去啊,什么‘赶回去买半价的喜久福’…这不打回来才怪了。” 家入硝子试图起身离开这个让她糟心的地方,然后被五条悟牢牢地按住,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五条悟“楚楚可怜”的眼睛,家入硝子…家入硝子缓缓地朝他比了一个中指,觉得今天自己因为担心伏黑朔的状况所以决定过来再确认一下真的是个错误,她怎么就信了五条悟的邪!自己待在医疗室不好吗?不仅没有人打扰还能偷偷喝点酒。 家入硝子痛心疾首,深切地觉得十分钟前的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没办法了。”夏油杰抬头沉痛地望着天花板,觉得今天晚上可能不用睡了,“只能写了,悟,你实在不行就用模板抄吧,把里面的人名地名改一下得了。” 五条悟左看右看,发现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他表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然后趁所有人不注意一下子就窜了出去,结果被伏黑朔眼疾手快地抓住衣领拖了回来。 宿舍中一时间充斥着“被害人”凄厉的叫声,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在经过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挣扎-镇压-挣扎-镇压之后,五条悟满脸不甘地拿起了笔,边写边说道:“杰,真的没有那种能够替人写作业的咒灵吗?” “…没有。”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在纸面上快速挪动的笔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别想了,有这个时间还能多写好几行字。” “朔…”五条悟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伏黑朔。 “悟,没看到我们都在帮你写吗?”伏黑朔叹着气摸了摸五条悟的头,“乖,写吧,写不完的话,说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夜蛾老师才不会…”五条悟试图反抗。 “夜蛾老师是不会,夜蛾老师只会停了食堂所有的甜点供应。”伏黑朔微笑着说道。 “硝子…” “呵呵。”家入硝子冷笑了一声,“你想都别想。” 五条悟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垂头丧气地动着笔,六眼一时间好像都没有了光彩,连伏黑朔安慰般地端来了他最爱的喜久福都没能让他打起精神来。 这场奋战一直持续到了半夜,等伏黑朔放下笔的时候,房间里早就没有了声音,家入硝子半路上已经坚持不住回去睡觉了,五条悟趴在桌子上只能够看到他的后脑勺,手上还有好几道黑色的笔痕,看得伏黑朔只想要笑。现在只剩下夏油杰勉强撑着脑袋眼睛半闭半睁,看起来还在坚持着,但是笔头下的字迹已经飘忽的看不出原型是什么了。 伏黑朔看了一眼他们的进度,感觉应该够了就将桌子上四散的纸张收拢堆好放在一边,然后起身取走了夏油杰手中的笔。 夏油杰的手一空,身子一晃,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伏黑朔,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气,“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伏黑朔拍了拍五条悟的胳膊,五条悟嘟囔了两声,勉强睁开眼,苍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朦胧的雾气。 “朔。”他伸出手来抱住了伏黑朔的脖颈蹭了蹭,不知道是睡醒了还是没睡醒地说道,“手疼,下次绝对不要写了。” “这都怪谁啊?”伏黑朔无奈地笑了笑,眼见着五条悟又要睡着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道,“回房间睡吧,这样子的话明天后背会疼的。” “不要。”五条悟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不想动。” 伏黑朔偏头看着夏油杰,发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紫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拆散了,黑色的头绳套在了手腕上,他见伏黑朔看过来,温和地说道:“要把悟搬回去吗?” 伏黑朔看了看闹钟,这个时间的话还是不要折腾了,于是他艰难地伸出手将床上的被褥拉了下来,就地一趟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五条悟的胳膊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点难受,于是手臂换了个位置扣住了伏黑朔的腰再次进入了梦乡。伏黑朔懒得去管了,他也已经很累了,上午虽然经过[反转术式]的治疗,但是精神上的疲惫是无法恢复的,下午和晚上又帮着五条悟写报告,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伏黑朔连手指现在都不想动,他看着天花板,感觉景物在自己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在这时,夏油杰挪到了他的身边躺下,伸手将伏黑朔扎着的红色头绳摘下套到了自己的手腕上,黑色和红色交叉着叠在一起,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分外和谐。 “杰…”伏黑朔看过去,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在打架。 “会冷吗?”夏油杰轻声询问道,试图将垫着的被子拉起来盖到身上,然而被子被他们三个死死地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还好。”伏黑朔回答道,“有你们两个在也不是很冷。”还没有到真正冷的时候呢。 夏油杰往里凑了凑,两个人的身体靠近贴在了一起,热量通过身体传递了过来,“这样好一些?睡吧,再不睡就天亮了。” 伏黑朔应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就坠入了睡梦之中。 夏油杰听到伏黑朔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灯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却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睡眠,三个人挤挤挨挨地窝在一起,安静地度过了后半夜。 就在他们安稳睡着、岁月静好的时候,可是有一批人彻夜无法入眠。很多势力、家族都纷纷接到了禅院家失败的消息,不敢置信的有,胆颤心惊的有,狂喜地觉得禅院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也有,一时间群魔乱舞,一片乱象。 在[Q]取得胜利之后,很多的势力表面上都在义正辞严地向咒术界高层和御三家表示着对于[Q]集团的谴责,实际私底下已经派出了人准备和[Q]进行接洽,虽然他们是对立的两方,但也不是说不能有一些私底下的合作嘛,不少人甚至暗中表示可以为[Q]集团提供一些不对外供应的情报、咒具等,突出了一个唯利是图。 当然也不全是这样的人,其中也隐藏了一些来自于咒术界的探子,想要借此机会进入[Q]来试探[Q]的态度,刺探[Q]的情报。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禅院家被击败,但是对于经过堪称一头雾水,在他们看来明明一直都是禅院家占了上风,那么[Q]最后又是怎么翻盘的呢?他们是不是隐藏了什么秘密武器?这一切都掩藏在了一片迷雾之中,让咒术界高层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但是他们本以为[Q]会满心欢喜地接受他们,却没想到[Q]集团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作为胜利者的自傲,不仅根本没有对他们的暗示做出任何的回应,还一脸淡定地将都有谁来接触了他们的名单丢了出去。他们本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结果没想到[Q]直接把他们的面皮扯了下来,这下子整个咒术界的水都被[Q]的这一手搅浑了,一时间表忠心的表忠心,勾心斗角的勾心斗角,反而[Q]跟个没事人一样超然物外,自顾自地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拜尔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只是表面看起来镇定,其实好几次下决定的时候手都在抖,生怕自己因为一时之差而将现在的大好局面直接倾覆。拜尔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倦意,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他根据禅院朔留下来的大致的计划,经过他和水谷凌等人的填补,应该可以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接下来只要稳定住应该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地投向了桌上的电话,想要问一问禅院朔现在的情况却不敢按下拨号键。拜尔的手指颤了颤,内心里酸涩的小气泡不断地上浮,他一直在用工作麻痹自己,这样就不会有时间去想那些他一直都不敢去面对的问题。他怎么也没想到水谷凌和山田梅回来后,他会从他们的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糟糕的消息,而禅院甚尔又不见了踪影,首领在昏迷之前和他究竟说了什么也无从知晓,现在难道只能等待了吗? 拜尔这样想着,眼睛里缓缓浮上了一层阴翳,他抬起头却意外地看到电梯从首领办公室的楼层向下移动,然后停在了他的眼前。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慢吞吞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拜尔不由地一愣,赶忙走上前去,嘴里惊讶地说道: “惠?” 第135章 [Q]的现状 “惠?”拜尔惊讶地说道, 赶忙走过去蹲下身拉住了他,“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了,你怎么在这里?”拜尔在心中暗骂着, 那么多人, 居然没有一个人看住禅院惠,这要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果然还得加强训练! 禅院惠不知道拜尔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突然感到有一点不安,但是在他想要寻求安慰的时候,却发现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一个人也不在, 于是他悄悄地推开门, 从门缝中注视着外面,偶尔会见到的叔叔阿姨都面容严肃行色匆匆, 所以朔应该是在忙吧? 梅姨说在别人很忙的时候不应该去打扰别人。禅院惠这样想着,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是看着墙上的钟表转过了一圈, 看得他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为什么朔还没有回来呢?禅院惠有些想不明白,他还记得他在听完梅姨说的小孩子不要乱跑, 不然会走丢找不到之后, 他跑去问过朔要是他走丢了该怎么办?当时朔说的是… 禅院惠咬着手指, 清晰地回想起禅院朔温柔的声音, “无论惠跑到哪里去了, 我都会找到惠的。”所以…朔是走丢了吗?禅院惠天真地想道, 如果我不论跑到哪里朔都能找到我的话,那么我也一定能找到朔的, 到时候他要让朔讲完上次没讲完的绘本。 禅院惠这样想着, 跑回屋里找出了绘本, 然后躲躲藏藏地走进了电梯,他辨认着电梯按键上他认识的数字,踮起脚尖用绘本的边角按下了楼层按钮。 拜尔听完禅院惠颠三倒四的叙述,勉强摸清了前因后果,他看着禅院惠清澈的绿色眼睛,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惠解释现在的情况。虽然禅院甚尔那个家伙他一直都看不顺眼,但他一直将两人分得很清,在他看来,惠是[Q]未来的新鲜血液,毕竟能被朔大人带在身边,一定会有过人之处,可能唯一的败笔就是有禅院甚尔那样一个父亲吧。 拜尔犹豫了一下,他对于小孩子一直处于一种不亲近也不厌恶的态度,但是禅院惠与他们不一样,他从不觉得禅院惠是什么都不懂的,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浅显易懂的字眼耐心地和惠解释着为什么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不见了踪影。 禅院惠安安静静地眨着眼看着拜尔,看起来似懂非懂。他不太明白拜尔话语里某些词语的意思,但是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紧紧捏着的绘本,想起山田梅给他讲过的童话故事,歪着脑袋问道:“所以朔是生病了吗?爸爸是出去找治好朔的药了吗?” 拜尔的喉咙一噎,他真想说禅院甚尔那家伙其实是不要你了,即使惠可能会伤心,但是他的年龄还这么小,只要用其他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随着时间的推移,禅院甚尔的印象必定会在他的记忆里淡化,这样一来… 拜尔的眼眸暗沉了一瞬,但是他想了想他们还需要从禅院甚尔那里换取消息,再加上禅院朔醒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一系列种种的顾虑还是让他把内心的念头压了下去,轻声对禅院惠说道:“是的,禅院甚尔是出去找药了。”话语中愣是有几分咬牙切齿。 “那我能去看看朔吗?”禅院惠期待地问道,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后,他转瞬间就将禅院甚尔抛之脑后,与拜尔所想的不同,由于禅院甚尔的神出鬼再加上对于禅院甚尔的恶劣印象,禅院惠对于禅院甚尔时不时的消失已经习以为常,相比之下,果然还是禅院朔的情况更为重要,“我…我可以给朔读故事书。”禅院惠有些紧张地说道。 拜尔的眼眸温柔了一瞬,他伸出手摸了摸禅院惠的头,温和地说道:“当然可以,如果知道惠去看他的话,朔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禅院惠抿着嘴笑了,脸上浮现出被表扬了的不好意思,拜尔不由地感慨道果然惠是个好孩子,跟禅院甚尔一点都不一样,他轻声说道:“那我们明天去好不好?现在已经很晚了,好孩子要早点睡哦。” “可是…”禅院惠有一点不情愿,他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举在眼前,对拜尔说道,“拜尔叔叔,我就看一眼行不行?”禅院惠说完,就用绘本挡在眼前,以为拜尔看不到一样悄悄从后面露出眼睛打量着拜尔的表情,好像拜尔有一点为难他就会收回自己的请求。 拜尔哑然失笑,他心里想着自己还没有一个孩子有勇气,虽然惠还什么都不明白,但是…他站起身来牵住禅院惠的手,配合着他的步子,慢慢地走进了电梯中,“好吧,我们去看朔大人,惠要保证之后要乖乖去睡觉哦。” 禅院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认真地答应了拜尔的要求,在电梯门打开后,他们走进了一条走廊中,路途上看到他们的人都默默地低头恭敬地朝着他们行礼。随着他们越走越远,遇见的人也越来越少,相对的,在[Q]中的职位和重要性也越来越高,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门前。 拜尔直愣愣地盯着这扇门,好半天才鼓足勇气缓缓地推开了它,映入眼帘的是安静躺在床上的禅院朔,周围的仪器精密地反映出了他的心跳、呼吸,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朔。”禅院惠小步跑了过去,由于他的身高还不够,他努力地伸手向上却抓不到禅院朔的手,于是他不由地朝着拜尔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拜尔站在原地不动弹,他低头看着禅院惠,僵硬地迈动步子来到了床边,弯腰将禅院惠抱了起来。禅院惠乖巧地没有往禅院朔的身上扑去,而是伸出手指钩住了禅院朔的手,然后闭上眼睛把脸靠在上面轻轻地蹭了一下,小声地说道:“我有乖乖听话,朔的病也要快点好起来哦。” 拜尔牵强地勾起嘴角,像是强忍着什么的对禅院惠说道:“好了,惠,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我让别人送你回去好吗?” 禅院惠抬起头,最后依恋地看了一眼禅院朔,然后朝着拜尔点了点头。拜尔将其抱了下来,吩咐了让人将他安全地送回去。在目送着禅院惠离开后,拜尔转过头来,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暗淡,只是在最深处的灰烬中埋藏了一颗小小的火星,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点燃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脸,遮住了自己的表情,然后低哑着声音问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神经太紧绷了可不太好。”水谷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疲惫。 “这句话你可没资格说我。”拜尔缓缓地说道,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可以说是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撑着,精神上的打击反馈在他们的身体上,让他们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要不是还有绝不能让禅院朔失望这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们,他们估计下一秒就会倒下,“总得留一个人坐镇…等梅小姐过来后,你就先去休息吧。” “休息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行。”水谷凌揉了揉太阳穴,一向注重形象的他现在连衣服上都有了褶皱,“咖啡都已经不管用了。” “呵。”拜尔笑了一声,转身慢慢地走出了屋子,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能做出将工作搬到这里来完成的决定,“禅院甚尔那里…?” “…只能说不愧是目前为止常规状态下[Q]的最强战力。”水谷凌苦笑了一声,“我们在跟踪到市区之后就被甩开了,现在完全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吗?”拜尔有点不敢置信,“这样都找不到他?” 水谷凌叹着气摇了摇头。 “那个肆意妄为的家伙…只能等他主动联系吗?”拜尔阴沉着脸,“他死在外面不要紧,好歹在那之前给我把消息吐出来,之后谁管他的死活。” 水谷凌知道拜尔的想法,不如说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那个家伙是绝对不会死的。”他抿了抿唇,想到了禅院甚尔临走时的眼神,低声说道,“在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就算是爬,都会从地狱里爬出来。” “最好是这样。”拜尔冷哼了一声,“之后把资源往这方面倾斜一些,总是在情报方面出纰漏也太不像话了。” “也好。”水谷凌松了松领口长出了一口气,“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希望…”水谷凌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回头却强行抑制住了动作,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晓禅院朔出了问题,而他从白天到现在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恍惚地觉得自己的心脏究竟是不是还在胸腔内跳动,不然他为什么会什么都感觉不到? 人没有心脏是会死的,少爷,水谷凌安静地想着,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的心脏回来呢? ********** 闹铃响起的时候伏黑朔还以为在梦里,他茫然地睁开眼,任凭闹铃声在自己的脑子里来回回荡,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如果有外人看到指不定以为躺在这里的是一个精致的人形玩偶,黑色的眼睛仿佛玻璃珠子一样镶嵌在他的眼眶中,里面仿佛映照出了一切,却让人感到一种非人的恐惧。 伏黑朔缓慢地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逐渐软化,眼睛也染上了早晨的阳光,在这一刻他才好似活过来了一样。 已经早上了吗?伏黑朔稍微有点苦恼,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气,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刚睡着,怎么就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将五条悟和夏油杰搭在他身上的胳膊轻轻推了下去,缓慢地坐起身来。 他曲着腿坐在那里两眼放空,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大漩涡,鲜血、残肢…是战场?建筑虽然绝大部分都变成了废墟,但是还是隐隐能看出是现代的建筑…是最近发生的事?我所知道的只有… 是诅咒师集团[Q]与禅院家交战的场景?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还不能就这么确定,如果真的是的话,我又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有那种吸引力…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不仅仅是自己没有能力的缘故,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现在咒术界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与[Q]有关的痕迹,再加上我的身份本来就有问题,要是现在进行调查的话… …估计会死的明明白白的。 想到这里,伏黑朔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一大早就在叹气?”夏油杰睁开眼正好看到伏黑朔在低头想着些什么,阳光在他披散下来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染上了好看的色泽。伏黑朔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愣,转头向他看过来,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漫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夏油杰的心跳快了半拍,莫名地有些局促地爬了起来,结果在站起来的时候脚被被子一绊,一个踉跄直接砸在了五条悟的身上。 伏黑朔缓缓地收回了想要拉住他的手。 “…噗—咳咳咳…”五条悟被直接砸醒了,要不是气息很熟悉他差点就一发[苍]甩了出去,他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神飘忽的夏油杰,整个人都炸了起来,“杰,你是要谋杀吗?” “…抱歉。”夏油杰自觉理亏,咳嗽了一声说道。 “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五条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气愤地说道,“要是别人说不定就被杰砸死了。” 不,我想还到不了这种程度。伏黑朔抽了抽嘴角,预感到这又会是一个吵闹的早晨,果不其然… 夏油杰光看五条悟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行吧,不管是喜久福也好是什么也罢,他无所谓地抱着臂看着五条悟问道:“…那怎样的道歉比较有诚意?” 五条悟的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折磨了他们一个晚上的任务报告上,露出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冤大头一样的笑容,“这样的话,以后的任务报告就都交给杰了。” “你想得美。”夏油杰现在光是想到任务报告这四个字,就感觉自己的手指传来了由于握笔时间过长而带来的痛感,想也不想地就否决了五条悟的条件。 “朔你快看,杰他伤了人还不想赔偿。”五条悟瞬间蹲下伏在伏黑朔的身上假哭道,“我就知道杰是这样一个人,小心眼又恶毒…”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忍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结果…五分钟…十分钟…眼见着五条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架势,他默默地捏紧了拳头,“去训练场吗?”夏油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带着黑气的笑容。 只听“轰”的一声,训练场再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美好”的一天就从夜蛾正道的咆哮声中开始了。 第136章 猫 夜蛾正道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恭敬地上交任务报告的伏黑朔, 以及站在后面,头上顶着两个大包,你拽我一下我捅你一下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明明他们才回来了一天, 夜蛾正道沧桑地想,为什么我就想让他们赶紧接到任务消失在我的眼前呢? “夜蛾老师。”伏黑朔将任务报告放到了夜蛾正道的面前,“这两份是这次我和杰的任务报告,剩下的是悟补上的报告,至于他们两个的检讨还请宽限一些时间。” 夜蛾正道顿了一下, 然后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 他将伏黑朔和夏油杰的报告放到了一边,带着两分将信将疑地翻开了五条悟的任务报告。他明显可以看出这里面有好几种笔迹的存在, 前面的笔迹还很端正,越到后面就越凌乱, 甚至最后都看不出都写了些什么。 这是…一晚上几个人一起补的?夜蛾正道完全可以从中看出他们的绝望来,毕竟他看到其中有一份报告的中间位置清晰地出现了被划掉的“人渣”“去死”的字样, 让夜蛾正道嘴里的“不能让其他人帮忙”和“重写”堵在嗓子眼里迟迟说不出口。 伏黑朔见状立即上前一步,诚恳地看着夜蛾正道说道:“夜蛾老师, 我们之前不知道悟他一直没有写任务报告, 这些已经是我们尽了最大努力赶出来的, 你看我们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夜蛾正道犹豫了一下。 伏黑朔乘胜追击, 继续说道:“你看我和杰每次都‘认真’地上交了任务报告, 至于悟…我和杰以后会看着他的, 绝对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五条悟在后面忙不迭地点着头,在夜蛾正道看过来的时候做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至于心里想的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夏油杰瞟了他一眼顿时心中了然, 光是看悟的表情就知道这肯定是装出来的, 等夜蛾老师再被坑两次,估计这些招数也该不好用了,所以…且用且珍惜吧,悟。 夜蛾正道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不然估计就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了,他警告般地说了两句,尤其将重点放在了五条悟的身上。五条悟墨镜下的双眼走着神,对夜蛾正道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机械性地点着头…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一顿,三个人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互相看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夜蛾老师是不是到更年期了,怎么越来越啰嗦了?”五条悟揉着自己的脖子,两眼放空地嘟囔着。 “别这么说夜蛾老师,悟。”夏油杰维持着表面的微笑说道,“最起码等走的再远一点再说。” “你们两个…我好不容易将夜蛾老师的注意力引到了任务报告上,不要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了。”伏黑朔叹着气说道,差点他们一晚上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结果这两个家伙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别生气嘛,朔。”五条悟伸手勾住伏黑朔的肩膀,“要不一会儿我们出去吃点心吧…不带杰。” “并不想去,谢谢。”夏油杰冷漠地说道,“你先把你放在我冰箱里的甜点吃完了再说出去吃点心这种话。” “那怎么能一样?”五条悟吃惊地说道,“零食和正餐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哪个是零食,哪个是正餐?伏黑朔抬头望天,算了,无论哪个是哪个都不怎么正常,于是他委婉地说道:“悟,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知道啦,朔你也变得啰嗦了。” 我这是因为谁啊? 伏黑朔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他们真的是为五条悟操碎了心,夏油杰甚至觉得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不可能让他有比看到五条悟搞事更大的情绪波动了,所以他到底是图什么?图积攒面对熊孩子的经验吗? 由于考虑到他们刚刚完成任务回来,再加上他们写了一晚上的任务报告,所以夜蛾正道将课程时间推迟,安排在了下午,伏黑朔等人也得以回去好好整理休息一下。等到下午去上课的时候,伏黑朔敲了敲他们两个宿舍的门,发现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都没有回音,于是他就一个人来到了教室。结果在拉开门的时候,他意外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物。 一只白色的,长毛的,蓝眼睛的猫咪优哉游哉地端坐在五条悟的桌子上,尾巴在身后一扫一扫的,优雅地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爪子,听到开门的声音,它抬起头来注视着伏黑朔,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朝着他轻轻地喵了一声。 伏黑朔下意识地关上了门,有些呆愣地看着这只猫,然后冲着家入硝子询问道:“硝子,这是从哪里来的?” “啊?”家入硝子原本趴在桌子上,闻言抬起头来瞥了一眼那只极为漂亮的猫咪,“我也不知道,我一来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它在这里了。” 伏黑朔凑过来,有些凝重地打量着这只猫咪,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眼熟,然后他走到五条悟的桌子前,从他的桌兜里拿出了一副墨镜戴在了猫的眼睛上。 既视感更强烈了。伏黑朔欲言又止,似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他有些犹豫不决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地小声说道:“悟?” 猫咪被戴上了全黑的墨镜也不害怕,只是好奇地用爪子拨弄着这个戴在自己脸上的“玩具”,听到伏黑朔的声音后,它再次转过头来乖乖软软地喵了一声。 伏黑朔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不是吧?”家入硝子猛地凑过来,怀疑地打量了一眼这只猫咪,又看了一眼伏黑朔,“怎么可能嘛,五条他怎么可能会变成猫呢?估计是哪位前辈养的宠物没看好跑过来了吧。” “可是…”伏黑朔还是有点困惑。 正巧这时候教室的门再次被拉开了,夏油杰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硝子,朔,下午好,你们在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夏油杰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他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课桌上的猫咪,然后又将头转向了伏黑朔,成功地得到了伏黑朔一个表情沉重的点头,一种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诧异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夏油,你快来劝劝伏黑,伏黑说他觉得这只猫是五条变…” “悟,你怎么了?悟。”夏油杰直接冲进了教室,看那样子完全就是认定了这就是五条悟变成的猫。 好吧,这还不如伏黑呢。家入硝子冷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着夏油杰和伏黑朔凑在一起围着猫咪不知道在商讨着什么,觉得不是他们疯了就是自己疯了,怎么有人会变成猫呢? …如果是五条悟的话也说不准?不不不,家入硝子你不能被他们带偏了,就算是五条悟也不可能突然一下子跨越生物的种类啊…也许是什么奇怪的咒灵?等等,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 家入硝子将头咚的一声撞到桌面上,换来了两人加一猫的奇怪一瞥,伏黑朔迟疑地询问道:“硝子…?” “别管我。”家入硝子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想冷静一会儿。” “朔,你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咒灵存在吗?”夏油杰自游乐园之后,就知道伏黑朔的感知能力要比自己强一些,于是向伏黑朔询问道。 “没有。”伏黑朔也很迷惑,“如果高专有什么咒灵从外界进入的话,警报应该会响的才对。” “那悟这是怎么回事?”夏油杰虽然没有在这只猫的身上感觉到熟悉的咒力,但是既然悟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谁知道咒力会不会也受到影响?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让悟恢复正常。 所以你已经认定这是五条悟了吗?家入硝子已经不想管了,她发现有时候伏黑朔一个人还挺正常的,就比如这次,明明伏黑只是有点怀疑…不要说伏黑了,连她其实都有点半信半疑,毕竟确实长得太像了,尤其是一带上墨镜的时候…结果夏油杰一来就直接下了定论,而伏黑朔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你好歹再想一想啊! “等等,你们不再确定一下吗?”家入硝子决定最后努力一把,“说不定仅仅只是长得像而已。” 夏油杰若有所思,“硝子说的没错,这样太不严谨了,朔,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着,拉开窗户召唤出了咒灵向着宿舍的方向飞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怀里就抱着一堆东西飞了回来,进入教室之后,他将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了猫咪的眼前,表情严肃地说道:“悟,来选一个吧。” 伏黑朔定眼一看,发现几样物品分别是柠檬、恶作剧用的苦瓜糖、辣椒以及喜久福,其中辣椒上还带着水珠,看起来就像是从食堂后面的小菜地里薅过来的一样。 (食堂大厨: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 如果是悟的话,一定会选喜久福吧。伏黑朔确定地点了点头。 漂亮的白色猫咪歪了歪头,好像有些疑惑地看了夏油杰一眼,随后它的眼神落在了夏油杰的刘海上,似乎完全被其吸引了注意力,向前两步爪子似乎就想要朝着夏油杰的脸招呼过去,幸好及时地被伏黑朔拦截了下来。 “我觉得这就是悟。”夏油杰“心平气和”地说道,“只有悟才有这份惹我生气的功力。” 伏黑朔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白色的猫咪在他的怀里团成一团,尾巴一下一下地扫着他的胳膊,蓝色的眼睛望着夏油杰,莫名地好像能从里面看出几分蔑视。 夏油杰和猫咪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出了火星,猫咪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一脸不屑地将脸转过去埋进了伏黑朔的怀里,将屁股朝向了夏油杰,突出了一个目中无人。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对伏黑朔说道:“朔,它的毛这么长,天热的时候一定很难受吧,我们来把毛剪短一点吧。” 你确定你不是想要剃秃它吗?伏黑朔欲言又止。 瞬间,整个教室就鸡飞狗跳了起来,猫咪气愤的叫声和夏油杰的冷笑声夹杂在一起,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从桌洞里掏出了一盒烟,站起来拉开了教室的门,决定去抽一支冷静一下,和这三个人待在一起(尤其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带到沟里去。结果她刚把烟叼进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燃,就听到了五条悟惊奇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哟,硝子,不怕被夜蛾老师发现吗?”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转头就看到五条悟眨着眼嬉笑着朝她打招呼的样子,然后她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第137章 反转的故事 “五条。”家入硝子上下打量着五条悟, 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五条悟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感觉家入硝子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对,莫名地让他升起了一股警惕。但是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一眼家入硝子, 心里琢磨着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别的事情啊?于是他笑嘻嘻地对家入硝子说道:“硝子是被我的帅气迷住了吗?”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对五条悟的自恋竖起了中指,但是她想到教室里的场景,心里就忽然变得心平气和,她神秘地对五条悟说道:“五条, 教室里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你。” “…夜蛾老师准备秋后算账了?”五条悟大惊失色。 不是, 你都对夜蛾老师做了些什么?家入硝子的头顶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心中对夜蛾正道产生了无限的同情, 夜蛾正道的“硬汉”形象逐渐在她心中变成了一个小可怜…不不不不,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家入硝子使劲晃了晃脑袋, 将夜蛾正道从自己的脑子里甩了出去,她在五条悟“硝子你要不要对自己用一下[反转术式]”的眼神中说道:“不是这个, 你去教室看看就知道了。” 五条悟狐疑地看了一眼家入硝子,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然而他的好奇心完全压倒了心中的警惕, 更何况我是最强的, 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吗?五条悟自信地想道。 五条悟信心满满地走向了教室, 家入硝子考量了一下, 决定暂时留在外面, 毕竟要是他们打起来了她还得再跑出来,所以她悠闲地拿起打火机点起了烟, 竖起了耳朵关注着教室里的动静。 五条悟是不知道家入硝子在想些什么, 他临靠近的时候慢慢放轻了脚步, 悄咪咪地凑到了门前,却没有打开门,而是侧耳倾听着教室内传来的声音,然后他就听到了乱七八糟的跑步声、桌椅倒地的碰撞声,还有夏油杰和伏黑朔说话的声音: “等等…咳,杰,‘悟’他不是故意的。”伏黑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然后下一秒就咳嗽了一声,像是强行将笑意忍了下去…不过为什么这里面会出现了我的名字?五条悟感觉事态有点严峻,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你把他放下来,我保证绝对不会剃秃他。”夏油杰咬牙切齿,但五条悟分明清晰地听到了剪子摩擦传来的声响。 好哇,杰,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嫉妒我的帅气,现在居然想要对我的头发下手。五条悟气愤地想道,然后他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明明我还没进教室,那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悟”是谁?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冒充我?五条悟震惊地瞪大了眼,枉我这么信任他们,现在居然连我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我五条悟天生丽质是那么容易模仿的吗?看我戳穿这个冒牌货! 五条悟摩拳擦掌。 五条悟猛地拉开了门,大声说道:“杰,朔,你们在…”干什么?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夏油杰手里拿着剪刀,茫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五条悟,又看了看悠闲地待在伏黑朔的怀里甩着尾巴的白猫,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伏黑朔淡定地用手梳了梳怀里白猫柔顺的毛发,白猫也一反刚才的暴躁,乖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甜蜜蜜地叫了一声,与对待夏油杰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等,你们…”五条悟伸出手指指着伏黑朔和夏油杰,心里悲痛欲绝,颤着声音说道:“你们就准备用这只猫来代替我吗?” 重点搞错了吧,悟,为什么你的思维会偏到这种地方去?伏黑朔歪了歪脑袋,再次对五条悟的脑回路感到叹服。 “所以这真的不是悟?”夏油杰转过头来,看到伏黑朔向他眨了眨眼,心中明了地低下头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白猫,“可是这也太像了吧,简直和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哪里像了?”五条悟满脸不乐意,一个箭步从伏黑朔的手中抢走了白猫,将其举到自己的脸旁,“你们仔细看看,明明我要帅多了。” …你为什么要和一只猫比帅?夏油杰默然无语,一开始他其实是有点怀疑的,毕竟“五条悟变成了猫”这件事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他在看到伏黑朔的表情动作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个事实…现在想起来,朔他明明在之后故意露出了好多破绽,结果自己却完全忽视了没有发现…朔,你还真是…夏油杰用手捂住额头,心中哭笑不得。 注意到夏油杰的目光,伏黑朔满脸无辜地冲着他摊了摊手,他其实最开始在乍一看之下也以为这只猫与五条悟有什么关系,但是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心中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邪恶”的想法,然后他故意在家入硝子的面前对着这只白猫叫出了悟的名字,结果…现在你们也知道了。 “杰,你居然会把这只猫当成我…”五条悟不敢置信地望着夏油杰,“我们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如果是杰的话,我一定会认出杰的。” 夏油杰轻咳了一声,罕见地表现出了一点愧疚,正当他想着该用什么弥补一下五条悟的时候,他就听到五条悟信誓旦旦地说道:“因为绝对不会有其他动物或者人有跟杰一样的小眼睛和发型的。” …对五条悟感到愧疚的我简直就是一个傻子。夏油杰伸手抹了把脸,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感觉自己的耐性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虽然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短时间内他不想再进行写字工作了,于是他用手指了指五条悟手中挣扎着的猫,对他说道:“悟,它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确定不把它放下来吗?”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手中挣扎的猫,将它调转过来面对着他,在刚刚那么剧烈的活动之下,戴在猫脸上的墨镜居然也没有要掉下来的意思,两双蓝色的眼睛加上墨镜加上同样的白毛对视在一起… …所以真不怪我会认错,如果悟变成猫估计也会是这个样子吧,话说如果是朔的话会变成什么呢?夏油杰想着想着,眼神和思路就缓缓地飘到了伏黑朔的身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动物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但是却又一一被他所否决,到最后也没想出一个适合伏黑朔形象的动物,但是如果有的话…想必也是美丽而又强大的吧… “杰,你在想什么?表情好奇怪啊。”五条悟迷惑地看着夏油杰,为什么杰的眼神那么专注地盯着朔,感觉好像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夏油杰回过神来,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就是有一种好像被发现一样的窘迫感,“你还是关注一下你手里的猫吧,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给你来上一爪子。” 然而故事并没有像夏油杰想象的那样发展,只见白猫冷漠地看着五条悟,似乎知道挣扎没用,于是干脆就停在那里不动了,然后它的身体在三个人的注视下,逐渐拉长变成了长条状从五条悟的手中滑了出来,落地后跳到了伏黑朔的脚边用头蹭着伏黑朔的小腿,一副十分亲昵的样子。 “朔,这只猫是你养的?”夏油杰迟疑地问道,他并没有在伏黑朔的房间里发现有任何宠物存在的迹象,所以这只猫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不,当然不是,其实…”伏黑朔刚想解释,就听见五条悟轻慢的声音响起,“杰,你还没发现吗?这是夜蛾老师的咒骸啦。” “咒骸?”夏油杰惊愕地低下了头,“我还以为夜蛾老师的咒骸都是那种毛毡玩偶之类的。” “偶尔也还有一些特殊的,只不过杰你没见过罢了。” “等等,如果夜蛾老师的咒骸在这里的话…”夏油杰的目光缓缓扫过了翻倒的桌椅,在追逐中被扯下来的挂画等等一系列东西,“…是不是说明夜蛾老师就要到了?” 他们三人同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始行动了起来,夏油杰直接放出咒灵将地上的垃圾灰尘全部丢进了垃圾桶,五条悟跑过去将所有的桌椅都扶了起来,而伏黑朔则是将画摆正重新挂到了墙上。 此时注意到教室里动静消失的家入硝子拉开门探进了一个头,看着他们的动作试探地问道:“你们打完了?” “打?我们没打架啊。”夏油杰微笑着说道,“我们只是在大扫除罢了。” “哈?”家入硝子露出了信鬼都不信你的表情,“你把那只猫认成了五条,还把伏黑也带进去了,你们能没打起来?” “…硝子,你还真是…”五条悟确信地说道,“…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伏黑朔和夏油杰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家入硝子隐隐感觉到五条悟话中有话,她逐渐意识到故事的发展可能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回忆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将危险的视线投向了伏黑朔。 伏黑朔顿了一下,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第138章 交流会的消息 那天在他们的努力之下, 夜蛾正道终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是之后伏黑朔被家入硝子一路从教室追到了宿舍外,最后家入硝子被从身后传来的“硝子好笨哦”“还得我们给她解释才明白”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毫不犹豫地朝着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渣”杀了过去,伏黑朔才得以“幸存”了下来。 伏黑朔手扶着木质的围栏,手指感受着木头材质的纹理,他甚至还在外面的角落里看到了几个胖乎乎的刚冒出头来的小蘑菇,在那一瞬间他忽然笑了出来, 然后就听见身后夏油杰的声音:“这么开心?” 伏黑朔转过头去, 看见夏油杰靠在一边, 偏过头来朝着他笑, 阳光下紫色的眼睛里仿佛承载着温柔的湖水。杰的眼睛还挺好看的, 伏黑朔这样想道,也放松了身体靠在了夏油杰的旁边, 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 “硝子不是去追你和悟了吗?这么快就逃脱‘追杀’了?”伏黑朔歪着头看着夏油杰,调侃地说道, “小心硝子下次不给你们治疗。” “还记得最开始我们一起去收服的那只咒灵吗?”夏油杰一点也不在意地说道,“幻术幻觉这一类的能力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再说硝子只是嘴硬心软,才不会那样对待我和悟…的吧。”说到最后, 夏油杰的声音中隐隐带上了两分底气不足。 “这可说不准。”伏黑朔伸出右手比划着天空中飘过的云彩, 阳光顺着他的指缝偷偷地溜了进来,在他的睫毛、脸颊上跳舞,“所以还是好好道歉吧。” “我是没问题,只不过悟的话…”夏油杰想了想轻笑道, “就让悟一个人承担所有吧。” “小心悟半夜到你的床头去吓你。” “…还是饶了我吧。”夏油杰摇了摇头, “悟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五条悟踩在栏杆上, 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旁边,他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然后蹲下身来戳了戳夏油杰的丸子头,结果被夏油杰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杰一早就跑掉了,只剩下我一个在被硝子追。” “所以硝子呢?”伏黑朔扭头问道。 “当然是甩开了。”五条悟竖起大拇指,满脸得意地说道,“硝子怎么可能追得上我嘛。” 我就知道。伏黑朔看了夏油杰一眼,表示不用担心了,悟他已经把仇恨拉的稳稳的了。 夏油杰翘了翘嘴角,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装出了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觉得悟你该去学一学反转术式了。” “我确实是准备跟硝子学一学来着,但是…”五条悟狐疑地看了一眼夏油杰,“总觉得你说的和我想的不是一个意思。” 夏油杰泰然自若地任凭五条悟上下打量,五条悟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将目光移开对着伏黑朔说道:“朔,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伏黑朔对于五条悟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表现出了迷惑,他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好像没有听过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于是向五条悟询问道,“悟,听说什么东西?” “交流会啦,交流会。”五条悟似乎是觉得蹲着有点不太舒服,干脆换了个姿势坐在了围栏上,身子一晃一晃的,让人看得生怕他会掉下去,“今年的交流会不是没举办吗?好像是说要推迟一段时间。” “…悟,现在的问题是…”伏黑朔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子,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向了五条悟,“…交流会是什么?” 五条悟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思索的表情:“…我没说过吗?” “并没有。”伏黑朔和夏油杰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夏油杰还听说过一点交流会相关的事情,而伏黑朔就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所知了。 “好吧。”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其实就是每年的时候,日本仅有的两所咒术高专会有一个交流会,会在指定区域内放入咒灵,然后谁先将咒灵祓除谁获胜这种过家家般的游戏啦,没什么好注意的,反正最后都会是我们赢。” “真自信啊,悟。”伏黑朔笑着说道。 “难道还会有第二种结果吗?我们可是最强的。”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道,“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朔你不要打断我。” “…请继续。”伏黑朔挑了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因为前段时间禅院家不是和那个诅咒师集团[Q]打起来了吗?所以交流会就推迟了,现在双方已经决出了胜负,所以就有人说过一段时间就会重启…” ! 伏黑朔微微睁大了眼睛,连忙问道:“你说决出了胜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那天不是接了一个五条家的电话吗?罗里吧嗦的我也没注意听,后来就传来消息说是禅院家失败了…这个我也没说?”五条悟想了一下自己这两天都干了什么,写了一晚上的检讨、差点被一只猫取代了位置、被硝子追着打…好像确实没想起来这种不重要的事情? 要是叫五条家知道了你将这种几乎影响了整个咒术界的事情称为不重要的事情,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说不定会直接杀到学校里来吧。 “悟,你是老年痴呆了吗?你根本就什么都没说。”夏油杰无奈扶额,“下次你还是补充一下前因后果吧,不要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们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Q]取得了胜利?如果算算时间的话,正好与我出现特殊状况的时间吻合上了,所以我是和禅院家有关系还是和[Q]有关系?伏黑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将自己的想法埋进心底:“所以悟你究竟想说什么?” “…因为基本上不会让一年级的上场嘛,我是说交流会。”五条悟嘟囔着说道。 “…你刚刚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是最强的’,我还以为肯定会让我们上场来着…原来根本没有我们的事吗?”伏黑朔精准地捕捉到了五条悟心里的想法,然后他尝试着代入了一下五条悟的思维,有些无语地说道:“悟,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五条悟英雄所见略同地看着伏黑朔,“朔你也是这样想的吧,我们去把那些二三年级的揍一顿,然后…” “请不要带上我,我根本没有这样想过。”伏黑朔微笑着说道,“再说现在只是有传言说是要重启交流会,其实根本还没有定下来吧。” “稍微对前辈有些礼貌,悟。”夏油杰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有点跃跃欲试,“如果…就到时候再说喽。” 抱歉,前辈,我阻止不了他们,所以…伏黑朔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举起了手,“加我一个,但是其实我相当替补来着。” “朔,别这样嘛,你想想看,到时候我们带上篮子,拿点吃的,再找一棵大树…” “野餐吗?”伏黑朔淡定地说道,“绝对会被夜蛾老师没收的。” “说得对。”五条悟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还得想办法不被夜蛾老师发现。”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伏黑朔看了一眼夏油杰,夏油杰注意到伏黑朔的目光之后,朝着他摊了摊手,表示反正到时候挨打的也是五条悟,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没有。 伏黑朔缓缓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经地对五条悟说道:“悟,你说得对,不过既然[Q]与禅院家的战斗刚刚结束的话,短时间内交流会应该也办不起来,你还是先想想跟硝子学反转术式的事情吧。”为了夜蛾老师的心脏,硝子,你就先牺牲一下吧。 五条悟想想也是,高年级的学生现在都在外面出任务,就算想要通过揍他们一顿来让自己上场,现在也根本见不到人,更别说他计划的“野餐”活动了,所以也不急于一时。 “正好我明天有个任务,等回来的时候再跟硝子说吧。”五条悟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不是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你就有任务了?”伏黑朔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因为正好津轻那边有个甜品节,所以我就问了一下辅助监督有没有这一片的任务,结果正好遇到了。”五条悟高兴地说道。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勉强压下了头上的乱跳的青筋,“我已经不想说你什么了,能因为这种原因而去祓除咒灵…” “今天不想和你打架,杰。”五条悟从围栏上跳了下来,朝着夏油杰吐了吐舌头,“我就先走了,不然就赶不上新出的限量版蛋糕了。” “真是…他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夏油杰注视着五条悟跑远了的背影,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以为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悟这个样子了,更何况…”伏黑朔试图在心中描绘了一下成熟、礼貌、有担当的五条悟,然后他沉默了一下,飞快地将这个“五条悟”的形象从自己的脑海里擦除,“…总感觉那样的悟有点像恐怖片…” “…说得也是。”夏油杰觉得要是那样的五条悟出现在他眼前,他可能第一时间就会掐自己一把试图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所以…悟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啊! “不说这个了,要一起去吃饭吗?杰。”伏黑朔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藏到了山的后面,只留下了橙红的余光,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刚刚的对话,转过头向夏油杰询问道。 夏油杰听到伏黑朔的问话,从背靠着围栏的姿势直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平缓了下来,“凉面?” “…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夏天都已经过去了,换一样吧。” 两个人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了宿舍前,叶子逐渐变了颜色,秋天真正地到来了。 第139章 奇怪的咒灵 “你是说我和朔…?”夏油杰听着夜蛾正道的话, 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可是一般不是…” “是这样没错。”夜蛾正道严肃地说道,“这次任务确实安排给了你们两人, 原因是这个任务已经有一个二级咒术师,一个一级咒术师陷进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本来是准备让你们三个一起去的,但是悟现在正在其他地区,暂时还赶不回来, 所以在考虑之下, 将这个任务派给了你们两人。” 夜蛾正道的声音顿了顿, 接着说道:“这个任务不是强制性的, 由于你们的经验还不够丰富, 虽然你们被评为了一级咒术师,你们现在也有权利拒绝。” “我们能看一看任务资料吗?夜蛾老师。”伏黑朔拦住了张口就想要答应下来的夏油杰, 礼貌地询问道。 夜蛾正道看了伏黑朔一眼,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然后伸手将放在一旁的几页纸拿起递给了伏黑朔:“当然,这些是经由辅助监督和[窗口]整理出来的资料。” 伏黑朔将资料接过来和夏油杰一起翻看着,看着看着,他就逐渐蹙起了眉头, “一级咒灵…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个任务就不应该交到二级咒术师的手上。” “这份资料是被修订过的。”夜蛾正道缓缓地说道,“一开始的判断确实是二级没错,分配到了你们的学姐,二级咒术师庵歌姬的身上, 但是她去了之后却仿佛消失了一般没有消息传来。这时候经过重新的勘测, 发现这个咒灵的咒力在某一个瞬间攀升到了一级, 然后又很快地回落到了二级,但是相比于之前我们所观测到的咒力要强上不少。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可能这个咒灵在达成某个条件之后,它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幅,为了保险起见,就在之后将任务分给了另一个一级咒术师,没想到就算是一级咒术师也陷进去了。” 伏黑朔沉吟片刻询问道:“这个咒灵的咒力有攀升到特级的情况出现过吗?” “并没有,目前为止的最高纪录是一级。”夜蛾正道回答道。 伏黑朔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他相信自己与夏油杰的实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够解决,无非是花费的时间长短的问题,他只是稍微有一点顾虑:就算他已经做了不少的任务,但是目前除了在游乐园的那个咒灵小丑之外,他还没有遇到过其他的特级咒灵。而那个小丑咒灵如果不是因为刚好被他的术式所克制的话,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所以… “朔?”夏油杰的眼神看向了伏黑朔。 伏黑朔抿了抿唇,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向夜蛾正道问道:“地点是?” “秋田县。” 于是在离开了办公室后,夏油杰和伏黑朔就赶往了秋田县,由于之前已经有两位咒术师陷在了那里,所以准备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充分了,辅助监督也早已在那里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情况怎么样?”夏油杰和伏黑朔从咒灵身上下来,向一旁的辅助监督询问道。 “依旧没有人出来。”辅助监督回答道,“并不能确定之前进去的两位咒术师的情况,但是在这段时间内,观测到的咒灵的咒力出现了两次上浮与回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暂时无法探明。” “有普通人在里面吗?”夏油杰问道。 “有,但是这个村落比较偏僻,所以卷进去的人不多,如果之前的那两位咒术师还活着的话…”辅助监督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还会有部分人员幸存。” “这样…我们知道了 ,杰,准备好了吗?”伏黑朔看了一眼漆黑的[帐],扭头对着夏油杰说道。 “当然。”夏油杰肯定地说道,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希望能在悟回来之前回到高专。” “那时间可有点紧,看来得抓紧时间了。”伏黑朔挑了挑眉,与夏油杰对视了一眼,同时踏入了布好的[帐]中。 “低级咒灵还真不少。”一道血线出现在了一个有着巨大的“嘴”的咒灵身上,然后瞬间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咒灵的身体慢慢分成了两半向两边滑落,伏黑朔挽了一个刀花,偏着头对夏油杰说道。 夏油杰的手指一动,在他控制下的咒灵毫不费力地将几只低级咒灵撕碎吞进了肚子里,“感觉那两个咒术师不像是死了的样子,应该只是被困住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伏黑朔甩了甩刀上的血迹,指着远处的一个明显比其他建筑的地势要高出一截的破败神社对夏油杰说道:“去那里看看吧,这边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应该是那个神社吧。” “听到战斗的声音,如果那两个咒术师还能活动的话一定会出来查看的才对。”夏油杰眯着眼打量着那个神社,“真希望只是被困住了这么简单。” 当他们的脚踏上神社台阶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出现了变化,整个神社在他们的眼中从破败瞬间变成了庄重素雅的样子,墙壁上的裂痕也消失不见,暗淡的颜色也重新变得鲜艳了起来,“这是…咒灵的结界?所以这就是神社最初的样子。” “看来是的。”夏油杰的手使劲按了按身旁的柱子,发现自己的手只是微微陷了进去,等他收回手后,柱子又恢复了原样,看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无法破坏吗?” “杰,有脚步声靠近。”伏黑朔的手握上刀柄,身体微微绷紧看着前方。 夏油杰转过头来,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然后人影从有些昏暗的通道中显露了出来。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身穿上白下红的巫女服,头发扎成两股垂落在肩前。她看到身穿高专校服的两人顿时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了有些不满的神色,“你们两个是今年的新生?夜蛾老师怎么把你们派来了?” “你是…夜蛾老师说的庵歌姬学姐?”伏黑朔眨了眨眼,“二级咒术师…吗?”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新生。”庵歌姬双手叉腰看着伏黑朔,“要对前辈保持尊敬。” “朔,我们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吧。”夏油杰的左手搭上了伏黑朔的肩,“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庵歌姬生气地说道。 “前辈,杰只是觉得你太弱了而已。”只是想要快点解决这个咒灵而已。 …咦?伏黑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怎么回事?我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我就知道!长得好看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庵歌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黑着脸跺了跺脚咬着牙说道。 “朔?”夏油杰皱着眉看着伏黑朔的动作,“怎么了?” “杰…你试着说一句口不对心的话…或者说一句谎话试试。”伏黑朔的表情有一点微妙。 “谎话…”夏油杰沉思了片刻,“…我不喜欢甜食。”我喜欢甜食。 ! 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发现了吧。”伏黑朔捂着头有点哭笑不得,“在这里你嘴里说出的只能是真话。” “是咒灵的力量?说真话会为它增加力量?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不开口说话不就可以了吗?”夏油杰的脑海里闪过了几个可能的猜测,思考了一下后说道。 “没那么简单。”庵歌姬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你们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伏黑朔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跟着庵歌姬走进了神社中,映入眼帘的是三个看上去栩栩如生满面狰狞的石像,和两个缩在墙角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互相谩骂的人,在另一边还有一个男人靠着墙壁半睁着眼,但是即使有人进来好像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力,整个人只是静默地坐在那里,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这是…”伏黑朔环顾一周,心里隐隐有了不妙的猜测,“…你该不会告诉我这几个石像其实是人吧?” “你是说…?”夏油杰震惊地望了过去。 “没错。”庵歌姬脸色难看地回答道,“我们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只要闭上嘴,然后尽快找到那个咒灵将其祓除掉,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但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 庵歌姬用手指着那个低着头坐在那里的咒术师接着说道:“我在准备好了去叫他的时候,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并且…”庵歌姬走过去拉起了他的裤脚,其中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石像一样的颜色,“…他也在往石像转变,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旁边摆放的那些石像其实都是人。” “我有一个问题。”夏油杰沉吟片刻,“你这么弱,为什么会是这位一级咒术师先出了事?” “…你们果然和那个混蛋是一丘之貉。”庵歌姬的头上冒出了井字。 “…是在说悟吧?”伏黑朔凑过去小声地说道。 “确实是悟呢。”夏油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听着,保持一点对前辈的尊敬啊!”庵歌姬怒吼道。 “这么弱的话,真难想象你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夏油杰刚说完就停顿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本来是想委婉一点的。” “给我滚啊!” 第140章 祓除之后 好半天三个人之间的闹剧才平息下来开始好好交流信息。 “所以学姐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伏黑朔听完庵歌姬的讲述后询问道。 “我猜测是因为声音的缘故。”庵歌姬并不十分确定, 但是她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原因,“我身上也没有带上什么有特殊功效的咒具,唯一一点就是我因为有点紧张, 所以一直在哼歌,而安井前辈(一级咒术师的名字)则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必须发出声音吗?”伏黑朔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那三个栩栩如生的石像,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深思,“三次咒力攀升与回落…对上了。” “什么对上了?”庵歌姬不明所以地问道。 “夜蛾老师之前说过, 是因为学姐你的陷落以及观测到的咒灵的咒力有一次攀升到了一级的程度, 回落之后要比之前的程度要强上一截, 所以才更改了咒灵的等级, 我们过来的时候, 辅助监督说在那之后又观测到了两次,正好和这三个石像对上了。” “等等?”庵歌姬震惊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每有一个人因为咒灵力量的影响变为石像,这个咒灵都会强上一些?” “…没想到学姐居然听明白了。”是这样的, 学姐真聪明。 …我决定开始讨厌这个咒灵了。伏黑朔的手在刀柄上摩挲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想道。 伏黑朔:不想说话.jpg。 夏油杰差点笑出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伏黑朔有点窘迫的样子,让他感到了一种微妙的新奇, 他不由地上前拍了拍伏黑朔的肩, 以示对他的安慰。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没说出来的那句话说不定更让我火大。”庵歌姬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伏黑朔,换来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如果真的是这种‘在一定时间内必须出声,说话必为真话’的规则的话, 好像也不是很难解决…”夏油杰想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道, “为什么…?” “不, 杰,这里有几个问题。”伏黑朔拔出刀,一道亮光闪过后,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深深斩痕,但是只是一瞬间就消弭不见,“首先,我们现在是在咒灵的结界内,除非找到这个咒灵的位置,否则我们在这个结界内部是无法进行破坏的。” “其次,我们无法找到确切的允许我们不说话的时间究竟是有多长。”如果有足够多的人来试探这种规则还好说,可是现在…伏黑朔的眼神在墙角的两人的身上一闪而过,随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最后…”伏黑朔转过身来看着夏油杰问道,“杰,你知道人最多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不睡觉吗?” “所以现在必须快点找到那个咒灵的位置。”夏油杰瞄了一眼好像听呆了一样的庵歌姬,然后缓缓地看向了从他们进来开始就不断地在制造噪音的两人,抽了抽嘴角向庵歌姬询问道,“这两个人疯了?”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在见到自己的同伴变成石像后被吓破胆了,然后为了防止自己也变成那样就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话,说着说着就因为必须说真话的缘故开始互揭对方的黑历史,都打起来好几次了。”庵歌姬抹了把脸痛苦地说道,“要不是必须出声,真想打晕他们算了。” 夏油杰侧耳听过去,只听见: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办公室的那个(屏蔽词)是什么关系!每天就看见那个(屏蔽词)#¥*#!~” “说的你好像多么干净一样,整天像个长舌妇一样说个没完,谁知道下班后在多少个(屏蔽词)的床上%¥*#…,就你这种人…” 夏油杰缓缓地转过头来,闭上了眼睛,试图更换一个没听过这些的干净大脑,然后他感觉到身旁有人凑过来,声音轻轻地响在了他的耳边:“现在知道有时候我使用术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吧?” “…辛苦了。”夏油杰真心实意地感慨道,睁开眼睛看着伏黑朔微笑着的脸,嘴里再次重复了一遍,“辛苦了。” “把真实的自己袒露无遗,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吧。”伏黑朔轻笑了一声,“包括我也是。”然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流露出了一丝古怪和复杂,“不过如果是悟的话还真说不准。” “悟…”夏油杰欲言又止,“他会把这里玩成真心话大冒险吧。” “你们两个在那里小声说什么呢?”庵歌姬抱着臂不爽地说道,可恶,她现在一看到这两个人就想起上次遇到五条悟那个混蛋的事情,但是相比之下果然还是五条悟更讨人厌,“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说不定真的搞不定。”伏黑朔转过头来冲着庵歌姬眨了眨眼,庵歌姬突然一下子被美貌冲击到了一瞬,然后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五条悟那个虽然脸长得不错但是性子烂的要死的家伙,心中瞬间变得古波不惊,“既然找不到那个咒灵就会被困在这里,那么干脆就一并破坏掉吧。” “那怎么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吧。”庵歌姬狐疑地说道。 “对歌姬学姐来讲是有点困难。”伏黑朔保持着表面上的微笑,其实心中对这种不自觉地说出来心里话的状况已经很恼火了,“但是杰的术式可是[咒灵操术]…说到底,虽然稍微有点奇怪,但不过只是区区一个二级咒灵。” “呵。”夏油杰揉了下头发,露出了张狂的笑容,“我们可是最强的。” 黑压压的咒灵从夏油杰的身后大批量地涌出,尽情地破坏着周遭看到的一切,结界修复的速度远远抵不上破坏的速度,只是眨眼间精致典雅的神社就在往废墟的形象靠拢。 “哦,对了,杰。”伏黑朔喊了一声,“既然他们最后是往石像的方向转变,不如注意一下神社里供奉的神像。” “我知道了。”咒灵巨大的爪子直接抓住了眉目低垂看起来平静祥和的神像,神像在被抓住的那一刻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灰色的外表层层剥落消融,巨大的五官狰狞的黑色咒灵咆哮着站了起来。 “果然没错。”伏黑朔向右边挪了一步,躲开了碎石和巨大的烟尘,“歌姬学姐,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先带着他们两个走吧。” “不要吩咐我!我才是前辈!”庵歌姬气愤地说道,几个起落落在了已经停止了谩骂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两人身边,拎起他们就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跑去。 “杰?”伏黑朔走到夏油杰的身边询问道。 “马上。”夏油杰轻松地回望过来,“这个咒灵的实力上下起伏很大,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爆发出特级的实力…不过也就那样。” “是那个半石化的一级咒术师在为他提供力量吧。”银光闪过,咒灵的一只手臂整齐地被切断掉落在地上,鲜血奔涌而出染红了大半的墙壁,“还是快一点吧,不然我怕那个一级咒术师…好像是叫安井?会被直接吸干。” “下一击。”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庵歌姬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神社摇晃了一下,地面像是遇到地震一样,连带着神社整个塌陷了下去,滚滚的烟尘就如同席卷而来的海浪一般向外面涌了过来。 庵歌姬的眼皮跳了跳,再度拎起已经瘫软在地上的两人,拼命地往外跑着,心中暗骂那两个家伙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吗?和五条悟那个家伙一样都是混蛋! 庵歌姬想起五条悟当初那一发迎面而来的[苍],是把咒灵祓除掉了没错,也差点把她和咒灵一起送上西天,该说他们不愧是同学吗?战斗起来都是一个样子不管不顾的。 “咳咳。”伏黑朔咳嗽了两声用手扫去自己眼前的烟尘,他看到夏油杰右手伸出,这个有些特殊的咒灵逐渐收拢到他的手上形成了一个漆黑的咒灵球。 夏油杰拿着咒灵球端详了一下,刚想将其放入衣兜,他的手腕就忽然被从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紧紧攥住。 “朔?”夏油杰微微动了动,发现伏黑朔的手扣得很紧,如果不使劲的话很难挣脱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伏黑朔的脸,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杰…”伏黑朔注视着夏油杰紫色的眼睛,忽然开口说道,“你再说一句谎话试试。” “怎么?”夏油杰哑然失笑,“咒灵不是已经祓除了吗?好吧,那么…我喜欢凉面。”我不喜欢凉面。 …怎么回事?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果然没错,影响不会立即消除掉。”伏黑朔好像思考了一些什么,然后他认真地注视着夏油杰询问道,“杰,咒灵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了吗?”夏油杰抿了抿唇,朝着伏黑朔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逃避话题是没有用的,你只需要回答是好吃还是难吃。”伏黑朔答应了夏油杰在这方面不使用自己的术式去窥探他的心声,其实就算窥探到了也没有用,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一切就都没有意义,所以…“杰,我想知道答案。” “…我能接受。”夏油杰狡猾地换了一个说法,但是他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他心中的想法,他微微移开了视线,似乎不敢看伏黑朔的眼睛。 “是真的能接受还是逼自己不得不接受?” …… “算了,既然这样,我就自己试试。”伏黑朔这样说着,然后一把抢过了夏油杰手中的咒灵球,没等夏油杰反应过来就放到了嘴中。 “朔!?” 第141章 动心 在咒灵球进入口中的那一刻, 伏黑朔的眼前忽然一片空白。 舌头上敏感的味蕾最先感受到了一种黏腻,好像是什么鼻涕、胶水和粘稠还带着腥味的污水混合在一起的冻状物,然后随之而来的是蔓延到整个口腔直冲大脑的恶心, 像是酸水混合着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一起倒灌进嘴里。 伏黑朔的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感觉眼前发黑, 像接触不良的电视信号, 模糊不清的画面和雪白的光点在眼前闪烁,整个胃都在扭曲搅动,抽搐着想要呕吐, 但他依旧紧紧地咬着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吞咽着不想要将咒灵球从嘴里吐出来。 杰…就一直…在忍受着这种东西吗?伏黑朔被这汹涌而来的恶心感刺激得眼圈发红,弓着腰连身体都不自觉地在颤抖, 指关节僵硬得好像再稍微使一点力就能够发出骨骼磨断的咔嚓声。 “朔!?吐出来!” 夏油杰跪在地上,用手抓住伏黑朔捂着嘴的手,强行将其挪开,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颌微微用力想要逼着他张嘴, 但伏黑朔却完全不想配合他的行动,挣扎着抓住了他的手腕。情急之下,夏油杰干脆伸出手指抵住了伏黑朔的嘴唇,然后向内用力强硬地撬开了他的牙关,已经缩小了一圈的咒灵球滚落了出来,掉在地上不停地转动着。 “咳咳…唔…”伏黑朔伏在地上, 用手背挡着眼睛, 勉强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好半天才放下手扯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看向夏油杰。 “你这是做什么?你没有[咒灵操术]…就这么吞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夏油杰又惊又怒, 心脏在自己的胸腔里怦怦直跳, 几乎要从自己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你知不知道…” “因为杰从来都不说。”伏黑朔用手支撑着地面直起身来,因为咒灵球恶心味道的刺激,他的眼睛中笼罩上了一层晶莹的光,两缕头发有些散乱下来贴在他的脸颊上,明明有些狼狈,但是在夏油杰看来却好看的不可思议。 “什么?”夏油杰怔楞地看着伏黑朔,感觉自己已经平缓下来的心跳在一瞬间突然失去了控制,“我只是…” “杰是想说如果我执意想要知道的话,你最终是会告诉我的是吗?”伏黑朔似乎看穿了夏油杰的想法,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杰说咒灵很难吃的话,我或许会说‘那就去吃点好吃的综合一下吧’,或者‘那杰下次就少吃一点’这种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安慰。” “并不是…” “杰现在不许说话。”夏油杰还没有说完,就被伏黑朔出声打断了,他伸出手捡起了咒灵球,将它放在手里打量着,好像要看清楚所有藏在咒灵球漆黑外表下的恶意,“我永远无法明白杰口中所说的‘难吃’代表着什么,也永远无法知道杰究竟一个人在面对着什么,所以…” 伏黑朔拉起了夏油杰的手,将咒灵球放到了他的手中,夏油杰下意识地握紧,紫色的眼睛好像要将伏黑朔的身影牢牢地印刻在里面,他的手指颤了颤,只觉得伏黑朔的手传递来的温度烫的吓人,但他却完全不想要挣脱开来。 “所以杰…”伏黑朔坐在那里,弯了弯眼睛,里面盛满了辉光,让夏油杰一分一秒都不想要移开视线,“无人知道咒灵的味道,而现在我知道了,你再也无法骗我了。” 夏油杰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只是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一点隐秘的小心思忽然以可怕的速度膨胀开来充盈到他的全身。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的眼眉,他的嘴角,他的心跳,他的灵魂,让他从那个明明早已被打开了锁,却被固执的自己牢牢堵住的房间走了出来。 “杰,咒灵是什么味道的?” 夏油杰闭了闭眼,痛苦的被阻塞的河流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处,汇入了宽广的大海,苦涩的滋味好像在那一刻被冲刷干净,再睁开眼时眉眼中都带上了点点的笑意与温柔,他轻笑着说道,“…就像是处理过呕吐物排泄物的抹布一样。” “…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伏黑朔朝着夏油杰挑了挑眉。 “这已经是我能想出的最恶心的东西了。”夏油杰伸出手将伏黑朔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指不经意地划过耳廓,注视着他的眼睛轻松地说道,“等我想到其他更恶心的形容再换吧。” “好啊。”伏黑朔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一直到现在嘴里都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于是蹙着眉说道,“我想我需要水来漱漱口。” 夏油杰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咒灵球,然后伸手将伏黑朔拉了起来,“那我们走吧,待在这里的时间也够长了,等会儿就该有人来找了。” “说得也是。”伏黑朔站起来后抬头看了看正在消失的[帐],有些若有所思,“看来歌姬学姐已经将事情告诉辅助监督了。” “不知道那个已经半石化的咒术师怎么样了。” “咒灵既然已经祓除了,应该会没事了才对,就是不知道已经石化的部分还能不能恢复,如果不能的话…就算有硝子的[反转术式]估计也得退居二线了。”伏黑朔想了一下说道。 两人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己经有一半染成黄色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终于坚持不住从树上落了下来,落在松软的土地上铺成了厚厚的垫子,夏油杰微微偏头看着伏黑朔的侧脸,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很好,风也很好,连脚下凹凸不平布满碎石的路也凭空有了几分乐趣。 果然…与其他的什么都无关。夏油杰这样想着,紫色的眼睛里全是眼前的人的倒影,只是因为是朔…所以… 夏油杰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一片云彩,晴朗的不可思议,是个好天气啊。 伏黑朔是不知道夏油杰在想些什么,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决定现在试验一下,紧接着就没头没尾地从嘴里蹦出来了一句话:“我讨厌杰。” “什…什么?”夏油杰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来震惊地瞪大了他的小眼睛,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只是想尝试一下咒灵的影响有没有消除。”伏黑朔也被夏油杰的表现吓了一跳,他看着夏油杰的表情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这么可怕吗?” “…非常可怕…”夏油杰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苦笑着揉了揉头发,对着伏黑朔说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那我下次提前告诉一声?“伏黑朔迟疑地说道。 “不,不是这个原因。”夏油杰有些苦恼,然后嘴唇动了动自暴自弃地说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用在意。”等等,如果这句话是谎话的话…那朔真正想说的… 夏油杰僵硬地偏过了头,眼神却不自觉地往伏黑朔的身上瞟着,脸上逐渐蔓延上了一股热意,最后甚至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好吧,不过如果是悟的话,估计会说出‘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爱天生丽质绝顶聪明的我的吗’这类的话吧…等等,杰,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伏黑朔迟疑着说道。 “我没事,只是有点热…话说这个时候就不要学的这么像了吧…”夏油杰躲开了伏黑朔试图向他额头上摸去的手,用手在自己眼前扇着风。 “…真的没事?”伏黑朔怀疑地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和路边的树,已经步入秋天了,今天的温度也不高,应该不会很热才对。 “真的。”夏油杰深吸了口气,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另一边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锁进箱子里,不仅牢牢地安上了好几把大锁,还在上面狠狠地踩了几脚,“好不容易来一次秋田县,不准备带点伴手礼回去吗?” “伴手礼?”伏黑朔眨了眨眼,拿出手机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还真不太清楚这边有什么特产…杰你有什么推荐吗?” “秋田县的话,酒还是挺出名的,正好可以给硝子带回去,悟的话…竹叶粽子怎么样?可以蘸黄豆粉吃。”夏油杰凑过来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各样东西,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向伏黑朔建议道。 “听起来还不错?我看看哪里卖的比较好…”伏黑朔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讨论着,直到庵歌姬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们两个,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庵歌姬气鼓鼓地在不远处喊道,“太阳都要下山了。” “稍微对救了你的人态度好一点不行吗?歌姬。”夏油杰抬起头笑眯眯地对庵歌姬说道。 “给我叫前辈!你和五条悟一样讨厌。”有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作为对照组,庵歌姬对伏黑朔的态度都好了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回高专,正好带安井前辈给硝子看一下。” “歌姬学姐和硝子关系很好吗?”伏黑朔询问道。 “当然。”庵歌姬骄傲地抬起头,然后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伏黑朔和夏油杰,嘴里嘀咕着,“真担心硝子被你们给带坏了。” “既然这样的话…”伏黑朔四下看了看,找到了辅助监督将手机上找出来的东西展示给他,“能拜托你将这些东西买好寄到高专吗?钱的话我待会儿给你。” “我已经预定好了,顺路直接去取就行。”夏油杰朝着伏黑朔晃了晃手机,“就不用麻烦了。” “杰的动作真快,不过这样也好。”伏黑朔有些惊讶地笑着说道,夏油杰咳嗽了一声后便召唤出了咒灵,载着几人取完东西就向着高专飞了过去。在将一级咒术师安井和庵歌姬送到家入硝子那里之后,他们便一起来到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将任务情况向夜蛾正道说明了一下。 “原来如此,歌姬也一起回来了吗?”夜蛾正道点了点头,对伏黑朔和夏油杰说道,“杰、朔,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但是你们两个别忘了将任务报告交上来。” “好的,夜蛾老师,我们就不打扰了。”伏黑朔礼貌地说道,然后便和夏油杰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们正好碰上了刚刚完成任务回来的五条悟,五条悟看到满身灰尘的两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缓缓地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第142章 谁是你最喜欢的人 “你们两个…”五条悟瞬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抱着臂上下打量着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两人,脸上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出去玩了?” “悟…”伏黑朔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我们是去做任务了。” “就是玩。”五条悟指责道, “你们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因为悟也在做任务, 赶回来的话就太累了吧, 而且又是夜蛾老师吩咐下来的…哦,对了,伴手礼。”伏黑朔弯了弯眼睛, 朝着五条悟晃了晃手中的盒子,“秋田特产,竹叶粽子。” “秋田…哦,你们接了那个任务啊。”五条悟接过盒子恍然大悟, “我本来打算做完这个就过去看看的…可恶,早知道就不磨磨蹭蹭的了。” 磨磨蹭蹭…悟你中途又去做了什么吗?伏黑朔歪了歪头,也不打算深究,不如说要是哪天五条悟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他就会立马压着五条悟去医院或者找专业人士看看究竟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受到了咒灵的影响,“过去看看…是夜蛾老师通知你了吗?” “不是,是硝子啦。”五条悟转悠着手中的盒子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歌姬接了这个任务,但是一直没有回音,所以硝子就有点担心。” “忘了问, 悟。”夏油杰想起庵歌姬的态度, 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询问道, “你之前认识歌姬吗?” “之前在一次任务中见过。”五条悟毫不在意地说道, 蓝色的眼睛里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够看出来的漫不经心, “歌姬很弱的啦~” “给我说敬语啊!你们两个!”庵歌姬的声音响彻云霄,三人回头望去,只见家入硝子抱住想要往这边冲的庵歌姬的腰,嘴里一边说道,“歌姬学姐,你好不容易才回来,该多休息休息才是。” “硝子~你看他们…”庵歌姬眼泪汪汪。 “知道知道,歌姬学姐辛苦了。”家入硝子安慰地拍了拍庵歌姬的后背。 “哟~歌姬,好久不见~”五条悟挥手打着招呼。 “根本不想要和你见面!” “歌姬学姐一见悟之后暴躁程度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呢。”伏黑朔的身体往旁边偏斜,凑到夏油杰耳边悄声说道。 “不如说是遇到跟悟有关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吧。”夏油杰也小声地回复道,“果然我们两个是被悟牵连的。” “别以为我听不见!你们两个…尤其是那个扎着丸子头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庵歌姬指着夏油杰大怒道。 “好啦,歌姬这么暴躁会老的很快的。”五条悟确信地点了点头,为了让庵歌姬看清楚还特意弓着腰用拳头抵在自己的唇边咳嗽了两下,“到时候脸上会长好多好多皱纹,像个老婆婆一样佝偻着走路哦。” “我这都是因为谁啊?”庵歌姬喘了一口气,要不是她打不过五条悟,她非得把他的嘴给缝上好好教一教他什么叫做尊敬前辈。 “所以歌姬学姐是有什么事情吗?”伏黑朔眼见着这样下去不行,主动出来打圆场说道,“是要去找夜蛾老师吗?我和杰刚从办公室出来。” “不,是接到通知去商量交流会的事情的。”庵歌姬瞪了五条悟一眼,然后转向伏黑朔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在经过五条悟之后,她发觉自己的忍耐程度一下子变高许多了,能乖乖叫“学姐”的伏黑朔在她的眼里仿佛都带上了天使的光环,果然有对比才能有发现吗?庵歌姬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交流会?为什么没通知我?”五条悟的耳朵竖了起来,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有你什么事?”庵歌姬上下打量了一眼五条悟,然后脑子里灵光一现,似乎明白了什么,对五条悟嘲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参加交流会吧,那可要让你失望了,二三年级的人数足够了,完全用不上你。” 庵歌姬掐着腰,得意洋洋地看着五条悟,一时间只感觉自己好像终于能够扳回一城,将心里的郁气都发泄出来,她看着五条悟陷入了沉思的脸色,整个人都变得阳光灿烂,笑容满面。 歌姬学姐,我觉得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伏黑朔抬头望天,悟之前为了去交流会可是扬言说要将高年级的前辈揍一顿,你这么一说…伏黑朔看了一眼夏油杰,发现他也是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于是两个人同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看得庵歌姬眼神迷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奇怪的行为。 然而下一秒她就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只见五条悟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子,脸上露出了兴奋灿烂的笑容,“这样的话,只要他们上不了场不就可以了吗?” “等等,你想干什么?”庵歌姬大惊失色,“你们两个别站在那里看,好歹阻止一下他啊!” “歌姬学姐,离交流会还有多长时间?”伏黑朔礼貌地问道。 “…一个月,怎么了?”庵歌姬警觉地回答道。 “悟,听见了吗?还有一个月。”夏油杰的表情变都没变,一脸淡定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现在揍的话,有硝子在,一会儿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还是等交流会的前几天再去吧。”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庵歌姬风中凌乱,她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不让五条悟参加交流会的话,他是真的会将高年级的学生揍的上不了场,而旁边的伏黑朔与夏油杰也完全是作壁上观,半点想要阻止的意思都没有,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煽风点火掺上一脚? 于是,庵歌姬慌忙地上前两步,忍气吞声地说道:“我…我去和老师和同学商量商量…” “歌姬还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五条悟低头惊讶地看着庵歌姬,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打量着她。 你什么意思?庵歌姬的额头冒出了井字,实际心里泪流成河,“现在任务那么多,总会有不能参加的…”大概。 “那就拜托歌姬了哦~”五条悟瞬间变了脸色,尾音轻快地上扬,一脸轻浮地朝着她摆了摆手,然后转头就想往伏黑朔身上扑,结果被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揪住了领子,“我们身上全是灰,你也不嫌脏。” “有什么关系嘛,我也是刚回来。”五条悟的手在空中扑棱了两下,挣脱开夏油杰的手,脚步跳跃着跑到了伏黑朔的另一边,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我也有带伴手礼回来,到时候不分给杰。” “根本没想要好吗?” 庵歌姬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吵吵嚷嚷了起来,伏黑朔夹在中间一脸的无动于衷,只是时不时在两人闹的过分的时候伸手阻止一下,她抽了抽眼角,后退了两步轻声向家入硝子询问道:“他们一直这样吗?” 家入硝子一脸的看破红尘,如果说哪天他们没有闹起来,家入硝子说不定都会怀疑一下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伏黑已经是他们中最靠谱的一个了。”家入硝子暗示般地看了一眼庵歌姬,委婉地说道,“如果非要在他们中找一个能正常交流的,就找伏黑吧。” “等等,硝子,难道悟酱我不靠谱吗?”五条悟灵敏地捕捉到了家入硝子的声音,转过头来震惊地指着自己说道,“我不是最受大家欢迎的那一个吗?” “有点自知之明吧,悟。”夏油杰吐槽道,“就从你这个自称就能看出你的不靠谱来。” 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庵歌姬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之后又飞速摇头,不行,这三个家伙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不能被他们带到沟里去。 五条悟站在原地凝固成了一个雕像,隐隐感觉这个人的色调好像都成了灰白色,好像整个人都被这个事实打击到了。伏黑朔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悟?” “不行…”五条悟喃喃自语道。 “什么?”伏黑朔一脸的不明所以。 五条悟一把抓住伏黑朔和夏油杰,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拉着他们朝着庵歌姬和家入硝子冲了过去,把她们两个吓了一跳,“歌姬,硝子,你们说如果非要你在我们中选一个喜欢的人的话,你们选谁?” “哈?”庵歌姬不知道五条悟的脑子又出了什么毛病,她瞅了一眼三个人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一个都不想选。” “不行!你必须选一个。”五条悟大声说道,“我要证明我才是最受欢迎的。” 庵歌姬的额角跳了跳,看来不选一个是不行了,于是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三人,然后她想到家入硝子说的话,再加上这三个人中好像只有伏黑朔对她用了敬称,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用手指向了伏黑朔:“我选他。” “为什么?”五条悟一脸不甘心。 “哪有什么为什么。”庵歌姬没好气地说道,“伏黑长得好看,性格比你们两个也强多了,为什么不选他?” “硝子,你呢?”五条悟于是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暗恼自己没带烟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五条悟,斩钉截铁地说道:“非要选的话,我选伏黑。” 五条悟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住心口,表现出一副支撑不住的样子,“硝子,我们的同学情谊呢?” “没有那种玩意。” 五条悟琢磨着这样不行,歌姬和硝子这才两个人,票数太少完全没有准确性,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伏黑朔和夏油杰,思考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伏黑朔莫名其妙地歪了歪脑袋。 “朔,如果要选一个喜欢的人的话,你会选谁?” 伏黑朔眨了眨眼,“为什么我要选…” “选我选我!”五条悟摘下墨镜睁大眼睛,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充满了明示,就差拉着伏黑朔让他直接把票投给自己了,“快点嘛,朔~” 夏油杰此时的眼神也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伏黑朔看着两个人的眼神,莫名感觉到后背一紧,心里泛起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怎么都盯着我…伏黑朔眼神飘忽,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朔~”五条悟期待的眼神看了过来。 “我选…”伏黑朔犹豫地开口说道。 第143章 挑衅 伏黑朔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说个名字而已, 却会让自己感觉这么艰难,他看着五条悟一脸“你要是不说我的名字我就要闹了”的表情,叹着气向夏油杰投去了安慰的眼神, 然后举起手投降着说道:“好吧, 选你选你。” 夏油杰手指动了动, 默默地收回了眼神,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然而伏黑朔却忽然转了一下头,他感觉杰的情绪好像低落了一瞬, 是他的错觉吗? “好耶!”五条悟欢呼道,“我也投我自己,这样就二比二平了。”五条悟美滋滋地说道。 居然还有自己投自己的吗?庵歌姬在不忍直视中流露出了对于五条悟深深的鄙夷,她深切地觉得家入硝子有这样的同学平日里估计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吧, 她决定毕业之后一定要找一个能够远离五条悟的地方工作…不知道京都校那边能不能接受…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他已经让庵歌姬确定了未来的目标,他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夏油杰,然后对着他说道:“杰,就差你了, 现在我和朔的票数一样。” 夏油杰深深地看了一眼伏黑朔,见伏黑朔悄悄用手指着五条悟,眉眼中展露出几分无奈,果然朔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他叹了口气然后笑着对五条悟说道:“抱歉,悟, 但是果然我还是想选朔。” 五条悟仿佛遭受到了晴天霹雳, 隐隐可以看到有灵魂从他的嘴里飘了出来, 伏黑朔震惊之下手忙脚乱地晃着五条悟:“悟, 你振作一下。” “朔, 我没事。”五条悟坚强地表示这些是打不倒他的,伏黑朔盯着五条悟坚决的表情,半信半疑地松开了他的手。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腿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失意体前屈地跪在了地上,然后他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点开播放器,挑选了一首悲伤的音乐,最后将声音调到了最大并选择了外放。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个屁啊!庵歌姬已经不想理会这个智障了,她木着脸呵呵一笑,表示她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在这里跟他们“闲聊”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脚底抹油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中,顺带着扯走了还在一边看戏的家入硝子。 再待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和五条悟打起来。庵歌姬的大脑嗡嗡作响,最可怕的是最后一定会是我被按在地上摩擦,与其这样,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有没有什么离五条悟最远的任务?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要看到他了! “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五条悟还在凄楚的背景音中“嘤嘤”地哭着,姿态那叫一个矫揉造作,痛心疾首。 夏油杰在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丝后悔的情绪,当然他并不是后悔将票投给了伏黑朔,而是后悔怎么没早拿个东西将五条悟的嘴给堵上。他揉了揉额角,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投射出一片模糊的阴影,他慢吞吞地对五条悟说道:“悟,你该不会忘了前两天是谁将我的洗发水换成了脱毛膏吧?”声音里不见喜怒。 五条悟的声音戛然而止,伏黑朔默默地后退了一步,预估了一下两人的战斗范围之后,又后退了一步。 “你这不是还没用上吗?” “等我用上了就晚了。”夏油杰的眼神幽幽,要不是他倒在手上的时候发现手感不对…想到这里,夏油杰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在好不容易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再次迎来了核平的一天。 几天后,关于交流会的通知果然下达了,庵歌姬将事情报告上去后就毅然决然地接了个任务出门了,校长在将这件事告诉夜蛾正道之后,两个人面对面枯坐了一个下午,头发都愁掉了都没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 要是按照二年级和三年级的人数来说,出战交流会的人数是够的,但是其中有人的术式并不适用于战斗,也有人正在外面执行任务,都不知道交流会当天能不能赶回来,这样算下来的话,会空出差不多两个位置,但是按照五条悟的想法…除了家入硝子作为医护人员不用上场之外,他肯定是想要三个人一起去交流会的,所以… “要不直接将事情通知给二年级和三年级吧,让他们自己解决去。”校长很随意地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校长…?” “夜蛾,高层差不多已经定好了由你来接任下一任校长了,现在正好是锻炼你的时候。”校长站起身来欣慰地拍了拍夜蛾正道的肩膀,“这次交流会的人员安排就交给你来负责吧,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就先去忙了。”说完,不等夜蛾正道回话,他就以与苍老外表不符合的矫健步伐快速地遛出了办公室,突出了一个迫不及待。 您真的不是想将麻烦事甩给我吗?夜蛾正道觉得自己需要常备一瓶速效救心丸,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他光是想到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就感觉分外头疼,要不就像校长说的那样让他们自己决定出战人选?毕竟要是直接规定好的话,估计谁也不会服谁。夜蛾正道盘算了一下经费,决定将范围圈定在训练场之内,总不能决定好参战人员之后,整个东京校就得重建了吧? 夜蛾正道下定决心,决定下午上课的时候就将这件事告诉他那几个无法无天的学生,他甚至都能够想象的出来他们的反应,果不其然… “两个人?暂定为我和杰?那朔呢?”五条悟将脚从桌子上拿下来,一副不满的样子说道,“干脆还是去把他们打一顿吧。” “悟,欺负弱者可不好。”夏油杰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然后将头转向了夜蛾正道,“夜蛾老师,有什么办法可以增加一个名额吗?” 我就知道。夜蛾正道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沉稳地说道:“这就需要你们去跟他们协商了。” “…夜蛾老师,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夜蛾正道觉得自己的拳头蠢蠢欲动。 “悟。”伏黑朔一把按住五条悟,微笑着说道,“夜蛾老师,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吗?” 夜蛾正道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该下课了,于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只允许在训练场,顺便…不要下手太重。” 伏黑朔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五条悟第一个蹦了起来,嚣张地双手插兜对两人说道:“那还等什么?早弄完早完事,今天好像有新款的甜点,去晚了就没有了。” “其实除了你之外也不会有人把这个当成饭来吃。”夏油杰从座位上施施然地站了起来,看向了伏黑朔,“朔?” “既然如此就走吧。”伏黑朔耸了耸肩,站起身含蓄地说道,“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前辈的实力。” 于是在教室中正准备离开的高年级学生就接连被踹开了门,随之而来的是五条悟轻浮的声音:“你们谁是参加交流会的?” 一个三年级学生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推了推眼镜:“交流会…你们是被补充上来参加交流会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有什么事情吗?” “‘补充’这个词可真难听啊,前辈。”伏黑朔突然出声道,他在五条悟和夏油杰惊讶的眼神中主动向前走了一步,“此次前来,是对于参赛名额有一个小小,小小的疑问。”伏黑朔的手指比划出了一个微小的缝隙,脸上挂着好像是模板一样的微笑,眼睛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疑问?”三年级的学长挑了挑眉,似乎意识到了他们的来者不善,“什么样的疑问?” 夏油杰短促地笑了一声,伸手搭上了伏黑朔的肩,脸上露出了轻慢的笑容:“自然是为什么一群弱者会被派出去参加交流会的疑问。” “你们…” “喂,你们…”五条悟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居高临下的蔑视,“让一个名额出来,不然的话…全部打趴下哦。” 三年级的学长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自己头上跳动的青筋,转过头对旁边的人询问道:“你怎么看?” “说到底就是来打架的吧。”另一个学长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这样的挑衅,“可以啊,赢了的话就把名额让给你们。” “喂,鹤田。”最开始说话的人一脸的不赞同,“你怎么能…” “相川,让更强的人上不是应该的事情吗?”鹤田无所谓地说道,“你们不用理相川,别看他这样,其实以前…好吧,我不说了,既然你们两个已经拿到名额了的话,那么需要名额的就是你了吧?你是叫…伏黑?” “是的,鹤田学长。”伏黑朔又重新恢复了温和的面貌,仿佛刚刚发出挑衅的不是他本人似的。 “走吧,相川,让我们看看现在的后辈实力怎么样?”鹤田站起身来朝着相川挤了挤眼。 相川看着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 第144章 交流会的名额 等他们到了训练场之后, 家入硝子和另外两个二年级的学生已经在等着了。见到他们一行人走过来,其中一位二年级有些惊愕地说道:“相川学长?鹤田学长?” “哟。”鹤田伸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伏黑朔说道, “没想到你们居然把还在学校里的都叫上了啊。” “主要是为了防止到时候有人不服气。”伏黑朔轻笑着说道, 仿佛意有所指。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位二年级的学长举起手来,“既然你们可以挑战我们的话,那么如果我们觉得你们胜任不了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挑战你们?”说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了五条悟,最后落在了夏油杰和伏黑朔的身上。 “现在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五条悟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还是被揍得少了啊。” “别这么说,悟。”夏油杰微笑着说道, “不能恃强凌弱。” “你们不懂什么叫做礼貌吗?”另一个人听明白了他们话语中的含义, 一时间火气上涌, 指着他们两个怒气冲冲地说道。 “把你的手放下。”伏黑朔冰冷的眼神望了过去, 黑色的眼睛深处好像酝酿着一场风暴, 学长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但在他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听话地放下手之后,一瞬间的羞恼彻底压过心中不知为什么冒出来的一丝畏惧。 “好了, 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你们之后要是感到不满自然可以提出异议。”鹤田拍了拍手, 对伏黑朔说道,“相川一会儿有任务,暂时不能出手, 所以你是想和我打吗?我还挺期待的。”鹤田看着伏黑朔,用手指了指自己。 “不。”伏黑朔缓缓地收回视线, 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我对学长的印象还不错, 所以还是换一个人吧。” 鹤田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笃定自己会赢的啊,好吧,你想选谁?” 伏黑朔的眼睛落在了刚刚指责夏油杰和五条悟的二年级学生的身上,“那么就是你吧。” 那位学长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正愁着该怎么让伏黑朔主动选他,这样他就能好好教训他一顿,没想到现在就如愿了:“二级咒术师,赤坂明,请多指教。” “学长,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伏黑朔缓步走到场地中,右手手指在刀柄上合拢,刀身与刀鞘之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二级咒术师…是哪来的自信来向被评为一级咒术师的我们发出挑衅的呢?” “五条家的‘六眼’我是不怀疑,但是[咒灵操术]应该更多的是看在潜力的份上,而你…”赤坂明看了过来,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怀疑,“你的术式是在战斗方面没有什么作用的[情绪感知],能被评为一级咒术师…还真是幸运啊。” “这是哪来的傻子?”五条悟听见这话,在一旁和夏油杰嘀嘀咕咕,“我们平时打架他没看见吗?” “也许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也说不准?”夏油杰的眼神飘了过去,无声地对他表示了哀悼,虽然他对于这个家伙说有点不爽,但是一想到他即将被朔暴打,他就从心里升起了无尽的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一点伏黑朔在维护他的喜悦冒出来。 好吧,我真的是和悟学坏了,我怎么能这样想呢?但谁叫他的对手是朔呢。夏油杰的注视着伏黑朔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五条悟忽然打了个喷嚏,感觉冥冥中好像有一口黑锅扣在了他的头上,他有些狐疑地四下望了望,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于是将视线重新投向了训练场内。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编的术式是什么了,当时这个名字还是摇骰子摇出来的。伏黑朔看了看天色,觉得要是再说下去悟他们就该催了,于是目光落回到赤坂明的身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庆幸今天有硝子在吧。” “什么?”赤坂明愣了一下。 “这样的话…”伏黑朔缓缓地说道,声音很慢,好像是拉着长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但是下一秒赤坂明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并不是声音很慢,而是伏黑朔的动作太快了,导致他只有特意放慢语速才能够让声音清晰地飘到他的耳朵里。 “…你才不至于死在这里。”伏黑朔的身影像是被橡皮擦擦除了一样,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然后在下一秒突兀地出现在了赤坂明的视网膜上。赤坂明的瞳孔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收缩就被一脚踹了出去,像炮弹一样硬生生砸进了训练场的墙壁中,掀起了大量的烟尘。 “好快。”鹤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伏黑朔,瞳孔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他的术式真的是[情绪感知]吗?这个速度真是难以置信。” “确实。”相川虽然对于三个一年级一上来就挑衅的方式有些不爽,但是现在照伏黑朔的样子来看,他们的实力可能真的超乎他的想象,“五条悟我知道,夏油杰…你见过他战斗的样子吗?” “相川你有时候也稍微关注一下学校的事情啊,不要像个工作狂一样每次一出任务就是很长时间。”鹤田吐槽了一句,然后脑海中浮现出了他曾见过的那黑压压一大片的咒灵,“你见过丧尸围城吗?” “哈?这个时候怎么说起游戏来了?” “这是一个比喻。”鹤田思索了一下换了个说法,“或者说是军队?似乎也不太对…我想想…百鬼夜行怎么样?” “咳咳…”就在他们谈论的时候,烟尘逐渐散去,赤坂明咳嗽着从废墟中拔出身体,在被踹飞出去之后,他紧急动用术式在周身覆盖了一层盔甲,在与墙壁相撞的过程中起到了缓冲的作用,这才没有让他直接失去战斗力。他直到这一刻才真正重视起来伏黑朔,而不是将他看做一个幸运儿,他哑着嗓子朝伏黑朔喊道:“你怎么不用刀,是看不起我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倒也不算错。”伏黑朔稍稍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是你的术式保护了你吗?反应还挺快的。” “为什么朔的话给我一种他才是前辈的感觉?”五条悟已经坐在了训练场边,要不是夏油杰的阻止,他都能抱一桶爆米花过来,“杰,你看他们都看呆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夏油杰的嘴角翘起,“我们可是最强的,不是吗?” “你这个家伙…”赤坂明的咒力疯狂涌动着,伏黑朔偏了偏脑袋,轻轻起跃躲过了从脚下冒出的尖刺,手中握刀的姿势一变,在风声的尖啸声中,面前窜出来的利刺就被整整齐齐地削去了尖顶。伏黑朔的双脚一前一后,膝盖微微弯曲,只听一声爆鸣,烟尘扩散拉出了长长的一条直线,伏黑朔伴随着刀身的闪光直接朝着赤坂明冲了过去。 “这次别想这么轻易。”赤坂明咬着牙,泥土快速地在他的面前汇聚成了一道一道的墙壁,在伏黑朔与自己之间设置了无数的屏障。 然而这并没有挡住伏黑朔进攻的脚步,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手中锋锐的刀刃向着墙壁上斩去,顿时墙壁像是纸糊的一般被直接撕扯成两半,伏黑朔只是平静的,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阻碍一般轻松地穿过,在赤坂明的眼中就好像刀尖上的一点寒星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赤坂明顿时慌了手脚,他咬着牙双手一合拢,泥土和墙壁顿时朝着伏黑朔挤压了过去。伏黑朔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脚下的步伐一顿,借着直冲的力道一脚踹了过去,只听一声巨响,挡在他面前的最后一层阻碍当即崩碎开来,伏黑朔在空中旋身,刀身快速翻转到刀背,然后朝着赤坂明劈落了下去,赤坂明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登时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伏黑朔轻巧落地,收刀归鞘,伸手理了一下头发,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赤坂明,然后向着家入硝子招了招手,“硝子,过来看一下,我没下重手。” “你要是下重手这人就该没了。”家入硝子走过来简单地用[反转术式]治疗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昏过去了,最多脖子会疼几天。” “这样的话,他的名额就归我了吧。”伏黑朔看着鹤田询问道,“还需要他亲口承认吗?” “当然不用,那么交流会的人员就由赤坂明更换为伏黑朔…你有什么意见吗?”鹤田向另一个一直观战结果好像被吓得不轻的二年级学生问道。 另一个人慌忙地摇了摇头,生怕伏黑朔想起来他之前所说的话,如果连术式在正面作战中没有什么用处的伏黑朔都这么强的话,那么另外两个…他咽了一口唾沫,决定从现在开始就躲他们躲得远远的。 “朔。”五条悟扑棱了两下身上的灰尘,朝伏黑朔喊道,“还不走吗?” “马上就来。”伏黑朔朝着五条悟示意了一下,对鹤田说道,“那么鹤田学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鹤田朝他摆了摆手,表示随意,在伏黑朔三人走后,他转头看着相川,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笑意,“看来这次交流会我们赢定了。” “这么自信?” “当然。”鹤田抱着臂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确信地说道,“就算京都那面有什么秘密武器,我们也不可能输…这么算来的话,他们才一年级,岂不是说我们可以连赢三届?” “想的还真远。”相川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说不定这次过后就会把他们给禁赛了呢。” “因为实力?” “不,是因为挑衅的功力。”相川摇着头说道,“一个两个的没有一点对于前辈的尊敬。” “我记得相川你刚来的时候不是也…”鹤田朝着相川挑了挑眉,眼睛里满是对相川“装模作样”的戏谑。 “如果你闭嘴的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第145章 棒球比赛 按常理来说, 与京都的交流会的第一场是团体战,所有的出战人员都应该进行一些关于合作的磨合训练,然而这几个人在单打独斗方面强的可怕, 尤其是五条悟, 能用一发[苍]解决的,就绝不会用第二发,所以他们的训练在无形之中就变成了像是游戏一样的玩乐场景。 就比如现在… “朔,击球!”五条悟朝着伏黑朔喊道。 伏黑朔眨了下眼,球体在他的眼中放大,然后他找准时机猛地挥动球棒,飞速运动着的球被直接命中高高地飞了出去。 “好棒!全垒打!”五条悟欢呼道。 “哪里来的全垒打?悟你不要瞎喊!再说这才六个人是怎么玩得起来棒球的?”夏油杰心累地喊道。五条悟对于棒球半懂不懂, 伏黑朔完全不懂, 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而另外三个人…夏油杰的眼神瞄向了正看着球飞了多远的鹤田和面无表情的相川, 以及到现在为止都缩在一边一句话不说的丸山(剩下的那个二年级), 开始思考他们究竟是怎么打起棒球来的。 哦,想起来了,是因为五条悟。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想着, 某个大龄熊孩子义正词严地说着“训练?有什么可训练的?还不知道是你们训练我们还是我们训练你们”这种遭人恨的话,然后不知是从哪里摸出来了棒球棍, 信誓旦旦地说着游戏是最好的培养默契的方式,结果…培养默契个鬼啊,先不说人数本身就不够, 就这,除了球棍和球之外, 有哪里和棒球扯得上一点关系吗? “杰, 接球!”伏黑朔朝着夏油杰喊道。 夏油杰听到伏黑朔的声音一个激灵, 下意识地一球棒挥出,球伴着高速直冲五条悟的面门而去,五条悟反应很快地一歪头,球蹭着他的头发直接在背后的墙壁上砸出了一个坑洞。 众人:…… 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冒着烟的坑洞,然后缓慢地转过头来,语气幽幽地说道:“杰,你是不是对我的脸有意见?” 夏油杰咳嗽了一声,眼神飘忽着挪开了视线,伏黑朔隐隐有了战况要升级的预感,他默默地抓紧了手中的球棒,向另外三个人用眼神示意着要他们做好准备。 鹤田等人还没琢磨过味儿来,就听见耳边传来“嗖”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去。他们僵硬地扭动着脖子转过了头,只见球带着可怕的风压,像子弹一样向着夏油杰飞射过去,以他们的视力都差点没有看清球的轨迹。 夏油杰的眼皮一跳,咒力涌动覆盖在了球棒上,双手紧握球棒找准位置朝着飞来的球击打过去,球与球棒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甚至让人感觉碰撞中有火花的出现,然后球和球棒同时爆裂开来,落在地上留下了像是被高温灼烧过的黑色痕迹。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蹭了一下爆裂时被扬到脸上的灰尘,朝着五条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准备好吧。”伏黑朔甩了一下手中的球棍,不出预料地对着鹤田和相川说道。 “什么准备?”相川还没有见识过他们打架的规模,有些疑惑地问道。 “地狱模式的棒球比赛。”伏黑朔嘴角翘起,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我得去换下装备。” 于是在接下来他们就看到了… 身后缀着白色气浪的球瞬间洞穿了咒灵的身体,仿佛没有收到阻碍一般丝毫不带一丝减速地直冲伏黑朔而去。伏黑朔淡定抽刀,空气中一道银光闪过,被分成平滑两半的球乖乖地掉落在地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溅起。然后他上前小跑了两步,左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右脚抬高,脚背用力一甩,直接让从另一个方向砸来的球带着双倍的速度与力道飞射向了五条悟的方向。 五条悟咧开嘴,五指张开硬生生用手掌接住了球,球在他的手中拼命地旋转着却丝毫不得寸进,他的右脚后撤,脊背微微后倾,手臂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力将球朝着夏油杰的方向甩了出去。 只见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球飞过去直接洞穿了他留在原地的幻影,他伸手将筐中的球直接倒进了旁边一个咒灵的嘴里,然后朝着五条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 “等等,杰,你作弊!”五条悟大声喊道,“哪有一下子用这么多球的?” “说的好像你一开始就遵守比赛规则了一样。”夏油杰完全没有理会五条悟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地拍了拍身旁咒灵的头,然后咒灵的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在膨胀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之后,就好似机关枪一样,所有被夏油杰倒进去的球在顷刻间喷吐而出。 “嘛,还真是…”伏黑朔无奈地出声道,他的手臂轻轻挥动着,所有靠近他的球体在一瞬间被斩开撕碎,残破的碎片飘落在地上,就好像有一面不可逾越的屏障挡在他的面前。 “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做游戏的吗?!”相川的眼镜已经歪了下来,他气急败坏地扯着还在鼓着掌完全没意识事情严重性的鹤田狼狈地往前一滚,冲着伏黑朔吼道。 “怎么会?”伏黑朔轻松地回答道。 还没等相川松一口气,就听到伏黑朔的下半句话,“平时可比这难多了。” 相川眼前一黑,要是平时的“游戏”都是这样的话,怪不得看不上所谓的训练…话说他之前总听别人说校园中经常会听到一年级班主任夜蛾正道的怒吼声,他还觉得可能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谁要是说这不是真的我绝对跟他急!夜蛾老师摊到你们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正跟着校长去京都商量交流会事宜的夜蛾正道突然打了个喷嚏,心里莫名地想到了留在学校里的那几个兔崽子,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在最后一个球被吐出之后,训练场已经变得一片狼藉。相川用手挥去眼前的烟尘,紧张地看向了场地中央。五条悟双手插着兜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连头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大呼小叫地说道:“杰,这次可是你干的,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放心,等夜蛾老师回来你绝对逃不过去的。”夏油杰微笑着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少了五条悟呢?再说等夜蛾老师回来了,训练场早就不知道被他们翻了几个番了,到时候是谁干的,谁又能说清楚呢?反正五条悟肯定是榜上有名就是了。 “所以,棒球比赛是谁赢了?”伏黑朔走过去自然地说道。 “当然是我了!你看一个球都没有击中我。”五条悟伸出大拇指骄傲地回答道。 “原来棒球比赛是用有没有被击中来判输赢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夏油杰心平气和地说道,一点都看不出刚刚打的最狠的就是他。 “唔…那就是‘五条悟的棒球比赛’的规则!”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夏油杰放弃了纠正,他的眼神落到了伏黑朔的身上,朝着他招了招手,“朔,过来一点,头发散了。”说着,用手指了指伏黑朔的头发。 伏黑朔自然而然地凑了过来,夏油杰伸手将他头发上绑着的红头绳解下来,一手托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的指尖将他落在脸旁和衣领中的碎发拢了上去,夏油杰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了伏黑朔的后颈,略微的痒意让他不自觉的动了动脑袋。 夏油杰手指轻巧地重新将伏黑朔的头发扎了上去,扎好后偏着头打量了一下,用手理了一下他的领子,嘴里说道:“好了。”然后顺手将五条悟猫猫祟祟的手拍了下去。 “杰,你干什么?”五条悟瞪圆了眼睛,“我只是想给朔的头发多一点装饰。”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手里拿着的狗尾巴草。”夏油杰嫌弃用手扣住了五条悟的脑袋往后推,然后另一只手暗戳戳地从兜里拿出了另一个黑色头绳就想要往五条悟的头发上绑,“你要是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扎一个。” “杰你这是报复!”五条悟用手护住自己的头发,往外逃窜着,“朔,你看杰。” 伏黑朔翘起嘴角,用手在嘴前组成喇叭的形状,为夏油杰加油鼓劲着:“杰,加油追上悟。” “朔?”五条悟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们是一伙的,想要破坏我完美的形象!” 相川抽搐着眼角,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瞬间从刚刚的打成一团切换到了温馨日常,总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太自在,他表情古怪地搓了搓胳膊,扭头看向了鹤田询问道:“鹤田,你觉不觉得…” “感情真好啊,真该让歌姬看看,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恐怖嘛。”鹤田感慨道,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尘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相川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相川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充满嫌弃地看了鹤田一眼,表示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他转头看着又要重修的训练场,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最开始他们是几个人在打棒球的来着… 半死不活的丸山伸出了尔康手:…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然而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惨状,直到家入硝子路过的时候,充满疑惑地发出了疑问,他们才恍然大悟,“赶忙”将丸山解救了出来,丸山热泪盈眶地对救援人员表达了他的“感谢”,真的是充满了和谐友爱的同伴情谊呢。 第146章 烧烤 “杰, 朔,快来,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这天, 夏油杰在训练场上正面将丸山撂倒之后, 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是偷偷摸摸其实是光明正大地冲夏油杰和伏黑朔招着手,完全无视了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某位丸山学长。 从一大早上开始,五条悟就不见了踪影,伏黑朔和夏油杰在校园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并且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没有回音,他们倒不至于认为五条悟会遇到什么危险, 或者说“危险”本险才是那个应该逃跑的“人”, 他们猜测可能是这个家伙又跑去市里买甜点了, 于是他们两个就一脸平静地直接来到了训练场没有管五条悟的去向。 由于鹤田出任务去了, 所以今天训练场只有相川和丸山两人, 后来相川半途中被老师叫走了,于是训练场上只剩下丸山与伏黑朔和夏油杰面面相觑。伏黑朔看了一眼丸山好像十分脆弱的身板,纠结了一下对他说道:“既然如此, 学长在我们中间选一个来对练吧。” 某位至今为止存在感都很薄弱的丸山见识过伏黑朔和赤坂明的打斗,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再选择伏黑朔的话, 那他的脑子可能就真出问题了。他犹豫了半天,最终选择了夏油杰作为他的训练对象,他想着[咒灵操术]怎么说也是一个远程的术式, 只要躲开他的咒灵和他近身的话,应该有胜利的可能…吧? 丸山这样想着, 不停地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在夏油杰莫名其妙的视线中鼓起勇气上前与之对战起来。伏黑朔早在他挑选夏油杰作为训练对象的时候就走到一边的树荫下观战(休息)去了, 没有伏黑朔在场,丸山顿时感觉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世界重新美好了起来,现在五条悟带给他的心理阴影面积都没有伏黑朔带给他的大。 丸山看向夏油杰,不知是从哪来的自信让他以一种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来面对着夏油杰的攻击,然后下一秒他的信心就被摧毁了,在三两下之后,他轻而易举地就被夏油杰打趴在地,再起不能。 说好的远程呢?丸山在心里泪流满面,就在这时,五条悟冒了出来愉快地对着夏油杰和伏黑朔招手,嘴里说着和训练完全搭不上关系的话。然而这正中丸山的下怀,他恨不得这几个人走得越远越好,于是他赶忙说道:“没事,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正好休息休息。”说的那叫一个心酸。 夏油杰的嘴角抽了抽,他明明记得这个人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来着,难道是被他们吓到了?这种心理脆弱的人到底是怎么成为咒术师的?不,换一个方向想想,被这样打击到现在还能是这种表现…说不定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 “杰,走了。”伏黑朔走到五条悟的身边朝着他挥了挥手。 “就来。”夏油杰最后瞥了一眼丸山,向他询问道,“你还能站起来吗?”站不起来的话还是送到硝子那里吧。 “不用不用。”丸山赶忙说道,脸上挤出来了一个笑容,“如果真有问题的话我会去找家入同学的。” 行吧。夏油杰抛弃了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脚步轻快地朝着伏黑朔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向着五条悟询问道:“什么东西?” “是在交流会上能用到的东西。”五条悟背后隐形的尾巴左甩右甩,看起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带着两人走走停停穿过树林,最后来到了一片空地上,骄傲地展示着他一上午的成果。 然而…这个东西应该怎么说呢… “…悟…”夏油杰欲言又止,“…烧烤架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他知道五条悟完全没有放弃在交流会上野餐的想法,但是按照五条悟之前所说的,他一直以为是拿个篮子,再拿点零食什么的那种野餐,现在烧烤架一出,他就知道五条悟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已经不是会被夜蛾老师没收的程度了,你这是奔着气死夜蛾老师的目标去的啊! 伏黑朔隐隐想到了什么,他记得前两天他去找五条悟,五条悟打开宿舍门的时候,他看到电视中正在播放着一个美食节目,当时的那一集好像叫做…烤全羊的一百种烹饪方法?难道悟是从这里得到的灵感吗? “悟,如果你想吃烧烤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去吃,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伏黑朔面向五条悟一脸诚恳地说道,真要是让五条悟将烧烤架搬去交流会的话…或许到时候就不是“交流会”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好呀。”五条悟声音轻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果断的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交流会现场烧烤的样子。 伏黑朔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思,他们是不是被五条悟给带进沟里去了?他不会就是想要让他们主动提出烧烤这件事罢了吧? “这可是你们自己答应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五条悟昂着头止不住地嘴角上翘,看起来对自己刚刚的表现能够骗到伏黑朔和夏油杰感到非常满意。 真是难为他能想出这么个主意了。伏黑朔望了望天,感慨了一下五条悟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好吧,悟,但是我们没有食材。” “我早就准备好了。”五条悟跑到树后拖出了一大堆东西,调料、羊排、蘑菇…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看来就等着这一天呢。 伏黑朔打量了一眼这些东西,然后向右挪动了一步让出了道路,向夏油杰比划了一个“请”字,他冥冥中有一种预感,如果让他做饭的话,最后一定会出大事的。伏黑朔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他将沉重的目光投向了夏油杰,表示这一切都交给你了,他最多能帮忙组装个烧烤架什么的。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睛闪亮亮、一脸得意洋洋的五条悟只想要一拳揍上去,说的好像他会用这玩意一样!但是如果他拒绝的话,五条悟一定还会想出别的招数,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再加上…夏油杰默默地看向了双手合十向他微微露出歉意,眼中还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的伏黑朔,最终还是默默地挽起了袖子。 不一会儿,夏油杰通过查阅使用说明书和上网查找资料,成功地把烧烤架支了起来。夏油杰谨慎地点燃了炭火,架上了铁网,然后将串好的肉和蔬菜放到了上面。肉在炭火的灼烤之下逐渐变了颜色,油脂滴落在木炭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夏油杰拿起旁边的调料看了一眼,发现五条悟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调料回来,他的眼皮跳了跳,为了防止五条悟“下毒”,他毫不犹豫地将大半奇怪的调料藏了起来,然后选择了他比较熟悉的佐料洒在了烤肉上。 调料一洒下,香味顿时飘了出来,五条悟早就按捺不住地绕着夏油杰和烧烤架团团转,好几次想要伸手去够都被夏油杰及时发现地拍开了。 “想吃就自己烤。”夏油*冷酷无情(五条悟语)*杰在五条悟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把将烤好的东西从烧烤架上取了下来放到纸盘中,递给了在旁边站着的伏黑朔。 “杰,要不是我你能吃到今天这么好的烧烤吗?你居然这么对我。”五条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泫然欲泣地捂住了脸。 “…你指缝开的那么大当我看不见吗?”夏油杰瞥了他一眼,“说的好像这些不是我烤的一样,你最多就是去超市跑了个腿。”而且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想吃烧烤吗? “那怎么能一样。”五条悟嚷嚷着,“这可是我不辞辛苦选出来的最好的羊肉和最新鲜的蔬菜,怎么会和超市里卖的一样呢?” “…你是去宰羊了还是进山了?”夏油杰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 伏黑朔在一旁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将手中盘子中的烤串分给了他们两个,微笑着说道:“这么说的话,确实要谢谢悟一大早出去‘采购食材’,杰也是,辛苦了。” 五条悟顿时嘴角上挑,朝着夏油杰投去了得意的眼神,嘴里说着:“哼,杰你等着,一会儿我烤出来的一个都不给你吃。” “我也完全不想吃好吗。”谁知道你会弄出什么玩意出来。 可话虽是这么说的,在五条悟的“义愤填膺”之下,他们还是尝了尝五条悟的手艺,然后两个人同时在原地愣住了,夏油杰低下头面露沉思,在五条悟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走上前去掐了他一把。 “杰!你干什么?”五条悟跳脚道。 “居然是真的…”夏油杰喃喃自语,五条悟这个在他看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会做饭,而且做的相当好吃,完全颠覆了他对于五条悟的印象,甚至让他有一瞬间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掉包了,或者说干脆就是五条悟的恶作剧。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愤愤不平地瞪着夏油杰,然后头上忽然冒出来了一个闪亮的灯泡,他瞅了一眼正在说话的伏黑朔和夏油杰,轻手轻脚地翻出来了夏油杰藏好的调料,偷偷地从中选取了在他看来最莫名其妙的调料,然后他想了想,又从兜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 一分钟后… “当当当当~”五条悟装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将烤肉端了过来,“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的‘得意作品’。” “等等,杰…”伏黑朔在这时终于看到五条悟对烤肉做了些什么,他想要阻止夏油杰的动作但却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肉放到了嘴中。 “怎么…”夏油杰下意识地咀嚼了两下后直接变了脸色,最开始是腻人的甜,让他的舌头在一瞬间都有了一种失灵的感觉,然后随着外表包裹着的味道的消退,随之而来的是直冲脑门的辛辣,让他下意识地将肉吐了出来连连咳嗽着,眼泪都在大量刺激性调料的作用下呛了出来。 “咳咳咳,悟…你…”夏油杰接过伏黑朔慌忙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大口呼吸着用手指抹掉了眼角的泪花,瞪着哈哈大笑的五条悟只感到火气噌噌地往上冒。 “杰,看我对你多好。”五条悟完全抑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这可是‘五条悟特制美味佳肴”,世界上仅有一份。” “呵,仅有一份是吗?”夏油杰用纸巾擦了擦嘴,撸起袖子走了过去,拿起一旁的特制辣椒粉(特辣)拼命地往肉上撒着,“我也让你尝尝世界上仅有一份的东西。” 一时间,烧烤架仿佛成为了魔鬼的厨房,伏黑朔心悸地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看到烧烤架上有紫色的烟雾飘了出来,而以五条悟的性格,在场的绝对一个都逃不过去,所以…伏黑朔心想着,放轻脚步一点一点地退出了树林,准备在五条悟没有发现的时候逃离这个地方,然而… “朔?你要去哪?”五条悟漂亮的眼睛望了过来。 悟,这可是你逼我的。伏黑朔闭了闭眼,镇定地说道:“你们都做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定累了吧,不如让我来试试?” 五条悟盯着伏黑朔,半信半疑地移开了脚步。 ……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训练的时候只有伏黑朔一个人到场,在问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去了哪里之后,伏黑朔只是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没有作声。 是意外?是报复?还是情杀? 这件事情成为了当时的一件不解之谜,希望多年之后,随着科技的进步,我们能够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大家一个真相。 ——八卦小队队长*在作死一线徘徊*鹤田向您播报。 第147章 团体战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 到了该出发去京都的时候了。 一大早,五条悟将宿舍中已经准备好的零食和饮料打了个包,然后在伏黑朔和夏油杰的掩护之下,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摸进了食堂。五条悟还记得前两天看到食堂大厨拎回来一袋子香肠, 这下正好可以拿去充当食材…对了,还得拿点菜…五条悟沉吟片刻,眼珠子一转,遛到食堂后面的小菜地里薅走了一大把水灵灵的蔬菜瓜果。在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完成之后,五条悟探出脑袋看向正在外面望风的夏油杰,用眼神询问着是否现在有“危险”。 夏油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夜蛾正道和伏黑朔,两个人正在说话, 现在的位置是伏黑朔面对着他们, 夜蛾正道背对着他们, 只要伏黑朔能够牵制住夜蛾正道, 他们再小心一点, 想必是没有问题的,夏油杰这样想着,朝着五条悟点了点头。 五条悟蹑手蹑脚地从夜蛾正道的背后路过, 伏黑朔一脸镇定地和夜蛾正道谈着话,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有人从夜蛾正道身后走过一样。由于演技过于逼真, 夜蛾正道丝毫没有起疑,还很欣慰地想着伏黑朔能够主动来询问交流会的注意事项,果然比另外几个家伙强多了。 五条悟在将行李塞进后备箱之后松了口气, 然后朝着伏黑朔竖了个大拇指,伏黑朔眨了下眼, 果断结束话题:“夜蛾老师, 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我们该走了。” 夜蛾正道看了下时间,发现确实就快出发了,于是他转过身招呼着众人集合,准备前往京都。 夏油杰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在夜蛾正道严肃的目光中走到伏黑朔的身边站定,五条悟也溜溜达达地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一点都不像刚刚干了坏事的样子。 “所以…”伏黑朔的嘴唇微动,用超低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去京都后再买呢?” “那怎么能一样?”五条悟用气音回答道,“我的零食可是限量版的,去京都再买的话就来不及了。” 那瓜果蔬菜呢?总不至于也带过去吧?伏黑朔瞄了五条悟一眼,放弃了探究他的想法,夜蛾正道没有管下面的人的窃窃私语,他看人到齐了之后,就让他们上了车,然后驱车前往了京都都立咒术高专。 一路上都非常平安无事发生,在到了京都校稍作休息之后,第二天就是团体战开赛的日子了。 在京都校的修整室内,几个参赛人员和老师正在紧张探讨着这场比赛的详细情况和战术安排。 “老师。”一个学生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除了我们比较熟悉的鹤田、相川之外,这次东京校有一个二年级,三个一年级上场…五条悟我们都知道,另外两个一年级能和他玩到一起去…”他的话没说完,但是言下之意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于是他们不由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将眼神纷纷转向了带队的老师。 带队老师抽了抽眼角,他也觉得自己很难,在看到五条悟出现在参赛名单上的那一刻他就心生不妙,但是他看着学生们虽然很凝重但是依旧充满斗志的眼神,觉得不能就这样打击他们的自信心,于是对着他们说道:“这次的规则有了一些变动,以往是哪一方先将投放在场地里的二级咒灵祓除,哪一方就获胜,或者是在谁都没有祓除二级咒灵的情况下,以祓除三级咒灵多的那一方为胜利者,但是这次因为有…” 他顿了一下,咽下了嘴里的那个名字,接着说道:“总之,在商议之后,我们决定将原本的二级咒灵改为一级的同时,二级和三级都会投放入场地,当然,二级的数量不会很多,并且每个咒灵都标记了分数,最后谁获得的分数多谁就会是胜利的一方。” 这个规定主要是怕五条悟一上场就直接去将目标咒灵祓除了,这样比赛就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结束,对此他们也是伤透了脑筋,他们有心想要加大难度,但是交流会的目的毕竟是为了锻炼学生,所以不能将强度调得太高,只能在规则上下些功夫,希望这样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吧。 京都的老师抬头看着天花板,在学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暗自叹了口气。 而在东京校的修整室中,则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相川、鹤田和丸山正坐在一边打牌,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伏黑朔、五条悟和夏油杰三人则是表情严峻地坐成一排说着些什么,要是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他们也在为这场比赛发愁,然而… “你确定这样不会被发现吗?”伏黑朔向后瞟了一眼被他们用身体挡得严严实实的装着野餐用品的包,向五条悟询问道。 “放心放心。”五条悟盘腿坐在那里晃来晃去,看起来丝毫不慌,“夜蛾老师很忙的,说完具体规则就会走,更何况硝子作为医疗人员已经提前去监控室了,我已经贿赂好硝子了,一有什么不对马上给硝子发短信,让她把夜蛾老师叫走。” 准备的还真是充分…话说监控室是会看到整个场地的吧?到时候如果夜蛾老师…伏黑朔的表情有点微妙,作为“助纣为虐”的人员之一,一时间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夜蛾老师在一会儿比赛的时候会在所有观赛人员中出名。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夜蛾正道只是来匆匆说了一遍规则就很快地离开了,根本没有发现他们藏着的东西,转眼间修整时间就结束了,两个队伍纷纷走出房间向着比赛场地进发。 在比赛开始之后,在监控室内的完全不明白本届东京校是怎样的一个组成的众人就见到了一副奇怪的场景。 正常来讲为了祓除遍布比赛场地的咒灵以及对抗对手的干扰,根据他们之间的磨合,学生一般都会分配好自己任务,确定自己的目标,然后快速开始比赛,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得积分,但是相川、鹤田和丸山看起来似乎是在认真地商量,而另外三个一年级…怎么不慌不忙的呢?而且…咒灵身上的那个包是怎么回事? 没错,因为嫌弃背着个包太麻烦,夏油杰干脆召唤出了一个咒灵将包丢到了上面,落得一派轻松,五条悟还时不时地望上两眼,好像生怕东西丢了一样…难道那个包里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夜蛾老师…你知道,那个包里装的是什么吗?”京都校的老师用手指着监控上显示出来的包询问道。 “…我并不知情。”夜蛾正道的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该不会悟又背着他搞了什么事吧? 五条悟的心情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他们并没有特意去寻找咒灵,只是将沿途遇到的咒灵顺手祓除掉了,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点障碍。他左看右看,然后眼睛一亮,伸手指着一棵大树对伏黑朔说道:“朔,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伏黑朔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夏油杰手一挥,控制着咒灵将树下的那块土地推得平整,然后拿下了咒灵身上的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野餐垫。 在监控室的众人:…… “真是太不像话了!”京都校校长乐岩寺嘉伸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对着夜蛾正道和东京校校长说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将交流会放在眼里?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学生?” “别这么大火气。”东京校校长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道,“学生有学生的个性嘛,况且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输赢,你说是不是?夜蛾老师。” “…是。”夜蛾正道低下头,脑门上冒出了一个井字,心中已经为五条悟安排好了交流会结束后的“活动”。 而在比赛场地内的五条悟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揉了揉鼻子,从夏油杰的手中接过背包,将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然后惬意地躺在野餐垫上打开麻薯的包装袋拿出一个咬了一口,“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夏油杰挑了挑眉,走过来和伏黑朔坐在一起,“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祓除咒灵?” “着什么急?让他们先打着,最重要的人物当然要最后出场。”五条悟叼着麻薯含混不清地说道,他顷刻间就干掉了大半袋子的零食依旧意犹未尽,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坐起来在野餐垫的不远处挖了一个坑,然后往里面扔了不少树枝和碎纸,转过头来冲着夏油杰说道:“杰,打火机给我一下。” 夏油杰由于抽烟的缘故,身上经常会带着打火机,听到五条悟的话,他从兜里将打火机掏出来扔给了五条悟,“你这是要…?” 五条悟用打火机将纸张点燃,然后丢进了坑中,等火焰窜出来之后,他用签子串起从食堂中偷出来的肠,将其放在火焰上烤着,不一会儿香味就冒了出来。 乐岩寺嘉伸:…… 夜蛾正道:…五条悟! 东京校校长:好像有点饿了。 伏黑朔看着夏油杰一时无语的表情轻笑了一声,躺在垫子上从叶子的缝隙中看着蓝色的天空,阳光很好,但是因为叶子的遮挡所以并不显得刺眼,有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树叶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催眠曲一样勾起了人的困意,伏黑朔看着看着就慢悠悠地合上了眼想要小憩一下。 虽然有野餐垫的存在,夏油杰也尽量将地面弄得平整,但毕竟野外比不上室内,而且没有东西枕着确实不太舒服。伏黑朔刚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蹙着眉睁开了眼,爬起来用手揉了揉脖子。 “要靠过来吗?”夏油杰轻声问道。 伏黑朔打了个哈气,眼睛里弥漫上了一层水光,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困倦的缘故,他好像没怎么思考就挪了过来靠在了夏油杰的肩上。反倒是夏油杰自己一愣,连身体都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放松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五条悟回头瞄了一眼,然后看着手中烤的差不多的肠沉思了一下,三两口将它塞进了嘴里,烫的他张着嘴用手拼命地在眼前扇着风,他打开可乐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整个人挤了过来:“杰,往那边一点。” 夏油杰低头看了一眼,用手护住伏黑朔的头,往旁边挪动了一下,给五条悟空出了位置。五条悟挤过来后就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注意到伏黑朔睡着了还特意将声音调小了一些,氛围一时间充满了宁静与祥和。 在监控室的众人默然无语,毅然决然地将监控调到了其他参赛人员那里,看着他们与咒灵激烈的战斗,互相之间的妨碍与合作…这才是交流会的正常表现!那三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少人将目光暗地里投向了夜蛾正道,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这三个好像都是夜蛾正道的学生吧? “夜蛾,你该好好管管他们了,一点正形都没有,这样怎么承担咒术师的责任?”乐岩寺嘉伸沉声说道。 夜蛾正道对此不发表看法,五条悟每天都想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更何况你们没看到自从这届学生入学以来,东京校的修缮费用翻了几个番吗?他已经是尽量每天都在管了,但是他们依旧时不时地就会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 监控室内人员的心情一时间各不相同,而五条悟他们在享受着野餐的快乐的同时,也逐渐开始有了一些动静。 第148章 酸与甜 五条悟将手机放在自己的腿上, 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点着,右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包棉花糖递给了夏油杰。 “你自己吃吧。”夏油杰对棉花糖并不感冒,只是瞧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去, 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忙里抽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嘴里面说道:“杰你在说什么呢?我是叫你帮忙撕开。” 夏油杰的头上冒出来一排省略号,他略带无语地看了一眼五条悟, 接过棉花糖瞄了一眼上面用加粗的字体写着的“双倍甜度”,又瞄了一眼从打开的背包口中可以看到的为数不少的甜度超标的零食, 心里想着这家伙迟早会得糖尿病, 然后撕开包装袋还了回去。 在夏油杰的动作之下,已经睡着了的伏黑朔缓缓地从夏油杰的肩头滑下,身体倾斜着倒了下去。夏油杰赶忙伸出手臂接住了他的身体, 他犹豫地看着伏黑朔,静默了半晌之后, 暗戳戳的心中带着一点心虚和隐秘喜意地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过了一会儿,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的还有咒灵的嘶吼声,伏黑朔的睫毛颤了颤, 似乎有要醒来的趋势, 夏油杰见状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头抬起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他偏着头看向五条悟:“悟, 似乎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五条悟用手点了一下暂停键,苍蓝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注视着远处:“相川、鹤田, 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京都的吧?一个二级咒灵…这落入下风了啊…真弱。” “好歹是同学, 总不能让京都的给欺负了。”夏油杰挑了挑眉, 看着不一会儿就空了大半的棉花糖, 对着五条悟说道,“悟你吃了那么多,去活动一下吧,小心长胖。” “我可是完美的,才不会长胖。”五条悟反驳道,但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刚走几步忽然转过头来对夏油杰说道:“二级咒灵你要吗?” “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夏油杰笑眯眯地冲着他挥了挥手,“注意分寸哦。”别把人打死了。 “嘁,真是麻烦。”五条悟撇了撇嘴,带着不情愿的表情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时间回到稍微往前一点。 相川和鹤田意外碰到了一起,与常人所想的不同,他们并没有直冲那只一级咒灵而去,而是选择了尽量地去祓除二级咒灵和三级咒灵。主要是因为他们虽然勉强能够祓除一级咒灵,但是在祓除之后他们也基本会失去战斗力,要是在之后遇上京都校的学生的话,他们有极大的可能会直接出局,这样算下来就算一级咒灵的分值比较大,面对人员缺失的他们,也难保京都校不会追上来。 但是没想到的是,好像所有人的想法都碰到一起去了,就在他们两个遇到了一只二级咒灵,正打算给它最后一击的时候,相川警兆突生,飞速地后退了两步。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原先所处的地方,手中的□□闪着森冷的光泽,两人短兵相接顿时在空气中摩擦出了火花。 “京都校的…这是想抢猎物吗?”来人的身影映照在了他的眼镜上,相川双手一卸力,向后一跃退到了鹤田的身边,“还真是不讲武德。” “这可是计谋。”来人耍了个枪花,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意,“好久不见,相川,鹤田。” “好久不见,中本。”鹤田嘴里说道,看起来站立得松松垮垮,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全身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了,“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对上我们两个可不明智…所以你的同伴呢?” “在这里!” 鹤田下意识地一脚踹了出去,结果只踹到了一片空气,但是他分明感觉到声音是出现在自己耳边的,所以…鹤田缓缓地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见鹤田看向他,他笑嘻嘻地比了个“耶”的手势。 “这是你们的二年级…那个叫安达的,术式好像是和声音有关是吧?”鹤田抬了抬下巴,朝着中本示意道,“就你们两个吗?” “可别小看安达哦。”中本低俯身子,眼睛里露出了兴奋的光,“你的实力要是还在原地踏步的话,这只咒灵可就归我们了。” “那就试试看吧。” 结果… 一声巨响之下,鹤田有些狼狈地从浓烟中窜了出来,他的脸上沾上了黑灰,喘着粗气对相川说道:“还真是有些麻烦,总感觉那个安达是特意用来对付我的。” “要不我们先撤吧。”相川盘算了一下说道,“这只二级咒灵就让给他们,为了一只二级咒灵失去战斗力的话…总感觉有点得不偿失。” 鹤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中本朝着他挑衅地勾了勾手指,嘴里说道:“你们不会是想要临阵脱逃吧?不过也是,这次规则有点不一样,就算你们在这里输了,只要最后的积分够高,也会是东京校的胜利。不过我看好像你们的那三个一年级一点都没有想要比赛的念头,仅凭你们几个…” 中本得意地笑出了声,全然没有注意到鹤田和相川的表情已经逐渐从不爽变成了像是在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然后他就感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传来的是一个不屑的声音:“哈?你在说什么呢?” !! 中本的后背顿时紧绷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兆拼命地在他的神经上乱跳,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的眼前一花,整个人被高高地抛到了空中。他慌忙地转过头来,只看到了一个在赛前被多次提到过的人的身影,随后人影消失,腹部一阵剧痛传来,他的眼前一黑就被砸了出去,在半空中失去了意识。 五条悟落回地面上,右手搭在额前看着中本被打飞出去,在轰鸣声中砸断了一片树木,嘴里吹了个口哨:“还行,应该还活着。”然后转过头来注视着鹤田和相川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们真的好弱啊,这种家伙都打不过。” 相川眼角抽搐了一下,“跟你比起来大多数都很弱吧。” “不啊,杰和朔就很强。”五条悟随口回答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确实都挺弱的。” 后半句不用说出来。相川满脑袋黑线。 “你们不要无视我啊!”安达大声吼道,声音震动空气,能用肉眼可见是荡起了层层波纹,向着五条悟席卷而来。 “声音太大了。”五条悟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然后随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其在空中抡了一圈后掼到了地上,地面上顿时留下了可怖的蜘蛛网纹。五条悟的双脚落地后踩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感觉不错还在上面跳了两下,“朔可还在睡觉呢。” 位于他身后的咒灵似乎恢复过来了,长长的触手在地上蜿蜒着向着五条悟蠕动了过来,相川首先注意到了这个咒灵的动作,可还没等他嘴里的“小心”喊出口,咒灵就在他的眼前被扯掉了所有的触须,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身体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在咒灵的“脸”上看到了惊恐的表情。 相川僵硬着手指推了推眼镜,心里想着到底谁才是反派啊,怎么这时候咒灵倒是有点像是被欺压的对象呢? 五条悟懒洋洋地一手拖着咒灵,咒灵挣扎着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看得相川眼皮一跳:“等等,你要把这个咒灵带到哪里去?” “回去带给杰吃啦。”五条悟摆了摆手,“咦?那边好像还有一只,干脆一起带回去吧。” 五条悟的身影连同咒灵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相川和鹤田看着昏迷在地上,身上还带着鞋印的安达面面相觑,随后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来是非常乐意看到京都校的家伙倒霉的样子。 “第一次参加交流会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估计以后会留下心理阴影了吧。”鹤田努力地想要表达他的同情,结果嘴角却自顾自地上翘根本不听他的指挥,“要不要照张相来纪念一下。” “咳。”相川咳嗽了一声示意鹤田别太过分,然后快速地掏出手机直接来了个十连拍,随后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中本不在,不然前辈后辈一起照相是多么和谐友爱的一件事啊。” 你的嘴是不是越来越毒了。鹤田四下看了一眼,对相川说道:“我们走吧,一会儿就该有听到声音的人过来了,我们先暂时离开这里。”于是两个人就快速地隐匿好踪迹调转方向,很快就在树林中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正在安静看着手机的夏油杰只听“嘭”的一声,就看见五条悟将小山一样的咒灵丢在了他的眼前,看到这副场景他不禁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色。 伏黑朔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可以打上马赛克的层层叠叠的咒灵,心中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悟,你这是?” “朔,你醒了啊。”五条悟用手指着咒灵对他说道,“遇到了就全拎回来了,正好可以喂给杰。” “不要把我形容的好像什么都吃一样啊。”夏油杰抬手扶额,努力压下了自己头上乱跳的青筋。 “杰,你…”伏黑朔欲言又止,试图想出一个理由来阻止他,“这些只是二级咒灵,也不必都吃下去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夏油杰朝着伏黑朔眨了眨眼,轻声说道,“放心,我没问题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光是看到这些咒灵就感到自己的嘴里泛起了恶心的滋味,胃里也在隐隐抽搐着,但是为了变强,为了自己心中的责任感,他也只能忍受着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他叹着气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吞咽的动作,他用手遮挡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努力地不想要表现出异样来,到最后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抽搐,连口腔中分泌的口水好像都是咒灵的味道,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夏油杰疑惑地看了一眼伏黑朔,然后低下头看去,发现是一个橙色和黄色交杂的巴掌大小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呈浅色的糖块。 “尝尝看。”伏黑朔微笑着说道。 夏油杰怔楞了一下,缓缓地伸手取出一块放到嘴中,糖块触及舌尖最开始带来的是猛烈的酸味,强烈的味觉刺激在那一刻完全盖过了口腔内残留的苦涩,夏油杰不由地浑身一颤,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难以言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吞进去了一颗柠檬,可在连舌头都有些麻木后,似乎是目的已经达成了,糖块表层的酸味逐渐消退下去,内里的清甜从酸涩表皮下悄悄地探出头来。 是橘子味的。夏油杰这样想着,舌头顶着口中的糖块来回拨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伏黑朔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地加速,无论他怎样地控制都无济于事,一点热意蔓延上了他的脸颊,逐渐爬到了耳朵,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伏黑朔,但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很快移开。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漂亮的惊人,连一朵云彩都奇异地看不见,即使是在树荫下。夏油杰也觉得自己被晒得头脑发昏,好像他还小的时候,因为好奇偷偷地抿了一口清澈却又浓烈的酒,有些晕乎乎的,世界好像都变了一个模样,但是却还能保持着一点清明。 夏油杰抿了抿唇,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朔,我…” “你们在偷偷摸摸地干什么?”两人中间忽然挤进来一个白色的脑袋,苍蓝色的眼睛好奇地闪来闪去,不安分的爪子试图去够夏油杰手中的糖盒,“朔,你为什么只给杰,我的份呢?” 夏油杰下意识地手一缩,身子一闪,快速躲开了五条悟伸过来的手,然后他的身体一僵,感觉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大,于是咳嗽了一声眼神闪烁着在五条悟不敢置信的表情中勉强解释了一句:“这个很酸,悟你不会喜欢吃的。” “杰,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五条悟“悲痛欲绝”,“我辛辛苦苦地将你拉扯大,你连口吃的都不愿意分给我…” 夏油杰忍了又忍,最后抄起旁边的棉花糖堵住了他的嘴,五条悟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像刀子一样戳在夏油杰的身上,拼命地控诉着夏油杰的无情与冷酷。 伏黑朔嘴角翘起,伸手拍了拍五条悟的头,嘴里安慰道:“悟,我也给你准备了,只是这次没带过来,回去后我就拿给你好不好?” 五条悟的眼睛一亮,但是肢体依旧“愤怒”地手舞足蹈,在伏黑朔答应下来了一堆条件之后,他终于满意地消停了下来,只是在眼睛深处依旧带着一抹疑惑,朔和杰的气氛怎么怪怪的?为什么感觉他好像被排除在外了?他们两个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尤其是杰!不然他的表情怎么会这么僵硬? 五条悟愤愤不平。 五条悟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好了,我们也该活动活动了,别忘了夜蛾老师是能看到我们都做了什么的,要是最后东京校真的输了…”伏黑朔站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五条悟瞬间感受到了脊背一凉,好像感受到了夜蛾正道的目光,他的眼神飘忽了一瞬,掩饰般地站起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边的咒灵比较多,我们到那边去吧。” 你现在这么积极表现有什么用?夏油杰叹了口气,简单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塞进包里,三个人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五条悟所指示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就是这个速度…怎么那么像散步呢? 算了,能动起来就是好事。在监控室的众人看到三个人终于开始行动了,纷纷打起了精神,准备看看除了五条悟之外的另外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平,在交流会上还能表现得像是度假一样。 看着看着,他们的表情就逐渐产生了变化,眼睛中浮现出了惊骇的神色。 第149章 团体战结束 一路横扫, 毫无压力。 监控室内的众人看着五条悟三人的行动,之前在他们看起来激烈的打斗一时间都让他们失去了兴趣,他们搜肠刮肚却想要找到几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不知是由于太过震撼还是怎样,平日里舌灿莲花的舌头此时都只能干巴巴地说出几句无意义的夸奖,看得东京校的校长举起茶杯挡住了自己暗暗发笑的嘴唇。 赛场内, 巨大复眼中的螺旋转动着,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尖利的爪子微微收拢, 将夏油杰的身躯护在其中,挤挤挨挨的咒灵从敞开的裂缝中倾泻而出,像洪水又像蝗虫一样侵占了肉眼可及的大片树林, 如果从上方看去,完全是一副让密集恐惧症人群心头发慌的场景。所有遭遇到的咒灵, 觉得还行的就会变成夏油杰手中漆黑的咒灵球, 用不上的就会被直接撕碎,东京校的分数几乎是在以跳跃的趋势在飞速上涨。 伏黑朔在空中转身,双脚踩在了一个咒灵高高昂起的头上, 归刀入鞘, 身后的咒灵身上顿时喷洒出大量的鲜血, 身躯裂成几块掉落到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伏黑朔站直身体, 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树林中飘起的烟尘,然后转头喊道:“悟, 你看那边。” 五条悟脚踩在一堆咒灵的“尸体”上, 伸手扭下来了一个咒灵的头, 闻言回望过来:“唔, 这个咒力的话…”五条悟几个起落跳到了伏黑朔的身边,墨镜下拉露出了苍蓝色的眼睛,“好像是规则里说的那只一级咒灵?” “你们有谁知道现在我们多少分了吗?”伏黑朔想了下问道,“如果分数够的话,等我们把那只一级咒灵祓除了,是不是比赛就结束了?” “这些的话,怎么也有二三十?”夏油杰施施然地走过来,抬起头望着站在高处的两人,向前一步踏进了咒灵张开的巨爪中,缓缓上升到了与他们平齐的地方,“这是哪一方和那只一级咒灵撞上了吧,看样子好像是京都的?” “那就去祓除掉吧,有点无聊了。”五条悟伸了个懒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塞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还想回去打游戏呢。” “…悟,明天还有个人战。”夏油杰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僵住了的五条悟,无语地说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听比赛规则?” “根本没有必要听嘛,反正他们都那么弱。”五条悟嘀嘀咕咕地说道,“早知道刚刚就打的重一点了。”说的是他在伏黑朔睡觉的时候去解决的两人。 “有硝子在,你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悟。”夏油杰挑了挑眉,看似无辜地说道,“不过反正明天一会儿就结束了,暂且忍耐一下吧。” “杰,你好虚伪。”你这不是也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吗?五条悟朝着夏油杰竖了一个中指,满脸鄙夷地说道,“朔你看,杰每次都会装好人。” 五条悟:指指点点.jpg。 “…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我。”夏油杰呵呵一笑,但是伏黑朔分明看到了他的背后隐隐有黑气冒出来,捏紧的拳头上青筋鼓起,完全就是一副即将按捺不住怒火的模样。 你这不是已经在生气了吗?伏黑朔无语凝噎,他上前拉住了夏油杰的胳膊,然后对着五条悟说道:“不是说要去将那只咒灵祓除掉吗?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赶不上了。” “就凭他们?”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道,战斗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远处传来钻进他的耳朵里,他一口咬碎嘴里剩余的糖,将签子抽出随手丢了下去,“这么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等他们解决说不定天都黑了。” 夏油杰默不作声地驱动了咒灵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过去,看他的表情显然也是赞同五条悟的话的。伏黑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本来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阻止两个人打起来,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真说到底他也不见得有多么在意结果会如何。 随着他们的逐渐靠近,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战斗的场面了。京都校的人正在围攻那只一级咒灵,但是却怎么也破不开它的防御,武器也只能在它的身上留下不是很深的伤口,以着咒灵的自愈能力,不一会儿就完全痊愈了。 “这只一级咒灵是特意挑出来的吧。”五条悟摸着下巴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只咒灵,视线落点完全没有放在下面正在努力的京都校的学生身上,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失去了兴趣,“什么嘛,除了耐打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为了锻炼协作能力吧?才特地找出来了这么一只。”夏油杰挑了挑眉,脸上挂上了“乐于助人”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们就帮下忙好了,正好也为硝子减轻一下负担。” “杰,有时候你才是挑事的那个吧。”五条悟脸上露出了张扬的笑容,他看了一眼那只横冲直撞的咒灵,以及匆忙躲避的京都校成员,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咒力在他的指尖旋转压缩凝聚,一个蓝色球体“悬浮”在了他的指尖,向外散发着恐怖的咒力,但在完全形成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波动都收敛了起来,好像那只是一个看起来漂亮的蓝色珠子。 “术式顺转——” “等等,悟…”夏油杰想要阻止,他本来打算自己来的,这样他也能控制一下范围,没想到五条悟直接用上了术式。他倒不是在意会造成多么大的破坏,毕竟他造成的破坏可是一点都不少,他只是有点担心一旦京都校的人被卷进去… “放心放心。”五条悟尾调上升,声音轻浮地说道,“我会提醒他们的。” 说着,他从咒灵身上探出头来,话语中好像都带上了波浪号:“看这里哦~” 一个翻滚躲开了咒灵攻击的京都校人抬起头来,他们早就知道有人靠近,毕竟他们又不是瞎子,只是看来人一直停在那里没动所以他们也没打算去管,可现在他们看到站在咒灵上的人的脸,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种惊恐的情绪,不仅仅是因为那是五条悟,更因为他手中那个看起来让人胆战心惊的圆球。 那是…无下限! “小心别死了啊。”指尖蓝色的咒力再度压缩,五条悟嘴角咧开,眼睛中充满了兴奋,“——[苍]。” 空气中仿佛都安静了一瞬,他手中漂亮的咒力球颤动了一下,随即让人神经发颤的咒力从其中倾泻而出。他们只感到自己的耳朵好像失聪了一般,眼前一瞬间一片空白,等到自己的感官逐渐恢复正常,他们才看到眼前无论是咒灵还是树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焦褐的土地往外冒着黑烟。 一个京都校的学生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要不是我在最后关头躲了一下…”我估计现在整个人就没了。 咒灵之上也是一时静默,[苍]的发出所带来的狂风吹动了夏油杰的刘海,他的眼睛中一时间充满了震惊和迷惑,他沉思了一下,缓缓地询问道:“悟,你这是哪门子的提醒?”是我说的有问题,还是你理解的有问题?果然是后者吧。 “这不是告诉他们小心了吗?”五条悟不以为意,“搞定,收工~” …算了,希望他们不要被吓出毛病了。夏油杰叹了口气,他看向了伏黑朔,发现伏黑朔只是看着被[苍]破坏的区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伏黑朔转过头来,朝着他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夏油杰一瞬间就将心中那微不可察的同情丢到了一边,他用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走到伏黑朔身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伏黑朔偏过头来,眼睛里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你说夜蛾老师是全程看着监控的吧?” 夏油杰的后背一僵,他好像感受到了夜蛾正道那名为“指导”的铁拳和自己因为写检讨带来的手指的酸疼,他瞄了一眼双手枕在脑后嘴里惬意地哼着歌的五条悟,凑到伏黑朔耳边小声说道:“野餐是悟提议的,[苍]也是悟放的,这不是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毫不犹豫地将锅甩到了悟的身上了呢,原来这就是挚友之间的感天动地的友情吗(不是)? 伏黑朔勉强抑制住了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朝着五条悟投去了怜悯的一瞥,用自己的手背轻轻碰了碰夏油杰的手,“你想要怎么说?” 夏油杰忍住自己手上轻微的痒意,脸上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笑容,“就交给我吧。” 五条*毫不知情*悟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狐疑地看了过来,正好看到两个人凑的很近好像在说些什么,于是他跑过去揽住了两人的脖颈,嘴里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说明天的个人战,京都校那边会不会干脆弃权。”夏油杰的表情毫无异样。 “要是弃权就好了,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去了。”五条悟撇了撇嘴,“但是京都那边可是烂橘子的聚集地,谁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想法。” “明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但是不管他们想出了什么方法…我们可是最强的不是吗?”伏黑朔轻笑着看着太阳逐渐西落,伸出手指描绘着太阳的轮廓,“说不定会限制不让悟出场哦。” “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这句话。”五条悟惊奇地看着伏黑朔,然后全然不在意地继续说道,“随便,正好这个时间我还可以去买点喜久福。” “我还以为悟会大闹一场呢。” “有朔和杰在,他们想干什么也无所谓,谁叫他们都很弱啊。”五条悟拉长了声音,向着场地外走了出去,第一天的团体战正式落下帷幕。 毫无疑问,东京校以压倒般的优势取得了团体战的胜利,位于监控室京都校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好像达成了什么共同的意见。 东京校的校长任凭着他们的暗中交流,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一样地喝了口茶水,他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京都校绝对会搞些小动作,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他想到了五条悟、夏油杰和伏黑朔这三个一年级学生,眼睛里充满了笃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连阴谋诡计都算不上的东西都只是花招罢了,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 他看着自从比赛结束就不见了踪影的夜蛾正道,心中一瞬间充满了对夜蛾正道的同情,天才各有各的性格,希望夜蛾他不要被气得太狠,不然明年要是他不愿意接替他的校长职位怎么办? 今天的夜蛾正道,也在被全方位地进行迫害呢。 第150章 限制 在宣布了团体战最后的胜利者之后, 伏黑朔三人溜溜达达地聊着天返回住宿的地方,结果在门前的院子里,他们看到夕阳笼罩在了一个壮实的背影上, 影子在地面上拉的很长。三个人的脚步同时停顿了一下,五条悟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眼神飘忽着闪过了一丝心虚。 “悟, 我想你该解释一下。”夜蛾正道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实际上内心的火焰都要具现化出来了。 “那个, 夜蛾老师,我们就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京都校…”五条悟举起手狡辩…辩解道。 “是谁出的主意?”夜蛾正道完全没有理会五条悟的解释,沉着声音问道。 两只手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同时指向了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指向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伏黑朔咳嗽了一声别过脸去, 夏油杰则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微笑任凭着五条悟的打量。 五条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断冲着夜蛾正道大声说道:“夜蛾老师, 我承认是我干的, 但是杰他也是帮凶。” “等等?”夏油杰猝不及防。 “原来是你们两个啊。”夜蛾正道的阴影缓缓逼近, 逐渐笼罩在两人的身上, 攥紧的拳头在他们头上一人来了一下, 登时两人的脑袋上就鼓起了大包。 “你们真是为东京校‘扬名’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五条悟和夏油杰看似乖乖地跪坐在地上听着夜蛾正道的训话, 实际上垂下的眼睛中全是不以为然, 心里压根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夜蛾正道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觉得自己的神经突突直跳,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充分明白了这两个就是屡教不改的典型,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知道在里面掺和了多少的伏黑朔。想到这里,夜蛾正道转过脸对伏黑朔说道:“朔,你也过来听着。” 伏黑朔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脸上是一派温和与无辜,看得夜蛾正道有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他注意到附近已经有好奇的人往这里看过来了,并且他还有关于明天个人战的会议需要去开,只能匆匆结束了话题:“明天就是个人战,你们都别太出格了。”说完,他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一眼,快步走出了这里。 “来打一架吧,杰。”五条悟在确定夜蛾正道已经走后,就从地上站起来,眼睛看着夏油杰露出了“痛彻心扉”的目光,“没想到杰你是这样的人。” “悟你也不差,拖人下水做的很熟练啊。”夏油杰也站起身来,背后张开了一道裂缝,硕大的眼睛从中探了出来。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杰你不会用词语就不要乱说。”五条悟咧开嘴,感觉自己的拳头蠢蠢欲动。 “不会用词语的是你才对吧,我说的哪里有错吗?”夏油杰的脑门上蹦起了青筋。 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同时向对方冲了过去,结果一个人影突然闪身挡在了两人中间,两人心头一惊,但是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量地撤销自己的力道。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他们的拳头,无形的气浪向外扩散,位于脚下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向下凹陷着崩碎开来,细小的石子飞溅出去砸在地上,扬起了一片灰尘。 “朔?”“朔,这样很危险。”两个人同时开口说道,然后听到对方的声音又互相瞪了一眼。 “我说,别以为夜蛾老师会忘了这件事,小心秋后算账。”伏黑朔松开手,淡定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衣服,“更何况这里是京都高专,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学校。”话语里似乎意有所指。 所以在自己的学校就可以随便打了吗?朔,你这个发言好像哪里不太对。夏油杰琢磨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京都又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来找麻烦不成?”五条悟不爽地抱着臂咂了下舌,一副没有将京都校放在眼里的样子。 “京都校会不会来找麻烦不知道,但是如果之后你被罚写检讨的话,我可不会帮你了。”伏黑朔幽幽地说道,明明他一次都没有被夜蛾正道罚过,但是莫名地积累了很多写检讨的经验,怎么想都是五条悟的错。 “等等?”五条悟眨了眨眼,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然后整个人扑过来趴到了伏黑朔的后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说道,“朔,你不要跟杰那个小心眼学啊。” 夏油杰冷笑了一声,上前试图将五条*牛皮糖*悟从伏黑朔的身上扒下来,“我小心眼?哪次的检讨我没帮你写?” “上次杰做任务回来都没给我带伴手礼!” “你怎么不看看现在我和朔的冰箱里塞的又是谁的东西?” 五条悟像八爪鱼一样拼命地缠在伏黑朔的身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缠住他的腰,伏黑朔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夏油杰的眼皮跳了跳,拽着五条悟猛地一用力,伏黑朔顿时站立不稳向后仰倒下去,三个人顿时滚做了一团。 伏黑朔安详地看着昏黄的天空,夕阳很漂亮,那朵看起来胖乎乎的云彩也很可爱,看颜色有点像是甜滋滋的橘子糖…所以明明离房间只有几步之遥,为什么他们到现在都没能回去?伏黑朔艰难地坐起身来缓了口气,伸手捋了一下头发,然后叹着气爬起来朝着心理年龄退化的两人伸出了手,“还不起来吗?再不走的话天就要黑了,明天还有个人战呢。” 夏油杰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一点柔和的笑意,他搭上了伏黑朔的手微微收紧,伏黑朔用力将他拉了起来。然后他看着躺在地上不动弹的五条悟,无奈地耐心蹲下身哄道:“悟,不去看看京都校的食堂有什么不一样的甜点吗?” 五条悟动了一下,苍蓝色的眼睛偷偷瞄了过来,伏黑朔当时就明白他绝对是心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动作…是因为“筹码”不够吗? 伏黑朔想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那…等回东京之后陪你去买秋日限定的喜久福?” 五条悟瞬间搭上了他伸出的手,都不用伏黑朔使劲,自己就把自己拉了起来,大声说道:“成交,朔可不许反悔。”说完,他迫不及待地往住宿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用诧异的眼神询问着为什么他们都不动弹。 可能是被你的变脸震惊到了吧。伏黑朔抬头望天,怀疑五条悟是不是就等着他说出条件呢…你的聪明才智为什么总是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显露出来? 夏油杰一手搭在伏黑朔的肩上,另一只手痛苦地捂住了脸,他曾在事后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和五条悟打起来,每每得出的结论都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觉得如果人类有分类的话,可能“五条悟”会被单独划为一个种类吧。 夏油杰露出了看破红尘的眼神。 “算了,我早该知道。”伏黑朔摇着头笑了一声,“走吧,杰,换身衣服我们去吃饭,我还挺期待明天会有什么新花样。” “新花样挺好的。”夏油杰拉开门走进房间,转头对着伏黑朔说道,“我可不想欺负弱者。” “说得也是。” 果不其然… 在第二天的个人战开始之前,带队老师向他们宣布了规则,等他们听完规则之后,伏黑朔和五条悟的眼神都向着夏油杰看了过来。 “…不想输的太难看,于是将突破口放到了杰的身上吗?”伏黑朔沉吟片刻说道。 “他们还真敢想啊,不让动用术式什么的…”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不愉的神色,但是他想了想又放松了下来,脸上隐隐透露着幸灾乐祸,“被小看了呢,杰。” “毕竟在团体战的时候杰表现出来的大多都是[咒灵操术]的力量吧,拿这个当成突破口好像也不太奇怪?”伏黑朔看着对面窃窃私语的京都校的学生,饶有兴趣地说道。 因为双方都是六人,很容易会造成平局的可能,所以规定的要参赛的成员为五名正式加上一名替补,于是二年级的丸山被毫不犹豫地划分为了替补成员。 他们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就抽签决定好了对手,相川和鹤田最先上场,最后的成绩是一胜一负,五条悟看着竖立的记分牌,盘算了一下后顿时失去了兴趣,“这不是赢定了吗?还以为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 “或许他们本来打算的比分是三比二吧,这样分数会好看一点。”伏黑朔若无其事地说道,完全无视了听到他们说话的京都校学生的怒目而视,“可是估计他们会失算了,说不定接下来的场面会更难看,在近战方面输给了术式是远程的杰什么的…” “杰。”五条悟一拍夏油杰的肩膀,眼神完全没有落在已经站在比赛场地上的京都校学生的身上,而是投向了最后正在看着这里的乐岩寺嘉伸和几个京都校老师,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他们会露出什么样的脸色了。” “夜蛾,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乐岩寺嘉伸盯着五条悟,表情有些不好看,当着他这个校长的面挑衅什么的,真的是目无法纪,“你该好好管管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夜蛾正道想说他要是能管住就不会天天都在担心自己哪天猝死了,死因是被五条悟气的,然而还没等他回话,就听见五条悟那轻浮的声音响起,“怎么还不宣布开始,该不会是老年痴呆了吧?” 乐岩寺嘉伸的脸色阴沉地看着五条悟,东京校的校长表情轻松地拍了拍手,宣布了第三场个人战的开始,然后转过头来朝着乐岩寺嘉伸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有活力啊,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老了。” “那是你,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乐岩寺嘉伸的表情缓和了一点。 “不服老可不行啊,乐岩寺。”东京校校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朝着他说道,“他们毕竟都还年轻,谁还没点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放心,他们会有分寸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京都校已经输定了,只是输得好看和输得难看的区别,他寻思着到时候乐岩寺的表情肯定不会好看,为了维护两校的“友好”关系,他决定做出一点牺牲,“晚上要一起出去吗?乐岩寺。” “没…” “有摇滚乐队来表演哦,重金属摇滚,我出钱。”东京校校长看似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搞什么名堂。” 第151章 快速结束的个人战 “你就是夏油杰?那个[咒灵操术]?”京都校的参赛选手看着夏油杰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了审视的眼神, “不能使用术式,你的战斗力就废了大半,不想受伤的话还是趁早认输比较好。” 夏油杰看着他似乎确认了什么一般,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瞟向一边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最近怎么回事…总是遇到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呢…” 在下方观战的丸山:我觉得你是在说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你说什么?” “连话都听不懂了吗?”夏油杰定定地注视着他, 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他总觉得夏油杰的眼神中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有时间去找硝子看看吧。” “悟。”伏黑朔向右挪了一步靠近了五条悟, “杰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哈?”五条悟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没有吧?杰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伏黑朔有点困惑地说道,就算悟这样说了, 他还是感觉杰好像有点生气…是因为被小看的缘故吗?这样想着,伏黑朔看着京都校众人的眼神也带上了一点不愉快, 既然如此的话,等会儿手就下的重一点吧,只要不死就行了吧? 事实上伏黑朔感觉的没错,夏油杰确实很不爽, 但并不是因为他不能使用术式或者自己被小看这样的原因, 而是清晨他起床晨练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京都校的人的谈论: “东京校的都好强啊,尤其是那三个一年级。”其中一个人感慨道,“看来这回是要输了。” “毕竟是[无下限]和[咒灵操术], 谁有这种术式都会很强, 没了术式他们什么都不是。”另一个人的话语中带着扭曲的羡慕, “至于那个伏黑朔…”他冷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屑地说道,“虽然现在看是很强,但他早晚会有一天被远远落在后面。” “为什么这么说?”那人吃惊地问道。 “你见过他用术式了吗?估计他要不就是没有,要不就是非常弱小,将来…哦,他还有一张好脸,还说不定以后会去做什么呢?”他恶毒地说道,然后好像是真的看到了那个场景一样快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夏油杰背靠着柱子站在那里,阴影笼罩了他的大半个身躯,只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和冰冷的紫色眼睛,他勾起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心里只觉得荒谬的可笑。真是阴沟里的老鼠,连直面我们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暗地里“窃窃私语”,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夏油杰转过头,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那个大放厥词的人,这好像是我个人战的对手?希望不要把我安排在最后一场,这样如果前面都赢了的话…岂不是没有我上场的机会了吗? 然而幸运女神果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夏油杰在听完比赛规则后,这样想道,个人战的规则居然是六个人包括替补队员都得上场,只是替补队员的那一场不算分数,将我安排在了第三场…不会是想给朔和悟造成压力吧?那你们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夏油杰看着站在对面努力掩盖自己怒气的对手,朝着他勾了勾手,“你…叫什么来着?算了,也不重要,站在那里是在等太阳下山吗?” “…明明开赛之前已经报了我的名字,你这家伙是在看不起我吗?!”他的脸色阴沉了下去,脚下一动就朝着夏油杰冲了过来,“我倒要看看没有术式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嚣张!” “嚣张…吗?”夏油杰身体一侧躲开了他的拳头,然后左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向前一扯,右手肘抬起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下巴上。他吃痛地哼了一声,头颅不由自主地高高抬起,露出了脆弱的喉咙。 夏油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左手松开他的手腕,右手臂顺势抡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夏油杰。 夏油杰甩了甩手,嘴角勾起对着他说道:“非要说的话,我确实是在看不起你,毕竟你…实在是太弱了啊。” “你!” “杰绝对生气了。”伏黑朔看着夏油杰在上面将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确信地点了点头,“正常来讲这应该是悟的台词才对。” “等等?”五条悟露出了惊呆了的表情,“朔你是不是对杰有什么误解?他平时也没少挑事啊。” “我听得到,悟。”夏油杰抓着对手的脑袋,直接将其砸进了地里,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又抓起他的头发将其薅了出来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动作,直至他满脸鲜血失去意识深陷入地中,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夏油杰注视着他,一脚踹在了他的嘴上,他的耳朵清晰地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才满意地收回了脚,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就积攒在心中的郁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夏油杰转过身朝着伏黑朔和五条悟走了过来,冲着两人微笑道:“真要说的话,悟才是那个吸引仇恨最多的人吧。” “杰,你这是污蔑。”五条悟气愤地说道,“我可是最受欢迎的。” “需要我帮你回顾一下那天的投票吗?” “…那只是意外!” “…我其实想知道,[反转术式]应该没法让他再长出一口牙吧?”伏黑朔指着匆匆走上场的医护人员将那个惨不忍睹的京都校选手从地里抠了出来,结果一张嘴,好几颗牙齿就掉落在了地上,看得周围的围观人员不由地后退了一步,纷纷朝着夏油杰投来了惊悸的目光。 “应该不能的吧。”夏油杰沉吟片刻说道,“不然硝子要是去开个牙科诊所估计挺赚钱的。” 伏黑朔看着记分牌上的数字由一变成了二,手指微微动了动,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下一场就该轮到我了,五场都要比完…还真是他们做出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于是… “东…东京校伏黑朔获胜!”充当裁判的京都校老师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道。 伏黑朔不紧不慢地将刀从他对手的肚子中抽出,刀身与肌肉相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放心,我没攻击要害。”伏黑朔微笑着对医护人员说道。 众人看着他手中长刀上正在往下流淌着的鲜血,感觉自己的眼皮直跳,他们现在只觉得这几个东京校的人好可怕,尤其是下一场要和五条悟比赛的对手,直接向着他的老师投去了绝望的眼神,询问着他能否直接认输,然后换来了老师充满同情的摇头。 五条悟迷茫地看着伏黑朔拎着刀走了回来,心里陷入了沉思,昨天晚上的时候,伏黑朔和夏油杰还劝他不要下手太重,给京都校留下点面子,怎么今天一个比一个卖力?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能掉队了。 伏黑朔看着五条悟跃跃欲试的表情,默默地心疼了一下夜蛾正道,果不其然,五条悟上场后连对手是谁都没有注意,在不耐烦地催促着裁判宣布开始之后,直接一拳将他的对手砸进了后方的建筑物里,建筑物顽强地□□了一分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塌下来将选手彻底埋了进去。 乐岩寺嘉伸黑着脸,感觉自己的神经突突直跳,莫名地有一种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结果工作量不仅丝毫没有减少,而且截止时间还得提前的巨大压力感,他转过头来怒视着东京校的校长和夜蛾正道,眉毛都气的在空气中抖动:“这就是你说的他们会有分寸?!” 东京校校长和夜蛾正道面面相觑,同时陷入了沉思。 原来昨天晚上的时候,校长和夜蛾正道找到了伏黑朔和夏油杰,希望他们明天能稍微“手下留情”一点,特别在五条悟的身上画上了重点,委婉地告诉了他们希望明天五条悟不要太出格,稍微要给京都校留点面子,不然以后见面的时候会很尴尬。 东京校校长寻思着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儿,毕竟向来两校的实力都是差不多的,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要是一方不留情的话,另一方就会被干净利落地打死这种场面。他能看出伏黑朔和夏油杰其实无所谓什么留手不留手,只是看在了夜蛾正道和他的面子上答应了下来,所以…本来今天会和平收场,这是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勉强送走了怒气冲冲的乐岩寺嘉伸,再回头去找伏黑朔他们三个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之下,躲在人群最后一脸轻松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似乎完全不觉得现在的场面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一样,与周围骚动的人群形成了一道鲜明的鸿沟。 夜蛾正道的脸上缓缓漫上了一层阴影,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决定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兔崽子,说好的别太过分呢?这就是你们的不过分? 五条悟在这时手臂轻轻碰了一下伏黑朔的胳膊,伏黑朔心领神会,掐准了时间说道:“…正好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京都校的就天然高人一等吗?” 夜蛾正道停下了脚步。 “就是!”夏油杰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笑意说道,“还说什么本来这个比赛就不公平,我们活该让着他们什么的…怎么没见他们把这份心思放在提升实力上。” 夜蛾正道默默地退了回去。 五条悟咳嗽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嘴,脸憋得通红,等到夜蛾正道走远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朔,这个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下京都校的是活该挨揍了。” “揍人总得师出有名。”伏黑朔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夏油杰,淡定地回答道,“如果我们当面辩解的话,夜蛾老师肯定会有所怀疑,而偷听来的总比当面说的话真实性要高,不是吗?” “朔,你好阴险…聪明啊。”五条悟看着伏黑朔的脸色,紧急更换了自己说出的词语。 伏黑朔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和他计较,转过头来看着夏油杰脸上的笑意询问道:“心情好点了?”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抵住嘴唇,掩盖住了自己上翘的唇角,“再好不过了。” “咦?杰你居然真的不高兴?”五条悟睁大了眼睛看着夏油杰,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我还以为是朔感觉错了。” “…本来就没指望你。” “朔你什么意思?还有杰,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偷笑!” 至此,交流会正式落下帷幕,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混乱,但是并不影响最后胜利者的诞生,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将成为下一次交流会的主办方,而东京校的校长和夜蛾正道却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 “夜蛾。”校长缓缓说道,表情无比的严肃认真。 “是?” “你说,我的票是不是买的有点早了。”不知道能不能退。校长在心中懊恼着早知道就在交流会结束后再说了,现在乐岩寺被气走了,晚上肯定不会去看摇滚了,这不是白瞎了一张票吗? 夜蛾正道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就是因为这个,他有些无力地想道,难道东京校只有他一个正常人了吗?再想想他明年就会接任校长,他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黑,有种前途“无亮”的感觉。 交流会唯一…唯二指定受害人:京都校与夜蛾正道。 第152章 伪装情侣 “不是说要买秋日限定的喜久福吗?悟跑到哪里去了?”伏黑朔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地点, 抬起头再次确认了一下路标,“是这里没错啊。” 在交流会过后一段时间, 他们三人就开始忙于做任务,有时候是单人,有时候是两人组队,结果就是到目前为止,伏黑朔都没有完成陪五条悟买秋日限定的喜久福这个约定。直到昨天的时候,伏黑朔刚刚祓除完咒灵就接到了五条悟的短信, 说是再不去买喜久福就要下架了,其中还包含了大片大片的对于“老橘子”,对于任务报告的抱怨, 看得伏黑朔莫名的有些想笑。 伏黑朔想了想, 然后向辅助监督询问道:“我明天还有任务吗?”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暂时不会安排任务下来了, 您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辅助监督恭敬地弯腰,他真的很高兴自己在这段时间能够被分配为伏黑朔的辅助监督, 他可是听说五条悟的辅助监督可是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甚至都有了想要辞职的念头,相比之下,伏黑朔可是好说话多了, “需要我明天送您吗?” “啊。”伏黑朔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快速地回复了五条悟,然后将地址调出来展示给了他,“明天麻烦送我去这里就好了。” “我知道了,您请上车。”辅助监督记下地址后, 向前两步拉开了车门。 明天出去的话…不知道杰有没有时间…伏黑朔坐进车里, 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 想了一下后给夏油杰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了夏油杰温和的声音:“朔?”背景中还有什么东西倒塌的轰鸣以及咒灵的嘶吼声。 “还在做任务吗?”伏黑朔后背向后贴在椅背上问道,“本来还想要问杰要不要一起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明天和悟一起去买喜久福,杰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明天…”夏油杰沉吟了片刻,“…我应该是赶不回去,你和悟去吧,暂时我也没有什么需要的。” “知道了,那就下次再说,你继续做任务吧,注意休息。”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不好好吃饭的家伙…”夏油杰的轻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伏黑朔和夏油杰聊了两句后就挂断了电话,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辅助监督将伏黑朔送到了指定地点,但是伏黑朔在原地左等右等,五条悟却一直没有出现,难道是我找错地方了吗? 正当他想要给五条悟打去电话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从后面拍了一下,然后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哟,朔,等久了吗?” 伏黑朔回头一看,发现五条悟手里拿着个纸袋,微微敞开的口中正有香气从里面飘出来。五条悟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泡芙塞进了伏黑朔的嘴里,有些得意地说道:“刚出锅的泡芙,我等了很久呢。” 香甜的奶油从柔软的表皮下漫出来,伏黑朔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然后用手指蹭了一下嘴边的奶油,“…确实挺好吃的,是哪一家的?” “是吧?就是旁边那条街上的,我刚闻到就觉得会好吃。”五条悟笑嘻嘻地说道,眼睛里释放出了满意的光,“走吧,一会儿喜久福就要卖完了,秋天也过得太快了,我还没尝到,限定版就要下架了。” “明明找别人帮忙带回来也是可以的。” “刚买的才好吃嘛,那可是喜久福的最佳口感。”五条悟一副甜品鉴赏大师的模样认真地说道。 两个人在排队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成了别人的焦点,试想两个长得超级好看的帅哥并排站在一起,时不时地凑在一起亲密地说话,就算没打算上前去打扰,用来养养眼也是好的啊。 于是等两人买完东西,伏黑朔才有些困惑地发现,这里居然排了好长的队伍,明明刚刚还没有这么多人来着…是有什么活动他们不知道的吗? “在想什么?”五条悟搂上伏黑朔的肩膀,拎着的袋子在指头上晃来晃去,“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些吃掉吧,我记得前面有一家草莓冰沙很好吃。” “天气已经转凉了,还是少吃点冰的吧。”伏黑朔宿舍里的被子已经加厚了一层,他已经开始思考如果冬天真的到来之后,他需不需要盖上两层厚被。而最让他困惑的是,明明他的身体并不感觉到冷,但是他的心理上总觉得这样还不够,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方面的问题。 相比之下,五条悟和夏油杰居然依旧还是夏天的寝具,完全没有意识到秋天已经过了大半了,真是让人深切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冬天也是可以吃冰的,完全没有问题。”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道,“朔好像很怕冷的样子,才这个天气就…已…经…”五条悟说着说着,就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连脚步和说话声都慢了下来。 伏黑朔茫然地扭头看了过去,发现在街边的一家店靠近橱窗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很精美的蛋糕,上面还点缀着草莓和蓝莓,果酱沿着白色的奶油淌了下来,盘子里还放着小动物样子的棉花糖,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吃的样子。伏黑朔看了眼店里坐着的人,全都是一男一女,饮料杯上的吸管也被扭成了爱心的形状,伏黑朔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悟…” 转头一看,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店面里,正拉着店员小姐说着些什么,他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样的答复,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然后等他抬起头从店里看到站在原地的伏黑朔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伏黑朔果断地转身就想要跑,结果直接被突然“闪现”的五条悟拽住了手。 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把脸,转过头来对着五条悟说道:“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朔。”五条悟拉下墨镜,露出了漂亮的如同苍空一样的眼睛,盯着伏黑朔亮闪闪的吓人,“店员小姐说只有情侣才能够点这份蛋糕。” “…出多倍的钱呢?” “不行。”五条悟摇了摇头,“她说今天是她们老板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不是情侣的话,不管出多少都不会卖的。” “所以…?”伏黑朔已经猜到五条悟会说什么了。 “朔,和我假扮情侣吧。”五条悟果断地说道。 我就知道,悟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伏黑朔用手扶住额头,他有点后悔今天答应五条悟出来了,“…可是不是情侣的话,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吧。”伏黑朔在大脑里疯狂地搜索着理由想要拒绝,“而且当时你跟店员小姐说出高价买的时候,她应该就知道你是单身了吧…” “试试嘛,朔~”星星眼。 “……” “朔~”猫猫撒娇。 “…仅此一次。”伏黑朔见路过的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并且五条悟还一直用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眼神看着他,他在心中给五条悟默默地记上了一笔,然后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好耶。”五条悟欢呼道,他拽着伏黑朔的手将其拖进了店里,高兴地对着店员小姐说道,“小姐你看,这是我家亲爱的~” 伏黑朔的手一抖,感觉自己的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悟,这个称呼真的有点吓人,伏黑朔在心里呼喊道,你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店员小姐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刚刚是因为我们吵架了,他不愿意陪我进来,所以我才提出想要高价购买的。”五条悟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悟,编瞎话的能力有进步,不是在夜蛾老师的身上练出来的吧?伏黑朔的眼神飘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但是…这也没法证明你们是情侣啊。”店员小姐皱着眉,“他们有的人是已经结婚了,有的人干脆用亲吻来证明,你们…” 亲…亲吻?五条悟的脑子空白了一瞬,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但是…他偷偷地看向了伏黑朔,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他一定会再想想办法,可是朔是他的挚友,只是亲吻的话…五条悟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发现他竟然一点都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期待伏黑朔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啊…”伏黑朔蹙了蹙眉,他觉得要不还是放弃算了,说不定会有前面会有更好吃的店面,于是向五条悟询问道,“悟,你觉得…” !?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伏黑朔的肩膀,伏黑朔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愣愣地看着五条悟的脸在他的眼前放大,然后在他靠近嘴角的地方如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了一下。 …悟?伏黑朔怔楞地用手指抚上了五条悟亲吻的位置,内心中一时间充满了疑惑,只是为了一块蛋糕,这也太… “这…这样行了吧。”五条悟罕见地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甚至还想要看伏黑朔的笑话,结果他临到末尾却突然退缩了,只是在伏黑朔靠近嘴角的位置轻点了一下,就算这样他都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对劲,手也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亲吻…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店员小姐看着两人的表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用充满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心里想着原来是暗恋啊,怪不得这么青涩和紧张。于是她微笑着将两人带到了座位上坐下,在确定好了他们要点的东西之后,就脚步欢快地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朝着五条悟挤了挤眼。 五条悟只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于是直接将端上来的冰柠檬水喝了个一干二净,试图将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然后他就听到了伏黑朔的声音:“悟…”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到时候这块蛋糕可都是我的哦,朔不许跟我抢。”五条悟表现出了一副自己吃了大亏的模样。 伏黑朔哑然失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光亮,看得五条悟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掩饰性地转过了头,“不会跟你抢的,我只是想说下次稍微提醒我一下,还有那个‘亲爱的’…稍微有点吓人了…” “朔真是一点都不懂啊。”五条悟咬着吸管说道,“这可是情侣之间的爱称啊,爱称。” “说的好像悟你谈过恋爱一样。”伏黑朔淡定地反驳道。 “…每次搭讪我的人都有好多呢。”五条悟不满地说道,然后不自觉地偷偷地看了一眼伏黑朔,似乎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 “搭讪和恋爱可不能混为一谈…啊,悟你的蛋糕上来了。”伏黑朔将蛋糕推到五条悟的面前,“吃吧。” 五条悟快速拿起叉子叉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在伏黑朔疑惑的目光中垂下了眼,脸上慢慢地染上了一点红色。 …有这么好吃吗?伏黑朔表情茫然地想道。 第153章 擦肩而过 五条悟心不在焉地用叉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眼前的蛋糕, 齿尖剐蹭着上面的奶油,留下了不规则的孔洞, 原本的漂亮样子早已消失不见,在盘子里黏黏糊糊的粘成了一团。伏黑朔看着五条悟的表□□言又止,心里想着这又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对了。”五条悟猛地抬起头来,“我是有正事想要问你的。” 正事?伏黑朔眨了眨眼,迟疑地问道:“…原来不是出来买限定版的喜久福吗?” “那是顺便啦,顺便。”五条悟不满地拍了拍桌子, “我是那种为了买喜久福就特意出来的人吗?” …如果我说是的话…伏黑朔抬眼瞅了一下五条悟,然后决定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到时候为了安抚五条悟还指不定要答应更多的条件。于是,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模样,嘴里说道:“什么正事?” 五条悟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伏黑朔的眼前:“就是,你和杰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 “杰最近带伴手礼带回来的都是一盒咸的一盒甜的。”五条悟愤愤不平地说道。 伏黑朔的思路卡顿了一下, 头顶缓缓地冒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如果说瞒着悟的事情,那确实是有的,他也已经做好了和悟解释的准备, 然后…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件事的关系在哪里?伏黑朔看了看五条悟的表情, 好像他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悟的脑回路他好像有点接不上了?伏黑朔陷入了沉思。 “悟…伴手礼有什么奇怪的吗?”伏黑朔决定放弃挣扎,他在内心里斟酌了一下话语,向五条悟询问道。 “当然很奇怪了。”五条悟掰着手指头向伏黑朔解释道,“朔你只要是点心就都很喜欢, 而我喜欢甜的, 按照杰这样的买法, 咸的那盒肯定是你的,而甜的那盒我也是会分给朔的,这样一来无形中我不就少吃了好几个吗?”五条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用吸管搅弄着杯子里的冰块,确信地说道,“杰应该多买一盒甜的才对…所以你们绝对有事情瞒着我。” 伏黑朔费劲地将五条悟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所以悟的意思是,杰应该买一盒甜的给他,咸的给我,最后那盒甜的我们两个分着吃?因为杰没有这样做,所以得出结论:我们之间有事在瞒着你? 不行,还是好奇怪。 伏黑朔首次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点不够用,他的脑海里好像有一个被猫抓乱了的毛线球,不仅找不到线头在哪,还往外炸着绒毛,他完全不明白五条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说五条悟的脑回路以前还在地球上的话,现在好像已经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了,伏黑朔伸手将脑子里的毛线球丢到一边,默默地拿起杯子喝了两口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表情奇怪地询问道:“就只是因为这个吗?” “当然还有其他的了。”五条悟猛地凑近紧盯着伏黑朔的眼睛,“还有野餐的时候,朔给了杰一盒糖,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野餐…是指交流会吧?伏黑朔挑了挑眉:“回来之后我不是补给你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五条悟趴在桌子上,头发软软地搭在脸上,蓝色的眼睛浮现出别别扭扭的情绪,“快告诉我啦,朔。” 啊,伏黑朔突然就明白了,这不就跟发现了两个小伙伴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结果只把他排除在外所以在赌气一样吗?伏黑朔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用手挡住自己上翘的嘴角,施施然地开口说道:“真的想知道?” 五条悟快速地直起腰点了点头。 “不告诉你。”伏黑朔向后靠在椅背上,朝着五条悟眨了眨眼,“因为是杰的秘密,所以只有杰同意了才能告诉悟。” “就是因为杰什么都不说嘛。”五条悟不甘心地说道,“朔有时候和杰一样讨厌。” 伏黑朔轻笑了一样,胳膊摞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微微塌下腰偏着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五条悟:“真的?” 糟糕。五条悟瞬间仿佛被命中一样僵硬地坐在那里,然后他身子后仰一点一点卡顿地撇过了头,好像不太敢直面伏黑朔的样子:“真的。” 伏黑朔还是第一次见五条悟这副模样,他有些新奇地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被走过来的店员小姐打断了:“抱歉,打扰一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愿参加一个活动呢?” “活动?” “是的,我们老板想要选出一对最了解对方的情侣,获胜者将会获得我们老板亲手制作的名为‘恋情’的蛋糕,顺便一提,我们老板可是在国际上拿过大奖的哦。”店员小姐俏皮地冲着他们眨了眨眼。 恋情?蛋糕?一听这话,五条悟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伏黑朔见他的眼睛时不时地瞄过来,心里好笑的同时,向店员小姐询问道:“那么,请问规则是什么?” “我们会分别发给你们两张调查问卷,你们要回答上面的问题,在完成之后,我会收回来再发给你们另一份空白的问卷,上面是关于对方的一些问题,你们要尽量正确地回答出来,最后两个人加起来正确的数目多的那一组获胜。” “悟,要试试吗?”伏黑朔好整以暇地看着五条悟,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趣味。 “…啊,当然。”五条悟有些别扭地说道,然后他马上就想到了什么,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伏黑朔,“朔,是不是可以…”用你的术式? “实在不行再说,更何况不是我一个人分数高就可以的。”情绪变化的还真快。 “那么两位是确认参加了是吗?”店员小姐询问道,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之后,她拿着两张纸走了过来递给了两人,“总共有二十道问题,一道五分…请不要作弊哦。”店员小姐看了一眼试图探头的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道。 伏黑朔看了看纸面上的问题,问的都是一些个人爱好、生活中的习惯等,没有涉及到什么隐私方面的事情,于是他很快地写完并递交了上去,在店员小姐确认过后,他换回了一页空白的问卷: [对方最喜欢吃的东西是?] 喜久福。伏黑朔毫不犹豫地写了上去,想了想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你觉得对方的人缘怎么样?] 伏黑朔的表情有点微妙,虽然事实上来说,悟在绝大部分时候都会是对方压力的来源,比如歌姬学姐,再比如在交流会上的京都校校长乐岩寺嘉伸,但是如果是悟自己认为的话…伏黑朔纠结了一下,在上面写上了一行字:悟是最受欢迎的。 有种莫名的心虚感…悟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伏黑朔在心里说道。 [你们第一次接吻是在?] 接吻…哦,对,我们是在假扮情侣来着,那就是刚刚。 …… 伏黑朔凭借着对于五条悟的了解,无比镇定地完成了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然后他放下笔抬起头,就看到五条悟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面前的问卷早就被店员小姐收走了,见到他看过来还朝着他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伏黑朔的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惊讶,这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悟居然答得这么快…难道是我低估他了吗? 而就在他反思自己的时候,店员小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一眼五条悟,委婉地说道:“很抱歉,你们的分数没有达到要求…” “怎么会?”五条悟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明明我回答的都是对的。” 伏黑朔接过店员小姐手中的问卷看了两眼,两个鲜红的九十和五十分别写在了上面,悟…你这是连及格线都没到啊…伏黑朔默默地抬头望了一眼已经石化了的五条悟,忽然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这下你的蛋糕没有了。”伏黑朔笑着说道。五条悟此刻的心思却根本没有放到蛋糕之上,他的眼神在那个九十和伏黑朔的脸上来回漂移,感觉好像有蒸汽从自己的头上冒出来。他心中自信地想道,真是没办法,朔就这么喜欢我吗?这样我们就是两情相悦,等高中毕业就可以去领婚姻届了,到时候办什么样的婚礼好呢?朔好像很喜欢和服浴衣…那就每个样式都办一个…然后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逐渐红了起来。 伏黑朔眼神诡异地看着五条悟两眼放空,背后好像还隐隐飘出了粉红色的小花,不时地还从嘴里冒出两声笑声,开始思考悟他难道是被得不到特制蛋糕的事情打击到了?于是他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着附近比较出名的店铺,“悟,你觉得这家怎么样?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可以啊。”五条悟飘飘忽忽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给硝子打电话了,不知道[反转术式]对精神有没有作用。索性在他将五条悟拉出店面的时候,五条悟终于回过了神来,精神百倍地反手抓住了伏黑朔的手,“你说的那家不好吃啦,食材不算很新鲜,我知道有一家好吃的,跟我来。” …你就不觉得大街上我们这样子很奇怪吗?而且你为什么这么僵硬。伏黑朔无奈地叹着气,但还是纵容着五条悟扯着他往前走,看着五条悟的眼神宛如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孩子。 而就在他们刚刚拐出街角后,一旁的拉面店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一个健壮的男人冲了出来,绿色的眼睛四下打量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 他的眼神快速扫过来往的人群,都没有看到熟悉的影子,到最后,他似乎也放弃了,微微亮起的绿色眼眸也重新暗淡下来,像是被冻结的湖水,拼命地敲击着却听不到一丝的回音。 “喂?禅院?你在听吗?”他手中紧握的电话中传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继续…”禅院甚尔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觉得自己果然是失心疯了,为什么会突然感觉禅院朔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呢?他倚靠在门边,提溜着手机说道,“还有什么消息就一起说出来吧。” 第154章 漫长的折磨 “…总之就是这样了。”电话里的男声说道, “真不知道你要这些消息干什么用。” “以你无关。”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收钱办事还打听这么多,真该让你的那些‘客户’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 “别别别。”男声有些慌乱地说道, 然后仿佛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讪笑着说道,“这不也是要混口饭吃嘛…你要是再多给点, 我还能给你打听的更详细一些, 就是不知…?” “想都别想。”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然后站在门口看着人群往来的街道发呆,长久长久地伫立, 好像感觉不到疲惫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远处的一颗微小的石子, 在风的吹拂下颤动着, 好半天才勉强地翻过了一个面。 禅院甚尔垂下眼,恍然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可是却莫名地有些不想动弹。 该去做些什么呢?禅院甚尔茫然抬头看着天空, 一片无比澄澈的蓝色,空阔的有些吓人, 找不到云彩,找不到飞鸟,找不到一个指引他该去往何方的道标。 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吃了一口的上面还铺着大片叉烧的拉面, 肚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早就塞了进去, 让他几近艰难地才顺着喉咙的缝隙挤出了一块生存的场地。 禅院甚尔甚至都有点习惯了, 无论他怎样搜寻寻找, 都从中找不出一丝一毫禅院朔所说的另一个“他”的消息…他有时候在周围无人空旷的时候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记错了?是不是方向不对?是不是还有什么他没有发觉的东西?不然为什么会什么都找不到?可想想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的禅院家, 再想想除了几个高层之外无人知晓的身份,他又觉得说不愧是你吗?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一块宝石,藏于深海,想要被人发现,也许只有等到海洋被蒸干的时候,从无尽的沙石中,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通过反射的光才能闪烁着进入人们的眼睛… 禅院甚尔自嘲地笑了笑,迈动着僵硬的腿,逆着人流晃晃悠悠,漫无边际地行走着,一直走到了他自己设置的安全屋中,一言不发的安静地将自己抛进了沙发中,愣愣地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然后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想要合上眼睛,想要干脆地昏过去,想要能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想要一个没有梦境的晚上…可是精神却无比抗拒地将这一切他所希望的东西拒之门外。黑夜漫长的惊人,梦魇充斥着他的整个世界,流淌在天花板上,倒映在镜子里,矗立在他眼睛能够触及的各处,让他只能彻夜地在黑暗中不断重复着入睡与惊醒,可清晨的阳光却怎样都不肯透过遮挡着窗帘的窗户进入屋子。 禅院甚尔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就像他明明并没有那么喜欢吃橘子,却总会在老板说着橘子很甜的时候买上几个带回来,明明懒得动手,却每次都会将白色的茎剥得干干净净,可每次放到嘴里的时候,舌头上的味蕾给予他的反馈却都是酸涩的惊人,最后的结果永远是被丢到垃圾桶里腐烂; 就像在完成悬赏的时候,他有时候会突发奇想地想要用疼痛、鲜血与伤口来证明自己是活着的,身体却总是在最后一刻不听话地主动避开,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拉扯着他,不让他留下致命的伤口; 就像是明明他已经将屋子内所有的装饰全都破坏撤走,除了必要的用品外什么都没有留下,他也总是能感觉有人坐在半开的窗帘下的书桌后,桌子上摆放着一本书和一杯清茶,听到他的脚步声后朝着他望了过来…… 可他能怎么做呢?他只能表面平静实则仓皇地逃离,试图找到一个不会让他受到“折磨”的地方,但是又被“杀了‘我’”的枷锁死死地困在原地,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圈为他绘出了边界,让他每次想要出去都痛苦无比。 但就好像皮筋不断地拉伸,总会有崩断的那一刻一样,他在完成某次悬赏之后,忽然感觉天空中有秃鹫落下,蹒跚着步子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羽翼张开留在他的瞳孔中仿佛遮天蔽日。他试图驱赶,试图扭断它的脖子,但它总是像他身后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他终于有一天选择停下脚步,拿起刀用刀尖对准他的胸口,在胸膛上划出长长的伤口,拽出还在跳动的心脏,远远地将其丢出,好像这样秃鹫的眼睛就不会追逐着他的背影,就会停留在原地,被他远远地抛在身后再也不会想起。 胸腔里空了,不会再跳动了,他好像终于可以安眠。他听着竞马场的声音,大笑着冲了进去,一个一个的零被抹消掉,好像他这个人也终于可以抛弃掉自己,选择以一种什么样的样子来活着。 恭维,嘲笑,投射下来的灯光,往来的一杯杯仿佛泛着金光的酒水,来来往往在光芒万丈又黑暗无比的世界里的千人千面,他只感受到了空洞的畅快,梦里终于除了他自己外什么都不再存在。 可是,当晨光熹微,月亮隐没,太阳初升,他清晰地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在半梦半醒的自己的耳边响起,他所丢掉的东西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任性,他的不自量力,轻松的,自得的,在顷刻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啊,对了,他恍惚地想道,我怎么会忘了呢? [还喜欢吗?] 不。禅院甚尔喃喃自语。 [本来很久之前就应该开始收购的…] 别说话。 […结果最近才空出手来。] …求你了…别说话… 禅院甚尔低下头,手指用力捏碎了身旁的扶手,在惊叫声中,他缓缓地站起了身,丑宝静默着爬上了肩膀。 秃鹫的羽毛在空中纷飞,他跪在地上捧起了自己被啃食了的心脏,重新塞回自己的胸腔,用针、用线,用一切能够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事物将伤口牢牢地缝上,用干净的衣服严严实实地遮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好像这样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再坚持一会儿吧… 再尝试一次吧… 再让我感受到我的存在吧… 禅院甚尔笑出了声,感受到了血液经过自己残缺的心脏,努力地跳动着,疼痛着,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手机,拨通了里面已经快要被他抛之脑后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了,但是无论电话内外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只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 “我猜,你们那边一定在查这通电话的位置是在哪吧。”禅院甚尔低笑着说道,恍惚中他看到禅院朔坐在他的对面专注地盯着他,然后下一秒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别白费力气了,告诉你一个消息要不要?” “…我凭什么相信你?”水谷凌冷静的声音传出,“私自带着消息离开,避开搜索人员…怎么证明你所说的不是一个假消息?” “谁知道呢?”禅院甚尔站起身来,走到冰箱前,从中拿出了好几瓶酒摆放在桌面上,“反正消息已经给你们了,随便你们怎么看了。” 禅院甚尔在电话中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将其挂断,他伸手拿起酒瓶就毫不犹豫地向着嘴里灌了进去,空荡荡的酒瓶掉落在地上发出呯的一声。 “如果说长久的执念会生成诅咒的话…我的诅咒又是什么呢?”禅院甚尔失神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语地说道。 是思念吗?是仇恨吗?总感觉每一项都好恶心,还是说… 是那个从最开始就被自己摒弃踩碎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的字眼呢? “可惜…‘天与咒缚’永远都不会有诅咒的出现。”禅院甚尔仰躺在沙发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就像现在我连喝醉都做不到一样,还真是没用,不是吗?” 朔… ********** 水谷凌在另一边脸色凝重地放下了电话,眼神游移不定,他有些踟蹰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禅院甚尔的话,毕竟他的说法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料,可是如果是假的的话,他根本没必要编出这么荒谬的谎言,所以… “禅院甚尔来电话了?!”大门被轰然打开,山田梅匆匆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拜尔脸色也是一样严肃,“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将少爷陷入昏迷之前的话告诉我了,但是…” “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山田梅急得团团转,“别总是说一半就停下,我可不想在这里猜来猜去的!” “梅小姐,冷静。”拜尔从身后抓住了山田梅的肩膀,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听听水谷怎么说吧。” 山田梅深吸了两口气,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子,勉强按捺下自己在听到禅院甚尔来电话之后狂喜和不安的情绪:“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水谷凌朝着拜尔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说出了禅院甚尔的话:“他说少爷在昏迷之前,跟他说的是‘找到我,然后杀了我’。” 拜尔和山田梅的呼吸同时一滞,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这样语焉不详的一句话,他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也想到了和水谷凌相同的问题,如果是骗他们的话,为什么不编一个听起来靠谱一点的谎言呢?所以…这是真的? “…难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第二个少爷的存在吗?”山田梅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少爷现在的情况会是他造成的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拜尔思考了一下,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无论是真是假都不能放过,就算他们猜错了,这条消息真的是假的,那么禅院甚尔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这方面去也必定会有他的用意,“…双管齐下吧,禅院甚尔那方面依旧不能放弃寻找,另一方面,先不管最后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我们也必须先找到这句话里所说的这个‘他’。” 水谷凌点了点头,赞同了拜尔的想法,“既然这样的话,我去调动情报部门的人员,正好现在的局势也基本稳定下来了,暂时也可以抽调出来部分精力,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负责的那部分工作暂时移交到我和梅小姐的手上吧,我一会儿通知下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现在无论什么都没有这件事情重要。”拜尔沉吟片刻说道。 “那就麻烦你跟梅小姐了,可惜高桥那边还是联系不上,不然我们还会多一条情报线路。”水谷凌想到高桥和彦又在给他搞失踪,虽然他也明白按照现在的情况这是必要的,但是他就是一想到这家伙就莫名地感到窝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我们与咒术界之间暂时能把握一个平衡,但是咒术界内部,尤其是高层中依旧是风声鹤唳。高桥就算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暂时也传不出来,暴露的风险太高了。”拜尔揉了揉额角安慰了水谷凌一句。 水谷凌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我去将我己经完成工作整理出来,剩下的部分就暂时交给你们了。” “希望接下来能顺顺利利的。” “反正总不会更糟了。”拜尔看着窗外的太阳,感觉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曙光。 很快…少爷… 水谷凌抚上了自己的心脏,仿佛感觉到了无形的呼唤,请原谅我们,再稍微…稍微等一等吧,您很快就会回到我们的身边。 第155章 雨天 “等等, 朔,你这是在干什么?”夏油杰困惑地看着伏黑朔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围巾,认真地系在了脖子上, 有些怀疑地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天气, “虽然过两天就是冬天了,但是气温还没有那么低, 你现在就系上围巾的话, 到时候再冷一些你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确实觉得有点凉。”伏黑朔长出了一口气回答道。 “朔,你这样的话, 冬天还出的了门吗?”五条悟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伏黑朔的装扮,然后走过去将手探进围巾, 贴在了伏黑朔的脖颈上, “明明挺热的啊。” “悟。”伏黑朔抖了一下,用出了几乎瞬移的速度躲到了夏油杰的身后,探出头露出了一双警惕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 “等等,朔。”五条悟伸出尔康手, “我真没想摘你的围巾。” 伏黑朔:…… 夏油杰:…悟,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夏油杰觉得最近五条悟间歇性神经的频率增高了,可能甜食终于侵占了他的脑子?他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转过身去眼神闪烁了一下, 用手压着伏黑朔系好的围巾, 另一只手轻轻地将他被压在围巾下的头发拯救了出来, “这样就好了。” 伏黑朔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 伏黑朔今早起床之后, 准备打开窗换换空气, 结果当风吹进来的时候,他就预感到有些不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触碰到了他的雷达,让他下意识的就换上了加厚的衣服。然后在时间差不多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刚走出没多远,就默默地退回了宿舍,打开衣柜拿出围巾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夏油杰和五条悟就这样看着他从宿舍中走出又回去,面面相觑地心想难道朔是忘带了什么东西吗?结果他们走过去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朔你也太怕冷了吧?”五条悟看起来有点郁闷,“我还想冬天的时候去打雪仗来着。” “现在不要想那么远的事情。”伏黑朔的眼神悠远,“说不定到时候你们就会看到一个裹成了球的我。” “不要啦,冬天有很多好玩的事情,朔不许躲在宿舍里。”五条悟趴在伏黑朔的肩膀上,手指绕着他的头发打转,“杰你做什么?” “你没看朔已经走不动路了吗?上课要迟到了。”夏油杰拽着五条悟的领子将他拉了起来,然后冲着伏黑朔笑了笑,“我们走吧,不然夜蛾老师一会儿又要发火了。” 在紧赶慢赶之下,他们踩着点和夜蛾正道前后脚进入了教室,差点被抓了个正着,然后他们就罕见地平平稳稳地上了一天的课,就在伏黑朔放松下来以为这一天可以平安度过的时候… 两个小纸球划过两道弧线在他的桌子上弹了一下后撞在一起停了下来。 终于来了。伏黑朔的心里莫名地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他们两个今天这么乖巧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总感觉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眨了眨眼,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黑板上写着字的夜蛾正道,手指捡起两个纸球将它们展开,上面分别写着的是: [朔,我看天气预报说傍晚的时候有雨,你有带伞吗?]——来自夏油杰。 [晚上要一起看电影打游戏吗?我买了新出的游戏。]——来自五条悟。 下雨?可是明明看天气预报的时候说今天没有雨才对。伏黑朔有些疑惑地拿出手机,然后发现本来显示着晴天图标的位置被默默地换上了一朵雨云。 …天气预报这么不靠谱吗?伏黑朔将手伸进桌膛摩挲着,在确定里面有一把他在很久之前就放在那里一直没用过的折叠雨伞之后,就提笔在上面回复了两句,然后趁着夜蛾正道不注意将纸团丢了回去。 所以你们既然有手机为什么还要丢纸团?家入硝子用书挡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要不是顾忌到夜蛾正道在上头,她真想点根烟表达一下她纠结的心情。 家入*看破红尘*硝子:随你们吧,我累了,以后再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奇怪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接到纸团同时看了一眼,然后快速在上面写了什么,又重新丢给了伏黑朔。可就在他们往伏黑朔那里丢纸团的时候,他们清晰地听到了夜蛾正道那里传来了粉笔崩断的声音。五条悟和夏油杰顿感不妙,他们缓缓地抬起头,发现夜蛾正道正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脑门上的青筋快活地蹦跶着,好像终于到了每日例行的放风时间。 夏油杰和五条悟的额头上同时冒出了一滴冷汗,最终,两人头顶着大包被夜蛾正道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罚站,伏黑朔默不作声地将纸团扫到了桌膛中,然后用手抵着下巴,做出了一副好学生认真听讲的样子,在夜蛾正道转身的瞬间,他的头微微偏转,眼睛看着合上的门,脸上露出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 家入硝子过了一会儿就因为医疗室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等到差不多即将结束一天的课程的时候,天空突然就阴沉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隆隆的雷声,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声音砸在地面上,光是想象都能想出外面溅起了一朵朵水花的模样。 “还好带伞了。”伏黑朔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要是再晚一些就好了,这样我们就都到宿舍了。” “要等雨小一些吗?这样回去的话衣服会弄湿吧?”夏油杰走进来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对伏黑朔说道,“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我看天气预报说雨会下很长时间。”五条悟从门口探出头来,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讯息对着两人说道,“说不定一会儿还会更大呢。” “你们都带伞了吗?我这里有一把。”伏黑朔桌膛中抽出雨伞,朝着两人晃了晃,“夜蛾老师盯着,你们的回复我还没看。” “我是没带。”夏油杰望了一眼打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正用手接着雨水的五条悟,脸上浮现出了无语的表情,“而你看悟像是带了的样子吗?” “可是我有无下限哦。”五条悟听见夏油杰的话,转过身来朝着他得意地笑,“现在只有杰什么都没有。” 夏油杰冷笑了一声,扯着嘴角对五条悟说道:“既然你有无下限…干脆就把你顶在头顶当雨伞吧。” “等等?杰,你认真的?”五条悟的身体后仰差点从窗口翻下去,他跳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夏油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绝对不要!就算真要那样的话,我也绝对会把杰的那块漏掉的。” “先不说这样切不切合实际,但是要是那样做的话,我们就直接在高专出名了吧?被嘲笑的那种…”伏黑朔看着居然认真在思考这种可能性的五条悟以及在五条悟的挑衅之下真的准备试一试的夏油杰,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再说悟也挺沉的…” 你还说他们两个,你怎么也跟着默默思考起来了?如果家入硝子在的话一定会这样吐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跟这三个人在一块的时候很容易就被带偏思路,要是没有一个坚定的意志还真不容易在他们中间幸存下来。家入硝子光是看他们现在的性格,再想一想未来这三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她就感觉到了隐隐的心累,她现在就希望下一届学生中能有一个靠谱的,能让她感觉到这个咒术界的未来还没有彻底完蛋。 家入硝子:这个咒术界没有未来了。 在幼稚的打闹中,三个人走出教室来到室外,伏黑朔撑起了伞挡在了自己和夏油杰的头上,然后看着五条悟就那么走进了雨中,雨点落下一点都没有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注意到伏黑朔的眼神,他还笑嘻嘻地冲着他比了个“耶”的手势。 伏黑朔叹了口气,和夏油杰打着伞走进了雨中,雨点打在伞面上劈啪作响,水流顺着伞面的脊骨流淌,坠落到地上,几乎形成了一副水帘。伏黑朔微微歪斜伞面,眉眼温柔地看着五条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雨里蹦蹦跳跳,时不时还故意踩进水坑中,看看能打出多大的水花,微笑着朝五条悟招了招手,“要不要过来挤一挤?悟。” 五条悟眨了眨眼,头顶亮起了一个灯泡,他快走两步果断钻到了伞面下,从后面搂住了伏黑朔的脖子,然后故意往夏油杰的方向一挤。夏油杰机敏地躲开了,但是从伞边滴落的雨水依旧淋到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上,他的额头冒出了一个井字,伸出手握住了伞柄,在伏黑朔疑惑的眼神中故意往前一斜,雨水顿时全都浇落在了五条悟的头发和后背上。 五条悟伸手捋了一把自己耷拉下来的头发,偏过头去注视着夏油杰,夏油杰也默默地看着他,然后他们两人同时伸出手掐住了对方的脸颊。 “悟,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夏油杰的脸被向两边扯开,含糊不清地说道。 “决一死战吧,杰。”五条悟完全不管自己变形的脸,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 伏黑朔淡定地撑着伞,甚至还有心情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新闻,直到他看着雨都小了,两人依旧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他瞅了一眼两人半边身子都已经在“争斗”中被溅湿了,于是说道:“要不你们再‘打’一会儿?”言下之意是他想回去了,话语中还隐隐透露出几分嫌弃。 两个人对视一眼,五条悟瞪着眼睛看着夏油杰,嘴里说道:“你先放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夏油杰呵呵一笑,“要放就一起放。” “好,我喊一、二…” “算了吧,朔,你来喊。”夏油杰鄙夷地看了一眼五条悟,眼神飘过去对伏黑朔说道。 “真是…好吧,保证会放手哦,一、二、三。” 两个人同时松手,动作一致地揉着自己的脸,五条悟不时地还发出抽气的声音,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伏黑朔。 “朔,你看杰他掐得多狠。”五条悟委屈地说道,然后拉起伏黑朔的手就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你看,掐得都烫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就差把指纹都印在我的脸上了。”夏油杰翻了个白眼拽开了五条悟的手,然后缓和了表情对伏黑朔说道,“我们快走吧,衣服全都湿了,得回去换一身。” “谁叫你们非得在下雨天闹的?”伏黑朔探手摸了摸夏油杰的衣服,果然冰冷冷的,光是想到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他就打了个寒颤,“既然这样我们就快点回去吧,可别生病了。” 夏油杰笑着点了点头,五条悟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但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只是夏油杰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深思,然后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希望别是我想的那样。夏油杰缓慢地眨了眨眼,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第156章 杂志与电影 “所以你的[反转术式]学的怎么样了?” 在他们回到寝室洗完澡换上舒适的衣服之后, 在五条悟的强烈要求之下,他们来到了夏油杰的宿舍准备放部电影来看。 至于为什么是在夏油杰的房间,只能说自从上次五条悟将游戏机安在了夏油杰这里之后, 因为嫌弃游戏的屏幕不够大, 他特地买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也塞了进来。 夏油杰还吐槽过为什么非得放在他这里,五条悟满脸不甘地说因为地方不够, 还嘀嘀咕咕着类似夜蛾老师真小气之类的话。夏油杰仔细听了听, 听到五条悟说他提出过想要将旁边的空房间打通,这样就能有足够的地方来玩了,结果被夜蛾正道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这种提议绝对不会通过的吧?夏油杰想象着夜蛾正道在听到五条悟这番话后脸上的表情, 为了防止他哪一天真的被气死了,这样以后就少了一个给五条悟收拾烂摊子的人(夜蛾正道:……), 就默默地接受了五条悟的举措。所以现在, 他们三个就身边摆放着零食,后背倚靠在床边,坐在地上挑选着电影。 伏黑朔坐在两人中间, 身上还披了块毯子,他忽然想到了五条悟在交流会之前说是要跟家入硝子学习[反转术式]来着, 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于是出声向五条悟询问道。 “怎么说呢…”五条悟听到伏黑朔的问话,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完全听不懂硝子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是原理太复杂了吗?伏黑朔歪了歪头, 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他对[反转术式]还挺感兴趣的, 毕竟学会了之后就不用担心受伤之类的事情了, 可现在听悟这么一说, 好像还挺复杂的?不过也是,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学会,[反转术式]在咒术界就不会那么稀少了。 “倒不是你想的那样。”五条悟光是看伏黑朔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偏了,他盘腿坐在地上,模仿着家入硝子当时的表情和话语,伸出了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道,“[反转术式]啊,就是你用的时候要咻的一下,然后感觉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然后再嗖—咻—嗖…这样就能用出来了。” 伏黑朔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这几个象声词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指代吗?话说为什么感觉有很强的既视感?伏黑朔陷入了沉思,这个场景我是不是在哪里遇到过? 正在挑选碟片的夏油杰抬起头来,面色古怪地说道:“悟,这不是和你的任务报告一样吗?你确定硝子不是在报复吗?” 哦,对,伏黑朔恍然大悟,这种形容他在五条悟的任务报告上见过,所以…伏黑朔默默地将眼神投向了五条悟,你现在知道我们看你的任务报告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吧? “那怎么能一样?”五条悟不满地说道,“我最起码是有过程的。” 如果你说的是“接到任务,找到了咒灵,然后‘咻—’的一下任务就完成了”这种过程的话,我还真不能反驳什么。夏油杰心如止水地转换了话题,举起手中的碟片向两人问道:“你们想看什么类型的?” 五条悟眨了眨眼,手指不自觉地揪了揪裤子,他瞄了一眼好像没什么想法的伏黑朔,眼神飘忽地说道:“爱情的。” 夏油杰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惊讶地说道:“爱情?悟你…” 五条悟的表情有点紧张,他这两天偷偷摸摸地搜索了不少恋爱、约会秘籍,上面都有提到情侣间必做的事情之一是要一起去看场电影,其中提名最高的是恐怖和爱情两种类型的,但是朔好像对恐怖片不是很感冒,所以他想了一下就选择了爱情片,最好还是有ki…kiss的那种… 但是某位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五条大少爷,情侣“两人”(加重)一起应该去做的事情,里面是不是混入了一个“无关”人士? 五条*完全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悟:没关系,杰是挚友,不影响的啦。 夏油杰:…谢谢? “…是到思春期了吗?” “才没有!”五条悟瞬间炸了毛,他快速看了一眼面露好奇的伏黑朔,然后飞速地撇过头去,“杰你好啰嗦,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摸摸藏在床底下的…呜呜呜…” 夏油杰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什么,手一抖表情一僵,瞬间扑上去捂住了五条悟的嘴,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心中还抱有一丝微小的希望,希望伏黑朔没反应过来五条悟指的是什么东西。结果他绝望地发现伏黑朔的眼神由疑惑到若有所思再到恍然大悟,恨不得现在能出现一个地缝让他钻进去。他缓缓地坐直身体,脸上挂着仿佛成佛了一样的“慈眉善目”的表情,“心平气和”地拿起了放在床上的枕头,狠狠地按在了五条悟的脸上,“一起死吧,悟。” “呜呜呜呜!”五条悟挣扎着大声抗议,手臂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然而谁都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伏黑朔笑出了声来,他挪过去手搭上了夏油杰的胳膊,夏油杰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让伏黑朔将他的手臂拉开。 伏黑朔抬起了枕头,枕头下露出了头发乱糟糟脸上还被压出了红印的五条悟,嘴里调笑道:“这么说的话,难道悟没有看过吗?” “我当然没…有…”五条悟开头还理直气壮,后面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他突然想到自己看见夏油杰鬼鬼祟祟的动作,还不时地紧张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经过,一看到他过来就手忙脚乱地合上杂志,于是他就心生好奇地… “这么说的话…”夏油杰抱着臂狐疑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要死一起死的笑容,“悟你是怎么知道我把东西藏在床底下的?” “呃…”五条悟蓝色的眼睛左转右转,“就是看到的啦,不过杰的品味真的很奇怪,上面的人还没有我和朔好看呢。”五条悟对夏油杰的审美做出了鄙视,表示自己穿裙子都比上面的人好看,于是在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感兴趣地丢到一边了。 夏油杰幽幽地看着五条悟,觉得自己的拳头蠢蠢欲动,他只不过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有点好奇,于是买了一本杂志回来,结果刚到手就后悔了,本来打算立马就处理掉的,谁知正好遇到有任务比较着急,所以他就顺手塞在了床底下,后来时间一长就忘记了,现在可好…夏油杰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好像没有表现出什么厌恶情绪的伏黑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杂志还在?”伏黑朔兴致勃勃地说道。 夏油杰和五条悟陡然生出了不妙的预感,两个人惊骇地互看了一眼,心头有一群不明生物狂奔而过,夏油杰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僵硬地说道:“朔,你该不会…?” “我还没看过这种东西呢。”伏黑朔弯下腰,伸出手在床底下摸索着,夏油杰来不及阻止,只能捂着脸绝望地看着伏黑朔将床下的杂志掏了出来,耳朵整个都已经烧红了,结果…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伏黑朔翻看了两页奇怪地说道,“你们怎么表现的好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朔,你不觉得…”夏油杰结结巴巴地说道,五条悟也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伏黑朔的表情,“六眼”在此刻发挥出了最大功效,仔细辨别着他究竟是伪装的平静还是真的不在意。 “觉得什么?”伏黑朔一脸纳闷,“不就是穿的少了一些吗?虽然我是不太习惯来着,但是海边沙滩上不是经常有人这么穿吗?” 不,平时这么穿和在海边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发现伏黑朔好像确实是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夏油杰一脸镇定地将杂志从伏黑朔的手里抽了出来,随意地往身后一丢,正好落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并在心里下定决心一会儿就将它处理了,然后他微笑着说道:“不是说要看电影吗?来看看这几部怎么样?” 直接转移了话题呢,杰。伏黑朔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眼夏油杰,然后就注意到了他掩藏在黑色头发下通红的耳朵。伏黑朔曲起腿,整个人缩进了毯子里,掩藏在毛茸茸毯子下的嘴角翘起,暗想着杰的脸皮还真薄,只是露在外面的充斥着笑意的眼睛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 夏油杰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用拿碟片的动作来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深吸了口气,眼神闪烁着递给了伏黑朔两张他挑选出来的碟片,嘴里说道:“我听说这两部还不错,你想看哪个?” 夏油杰完全无视了五条悟的“明明是我提出看爱情电影的,杰你为什么不问我”的抗议声,专注地盯着伏黑朔的眼神在两张碟片上流转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从毯子下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右边的那张。 有点可爱。夏油杰的脑海里飘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他假装一脸平静地取过碟片开始放映,然后顺手关闭了宿舍里的灯光,走到了伏黑朔的旁边坐下。 显示屏黑了下去,然后随着音乐声的响起,“无疾而终”四个大字显示在了屏幕上,五条悟的头顶冒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他转过头看着夏油杰,语气微妙地询问道:“杰,你是不是放错了?” 夏油杰也愣了一下,他眯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拿着碟片的外壳稍作打量:“好像确实和封面上的名字不一样…悟你是不是在收拾的时候装错了?” 五条悟想起自己确实将这些东西碰掉过一次,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弄错了盒子,于是对着夏油杰说道:“好像是…我们换一个吧。” “算了,看画面还不错。”伏黑朔觉得这部电影的开场还挺有意思的,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说道。 可是我明明只是想找一部爱情电影,五条悟有点不情愿,但是一想这部电影的名字既然叫“无疾而终”,说不定会很悲伤?到时候…五条悟想象着自己安慰伏黑朔的场景,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别的意想不到的小惊喜?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于是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暗戳戳地注意着伏黑朔的情绪,结果… 第157章 喜欢 “呜呜呜呜…”伏黑朔和夏油杰一脸迷惑地看着五条悟的眼泪拼命涌出, 右手胡乱地在旁边摸索着,然后一把抓住了纸巾盒,从里面抽出了一大摞纸巾, 一张又一张地擦拭着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 “悟…你…没事吧?”伏黑朔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还从没见过五条悟掉眼泪, 更别说哭得这么吓人了,“别那么用力, 明天眼睛会肿的。” “呜哇哇哇哇…”五条悟的声音更大了, 他丢掉手中的纸巾, 直接朝着伏黑朔扑了过来, 然后愣是掀开伏黑朔裹在身上的毯子钻了进去,用手环住了伏黑朔的脖子, 将脸深深地埋进伏黑朔的肩头,还带着鼻音地抽泣了两下。 伏黑朔下意识地搂住了五条悟的腰,他眼神茫然地摸了摸五条悟的头发, 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缓解一下他的情绪, 但从伏黑朔的表情可以看出, 他完全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悟他到底为什么哭的这么惨烈?于是他不由地朝着夏油杰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夏油杰…夏油杰也是满头问号,他瞄了一眼正在播放着的电影,正好播放到男女主在深秋时节最后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背对着渐行渐远…虽然是有点感伤的氛围, 但是也没到悟这种程度啊?这是触动了他哪条搭错的神经? 夏油杰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他用遥控器暂停了电影的播放, 站起来打开了灯。他看着埋在伏黑朔怀里不肯转过脸的五条悟, 心中感到有点不对劲, 他怎么记得上次五条悟在街上遇到一对情侣分手,而且是迫于现实非常无奈的那种分手,就在所有围观的人都为他们惋惜的时候,只有五条悟一脸淡定地直奔卖喜久福的店面而去,所以…夏油杰眯着眼睛,怀疑的眼神直接戳在了五条悟的后脑勺上,这家伙绝对不是伤心这么简单! 五条悟此时完全不知道夏油杰心中的想法,他还在呜呜咽咽的委屈地缩起了自己的大长腿,闷着声音问道:“朔,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像瞳和淮平一样分手?” 分手?什么分手?伏黑朔的手一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不太好用,他怎么觉得他有点听不懂五条悟所说的话了呢?是在说他们有一天会闹翻吗?悟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有人说了什么吗?还是说…我的身份有线索了吗?伏黑朔的眼睛暗沉了一瞬,脑海里冒出了很多奇怪的念头,缓缓地蹙起了眉。 “你怎么不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五条悟声音里带着哭腔问道,姿态莫名地让伏黑朔觉得熟悉,然后他随即想到… 这不是电影里面有一幕女主角的台词吗?悟你不要学这些东西学的那么快啊。伏黑朔默默地抛弃掉了自己的想法,照悟现在的这个表现,他觉得可能单纯只是因为五条悟忽然有了什么“奇思妙想”,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朔,快说,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五条悟抬起头,刚哭过的眼睛红了一圈,衬得苍蓝色的眼睛越发的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不,不如说确实是被“水”洗过了,五条悟抿着唇看着伏黑朔,好像他要是不说话他就能再哭一顿。 伏黑朔叹了口气,无奈地配合着说道:“是的,我最喜欢悟了。” 五条悟的身体陡然一僵,脸唰的一声变得通红,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他真的听到这句话从伏黑朔的嘴里说出的那一刻,他的理智依旧瞬间蒸发,五条悟快速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然后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伏黑朔,对着他说道:“朔,你再说一次。” “哈?”伏黑朔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夏油杰的阴影慢慢地移动过来笼罩在了五条悟的头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五条悟,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弯下腰,用手指拎起了五条悟身旁的一个包装袋,上面清晰的几个大字写着:特别口味巧克力豆,备注:内有特殊惊喜。然后他翻过袋子的背面,上面的多种口味上清晰地标明了会有刺激性口味的存在。 夏油杰面带冷笑地看向了见势不妙意图逃跑的五条悟,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伏黑朔的怀里拽了出来。 “杰,你做什么?”五条悟意图蒙混过关,“你不安慰我就算了,现在还这么粗暴。” “粗暴?呵。”夏油杰将零食袋放到了不明所以的伏黑朔的手上,对着五条悟说道:“悟,我们得谈一谈。” “杰?”伏黑朔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零食袋,又看了看脸上露出僵硬表情的五条悟,瞬间明白了五条悟眼泪的来源。伏黑朔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肩膀上五条悟留下的水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样的话,需要我给你们腾地方吗?” “不用。”夏油杰面带黑气,笑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我和悟出去谈谈,朔你稍等一会儿。”说完,他就拽着不情不愿的五条悟走出了宿舍,来到了走廊中,为了避免伏黑朔听见还特地走了很远。 “干什么走这么远?杰你不是想打架吧?”五条悟一脸警惕地看着夏油杰,“外面还下着雨,我可不想一会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夏油杰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半天都没有说话,直到五条悟觉得不耐烦了嚷嚷着准备回去的时候,他才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五条悟的表情,然后突然从嘴里冒出了一句:“悟,你是不是喜欢朔?” 五条悟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他同手同脚地站起来,脖子僵硬地转动着,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夏油杰仿佛看到有蒸汽从五条悟的头顶、耳朵、鼻子中冒出来,好像整个人直接被蒸熟了一样。 …好逊啊,悟。夏油杰抽了抽嘴角在心里想道,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面对伏黑朔的时候两耳通红的场景。 “…杰,你是怎么知道的?”五条悟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他忍不住回头往宿舍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向夏油杰询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怎么说呢?夏油杰表情微妙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五条悟,然后陷入了沉思,要是按照悟平时的性格和所作所为来说的话,其实还挺不明显的。毕竟他们平日里的一些行为就已经足够亲密了,可能有些情侣在一起都不会那么腻歪?再加上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五条悟”这个名字就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代名词,要不是他也对朔怀抱着其他的心思,再加上他和悟足够熟悉,他估计也只是会感到一些异样,但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但是朔的话…夏油杰的思绪逐渐飘远,朔好像还有点不一样,也不知道伏黑朔是习惯了肢体接触还是什么,他对于来自自己和五条悟的在常人看来有点过分亲密的行为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有点像是他和五条悟被划进了某个范围内,在这个范围内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但是如果想要再往前进的话…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杰…杰?”五条悟伸手在夏油杰的眼前晃悠着,“杰你在想什么?表情好奇怪。” “没什么。”夏油杰回过神来,想到五条悟平日里最多不过幼稚园大班的种种举动,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朔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五条悟掰着指头数着,“朔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好,实力也强…而且我感觉朔他也喜欢我。” “等等?”夏油杰的头点着点着突然顿住了,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五条悟,“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哪里都看出来了。”五条悟自信地说道,“朔几乎知道我的一切喜好,每次都能猜中我在想什么。” …虽然但是,朔他连硝子哪天不舒服都记得一清二楚。夏油杰抬头望天,觉得这对朔来说可能只是基本操作,根本算不了什么。 “朔从来都没拒绝过我的摸摸抱抱,吃同一个东西也不介意。” 我觉得朔可能是习惯了,再说我不也是这样吗?完全没有一点说服力。夏油杰只想翻个白眼,并试图伸手倾倒一下五条悟脑子里灌满的水。 “我还亲过朔的脸,朔也没表现出抗拒。” 哦,亲…等等!夏油杰霍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一片空白,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字眼,他用手指挖了挖自己的耳朵,有些怀疑人生地问道:“悟,你再说一次?” “什么?哦,我亲过朔。”五条悟抓了抓头发,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地说道,“虽然当时是有别的原因…” 夏油杰瞳孔放大。 夏油杰不敢置信。 夏油杰手指颤抖现在只想点一根烟。 怎么回事?夏油杰深沉地想道,明明悟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思,怎么进度这么快?不,等等,以悟的脑回路来看,肯定跟我想的不是一回事,不能被悟给带跑遍了。 “…所以综上所述,我和朔肯定是两情相悦的。”五条悟确信地点了点头。 不是我说,悟,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我都不忍心打击你了。夏油杰寻思着明明按照普遍意义来讲,他和五条悟应该算是“情敌”来着,怎么到现在他一点都没有面对情敌的感觉,反而只有满心的疲惫?难道是因为悟他太离谱了吗? 夏油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他就听见五条悟轻松地说道:“到时候我和朔结婚,请杰来当伴郎哦。” …你这也想的太远了吧。夏油杰叹了口气,向后依靠在栏杆上,窗外的雨已经渐渐小了下来,雨点不再将叶子打得七零八落,反而十分温柔地顺着叶茎落在草丛中,与大雨时形成的小小的溪流融为了一体,夏油杰转过头来对着五条悟说道:“那是不可能的,悟。” “怎么不可能?杰你…”五条悟注视着夏油杰认真的眼神,一向奇异的脑回路首次没有偏离轨道,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是吧?” “悟。”夏油杰垂下眼,描绘着脚下木板的纹路,他有点感慨又有些想笑,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喜欢上同一个人,这在他的认知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该说他们不愧是挚友吗?夏油杰吐出了一口气,妥协般地抬起头无奈地说道,“我想我是和你喜欢上同一个人了。” 第158章 旅行列车 “悟, 你和杰最近发生了什么吗?”伏黑朔看着正在不远处的店铺买热奶茶的夏油杰,表情有些困惑地问道。 伏黑朔觉得自从那天看完电影之后,夏油杰和五条悟之间的气氛就有点怪怪的, 还不像是平时吵架那样最多一两天就能重归于好,倒像是有点闹别扭的样子, 每次对上眼神都有点不自然地挪开,还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究竟是因为什么。 “朔你不知道, 杰他超级过分。”五条悟从后面趴在伏黑朔的肩上, 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杰把你的喜久福丢掉了?”伏黑朔背着一个“重物”, 一脸淡定地猜测道, 这已经是他能想象的对于五条悟来说最为严重的事件了。 “…才不是,朔你认真一点。” 我觉得我挺认真的, 难道这还不够严重吗?伏黑朔偏着头看了一眼五条悟,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五条悟清楚地看见了伏黑朔眼中自己的倒影,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看到了伏黑朔眼神里透露出来的震惊。 怎么回事?五条悟愤愤不平地想道, 我是那种会为了喜久福和别人打起来的人吗?我是吗?!五条悟在脑海里想了一下当自己正准备享用美味的喜久福, 结果发现它被杰无情地扔到了垃圾桶里的场景… “杰,来打一架吧!”五条悟跳起来指着拿着奶茶回来的夏油杰生气地说道。 “哈?”夏油杰将手里的奶茶递给了伏黑朔,刚想要将另一杯递给五条悟,就听见了五条悟气愤的声音, 莫名其妙地询问道, “怎么忽然要打架?” 伏黑朔摘下手套塞进兜里, 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奶茶, 小小地吸了一口, 茶香混合着奶香, 上面还带着微咸的奶盖,一口进到肚子里顿时觉得全身都暖洋洋了起来。伏黑朔幸福地眯着眼,听到夏油杰的问话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 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移开目光咳嗽了一声,经过这么一卡顿,五条悟差点都忘了自己想要和杰打架的原因是什么,他眼神漂移了一下,脸上重新浮现出愤怒的神色,“杰,我要让你为我失去性命的喜久福陪葬。” “…朔,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夏油杰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剧情了,明明自己只是走开了十分钟,为什么弄得好像是走丢了好几天的样子?喜久福?什么喜久福? “…悟。”夏油杰委婉地开口说道,“喜久福一般都会命丧你口。”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承认!”五条悟悲愤地说道,“朔你看到了吗?杰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我的喜久福,你死的好惨啊。” 夏油杰欲言又止,他觉得五条悟是不是想要讹他一顿喜久福?可是这副表现怎么弄得像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一样,夏油杰不确定地回想着自己这几天的“行程”…好像也没干什么啊? 伏黑朔咬着吸管琢磨着五条悟的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于是就凑到了夏油杰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夏油杰听着听着,额头上就逐渐蹦起了青筋。 “悟。”夏油杰深深地看了一眼五条悟,“要不要我帮你清空一下你脑袋里的水?” 夏油杰就觉得五条悟这个人离谱,没有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他能够脑补的如此真情实感,虽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这么干,但是毕竟他又没有做出行动,想想又不犯法。 夏油杰义正辞严。 夏油杰感觉此刻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法律的代名词。 这不是和好了吗?伏黑朔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吵吵嚷嚷,脸上缓缓露出了笑意,充满欣慰地想道。太阳在天空中挂着,却没有带来一丝热意,呼吸出来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水雾,一阵冷风吹过,伏黑朔不由地紧了紧自己的围巾,出声对两人说道:“杰,悟,还不走吗?一会儿车就要开了。” 进入冬天以后,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假期,虽然对于还有着咒术师身份的他们来说,假期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需要满日本乱跑来祓除咒灵,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不需要上课了? 至于现在他们集体出行的原因是因为前几天的时候,五条悟意外看到了一个广告,说是日本第一列旅行列车开始运营,不仅可以欣赏沿途的美景,并且特地配置了舒适的房间和各种精美的食物,致力于给所有登上这列列车的乘客最好的体验。 下面附带着的还有一个宣传视频,五条悟在看过之后瞬间就心动了,然后立即就给伏黑朔打去了电话:“朔,你现在在哪?” “昨天不是说过了吗?在做任务,是有什么想要的需要我带回去吗?”伏黑朔脚步在楼顶上的瓦片上踩过,因为这里都是小巷,车子不太好开进来,所以他只能自行赶往任务地点。 冬日冷风呼啸在他的耳边,他用手揉了揉耳朵,耳朵尖被冻得冒出了一点红色,他不禁想到了刚刚无意中看到的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摊子,大块的白萝卜在咕咚咕咚的汤汁中上下翻飞,外表已经被完全浸透了,显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褐色,只有中央的地方还隐隐能看到一点白色的内里。伏黑朔脚步不停地朝着任务地点赶过去,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会儿完成任务之后去吃一份暖和一下吧,看起来味道应该会不错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好吃的的话…我不是想说这个,朔,你知道那个旅行列车吗?”五条悟兴奋地问道。 伏黑朔甚至都能够想到五条悟在电话那边眼睛亮晶晶的模样,他换了只手拿电话,半蹲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下方夺门而出,瑟瑟发抖地聚集在一起放声尖叫的人群,刀身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冷光,“旅行列车…好像杰之前有提到过,悟你是想去吗?” 伏黑朔一心二用地一边和五条悟说着话,一边耐心地看着咒灵追逐着人群撞破墙壁冲了出来,辅助监督这会儿估计还在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赶,干脆… “杰也看到了啊——”五条悟拉长了声音,“我就知道杰一肚子坏水。”五条悟嘀嘀咕咕地说道。 “什么?”伏黑朔有点没听清,他趁着房屋倒塌卷起了巨大的烟尘,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直接从高处跳了下去,咒灵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像是枝条一样的手臂极力向上伸出,只听一声清鸣,密密麻麻的足以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的“手臂”被无情地斩断,像是正在被修剪的树木一样,带着喷洒的鲜血簌簌地砸在了地上。 “没什么,朔你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我们可以去坐一坐这个旅行列车。” “我看看…”伏黑朔在空中转身,轻巧地躲开了喷溅而出的鲜血,咒灵嘶鸣着向后倒去,伏黑朔干脆用手抓住了它还残留在躯体上的断肢,手臂用力向上一翻,稳当当地站在了上面。他快跑两步头一低躲过了带着风声挥舞而来的手臂,然后原地起跳靠近咒灵臃肿的躯干之后,一刀将其直接枭首,落在地上一个翻滚后站定“既然这样的话,我这两天把任务赶一赶,再加上杰那边…保守估计也得三四天吧。” “既然这样我就订下周的票吧。”五条悟轻快地回答道,“别忘了伴手礼哦~” “不会忘的。”伏黑朔哑然失笑,然后挂断了电话,回头看见一个小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手里拉着的应该是他母亲的手,好像正准备说些什么。 伏黑朔眨了眨眼,手指竖立放到唇边,悄悄地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孩子见状,顿时紧紧地抿住了嘴,像是保守秘密一样四下看了看,然后郑重其事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伏黑朔心情不错地找到了这时才匆匆赶到的辅助监督,将后续的处理都交给了他来完成,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地点,就这样紧赶慢赶地忙了两三天之后,他们终于空出了时间来乘坐这列旅行列车。 听到伏黑朔的话,夏油杰看了看时间,发现他们确实应该走了,于是随手将奶茶塞进了五条悟衣服背后的帽子里,走过去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背包背在身上,“我们走吧,就让悟一个人缅怀他的喜久福去吧。” 五条悟刚把帽子里的奶茶掏出来,转头就听见了夏油杰的话,他眼珠子一转,从背后鬼鬼祟祟地接近,然后拉起伏黑朔的手就跑,留下夏油杰震惊地在原地瞪大了他的小眼睛,“快跑,朔,反正票在我的手里,到时候就让杰自己留在这里做任务去吧。” “等等,悟…”伏黑朔差点没拿住手中的奶茶,只能迫不得已地跟上五条悟的步伐,夏油杰在短暂的凌乱过后,看着五条悟的背影,眼睛里飘出了杀气,“五条悟!你给我站住!” 五条悟要是能听话他就不叫五条悟了,只见他一个急刹车,扯着伏黑朔钻进了一条小巷,还扭头冲着夏油杰做了个鬼脸,“杰,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幼稚园大班不能再多了。伏黑朔在心里叹着气,这样下去不会赶不上列车吧?然而五条悟毕竟还是记得他的目的是什么的,在左拐右拐不知道抄了什么近路之后,最终他们还是卡着时间登上了列车。 列车在站台上的播报声中缓缓启动,期待已久的旅行终于开始了。 第159章 约定 三个人跟着列车员走到预定好的房间, 房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很大的床,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 五条悟刚一见到就直接将背包丢在一边朝着床上扑了过去,肉眼可见地在床上弹了弹, 满是兴奋地打了两个滚。 伏黑朔走过去将包捡起放到桌子上,感受了一下温度后将外套和围巾脱下叠好, 然后跪在床上, 探手拉开了半遮着的窗帘。一扇巨大的紧靠着床的窗户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列车开动时外面的景色, 而除了床和窗户之外,其余的部分相比之下就显得普通多了。 伏黑朔欣赏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色, 刚转头准备说话,就被五条悟用手一拉,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陷进了绵软的床垫中。 “怎么样?这个床超级舒服。”五条悟得意地说道,甚至还跃跃欲试地试图站起来蹦两下, 然后就被伏黑朔抓住了手臂拉了下来。 “悟, 先脱鞋,而且以你的身高的话…”伏黑朔仰躺在床上用眼睛估测了一下距离,确定地说道,“站在床上会撞到头的。” 五条悟抬头看了一眼, 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来, 而是东一脚西一脚地甩掉了鞋子, 然后盘腿坐在床上, 兴致盎然地用手拄着下巴, 伸出手指戳了戳伏黑朔的脸, 然后他的手顿了一下,大拇指和食指蜷缩相扣,好像是在回味着什么,随即整只手都摸上了伏黑朔的脸。 “怎么了?”伏黑朔偏过头来询问道。 “只是觉得这好像是第一次出来旅行呢。”五条悟好像有点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低下头自上而下地凑近,注视着伏黑朔的眼睛,“朔不觉得高兴吗?” “第一次…原来温泉那次是不算的吗?”伏黑朔微妙的跑偏了重点。 五条悟经过这一提醒,那天溜出去泡温泉的场景一秒钟都不用的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然后他迅速直起了腰,眼神飘忽着用僵硬的手摸了摸自己有点痒的鼻子,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懊恼地说道:“那次不算啦,毕竟那时候我还没有…” “悟。”夏油杰出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五条悟,然后对一脸不明所以的伏黑朔说道,“你们要吃点什么吗?我去订餐。” “不急,杰。”伏黑朔坐起来微笑地看着他,“喝了一杯奶茶,现在完全不饿,更何况我们之前还跑了那么久(眼神瞄向了五条悟),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五条悟撇过了脸,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嘁声。 “…算了。”伏黑朔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旁边,“杰过来躺着吧,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 夏油杰轻笑了一声,脱下鞋子上了床,躺在了伏黑朔的身边,软乎乎的床像是云朵一样,躺在上面随着列车轻微的晃动,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平静了下来。 好吧。夏油杰侧过头,注视着看起来很满意这张床,已经完全躺平了什么都不想干的伏黑朔,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侧过身碰了碰伏黑朔的手臂,嘴里询问道:“是不是宿舍里的床也是这个样子就好了?” 伏黑朔认真考量了一下,似乎有点心动,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这样子我早上会起不来的。” “朔冬天的时候根本就起不来。”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根棒棒糖叼在嘴上,然后顺手将橘子味的塞进了伏黑朔的嘴里,“…跟是不是这种床一点关系都没有。” 伏黑朔用舌头滚动了一下嘴里的糖,回想起自己自从进入冬天以来每天的挣扎,不得不承认五条悟的话是对的。他每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都有种被子是保护他的最后一道屏障的感觉,这还是在屋子里比较暖和的前提下,等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被子的挽留,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还得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来面对第二道障碍:室外的寒风。 “而且夜蛾老师最近看我的眼神都有点不妙。”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像是我把朔给带坏了一样。” “这个…”伏黑朔知道夜蛾正道在想些什么,以往他都会去叫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去教室,一般来说都会提前几分钟到达,还从来没有迟到过,而现在因为寒冷天气的影响…伏黑朔咳嗽了一声,对五条悟说道:“冬天出门确实有点困难…悟有什么想要的吗?” 五条悟的眼睛一亮,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夏油杰的声音:“悟这只不过是回归本性了,要是没有你的话,他绝对是每天都会迟到的。” “我哪有?杰你这是打击报复。”五条悟愤愤地说道,“朔你别听他瞎说,小心哪天被骗走了都不知道。” “…骗?”伏黑朔歪了歪头,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一般地笑了起来,“杰是不会骗我的。”说着,他转向了夏油杰,直直地盯着那双紫色的眼睛,距离近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贴上去一样,“是这样的吧?杰。” 夏油杰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睛里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然后下一秒,五条悟直接搂住了伏黑朔的腰,用力地往后一拉,拉开了伏黑朔与夏油杰之间的距离。 “悟?”伏黑朔有些猝不及防,疑惑地出声问道。 五条悟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了夏油杰一眼,换回了他一个丝毫不意外的笑容。五条悟磨着牙,恨不得直接在伏黑朔的面前揭穿夏油杰的“真面目”,他坐起身来然后将伏黑朔也拉了起来,对着伏黑朔说道:“朔,我们到外面去说,正好去逛逛列车。” “可是,杰…”伏黑朔迟疑地回头望了一眼。 “不带他啦,跟朔提的要求是秘密,不能让杰听到。”五条悟气鼓鼓地说道。 “去吧,朔。”夏油杰心平气和地说道,他想着在刚刚他们两个靠的那么近,几乎都要亲上去的情况下,朔居然还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有,就注定了其实在朔的心中,他们现在根本就只是亲密的朋友而已,所以并不急于一时,“我一会儿去餐厅等你们。” 于是伏黑朔就被嘟嘟囔囔的五条悟拉出了门,两个人慢悠悠地在列车里走着,由于是旅行列车,主打的就是给乘客舒适的体验,所以大多数设施都一应俱全,相对的自然票价也比较昂贵。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一个有着隔断的半开放的像是专门用来聊天谈话的地方坐下,伏黑朔右手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向五条悟询问道:“所以悟有什么想要的吗?” 五条悟一时有些语塞,如果说按照他之前的想法,伏黑朔与他真的是两情相悦的话,那么此时他的脑海中有万千个要求全部都可以提出,但是现在…五条悟犹豫了一下,想到夏油杰曾经和他在私底下所说的话,朝着伏黑朔竖起了一根手指:“我要一天一个喜久福。” “…一天一个?”伏黑朔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看五条悟的表情那么严肃认真,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难办的要求,没想到只是喜久福这么简单?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问题:“必须一天一个吗?要是当天我出任务或者有其他的事情没办法将喜久福带给你怎么办?” “…那就攒着吧,等朔回来的时候要一起补上。”五条悟手指朝着伏黑朔勾了勾,示意他凑近,伏黑朔于是身体前倾将耳朵凑了过来。五条悟将手放到嘴边,轻声说道,“我可是会认真计数的,朔别想蒙混过关。” 伏黑朔哑然失笑,他揉了揉耳朵然后看着五条悟的眼睛,调笑着说道:“蒙混过关…悟你还需要我来拉钩保证吗?” 五条悟欣然同意,答应之爽快让伏黑朔都愣了一下,他看着五条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指,还用眼神催促着他,于是他有点想笑地摇着头勾上了对方伸出的手,“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不…”五条悟停顿了片刻,郑重其事地对伏黑朔说道,“撒谎的话,我就再也不理朔了…只有双倍的喜久福才能换回我的心哦。” 居然这么认真吗?伏黑朔脑海里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虽然这个约定听起来有点儿戏,还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但是既然悟这么用心的话,那么我也不能随便敷衍了事了。于是伏黑朔也拿出了像是面对正事一样的态度,对着五条悟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无论我买回来什么样的味道,悟都要吃掉哦。” “…朔,你该不会…”五条悟的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我前两天有看到,说是最近新推出了纳豆口味的喜久福。”伏黑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恶作剧的笑容,“悟一定想要尝尝吧?” 五条悟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这是什么魔鬼搭配?他瞬间抓住了伏黑朔的手臂,拼命地朝着他眨着眼,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模样:“朔,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吧?” “抱歉,我就是有这么狠心。” “…我能换一个要求吗?” “不行。”伏黑朔慢条斯理地将五条悟抓着的手挪了下去,然后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叉,“人就是要勇于尝试和挑战的。悟,我看好你哦。” 于是已经到餐厅点好了餐的夏油杰看到的就是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的伏黑朔和蔫头耷脑垂头丧气地走在后面的五条悟,他怀疑地用手揉了下眼,确定了这不是错觉后,这才露出了有些震惊的神情,不禁朝着伏黑朔发出了疑问: “朔,这是?” 第160章 幼稚鬼 夏油杰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 让看起来心情愉快的伏黑朔坐下,然后将好奇、震惊与疑惑相混杂的复杂表情投向了像丢了魂一样满脸写着“不要理我,让我静静”的五条悟, 向伏黑朔发出了疑问:“朔,这是?” “朔,不许说!”五条悟猛地抬起头来,拒绝伏黑朔透露出明明是他向伏黑朔提出要求,结果最后好像是他自己被坑了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夏油杰绝对会嘲笑他, 另一方面他也有一点隐秘的小心思,就算是他被坑了,这也是他和伏黑朔两个人的约定,才不要让杰知道呢,更何况如果杰不知道的话…以后那些味道奇怪的喜久福不就有去处了吗? 五条悟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不由地透露出了几分端倪来, 夏油杰见状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暗中给伏黑朔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吗? 伏黑朔端起刚上来的热柠檬红茶惬意地喝了一口,然后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对他的猜测表示了肯定。 夏油杰咳嗽了一声,偏过头去敷衍地挡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五条悟向伏黑朔提出了什么要求, 但是看五条悟现在的这副模样…结果绝对与他预想的有所差别,说不定最后发现自己也掉进坑里了?想到这里,夏油杰的唇角就止不住地疯狂上扬, 看得坐在旁边隔着过道的小女孩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大哥哥, 好像是在想这个大哥哥是不是面部抽筋了一样。 伏黑朔的手在桌子底下戳了戳夏油杰, 示意他别太过分, 没看到悟已经要炸毛了吗? 夏油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觉得脸都笑得有点僵了,他转过头就看见五条悟生气地用叉子叉起了一块牛肉,放到嘴里恶狠狠地咀嚼着,眼睛一直盯着他,好像嘴里吃的是他的肉一般,眼神中充满了“你给我等着”的意味。 夏油杰不仅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将自己眼前的肉酱菠菜意面推到了五条悟的眼前,朝着他露出了包容的微笑:“悟,你尝尝这个,这个补脑。” 伏黑朔瞬间伸长手臂将撸起袖子意图起身的五条悟摁了下去,他瞅了一眼夏油杰,然后对五条悟说道:“悟,杰他…”不是故意的…这话有点说不出口啊。伏黑朔陷入了沉思,在艰难的抉择之后,他抬起头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在五条悟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地说道,“悟,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更何况菠菜确实补脑。” 夏油杰再次喷笑出声,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将杯子都打翻在地。五条悟的眼神变得哀怨极了,在整个吃饭过程中都是吃一口抬头看一眼伏黑朔,如此循环往复。伏黑朔自知理亏,于是在餐后甜品上来之后,默默地将自己的那一份推给了五条悟,这才让五条悟满意地移开了视线。 伏黑朔缓缓松了口气,用手托着腮看着五条悟鼓鼓的脸颊,眼睛里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份基本上只动了一口芒果红豆奶油铜锣烧,伏黑朔眨了眨眼,朝着夏油杰看过去,用眼神发出了他的疑问。 夏油杰耸了耸肩,紫色的眼睛倒映的全都是伏黑朔的身影,嘴里面轻松地说道:“对我来说有点太甜了,朔你吃吧。” 伏黑朔欣然接受,因为是饭后甜点,所以铜锣烧并不大,三两口就完全可以吃掉,但是里面的馅料倒是塞得满满的,看起来好厚实的一层,用叉子一挤压,里面满满的奶油就从边缘溢出,流淌在了素雅的瓷盘上。伏黑朔微微低下头,小心地将铜锣烧吃进了肚子,但是嘴角依旧沾上了奶油的痕迹。 夏油杰的眼神波动了一瞬,他的手指颤了颤,似乎想直接伸手去做点什么,但是他的眼神暗了暗,默默地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于是从一旁抽出纸巾凑了过去,轻声说道:“别动,嘴角沾上了。” 纸巾蹭过伏黑朔的嘴角擦掉了沾染上的奶油,伏黑朔淡定地道了谢,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五条悟一下子锐利起来的眼神,要是眼神能伤人的话,估计夏油杰此刻早就能被五条悟给戳死了。 所以…杰又哪里惹到悟了?伏黑朔有点茫然地想,但是刚刚根本什么也没发生啊? 五条悟有些气闷,连眼前平时喜欢的甜点也不香了,他暗中瞪了夏油杰一眼,然后脚在餐桌下找准位置,狠狠地朝着他踹了一脚。 夏油杰此刻正在反省自己,他刚刚差一点就想要直接亲上去,果然温水煮青蛙这一招对于已经明了心思的他(勉强再加上五条悟)来说,就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他正暗中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然后下一刻他的小腿就感受到了一阵剧痛,他瞬间扭曲了脸色,用手捂住嘴眼含怒火地看向了得意洋洋的五条悟。 很好。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五条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如此,来决斗吧!悟! 呵,决斗就决斗,难道我还怕你吗?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 两个人的眼神一时间在餐桌上方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在餐桌之下,两个人你踹我一脚,我蹬你一下,打得热火朝天,上半身却是一派和谐友爱的场景,谁看上去不称赞一声优雅从容?连表情都不带变化的…就是这表情稍微有点假,还能听到一阵一阵的磨牙声。 伏黑朔注视着杯子中因为桌子的颤动而荡出一层一层波纹的水面,默默地用手捂住脸,有点想装作不认识这两个家伙。他们就算表面装得再好,难道还能瞒得过坐在他们旁边的他吗?所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打起来的?是有什么东西他没有注意到吗? 这顿饭最终在伏黑朔的“神游天外”“佯装镇定”之中结束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站起来的时候,肉眼可见地踉跄了一下,在回房间的道路上明显能看出双方都一瘸一拐的,看得伏黑朔是哭笑不得。他走到两人身旁,手臂隐秘地撑了他们一下,“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一点。” “明明是杰先动手的。”五条悟不服气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是谁先动的手?” “我动的是脚,谁动手了?”五条悟理直气壮。 伏黑朔的大脑放空,在听了两句之后,他果断地开启了过滤模式,两人的声音从他的耳朵中钻进,又从另一边钻出,完全没有在他的大脑里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们一会儿就会停下来重归于好的,伏黑朔淡定地想着。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曾经有外人第一次看到夏油杰和五条悟打架的时候,非常惊讶与困惑地问过坐在一边安静观战的他:这两个人不是同学吗?听别人说还是好朋友?怎么这下手跟对待仇敌一样? 伏黑朔当时没有解释,只是跟他说你接着看就好了,然后下一秒他也被乱飞的攻击牵扯了进去,开始了三个人的大混战。而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三个说说笑笑地往食堂走的时候,他还回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满头问号大受震撼,正在拼凑自己的三观的人。 所以说…伏黑朔在心里确定地想着,这是每日例行任务,要是哪天没出现可能还需要奇怪一下,就是今天出现的频次好像有点高…这是第二次了吧? 果不其然,等回到房间没多久,他们两个就拿出了游戏机开始联机打游戏,伏黑朔瞄了一眼发现自己并不感兴趣,他想起列车上好像有一个小型图书室,于是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去图书室借了一本书回来看。 过了一会儿,伏黑朔正看得津津有味,抬手想要喝茶的时候,却发现茶杯空了,他这时才发现房间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发现五条悟手中的游戏机已经滚在了一边,本人已经闭上眼进入了梦乡,而夏油杰则是靠着床头,紫色的眼睛以一种悄无声息并不惹人注意的方式看着伏黑朔,脸上带着点点的笑意。 注意到伏黑朔发现了他的注视,夏油杰轻巧地下了床,走到伏黑朔旁边,将另一把椅子微微抬起挪了过来坐下,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一部杂文集。”伏黑朔朝着夏油杰示意了一下,“好几位作家的作品,有的写得确实还不错。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悟他午睡。” 夏油杰好像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神色,他瞄了一眼睡的七仰八叉的五条悟,悄声说道:“悟他昨天晚上好像是太兴奋了,所以半夜才睡着。”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自然是因为五条悟一睡不着就来骚扰他,最后他忍无可忍地将手机关机了这才消停了下来,然后等他早上打开手机的时候,上面瞬间就被五条悟的消息刷屏了。他一看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是半夜两点钟,就知道五条悟绝对是在那个时间之后才睡着的。 “这跟知道第二天要出去玩,结果兴奋得睡不着的小朋友有什么不同?”伏黑朔轻笑着,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合上书本向夏油杰询问道,“说到这里,我有个问题想问…杰和悟最近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夏油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和悟这段时间的不对劲朔肯定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想到伏黑朔的性格,忽然放松了身体点头承认了,“确实是有。” “是很危险的事情吗?”伏黑朔轻描淡写地问道。 “不是。” “是现在还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 “是。”夏油杰笑着说道,“必须要让朔自己发现才行。” “这样啊。”伏黑朔在确定之后,就很轻松地略过了这个问题,他并不在乎周围的人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会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伤害,那就是可以接受的,“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发现的话,一定是我不擅长的方面吧,那杰可有的等了。” “没关系。”夏油杰闭了闭眼,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睁开眼温柔地说道,“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呢。” 第161章 滑雪 五条悟睡醒睁眼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懵, 他直愣愣地盯着头顶亮起的小灯,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房间里的灯光并不像是那种亮度惊人的,直视有时会感到刺眼的光亮, 而是柔和的,带着点昏黄暖意的灯光,自然而然地让人感到一种温馨。 五条悟缓慢地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两边都没人,然后他抬起头, 看到伏黑朔和夏油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伏黑朔的手里正拿着一本书不知道在和夏油杰说着些什么。 五条悟将手挡在眼前缓了一下,然后揉了揉头发坐起了身,伏黑朔和夏油杰感受到动静顿时看了过来,伏黑朔有些好笑地对他说道:“你醒了,悟, 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啊。”五条悟好像还没反映过来,他打着哈气伸出手摸索着手机拿到眼前,点亮屏幕准备看看几点了,嘴里面问道,“…朔, 你和杰在说什么?” “我爱春天暴风雨后的晴空。那是你的眼睛。[1]”伏黑朔眨了眨眼, 笑着说道。 五条悟的手一抖,手机“啪”的一声砸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脖子好像好久没上油已经生锈了的机器一般, 僵硬地转过来似乎都能够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 “朔, 你说什么?” 伏黑朔略微有点茫然, 不明白为什么五条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重复了一遍后说道:“你不是问我和杰在说什么吗?就是这个书里的句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五条悟捂住了嘴,努力遮挡住自己已经烧起来的脸,感觉自己的心脏忽上忽下的,“是我还没睡醒。” 该死,五条悟,你要冷静一点!朔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五条悟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过头来询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大概三个小时?”伏黑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转头看着突然拿起书挡住了脸的夏油杰,疑惑地问道,“杰?” “马上,我缓一下。”夏油杰闷闷的声音从书后传出,听起来像是在憋笑。 好啊,我就知道是杰干的好事。五条悟怒气冲冲地瞪着夏油杰,感觉一定是他故意想要看自己的笑话。 然而夏油杰这次是真的冤枉,他只是因为在五条悟睡着的时候,也听着伏黑朔念了几句,结果他自己代入后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现在看到五条悟也获得了相同的体验,他莫名的有一种幸灾乐祸和感同身受混杂在一起的奇妙感觉。 这就是恋爱(单方面)的甜蜜折磨啊,悟,你也该体会一下了,以朔现在的反应来看,以后说不定还会体验很多次呢,夏油杰表情古怪地想道。 有什么好笑的吗?伏黑朔歪了歪头,转过来对五条悟说道:“悟,你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好事哦,你拉开窗帘看看。” 五条悟愣了一下,暂时决定秋后算账,他从床上爬起挪到窗边,缓缓拉开了窗帘,脸上一时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白色的雪花飘飘洒洒地从天空中落下,雪花不算大,看起来下的时间也还不长,行进的列车外的地面上只有薄薄的一层,但这确实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五条悟双手贴在窗子上,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冬天窗户上的寒冷,他苍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窗外白色的世界整个映照在他的眼里,就好像那种内里有着一个小小童话世界的水晶球,漂亮的不可思议。 “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挺早的。”伏黑朔走过来说道,“悟你醒过来的正是时候,一会儿我们就要下车了。” “这么快。”五条悟扭过头来吃惊地说道,“我还没有坐够呢。” “谁叫你下午整个睡过去了,再说不是你定的目的地吗?藏王温泉滑雪场。”夏油杰拿出车票,点开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等到了先去旅馆,明天天气好像不错,正好去滑雪场。” “话说回来,朔你会滑雪吗?”五条悟好奇地询问道,然后没等伏黑朔说话就自己否决了,“不,应该不会,以朔的怕冷程度,估计除了必要情况之外,每年冬天都应该会躲在家里不出门吧。” …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但是这个猜测的可信度非常高。伏黑朔在心里想道,他在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滑雪场之后,就已经默默准备好了暖贴,等着到时候贴在衣服里面,衣服也特地拿了加厚的,这样的话,应该会好很多吧?伏黑朔不确定地想。 事实证明,准备充分确实是有用的。 伏黑朔三人下了列车,在旅馆度过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往了藏王温泉滑雪场。 “感觉怎么样?”夏油杰几分钟前帮伏黑朔贴上了暖贴,现在他估计了一下时间,应该开始生效了,于是向伏黑朔询问道。 伏黑朔感受了一下包裹了全身的暖意,厚实的衣服和暖贴全方位地将冷空气抵挡在了外面,见到这种情况,他终于松了口气,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 “杰,朔,这里~” 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伏黑朔抬起头,看着这个从一大早开始就兴奋不已的家伙早就穿戴好了滑雪板,在前方向着他和夏油杰招手。他们刚想过去,就看到五条悟在准备移动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差点在原地劈了个叉,还好他最后成功停了下来,这才没有发生什么惨烈事故。 ?? 空气静默了两秒钟,连风似乎都感受到了此时尴尬的气氛,停滞了一会儿才重新吹拂了起来。 伏黑朔和夏油杰的头顶同时冒出来了一个问号,他们缓缓地回想着昨天晚上悟他信誓旦旦地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 “朔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跟着我就好了。”——来自于信心满满的五条悟。 而现在… 伏黑朔看着手忙脚乱的五条悟,不禁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悟他真的会滑雪吗? “噗…”夏油杰用手捂住嘴,似乎想要挡住从嘴里冒出来的笑声,最后显而易见的失败了,他干脆也不挡了,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指着五条悟大笑出声,连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悟…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我很久没滑过了,当然要适应一下。”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念头,五条悟面部表情自然地说道,“不信杰你来试一下,绝对和我刚才的表现差不多。” 总感觉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夏油杰用手在眼角抹了一下,随即狐疑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他用滑雪杖在地上一撑,无比流畅地滑了出去,“完全没有问题,果然是你…”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闪了闪,在夏油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快速伸脚压住了夏油杰右脚后方的滑雪板。夏油杰右脚被一扯,左脚却顺势继续往前运动着,这就导致了… “扑通。”夏油杰仰面摔在了雪地里,扬起的雪花直接糊了他一脸,看起来像是在雪地里滚了两圈的样子。 “你看,我就说杰也会这样的吧。”五条悟无辜地说道。 夏油杰的额头上蹦起了青筋,伏黑朔在观察了周围人的动作之后,缓慢但是稳定地滑了过来将夏油杰从雪地中拽起,伸手拍了拍他身上沾着的雪,“你们两个…悟,你真的…” 五条悟知道伏黑朔想要问什么,于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虽然没有亲身滑过啦,但是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学会的,刚才那只是意外。” “既然如此的话…”夏油杰冷笑了一声,朝着五条悟发出了挑衅,“悟,我们两个要不要比一比?” “行啊,比什么?”五条悟挑了挑眉。 “我们就比谁先从那里滑下来。”夏油杰伸手一指,伏黑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飘过一排省略号,“是不是太高了点?” “自然要有点挑战性才好,你说是不是,悟?”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五条悟,伏黑朔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 “当然了,我们怎么可能会从初级雪道开始嘛,那样的胜负有什么意思?”五条悟抬了抬下巴回应道。 眼看着他们跃跃欲试地想要直接从最高级的雪道开始,伏黑朔心平气和地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去坐缆车吧,我就不跟着你们一起上去了,我在下面当裁判,看你们谁先下来。”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点头同意了,伏黑朔在他们走后,估计了一下时间,一时半会他们应该也下不来,于是就走到不远处买了一罐热咖啡,拉开拉环惬意地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获胜,不过我猜他们应该不会老老实实地单纯只用滑雪技巧来定胜负,要是这么说的话,胜负就有点难料了。 伏黑朔这样想着,仰头看向了山顶的方位,看着看着,他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妙,那个方向的树冰[2]…是不是突然少了一片?伏黑朔掩饰性地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再次看去,然后默默地捂住了脸。 果然没错,那里绝对是少了一片,悟,杰,你们两个干了什么?树冰可是这里的著名景点之一啊,要是叫你们给弄没了…夜蛾老师绝对会掐死你们的,早知道我跟上去就好了,最起码还能阻止他们一下。 而此时的两人正在因为胜负而较劲,完全听不见伏黑朔内心的声音。伏黑朔左右看了看,庆幸地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事实,而现在只是山顶的那一块少了一部分,只要我们不承认,就绝不会有人将事情联系到我们的身上…吧… …夜蛾老师知不知道我们去哪玩了来着? 伏黑朔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他的手指缓缓收紧,手里已经喝完的咖啡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最后咯嘣一声被整个捏扁了。 不行,我得好好提醒一下他们,这样下去以后还能不能快乐玩耍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担惊受怕”。伏黑朔这样想着,眼睛里冒出了幽幽的火光,头上长出了恶魔的尖角。 悟,杰,祝你们好运。 第162章 打雪仗 最后的结果是不分胜负。 夏油杰和五条悟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了伏黑朔的面前, 高速移动的滑雪板将地面上的积雪高高地扬起到空中,五条悟将脸上的滑雪镜推到头上,露出漂亮的眼睛, 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居然是平手吗?朔我跟你说,杰他作弊!他在滑雪的时候居然用了咒灵,一点都没有体育竞技精神…” “…是吗?那悟你用了什么吗?”伏黑朔微笑着说道。 夏油杰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他意识到好像伏黑朔的表情有点危险,于是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将绝大部□□躯隐藏在了五条悟的身后, 试图让他吸引住伏黑朔的注意力。他看着喋喋不休向着伏黑朔亲昵地抱怨着的五条悟,在心里默默地为他划了一个十字:悟,我能不能幸存下来就全靠你了。 夏油杰:悟你就安心去吧,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朔的。 夏油杰淌下了鳄鱼的眼泪。 “…于是我就折断了一些树木来阻碍他的道路,这样…朔?”五条悟说着说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眨了眨眼, 雪白的睫毛在刚才的比赛中落上了一层雪,慢慢融化的时候有水珠从上面落下,一瞬间的样子好像是从冰雪中走出来的精灵。 然而这副样子完全无法打动“冷酷无情”的伏黑朔,他伸出手抓住了五条悟的肩膀,然后脸上带着黑气地看着似乎打算跑路的夏油杰说道:“杰, 你也别想跑。” 夏油杰咳嗽了一声,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回来,表情乖顺地问道:“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们转身, 往山顶上看。”伏黑朔主动伸手揽住了他们的脖子, 轻声说道, “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没有?” 如果是平时, 伏黑朔要是能主动揽住他们,他们绝对会非常高兴,可此时他们只能够感受到一股寒意和杀气在他们的脖颈上环绕,似乎他们稍有回答不对的地方,就能被直接拧断脖子,横死当场。 “呃…”夏油杰已经看到了山顶的场景,他的眼神顿时飘忽起来,他和五条悟完全忘了这里是非常有名的滑雪场,每天的客流量都不知有多少,而且上面还是一个树冰的观赏区,要是闹出大动静的话…夏油杰想到这里,乖乖地举起手说道,“我错了。” “悟,你呢?”伏黑朔转头面向了五条悟,“我不想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哦。” “也没有什么关系嘛…”五条悟嘟囔着说道,然后就被夏油杰隐蔽地拽了一下衣服,于是不情不愿地说道,“下次会注意的…因为是朔我才这么说的哦。” 伏黑朔放开两人的脖子,抱着臂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两人,看得两人的表情都有了一点紧张,伏黑朔的眼睛里慢慢地淌出一点笑意,随后他嘴角上翘,笑容在脸上逐渐扩大,最后直接笑出了声来。 “等等…朔?”夏油杰和五条悟看到伏黑朔的一系列变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根本没生气?” “这个…”伏黑朔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其实还是有点生气的。” 五条悟:盯—— “朔,你看看你的表情,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夏油杰眼神幽幽地说道。 “…好吧,确实没生气,只是有一点点郁闷罢了。”伏黑朔在等待的过程中,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让他们认识一下事情的严重性。他扳着指头算了一下,好像他们每次出来玩都会遇到点事,第一次是任务,第二次是特级咒灵,第三次是要避开咒术界内部的风波,这次差一点因为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滑雪比赛又要出事,他甚至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就叫“藏王温泉滑雪场树冰离奇消失事件”,说不定第二天就能在晨间新闻上看到它了。 伏黑朔琢磨着这样不行,要是每次出来玩都这样,还怎么快快乐乐地玩耍?什么时候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一个假期?那么首先该怎么减少意外发生的频次呢?伏黑朔在脑海里将事件大致分了下类,然后发现如果不仔细究其根本的话,这些事件其实总共也就两大类:一种是任务、咒灵等无法避免的意外,另一种伏黑朔在思索过后,简单粗暴地命名为了“五条悟和夏油杰”。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乍一看好像有点奇怪,但只要知道了前因后果,你就会发现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来总结这一大类事故的标题了。所以… “…你们两个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伏黑朔对两个人指指点点,“这种会上电视的事情还是稍微收着点吧,一旦让夜蛾老师看到了呢?” 朔,你的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夏油杰脑子里的想法一闪而过,然后瞬间就被他抛之脑后。他和五条悟低着头沉痛地反思了一分钟,气氛庄重认真严肃,是让夜蛾正道看了能哭出来的场景,过了一会儿五条悟悄悄地抬起头询问道:“好了吗?” “应该好了吧。”夏油杰快速瞄了一眼,不确定地说道。 “好了,结束。”伏黑朔收回手机一拍手,轻松地回答道,“‘反思’已经保存好了,接下来…” “好耶!朔,我们去打雪仗吧。”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和杰滑下来的时候找到了一块非常好的地方,雪很厚很蓬松,而且还没有什么人。” “…你们这是滑出雪道了吧?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按照常规方法下来。”伏黑朔嘴里说着,用手紧了紧自己的围巾,脸上表露出一点不情愿,但是他看着五条悟闪亮亮的眼睛,以及夏油杰明显也表现出意动的神色,举手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了,事先说好,不许往衣服里塞。” 然后在五条悟的带领下,他们三个就来到了五条悟口中所说的打雪仗的好地方。伏黑朔艰难地将脚上的滑雪板卸下来放到一边,因为离旁边的两条雪道都比较远,所以这个地方的雪还很干净厚实。 伏黑朔刚打量了一眼四周,转过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五条悟的大笑声,再一看,夏油杰正用手扑棱着头上的雪,眼睛盯着五条悟,脸上露出了报复的表情。 这就开始了吗?伏黑朔眼见着马上就要开始一场雪球大战,于是默默地蹲下身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搓了一个雪球。他的眼神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的身上游移不定,然后他想到五条悟平日里从早到晚的搞事行为,缓缓地举起了手臂。 “啪。”雪球正中五条悟的额头,五条悟整个人懵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若无其事貌似无辜的伏黑朔,脸上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于是… “朔,你不许跑!”五条悟喊道,手里的雪球精准地朝着伏黑朔砸了过去。 “这个时候谁不跑谁是傻子。”伏黑朔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利落地矮下身躲过了雪球的袭击,“杰,抓住机会,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放过悟哦。” “呵,说得也是。”夏油杰忽然从树后面窜了出来,在五条悟“惊恐”的表情中,狠狠地在树干上一踹,然后快速地跳出了打击范围,毫不在意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站起身来。 树上堆积的积雪“哗”的一声落下,直接将五条悟埋了进去,幸好他的身高够高,还能从“小雪山”中露出一个头来。 五条悟吐出了一口气,艰难地从雪中拔出手臂,两手将雪压得稍微严实了一些,借力从雪堆中爬了出来,他看着这么厚的积雪,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等等,杰,你什么时候搓出来这么多的雪球?”伏黑朔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夏油杰,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预感,“我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刚刚假装生气骗我的事情忘了吗?”夏油杰笑着说道,然而在伏黑朔的眼中他的脑袋上清晰地飘着一只长着尖角的小恶魔,“接受制裁吧,朔。” 伏黑朔快速地闪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好几个雪球砸在上面感觉树冠上的雪都在摇摇欲坠,伏黑朔眨了眨眼,身子隐藏在树干后,快速地低头搓了几个雪球,听着夏油杰的脚步声,也不露出头,只是伸出手臂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砸了过去。 一时间雪球在空中乱飞,战况非常激烈,就在这时,伏黑朔好像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结果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花花的巨型的东西在晃晃悠悠地移动。 不对,什么玩意? 伏黑朔立刻转头,只见一个比人都高的巨大雪球被缓慢地推了过来,地面上松弛的雪都被挤压得凝实,放出了沙沙的声音。 等等,悟,你该不会要…?伏黑朔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看着五条悟从雪球后面探出头来,似乎是在找准方向,然后巨大的雪球被五条悟举起扔了出去。 “杰,小心。”伏黑朔朝着夏油杰喊道。 夏油杰顿时朝后望了过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雪球被扔出一段距离之后,落在地上弹了两下,随着雪球的运动,大面积的雪被粘到了雪球之上,整个雪球越滚越大,然后在伏黑朔绝望的眼神中,撞到了夏油杰的身上。 夏油杰被高速运动着的雪球完全卷了进去,跟着它滚了好几圈撞到了树上这才停了下来。 伏黑朔的眼皮跳了跳,一时感觉无语凝噎,悟你真是好样的,打个雪仗都能给我整出幺蛾子来。他跑过去将晕头转向的夏油杰从雪里拔了出来,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同情,表情奇妙地问道:“杰,你还好吗?” “当然。”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再好不过了。”能和五条悟大战三百回合的那种好! 伏黑朔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用手比划出了一个请字。 接下来,在滑雪场下方的人们就莫名地感觉到好像整座山有点晃动,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地震了,甚至所有人都做好了避难的准备,结果发现只是一瞬间就再也没有了征兆,于是他们才放心返回继续玩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感觉好像山上的雪有点变少了,形状也有点奇怪…这应该…是错觉吧? 后来,得益于人们的脑洞大开,藏王温泉滑雪场多出来了一个传说,流传的范围还挺广,最后成功引来了咒术师的调查,最后没有发现有什么咒灵的踪迹,这才不了了之,只是成为了人们的又一个茶余饭谈。 第163章 被炉与橘子 等他们走下山的时候, 天色已经渐暗了,三个人动作一致地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他们的外套在长时间的雪仗中已经变得潮湿, 而最难以解决的就是他们的头发, 尤其是伏黑朔, 本身就是长发,帽子在打雪仗的过程中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现在被风一吹, 上面的雪水连带着头发都好像要被冻起来一样。 而且身上的暖贴也失效了, 刚刚运动起来还不觉得, 现在往下走的时候, 伏黑朔就觉得冷气想要透过衣服钻进他的身体里去, 指尖、耳朵等地方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红,连骨头缝都隐隐感觉到了幻痛。 夏油杰摘下帽子戴到了伏黑朔的头上,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细心地将帽子微微下拉, 将他的耳朵也罩了进去,“还可以吗?马上就到了。” 伏黑朔点了点头, 手指缩进袖子里, 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形成了白色的水雾, “还好,要是再冷一点估计就要难受了,现在还可以忍耐。” 五条悟的手上拎着伏黑朔的毛巾,上面也全都是雪,这时候要是戴在脖子上, 可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全都是冰冷的雪水, “所以说都怪杰,要不是杰把我按在雪地里,我们早就下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先不说那个巨大的雪球,后来你还真敢想,居然用雪将外套支起来当做假人,然后本体到背后偷袭。”夏油杰觉得五条悟的“奇思妙想”还真是层出不穷,可惜就是从来都不用到正地方。 “‘战争’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五条悟得意地说道。 “真难为你还能知道这么一句话。” “都玩得挺开心的,你们谁也别说谁。”伏黑朔制止了两人的争吵,现在他只想赶快到暖和的地方缓一缓,冬天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不管是他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除非真的需要出去,他敢保证自己在这个温度下绝对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就算偶尔兴起出门赏雪,他估计自己也最多会在外面溜达十分钟…所以当初他为什么不拒绝呢? “所以说,朔其实也玩得挺开心的吧。”五条悟凑过来将伏黑朔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手心传来的暖意一点一点地传递到了他的指尖。 “…还不错?”伏黑朔眨了眨眼,他承认过程确实很有趣,他好像也很久没这么“疯”过了,但是…“要是不那么冷就好了。” “朔你的体质好像一直都是怕冷不怕热这一种的?我记得你夏天的时候就不怎么出汗。”夏油杰想起夏天他们都热得不行了的时候,只有伏黑朔还愿意偶尔到阳光下去晒晒太阳,扣子也总是很严谨的每一个都会扣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和别人生活在同一个季节。 “你们才没有资格说我呢,一点都不怕冷的家伙。”伏黑朔跺了跺脚,将鞋子上的雪震了下来,缓解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脚趾,觉得这两个家伙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冬天不出门的话,朔会少了好多乐趣的。”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朝着伏黑朔介绍道,“比如说冬天裹着被子吃冰糕,特地要加冰的饮料什么的…” 伏黑朔瞟了五条悟一眼,默默地走到了夏油杰的旁边站定,与五条悟拉开了距离,他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打颤,“…请你在这么做的时候离我远远的,谢谢。”伏黑朔面无表情地说道。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看着伏黑朔飞速逃离他的身边,顽强挣扎着不愿倒下,在夏油杰的窃笑中维持住自己脸上坚强的表情问道:“等等,朔,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 “在冬天的时候,是的。”伏黑朔毅然决然地回答道,然后他看着五条悟恍若被雷劈中了一般的表情,勉强安慰了一句,“放心,等天气暖和了,我们的感情就会回来的。” “…原来这种东西还是季节限定的吗?”五条悟不敢置信地说道,“朔你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 “唯独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伏黑朔想到五条悟以往的表现,眼神中透露出了一抹嫌弃。 夏油杰对此叹为观止,悟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蹦跶但又绝不翻车的,他顶着五条悟的瞪视,手搭在伏黑朔的肩上亲密地说道:“听说如果客人有要求的话,冬天旅店可以提供被炉,要不要试一试?” 伏黑朔的眼睛一亮,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绝对心动了,连脚步一时间都轻快了几分。夏油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的迫不及待,心里仿佛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夏油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无可救药地一头栽进去了,他也很奇怪自己好像每天都有更喜欢他一点,伏黑朔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好像都能够牢牢地吸引住他的注意力,让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对他无动于衷。 “杰。”五条悟像幽灵一般飘了过来,满脸鄙夷地说道,“表情有点恶心。” 夏油杰微笑再微笑,悄声说道:“悟,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哈?”五条悟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油杰,抱着臂说道,“杰,眼神不好就该早点治疗,哦,不对,医生可能找不到杰的眼睛在哪里,还是去找硝子吧。”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他想着刚才怎么不干脆将五条悟埋进雪地里,这配色和雪地多相适应啊,还省了一份给他买坟墓的钱。 “你们在做什么?”伏黑朔转头问道,“再不走的话,天就要黑了,下面雪场的灯都已经要亮起来了。” “没关系啦,天要是再暗些,我们就可以让杰用咒灵飞下去了。”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道。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刚惹完我生气,转头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就不怕到时候我将你从咒灵上丢下去吗?夏油杰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的怒气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整个瘪了下去。为什么有种跟他计较你就输了的感觉?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等等,上次好像也是五条悟… 夏油杰陷入了沉思。 夏油杰手动将五条悟从幼稚园大班挪到了幼稚园小班。 “还是不要了,空中的风会更大,再说就快到了。”伏黑朔拒绝了五条悟的提议,三个人的位置也确实离目的地不远了,于是他们不再说话,闷着头一直往前走,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旅店,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 室内有一个小型温泉,伏黑朔在里面泡了一会儿才感觉整个人缓了过来,他从池中起身,快速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分,换上了比较厚实的衣服才走回了屋内。 被炉已经安好了,五条悟已经埋了进去,只露出上半身趴在地上按着电视遥控器的按钮,夏油杰坐在垫子上,双腿也伸到了被炉下,正用手剥着一个橘子,见到伏黑朔过来,朝着他招了招手:“试试看怎么样?” 伏黑朔蹲下身来探出手摸了摸,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好暖和…感觉我能在里面一直待到冬天过去。” “太夸张了点。”夏油杰哑然失笑,他看着伏黑朔好像整个人都融化了一样,在被炉里瘫成一滩,好像还在往外冒着幸福的小泡泡,故意用手指拿着一瓣橘子在伏黑朔的眼前晃了晃,“吃橘子吗?” “吃。”伏黑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躺着吃容易呛到,坐起来吧。”夏油杰笑着说道。 伏黑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情愿,他在被炉里待得超级舒服,完全不想要动弹,他看着夏油杰的手有想要收回的意图,干脆抬起头张嘴一口吃掉了夏油杰手中的橘子瓣,香甜的汁水在他的嘴里爆开,伏黑朔满意地重新缩了回去,偏着头看着电视里的节目,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油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夏油杰缓慢地眨了眨眼,盯着指尖发呆,有…有点糟糕…夏油杰舔了舔唇,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有点发痒,他不自觉地用手指触碰着自己的嘴唇,反应过来后快速将手攥成拳,指尖收回到手心里。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在发烫…果然是因为被炉的温度太高了吧。 夏油杰盘起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视,看似在认真看着节目,实际上仔细看去,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只是一口一口机械性地吃着手里的橘子,然后在伏黑朔转过头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投喂过去。 “杰,给我一个橘子。”五条悟举起手懒洋洋地说道。 夏油杰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随手扔给了五条悟:“悟,换个台吧,你这看的都是些什么?” “因为好像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节目。”五条悟从被炉里爬出来说道,他看着夏油杰十分自然地投喂伏黑朔的动作,跃跃欲试地试图加入进来,结果… “悟,这个橘子好难吃。”伏黑朔的脸皱了起来,撇过了脸抗拒着五条悟递过来的橘子。 “朔,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五条悟点了点头确信地说道。 “…所以悟你自己吃吧。”伏黑朔淡定地说道,“反正是悟自己扒的皮不是吗?” 五条悟看着手里的橘子陷入了沉思,他试探着吃了一瓣,然后直接被酸苦的味道冲击到了,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他看着夏油杰两眼放空的模样,悄悄地,不引人注意地将橘子推到了夏油杰的手边。 夏油杰在吃完橘子之后,随手往旁边一摸,结果摸到了一个已经扒好了皮还缺了两瓣的橘子,不由地愣了一下。难道是我刚刚扒好放在一边的吗?夏油杰回想了一下,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发呆的时候手头都干了些什么,于是他直接拿起橘子吃了一瓣。 第三个受害者诞生了。 “咳咳…”夏油杰呛了一下,然后看着手中的橘子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这几个橘子里怎么还藏着一个变异了的,还有,这真的是我拿的橘子吗? “杰,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五条悟义正辞严地说道。 夏油杰低下头看了看橘子,然后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五条悟,慢慢地眯起了眼,很好的,确认了罪魁祸首,就是五条悟没错了:“悟,我刚刚给你的橘子呢?” 五条悟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当然是吃掉了啊。” “我记得我买了六个橘子。”夏油杰瞟了一眼位于自己眼前的两个橘子皮,五条悟眼前的一个橘子皮,以及桌子上的三个完好的橘子,“已经吃掉了两个,还有三个完好的橘子,如果你的橘子已经吃掉了的话…悟你解释一下我手里的这个是哪来的?” 五条悟见势不妙准备跑路,两个人顿时在屋子内展开了一场追击战,中间夹杂着诸如“悟你给我把这个橘子吃掉”“既然到了杰的手里就是杰的了”之类的话语。伏黑朔平静伸手拢了下头发,防止被跑来跑去的两人踩到,然后探手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内心里感慨道真是一个和平的晚上啊。 …就是这个“和平”的定义是不是稍微有点广?伏黑朔将手缩回被炉中,完全无视了背景中的声音,看着看着就在温暖的被炉中睡了过去,期间还感觉到他的头被轻轻抬起,再放下时枕到了一个柔软的枕头上。伏黑朔嘟囔了一声,翻身抓住了不知是谁的手,握紧放到了枕边,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轻笑,然而伏黑朔已经无暇顾及究竟是谁的声音就重新进入了梦乡。 月亮爬过了树梢,夜晚逐渐过去了。 第164章 打年糕 直到他们旅行回来, 期间都很意外的没有接到过任何一个任务,五条悟在返程途中还跟伏黑朔和夏油杰满脸狐疑地讲道:“难道夜蛾老师良心发现了,觉得我们太辛苦, 于是帮我们将任务拦下了?” “悟, 我觉得你太高看夜蛾老师了。”夏油杰脸上挂着超脱的笑容, 他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我觉得夜蛾老师一定是准备了什么大招在等着我们呢。” …你们对夜蛾老师有什么误解?伏黑朔一脸平静地听着他们两个不着边际的猜测, 默默地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们也不想想之前的任务量, 更别说马上就快要过年了, 我们出去度假这几天, 估计任务早就堆满了, 还用得着夜蛾老师做些什么吗?没给我们安排别的事都是出于夜蛾老师的同情和怜悯。 伏黑*不知为何在涉及到工作方面异常敏锐*朔觉得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看着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决定还是多让他们高兴一阵子吧,等回去…估计就快乐不起来了。 伏黑朔想到大冬天还要干活的自己,露出了心疼自己的表情。 果不其然, 从他们踏进高专的那一刻起,任务就像雪花一样朝着他们飞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没从旅行的快乐中回过神来, 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任务之中。而相比于他们两个那里的正常进行, 伏黑朔这面就要暴躁多了,和他预想的一样,大冬天出任务真的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碰到了一个喜欢捉迷藏的咒灵之后。 由于任务的缘故被迫出门的伏黑朔心情本来就挺糟糕的,这个咒灵还东躲西藏愣着找不到影, 于是伏黑朔默默地决定不找了, 面无表情地选择了将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部夷平, 愣是将这只不知好歹(大冬天的你们就不能去冬个眠吗?!)的咒灵拖出来直接挫骨扬灰。 …好可怕。辅助监督在收回[帐]之后,看着已经成为了废墟的地方,觉得自己对伏黑朔的认知是不是哪里出现了什么错误。他之前一直觉得伏黑朔相比于已经气走三个辅助监督的五条悟来说,好的太多太多了。这当然不是他的主观臆断,而是有着真凭实据的,你想想看,一个每次任务都能够完美完成,从来不出什么幺蛾子,不会半路中突发奇想不见人影,不会给收尾人员出难题的咒术师,简直就是他们辅助监督最想碰到的对象。 但现在看来…辅助监督悄悄地看了一眼面色冷凝的伏黑朔,无声地缩了缩脖子,他首次觉得伏黑朔的表现真的好可怕,平时明明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任务完成后还会主动和他们说一声辛苦了…好像最近一段时间伏黑朔的心情都不太好,行动也粗暴了很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如果伏黑朔知道辅助监督的想法一定会这样说道,只是他的心情会随着冬天待在外面的时间的增长,呈反比的下降…当然,自愿的情况除外,而现在他想到终于能够回到温暖的房间,萦绕在周身的那层令人战栗的冷意都缓和了下来,坐回车里后慢吞吞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但有的时候你越渴望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辅助监督咽了口唾沫,坐在方向盘前完全不敢回头,只敢在后视镜上用眼角余光瞟着伏黑朔的表情,颤抖着声音说道:“伏黑大人,刚刚又有一个在附近的任务分派了过来…”估计是注意到我们就在这附近,也不必多此一举发到别的咒术师手上了,于是就… “咔嚓。”杯子在伏黑朔的手中发出崩裂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裂缝瞬间布满了杯身,好像下一秒就会碎裂开来。伏黑朔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神经在突突直跳。他看了一眼镜子中一脸害怕的辅助监督,勉强压下了自己内心里窜起的小火苗,“没事,走吧,任务地点在哪?” 辅助监督一个激灵,快速回答了伏黑朔的问题之后,就驱车前往了下一个任务地点,而在开车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却慢慢放松了下来,原因是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种好像是在烦躁生气的状态下,却控制着自己不将火气倾泻到他们身上的伏黑朔…果然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所以他在担心什么呢? 辅助监督这样想着,重新恢复了往常的态度,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辅助监督从每次伏黑朔的任务表现和一系列行为表情之中,终于发现了伏黑朔怕冷的事实,于是,在车辆上默默地多出了毯子与热水,每次车子里空调的温度都会特意调高一些…伏黑朔也默默接受了辅助监督的好意,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伏黑朔三人在过年的前一天终于结束了加班,本来他们之前还讨论过到时候要去做什么,结果讨论着讨论着就吵了起来,夏油杰说要去神社参拜,结果被五条悟嘲笑说都是咒术师了居然还信这种东西,两个人最后直接去训练场约了一架,结果现在… “完全不想动…”五条悟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眼睛里好像都失去了光芒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瘫在了地上宛若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 夏油杰也好不到哪去,他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脑袋上好像漂浮着一片乌云,时不时的还能看到电闪雷鸣,偶尔还有雨点飘落下来:“…反正参拜这种事情一周之内什么时候都行,也不用急于一时…” 伏黑朔听到两人的话微微翘了翘嘴角,然后恢复了坐在床上放空自己的模样,他从早上开始就隐隐觉得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手指在怀里的毛绒抱枕上捏来捏去,脑海里纠结成了一个毛线团。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维,他微微低头,看到五条悟不耐烦地伸手掐断了铃声,想了想后干脆关上了机。 “这是今天第几个了?你真的不回五条家过年吗?”伏黑朔询问道,他感觉五条悟今天的电话就没停过,即使被挂断也一直锲而不舍,他都有点怀疑那边是不是还有人员倒班轮换着来给五条悟打电话。 “才不要。”五条悟拉长了声音撇了撇嘴,“每年都是那一套,我才不要回去当吉祥物呢。” “吉祥物?你?”夏油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眼五条悟,“你是在讲笑话吗?你不折腾个鸡飞狗跳就不错了。” “杰你怎么能那么说。”五条悟转过头来,嘴里面振振有词,“我那是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动一动他们僵化的脑子,省的一天到晚坐在那里都要腐烂锈死了。” 真不知道该同情你好,还是该同情你家那些被你折腾的要死的人好…夏油杰默默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念念叨叨左扭右扭的五条悟,有些嫌弃地移开了眼,算了,好像都不值得同情。 “对了。”五条悟好像突然有了什么好主意,手撑着地坐了起来,“我们去吃年糕吧。” “虽然过年确实该吃年糕,但是我不想要出门。”伏黑朔恹恹地回答道,他现在只想要在房间里待到天荒地老,谁也别想让他迈出房间半步。 “不用出门。”五条悟眼神发亮,“我买了打年糕的用具,我们可以自己做着吃。”没等他们回话,他就掰着手指继续说道,“买烧烤架的时候还送了一个电烤炉,而且上次的调料也没有用完,正好可以用来烤年糕。” …所以悟他到底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伏黑朔叹了口气,毕竟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如果不出去的话,一会儿看红白歌合战吃年糕也不错,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夏油杰:“杰,你觉得呢?” “我看到食堂有糯米。”夏油杰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三个人互看了一眼,定下了今天晚上的活动,五条悟跑去拿打年糕的用具,夏油杰到食堂里取来了蒸熟的糯米,伏黑朔将地上的杂物收拢了一下,为活动腾出了场地。 “事先声明。”伏黑朔表情郑重地说道,“我不希望一会儿看见地板上出现一个窟窿。”所以你们给我收着点力。 五条悟和夏油杰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伏黑朔对此露出了怀疑的眼神,心想你们每次保证最后都会出点事,连夜蛾老师现在都对你们的话选择性听取了…算了,伏黑朔看着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开始大干一场的五条悟和看起来颇感兴趣的夏油杰,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积极性了,于是默默地打开了电视。 只要他们别整出什么大爆炸就随他们去吧,伏黑朔心平气和地放弃了挣扎。 在红白歌合战的背景音中,夏油杰将糯米倒进木臼中,五条悟高高地举起杵臼往下砸去,只听“咚”的一声,伏黑朔愣了一下后缓慢地转过头来,看见五条悟眨了眨眼好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一脸紧张地蹲下来用手摸着木臼,似乎在看有没有裂开,最后还把它举起来看了眼地面,一脸的如释重负。 “悟…”夏油杰欲言又止,“要不还是我来吧。”我真怕你打个年糕能把宿舍打塌了。 “刚刚只是第一下没控制好。”五条悟的手指松了松杵臼,然后又重新握紧,脸上浮现出坚毅的表情,“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背后燃起了熊熊烈火。 …打个年糕为什么会打出这种“热血”情节来?是我又错过什么了吗?伏黑朔表情木然地看着五条悟的手臂挥出了残影,配合着电视里的歌声,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里,连画风都有点不对了。他的眼神朝着夏油杰望去,发现他已经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身子后仰,满脸的不忍直视,于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我的问题。伏黑朔在心里想道,悟他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说了不要随便代入现实啊。 夏油杰往旁边挪了一步,发现五条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就又挪了一步。他缓慢地走到了伏黑朔的身边,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五条悟的动作下逐渐成型的年糕,连电视中的红白歌都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 “完成!”五条悟肩上扛着杵臼,满意地看着白胖的年糕,转过头来刚准备炫耀一下就看到了两张表情微妙的脸,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然后抬起头询问道,“你们怎么了?” “…没事。”伏黑朔上下打量了一下五条悟,见他好像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说要烤年糕吗?是打算用那个电烤炉吗?” “没错。”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这样就不用担心有烟产生了,等等我去拿。”说着,他飞快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在他走出去之后,伏黑朔微微歪过身,向夏油杰询问道:“杰,你知道最近悟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节目吗?” 夏油杰缓缓摇了摇头,按照他的想法,他们这些天做任务都忙得够呛,哪有时间去看什么节目,但是他一想到如果是五条悟的话…那还真说不准。 “算了。”伏黑朔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现在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居然还觉得有点意思,“真该给悟录下来,等几年后再放给他看,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是悟的话…”夏油杰想了一下,觉得这对五条悟来说完全不成问题,“…这种程度的黑历史,是绝对不会有羞耻的感觉的。”说不定还会得意洋洋? “说得也是。”伏黑朔想到五条悟的性格,顿时笑了起来,夏油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第165章 月亮与星光之下 切成小块的年糕在热气的作用下慢慢鼓起, 用筷子翻过面,贴在锅底的部分显现出微微的焦褐色,没有添加任何作料的时候, 空气中充盈着的是十分纯粹的米香。伏黑朔夹起一块已经烤好的年糕,在黄豆粉中滚了一圈, 然后用牙齿咬开一个小角, 白色的热气登时冒了出来。 “好吃吧?”五条悟嘴里鼓鼓囊囊的, 好像一点也不怕烫一样,含混不清地说道。 伏黑朔笑着点了点头, 伸手从一旁拿来了已经化开的红糖淋在了年糕上, 将大部分都推到了五条悟的手边,“辛苦悟了, 慢点吃, 别烫到了。” “朔你少吃一点吧, 毕竟不好消化。”夏油杰瞟了五条悟一眼,看着盘子里快速消失的年糕嘴角抽了抽,端来茶水递给了伏黑朔。 “我有分寸的。”伏黑朔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朝着夏油杰眨了眨眼,“毕竟是过年,况且我也没有吃很多,只是比杰多了几块而已。” 夏油杰盯着伏黑朔的眼睛,表情微微一顿, 抿了抿唇妥协般地说道:“一会儿还有荞麦面, 别到时候吃不下了。” 伏黑朔这才想起来,等跨年的钟声响起后, 他们还有一碗荞麦面要吃。他看着电视中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了, 于是抬头看了眼时间, “这不是就快到时间了吗?接下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朔新年有什么愿望吗?”五条悟停下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应该在参拜的时候再许的吗?而且说出来就不灵了。” “现在说也不要紧嘛,大不了到时候再许一个不一样的愿望。”五条悟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歪理?”夏油杰觉得五条悟的想法很是奇怪,“哪有这样许愿的?” “杰才比较奇怪,谁的愿望会一直只有一个啊。”五条悟双手在身后撑着地,认真地说道,“就像我想要永远都吃不完的喜久福,想要硝子在教[反转术式]的时候能说人话,想要有人能替我写任务报告…” 夏油杰一脸冷漠,他觉得可能日本八百万神明加在一起都满足不了五条悟源源不断的愿望,然后他就听到五条悟说着说着,嘴里忽然冒出来了一句:“想要朔…”夏油杰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瞬间提了起来,他的眼睛立即望了过去,眼睛中透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我?”伏黑朔好奇地用手指着自己,“想要我什么?” “呃…”五条悟的眼神飘忽,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维一时发散,差点说出来什么现在不该说的话,他的眼珠在眼眶中乱晃,大脑飞速转动着,“想要朔喜欢我…” 悟!你在说什么?!夏油杰瞳孔地震。 “…比喜欢杰更多。”五条悟补充上了后半句话。 夏油杰松了口气,然后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五条悟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话里夹带私货,夏油杰觉得自己的牙根有点痒痒,拳头也有想要往五条悟的脸上招呼的冲动。 伏黑朔听到五条悟的话,沉吟片刻,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朔,你怎么回事?这还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吗?”五条悟看着伏黑朔半晌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纠结,他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指责道,“难道我不比杰好看,更讨人喜欢吗?你看看杰的小眼睛,离远了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梦游。” “…悟你回头看看杰的表情再说话。”伏黑朔无奈扶额,他觉得有时候五条悟惹的事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的那张嘴,他起身将电烤炉关上开关拔下插头,连带着桌子挪到了一边去,然后从容地朝着夏油杰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 “所以说我许的愿望也没什么问题嘛,确实都是我想要的。”五条悟顶着凌乱的头发撇了撇嘴说道。 “说到底,新年时候的参拜大多数都是保佑出入平安,身体健康这一类的吧。”夏油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地坐在桌子旁边举例道,“悟你的愿望都太‘具体’了。” “咒术师去神社祈求平安什么的…”五条悟从一旁拽来了一个枕头,懒洋洋地靠在上面说道,“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也没有什么吧?咒术师的工作要面对咒灵,本来就挺危险的,难不成连去神社求个心理安慰都不行了吗?”夏油杰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曾经听夜蛾老师说过咒术师人数稀少,为了维护社会的和平一直站在对抗咒灵的第一线,自然死亡率也一直居高不下,在这种情况下,希望自己来年能够平安无事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强的。” 五条悟小声地“嘁”了一声,看起来对于夏油杰的说法不以为然,他抱着枕头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说到底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不会有神来救他们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来拜我呢,我要的也不多,一个喜久福就好。” “…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设立一个神像?”夏油杰感觉五条悟的话里满是槽点,已经到了不吐不舒服的地步了。 “我还活着要什么神像?”五条悟惊奇地看着夏油杰,“杰你不如把建神像的钱折成喜久福给我吧。” “…你想得美。”夏油杰无语凝噎。 “不过说到死的话…”五条悟脑袋上亮起一个灯泡,突发奇想地问道,“你们觉得最后我们会怎么死啊?”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伏黑朔表情困惑,明明刚才不是在讨论神社参拜的事情吗?他只不过是走了个神,怎么突然跑到这么严肃的话题上了?不过看悟的样子…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不是说咒术师很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吗?”五条悟眼睛闪亮亮地说道,“我看京都校的那个老头就活得挺长的…还有那些烂橘子…”说到最后,五条悟的表情一变,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屑与厌恶。 “…如果是悟的话,一定会活到寿终正寝吧。”伏黑朔若有所思地说道,“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人来参加悟的葬礼?然后在悟的墓碑前放上无数的喜久福。” “你太高看他了,朔。”夏油杰的表情有点难以言喻,“我觉得到时候会去参加葬礼的只有我和你,不,说不定我早早的就会被悟给气死。” “喂,杰,你什么意思?”五条悟不满地说道,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不怀好意地说道,“要是杰先死了,我就在杰的墓碑上刻上‘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是我的小眼睛和怪刘海永垂不朽’。” 夏油杰呵呵一笑,表示谁怕谁啊,“那要是你先死了,我就每天去给你送苦瓜黄连,正好死了换换口味。” “杰你好恶毒啊。”五条悟指责道。 “说的像你是什么好人一样!” 眼见着两人又要打上一架,伏黑朔突然出声说道:“所以果然还是三个人一起走比较好吧。” “哈?”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转过头来。 “如果能寿终正寝的话,果然还是三个人一起吧。”伏黑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笑着说道,“无论是谁先走,被留下的人都不会好受…所以一起走吧。” 夏油杰快速眨了眨眼,感受到了没由来的心动。好像青少年更容易被一些轰轰烈烈,听起来荒诞却又美丽的东西所吸引,他们谈论死亡却并不感受到恐惧,而是像提到好像人生必须要完成的目标一样,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一样,一直在想着这种东西距离自己还很远很远,即使是自诩为大人的他们也不例外,只是一时兴起在茶余饭后轻慢地勾勒着“死亡”的字眼。 “所以朔有什么好想法吗?”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想要一个盛大的场面,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的那种。” 这不是公开处刑吗?夏油杰捂住心口,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在东京最大的广告牌上,主持人一脸悲痛和肃穆地说着:今天,我要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然后将他们从小到大干的事全都美化后讲出来的场景。 夏油杰瞳孔地震。 夏油杰觉得自己宁可死的默默无闻也不想要陪着五条悟一起上新闻头条。 “…朔,你觉得呢?”夏油杰果断清空了自己的大脑,将五条悟的话揉吧揉吧丢进了回收站,准备找个时间一键粉碎,转头向伏黑朔询问道。 “我的话…”伏黑朔想了想,很自然地说道,“比较想坐船。” “坐…船?”夏油杰愣愣地重复道。 “我觉得好像一直有这样一个场景。”伏黑朔微微低着头,好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天上的月亮很大,星星很多,倒映在河水湖泊中,在水流中被打碎,像是流淌的星屑。” 五条悟仿佛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只有伏黑朔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钻进他的耳朵,牢牢地铭刻在他的脑海中,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静静地听着伏黑朔形容着他的幻梦,明明是在诉说着死亡,可在五条悟听来却好像是轻柔地告白。 我喜欢他,五条悟的睫毛轻颤,眼神专注而又明亮,一片又一片的花朵热烈地绽放,不顾一切地告诉自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去抓住他吧,让他的眼睛里照进你的影子吧。 “然后有一只木制的小船,上面不需要有更多的装饰,只要有一盏微微发亮的小灯…是不是这里用灯笼来形容会更好?然后载着我们一起顺着河流飘远,直至无论怎样踮着脚尖去瞧,都再也看不见小船的影子。”伏黑朔轻缓地眨眼,眼睛里小船的幻影逐渐破碎,他微微偏头,温柔地笑着,“听起来很美,不是吗?” “…那…”夏油杰的声音干涩的惊人,他已经顾不得五条悟在旁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声一声地作响,逐渐变得震耳欲聋,“…要是…不是寿终正寝呢?”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或许他也被所谓的咒术师无法活到寿终正寝这样的话影响到了,也或许是因为死亡还太过遥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一个遵循着自己的心的答案。 “那一定是遇到无法想象的强敌了吧。”伏黑朔的表情略微有些遗憾,然后抬起头释然地说道,“河流最开始一定是湍急的,但是到了宽阔的地方就慢慢地会变得轻缓,先行的人…不会走的那么快的。”所以,我们终将会重逢。 “而且…”伏黑朔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随后嘴角一点一点翘起,“如果是和悟和杰在一起的话,死亡这种东西,意外地感受不到一点恐惧。” 夏油杰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狼狈的,他几乎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了,他低下头看着茶杯里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抿着嘴唇却完全抑制不住肌肉的颤动,眼睛里泛着莹润的光,浅淡的红色完全爬上了他的脸。 真是糟糕,夏油杰苦笑道,一起坐船走吗?听起来很不错…夏油杰这样慢慢地想着,虽然最后不知道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转世重生抑或者是魂飞魄散,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话… …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话… 蝴蝶振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夏油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落入了温暖的水中,随着水波飘飘荡荡,慢慢融化。他看向了五条悟,发现他早已将脸埋在了抱枕之后,将自己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不肯露出来,但是从他雪白发丝下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的耳朵来看,这也是被完完全全地击倒毫无还手之力。 夏油杰想要露出嘲笑的表情,但是却完全说不出口,他注视着五条悟,嘴角忽然勾起,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他看到伏黑朔的睫毛微颤,于是迅速地转过身去,不知道是在躲避着什么,像是想要在伏黑朔的面前维护自己最后的一点倔强…虽然他们都知道伏黑朔不会明白这些都具体意味着什么。 于是伏黑朔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两个背对着他的人,他的头上不禁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听到电视机中传来了敲钟的声音。 伏黑朔转过头去,意识到还有几秒钟就要到零点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死也不肯露脸的两人,心里数着钟声,然后在最后一声响起的时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新年快乐”。 伏黑朔轻笑了一声,微微启唇,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如果不仔细听就会被轻易忽略而过的声音。 [生日快乐]。 伏黑朔向后转身,下意识地就想要张嘴接上一句什么,可是临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身后的空无一物,为什么感觉这时候,我的身后会有一个人在…他停滞了一会儿,手指缓缓地抚上了自己的耳朵。 …幻听吗? 第166章 罪魁祸首 禅院甚尔静默地站在树下, 斑驳的树影笼罩在他的身上,悄无声息的像是黑夜中的幽灵,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祭典的队伍, 亮起的灯光却一点没有沾染到他的眼睛。 禅院甚尔敛下眉眼,觉得有些无趣, 或许也有一点点的疲惫和茫然, 他不知道一个小时前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甚至觉得也许当时是有另一个人在代替自己思考,让他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来, 看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他很习惯的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但是身边却没有响起第二个声音。 在烟花的声响和下面人群的贺喜和惊叹声中, 禅院甚尔只觉得周围寂静的吓人。他好像这时候才突然想到, 那个会在零点的时候跟他说生日快乐的家伙, 还在漆黑的梦境中长久长久地睡着,不会出现在祭典上,自然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禅院甚尔有些烦躁地想抽烟,他之前虽然被山田梅他们形容为“人渣”,却意外地不喜欢喝酒,也没怎么抽过烟,可是在禅院朔沉睡的这些天里,他却仿佛一下子就学会了这些东西, 烟气吸入肺管, 身体自然而然的就接纳了下来,好像他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浑浑噩噩, 醉生梦死。他模仿着醉酒人的姿态, 酒瓶摔落一地,碎片在地面上铺开,好像凭借这些自欺欺人的东西就能让他沉于泥沼,不复苏醒。 他低下头看着脚底下积雪融化后湿润的泥土,鞋子微微陷了下去,他抬起脚,一抹黑色沾染在了他鞋子的边缘,即使抖落擦拭掉也会留下浅浅的印痕。回去就扔掉吧,禅院甚尔这样想着,缓慢地眨了眨眼,凝视片刻忽然嗤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树林深处:“你打算一直在那里看着吗?”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禅院甚尔的不远处:“本来只是想要碰碰运气。”来人平静地说道,天上的云朵一点一点飘远,露出了被遮挡着的月亮,清亮的月辉洒落下来,朦胧的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水谷凌漠然地看着禅院甚尔,嘴中呼出的热气在触碰到冰冷空气的那一刻就凝结成了白色的水雾,他的视线飘到下面祭典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仿佛只是单纯地看着一幅画,眼神没有丝毫的落点和焦距,喧闹根本无法闯进他的世界,“在禅院家的时候,每年过年,都会来这里看烟花,后来到了[Q],这个时候也会有一个小小的庆典…你在这个时候不会回到[Q],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你会来到这里。” 禅院甚尔转过身来,绿色的眼睛带着凝实的杀气,像暴风雨中的海浪,汹涌着源源不断地朝着水谷凌涌来,他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肌肉放松却仿佛带着死亡的阴影,脸色在摇晃的树影下明灭不定:“一个人?不怕我杀了你吗?” 水谷凌微微一恍惚,皮肤上生理性地浮现出一片鸡皮疙瘩,惊悚的感觉从尾椎骨直冲大脑,他面色苍白却又出奇地冷静,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别说笑了,你要是想杀…不,你要是能杀的话,早就动手了。” 禅院甚尔瞬息之间出现在了水谷凌的身前,不知何时取出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在水谷凌的喉咙处抹出了一道血线,只要再稍稍往前一点就能轻松地斩断他的脖颈。水谷凌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平静地伸出手,推开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刀身,鲜血沾染在刀锋的边缘,鲜血由于重力的作用,缓缓地从伤口处淌下,一直没进了衣领:“够了吧?”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收回刀塞进了丑宝的嘴里,看着水谷凌慢吞吞地擦拭着流淌下来的鲜血,带着微妙的恶意地说道:“怎么,这个时候应该很忙才对,难道是有什么消息了吗…不,如果真有消息的话,你们应该会瞒得死死的,绝对不会让我知道一星半点才对。” 水谷凌闻言,连表情都没有变上一下,一点想要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就默认了禅院甚尔的话,他张开嘴,牵扯到喉咙似乎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毛,沉声说道:“虽然没找到少爷的消息,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些罪魁祸首的线索。” ”罪魁…祸首…?”禅院甚尔嘴里咀嚼着这四个字,一簇火焰猛烈地燃烧了起来,他咧开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谁?” “我们解剖了那些还算完好的尸体。”水谷凌无视了禅院甚尔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发现其中有几具尸体出现了一个共性…他们都缺失了大脑。” “大脑?”禅院甚尔审视着水谷凌的表情,“你是说这里面不止是禅院…?” “如果仅凭禅院的话…”水谷凌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看不起禅院这个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架势,这并不是因为[Q]最终击败了禅院家,而是从跟着禅院朔一步步走来所建立起来的信心,“…最后根本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禅院甚尔这个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出身于禅院的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和意外,他只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了,直接告诉我结论。” 水谷凌的眼眸暗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还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而且根据那几局尸体消失的大脑来看,我们猜测或许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势力可以通过与大脑有关的术式来控制人或者更换身体。”水谷凌最终还是采取了严谨一些的说法,现在得到的线索并不完整,即使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正确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有可能会导向一个不一样的结果,所以他从不会轻易下结论。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个老不死的了?”禅院甚尔恶劣地说道,但是他的心里却涌动着一股暗流,他想到了禅院朔交给他的那个名字,“源满朔”。他曾试图去找过这个名字的来历,但是找到的却都是一些与之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这个所谓的暗处的敌人…会与之有关吗? 禅院甚尔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到头来这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这样说着,肩上的丑宝缩小成了一个圆球被他毫不犹豫地吞进了肚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背对着水谷凌离开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受到来自背后的攻击。 水谷凌默默地看着他走远,然后低着头看着下面参加祭典的人群逐渐散去,眼睛深处慢慢地流淌着一层波光,他低低地笑着,缠绕在树上,像蛛网一般笼罩在地面上的咒力丝线逐渐破碎,他笑着笑着却逐渐感受到一点意思都没有,怔愣地抬头看着树梢上的月亮,喃喃自语道:“说的对,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 然而冬天再冷也会有过去的一天,积雪慢慢消融,化作了第一场万物苏生的春水,柔嫩的茎叶努力地从泥土中探出头来,不知名的小花颤颤巍巍地绽放在林间的土地上,露水坠落下来将轻薄的花瓣砸的东倒西歪,但还是不断地有倔强的花开放着,坚强地抵御着还带着寒意的空气。 伏黑朔和夏油杰两人凑在一起用耳机听着歌,忽然看见五条悟从门口探出了头,看到伏黑朔在这里,于是手里拿着一束花走进来递给了他。伏黑朔眨了眨眼,摘下左边的耳机还给夏油杰,然后有些困惑地接过五条悟手中的花,他不禁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这个时节应该还没有这样的花长出来吧?悟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伏黑朔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然后他听到五条悟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在窗台上看到的,觉得还挺好看的就摘下来了。” 伏黑朔的眼皮跳了一下,他和夏油杰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花绝对是别人养的,不然绝对不会生的这样饱满,更别说现在根本还不是开花的时节,伏黑朔斟酌了一下,有些谨慎地开口问道:“悟,这花是开在花盆里的吗?” “当然。”五条悟有些奇怪地回答道,随后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朔,你说这束花好不好看?” “好看倒是好看…”伏黑朔嘴里回答着,心里快速琢磨着究竟是谁会养花,能开得这样好绝对是养的很用心,要是苦主找上门来…还是想想办法把悟摘出去吧…“毁尸灭迹”怎么样? 还没等他说话,他就听到从教室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怒气冲冲的声音:“五条悟!” 这个声音是…伏黑朔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然后表情微妙地看向了五条悟,悟,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五条悟回以了无辜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没有这么闲,他真的以为那是无主的花,所以就摘下来拿走了。 …你看在场的有一个人信你吗?伏黑朔定定地看了一眼五条悟,然后眼神飘到了外面,思考着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要不还是把悟给放生了吧… 大门被轰然打开,庵歌姬捧着一个光秃秃的花盆走了进来,看到三人一齐朝着她望了过来,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她看着她可怜的花在伏黑朔的手上拿着,瞬间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指着五条悟生气地说道:“五条悟!你给我把花交出来!” “哟,歌姬。”五条悟随手打了个招呼。 “给我叫前辈!”庵歌姬跺着脚说道。 …不是我说,歌姬学姐,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放弃?伏黑朔无言地转动着手中的花,朝着庵歌姬投去了怜悯的目光,你看悟他像是能好好听话的人吗? 伏黑朔在心中感慨了一下自己失去的良心,决定还是帮悟一把,明明花就拿在手里,却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地问道:“歌姬学姐,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悟摘的花呢?” 庵歌姬冷笑了一声,语气幽幽地说道:“因为我是亲眼看到的…” 第167章 花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庵歌姬最近一段时间迷上了种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种的花不是根本就不发芽,就是在发芽之后很快就淹头搭脑地死掉了, 让她思考了好一阵子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适合这个活动。但是庵歌姬觉得自己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就这么放弃的话就太让人不甘心了,她查阅了大量的新手指导,并且“潜入”了一个挺有名的种植俱乐部, 成功得到了一个“大佬”的指点, 经过好一番尝试,她终于看到她的花长出了花骨朵。 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这可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庵歌姬这样想着, 于是她每天小心呵护着, 终于在前两天看到了花开,她当即就用手机拍了数十张照片,并且兴高采烈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了家入硝子。唯一的问题就是她过两天还要出任务,要是就这么把花放在那里不管的话,会不会出问题?她思来想去, 就向家入硝子询问着能不能把花放在她那里照顾两天。 “但是歌姬学姐,我从来也没有照顾过花草。”家入硝子有些为难。 “没关系,你也不用做什么, 只要放在室内别开窗让它多晒晒太阳,我最多三天就回来了。”庵歌姬朝家入硝子保证道, 然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用一种郑重中夹杂着警惕的口吻向家入硝子提醒道,“硝子, 你千万注意别让五条悟那个混蛋看到, 不然…” 家入硝子瞬间明白了庵歌姬话中的意思, 在电话那头露出了赞同的表情:“确实,不过放心吧,歌姬学姐,我会将花放到我的宿舍的,料想五条他也不会过来。” “那就拜托硝子了,等我任务回来给你带伴手礼。”庵歌姬乐滋滋地挂断了电话,第二天就抱着花盆准备给家入硝子送过去,因为和别人约好了一会儿一起去逛街,她还特地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衣服。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鞋带开了,于是就将花盆放到了旁边的窗台上,蹲下身去系鞋带,结果等她系好鞋带再一抬头… “仅仅就一分钟的时间。”庵歌姬悲愤地说道,“我一探头就看到走廊里五条悟拿着我的花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伏黑朔看着手里的花一时语塞,就连他也想不出什么为五条悟开脱的方法,他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将“战场”让给了两人,和夏油杰一起站在最后开启了看戏模式。 “五条悟!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庵歌姬气急败坏地说道。 “朔,你说这是什么花?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夏油杰瞅着伏黑朔手中的花束,若有所思地问道。 “哈?明明是歌姬太矮了,一蹲下去就找不到了。”五条悟双手插兜,撇了撇嘴说道。 “好像叫…”伏黑朔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白日菊来着?我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你!”庵歌姬看着五条悟的腿和身高,恨不得拿出锯子给他锯下来一截,气得她眼眶都红了一圈。 “哇,歌姬。”五条悟大惊小怪地说道,“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不过白日菊的花期好像是在夏天,能在这个气温培育出来还挺厉害的。”伏黑朔拿着手机搜索了一下白日菊,看了两眼介绍之后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才哭了呢,我这是被你气的。”庵歌姬用手一抹眼睛,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离五条悟远远的,她听到伏黑朔的话,转过头来看到缤纷鲜艳的花束,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隐秘的自豪感,没错,她能在这个天气种出花来果然还是很有天赋的,连带着看着伏黑朔都顺眼了一点,“伏黑,你还是离五条悟远一点吧,这家伙迟早会挨揍的。” “歌姬你在说什么梦话呢?”五条悟走过来用手握住了伏黑朔拿着花束的手,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了一起,让庵歌姬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歌姬这么弱,才要担心这种问题呢。” 庵歌姬面无表情地将脑海里的念头拍飞,她狠狠地瞪了五条悟一眼,随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室,大门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你又把歌姬惹火了,小心她朝硝子告状。”夏油杰走过来说道,语气中却一点担忧的情绪都没有。 “歌姬就是太小题大做了啦,大不了我还她一盆嘛。”五条悟不以为然地说道,完全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悟。”伏黑朔略微有些不赞同,“毕竟是歌姬学姐费尽心力种出来的,这样说可不太好。”一会儿去替悟道个歉吧。 五条悟震惊地睁大了眼,他盯着伏黑朔的眼睛,发现他好像确实是这么想的,于是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委屈地指责道:“朔,你居然为了歌姬凶我。” …?这又是哪一出?伏黑朔心里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无比熟练地安抚道:“没有想要凶你的意思,悟送的花很好看,下次的话由我来送吧。” 伏黑朔深知绝对不能和五条悟在一个话题上纠缠,不然就等着没完没了吧,于是他很淡定地将庵歌姬从对话中摘了出去,将重点放在了花的身上。 五条悟委屈的语气绷不住了,他有些僵硬地放下了手,用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掩盖不住声音中的雀跃地说道:“既然朔这样说了,我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你了。” 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刚想要说什么就感觉到肩头一沉,夏油杰从身后靠了过来,下巴压在了他的肩膀上,略带灼热的呼吸让他的耳朵有了点轻微的痒意:“悟既然都有花的话…那我的呢?” “…杰也想要吗?”伏黑朔眨了眨眼,右手成拳在左手手心一敲,“这样的话,我明天去花店看看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油杰有些无奈,这么长时间连硝子都看出些端倪来了,为什么朔你还是一点都没往别的方面去想? 家入硝子:(自戳双目.jpg)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提到我,都给我滚啊! “等等,朔,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五条悟瞥了一眼夏油杰,用眼神向伏黑朔暗示道,意为他都送了花了,杰还什么都没送,他们两个怎么能一样呢? 伏黑朔陷入了沉思,随即恍然大悟:“这几天的喜久福还没给你…稍等一等吧,等明天一起补上。” 朔,你平时聪明的脑子,敏锐的观察力到哪里去了?五条悟有气无力地趴到桌子上,白色的头发都失去了精气神,萎靡地耸拉了下来,像是一只遭受了重大打击的大猫,整个人摊成了一滩。 夏油杰略微有些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他看着五条悟幽怨的眼神,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突出了一个幸灾乐祸。于是,在伏黑朔满头问号的迷茫表情下,五条悟再次和夏油杰大打出手,成功损坏了椅子一把,桌子一张…等一系列物品,获得了急匆匆赶来的夜蛾正道的怒吼和检讨大礼包一个。 等到第二天两个人头重脚轻(因为写检讨)地来到教室之后,就看见伏黑朔手里捧着两束花站在教室里,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冲着他们微笑。两个人的脚步同时停住,眼睛瞬间被闪了一下,手上却极为迅速地拿出手机按下了拍照键。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伏黑朔脸上的表情逐渐由微笑转变成了无奈,他走过去将手里的两束花塞给了他们:“这有什么可拍的…答应给你们的花。” “因为朔抱着花很好看,当然要拍下来作纪念。”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道,夏油杰也在一旁点着头,手指直接将拍下来的照片移动到了一个单独放置的文件夹中。 “真是…看看花喜不喜欢。”伏黑朔叹了口气说道,他可是起了个大早去花店买的花,在这个虽然已经到春天但还是充满凉意的天气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就算不喜欢也没有第二束了。” 五条悟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手中的花,在阳光下的某一个角度,花的颜色有一瞬间和他苍蓝色的眼睛极为相近,“这是什么花?” “据店员小姐介绍,好像是桔梗花。”伏黑朔回答道,“因为这个颜色的桔梗花很少见,我一看到就想到了悟的眼睛。” 朔,有点犯规了。五条悟这样想着,大脑空白,再起不能。 夏油杰则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紫罗兰,眼神闪了闪,他知道这种花,只是…夏油杰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对伏黑朔说道:“朔,直接按照眼睛颜色来选花也太敷衍了吧?” “…别为难我了,我已经尽力了。”伏黑朔承认自己不太了解关于花这一方面的知识,他也只是知道一些比较常见的品种,“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夏油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郑重其事地对伏黑朔说道,“朔,以后别随便给别人送花了。” “本来就没打算送给别人啊。”伏黑朔笑着说道,“因为是杰和悟,所以才这样做的。” 悟,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夏油杰无言地朝着五条悟望了过去,我怎么觉得我们的进度条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呢?反而… 五条悟成功接收到了夏油杰的信号,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心里的小人咬着手绢,现在他们唯一能聊以慰藉就是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离朔更近。五条悟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帅哥一枚,朔他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伏黑朔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发现两个人都静止不动了,于是站在原地耐心地抱着臂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夜蛾正道的脚步声,这才伸出手拉着两个人回到了座位上坐好,提醒他们把课本拿出来,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家入硝子有些难以言喻的眼神,于是朝着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家入硝子本来打算替庵歌姬报个仇,结果来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了这样的一幕,她朝着伏黑朔摇了摇头,隐秘地看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一眼,脸上露出了有些奇怪的笑容。 家入硝子:歌姬学姐,我感觉我们不用报仇了,以后有的是笑话可以看。 第168章 奥特曼、怪兽与人 夏油杰在去做任务的途中意外碰到了伏黑朔。 他看到伏黑朔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有些纠结地站在店面前,他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眼前摆放着的点心, 最后放弃般地和店员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功夫,他的手上就又多出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纸袋。 肯定又是悟要的吧。夏油杰这样想着,示意辅助监督停一下车, 然后打开车门走下来挥手朝着伏黑朔喊道:“朔。” 伏黑朔抬起头, 看到夏油杰的身影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说道:“杰, 你是有任务在这附近吗?” 夏油杰点了点头, 伸手接过伏黑朔手中的一个纸袋, 令他没想到的是,纸袋的重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刚接过来手臂就登时往下一沉,差点掉到了地上去。夏油杰沉思了半秒,头上冒出了一排的省略号, 然后情不自禁地往袋子里瞅了一眼… 夏油杰试图看清到底买了多少。 夏油杰选择了放弃。 “悟他要了这么多吗?”夏油杰开始怀疑为什么五条悟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蛀牙,这都有点违背自然规律了,难道无下限还能用来隔绝牙齿和甜品吗? “其实应该没有这么多来着。”伏黑朔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然后拿出手机将屏幕展示给夏油杰,委婉地说道, “但是悟他没有断句…” 夏油杰定睛一看, 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朔帮我买一点抹茶红豆草莓可可芒果…喜久福。 “所以?”夏油杰发出了疑问。 “因为口味有抹茶的,有红豆的, 也有抹茶红豆的…”伏黑朔简单解释道, “所以我就干脆一样买了一个。” …不愧是你, 五条悟。夏油杰叹为观止,他将袋子放进车里,然后对着伏黑朔说道:“送你一程?” 伏黑朔欣然同意,他低下头钻进了车里,看着夏油杰进来后将车门关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最开始他手里拿着的袋子递给了夏油杰:“杰,这是你的。” “这是?” “手工的荞麦面。”伏黑朔笑着说道,“是一家老字号,应该味道会不错?” 夏油杰愣了一下,垂下眼看着袋子里包装盒上的标志,是一家很出名的店铺,向来排队的人都很多,还经常会限量,应该费了一番功夫吧?夏油杰这样想道,心里升起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泌出了甜意来。 伏黑朔注意到夏油杰的表情,看样子应该挺满意的?不枉费他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于是他眨了眨眼询问道:“杰是已经完成任务了,还是正准备去?” “正准备去。”夏油杰将袋子系好放到一边,转过头来眼里带着笑问道,“要一起来吗?” “可以啊。”伏黑朔向后靠在椅背上,轻松地说道,“反正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做,干脆就完成任务后一起回去吧…是什么任务?” 夏油杰的目光看向了开车的辅助监督,辅助监督瞄了一眼后视镜,尤其着重看了一眼伏黑朔,他只和伏黑朔见过一面,就是上次三个人去温泉的那次,他还被五条悟给吓了个够呛,据他的同僚说伏黑朔很好相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等到伏黑朔也将疑惑的视线投过来之后,辅助监督才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有点长了,于是赶忙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了他们,只是… “有小孩子?”伏黑朔蹙起了眉毛,感觉有些不妙,如果说大人在某些情况下还有可能幸存下来的话,相比起来孩子就…“杰,看来我们得加快点速度了。” 夏油杰的脸色也有点凝重,他朝着伏黑朔点了点头,两个人快速赶往了任务地点。任务地点是一家小学,在发现咒灵的那一刻起,学生和老师就被紧急疏散了,但在检查人数时,他们却慌张地发现少了三个一年级的学生。 在辅助监督布下[帐]以后,伏黑朔和夏油杰就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学校中,他们并没有刻意地去寻找失踪的学生,因为一方面来说只要消灭了咒灵,就代表学生已经安全了。于是他们追寻着留下的咒力残秽,一路上到了三楼,等他们找到那只应该被消灭的咒灵的时候,发现它正在地面上像一滩烂泥一样蠕动着,像是昆虫一样的复眼中带着恶意,缓慢地向着一个紧闭的柜子靠近。 “杰。”伏黑朔的眼睛紧盯着柜子,小声地对夏油杰说道。 “我知道了。”夏油杰清晰地听到了柜子中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和隐隐的哭腔,这只咒灵无疑是有点智商的,为了防止它干脆用柜子中的孩子做人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只咒灵远离那个柜子,于是他用眼睛估测了一下方位和距离,后退了一步,伸手召唤出了咒灵… 此时,躲藏在柜子里的小孩子正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孩子忍着眼泪,小声地问道:“安吉,我们真的不会被怪物吃掉吗?” 名为安吉的孩子其实也非常害怕,但还是坚定地对他说道:“别怕,只要我们别被怪物发现,就会有大哥哥来救我们的。” 安吉想到了那天看到的手里拿着长刀,从天而降一刀就将怪物枭首的大哥哥,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像是在电视里专门对付怪兽的超人,他有遵守和大哥哥的约定,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就连自己喜欢的玲子都没有告诉,那么大哥哥这次一定也会来救他们的,安吉抱紧了身边的同伴,眨着眼睛想道。 “会像奥特曼一样厉害吗?”另一个小孩暂时忘却了恐惧,红着眼眶问道。 “唔…”安吉犹豫了一下,“应该比奥特曼厉害吧,大哥哥不用变身就可以打怪物哦。” “哇。”孩子们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 就在这时,柜子外忽然传来了撞击的声音,让整个柜子都为之一震,孩子们害怕地发出了小小的尖叫声,然后立马用手捂住了嘴,眼带泪花紧紧地盯着柜门。 柜子外安静了一刻,正当孩子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似乎是为了仔细品尝他们一惊一乍的恐惧,柜子再次受到了撞击。这次的力道比上次更大,安吉眼尖地看到柜子的金属销好像晃动了一下,边角弯折了下来,他不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柜门逐渐地变形,孩子拼命地往后退着,想要离门远一些,但是柜子里只有这么大的空间,又能退到哪里去呢?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绝望的那一刻,响动却停止了,他们喘着气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孩子颤抖着声音问道:“怪物离开了吗?” 安吉咬着牙,鼓起勇气将耳朵贴到柜门上,然后听到了好像是怪物离开的窸窣声,随之他听到了一声刀出鞘的声音,紧接着的是怪物痛苦的嘶鸣。 安吉睁大眼睛,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是大哥哥!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猛地推开柜子,高兴地喊道:“大哥…”哥… 一个巨大的长着深渊巨口的蠕虫撕咬着地上那只他之前见到的怪物的尸体,听到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转了过来,安吉大张着嘴,眼神呆滞,面色被吓得青白,随即他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缩回了柜子中,嘭的一声紧紧地关上了柜门。 伏黑朔和夏油杰对视一眼,然后伏黑朔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笑,笑容在他的脸上逐渐扩大,最后直接笑出了声来:“杰,吓到人了吧?” 夏油杰无奈扶额,他也没想到会有孩子这么有勇气,没等他们去解救就主动走了出来,结果…他看着伏黑朔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敲了敲柜门,柔声说道:“已经安全了,别怕,快点出来吧。” 柜子吱嘎一声拉开了一个小缝,安吉怯生生地从缝隙中露出了一只眼睛,像是在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怪物变的,最后才打开了柜子直接扑到了伏黑朔的怀中:“大哥哥,那个怪物好吓人。” “追着你们的怪物已经死了哦,你刚刚看到的是…”伏黑朔沉吟了片刻,他本来想说是宝可梦或者精灵的,但是他看着咒灵丑陋的样子,觉得一方面有点侮辱宝可梦,另一方面有点破坏孩子们天真充满梦幻的世界,他看着夏油杰挥手将咒灵收了回去,朝着安吉解释道,“是另一个大哥哥收服的怪物哦。” “但是它好丑啊。”安吉抬起脸,有几分嫌弃地说道,“比之前的那个还丑。” “…以貌取人可不好。”其实咒灵就没有几个好看的吧,如果有的话,要么特殊要么强大总得占上一样,到时候给杰收服也不错。 “朔。”夏油杰走过来看着伏黑朔怀里的安吉和在之后从柜子里钻出来的两个小孩,对着伏黑朔说道,“任务已经完成了,把他们带出去应该就可以了。” “大哥哥,你们现在就要走了吗?”安吉睁大眼睛,手指攥紧了伏黑朔的衣服,“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伏黑朔耐心地说道,“…以后不会见面才是好事。走吧,我们出去,你们的爸爸妈妈还等着呢。” 伏黑朔带着三个孩子往外走去,夏油杰无奈地跟在一旁,安吉显然是更喜欢伏黑朔,连带着另外两个孩子也紧紧靠在他的身边,安吉抓着伏黑朔的衣角,骄傲地向伏黑朔寻求着夸奖:“大哥哥,我可是带着夏美和晴树躲起来了哦,一直坚持到大哥哥到来。” “嗯,很棒,是怎么做到的?” 安吉挺起了他的小胸脯,眨着眼睛说道:“因为上次有听到一个大叔说,不要看怪物,要找地方躲起来,我都有记下来。” 大叔…说的是上次收尾的辅助监督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不到三十岁吧?这么说他真的会哭的…要不下次告诉他?伏黑朔淡定地想道。 “大哥哥,你说我长大以后可以加入你们吗?”安吉充满期盼地问道。 伏黑朔和夏油杰的脚步同时一顿,他们已经发现安吉并没有成为咒术师的才能,遇到两次咒灵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伏黑朔沉默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想要保护别人。”安吉认真地说道,“当然还有原因是大哥哥很帅,比动画片里的还要帅。” 伏黑朔哑然失笑,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安吉接着说道:“但是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是怎么看出来的?”伏黑朔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低下头看着安吉询问道,连夏油杰的脸上也露出了稍许好奇的表情。 “因为大哥哥脸上的表情就跟爸爸藏的私房钱被妈妈发现了,找不出理由来解释的表情一模一样。”安吉调皮地朝着伏黑朔挤了挤眼,“不过没有关系,奥特曼也不是单打独斗的,不是还有人们的帮助吗?虽然我无法变成奥特曼,但是我可以成为帮助奥特曼的人啊。” 伏黑朔笑着和安吉说着话,夏油杰一直沉默地走在一边,紫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直到伏黑朔将三个孩子带给辅助监督,临走的时候,安吉还挥手和伏黑朔道了别,伏黑朔看着他们走远,忽然出声向夏油杰询问道:“杰,你怎么看?” 夏油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伏黑朔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有些疑惑地指着自己:“我?” 第169章 风筝 夏油杰听到伏黑朔的问话愣了一下, 似乎是不太明白问出这句话的原因是什么,于是指着自己向伏黑朔询问道:“我的想法吗?” “是的。”伏黑朔转过头来看着夏油杰,黑色的眼睛中充斥着夏油杰有点看不懂的东西, “你是怎么想的呢?对于那个孩子的话语。” 夏油杰眨了眨眼, 他回想了一下安吉在这一路上的叽叽喳喳, 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吧, 人在恐惧、面对死亡等极端条件下才会看到咒灵, 虽然他有些倒霉遇见了两次, 可正常情况下他连咒灵都看不到, 等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只会当做是一场噩梦吧。” 似乎感觉到伏黑朔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他在这个年龄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没有力量, 但是在面对咒灵的时候知道要找地方躲起来等到能解决这些的人出现,真是比一些大人都强得多, 让我们轻松了不少。” 伏黑朔听着只觉得头痛, 表面是听起来没错,可是杰,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吗?在五条悟的影响之下,这么长时间杰你的观念居然一直都没有变过,真不知道该说你意志坚定还是什么好…将自己视为强者, 将没有咒力的人群视为弱者, 将保护弱小者、保护非术师视为自己的责任…这是正论没错,可是人是多样性的, 按照自己的想法将人划分为弱者和强者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一旦有什么打破了你的认知, 一旦你认识到你所想要保护的人其实… 伏黑朔沉默地看了一眼夏油杰, 忽然低下头叹了口气, 算了,这些毕竟只是担忧罢了,更何况还有自己,有悟在,三个人一起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但是…还是得打好预防针,以免到时候真出现了什么问题,以杰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的性格,肯定得钻牛角尖。 伏黑朔抬起头地注视着夏油杰的双眼,无比认真和郑重地说道:“杰,如果以后发现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与我和悟…算了,还是别把悟算进来了,他有时候也挺迟钝的,就与我谈一谈吧。” “…哈?”夏油杰的表情逐渐变得迷茫。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杰这边的,我的热线二十四小时接通哦。”伏黑朔笑着说道,在自己的耳边比划了一个电话的手势。 “…是在说咒灵吗?很强的那种?我一个人会很麻烦?”夏油杰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伏黑朔是什么意思,只能猜测着说道,“那种情况如果你们在附近的话我当然会叫你们的,我又不是傻子,有方便的方法为什么不用?” “杰这么认为也可以,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伏黑朔也不指望夏油杰现在就能弄明白他说的话,他只是希望能在夏油杰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不出问题自然很好,但要是真有什么事发生,夏油杰能够想起来他今天说的这番话,“杰要把我的话一个字都不差地牢牢记住,绝对不许忘。” 夏油杰的眼睛弯了弯,虽然他不明白伏黑朔是在忧虑什么,但是他能明白这是在担心他,于是他轻声说道:“放心,你说的话我有哪句没记住呢?” “…最好是这样。”伏黑朔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他越发地觉得自己失忆前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正常人谁会点满了这一堆奇奇怪怪的技能啊?而且问题是我为什么这么熟练?他以前到底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啊? 就在这时,夏油杰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他愣了一下后拿起手机点开短信,脸色逐渐变得充满了疑虑和警惕。 “是悟来的消息?说了什么?”伏黑朔一看夏油杰的表情,就知道发来消息的肯定是五条悟,所以悟他又想要干什么? 这个“又”字就非常灵性,夏油杰嘴角抽了抽,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了伏黑朔:“悟说他马上就要回去了,还说…有惊喜?” “惊喜?”伏黑朔抬头望了望天,他记得上次五条悟所说的“惊喜”是一罐据说会变色的油漆,趁着夜蛾正道没注意涂在了教室外,结果下完雨之后所有涂上油漆的地方都变成了一种绿油油的颜色,在夜晚还发着荧光,据说悟的检讨到现在都没写完呢。那这次的“惊喜”… 伏黑朔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心中萌生了一种不想回去的冲动,但是…“如果我们不回去的话,一会儿悟就该来短信电话轰炸了吧?” 夏油杰想起自己经常被五条悟的消息刷屏的手机,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不回去是不行的了,希望到时候悟他能有点担当,自己承担责任,而不是把他们都拖下水。结果等他们回到学校,将东西放回宿舍后,他们惊奇地发现五条悟居然没搞出什么大动作,校园里风平浪静,一点都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兵荒马乱的场景发生。 难道悟他转性了?带着疑虑,两人最后是在训练场边的树荫下找到的五条悟,他正和家入硝子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面前还摆放着一大堆工具。 “悟,你要的喜久福我放到房间了,你现在是在?”伏黑朔觉得这些用具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于是主动出声问道。 “朔,杰,你们回来了。”五条悟抬起头眼神闪亮地看着两人,然后指着地上的东西对两人说道,“在做风筝啦,我和硝子正在研究图纸…杰你的表情怎么回事?怎么有点恶心?” 夏油杰咳嗽一声收回了脸上欣慰的表情,好像刚刚感慨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不是他一样,伏黑朔翘了翘唇角,走过来弯下腰看着地上的工具:“你这是要从头做起?” “当然,普通的风筝一点特色都没有,我要做就做个独一无二的。”五条悟得意地说道。 “别听五条瞎说。”家入硝子手里拿着木条,正在将其叠成十字,“这差不多是半成品,只是需要自己组装起来,然后可以在纸上随意画自己想要的图案罢了。” “这样啊…”伏黑朔在五条悟“硝子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背景音中坐了下来,然后朝着夏油杰招了招手,“杰,一起来吧。”难得悟他靠谱了一次。 夏油杰叹了口气,走到伏黑朔的身边坐下,接过家入硝子递过来的图纸说道:“现在需要做什么?” “骨架我已经粘好了,现在要用胶枪将纸面粘上去…或者可以把纸面剪出想要的形状?”家入硝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先画好画再粘吧?做好了再画的话应该挺麻烦的?”伏黑朔举手说道。 “画画?我来我来。”五条悟挤了过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颜料和毛笔,满脸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家入硝子表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于是伏黑朔他们就将位置让了出来,想要看看五条悟他能弄出什么“大作”,只是画画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伏黑朔有些犹疑地想。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五条悟,在最后的成品出来之后… 伏黑朔:…… 家入硝子:…… 夏油杰:…朔,我们换一张纸吧。 “等等,难道我画的不好吗?”五条悟惊愕地睁大了眼。 “怎么说呢?”伏黑朔的眼神漂移了一下,“画的还是不错的…就是如果不加旁边那一行字就好了。” 先不管他画得怎么样,或者说你第一眼看上去压根就不会关注上面画了些什么,直接就会被占据了三分之二个纸面的硕大字体吸引了眼球:五条悟天下第一。 太嚣张了,悟。伏黑朔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风筝啊,放到天上去真的不会被人打的吗? “我又没说错。”五条悟不甘心地嘟囔着。 “请考虑一下夜蛾老师的感受。”伏黑朔淡定地说道,“重新画吧,悟。” 然后接下来… “…悟,不要试图让杰放个咒灵出来,这种东西画上去会吓死人的。”伏黑朔面无表情地说道,“再说在高专里放咒灵风筝真的不会被人打下来吗?” “悟你轻一点,纸被捅漏了。”夏油杰摇头叹气。 “所以我们为什么想不开要让五条他来画画?”家入硝子放弃治疗,“只剩最后一张纸了。” 在五条悟的摧残之下,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大摞废稿,眼前只剩下唯一一张还没有遭受五条悟毒手的纸张,要是再不行的话,风筝今天估计就放不起来了。 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环视一周,脑袋上忽然亮起了一个灯泡:“既然这样的话,干脆我们就一人画一部分吧。” “赞同。”家入硝子第一个举起了手,她真的不想再看见五条悟的“奇思妙想”了,“伏黑,夏油,你们觉得呢?” “听起来还不错。”伏黑朔沉吟片刻也点头同意了,就算最后的成品不太好看,也应该会比之前的那些要强,所以为什么不呢? 夏油杰看着三个人都同意了,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五条悟拿起笔,一本正经地在纸面上画了些什么,然后还伸长手臂从远处看了一眼画,似乎是在看画的歪没歪。 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夏油杰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五条悟在画完之后,将纸张递给了家入硝子,家入硝子接过纸张,忽然紧紧地抿住了嘴,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两下,手上拿着的笔也是颤颤巍巍的。她屏住呼吸,拿起笔在画上简单描了两笔,就将画传递给了伏黑朔,随即立即捂住了脸,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 伏黑朔接过画刚看了一眼,整个人就静止在了空气中,半晌他才反应了过来,好几次张开嘴又闭上,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油杰,眼神中饱含着同情和怜悯,然后毅然决然地在纸面上又添上了两笔。 夏油杰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有点坐立不安,不仅仅是因为伏黑朔的眼神,还因为家入硝子已经将头埋入了膝盖中,肩膀一颤一颤的,再看五条悟,他正抬头远眺,似乎是在欣赏晴朗的天气和远方的美景,然而…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伏黑朔在画完之后,慢吞吞地将纸递了过来,就在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了夏油杰的身上,就等着夏油杰揭开最终答案的那一刻。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然而就在展开的那一刻,他还是破功了。一时间只能看到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脸上逐渐弥漫上了一层黑气,他抬起头,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杀气盎然的笑容。 “五条悟!” 第170章 神韵与特征 五条悟见势不妙, 像风一样瞬间冲过来抢走了夏油杰手中的画,然后撒腿就跑,嘴里面喊着:“朔, 帮我拦住杰, 不然今天的风筝就做不成了!” 家入硝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手捂着肚子, 一手狠命地拍着训练场的地面,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五条,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画夏油的?” “因为我们四个人里面只有杰最好画啊。”五条悟边跑边理直气壮地说道。 五条悟在落笔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要画些什么, 他先在纸面上花了一个脑袋和上半身,然后用黑色的颜料在上面涂了一个丸子头和一撇刘海, 然后交给了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接过来一看,瞬间就明白了五条悟的意思, 这不是夏油杰吗?于是她带着一种看戏的态度,默默地在脸上加上了五官, 尤其是在眼睛的部位特意只用了两条线来表达, 以此代表了夏油杰的眼睛,然后她将画交给伏黑朔之后就将头埋进了膝盖,拼命地忍住不要笑出声来。 伏黑朔…伏黑朔还能怎么办呢?夏油杰的“神韵”已经出来了,他思考了片刻,决定加上耳钉, 这样一副“完整”的夏油杰画像就横空出世了。 虽然很奇怪…伏黑朔的眼神游移, 我们三个的画风都不一样,但就是这样一副毕加索风格的画像都能让认识的人一眼认出这就是夏油杰…只能说杰你的特征太明显了吧?伏黑朔在心里委婉地想道。 “五条悟你给我站住!”夏油杰咬着牙, 撸起袖子准备冲上去将五条悟手中的画抢回来, 他真是信了五条悟的邪, 相信他不会搞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朔, 快帮忙拦住杰。”五条悟大呼小叫地喊道,“我们的心血可不能白费。” 这算哪门子的心血啊?伏黑朔笑了一下,然后扑过去抓住了夏油杰:“杰,稍微等一下。” “朔?你放开。”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在不远处抱着画向他做着鬼脸,忍不住对拦住他去路的伏黑朔说道。 “这次可不能让杰如愿呢。”伏黑朔抓紧夏油杰的手臂,脚下快速前伸,勾住夏油杰的脚腕往前一扯,夏油杰来不及平衡后背就与训练场的地面进行了亲密接触,右手手腕被牢牢地扣住按压在地上,“我还挺期待这个风筝的。” “…还不如让他选一个刚刚被废掉的画…唔…”夏油杰说着就被伏黑朔捂住了嘴,他眼睁睁地看着伏黑朔的脸朝他凑近,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了一起,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现在杰不许说话。”伏黑朔眨了眨眼笑着说道,“虽然有点对不起杰,但这可是我第一次做风筝,可不能让杰破坏了。” 太…近了… 夏油杰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映照在伏黑朔的眼睛中,而现在他们两个间的阻碍仅仅只是挡在自己唇上的一只手,只要抓住朔的手腕将其移开,他就能…该死,夏油杰,你在想什么呢? 夏油杰有些懊恼地想道,他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可这又哪是自我暗示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逐渐热了起来,眼神左躲右闪地不敢看向伏黑朔。 伏黑朔感觉夏油杰的眼神有点奇怪,他刚想问夏油杰他是不是生气了,然后就听到五条悟的声音:“朔。” 伏黑朔抬头望向了五条悟的方位,只见五条悟看到他抬起头,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下,笑嘻嘻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心,然后招呼着家入硝子赶快把工具拿过来,趁着夏油杰被制住的这个时间赶紧把风筝做好,到时候无论杰他想干什么都已经事成定局了。 伏黑朔哑然失笑,直起身子微微放松了手里的动作,就在这时夏油杰的眼神一闪,反手抓住了伏黑朔的胳膊,一手搂住他的腰,身子用力一掀,两个人在地面上滚了一圈,姿势顿时调转了过来。 伏黑朔一手撑在夏油杰的肩头,黑色的眼睛眨了眨,里面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笑意。夏油杰呼吸一滞,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扭头看向五条悟的方向,发现他已经要将风筝粘好了,于是马不停蹄地朝着五条悟冲了过去,可这个架势,怎么有点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五条悟此时已经手里拿着线,准备将风筝放起来,他看到夏油杰向他跑了过来,于是也抬高手臂跑动起来,正好在此时来了一阵风,五条悟手里的线轴哗啦哗啦地转动着,眨眼间风筝就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 “杰,你来迟了。”五条悟大笑着说道,他看着风筝伞面上的“夏油杰”在天上飘飘荡荡,幸灾乐祸地指着风筝对夏油杰说道,“快看,杰你在天上飞。” 夏油杰的额头上蹦起了青筋,他觉得自己还是把五条悟揍一顿吧,不然这家伙永远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于是他面无表情地一边挥手召唤出了咒灵,一边伸手向五条悟手里的线轴劈了过去。 五条悟的身子一闪,灵活地躲开了夏油杰的攻击,两个人在训练场上拳脚相加,五条悟还要不时地注意风筝的动向,防止它被夏油杰放出的咒灵弄断,一时间训练场内尘土飞扬,轰鸣声不绝于耳。 “又打起来了啊。”伏黑朔施施然地走到了家入硝子的旁边,风轻云淡地说道,看起来一副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家入硝子瞅了一眼伏黑朔,抱着臂看着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人,嘴里朝伏黑朔问道:“他们两个,伏黑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伏黑朔听到家入硝子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想的?” 家入硝子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伏黑朔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思,不然他就不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了。夏油,五条,我看你们两个怎么办,家入硝子的脸上露出了看戏的表情,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对伏黑朔说道:“不,没什么,只是弄明白了一件事。” 家入硝子一开始还以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只是与伏黑朔关系较朋友而言更亲密了一些,毕竟平常三个人就经常凑在一块,也许互为挚友的DK就是这个样子的?家入硝子这样想着,毕竟她也没见过更多的案例。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伏黑朔扭头不知道和五条悟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在伏黑朔转过去之后,她看到五条悟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头顶缓缓冒出了蒸汽,她就觉得事情开始有点不对头了。 再然后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三个人的相处越看越奇怪,不仅仅是五条悟,夏油杰你为什么一直在制造亲密接触的机会?那个动作就差亲上去了。你不对劲!夏油杰! 家入硝子瞳孔地震。 家入硝子只想抽根烟来冷静一下。 后来她在暗地里找了个机会询问了一下夏油杰,夏油杰在呆愣了一下后眼神闪烁着承认了他和五条悟都喜欢伏黑朔,并且言辞恳切地向家入硝子请教该用什么样方式比较好。 家入硝子…家入硝子表示她像是谈过恋爱的样子吗?后来甚至连五条悟也来向她倾诉伏黑朔的不开窍。怎么?她像是知心大姐姐那种类型的吗?于是她当晚就收拾好行李连夜跑去了崆峒山,并表示山上面可舒服了,她现在都可以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所作所为当搞笑剧来看,尤其是在当事人完全没有发觉这件事的情况下,这怎么能不让备受两个人折磨的她感到舒爽呢。 伏黑朔困惑地看了一眼家入硝子,也没有将家入硝子的话放在心上,他转过头去看到夏油杰操控着咒灵向着风筝咬去,五条悟快速转动手中的线轴,让风筝躲过了这一劫。 “杰,你下手可真狠,这可是你自己啊。”五条悟震惊地说道,眼睛中充满了指责的意味。 “我还能下手更狠一点。”夏油杰冷笑着说道,“你去和太阳肩并肩吧。” 咒灵呼啸而过,一部分冲向了五条悟,一部分直冲风筝而去,五条悟左躲右闪控制着风筝,最后还是因为一时不察被咬断了风筝线。夏油杰牌风筝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被风打着旋儿卷走,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两人的动作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五条悟的表情微妙:“‘杰’飞走了啊…” 家入硝子重复了一遍:“‘杰’飞走了呢。” 伏黑朔最后下了结论:“‘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我原先一直以为这是个比喻,原来其实也可以是现实吗?” 夏油杰的怒气条持续上升,家入硝子后退到了训练场的边缘,看着三个人在训练场上开启了大混战,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秒正在交接校长工作的夜蛾正道,在百忙之中还要收拾这三个人,真是想想就令人头秃。 春天…真的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呢。 第171章 新生 天气终于逐渐热了起来, 伏黑朔愉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和被子,每天看着室外的天气和灿烂的阳光觉得整个人的心情都在上升。 啊,我果然最喜欢夏天了。伏黑朔这样想着, 他正准备今天将宿舍整理一下, 就看见五条悟从他开着通风的窗户中跳了进来,兴奋地对伏黑朔说道:“朔, 你知道吗?我们要有学弟了。” “悟, 下次还是走门吧。”伏黑朔淡定地将桌子上打开的书关合,然后插进了书架中,嘴里说道,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下一届学生该来的时候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因为夜蛾老师脱不开身,所以就将接新生的任务交给杰了嘛, 所以我才好奇。”五条悟的手在空中比划着,凑到伏黑朔的身边说道, “朔,我们跟着去看看吧。” “不要, 等杰回来一样能看到, 有什么必要跟着出去?”伏黑朔绕开五条悟, 伸手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拿起翻看了一下, “还是说悟你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想要去做?” “这…”五条悟支支吾吾了半天, 见伏黑朔完全没有想要理他的意思,就泄气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伏黑朔,用手捂住了伏黑朔的眼睛不让他看手机, 撒娇般地说道, “去嘛, 朔,杰最近总是鬼鬼祟祟的,就和我一起去看看杰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我就知道不会是去看新生这么简单。伏黑朔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将五条悟的手拉了下来,转过身打量了一下五条悟,被他的星星眼一闪陷入了沉思,不过杰这两天确实是神出鬼没的,但是谁没有点私人事情需要去办,也不必用“打坏主意”来形容吧? “为什么不能是杰谈恋爱了呢?”伏黑朔举手询问道。 “绝对不可能。”五条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无比肯定的口吻让伏黑朔不由地怀疑五条悟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伏黑朔:盯—— 五条悟的脑海中警铃敲响,咳嗽一声避开了伏黑朔的眼神:“总…总之,我们今天就要去找出杰行为异常的原因。” 伏黑朔默默地看着五条悟,最后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嘴里说道:“真的是败给你了。”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夏油杰领着两个应该是要新入学的学生在前面走着,伏黑朔小心地从后面的巷子中探出头来,刚看了一眼,就被五条悟从后面捂住嘴拉了回来。 “我说,悟…”伏黑朔用手指点了点五条悟的手,闷闷地说道,“我们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五条悟此时却在愣神,伏黑朔说话时候的嘴唇擦过他的掌心,让他莫名地觉得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痒,感受到伏黑朔的手指点在了他的手上,他顿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耳朵尖冒出了一点红色:“当…当然有必要,一旦被发现了的话,不就不知道杰他藏了什么吗?” “这样啊…”伏黑朔背对着五条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语气说不上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他看着夏油杰带着两人走进了一家店铺,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像是在向两人询问着什么,伏黑朔抬眼看了一下招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是在给新生挑选欢迎礼物吗?我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下。” “礼物?”五条悟冒出头来,“我们当时也没收到礼物啊,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五条悟在心里一琢磨,顿时明白了夏油杰这两天行动诡谲的原因,眼睛里浮现出警惕的目光,“原来是这样啊,杰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伏黑朔发出了好奇的疑问。 “没什么,朔,我们换个地方…”还没等五条悟说完,他们就听到了一声枪响,街道上肃然一静,随之响起了人们的尖叫和慌乱奔逃的声音,两个人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夏油杰他们进去的那家店铺,好像是…遭到了抢劫? 五条悟:…… 伏黑朔:…真不知道该说是谁的运气不太好呢。 伏黑朔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在店铺里的夏油杰的神情也有些难以言喻,他挡在两个即将入学的学生身前,看着劫匪手里拿着枪,枪口对准了收银员,凶恶着一张脸催促着他赶紧将钱拿出来,脑海里却莫名地冒出来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不是,离这里不远就是珠宝金银首饰的店,旁边还有银行…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抢劫?是因为抢劫那些地方体现不出你的水平吗?等等,这个时候我都在想些什么? 夏油杰的头上飘过了一排省略号,他在心里暗骂一声自己跟五条悟相处久了,连思维也跟着跑偏了(五条悟:?),他观察了一眼劫匪的位置,然后微微扭头对身后的两人悄声说道:“你们两个躲好。”然后上前一步吸引住了劫匪的注意。 劫匪顿时警惕地将枪口调转过来对准了夏油杰,他看着夏油杰结实挺拔的身躯,又看了看自己相比之下显得分外瘦弱的胳膊,忍不住说道:“退后,不然我就开枪了。” “七海,夏油学长不会有事吧?”名为灰原雄的新生有些担心地凑过去小声对七海建人说道。 为什么你这么自然地就叫了我的名字?七海建人在心里这样想着,面上板着一张脸,虽然他稍微有点不赞同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走出去,但是夏油杰给他的第一印象还是很靠谱的,于是他回复说道:“既然夏油学长这样做了,一定是有自己的倚仗的,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你给我停下!”劫匪看夏油杰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像是没听到一样大踏步向他靠近,脸上浮现出了狰狞和孤注一掷的表情,他本来只是想用枪作为威慑,并没有打算伤人,毕竟抢劫和真的伤人性质还是不同的,可他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真的不怕死。他的眼睛看向了因为见到夏油杰的举动而显得蠢蠢欲动的人群,心里闪过了一丝杀意,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劫匪这样想着,手指颤抖地挪动到了扳机上,对准了夏油杰使劲扣下。 一声枪响,子弹带着火星和硝烟,伴随着人们的尖叫声,朝着夏油杰飞射了过去。但是在夏油杰的眼中,他既然知道枪口的方向,想要躲避自然就会简单得多,更何况子弹的速度却没有那么尽如人意,即使他的眼睛看不清楚轨迹,身体自然而然地也会反应过来,说实在的还没有五条悟扔的棒球给他带来的威胁大。 他微微侧身,子弹擦着他的衣服飞过,击碎了身后的玻璃,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劫匪的表情慌乱,见没有击中夏油杰,顿时想要再次扣动扳机,夏油杰见状,左腿膝盖弯曲,右脚向前摩擦着地面,矮下身子自下而上握住抬起了枪管。 枪口朝上发出了火光,子弹射断了天花板上的吊灯,吊灯晃悠了两下砸落在地面上,砰的一声后碎片溅落一地。夏油杰另一只手抬起快速劈砍在劫匪的手腕上,劫匪的手腕一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夏油杰顺势夺过劫匪手中的枪,转身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将他直接踹出了店铺。 夏油杰收回脚慢条斯理地拍了两下衣服,转过头轻松地看着店员问道:“报警了吗?” 店员手里拿着电话快速地点头,灰原雄抓住了七海建人的衣袖,眼睛里似乎有小星星冒出来:“好帅…夏油学长太厉害了…” 七海建人忍不住点了点头,但是他还往更深里想了一些,他本以为夏油杰会使用咒力来解决这一切,没想到仅凭体术就…是所有的咒术师都这样吗?所以说难道他们到时候也要学类似格斗术的东西? 七海建人心里有关咒术师的印象逐渐朝着近战的方向无限偏移,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能说不对,毕竟某个远程术式的拥有者好像是个近战法师来着… 夏油*格斗术爱好者*杰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警察到来之后,在得知劫匪手中有枪,而且解决事件的居然是一个未成年的学生之时,顿时板起了一张脸,好好地对夏油杰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大意是下次别这么直接冲上去,即使觉得自己可以也不行,一旦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呢? 夏油杰站在那里乖乖点头,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听训,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够发现他眼睛里的漫不经心,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了一抹白色一晃而过,他瞬间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了一丝狐疑,让站在他眼前的警察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不,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夏油杰微笑着说道,然后缓缓地从店铺里探出了头,他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巷子边缘冒出来了一撮白毛,按照这个高度推算的话…夏油杰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噗…一会儿杰不会被找家长吧…”五条悟捂着嘴,从喉咙里憋出几声笑来,“说不定到时候夜蛾老师会接到警察的电话…” “悟…”伏黑朔有些无奈,他们在这里看笑话真的好吗?再说按照五条悟的说法,他们不是来找杰“鬼鬼祟祟”的原因的吗?为什么现在在这里看的这么起劲? “朔,你说我现在去给杰拍张照怎么样?”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伏黑朔的眼神逐渐转移到了他的身后,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手扣住了脑袋,夏油杰阴恻恻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还是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等等,杰…” 站在巷子外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随后一个扎着马尾的和夏油杰穿着一样衣服的人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看到他们之后,略微有些歉意地朝他们点了点头,嘴里说道:“抱歉,杰和悟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稍微等一下吧。” 灰原雄大声地答了一声好,而目睹了夏油杰黑着脸撸起袖子冲出去的七海建人,心里对夏油杰靠谱的前辈的印象裂开了一道缝。这是打起来了吧?是打起来了吧?!学生之间的关系这么恶劣的吗?!还有,这位…应该也是学校的前辈吧?您不去阻止一下吗? 七海建人的心中布满了省略号,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笑得能让人恍神的伏黑朔,又看了一眼因为轰隆轰隆的声音而不断地从巷子外的墙壁上抖落的灰尘,默默地给这个据说日本唯二的咒术学校打上了一个问号。 这真的…是一个正经学校吗?七海建人陷入了沉思,隐隐有了一种还没入学就想要退学的冲动。 第172章 生日 “…所以, 七海君和灰原君是吗?”在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伏黑朔一边悠闲地站在街道边,侧耳听着巷子中传出来的声音, 心里琢磨着他们什么时候能打完, 一边向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询问道。 “是的,伏黑前辈。”七海建人站得笔直, 低头沉稳地说道。 “是!伏黑前辈和夏油学长是同学吗?”灰原雄热情地回答道。 伏黑朔愣了一下, 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心里想着从说话就可以听出,这两个人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这届学生就只有两个吗?人还真少。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他的想法,而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是的,和杰是一个班级的,同班的还有两位, 一位在学校里,这次没有出来, 还有一个…” 伏黑朔说着,用手指了指声音渐弱的巷子, 微笑着说道:“正在里面和杰进行‘情感交流’。” “原来是这样, 不愧是夏油学长。”灰原雄毫不犹豫地说道, 成功引来了七海建人和伏黑朔的侧目而视。 你是认真的吗?七海建人深深地看了灰原雄一眼, 光是听这动静就不是“情感交流”这么简单, 你到底为什么直接就相信了啊。 “灰原君。”伏黑朔觉得有些意外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有趣,这么捧场的性子, 至少悟会非常喜欢的, 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对杰非常崇拜? “是?”灰原雄眨了眨眼。 “继续保持下去吧。”伏黑朔抿着嘴, 眼睛里露出了笑意,他已经能够预想到未来高专的“快乐”生活了,绝对会非常的精彩。 “虽然不知道学长在说什么,但是我会努力的。”灰原雄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哈哈哈哈,杰,你听见他说什么没有?”五条悟的笑声传了出来,伏黑朔扭头看见五条悟搭着夏油杰的肩笑得前仰后合,夏油杰一脸的嫌弃,扎着的丸子头有些歪歪斜斜的,从旁边窜出了几缕调皮的发丝。 “悟,在后辈面前保持点形象。”夏油杰如是说道,伸手拍掉了五条悟的手,走到了伏黑朔的身边问道,“朔,不是说今天要整理房间吗?怎么出来了?” 恕我直言,你们的形象早就没有了。伏黑朔在心里想道,他抱着臂冲着五条悟抬了抬下巴:“这你该问悟。” 悟?夏油杰挑了挑眉,转过头看向五条悟,只见五条悟得意地哼了两声,指着他说道:“果然杰也知道了吧?” 夏油杰眼神奇怪地看着他,隐隐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出现了什么差错,等等…不会吧?夏油杰用犹疑的口吻对五条悟说道:“悟,你今天看手机了吗?” 五条悟眨了下眼,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夏油杰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断线”了,嘴角抽搐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伏黑朔听来听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手机?他今天没收到什么消息啊?怎么好像有什么事是必须得瞒着他一样。 “啊,是这样的,夏油学长刚刚在愁该给伏黑学长买什么样的…”灰原雄举起手说道。 “灰原,等一下。”夏油杰睁大了眼睛,仓促之下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灰原雄的下半句话从嘴里遛了出来,“…生日礼物。” 七海建人痛苦地捂住了脸,来接他们的学长刚见面就一脸忧愁地问该送什么生日礼物就算了,结果灰原雄还直接抖搂了出去,这下可好,不是什么惊喜都没有了吗? “哈?生日?”伏黑朔一脸困惑地指着自己,“我吗?” 夏油杰本来还一脸窘迫,连耳根都有点发红,结果听到伏黑朔的疑问,不禁嘴角一抽:“怎么朔你自己都是一脸问号?” 伏黑朔陷入了沉思,他想起自己做假身份的时候,好像正好是去年的今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所以在询问的时候干脆就报了当天的日期,真要说来的话…伏黑朔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脑海里想起了在过年的那天莫名响起的[生日快乐]…所以我的生日应该是那天才对? “朔?” 伏黑朔回过神来看见夏油杰担心的眼神,掩饰般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微笑着说道:“没事,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所以杰你是因为这个这两天才‘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这个词…”夏油杰磨了磨牙,“绝对是悟说的吧。” “明明就是杰你什么都没说。”五条悟倒打一耙,“你要是早告诉我不就没有这回事了吗?” “你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夏油杰吸气吐气,脑门上蹦起了青筋,他有时候真的想撬开五条悟的脑壳看看里面都放着些什么,怎么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服务区呢? 五条悟眨了眨眼,拿出手机点开消息瞅了一眼,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然后他一脸镇定地将手机放回兜里,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用轻松加好奇的口吻说道:“杰,你买的什么礼物?” 算了。夏油杰一脸冷漠地想,跟这家伙较什么劲呢?悟他又不是第一天这个样子了,跟他计较总觉得自己也会被带跑偏,“这不是还没选到合适的吗?” “杰你好逊啊。”五条悟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 “等等。”夏油杰意识到了不对,看过来的眼睛中透露出了几分危险,“既然你没看手机的话…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朔的生日,却根本没想过要告诉我?” “…哎嘿。”五条悟吐了吐舌头。 “…装傻是没有用的。”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眼神在空气中厮杀了起来。 七海建人后退了一步,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人一定合不来,他有了一种等自己进入高专就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错觉…或许这不是错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这样想着,七海建人的脸上不禁带上了几分心中的想法。 “朔~你看~现在的新人都开始嫌弃我了…”五条悟调转枪口,用手指着七海建人,伏在伏黑朔的肩膀上假哭道,“一点都不尊敬前辈。” 七海*被说不尊重前辈*也确实不想尊重了*建人感觉到了心累,自从见到五条悟之后第一万次想要掉头就走。 “需要我提醒你对歌姬学姐的态度吗?”伏黑朔朝着七海建人安抚地笑了笑,“夜蛾老师好不容易找到两个能看到咒灵,能使用咒力的学生,要是走了一个,可就创下高专历届招生人数的最低纪录了。” 七海建人:果然一个都不值得尊敬。 “所以…”灰原雄高高地举起了手,“夏油学长想要买什么样的礼物呢?” 夏油杰有些为难,他本来想要偷偷买好礼物的,没想到看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觉得这个朔不会喜欢,就是觉得这个配不上朔,结果就是到现在都没能选定下来,这下可好,直接全都泡汤了。想到这里,他偷偷地将视线投向了伏黑朔,结果却被伏黑朔抓了个正着。 伏黑朔歪了歪头,扎好的马尾伴着垂下来的红色穗子在空气中晃了晃:“我都可以哦,只要是杰买的我都可以接受…只要别太奇怪。” 夏油杰低下头将拳头抵在唇边半天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伏黑朔的眼睛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朔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刚走出两步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五条悟说道:“记得帮我看住悟。”不要让他跟上来。 “切。”五条悟撇了撇嘴,充分表达出了他的不屑一顾,但是看他脚尖朝向的方向,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和七海也去给学长买生日礼物,学长稍微等一下哦。”灰原雄这样说着,然后拉着从刚刚开始就面无表情的七海建人跑了出去。 “你们就不用…”伏黑朔想要这么说,却被五条悟阻止了,他搂着伏黑朔的肩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所有人都送礼物了,就他们两个空着手多尴尬,再说,多收两份礼物不好吗?” “…所以说硝子他们都知道了?”伏黑朔敏锐地听出了五条悟话中的含义。 糟糕。五条悟的头上浮现出了这样两个大字,一脸的“我怎么说出来了”的表情,看得伏黑朔的脸上浮现出了无奈的神色,“也不用这么浮夸…杰说的手机上的事就是这个吧,还是很容易猜出来的。” “朔。”五条悟郑重其事地说道,“请务必装作不知道。” “…你又想干什么?我只能说我尽力,但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伏黑朔瞟了五条悟一眼,朝着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能保证演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那算了。”五条悟瞬间放弃,一脸轻松地回答道,“反正也不是我出的主意。” …放弃的是不是有点快啊,悟,你这样会被打的…哦,忘了你有无下限,还真不怕打。伏黑朔望了望天,虽然还不知道是谁做的计划,但是摊上五条悟,我只能说:请节哀。 伏黑朔默默地在心中划了一个十字。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他们就走了回来,除了看见他兜里鼓出来一块,就没见身上多了其他的东西。夏油杰看着五条悟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好像若无其事,但是他对五条悟多熟悉啊,一看就明白他们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夏油杰幽幽地看了五条悟一眼,脑门上冒出了一个井字,叹着气对伏黑朔说道:“朔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本来打算晚上开个生日派对的…” “那也没什么关系。”伏黑朔朝着夏油杰摇了摇手指,“现在已经足够惊喜了。” 夏油杰哑然失笑,眼睛里都充盈上了点点的笑意,他开始思考着晚上是不是有些地方可以调整一下,嗯,一定要瞒着悟进行,不然说不准这家伙又能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 五条悟:你礼貌吗.jpg。 太阳逐渐西斜落到了山后,夜晚就这样到来了。 第173章 派对 “所以说明明我都知道了晚上会有生日派对, 为什么还要来这一套?”伏黑朔坐在椅子上看着五条悟手里拿着的黑色布条,有些无奈地说道。 “仪式感啦,仪式感。”五条悟兴奋地说道, “朔不许反抗哦。” “…为什么你说的不像是要遮住眼睛而是想要把我绑起来一样…”伏黑朔觉得这一天的槽点过于密集,已经到了他不吐槽不行的程度了, “还有杰也是,你为什么也一脸期待。” “如果朔愿意的话, 绑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夏油杰温和地笑着,朝着伏黑朔缓缓走了过来,莫名地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到时候就把朔抱过去…” “请务必尽快帮我把眼睛挡上。”伏黑朔果断地说道,他的直觉在向他发出警报,尖叫着告诉他眼前这两人绝对不怀好意, 再说下去总感觉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夏油杰轻笑了一声, 示意五条悟将布条绑在伏黑朔的眼睛上,五条悟的手绕过伏黑朔的头, 为了防止有光透进来还特意折叠了两下,然后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在完成之后, 他后退了两步看到了伏黑朔的样子,一时间别过头屏住了呼吸。 “杰?悟?”伏黑朔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眼前一片漆黑让他稍微有一点不安, 于是下意识地就想动用咒力。夏油杰见状赶忙按住了他的手, 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为了效果,只是一会儿功夫,朔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行吧。伏黑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夏油杰回头望向了背对着他蹲在地上, 用手捂住心脏的五条悟, 眼睛里流露出了深深的鄙视,至于吗?你怎么这么不中用啊,悟。 在那之前你还是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杰。似乎知道夏油杰在想些什么,五条悟转过身来,用手指了指夏油杰的鼻子。夏油杰下意识地伸手在鼻子下蹭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然后他抬眼就看到了五条悟憋笑的表情。 夏油杰的额头上缓缓冒出了一个井字。 “杰?可以走了吗?”伏黑朔听见响动,向夏油杰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可以了。”夏油杰将伏黑朔拉了起来,“跟着我走就好。” 在路过五条悟的时候,夏油杰瞄了他一眼,抬脚意图想要踹他一脚,结果被五条悟灵敏地躲过了。他站起来朝夏油杰做了个鬼脸,然后拉住了伏黑朔的另一只手,雀跃地说道:“朔,里面可是有我的主意哦。” 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是不慌的,被你这么一说忽然心跳就加速了。伏黑朔无语凝噎,他现在就希望有人能按住五条悟,至于杰…杰他不助纣为虐就不错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伏黑朔跟着两人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站住了脚,伏黑朔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吱嘎声,他的耳朵动了动,却没有听到其他的任何声音,下一秒他就被拉着进入了室内放开了手。 “杰?悟?”伏黑朔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我可以摘下来了吗?” “当然。”夏油杰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是个惊喜。” 伏黑朔缓缓地摘下了眼睛上的布条,映入眼帘的是黑暗中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的灯火,散发着并不刺眼的光亮,像振翅的萤火虫,又像阳光下褶皱的玻璃糖纸,反射出梦一样的光彩。伏黑朔愣在原地,伸手想要去触碰却又收回了手,他缓缓转身弯起了眉眼。 黑暗阻挡不了五条悟的眼睛,他看到银河流淌在伏黑朔的眼眸中,好像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曾经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明明应该记忆深刻却被时间的洪流冲走,而现在,两双眼睛重叠在一起,没有掘出旧时的记忆却覆盖上新的东西。 我应该是见过你的。五条悟在心中这样想着,虽然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是见过你的。 一点烛火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伏黑朔的眼前,伏黑朔看见家入硝子推着载着蛋糕的小车走了出来,庵歌姬脸上带着一种“都是硝子叫我不然我才不来”的表情,嘴里唱着生日快乐的歌曲,几个人站在隐秘的角落里叽叽喳喳,隐约能听到“我们还得躲到什么时候”的议论声。 伏黑朔翘起嘴角,歪着头注视着后面藏着的那几个人,朝着他们招了招手。细细簌簌的声音顿时一停,几个人面面相觑,见他们被发现了,于是脸上带着讪讪的表情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礼花模样的东西。 家入硝子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们一眼,鹤田吹了一声口哨,将礼花背到身后假装无事发生,相川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用手肘怼了一下鹤田,向家入硝子表示都是这个家伙的错,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她就不应该将希望放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她对着伏黑朔说道:“本来计划的好好的,结果这几个家伙…”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伏黑朔手指抵着下巴,听到家入硝子的话笑了出来:“没关系,反正悟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原来还有你吗?家入硝子狠狠地瞪向了五条悟,五条悟立马撇过脸装作没有看到家入硝子的表情,庵歌姬幸灾乐祸地在一旁起哄道:“我就知道五条悟肯定会搞砸的。” “说得像歌姬除了唱生日歌以外做了什么一样。”五条悟不屑地说道。 “五条悟!”庵歌姬张牙舞爪。 “伏黑,来吹蜡烛许愿吧,然后我们切蛋糕。”家入硝子安慰般地拍了拍庵歌姬的肩膀,转头对伏黑朔说道。 伏黑朔走过来闭上眼沉默了几秒钟,吹熄了蜡烛,在制止了想要凑过来询问许了什么愿望的五条悟之后,伏黑朔看着家入硝子从车子下面取出刀和碟子,叹着气将手里拿到的最大的一块分给了五条悟来安抚他“受伤的心灵”(五条悟语)。 “等等,硝子,不是说要往身上砸蛋糕的吗?”五条悟拿着叉子美滋滋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低头看了眼蛋糕疑惑地问道。 “不,五条,我们认为那样太浪费了。”家入硝子一脸嫌弃,“而且哪有一开始主角就要去洗澡换衣服的生日派对啊。” “怎么这样~”五条悟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干得漂亮,硝子。伏黑朔在暗中给家入硝子竖起了大拇指,他可一点都不想被蛋糕糊上一脸,尤其是洗头发的时候会让他难受的想死。 夏油杰伸手将屋子里的灯打开,桌子上琳琅满目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中间的花瓶中插着气球,上面用笔画着大大的笑脸,伏黑朔眨了眨眼,询问道:“这是…?” “因为只是聚餐太没意思了,所以鹤田学长提议…”家入硝子这样说道,鹤田笑嘻嘻地举起了手,十分骄傲地表示这就是他的注意,“我们来玩个游戏。” “等等,硝子,这之前好像没跟我们说过。”夏油杰有些惊讶地说道。 “全都知道有什么意思啦,杰,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五条悟跃跃欲试地说道。 不,我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夏油杰环视了一周,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有种这场生日派对最后一定会变成“大逃杀”的预感,尤其是其中某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着火了都能往里面添一把柴火…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五条悟! “那么我们今天的游戏内容就是…”家入硝子从背后神神秘秘地取出了一副扑克牌,“国王游戏。”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安静,夏油杰沉默了一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一眼家入硝子,缓缓说道:“硝子…我一直以为这是只有悟能干出来的事情…” “等等?”五条悟睁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夏油杰充满怀疑地问道,“杰,你是不是在骂我?” “是鹤田学长提议的,不是我啦。”家入硝子貌似无辜地说道。 七海建人果断转身试图离开屋子然后就被灰原雄拉住了衣服,庵歌姬悲痛欲绝地抱着家入硝子“哭喊”着硝子你可不能跟五条悟那个混蛋学坏了啊,鹤田满头冷汗地看着相川手里闪着寒光的叉子,再加上似乎马上就要打起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场面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伏黑朔后退了两步,脱离了混乱中心,施施然地拖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脸上挂着笑托着腮看着墙上的钟表,时不时地看一眼吵吵嚷嚷的人群,似乎在估算着什么时候能平息下来。 大约十分钟过后,他们终于重新坐下,在大部分人赞同和小部分人反对但是反对无效的情况下,开始了这场所谓的“国王游戏”。他们依次抽取了扑克牌后看了一眼,然后互相打量着周围的人,试图从对方的表情推测出对方拿的是几号牌。 “这局我是‘国王’哦。”庵歌姬展示出她手中的鬼牌,一脸兴奋地说着,她的眼珠在几个人的身上打转,最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四号抱着…七号,做五个深蹲,完成不了的话自罚一杯。” “先不说是哪来的酒,现在喝酒不太好吧。”伏黑朔有些无奈地说道。 “没关系,只是今天一个晚上,而且度数非常低。”家入*酒豪*硝子毫不在意地说道,有一个算一个,她觉得在场的没有一个能喝过她的,“谁是四号,谁是七号?” 五条悟黑着一张脸,嘴角撇了撇发出了“嘁”的一声,伸手翻开扑克牌,是一张红桃七:“谁是四号?”明显非常的不爽。 夏油杰的表情裂出了一条缝,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他缓缓地,缓缓地拿起了扑克牌,上面清晰地印着:黑桃四。 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庵歌姬的笑声中,以一种想要打架的气势站起了身,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出了瘆人的火花。 第174章 国王游戏 “快点, 两个大男人磨蹭什么呢?”庵歌姬看着两人,手里拿着手机,嘴里大声说道。她觉得这简直可以算是她目前为止最幸运的时刻, 一挑就挑中两个“人渣”什么的…这样的黑历史她要是不照下来,她就不叫庵歌姬了, 看五条悟以后还怎么挑衅她,庵歌姬美滋滋地想道, 眼睛里冒出了兴奋的光。 五条悟蓝色的眼睛瞪着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便宜你了,杰,这可是我第一次被人抱。” 夏油杰呵呵一笑,背后电闪雷鸣:“说得像我愿意抱你一样。” 五条悟不屑地哼了一声,干脆地蹦了上去, 夏油杰一口气没上来, 膝盖一弯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心理准备?夏油杰咬着牙,额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 在抱起五条悟的那一刻,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胳膊上的肌肉隆起,隐隐还可以看到他脖子上爆起的青筋。夏油杰有些怀疑人生地低头看了一眼五条悟, 嘴角抽搐着问道:“悟, 你是不是有点过沉了?”甜食吃多了吧? “杰, 你在瞎说什么?我这可是标准体重。”五条悟一脸“我是完美的”的表情对夏油杰催促道,“杰你动作快点,一会儿我绝对要报复回去。” 庵歌姬拿着手机的手一颤, 觉得自己是不是现在跑路比较好, 不过她又想到别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拿了什么牌的, 这样算下来几率并不算高,于是她松了口气露出了逃过一劫的表情。 歌姬学姐,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微妙。伏黑朔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同情,悟他想做的还没有一次没成功过呢。 一个……两个…… “杰你的动作好慢啊。”五条悟嫌弃的语气。 三个……四个…… “杰你是不是不行啊,要是不行的话我会体谅你的。”五条悟疯狂作死。 夏油杰的脸黑了下来,在第五个马上要做完的时候,他干脆一松手,幸亏五条悟反应快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然后他顶着五条悟难以置信的眼神,大踏步走到桌子前,用手端起已经倒好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朝着五条悟发出了挑衅的目光:“我认输了,悟,过来喝酒。” 五条悟惊呆了,他没想到夏油杰能用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五条*自作自受*从未喝过酒*悟站起身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端起酒杯朝着伏黑朔投去了委屈的目光,结果只获得了伏黑朔爱莫能助的耸肩。他深深地看了夏油杰一眼,屏住呼吸一口灌了进去,然后潇洒地一抹嘴大声说道:“再来。” 只有伏黑朔注意到了五条悟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说话行动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伏黑朔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该不会是…伏黑朔往嘴里塞了一块糖,缓解了一下自己绷紧的神经,总感觉这个状态下的悟会干出来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是错觉吗? 下一轮成功抽中“国王”牌的是夏油杰,他环视一周,想到了自己刚刚受到的对待,微笑着说道:“一号和二号,手拉着手对视十秒,谁先笑谁喝酒。” 相川和鹤田站起身面面相觑,家入硝子打开了秒表开始计时,眼睛里全都是促狭的笑意。鹤田和相川手拉着手对视着,相川面无表情地看着鹤田,脸上是一点想要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透露出来了越来越浓重的嫌弃。 鹤田的眼皮跳了跳,他怎么觉得相川下一秒就会拿出武器削掉他的脑壳,可他想了想,最近好像没有惹到相川啊?这么一副想要杀了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相川:你的呼吸吵到我了(推了推眼镜)。 在结束的那一刻,相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甩开了鹤田的手,脚步飞速地挪动着找了一个离鹤田最远的地方,真的是从头发丝都表现出了对于鹤田的抗拒。 七海建人:这里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人啊!为什么连高年级的前辈也是这个样子? 七海建人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并再次产生了想要退学的冲动,说什么咒术师是为了保护他人维护社会稳定的,就这几个人…真的不会让社会更加混乱吗? 一个七海建人在此刻失去了梦想。 在混乱的吵吵嚷嚷的背景音中,第三轮是家入硝子拿到了“国王”,她不留痕迹地看了眼伏黑朔、五条悟和夏油杰,思考了一下后准备来个大的,就算不挑中这三个人,其他人抽到了估计也很有趣,于是她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从桌子上拿了一盒pocky,对着众人说道:“你们有谁不知道pocky game吗?” “等等,硝子…”庵歌姬试图阻止,这要是挑到两个不太对付的人头上,这不得打起来吗? “那就三号和八号吧,谁先咬断退缩了,谁就喝酒。”家入硝子拿起酒瓶将杯子倒满,豪迈地一拍桌子,嘴里说道。 …怎么觉得硝子一喝酒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伏黑朔心里想着,甩出了一张方块三,然后看着五条悟手里拿着红桃八的牌呆愣愣地看着他,嘴里无奈地说道:“悟,三轮你中了两轮,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第一轮说不准,这一轮应该算运气好吧?知道内情的家入硝子窃笑着,大大方方地拿出了一根pocky,对着两人说道:“你们谁先来?” 伏黑朔见五条悟还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于是主动接过了pocky叼在了嘴里,声音中略微带点模糊地向五条悟询问道:“悟?” 五条悟一个激灵,同手同脚地走了过来,他看着伏黑朔有些担心的眼神,只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像是有一把火直接从他的胸口烧到了嗓子眼。他舔了舔唇,试探着咬住了饼干的那一头,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伏黑朔,好像在看着一个朝思暮想的…喜久福?(伏黑朔语) 伏黑朔咬碎嘴里的饼干,稍微凑近了一点五条悟,他觉得五条悟的状态有点奇怪,眼神虽说是看着他,却好像根本没有焦距,蓝色的像是天空的倒影一样的眼睛完完全全将他的身影印刻在其中…果然是喝醉了吧?伏黑朔略微有些无奈,这种状态下还知道吃饼干也是没谁了,就这么喜欢甜食吗?不过这样会呛到的,我还是认输吧。 伏黑朔这样想着,刚想直接咬断饼干退后,忽然看到五条悟伸出双手缓缓地抚上了他的脸,然后静止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 是梦吗?五条悟感觉自己头重脚轻,脑子里像是被人塞进去了什么东西,昏沉沉的吓人。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像是要看清自己眼前的是谁,“六眼”慢吞吞地勾勒出眼前人的轮廓,朦胧的光撒下来模糊了边界,他只能看到那张脸上,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格外清晰和熟悉。 朔。五条悟的内心响起小小的声音,顺着他的身躯传递到脑海里变得震耳欲聋,是朔。 眼前的是他喜欢的人啊。 如果是梦的话…五条悟伸出手摸上了伏黑朔的脸,慢慢地屏住了呼吸,我是不是可以…他这样想着,牙齿关合咬断饼干,身体前倾缓缓地凑了上去,然后… “啪!”一只手拍在了五条悟的脑门上,伏黑朔抬头一看,发现夏油杰微笑着站在那里,就是这微笑怎么看怎么带给人一丝凉飕飕的感觉,他“慈爱”地摸了摸五条悟的头,然后十分“温柔”地说道:“是悟主动咬断饼干了吧?这么说就是悟输了,硝子,给我一杯酒。” “那个,悟他好像已经…”喝醉了。 伏黑朔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家入硝子幸灾乐祸地递过来了一杯酒,夏油杰接过后淡定地扒开了五条悟的嘴,将酒直接灌了进去,五条悟挣扎了两下后,双手垂落倒下去再也不动弹了。 五条悟再起不能。 为什么这个场景弄得跟凶杀现场一样?伏黑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悟的酒量还真是出人意料,没想到一杯酒就醉倒了,就把他这么放在这里也不好,于是他站起来叹着气说道:“杰,我们先把悟送回去吧,硝子你们先等我们一下。” “快点哦,派对的主人公消失了可不行。”家入硝子笑着挥了挥手,“礼物还没拆呢。” 伏黑朔点了点头,和夏油杰一起将五条悟带出了屋子。 三人离开后,庵歌姬表情微妙地凑到家入硝子的身旁小声说道:“硝子,刚刚是我看错了吗?” 家入硝子抿着嘴笑,同样小声回复道:“歌姬学姐,你没看错哦。” “不是吧?”打死庵歌姬都没想到,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五条悟居然会有喜欢上人的一天,喜欢的还是在她看来是另一种程度的难搞的伏黑朔,但是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五条悟更加难缠一点,于是她不由地露出了怜悯的目光,“真是可怜伏黑了,叫五条悟缠上什么的…” 家入硝子笑而不语,庵歌姬只注意到了五条悟,却没有注意到夏油杰刚刚的脸色,更何况,据她了解,伏黑朔还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思,最后是谁折磨谁还不一定呢。家入硝子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杯酒,一脚踩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举起杯子高喊着再来一杯,她现在心里可爽得很,果然是五条悟他平日里太遭人恨了吧。 五条*性格一言难尽*过于遭人恨*悟被两人搬回了宿舍,伏黑朔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泛上红晕的脸,觉得今晚一个生日派对过得真是跌撞起伏,他转过头去看着夏油杰,对着他说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夏油杰表示没关系,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于是朝着伏黑朔摆了摆手,伏黑朔带着犹豫看了两眼,最后干脆被夏油杰推出了房门,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回到了派对上。 “伏黑,在想什么呢?来拆礼物了。”家入硝子朝着伏黑朔招了招手。 伏黑*心神不宁*杰他一个人能行吗*朔仿佛如梦初醒,眨了眨眼道了声歉走了过去,在拆礼物的时候莫名地朝着宿舍的方向看了一眼,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油杰关上了门,后背抵靠在房门上,有些犹豫地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月光缓缓地爬进屋子,一点细碎的银色的光显露在打开的盒子里,夏油杰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地看着这枚编织精致的银戒,心里想着最后还是没敢送出去。 夏油杰其实买了两份礼物,因为伏黑朔用刀的缘故,所以他特地买了可以保护手的手套,但是在临走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旁边首饰店里的戒指,莫名地觉得这个应该很适合朔,但是他一时冲动买下后却反应过来朔他好像从来不戴饰品,再说,戒指这种东西…是不是太“亲密”了一些?出于万般考虑,他最后还是没有将这枚戒指送出。 结果他都这么考虑了,还有一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在上蹿下跳。夏油杰抬头看着床上早已进入梦乡的五条悟眯起了眼,悟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你是不是就要亲上去了? 想到这里,夏油杰就觉得自己的牙有些痒痒,不行,我得让悟知道这样的举动是不对的…不如把他的甜食都冲进马桶吧?夏油杰脑海里思考着危险的念头,斟酌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放弃,如果这么做的话,他不就更有理由缠着朔了吗?于是他左看右看,最后撸起袖子从书桌的笔筒中抽出了油性笔,表情危险地看着五条悟的脸。 月光下,树荫遮挡了房间内的一切,在这个欢乐的晚上,只有某人不怀好意的笑声从门缝中传了出来,至于第二天训练场为什么再次遭到爆破,就是另一件“与之无关”的事情了。 夜蛾*唯一与之有关的人*正道:五条悟!夏油杰! 让我们为夜蛾老师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第175章 星浆体 “别总站在自己立场上说得那么起劲行不行?[1]” 伏黑朔刚走到教室门口, 就看到家入硝子从里面拉开门冲了出来,见到他之后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沿着走廊跑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伏黑朔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惊讶, 就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从教室里传了出来。 怎么一大早他们两个就又吵起来了?伏黑朔歪着脑袋想了想, 走进了教室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看到硝子跑出去了。” “都怪杰啦, 成天说什么保护非术士之类的话, 正论什么的最无聊了…”五条悟撇了撇嘴发出了不屑一顾的声音。 “…去外面说吧, 悟。”夏油杰右手握拳,拇指伸出向后指了一下, 咒灵从他身后的裂缝中探出头来, 想来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说话”那么简单。 “好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伏黑朔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不紧不慢地将课本从桌膛中拿出,然后用手拄着脸摆出了一副悉心听取的模样。 伏黑朔是知道他们昨天去“救”失踪两天的庵歌姬去了,按理来讲除了歌姬学姐可能会被气得不轻之外, 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才对(庵歌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但是他刚刚路过夜蛾正道办公室的时候, 瞧见夜蛾正道明显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于是他不禁开始猜测是不是五条悟又干了些什么。 …总不至于是又忘了放[帐]吧?可是不是有辅助监督跟着吗?再不济还有杰和硝子在。伏黑朔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立不住脚,结果… “还真是[帐]的问题啊。”伏黑朔抬头望天, 这已经不是五条悟第一次甩开辅助监督并且没有放[帐]了,他出去做任务的时候, 他的辅助监督都是把这件事当做笑话来讲给他听的,于是他“被迫”得到了一长串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五条悟黑历史的东西…悟, 你知道你的事迹已经流传开了吗?小心这样下去不会有辅助监督愿意跟你“搭档”了啊。 五条悟当然不知道, 就算他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 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心不在焉地跟伏黑朔简单复述了一下他们的争论,然后一脸张狂地说道:“所以说,根本没必要在意那群弱者嘛。” “悟。”夏油杰皱起了眉毛。 眼见着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伏黑朔却一点想要发表自己言论的想法都没有,这种涉及到理念的东西光用嘴说是谁也没办法说服谁的,要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能够通过语言沟通明白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更何况他要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估计两个人打架就要变成三人混战了,与其这样,他还不如不掺和进去让他们两个打上一架呢,反正最后也会是平局,让他们发泄一下充沛的精力也挺好的。 …就是有点心疼夜蛾老师的头发。 说曹操,曹操到,夜蛾正道“嘎啦”一声拉开门,看着坐在教室里的三人,有些疑惑地询问道:“硝子去哪了?” 三个人动作一致地转过头来: “不知道呢?”——这是夏油杰。 “去蹲厕所了吧。[2]”——这是五条悟。 “夜蛾老师没碰到吗?硝子刚刚走出去。”——这是伏黑朔。 夜蛾正道眼皮跳了跳,感觉他们刚刚肯定干了什么事,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乖巧,他走上讲台,双手撑在讲桌上,审视了他们一眼,然后说道:“算了,有一个任务需要你们三个人去…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五条悟和夏油杰撇过头去,伏黑朔的脸上保持着微笑,镇定地看着夜蛾正道,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天元大人点名亲派下来的,你们给我认真一点。”夜蛾正道经过这一年的鸡飞狗跳,已经很清楚他的学生都是一个什么德行,于是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他们两句,就接着说道,“委托有两个,目标是[星浆体]…” 伏黑朔听着听着就缓缓走了神,他一面发着呆,一面轻描淡写地将夜蛾正道话里的内容整合了一下,总结下来差不多就一个意思:护送那个作为[星浆体]的少女到天元大人那里就是了对吧?要他说,天元好歹也活了那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只猪来研究他的术式,也应该有点进展了吧,怎么听夜蛾老师的意思是说,一直都是每隔五百年都需要与[星浆体]进行一次同化?该不会是因为时间跨度太长,牺牲的人数又太少,所以压根就没打算去更改吧? 嘛,反正这也不关他的事情。伏黑朔这样想着,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夜蛾正道的话:“现在那名[星浆体]少女的藏身地点已经暴露了,企图夺其性命的原本应该有两家,分别是诅咒师集团[Q]和[盘星教],但是现在…” 夜蛾正道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诅咒师集团[Q]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这一方面,就算得到了消息之后也表现出了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所以现在需要注意的应该只有[盘星教],但是还有一点需要关注,不久之前出现了一个新兴势力[隐月会]…” 伏黑朔的身子一歪,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脊背发凉,倒也不是那种遇到危险直觉报警的样子,而有点像是…伏黑朔琢磨了一下,这就像他千叮咛万嘱咐五条悟不要搞事,结果最后还是没拦住的无力感和自暴自弃…所以这是什么情况?[隐月会]有什么问题吗? 伏黑朔的眼皮跳了跳,隐隐感觉有一口大锅好像要扣在自己的头上。 “[隐月会]宣称这世界上只有唯一的真神,其余的都是窃夺神明的伪神,并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收拢了大量的信徒,其中不止有普通人,还有一部分咒术师。我们曾经有暗中调查过,但是由于[隐月会]内部严格的规章制度,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知道他们资金充沛的惊人,而且在普通人中的名声极好。” 夜蛾正道严肃地看着下面不以为然的三人…不,或者说是两人,伏黑朔的表情出人意料的认真,看得夜蛾正道感受到了从心底升起的安慰:“你们别不当一回事,虽然现在[隐月会]还没有完全浮出水面,但是他们和信仰、崇拜天元大人的[盘星教]之间是存在摩擦的,互相都认为对方是异端,所以并不确定[隐月会]是否会在这次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中做些什么。” 所以说…[盘星教]是想要那名[星浆体]的命,而[隐月会]的想法还不确定吗?伏黑朔与两人一同往那名名为天内理子的[星浆体]少女那里走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如果[Q]不掺和的话,这不就相当于两个宗教团体之间在信仰方面的争斗吗?一涉及到这方面总觉得会很麻烦,宗教疯子什么的… “[盘星教]是个非术士集团,并不需要过多在意,最多需要注意下[隐月会]中的咒术师罢了。”夏油杰的表情有些轻松,显然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问题。 伏黑朔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夜蛾老师刚刚说了[隐月会]有充沛的资金,想来[盘星教]能一直屹立不倒,估计也不会缺少钱财,要知道有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用金钱来雇佣诅咒师来袭击呢?” 五条悟弯腰从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中取出一罐饮料,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听到两人的对话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问题,毕竟我们是最强的。” “虽然但是…”夏油杰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了五条悟一眼下定了决心,“悟,有时候态度还是稍微谦虚一些吧,尤其是在长辈面前。” “哈?”五条悟挑了挑眉,“杰你在夜蛾老师面前不是也挺嚣张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油杰无奈扶额。 “嘭!”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他们抬头望去,只见高楼上的某一层从窗户中冒出滚滚的浓烟,伏黑朔沉默了一下,指着冒烟的地方对两人说道:“那是不是任务对象住的那层楼?” “…好像是的。”夏油杰伸手召唤出咒灵,“袭击这么快就来了吗?” 五条悟将喝空的饮料罐随手丢入垃圾桶,摸着下巴呈思考状:“那丫头要是就这么死了,任务完成率岂不是维持不了百分百了?” “现在是在意这个事情的时候吗?”伏黑朔叹了口气,看着夏油杰乘着咒灵升空,偏头躲过了从背后袭来的飞镖,他缓缓地转过身去,眼睛中映照着来人的身影,“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 “居然把任务派给那三位了吗?不过想想也是,虽然还年轻,但是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高桥和彦去冲咖啡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两个人在咖啡间小声谈论着,他眨了眨眼,忽然间来了兴致,主动凑过去询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人吓了一跳,他们转过身来疑神疑鬼地左右打量了一下,见除了高桥和彦外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松了口气:“是松本啊(高桥和彦的化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别人发现了。”话语里吐露出了微妙的信任。 高桥和彦挑了挑眉,将杯子放到咖啡机上,然后伸手搂住了其中一人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了?有什么小道消息说出来听听。” “倒也不是什么小道消息,是确定了的,只不过还在保密阶段,你可别跟别人说啊。”一人凑过来小声说道,“我刚刚路过上司的办公室,听见他好像在通电话,说是天元大人派任务给东京高专有五条悟的那个班级的学生了。” 高桥和彦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道:“星浆体?” “嘘!”另一个人赶忙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松本你小声点,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吗?” 我看你们两个在这里八卦好像也没隐秘到哪里去。高桥和彦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语,他莫名地在[窗口]里混的如鱼得水,虽然行动会受一些限制,但是总能听到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唯一的麻烦就是自从[Q]在与禅院家的交战中取得胜利之后,他根本找不到机会联系[Q]那边,或者说一切和[Q]相关的动作和消息都会查的很严,虽然最近好像放松了一些,但是越到这时候越不能露出马脚,也许是考虑到这一点,水谷凌那面干脆就将线路截断了,现在他手里有一堆东西根本送不出去。 “话说你知道那三个学生都长什么样子吗?五条家的那位我知道,那可是常年在悬赏榜上挂名的人物,听说非常不好惹。” “你这是怕自己哪天不小心惹到他们头上了吧?”另一个人端着咖啡,嘲笑着说道,“胆小鬼。” “你别说你不担心。”说话的人老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听说辅助监督都被那位气走三个了,要是哪天一不小心…”说着,他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到时候就死定了。 说的也是,另一个人好像在犹豫着什么,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兜,然后看了一眼高桥和彦,从兜里偷偷摸摸地掏出了一张照片来。 “等等,你这是哪里来的?”刚从自己的想象中回过神来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照片询问道,“不是说不让…” “我偷偷留下来的,反正也不会拿出去,到时候就放在办公室里,谁也不会知道。”拿出照片的人有些心虚地说道,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你看不看?不看我就拿走了。” “看看看。” 高桥和彦也探头过去凑了个热闹,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其中一个人的脸… 高桥和彦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朔大人…还有同胞兄弟的吗? 第176章 空井流 高桥和彦深吸了一口气, 用手揉了揉眼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重新朝照片看了过去,然后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是,就朔大人那张脸, 这世界上绝对找不出来第二张, 照片上的人和朔大人长得这么像, 说没有血缘关系谁信? 跟五条悟一届的学生都叫什么来着, 家入硝子, 夏油杰,还有…伏黑朔?连名字都这么像?高桥和彦感觉自己的神经都绷紧了, 他勉强保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 跟两个人打了下招呼,说是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就快步走出了咖啡间。 如果朔大人有亲人的话,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高桥和彦展开了头脑风暴,而且姓不同名相同的话…难道说当时是双胞胎, 然后一个跟了父亲的姓, 一个跟了母亲的姓?等等, 我记得在五条悟他们入学之前, 我就将这届学生的情报报告上去了,如果真的是朔大人的亲人的话, 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难道会是什么术式的效果?抑或者是什么人体实验? 各种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在他的脑子里上演,高桥和彦越想越离谱, 最后都脑洞大开到外星人的身上去了,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手里拿着笔无意识地在纸上乱涂乱画着, 缓缓皱起了眉。 这件事是必须报告上去的, 但是按照他曾经看过的什么继承人勾心斗角的电视连续剧(别问他为什么在[窗口]这么忙还有时间看剧),不会他一报告上去,水谷大人就直接派人去灭口了吧?为了不动摇朔大人的地位什么的…等等,似乎[Q]集团里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首领长什么样,而且他现在好像也联系不上水谷大人…那没事了。 高桥和彦用手敲了敲脑袋,对着一个路过的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仿佛下一刻就要猝死了的同事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太闲了,不然也不会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想看,水谷大人作为情报部门的掌管者,号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现在也不能动用暗线,如果无法联系上水谷大人的话…高桥和彦的眼神落到自己的手机上,试试看吧,高桥和彦这样想着,拿起手机没有打开通讯录,而是在上面按出了一串号码… ********** “禅院,对星浆体的暗杀,你要来掺一脚吗?”黑市中介孔时雨找到禅院甚尔的时候,发现他正坐在竞马场里,双脚搭在前面座位的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场地上正在激烈追逐的赛马,“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这么多钱,天天看你赌马,没见你赢过,但也没见你吃不起饭。” “你很烦啊,有人愿意给我花钱,羡慕吗?”禅院甚尔手里夹着赌马券打了个哈气,“星浆体?不去,没有时间。” “真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盘星教给出的价钱可是一点都不含糊,你确定不去?”孔时雨略微有点惋惜,要知道作为一个中介,委托的价钱越高,他从中抽成得到的钱就越多,而禅院甚尔是他达成合作的人中最强的那个,就是整天神出鬼没的,一点都不像是传闻中给钱什么都做的家伙。 “最先撞线的是6号波多野!” 禅院甚尔听着广播中播报人热情洋溢的声音,毫不在意地像是丢废纸一样将手中的赌马券丢到一旁,与旁边或惊呼或懊恼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将脚挪下来踩到地上,用手拄着脸满脸的无趣:“一个小丫头,还有那个[盘星教],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按照兴趣挑选任务的人?”孔时雨隔了一个座位坐在他的旁边,弯着腰手肘抵在大腿上,“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去找别人了。” “随你,我…”禅院甚尔的话还没说完,兜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铃声,和以往孔时雨听见的都有所不同。孔时雨看着禅院甚尔眨了眨眼,眸色好像突然之间加深了一瞬,他缓慢地掏出了一个有些老旧的手机查看着消息,看着看着,他整个人忽然僵硬在了原地。 “你怎么还有一个这么旧的手机…行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你就继续看你的赛马吧。”孔时雨站起身准备离开,心里琢磨着除了禅院甚尔之外还有谁能接下这个任务,却突然听见禅院甚尔有些低沉的,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的声音,“我接了。” 孔时雨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你不是说…” 什么…情况…孔时雨的意识空白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冷汗不断地从浑身上下冒出,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双腿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 禅院甚尔手里的手机捏的咯吱作响,周身的杀气几乎凝炼成了实质,一眼望过去你甚至不认为坐在那里的是个跟自己一样的人,而是什么已经找准了目标、见了血的猛兽,但他的嘴角确实是翘起的,眼睛里充斥着的除了杀意之外,还有着什么隐藏的很深很深的一点希望。 禅院甚尔逐字逐句地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感觉自己早已向深渊滚落的心在试图做一次最后的挣扎,不择手段地想要重回人间。他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膛震动带动着血液急速地奔流,意图想要将血管中堵塞冻结的冰块全都冲刷干净。 “喂,星浆体的任务我接了。”禅院甚尔站起身来,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可怕的光芒,他感觉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而现在… 禅院甚尔恍惚间仿佛看到禅院朔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双臂搭在栏杆上,注意到他的视线,朝着他投来了疑惑的视线。他定了定神,敛下眉眼,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无论是谁阻挡在他的前路上,不管是因何缘由,都只会成为他脚下的尸体,毕竟他会的只有这些,要是不能利用到极致的话,岂不是辜负了那个狡猾的骗子的希望。 “…你…”孔时雨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咬着牙也不管禅院甚尔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就不能好好叫我名字吗?” 禅院甚尔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地移开了视线,随手摆了摆,大踏步地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我可从来不记男人的名字。”个别人除外。 “…你给我回来!我还没跟你讲任务的具体情况呢!” **********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吗?”伏黑朔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身披白袍,胸前挂着一面小小的银镜,袖口还有精致纹路的男人,歪了歪头询问道,“盘星教?还是隐月会?” 来人礼貌地欠了欠身,收拢了袖子温和地说道:“[隐月会],空井流,请多指教。” “我有个问题想问。”伏黑朔很自然地询问道。 “请讲。”空井流也好像一点没有警惕心地回答道,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是敌人,刚刚他还偷袭了他们一样。 “如果说盘星教的目的是杀掉星浆体,以此来保持天元大人的纯净的话,那么如果你们和盘星教不对付,你们该做的不是保护星浆体吗?”伏黑朔轻松地问道,手指缓缓地推开刀鞘,长刀在阳光下反射出凌冽的寒光。 “不对付这个词用的可不太准确。”空井流的袖子中缓缓地滑出了一枚飞镖被他夹在指尖,“具体来说,我们的关系应该形容为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关系。我们一方面乐于破坏盘星教的一切活动,另一方面我们也敌视天元,那个应该被消灭的伪神!” 空井流温和的表面下终于流露出一些疯狂的因子,他的眼睛弯了弯,左手抚在胸口虔诚地说道:“唯有吾神才是唯一应该登顶神座的神明,所以杀不杀星浆体,破不破坏盘星教的如意算盘,天元那个伪神最后能不能成功同化…我只是选择了一条对我们最有利的道路。” “你们还打不打啊?”五条悟在一旁听得都有点困了,他朝着高楼扬了扬下巴,朝着伏黑朔说道,“朔,杰都快回来了。” 伏黑朔还没回答,就见空井流好像微微愣了一下,略微带了点惊喜地说道:“您的名字是‘朔’吗?这个名字取得很好。” “谢谢夸奖。”伏黑朔微微俯下身,右脚向后一踏,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空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残影。 空井流白色的袍子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他轻飘飘地像是被风吹起的叶子,袍角和衣袖在空中旋转,银色的寒光擦着他的腰闪过,他的脚步一错,手中的飞镖朝着伏黑朔的方向飞射了过去。 很清脆的“叮当”两声,飞镖整齐地被斩为两半落在了地上,空井流只是微笑地看着伏黑朔,弯腰向他比划了一个请字。 五条悟表情奇异地看着空井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来自宗教团体的咒术师,都说咒术师是疯子,但是他怎么觉得这种和宗教沾上边的咒术师疯的方向有点不一样,让他莫名地有一种恶寒感。 也许疯子也是分类别的?跟正常人比起来咒术师是疯子,跟宗教疯子比起来咒术师是正常人?五条悟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后背靠在了树干上觉得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要是没有任务的话就更好了… 他正这样想着,就感觉地面晃动了一下,一只巨大的咒灵破土而出,朝着空井流的方位咬了过去。空井流向后一闪快速跳开拉开了距离,充满赞赏地看着乘着咒灵带着天内理子飞过来的夏油杰,嘴里说道:“[咒灵操术]吗?真是一个好用的能力,可惜不是吾主的信徒。” “悟,你在干什么?”夏油杰没有理会空井流的话,而皱着眉毛看着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出手打算的五条悟,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 “这你该问朔来着,他们两个刚刚聊的可开心了…不对。”五条悟从两人开始说话就感觉自己的战斗欲望一路下滑,现在经由夏油杰一提醒才意识到不对,他猛地看向了空井流,视线缓缓汇聚到了他胸口的银镜上。 “发现了吗?”空井流略微有些遗憾,他朝着三个人点了点头,手握上了胸前的镜子,“很抱歉,看来今天的交流就要到此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五条悟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觉得他好像被耍了一通,“还想跑到哪里去?” [苍]的光芒在五条悟的指尖汇聚,空井流不闪也不避,任凭恐怖的术式将他淹没,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原地除了[苍]所留下的痕迹外,再也没有剩下一点东西。 “死了?”夏油杰蹙起眉。 “没,叫他跑了。”五条悟不爽地一咂舌,“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朔?” “有点像是试探。”伏黑朔缓缓走了过来,“试探我们的实力,然后来决定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五条悟想起那个叫空井流的人和伏黑朔的对话,“他们这就放弃了?” “八九不离十。”伏黑朔将刀归鞘,淡定地回答道。 “嘁。”五条悟一撇嘴,“我决定从现在开始[隐月会]就是我最讨厌的组织了,等找到机会我一定要掀了他们的老巢。” 夏油杰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名为天内理子的星浆体有没有问题,于是他转头对五条悟说道:“一会儿再解释给我听都发生了什么吧,悟,你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要紧的地方。”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去问医生吗?找我有什么用?”话是这么说的,但五条悟还是走了过来从夏油杰手里接过天内理子查看着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天内理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第177章 目的 天内理子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带着墨镜的五条悟的脸, 她的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一巴掌扇了过去,打了五条悟一个猝不及防, 然后趁着他的手臂一松, 快速地跳了下来摆出了攻击的手势大声指责道:“卑贱之徒!竟妄图杀害妾身, 还是你先去死吧!”[1] 夏油杰用拳头抵住嘴唇拼命地忍笑,伏黑朔看着五条悟额头上冒出来的井字, 咳嗽了一声默默地撇过了头,给他了一个面子, 假装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 “等等,理子妹妹, 我们和刚才袭击你的人不是一伙的。”夏油杰顶着五条悟充满杀气的眼神,摊着手微笑地解释道, 结果只换来了天内理子充满了鄙夷的眼神, “撒谎!刘海这么奇怪,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2] 夏油杰卡顿了一下,额头缓缓爆起了青筋。 伏黑朔这下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去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背景里是五条悟和夏油杰黑着脸拉伸天内理子的场景, 天内理子“凄惨”的叫声伴随着他忍俊不禁的笑声和颤抖的肩膀,整个画面一时显得非常奇怪。 直到照顾天内理子的黑井美里到来之后, 经过一片混乱的解释, 他们才终于能够平静下来好好地进行说话。 “所以…”五条悟用手指着伏黑朔对天内理子说道, “你为什么不说朔的坏话?” “…你就非得在这方面让我们三个达成一致吗?”伏黑朔有些无奈地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天内理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缓缓开口说道, “这个头发比我还长的家伙也是来保护的人?” 伏黑朔:…… 伏黑朔脸上的表情定格了,夏油杰看着还一无所知甚至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的五条悟,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朝着五条悟投去了无语和怜悯混杂在一起的眼神。 悟,不作死就不会死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夏油杰在心里这样想着,然后一点都没有想要提醒的意思,心安理得地看着五条悟一个激灵,僵硬着身子像是锈死的机器一样转过头去看到了微笑着的伏黑朔,然后被一把揪住了后脖颈… 在二次混乱结束以后… “所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因为天内理子坚决要求想要回学校上课,所以他们在万般无奈地将她送回学校之后,五条悟就直接给夜蛾正道打去了电话,而夏油杰和伏黑朔则是站在一旁讨论着之前发生的袭击事件。 “是隐月会的人。”伏黑朔抬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的叶子回答道,“他们应该是抱有两种想法,一种是破坏盘星教的图谋,让天元大人完成同化,所针对的是盘星教;另一种是杀掉天内理子,让天元大人同化失败,所针对的是天元大人。刚刚应该是来试探一下我们的实力的,发现我们的实力超出预期,就很果断地放弃了…说到底,无论最后是哪种结果,他们都不亏,只需要静静看着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掺和进来。” “如果那个服饰是隐月会的话…”夏油杰沉吟片刻,想到了自己收拾掉的那个袭击天内理子的人,“那我遇到的那个应该就是单纯的诅咒师。” “盘星教雇佣的吗?照现在的情形看,隐月会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伏黑朔觉得这样说得通,“唯一的问题就是,盘星教知道我们的实力吗?如果知道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只派一些杂鱼过来,后面绝对有大招等着我们呢。” “是在担心吗?朔。”夏油杰的手搭上伏黑朔的肩,紫色的眼睛里藏着笑意和关切,“不管是谁来都无所谓,我们是最强的。” 伏黑朔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的身体放松了一下,感觉心上笼罩着的一层薄薄的阴霾被轻柔地拂去了,他的嘴角上翘,眨着眼说道:“说的也是。” 伏黑朔从一早开始就感觉到没由来的紧张,可如果除去这次任务是关系到天元之外,其实也和平时的任务没有什么两样,而天元…没错,别看他嘴里叫着天元大人,可他的心里似乎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好像那不是一个为咒术界的安稳做出贡献、值得敬佩的人,而是一个什么物件,一件摆放在那里的道具一样。 应该不是天元的原因。伏黑朔漫不经心地想着,他的神经兴奋地跳动着,他冥冥中有种预感,也许这次任务会发生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最终结果会不会是他真正想要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嘁,真是麻烦。”五条悟有些烦躁地挂断电话走了过来,“什么叫‘满足天内理子的一切要求’啊?” “悟,毕竟等到同化之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亲人朋友了。”夏油杰听到五条悟抱怨的话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就随她喜欢吧。” 断头饭吗?伏黑朔默不作声地想道,在“死亡”之前,让她体会到最后一次美好什么的,真的不会出现问题吗?而且…伏黑朔看向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可不是什么循规守纪的人,真不知道那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想不想要同化成功?算了,我还是想想看最后该往哪儿逃吧,也不知道夜蛾老师会不会被连累…要不也带着一起? 已经完全断定了最后两人会做出的选择,甚至开始想着该怎么跑路了呢,真不愧是你,伏黑朔。 “…派出去监视的咒灵呢?杰。”五条悟放弃般地揉了揉头发,向着夏油杰询问道。 “现在还没有什么异状。”夏油杰的手指放到了太阳穴上,感应着咒灵的方位,“这个时候就觉得要是能像冥小姐一样共享视觉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错…” ! 夏油杰的话一顿,有两只咒灵在他的感应中消失了,于是他立马转过头来对五条悟和伏黑朔说道:“悟,朔,我们快去理子那边。” “哈?” “有两只被祓除了。” **********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禅院。”孔时雨手里拿着电话向禅院甚尔询问道,“一旦失败的话,盘星教给的三千万的定金可就打水漂了。” “那边可是有五条悟在,这可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禅院甚尔掰开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此刻他的大脑清醒得吓人,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兴奋起来了,即使他完全不想要吃东西,却也还是一口一口地将面前的东西塞进了肚子里。 他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他不知道“伏黑朔”究竟会有几分禅院朔的实力,而为了能保证彻彻底底地杀死他,他必须调开五条悟,或者说… 禅院甚尔的眼睛里冒出了幽幽的冷光,他已经忍耐了很长时间,爪子已经磨得锋利,只等着猎物出现的那一刻,根本不在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你可要想清楚,要是叫那群诅咒师先一步杀死了星浆体…” “啰嗦。”禅院甚尔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胸膛鼓起又落下,慢慢地掩藏起了眼睛里的急不可耐,“谁在乎星浆体啊。” ********** “悟,我去那两只咒灵被祓除的地方,袭击的人应该还在那附近,你去礼拜堂,至于音乐室就拜托给朔了。”几人快速在楼道里奔跑着,夏油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黑井美里的话,快速地下了决断。 “那我呢?”黑井美里紧张地说道。 夏油杰看向伏黑朔,伏黑朔接收到夏油杰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黑井美里说道:“黑井小姐跟着我一起,到时候校门口见。” “好。” 四个人顿时兵分三路,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伏黑朔之前在学校大厅见过学校内大致教室的分布,他在脑海中的地图上快速勾勒着,寻找出了一条最短的路线,扭头果断地对黑井美里说道:“黑井小姐,跟我来。” “等等,伏黑先生…”黑井美里本来想说那个方向不是音乐室的方向,然后就被伏黑朔一把抓住了手腕直接上了顶楼。 左转,往右…立体的建筑在伏黑朔的眼前拔地而起,最快的方法无疑是…伏黑朔找准方向,直直地朝着窗户冲了过去,咒力在他的身体里快速涌动,伴随着黑井美里的惊呼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两个人撞破窗户飞跃到了空中。玻璃的碎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像是宝石一般璀璨的光芒,仿佛化为了伏黑朔身后展开的羽翼,托着他乘着风轻松地落到了对面。 黑井美里落地时脚下一个踉跄,幸亏伏黑朔及时扶了一把才没有跌倒在地上,伏黑朔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还好吗?” 黑井美里嘴里想说下次能不能先提醒她一下,但是她想到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天内理子的安危更加重要,于是她快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坚决的表情:“我没关系,我们快走。” 伏黑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看起来好像很满意,两人下楼穿过走廊,到达了音乐室。伏黑朔将门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看来应该是在悟去到的礼拜堂,我们去门口集合。” 黑井美里稍微松了口气,两人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有一个头带着好像是纸袋的壮硕男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在楼顶上飞跃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 诅咒师?杰那边…?伏黑朔眨了眨眼刚想问话,就看到黑井美里黑着脸从旁边拿起了一根…拖把? “你就是盘星教的人?”黑井美里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她光是想到这些不知所谓地来袭击天内理子的人就不由地心头火起。 “哦?”男人回过头来,瞟了一眼黑井美里,然后将目光落到了站在她旁边的伏黑朔身上,看起来完全没将黑井美里放在心上,“你也是为了悬赏来的?还是说你是那个小姑娘的保镖?” “你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啊。”黑井美里竖起手中的拖把朝着男人冲了过去,“不许动我家小姐一下!” “…等等?”伏黑朔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黑井美里冲了出去,他跟着向前两步都已经做好了救援的准备,结果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就让他惊讶地挑起了眉。 第178章 谋划 “…这不是挺强吗?”夏油杰赶到的时候, 正好看到黑井美里一拖把直接击打到了某个不能言说的地方,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估计也无法承受这种攻击,诅咒师顿时夹着腿弓着腰跪倒在地上, 夏油杰见状不禁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 “朔, 你有看到悟吗?”夏油杰转头向伏黑朔询问道。 “刚刚看到他带着天内小姐从房顶上过去了。”伏黑朔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屋顶, “以悟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出校门了吧。” “那我们也赶紧跟过去吧。”黑井美里吐出一口浊气, 将拖把扔到一边直起腰拍了拍手,“听这个诅咒师的意思, 好像是接的悬赏。” “确实,我也发现了。”夏油杰拿着手机向他们示意了一下, “悬赏就发布在诅咒师专用的暗网上,还有着时间限定, 足足三千万的金额。” “…有点麻烦了。”伏黑朔露出了稍微有些烦恼的样子, “这下子岂不是说所有人都有可能接下悬赏来袭击天内小姐。” “呵呵。” 倒在地上的诅咒师模糊地笑了一声, 在他们的眼前开始融化,然后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伏黑朔瞟了一眼, 完全没有在意,这种程度的诅咒师就算再来十个, 也绝对伤不到五条悟一根寒毛…就是希望悟他下手能轻一点,毕竟还有天内理子这个需要保护的对象在身边, 别到时候给吓坏了。 但是黑井美里显然不这样想, 在她看来也许五条悟他们很强, 可从之前的交流中她获知他们还只是学生, 对上已经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诅咒师, 要是一时大意, 最后的结果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于是她对着夏油杰和伏黑朔两人说道:“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赶去小姐身边吧。” 伏黑朔挑了挑眉,和夏油杰互看了一眼,那个诅咒师的术式虽然稍微有点意思,但也只是有点意思,强度也就那样,他不知道有什么去帮忙的必要,但是为了安黑井美里的心,他还是对夏油杰说道:“杰,你去‘帮帮’悟吧,我和黑井小姐一会儿就赶上你们。” 夏油杰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他朝伏黑朔投来了询问的眼神,然后得到了一个隐晦的摇头,以他对伏黑朔的了解,顿时明白了伏黑朔还打着别的主意。是发现了什么吗?夏油杰蹙起眉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伏黑朔,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点。” “放心。”伏黑朔笑着说道,走过来捶了夏油杰的肩膀一下,“你还不知道我吗?” 是啊,我到底在不放心些什么呢?夏油杰对着自己说道,转头刚走出两步,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他脚步一顿,快速回头看向了伏黑朔,正好对上了伏黑朔看着他走走停停有些困惑的眼神。 夏油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嘲了一下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可能是今天的天气太好了,太阳完全不吝惜它的光和热,道路边的树叶轻轻摇晃着,一只有着很少见颜色的漂亮蝴蝶静悄悄地落在柔嫩的花瓣上,翅膀也停止了扇动,舒舒服服地趴在那里好像在好奇地打量着站在这里的两个人。 夏油杰看着伏黑朔的身影总觉得上面有一层模糊的光,晃得他有些头晕目眩,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过来,伸出双臂抱住了禅院朔。 “杰?” “朔,我…”夏油杰好似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他咽了一口唾沫,抿了下唇,轻声说道,“等到这次任务结束,我有话想对你说。” 伏黑朔哑然失笑,他回抱住夏油杰,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眼眉温柔地低垂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你在不安些什么,但是杰,我就在这里。” 夏油杰的呼吸一滞,他的脑海在一瞬间掠过了很多个念头,但就像是夏天吹起的肥皂泡,晃晃悠悠地飞着,碰到花瓣、树木,落在地上瞬间就破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我总是拿他没有办法,夏油杰这样想着,缓缓地松开了手,对着伏黑朔翘起了唇角,然后对着站在一旁看呆了的黑井美里说道:“那么我就先走了,黑井小姐。” “好…好的…”黑井美里磕磕绊绊地说道,她有些犹疑地看了夏油杰和伏黑朔一眼,对着夏油杰点了点头,目送着夏油杰脸上带着点点的笑意快步离开。 “伏黑先生,请问你和夏油先生…”黑井美里边走边说,表情有些奇怪,但同时又带着点隐秘的兴奋。 伏黑朔向后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光,他听到黑井美里的问话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问道:“什么?” “不,没什么。”黑井美里赶紧摇了摇头,心里暗想估计是不想被别人知道吧,既然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守好秘密的…就只告诉小姐一个人吧。 伏黑朔没有关注黑井美里的话语和表情,他微微后退了半步,脚步轻移挡在了黑井美里的后身,缓缓地沉下心降低了呼吸的频率,然后下一秒突然拔刀,空气中一道银光闪过,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球体被斩开掉落到地上。但是即使被分成了两半,它也依旧没有停止运作,而是颤动了两下,释放出了灰白色的烟雾。 这是…伏黑朔的眼神一凝,连忙回头看向了黑井美里,只见她晃了晃身体,用手扶住额头,眼皮支撑不住地在上下打架,最后更是直接黏在了一起,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嘛,光记得防备咒术了,忘记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有点大意了。伏黑朔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目光移向了树后的一个角落:“还不出来吗?” “本来只是想抓她来换那个小姑娘,毕竟看起来她们两个关系很亲密,没想到还能买一赠一。”从角落慢慢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伏黑朔,尤其多看了两眼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这衣服…你是咒术学校的学生?” “我还以为诅咒师都是傻子,没想到终于有人知道了。” “我们可和那些家伙不一样。”中年人好像很不屑于和之前的那些袭击者相提并论,他看着伏黑朔说道,“就算有咒力的作用,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也要支撑不住了吧?还是别挣扎了,乖乖地跟着我走一趟吧。” …其实…伏黑朔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怪异,只是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发现,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伏黑朔想到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有些若有所思,“我们”…不止是一个人吗?既然如此不如就顺了他的意,跟着去看看也无妨。 伏黑朔之前听夏油杰说是在诅咒师暗网上发布的三千万的悬赏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之前跟夏油杰所说的怀疑其实并不是怀疑,盘星教既然敢针对星浆体,那么必定是将情报调查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必要在暗网上发布这三千万的悬赏,因为杂鱼是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的,相比较而言,用这笔钱直接去雇佣一个足够强的家伙不是更好吗? 所以他其实更倾向于这笔钱是故意放出来吸引眼球的,真正的敌人还隐藏在幕后。在他和夏油杰说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于是他干脆顺应了黑井美里的意思,让夏油杰先行离开,看看这个藏着的人会不会主动现身,只是没想到,这个“我们”… 伏黑朔有些玩味地想着这两个字,是一个团队吗?还是说这就是那个放出诱饵的人所在的地方?就这么跳出来的话…不太像啊…不过就算最后不是也没有什么关系,正好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他预估夏油杰和五条悟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根本不会让天内理子与天元同化,如果真的像夜蛾老师说的那样严重的话,根本没有办法估计那群所谓的高层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五十的可能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悟毕竟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如果想要做什么的话,五条家必定是第一个出来反对的,除非能够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不过什么利益能比“六眼”更重要呢;五十的可能会不管不顾地直接下达处决…或者说囚禁?毕竟同化失败的话会波及到整个人类社会?但是如果想要找出解决办法的话,“六眼”的能力无疑会非常有用… 有点头疼,信息还是不足啊,根本无法确定,不过先找好后路一定不会错。伏黑朔这样想着,眼神落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如果最后真的是最坏的结果的话,诅咒师… 伏黑朔眨了眨眼,装作了吸入烟雾过多,即将要失去意识的样子,他勉强用手中的刀支撑着身体,咬着牙冲着中年男人挥刀,在短暂的交战过后,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好似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困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希望演技没有太浮夸。 另一边,五条悟正甩着手臂,一脸轻松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嘴里说着:“还以为这次能成功,果然完成[术式反转]还需要一点时间吗?” “你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天内理子站在一旁满头黑线,看着五条悟奇怪的举止,不禁开始想着类似于“将‘安保工作’交给这种人真的靠谱吗?”这样的想法。就在这时,夏油杰乘着咒灵追了上来,看见五条悟和地上的诅咒师,不出所料地说道:“解决了?” “当然,简单的很。朔呢?”五条悟理所应当地说道。 还没等夏油杰回答,天内理子就听见手机嗡嗡地响了两声,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从黑井美里那里发来的消息,可是当她点开信息,却发现是一张黑井美里被绑着的照片。她慌张地抬起头对两人喊道:“你们快过来看!怎么办啊?黑井她!” “哈?”五条悟睁大了眼睛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照片,充满疑惑地看向了夏油杰,“朔不是在那边吗?怎么…” 手机又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出另一张照片,正是被绑着的伏黑朔,天内理子恐慌地抬起头,却只发现了两张在看到了照片后变得无比古怪的脸。 五条悟:…朔他在搞什么? 夏油杰:…就算你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了天内理子,陷入了沉思。 “你们两个给我解释清楚!”天内理子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第179章 后路 伏黑朔很淡定地选择了被“绑架”走, 甚至因为闭着眼外加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原因,让他很想睡觉。反正照他们这个架势来看,一时半会也根本不会撕票, 那他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时间休息休息?伏黑朔这样想着, 在被缚的状态下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就安详地进入了梦乡,一点都没有自己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诅咒师的自觉。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几个人的谈话:“你确定他们会同意吗?” “我们这里有对那个任务目标很重要的人在, 还有一个和那两个‘保镖’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他们为什么会不同意?”伏黑朔见过的中年人这样说道。 你们还蛮自信的嘛,就是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 这种自信也挺可笑的。伏黑朔听了两句就失去了兴趣, 他歪头看向了旁边, 发现黑井美里依旧是处于昏迷状态, 伏黑朔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让他的肢体都有些麻了,于是他好像压根没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似的, 坐起来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 “醒的可真早。”中年人注意到动静,对着伏黑朔饱含恶意地说道, “你还不如一直睡着呢, 这样就可以在睡梦中直接死掉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伏黑朔无视了中年人的话,环顾了一下四周, 平静地问道。 入眼好像是一个仓库模样的地方, 天棚上的灯开着但是依旧显得昏昏沉沉, 地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应该是一段时间内没有人来过了, 伏黑朔看上去的时候有些嫌弃地移开了眼。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注这种…”“冲绳。” 中年人冷笑着还没说完, 就被旁边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打断了。中年人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愉的神色,转过头去瞪视着说话的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别以为出了一个好主意就能在这里做主了。” “反正等交易结束后他就要死了。”说话的人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听到中年人这么贬低的话面上依旧没有露出什么难看的表情,只是无所谓地看过来说道,“告诉他又有什么关系?” 出了个好主意?伏黑朔的眼睛眨了眨,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询问道:“三千万的悬赏,真的是大手笔啊,你们准备怎么分配?” “这与你无关吧?”中年人眯着眼警惕地看了过来,“那是我们内部的事情,别想用这种话挑拨我们。” 确定了。伏黑朔在心里冷静地想道,不是幕后黑手,只是一个稍微聪明一点的诅咒师小团体,应该是打着交换人质之类的打算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过你作为那个‘六眼’的同学,你猜他会用多少钱来赎你呢?”中年人看着伏黑朔面无表情的脸,以为他是害怕了,于是故意说道,“怎么想也能有上千万吧?” “能有多少钱我是不知道。”伏黑朔微微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将中年人完全地纳入其中,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隐隐地泛起了紧张,甚至有种想要后退的冲动,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他感到了巨大的荒谬和羞辱,于是走过来恼羞成怒地想要给伏黑朔一巴掌,“谁让你这么看着我的?!” 随着风声落下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中年人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挣脱了的伏黑朔,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其余人顿时站了起来,快速地掏出了兵器,对准了坐在那里的伏黑朔,只有那个年轻人隐隐感到了些不妙,悄悄后退着,似乎准备找机会离开这里。 “怎么说呢?”伏黑朔叹了口气,“稍微有点失望。本来以为能找到幕后的人,再不济也应该是个有点势力的组织,结果没想到就跟街头上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好吧,小混混有点侮辱你们了,但是你们也够不上收保护费的□□,最起码人家还有组织有纪律呢。” “你别以为你现在能逃脱就占据上风了!”中年人额头上的青筋鼓起,他似乎是因为之前伏黑朔能被轻易地“迷昏”而错误地估计了伏黑朔的实力,就算伏黑朔现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脱困,他也不认为能够翻起什么风浪,于是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另一只手想要去抓伏黑朔的肩膀。 伏黑朔右脚快速向前伸出,一脚踹在了他的脚腕上,一声清晰的“咔嚓”声响起,男人的脚腕弯折出一个可怕的弧度,森白的骨刺从弯折的地方扎破血肉刺了出来,剧痛之下,男人完全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一方倾斜倒下。伏黑朔顺势一扯他的手腕,手臂弯曲,手肘狠狠地朝着他的胸口击打而去,只听一声巨响,中年男人的身体被砸落在地,掀起了巨大的烟尘,身下的地面都凹陷了下去,裂出了蜘蛛网般的纹路,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失去了意识。 伏黑朔的手挡在脸前,蹙着眉挥了挥手,散去了扑面而来的灰尘,嘴里抱怨道:“手里没有武器还真是不习惯。”然后抬头看向了那几个被急转直下的局势弄得不知所措的人,越过地上男人的“尸体”,轻松地问道:“各位,你们有看到我的刀被放在哪里了吗?”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紧张,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下逐渐淌出来的鲜血,完全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是他们深知如果现在无法将伏黑朔拿下的话,他们就全都完了,更何况对方只有一个人,如果拼一把的话,还是有可能的…吧? 蠢货。年轻人在心里想道,这个时候不想着分开逃命,居然还想扳回局势,你们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没看到人家几乎连咒力都没怎么用吗?真是被贪欲迷花了眼。不行,我可不能在这里跟着他们一起送命。 年轻人这样想着,在看到他们身上咒力涌动朝着伏黑朔冲上去之后,立即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将身后的断折声、轰鸣声和惨叫声全都抛之脑后,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马上就到了。年轻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大门,脸上不免出现了狂喜的神色,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一阵破空声从他的脑后传来,危急时刻他强行偏了下脑袋,一个尖利的东西划过他的脸颊,就好像切豆腐一样,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地就没进了门里,年轻人的手顿时僵住了。 他咽了口唾沫,感到一个平静的视线盯在了他的后背上,好像只要他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清理掉。他听见鞋子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不紧不慢地向他靠近,在空旷而又寂静的仓库中显得格外吓人…等等?寂静? 年轻人想到了一个可能,他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缓慢地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的人,四周到处都是激烈战斗…不,或者说是单方面碾压留下的破坏的痕迹,他甚至感觉头顶的吊灯都在往下投射着阴影,然后发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一个人挂在吊灯上,他只能看到垂落下来的腿在空气中无力地晃悠着。 他看着伏黑朔慢慢向他靠近,死亡的阴影仿佛要漫上他的身体,该死,快想想,年轻人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淌下,大脑飞速转动着,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对了! 他想到了伏黑朔说过的一句话:再不济也应该是个有点势力的组织…难道说他想要找一个组织做些什么吗?如果要是猜对了,我就有可能活下来,要是猜错了…不管了,搏一把! 他果断地举起双手,带着紧张的颤音投降般地说道:“您是想找个有势力的组织吗?我想我能帮上忙。” 伏黑朔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有戏。年轻人的内心暗暗欢喜,他略微放松了一点,觉得自己猜中了伏黑朔的心思,于是接着说道:“我的叔叔在一个小组织里当首领,如果您有需要的话…” “轰!” 年轻人眼前一花,被按着头扣在了门上,大门晃了两下,发出了吱嘎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整个倒下来。伏黑朔漫不经心地松开手,看着他滑落到地上,拍了拍袖子说道:“继续。” “…是…是。”年轻人忍着疼痛,伏黑朔的举动让他意识到如果自己的回答让眼前这个“杀神”不满意的话,他是真的会死掉的,于是他抛却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算计,摆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低着头说道,“我的叔叔是附近的一个小有名气的诅咒师势力的首领,我可以带您…不,带他来见您。” “诅咒师?”伏黑朔歪了歪头,“我还以为所有的诅咒师势力都会在[Q]的统治下,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年轻人不敢抬头,只是紧张地说道,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到地上打湿了地面,“但是我们这些小势力[Q]是看不上眼的,只要不犯到[Q]的手里,一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 伏黑朔沉默了片刻,年轻人的心一点一点地提了起来,强烈的恐惧让他撑在地面上的手都在颤抖,伏黑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翘起了唇角:“我就不问为什么你的叔叔是‘首领’,而你却会出现在这里…你和你的叔叔关系如何?” “还…还不错?”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说道,但是看他刚刚毫不犹豫地将他叔叔抛出来的样子,事实可一点都不像是他说的那样。 “还不错?”伏黑朔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还不错’可不够,如果你无法完全‘代表’你的叔叔…” 年轻人的呼吸一滞,他明白了伏黑朔的言下之意,他的手指抽搐了两下,眼睛里的光明灭不定。他想到在他的父母死后,他的叔叔冠冕堂皇地登上了首领的位子,美名其曰先替他稳住组织,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不可能还回来的。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的叔叔依旧不放心,包括他在内的原先父母的下属也一直在被打压,而他却一直由于亲情的原因无法下定决心,而现在…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说服着自己他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死亡的恐惧和权力与欲望的魔鬼却怂恿着他,让他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他忽然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轻松感。 “您…不怕我之后会反悔吗?”他睁开眼看着伏黑朔,眼睛里涌动着一股暗流。 伏黑朔微微弯腰抓住了他的头发,让他被迫抬起头,露出了脆弱的脖颈,眼睛里仿佛有着一个黑色的漩涡,让他全身心都感觉到了战栗,“你可以试试看,我想你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 年轻人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将内心中的不甘和算计压在了心底:“您想要让我做什么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伏黑朔松开手,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估计悟他们也快赶到了,于是低下头对着他说道,“我只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会有人用[朔]来联系你,如果到时候没有完成的话,你就没有用处了。” “您…真不像一个学生。”年轻人这样说着,然后深深地弯下了腰,“听从您的吩咐。” “你的名字?” “…丹羽重,大人。” 第180章 准备 “朔, 我们来救你们啦~”五条悟轻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做作地敲了敲门, 还特意清了清嗓子, 用十分严肃的声音说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还不放下武器投降。” “你这个家伙在干什么啊?!”天内理子抓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伏黑朔的耳朵里, 随即大门被一脚踹开,灿烂的阳光从敞开的大门中肆意地倾洒了进来。 “…悟,虽然我不介意配合你演一场。”伏黑朔坐在椅子上, 面前破破烂烂勉强还能用的桌子上放着他刚刚翻找到的刀, 而刚刚醒来的黑井美里正站在一边活动着有些滞涩的身体, 真是难为他还能在这像被风暴席卷过仓库中找到一块还算完好的地方, “但是听到你的声音我一点都紧张不起来。” “黑井!”天内理子从五条悟的背后跑出来,扑到了黑井美里的怀中,“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小姐,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黑井美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充满歉意地说道。 “怎么这样…”五条悟的表情有点失望, 他探头探脑地在仓库中环视了一周,询问道, “都解决了吗?” “跑了一个, 不过也无关紧要。”伏黑朔站起来看着两个抱头痛哭的人, 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以为你们应该跟她说了不用担心。” “说倒是说了。”夏油杰耸了耸肩, “但是奈何她根本不信。” 好吧, 不过不知道内情的人,担心也是正常的,毕竟关心则乱。伏黑朔这样想道,瞅了一眼从见面之后就显得特别兴奋的五条悟,往旁边挪了一步凑到了夏油杰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声问道:“悟这是怎么了?” 夏油杰瞄了一眼五条悟,见他没有注意这里,于是也用手挡着嘴小声回复道:“在知道绑匪将交易地点定在了冲绳之后就一直这样。” “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完全不注意场合。”伏黑朔用手扶住额头,感到叹为观止,“天内小姐没和他吵起来吧?” 呵呵。夏油杰的脸上浮现出了疲惫的神色,连刘海都无力地耸拉在那里,光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一路上绝对一点都不和平,“我已经阻止他了。” “阻止了什么?” “阻止了他带冲浪板。”夏油杰表情沧桑地说道。 …悟,在人家那么担心的时候,你稍微收着点,不要光想着玩啊。 “所以,朔,你有什么发现吗?”夏油杰想到伏黑朔主动选择被绑走,一定是想要确认些什么事情,于是向伏黑朔询问道。 “本来以为会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结果只是一个诅咒师小团体,里面有个有点小聪明的人出了个主意,跟我想象的不同,完全找错了对象。”伏黑朔这样说道,“你们是乘飞机过来的?没出什么问题吧?” “放心,悟将所有的乘客、设施都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全程我也用咒灵在警戒…朔你有问出他们为什么将交易地点定在冲绳吗?我和悟猜测了一路,都准备将灰原和七海叫过来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伏黑朔想到自己在最后询问丹羽重原因的时候他给出的答案,表情一时间有些难以言喻,“因为他们比较熟悉冲绳,这样最后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他们…撤退也方便。” 撤退?逃跑吧。夏油杰怀疑人生地抬头望着天棚,觉得自己和悟一路上想了这么多简直就是个傻子,不,傻的只有五条悟,要不是他夸张地将事情说的那么严重,他才不会那么紧张呢。 就在夏油杰腹诽的时候,五条悟忽然觉得后背一凉,站在原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狐疑地转过头望着夏油杰和伏黑朔,见两人都摆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看着他,五条悟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没有啊,悟你怎么会这么想?”夏油杰无辜地问道。 “每次你们说我坏话都会摆出这副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五条悟痛心地指责道,“尤其是杰,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刘海都会变长。” “…你以为我没看过匹诺曹吗?!” “…我看天内小姐和黑井小姐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这里全是灰尘,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伏黑朔撇过头去,指着已经不再哭泣的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说道,表情自然,好像真的是这样考虑的一样。 “还有朔你也是,别转移话题!”五条悟大声地说道。 在几个人吵吵嚷嚷地离开这里几分钟之后,安静下来的仓库中突然多出了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他浅色的眸子看向了他们离开的方向,手轻抚上了自己跳动的心脏,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这个与您有着相同名字的人…是您的指引吗?吾神。” 这个人正是空井流没错,他对伏黑朔这个与隐月会信奉的神明有着相同名字的人有着额外的关注,所以他其实一直都没有返回隐月会,而是一直在周边徘徊。在得知伏黑朔被绑走之后,他怀着巨大的疑惑和某种古怪的被激怒的心情来到了冲绳,结果在仓库中,正好赶上了伏黑朔与丹羽重的对话,他的内心在顷刻间就被一种惊喜的情绪所淹没。 这合该是我隐月会的人。空井流这样想着,名字也与吾神相同,虽然缺乏对于吾神的信仰,但是没关系,只要加入了隐月会,他总会明白吾神的伟大与仁慈…不,还不能急,能这么巧合的出现在星浆体任务中,还被我所发现,想必这就是吾神给予他的考验,如果他无法经受住磨练的话… 空井流的眼眸中浮现出可怖的冷酷与狂热,“伏黑朔”将会回归到吾神的怀抱,安睡在祂的灵魂中…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想到这里,空井流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羡慕和渴求,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觐见吾神的机会,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去问一下梅大人吧。 伏黑朔还不知道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并且将这次星浆体任务视为了他们的神明所给予他的考验,准备任务结束之后就引他加入隐月会。他此刻正想着丹羽重的事情,他给出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丹羽重虽说有点小聪明,但是也不能指望他今天下定决心,明天就成功掌握这个诅咒师组织,至少得给他点准备的时间,以及…伏黑朔的眼睛暗沉了一瞬,给予他犹豫和思考是否要听从我,是否要选择背叛我的时间。 另一方面这也是他在斟酌过后确立的周旋的时间,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最后真的决定不让天内理子与天元同化,同时咒术界高层也做出了那个最糟糕的决定,这是他能想到的那群家伙最长的忍耐时间,包括了几次召回和斥责,通缉,以及最后大范围追捕的过程…虽然最后并不一定会这么糟糕,甚至有可能咒术界高层直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最起码准备已经做好了,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在掌控范围之内。 伏黑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觉得应该没有忽略什么,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五条悟上衣敞着怀,夏油杰不知何时换上了印着花的衬衫,而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更是干脆身穿泳衣,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一副要好好玩上一天的样子。 什么情况?伏黑朔的头顶冒出来了一个问号,他十分茫然地看着他们身上的装束,感觉自己是不是一下子错过了好几集的剧情,他们什么时候去换的衣服?我怎么没注意到? “因为朔在发呆啦。”似乎是看出了伏黑朔在想什么,五条悟笑嘻嘻地凑过来说道,“要不是有我们拉着,朔差点就走丢了呢。” “我才没有,你们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在这里玩上一遭了?”伏黑朔抱着臂说道。 “反正同化时间是在明天,好不容易来一趟冲绳,现在就好好放松一下吧。”五条悟这样说着,然后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一件衣服塞给了伏黑朔,“朔快去换上。” 伏黑朔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件短袖上衣,于是默默地拒绝道:“我不热。” “不是说你不热就可以不换的。”五条悟转到伏黑朔的身后推着他的后背,“朔你看看,只有你穿着长袖很奇怪,要和我们保持一致。” “…真是…我知道了,悟你别推,我去换就是了。”伏黑朔无奈妥协了,等他换完衣服回来,发现五条悟已经和天内理子在沙滩上玩开了,哈哈大笑地从水里掏出来了什么东西丢到了天内理子的身上,然后就遭到了天内理子猛烈的反击。 “还真是旅游啊…”伏黑朔走到夏油杰身旁看着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的五条悟,叹了口气说道。 “悟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调节理子的心情吧。”夏油杰微笑着说道,然后转过来看着伏黑朔愣了一下,“朔,这样穿挺好看的嘛。” “啊,是吗?”因为并不太喜欢露出皮肤,所以伏黑朔一朝换上衣服整个人在阳光下白的都有点发光,他好似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手臂,看着夏油杰的眼睛说道,“感觉没怎么像这样穿过,稍微有点不适应。” “夏天就要有夏天的样子。”夏油杰朝着伏黑朔眨了眨眼,“我有时候看着朔都觉得热。” “个人体质原因啦…不过…”伏黑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心,“悟这样没问题吗?眼睛下面有点发青,他该不会是一直都没有解除术式吧?” “悬赏还没有取消,为了以防万一,悟他一直保持着无下限的开启,包括昨天晚上的时候,也是一晚上没睡,所幸今天就要回高专了。”夏油杰这样说着,脸上浮现出了轻松的神色,“朔你不去玩吗?” “还是算了,总感觉如果我过去的话,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伏黑朔看着已经开始往天内理子的身上泼水的五条悟,表情微妙地说道,“那边有沙滩椅,我们去坐一会儿吧。黑井小姐要一起吗?” “不,我还是在这里看着小姐吧。”黑井美里微笑着拒绝了,她看着天内理子高兴的脸,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夏油杰看着她的表情,眼神微微闪了闪,伏黑朔见状心里明白夏油杰已经开始有点动摇了,于是默默地往天平的一边加了一颗砝码,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了,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第181章 偷袭 “差不多该走了, 悟。”伏黑朔和夏油杰走过来,将手里鲜榨的西瓜汁递给了五条悟,“快要到时间了。” “这么快?”五条悟伸手接过西瓜汁, 听到伏黑朔的话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天内理子,发现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嘟了嘟嘴, 表情看起来非常的失落,五条悟站在那里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起笑脸对着两人说道, “我们明天再走吧,上午的话也来得及。” 天内理子顿时睁大眼睛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伏黑朔见状一把拉住五条悟,顾忌到天内理子在旁于是小声说道:“按照平常来说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但是这么长时间维持术式真的能行吗?你今天晚上也不打算睡觉了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 悟, 不尽早返回高专真的可以吗?”夏油杰抿着唇认真地问道。 虽然伏黑朔对于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略微有些怜悯, 但是他们毕竟才认识了几天, 从伏黑朔生疏的“天内小姐”就可以看出, 他其实并没有十分在意天内理子, 他所顾忌到的只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想法和态度。如果他们想要救星浆体那就去救,他也准备好了后路, 如果想要正常完成任务让星浆体与天元同化, 那么即使天内理子的情况有多么悲惨,他也丝毫不会动摇。 可是这并不代表五条悟可以用这种方法来体谅天内理子的心情,即使这对悟来说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想到这里, 伏黑朔看着天内理子的身影微微蹙起了眉。 “别担心, 朔。”五条悟笑着凑过来用手遮住了伏黑朔的眼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也想在冲绳多玩一会儿嘛。更何况不是有你们在吗?不会出问题的。” “…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前半句才像是真话?”伏黑朔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五条悟的手,即使是在夏天,伏黑朔的手也带着微微的凉意,在阳光下仿佛有一种玉的质感,五条悟的身体顿时一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快速地收回了手将其藏到背后,脸上蔓延上了微不可察的红色。 天内理子在五条悟的背后探头探脑,见到五条悟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惊讶地张开了嘴,她想到她的同学私底下偷偷给她看的漫画,这个情节,这个氛围,天内理子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天内理子所就读的是教会学校,平时看管的比较严格,像是漫画这种东西其实是不准带到学校的,但是有时候越是禁止的事情,就越容易产生逆反心理,尤其看管的还是一群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所以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天内理子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少。见此情况,她的眼珠子一转,悄悄地打量着五条悟背在身后的手和伏黑朔略微有些疑惑的神情,露出了古怪中夹杂着兴奋的笑容。 “算了。”伏黑朔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五条悟说道,“这个时间…再玩一会儿就去吃晚餐吧,我和杰刚刚看到旁边有家的面好像做的不错。” 话音刚落,伏黑朔就注意到夏油杰的脸色一变,他还以为是又有袭击者来了,于是瞬间提高了警惕,结果他忽然感觉到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手腕,随即一股大力传来,伏黑朔脸上带着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就被五条悟拉进了水里。 伏黑朔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坐在了水中,微凉的海水瞬间激起了他的鸡皮疙瘩。 “朔,你没事吧?”夏油杰心头一惊,随即忍着笑跑过来询问道,在得到了伏黑朔的摇头之后,转过身用一种做作的谴责的目光看着五条悟,“悟,你这是在干什么?”干得漂亮。 “朔。”五条悟扶着膝盖弯下腰来认真地看着伏黑朔,太阳落在他的身后,蓝色的眼睛仿佛和天空交融在了一起,漂亮的不可思议,“笑一笑嘛。” ? 伏黑朔疑惑地眨了眨眼。 五条悟伸出手指抵在伏黑朔的唇角,然后向上牵扯出了一个好似微笑的弧度,“不要生气,笑一笑嘛,朔。” 伏黑朔杂乱的思绪被一扫而空,他哭笑不得地看着五条悟,终于露出了自他们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我没有生气,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们生气的。” 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紧接着就听到伏黑朔说道:“但是,惩罚还是要惩罚的。” “等等?”五条悟睁大了眼睛,“朔你不是说不会生气的吗?” “我没生气啊。”伏黑朔无辜地说道,“我这只是报复而已,杰,帮我抓住悟。” 夏油杰朝着五条悟露出了歉意的表情,但他眼睛里的幸灾乐祸和跃跃欲试已经完全出卖了他的乐见其成:“抱歉,悟,你就乖乖认罚吧。” “你们二对一不公平!理子,快来帮帮我!” “五条悟你就不要大意地去吧,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天内理子转头就跑,边跑边冲五条悟喊道。 “我们一起捞海参的情谊呢?” “没有这种东西!” 等到他们终于坐下吃饭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在了海面上,映照着海浪散发出金色的粼粼波光,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水,海风一吹就感到一股凉意。伏黑朔默默地去换了一身衣服,想了想又将外套罩在了身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服务员将他们的面端了上来。 伏黑朔走到桌子旁坐下,拉面上点缀着葱花和玉米粒,几片厚实的叉烧整齐地码在了碗里,氤氲的香气从碗里飘了出来,伏黑朔用勺子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你们看那个,我们明天去水族馆吧。”天内理子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巨幅宣传牌,眼睛里亮晶晶地说道,“我还从没有去过呢。” “好啊好啊。”五条悟语气里也带上了兴奋,“鲸鱼!海豚!” “…杰,你觉不觉得有种既视感。”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伏黑朔的眼神逐渐飘到了旁边坐着的一对带着孩子的父母身上,思考了一下后用手肘轻轻地怼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夏油杰。 “…如果说悟只有三岁这种事,我想我早就知道了。”夏油杰唆了一口面,看着五条悟趁着天内理子不注意,拿着辣椒酱往天内理子的碗里挤了一大坨,表情沧桑地说道,“不过认真起来还是挺靠谱的…吧。” 你这个“吧”就显得很不自信啊,杰。伏黑朔沉默地想道,他看到天内理子一口将面喷了出来,抓狂地伸出手想要去打五条悟,结果被无下限挡在外面,而某个罪魁祸首还在得意地大笑,他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左右不过一天,悟喜欢就随他吧,反正有我和杰在。伏黑朔毫无原则地想道。 等第二天上午他们到了水族馆,长长的走廊边,长相凶恶的鲨鱼,有着细长尾巴的鳐鱼舒展着身体,从他们的身旁不紧不慢地游过,成群结队的鱼群在眨眼之间就从一头到了另一头,连伏黑朔一时也不免被吸引了注意力。 “朔,你看那只躲在珊瑚里的,颜色好奇怪啊。”五条悟贴在玻璃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新奇地说道,“而且长相为什么感觉有点像夜蛾老师?” “…你为什么能从一条鱼的身上看出夜蛾老师的影子来?”伏黑朔朝着五条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看之下也陷入了沉思,好像…是有点像?倒不是说长相,就是这条鱼很奇怪的能让人联想到一副生气、愤怒之类的模样,和某些时候夜蛾正道被五条悟气得咆哮时候的表情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但是… “悟,你在做什么?”夏油杰看着五条悟拿出了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了两张照片,然后低头编辑了什么发了出去,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当然是发给硝子和夜蛾老师啦。”五条悟语气荡漾,“看我多好,出来玩都不忘想着他们。” …悟,先不说你把这条鱼的照片发给夜蛾老师会怎么样,但是你还记得我们是出来完成任务的吗?虽然有夜蛾老师所说的“满足天内理子的一切要求”在前面顶着,但是按照正常时间来说我们应该昨天就回去了才是… 伏黑朔无言地看了一眼五条悟,觉得这家伙每天都在被夜蛾老师打死的边缘试探,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对着五条悟说道:“悟,快到海豚表演的时间了,我们去场馆吧。”赶紧翻过这一篇吧,我已经听到夜蛾老师用拳头“抚摸”你的头所发出的声音了。 于是在接下来,他们经历了诸如: 阻止五条悟跳下水池与海豚进行亲密接触,并对受到惊吓的工作人员赔礼道歉; 调换了五条悟买来的芥末味和抹茶味的冰淇淋,让意图恶作剧的某人自食其果; 拖走了试图买空商店的五条悟,强行将其“绑”出了水族馆等一系列“有意思”的活动后… …他们终于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乘上了飞机抵达了高专。 “大家辛苦了,我们已经进入高专的结界之内了。”夏油杰在进入结界的那一刻,终于放松下来了身体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安心了!”天内理子的脸上绽放出高兴的光彩。 “悟你也是,辛苦了。” 五条悟哼了一声,脸上带着疲惫地说道:“下次这种事别找我了,我可不要再给小屁孩当保姆了。” “…虽然悟你的确是不容易,但是这一路上玩得最欢的也是你吧?”伏黑朔用拳头抵着唇,撇过脸去带着笑意地说道。 “哈?我哪有…” “噗刺。” 伏黑朔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愣愣地看着从五条悟胸口穿刺而出的刀尖,鲜红顺着透出的刀身往下流淌着,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却在他的耳边震耳欲聋。 怎么可能!荒谬的现实让夏油杰一时间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在高专结界的内侧啊!怎么可能会有人无声无息地潜入?! 是谁? 伏黑朔张了张嘴,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竭尽全力地运转,带动着他僵硬的身体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悟…受伤了…? 是谁!!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五条悟的脸颊上淌下一滴冷汗,他的眼睛微微转动着落在了无知无觉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的身上。 “谁知道呢?”禅院甚尔的嘴角咧开,勾出了兴奋的弧度,一双绿色的眼睛跨过五条悟的身躯直直地盯在了伏黑朔的身上,嘴唇无声地开合。 找到你了。 第182章 拒绝同化 找到…我…? 伏黑朔茫然地辨认着禅院甚尔的口型, 一开一合之中好像要在自己的脑海中划出什么痕迹,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眩晕,站立着的人和周围的景物像是万花筒一样旋转着, 又像是裂成一块一块的斑驳的玻璃,颠倒着、倾斜着、错位着,让他一时都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绿色的眼睛… 伏黑朔的手指抽搐了两下,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重重的封锁从自己的脑海里蹦出来而肆意妄为地冲撞着,神经跳跃着带来了剧烈的疼痛,伏黑朔深吸了一口气, 狠狠地闭了闭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悟!”夏油杰伸出手, 长着利齿的蠕虫样的咒灵瞬间冲出,禅院甚尔的眼神一凛, 身影一闪从五条悟的身边跳开, 咒灵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弯, 张开巨大的嘴一口将禅院甚尔吞了进去。 “我没事。”五条悟阻止了夏油杰想要赶过来的动作, 直起身子朝着他露出了笑容, “术式的发动虽然迟了一些, 但是还是避开了内脏, 之后又立即用咒力强化了身体,所以根本就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真的没问题吗?”夏油杰的表情依旧不太好。 “真的。”五条悟掰了掰手腕看向了咒灵, “你们先赶去天元大人那边, 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 什么?伏黑朔刚刚好像身处在一个真空的世界中,直到现在声音才开始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耳朵,他猛地转过头来注视着五条悟, 嘴里说道:“悟, 我和你一起。” “现在保护天内是第一要义, 朔你还是和杰一起吧,别担心。”五条悟冲着伏黑朔挤了挤眼,一脸轻松地说道,“我可从来没有输过。” “…那你小心一点。”伏黑朔犹豫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还是跟着夏油杰带着天内理子他们朝着天元所处的薨星宫跑了过去。 他们刚刚消失在五条悟的视野中,五条悟就注意到咒灵的身体鼓动了两下,长刀从咒灵的体内穿刺而出,随后咒灵在嘶吼中被整个开膛破肚。禅院甚尔手中拿着长刀施施然地从咒灵中走出,完全无视了五条悟四下看了一眼后开口说道:“不在啊…” “天内的悬赏金已经过期作废了,呆子。[1]”五条悟嗤笑了一声说道。 “天内?啊,那个星浆体啊。”禅院甚尔有些无所谓地说道,“那是我取消的,本来这个悬赏就是为了麻痹你而准备的,现在目的达成了,自然也不需要了。” 更何况…禅院甚尔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着的自从接到高桥和彦的消息以来的不确定、期待与狰狞的杀意终于破土而出,肆意妄为地生长着,数不清的枝条带着死亡的阴影朝着伏黑朔的方向伸展了过去。 马上… 禅院甚尔的胸膛起伏着,绿色的眼睛染上血红的颜色,连呼吸仿佛都带上了血腥的气息。 马上… 在他的眼睛里,除了伏黑朔以外,所有人都成为了漆黑的影子,只有伏黑朔的身影闪烁着微光。而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追上去将这微光抹去,只有这样,光亮才会在远方重新升起。 等着我,马上…杀了你! 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心中却点燃起了灼热的火焰,五条悟抬起手,感受着喷涌而出的杀意,张狂地笑着:“是吗?那就来试试看吧。” 另一边,伏黑朔一行人正赶往高专最下层的薨星宫,在即将进入本殿的时候,黑井美里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天内理子的背影,深深地弯下了腰,掩藏住了自己眼睛里的不舍:“理子小姐。” 天内理子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慢慢地转过头来。 “我…只能陪您到这里了。”黑井美里的脑海里闪过她第一次见到天内理子的场景,掠过天内理子第一次试图自己做饭结果糊了锅将铲子藏在身后朝着她讪笑的场景,她甚至有那么一刻梦见过天内理子长大,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站在结婚的礼堂中捧着花冲她笑… 但是… 黑井美里的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紧紧地握着,竭尽全力地抑制住自己发抖的手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自己平静的假面。 “理子小姐…请一定要…”黑井美里整个脖颈慢慢涨红,青筋在上面鼓起,说话的声音破碎着,连她自己都知道肯定是一塌糊涂,明明已经决定了要笑着跟她分别,明明早已接受了一切,可是… “黑井。”一双手轻抚上了她的脸颊,然后她整个人被紧紧地抱住,天内理子哭泣着搂住了她,拼尽全力地发出自己最大的声音,像是要告知所有人一样喊道,“我最喜欢你了!一直都是…今后也一样![2]” 黑井美里颤抖着手,哽咽着用手回报住了天内理子:“我也…最喜欢您了。” “所以决定了吗?杰。”伏黑朔看着不远处哭泣着的两人,抱着臂看向了夏油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们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吗?”夏油杰回望过来,眼睛流淌着的是温柔的河流,“如果理子最后拒绝了同化…那就拒绝同化吧。” “可能最后的结果是亡命天涯哦。”伏黑朔歪着头认真地看着夏油杰,朝着他挑了挑眉,“做好准备了吗?” “才没有想那么多呢。”夏油杰望着慢慢向他们走来的天内理子,忽然放松了身体轻声说道,“我们是最强的不是吗?没有什么是我们在一起无法解决的。” “…一个两个的真是让人头疼。”伏黑朔叹着气看着头上漆黑深邃的通道,“我就知道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下次可别想让我替你们善后了。”还好提前做了准备。 “所以,理子妹妹。”在薨星宫的本殿,夏油杰看着眼前无比巨大的树木,扭过头来朝天内理子说道,“如果选择同化的话,接下来就要你自己走完这一段路了,而如果你拒绝的话,就转身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去吧。” “我…”天内理子怔楞地抬起头看着夏油杰,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的由“不要怕”,“这是命运”之类的话组成的堤坝在顷刻间崩塌,她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花,“我…” “朔你不说两句吗?”夏油杰笑着朝伏黑朔抬了抬下巴。 “天内小姐。”伏黑朔看着天内理子尚且稚嫩的脸庞,心里想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一点一点地柔和下了眉眼,“什么都不要想,只要遵循着自己的心就好了。” “我…”天内理子的手慢慢地攥紧了裙子,她想到黑井美里悲伤的脸,想到学校里的同学挥着手跟她说等她回来再一起唱歌,想到水族馆里游过的鱼和那呛人的冰淇淋,“我果然…” 伏黑朔朝着夏油杰耸了耸肩,夏油杰回望过来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天内理子伸出了手。 “我果然还是想要和大家在一起!”天内理子抬起头,带着泪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亮,“想要和你们一起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想要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所以…” “我们回去吧,理子妹妹。” “嗯。”天内理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想要搭上夏油杰的手。 ! 伏黑朔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警报,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向他叫嚣着危险,他的瞳孔猛地缩紧,刀身在空气中闪过一道流光。只听“呯”的一声,空中迸溅出了橙红色的火花,一枚子弹被劈落成两半掉在地上,边缘显露出在高速运动摩擦之下的焦色。 “谁?”伏黑朔沉声问道,夏油杰赶忙将天内理子拉过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警惕地望了过去,心中不免生出一分庆幸,他完全没有发现危险的存在,要是…还好有朔在。 然而伏黑朔却感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的位置虽然与天内理子在一条直线上,但是那枚子弹的方向却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不是为了星浆体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没打中啊。”禅院甚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绿色的眼睛里完全倒映着伏黑朔的身影,“身体已经活动开了,接下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悟呢?夏油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啊,你是问这个问题啊。”禅院甚尔终于给了夏油杰一个眼神,然后冷漠地转了过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五条悟已经被我给杀了。” “你这家伙!”夏油杰冷下脸,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燃烧着,咒灵在他身后展开的缝隙中挤挤挨挨,“去死吧。” 然后下一秒,一只手臂就挡在了他的眼前。夏油杰的身体一顿,惊愕地看着伏黑朔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朔?” “别忘了天内小姐还在这里,你带着她先走。”伏黑朔隐隐有种感觉,这个让他有些熟悉的男人是冲着他来的,也许…是和失忆前的他有关?更何况悟那里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虽然他不相信悟已经死了,但是情况也一定很糟糕,“悟那边如果…记得去找硝子,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夏油杰扭头看向拽着他袖子的天内理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等着他们说完话的男人,咬着牙说道:“你要小心,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他拉着天内理子就朝着外面跑去。 伏黑朔听着两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转过头来看着沉默地站在那里的禅院甚尔,平静地说道:“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我问你…你认识我吗?” “认识?”禅院甚尔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抬起手臂,枪口对准了伏黑朔,“算是认识吧。” “这样啊…”枪声响起的同时,伏黑朔的身影也在空气中消失不见,“那就让我看看,究竟是哪种‘认识’吧。” 第183章 死亡 子弹洞穿了伏黑朔飘扬在空中的头发, 刀光一闪,另一枚子弹在他的眼前开裂,伏黑朔矮下身, 余光中的景物在一瞬间被拉长成了流光,刀刃直冲禅院甚尔的脖颈而去。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伏黑朔调转身体双脚踏在墙壁上,墙壁顿时塌陷下去, 狰狞而恐怖的裂痕在瞬间蔓延开来。无数的碎石砸在地上, 一时间尘土飘扬,伏黑朔的身影在高速和强大的控制力下强行在空中滞停, 视线范围内分毫的动静都纳入了他的眼眸中。 消失了?不, 这样说的话, 在他开枪的那一刻我才感到了危机感,之前根本没有察觉…无法感觉到他的气息,麻烦了。 伏黑朔这样想着,下一秒整个人翻转了身体, 右腿向上甩出。气浪在空中炸开向四周扩散,禅院甚尔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另一只手带着破空声捶向了伏黑朔的胸口,伏黑朔快速将胳膊交叠挡在了身前, 然后整个人被无法反抗的巨力直接砸进了地里。 “咳。”力道、速度全都不占优,还好让杰先走了。伏黑朔咳嗽了一声,就地一滚, 躲过了禅院甚尔落下的腿, 然后急速扭腰抽刀与禅院甚尔不知何时取出的武器相交。双方的武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伏黑朔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沉, 膝盖也微微弯曲, 只听一声沉重的声响,脚下的地面顷刻间被踩碎,细小的石子向四周飞射着,竟是一副要被压下去的场景。 伏黑朔的手臂一点一点向下弯曲着,两人的眼睛中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倒影,他们几乎是同时一愣,伏黑朔最先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顺势一松,身子快速了后退一步,左脚在地上一拧,右脚抬起踹向了禅院甚尔的太阳穴。 禅院甚尔一时没有收住手,长刀直直地向下劈落,他干脆松手抛弃掉了手中的武器,左手抬起牢牢地抓住了伏黑朔的脚腕。 糟糕。伏黑朔的脑海里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只见禅院甚尔手臂上青筋鼓起,巨大的力道从伏黑朔的脚腕处传来,他无法反抗地被直接扯起,在空中被抡了一圈狠狠地砸落在地上陷了进去。 伏黑朔喷出了一口血,略微放松了一下手指,不留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又重新握紧,他抬头看到禅院甚尔散发着杀意的绿色眼睛,他正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肩头的虫型咒灵嘴中抽出武器,似乎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然后下一秒,伏黑朔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细微的笑意,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禅院甚尔,开口说道:“你是想要杀了‘我’吗?甚尔君。” 什么?! 禅院甚尔的瞳孔紧缩,向来稳定的手在听清楚伏黑朔话语的那一刻不由地颤了一下,你说…什么?他瞬间低下头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伏黑朔的表情,然后他的视网膜上闪过了一道光亮。禅院甚尔肌肉紧绷,身体强行后仰,刀尖在他的脸上划过了一道血痕,伏黑朔的手在地面上一撑,伴随着碎石哗啦哗啦坠落的声音,他从地上翻身而起,一脚狠狠地蹬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将其直接踹飞了出去。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天与咒缚”带来的对于自己身体强大的掌控力让他能够自由地操控自己的每一块肌肉,他在空中平衡身体,落在地上的时候双腿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他的脚步快速后撤了几步,在烟尘中强行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他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伏黑朔,巨大的失望和庆幸几乎同时充盈了他的身体,他的睫毛颤了颤,有些恍惚地看着伏黑朔的身影,是他…却也不是他…所以… “这是你的术式吗?”禅院甚尔收紧到有些刺痛的心脏终于缓缓跳动起来,从听到伏黑朔说话的那一刻就几欲冻结的身体也舒缓了下来,“作用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伏黑朔甩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刀,视线落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眯了眯眼,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从容的表情:“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是我见过的在战斗中想的最少的人,我只能在只言片语中进行猜测…是只有面对我才是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谁知道呢?”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他掰了掰自己的手腕,然后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捋了一下,露出自己锋利的眉眼,锐利的眼睛下似乎埋藏着空洞又深不见底的东西,“反正今天你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和我长得很像吗?”[真如动念]带回的禅院甚尔的心声是支离破碎的,他只能简单而又模糊地拼凑出一个大概是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要求禅院甚尔来杀掉自己。那么,是自己的亲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与你无关。”禅院甚尔的眸色渐渐深了下去,身上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他彻底清空了自己的思维,像是盯住猎物的野兽,又像是被戳到痛处距离歇斯底里只差一线的疯子,他的眼神在伏黑朔的喉咙和心脏的位置来回移动,甚至让伏黑朔的皮肤都感受到了针扎般的疼痛,在伏黑朔的感应之中,此刻他的心里所有的念头都布满了难以想象的血气。 “被激怒了吗?”伏黑朔有些无奈地想道,“本来还想多获取点东西…好吧,战斗就是这么变幻无常,有时候也需要不择手段。” 两个人在瞬息间消失在原地,空气中只能听见他们刀剑相交的声音和模糊交战的身影。 伏黑朔低头躲过了禅院甚尔挥动的武器,头发上系着的红色头绳被割断落在地上,他的头发顿时披散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反手上挑武器,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两人的武器几乎是同时折断,伏黑朔伸出左手抓住了掉落的刀尖紧紧握住,尖利的刀锋顿时没入他的掌心,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淌下来,凝聚在刀尖滴落到地上。伏黑朔毫不犹豫地身体后撤,脚步在地上狠狠地一踏,身体随之跃起朝着禅院甚尔的眼睛扎了过去。 禅院甚尔漠然地放弃了手中的武器,抬手紧紧地扣住了伏黑朔拿着刀尖的手腕,伏黑朔清晰地听到了手腕骨头被捏断的声音,似乎是被疼痛所刺激,他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神色,借着禅院甚尔抓住他手腕的机会,他用禅院甚尔的手臂作为支撑点,身体强行在空中一荡。只听清脆的一声“咯嘣”,手腕这下被彻底折断,伏黑朔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从后身一膝盖顶上了禅院甚尔的后脑勺。 禅院甚尔眼前不可避免地一黑,伏黑朔的胳膊在拉扯下发出咯吱的声响,他强行挣脱了禅院甚尔的束缚,双腿锁住了禅院甚尔的脖颈,身子后仰腰部用力,两个人愣是一同向后砸到了地上。 伏黑朔瞄了一眼自己已经废掉的左手,右手前伸抓住了禅院甚尔刚刚放弃掉的断裂的刀,直接朝着禅院甚尔的面部捅了过去。 一点寒光在禅院甚尔的眼睛中放大,他快速侧头,刀虽然没有了锋锐的刀尖,但是在伏黑朔的力量下,还是擦着他的皮肤像是切豆腐一样切进了地面。禅院甚尔右手并掌划破空气重重地劈砍在了伏黑朔的手臂上。 伏黑朔的耳边响起了不妙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从骨头传递到神经直冲大脑的疼痛,他的身体向着一侧倒去。禅院甚尔攥紧拳头,趁着伏黑朔失去平衡,一拳将其砸飞了出去。 伏黑朔狼狈地整个人陷进了墙壁中,随后滚落下来眼前模糊一片。他感到自己的肋骨好似插进了肺叶中,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和涌上喉咙和鼻腔的血腥味。他勉强支撑起身体,看着禅院甚尔站起身,用手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口泌出的和他淌下的混合在一起的血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他,伸手再次从咒灵的体内掏出了一把武器。 “嘛,有空间储存能力可真是作弊啊。”伏黑朔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血液在呛着自己的喉管,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废掉的左手和现在还在微微颤抖的右臂,以及自己喷洒出来的大量的鲜血,只感到浑身发冷,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杰,悟,我可能… 伏黑朔看着禅院甚尔的影子逐渐拉长,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如果现在就认输的话,虽然看起来他的目标是我,但是难保他不会改变主意追上杰和悟,一旦…不行,至少…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 伏黑朔的心中升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一直有在尝试着开启领域,但是好像一直都有着一层薄膜在阻碍着他,他甚至能清晰地知道只要他能突破这层阻碍,领域的大门就会自然而然地朝他敞开,但是无论他怎样尝试,都好像是在嘲笑他一般,那层障碍都丝毫没有想要动摇的意思…而现在… 拜托…伏黑朔艰难地站起身来,鲜血顺着他的衣服淌落在地上,他死死地咬住牙,用最后还剩下的那一口气支撑着自己,他的眼前充斥着星点、扑面的红色和乱七八糟的线条,让他几乎看不清禅院甚尔的身影,无论是咒力抑或是生命,只要需要就全都拿去吧,只要稍微…再给我一点时间… 杰…悟…抱歉… 咒力疯狂地朝着他心脏的方位涌入着,汗水从伏黑朔的额头上淌下,他的眼前一时间一片空白,他的耳边充满了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昆虫振翅的嗡嗡声,拼命地在往耳朵中钻入。伏黑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要爆炸,胸膛好像变成了一个风箱,每次喘息都带来刺痛和充满空洞的回响。 他的眼前出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身影,但是却好似是镜花水月,只是轻轻一触碰就破碎开来,再也聚合不到一起,就好像梦醒的时候拼命地去回忆梦中的场景,却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象,再也记不清人和物。 真的…抱歉… “[领域展开]——”伏黑朔大口喘息着,一瞬间他的眼睛变成了璀璨的金色,无形的波动不断地往外扩散着,越过薨星宫,越过高专道路两边的树木,像是海浪一样席卷着,所有在范围之内的人的心脏都忽然一沉,连夏日嘈杂的蝉鸣都在一瞬间噤了声,静止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压力与恐惧在无声地蔓延。 夏油杰的脚步一顿,他怔楞在那里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令他恐慌的不祥在那一刻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挪动不了步子。不行…不对!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瞬间涌了上来,夏油杰的喉咙滚动了两下,突然转身朝着薨星宫的方位跑了过去。 “朔!” “[无想无结无爱…” “噗呲。”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伏黑朔缓慢地眨了眨眼,低下头看着一把模样古怪的刀穿过了自己的心脏,咒力中断,领域的开启被强行终止了,“这是…” “天逆鉾。”禅院甚尔的眼睛里滚动着无比复杂而又混乱的情绪,有狂喜,有解脱还有一些隐藏至深的阴影,“五条悟和你都死在它之下,以后这估计是这把武器最值得炫耀的地方了。” 禅院甚尔见识过禅院朔开领域,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那是和他的噩梦交织在一起的情景,他看着伏黑朔金色的眼睛,几乎在一瞬间就唤起了他想要忘却却无论如何都在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的记忆,而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他又怎么能让伏黑朔安安稳稳地将领域开启呢? “是吗?”伏黑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他感觉自己的肢体逐渐麻木,慢慢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似乎下一秒就会丧失意识,但是就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伏黑朔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奇怪的影像,其中出现最多的是一双模糊的眼睛,这双眼睛缓缓地染上颜色,变得清晰而又生动,逐渐与眼前的人交叠。 伏黑朔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点一点抬起,在禅院甚尔愣住的表情中抚上了他的脸,眼神恍惚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在失去气息的最后一刻,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甚尔君,你找到我了。” 伏黑朔的手从禅院甚尔的脸上滑落,只留下了几道鲜红的血痕,禅院甚尔僵在了原地,原本只是隐藏着暗流的心一点一点地荡起了波纹,随后卷起了惊涛骇浪,他下意识地接住伏黑朔倒下的身体,慢慢地跪在地上,像是卡顿的机器,手指缓慢地触碰上了伏黑朔的脸:“…朔?” 怎么…会…?禅院甚尔的眼前出现了闪烁着的黑白的光点,好像接触信号不良的电视机,他大口地喘息着,看着自己手上大片的鲜红,风声从他胸口中的空洞中刮过,带给了他由内到外的冷意。 我…杀了…朔? 不不不不不不…不对!! 禅院甚尔一把将伏黑朔从地面上抱起,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朔还在[Q],只要…禅院甚尔的思绪完全混乱了,两次的打击已经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他跑着跑着却逐渐停下了脚步,茫然地看着伏黑朔在他的怀中变得透明,最后在风的吹拂下化作金色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禅院甚尔试图用手去抓,但是手中却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滞涩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了起来。 朔? 第184章 无法过去的夏天(上) 夏油杰跌跌撞撞地跑向了薨星宫。 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好像在此刻都消失了一般, 他甚至连咒灵都想不起来要使用,只是一味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快一点,要再快一点。但是在即将进入本殿的那一刻, 明明朦胧的光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却突然抬不起腿,迈不动步子, 就好像前面有一张荆棘的网, 如果想要穿过去就必须变得遍体鳞伤。 你在怕什么呢?夏油杰。 他听到自己在自言自语,却喉咙堵塞着不肯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手扶在冰冷的墙面上, 阴冷的气息一点一点渗入他的体内, 他忽然间感到天旋地转,连墙壁都在微微发颤,难道是地震了吗?这个地方要是地震的话, 估计会被一起埋在下面吧? 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有结界在, 就算有地震也不可能受到影响的。夏油杰这样想着,转头想要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可当他抬起头, 却静默而又苦涩地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地震,只是自己的手臂在颤抖而已。 发抖?有什么可发抖的呢?夏油杰茫然地想道, 但是他无论怎样都无法使其停下, 他只能咬着牙用力地握紧自己的手臂, 就好像他的心还倔强地没有承认, 而身体已经先一步地告诉了自己最终的结果。 才不会呢。 夏油杰漠然地挪动着自己的双腿,一点一点地向着本殿前进着, 表情却在一步一步地崩塌。 朔, 拜托… 薨星宫本殿的景象由远及近进入了他紫色的眼睛中, 碎裂的石块, 倒塌的墙壁,地上的血迹…唯独没有任何声音,好似一个寂静的坟冢,安静而又冰冷。 …求你了…你答应过的… 地面上星星点点却一直延伸的血迹在他的眼中莫名地放大,慢吞吞地汇聚到了一起,他的耳边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一条河流流向了他所不知道的远方。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他只是沉默又疲惫地前行着,像是在走一条永远看不到终点的路,然后他突然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截断裂的红色头绳,就那么躺在血泊之中,只在血色的表面上露出一点影子,几乎与之不分彼此。 他的眼前忽然被鲜红填满了,哪里都是,到处都是,铺天盖地地向着他涌来,鲜血一点一点上涌,没过他的膝盖,盖过他的胸膛,淹过他的鼻腔,最后他好似一块石头,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冒出就沉了下去,游不动又出不来,只能站在地面上无力地看着水面升高到了自己够也够不到的地方。 痛吗?朔。 夏油杰几乎是扑倒在了血泊之中慌忙地捡起了那截头绳,头绳早已被鲜血完全浸泡,稍稍一用力就往下滴落着血滴,他试图将它拧干净,可无论他怎样去做,就好似这本来就是用鲜血做成的一般,越是用力就好像也在把他自己的五脏六腑拧成一团。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崩溃来得是那样突如其然,他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好像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他耳边的水声越来越响,响得他心头发慌。他慌张地抬起头,却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慢慢地推入了水中,顺着水流越飘越远,逐渐消失在了尽头,即使再怎么拼命踮着脚也再也看不到一丝的踪影。 “你已经乘船走了吗?朔。”夏油杰慢慢地拿起手中的头绳贴在自己的脸上,他看着血泊中模糊的自己,看不清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有透明的水滴砸在里面,打碎了自己模糊的影子,“可是…可是…” 夏油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急速收缩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他用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眼前慢吞吞地浮现出了旧日的影子: 举着伴手礼冲着他笑的朔; 手里捧着花的朔; 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书的朔…… 可是这些东西都开始慢慢地从边角燃烧,像是被点燃的泛黄的旧相片,卷曲着被付之一炬,最后化作灰色的烟尘随着风飘飘洒洒,从他的指缝溜走,落入水中与之融为一体,再也不见了踪迹。 如果是我就好了。 夏油杰这样想着。 明明应该是我才对。 光亮在他的眼睛中破碎开来,夏油杰此时嘴里仿佛又泛起那肮脏的、令人作呕的,咒灵的那如同像是处理过呕吐物排泄物的抹布一样的滋味,既熟悉而又陌生,陌生的是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在意过咒灵的味道,因为它很快就会被极致的酸味过后的清甜所遮盖,是朔喜爱的橘子的味道。 而现在… 脚步声慢慢地从他的身后传来,然而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静默,没有呼吸,连心跳都昏沉在了无边的寂静之中,随着脚步声的响起,他越过倒塌的墙壁,像是无形的幽灵一般飘远,向着远方奔赴,仿佛要去迎接一场属于自己的审判。 而现在… “杰?”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杰!这是怎么回事?”五条悟惊怒的声音响起,“朔在哪里?” “是悟啊。”夏油杰缓慢地转过头来,手上、脸上都带着快要干涸的血迹,他看着五条悟发丝凌乱的染红了的头发,带着破损的衣服上沾染上的红色,怔愣了一下开口询问道,“悟,你没事吧?” 不对劲! 六眼清晰地反馈给他了这样一个事实,夏油杰脸上的表情平静得令他毛骨悚然,可是却让他感到有什么巨大而又沉重的东西压了下来,让他几乎看不清夏油杰的模样:“说清楚,杰。” 一片寂静。 “杰。”五条悟张了张嘴,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说清楚。”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悟。”夏油杰低垂着头,像是已经被彻彻底底击垮了一样,所有的痛苦、崩溃与绝望都被牢牢地锁住,丢到了深不见底的水中,只留下了一张平静而又虚假的假面。他缓缓地将手伸出正面朝上,手指一点一点地摊开,蜷缩着的断裂的红色头绳窝在他的掌心,湿润的红色从他的掌心淌下,落在地上无声却又天崩地裂,“只有这个了,悟。” 夏油杰淡淡地说道,像是怕五条悟没听清,又好像是在向自己确认,他的嘴唇动了动,带着莫大的空茫,声音轻颤着说道:“只有这个了…” “不可能。”五条悟用手捂上自己被刺穿的头,已经被反转术式修复好的地方不知为何传来令他战栗的疼痛,上一秒他刚感觉到由心底散发出的畅快,感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然后下一秒就仿佛落入了深深的谷底,“这是不可能的。” 五条悟的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疯狂,眸色明灭不定,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咧开嘴笑着说道:“根本没有找到朔,仅凭这个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朔只是受伤了,只要我们…” “悟。”夏油杰站在那里,阴影打下来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色,“朔已经死了。” 五条悟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像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夏油杰的口中说出来的,他否定了六眼带给他的答案,即使六眼从未出错,他也拒绝承认伏黑朔已经死去的事实,但却在此刻被夏油杰打破了他的自我催眠。 他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酸涩得有些发疼,他用手挡住眼睛,试图抵挡住从上面投射下来的刺眼的光,可如果那一直这样刺眼,之前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杰。”五条悟放下手,眼睛直直地望向夏油杰,眼睛里是一片执着与疯狂,“只要没见到朔的尸体一天,我就一天不相信。” “不相信?”夏油杰猛地抬起头,他的手紧紧地攥住,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中,轻微的疼痛通过敏感的神经一直传递到了他的心里,“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不相信朔就这么死了?这么多血…这么多的血!! “悟…”夏油杰闭上眼缓缓地说道,“你的眼睛告诉你了什么?只要你说,我就全都信。” 五条悟的嘴唇颤动了两下,没有作声,六眼清晰而又精密地计算出了这一路走来血液的体积,他甚至可以模拟出伏黑朔战斗的全过程,他摔倒在哪里,他在哪里受的伤,他试图拖延时间的挣扎,以及…他最后死在了哪里。 五条悟不想要去看,但是他又不舍得见到朔最后一面的机会,他逼迫着自己睁大眼睛,数据、痕迹构成的幻影在他的脑内盘旋,即使只是残余也依旧被他深深地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也一点一点地捏住了他的心。 朔,我没有惹你生气吧? 五条悟的睫毛轻颤,却坚持着不肯闭上眼,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一边,伸手捡起了卡在缝隙中、埋藏在碎石里的刀尖,凝视片刻后缓缓地收紧了自己的手。 红色顺着刀尖淌下,五条悟的表情似哭似笑,我不想要这种惩罚啊… 巨大的荒谬感就像可乐里的气泡,整罐灌下去之后只觉得胸口堵着一股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夏油杰拉扯起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与以往别无二致的笑容:“悟,我们…真的是最强吗?” 为什么? 为什么!! 夏油杰沉默着转身,像是完全失去了交流的欲望,任由漫长而又细密的隐痛在自己的心里作怪:“我先回去了,悟。”他停顿片刻,短促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也快点走吧,也…很累了吧。” 五条悟像是没有听到夏油杰的话,他听着夏油杰迟钝的步子慢慢走远,抬起右手蜷缩起四根手指,只留下小指微微勾起,他苍茫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手,里面布满了纯粹的癫狂:“我原先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人的身体里真的有这么多血啊…朔,如果你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话,无论什么味道的喜久福我都会吃下去的哦。” 我们是最强的,所以… 如果我们早到一点的话,只要一点点… 抑或者有足够的爱意浇灌…是不是…你就能以咒灵的姿态陪伴在我们身边… “没有双倍的喜久福…才不要原谅你呢…” 第185章 漫长的明天(下)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同样, 他不知道这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是怎样想的,至少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 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宿舍里依旧是让他熟悉的摆设, 夕阳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桌子上摆放着的书本摊开着, 没有戴上笔帽的笔滚落在一旁, 好像他只是简单出了趟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花瓶里的花飘落下了花瓣, 柔软地触碰到了书页上令他熟悉的字迹上。 他慢慢走过去,手指轻轻地抚上书页,指尖捻起那朵花瓣放在一旁, 然后他打开窗户坐在椅子上, 静静地看着太阳从西边的山峰沉下去,只留下橙红的光渲染了整面天空。 一切仿佛都那样平常,就好像过去的每一个普通的日子, 像平时一样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做着相同的事情。 如果我在这里的话,再过一会儿, 朔就会来敲门, 询问着我是否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夏油杰这样想着, 我记得这个时候会有蛋糕卷, 朔每次都会将大半个分给悟,然后自己留下一小块…不过如果是橘子口味的话, 朔可从来不会相让, 闹到最后每次都会被食堂大厨怒吼着赶出门。 夏油杰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敲门声的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长时间的安静之后,他的耳朵听见了两声礼貌的声响。 [咚咚] 夏油杰站起身走到门口,脸上带着微笑打开了门:“朔,我…” 门外空无一人。 夏油杰敛下眉眼,眼睛里的光随着太阳的落下逐渐消失,充满暖意的屋子也被无情地收走,只留下一片寂静的漆黑。 是啊,是我忘了… 夏油杰一点一点地合上了房门,将所有的一切幻想都关在了屋外,他走到桌前,从台灯边拿起了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有一枚银色的戒指在闪着微光。 他勾起这枚银戒,从兜中取出那根红色的头绳,血液干涸之后凝固在上面,稍微一动就有黑红色的碎片从上面掉落下来。夏油杰走进洗手间,将它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着,一遍…两遍…三遍… 直至头绳几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夏油杰才拧上了水龙头,小心地将戒指穿在了上面,然后把头绳系在了了自己的手腕上。 “朔。”夏油杰抬起手臂,在还带着水迹的头绳和戒指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和我一起去看理子妹妹吧,想想之后还要和悟一起去和那些…‘烂橘子’?虽然这样形容有些不太好,但是一想到要和那些人扯皮,就觉得分外头疼和烦躁。” “不过悟每次都能把他们气得半死,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们那么大年纪了,会不会被悟这么一刺激就直接昏过去几个。”夏油杰这样说着,眼前却突然模糊了,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哦,对了,我身上全是血和灰尘,一定很难看,这样出去肯定会被悟嘲笑的,果然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他解开扣子,褪去衣物,走进浴室拆开头发拧开花洒,热水从他半长的头发上淌下,淌过他的身躯,带着淡淡的红色落在地面上,最后蜿蜒着消失不见。夏油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神落在手腕上,一时间分不清淌过他脸颊的究竟是热水还是滚烫的泪。 “朔,我…”夏油杰一时语塞,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真是…明明准备了很久,结果每次到最后都会退缩,而现在…” 而现在… “朔。”夏油杰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伏黑朔略带疑惑与惊讶的脸,轻笑了一声温柔又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你。” “没有在开玩笑。” “真的…没有骗你…”夏油杰终于哽咽出声,“我答应过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所以…所以…” “你…回来…”透明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下,在地上开出痛苦的花朵,“你回来好不好?” ********** “五条,你说什么?”家入硝子觉得自己听错了,他们不是去完成任务了吗?她还收到了五条悟发给她的在水族馆的照片,她当时正加班加得头晕眼花,看到五条悟得意的短信顿时恨得她牙根痒痒,心里想着等他回来就给他一个教训… 家入硝子手中紧紧攥着手术刀,冰冷的刀身早已被她的体温捂热,可这一刻她的身体却冷得吓人:“虽然你一向不靠谱,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行,歌姬学姐每天都在抱怨你一点都不尊重别人…” “硝子。” “…每天都在炸学校,好像生怕夜蛾老师的头发掉不光一样,连刚入学不久的七海都躲着你走…” “硝子。” “…但是这个玩笑也开的太大了,小心夏油和伏黑听到后来揍你…” “硝子。”五条悟看着背对着他的家入硝子,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家入硝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睫毛颤了颤,眼睛中浮现出茫然无措的神情,她努力地回想吸收着五条悟的话,但是没由来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抗拒进入她的耳朵。她咬着嘴唇,将手术刀放在了台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她转过头来面对着五条悟:“你…再说一遍…” 五条悟睁着那双透彻的苍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家入硝子,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又重复了一遍:“硝子,朔死了。”他没有用任何词语来修饰,直接从心里刨出了最残忍的字眼,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不要再做那个充满了绚丽色彩的白日梦。 死了? 家入硝子慢吞吞地想道。 谁死了? 家入硝子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咒术师的死亡率很高,自入学以来,她作为珍贵的[反转术式]的拥有者,早早的就开始接触或是存活但是深受重伤的咒术师,或者干脆就是咒术师的尸体。 这是她的工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也会作为大后方,守在这个冰冷的手术台前,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驾轻就熟,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接受了受伤与死亡,可是直到如今她才发觉,她可能还完全没有准备好。 没有准备好来面对…自己熟悉的人的消失… 家入硝子觉得今天的医疗室冷得吓人,她环视一周搓了搓手臂,手指颤抖地想要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可是一次,两次…扣子却总是从她的指尖滑落,调皮地不愿意进到孔洞里。 家入硝子越来越焦躁,她狠狠地揪着扣子,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最后,扣子连带着上面的丝线一起崩断从她的手中飞出,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出去老远。 家入硝子愣愣地盯着扣子滚落出去,气得直想哭,她咬着牙,胸膛上下起伏着,眼泪就像那颗摔出去的扣子一样,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果然是加班太多了,眼睛都花了,现在连颗扣子都系不好。” 五条悟安静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家入硝子看着在他眼睛里倒映出的狼狈的自己,就仿佛他什么都知道一样,只是他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或者在他过往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过低下头去看众生的悲苦,只是理所当然地高昂着头,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从来不去想,也没有想过自己脚下的人群。 而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他的心里憋着熊熊的大火,想要去肆意地发泄却找不到对象,只能任由它将自己的情绪点燃,然后烧成灰烬,埋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巨大的悲怆从家入硝子的心底漫上来,眼泪落在地上打出一个个水花,断断续续,声嘶力竭。家入硝子感觉自己仿佛在往外吐着刀片,每一声都划过自己的喉咙,越来越痛。但她依旧睁着眼,痛苦地,绝望地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她看到里面有一个正在崩塌的世界,可是却被躯壳牢牢地笼罩在里面,无声而又寂静。 “五条…”家入硝子的手撑在手术台上,她眼前的一切旋转着,灯光晃着她的眼睛,她几欲想要跪倒在地上,“伏黑的尸体呢?” “…我不知道。”五条悟雪白的睫毛颤也不颤,恍然间仿佛有白色的雪花坠落在上面,空茫的,无尽的大雪甚至遮挡住了苍空,目之所及全都是呼啸的狂风与苍茫的大地,“硝子…” 五条悟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断裂的刀尖,上面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有他的,也有朔的:“朔只给我留下了这个。” “我只有这个了。” 五条悟茫然地看着手里染血的刀尖,喃喃地说道:“我去问过夜蛾老师了,夜蛾老师说朔的身份是假的,生日是假的,经历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才不要管这些呢,可是为什么…” 五条悟眨了下眼,苍蓝色的眼睛里荡起了一层波纹:“为什么…唯有死亡是真的呢?” “五条。”家入硝子声音嘶哑,却用一种近乎悲哀的表情看着五条悟,“你哭出来吧。” “哭出来…”她说不出来话,只是一再重复着同样的话,“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可是硝子…”五条悟漠然地抬头看着雪白的灯光,忽然感到了从内到外的疲惫,他好想现在就回到宿舍,跑到床上蒙在被子里大睡一场,醒来就又是新的一天了,“好难啊。” “这里好像有火在烧。”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火焰灼烧着他的肺腑,让他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带上了灼热的温度,“已经全都蒸发干净了。” “那你就看着我哭吧…”家入硝子泪眼婆娑,“看着我哭吧,五条。” “明天…好漫长啊…” 第186章 回归 仿佛有气泡在上升, 咕噜咕噜地作响。 禅院朔坐在波澜不惊,澄澈透明如同镜面一般的水面上,手里拿着一本从记忆里翻找出来的书, 支着腿一脸淡定地翻看着。 天空之上有着九个相互交映的球体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好像夜晚洒下清辉的月亮一样缓慢地移动着, 只是仔细看去, 这九个“月亮”中有三个显得分外暗淡,甚至透过边缘隐隐可以看到背后的景象,就好像是一个展示在那里的虚影, 而没有实物的填充。 虽然再看一遍有点无聊,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咦? 禅院朔低头朝着水下看去,金色的光点慢慢地从最深处泛上来,一时间整个水面都变成了金色的海洋。他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书随意地往旁边一扔,书在脱离他的那一刻即刻破碎开来化作白色的泡沫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再也不见了踪影。 “速度还挺快的嘛。”禅院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可是知道我自己的, 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第一反应绝对是会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很不容易的吧?” 禅院朔不紧不慢地将手掌与水面贴合, 然后一瞬间整只手臂就没入了水中, 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一样,整个人也歪斜着沉了下去。金色的光点闪烁着, 然后急速凝聚到了他沉下去的方位, 朝着他追逐而去, 如镜子般的水面再次恢复了平静,随即,天空中的那三个虚影中有一个慢慢地凝实,最后只剩下依旧黯淡着的两个“月亮”还在等待着回归。 下沉,上浮。 禅院朔的耳边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随即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灯光和白色的天花板映入他的眼睛,然后边缘的线条逐渐清晰起来,他重新闭上眼睛缓了下神,然后再次睁眼,头轻轻转动着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你们这是把所有仪器都搬来了吗?禅院朔无言地看着自己手臂上连接着的检测装置,在他的感知下,他的脖子,被被子遮挡住的胸口、腰以及腿上都有着不少的装备,倒也不用这么齐全… 禅院朔有些无奈地想道,然后他突然出声,声音中带着许久都没有说话的喑哑:“不过来给我一个拥抱吗?甚尔君。” 禅院甚尔沉默地站在角落里,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浑身上下充斥着血腥的气息,禅院朔几乎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能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徘徊,好似在找寻着一个机会,能从他的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彻底吓坏了啊。禅院朔并未对禅院甚尔这种在拜尔他们看来堪称冒犯的举止提出什么异议,只是这样纵容地想着。他轻缓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有多么脆弱,毕竟躺了这么长时间,想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别指望我现在能够下床主动朝你走过去。”禅院朔再次开口说道,“我只说一次,甚尔君。” 禅院朔的视线朝着禅院甚尔投射了过去,极具压迫感的落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让他的呼吸顿时一滞:“过来。” 禅院甚尔的身体绷紧,他仿佛一个机器人一样,好似终于从这句话中得到了什么指令,突然加重的心跳恍惚地让他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缓慢地往前一步,脚步落地的瞬间肌肉绷紧,僵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似乎在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的喉咙滚动着,带着粗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的呼吸,一步一步地挪动到了禅院朔的身边。 “甚尔君,你知道心脏在哪里吧?”禅院朔轻松地说道,一点都没有要将自己的命脉交给一个现在濒临崩溃的高危人物的自觉,“我没有力气,自己靠过来。” 禅院甚尔的瞳孔紧缩着,猩红的、执着的,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禅院朔的眼睛,他试探着拉近距离,伸手毫不犹豫地拽断了禅院朔身上连接着的装置,刺耳的警报声在顷刻间响了起来,但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右手伸出用力地抓住了禅院朔的肩膀。禅院朔蹙了一下眉,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禅院甚尔的一举一动。 禅院甚尔迟钝而又缓慢地将耳朵贴在禅院朔的心口,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肢体,这在“天与咒缚”的身上几乎是难以想象的情景,谁能想到情绪居然有一天会完全掌控人的身躯,每一根神经都被汹涌而又可怖的海浪拍打着,让他每动一下都要用摇摇欲坠的理智勉强支撑着。 一下,两下…清晰的心跳声回荡在禅院甚尔的耳边,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眼睛里一点一点地漫上了光亮,跌跌撞撞地拉扯着他从虚幻中落入真实的世界,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朔…? 禅院甚尔抬起头,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禅院朔一下子被逗乐了,胸膛轻微震动着笑了起来,结果…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禅院朔张嘴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无力地用手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臂。禅院甚尔的手一抖,巨大的恐慌顿时席卷了他的整个身躯,他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危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禅院朔,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 禅院朔好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手指伸出指甲抵住他的喉咙,在上面留下了两道月牙状的印痕,禅院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微笑着说道:“甚尔君,想法全都表露在脸上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呵。”禅院甚尔古怪地笑了一声,锋利的视线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地扫过禅院朔的身体,眼睛里黑暗而又粘稠的暗流涌动着,连空气一时间都焦灼了起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什么?”禅院朔翘起唇角。 “有关‘源满朔’。”禅院甚尔低下头,将自己的致命部位完全暴露在禅院朔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一点示弱的感觉,反而充斥着隐秘的危险,“你答应过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禅院朔眼神闪动着流露出了一丝趣味,“我当时说的是‘看你表现’才对。” “表现?”禅院甚尔将这两个字在舌头上滚动了两圈,莫名地带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我的表现还不够好吗?” “所以是在讨要奖赏吗?甚尔君。”禅院朔的手缓缓插入禅院甚尔的头发,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头皮,停留在他的后颈摩挲着,引起了禅院甚尔一阵战栗。 禅院甚尔抬起头,绿色的眼睛停留在禅院朔脸上,试图从中分辨出他的态度来:“如果我说是呢?” “那么之前累计的奖励就全部作废了哦。”这样的话,你依旧想要知道吗?禅院朔坐起身体,向后靠在床头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禅院甚尔,似乎想要看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禅院甚尔恍惚中觉得眼前好像有两个惹人垂涎的红苹果,禅院朔隐没在黑色的阴影里,只露出明灭不定的半张脸。禅院甚尔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抓到手中的东西就绝不会放手,但是他也知道这两个苹果中必有一个充满了毒性,一旦选错吃下去的话虽然不会致死,却会让他痛不欲生…可谁叫他是一个贪婪的人呢? 下毒的人手中必有解药,那么…禅院甚尔抬起头执拗地盯着禅院朔,这可是迄今为止最大的赌博了,你会救我吗? “不。”禅院甚尔看见禅院朔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我全都要。” 一片寂静中,禅院甚尔只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重,随着时间的流逝,仿佛要将他捶入深渊,他的嘴唇动了动,不自觉地往着最坏的结果猜想着,就在他想要退却的时候,他看见禅院朔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流露出了笑意,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水之中,荡出了层层涟漪。 难道…?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结果在真的实现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不可置信:“朔?”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叫我的名字。”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睁大的眼睛,双手交叉放在了小腹上,用堪称愉悦的口吻对着他说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所以…我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吗?禅院甚尔不想要去探究禅院朔行为的深层含义,仅仅只是他在表面所看到的东西就足以让他的心安定了下来。原来我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吗?禅院甚尔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试探禅院朔的底线:“所有的都可以吗?” “绝大部分。”禅院朔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叉,“不要得寸进尺,甚尔君。” 禅院甚尔见好就收:“那么第一个问题,‘源满朔’是谁?” 第187章 灵魂的归所 源满朔? 禅院朔挑了挑眉,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如果简单略过,那后面绝对有一连串的问题等着, 所以… “是千年前平安时代的源家家主。”禅院朔瞅着禅院甚尔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也是我。” “等等。”禅院甚尔表示他要消化一下, 他是想过这个名字可能会有一些来历,但是为什么一下子就跳到了千年前去了?他绞尽脑汁地开始想着所谓的平安时代都有什么人,但是出于匮乏的常识, 以及某人在某些电视剧中过高的存在感,他一时之间也只能想出这一个名字:“安倍晴明?” “是我的友人。”禅院朔微笑着说道,“甚尔君其实你也见过。” “我见过?”禅院甚尔眉毛紧皱,面上露出几分困惑,然后他好像慢慢想起了什么,眼神顿时一变,“那个神神叨叨的家伙?” “…虽然我挺想反驳你的,但是晴明他有的时候确实不说人话。”禅院朔想到了安倍晴明在平安京时候的壮举, 表情微妙地说道, “经常坑的人满头血最后还不得不朝他来道谢什么的…” “…那他说你会死…?”禅院甚尔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奇怪地没有对禅院朔的身份有什么质疑,或者说他的潜意识里就从未将禅院朔当作一个普通人,现在不过是来历更离奇了一些罢了。与之相反的是, 他却因为安倍晴明的名号开始不安了起来, 如果安倍晴明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强的话,岂不是说…禅院甚尔这样想着, 身上迸发出骇人的杀气, 禅院朔的鼻尖仿佛隐隐都能闻到血腥的气味, 室内的温度一时都冻结了起来。 禅院朔哑然失笑,他伸手拍了拍禅院甚尔的胳膊,安抚地说道:“别急,还记得他给你的那个木匣吗?” 禅院甚尔身上的气息一滞,他慢吞吞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似乎是交给了他一个东西来着…可他当时检查过了,那只是三个普通的粗劣的木娃娃罢了,但是如果联系上安倍晴明…禅院甚尔的表情隐隐变得有些犹疑:“你是说那几个玩具?” “如果没猜错的话…”禅院朔想到了自己丢失的三个灵魂碎片,不是正好与那三个木娃娃对应上了吗?目前其中一份已经回归,如果那三个娃娃有什么变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起到作用了。”想到这里,禅院朔就觉得安倍晴明这家伙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虽然他也知道有时候确实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是你这跟什么都没说有什么两样? 亏你还是我前世一众朋友里唯一一个善良阵营的独苗,现在想想那群仰仗你庇护的家伙摊上你这个十天有九天在“犯物忌”的家伙真是倒了大霉了。 禅院甚尔注意到禅院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他的眼神暗了暗,身体前倾强势靠近了禅院朔,将其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那么那个杀了‘我’又是怎么回事?”禅院甚尔想到伏黑朔在最后说出的话,一种没由来的恐惧带着一点寒意悄悄地向他靠近,想要抓住他的脚腕,爬上他的脊背,锁住他的脖子,慢慢地让他无法呼吸。 “这个…”禅院朔流露出了一丝头疼,他像是有些不舒服似的将贴在脖子上的仪器摘下放在一旁,在心里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真要究其原因的话,这把应该算是自己坑自己?禅院朔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甚尔君应该已经见过我的领域了吧?” 禅院甚尔眼皮一跳,他当然记得,那可是他迄今为止受过的最重的伤,当时要不是有意志力支撑着他,估计他现在就无法站在这里了,即使现在想起来他也能感受到那恐怖的仿佛整个天穹都要砸下来的压迫感,以及…禅院甚尔闭了闭眼:“当然,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的领域原名九天。”禅院朔慢吞吞地说道,“那天开到了第六天,而且是半残废版本的。” …什么?禅院甚尔眼睛里残留的阴郁都在一瞬间消散了,他是“天与咒缚”并不代表对咒术师的实力没有了解,更何况他出生于禅院家,光是耳濡目染再加上后来禅院朔掌管[Q]的缘故,他对于绝大部分咒术师的强度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判断,但是这种… 禅院甚尔深深地看了一眼禅院朔苍白的脸,觉得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这种几乎让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这种让人一看到就会联想到神明的东西…金色的无情无感的眼睛浮现在了禅院甚尔的眼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不停地翻涌着…真的没有代价的吗? 或者说…禅院甚尔想到了当时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的禅院朔,眸色逐渐转深,内心里的野兽咆哮着想要冲出来。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在压力的作用下隐隐有些发白,他用舌头舔着有些发痒的牙齿,心里想着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禅院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宇中浮现出一丝疲惫,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在一跳一跳地疼,为什么他才刚刚醒来就要面对这样艰难的情况?禅院朔简单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锅,于是他叹着气对着禅院甚尔说道:“甚尔君,我自己分裂了灵魂,为的就是不让我的领域完整,而现在最重要的一块已经回来了,所以…” 然而禅院甚尔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怔怔地看着禅院朔,只觉得上天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分裂…灵魂…?”禅院甚尔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明明已经洗干净了的脸上的血痕,此时却在灼灼发烫,并不痛却无时无刻不让他想起自己都用这双手做了些什么。 他听到了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于是茫然地抬起头来,发现原来是自己自欺欺人的外壳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模糊中仿佛上面沾满了滚烫的鲜血,我…杀了你? 禅院甚尔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钻牛角尖,他试图从这个困境里挣脱,却越挣扎越紧,他身体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觉得铺天盖地的淤泥朝着他涌来,想要将他淹没在里面。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想要逃离的冲动在那一刻控制了他的身体,让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条泛着微光的维系着他与禅院朔的丝线,他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回响着:只要斩断它,你就能够不用再经受折磨了,更何况…你已经下过一次手了不是吗? 禅院甚尔的呼吸混乱了起来。 “甚尔君。”禅院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第九天名为[无想无结无爱天]。” 什么?禅院甚尔迟钝地想道。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禅院朔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禅院甚尔身上的不对劲,微笑着说道,“在领域范围内的人死去后,他们的灵魂会归属于我。” 禅院甚尔静止在原地,绿色眼睛里正在冻结的水面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星星点点的光彩顽强地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的心悸动着,眼神落在禅院朔张张合合的嘴唇,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将他拉扯回来,即使那样会擦伤他的皮肤,磨损他的血肉,甚至折断他的骨头,他也毫不在乎…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启过一次。”禅院朔用手拄着脸,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表情有点漫不经心,“是最早在拍卖会救下凌君的时候。只要我不愿意,即使是死神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你们,所以甚尔君…” 他转过头去注视着禅院甚尔,细碎的光洒落下来,一时间竟有点晃了他的眼,禅院朔轻笑了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你早就属于我了。” 禅院甚尔恍惚而又静默地站在那里,好像站在漆黑的夜里,周围一点光都没有,可在这时,月亮却落了下来,越过清风与云,越过树梢,执拗地向着他走来。他忽然用手捂住了脸,低低地笑出声,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挣扎、犹豫,抗拒与逃离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但奇怪的是,他却终于有了一种踏实地站在地面上的感觉,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锚点,让他无论走到哪里去都能够找到回来的路。 我输了。禅院甚尔放下手,绿色的眼睛沉默地,专注地注视着禅院朔,在心里低声说道,我早就该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输的彻彻底底但又心甘情愿义无反顾。他张嘴吐出蜷成一团的咒灵,从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缓慢却又坚定地走到了禅院朔的身边。 他的膝盖压在床上,注视着禅院朔的神情,缓缓打开了盒子,里面盛放着的是一副黑曜石耳钉。 “是送给我的吗?”禅院朔迟疑地说道,“可是…” “不。”禅院甚尔低声说道,他将一枚耳钉取出放在了禅院朔的手心,然后将耳钉挪到了指尖,紧握住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耳垂穿刺了过去。 禅院朔的眼睛微微睁大,血珠落在他的指尖,顺着他的手指淌下:“甚尔…君?” 禅院甚尔完全不在乎耳朵上传来的刺痛,只是将禅院朔的手带到了自己的眼前,注视着上面的血迹,将嘴唇贴了上去。铁锈味的鲜血沾染了他的唇齿,他用牙齿拉扯着皮肉,似乎想要用力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最后却只是轻轻地,缱绻地流连着,像是对待一件绝无仅有的宝物,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看着禅院朔,用舌头卷去自己唇边的血色,目光沉甸甸地看着他,箍住禅院朔的手握紧又松开,然后他身体前倾压了上去,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了禅院朔的耳边:“我属于你了。” “只属于你。” 你是我灵魂的归所。 第188章 不对付的两人 禅院朔开始思考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他感觉自他醒来之后禅院甚尔的情绪就一直起伏不定,刚刚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就像是在黑暗的房间中追逐着燃烧的烈火的飞蛾, 不管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住火焰的灼烧,也不管自己是否会化为灰烬,只是头也不回地向“绝路”奔去。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这只飞蛾拢在手心,慢慢地将火堆扑灭, 然后张开手打开窗户试图让它飞走,但是却发现这只飞蛾只是安稳地待在那里, 似乎已经将他的手掌当作了容身之所。 这么害怕“火焰”吗?甚尔君。禅院朔困惑地看了一眼好像心情特别好的禅院甚尔,着重看了一下他耳朵上黑色的耳钉,头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可是他又琢磨不出来,就在他试图究其缘由的时候, 他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了匆忙而杂乱的脚步声。 拜尔黑着一张脸打开了门,看到禅院甚尔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如果怒气能够具现化的话, 想必这时候已经破格了,下一秒他刚想开口斥责,就看到了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的禅院朔, 整个人顿时僵立在原地。 “朔…大人…?”拜尔喃喃地开口道,眼睛里闪烁着狂喜与不敢置信, 然后他一抬手, 让后面跟着的人退了出去, “你们出去, 离这里远点。” “是, 拜尔大人。” 拜尔将门关上,快步走到禅院朔的身边,路过禅院甚尔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在面对禅院朔的时候他却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明明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说的,拜尔懊恼地想道,乱七八糟的情绪堵在他的心口,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最后干脆单膝跪在了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朔大人,欢迎回来。” “辛苦了,拜尔,但是…”禅院朔看着拜尔凌乱的衣着,脸上的倦容和眼睛下面的青黑,忍不住开口说道,“还请好好注意休息。” “是,承蒙您的关心。”拜尔恭敬地回答道。 “作为[Q]的代管,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到的事情不是吗?”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充满嘲讽地说道。 “那也比一个一直不见踪影的家伙好多了。”拜尔冷下了声音,他的眼睛里原本还带着杀意,顾忌到禅院朔在这里才将其收了回去,可是看过去的眼神依旧充斥着厌恶与愤怒,只是这愤怒却又一小部分是冲着本部那些不争气的家伙而去的。 拜*工作了两天刚刚睡下*被医疗室的警报弄醒*差点没被吓死*尔觉得本部的那些家伙是该好好训练一下了,不能因为有结界的存在就放松警惕,比如像禅院甚尔这样的混蛋,不就跟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地摸进来了吗?虽然也不指望你们能打得过这只“大猩猩”,但总不能连发现都发现不了吧? 禅院朔无言地看了一眼自进门后就开始针锋相对的两人,感慨着熟悉的场景又回来了,他的眼神飘向了装作若无其事的禅院甚尔,然后转头对拜尔说道:“拜尔君先起来吧,凌君和梅呢?” “水谷现在正在外面,但是我已经通知他了,应该不多时就会赶回来,至于梅小姐…”拜尔迟疑地看了一眼禅院朔,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禅院朔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又搞了什么事吧?他默默地看着拜尔,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沉声说道:“说吧,梅在哪里?” “梅小姐的话,现在应该在隐月会那里。”拜尔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看了禅院朔一眼,他一开始只是听山田梅说要为禅院朔祈福,顺带着也可以收集情报,他评估过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调拨了一部分资源给了山田梅。只是没想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隐月会已经发展壮大了,而且他们在普通人眼里的风评极好,再加上他们信仰的神是朔大人… 拜尔低下头,在禅院朔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飘忽了一下,他和水谷凌其实都在里面掺和了一脚,隐月会能发展成这样很难说没有[Q]在里面保驾护航的作用,只不过[Q]藏得很隐秘,一些事情也是让从表面上看起来与[Q]无关的人去做的,完全不会有人能联系到他们的头上来,毕竟…拜尔抽了抽嘴角,宗教什么的,[Q]还从来都没有涉足过这方面,也不知道梅小姐是怎么做到的。 禅院甚尔发出了一声嗤笑,他知道隐月会的存在,只不过一直都没有联系到[Q]的身上,而现在既然他知道了,出于对这几个家伙的了解,他才不信他们在里面一点小动作都没有,谁信谁就是傻子。 拜尔的额头上蹦出了青筋,开始思考着弄死禅院甚尔的可能性,禅院朔用手捂住脸,隐月会又是什么?听这名字像是一个秘密结社?就算山田梅是发起者,但是后面绝对有水谷凌和拜尔的推动…绝对!禅院朔认命地接受了事实,自己的人自己知道,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现在事已成定局,他还能怎么办?为什么他一醒来就要面对加大的工作量? 禅院朔虚弱地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眼前发黑,身体不由地晃了晃,拜尔见状紧张地想要扶住禅院朔,然后就被禅院甚尔快速挡在了外面。禅院甚尔伸手护住了禅院朔的身体,充满冷意的视线直直地钉在了拜尔的身上,黑色的耳钉在灯光下流过了一道微光,禅院甚尔的嘴角慢慢地勾起,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这个家伙!拜尔捏紧了拳头,脸色非常不好看,禅院朔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官司,只是缓了一下神后对拜尔说道:“拜尔君,一会儿将隐月会的资料给我,等梅和凌君回来也叫他们来一趟。” “是,我一会儿去通知梅小姐,您还好吗?”拜尔移开视线,充满担忧地看着禅院朔。 “没有关系。”禅院朔朝着他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头晕。” “是我疏忽了,您才刚醒来正是需要多休息的时候。”拜尔有些懊恼地说道,“我去为您准备点吃的。” “辛苦。”禅院朔轻声说道。 在拜尔试图将禅院甚尔也一同带出房间未果后,他只能面色阴沉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间。禅院朔听着门关合的声音打了个哈气,有些困倦地看向了默不作声盯着他的禅院甚尔,向他伸出了手:“陪我睡一会儿吧,甚尔君。”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的样子。 禅院甚尔环视了一周这个白色的房间,不由地让他想到了禅院朔沉睡在床上的样子,莫名的让他无法忍耐。于是他选择了和上次相同的方法,将禅院朔一把抱了起来,手上还掂量了两下,蹙了蹙眉觉得轻得吓人。 禅院朔吓了一跳,连睡意都消散了两分,他下意识攀上禅院甚尔的肩膀,用充满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侧脸。 禅院甚尔移开视线,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禅院朔身上剩余连接着的检测仪器除去,镇定地说道:“你不是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吗?更何况…惠这么长时间肯定想你了。” 禅院*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孩子*但是差点没想起来叫什么*甚尔完全没在意这么长时间没见,现龄三岁的禅院惠会不会把他给忘了精光,理直气壮地将他拖出来当借口,突出了一个没脸没皮。 禅院朔:盯—— 刚刚的停顿好可疑,该不会他根本没记住惠的名字吧?禅院朔怀疑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凭借着对于禅院甚尔的了解,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现在想起惠来了。”禅院朔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听拜尔君的意思,你该不会这段时间根本没管惠吧?” “反正有那群家伙在,我为什么要管?”禅院甚尔振振有词地说道,语气中完全没有一点让别人替他养孩子的羞愧感。 很好,甚尔君,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在道德的底线上反复横跳(这也没好到哪去!),没想到你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吗?禅院朔放弃挣扎,他将头埋进了禅院甚尔的怀里,闷闷地说道:“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不许打起来。”话语中显然肯定等水谷凌和山田梅回来后,他们肯定会起冲突。 禅院甚尔的胸腔震动了两下,似乎是在笑,然后他带着隐秘而又兴奋的情绪说道:“好啊,不过如果我这样做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讨要的奖励太多了,甚尔君。”禅院朔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下一秒就会睡过去,“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那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说道,或者说“惩罚”也许会让他更加兴奋也说不定,他戴着耳钉的耳朵泛着刺痛和热意,却让他感受到了被俘获的满足,“只是这种程度可不够。” 我可以…更过分一点的吧? 禅院朔完全不知道禅院甚尔打的如意算盘,他早已进入了梦乡,身体的虚弱让他根本打不起精神来,更别说他醒来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他首次睡得这么沉,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等到他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首领办公室的卧室内,旁边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抓着他的手,脸贴在手臂上睡得很香。 惠?禅院朔转过身来搂住了他,然后眼睛搜寻着禅院甚尔的身影,旁边的位置有躺过的痕迹,但是却不见了人影。他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将被子盖在了禅院惠的身上,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他看到禅院甚尔正盯着面前打开的木匣皱着眉,正是晴明给他的那一个,禅院朔歪了歪头,出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189章 消失的木娃娃 禅院甚尔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没有回复他的问题反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拿起搭在椅背上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冲着旁边抬了抬下巴:“某人送过来的, 先吃饭。” “给我好好叫拜尔君的名字…你们没打起来?”禅院朔走过去拿起勺子,顺带着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狂风过境”的场面,于是转头充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 我可是很听话的。”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如是说道,心里想着虽然表面上没打起来, 但是冷嘲热讽和暗地里的黑手可下了不少,要不是顾忌到禅院朔还在里面休息…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可就是不可预料的了。 “听话?你?”禅院朔对此表示不信,他用手摸了摸碗的外侧,还是温热的,看来拜尔他刚离开不久,“你要是有惠万分之一听话就谢天谢地了。” 你是不是对那小子有什么误解?禅院甚尔表情微妙, 他想到禅院惠在看到他抱着禅院朔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对他流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在再三地确认后才勉强消除了敌意。但是在看到他和禅院朔一起躺到床上以后, 禅院惠立马跑过来扯住了他的手臂,试图将他从床上拉下来,最后发现以他的力气根本做不到, 于是就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挤到了他们两个的中间,抱住了禅院朔的手臂用后脑勺对准了他。 禅院甚尔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他想要把这个小鬼丢下去但是又怕弄醒了禅院朔…所以这小鬼要来干什么?给他设置障碍的吗? (拜尔/水谷凌/山田梅:干得漂亮!) 禅院朔慢吞吞地用勺子舀起粥放到嘴里, 勉强咽下去了向禅院甚尔示意道:“有发现什么吗?” 禅院甚尔顿了一下, 将匣子拿起来展示给了禅院朔:“少了一个。” 禅院朔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 匣子中原本放着三个木娃娃, 现在只剩下了两个,里面还有一撮像是被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果然没错,但是…”禅院朔陷入了沉思,他用手抚上了自己的心脏,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禅院甚尔注视着匣子中看起来非常普通甚至还有几分粗糙的木娃娃,想到之前禅院朔分裂灵魂的解释,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他猛地抬头看向了禅院朔,抽了抽嘴角有些心悸地说道:“等等,这个的意思不会是指还有两个你吧?” “什么?”禅院朔茫然抬头,慢半拍反映了过来,“不,只有[无想无结无爱天]才会成为‘人’,因为它所对标的是灵魂。但是这三个木娃娃代表的确实是我分裂出去的灵魂没错,只是并不会以人型的方式存在。” 禅院甚尔松了口气,随即他又想起来了一个问题,眼睛紧紧地盯着禅院朔,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你有另一个‘你’的记忆吗?”说到这里,他不禁攥紧了自己的手,他想到那个五条家的六眼以及那个能操控咒灵的小子,又想到了他们之间亲密的举止,手指微微一动,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暗光。 “甚尔君,你想要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呢?”禅院朔放下勺子,在勺子与碗壁发出的轻微碰撞声中,他看到禅院甚尔咧开嘴,脸上冒出了充满血腥味的笑容,“如果有的话…当然是去要清除‘痕迹’了。”去杀了他们! 那个五条家的小子应该没死,禅院甚尔一边往外冒着杀气,一边在心里冷静地想着,不然五条家和咒术界这时候绝对已经炸了锅了,至于那个能操控咒灵的家伙…只要他们出任务,有[Q]的情报网在,总会找到机会的,虽然要与水谷那家伙合作有些不爽,但是涉及到这方面,他一定会很乐意帮忙,毕竟… 禅院甚尔摩挲了一下手指,在心里大笑出声,全都是一群表面正常的疯子不是吗? 禅院朔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好吧,现在是没有的…”然后他看着禅院甚尔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毕竟…”禅院朔没有去看禅院甚尔的表情,用着轻松的口吻说道,“记忆是完整的人的一部分不是吗?” 若是按照常理来讲,灵魂碎片的回归必定是伴随着记忆的,但是其中有一点现在却出了问题,那就是“平衡”。除了主体部分之外,他的灵魂分出去了三份,其中最特殊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无想无结无爱天],而现在在缺少了另外两份“支撑”的情况下,它也只能借助封印来勉强与主体达成平衡,这是自己可以醒来的原因,也同样是记忆暂时无法接入的原因,因为全部力量都用来维持稳定了,以至于记忆也被视为了“稳定”的一部分,所以… …也就是说只要剩余的那两份灵魂不回来,就可能不会恢复记忆是吗?禅院甚尔眯了眯眼,在心里暗自打起了算盘。 “别想了,甚尔君,那是不可能的。”禅院朔好似看出了禅院甚尔的想法,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地注视着窗外,缓缓地说道,“我有预感,我必须找回它们,而甚尔君…” 禅院朔转过脸看着禅院甚尔,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对他说道:“…你会帮我的。” 禅院甚尔睁大了眼睛,灯光下的禅院朔在某一个瞬间与他幻梦中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他忽然大笑出声,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举手投降,耳朵上的黑曜石闪烁着幽光:“好吧,我的小少爷,既然我是你的,你想怎样做都可以。” 在我身上刻下更多的印记吧。禅院甚尔这样想着,目光包裹住禅院朔的身影,充斥着满满的占有欲,这样即使最后真的恢复记忆,我也永远归属于他,他也永远不会放开我脖子上的锁链,就算有其他人…你们又怎么能从我的身边夺走他呢? 可话是这么说的,禅院朔从禅院甚尔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却明显有点忧愁,毕竟是他的灵魂碎片,正常来讲他对于它们应该是有感应的,但是他在那次开领域的时候,只明显感受到了[无想无结无爱天]的存在,那么另外两个会跑到哪里去呢? 禅院朔这样想着,手指触碰到了木匣中木娃娃的身上,就在这时,盒子底部的桔梗印忽然亮起了一道微光,似乎是在给禅院朔传递着什么信息。禅院朔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自己的感知在无限地扩大延申,在某个地方受到了短暂的阻塞之后,猛地突破了一层屏障…禅院朔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怎么了?”禅院甚尔注意到禅院朔的神情有些不对,警觉地询问道。 “怎么说呢…”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这下糟了”的表情,“真是落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啊,如果要去的话,就得将其他事情先安排好。” “哈?”禅院甚尔的头上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少爷!”大门被轰然打开,山田梅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完全无视了禅院甚尔的存在冲到了禅院朔的面前,紧张地上下打量着禅院朔,见禅院朔真的醒来并且好好地坐在那里,眼泪刷的一声就流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少爷,您吓死我了…” “抱歉,梅。”禅院朔抽出桌子上的纸巾递给了山田梅,“让你担心了。” “少爷,这不是您的错…”山田梅想要止住眼泪保持住形象,但是无论怎样都停不下来自己的抽泣,“对不起,请您稍微等一下。” 水谷凌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弹,他看着禅院朔轻声安慰着山田梅,再看着旁边禅院甚尔阴下来的脸色,忽然有点害怕眼前的场景是一场梦,但是他缓缓跳动的心脏在告诉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少爷他真的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水谷凌自嘲地笑了笑,原地踟蹰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迈进了屋子,在禅院朔看过来的时候低头弯腰轻声说道:“少爷。” “凌君。”禅院朔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水谷凌身边跟着的人,打量着他与眼前的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露出了一点诧异的表情,“这位是?” “少爷,我给您介绍。”山田梅拭去眼泪,强忍住激动的心情,对着禅院朔说道,“这是隐月会迄今为止最有天赋的信徒,空井流。” …梅,你觉不觉得你的这句话是个病句?“最有天赋的信徒”这是个什么形容?不对,信徒是怎么回事?!禅院朔瞳孔地震。 空井流上前两步直接双膝跪地,然后躬身朝着禅院朔拜了下去:“吾神。” 是我想错了,吾神的伟力怎么会是我能弄明白的,空井流在心里幸福地想道,脸上都泛上了激动的红晕。他在得知伏黑朔死掉之后,既有失望又有一点嫉妒,失望的是他没有通过考验,没有办法成为隐月会的助力,嫉妒的是他能够回到他所信仰的神明的身边,这让一直以来都还没有见到神的他如何不羡慕? 结果在那不久之后,他就接到了山田梅的通知,说是他得到了能够觐见神明的机会,他当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自己一个上午,竭力争取让自己的头发丝都是完美的,然后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山田梅来到这里之后,他有了一个令他疯狂的发现。 吾神,原来这一切都是您的安排吗?空井流虔诚地在心里祈祷着,原来这其实是您对我的考验与奖励吗?那一位果然是您的化身吧,您一定是故意要让我听到那番话的,是我愚钝没有理解您的意思,而那个蒙受神恩却一点都不知足的垃圾… 空井流的嘴角缓缓上扯,眼睛里闪过了狂热的光芒,就交由我来解决吧。 禅院朔的后背一凉,感觉好像又有什么锅要扣在自己的头上,他无言地看着山田梅,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梅,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 第190章 搞事搞事搞事 “少爷, 我跟您说…”山田梅一脸的兴奋外加自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大事,禅院朔满头黑线地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嘴里说道:“梅,你先等一下。”然后转头对着一动不动跪坐在地上的空井流说道:“空井君…可以这样叫你吗?” “不,我怎么配您这样称呼,请叫我为流就好。”空井流一脸惶恐地说道。 禅院朔的手指隐蔽地抽了一下,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理所当然的山田梅,勉强保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其实内心里已经被省略号刷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空井流说道:“我与梅有些事需要商议,能请你先离开一会儿吗?” “是,吾神。”空井流对于今天能够见到他信仰的神明已经非常满意了,他已经开始想着下一次要做出什么样的功绩才能有再次觐见禅院朔的机会,顿时他就想到了当时在仓库中伏黑朔与丹羽重的对话, 等一周之期到了之后用您的名号去找他吗?我一定会完成您的任务的! 空井流脸上带着梦幻的笑容,整个人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等大门关合之后, 禅院朔注视着山田梅沉默不语,然后痛苦地扶住了额头。 他以为隐月会最多是一个秘密结社,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搞事能力, 这下可好,宗教都给他搞出来了。其实在最早的时候他是有隐隐有察觉到梅的奇异想法的, 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 他以为她早就放弃了, 没想到居然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吗? “…隐月会的资料带来了吗?”说不定没有那么糟呢?禅院朔自我安慰道, 他决定还是先看看资料再说, 没准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结果… “…因为在各地开办孤儿院收留流浪的孩子而得到了政府的表扬,还上了东京市的报纸?”禅院朔翻看着资料,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是。”山田梅笑着说道,“这是水谷的提议,一方面是为了吸收新鲜血液,毕竟孤儿的背后没有牵扯,等他们长大了之后,完全可以进入[Q]的产业中,忠诚度也有保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现有咒术天赋的人;另一方面,如果有了良好的社会影响力,就算最后咒术界发现了不对劲,他们也必定会投鼠忌器。” 禅院朔默默地抬头看了水谷凌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他就知道他们不会只坐在那里看着,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判断,这里面肯定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这是什么东西? 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感觉资料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怎么就显得那么怪异?他再三确认了一下,确定了这是真的之后,面无表情地从资料中抬起头来询问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隐月乐团’是怎么回事?” “这个…”水谷凌的表情有些尴尬,“这个我们也没想到,只是因为宗教发展总是少不了音乐诗歌之类的,所以…”他咳嗽了一声别过头去,“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隐月会的信徒们都已经在社会上有名号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空井流是里面最出色的一个。” …信徒都这么多才多艺的吗?你们就非得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发展得这么迅猛吗?…算了。禅院朔心平气和地想道,我已经习惯了,只要他们不跑到我面前唱就随他们去吧。于是,在这样的震撼心灵的消息面前,禅院朔连之后的什么‘与盘星教针锋相对’都没能激起他心中任何一点波澜,反而觉得这在前面那些东西的对比之下,都显得那么普通…虽然盘星教是咒术界的根基天元的信众来着。 水谷凌和山田梅互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类似于“要不要告诉少爷,那些乐曲什么的都是以他们隐月会的神,也就是少爷为灵感创造的”,“还是不了,反正这些也影响不了什么的…吧”之类的话。 禅院甚尔看着他们两个的眼神,又瞅了一眼还无知无觉的禅院朔,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他真想看到禅院朔在听到隐月会那些人对他的歌颂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表情,虽然他对于那群疯子狂信徒不感冒,但不得不说那群家伙真的是首屈一指的厉害…在让当事人尴尬这一方面。 …虽然在见到他们的时候他只想捅穿他们的心脏就是了,禅院甚尔眼神幽深地想着,我想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禅院朔…禅院朔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他翻看完了资料,将其推到一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好吧,现在除了[Q]之外,还有一个隐月会需要处理,虽然在某些方面他们可以相辅相成,但是核心毕竟还是不同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将目光投向了端庄地站在那里的山田梅,梅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只是睡了一年而不是十年啊,这个速度是不是过□□速了? “看来短时间内根本脱不开身啊。”禅院朔喃喃自语道,“没办法,先往后推迟吧,也不急于一时。” “少爷,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吗?”水谷凌听出了禅院朔话中的意思,这才刚刚回来,难道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他的神经顿时绷紧了,“您才刚回来,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们去做好了。” “不,凌君,这件事还真的不能没有我。”禅院朔犹豫了一下后就将事情说了出来,毕竟以后他们也是要知道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两枚碎片不在这里。”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水谷凌和山田梅两人都愣了一下,但是他们的关注点并不是这种消息有多么惊世骇俗,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出现在禅院朔的身上都是天经地义的,他们只是蹙着眉开始思考着禅院朔话里的意思,以及该怎么将丢失的灵魂碎片找回来。 水谷凌沉吟片刻问出了一个问题:“您的意思是指它们不在日本吗?”这就有些难办了,毕竟[Q]的主体还是在日本,而隐月会虽然在国际上有点名声,但是名声的来源是“隐月乐团”,在这方面也起不到太大的帮助。 “什么不在日本?”拜尔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看到的好看多了,虽然黑眼圈还在脸上挂着,但是眼睛已经整个亮了起来,他正好听到水谷凌的话,于是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水谷凌简单向拜尔解释了两句,拜尔听着觉得自己忽然有了动力,表示如果需要的话,下一步他们可以借由隐月乐团作为跳板,将触角延申到日本境外,虽然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出成效,但是长期下来总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的。 禅院朔看着拜尔眼睛里燃起的火焰,感觉自己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未来的加班地狱了,但是他们现在谈论的方向根本不对,于是他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制止了他们的讨论对着拜尔他们说道:“并不是不在日本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其中一枚根本不在这个世界里。” 而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直到目前为止联系都断断续续的第八天:[高虚清明天]。禅院朔这样想着,感觉事情真是一团乱麻,尤其是[高虚清明天]其实对标的是时间与空间,他更担心其实它根本不在这个时间点上… 说到底,这其实是他自己的原因,毕竟不是谁都会将穿越重生都经历个遍的,这也是他当时赌了一把分裂灵魂的原因,因为他本来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灵魂天然就带上了特殊的痕迹,相比较而言危险性或许会小上一些,他当时还觉得虽然后果是平日里虚弱的身体和心脏上的封印,但是怎么说他也是“活”下来了,但是没想到…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吗? “不在这个世界…”水谷凌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记载,“我记得从禅院家拿过来的那些书籍中好像有提到过一点,但是时间已经很久远了,记载的也是语焉不详…” “准确来说即使是在咒术强盛的平安时代,也只有不超过五指之数的人能感受到。”禅院朔这样解释道,“而现在随着‘壁垒’的加厚,已经几乎无人能够感知到,而我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性,所以天生会被这种东西所吸引。” “也就是说…您要过去?!”拜尔惊骇地说道,“可您的安全怎么办?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 “别急,拜尔君,相信我。”禅院朔看着桌子上木匣中剩下的两个木娃娃,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慢慢准备,不急于一时。” “抱歉,是我失态了。”拜尔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他们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弄明白,不能就这样轻易下结论,想到这里,他与水谷凌和山田梅互看了一眼,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厉色,他就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他们一星半点的东西都研究不出来,不管怎样也要把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情况搞清楚,他们也好为此做好准备。 “好了,讨论到此结束。”禅院朔轻松地拍了拍手,对着他们说道,“先把你们这段时间的所有行动、计划整理出来交给我,我确认一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您不再多休息一会儿吗?”山田梅担忧地说道。 “放心,我不会一次性看完的。”禅院朔眨了眨眼,“就当作审核你们的工作了。” 三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眼神有点发飘,莫名有一些像是上学时遇到班主任检查作业的感觉,他们在禅院朔微笑的表情下,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出了房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他们最近的工作汇报了上去,等待着禅院朔的批复。 而与此同时,在征得同意后离开[Q]集团总部的空井流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回到了隐月会… 第191章 隐月会中的交谈 空井流心情愉快地往隐月会的方向前行着, 胸口的银镜在太阳下闪烁着微光,编好的麻花辫在身后一晃一晃的,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着快乐的小泡泡。 在路过卖可丽饼的摊位时, 他的鼻子嗅到了甜甜的香气, 于是走上前买了好几个装进了纸袋里抱在胸前, 然后穿过结界进入了隐月会的地界。 洁白干净的小路一直通到了一扇雕着花的大门前, 他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金灿灿的阳光从镂空的窗户中透进来, 在地面上跃动着,大厅的穹顶上有着花样繁多的浮雕,每一个都注入了雕刻人的心血, 花草树木、动物精灵都围绕着中央的那一轮月亮, 栩栩如生得让人望过去都不由地心生惊叹。 空井流穿过大厅, 走进了一个庭院中, 只见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正坐在石台上认真地翻阅着书籍, 听到脚步声望过来, 见到是空井流顿时眼睛一亮。 “流大人。”一个小姑娘站起来想要朝着空井流扑过去, 然后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止住步子, 朝着空井流严肃地行了一个礼,其他几个孩子在她的带领下也站起来有模有样地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虽然还有些不熟练,但是可以看出一个两个都非常认真,之后他们才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空井流, 似乎在期待空井流的表扬。 空井流赞许地点了点头, 然后朝着这几个孩子招了招手:“都过来吧, 我有带美味的可丽饼回来哦。” 几个孩子欢呼了一声, 跑过来从空井流的手中接过可丽饼, 小口小口地吃着,连脸上弄上了奶油都不知道,还是那个最先说话的小姑娘跑去拿来了纸巾,他们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小花猫一样的脸收拾得干干净净。 “流大人,晴织大人说您去见吾神了,祂是不是特别温柔又好看?”其中一个小男孩睁着他澄澈的眼睛,一脸憧憬地看着空井流说道。 “是的。”空井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跟你们在书里读到的一样,是天上的月亮哦。” “哇。”孩子们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祂呢?” “再长大一点吧,你看,你们连基础的东西都没有学好,到时候要是在吾神面前丢脸的话…”空井流挑了挑眉,伸手戳了戳他们的额头,“到时候可不许哭鼻子。” “流大人就会吓唬人。”小姑娘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您说吾神会不会喜欢鲜花?下次您去见祂的时候,我们可以编个花环送给祂吗?” “唔…”空井流做出了沉思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神色逐渐变得紧张起来,最后空井流的表情绷不住了,对着他们笑着说道:“可以啊,到时候我就告诉吾神这是一群虔诚的小信徒为祂献上的礼物。”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空井流,仰起头露出了骄傲的表情:“哼,流大人现在才见到吾神一面,说不定下次会是我先见到祂呢,到时候我会替流大人送礼物的。” 空井流感觉自己的心被戳了一刀,明明刚来的时候看起来很乖啊,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隐隐露出毒舌的苗头了?他用手捂住心口,朝着他们做出了驱赶的手势:“吃了我的东西居然还在这里打击我…去去去,都别在这里待着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吧?迟到了小心被罚。” “才不会呢,老师可喜欢我了。”小姑娘自豪地说道,“老师说要是等明年的时候我觉醒术式了,他会给我奖励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可不许自大哦,比你强的人还有很多呢。” “知道啦,流大人一会儿见。” 空井流看着几个孩子的背影,眼睛中盈满了笑意,这几个孩子都是被发现能使用咒力的孤儿,而且信仰都很虔诚,等他们长大之后就会是隐月会的支柱…空井流越想越高兴,感觉自己的脑海都在往外冒着灵光,于是他脚步轻快地沿着小路走到了琴房,挽起袖子拿出了自己的小提琴简单调了下音,就将其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悠扬的曲调。 没错,隐月会中是有琴房的,而且还不止一个,甚至还包括一个专门用来演奏的大厅,不然你以为“隐月乐团”是怎么冒出来的?而且隐月会中有着奇奇怪怪天赋的还不在少数,最起码你能想象大厅穹顶上的浮雕是某个咒术师亲手雕出来的吗? 禅院朔:我不想知道,别告诉我这些了。(痛苦面具.jpg) “不,不对,这几个音还是弱一点比较好,好像有点喧宾夺主了。”空井流喃喃自语道,他重新试了两个音,然后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琴房的立花晴织说道,“晴织,先稍微等我一下,我把这首曲子拉完。” 立花晴织挑了挑眉,听着空井流的乐曲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于是他干脆坐在了钢琴前,配合着空井流完成了这首曲子,然后满意地对着空井流说道:“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空井流朝着立花晴织翘了翘嘴角:“你一定想不到,吾神给我派下了任务。” 立花晴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充满羡慕地看向了空井流:“我还没有见过吾神呢,没想到你第一次就能得到祂的眷顾…快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任务。” 空井流拿着琴弓在小提琴上拉出了几个欢快的音符,向着立花晴织简单叙述了一下起因经过结果,最后总结道:“所以过两天我要用吾神的神名去找那个叫丹羽重的家伙。” “真好啊,能碰到吾神的化身什么的…”立花晴织咬着手指说道,“如果那个叫丹羽重的背叛了吾神呢?要杀了他吗?” “不,如果这么简单的话吾神怎么会将这个任务交给我?”空井流放下小提琴,然后用手握住了胸口的银镜,眉目中充满了狂热,“吾神想要这个小小的组织肯定有他的用意,不然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派我去想必是因为知道了我的术式,只有这样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地将其掌握在手里。” “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由我们将这个组织全都替换掉。”立花晴织举起手说道,“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不,晴织。”空井流微笑着说道,“我们对吾神的信仰实在是太显眼了,如果我们替换掉这个组织的话,那就不再是一个诅咒师的势力而是隐月会分部了。”空井流这样说道,话语中甚至隐隐透露出了几分对于信仰的自豪,但是他被立花晴织这样一提醒,忽然就有了一个更好的注意,于是他思量了一下对着立花晴织说道:“晴织,你觉得这样怎么样…我们来主动促成丹羽重的背叛,毕竟如果他真的乖乖听话的话,我们就没有朝他下手的理由,而外人根本不值得信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你想怎么做?” 空井流眯了眯眼:“将吾神化身死亡的消息透露给他。” “流!你疯了?!”立花晴织惊骇地说道,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红芒,慢慢的似乎有黑色的纹路爬上他的眼眶,“你要是现在收回这句话我还能当做没听见,不然的话…” “别担心,晴织。”空井流自信地说道,“吾神是无所不知的,祂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必定是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会怎么做,所以这是祂默许的。更何况这个消息只会在那些即将被我们所控制的人之间流传,到时候不会有外人知道任何一个字的。” “…一切皆是吾神的安排。”立花晴织深吸了一口气,周身的气场一变,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了下去,他虔诚地祷告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喃喃自语道,“真想知道吾神这么做是因为什么…要是能够理解吾神的意图,是不是就可以离祂更近一点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应该是为了祂化身当时所在的学校的同班同学吧。”空井流甚至不愿意叫出那两人的名字,而是用一长串的定语极力地撇开那两人与禅院朔的关系,“吾神就是太温柔了…” “既然这样的话…”立花晴织跃跃欲试地说道,“流,带我去吧,我也想见吾神,让我蹭一蹭你的好运气吧。” “过两天不是有一位议员的妻子邀请你吗?你不去了?” “我去取消掉。”立花晴织兴冲冲地冲出了琴房,“这种事怎么可以和吾神的事情相提并论,以后有机会再说。” “记得找好理由。”空井流朝他喊道,“别太生硬了,我可不想再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反正她也不可能信仰吾神,只不过是看我们名声很好,所以作秀罢了。”立花晴织从门口探出脑袋,“不过我知道了,要是…我是不会给她污蔑吾神的机会的。”这样说着,立花晴织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冷光。 “这样就好。”空井流笑容温和,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出立花晴织话语里的血腥味,“明天带那几个小家伙去做做实践,下午正好可以将最近的乐谱整理一下…你那边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除了几个来祷告的信徒…”立花晴织掰着手指头数着,然后恍然大悟地敲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过两天是不是泉美(刚刚的小女孩)的生日来着?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们白天去找丹羽重,晚上回来给泉美过生日好了,除了这些以外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空井流慢条斯理地将挽起的袖子拿下来,朝着立花晴织挥了挥手,“你去忙吧,一会儿在祷告室见。” 等立花晴织走后,空井流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走出了琴房向着会客厅的方向走去,路过碰见的人都停下脚步低着头向他表示尊敬,他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容一一回礼,最后,他拉开了会客室的大门,睁开的眼睛中瞬间充满了悲悯天人: “久等了,请问是哪一位想要向吾神祈祷呢?” 第192章 被引导下的背叛 三天后。 “丹羽…不, 现在该称呼你为首领了吧?”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手里拿着酒杯,看似醉醺醺地对丹羽重说道,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精光, “明明前段时间还来参加过你叔叔的就任仪式,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将他解决了。” “您在说什么呢?山本先生。”丹羽重的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对着他说道, “叔叔他只是身体不好, 自认为管理不好组织,所以主动提出将组织交给了我, 各位可都是见证人。” 山本盯着他看了许久,丹羽重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就像是一张雕刻好的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一样,半晌,山本哈哈大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说着“看来果然是长大了,已经能够承担重任了”这样的话,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后, 山本就离开了丹羽重的身边转而跟其他人攀谈去了。 丹羽重低头看着手里酒杯中澄澈的酒液, 上面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子,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依旧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他婉言谢绝了周围一些人的敬酒, 表示自己实在是不胜酒力, 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于是就端着酒杯走上阳台,随手将杯子放到了旁边的圆桌上,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 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前几天回来的时候, 终于下定决心在暗地里联系了他父母的老部下,自从他的叔叔上位后,他们一直在被打压,也一直想要让他夺回他父母的位置,只是他一直顾忌着亲情,所以对他叔叔的一些举动一再忍让。当他终于对他们说出要将他的叔叔拉下马这样的话之后,大多数人当场就表示了支持,唯独其中有两个人的眼神有些躲闪,看起来神色晦暗不明。 …该不会他们已经投向了他的叔叔了吧?丹羽重的脑海中立即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可是我之前一直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他们这样做…似乎也可以理解?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可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却突然划过了伏黑朔的脸,如果…他不能代表这个组织的话… 丹羽重顿时打了个寒颤,出于对伏黑朔的恐惧,他当机立断地让人把这两个人拿下,成功获得了来自他父亲的一个老部下欣慰的眼神。 结果经过确认之后,他还真的发现如果他当时不当机立断控制住他们的话,他们真的会将这一切报告给他的叔叔,到时候就全都完了。丹羽重为了自己的命下了狠心,虽然中间也发生了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但是幸好他父母的遗泽还是管用的,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将他的叔叔拽下了马,正式执掌了这个组织。 丹羽重想着这几天的“风起云涌”,似乎感到有些燥热,于是伸手拽了拽自己的领子。接管组织以来的生活真是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权势的力量,看着原先在叔叔的领导下表面上装出一副对他很好的样子,背地里其实对他肆意欺辱的人卑微讨好的表情,他不禁由心而生出一种扭曲的快乐。 已经离开太久了,丹羽重这样想道,也该回到宴会上了,不然一会儿就该有人找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到了阳台上,见到丹羽重长出了一口气,看起来表情有些异样。丹羽重认出这是他的手下,皱着眉呵斥道:“怎么这么不稳重?这么多人一旦撞到哪个怎么办?”尤其是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人,要是他们一个不满意…丹羽重看了一眼这个神色慌张的属下,心里想着等这次宴会结束后就把他调的远远的。 “丹羽大人。”来人喘了两口粗气,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就凑上前来小声说道,“您吩咐过如果有人用[朔]来联系的话,就要马上报告给您。” “…你是说?” 来人确定地点了点头:“就在外面。” 这怎么可能! 丹羽重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明明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因为一个星期的期限即将到来的缘故,丹羽重颇有些坐立不安,但就在昨天的时候,他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再也不用担心那个困扰着他的问题了。他当时根本不敢相信,毕竟那个给自己带给巨大恐惧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死掉呢?可是接下来经过他多方的查证,得出来的结论是:这居然是真的! 丹羽重一开始非常错愕,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这不就代表着他可以不用在乎那个人笼罩下来的阴影,自己执掌组织了吗?接踵而来的纸醉金迷很快地腐蚀了他,让他根本不愿意放弃眼下的一切,这真是他这一周以来得知的最好的消息了! 结果他说什么?有人用[朔]来联系他?难道那个人在死之前还将这个告诉了其他人吗?丹羽重在心里盘算着,向报告的人询问道:“来了几个人?” “两个。” 两个…丹羽重想着这几天接管来的势力,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股自信,我手下有这么多的战力,只要抓住这两人拷问出还有没有别人知道,然后将他们斩草除根,不就高枕无忧了吗?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低声对这个人说道:“去把我们的人都叫来,我去会会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 “属下把他们请到会客厅了。” 丹羽重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着朝着会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打开门,看到两个身着白袍的人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还微笑着冲着他点了点头。 丹羽重暗中打量了他们一眼,两个人表面看起来就很柔弱,我只要稍作等待…应该没什么问题。丹羽重这样想着,脸上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容:“两位就是那位派来联系我的人吗?” “是的,不知现在是否可以…”空井流温和地说道,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丹羽重挥手打断了,“你们才刚来,我还没好好招待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上好的美酒。” “不了,我们喝清水就可以。”空井流摇了摇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们还要回去汇报,请问…” “别着急嘛,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丹羽重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于是他瞬间卸下了热情的假面,换上了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来讨论讨论那一位的近况怎么样?”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吗?给你们点面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丹羽重施施然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在手中把玩着,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大门被轰然打开,几个人鱼贯而入,表情狰狞地看着端坐着的两人,紧张的气氛顿时在会客厅中弥漫开来,丹羽重露出了一丝冷笑,看着他们说道:“如果你们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会让你们受那么多苦,否则…” “这就是小人得志吧。”立花晴织歪了歪脑袋好奇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变脸变得这么快的人呢。” “你说什么?”丹羽重皱起了眉毛,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这两个人还看不出有丝毫慌张的样子? “虽然计划是我提出的,结果也与我预想的一样,但我还是很生气。”空井流胸前的银镜闪过了一丝流光,凉意像虫子一般密密麻麻地爬上了他们的脊背,激起了他们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可是吾神的眷顾,你居然敢弃之不顾?要不是你还有用…”空井流注视着丹羽重仿佛在看着一只让他厌恶的臭虫一样,“…我一定要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地狱。” “大言不惭!”丹羽重的直觉在向他报警,他强忍着想要后退的冲动,大声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拿下他!” 没有声音,会客厅中一片安静。 丹羽重的脸上淌下了冷汗,他缓缓地回过头去,看见身后的几个人都双目无神,就像是他曾经去博物馆见过的蜡像一般,栩栩如生但其中却没有了灵魂,看起来分外惊悚。他咽了一口唾沫,心脏狂跳着转过身注视着空井流:“你做了什么?” “我以为这很明显。”空井流的手抚摸上自己胸前的镜子,冲着丹羽重露出了微笑。 是那面银镜。丹羽重在心中想道,他的脸上露出了谦卑与后悔的表情,向前两步干净利落地跪在了两人身前,嘴里恳切地说道:“两位大人,是我鬼迷心窍了,还请原谅我这一次。组织、金钱…无论是什么只要我有,我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求您能饶我一命。” 这还真是能屈能伸啊,流。立花晴织朝着空井流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道。 空井流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丹羽重,嘴里说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是的,大人,我一开始根本没有背叛的想法,是…是有人一直在暗中挑拨,所以我才…”丹羽重在嘴里编着瞎话,眼睛看着空井流逐渐向他走进,快了,就差一点… 就是现在!丹羽重眼睛里厉光闪过,袖口滑出了一枚薄薄的刀片,朝着空井流的胸口刺了过去。空井流的动作似乎是躲闪不及慢了半拍,虽然躲过了攻击,但是悬挂在他胸口的银镜却割断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丹羽重的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了狂喜的神色,他快速捡起银镜后退,大起大落之下让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显示出一副丑陋的面貌:“哈哈哈哈,你就是凭借这个来控制别人的吧,我看你这回还能怎么办!快,都去杀了他!” 但是他的身后依旧没有传来声响,丹羽重猛地回头,发现那些被他认为是被这件镜子模样的咒具控制的下属确实出现了变化:眼睛由原先的无神变得冷漠,并且纷纷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着他,看起来…看起来…怎么会这样…? “啊。”立花晴织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失望,“还真是一个蠢货呢…流,我到外面转转,看看吾神有没有其他的指引。” “好的,我这里一会儿就好,我记得来时的路上有看到蛋糕店,你去挑选合适的给泉美买一个带回去吧。”空井流温和地说道,完全无视了在他眼前的丹羽重。 “我知道了。”立花晴织摆了摆手,打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空井流慢慢地将视线转回到狼狈的丹羽重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却仿佛是在看着一件道具,一个死物:“现在,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第193章 思维覆写 “为…为什么?”丹羽重神经质地用手反复摩挲着手中的银镜, 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因为…”空井流的脸上挂上了模板一样的微笑,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控制他们的从来不是这面镜子。” 丹羽重僵在了原地,他其实在发现自己的下属没有解除控制时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你是不知道的吗?”空井流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 “我还以为我们应该已经有些名声了, 果然还得努力啊。” 等等,这身装束,还有刚刚的“吾神”…丹羽重被酒液和权势所浸透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 眼睛逐渐睁大,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空井流说道:“隐月会?” “真高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空井流敷衍地欠了欠身,“[隐月会],空井流。” “…原来你们隐月会是用这种方法来发展壮大的吗?”丹羽重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你们出现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有这种规模…” 还没等他说完, 丹羽重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后整个人顿时遭受重击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会客室都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地晃了晃, 丹羽重带着碎石块从墙壁上滑落下来,跪在地上咳嗽着往外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头发被狠狠地揪住拉扯着, 迫使他抬起了头, 在剧痛之下,他看到了空井流紧缩的瞳孔,里面充斥着粘稠的杀意和令人胆颤心惊的狂热, 一点一点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爬上了他的脊背:“你这是在侮辱我对于吾神的信仰吗?不是真心奉上的, 那样不纯洁的信仰…我怎么会将其献给吾神?!” 不知是否是丹羽重的错觉, 他感觉空井流身边的空气都隐隐出现了扭曲,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都出现了多种不同的形态:拉长,回音,模糊,震颤…让他生理上产生了一种呕吐感。 空井流居高临下地看着丹羽重松开了手,任凭他跪伏在地上喘着气,然后伸手捡起了掉落在旁边的银镜,仿佛看到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充满厌恶地擦了擦:“算你走运,接下来还需要用到你,不然的话…” 空井流这样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笑着对丹羽重说道:“说实在的,其实这面银镜确实是有用的,只不过它的作用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而是为了限制我的术式。” “限制…术式…”丹羽重精神恍惚地说道,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思维逐渐和身体出现了断层,甚至开始分不清具体在现实中过了多长时间,他尝试着抬起手,但是大脑发出的信号传递到手臂上表现出的,却仅仅只是手指头微微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他要做什么?! “是的,不过你很幸运,可以体验到我术式的完全体。”空井流冰凉的手指落在了丹羽重的脸上,丹羽重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虽然并不想要动用,但是一切都是为了吾神…为吾神献上一切吧,术式——[思维覆写]。” 无数的影像在丹羽重的脑海中变灰,随后化为灰烬,绮丽的色彩逐渐占据了他的大脑,组成了一幅又一幅明明十分陌生,但却让他理所当然地接纳为了自己的记忆的画面,画面强硬地挤压占据了所有空隙,糅合成了全新的回忆。 我…是谁…? 我是丹羽重,一个新上任的诅咒师组织的首领,在解决了鸠占鹊巢的叔叔之后,为了能够完全执掌组织,所以我决定要将那两个用[朔]来联系我的人灭口…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丹羽重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一碗粥,在用勺子剧烈地搅动,让他感觉天旋地转。我是一个罪人,我没有完成吾神给予我的任务,还需要空井流大人来为我收尾…强烈的负罪感涌上了他的脑海,丹羽重睁开眼一把抓住了空井流的袍角,表情崩溃地哽咽道:“空井大人,吾神…都是我的错!请您惩罚我吧!” 空井流挑了挑眉,一脚踹开了丹羽重,表情冷漠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得到惩罚?你以为吾神还会将目光放在你这个罪人的身上吗?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完成一切之后,找个地方体面一点地死去。” “是的,是的,都是我的错。”丹羽重喃喃自语,他手指颤抖着拿起了刀片,毅然决然地朝着自己的脖子捅了过去,然后被空井流手中飞射出的飞镖一撞,摔落在了地面上。 “现在就想死?哪有这么容易。”要是就让你这么死了,我还费劲用术式做什么?干脆刚刚弄死你算了。空井流拍了拍袖子,朝着他投去了冰冷的目光,“在搞砸了一切之后就只想着逃避吗?看来吾神的眷顾真的是给错人了。” “不,逃避…”丹羽重的表情空茫,眼神呆滞了一下又重新恢复了神采,“对,我现在不能死。”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和沾染的鲜血,“不能让吾神的荣光蒙羞…”他猛地抬起头来,面目扭曲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粹的疯子,“空井大人,请告诉我该做什么吧,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用鲜血来向吾神赎罪的。” 这是任务,这是任务,这是吾神的任务…可恶,一口一个吾神什么的…好不爽,真想杀了这家伙!空井流在心里自我催眠着,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丹羽重这么一副真心实意忏悔的模样,空井流的心中还是产生了后悔的情绪,这种不纯的信仰,真是一种亵渎,而且用[思维覆写]造就了一个劣化版的自己什么的…早知道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的,为什么我偏偏选择了这种… 空井流忍着反胃和杀意,在心中沉痛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暗自决定等回到隐月会后一定要在祷告室内向他的神明请求原谅,并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惩戒。然后他抽了抽嘴角看向跪在地上等待他的回复的丹羽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定住这个组织,原先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等时机到了,我会来通知你的…” 等空井流脸色难看地走出这里,正好看到立花晴织手里拿着蛋糕站在对面冲着他招手,他看着空井流一脸惨遭折磨的样子,伸手从兜里拿出了一块糖丢给了他:“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不过想想这只是消耗品是不是就好多了?” “消耗品也不行,真是想想有这种人的存在就难受,而且目前来看他还得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空井流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他慢吞吞地将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表情才稍微和缓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吾神具体要用他来做些什么,但是只要等待下去,契机总会浮现的…不说这个了,我听说泉美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很兴奋,估计一直等着大家对她的生日祝福,你有买好礼物吗?” “当然。”立花晴织点了点头,“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怎么记得你上次的礼物将别人吓哭了…希望这次你别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立花晴织坚定地反驳道。 “呵…” ********** “大脑是空的?”禅院朔听到禅院甚尔这么说的时候,看起来只是略微有点惊讶,然后继续缩在沙发里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你知道?”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看着坐在禅院朔的旁边,一本正经地把玩着手里的识字卡片的禅院惠,不由地咂了一下舌。 禅院惠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两双颜色相同的眼睛对视在一起静止不动了,好半晌他歪着头想了想,决定不理会这个奇怪的大人,眨了眨眼转身双手抓住禅院朔的右手臂往上抬起,然后快速从胳膊下面钻进了禅院朔的怀里。 禅院朔低头看了一眼,也没有将他挪开,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禅院惠虚虚地圈在怀里。他一边想着惠最近是不是更粘人了,话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要开始认字了吗,一边嘴里对禅院甚尔说道:“我只是知道他肯定有控制人的方法,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 “所以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Q]来的?”禅院甚尔瞧着软趴趴呆在禅院朔怀里的惠越看越不爽,于是走过来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还在空中晃了晃,“喂,小鬼,你现在已经长大了,男孩子不能这么柔弱懂吗?” 禅院*现年三岁*惠静默地看着禅院甚尔,也不挣扎,似乎是在估量着什么,然后他撇过了脸冲着禅院朔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禅院甚尔的额头爆起了青筋,觉得自己的牙有些痒:“…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揍你?” 禅院朔看得只想笑,他站起来将伸出手要抱的禅院惠解救下来放在了沙发上,眼睛里带着笑意说道:“惠才多大?你跟他置什么气?” 禅院甚尔撇了撇嘴,不耐烦地伸手将禅院朔手中的文件一把夺走放在一边,然后拉着他坐下,后背靠在沙发背上,右手搭在禅院朔身后沙发的顶部,将禅院朔隐蔽地揽在了怀中…顺带着将一旁的禅院惠挤得东倒西歪,“所以结果呢?” “目前是冲着我来的,应该是和我在帝光中学时遇到的那个特级咒灵有关。”禅院朔想了一下说道,“似乎是把我当成了源家的传承者。” 禅院甚尔这时却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源家?源满朔?” “…源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要什么都往这方面靠,谁知道这一千年中都发生了什么事…”禅院朔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更换大脑的术式的话,还真不能确定这家伙活了多久,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我应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才对…”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但是他思来想去依旧是没有一点印象,再加上获得的情报线索实在是太过匮乏,索性他直接将其放在了最后:“老鼠不露头,我们也没办法抓住他的马脚,再这样下去就只是浪费时间,还是先往后放一放吧,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呢。” 禅院甚尔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幽光,在禅院朔看过来的时候懒洋洋地摆了摆手,表示你决定就好,实际上心里是怎样想的谁也不知道。 “拜尔君已经将木娃娃拿去研究了吧?一时半会估计也出不了结果…”禅院朔自言自语道,“还是先把[Q]…和隐月会的发展放在第一位吧,毕竟基本盘是在这里,让我看看接下来都有什么事项要办…”等等,我怎么又开始工作了? 随着[Q]和[隐月会]在禅院朔的调整引领下不断发展壮大,时间缓缓向前流淌着,风云诡谲的一年逐渐过去,终于在某一天,拜尔率领下的研究部有了令人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慌的发现。 第194章 研究结果 一年后。 “朔大人。”拜尔急匆匆地来到了首领办公室, 看到禅院朔正坐在桌子后面批阅着文件,身边摆放着只咬了小小一口就放着不动的糕点,抿了抿唇后恭敬地行了个礼。他的手里拿着一叠被装订好的纸张, 脸上的表情是一派的严肃和担忧,似乎这次的研究发现让他感到了分外的不安, 以至于他周身的气息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关于那个木娃娃…” 禅院朔摆了摆手, 示意他先暂停一下:“稍等,拜尔君,你先缓口气,等凌君和梅到了一起说吧, 不然之后还需要再解释一遍。” “是。”拜尔定了定神,伫立在一旁眼睛不自觉地瞄向了正恶劣地用手指戳着禅院惠的禅院甚尔,然后被认真用笔描着字帖的惠不高兴地用手拍开,拜尔见状额头上的青筋不由地跳了跳, 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顿时雪上加霜。 这个混蛋,回来就没见他干过几件好事, 要是再把惠给带坏了…拜尔的手指在纸张上捏出几个指印,他觉得他已经可以去研究一些专门对付这家伙的东西了。 拜尔对禅院惠非常的满意, 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听话又聪明, 除了有父亲是禅院甚尔这个缺点之外, 在他们的培养之下,只要他安稳长大,不管以后能不能觉醒术式, 就算从其他方面来看将来都一定会是[Q]的助力, 而现在…拜尔盯着禅院甚尔的一举一动, 铁青着一张脸,心头的怒火噌噌往上冒。 禅院朔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逐渐从拜尔的身上升起,他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顺着拜尔的视线转过头去,正好看到禅院惠气鼓鼓地瞪着禅院甚尔的样子,而禅院甚尔则是手里转着从惠那里抢来的笔,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嚣张的笑意,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禅院朔:盯—— 禅院甚尔原本放松的姿势忽然一僵,他感到了一个熟悉的视线戳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坐起身子强自镇定地将笔还给了禅院惠,然后顶着禅院惠狐疑的眼神,转过身去朝着禅院朔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真是…禅院朔抽了抽嘴角,他觉得禅院甚尔最近是不是闲得慌,不然为什么总是愿意呆在他这里不动弹,虽然他也不是有意见,他就是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怨气,虽然来源不同,但都是针对的禅院甚尔没错…这样下去该不会生出咒灵来了吧?甚尔君,你又干了些什么,你反思一下自己啊。 禅院朔:对禅院甚尔吸引仇恨的能力感到叹为观止.jpg。 一直到水谷凌和山田梅的到来才打破了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氛,水谷凌之前已经听说了拜尔带领的研究部的研究已经接近尾声了,所以看到他在这里也没有十分奇怪,而是主动询问道:“是有结果出来了吗?” 拜尔点了点头,在得到了禅院朔的同意之后,将手中装订好的纸页快速翻到了最后,找到了最近的一次实验记录:“朔大人,是这样的,我们大致明白了您交给我的木娃娃的作用,在输入大量咒力的情况下,它可以让人突破世界的‘屏障’…” “这不是很好吗?”山田梅有些惊喜地说道,“既然它能够破开‘屏障’的话,我们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帮助少爷找到缺失的碎片…”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拜尔紧蹙着眉头,表情非常不好看,他看着禅院朔好像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劝阻,但是纠结了片刻后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其一是,这个道具是有上限的,我们只能大致测出一个范围,应该在两到三人之间,而且想要再次使用的话需要时间来恢复。我们尝试过能否通过输入大量咒力来缩短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以的,但是一方面它需求的量非常大,另一方面我们发现在输入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无法再继续增加,剩下的部分只能等它自己慢慢充满…最多只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两到三人…”水谷凌也开始向着拜尔的表情靠拢,“也就是说如果少爷必须过去的话…最多只能带上两个人?!这实在是…”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拜尔抿着唇,想到几次实验中遇到的奇怪的现象和反应,脸上浮现出了凝重的神色,“…我们怀疑对面根本没有咒力的存在。” !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如果拜尔说的是真的,岂不是他们之前的想法都得作废?毕竟要是没有咒力的话,他们的战斗力也废了大半,就算战斗经验还在,常年受到咒力影响的身体也要比一般人要强上一些,但是谁知道对面世界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到时候… “…为什么这么说?”水谷凌有些焦躁地摩挲着手指,这个答案是他不能接受的,怎么可以让少爷陷入危险之中?即使只是可能存在的危险也不行!被禅院朔回归的这一年以来稍稍安抚下的神经再一次绷紧,水谷凌抿着唇,心脏急剧地跳动了起来,甚至隐隐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我们试探过,咒力在通过的时候直接消散掉了。”拜尔也不想相信,他也是一次又一次反复去确认,最后不得不承认了这个结论,“不,‘消散’这个词有些不太准确…应该说是被隔绝了,如果非要比喻的话,那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无菌房,而咒力就像是细菌,被完完全全地排除在了房间之外。” “等等?”山田梅发现了盲点,脸上浮现出了错愕的神情,“这样说来的话,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岂不就是…” 水谷凌和拜尔的表情一顿,他们同时想到了什么,齐刷刷地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禅院甚尔,打量了一番之后,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去:“…我们还是想想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吧。” 禅院甚尔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双手插着兜走过来往墙上一靠,懒洋洋地说道:“你们在这里讨论的这么起劲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看那位…”禅院甚尔朝着从一开始就坐在那里微笑看着他们讨论的禅院朔努了努嘴,“…的意思?虽然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会跟着去就是了。” 这个家伙!拜尔脸一沉,顿时攥紧了拳头,看着禅院甚尔的眼神都带上了汹涌的杀气。禅院甚尔则是满不在乎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将拜尔对他的不满放在眼里,甚至还有心情朝着禅院朔挑了挑眉。 甚尔君,虽然我已经不指望你们搞好关系了,但是你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啊。禅院朔眉宇间闪过了一丝无奈,看着还在争吵不休的几人和已经开始泛起焦躁的紧张空气,主动打断了他们的讨论:“那么就这样吧,甚尔君和我一起过去。” “少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山田梅充满怀疑地看了一眼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反正在她看来所有的负面词汇都能完美体现在身上的禅院甚尔,请求禅院朔再多加考虑一下,“虽然这家伙的实力确实是不错,但是他根本照顾不好您的。” “喂喂!”禅院甚尔不满地说道,“谁说我照顾不好的?我不是把那小鬼照顾得不错吗?” “甚尔君…”禅院朔默默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样,充斥着一种“怎么大白天的还说起胡话来了?”的意味,这才放下了心说道,“…你该不会说的是惠吧?”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禅院甚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 禅院朔试图回想起禅院甚尔照顾惠的场面,但是他绞尽脑汁都没能从脑海中挖掘出一星半点,有的只是禅院甚尔各种的离谱操作…比如差点用墨水给惠染了个色,再比如试图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投喂给惠之类的…所以说甚尔君你是从哪里来的记忆?对“照顾”这两个字的含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禅院朔无言地看着禅院甚尔,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先不说其他人,甚尔君你看一看惠的表情啊,他吃不喜欢的甜味小菜的时候都没露出过这种充满嫌弃的表情… “…就这么定了,梅。”禅院朔移开视线,注视着站在眼前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不赞同表情的三人,叹了口气,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还是说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拜尔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朔大人,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拜尔君,你最近也辛苦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禅院朔微笑着说道,继续研究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解决方法,我所确信的是,晴明是不会害我的,更何况… 禅院朔将目光投向了禅院甚尔,看着他专注的绿色眼睛,向他发出了邀请:“我相信甚尔君,所以,要和我一起来一趟‘旅行’吗?甚尔君。” 禅院甚尔的嘴角上翘,他扫视了一圈心不甘情不愿的众人,走到了禅院朔的身边弯下身子,带着灼热的呼吸和眼睛里的幽光,像是一只餍足的野兽一样缓缓地低下了他的头:“当然,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第195章 抵达新世界 “这个, 还有这个…这些全都带上。”山田梅嘴里嘀咕着,手里不停地收拾着东西。她现在像是连笔都生怕用的不顺手,看什么都觉得是能用到的,于是禅院朔只是低头看了两页纸的功夫, 再抬头就发现眼前多出了一大堆的东西, 并且越来越多, 让他莫名的有一种要把家都搬过去的感觉。 禅院朔沉默了一会儿,本来想说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去呢,结果好几次开口都没能插得上话,后来山田梅干脆给他端来了一碟切成手指大小的蜂蜜蛋糕,全都是用最新鲜的食材现做的,端上来的时候还热乎着,然后又泡了一壶热茶, 将禅院朔摁到了一边, 继续挽起袖子开始思考着是不是还缺少什么东西。 禅院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进入口中却是鼻腔先感受到了一股清香, 但是舌头上却泛出点点的苦涩, 直至将茶水咽下去, 才从舌根上带出了一抹很清淡的甘味,很好地中和了蜂蜜蛋糕带来的纯粹的甜意。 禅院朔只吃了一块就将盘子推离, 心里想着算了,梅也只是在用这种举动掩饰她的不安罢了,虽然东西确实是有点多…不过其实这些应该是可以收到丑宝里的吧?这样的话…等等? 禅院朔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转过头去看着禅院甚尔询问道:“如果没有咒力的话, 丑宝是咒灵, 能带过去吗?” 禅院甚尔正在擦着刀的手一顿, 他看着和禅院惠趴在一起的丑宝陷入了沉思, 然后抬起头和禅院朔面面相觑。 “…要不还是别带着了吧,一旦被消灭了不就得不偿失了吗?”毕竟这样能够储存东西的咒灵还是很少见的,更何况惠好像也挺喜欢丑宝的。 “嘁。”禅院甚尔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怎么这么麻烦?”他已经习惯了有丑宝作为移动的仓库,骤然不能用了还真是让他感觉各种不方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拜尔君你不要试图往里面塞枪支弹药,如果对面是个现代社会的话,我们会不会一落地就被带走还两说呢。”禅院朔一扭头就看到拜尔手里拿着两把□□,正想办法要塞到行李里去,于是拄着脸无奈地说道。 “咒力不能用的话,咒具也派不上用场,不带点防身的东西怎么行?”拜尔充满担忧地说道。 …你这也太紧张了,话说明明是你自己研究出的上限只有两到三个人,除了能随身携带的东西,这些大包小卷的怎么想也是带不走的吧? 禅院朔无语凝噎,感觉好像自从知道他和禅院甚尔要去“另一个世界”以后所有人都慌了神,上次他还看到水谷凌出门的时候好似游魂一样差点撞到了柱子上,所以说你们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如果拜尔三人知道了禅院朔的想法一定会给出肯定的答复,并不是难以接受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根本不想接受,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想让这个家伙跟在少爷/朔大人的身边啊! 拜尔/水谷凌/山田梅:憋屈.jpg 禅院甚尔轻嗤了一声,走过去从拜尔的手中夺过□□检查了一下,然后干脆地别在了腰后:“差不多得了,没完没了的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去?” “你说什么?!” 又开始了。禅院朔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淡定地朝着禅院惠招了招手,禅院惠顿时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禅院朔的身边,乖巧地仰起头看着他:“朔?” 禅院朔将碟子里的蜂蜜蛋糕递给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看着小口小口吃着蛋糕的禅院惠轻声说道:“我和甚尔君要出远门哦,惠一个人可以吗?” “要去多久呢?”禅院惠咽下蛋糕,主动伸出手拿起用水沾湿了的手帕将手指一根一根地仔细擦干净,“我一醒来就能看到朔吗?” “唔…应该比那要长一些。”禅院朔在心里琢磨着,在木娃娃充满咒力的情况下,大概两周到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回来一次,“惠就像之前那样,有什么想要的就去找梅和拜尔他们吧,我会给惠带伴手礼回来的。” “不能不去吗?”禅院惠的表情有些沮丧,睁着绿色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禅院朔,“想每天都看到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于是朝着禅院朔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最多三天不能再长了。” 禅院朔哑然失笑,他没有将禅院惠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而是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必须要去,三天的话可能会赶不回来。” “这样啊…”禅院惠表情失望,但是他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把手放到耳边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那朔能打电话吗?这样就能听到朔的声音了。” 这我还真的不太清楚,电话信号能不能跨越世界什么的…禅院朔被问住了,他想了想后说道:“不确定可不可以,不过我会试一试的,惠就在家等我回来吧。” “朔大人,已经准备好了。”拜尔沉稳中带着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禅院朔直起身朝着他点了点头,也因此没有注意到禅院惠好似是下了什么决定的表情。他走了过去,将水谷凌递过来的木娃娃拿在了手里,站在了禅院甚尔的身旁:“既然如此,我们就走了。” “是,祝您武运昌隆。”拜尔几人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木娃娃发出了朦胧的微光,慢慢顺着禅院朔的手臂往上延伸,逐渐笼罩了他和禅院甚尔的身体,而摆放在旁边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用得上,禅院朔顶着山田梅沮丧的表情安稳道:“没关系,梅,相信我,不过半个月你就会看到我了。” “自然是相信您的。”山田梅掩藏住自己的不安,对着禅院朔扬起了笑脸,“从来没有不相信过。”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禅院惠却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山田梅的身后,还转过脸冲着丑宝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他乘着所有人不注意,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决定:直接朝着禅院朔扑了过去。 “等等!”山田梅下意识地伸手却没能抓住禅院惠的衣服,“惠!不要过去!” 场面一时间一片混乱,咒力丝线从水谷凌的手中飞射出来向着禅院惠的方向缠了过去,禅院惠却仿佛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通过他在“战斗课程”上学到的东西,果断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在爬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但他还是咬着牙跑到了禅院朔的身边抓住了他的衣角。 来不及了!禅院朔睁大了眼睛,光蔓延到了禅院惠的身上,三个人的身影就像是信号不好一样,在空气中闪烁的一下后,消失在了原地。 拜尔上前两步看着禅院朔他们消失的地方,眼皮跳了跳,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后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水谷,你…” “因为怕伤到惠,所以我没有出全力,可是…”水谷凌抿着唇,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异,“…非常出色的决断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还不到五岁吧?” “啊,这个年纪的战斗课程也只是看看相关的视频,简单教一下技巧用来活动活动身体。”拜尔眼神飘忽地回答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愧是朔大人养大的孩子。” “你们两个的关注点都在哪里!?”山田梅真是要让这两个被刺激得精神恍惚的家伙气死了,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她狠狠地一跺脚,背后出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都给我回神!拜尔你还不赶快去看看惠这样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还有水谷,你在发什么呆呢?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 山田梅:关键时候真是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在山田梅火力全开一时间将拜尔和水谷凌支使得团团转的时候,禅院朔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个万花筒里,五颜六色的碎片在他眼前旋转着,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来抵御这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精神污染”。大概过了几秒钟,他忽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开始往下坠落,耳边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他立即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正在飞速向他靠近的屋顶。 禅院甚尔最先砸了进去,连带着屋顶一起塌了下来,他在半空中调整姿势,在落地的一瞬间膝盖弯曲减少阻力,在巨大的轰鸣声和掀起的烟尘中,他即刻伸出手臂接住了紧接着掉下来的禅院朔。 “惠!”禅院朔出声提醒道。 禅院甚尔咂了下舌,单手将即将落地的禅院惠捞了过来,随后像是烫手一般毫不犹豫地将其放到了地上。 禅院惠的眼睛飞着小星星转着圈,身子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些发懵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惠。”禅院朔拍了拍禅院甚尔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周围的环境而是蹙着眉看着禅院惠,表情严肃地说道,“你该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扑上来?一旦有危险呢?你怎么一点也…”禅院朔的声音顿住了,他看着禅院惠的眼睛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层水雾,随后水雾凝结成泪滴,从他绿色的眼睛里滴落了下来。 “惠?” “上次朔就一直没有回来。”禅院惠抽噎着说道,沾染着地上灰尘的手在脸上胡乱抹着,留下了一道道黑灰,“我还是去找了拜尔叔叔才知道朔在哪里,然后混蛋老爸也不见踪影…” “为什么轮到我就是混蛋了?”禅院甚尔用手指着自己说道。 “甚尔君你这时候不要说话。”禅院朔没想到自己一年前的昏迷给禅院惠造成了这么大的不安,也没有想到当时年纪还很小的惠能够这么敏锐地了解到一切并且记在心里一直没忘,他还以为拜尔已经将禅院惠瞒过去了,结果… 禅院朔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来用衣袖擦了擦禅院惠已经哭花了的脸,轻声说道:“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 禅院惠罕见生气又任性地拽过禅院朔的衣袖在上面蹭了两下,然后他偷偷地抬眼打量了一下禅院朔的表情,见他好像没有生气的意思,犹豫着用伸出手抱住了禅院朔的脖颈:“朔下次不许不见了,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就让混蛋老爸去吧。” …梅,还有拜尔君和凌君,你们平时到底都教了惠什么?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不爽?”禅院甚尔揪住禅院惠的衣领,将他从禅院朔的身上扒了下来,随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好脏啊,你,还是把你丢在这里好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旁边忽然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几个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禅院朔转头一看,发现有一个秃顶的穿着黑西装的胖子,一手拎着一个手提箱,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指着他们,头上往下淌着血,一看就是因为他们从上空掉落下来而被误伤到了。不过这个装束… 禅院朔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在心里逐渐勾勒出了这个世界大致的样貌:手表、□□、手提箱、西装…在加上这里的环境,看来是现代没错,只是他们这是闯入了□□交易的现场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是走运。 这个秃顶的胖子自然不知道禅院朔在想些什么,他脸色狰狞地看着他们,想到明明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却出了这么一档事情,眼睛里顿时冒出了愤怒的火光。 第196章 上学的提议 我们暂且把这个人叫做秃顶的胖子。 禅院朔猜错了一点, 那就是这个秃顶的胖子并不是□□,而是一家软件公司的程序员,他们公司正在研发一款软件,而就在研发即将成功的时候, 他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说是愿意出高价, 只要他愿意将这款软件的信息偷出来交给他们。 这个秃顶的胖子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一方面他们的钱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另一方面他看他的上司也不爽很久了,凭什么上司什么都不干,每天香车美女就能获得一切,而他还得苦哈哈地每天努力工作,天天加班到凌晨, 头发都快掉光了还没有一个女朋友。于是在贪婪和报复心的驱使之下, 他同意了交易, 并且将时间和地点约定在了今天的这栋荒僻的废弃大楼里。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刚接过装有钱的手提箱, 天花板就突然塌了下来, 还好他虽然胖,但是躲避的够快, 所以只有几块石块砸在了他的头上,除了看起来满脸血有些吓人外,估计最多就是个脑震荡,而他的那个交易人才是最惨的那个, 整个人被直接埋在了下面, □□也因此脱手而出飞到了他的脚边。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 就看到有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还在轻声安慰着那个孩子什么…搞什么啊!我可是差点就被砸死了啊!胖子一见到这副场面,顿时怒火就噌噌地往上冒。我冒着风险换来的钱还一点都没有花,要是就死在这里了…不对,他们有没有听到我们刚才的交易?一旦报警引来了警察… 想到这里,他顿时漫出了一身的冷汗,被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所填满的心终于清醒了一瞬,他一咬牙,干脆捡起了地上的□□对准了他们,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禅院朔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慢吞吞地说道:“这句话该我们问你才对,你不会是在这里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他听到了?秃顶的胖子吓得亡魂皆冒,手指颤抖着移动到了扳机上,色厉内荏地朝禅院朔威胁道:“你都听到了什么?快说!不然别怪我子弹不长眼。” “…如果我说什么都没听到你也不会信的吧?算了。”禅院朔像看弱智一样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你是在干坏事啊?还用得着听?“甚尔君。”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向前了几步朝着胖子逼近,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高大健硕的身材依旧带来了可怕的压迫感。秃顶的胖子脸上的肌肉颤了颤,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厉色:“别动,不然我就开枪了。” “哦?”禅院甚尔的脚步一顿,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后说道,“那你就试试看吧。” 胖子的脸上露出了狞笑,他移动枪口,将其对准了站在后方的禅院朔和禅院惠:“试试?如果你不在意他们的话。” 在一瞬间,胖子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片尸山血海,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倒立,可怕的杀意让他瞳孔紧缩,连心脏都几乎要停止跳动。禅院甚尔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消失,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身体上的脂肪和肥肉好似在这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一样,他的脚跟抬起,脚尖拼命地想要抓紧地面但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力地在空中扑腾着。 “你再说一次?”禅院甚尔歪着头,看着他的脸变得涨红,又逐渐向青紫转换,仿佛有什么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一般,他的手指再度用力,胖子脖颈顿时传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捏碎折断,“你再说一次?!” “好了,甚尔君,我在这里。”禅院朔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好似在安慰他一样,禅院朔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把他的手臂微微下压,示意他放松一点,“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询问。” 禅院甚尔轻哼一声松开了手,胖子顿时跌落在地上,用手惊恐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喘息着,看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畏惧。禅院甚尔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只是走到禅院朔身后搂住了他,下巴搭在他的肩窝上,低着头好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是在撒娇吗?禅院朔莫名的觉得这个词放在此刻好像也不是那么违和,于是他伸出手摸了摸禅院甚尔的头,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刚才所说的话:“我在这里。” 禅院惠是在这时候走到了禅院朔的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平静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胖子,然后仰着头询问道:“朔?” “没事。”禅院朔同样摸了摸禅院惠的头,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养了一大一小两只粘人的猫…不,甚尔君应该形容为豹子之类的猛兽吧? 禅院朔的脑海里游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低下头朝着这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询问道:“你应该不介意回答我一些问题吧?” 胖子咽了口唾沫,他抬头看到了趴在禅院朔肩膀上,浑身上下充满了血腥气的禅院甚尔,即刻紧张地摇了摇头。 半晌过后…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禅院朔礼貌地说道,随即陷入了沉思,如果这个胖子没撒谎的话,这个世界表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现代社会…这倒是轻松了不少,至少不需要去重新适应不同的世界观。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的灵魂碎片落到这个世界的话,就一定会展现出一些不同之处…都市怪谈?奇闻传说?或者会在一些大势力的手上? 那么接下来就又是熟悉的一套,先找地方办个假身份,然后…禅院朔看了看满是灰尘的他们蹙了蹙眉,找家酒店或者租个房子先住下,毕竟看起来得长期奋战了。 “那个…”胖子感受到空气中安静了下来,于是他战战兢兢地滚动了一下喉咙,看着看起来比较温和的禅院磕磕绊绊地询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啊,我都把你忘了。”禅院朔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微微弯下腰捂住了禅院惠的眼睛,“处理掉吧,甚尔君,一会儿就该有听到响声的人找过来了。” “等等!”胖子惊惧地后退着,死神的镰刀在他的眼眸中慢慢放大,“不!放过我——” 禅院朔牵着禅院惠的手慢悠悠地往外走,完全没有理会身后响起的惨叫,他只是略微有些担心地看着惠轻声说道:“害怕吗?惠。” 禅院惠摇了摇头:“不害怕,以前也有看到一些叔叔阿姨身上带着血回来,等我长大了就也可以帮朔的忙了。” 这副表情可没有什么说服力,禅院朔看着他闪烁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微不可察的惊惶,有些无奈地想道。说到底,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在快快乐乐地享受童年才对,拜尔你们也不要这么拔苗助长啊,虽说在[Q]中长大可能确实已经习惯了看到受伤的场景,以后惠也会慢慢习惯这些东西,但是现在还太早了,真要说来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吧? “如果害怕也没有关系。”禅院惠抬头看着禅院朔在阳光下的脸,默默地抓紧了他的手,忽然之间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害怕了,“你现在还小呢,有撒娇任性的权利,更何况还有我们这些大人在,惠不用着急长大。” 禅院惠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禅院朔,和禅院甚尔相似的绿色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他眨了眨眼,然后雀跃着声音说道:“那…今天晚上我可以跟朔一起睡吗?” “当然…”“你在做什么美梦呢?小鬼。” 禅院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慢了一步走出来的禅院甚尔打断了,他手里拎着手提箱,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惠,伸出手使劲压了压禅院惠的头,恶劣地说道:“你都这么大了,该自己睡了。” 禅院惠歪着脑袋左闪右闪躲避着禅院甚尔的手,不服气地反驳道:“那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和朔睡在一起?” 咦?对哦。禅院朔陷入了沉思。 禅院朔恍然大悟。 禅院朔转过头去看着禅院甚尔认真地说道:“惠说得对,既然这样的话,甚尔君就单独一间房吧。” “等…等等?”禅院甚尔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报应到了他的身上,这下子他的福利不就没有了吗?于是他眼珠子转了转,绞尽脑汁地试图寻找一个理由出来,“这两种情况不一样。” “哦?”禅院朔的眼神轻飘飘地看过来,“有什么不一样?” “…让这小鬼自己睡是为了锻炼他的自理能力,男孩子不能那么柔弱。”禅院甚尔理所应当地说道,“而我是你的狗,当然得待在主人的身边。” “…甚尔君。”禅院朔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处在短路的边缘,这家伙的用词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用手捂住了脸,沉痛地说道,“你还真是一点下限都没有啊,惠还在这里,你别教坏小孩子了。” “这有什么。”禅院甚尔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他早晚…不,他早就是你的东西了。” “麻烦请你闭嘴。”禅院朔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禅院甚尔耸了耸肩,在自己的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是属于禅院朔的,那么作为他的“孩子”,在禅院朔身边长大的禅院惠自然也是禅院朔的东西,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吗?没有。 禅院甚尔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但是他敏锐地感知到如果他再说下去禅院朔就要生气了,于是他见好就收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看他满不在乎的眼神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 禅院朔瞥了他一眼,抽了抽嘴角,自暴自弃地想着就随他去吧,大不了到时候他自己教一教惠就是了,惠他应该不会被甚尔君影响的那么深…吧?禅院朔沉默了一下,忽然有点不自信地想道。 等到他们在地下黑市办好假身份,天已经转黑了,租房子显然是来不及了,于是他们就用“意外收获”的手提箱中的钱到酒店开了间最昂贵的总统套房,按禅院甚尔的话来说就是白得来的钱,不用白不用。 等禅院朔洗完澡一身轻松地从浴室中走出来,看着两个人泾渭分明地坐在沙发的两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是一个陌生的世界的话,他和禅院甚尔势必会经常出门,这样的话惠该怎么办?雇人照顾的话他又不太放心,不如… 想到这里,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中间,很自然地将毛巾递给了禅院甚尔,看着电视中正在播放着的赛马,对着他说道:“甚尔君,你觉得让惠去上学怎么样?” 第197章 奇怪的季节 “哈?”禅院甚尔用毛巾擦拭着禅院朔的头发, 闻言漫不经心地转过脸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上学?去呗。” “你稍微给我认真一点。”禅院朔原本端正的坐姿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无奈地用手揉了揉脸, 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遥控器, 将电视里播报员激情四射的声音调到最低,“如果我们要出门的话,总不能让惠一个人待在家里。” 禅院惠这是第一次离开[Q]的本部, 当时考虑的是他们毕竟与咒术界处于对立的状态, 一旦让他去上学的话,难免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之前一直接受的都是内部的教育,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和同龄孩子接触的经验。现在到达了新世界, 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比较安全的,于是禅院朔也开始考虑是否该让禅院惠多与别人接触解除。 “我是无所谓,把这小鬼丢出去我也省心。”禅院甚尔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迫不及待的口吻说道,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他和禅院惠在一起, 禅院朔就会不自觉地偏向这个小兔崽子, 既然如此,把这小鬼弄出去上学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什么时候?” …甚尔君,你收一收你脸上的表情,眼睛里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禅院朔无言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 犹豫着说道:“我还没想好, 明天先去把房子定下来, 然后看一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幼儿园…” “幼儿园?”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你确定他去幼儿园?” “但是惠才不到五岁…”禅院朔瞄了一眼正安静地听着他说话的禅院惠,觉得好像确实有点不妥,惠的知识量相比于同龄人来说已经远远超出了,更别说以惠的性格来说,就不像是能和那些同龄小孩子玩到一起去的样子,但是这个年纪也确实是个问题。 “我记得你去上那个什么中学的时候,不也是没到年龄吗?”禅院甚尔不以为然地说道,“像之前那样改下年纪就好了。” “这和我的情况又不一样。”禅院朔感到有些头疼,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一步步来,“先找房子,这个事情之后再说吧。” 计划虽说是这样计划的,然而可能老天就是不想让他们这么轻松,在他们刚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让禅院朔措手不及的事情。 清晨时分,禅院甚尔打着哈气,□□着上半身走下床拉开了窗帘,眼睛很随意地往外一瞟… 嗯?什么情况?禅院甚尔愣了一下,充满怀疑地拉上了窗帘又重新打开,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整个人顿时定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弹。 “…朔。”禅院甚尔语气古怪地叫了一声禅院朔的名字。 “什么?”禅院朔头发有些凌乱地从柔软的枕头中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地看着禅院甚尔,一副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 “你确定这个世界是一个科学的现代社会吗?”禅院甚尔重复了一遍禅院朔昨天的判断,用手指着窗外啧啧称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好像是夏天吧?” 禅院朔从床上爬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昨天半夜忽然感觉到很不舒服,全靠禅院甚尔这个人形火炉支撑着他现在才能保持清醒,他原本还怀疑难道跨越世界还会出现这样的副作用吗?现在听到禅院甚尔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不会吧?”禅院朔光脚踩在拖鞋上,慢吞吞地挪过去看了一眼。 禅院朔:…… 禅院朔面无表情地上床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为什么一下子就到了冬天?”我就说为什么昨天晚上感觉那么奇怪,要是一天变一个季节的话,这还让不让他活了? “这是这个世界的特色吗?”禅院甚尔语气玩味,他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行人身着着羽绒服,或平缓或匆忙地走着,没有一个人对这种情况感到慌乱,想来这个季节的转换在他们看来是稀松平常的,“还真是有趣。” “有趣不有趣什么的我不知道。”禅院朔闷闷地说道,“我只知道甚尔君你该去做一件事了。” 禅院甚尔闻言转过身来,挑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眼将自己裹成了蚕蛹的禅院朔,故意没有接上禅院朔的话,而是走过来跪在床上,将手探入了被子中抓住了禅院朔的手腕,顿了一下放开,然后向上穿过了禅院朔的头发,手心贴在了禅院朔的后颈上,微微用力将他向着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 “…做什么?”禅院朔的身体不由地靠在了禅院甚尔的胸膛上,禅院甚尔顺势倒下,两个人再次躺回了床上,只不过这回禅院朔是枕在他的胸口上的。禅院朔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身下富有弹性的散发着热意的肌肉,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道。 “时间太早了,再睡一觉。”禅院甚尔的手改换方位搂着禅院朔的腰,表情懒洋洋地说道,光裸的肌肉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也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的气息,与卷成了被子卷的禅院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倒是先把手拿开,我换个姿势,这样不太舒服。” “真难伺候啊,这可是那个小鬼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禅院甚尔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牺牲了这么多,我的小少爷,你就将就一下吧。” “你不是我的狗吗?哪来的牺牲?”禅院朔决定用禅院甚尔自己的话回击一下,于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意图让禅院甚尔这家伙有点羞耻心,不要这么得寸进尺。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 禅院朔感到自己枕着的胸膛震动了起来,随即听到的是禅院甚尔的笑声,他默默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禅院甚尔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角高高扬起的样子。汹涌的海浪在禅院甚尔被遮挡住的眼睛中翻涌着,他忍耐地用舌头舔着自己发痒的牙齿,然后闭着眼用手指狠狠地按压着自己耳垂上黑色的耳钉,微微的刺痛却让他感到了由心散发出的兴奋。 是的,我是属于你的。禅院甚尔睁开眼,低头对上了禅院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身影完全被他的眼眸所笼罩,禅院甚尔只感到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着颤栗着,锁链的另一头紧紧地握在禅院朔的手中,拉扯着他的脖颈,却让他感到了无比的安心。 只是你一个人的。 “当然,没有牺牲。”禅院甚尔的手臂逐渐收紧,眼睛里绽放出了既让人感到温顺,又让人感到一丝毛骨悚然的光,“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又在发什么疯?禅院朔感觉自从自己醒来之后,某个原本就挺奇怪的人士(特指禅院甚尔)更加难以捉摸了,好像已经突破了大气层来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好像没有底线一样,真是什么话、什么举动都能做得出来,莫名的让他有一点望而生畏…当然,和拜尔他们之间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了…我是不是该预留出一部分资金充当修理费用,防止他们哪一天真的打起来? 禅院朔的脑海里这样想着,敷衍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拍了拍禅院甚尔的头:“如果不想睡的话,就给我去买两件加厚的衣服,不然我根本走不出去门,哦,对了,这个时间惠也该起来了,别忘了惠的份。” “嘁。”禅院甚尔撇了撇嘴。 …你为什么有点失望的样子?直觉提醒禅院朔不要接着往下想了,不然会有点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伸手推了推禅院甚尔,嘴里催促道:“快点去啦,甚尔君。” 禅院甚尔一脸不情愿地在禅院朔的推拒下起了身,心中越发的觉得那个小鬼是个阻碍,得赶紧把他弄出去。于是他溜溜达达地将禅院惠提溜了起来,然后随意地套上了衣服,出门买了两件厚实的外套,这才得以让禅院朔迈出房门。 在酒店吃过早餐之后,他们紧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去寻找合心意的房子,最终定下了一栋二层的小楼。房东太太手里拿着钥匙交给了禅院朔,有些惊讶地看了禅院甚尔和禅院惠一眼,显然觉得这个组合有点奇怪:“你们是一家人吗?” 说实话,禅院惠和禅院甚尔一看就有血缘关系,而禅院朔黑发黑眼,站在里面也丝毫不违和,房东太太自觉她好像是问了句废话,笑着对禅院朔说道:“别介意,就是这附近很少看见新面孔,所以问一下,这是你的哥哥和侄子吧?” 禅院朔懒得纠正,这样认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他也想询问一下附近都有什么建筑,比如学校之类的,于是主动向房东太太搭话道:“是的,我们刚搬来这边,不知您是否可以介绍一下这周边都有什么设施?” “哎呀,你太客气了。”房东太太笑眯眯地说道,“米花町这里有一所帝丹小学,我看你的侄子也差不多到快上学的年龄了吧,可以考虑一下。哦,对了,不知你听说过‘沉睡的小五郎’没有,就是那个名侦探,他的事务所就在不远处,楼下的波洛咖啡厅东西也很好吃,有时候我会去买个三明治当做早餐。” …不知道为什么,“沉睡的小五郎”好像有点耳熟…禅院朔这样想着,但是他找不出熟悉的缘由,在和房东太太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就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走进到了屋子中。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禅院甚尔将自己砸进沙发中伸了个懒腰,看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禅院朔询问道。 “不,我还需要再确定一下。”禅院朔这样说着,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来自他灵魂碎片的气息,但是始终若有若无,让他找不到方向,“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有线索了。” “?”禅院甚尔歪了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第198章 线索 又过了一天, 季节再次变了个样。 禅院朔无言地合上窗户,将羽绒服换成了薄外套,准备去那个让他觉得耳熟的“沉睡的小五郎”的事务所看一眼…顺便去波洛咖啡厅买个早餐, 再去趟超市填充一下空荡荡的冰箱。 “饿了吗?惠。”禅院朔低下头看着正在跟扣子较劲的禅院惠, 有些好笑地弯下腰将那颗调皮的扣子系上, 然后对着他询问道。 禅院惠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于是禅院朔直起腰, 看着还不紧不慢的禅院甚尔, 露出了催促的眼神:“甚尔君,动作稍微快一点。” “麻烦的小鬼。”禅院甚尔嘴里嘟囔着, 转头将毛巾搭在架子上, 走过来穿上了鞋。在他靠近的时候, 禅院朔快速眨了下眼,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虽然已经非常非常淡了,但在禅院朔的感官中还是非常显眼, 于是他挑了挑眉询问道:“上次不是说要戒了吗?” 禅院甚尔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嗅了一下,他特意站在窗前吹了许久, 没想到还是被禅院朔闻出来了:“已经习惯了的东西, 不会这么快就戒掉的。” 禅院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系鞋带的禅院惠说道:“别仗着有‘天与咒缚’就乱来。” “这具身体可全都是你的,没看我最近连伤都很少受吗?”禅院甚尔舔了舔自己嘴角的伤疤,语气暧昧地说道。 “…下次请只说后半句话。”禅院*冷酷无情*甚至隐隐有点习以为常*朔十分淡定地说道,禅院甚尔的话从他的左耳朵进去, 轻车熟路地绕过大脑就从右面钻了出来, “小心把惠教坏了之后, 梅他们找你算账。” “那几个家伙…”禅院甚尔语气不屑,看起来完全不认为他们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随后他口风一转,低下头凑近禅院朔,黑曜石耳钉在阳光下闪过了一丝幽光,“当然,如果是你找我‘算账’的话…” 禅院朔瞥了他一眼,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然后在禅院甚尔靠过来之后,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的竞马场没有了。” “…等等?”禅院甚尔露出了措手不及的表情,他似乎看到他的竞马场突然长出了翅膀从他的眼前飞走,甚至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哪有礼物还会收回去的道理?” “拜尔君早就告诉我,说是竞马场在你手里这两年,就没有盈利的时候。”禅院朔表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明明一直是按照之前的方式经营的,结果一到禅院甚尔的手里,财政报表上的显示就直接成了赤字,关键是他也没干涉过运行,仅仅只是拿钱罢了,所以… 禅院朔深深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果然是因为运气吧… 很好,拜尔,我记住你了。禅院甚尔脑门上青筋直跳,在禅院朔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可怕的表情,结果成功地被禅院惠记在了心里,毫不犹豫地准备回去就告诉拜尔他的所作所为。 禅院惠:他肯定是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确信) 禅院甚尔:小兔崽子你跟谁是一伙的? 禅院惠:反正不是你。 纵使禅院朔的预感再强烈,也无法感应到很久之后的鸡飞狗跳…不过到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也说不准。等他们出了门,远远地看到写在玻璃上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几个大字之时,正好看到有一个带着眼睛,穿着蓝色小西装男孩跑了出来,随后二楼的窗户打开,一个女生从窗户中探出头来,朝着小男孩喊道:“柯南,你要去哪里?” “小兰姐姐,我去阿笠博士那里玩。”小男孩朝着她挥了挥手说道。 “真是…不要总是打扰阿笠博士,记得早点回来。”被叫做小兰的女生这样说道。 “那就是说的那个什么事务所了吧?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禅院甚尔瞟了两眼,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向禅院朔询问道。 禅院朔:…… “朔?”禅院甚尔没有听见回音,于是转过头来注视着禅院朔,打量了一番后眼神诧异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说呢?”禅院朔用手扶住了额头,他终于明白这是个什么世界了,柯南,小兰姐姐,阿笠博士…这不是死神小学生吗?怪不得这个季节转换会这么奇怪。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位“鼎鼎大名”的江户川柯南的身上察觉到他的灵魂碎片的气息?难道是曾经接触过吗?“甚尔君,我们跟上去,我有个猜测需要证实一下。” 禅院甚尔闻言,像是幽灵一般跟在了那个男孩的身后,一点都没有被发觉地跟踪到了阿笠博士的家中。 江户川柯南按响了门铃,一会儿功夫后,走出来开门的是一个茶色头发的小女孩,禅院朔的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可能已经找到了他的灵魂碎片的所在地,只是这个地方… 他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发现有气息的残留,而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身上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服用了那个黑衣组织的让他们变小的药物,所以他的灵魂碎片有八成的可能会在黑衣组织里,而且说不定还是用来研发这个药物的主材料。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禅院朔陷入了沉思,该怎么混进去呢? “所以有什么结论吗?”禅院甚尔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他不明白这两个小孩有什么可看的,只是单纯地听从禅院朔的指令,“别告诉我你已经找到碎片的所在地了?” 禅院朔抬起头瞄了他一眼,眼神微妙,欲言又止。 “等等?”禅院甚尔直起腰惊讶地看着他,“不会真的…?” “我想是的,不过现在只是大致确定了它会在哪个势力的手上,具体的位置还不得而知。”禅院朔这样说道,想要混进那个黑衣组织最好的办法无非是…禅院朔的眼神看向了禅院甚尔,思考了一下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甚尔君,估计你要干回老本行了。” “随便,只是你还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情况。”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说道。 “回去的路上慢慢说吧。”禅院朔最后看了一眼阿笠博士家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虽然他们可以选择去接触灰原哀,从她口中知道一些关于那个药物和“酒厂”的信息,但是那样一来就无法避免的会和柯南与红方扯上关系,他可不认为他和禅院甚尔的行事作风是这群人能够接受得了的。 …虽说在以后与红方产生联系是必不可少的,但那都得安排在禅院甚尔加入那个组织之后,让我想想…“正规途径”的话…雇佣兵,赏金猎人…哪个会比较好… 而且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不能想当然地将自己了解的信息就这么简单地套用在现实世界中,一方面动画、漫画甚至还有if线都有着很大的差距…好吧,其实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毕竟他根本没有看过,就算看过,这么长时间以来记忆也早就模糊不清,根本不能当作判断的依据;另一方面那些动画、漫画毕竟只能表现出人的一个侧面,而现实中的人是复杂的,在不同情况下所能做出来的选择也会不同…这样看来,果然还是得先收集情报吗?还好启动资金已经有了。 两个人带着禅院惠走走停停地小声说着话交流着信息,就在这时,禅院惠突然伸手拉了一下禅院朔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波洛咖啡厅提醒道:“朔,早餐。” 禅院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出门还有一个目的,想着想着居然就给抛到了脑后,于是他歉意地看了一眼禅院惠,拉着他就想要往波洛咖啡厅走,结果被禅院惠所阻止了。 “怎么了?”禅院朔不明所以地问道,“惠不是饿了吗?” 禅院惠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地看着咖啡厅,对禅院朔说道:“朔,我想自己去买。” ? 禅院朔的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随即他就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禅院甚尔:“甚尔君…?” “不是,为什么直接就怀疑我…”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在禅院朔那里的信誉值是不是有点低了(不用怀疑,你的信誉值基本为零),他抱着臂与禅院朔对视着,几秒钟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举手投降道,“好吧,我是说了什么男孩子要自立自强什么的…” 禅院朔对禅院甚尔的话表示了怀疑,他觉得这种“正面”的用词肯定不是禅院甚尔的本话,绝对是当场美化出来的,而事实也正是禅院朔所想的那样。禅院甚尔昨天晚上趁着禅院朔不注意,偷偷地对禅院惠“教育”道:“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要学会自己买东西,上下学…不要老去打扰朔,大人都喜欢这样的孩子…” 结果,教育的成果正是现在他们所看到的画面,虽然话语里的含义谁都能听得出来,但是莫名的在禅院惠的身上出现了积极的影响,该说还好禅院惠是个好孩子吗? …不得不说,不愧是你,禅院甚尔,真的是连你的儿子你都不放过啊。 禅院朔无力地扶住了额头,感觉自己有些头疼,索性他也懒得理这个道德水平一直堪忧的家伙,低着头从钱包中掏出钱交给了禅院惠,对着他嘱咐道:“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禅院惠认真地点了点头,手里攥着钱小步跑进了波洛咖啡厅中,从玻璃中他们能够看到店内的情景,只见禅院惠仔细地看了看菜单,然后踮着脚对着站在那里的服务生小姐说了什么,将手中的钱交给了她。不一会儿,服务生小姐就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走出来,将纸袋和找的零钱一起交到了禅院惠的手中。 禅院惠抱着纸袋,大小几乎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能看到纸袋上方露出的澄澈的绿色眼睛弯成了月牙,跌跌撞撞地向着禅院朔跑来。 “朔!”禅院惠兴奋地说道,“有橘子布丁哦。” “是吗?那惠给自己买了些什么?”禅院朔笑着说道。 “我有买…” ********** “安室先生,你采购回来了啊,真是辛苦了。”榎本梓看到安室透推门进来,迎上去接过了他手中的购物袋说道。 “没事,昨天店里的咖啡豆没有了,就算不去采购食材,我也准备今天去买一些回来。”安室透转了转手臂说道。 “正好最后一点材料刚刚也用完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剩下一些吗?”安室透有几分惊讶,毕竟这个时间并不是人流旺盛的时候,“今天的客人这么多? “不是,是有个小男孩过来一口气要了好几样东西。”榎本梓摆了摆手,“应该是最近才搬过来的?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但是不得不说,那个小男孩长得真可爱,还会叫我姐姐…”榎本梓用手捧住了脸,一脸美滋滋地说道。 安室透露出了月半眼,心想你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啊,然后他在心里暗自想道是否要关注一下这个新搬来的住户,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但是他后来又想到不管是哪一方,应该都不会选择带个小孩子…算了,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安室透这样想着,走到柜台后面拿起围裙给自己系上,开始了他这一天的打工生涯。 第199章 雇佣兵 一个半月后… 暗淡的夜色下, 一间酒吧内亮着昏黄的灯光,没有嘈杂的音乐声,只有黑胶唱片在唱针下旋转着, 散发着柔和而又矜持的声响。 吧台上, 一名侍者拿出玻璃杯,在里面放上了球型的冰块,然后从架子上将一个玻璃瓶取下, 手指一转将瓶塞打开,轻巧地沿着杯壁注上了半杯无色透明的酒液,最后, 一片刚切下来的新鲜柠檬被丢了进去, 酒液摇晃着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香气。 侍者手指轻推将杯子推到了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银发男人面前,男人拿起杯子在唇边抿了一口,手指点亮了手机屏幕低下头不知道在浏览着些什么。 “大哥。”坐在他旁边的带着黑色墨镜的壮汉开口说道, “那个外号‘暴君’的雇佣兵这段时间已经撞上三回了, 真不是针对我们来的吗?连任务都被他影响的失败了两次, 波本那家伙居然还敢出言嘲笑…” “伏特加。”银发男人抬手止住了伏特加的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可以进行试探”的回复, 嘴角勾起露出了兴奋和残忍交织在一起的笑容, “一次两次姑且可以算作是意外,可是第三次就无疑是冲着我们来的, 只是不知道其内在的缘由是什么。” “…会不会是那群老鼠…”伏特加想到了一种可能, 连忙出声问道。 “动动脑子, 伏特加。”银发男人的手指轻敲了下杯壁, 然后从兜里拿出烟叼在嘴上, “雇佣兵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谁给的钱多谁就是老大, 至于那群所谓的正方人士…”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想到那个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几乎让所有的里世界人承都认了他“暴君”名号的家伙,话语中带着古怪意味地说道,“那个家伙如果会和他们合作,那才是能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呢。” 他们的第一次碰面是在走私商那里,现在被称为“暴君”的家伙还只是刚刚崭露头角,见到他们进来也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手里把玩着□□,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但是在黑暗中浸淫多年的他却能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意味,考虑到他们并没有冲突的必要,于是他也只是保持着警惕,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就直接离开了那里。 第二次是因为他们扶持上去的议员似乎有了别的心思,最近小动作频频,连通话也充满了敷衍的味道。他接到组织的任务去对这名议员进行威胁恐吓,如果最后无法达成一致就准备直接杀人灭口,以免暴露出组织的存在。结果等他们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之后,从包厢中却传出了浓重的血腥味,他见势不妙侧过身体避开门正对的方向,从旁边打开了房门,发现那个见过一面的健壮男人一手拎着那名议员的脑袋,随意地丢到一旁,听到门开的声音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后说道:“啊,你们也是为了悬赏来的吗?来晚了,都回去睡觉吧。” 当时他毫不犹豫地就开了枪,而那个男人只是随意地歪了歪脑袋躲过了子弹,子弹击碎花瓶发出破裂的声响,伴随而来的还有因为听到枪声而在外面发出尖叫的人群。 那个男人却并没有发怒,而是慢悠悠的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喂,你们很有钱吗?” 而他在伏特加紧张的喊声中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在警察到来之前快速离开了,之后也没有听到那个男人被抓捕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脱得身。 而第三次他们干脆就正面对上了,起因是他们的交易人出了大价钱让已经鼎鼎有名“暴君”来保护他完成交易…虽然最后这个交易人在他们的交战中被流弹波及死掉了,那个嘴角带着伤疤的男人当即就停下了脚步用□□握把敲了敲太阳穴:“啊,我的尾款还没要…我能把你们抓了换钱吗?”说完这句话后他沉思了一秒,像是想起了什么摆了摆手,“算了,说不定…下次再说吧。”随即就后撤一步躲过了射向他的子弹,无声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通过这三次经历,银发男人的心里冒出了一个猜测,这样看来,这个“暴君”似乎完全就是一个金钱动物,而他们组织里最不缺的就是钱,比起那些划水的废物和卧底,这个有本事的用钱就能驱使的家伙岂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 更何况看起来他对组织也不是不感兴趣的样子,如果能够招揽他的话…银发男人这样想着,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让情报人员去搜寻“暴君”的资料,并且将他的猜测和计划递交给了那一位,而刚才,那位先生给他的回复是:有机会可以试探接触一下。 银发男人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能止小儿夜啼的狰狞表情:“我们走,伏特加。” “大哥,我们去哪里?” “去找两个能帮得上忙的家伙。”银发男人低头打字,将任务编辑好发送了出去,在手机关合的瞬间,闪烁的屏幕上反射出了目标人物的名字:“暴君”禅院甚尔。 ********** “喂,琴酒,有必要吗?不就是一个雇佣兵?”左眼带有凤尾蝶纹身的短发女人暴躁地说道,“我还打算一会儿去喝一杯呢。” “基安蒂,等结束了没有人打扰你去喝一杯。”被叫做琴酒的银发男人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这是那位先生的指令。” “嘁。”基安蒂脸色难看地从盒子中拿出□□架好,“最好像你说的那样…你怎么保证那个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那是金额最高的一项。”琴酒表情平静地说道,一点都没有理会基安蒂逐渐变得困惑的表情,对此他也不打算解释,毕竟他也知道,这几个家伙行动力倒还行,至于脑子嘛…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有时候他真犯愁什么时候组织里能来两个聪明人,然而等他再一联想到波本,贝尔摩德那两个神秘主义者,顿时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心里在想些什么都能看出来,不至于每天玩些“你画我猜”的东西。 “大哥,目标出现了。”伏特加手里拿着望远镜说道。 “就是这个家伙?”基安蒂看着禅院甚尔打着哈气,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地走了出来,顿时转头对着琴酒嘲笑道,“琴酒,你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掩盖你的办事不利吧?我可是听说最近你两次任务都失败了,就是因为这个家伙?我看你是想把任务失败的原因干脆推到他的头上,然后再杀了他表示障碍已经清除掉了吧。” “基安蒂。”琴酒冷声警告道,眼睛里带着杀气看向了基安蒂,“没有下一次,做好准备。” “我看是说到你的痛处了吧。”基安蒂见琴酒真发火了,于是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将视线转回到了瞄准镜上,结果… 她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直直地对上了她,仿佛早就知道有人在这里盯着他,不仅没有一点紧张和害怕,反而透露出了一点百无聊赖。 “琴…琴酒。”基安蒂的手指轻颤,却不是害怕的颤抖,而是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她毫无原则地改口说道,“是我错怪你了,这个人真不错,真想看看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后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哼。”琴酒轻哼了一声,本来他让基安蒂来这里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虽然表面看起来禅院甚尔完全不像是和条子一伙的,但是谁知道那群家伙会不会突然脑抽,派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背叛他们的雇佣兵前来卧底…虽然这个几率在他看来无限趋近于零,但是怎么说也是有备无患。 “既然如此,基安蒂…”“嘭!” 琴酒话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枪响,他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基安蒂面前的□□枪口出冒出了一缕青烟,与硝烟味一起在晚风的吹拂下逐渐消散,基安蒂吹了一声口哨得意地说道:“搞定。” “基安蒂,你在做什么?”琴酒快速地从兜里掏出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基安蒂的脑袋,语气阴冷地说道,“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解释的话…” “这么暴躁干什么?”基安蒂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将琴酒的威胁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一个还没加入组织的成员,真要是不小心杀了的话…大不了这段时间她多去接两个任务弥补一下,“不就是试探一下吗?放心,我是照着他的腿打的,完全不影响你继续下一步。” “你莫非以为我任务失败了两次你就可以来踩上一脚吗?”琴酒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长,延伸到墙壁上,帽檐的阴影遮挡下来,隐隐能看到他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如果我们两个起了冲突,你猜那位先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你…” “大哥。”伏特加罕见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他放下望远镜,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那个家伙不见了。” 琴酒闻言快走两步向下看去,只见禅院甚尔原先所处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难道…琴酒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接入通话频道,向着楼内安排好的几个底层人员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琴…琴酒大人,暂时没有…”那头的人听到说话的是琴酒,声音里明显带上了惊惧,然而还没等琴酒表达对于废物的不满,下一秒那边的声音就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在空荡荡的废弃大楼中荡起的空洞的回音。 琴酒的瞳孔紧缩,唇角上翘勾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第200章 代号 禅院甚尔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大楼, 映射在楼道中的影子就像是披着黑袍的死神,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没有了声息。他简简单单地伸出手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弯腰捡起了他掉落在地上的枪, 退出弹夹瞅了一眼,然后无聊地打了个哈气, 心里想着这次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禅院朔会表情古怪地说,也许他的雇佣兵之路会走的容易得多, 他一开始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只当是在这个没有咒力的世界,不会有任何人能对他造成威胁。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逐渐了解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凶杀案和爆炸案也太多了吧?就以这个死人的速度,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完蛋? 而且就按照他遇到过的某些案件来看, 那些“精巧”的构思, 真的就是靠撞大运的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再加上一些凶手那“奇诡”的思路…结果这都能回回成功,真是让禅院甚尔有时候都不得不感慨要是这个世界也有咒灵诞生的话,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请不要讲恐怖故事, 甚尔君。”禅院朔撑着脸看着眼前电脑上的界面一页一页地更换, 头也不回地说道,“三次下来,觉得怎么样?按照推算,试探应该就快来了。” “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禅院甚尔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自然而然地说道, “只要按照你说的做就行了。” “…我说甚尔君。”禅院朔转过头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脑子总是不用是会锈死的。” “不是还有你在吗?”禅院甚尔偏过头来注视着禅院朔, 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理所当然, “我只要听从‘命令’就是了,再说我看他们的实力也就那样,连水谷都比不上。”话语里凸显出满满的不屑一顾。 “…小心别阴沟里翻船了。”禅院朔轻笑了一声,没觉得禅院甚尔说的有什么不对,但还是提醒了一句,“这里整体的科技水平要比我们那里高出一线,特别是有些发明…是不是已经突破物理规则的限制了?不过倒是可以考虑打包一些资料回去,虽然因为世界的参差,适用于这里的不一定会在我们那边生效。” “这些应该是拜尔那家伙该考虑的事情,他不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禅院甚尔挥了挥手,表示对于这方面不感兴趣,他对于禅院朔的所有计划都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一点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朔,你真的确定不用遮掩你…和那个小鬼的存在吗?” “给我好好叫惠的名字…算了,反正一开始你也叫了我好几年。”禅院朔叹了口气,随后确定般地点了点头,“没错,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无所谓是红方还是黑方,只要你加入了那个组织,他们必定会选择对你进行调查,越是完美无缺,越是什么都不在乎,就越会受到警惕。相反如果有一个在他们看来的弱点,或者说是把柄在他们的手中,让他们认为能够掌控你,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能够获得更多。” “那个组织的卧底也有不少,据我所知一个两个也不是吃素的,在你成功加入组织之后,他们必定会选择将资料封存,这个时候就是那些卧底发挥作用的时候了。等他们想尽办法拿到资料之后,肯定会有人提出利用你的‘弱点’来威胁,甚至说策反你,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像这种东西一般人都会严加看管,能够接触到这种东西的人想来也不会多,也就是说…” 禅院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种在两方势力间游走都是他玩剩下的东西了,想当初他还干过更大的事情呢:“一旦我们这里出现了问题,组织那里立马就能反映过来,也许那么大的组织查卧底挺费劲的,但是从寥寥几个接触过资料的人中选,难道他们还找不出来吗?能以卧底身份爬到高位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傻子,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接触我们的。” 不过说不定不需要那么复杂…禅院朔想到波洛咖啡厅,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就有一个卧底在那里打工,叫什么来着… “所以说…”禅院甚尔若有所思,“金钱也是我的‘弱点’之一?” “…那不是你的本性吗?甚尔君。” 禅院朔和禅院甚尔面面相觑,一致决定略过这个话题,开始安排起如何应对黑衣组织的试探,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今天的场景。 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在大楼里逛着,也不着急往楼顶上走,要不是禅院朔在看到那个任务的时候一眼就看出这个任务就是用来钓他这条“鱼”的,他才不愿意在这个时间出门呢。而且真不知道当组织的人最后得知他们钓起来的是一条“大白鲨”时会作何感想…希望那时钓鱼人能多剩下点肉沫来,让他们打包带走。 禅院甚尔想到禅院朔的话,咂了下舌,也懒得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上了台阶,然后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了门。他偏头躲过了朝他疾驰而来的子弹,在电光火石间瞥了一眼三个人的站位之后,瞬息出现在了基安蒂的面前,手里冲着她的腿开了一枪。 枪响过后,楼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禅院甚尔提溜着□□,看着琴酒和伏特加用枪口对准了自己,抬了抬眼皮无所谓地说道:“她就是那个狙击手吧,对准我开枪还不准我报复一下了吗?” 基安蒂用手死死地捂住大腿上的伤口,一张脸扭曲着,眼睛钉在了禅院甚尔的身上,里面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琴酒你在干什么?” 琴酒没有理会基安蒂的质问,在他看来基安蒂就是没长脑子的典型,自大又暴躁,有时候甚至都没有伏特加好用,最起码人家听话,要不是看在她能力还不错的份上,再加上好歹是个有代号的知根知底的成员,跟其他的那些废物和卧底比起来,勉强还算可以,不然他才不想凑合着用呢。 “加入,还是干脆死在这里?”琴酒漠然出声道,头顶的月亮慢慢地被云朵所遮盖,夜晚的冷风微微吹起了他的头发,一只乌鸦扑闪着翅膀落在了围栏上,歪着头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发出了粗劣嘶哑的叫声,好像是在催促着他们一样。 “一上来就是这个…不谈谈待遇福利什么的吗?”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将指着自己的枪放在眼里的意思,“我的要价可是很高的。” “呵。”琴酒发出了一声冷笑,“你的命值多少钱?” “怎么说呢…”琴酒发现禅院甚尔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走了个神,他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嚣张的人了,连伏特加都露出了“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毛病”的表情来,“在某些人看来一文不值,在某些人看来能卖出个大价钱。” 就比如某些个恨不得禅院甚尔下一秒就能横死当场的家伙,要是知道有谁能干掉禅院甚尔,想必绝对会欣喜若狂地拿出全部身家来雇佣这个人。 只可惜…禅院甚尔的嘴角上翘,我是一个人的所有物,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把我摆上交易的牌桌,无论是谁都不行。 “不过说实话…”禅院甚尔咧开嘴,懒散站在那里的身体忽然由静转动,伏特加瞳孔紧缩,手指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然后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围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承受不住禅院甚尔的力量以及伏特加的体重倾斜着向下弯曲,还好伏特加在最后关头用手抓住了天台边缘,这才没有让他直接摔落下去,“仅凭这点可不能说服我。” 嘭的一声枪响,禅院甚尔腰部一扭,子弹擦着他的腰线飞了过去,他的脸上露出了张狂的笑容朝着琴酒看了过来,举起手臂还了琴酒一枪。琴酒的脚步快速后退,子弹在水泥地面上迸射出了火星,他揪着基安蒂的衣领就地一滚,躲到了楼梯间后身。 琴酒听着禅院甚尔的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面上却一点都没有露出紧张的神色,他的心脏平缓地跳动着,忽然出声道:“你还有两个在意的人吧?” 脚步声停了下来。 琴酒在心里冷笑着,果然感情这种东西就是累赘,尤其是对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即使是再怎么强大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很好掌控。 “你是在威胁我?”禅院甚尔的声音中充满了冷意,即使他知道这是和禅院朔商量好的计划,他也无法避免地感到了从心底升起的惊人的愤怒和杀意。要不还是干脆杀了他们吧,禅院甚尔的脑海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他的手指动了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仿佛能透过楼梯间描绘出琴酒的轮廓,但是最终还是被他强压了下来。 “不。”琴酒估算着时间,用手压低帽檐,在阴影中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难道不是你主动找上我们的吗?你应该预想过这种情况才对。” “所以?” “你马上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禅院甚尔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单调的铃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着,他朝着琴酒的方位瞟了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下了通话键:“喂?” 里面传来了明显是合成过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微不可察的电流声:“禅院甚尔。” “装神弄鬼的…你又是谁啊?”禅院甚尔轻嗤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有事说事,雇佣一千万起价。” “你想保护好他们吗?”机械性的声音说道。 “…你想说什么?” “这是一个邀请,如果你加入组织,我们会帮你掩藏好你和他们的身份,比起你一个人…这从某种程度上会更加安全不是吗?更何况,我们从来不缺少金钱。”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脸上忽然扬起了玩味的笑容:“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吗?该不会你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说的吧?” “有用就行,不是吗?” “呵。”禅院甚尔看着琴酒从楼梯间后走出来,忽然抬手扣动了扳机,子弹在琴酒收缩的瞳孔中擦过他的脸颊,一道清晰的血痕出现在了他的脸上,鲜血慢慢地从中淌了出来,“这是一个警告…没有足够的价钱,可休想让我替你们卖命。” “那么从今天起,你的代号就是:波摩(Bowmore)。” 第201章 作文 “联合任务?”禅院朔用餐刀给烤好的面包片上抹上果酱, 挑了挑眉略微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你直接获得了代号也就算了, 正常来讲我还以为至少得再过一段时间…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吗?” “谁知道。”禅院甚尔觉得若不是他们的目标在黑衣组织里,他还真不介意在里面多干一段时间,最起码钱给的很爽快, “喂, 小鬼,你该走了吧?” 禅院惠双手捧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将里面的牛奶喝了个精光,然后用纸巾一抹嘴,淡定地跳下椅子从旁边拿起书包背在身上,连眼神都没给禅院甚尔一个:“朔,我走了。” “路上…小心。”禅院朔眉宇间露出淡淡的无奈,叹了口气对禅院惠说道。 禅院朔最终还是没能经受得住禅院甚尔的“软磨硬泡”,可见他将禅院惠“赶出家门”的决心的坚定程度…虽说一开始确实是禅院朔提出的想要送惠去上学就是了。禅院朔考虑了一下后, 将禅院惠的年龄更改了一下,然后让他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了帝丹小学, 至此禅院惠就开始了他的小学生涯。 但是令禅院朔没想到的是, 江户川*行走的死神*柯南也在这所学校,并且禅院惠正好进入的就是他所在的班级,而且最糟糕的是, 由于禅院惠长得很好看,知道的也比周围的小学生要多, 看起来就特别“稳重靠谱”,结果他莫名地就被拉入了少年侦探团中…这下可好, 禅院惠在这短短一个月(虽然柯学世界里的一个月不知道有多少天, 但禅院朔还是按照三十天为一个月来计算)中, 就遇到了不止一次凶杀案,甚至还遇上过好几次拦路抢劫和爆炸… 禅院*没想到死神的威力这么大*朔开始思考要不要给禅院惠转学,惠明明一开始见到死人还会害怕,现在都淡定起来了…不过这么说的话,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好事?毕竟迟早都是要接触这些的,现在也算是打个预防针。 “那小鬼有什么可担心的。”禅院甚尔撇了撇嘴,就禅院惠在[Q]里学的那些东西,虽然因为年纪还小,身高体重什么的都不占优势,但跑总是跑得掉的,甚至能趁人不备给对方来上两下,真要说的话,他小时候可比这艰难多了,“这次任务好像要出动好几名代号成员,据说已经准备了挺长时间了。”说着,将琴酒发来的短信展示给了禅院朔。 禅院朔咬了一口面包,在嘴里嚼了两下艰难地咽了下去,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手机上的信息,在脑海里将情报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就点了点头:“军火走私线路的资料吗?这上面只是粗略的计划,具体细节估计等你们到了之后才会部署下来,但是就现在这样看的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再说…” 禅院朔理所应当地说道:“我也不认为有什么能伤到你。”只要注意一点不作死的话。 禅院甚尔心情不错地翘起嘴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咖啡,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没说,那就是作为组织成员他们都有着很多个假身份,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都是完完整整的,几乎看不出什么大的破绽来。然后在制作他的用来混淆视听的假身份档案的时候,禅院甚尔暗戳戳地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将自己的名字更名为了“伏黑甚尔”。 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伏黑朔和伏黑甚尔…禅院甚尔的眼神幽深,脑海中飘过了两个人的影子,我永远都属于你,没有任何人能从我的身边将你夺走,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一样…是否还需要做一个“源甚尔”呢?等回到我们的世界,就将这一切都落实下去吧。 禅院朔丝毫不知道禅院甚尔搞了什么小动作,出于对禅院甚尔的信任,他根本没有注意这方面,如果他知道了的话,他一定能从“伏黑”这个姓氏中猜出什么。毕竟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而伏黑这个姓氏在他的面前出现过,而且是和五条悟他们并列在一起的。 至于他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试图去搜集那个被禅院甚尔杀掉的另一个自己的资料,只能说一方面是由于禅院甚尔、拜尔他们过于紧张的心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暂时还没有属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也就是说对于他来说,与另一个自己相处的那些人只是陌生人罢了。 禅院朔自家之事自家知,他从来不是什么十分公平的人,就算他真的知道了…也就仅仅是知道了罢了,他无法将他们与禅院甚尔他们对等,在评判的时候也会有着明显的倾向性,更严重的是,如果他们有更大的价值,很难说他不会将他们作为可以评估利用的对象。 既然这样的话,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徒增烦恼,无论对谁都不太好,如此下来,他为什么要去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所以这么比较一下的话,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至于以后…那就等恢复记忆以后再说喽。 今天的禅院朔,依旧凭借着本能在规避着麻烦事,只是很难说这在将来会不会又演变成一场自己坑自己的年度大戏呢。 另一边,禅院惠背着小书包,跟随着同样上学的人一起到达了校园。他刚走进班级放下书包,就听到了吉田步美热情的招呼声:“惠,早上好。” “早上好,吉田同学。”禅院惠礼貌地点了点头,将课本拿出来放到了课桌上,“有什么事吗?” “作为我们少年侦探团的一员,一起破获了这么多案件,惠你怎么还是这个称呼?”吉田步美叉着腰说道,“叫我步美就好了啦。” “啊,这个…”禅院惠歪了歪头,绿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由于禅院朔很习惯于在名字后面加上称呼,只有极个别的人会直接叫名字,所以禅院惠也有学有样,很少会这样亲昵地称呼别人。而且虽然他的年龄还小,但是他已经有了模糊的认知,那就是他与这些人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来自于一个不同的世界,而是因为在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想法都天差地别。 …不太明白他们说的那些,禅院惠这样想着,如果朔遇到危险了,为了朔的安全而杀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等回去问一问吧… 柯南坐在一旁露出了半月眼,喂喂,步美,你注意一下禅院惠他的表情,虽然知道你很想让他不要那么孤单,但很明显禅院惠他就是一个慢热的性子,你这样真的不会吓到人吗? “大侦探,又看出什么了?”灰原哀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看到江户川柯南的表情,施施然地开口说道,“这下不认为禅院他也是变小的了?”话语中隐隐流露出了几分嘲笑。 柯南一噎,想到自己最开始那些天的紧张,顿时有些坐立不安,然后不服气地朝着灰原哀反驳道:“这不是为了小心起见嘛,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个人?” 在禅院惠刚转来的那几天,柯南就觉得他有点与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除了有点过分的聪明成熟外,还莫名地让他感到了一股既视感,就在他思考着哪里不对的时候,吉田步美一句话提醒了他:“禅院同学感觉有时候和柯南与小哀有点像,都知道好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户川柯南的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虽然三个变小的人都聚集到这个学校有点不现实,但是有灰原哀找上门来的事实在前,谁知道这是不是又冲着他来的呢? 如果说这只是猜测的话,真正让他的怀疑从三分上升到了五分的是他发现禅院惠经常会盯着他看(禅院惠:这就是朔说的死神小学生?),而且在他又一次阻止了一场爆炸案的时候,禅院惠突然一脸认真地对着他说:“你不太对劲。”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江户川柯南心头一惊,尴尬地打着哈哈说道,“我只不过是跟小五郎叔叔学了些东西,这些还差得远呢…” 禅院惠:盯—— 在他忍不住想要冒出冷汗的时候,禅院惠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离开了原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忍不住想要跟上禅院惠的步伐,但在在最后关头却被接到警察电话急匆匆赶到现场的毛利兰紧紧抱住了:“柯南!吓死我了…”也就错失了跟上去的机会。 但是他们在一个班级,总会有找到机会的时候,于是他就在放学时分,暗中跟在了禅院惠的身后,想要看看他要去哪里,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少年侦探团包括灰原哀在内的人发现了。在江户川柯南无力的阻止以及灰原哀看好戏的表情下,“跟踪”变成了一场集体活动… “惠好可怜啊。”吉田步美手指揪着衣服,充满同情地看着禅院惠的背影,“从来没有看到惠的爸爸妈妈,每天一个人上下学…” 圆谷光彦听到她这么说,和小岛元太对视了一眼,握着拳头大声地说道:“步美说得对,作为我们少年侦探团的一员,怎么可以让他每天都这么独来独往呢?” …明明人家没有答应加入少年侦探团,你们不要自顾自地把人加入进来啊。江户川柯南无语凝噎。 随后发生的就是我们看到的这副场景,江户川柯南也在紧密地调查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确认了禅院惠只是一个比较早熟的孩子罢了,这才能放下心在现在这样跟着吐槽道。 “就算禅院他真的是变小的,这也不是你能直接跟上去的理由。”灰原哀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大侦探真的是没救了,“万一他是诱饵呢?你也该改一改自己的性子了,最起码小心谨慎一点。” “说得轻巧。”江户川柯南嘟囔着,要是他真能做到,当时他也不会在游乐园跟上琴酒,变成现在这副小学生的模样了,现在想想,如果当时琴酒没有给他灌下APTX4869而是直接给他一枪的话…可就算这样,再重来一次的话,他也一定会选择追上去的,只不过会更加谨慎一些。 “算了,懒得说你。”灰原哀看到老师走了进来,对着江户川柯南翻了个白眼,转头从书包中拿出课本放在了桌面上。 老师拍了拍手让学生都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这节课我们要聊一聊自己的家人,并且老师有一个小小的任务要交给你们,那就是晚上回家写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并且要让家长签字哦。” 又是作文啊…江户川柯南这样想着,每次他写作文都很痛苦,毕竟是要以小孩子的口吻来描述身边发生的事,可他内里可都是个高中生了,所以每次写来的东西都会得到老师委婉的“建议”…可恶,谁知道现在的小学生脑子里的思路都是什么样的啊。 江户川柯南叹着气,觉得等他明天交上作文的时候又会得到和老师一对一谈话的“殊荣”,他转头向身边的人看去,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认真又兴奋的,只有…江户川柯南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他发现了一个意外情况,那就是一向表情平静,品学兼优的禅院惠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凝重的神色,一副要干一场硬仗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这个题目…很难吗?江户川柯南不明所以。 第202章 联合任务 禅院惠一整节课都在魂游天外, 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题目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谁来着?哦,禅院甚尔啊。禅院惠的头顶上飘起了一片乌云,隐隐还可以看见有细密的雨点掉下来落在了他的头发上。他现在连开头都无从下手, 一般来讲作文的第一句话都是要形容一下自己的父亲,别人可以写:我的父亲是一名警察,我的父亲是一名医生,而我… 禅院惠表情冷漠,心里想着能不能干脆写朔算了,难道我要写我的父亲是一个人渣吗?而且还要家长签字…他现在衷心希望禅院甚尔今晚能不要回来,这样他就能让朔来代替了。 于是一直到放学的时候, 禅院惠都在想着这件事, 入神之深甚至连身后吉田步美的喊声都没有听到,直到少年侦探团的几人气喘吁吁地追到他的面前,他才停下脚步回过神来:“吉田同…步美,有什么事吗?” “那个…”吉田步美喘了两口气, 抬起头来看着禅院惠,嘴里说道:“我们要去波洛咖啡厅吃点心, 惠要一起来吗?”话是这么说的, 可是她的眼睛里满是“来吧来吧”的期待。 禅院惠有些心动,因为那里的东西真的很好吃, 但是他想到还没有动笔的作文, 还不知道会折磨他到什么时候,最后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我今天要早点回家,下次可以吗?” 吉田步美并没有失望, 反而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在身后对着柯南他们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然后笑着对禅院惠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下次惠一定要来哦。” 禅院惠眨了眨眼,想着到时候还可以给朔带甜点回去,就冲着吉田步美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他往上拉了拉书包,和他们道了别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当天晚上禅院朔就看到了一幅奇异的场景,禅院惠手里拿着笔,坐在桌子前冥思苦想,面前的本子上只有标题的四个大字在上面摆着,下面则是一片空白。禅院惠沉思了好久,最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作业本上奋笔疾书。 禅院朔感觉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候惠早就写完作业了,难道是这次布置的任务很难吗?但是他也没多想,只是在路过的时候往上瞅了一眼,结果这一看之下可不得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写在最上方的作文题目: 我的父亲。 禅院朔:…等等!你要写些什么? 禅院朔快速反应过来握住了禅院惠的手,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他看着禅院惠有些疑惑的神情,默默地拿起了写了一半的作文,然后…陷入了沉思。 惠,我知道你是想要避开某些总结性的词语,但是你这么委婉的侧面形容,感觉还不如直接写上一个“人渣”呢: [我的爸爸每天都会和叔叔阿姨吵架,有时候还会大打出手…] 禅院朔:…这倒是真的,不过怎么写上去这么奇怪? [每天夜不归宿,喜欢赌博,老是跟朔要钱,还从来不还…] 禅院朔:…嗯…无法反驳… [还不允许我和朔一起睡,每天霸占着朔…我要快点长大,这样就能保护朔不被他欺负了…] 禅院朔的表情一言难尽。 说实在的,如果就这么交上去的话…禅院朔的脑海里飘出了老师一脸严肃地来家访的场景,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惠…”禅院朔欲言又止。 “不行吗?”禅院惠泄气地趴在桌子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挤在上面冲着禅院朔瘪了瘪嘴,“好难啊,朔,不知道该怎么写。” 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禅院朔纠结了一下试图回忆起拜尔他们对于禅院甚尔的评价:人渣,小白脸,吞金兽…画面感出来了。 “要不我写丑宝吧。”禅院惠的眼神一亮,“丑宝比那个混蛋好写多了。” 想想看,他可以写丑宝和他一起搭积木,帮他拿画笔…而禅院甚尔…呵,能不指使他帮忙拿东西就不错了。 “不,惠…”先不说你的老师会不会认为你动画片看多了,以及你为什么会认为丑宝要比甚尔君好写…好吧,从某种程度上也不算错,但是你不能因为小时候甚尔君试图让你叫丑宝为父亲就决绝地将他剔除了身份啊,“甚尔君还是有点优点的…”吧。 “优点…” 禅院惠试图回忆。 禅院惠放弃了思考。 禅院朔与禅院惠面面相觑,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最后毅然决然地拿出了手机,上网找了一篇模板,经过了一番面目全非的修改之后,勉强将禅院甚尔塞了进去。禅院朔看着最后的成稿,嘴角抽了抽,用手捂住了胸口,感觉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甚尔君,你该想想为什么会这样了。 “还要家长的签名…”禅院惠幽幽地说道。 “家长…不是甚尔君本人也可以吧?”禅院朔有些不确定,他看着禅院惠“憔悴”的面容,接过了他手中的笔,闭着眼艰难地在作文上签了字,“好了,惠,去玩吧,今天甚尔君去做任务了,至少半夜才能回来。” 禅院惠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他穿着拖鞋“哒哒”地跑了出去,然后从门口探出头来,对着禅院朔说道:“朔,过两天答应了步美要和他们去波洛咖啡厅。” 步美…好像是少年侦探团的一员?这是交到朋友了吗?禅院朔有些欣慰地想,“我知道了,不过…要小心。”特指江户川柯南那个移动的死神。 禅院惠拍了拍胸脯,表示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朔也要小心,如果禅院甚尔…朔就丢下他赶紧跑吧。”他的记忆力很好,山田梅、水谷凌和拜尔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很少瞒着他,在加上他们对于他的教导,他几乎是从记事开始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那就是绝对要保护好禅院朔,至于禅院甚尔…用山田梅的话来讲,那就是:祸害遗千年,禅院甚尔那个大猩猩绝对死不了,管他做什么。 …而且,禅院甚尔是个人渣,所以绝对要从他手里保护好朔才行。禅院惠对此深以为然。 禅院朔哑然失笑,梅他们到底都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给惠?再说他也没有那么弱,真要是拼全力的话,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站到他的面前,但是这些他都没有说出口,毕竟禅院惠是处于担心他的目的才这样说的,于是他走过去揉了揉禅院惠的头发,轻声说道:“好的,到时候就要由惠来保护我了。” 禅院惠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还没有见识过禅院朔的实力,再加上在他的印象里朔好像一直身体都不太好…虽然他还小,但是他总会有长大的一天的,禅院惠这样想着,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当然,这种行为在禅院朔看来真是既可爱又有趣:“那么惠,明天要吃生姜烧肉吗?” 禅院惠的眼睛亮了起来,高兴地举起手踮起脚尖示意自己要吃,禅院朔挑了挑眉,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去打电话让甚尔君带一些回来吧,反正也是他做饭,自己可是连菜都不会挑… “阿嚏。”禅院甚尔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估计那群家伙又在骂他了…呵。 他们现在正在一座秘密基地外,这座基地是属于一个黑帮的,本来组织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甚至在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还会与当地的黑帮合作,但是他们意外得知这个黑帮有一条军火走私的线路,而这条线路就掌握在野泽诚(这个黑帮的老大)的手中。 那么相比于合作来说,自然是这条走私线路更重要,因为掌握了它就意味着大量的金钱和军火,所以组织就下了决定要夺取这条线路。他们经过多次查探,牺牲了不少外围成员的性命,得到了一个情报,野泽诚这几天都会在这个基地里,那么这就是他们最好的下手时机。 “库拉索已经潜入进去了,正在将资料传回基地,波本,你一会儿在西侧的基地出口处接应她,东边和南边的基地出口分别由基安蒂、科恩,以及波摩把守,到时候我会启动在基地里布置的炸弹,如果有人从你们把守的地方逃出…”琴酒轻哼了一声,声音冰冷地说道,“务必做到一个不留。” “放心吧,琴酒,我和科恩是不会出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基安蒂在通讯耳机中说道,话语里似乎意有所指。 “你还想再在床上躺上两周吗?”禅院甚尔依靠在树干上,透过树木间的缝隙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基地的出口,说到底他根本没把基安蒂放在眼里,现在既然不能直接将其杀掉的话,他也懒得跟她多说废话。 “你!” 基安蒂和波摩之间的关系不好吗?安室透手指抵在通讯耳机上,在心里暗自想道。这次是他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的代号成员聚集在一起,除了他所知道的几位之外,库拉索和波摩是他第一次听说的。 不知道这一点可不可以加以利用。安室透在心里想着,随即他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虽然看起来基安蒂似乎是在向波摩发出挑衅,但是他能够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几分隐藏的很深的畏惧,要知道在他的认识里,基安蒂可是一个以杀人为乐的组织成员,实力也还不错,能让她感到畏惧,再加上一个人把守一个出口…这个代号为波摩的人实力究竟有多强? “好了,基安蒂。”琴酒制止了基安蒂单方面的争吵,真不知道她明知道自己拿波摩没办法,还一个劲冲上去挑衅是怎样一个想法,要不是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比如卧底)组织成员不能自相残杀,他真想给基安蒂洗洗脑子,“库拉索,你那里好了没有?” 通讯耳机中安静了一秒,然后里面传来了库拉索清冷的声音:“再给我一分钟。” “大哥,那些在基地里的外围成员怎么办?要通知他们撤出来吗?” “不用了。”琴酒将望远镜交还给伏特加,漠然地说道,“野泽诚不是傻子,他们一旦有动作,势必会打草惊蛇,怪就怪他们运气不好吧。” 把人命当做是消耗品吗?安室透微微握紧了拳头,眼神暗沉了一瞬,每次在他已经把组织想象的很强大的时候,总会有人冒出来告诉他其实你的想象还远远不够…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要将组织消灭,将其从他热爱着的国家中赶出去,不然所有的那些牺牲不就都白白浪费了吗? “完成了,琴酒。”库拉索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很好。”琴酒的嘴角勾起了残忍的弧度,“波本,准备接应,库拉索,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离开那里。”在听到耳机中的应答声后,他看着分针转过了三圈,手指果断地按下了炸弹的控制器。 爆炸声响起,顿时惊动了基地里的人,嘈杂声四起,基地里顿时乱成了一片,野泽诚在几个保镖的护卫下,急匆匆地朝着基地的出口方向跑去。 基安蒂一枪结果了一个从基地中逃出的人的性命,愉快地吹了一个口哨,刚想表达一下她的心情,就听到了通讯频道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禅院甚尔的说话声: “喂?” 等等?我没听错吧?这是在打电话…?波本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站稳之后他看了看库拉索,发现她和自己的表情一样,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现在这是打电话的时候吗? 琴酒…琴酒默默地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枪,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蹦跳着,伏特加看到他这副样子,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在心里呐喊着:波摩,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第203章 电话 禅院甚尔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 甚至还伸手打了个哈气,他换了个姿势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这个时候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在家里看看赛马,晚上陪着朔一起睡觉不香吗?要是能拒绝的话,他才不愿意在这里吹冷风呢。 听着通讯耳机中琴酒的声音,随着爆炸声的响起,眼前的建筑似乎摇晃了一下,连带着地面都传来了一点震动的感觉,禅院甚尔勉强打起精神, 心里想着马上就要结束了,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他的手机是到这个世界后才买的,里面除了组织的人之外, 就只有…于是他完全不顾及这是在进行着任务,也不在意琴酒他们是否还在频道里, 毫不犹豫地就接通了电话:“喂?” “……” “哈?生姜烧肉?”安室透清晰地听到了他的一声咂舌, “那个小鬼随便吃点不就行了吗?” 通讯频道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安室透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然后打量着自己的手臂, 开始思考要不要在上面掐上一下,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不然为什么会在组织出任务的通讯频道中听到如此生活化的对话? “……” “呯!”禅院甚尔一边打着电话, 一边随手开了一枪, 远处一个从基地中跑出的人的脑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血洞:“…他还真敢说…好吧,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琴酒:……(杀心渐起.jpg) 琴酒这段时间已经逐步感受到了禅院甚尔的不靠谱, 虽然只要给够钱,这家伙几乎可以算是什么都干,而且效率非常高,但是这并不妨碍每次琴酒都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而且就按照他十次有八次能在竞马场堵到他的频次,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他要那么多钱是为了“养家糊口”的? 琴*组织里就不能来两个“正常人”吗*感觉自己最近脱发严重*酒隐隐有些犯愁,于是开口警告道:“波摩…” “…没有?附近好像有一家水馒头挺出名的,就是不知道现在关没关门。”禅院甚尔好似没有听到琴酒说话一样,在电话里接着说道。 “大…大哥…”伏特加看着琴酒的背影,感觉如果现在禅院甚尔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琴酒能直接掏出枪来毙了他。他咽了一口唾沫,目光中隐隐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同情,他生怕琴酒气疯了,于是主动开口提醒现在还是任务比较重要,大哥你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杀气啊! 琴酒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下自己自从禅院甚尔加入后日渐暴躁的情绪,在耳机中说道:“基安蒂,科恩,报告一下你们那里的情况。” “啊,哦。”科恩依旧保持着沉默,但看他有些走神的眼睛,就能看出其实他早已被“八卦”吸引了注意力。而基安蒂则是手一抖,差点漏掉了一个人,她抽了抽嘴角,觉得波摩简直是疯狂地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即使她再怎么对这个一见面就给了自己一枪的家伙感到不忿,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作死精神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于是她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罕见的乖乖地回答道:“这里没有看到野泽诚的踪迹。”一副生怕琴酒将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的样子,她可不想受这种无妄之灾。 “波本?”琴酒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和库拉索这里也没有看到。”安室透回头瞥了一眼,没有看到有人出来的迹象,于是这样回复道。 等等,既然东侧和西侧的出口都没有的话,难道说…琴酒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他猛地将头转向了南面的方向,厉声说道:“波摩!” “真烦人…不,我不是在说你…” 安室透听着通讯频道中琴酒加重的呼吸,以及伏特加“大哥,你冷静一点”的呼喊,在心中升起了一丝钦佩的情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琴酒气成这样,但是同时也提高了波摩这个组织成员在他心中的危险等级,这样都没被琴酒清理掉…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好吧,我知道了。”禅院甚尔撇了撇嘴,挂断了电话,绿色的眼睛里照进了一个穿着黑西装被保镖保护着的大汉的身影,他们刚刚从基地口走了出来,眼神警惕地四处打量着,好像生怕这里有什么埋伏一样。 禅院甚尔轻嗤了一声,微微弯下身子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有两三片树叶从枝头缓缓落下,飘落到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好像这就能证明这里刚刚还存在着一个人。 一个保镖手里紧握着□□,牢牢从前方遮挡住了野泽诚的致命部位,他竖起耳朵,眼睛转动着,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似乎是在确定暂时安全之后,他转过头来对着野泽诚说道:“趁现在,我们赶快走,等上了车就安全了。” 野泽诚点了点头,他在心中发狠地想道,等他安全离开了,就祈祷别让他查出是谁做的今天的事情,不然就等着他的报复吧。 他刚张口欲言,忽然感觉自己眼前的人静止不动了,明明唇齿还在张合,但是却没有声音发出,随即他的眼前忽然被糊上了一层东西,只好手忙脚乱地用手和袖子擦拭着眼睛:“该死,你在做…” ! 野泽诚失去了声音,他看着眼前从脖颈处向喷泉一般往外喷洒着大量鲜血的保镖,瞳孔惊恐地紧缩着,嘴唇颤抖着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什么灵异鬼怪的片场。 “后退!后退!”另一个保镖一个箭步上前将野泽诚拉到身后,无头尸体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发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快速转动脑袋搜寻着周围,但是除了轻微的风声以外他根本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的身影。 野泽诚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在威胁着自己,但是干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于是他一咬牙,对着剩下的人说道:“我们走,越在一个地方停留就越不安全。” 其他几人互看了一眼,都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于是他们快步跑了起来,但还没跑出多远,他们的身后又传出了倒地的声音。 野泽诚没有回头去看,他冷酷地想道,如果能用这些人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幸存的话…大不了到时候多给一些抚恤金,于是他闷着头往前跑,但是渐渐的,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那里,不仅仅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更是因为在他的正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用其中一个保镖身上的衣服蹭着自己的鞋底,看到野泽诚僵在那里的身影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琴酒,那个目标叫什么来着?”禅院甚尔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通讯频道在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寂静得吓人,安室透努力地去听里面的声音,却只能听见一点风声和窸窣声,以及背景里模糊的叫喊声,他都忍不住出声询问是否需要去援助波摩了,却只得到了琴酒的一声冷哼。 “琴酒,你该不会是想要送波摩去死吧?”安室透暗戳戳地出言讽刺道,这也符合他以往塑造的波本的形象,“据我所知代号成员之间是不能自相残杀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别怪我到时候不讲情面了。” “波本,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伏特加反驳道,“你别以为波摩和你这个情报人员一样,他可是…” “伏特加。”琴酒制止了伏特加的话,他慢吞吞地掏出烟叼在了嘴上,用打火机点着了火,似乎一点都不怕烟头明灭的火光在黑暗中是否会被注意到,“已经结束了。” 什么意思?安室透皱起了眉毛,他回头看了一眼库拉索,发现她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好像是了解一点内情的样子,他刚想询问,就听到了耳机中传来了禅院甚尔的声音,他不由地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难道不看情报的吗?波摩。”琴酒语气平淡,里面没有什么生气的意味,说到底虽然禅院甚尔的行为很值得诟病,但是从结果来看无疑是好的,所以他也就懒得追究里面的这些小问题,但要是有一天真的出了差错,那就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过去的事情了。 “我从来不记男人的名字。”禅院甚尔松垮垮地站在那里,看着野泽诚掏出了□□对准了他,脸上连一丝紧张感都没有,“反正有好几个保镖护着的那个就是了吧?” “你在和谁说话?”野泽诚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他的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手指颤抖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再不说我就开枪了。” “…别弄死了。”琴酒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上面朗姆发来的消息表示资料已经收到了,“为了防止找到的东西出错,还是把人带回来跟他对照一遍吧。” “你出钱,你说了算。”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说道。 野泽诚再也忍受不了了,只听“呯”的一声,子弹带着火星从枪口中射出,就在野泽诚面露狂喜的时候,禅院甚尔在原地的身影忽然一阵模糊,子弹穿过他留在原地的残影继续向前飞射,然后禅院甚尔的虚化的轮廓凝实站在原地,手插在兜里无趣地望着他。 野泽诚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在不在现实当中,不然怎么可能有人的速度能够快到这种地步?怪物…怪物! “怪物!你别过来!”野泽诚疯狂地怒吼道,他的手指像是抽搐一般扣动着扳机,枪声接连响起,连在耳机另一方的其他组织成员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波摩?”琴酒蹙起了眉毛,该不会这家伙要翻车了吧? “什么?”禅院甚尔用手按住野泽诚的脑袋,狠狠地将其掼到地上,然后用手抓着他的头发将身体拉起,又一次重重地砸了下去,野泽诚的身体瘫软了下去,看样子是失去了意识。 “…把人带过来就行了。”这家伙…还真是可怕,还好有可以制约他的手段,琴酒想到组织调查到的资料,在心里这样想着,“在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之后,就按照原定计划撤离。” 于是他们清理好自己留下的痕迹,就纷纷开始了移动,一部分外围成员开始大面积地破坏所有可能会被警察拿来利用的线索,就差开始放火烧山了,而几个代号成员在撤离之后,除了基安蒂与科恩作为狙击手没有再需要他们的地方所以已经从小路离开了之外,剩下的几个人聚集在了一个离已经被他们破坏了的基地比较远的隐秘的安全屋内。 安室透脚步轻巧地闪身进入了安全屋中,忍不住四下观察了一圈,发现好像没有看到波摩的身影,于是询问道:“波摩呢?” 第204章 计划之中的见面 “怎么?这么着急?”琴酒冷笑了一声, 抬起手臂用枪指着安室透的脑袋,“该不会是在因为波摩而不安吧?” 安室透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隐藏在阴影中的半张脸流露出了危险的意味,他伸手握住了指着他的枪,将其强行压下,眼神死死地盯着琴酒的身上:“我说,琴酒,这可是要讲证据的,如果你怀疑我, 大可以向上面汇报,可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的话…” “哼, 我会盯着你的。”空气中一时间充满了火药的味道,半晌, 琴酒收回了枪,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室透说道,“如果让我发现了你是老鼠…”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安室透怼了他一句,别看他表面上一副和琴酒正面交锋的模样, 其实心里也掠过了一丝不安, 但是随即他就意识到如果他接下来真的去做了什么的话,那才是真正中了琴酒的陷阱,想到这里,他在为琴酒的阴险狡诈感到恼怒和警惕的同时,也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拖拽着的声音, 安室透警惕地望了过去, 手暗中搭上了身上藏着的□□, 然后门被吱嘎一声打开了。 “琴酒, 你要的人。”禅院甚尔瞄了他们一眼,随手将自己拖着的野泽诚丢在了那里,然后嫌弃地拍了拍手,“钱记得打进卡里,我还有事去做,就先走了。” 不会是去买水馒头和食材吧?安室透的脑海中蹦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但随即他晃了晃脑袋将其无情地拍飞,转而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禅院甚尔。渐渐的,安室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明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代号为波摩的组织成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禅院甚尔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可他搜寻了一番自己的记忆,发现里面并没有出现过禅院甚尔的影子,不过也是,如果这样的人他曾经遇见过的话,一定会记忆非常深刻…所以这是什么原因? “赶回去见你的那个‘小情人’?”琴酒示意伏特加将野泽诚弄醒,看着正准备往外走的禅院甚尔挑了挑眉说道,“真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话说你该不会是诱骗了哪家的大少爷跟你私奔了吧?” 在任务完成之后,琴酒也微妙地松弛了下来,半是讽刺半是调侃地对禅院甚尔说道。琴酒是知道禅院朔的存在的,但是他一开始以为两人是兄弟,后来才从禅院甚尔的态度上发现了一些端倪…他倒不是对男人之间有什么意见,只是别说在他们这种人中感情是很少见的东西,就以他对禅院甚尔的了解,这家伙就不像是一个能和人缔结长期稳定关系的人,所以这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更何况他曾经远远看过禅院朔一眼,那次他们正好要一起去做个任务,于是就让伏特加开车顺路去接禅院甚尔,结果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禅院朔出门。那个气度以及举手投足间微妙的气势和表现出来的仪态…琴酒默默地点了一支烟,表情有点复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日本还是有“世家”存在的,这家伙不是把哪个家族的少爷拐带出来了吧?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啊? 琴酒:今天也依旧搞不明白禅院甚尔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情人?”禅院甚尔表情微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不知道要是禅院朔知道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才不是什么‘小情人’呢。”那是我的锚点,是我的锁链,是我的“主人”,亦是我的“月亮”,不过说到底… “这与你无关吧,琴酒。”你想要做什么? 禅院甚尔微微侧过脸来,眼睛中的绿色逐渐加深,酿成了一片墨迹,黑色的阴影打下来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嘴角,却丝毫从中看不出有一点的笑意。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琴酒用手压低帽檐,主动后退了一步:“只是想提醒你注意分寸,别因此影响了组织的任务。” 任务?那种东西…禅院甚尔轻嗤了一声,也懒得理琴酒这个整天疑神疑鬼的家伙,大踏步走出了安全屋关上了房门。 小情人?不是?安室透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他从两人的对话中敏锐地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所以说波摩是有“交往对象”的?是那个打电话的人吗?不惜为了他/她和琴酒呛声,看来对于波摩来讲这个人很重要,不知能不能…线索还是太少了。 “唔…”一泼凉水浇到了野泽诚的头上,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眼前的景物眩晕着,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琴酒慢慢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带着被禅院甚尔气到的怒火,看着野泽诚露脸上出了残忍的笑意:“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被隔绝的惨叫声被紧紧地锁在了压抑的黑夜中,天空渐渐晕染上了亮丽的蓝色和白色,崭新的一天到来了。 ********** 几天后… “安室先生,我们来了。”吉田步美推开波洛咖啡厅的大门高兴地喊道。 “步美怎么一来就喊着安室先生的名字,一点都不想我吗?”榎本梓装作生气的样子,弯下腰来捏了捏吉田步美的脸颊,然后抬起头看着少年侦探团说道,“好久不见。” “也有想梓小姐啦,只是想念安室先生的三明治了…他不在吗?”吉田步美探头看了看咖啡厅内,没有发现某个金发黑皮的服务生的身影,有些疑惑地说道。 “安室先生去取东西了,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榎本梓将几个小学生引到座位上坐好,然后看着乖巧地坐在一旁的禅院惠惊奇地说道,“小朋友你也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吗?” “梓小姐认识惠吗?”吉田步美看了眼禅院惠,然后自信地说道,“没错,惠已经加入少年侦探团了!从今以后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原来是叫惠吗?对呀,他之前来买过几次东西,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现在咖啡厅内的客人还不多,本身很喜欢小孩子的榎本梓也很乐意多和几个小朋友聊一聊,“既然有新朋友加入,那么我就送一个小蛋糕作为庆祝礼物吧,不许告诉别人哦。”说着,朝着他们眨了眨眼。 “好耶!梓小姐最棒!”小岛元太、吉田步美和圆谷光彦欢呼了起来。 禅院惠摘下书包放到一旁,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江户川柯南见状默默扭头看向了窗外,心里升起了一丝同情。放弃吧,禅院同学,江户川柯南怜悯地想道,就算你现在不加入,以后也会加入的,不如就接受了事实吧,不然这几个家伙会一直纠缠着你的。 “好了,你们小声一点,别吵到其他人了。”灰原哀看了江户川柯南与禅院惠一眼,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出声打断了满脸兴奋的三人,“来看看想要吃些什么。” 就在几个小学生嘀嘀咕咕地看着菜单的时候,门口悬挂着的风铃声响起,安室透手里拿着包裹推门进来,吉田步美眼睛一亮举起手臂朝着安室透招手:“安室先生,这里。” 安室透放下包裹,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见是江户川柯南一群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是你们啊,今天想要…” ! 安室透的话语突然顿住了,他的瞳孔紧缩,眼神在禅院惠的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很快移开了视线,面无异色地继续说道:“…吃点什么?” “我们想要…” 安室透走过去面带微笑地和吉田步美他们说着话,一边记录下他们点的东西,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禅院惠的脸。他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波摩有些眼熟了,之前他确实见过一张相似的脸,只不过是在一个孩子的身上,让他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所以… 安室透的手指微微用力,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放松了力道,但是依旧在纸张上留下了一点痕迹,这个孩子和波摩有关?而且看他这副样子,难道是和这群孩子在一个学校?也就是说他至少有一个处所会在附近? 禅院惠歪了歪头,看着在进行着头脑风暴的安室透,头顶冒出来了一个问号,也许吉田步美他们看不出,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叫安室透的人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他的身上,明明前几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样…会是什么原因? …该不会是那个混蛋又做了什么吧?禅院惠的心中淌过了一排省略号,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他鼓了鼓脸,决定回去问问禅院甚尔认不认识一个叫安室透的服务生…这个家伙就会惹麻烦,这样怎么能保护好朔嘛! 禅院惠的身后冒出了熊熊烈火。 江户川柯南也注意到了不对,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看似毫无异样的安室透,又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禅院惠,暗中和灰原哀对了一下眼神,决定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向安室透打探打探原因…难道禅院惠的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只有三小只完全没有感受到诡异的氛围,高兴地点完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向禅院惠他们询问道:“惠,柯南,还有小哀,你们想吃什么?” “柠檬派。”“果酱三明治。”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同时回答道,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还在纠结着的禅院惠。 禅院*不喜欢甜食*惠认真地看着菜单,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要…” “惠?”咖啡厅的门被再次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叫出了禅院惠的名字。禅院惠抬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跳下椅子跑过来拉住了来人的手,“朔?”怎么突然出门了? 禅院朔冲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抬起头看着愣愣地坐在那里的少年侦探团和随着禅院惠的动作看过来的安室透,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第205章 与红方的接触 “惠, 这是你的…”吉田步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禅院朔,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哥哥?” “不是,是朔。”禅院朔否决了吉田步美的猜测,转过头认真地纠正道。 “不是哥哥?不会是惠的爸爸吧?看起来好年轻啊。”而且长得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要好看,吉田步美有些表达不出来她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是在人群中的话,不管周围都是些什么人,长得多么漂亮, 她都一眼就可以认出禅院朔来,也许这个就是大人经常说的…气质? “才不是呢。”禅院惠快速地摇了摇头, 脸上带上了一抹嫌弃,似乎对于别人将朔认成是那个烂人表示了十万分的不乐意, “朔就是朔。” 吉田步美表情迷惑,显然是没明白禅院惠的意思,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很困惑对方为什么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最后还是江户川柯南思索了一下, 试探着说道:“禅院的意思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很亲近?” 禅院惠纠结了一下,某种程度上这也不算错,于是就朝着他点了点头。 安室透在一旁眼皮跳了跳,他想到几天前琴酒和波摩的对话,于是以一种不惹人注意的目光从暗处观察着禅院朔:走路的速度不急不缓, 腰背笔直, 每一步的距离都好像是丈量过一样…如果没有专门长期训练过以及相适应的环境是很难做到的, 除了是个男性有些出乎意料以外…安室透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了和琴酒一样的问题, 并且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禅院朔这副模样看起来好像也就刚刚成年?也就是说和波摩认识的时间肯定更早了?组织成员果然一个个都“无恶不作”! 安室透:义愤填膺.jpg。 黑衣组织: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不是,这是波摩的个人行为,真的跟我们没关系!不信你看看琴酒,这才是组织的得力干将啊! 琴酒:…? 禅院朔丝毫不知道安室透的想法飞到了什么地方去,自然也不知道有一口大锅扣在了禅院甚尔的头上…不过某个人会乐见其成也说不准。他根据前两天禅院甚尔回来后所诉说的任务全过程(当然,“小情人”的那段除外),基本已经确定安室透会将禅院惠和禅院甚尔联系起来,毕竟从某种程度上,只要一看两人的相貌的相似度,就一定会认为他们存在着血缘关系,虽然这个进度相比较于计划稍微快了一点,不过还在掌控范围之内… 更何况他这次前来本来就是为了判断一下安室透是一个怎样的人,在他的印象里,他只知道安室透是公安派到组织的卧底,性格经历一概不清楚,而只有确定了这些,他才可以选择恰当的方案来书写接下来的安排。 禅院朔这样想着,弯下腰来微笑地看着他们,轻声说道:“是惠的朋友吗?既然这样的话,就由我来请客吧。” “不不不,爸爸妈妈有给我们带钱,怎么能让您来付钱呢?”吉田步美连连摆手,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就用上了敬语,明明禅院朔看起来很亲切,但她就是觉得如果不礼貌的话有点不好,一时间竟罕见地拘谨乖巧了起来。 “没关系,反正我也想要吃点东西,而且平时惠在学校也受到你们的照顾,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禅院朔朝着他们眨了眨眼,然后转头对有些愣神的安室透说道,“麻烦请把菜单给我一份。” “惠你有点什么吗?” “还没有,但是我知道朔想要橘子味的。”禅院惠摇了摇头,坐在座位上手指一直抓着禅院朔的袖子,凑过去看着菜单肯定地说道。 “我看看有没有不是那么甜的饮料…你现在还不能喝咖啡,惠。”禅院朔阻止了禅院惠跃跃欲试想要尝尝黑咖啡的举动,温和地说道,“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我还挺喜欢他的。”灰原哀凑过去和江户川柯南小声说着话,她几乎没有多少关于父母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与姐姐相依为命,但是在组织的控制下,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姐姐一面,后来更是…所以她其实一直对禅院惠见不到影的父母持有一种保留意见,现在她虽然还没有见到他的父母,但是看禅院惠依赖的样子,最起码禅院朔人还不错。 江户川柯南默默地点了点头,禅院惠一直表现出来的样子相比于那些小孩子,一直都很稳重成熟,这也是他一开始怀疑禅院惠的原因,但是现在看来,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会撒娇的嘛。 而安室透…安室透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则是在隐蔽的地方表现出了一副古怪的“恨铁不成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来,不是,你到底是怎么眼瞎看上波摩的啊?虽然他才和波摩见过一面,但是那家伙除了脸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能吸引你的地方吗? 安室透:感到了窒息。 就在这时,禅院朔的身上忽然响起了铃声,他愣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朝着禅院惠挑了挑眉毛,在禅院惠突然紧皱的表情中接通了电话。 “甚尔君?” 安室透的瞳孔紧缩,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该不会是… “我和惠正在波洛咖啡厅,你要过来吗?”禅院朔淡定地打着电话,甚至心里还生出一种看好戏的情绪,“好的,我等你。” 安室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开始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请假离开这里,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本身就在这家店里打工,意外碰到了也不是自己的过错,反而如果自己离开了,一旦这个叫“甚尔”的人真的是波摩,别人一形容他立即就能知道有一个组织成员在这里,结果在他到来之前突然走掉了,这不是更加容易引起怀疑吗?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走到一边去做几人点的东西,似乎是禅院朔温和的态度,几个小孩子逐渐放下内心的紧张,手舞足蹈地开始分享着学校里有趣的事情,禅院朔坐在那里仿佛完全融入了其中,连一丝一毫的违和感都没有。 但是如果有人听了全程就会发现,他只是用“是吗”“然后呢”“听起来真有意思”这样的话在引导着他们,而自己的情况却一个字都没有往外吐露,不留痕迹地就知道了他们这段时间的活动,连江户川柯南一时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柯南超级厉害,每次都能发现线索。”圆谷光彦指着江户川柯南对禅院朔说道,“就是经常偷跑,发现了什么也不告诉我们,总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破案。” “这么厉害啊。”禅院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地说道,“啊,我好像有点印象,江户川君是那位毛利侦探家的小孩吧,那可是位名侦探,耳濡目染之下学到这些也不奇怪。” 呵呵。江户川柯南喝了两口端上来的饮料,忍不住露出了无语的表情,那个糊涂大叔,要不是有他在…可恶,都怪那个黑衣组织,不然哪有那个糊涂大叔什么事?江户川柯南气闷地咬着吸管,余光却注意到了安室透朝他打的眼色以及轻微的摇头,瞬间让他警惕了起来,出了什么事?安室先生为什么好像有点紧张? 就在他想要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偷偷溜去找安室透问个明白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左边的手臂被紧紧抓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灰原哀的身子在微微发颤,脸上也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 江户川柯南的脑海中灵光一现,自以为明白了安室透紧张的原因,于是他的身子微微向前挪动,遮挡住了灰原哀的身影,眼睛四处打量着四周,悄声说道:“这里有组织的人?” “…我不知道。”灰原哀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我感觉不出来。” 禅院朔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是感受到组织的气息了吗?说实话他一直觉得灰原哀的这个黑衣组织“雷达”在这个“科学”世界里挺玄学的,只要是组织的人,无论是卧底还是真的成员都能被感应到…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上不科学的地方多了去了,真要说的话,甚尔君不就是最大的Bug吗?也不必过于探究这个。 “叮铃。”门口风铃的碰撞声再次响起,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走了进来,鹤立鸡群的身高以及俊美锋利的眉眼一下子在人群中凸显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咖啡厅中的人,视线慢慢地落到了他们所坐的这一桌,迈步向着他们走来。 灰原哀捏紧了江户川柯南的衣服,惊恐地看着禅院甚尔逐渐向她靠近,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绝望,江户川柯南也咬着牙,眼睛死死地盯着禅院甚尔,脸上慢慢地淌下了一滴汗珠,该死,难道要在这里… 然后他们就看到禅院朔朝着这个组织成员挥了挥手,笑着说道:“甚尔君,这里。” 江户川柯南霍然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禅院朔,眼睛里冒出了不敢置信的目光。 喂喂,不是吧?江户川柯南不敢相信禅院朔居然会和这个组织成员是认识的,而随着这个男人的靠近,他也逐渐发现禅院惠的眉眼和这个人非常的相像,难道说…?这样想着,他不禁朝着安室透投去了疑问和求助的目光。 安室透接收到他的眼神,看着禅院甚尔目不斜视地朝着禅院朔走了过去,决定给被吓得不轻的小侦探缓口气的时间,最起码要收拾好自己的状态不要露出马脚,于是主动迎了上去:“这位客人,您是想要找人吗?” 第206章 故意暴露的信息 禅院甚尔的脚步一顿, 眼神落在了安室透的脸上缓慢地蹙起了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安室透的脸上挂着微笑,实际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他看着禅院甚尔再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请问您是想要找人吗?” “你…”禅院甚尔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下, 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原来长得这么黑吗?”在夜色下没怎么看出来。 原来你就只想说这个吗?! 安室透的额头上欢快地蹦起了青筋, 他咬着牙扯起嘴角, 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长得黑还真是对不起你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禅院甚尔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用手指了指禅院朔的方向,开口说道:“波…” “叫我安室透。”安室透粗暴地打断了禅院甚尔的话,他看着江户川柯南已经勉强恢复了镇定,就没好气地对着他说道, “我知道了, 你最好别给我惹出乱子来。”说完, 他就带着禅院甚尔朝着禅院朔所坐的那一桌走了过去。 江户川柯南的肢体虽然还有些僵硬, 但是相比较于之前已经好多了,他的心中甚至升起了兴奋和跃跃欲试的情绪。这可是他第一次能和组织的成员这么近距离的,“和平”地相处,说不定能有机会在他的口中探听一些情报?灰原哀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又热血上头了,于是她带着一分无语和头痛的在他身后隐蔽地拽了拽他的衣服, 用眼神示意着吉田步美他们,顿时在江户川柯南发热的大脑上泼上了一盆冷水。 是的, 我得谨慎一点, 不能将他们牵扯进来。江户川柯南抿了抿唇这样想道,据他所知组织的成员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一旦让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对, 难保不会做出灭口的事情来, 冷静…冷静… 江户川柯南将饮料冰凉的杯壁贴在脸上,终于一个激灵缓了过来,他看着禅院甚尔走到了禅院朔的身边坐下,懒洋洋地用手撑着脸看着禅院朔询问道:“点了些什么?” “这些。”禅院朔的手在单子上划了一下,“如果今天没有晚饭的话,就再点一些。” “…再点点儿吧。”禅院甚尔虽然并不觉得做饭有什么难的,尤其是和禅院朔的“厨艺”对比下来的话,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天天做饭,尤其是还要捎带上禅院惠这个小鬼,“懒得做了。” 知道禅院甚尔身份的几人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感觉好像颠覆了自己的世界观,尤其是刚和禅院甚尔做完任务不久的安室透,他试图在脑海里想象禅院甚尔系上围裙后的样子,结果由于脑补出的形象过于恐怖于是被大脑自动删除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在听八卦的感觉。安室透慢吞吞地端着番茄意面放到了桌子上,但是想想看,这可是在通讯频道中毫不在意地打电话的波摩…突然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工作’忙完了?”禅院朔将意面取出一小半放进了自己的盘子中,然后将剩下的部分推到了禅院甚尔的面前。 江户川柯南竖起了耳朵,两眼往外冒着精光,连灰原哀示意他收敛点的动作都感受不到了,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他简直想直接往他们身上扔个窃听器,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禅院甚尔咂了下舌,表情似乎有点不爽,他用手摩挲了一下耳朵上的耳钉,忽然凑过去对禅院朔说道:“要不你还是‘包养’我算了。” 禅院朔听到了筷子落地的声音,不用看他都知道他们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伸出手抵住禅院甚尔的额头想要将其推开,然后就被禅院甚尔抓住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否决,是谁之前夸下海口要‘养家糊口’的?” “…反悔了不行吗?”禅院甚尔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都是你的了,难道你不该对我负责吗?” 我到底在听些什么?江户川柯南眼神呆滞,他隐隐感觉有蒸汽从自己的脑袋上冒出来,这是他作为一个高中生…不对,作为一个小学生能听的话吗?你们难道不觉得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有什么不对吗?他缓缓将视线投向了禅院惠,发现他正一脸淡定地吃着煎蛋,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抬起头朝着他投来了纯洁又疑惑的视线。 好吧,小孩子可能根本就听不懂,江户川柯南“冷静”地想道,转而朝安室透的方向看去,可是…安室先生你那是什么表情,为什么脸上开始冒黑气了?你清醒一点啊! “惠的爸爸好可怕啊。”只注意到了禅院甚尔的形象的吉田步美小声和旁边的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窃窃私语。 “对呀,看起来就跟黑手党一样。”圆谷光彦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三小只自从禅院甚尔进入咖啡厅以来就一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样,现在他们好像终于适应了,也开始释放出自己作为熊孩子的天性,眼神不断地往禅院甚尔的方向飘了过去。如果惠的爸爸真的是黑手党…他们想到偶尔会在爸爸妈妈看的电视剧中看到的场面,忽然觉得惠的爸爸不去接他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禅院甚尔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以他灵敏的感官这些声音根本就瞒不过他,只不过他也懒得理会罢了:“你吃这点能吃饱吗?那小鬼的饭量都快超过你了。” 禅院朔抽回手,不紧不慢地拿起勺子挖下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吃太多会不舒服,你又不是不知道。” 禅院朔在这醒来的一年里,虽说是勉强恢复到了沉睡之前的水平,但是胃口可以算是糟糕透顶,本身他之前吃的就少,醒来之后更是难以下咽,可叫山田梅他们伤透了脑筋,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东西吃,但也依旧只有对他喜欢口味的点心能稍微提起一点兴趣。 安室透他们这才注意到禅院朔的身体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一直以来因为禅院朔的气质、话语、表情等太具有迷惑性,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身上的异样,直到禅院朔主动说出,他们好似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安室透缓慢地眨了眨眼,想到禅院甚尔口中提到的“钱”,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该不会… 禅院甚尔却觉得这样不行,尤其是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虽然事情确实是在按照计划稳步发展,但是…禅院甚尔眼睛中逐渐弥漫上一层暗色,他每次抱着禅院朔的时候都能感觉他似乎要比前一刻轻上一点,我真的能像我说的那样照顾好他…吗?再这样下去是不是… 只有我是不行的吗?禅院甚尔沉默地坐在那里,沙漏中的沙子从上方通过细小的缝隙坠落下来,落到下面堆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沙堆,似乎想要将坐在那里的他一点一点埋起来。 只有我是不行的吗?! 禅院甚尔低着头,一股低气压盘旋在他的身上,然后突兀地鼓胀蔓延开来,安室透的脸色突变,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丢到了冰天雪地里,手脚被冷风扫过一瞬间被冻得僵硬而麻木。该死!这家伙在发什么疯?!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捏紧拳头,以一种无比警惕的目光朝禅院甚尔看了过去。 不管是以组织成员还是公安警察的身份,他都不能让波摩在这里闹出大事,一方面如果波摩被警察抓捕、通缉、暴露身份,先不说组织会不会灭口,单是知道他和波摩遇见但却没有作为就够他喝一壶的了,更别说到时候如果组织选择将波摩捞出来,会不会将所有见过他的人灭口…这都是未知的事情;另一方面,就算不管组织,他作为公安警察,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波摩在这里肆意妄为。 他脚步悄悄地后挪,准备一旦波摩做出什么事好及时制止他,但是还没等他准备好,他就看到禅院朔叹了口气,侧过脸去无奈地看着禅院甚尔,伸出手搭在了禅院甚尔的颈侧。 “甚尔君。”禅院甚尔感受到微凉的指尖随着自己的血管与心脏跳动,他抬头对上了禅院朔黑色的眼睛,里面是他清晰的倒影,“我有记得[约定],所以…” 禅院朔的眼睛里染上了细微的笑意,他的影子在其中荡起了层层波纹,一点一点地被打碎成为了眼前的人的一部分,他清晰地听到禅院朔的声音温柔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别害怕。” 害怕?我?禅院甚尔慢吞吞地想道,这个字眼对于他来说异常陌生,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那些遥远的东西,就算是在禅院家的时候,他也几乎没有怎么感受到过恐惧,直到现在好像也只有仅仅的那么两次…记忆在他的脑海里闪回,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好吧…禅院甚尔身体前倾将头靠在了禅院朔的肩上,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如果我所有的恐惧都是来源于你的话… 禅院甚尔合上眼,感受着禅院朔身上的气息以及还在他耳边跳动着的心脏,奇迹般地被安抚了下来。 …那么我也许确实是在害怕… “累了吗?”禅院朔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笑了一声说道。 “…也许。”天与咒缚也是会累的吗? 安室透怔楞地站在那里,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也许波摩——这个他一直警惕着的敌人,那个无恶不作的组织成员,是一只早已被驯服了的野兽,而驯服了他的人却从来不是组织,而是…安室透的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可笑的念头,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禅院甚尔,他不想相信在那个残忍的组织中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可是在此刻,他看着眼前的画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抱歉。”禅院朔在禅院甚尔的背上拍了两下,示意他起身,然后歉意地对着江户川柯南他们说道,“看来我们得提前走了。” “啊,不,那个…”江户川柯南如梦初醒,大起大落之下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扭头看了一眼灰原哀,发现她的表情除了畏惧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混杂在其中,微妙的是,他居然能够明白灰原哀此刻的心情…江户川柯南默默地转回脑袋,用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哥哥,不再待一会儿吗?” “…不了,甚尔君刚回来,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死神”君,你的演技真的有点可怕,你难道就不觉得一个小大人一样的孩子突然一下子变成这样只会让人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吗?禅院朔无言地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朝着禅院惠招了招手,“惠,我们该走了。” 禅院惠跳下椅子跑过来牵住了禅院朔的手,在和他们礼貌道别之后,江户川柯南目送着他们离开了咖啡厅,夕阳为他们的身影笼罩上了一层暖光,江户川柯南转过头去,一时间与安室透面面相觑,都能看出对方眼睛中的茫然和震惊。 而正在往家走的三人之间的气氛却只能用和谐和轻松来形容,禅院朔配合着禅院惠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配合的不错啊,甚尔君。” 禅院甚尔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禅院朔朝他看了过来,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隐秘的笑意:“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他们做出反应了…不知道[Q]和[隐月会]那边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千万别再给我搞出什么大事来。 “…这么短的时间要是还能发生什么,那就只能说明那群家伙全都是废物。” “…尊重一点快要“猝死”的拜尔君吧,意外这种东西可不按照人的意志来转移…”禅院朔看着落下的太阳,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地说道。 而主世界也确实如同禅院朔所担心的那样,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但却与[Q]和[隐月会]无关,而是… 第207章 炎热的盛夏 八月的夏天热得惊人, 数不清的蝉趴在树干、树枝上乱叫着,即使用耳塞堵住耳朵,也隐隐有刺耳的声音从缝隙里扎进来, 一直扎到耳朵深处, 刺得大脑一阵一阵的疼痛。 夏油杰坐在长椅上,用手遮挡着热烈的日光,手腕上垂落下来的银戒在热风中摇晃着,在脸上落下破碎的光影。 像蟑螂一般的咒灵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就好像你目之所及看到了一只, 其实早就有数不清的咒灵藏在暗处, 无论怎样都清理不干净。 …真是让人恶心。 夏油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咒灵球,漆黑浑浊的外表一眼看上去就绝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好吃的东西,可是也绝不会有人想象得到这到底是一种多么恶心的味道…不, 其实是有的, 只不过现在… 夏油杰仰头喉咙滚动着强行将咒灵球咽进了嘴里, 然后熟练地咬紧牙关捂住了嘴, 忍住了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想要呕吐的冲动。他咳嗽了两声擦了擦嘴, 手指伸进兜里拿出了一个橙黄相间的小盒子, 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后缓缓打开, 不大的盒子里孤零零地存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糖块,上面还撒了一些白色的酸粉, 光是看着舌尖上就泛起了酸甜的味道, 让人有一种口齿生津的感觉。 夏油杰仿佛只是单纯地将其拿出来看一眼,很快地又关合盖子放回到兜中, 然后慢慢地站起身, 顶着灼热的太阳沿着街道漫无边际地走着。在路过一家糖果铺的时候, 他看到在角落里有着和自己手中的那种长得十分相似的糖块, 在玻璃罐子里装得满满当当,和旁边已经消减过半的糖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他也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看了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继续向前,毫不犹豫地将其抛在了身后,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悟已经成为了[最强]。 夏油杰沉默地想着,任务一个人也可以全部完成,为了资源的不浪费,其必然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个人任务,自然独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见面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少。 而我呢? 夏油杰将手伸到眼前,仿佛依旧能够见到刺目的猩红残留在上面,顺着手臂流淌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祓除—吸收—祓除—吸收…没有尽头… [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士而存在的…] “没想到这样都没能杀掉那个星浆体。”盘星教的法人代表园田茂听到这个消息皱紧了眉毛,但是他随之又松了口气,喃喃自语地说道,“不过没关系,还好不是最坏的结果,只要同化没有在教众面前进行,就可以找理由瞒过去…” 非术士…普通人… “天元大人没有与星浆体同化!” “我们的神没有被玷污!” 欢呼声与鼓掌声响彻在大厅之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夏油杰垂下眼,巨大的荒谬在他的体内炸响,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次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好像下一秒就会破碎开来。 朔… “杰,把这些家伙…”五条悟睁着如同苍空一般的眼睛,却没有一个人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仿佛只是遇到了绊脚的石子,只需要简单地一脚把它们踢开;又仿佛是孩童遇到了一个有趣的蚂蚁洞,带着好奇的心情跃跃欲试地想要往里灌水;抑或者…像是一个抛弃了一切的只想要复仇的神明,想要用鲜血浇灭自己心头愤怒与痛苦的火焰,最后却只能越烧越旺,再也无法回头,“…全都宰了吧。” 朔… “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五条悟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浅蓝色的“光点”在他的指尖汇聚,闪烁着,却忽然让他想起在最热的那天的时候,他特意要了一杯装满了冰块的饮料,结果不小心摔落在了地上,杯盖飞出,泼洒了一地,一个又一个的冰块挤挤挨挨地撞击在一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然后在炎热的天气中融化,最后了无痕迹。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五条悟这样想着,就像那些冰块一样,或许一开始会手忙脚乱,但终究会被风和太阳带走,最后会被所有人遗忘,所以…“杀了他们吧,杰。” 夏油杰的手指颤了颤,整个人好似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带着满身的血污和透明的泪,挣扎着向那些愚昧的、恶心的人群伸出手来,无数咒灵沐浴在血肉之中,嘶吼、尖啸奏成了一道无人知晓的乐曲;另一半被枷锁牢牢地困在原地,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知晓咒术师在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眼中永远都会是一群怪人,而人永远都是一种会迁怒的动物,这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没有…什么… 夏油杰慢慢地攥紧了拳头,一层又一层的淤泥爬上来,将他整个淹没进去,无论怎样挣扎着大口喘着气,都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保护弱者… 履行作为强者的责任… 朔… 而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呢?夏油杰恍惚地想道,明明只是一年的时间,他却仿佛有些记不清都发生了什么,好像大脑自动将所有痛苦的东西屏蔽,在上面笼上了一层薄纱,只有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回想,才能窥见一丝模糊的影子。 而只有一点颜色在所有暗淡的风景中是那样明晰,天空下的、课桌前的,微笑着的、无奈着的…好像随处可见他的身影,就好像世界是一个由毛玻璃构成的玻璃球,唯独中间有一块清澈又透亮,眼睛可以透过它看到内里的花园,能看到肆意扇动着翅膀,在花瓣上降落,在池塘上点水的蜻蜓。 温热的水流喷洒在他的头发上,蒸汽在浴室中蒸腾,将眼前的一切弄得一片模糊,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在地上,在光滑的瓷砖表面形成了一个漩涡。夏油杰忽然想起自己在当时说了什么: “算了吧,没有意义。” 是的,这不是早就做好决定了吗?这不是自己的选择吗? 夏油杰的拳头慢慢攥紧,一阵又一阵的掌声被打碎传入他的耳朵,一张张高兴笑着的脸在自己沾染着的…朔的鲜血面前扭曲成了一个个漆黑的咒灵球,带着恶心的臭气被自己吞吃入腹。 不许动摇… 不准动摇! 不然的话… 银色的戒指垂落在他紫色的眼睛中,寂静充满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源源不断的水声在他的耳边响彻。 不然的话,不就证明… 我的可笑至极吗… “啊!夏油学长!”灰原雄看见夏油杰坐在靠窗的长椅上眼睛一亮,“您刚完成任务回来吗?真是辛苦了。” “灰原啊。”夏油杰猛然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着灰原雄精神百倍的面貌,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这样多不好啊…我要可乐!”灰原雄大声说道。 “呵。”夏油杰轻笑了一声,站起来从自动贩卖机中取出了一罐可乐递给了他,“之前悟还抱怨过学校里的自动贩卖机太少了,买个饮料都得跑出去好远,朔还说…”夏油杰终止了话语,沉默着坐回来,忽然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说到底,能和七海、灰原他们讨论的在高专的过去,有哪一个时刻是没有朔参与的呢?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和七海吧,最近怎么样?” “挺不错的,我们明天要到挺远的地方去做任务,夏油学长想要什么样的伴手礼呢?” 夏油杰恍惚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轻声说道:“悟可能也会吃,就要甜的吧。”现在也只有悟会吃甜食了。 “夏油学长好像很累的样子,听说最近的任务很多,有好好休息吗?”灰原雄关心地说道,“要不还是申请休息一段时间吧。” “没关系的。”夏油杰摇了摇头,“如果停下来的话,还不知道趁这个时候会有多少咒灵冒出来伤害更多的人,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这个夏天过去再说吧。” 夏油杰这样说着,心里却泛上来无数窸窸窣窣的杂音,吵得他根本静不下心来,他微微弯下腰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出声问道:“灰原,你觉得咒术师怎么样?觉得辛苦吗?” “这个…”灰原雄手指抵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他爽朗地笑着说道,“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从来都不会想得太深…但是我觉得能竭尽全力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那感觉好棒的![1]” 夏油杰怔楞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样啊…这还真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你说得对。”一个女声突然在他们身旁响起,夏油杰心头一惊,他没有发现有任何人靠近的迹象,于是抬头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长发女人一手拿着一件机车外套向后搭在肩上,看着坐在那里的夏油杰和灰原雄挑了挑眉:“你就是夏油同学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2]” “你是哪位?”夏油杰不认为有人可以随意出入高专,除了…之外,还没有人能够擅自进入结界而不触发警报,但他并不认识这个人,自然也不知道她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更何况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谁会随随便便就回答… “我喜欢胃口好的女孩![3]”灰原举手答道。 “灰原…”起码稍微有点警惕心…这种时候倒是跟七海学一学啊。 “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她不是坏人。”灰原雄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回答道,“更何况有夏油学长在这里,所以没关系的。” “真是…”别把我想的那么厉害… “哈哈哈哈,你这个后辈还挺老实可爱的嘛。”女人坐在夏油杰的旁边,看着灰原雄不好意思地提出告辞然后走远,眉眼弯弯地冲着他摆了摆手,冲着夏油杰这样说道。 “…我倒是希望有些时候他能多长一些心眼。”夏油杰抱着臂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脸向女人询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你是什么人?” 第208章 苦夏 “现在的人都这么心急吗?”她冲着夏油杰挤了挤眼, “明明是我先问的问题,就算按照先后顺序也应该是先回答我的吧?” “…你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唔…”女人貌似认真想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洒脱的笑容, “记不清了。” “所以这是你的开场白吗?”夏油杰将头撇到一边, 嘴里吐槽了一句,他隐隐想到了一个人能和眼前的人对上号,可如果真是她的话,那么现在找上他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避而不谈啊——”女人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油杰, 随后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算了,我也没兴趣挖掘你的隐私,我觉得你大概已经猜出我是谁了, 就不需要我再进行自我介绍了吧?” “…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夏油杰犹豫了一下, 不确定地说道。 “…你这个怀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九十九由基用手指着自己震惊地说道, “虽然我也不认为我应该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但你好歹是高专的学生, 我应该有点知名度才对。” “只是没想到传说中的…” “噢噢!传说中怎么样?”九十九由基兴奋地问道, 满心等待着赞美之词, 结果… “虽然是个特级,却根本不接任务, 只知道去海外瞎逛的闲散无赖…[1]”夏油杰镇定地回答道, 这也是他一开始产生怀疑的原因,毕竟对于他们来说, 九十九由基就像是小时候母亲痛心疾首地告诉他们长大后可千万不能变成那样的用来作为对比的对象, 在某种程度上, 知名度确实够高, 只不过不是什么好的方面罢了… 九十九由基石化当场,她的头咔嚓咔嚓地扭过去,泄气地往后一仰,感受着从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幽幽地说道:“我讨厌高专…” 夏油杰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看得她忽然笑了一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开玩笑的,不过我确实跟高专理念不合就是了。” “我其实稍微有听说过一点。”夏油杰忽然开口说道。 “哦?听说了什么?” “听说过…”这还是当时五条悟拿着刚下来的一级咒术师的评级满脸不屑与失望地嘟囔着,还以为自己可以直接成为特级来着,那群老橘子果然眼瞎了,伏黑朔为了安抚精神“萎靡不振”的五条悟特意去找了当时咒术界现存的特级术师的资料,他也跟着看了一些… 夏油杰抿了抿唇,心情无法控制地感受着苦涩与甜意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味道,他低下头双手交叉在一起慢慢握紧,喉咙滚动了两下声音略带一丝喑哑地说道:“当事人在这里,那些东西说出来哪有本人更加清楚,还是你来吧。” 九十九由基默默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她之前调查过夏油杰和五条悟,五条悟就不必说了,自从“六眼”的出世,他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是各方所关注的焦点,自然她也知道他们在星浆体任务中永远失去了一位同伴,也许这对年轻人来说是一种无比沉痛的打击吧,可咒术师永远都是这样一种…这样一种永远在失去的生物,咒灵只要一日存在,就永远都会有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消灭它的道路之上,永远都没有尽头。 这也是她想要从源头处控制咒灵,创造出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的原因之一,而仅凭她自己是无法做到的,所以她需要更多的与自己理念相同的同伴,而作为现存的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位特级之一的夏油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九十九由基闭上眼,咒术师都是一群疯子,真的是一点都没错,或许她会是其中最疯的那一个,她缓慢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虚空,勾起唇角慢慢地开口说道:“也许你知道的只是我想要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这种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妄想吧,但其实一直以来方法都是有的。” ? 夏油杰抬起了头,茫然中夹杂着震惊地看着她。 “那就稍微给你介绍一下…我想你应该知道咒灵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吧?不仅仅只是人们的负面情绪这么简单,而是人类无法控制的咒力泄露出来,通过日复一日的累计沉淀形成的东西。概括来说…” 九十九由基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就是人类没错。所以想要让咒灵消失的方法有两种,一是让所有人的咒力消失,另一种是让所有人都学会控制咒力…” 夏油杰听着九十九由基的诉说,乱七八糟的念头与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在他的心中浮现,他听着九十九由基说着只要让全人类都成为术师,那么自然不会再有诅咒的出现,明明这是一条听起来很美妙的道路,但他垂下头,却看到红色的水面之下,无数的尸骨在里面铺开堆叠,累得那样的高,看到那些在他捧着破碎的心时却在欢呼雀跃着的愚昧的“人”… 让所有人都成为术师…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 他缓缓地将双手交叠在一起,左手的无名指在遮挡之下,穿过了右手腕上悬挂的银戒,他的鼻尖抵在手背上,暖洋洋的太阳光照射在他的后背上,却让他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云层飘过一时间遮挡住了太阳,他紫色的眼睛在投射下来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那么…”夏油杰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了,无数的人在对他说话,他却无法听进任何一个字,“把所有不是术师的家伙统统杀掉不也一样吗?” 夏油杰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在这话说出口的那一瞬感受到了诡异的放松,他对五条悟说着“算了吧,没有意义”,却把自己纠缠在里面走不出去,到头来“意义”这种东西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这是有意义的吗?朔。 夏油杰的指尖摩挲着戒指上的花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道,我已经找不到答案是什么了… “你说的是可行的,夏油同学。”九十九由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如说那是最简单的方法。” 九十九由基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摇晃着的层层叠叠的树叶,一只鸟扇动翅膀降落在树梢,慢条斯理地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金灿的阳光下泛出不一样的美丽光华与色泽:“就像鸟儿长出翅膀一样,利用足够的恐惧和压力来迫使他们适应术师,促使他们进化…不过很可惜,我还没有疯狂到那种地步。” 疯狂吗?夏油杰这样想着,我以前一直觉得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士而存在的,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究竟需不需要我们的保护,应不应该、有没有资格被我们保护。 咒灵是因为他们而诞生的,诅咒是因为他们而产生的,我失去了我的同伴,失去了我喜欢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所有的一切从头至尾明明就不应该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能够笑出来呢? 他们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灰白的大雾笼罩了夏油杰的身影,外面的世界或许是彩色的,只是在雾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往哪个方向看去,无论向哪个方向走去,周围的景物都一模一样,好像他一直都在原地打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路。 黑色、白色,最后又加上了连绵不断的红,在灰暗的世界中那样醒目而又刺眼,他用手遮挡着视线,别过脸不想要去看,声音却执拗地钻入他的耳朵:“可恶!那原本应该是一次毫无难度的二级咒灵讨伐任务…” “产土神信仰…那原来是个土地神…是一级案件…[2]” 灰原… “现在修养要紧,七海。”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着,“任务交给悟吧。” “…以后凡事都交给他一个人不就行了吗?” 普通人…非术师… 夏油杰一时失语,他的喉咙滚动着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愚昧的“人”造就了咒灵,最后却是由我们来支付代价,这是公平的吗? 这就是…我们应该得到的东西吗?! 灰原… 朔… 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不是说好是二十四小时接通的热线吗? 告诉我该怎么做…告诉我该用什么来面对… 一系列的事情混乱而又嘈杂,夏油杰只是像一个受人操控的木偶一般,机械性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看,直到最后在灰原雄的葬礼上,夏油杰看到了匆匆赶到的五条悟,这才仿佛打破了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幻境,两人对视片刻,相顾无言。 他们站在离葬礼现场很远很远的地方,灰蒙蒙的天空下甚至只能够影影绰绰地看到人影,以及由风带来的来自于灰原雄父母的恸哭。 “明明拿了花,为什么不去献上?”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穿着黑白的西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郑重的打扮,可是在此刻他却没有任何想要调侃的心情,只是牵强地扯起嘴角对着五条悟说道。 “等所有人都走了吧。”五条悟平静地说道,“他们不会想要看见我们的。” 是啊,也许在灰原雄的父母看来,如果灰原雄不去做什么咒术师,他们就根本不会失去那个让他们骄傲的儿子,我们算不上罪魁祸首…不过也许会是帮凶也说不定。夏油杰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务还好吗?悟。” “依旧是那个样子,没什么特别的。”五条悟这样说着,苍蓝色的眼睛看着夏油杰欲言又止,“杰,你…” “怎么了?”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他从兜里拿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五条悟说道,“悟,介意的话就稍微往…不,忘了你有无下限了…当我没说。” 五条悟一时语塞,他看着远处的葬礼现场,灰色的、黑色的、白色的,模糊着融为了一体。 死亡是什么呢? 五条悟在很久很久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一点一点的,慢慢的从现实中了解到了有关死亡的定义。 死亡意味着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时间的水流冲刷干净,意味着总有一天新的事物将会取代掉旧的东西,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当你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你会很平静的、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来谈论他,或许会有怀念,却不再会有痛苦与悲伤。 但是这个世界又是很不公平的,它将记忆分成了三六九等,平淡的记忆会很快褪色,消失在茫茫的海洋之中,越是色彩斑斓恍若梦境的记忆就越是会深深扎根在人的脑海中,想要拔出就无法避免的会留下深深的伤口。有的人会用一个月的时间来抚平它,有的人能用一年乃至十年的时间缓慢而又艰难地走出来,而有的人却只能永远都被困在原地,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伤口扩大腐烂,抑或主动伸出手将其撕裂,到最后吞噬掉自己。 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没有人能够帮助它愈合,到头来只能靠自己…杰也是,我也是。 还真是不公平,不是吗?朔。 “…你是不是瘦了?”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夏油杰,手中的花在阴沉的天色下,在夏油杰的眼中一点一点地腐烂,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合在一起,“不要紧吧?” 术师就像一场马拉松… “没问题的。” 可如果等在终点的是… “真的吗?你的脸色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伙伴们堆积如山的尸体呢? “放心。” 夏油杰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的是那只飞在天空中的风筝,每每想起他都恨不得将见过那只风筝的人人道毁灭,可是现在…朔,在夏天里回忆夏天,是不是可笑之极? “只是单纯的苦夏罢了。” 第209章 分崩离析 有时候在人的感知里, 一个季节的过去,并不是依靠日历上标好的时间,而是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忽然意识到原来时间从来都没有停歇脚步。 或许是在街边等车的时候看到路人穿上了外套, 或许是在饮品店看到店里的菜单上没有了“夏日限定”,抑或是突然发觉恼人的蝉鸣不见了踪影。 可有时夏天好像又从来都没有过去, 在心里执着的无比漫长地延伸着, 直到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将所有的一切牢牢地围困住、封锁着,让你无论怎样挣扎都再也逃不出去。 “…这是…什么?”夏油杰用手按压着自己的眉心,安放在房间里的巨大笼子被一把铁锁牢牢锁住, 里面有两个紧紧拥抱住对方的衣衫褴褛浑身带伤的小女孩, 睁着一双惊惶的眼睛不停地往外流淌着泪水。 “什么什么?这两个人就是造成一连串事件的原因啊。” “不对。造成事件的原因已经被我消灭了。”夏油杰手指僵硬着握紧, 他忽然不想继续往下听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呢?明明就是她们两个做的!她们还用不可思议的力量袭击村子里的人, 我的孙子就险些被她们杀掉!”刺耳的声音。 “不是的!那是因为他先…”其中一个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大声反驳道,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愿意听她说话,或者说… “闭嘴!怪物!早知道就应该趁你们刚生下来就把你们杀掉!跟你们那早死的爹妈一起下地狱去!” …谁会听怪物的话呢? 夏油杰伸出手指,黑色的令人感到恐惧的咒灵在他的指尖冒出头来, 嘶哑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回荡:“不…不要怕…” 两个小女孩这样看着,被痛苦、绝望所浸染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丝微光,夏油杰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隐藏在他笑容背后,却有着什么东西在逐渐崩碎, 落到地上化为了一滩飞灰,被风一吹就飘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 先到外面去吧。” “啊——为什么——”“救命——求求你饶了我——” 朔, 我想我知道你那时候想说什么了。 惨叫声在夏油杰的身后响起, 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上裂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好像已经干涸的颜料在反复的摧折下,光鲜亮丽的表面逐渐褪去了伪装,斑驳的色块掉落下来,露出了被遮住的灰暗无光的内里。 [如果以后发现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与我谈一谈吧。] “谈什么呢?朔。”夏油杰慢慢地用手抓住戒指,握得那样紧,指节都泛出青白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予支撑自己的力量,“你说…我听着。”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吧,杰就是这样,一条路走到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伏黑朔站在夏油杰的身旁,看着鲜血在地面上流淌,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朔的话…”夏油杰紫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最深处却藏着一抹晶莹的光,“…说不定我会听哦。” [杰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伏黑朔朝着夏油杰伸出了手,朝着他眨了眨眼,[况且不是说过了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杰这边的。] “…突然有点想反悔了。”夏油杰轻笑出声,声音里却带着微微的哑意,“朔还是留在高专比较好吧,悟会疯的。” [想推开我吗?这可不像是杰会说出来的话…快说,是谁把你掉包了?]伏黑朔朝着夏油杰调侃道,然后一点一点地收敛了所有的笑容,慢慢地走到了夏油杰的面前,黑色的眼睛依旧如同记忆中那样清澈而又透亮,像镜子一样清晰地照出了自己狼狈的身影,[接下来会很糟糕哦,杰。] “我知道。” [从此就和以往认识的人站在对立面了哦。] “我知道。” [那么…]伏黑朔伸手双臂抱住了夏油杰,夏油杰站立在原地怔楞着说不出来话,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一片模糊,然后他闭着眼睛,颤抖着手臂回给了他一个拥抱,却空空荡荡的像是抱住了一团空气,[辛苦你了,杰。] “…嗯。” [还有…真的很抱歉…真的。] “…我知道。”夏油杰想要笑着说话,但是声音却哽咽得不成样子,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变形走音,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血淋淋的伤口中挖掘出的三个音节,一再重复着:“我知道。” 伏黑朔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然后像是破碎的镜子一样一片一片地散落下来,黑色的咒灵在夏油杰的身旁浮现,最后收回了他的手中。 夏油杰睁开眼睛,紫色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尸山血海,脸上却带着平静而又温和的笑容。鞋子踩踏在血泊中,溅起的血花打湿了他的裤脚,他越过断壁残桓,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朝着关着那两个小女孩的房间走去。 他伸手打开房间的门,金色的阳光洒进来,在两个一直被当做怪物的小女孩的眼中,却仿佛是拯救她们的神灵:“别害怕,已经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 “呜…呜…” “想哭吗?已经不用忍着了。”锁头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夏油杰打开了笼子的门,走上前将她们拥入怀中,“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想哭就哭吧。” “呜呜…哇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房间中,夏油杰紧紧地搂着她们,手轻轻拍着她们的后背,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伏黑朔在他的前方用手拥抱住了他们。 朔,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说。夏油杰注视着白日梦境中的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思念捏成了一个风铃挂在廊下,风一吹动就叮咚作响。 对不起。 还有… 我一直…都好想你。 ********** “…什么?” “就算你让我重复多少遍也是一样的,悟。”夜蛾正道用手捂住额头,他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了,伏黑朔,灰原雄,夏油杰…接下来还会是谁?又会轮到谁?难道他们是被诅咒了吗?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那怎么可能!”五条悟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 “悟。”夜蛾正道身心俱疲,“这是事实,杰杀光了村落里的人,目前下落不明。” 可是…为什么呢? 五条悟垂下眼,白色的睫毛遮挡住了眼睛中呼啸的风,上次和杰见面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他还说着等这段时间过去,他们就一起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偷偷去看看天内理子。他还清晰地记得夏油杰慢慢地扬起笑脸说了声好,然后…然后他就被好似无穷无尽的任务缠住,直至今天,他踏进高专,才从夜蛾正道口中得知了夏油杰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夜蛾老师。”五条悟只感觉喉咙干涩,他张了几次嘴,才艰难地冒出了声音。 “…是的。” 五条悟看着夜蛾正道用手揉了揉额头,同时遮挡住了脸上的表情,汹涌的怒火从他的心中升腾而起,他霍然转身,夜蛾正道的呼喊声、眼前的景物建筑全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我要去找杰问清楚。 五条悟这样想着,他不相信夏油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绝对…不可能! 可他无论怎样寻找,却都找不到夏油杰的踪迹,不知道是夏油杰在主动躲着他还是怎样,每次他好似即将抓住夏油杰的尾巴,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他来的太晚了。 直至家入硝子的一通电话,才让他得知了夏油杰的位置以及一个荒谬的想要杀死所有非术师的理想,他急匆匆地赶到,看到夏油杰低着头站在街边,脸上的表情忽然让他想到了在朔永远离开他们的时候,戴在脸上的那张平静的假面。 “…给我解释一下,杰。”五条悟直直地看着他,夏油杰一丝一毫的表情在他的眼中都无所遁形,“你是故意找到硝子的吧?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想…”夏油杰深深地吸气又呼出,在脑海里转过千百个理由,最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可能是想要道别吧。” “什么样的道别?”五条悟从夜蛾正道,从家入硝子,从一个又一个人的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得到相同的结论,只是他不想要相信,他只想听到夏油杰亲口告诉他理由。 “可能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了的那种道别。” “真的像硝子说的那样,你想要创造一个只有术师的世界?”五条悟只觉得荒谬的可笑,“你不是曾经反对无意义的杀戮吗?” 五条悟只觉得自己和夏油杰站在铁道的两端,明明只要迈出步子就能抓住对方,却在这时驶来了一辆列车,所以他只能原地止步,看着一扇一扇的车窗在自己的眼前飞速闪过,看得他眼花缭乱,然后… “意义当然有,而且还是大义。”夏油杰平静地说道。 “有个屁!”五条悟气急,“杀光所有非术师?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这怎么可能会实现?!明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明知道这是做不到的,却还要一条路走到黑…你告诉我你所说的意义在哪里?!” “…还真是[傲慢]啊,悟,如果是你的话,就能做到吧。”夏油杰没有露出任何动摇的表情,只是这样淡淡地说道,悟能够做到,因为他是[最强],而我呢?我已经…追不上他了。 …如果我有悟那么强的话,是不是这个看起来荒谬不可及的梦想就没有那么遥远。 朔,你在看着我吗?那就这样吧。 “你想说什么?” “我已经确定了我的真心,接下来就是去竭尽全力地实现它。”所以,再见,悟。 …然后当列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的时候,对面却空空荡荡,只有枯黄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打着旋飘落在地上。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他抬起手,向着夏油杰做出了攻击的手势。 “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夏油杰转身,一步一步迈过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向着另一边,决绝的、头也不回地走去。 “悟,其实…”夏油杰背对着五条悟,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眼中却仿佛空无一物,在那无尽模糊的未来,他却仿佛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终局,“…还想再见一次彩虹。” 和朔,和你,和所有人一起…只可惜… 五条悟慢慢地弯曲手指,指尖缩进手心,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的耳边出现了海浪的声音,脚陷入了柔软的沙滩之中,他远远地望过去,看到有三行脚印由远及近,凌乱着、交错着,似乎在海边笑闹,但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海浪拍过来,最外侧的那行脚印逐渐变得浅淡,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怔楞地看着剩下的两行脚印继续前行着,可是慢慢的有人开始走走停停,时而加速追上,时而远远地落在后面,原先并行的轨道一点点错开了轨迹,在最后…彻底停在了原地,然后毅然决然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行而去。 原来…是这样吗? 五条悟低下头,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突如其来,没有猝不及防,一切都是平静而又自然地往前流淌着,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可挽回的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也许杰他说的没错,五条悟这样想道,可能他确实是[傲慢]的。他本以为在朔离去之后,他已经能够低下头来,将视线放在身边的人身上,可是他发现了杰的消瘦,但是又轻而易举的被杰的“苦夏”糊弄了过去…到头来…这不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吗? “哈。”五条悟慢慢地蹲了下来,“你们总是这样,朔也是,你也是,什么都不说,好像只有我一个是傻子…”如此残酷,又如此坚定…这是他这是第二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他是最强吗?是的。可即使是他也无法做到所有的事情,他无法救回朔,无法拉回杰,他所能做到的只是握住那些向他伸出的手。 如果朔还在的话…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最后的一声蝉鸣落下,夏天永远的过去了… 可是在一些人的心中,也再也没有过去。 第210章 最后的最后 “菜菜子, 美美子,等很久了吗?”夏油杰伸手摸了摸两个乖巧等在那里的小女孩的头,表情温和地说道。 她们两个几乎已经褪去了被村民虐待的模样, 破烂不堪的衣服也被烧成灰烬,任谁看到她们也只会认为这是一对可爱的孩子, 唯一没变的就是她们看着夏油杰的眼神中带着光, 是完全信赖的、面对拯救自己的恩人、自己的救赎的亲近和憧憬的目光。 “夏油大人。”菜菜子向他的身后探出头来,“您的朋友没有跟您一起来吗?” “…不。”夏油杰闭了闭眼,手轻轻地抚在了胸口上,在他的衣襟里藏着一张照片,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以为未来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有着足够多的机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前行的痕迹, 所以他们三个人迄今为止,只有唯一的一张合照, “我们大吵了一架,所以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的好。” “那一定不是夏油大人的错。”菜菜子坚定地说道,在她看来, 夏油杰是不会错的,所以一定是那个所谓的朋友的问题,“是他不能理解夏油大人。” 不能理解吗?夏油杰没有说话,他的眼前闪过旧日的幻影,然后被他一片片取下, 擦拭干净,最后珍惜地关在了漆黑的门外。这是我的愿望, 也是朔的愿望, 那样是最好的, 悟,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原地,不要追上来。 不要追上来。 “那么…”和菜菜子比起来,美美子要更腼腆一点,她伸出手抓住夏油杰的衣角,怯生生地问道,“夏油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接下来啊…”夏油杰抬头看着天空,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晴朗的不可思议,他用手遮挡着太阳刺眼的光芒,耳边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掌声和一张张扭曲的笑脸,“我要去完成一件…我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 “带上我们吧,夏油大人,我和美美子也可以帮忙的。”菜菜子坚定地说道,只要能够帮上夏油杰的忙,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犹豫的,“你说是吧?美美子。” “嗯。”美美子抿紧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夏油杰看着两人稚嫩的脸庞忽然笑了出来,他蹲下身将两人拥入怀中,抱得很紧,紫色的眼睛里掠过了无数人的影子,到最后他只是说道:“当然,我们是家人啊,到时候我还有一个人要介绍给你们认识。” “是夏油大人的什么人呢?” 红色的头绳在他的手腕上是那样醒目,银色的戒指在上面闪烁着微光,夏油杰想了下,觉得这要是让悟听见了估计明天就又得上交一万字的检讨,而朔也绝对会微笑着在暗地里下狠手,但是谁叫他们两个…已经完全不会听到了呢:“是我的爱人哦。” 悟,这次是我先走一步了。 暗处有人的呼吸一滞,夏油杰的手指抬起,黑色的咒灵呼啸而过,尖锐的利齿带着寒芒,一口朝着墙壁后的阴影处咬了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烟尘四起,倒塌墙壁的碎块在咒灵的口中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一个男人有些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了夏油杰的面前。 诅咒师?来追捕的人?还是别的什么?算了,杀掉好了。 夏油杰脸色冰冷,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找到,虽然在他看来,除了悟之外,其他人相比较于都弱的可怜,但是考虑到还有美美子和菜菜子在身边,在没有稳定下来之前,他还是决定将所有找到他,知晓他行踪的人一并清除掉。 眼见着夏油杰下定了决心,来人当机立断跪在了地上,低下头沉声说道:“夏油大人。” 夏油杰的手一顿,神色莫名地看着他,慢慢地蹙起了眉。 好像有点不对劲…夏油杰这样想道,事情有点出乎自己的预料,如果这个人不是个“能屈能伸”,“见风使舵”的人的话,他可不觉得自己刚叛逃成为诅咒师,就有人会找上门来投奔他…那么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夏油杰眯着眼打量着他,身上的穿着看似普通,细节上却很精致,如果没有点势力或者能力的人是无法做到的:“是谁派你来的?” “是朔大人。” …什么?夏油杰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后却是抑制不住的惊怒,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冒充朔的名号,明明朔已经…是谁?! 无法饶恕! 跪在地上的男人顿时感受到巨大的狰狞的阴影盘旋在夏油杰的身后,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全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要被绞碎,他涨红着脸,双眼凸出,忍受着巨大的折磨与痛苦,强行抬起头从发出嗬嗬声的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我…没骗您…” 夏油杰冰冷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打量着,毛骨悚然的似乎想要将他的皮肤血肉都一一剥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控制不住昏厥过去,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身上一松,整个人顿时狼狈地扑倒在地上,艰难地用手捂住脖颈喘息着发出干呕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夏油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无数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嗡嗡作响。人濒死前的反应是无法骗人的,他知道眼前的人说的是实话,可就是实话才让他感到无法承受,因为他的心中早已明了随之而来的将会是更大的痛苦,“是谁派你来的?” 是我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吗?是我对所有人都承认了你的死亡,可是在心里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相信吗? 朔,如果你要骗我,就从头至尾彻彻底底吧…无论是什么都好… “是朔大人。”男人注视着夏油杰破碎的紫色眼眸,心里却泛起了汹涌的恶意,“是在针对天内理子的悬赏的时候…” [跑了一个,不过也无关紧要。] 夏油杰恍惚地想起在那个夏天,伏黑朔意外选择了主动被绑走,在他们再度会和的时候,他那仿佛放松下来一样的表情和轻松的话语… 我为什么没注意到呢?以朔的能力…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朔大人说,会在一个星期之内联系我,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回音…” [下次可别想让我替你们善后了。] 夏油杰艰难地扯起嘴角,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能够面对了,结果到头来却发现这些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朔。 你为什么总是试图让自己承担一切? [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是后路吗?朔。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你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呢。 夏油杰用手捂住了脸,一幕幕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闪回,他竟然开始痛恨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那么听话地将朔的话一句一句记得那样清晰,以至于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是我们不值得信任吗?还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呢? 如果我们够强的话…是不是…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就一直等待着,直到前段时间得到了夏油大人叛逃的消息,因为我们知道夏油大人对于朔大人来说很重要,所以…” “夏油大人…”菜菜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仰起头伸手抓住了夏油杰的手,夏油杰低下头,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有水滴砸落在菜菜子的脸上。 真是不像话,这都是第二次了。夏油杰伸出手来抹掉了菜菜子脸上的水迹,翘起嘴角对着她说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 只是… “只是因为…知道了一个好消息…” “是喜悦的眼泪吗?”菜菜子想起在很久以前,在那个村落中唯一快乐的一段岁月,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就像爸爸清晨起了个大早,去山坡上为妈妈摘来了最漂亮的一束鲜花那样吗?” “是的。”夏油杰用手捂住眼睛,只能看到他手掌下好似在笑着的唇,“是一个比那还要好的消息。” 朔,你看着我,看着我。 “失礼了。”夏油杰慢慢地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他面前一脸恭谨的男人,恍惚中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出体外,沉默的,理智的,以一种仿佛是第三方的视角平静地思考着一切,“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是朔大人…” “别跟我提朔的名字。”夏油杰粗暴地打断了他,巨大的阴影从他的背后投射下来,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朔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传出,你们真的没有一点怀疑吗?” “那是…”男人的额头上淌下了一滴冷汗。 “看在朔的面子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男人抬起头,有一瞬间夏油杰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与伏黑朔重合在了一起,“否则,你就和那群猴子一起去死吧。” “…我们一开始确实是从朔大人那里得知的您,但是后来…”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说道,“…在得知您叛逃了之后,我们一方面想从您这里得到朔大人的确切消息,另一方面…我们知道您是特级术师,如果朔大人真的…所以就想借由与朔大人的关系…” 夏油杰闭上了眼,他在心中有一刻是真的想要杀掉眼前的人,但是…这可能是朔在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了… 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朔。 “…你的名字?” 男人霍然抬头,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接踵而至的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他端正了姿势跪坐在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丹羽重,夏油大人。” 第211章 餐厅 “阿嚏。”禅院朔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眼窗外…今天是夏天没错啊,总不至于在冬天没感冒,结果在夏天的时候倒下了吧? 一只手从身后摸上了他的额头, 禅院甚尔蹙着眉,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似乎不太确定禅院朔是不是发热了。 “我没事。”禅院朔摆了摆手, 他没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能有什么事情?”禅院甚尔松了口气, 随即想到了什么抱着臂神色微妙, “说到这里, 那个小鬼班级里的…”禅院甚尔回想了一下禅院朔对江户川柯南的描述,不耐地撇了撇嘴,“…‘死神’?有点烦人了, 要不要我去给他一个教训?” 说到这个禅院朔也略微有些头痛, 他对于江户川柯南只有被黑衣组织灌下变小的药剂,周边时刻会有案件发生这样一个印象,没想到在禅院甚尔“暴露”了他是组织的一员之后,江户川柯南能变得这么“缠人”。 先不说禅院惠几乎每次回家都能从各种地方找出来的纽扣样式的窃听器,甚至好几次他外出的时候, 都能感觉有一个视线在偷偷打量着他…“死神”君, 虽然你可能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用小孩子好奇来糊弄过去, 但是在我和甚尔君看来, 这种行为真是显眼的不得了…原来你是这么“莽”的一个人吗?我还以为在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是个人都会小心谨慎一些呢。 然后… “不, 其实我觉得江户川君能老实好长一段时间。”当时的场面禅院朔光是想到都替江户川柯南感觉到尴尬, 禅院惠似乎是看到了禅院朔有些苦恼的样子, 于是在江户川柯南在他身上放完窃听器之后,当着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面直接将窃听器拿出来还给了他,顿时空气中那叫一个寂静无声。 禅院朔差点都笑出声来,他看着江户川柯南僵硬的模样,为了配合禅院惠的举动,做出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对江户川柯南说道:“江户川君,这样是非常不好的行为,我不知道你都和毛利先生学了些什么,但是你现在还小,还来得及改正,要是再有下次的话,我就要和你的监护人谈谈了。” 当然,如果江户川柯南这么简单就会放弃的话,他也就不是他了,不过目前来看,在没有找到更加隐蔽的观察他们的方式之前,估计他们可以安静一段时间。 至于现在… “天气不错,要一起出去晒晒太阳吗?甚尔君。”禅院朔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对着禅院甚尔说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接连好几天要不就是冬天,要不天气就阴沉得吓人,算下来他都有好久没有迈出房门一步了,今天好不容易是个大晴天,他看外面的阳光很好,正好他也想要出门逛逛,于是就向禅院甚尔发出了邀请。 “好啊,去哪里?”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欣然同意,禅院惠和少年侦探团那群人一起去山上完成课后作业去了,据说是要采集一些植物什么的做成标本,所以并不在家,用禅院甚尔的话来说就是甩去了一个麻烦,成功的得到了禅院朔无语的眼神一枚。 “没有目的地,走到哪算到哪。”禅院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耳边都出现了骨头摩擦的幻听,“再这样下去都感觉要长蘑菇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走出了房门,完全不在乎他们中有一个是“凶残”的黑衣组织的人,在大白天出来悠哉闲逛,一旦被红方发现了会是怎样一种场景。道路边的行道树郁郁葱葱,完全看不出它们前一天还是光秃秃的枝条,几个小孩子扒着摆放在店铺中的冰柜,手里攥着钱,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雪糕,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禅院朔的眼神不自觉地飘过去停留了两秒,然后就听见禅院甚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想都别想。” …不是,甚尔君,我只是多看了两眼…禅院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回头与禅院甚尔对视着,禅院甚尔…禅院甚尔咂了下舌,默默地移开了眼神,但是从禅院朔的视角来看,禅院甚尔简直就是从头发丝都坚决表达出了“不行”的态度来。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少吃一点的话应该不会出问题的…大概。禅院朔眼神游移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说实话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吃雪糕,只是觉得夏天的时候好像不吃就会少了点什么…虽然这个世界的夏天总是神出鬼没的…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念起原世界了,虽然会有做不完的工作,但是最起码一年四季和时间是正常的,这个世界的特色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禅院朔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刚走出去没多远,忽然看到有个人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左手拿着一张传单递给了禅院朔:“这位先生,我们今天新店开业,所有菜品半价优惠,请问您有没有兴趣过来看一看?” 新店?禅院朔眨了眨眼,向他身后看去,发现是一家装修精致的餐厅,现在这个时间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而一般新店开业的话,为了吸引顾客都会用比较好的食材,态度也会很认真,这样算下来…“甚尔君,我们中午在这里吃怎么样?” “随你。”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说道,就算发生什么意外,在这个世界他也确信能够保护好禅院朔,不如说禅院朔能主动提出来想要吃点东西才是让他比较意外的情况,看来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 于是两人走进了餐厅,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好,禅院朔拒绝了店员小姐为他们拉上窗帘的提议,只是表示将禅院甚尔那边稍微挡一下就好,紧接着就接过了菜单开始浏览着上面的菜品。 不幸的是,当他们刚点完菜,禅院朔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耳边就响起了一个“不祥”的声音:“博士的车是不是该换了?居然半路上抛锚了,还好遇到了冲矢先生,不然我看博士你该怎么办。” “哈…哈…”一个灰白头发的人有些抱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了两声后说道,“真是太不走运了…这样,我请你们吃饭吧。” “好耶!鳗鱼饭!鳗鱼饭!” “元太!” 禅院朔表情微妙地和禅院甚尔对视了一眼,然后悄悄环视了一周,有柯南在的话,该不会这家店马上就要发生命案了吧?而且这个冲矢先生…冲矢昴?那个FBI搜查官赤井秀一?早知道…可惜现在走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啊,所以我为什么要今天出来,随意捡两片叶子交差不就完了吗?江户川柯南双手搭在脑后,觉得自己跟他们出来就是一个错误,白白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不过…江户川柯南偷偷地看了一眼头上戴着帽子的禅院惠,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抱怨的情绪都没有,还真不像个小孩子…该说不愧是那个波摩的孩子吗? 在上次他被禅院甚尔和禅院朔惊吓了一番之后,他就去向安室透询问了禅院甚尔的身份,结果安室透告诉他他也只是和禅院甚尔见过一次,知道他的代号是“波摩”,其他的方面都不太清楚。但是其实他已经将从步美她们口中问出的“禅院惠”,再加上禅院朔口中称呼的“甚尔君”组合起来,用“禅院甚尔”这个名字开始查证他的身份,现在还只是刚刚有了一点眉目,而在他看来能被琴酒、伏特加那样重视的波摩肯定不简单,他并不想要将江户川柯南也搅和进来,所以才没有告诉他实情。 而江户川柯南在得到了“波摩”这个名字之后,又去向灰原哀求证她是否听说过这个代号,但是灰原哀表示她并不清楚,并要求他不要毫无准备地就去探究禅院甚尔的身份,毕竟现在禅院惠就和他们在一个班级,一旦有什么异常被发现了… 江户川柯南明白灰原哀的担忧,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是不可能放过探究、捣毁组织的机会的,于是他向灰原哀保证他会更加小心谨慎,但灰原哀怀疑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不信,不过想想也是,光是想到他每次遇到案件都是头脑一发热就冲上去了的场景,是个人就对他的承诺表示万分的不信任,最后还是他废了好一番口舌才应付了过去。 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也并不清楚有这个代号的存在,只是告诉江户川柯南要小心,毕竟看他们直到现在都没能抓住一个重要人物,就能够看出组织里有代号的成员没有一个是容易应付的…更何况他们FBI在日本并没有执法权,如果他们想要出手…真不知道第一个对上的会是黑衣组织还是以安室透为代表的日本公安。 …所以说你们红方啊,到现在都没有进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们之间真的是连信息也不共通啊。 就在江户川柯南思考着该怎样获得更多的情报的时候,忽然感到眼前一花,然后抬头就看到禅院惠快速地蹿进了餐厅,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他当即就产生了不妙的预感,于是他探出头来,结果在靠窗的位置上发现了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两个人的身影。 江户川柯南:…糟糕。 第212章 案件 波摩怎么会在这里?江户川柯南的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 经过上次在波洛咖啡厅的事情,虽然这个家伙最后被禅院朔安抚了下来,但波摩在自己的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不顾场合随时都能发疯的高危人物, 而现在… 他的眼神一一扫过阿笠博士、少年侦探团以及冲矢昴…该说幸好灰原哀今天没来吗?然后伸手抓住了阿笠博士的衣服,表情僵硬地说道:“博士,我们换一家去吃吧。”然后用眼神拼命地朝着他暗示着。 一个硕大的问号出现在了阿笠博士的头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他就听到了吉田步美疑惑的声音:“为什么要换一家?惠已经进去了, 更何况刚刚门口的大叔说今天是开业第一天, 菜品会打折, 博士也不用花那么多的钱。” “没错,这样我也可以多吃一份鳗鱼饭。”小岛元太用衣袖擦了擦嘴,可以明显看到他咽了口口水下去, 眼睛里绽放出迫不及待的光芒。 “元太,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最后柯南还是没能阻止成功,垂头丧气地和他们一起走进了餐厅,但在进去找好位置坐下之后,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心里想着从远处偷偷观察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吧?谁知道黑衣组织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我就看一眼。然后他抬头就看到了禅院惠一脸认真地在对禅院朔说着什么, 禅院甚尔坐在对面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看到他们进来,明显脸色更加不好了一分。 …总感觉这个黑衣组织的成员好像十分不乐意见到我们,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反过来才对吗?江户川柯南看到禅院甚尔嫌弃的目光, 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啊,原来惠是因为看到朔先生才跑进去的啊。”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往日里禅院惠对禅院甚尔的嫌弃实在是太过一目了然, 吉田步美下意识地就排除了禅院甚尔这个选项, “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还是不要了吧,朔先生应该是在和惠的爸爸…约会?”圆谷光彦竖起一根手指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时候的大人都不喜欢被打扰的。” “约会?”吉田步美惊呼道,然后立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做贼似的小心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睛里露出了兴奋的光,“原来是这样啊…” …先不说你们为什么叫那一位为朔先生,为什么我没有看出来你们说的东西?还有…光彦你为什么懂的这么多?等等。江户川柯南陷入了沉思,该不会这是真的吧?所以在看到我们进来的时候表情才那么不愉快。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他见过的组织成员以琴酒为例不都是穷凶极恶的吗?这个代号为“波摩”的家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江户川*感觉自己对于黑衣组织的印象被颠覆了*柯南机械性地夹起了一个丸子塞入嘴中,看起来有点怀疑人生。 他就是波摩吗?冲矢昴抬起眼打量着禅院甚尔,就在这时禅院甚尔也将目光投递了过来,绿色的眼睛里是一片冷静和漠视,冲矢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弯起嘴角礼貌地点了点头。 有点违和感…这就是朔说的那个赤井秀一?禅院甚尔上下审视了他一番,随后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啧,还真是烦人,要不要…算了,在朔的计划里有他的位置,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惠,你们今天不是去采摘植物来完成课外作业吗?怎么会在这里?”禅院朔淡定地让服务生再拿来了一副碗筷放到了禅院惠的身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烤牛舌,吹了吹送进了嘴里,有江户川柯南这个移动的“死神”在,他估计一会儿就该吃不着了。 “本来是打算去稍微远一点的山上的,但是阿笠博士的车半途中抛锚了。”禅院惠乖乖地回答道,“结果正好遇到了冲矢先生,冲矢先生就打电话叫了拖车的人,然后把我们载回来了。” 巧合?估计是故意的吧。禅院朔在心里这样想着,就算没有遇上汽车抛锚这件事,他也会找个理由与你们在山上相遇的,看来我们的江户川君和他说了不少的事情啊。 禅院朔瞄了冲矢昴一眼,然后表情奇妙地转了过来,但是不得不说,这副眯眯眼…他牺牲还蛮大的,至少如果我这副样子的话,估计连路都看不清…也许这也是“柯学”? 禅院朔这样想着,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橙汁,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盘子里多出了不少东西,来源是禅院甚尔和…禅院惠? “朔吃的太少了。”禅院惠认真地说道,手里拿着勺子试图将玉米粒倒进禅院朔的盘子里,“多吃一点身体才会好。” …其实…还好吧?禅院朔叹着气,阻止了他们两个继续往盘子里加东西的动作,这都要垒起来了,再放他就真的吃不下去了,“你们自己吃吧,我这些应该够了。” 禅院朔慢吞吞地、艰难地一口一口地吃着东西,在勉强消灭掉一半之后,他看着剩下的部分只感到无从下手,就在这时,餐厅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禅院朔如释重负地放下筷子,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感激案件来的及时,居然让他有了一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这样看来有这个体质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禅院朔的思维奇异地拐了一个弯,比如看谁不顺眼就把江户川柯南丢过去,说不定还会达成“全灭”结局什么的,要是给咒术界那群垃圾来一下…真是可惜了。 江户川柯南打了个寒颤,狐疑地看了一下周围,然后立即跳下椅子向着尖叫声发出的地方跑了过去,将现场还有黑衣组织的人的事实瞬间抛之脑后。他刚走到换衣间门口,就看到一个服务生瘫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嘴,满脸惊骇地看着倒在里面的人,江户川柯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愕然地发现这个人他们见过,这不就是之前在外面给他们发传单的男人吗? 不多时,警方就赶到了现场,目暮警官一脸严肃地看着在换衣间丧命的男人,转头询问道:“谁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是…是我。”在一旁椅子上坐立不安的服务生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说道,他相较于刚才情绪已经相对平稳了一些,但是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恐惧,直到现在都不敢往现场看一下,“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你发现的时候,现场就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他点了点头,缓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因为家里有事,下午请假了,所以打算到换衣间换下身上的衣服,结果一开门就看到老板倒了下来。” “老板?”目暮警官敏锐地听到了他的称呼,“他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对,因为今天是开业第一天,所以在餐厅正式营业之前,他跟我们说过话。”服务生点了点头确认道,“是我们的老板没错。” “可是…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是在街上发传单哦。”江户川柯南钻了出来,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如果他是老板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我也不知道…”服务生结结巴巴地说道,表情看起来也有些疑惑,“我也只是今天见过他一面。” 江户川柯南抬起头,注意到了在墙角的地方有一个摄像头,于是拽着目暮警官的衣服对着他说道:“目暮警官,你看那里。” “柯南?你怎么在这里,毛利老弟不在吧?”目暮警官才注意到江户川柯南的存在,然后扭头就开始寻找毛利小五郎的身影。 江户川柯南抽了抽嘴角,昨天晚上毛利小五郎喝了很多的酒,按照正常情况说不定现在才起床呢,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叔叔不在啦,目暮警官,这里好像有监控摄像头。” 目暮警官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微妙地松了口气,然后一行人找到了经理,转战到了办公室开始查看着今天的监控。 因为监控不是直接对准换衣室的,而是对准了去往换衣室的那条路上,那里除了换衣室之外,还有一个库房,而从早上开始出现在监控中的,除了在死者到来之前去往换衣室更换衣服的员工之外,就只有两男一女,并且其中一个男人和死者长得一模一样。 “双胞胎吗?”江户川柯南恍然大悟,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会看到“老板”在街上发传单的景象,因为那根本不是他本人,只是…为什么两兄弟的工作差别这么大呢? “既然如此,高木警官,麻烦你去将嫌疑人带过来。”目暮警官如此对高木涉吩咐道。 因为发生了凶杀案,所以暂时餐厅里的人都被禁止了离开,禅院朔看着高木涉带着三个人朝着案发现场走去,脸上带着笑意地朝着禅院甚尔抬了抬下巴:“甚尔君,你觉得是谁呢?” 禅院甚尔咽下嘴里的牛肉,毫不在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回答道:“那个女人。” “判断的依据呢?”禅院朔挑了挑眉。 “她的身上有杀气。” “这个可不能用来做证据。”禅院朔翘起嘴角,调侃着说道,“看来甚尔君不适合做一个侦探呢。” “侦探?”禅院甚尔压根就没想过这种词汇能安到自己的身上,“那种东西谁爱去谁去。” “抱歉,请问你们在谈论什么?是在说凶手吗?”冲矢昴走过来看起来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能来听一听吗?” 没有人说话,连禅院惠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但是在看到禅院朔没有想要理会他的打算后,就继续低下头吃着盘子里的小番茄。 “…别看我这样,我其实对于推理,侦探什么的很感兴趣…”禅院甚尔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冲矢昴似乎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停下来询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知道了就快滚。”叉子在禅院甚尔的手里转了一下,齿尖对准了冲矢昴,沾染着红色酱汁的叉子在阳光下配合着禅院甚尔冰冷的眼睛,让人有一种上面残留的其实是鲜血的感觉。 冲矢昴感觉到一股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背,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如果再继续刨根问底试图接近的话,就会被毫不留情杀掉的错觉,而这种危机感曾经救过他好几次。冲矢昴的眼神一闪,后退了半步思忖道今天既然已经基本确认了小侦探说的是真的,那么还是再找机会吧,于是他见好就收,表面上温和地道了个歉,就缓缓地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无聊的试探。”禅院朔默默地看了冲矢昴离开的背影一眼,他没想到红方居然能够“内卷”成这样,这根本是连情报都不共通啊,这样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预想的程度?要不要在里面推上一把? 禅院朔斟酌了一下,最后又摇了摇头,算了,如果红方真的拧成一股绳,他以后倒是不好往里做手脚,慢点就慢点吧:“不知道江户川君最后推理出的凶手和甚尔君的猜测是不是一样的,还真是有点期待。” 禅院甚尔注视着禅院朔的表情,忽然开口说道:“我猜错了?” “错了,但是也没错。”禅院朔看着那个男人用右手拿着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脸紧张和震惊地面对着警方的问话,低头对着禅院惠说道,“惠,要不要来猜一猜?” 禅院惠放下手中的餐具,眼神看向了案发现场的方向,朝着禅院朔点了点头。 第213章 无需证据的答案 禅院惠想着禅院甚尔和禅院朔说过的话, 有些犹豫地说道:“凶手是那个女人…但是朔说不完全对…是指里面还有第二个人吗?” “是的。”禅院朔用手拄着脸笑着说道,“第一步对了哦。” 禅院惠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然后有些犹豫地歪了歪头, 一共有三个嫌疑人,其中一个已经确认了,那么另一个…“是那个兄弟吗?”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禅院朔眨了眨眼,“要给我一个理由哦。” “…直觉?”禅院惠不确定地说道。 “在没有线索的时候, 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错。”禅院朔这样说道,“就像甚尔君说的那样, 我们并不是侦探, 所以不需要绝对的证据, 只要最后的结果就好了。” “所以我猜对了吗?”禅院惠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对了, 就是那个兄弟。”禅院朔摸了摸禅院惠的头,表示对于他的赞赏,“甚尔君有发现什么不同吗?”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被餐厅内紧张的气氛所影响到, 如果不是他实在没有嫌疑,说不定早就有人把他叫出去问话了:“现在的这个人和早上我们见到的那个发传单的不是同一个吧?” 对于禅院甚尔来说,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会去注意, 但是得益于“天与咒缚”带给他的远远超出常人的感官, 在他感知范围内的所有人的呼吸、心跳、脚步的轻重,只要他想,他可以通过这些轻易地分辨出任何一个人。因为禅院朔的问题, 他就稍微关注了一下这个被叫到现场来的人,很容易地就发现了这个人的异样之处, 当然, 这也是完全不能够被当做证据的“证据”。 “确实, 如果把早上发传单的那个人叫做A的话,那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他的双胞胎兄弟B。”禅院朔注视着不远处被团团围住的现场,不紧不慢地对禅院惠解释着,“惠有注意到吗?A在给我们递传单的时候,是用左手递过来的,而B在接过警察递给他的毛巾的时候,下意识地将右手伸了出来…除了这些细节之外,其实就算是双胞胎也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进行区分,所以算下来也只是一个小花招罢了。” “而且看那位凶手女士的表情…”禅院朔用手指了指,让禅院惠注意一下他们的神情,可以明显地看出这位一开始就被他们认作是凶手的女人变得有些惊惶与后悔,看着B的表情逐渐开始充满了震惊,“这么看下来,应该是A和这位女士合谋准备杀死B,不幸的是被B发现了,因为A和B是双胞胎,索性他就将计就计…最后的结果就是A被这位女士杀死,而这位女士也即将因为杀人的罪名进入监狱…如果没有那位小侦探在的话,会是一场很好的‘复仇’戏码,可惜…” 而结果也正如同禅院朔所猜测的那样,警察逮捕了两人,将他们带回了警局,等江户川柯南一脸复杂地从现场走出来之后,就看到禅院甚尔三人坐在那里一脸平静甚至脸上带着笑意地说着话,冲矢昴坐在不远处,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凝重。 “冲矢先生?”江户川柯南在应付完少年侦探团“柯南你又一个人出风头”、“下次一定要叫上我们”之类的问话后,凑到冲矢昴的身边小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冲矢昴这样回答道,但是他的心中却产生了一丝疑惑,他没有听到禅院朔究竟在说些什么,但看着他们一系列的动作,他感觉禅院朔可能并不像是江户川柯南嘴里所描述的,是黑衣组织成员波摩的恋人那么简单,或者说…冲矢昴想到禅院甚尔那双充满威慑力的眼睛,他真的会喜欢上一个普通人吗? 而禅院朔根本就没有在意这群红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们在案件结束之后,在江户川柯南僵硬的表情下,去和少年侦探团打了个招呼,欣赏了一番江户川柯南拙劣的演技,然后在街上溜达着消食。他注意到禅院甚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情微微变得有些不耐烦,于是出声询问道:“组织的邮件?” “啊。”禅院甚尔直接将手机递给了禅院朔,插着兜眼睛随意地看着街边的店面,“真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卧底。” …我说,甚尔君,你还记得你其实也是一个卧底吗?禅院朔挑了挑眉,一边看着屏幕上琴酒发过来的信息,一边在心里想着。不过说的倒也没错,组织里卧底含量确实挺高的…有时候还挺怀疑为什么有这么多卧底在,组织还存在的有滋有味的:“CIA?看来准备搞一个大动作呢。” “要手下留情吗?”禅院甚尔满不在乎地说道,绿色的眼睛里是完完全全对那些人的漠视,“给的钱还挺多的。” “不用。”禅院朔将手机递还给他,走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店铺,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卫衣在禅院惠的身上比量着,“刷刷资历也不错,说到底我们的目标只是我的灵魂碎片,红方和黑方哪一个都无所谓。” 哪一方能帮助我们达成目的,我们就是哪一方的人,而等到找到目标之后,后续的事情也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这样的话我们其实应该算是第三方才对? 至于最后会不会打破一些人的世界观…禅院朔想了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禅院甚尔侧过脸看了一眼禅院朔,绿色的眼睛好像有谁往里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层层波纹,他轻笑了一声,向前一步转过身面对着禅院朔,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说道:“我没有吗?” 什么?禅院朔眨了眨眼,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准备买给禅院惠的衣服,表情哭笑不得:“真是…也不用在这种方面…算了,想要什么样的?” “只要是你挑的。”如果能让人一眼看出这是你买的就更好了。 禅院甚尔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怕禅院朔接受不了,他能从方方面面向人展示出他是属于禅院朔的这一事实,他有时能够感觉到自己耳朵上的耳钉在发烫,连带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感受到灼热,然而他的内心里仍旧疯狂叫嚣着不够,这还不够,但是…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和嘴角的伤疤,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手指,掩藏下自己眼睛里的欲望。他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眼神专注地看着禅院朔有些犹豫地站在衣架前,走过去从后面搭上了禅院朔的肩,微微弯下腰,带着热度的呼吸喷洒在禅院朔的耳边和脖颈,轻声说道:“选好了吗?” “这件怎么样?”禅院朔莫名地感觉到后背一凉,他有些狐疑地左右望了望,暗想自己怎么有种被什么人盯上的感觉,但是环视了一周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放下心来转头对着禅院甚尔说道。 禅院甚尔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然后他嘴里说着“试试看不就好了”,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禅院朔进入了更衣室,只剩下禅院惠皱着眉气鼓鼓地瞪着这个把朔带走的家伙,迈着小短腿试图跟上去,结果被禅院甚尔毫不留情地用手抵住脑袋,关在了门外。 禅院惠:这个大坏蛋! 禅院惠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更衣室的门,试图用眼神在上面烧一个洞,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拖来了一个小板凳,抿着唇板板正正地坐在了上面,准备就在门口等禅院甚尔那个烂人出来,心里想着等回去后我一定要和拜尔叔叔他们告状! 禅院惠:全都都拿小本本记下来。(记仇.jpg) “你自己进来换不就好了吗?”禅院朔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更衣室比较狭小,为了给禅院甚尔空出换衣服的地方,他不得不向后倚靠在了门上,“惠还一个人在外面。” “这样更直观一点。”禅院甚尔嘴里胡编着理由,故意慢吞吞地胳膊交叉自下往上地将原本的衣服扯了下来,然后用手指勾起禅院朔手里的衣服换了上去,“有点紧。” “大小应该是对的啊。”禅院朔缓慢地眨了下眼,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疑惑,“难道是尺码比较小?” “你来感受一下就知道了。”禅院甚尔拉起禅院朔的手,拉扯控制着划过自己的胸口最后落在了腰腹上,“感觉活动起来不太方便。” 纯黑色的轻薄上衣紧密地贴合在他的身上,露出的肌肉线条漂亮而又结实,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他的体温都像是火炉一样高的过分,禅院甚尔的另一只手悄悄地伸出搭在了禅院朔的腰上,略微用力让他贴近自己,低声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紧?” 禅院甚尔眼眸中的绿色暗沉了下来,脑海中属于成年人的可以称得上是乱七八糟糟糕透顶的画面一闪而过,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眼睛直直地盯着禅院朔的脖颈,感觉自己的牙齿有点发痒,有点想要在什么东西上咬上一口。 禅院朔表情淡定,完全没有感受到禅院甚尔的行为的“危险”,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禅院甚尔的胳膊示意他松手,另一只手屈起手指扯了一下布料,松手之后布料弹回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禅院朔目测了一眼陷入了沉思,“好像是有点紧,还是换一件吧…甚尔君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还能是什么表情? “不,没什么。”禅院甚尔咬牙切齿地弯下腰,将头埋在禅院朔的肩头,声音闷闷地说道,禅院朔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他柔顺的短发和绷紧的脊背,头顶上冒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第214章 暴露的CIA 安室透在朦胧的夜色中进入了一间小酒吧, 在吧台后面的侍者看了他一眼,主动走出来带着他来到了一扇被帘子遮挡着的门前,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楼梯,最下面散发出模糊的光, 安室透顿时明白了下面就是他们集合的地点。 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 然后顺着楼梯走了下去。他今天接到了来自于琴酒的短信, 要求他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 其余的一点口风都没有露。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不是他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但是他转念一想, 如果真的发现了他是卧底的话, 琴酒的枪口早就顶到他的脑门上了, 所以这次应该会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需要保密的任务吧。 安室透这样想着,走到楼梯尽头推开了门, 发现基安蒂、科恩、基尔和伏特加坐在那里打着扑克牌,琴酒坐在沙发上, 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来迟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距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吧?”安室透走进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自然地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向琴酒询问道, “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神神秘秘的,现在可以说是要做什么了吧?” “等着, 还有一个人没到。” 还有一个人?安室透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看了一遍屋子里的人, 这个阵容比之上次去获取那条走私线路也差不了多少了, 难道组织又要有什么大动作吗?可惜一点线索都不知道, 不然就能提前布置一些东西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安室透看着琴酒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房间内好似刮起了一股寒流,冻得人全身都有些发冷,但是安室透的表情却开始变得有些微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能将琴酒气成这个样子的…他所见过的好像就只有波摩一个?难道说… 琴酒的额头上蹦出了青筋,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给某个人打电话的时候,门被轰然打开,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看起来心情十分不爽,在看到琴酒正在抽烟之后,他的脚步一顿,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与琴酒的距离。 空气中安静了一秒,琴酒的眼皮跳了跳,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嘲讽出声:“怎么?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来了呢。” “确实是不想来。”禅院甚尔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道,“反正钱已经收到了,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现在就走。” 伏特加左看看,右看看,注意到琴酒阴冷中透露着犯愁的眼神,主动打圆场开口说道:“大哥,现在人已经到齐了,这次的任务是…?” 琴酒将烟取下在烟灰缸中捻灭,无视了禅院甚尔没能达成愿望的不满的咂舌声,转头开口说道:“这次的目标是CIA。” CIA?那不是…?安室透的心头一惊,强忍住转头去看基尔的动作,蹙着眉询问道:“CIA?琴酒,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因为我们发现底层成员中混进了一只CIA的老鼠。”琴酒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索性就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将CIA的家伙一网打尽。” 基尔的心中暗道不好,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露出分毫,只是沉稳地询问道:“详细的计划呢?要知道CIA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哼,我们观察了那只老鼠很长时间了,在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我们故意将一个据点的位置暴露给了他,前段时间他一直动作频频,可惜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早就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了。”琴酒冷哼了一声,他光是想到这些阴魂不散的老鼠就感觉杀意翻涌,谁知道现在组织里还有多少卧底存在?这一次要是能一举清理掉这些CIA的人,想必也能清净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得到了情报,CIA的人今天就会伪装身份对那个据点进行‘搜查’,这也是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 该死,现在知道的话,根本来不及将情报传递出去。来自CIA的卧底,代号为基尔的水无怜奈听在耳里,急在心里,她现在一边在心里暗骂她的那些同事怎么也不告诉她一声,一边希望他们能够再三确认,小心谨慎一些,不要就这么中了黑衣组织的陷阱,但是她也知道这样的希望很渺茫,如果真的全军覆没的话… “既然针对的是CIA,你说FBI的人会不会出现呢?”安室透忽然出声道,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周身好像萦绕着一层恶意,只是在琴酒看来这层恶意完完全全就是针对于某个人而去的。 “你对于赤井秀一的恶意还是那么大啊,波本。”琴酒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有没有FBI的人都无妨,来了也不过是多收拾几具尸体罢了,至于赤井秀一…不管他死没死,如果他敢来的话…”琴酒将视线瞟向了百无聊赖地倚靠着墙站在那里的禅院甚尔,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血腥的颜色。 “基安蒂和科恩,你们两个在这个方位,如果出现意外有人逃出来的话,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琴酒拿出了一份地图,在一栋楼上点了点,“基尔,你埋伏在这里,波本和伏特加,据点内安置了监控,你们随时监视内部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时报告。”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最后琴酒看向了禅院甚尔:“准备好了吗?波摩。” “真是麻烦,你干脆丢几个炸弹进去不就完了?”禅院甚尔不耐烦地掏了掏他的耳朵,他稍微与他们有些不同,似乎是因为还挺放心他,觉得他不会背叛,再加上武力值足够高的缘故,所以一般有什么需要他的任务,琴酒都会提早将任务要求发过来,防止他因为什么不可理喻的理由(琴酒语),看也不看就将任务拒绝了。 “CIA不是傻子,他们不会选择连查探也不查探就直接进入据点的。”琴酒如此说道,“先不说炸弹会不会被发现,就算启动了炸弹,能弄死几个还是未知数,改变的据点结构、火焰以及高温,还不知道到时候麻烦的会是谁。” “随便你吧。” “等等,琴酒,就你和波摩?”基尔震惊地开口询问道,“这样不会出问题的吧?” 琴酒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嘴角上翘露出了残忍的弧度:“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基尔的手指颤了颤,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一段时间后… “我看到他们了,琴酒。”基安蒂的眼睛透过瞄准器注视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语气兴奋地说道。 “很好,继续。”琴酒用手搭着耳机,在通讯频道中说着。 安室透紧抿着唇,和伏特加坐在一起,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脑上显示出来的据点内部的画面,心里想着他终于可以见识一下波摩的实力了吗?他想到在审讯野泽诚的时候,野泽诚那从心底泛起的恐惧,以及在通讯频道中听到的“怪物”的叫喊,他不由地握紧了拳头,莫名生出了几分紧张的感觉。 “大哥,已经有一个人进入。”伏特加说道。 他们能看到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据点的大门,谨慎地排查了一遍可能的危险,在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之后,他犹豫着张嘴说了什么,紧接着又有好几个拿着枪的人躲藏在视线死角的地方压低身体缓步走了进去。 基尔闭了闭眼,心中有些绝望,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她的这个卧底身份还不牢靠,最起码琴酒依旧是对她存在着一分怀疑的,如果她在此时做出什么不适宜的举动的话,就真的是全军覆没了…对不起… 禅院甚尔拄着脸坐在里间的吧台上,听着伏特加和安室透在耳机中汇报的声音,还时不时穿插着基安蒂“给我留两个”的叫喊,脑子里转的却都是与之不相干的事情,以至于他的眼神看起来都有些涣散了。 安室透看着他这副样子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错误的,直到大门被一下子打开,几个CIA的人见到他们的正对面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顿时心头一惊,举起□□冲着禅院甚尔喊道:“举起手来。” 禅院甚尔偏过头去瞅了他们一眼,在通讯频道中漠然地说道:“全部?” “全部…不,还是留一个吧。”琴酒笑了一声,“说不定还有在外面苟延残喘的呢。” 禅院甚尔双手在眼前交叉,往前伸直然后抬到头顶稍微活动了一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指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说道:“CIA?” 几个人的眼神顿时瞪大了,他们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一个比较年轻的成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就没错了。”禅院甚尔没兴趣回答他们的问题,“如果不是的话可是要加钱的。” 琴酒在通讯频道里听着,只觉得这些钱给禅院甚尔都是浪费了,据组织的调查,现在禅院甚尔根本就是在花着他那个“小情人”的钱,而他从组织赚到的钱,几乎都用去赌马场打水漂去了,所以给他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但琴酒也懒得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在通讯频道中沉声提醒道:“波摩。” 禅院甚尔耸了耸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站起身来往前一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第215章 怪物 他去哪里了?! 禅院甚尔的身影突兀地在他们的视网膜上消失, 好像刚刚看到的只是错觉一般,在场的CIA特工瞳孔紧缩,绷紧身子前所未有地警觉了起来,他们握紧手中的枪, 眼神不停地打量着周围, 试图找到禅院甚尔的下落。 一名特工忽然感到汗毛炸裂, 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穿过了他的脊椎直冲他的大脑而去, 他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因为差点踩中地雷,那种心提到嗓子眼的命悬一线的感觉, 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矮下身子膝盖弯曲就地往旁边一滚。 下一秒, 禅院甚尔就出现在了他原先所处的位置上, 地面在巨大的力道下碎裂开来往下塌陷着,禅院甚尔露出了略微带点兴味的目光, 直起腰看着神色惊恐的特工说道:“你还不错嘛,可惜…” 刚刚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特工只觉得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脖颈, 喉咙被虎口狠狠压住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随后整个人被带着砸进了墙里。即使身躯被墙体所阻碍,被困住的脖子也依旧在巨力之下往里深陷着,只听“咯嘣”一声,他的颈椎被毫不留情地折断, 脑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禅院甚尔退后一步,挥了挥手臂散去了眼前的烟尘, 然后转身面对着剩下几个表情惊骇的特工, 绿色的眼睛里甚至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映照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感觉就好像在面对着无法抵抗的天灾, 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懒得分给他们仅仅只是路过就足以让他们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一名特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禅院甚尔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 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和压迫感,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他第一次见到爆炸时的场景,巨大的轰鸣声让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他手指轻颤着,忍不住按压下去扣响了扳机。 似乎这一声枪响是什么特别的讯号,另外几个人在枪声的带动下,枪口处也不断地往外冒着硝烟和火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张狂的笑容,终于感觉自己稍微有了一点兴奋的意思,在他的强大的动态视力之下,他们脸上的表情,每一颗子弹的轨迹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脚下轻挪,子弹以差之微毫的距离从他的脸颊处飞过。 禅院甚尔眯了眯眼,脚步在地面上一踏,清晰的一声碎裂声响起,禅院甚尔出现在了一个人的面前,右手抬起紧紧地攥住了枪管,还没来得及眨眼,枪管就扭曲变形着,子弹卡在里面发出了“呯”的一声,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块废铁。 怪…怪物… 禅院甚尔能从他惊恐的瞳仁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他嘴角上挑,手抓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膝盖猛地抬起,在一声清晰的断裂声过后,断折的肋骨插进了他的肺中,压迫着他的心脏,他的嘴中顿时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禅院甚尔脚步一错,手指微微用力,拉着他在地上转了一个半圆,将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无数的子弹没入了眼前的人肉盾牌之中。这名不走运的特工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随即他残破的躯体就朝着剩余的几人抛了过去,一时间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几名特工纷纷躲避,在尸体落下的时刻,禅院甚尔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将一个人的头向后直接砸在了吧台上,然后手指一勾,脱手而出的□□在巧劲的作用下换到了他的手中,在上面转了个圈后握紧,头也不回的就是一枪。 一个血洞出现在了一个正想偷袭的人的脑门上,最后残留下来的影像只是禅院甚尔背对着他的身体,只能眼带不甘地向后倾倒,在已经一片狼藉的满是血迹的地面上弹动了一下,没有了声息。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禅院甚尔慢吞吞地收回手直起腰,转头看着几乎已经拿不稳手里枪械的年轻特工,随后向后往那个被他砸进吧台,还留有一丝生息似乎挣扎着想要爬起的人身上开了一枪。 手无力地落到断裂的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那个年轻的特工顿时就是一哆嗦,看着禅院甚尔的眼神好似在看着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嘴唇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着:“上帝…你不是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怪物…怎么可能出现…” 禅院甚尔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声音,就那么大大咧咧地从他的身侧经过,随手将手里的枪丢到一边,满不在乎地在通讯频道里说道:“琴酒,给你留了一个。”连喘气声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只是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脚,连心跳都没有快上半分。 “聊胜于无吧。”琴酒在耳机里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嫌弃地说道,又是一个被波摩给吓破了胆的家伙,他还记得上次审讯野泽诚的时候,那个家伙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完全是一副可以直接被送到精神病院的样子,而这个CIA…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眼前被“屠杀”,怎么看都好不到哪去,“基安蒂,还有其他人靠近吗?” “我这里没有发现。” “很好,准备撤离,波本、伏特加,将监控完全清理掉。”琴酒如此说道。 “好的,大哥。” “……” “波本?”琴酒蹙起了眉毛。 安室透如梦初醒,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回复了一句知道了,表面上开始和伏特加一起清理监控扫除痕迹,但是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在看到禅院甚尔一个人面对着手持枪械的CIA特工时,虽然心里知道他肯定有着自己的依仗,但是心里也不免有所质疑,毕竟对手可不是普通人,哪个特工不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精英呢?甚至一般的没有经验的菜鸟特工都不会安排到这样的任务。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场摧枯拉朽的“屠杀”,他甚至看不清禅院甚尔在监控中的身影,他只能够听到枪声,看到火光,注意到他们睁大的眼睛和崩溃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最后的结局却是一个个人被轻而易举地杀掉,被死神收走了生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鲜血就铺满了地面,连监控镜头上都溅上了鲜红的血点,整场战斗就好似用手折断花枝那样轻易地结束了。 这怎么…可能…?安室透在心中估测着禅院甚尔的速度和力量,最后却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让他整个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不一会儿,琴酒就和禅院甚尔联袂而来,安室透眼神在禅院甚尔的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的身上几乎连血迹都没有沾上,除了一点微不可察的血腥味,干净得有些可怕。安室透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脑海中的警报拼命地拉响,禅院甚尔在他心目中的威胁程度拼命拔高接近了顶峰,如果真的正面和禅院甚尔对上的话…安室透攥紧了拳头,心惊胆颤地想道,除非有意外发生,否则估计他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是他转念又想起了这几次见到禅院甚尔和禅院朔的情景,又想到每次在他口中出现的“钱”的影子,表情有些微妙地舒缓了一些,看起来稍微安下了一点心。 琴酒注意到安室透的脸色有些不对,考虑到他是第一次见识到禅院甚尔的实力,再加上这次顺利地清除了一直纠缠着他们的CIA,琴酒心情很好地放过了安室透,没有对他的表现提出什么异议:“等审讯完那个CIA,我们就能得知他们是不是在这里还有同伙了。” 基尔正在往这里走的脚步一顿,她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除了个别人之外,在目前来到日本的CIA中有没有认识她的、知道她是卧底的人,然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她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禅院甚尔漠不关心的声音:“与我无关,没事我就先走了。” 不生气,不生气,和这个家伙生气不值得。琴酒在心中默念着,波摩他和其他人不同,不能以别人的标准来要求他… 艹,这个家伙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组织里有个性的多了去了,禅院甚尔这种的还真是独一份,他有时候都觉得组织是不是招进来一个吞金兽和“恋爱脑”的集合体,要不是他真的很好用…琴酒动了动手指,感觉从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自己的枪口和对方的脑门吸引力有这么大。 禅院甚尔完全不在乎琴酒在想些什么,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现场,在回去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心里想着这个时间的话,朔应该已经睡着了,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刚想走进去,意外从里面透出的光亮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屋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一片漆黑,客厅的桌子上还亮着一盏灯,看样子好像是从卧室里搬出来的,因为他还记得禅院朔因为嫌弃卧室里的灯光太亮而特地去重新买了一个,上面的花纹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而此刻禅院朔在灯光下,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安静地趴在上面睡着了。 禅院甚尔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温暖的灯光从屋子里爬出来,将他也笼罩在其中,仿佛将外界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在他的心脏上凿开一个洞,滚烫的泉水冒出来流遍全身汩汩作响。 禅院甚尔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在门关处脱掉鞋子,朝着禅院朔走了过去,明明悄无声息,禅院朔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睫毛轻轻颤了颤,朦胧着水雾的眼睛抬起看向了禅院甚尔靠近的身影,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欢迎回来,甚尔君。” 禅院甚尔绿色的眼镜在灯光下好看的不可思议,他弯下腰与禅院朔额头想贴,叹息着说道:“…我回来了。” 第216章 找上门 几天后… “在日本境内所有活动的CIA都…”冲矢昴睁开了眼睛, 站在窗边声音冷凝地说道。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上,一点都没有被云彩所遮挡,周围闪烁的星星都被月亮的光辉映衬得暗淡无光, 一看明天就会是个好天气。 但是冲矢昴…或者说赤井秀一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好天气的感染, 他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只觉得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要知道即使FBI和CIA都属于一个国家的旗下, 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亲密无间的, 虽然有时也会有合作, 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各干各的, 时不时还会给对方挖一个坑, 要是对方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绝大多数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对此感到幸灾乐祸,会落井下石、推卸责任的也不在少数。 赤井秀一捏紧了手机,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让CIA的谍报员水无怜奈(基尔)答应为他们提供情报的, 现在CIA的人几乎死了个精光…该说还好她还没有暴露身份吗?让他们不至于对组织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两眼一抹黑。 “…传递过来的情报中有说明原因吗?”赤井秀一沉声问道,他毕竟之前在组织中卧底过,知道组织一贯的行动方式, 而这两天他并没有从新闻和某些渠道中发现有哪里出现爆炸、黑帮火拼的消息, 也就是说组织绝对是掌握了CIA的行踪,并且在之前口风把握得很紧, 根本没有给组织中的卧底反应的时间,这样才能以极快的速度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而没有掀起波澜, 可是执行人… 赤井秀一眯了眯眼,他熟悉琴酒的行为模式, 如果是他的话…会是因为什么让他改变了自己的习惯呢? “赤井先生, 上面只提到了一个代号…”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缓缓说道, “是你上次要我们关注的‘波摩’。” 波摩?赤井秀一想到江户川柯南向他提及的“波摩”,那个他上次在餐厅中遇到的光是看见与经过,全身上下就在向他发出警告的男人,以及在面对着他对面坐着的人的时候,连气息仿佛都软化了下来的场景,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味的笑容。 他没有听说过“波摩”,这也不奇怪,组织一直都很神秘,即使对于内部成员也有很多保密的事项,就算他在组织中待了几年,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知道所有的代号。而相比于琴酒这个冷酷、残忍,他一直视为劲敌的人物来说,他能从波摩身上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古怪的矛盾。 他直觉感觉波摩与黑衣组织之间好像有着一种距离感,与他之前在黑衣组织中遇到的那些代号成员都有些不同,还有那位“禅院朔”…这里面一定有可以挖掘的东西,也许该找个时间接触一下?即使有些风险,但只要回报足够,那就是值得的。 赤井秀一在挂断电话后这样想着,他关上了窗户后用帘子遮挡住,确定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但是随即某个日本公安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顿时感到了头疼。从江户川柯南的口中,他知道安室透一定接触过波摩,但如果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的话…看来还得仔细斟酌斟酌了。 ********** “禅院先生?” 这天,禅院朔正在一家甜品店设在外面的有遮阳伞遮挡着的座位上喝着热巧克力,忽然听到街边传来了略微有些惊喜的声音。 禅院朔抬头看去,发现是冲矢昴之后,心里却是一片风平浪静,甚至还生出了一种“我等的黄花菜都凉了”的无力感,他还以为在上次遇见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在他都有点想要放弃了的时候才出现在他的眼前…你们的效率是不是太堪忧了点? …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一年有不知道几千天的“柯学世界”,不着急好像也情有可原?按照江户川柯南现在才上一年级的第二学期来看,也许在他们的眼中时间其实还没过去多久? 等等,这样说的话…禅院朔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惠他该不会也要跟着一直在一年级徘徊,永远都毕不了业吧?仔细想来,好像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惠的身高就没有要增长的迹象,时间是跟着这个世界走的吗?回去之后,惠的时间是会直接调整过来和原本应该达到的高度持平,还是说会重新生长? …应该是会持平的吧?再让惠上一遍小学什么的…有点太残忍了…咳咳。 禅院朔在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有些迟疑地询问道:“您是…上次见到的…” “啊,上次忘记自我介绍了。”冲矢昴走到禅院朔的身边,微笑着说道,“我是冲矢昴,现在在东都大学就读研究生,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冲矢君?”禅院朔眨了眨眼,笑了一下后说道,“没关系,上次也是甚尔君心情有些不好,也许态度稍微恶劣了一点,还望您不要见怪。” 冲矢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隐隐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眼前的人好像是另一种方向的棘手,但是既然已经到这里了,还是按照原先的方案试探一下:“实在抱歉,因为我也是一个推理爱好者,上次在餐厅的那个案件虽然已经破获了,但是我很想知道整个的破获过程,可惜警方不肯透露,所以…”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真的一般,这也就是在这个“侦探”、“推理”盛行的世界了,要是在其他地方…算了,还是别要求这么高了。 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他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轻声说道:“冲矢君,我只是随便说说,具体情况是怎样的我也不清楚…”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冲矢昴连连摆手,“我只是见到您一个人坐在这里,就忍不住想来交流一下,也许会带给我一些灵感,并没有…这个…” 禅院朔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倒不是因为被表现“羞涩”的冲矢昴逗笑了,而是一想到这张皮下面的是那个赤井秀一…禅院朔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两声,眉眼弯弯地朝对面比了一个“请”字:“冲矢君,坐下来慢慢说吧,事先声明,我所说的都是自己的猜测,事情的真相也许并不是我说的这样。” “没关系,只是讨论而已。”冲矢昴拉开椅子坐下充满惊喜地说道。 禅院朔大致将自己的猜测向冲矢昴讲述了一遍,冲矢昴听完后点了点头,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是从左右手分辨出两个人不是一个的吗?” “只是因为正好注意到了,真要说的话,其实应该算作运气好吧。”禅院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朝着冲矢昴摇了摇头,“和那些侦探比起来差得远了。” “…还真是让人唏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一对兄弟反目…”冲矢昴喃喃自语道。 “可能性有很多哦。”禅院朔微微低下头搅动着杯子里的热巧克力,想到被警察带走的女人悲痛的面容以及无名指上一道浅浅的印痕,被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感情这种东西最莫名其妙了,有时候能让人敏锐地发现所有的‘疑点’,这时候就很容易就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冲矢昴藏在桌子底下的手颤了颤,他抬起头注视着禅院朔的表情,发现他正一脸惬意地拄着脸欣赏着街边的景色,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话语里有更深的含义的样子。 应该是我多心了吧?冲矢昴这样想着,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一个微笑,充满感激地说道:“真是感谢您,这下总算了却了我的一门心思,看来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么喜欢解谜和推理吗?”禅院朔歪了歪头,眼睛里盈满了好奇。 “是的,因为寻找真相的过程很有趣。”冲矢昴笑着说道,“经过自己的思考,和别人的思想进行交锋,最终找到了答案的成就感十分让人着迷。”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为了‘正义’呢。” “我只是一个学生罢了。”冲矢昴摆了摆手,“就算以后想要成为侦探或者警察,也得等我毕业之后再说,在这期间还是积累各方面的知识比较重要…哦,对了。” 冲矢昴在兜里掏了一下,取出了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禅院朔:“这是我的名片,我一直想要找一个能和我一起讨论的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不用多礼。”禅院朔接过名片,看着上面印着的“冲矢昴”三个字,微微翘起了嘴角,“只是我最近的话可能会比较忙,如果想要拜访交流的话,还请提前致电,我会看看什么时间比较合适,不过如果要出门的话,最好选一个暖和点的天气。” “是的,我记下了。”冲矢昴站起身来,“跟您聊天十分愉快,可惜我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去办,就先失陪了。” “没关系,一路顺风,我们下次再见。” 冲矢昴顺着街道慢慢走远,他回顾着和禅院朔的谈话,能在案件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注意到街边一个陌生人身上的细节并记下来…果然很不简单,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禅院甚尔的身份…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为了‘正义’呢。] 冲矢昴突然顿在了原地,他的呼吸一滞,眼睛缓缓睁大,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去。他看到禅院朔坐在遮阳伞下,手里把玩着他的那张名片,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这个传言中被波摩保护得很好的“恋人”缓缓地抬起头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冲矢昴的背后忽然冒出了一片冷汗。 第217章 暂时的分别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甚尔君。”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禅院朔用手拄着脸,眼神空茫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像是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扳着手指头数了一下, 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嗯?什么?”禅院甚尔从厨房中走出来, 将盘子放到餐桌上, 手伸到背后解下被撑得有些紧绷的围裙, 看着禅院朔疑惑地问道。 “我发现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禅院朔陷入了沉思, “…有些人的眼神看起来就很奇怪, 可是我记得我也没怎么出现在他们面前过…” 这里的有些人特指的安室透、江户川柯南,以及被他吓了一跳的赤井秀一,最后那个先不说,毕竟这确实是他干的, 但是前面两个是怎么回事?他不记得自己有在他们面前干出什么毁灭他们三观的事情啊。 “…谁知道呢。”禅院甚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想到自己没有纠正也没有告诉禅院朔的那个“小情人”,觉得自己要是现在说出来可能“下场”不会太好, 于是飞速地转移了话题, “那个小鬼怎么还没起来,我去看一下。” …有点可疑过头了吧, 甚尔君,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禅院朔盯着禅院甚尔消失的背影, 瞬间确定了绝对是禅院甚尔做了些什么…算了,反正也不会像梅那样一段时间不见就给我弄出来了一个[隐月会], 只不过是眼神奇怪了一点, 应该…不影响什么的…吧? 这么一想甚尔君居然是那群人里搞事最轻的那个, 禅院朔琢磨了一下, 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该不会拜尔他们看不顺眼禅院甚尔的原因是他没有跟上大部队吧?禅院朔思维发散地想道,然后莫名地被自己的奇怪想法逗笑了。 禅院*还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朔带着笑意夹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塞进嘴里,紧接着就听到从屋里传来了禅院甚尔的声音:“朔。” “怎么了?”禅院朔眨了眨眼,放下筷子站起来就想往屋里走,然后就看到禅院甚尔出现在房间门口,朝着他摆了摆手,“你别进来,那个小鬼发烧了。” 不知是体质原因还是怎样,禅院惠从小就很少生病,与某个三天两头就起不来,只要换季就必定倒下的家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想看,即使在[Q]中有那么多人的看顾,禅院甚尔都还锻炼出了丰富的照顾经验,可见是一件多么频繁的事情。 禅院朔深知只要自己进去,也许用不了明天,倒下的就又会多一个人,于是他在房间门口站定了脚步,看着被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小团,微微蹙起了眉毛:“我去和惠的班主任打个电话…温度高吗?” “还行。”禅院甚尔摊了摊手,绿色的眼睛中甚至带有一丝笑意,表示区区这点温度…“和你比算不了什么。” “…我已经尽力了。”禅院朔伸手扶额,他知道自己每次病倒都是一场兵荒马乱,他已经熟练到每次生病都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判断出究竟严不严重,有时候甚至看着日期就知道自己就快倒下了…“可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怎么不说有多少次是因为没有好好休息导致的?”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毕竟这个世界…”禅院朔抽了抽嘴角,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可怕极了,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关注过自己的身体状况,毕竟原先无论他怎么“作死”,最多都是病一场,而现在… 只能说他被这个世界逼得不得不时刻关注方方面面,也许这么长时间计划的推进都如此缓慢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禅院朔足够强和他足够脆弱并不矛盾,只是原先这个脆弱需要打个引号,现在这个脆弱是真脆弱,因为他在原世界的时候虽然经常生病,但是因为有封印和咒力在不断修复他的身体,所以他的恢复速度也是非同一般的快,而在这个咒力无法起作用的世界,他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再加上反复无常的天气… 禅院朔:让这个一年有好几千天的可怕世界滚远点吧。 禅院朔和禅院甚尔都没将禅院惠的这场病特别放在心上,只是按照正常感冒的情况照顾着,然而一直到了晚上,禅院惠的温度不仅没有一点想要降下来的意思,反而越烧越烈,他们能看到禅院惠难受地皱起了脸,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要汲取更多的氧气,到最后甚至有点要叫不醒的意思。 “不太对劲,甚尔君。”禅院朔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这样下去不行,送去医院看看吧。” 但是等医院的结果出来之后,各项检查却没有任何的问题,除了温度之外,指标都显示正常,他们甚至连禅院惠发烧的原因都无法给出解释。禅院朔看着报告单,忽然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不是正常的生病,这个年龄…该不会是… 禅院朔转头看向禅院甚尔,似乎是找到了解决办法,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甚尔君,惠这个年纪,是不是该觉醒术式了?” “术式?”禅院甚尔愣了一下,看着禅院惠如梦初醒,他有些恍惚地想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将咒力、咒术这种东西放在心上了呢,以至于到最后,原先耿耿于怀的东西居然连想都没有想起来,完完全全地被自己遗忘在了身后,连一个水花都没有迸溅出来就这样沉入了海底。 禅院甚尔忽然笑了一声,顶着禅院朔困惑的视线低下头来闭上眼睛与他额头相抵,轻声说道:“是啊,忘了还有术式这一码事。” …情绪不太对,这是怎么了?禅院朔能感觉到禅院甚尔的情绪像一个一个的小气泡一样,冒出来在空中胀大,然后破裂开来,在灯光下泛出漂亮的七彩的色泽,不过好像不是坏事。 禅院朔这样想着,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说出的事情会让禅院甚尔作何反应,于是他罕见的有些犹豫地用手搭上了禅院甚尔的后颈,开口说道:“甚尔君,你听我说…” 禅院甚尔睁开眼,绿色的眼睛平静地与禅院朔对视,里面清晰地表露出他的意思:你说,我听着。 “…这个世界没有咒力的存在,惠他的术式受到阻碍无法觉醒,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禅院朔眨了下眼,现在的表现是一直高烧不退,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得带着惠回去一趟。” 禅院甚尔能够明白禅院朔的言外之意,他知晓禅院朔的全部计划,如果他也跟着回去的话,最少有两周的时间他们在这个世界是失去踪迹的,如果这个时候黑衣组织联系他但是却联系不到的话…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单独留在这个世界里,等待禅院朔回来。 禅院甚尔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如一旦禅院朔再也不回来了,他被永远地抛弃在了这个世界怎么办?他敢保证那群家伙绝对不止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念头;再比如禅院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他可能再也经受不了第三次的“失去”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些统统都没有在他的心中出现,他只是平静地、温柔地用眼睛一笔一划地描绘着禅院朔的容貌,轻声说道:“那就去吧。” 他看着禅院朔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忽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他用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在平缓地跳动着,禅院甚尔想道,他可能从不知是哪一个时刻起,早已肯定了自己是不会被抛下的,所有的恐慌与不安都被碾碎,加固成了缠绕着他的锁链,如此坚定而又决然地将全部的自己都交由到另一个人的手中,自此之后… 你掌握我的心脏与灵魂。 无论因为什么,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引颈受戮,心甘情愿。 禅院朔注视着禅院甚尔的眼睛,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然后他的嘴角一点一点上翘,笑容淌过他布满星星的眼眸,掠过眉梢,像彩虹映衬在澄澈的天空,像花骨朵张开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花瓣,落到了禅院甚尔的心上:“…真是…那么,要等着我哦,甚尔君。” “当然。”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禅院朔在临走之前,特地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包括给禅院惠请了一个长假,准备好了机票等,造成了自己和禅院惠出门旅游的假象,最后他深深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无数的光点从他的衣袖开始破碎升起,像是撒落的星屑一般明亮而美丽,金色的光点穿过禅院甚尔的指缝,透过窗户组成了一道辉煌的河流,然后消失在了不知名的虚空之中。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禅院甚尔在一瞬间感觉到屋内漆黑得可怕,他站在原地眼眸深沉,忽然伸出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自嘲地说道:“…果然…”已经无法习惯你不在的时间了。 还有两个星期…去找点事情做吧。禅院甚尔忍耐下自己心中的躁动,拿出手机主动向琴酒发去了短信,脸上浮现出了足以让所有人警惕的危险和血腥的气息。 第218章 十种影法术 拜尔坐在办公桌后, 伸手拿起杯子灌下一大口苦咖啡,眼神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文字,在某一个时刻, 这些调皮的字符好像都挤在了一起, 时不时还玩着叠罗汉和高台跳水, 偶尔还举起标点符号当作篮球投掷出去, 到最后一片混乱完全分不清谁是谁来。 他有些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苦咖啡喝得他舌尖都有些麻木, 并且这已经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换的第三个品种了, 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都要对咖啡免疫了…而且听说几个月前[隐月会]还干了一件大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有些庆幸,还好他不是主要负责[隐月会]的,不然要是这方面的事务也压下来的话… …可能他就可以提前给自己买好墓地了。 拜尔叹了口气,将面前的文件合拢放到一边, 他刚刚二度检查的时候发现自己犯了好几个错误,而且都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搞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是一点效率都没有, 我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就四个小时好了… 他晃晃悠悠地扶着桌子站起来, 用手拍了拍脸,就在这时, 他的余光忽然瞄到了一点金色,顿时, 他大脑里的眩晕和困意瞬间被一扫而空,整个人的精神都高度凝聚了起来。 该不会… 像是信号接触不良的电视机, 他眼前的空气忽然扭曲波动了起来, 透过那一处的光线连带着背后的景物都开始朝着毕加索的画风转变, 随后, 抱着禅院惠的禅院朔被踉踉跄跄地吐了出来。 “朔大人!”拜尔的瞳孔紧缩,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了禅院朔,然后将禅院惠接过来询问道,“您这是…?” 禅院朔先是低头看了看禅院惠,发现他在回来之后,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平缓了下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惠正在觉醒术式,但是在那个咒力隔绝的世界根本无法与之相适应,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带着他回来了。” 禅院朔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没错,包括他在内,在回到原世界之后就仿佛解除了什么束缚一般,心里压着的巨石一朝被拿开,连呼吸都轻松了不少。 术式…拜尔的眼睛亮了一下,要知道咒术师本来就稀少,拥有术式的咒术师就更加稀少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地抱着禅院惠快步朝着房间走了过去,将其放到了床上,并且叫来了[Q]集团内部的医护人员:“朔大人,您要不也检查一下吧。” 拜尔用担忧的眼神打量着禅院朔,似乎是在看禅院甚尔那家伙将禅院朔照顾得怎么样:精神状态还好,但是感觉好像瘦了一些,我就知道禅院甚尔靠不住…咦?禅院甚尔那个混蛋呢? 拜尔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没在禅院朔身边看到禅院甚尔那惹人生厌的身影,怪不得他今天觉得心态平和,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该不会是朔大人终于意识到那家伙的不靠谱和危险性,准备将他抛弃掉了吧?光是想想,拜尔就不自觉地嘴角上翘,并且光明正大得一点都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 “…拜尔君,虽然我差不多能猜出来你在想些什么,但是你稍微收敛一点。”禅院朔无语地说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更何况…”禅院朔瞄了一眼拜尔脸上的黑眼圈,他怎么感觉比上次的更严重了呢,“我觉得相比于我来说,还是你应该检查一下才对。” 拜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遗憾,随后咳嗽了一声端正了态度,低着头恭敬地说道:“是我失态了,请您放心,我有定时检查身体,在完成大业之前,我是绝不会倒下的。” 大业啊…禅院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能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大业”具体指的是什么吗?但是这个念头是必须打消掉的…“在大业完成之后也不允许。” “是!” 最终禅院朔还是被拉着检查了一番,最后发现虽然因为天气和胃口的缘故稍微瘦了一些,但是为了避免在那个咒力隔绝的世界生病,良好的作息让他的身体状态居然还微妙地好了一点,只能说在某种程度上负负还得正了,也让那些时刻担心着禅院朔状况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都说了没有什么问题。”禅院朔手里被塞了一杯茶,坐在那里无奈地看着赶来的山田梅他们忙前忙后,然后目光转移到在床上安稳睡着的禅院惠身上,微微有些愣神。 安稳下来之后,禅院朔终于有空闲开始思考有关术式觉醒的事情,他还记得他前世觉醒术式的时候十分四平八稳,以至于很长一段他都以为他根本就没有术式,直至一次观摩战斗的时候,他在动用咒力的时候,意外使出了与对面的人几乎一摸一样但是要弱上一筹的术式,他才得知自己的术式早就觉醒了。 这个术式无疑是强大的,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还达不到他的预期,于是他就单纯抱着“威力”不够,数量来凑的观点,将自己已知的,能够看得到的术式一一复制了下来,到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储存了多少,甚至在最极限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已经胀满的气球,只要稍微一点刺激就会直接炸裂开来。 后来因为一次意外,他的术式开始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变异,他复制而来的所有术式也开始“合并同类项”,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弱小的术式被直接吞噬殆尽,成为了升华的材料。他一开始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结果在开领域的时候…差点就让他直接成“神”,还好他及时关闭了领域才没有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可对于平安时代的源家家主来说,没有领域就代表着他压不住那群每天都在勾心斗角的老狐狸,那群搞事的下属,应付不了这个咒灵多如狗的环境,所以之后的事情你们就也知道了,他选择了分裂灵魂来承载领域,来避免开启后的负面效果… 禅院朔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一边托着腮思考着,这一次他原本还以为会再经历一遍术式觉醒,没想到前世的东西直接跟着他来了…好处是有,坏处自然也不少,总体来讲也没有太过失望,就是不知道惠会觉醒什么样的术式…嗯?这是… 禅院朔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好像看到禅院惠在灯光下的影子扭动了一下,于是他换了一个姿势,凝神看着那片黑色的阴影,结果发现真的不是他的错觉,禅院惠的影子在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气泡,好像沸腾的开水倾倒在了地面上一般,边界开始模糊扩张,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态。 影子…禅院…该不会…[十种影法术]? 此时其他人也发现了禅院惠的异状,观察片刻后,他们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与自己想到了相同的事情,房间里一时间被诡异的寂静所填满了。 “禅院家的家传术式是什么来着?”拜尔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问道。 “[十种影法术]…大概。”山田梅咳嗽了一声。 “那个,我们是不是太欺负禅院家了一点?”水谷凌沉吟片刻后说道,但是看他的表情明显是在憋笑。想想看也是,他们把禅院家摁在地上摩擦,在禅院家的典籍中发现了有关[十种影法术]的资料,现在[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也出现在他们这里…怎么想都觉得禅院家可能是“遭天谴”了吧。 “…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禅院朔抬头望着天花板,就算是他都觉得禅院可能是倒霉到家了,你们到底做了多少坏事啊,现在全都报应到身上了。 “噗。”山田梅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其他人也好似被感染,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禅院朔见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意,“好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段时间的报告,以及有什么拿不准的问题,都整理出来交给我吧。” 山田梅脸上的表情一顿,她快速地朝着水谷凌瞟了一眼,两个人同时想到了空井流搞出来的离奇操作,当时他们知道的时候也很头疼,空井流会脑补到这个方面,就连搞出[隐月会]的始作俑者、同为狂信徒的山田梅都为此感到了惊讶,该怎么说呢…狂信徒也是各有千秋的? 当然,他们并不认为空井流做的有什么不对,只是这件事涉及到那个夏油杰,如果…不,少爷现在没有记忆,只要在一切结束之前解决掉,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两人顿时达成了共识,或者说这是包括禅院甚尔在内所有人的共识,虽然他们各自的原因并不相同,但是他们都不想要禅院朔被外人所影响,同时也不想要禅院朔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烦心,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决定将大致的情况稍微“修饰”一下,模糊掉里面的一些内容,只要大方向不会出错就不会对事态发展造成什么影响。 禅院朔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禅院惠在被子里睡得香甜,他的眉眼也温柔了下来。禅院朔弯下腰用手抚摸着禅院惠的头发,然后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真是一个惊喜,惠。” 等惠长大了正式进入[Q]集团,估计[十影法]就再也无法瞒下去了,到时候一定会不长眼的人找上门来。禅院朔这样想着,手指轻轻在床边敲了两下陷入了沉思,算下来最多也就十年的时间,那么就在这段时间里,将[Q]发展到无论是谁都要慎重对待,不敢轻言语的程度吧。不过在此之前… “统统都给我去休息,这像什么样子。”禅院朔转过身看着明显面露疲惫的拜尔他们,有些无奈地说道,“接下来可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呢,到时候如果跟不上的话,我可不会等你们。” “是,朔大人/少爷。” 第219章 “敬业”的波摩 “大哥。”伏特加将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三明治递给了琴酒, 他看琴酒看着手机的脸色有些古怪,就知道绝对是波摩发来的邮件,“波摩那家伙最近是不是疯了?” 从前几天开始伏特加就觉得有些不太对, 他跟着琴酒这么多年他们什么时候居然能有休息时间了?要知道琴酒作为组织的高层之一, 由于过于敬业, 所以他们不是在任务途中就是在去做任务的路上,期间还夹杂着向那位先生汇报情况,搜查卧底,搜集资金…总之,他们很少有时间能够安安心心吃一口饭,结果那天的时候,琴酒突然告诉他他们可以暂时休息半天… …他差点就对琴酒喊出“你是谁?居然敢冒充大哥!”这样的话来, 要不是琴酒那充满杀气的眼神让他一个激灵, 恐怕他下一秒就会被大哥“回炉重造”的。 后来他才得知,是因为波摩不知道发什么疯, 一次性接走了大量的任务,导致一时间琴酒手里的任务清单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才有了他们那半天的休假… “哼。”琴酒不知是嘲笑还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真是被吃得死死, 不过是出去游玩两天,就彻底乱了分寸。” 是在说波摩?伏特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哥你是说波摩的情人…”伏特加卡顿了一下,想到波摩那天在听琴酒这样说时候的脸色, 赶忙换了一个形容词, “…恋人出去旅游了, 所以波摩才这样疯狂接任务?” 琴酒沉默地看了伏特加一眼, 三两口将手里的三明治吃掉, 然后将包装袋揉成了一个球。 伏特加别的地方都挺好的,就是这个脑子,为什么跟他搭档了这么些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问的是波摩,他回答的自然也是波摩,这是什么需要去想的事情吗?算了。琴酒闭了闭眼,至少伏特加的忠心有保障…这么看怎么感觉更绝望了? 琴酒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用车里自带的点烟器点上叼在了嘴里,帽檐遮挡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惆怅。 “可是大哥,这样不会出问题吗?”伏特加想起前两天碰到的波摩,虽然他也跟着琴酒做了不少灭口的任务,但是见到禅院甚尔还是吓了一跳,那个冰冷中带着一点焦躁的神色,以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一时间都想要离得远远的,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出什么问题?”琴酒斜了伏特加一眼,眼睛里露出了一丝不知道是对谁的嘲讽,“如果是从头至尾都被养在家中的宠物,突然将其放归野外,除了个别几个能够找回本能之外,其他的也不过是一死了之。可如果一直都是野兽,只是暂时地被温暖所圈住呢?” “波摩就是那只野兽?”伏特加有些迟疑地说道。 琴酒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心里诡异地升起了一丝欣慰,然后瞬间就被他掐灭,“不错,他的野性一直都在,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而现在,就是他在适应的过程罢了。” 伏特加松了一口气,他在波摩看过来的时候,隐隐有一种自己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的感觉,现在听琴酒这么一说,他顿时放下了心来:“这么说来的话还是好事,有波摩在,最近的任务都轻松了不少,也不知道他这种状态能持续多长时间。只不过…” “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 “…就是…我们的流动资金…” 琴酒的头顶冒出了一排省略号,他想到了账面上那呈断崖式下降的数额,面无表情地呼出了一口烟气:“这是朗姆该考虑的事情,别废话了,开车。” “是,大哥。” 虽然需要付出大量的资金,但是相比较于波摩完成的那些任务来说…还是赚的。琴酒这样想道,但是要说是件好事,倒也不见得。 琴酒将车窗微微降下,露出一个缝隙将车内的烟散出去,他所说的适应野性只是其中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则是波摩只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单纯地发泄自己的精力罢了,就好像一只看家的野兽,任何人进入他的“家”中都会受到敌视和攻击,只有屋子的主人回来了一切才会平息下来。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就只能说明…琴酒的脑海中闪过禅院朔的形象,有些纳闷这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同一类人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那个人对于波摩来说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重要。 …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琴酒漠然地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只要波摩他没有背叛组织的意图,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更何况这样下去,除了组织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地方能够接受他,红方就更别想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得提醒波摩收敛一点,毕竟那浑身的血腥味,走在街上不被警察拦住才怪,到时候要是暴露了身份就麻烦了。 如果说琴酒这面是头疼和兴奋交织着,那么安室透就是彻彻底底的头疼了。他基本已经确认了波摩的身份,原先是世界上鼎鼎有名的雇佣兵“暴君”,横空出世之后又很快低调了下来,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的组织。只是在他看来,禅院甚尔很有可能是因为钱的原因才进入组织的,这样一来他对于组织的忠诚度就需要打上一个问号,那么他是否可以被策反呢? 然而就在他查证外加思考的这段时间,他发现波摩在组织里卷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起因是他在路过组织的训练场的时候,听到几个底层人员用恐惧的表情和语气谈论着波摩,当即他就预感到了不妙,然后他就听说了波摩的“丰功伟绩”,一查之下他的头都大了。虽然其中肯定有传言夸张的成分,但是就算去掉这些也很吓人了好吗?这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以安室透的脑洞,他还以为禅院朔病重了,所以波摩才会一下子接取这么多任务,但是当他通过一些手段得知了原因之后,他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露出了无语的半月眼。 不是,他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呢,不就是去一些对身体好的疗养地旅游了没带上他吗?亏他还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不过…安室透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凝重,这样看来,失去控制的波摩真的非常可怕,也就是说如果波摩真的答应了配合他们,他们就必须要保证禅院朔他们的安全,不然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反噬… 而且…安室透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字字沾满血腥的情报,每一行每一列都代表了一件波摩为组织做出的“贡献”,并且在这些天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加…他都忍不住想让自己的下属赶紧找找禅院朔去哪里了,好把他们给叫回来。安室透这样想道,眼神微暗,就算他知道了波摩的“弱点”,他真的能够与这个“罪行累累”的家伙达成合作吗?相比之下,他更想在捣毁组织后将其绳之以法… 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啊。 而唯一一个知道禅院朔不简单的赤井秀一则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种想法,他一直关注着波摩,在从基尔那里得知了组织最近的情况之后,他缓缓蹙起了眉头。 他至今为止都不知道禅院朔的阵营,自然也不敢贸然前去试探,毕竟如果禅院朔本身就是组织的人,那天那样说只是为了诈他来确认他的身份,他再去进行深层次的交流岂不是会暴露身份?可如果他不是组织的人,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的立场又是什么?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去旅游?波摩如此行事难道是获得了他的授意吗? 赤井秀一想到自己递给禅院朔的那张名片,以及他们当时的对话,忍不住就想要去揣摩他话语中的含义:最近比较忙,提前致电,拜访交流…果然这次的“旅游”不单单是指旅游吗?而下半句话的含义难道是指等他回来后,可以去找他交流信息的意思?还是说… 种种问题纠缠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根本无法从这乱成一团的毛线中找出线头来。在他看来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你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的家伙,因为一旦你挡在了他的道路上,即使处于合作的蜜月期,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反手一刀,更别说他们现在根本还没有达成合作。 说到底,其实还是情报不足的问题。赤井秀一陷入了沉思,他们除了波摩之外几乎对于对方一无所知,相反的是,对方对于他们似乎知之甚详,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但是他们连是因为什么而暴露的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再次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念头,也许他真的应该和小侦探…以及安室透交流一下情报,虽然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最后会不欢而散就是了… 就在各方都因为这件事而思绪纷扰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在观察了两天后终于按捺不住提出了一个名为大胆,实际上在灰原哀看来可以称之为“作死”的主意。 “你疯了?”灰原哀转过椅子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江户川柯南,“需不需要我帮你清理一下脑子里的水?” “灰原,我没有开玩笑。”江户川柯南坚定地说道,他在禅院惠第一天没来上学的时候就去询问了老师,得到了惠和他的家里人出去旅游的消息。他当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可不可以趁着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在屋子里安装窃听器,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知道那个黑衣组织的成员波摩的行踪与计划,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有关黑衣组织的消息。 灰原哀的脑门上蹦起了青筋,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每次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从来没有一次做到的侦探,默默地开始在脑海里转动着危险的念头:要不还是找个机会把他给放倒吧… “等等…灰原?”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灰原哀的表情,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220章 对峙与救场 “呵。”灰原哀冷笑了一声, 抱着臂坐在转椅上,明明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气势却强的不可思议, “你猜对了。” 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抽, 他偷偷瞄了一眼灰原哀桌子上奇奇怪怪五颜六色的药剂,他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效用,也完全不想知道, 他忍住自己后退的冲动, 表情讪讪地说道:“也不用这么…” “江户川。”灰原哀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种行为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放心, 我都打探好了。”江户川柯南信心满满地说道, 他可是特地去禅院惠家附近“蹲点”了两天, 确认他们确实是离开了, 这几天也没有人回来, 所以他才敢做出这个决定, “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我保证一放完窃听器就出来。” 灰原哀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见他眼神坚定一点都没有动摇的样子, 就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她现在在这里成功阻止了他, 以这家伙的个性也绝对会找时间偷偷去的,与其到时候一无所知… “…你最好小心一点,大侦探。”灰原哀没有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时保持联络, 别让我知道你还做了什么额外的事情。” 于是在当天晚上, 江户川柯南就找借口从事务所里跑了出来, 去阿笠博士那里拿了窃听器,然后顶着阿笠博士担心的眼神和灰原哀的冷脸,偷偷摸摸地跑到了禅院惠的家门外,利用道具溜进了屋子里。 门发出了一声轻响被打开了一个缝隙,江户川柯南透过缝隙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屋内,再次确认屋子里如同他调查的那样没有人之后,他松了口气,用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推门走了进去开始仔细打量着这栋房屋。 他在知道了禅院甚尔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之后,曾试探着向禅院惠提出可不可以到他家里去找他玩,当时禅院惠的眼神怎么说呢…十分的匪夷所思,看着他跟看一个傻子一样。 不是,难道他的演技就这么差吗?之前明明没有人发现的啊。江户川柯南愤愤不平地想,在那之后他还受到了灰原哀的嘲笑,说他刚刚的表现连步美都能看出不对劲…虽说他这次说是要来放窃听器的,但是现在终于有机会进来了,他怎么能不好好观察一番呢? 但是…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睛,里面闪出了一丝迷惑,这栋房屋的布置怎么好像比他们家都要有生活气息?这真的是那个波摩的家吗? 客厅的餐桌上铺着米色的桌布,中央还放着一个花瓶,里面的花因为好几天没有人回来照顾了表现得稍微有点淹头搭脑。卧室里铺着厚实的地毯,上面还有着精细的花纹,一看价格就不便宜,木制衣柜里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书房背后的书架上放满了书,桌子上还有一本书摊开着,旁边放着一个漂亮的茶杯。他怀着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的心理伸手翻了翻,发现是一本普通人很少有兴趣去看的有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现在黑衣组织的文化都要求的这么高了吗?江户川柯南无言地将书籍放归原位,想到禅院甚尔的样子快速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自己脑海里想象出来的可怕念头甩飞,不,这肯定是那位被禅院惠叫做“朔”的人看的书…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跟禅院甚尔住在一起,究竟知不知道禅院甚尔的真实身份… “我说大侦探,你好没好?不是说就放个窃听器吗?”灰原哀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她用手紧紧地揪着衣服,莫名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放完了就赶紧出来。” 江户川柯南不甘地看了一眼还有大半没有查看的房屋,纠结了一下后选择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将窃听器藏好,但当他刚想要离开的时候,从门口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不好!江户川柯南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他快速转头,眼神慌张地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怎么了?江户川?”灰原哀听着对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些不安地轻声说道。 “灰原,有人回来了。”江户川柯南躲到了一个低矮的柜子里,用手捂着嘴小声地说道,“我接下来不会说话了,等我成功离开后,我再联系你。”说完,就果断切断了联系。 空气中一时间寂静无声,灰原哀瞳孔紧缩,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她得知自己的姐姐被杀死时候的景象,想到了琴酒脸上嗜血的笑容,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她明知道江户川柯南现在正陷入危险之中,但是她的身体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一点都动不了。 动起来,动起来啊!该死!灰原哀死死地咬着牙,浑身颤抖地从椅子上摔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前,用僵硬的手指试图将门打开,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将阿笠博士引了过来。 “小哀?你怎么…?”阿笠博士一开始面露疑惑,后来他看到灰原哀脸上的恐惧,瞬间明白是江户川柯南那边出了问题,于是表情凝重地问道:“是新一?” 灰原哀哆哆嗦嗦地拼命点头,阿笠博士心里一时也被担忧所塞满了,但是他看到灰原哀的样子,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拉住了她安慰道:“小哀,就算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不。”灰原哀提高了声音,似乎是在说服自己,“那个组织知道我没死,如果我出现的话,他们一定会…” “小哀。”阿笠博士用了点力唤回了灰原哀的神智,“如果新一遇到的真的是组织成员,你过去只会多送一条命…相信新一吧。” 灰原哀身体一僵,慢慢低下头捂住了脸,难道她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户川他陷入危险吗?就像以前一样只能无力地等着结果而什么都做不到?有没有什么办法…等等! 灰原哀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希望的亮光,她胸膛起伏着,声音急促地说道:“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去求助。” “你是说?”阿笠博士仿佛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说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阿笠博士你时刻注意着江户川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我去找那个男人。”灰原哀将联络用具塞到阿笠博士的手中,不顾阿笠博士的呼喊打开门快步跑了出去。 拜托,灰原哀边跑边在心里祈祷着,即使她再怎么恨这个男人“抛弃”了她的姐姐,最后间接导致了她姐姐的死亡,此刻也只有他能够帮忙了,请一定要在家啊! 而此刻的江户川柯南正躲在柜子里大气也不敢喘,他的耳朵敏锐地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他的脑海中甚至能描绘出来人在打开门后停住了脚步,眼神冷漠地观察着屋内的环境的场景。江户川柯南紧紧地捂住嘴,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自己在进来后的种种动作,想要找出有没有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 而实际上如果按照常人来看,他确实做的还挺完美的,可惜某个能被称为“人类巅峰□□”的禅院甚尔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Bug。他在开门的那一刻就感知到了屋子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人,并且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感受到对方所在的位置。 在柜子里。禅院甚尔眼神冷凝地望了过去,他本以为会是什么小偷,因为注意到这家没有人在,所以进来偷窃,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对于成年人来说十分狭小的柜子,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那个变小的家伙啊,在朔的计划里他还有用…那就给他个教训吧。禅院甚尔百无聊赖地想着,刚刚做完任务回来的他身上还带着硝烟的味道和血腥气,他一步一步地向着柜子的方向走去,身影在几乎没有光亮的房间像是魔王的影子,滚滚的压迫感充斥着整个空间,连空气一时间都好像凝滞住了。 江户川柯南听着脚步声朝他逐渐靠近,顿时心跳如鼓,在他的耳边震耳欲聋,他竭力想要将心跳声平息下来,但是身体在恐惧和紧张下的反应却是无法控制的…该死!这样下去的话… 脚步声最后停在了他的眼前,从柜子缝隙中透出的微光也被阴影所遮挡,江户川柯南仿佛听见柜门被打开的吱嘎声。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手指缓缓触及了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型的□□,如果在他打开柜门的一瞬间将麻醉针发射出去…也许还有可以逃脱的机会。 而就在他全身绷紧,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门铃声,冲矢昴礼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抱歉,请问朔先生在吗?” 禅院甚尔眯了眯眼,看了一眼眼前的柜子,不爽地轻啧了一声,走过去打开了门。冲矢昴站在那里,看到禅院甚尔似乎有些意外,然后充满歉意地说道:“打扰了,请问您有看到一个大概这么高的小男孩吗?是禅院惠的同班同学。”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禅院甚尔抱着臂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眼睛里隐隐还流露出了一丝戏谑:“这么晚…还真是胆大啊。”不知是在说江户川柯南还是眼前藏在冲矢昴身份下的赤井秀一。 “是啊,他今天和家长吵架了,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因为他之前提过禅院同学的家,正好我也想要来拜访朔先生,所以就来碰碰运气。”冲矢昴这样说着,墨绿色的眼睛完全睁开紧紧地盯着禅院甚尔的表情。 “哦?”禅院甚尔倚靠在门框上,听着冲矢昴漏洞百出的理由,忽然嗤笑了一声,近乎于实质化的杀气从他的身上冒出,如同一只虎视眈眈的饥饿的野兽一般,让冲矢昴感到浑身发冷,芒刺在背:“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会这样做吗?”冲矢昴的眸色暗沉了下来,双手慢慢地握紧,手心里是一片冰冷的汗水。 第221章 教训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上下打量了一眼冲矢昴,他有听禅院朔说过赤井秀一的事情,所以…这是来救那个“死神”侦探顺便前来试探的?不过… “自然是不会…”禅院甚尔捻了捻手指, 舌头在口腔里卷起□□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眼睛里掠过了一丝红芒, “我又怎么会拒绝他的要求呢。”就在冲矢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他的嘴角忽然上翘, 整个人瞬间拉近了与冲矢昴的距离, “…但是要求也仅仅是别让你们死了罢了。” 冲矢昴心头一惊, 他来不及思考禅院甚尔话语中的含义,双臂在电光火石间在眼前交叉想要挡住禅院甚尔的攻击,但结果是他清晰地听到了手骨断折的声音, 整个人在巨大的力道之下飞了出去, 被院子中的大树拦腰截住, 然后摔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这就是…波摩吗?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夸张。冲矢昴忍着疼痛, 想着基尔传递过来的情报中夸张的描述,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他抬起头看着禅院甚尔漫不经心的脸, 视线虽然落在他的身上,但是明显能看出他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再想到情报中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提起他的兴趣吗?不, 除了那个人以外… 他想到基尔前两天意外碰见了正在交付任务的波摩后, 给他发过来的一句对于波摩的评语:千万要小心这个男人,他的眼睛中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冲矢昴看着有点想笑,谁说他的眼中空无一物的? 他的脑海中闪过最开始他在餐厅中见到的景象, 禅院甚尔侧头听着禅院朔说话, 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只映照了禅院朔一个人的身影, 深深的,专注的,只要是见过这一幕的人,就算是时刻抱有怀疑态度的人,都绝不会质疑禅院朔对于他的重要性,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世界”不在眼前而已。 冲矢昴看着禅院甚尔向着他走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一声紧张的“冲矢先生”,随后一个带着火花的足球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禅院甚尔奔了过去。 禅院甚尔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五指张开挡在身侧,只听“嘭”的一声,足球在他的手中无力地旋转了两圈后停下,然后被他随手丢到一边,整个过程连眼神都没有飘过去一个,仿佛接住的不是一个在“柯学”世界观下有着可怕威力的足球,而是一团柔软的棉花一样。 冲矢昴摇晃着站起身来,看着禅院甚尔朝着旁边瞥了一眼,在转瞬间就将不断挣扎着的江户川柯南拎了过来,完全不在意手里的还是个“小孩子”,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摔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想要做什么?!”江户川柯南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狼狈而又紧张地说道。 “这我应该问你才对。”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户川柯南,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正是江户川柯南在房子里安装的窃听器,“这是什么?” “这…这只是一个玩具。”江户川柯南眼珠子乱转,还倔强地抱有一丝能够瞒过去的希望。 “玩具?”禅院甚尔嘲弄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微用力,窃听器顿时冒出了滋啦的声响和一抹电光在他的手上被碾碎,“还真是先进的‘玩具’。” 江户川柯南冷汗直冒,他绝望地想道也许今天他就会死在这里了,不仅如此他还连累了赤井先生…完全没有想过如果禅院甚尔想要弄死他们的话早就弄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必要在这里跟他们废话? 冲矢昴抽了抽嘴角,然后迈动步子挡在了江户川柯南的身前,期间因为拉扯到手臂带来的疼痛让他的神经不禁地跳了跳:“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就告辞了,到时候一定会上门来道谢的。” …这也是他今天晚上敢于用这种破烂理由前来的原因,在他看来,禅院朔那样说,不管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都是不准备让他死的,不然只要禅院甚尔在组织里不经意地说上一句,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组织也一定会前来查看,先不说他能不能逃出去,至少他接触过的人都会遭到组织的监视甚至灭口。 所以在灰原哀找来的时候,他才会冒着风险在今天赌了一把,而结果很明显不是吗? …不过…冲矢昴扭头瞄了一眼身上带伤的江户川柯南,再看看自己几乎已经动弹不了的手臂,在心里想着…下手还真重。 “要滚就快滚。”禅院甚尔打了个哈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再过几天禅院朔就该回来了,他可一点都不想在那个时候看到这些讨人嫌的家伙,“难道还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户川柯南左右看了看,脸上一片空白,为什么波摩就这么放过了他们?难道波摩也是站在正义这一方的吗?可是…他充满怀疑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又看了看浑身是伤的他们,一个激灵过后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宁愿相信波摩是别的邪恶组织为了和黑衣组织争地盘而派出去的“卧底”。 “先别问了,小侦探。”冲矢昴这样说道,“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比如…”他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感觉要是让安室透知道了一定会得到他的嘲讽和大笑,“去一趟医院。” 江户川柯南本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经过冲矢昴这么一提醒,他瞬间想起还在等着消息的灰原哀,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心虚。他觉得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肯定会很不好过,可是他的求知欲就像猫爪子一样,勾得他心痒痒,但他看着冲矢昴身上的伤又觉得这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五彩斑斓,几番变化。 “现在还不行。”冲矢昴想到禅院朔就觉得有些头疼,他在今天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以后,就开始对着禅院朔抱有一种慎之又慎的态度。等到禅院朔回来,如果他们的试探结果是好的话倒还行,可如果最后发现他们无法达成一致… 冲矢昴的眼眸晦暗了一瞬,他们可能就要想想其他办法了… 而禅院甚尔完全懒得理会这群家伙在打着什么主意,他还没见过禅院朔的计划出现过什么错误…虽然偶尔会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地方出现一点“小小”的偏差,但最后的结果无疑都是他们想要的。更何况… …就算最后真的有问题出现…禅院甚尔走进房间,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浇在他的头顶,顺着他的身体淌下来,好像要将所有的灰尘与疲惫全都带走。 …不是还有他吗? 而与他相隔了一个世界的禅院朔完全不知道他只是走了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正一手拿着整理出来的有关[十种影法术]的资料,一面认真地教着禅院惠将手指掰成不同的手势。 “来试试吧,惠。”禅院朔一想到禅院惠在得知他觉醒了术式之后,一脸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的表情,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并不觉得禅院惠能够一次成功,毕竟他才觉醒术式没多久,总要有个适应和练习的过程,更别说是[十种影法术]这种除了第一个式神之外都需要进行调伏的术式,不过想试就试吧,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他记得第一个式神好像是… “[玉犬]。”禅院惠抿着唇,抬头看着禅院朔,手上摆出了标准的姿势。 禅院惠的手影在墙壁上被拉长,硕大的影子扭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从里面出来,禅院惠的额头上泌出了汗水,手上似乎要维持不住动作,但还是倔强地睁着绿色的眼睛看着影子,咬着牙不肯放弃。 禅院朔站在一边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如果禅院惠真的坚持不住了,他自然会寻求帮助,而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还没有到极限…不过这样看来… 禅院朔挑了挑眉,心里冒出一点惊喜来,该不会是要成功了吧? 黑色的影子涌动着在他们的眼前凝聚成形,禅院惠松了一口气,转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禅院朔,眼睛里亮晶晶地寻求着禅院朔的夸奖。禅院朔笑了笑,刚想说话,就看到黑色的影子褪去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 “汪…汪呜?”两只一黑一白还没有小臂长的幼犬睁着它们无辜的眼睛,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嘴里试探着呜咽了两声。 禅院朔:…… 禅院朔陷入了深思,他看着从禅院家得来的资料上描绘着的关于[玉犬]的形貌,再看着似乎已经认出了禅院惠是它们的主人,正亲昵地往他怀里钻的两只幼犬…难道式神这种东西还是需要自己养大的吗? “朔。”禅院惠费力地将两只幼犬抱到禅院朔的面前,脸在它们毛茸茸的身体上蹭了蹭,身上冒出了粉红色的小花花,“你看,好可爱。” …算了,不就是养狗吗?养就养吧。禅院朔淡定地将资料放到一边,也许是会随着惠的掌握程度而逐渐长大?至于现在…禅院朔打量了一下[玉犬]的体型…暂时还是按照宠物来养吧。 就在禅院朔思考的时候,首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山田梅走了进来,低着头朝着禅院朔欠了欠身:“少爷,您找我?” 第222章 打算 “啊, 是的。”禅院朔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伸手揉了揉禅院惠的头,对着他轻声说道, “惠,我这里有事要忙, 稍等一会儿好吗?” 禅院惠点了点头, 将两只幼犬放下, 朝着它们招了招手, 嘴里说着:“小黑, 小白,我们到一边去玩。”然后带着它们哒哒地跑进了里屋, 隐约还能听见把什么东西拿出来的声音。 小黑,小白…禅院朔眨了眨眼,这个起名还真是“显而易见”:“梅,记得买些训练玩具回来。” “是的,少爷,不过这真的是…”山田梅的眼神有些疑惑,她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禅院惠的手中抱着两只小狗,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她可不记得少爷什么时候有养宠物,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禅院惠的术式已经觉醒了,第一个式神好像就是…[玉犬]?可是… 山田梅发出了和禅院朔相同的疑问:为什么会这么小? “你猜的没错, 确实是惠通过术式召唤出来的式神。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禅院朔心想自己也没见过幼年时期的[十影法]啊, 就算是平安京时期, 他见到的也是成年版本的, 具体小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情况…谁会把家族机密告诉别人啊, “也许是因为惠他的咒力量和控制力还不足的缘故,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就当是从小开始培养默契好了。” 山田梅微微弯腰,微笑着说道:“我明白了,一会儿我就吩咐下去。” “不过叫你来不是因为这个。”水谷凌递交上来的种种情报在他的脑海里掠过,最后整理成了一本小册子,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加粗勾画了出来,最后,[隐月会]的名字浮现在了他的眼前,“空井君最近有时间吗?” 山田梅心里一惊,还以为空井流搞出来的事情被禅院朔发现了,她的手瞬间在衣袖中握拳,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禅院朔,发现正他低着头思考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平静,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于是悄悄松了口气:“只要您吩咐,[隐月会]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抽出时间来。” 禅院朔点了点头,他对于之前柯学世界的有关时间的疑问有了一个答案,起因是他在回来之后发现禅院惠的身高高了一截,而以正常的生长速度是不可能会突然长高这么多的。为了得到更加确切的结果,他还特地将惠带到拜尔的研究部门整体检查了一遍,最后发现禅院惠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长高了快有八厘米。 当然,他也长高了一些,只是看自己的时候感觉不出来,还是经由拜尔他们提醒才察觉到了变化,并没有看禅院惠那样直观罢了。 也就是说,在那个世界所度过的时间,虽然当时不会发生改变,但是在回到原世界的时候会在短时间内被补回来吗? 禅院朔这样想着,但是其中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并不能确定从主世界回到柯学世界的变化是什么样的,是维持现在在原世界的模样还是说会恢复成他们离开之前的样子?如果是后者的话,可能他就需要加快一点速度了,因为身体这样频繁地变化,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也是他提到空井流的原因,从禅院甚尔那里得到的消息分析来看,虽然他不知道琴酒在组织中具体待了多久,但是琴酒至今为止都是中高层,是行动组的一员,或许他对于研究员有监视、清理之类的权力,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接触药物研究相关的方面。 而禅院甚尔目前为止在组织里的定位和琴酒差不多,也就是说他也许能够接触到研究出来的APTX4869,但是原料之类的重要地点,组织又怎么会告诉一个加入时间不长的行动组成员?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让禅院甚尔找个机会将那些代号成员抓住审讯,但是一来他们并不一定会知道组织真正的机密,另一方面那么多代号成员突然联系不上,傻子也能发现不对了,就算他们最后真的得到了他灵魂碎片的存放位置,难道组织还不会转移走吗?到时候就是大海捞针了。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可以一点都不着急地慢慢来,毕竟他的灵魂碎片已经在柯学世界那么长时间了,再稍微等等也没什么,而且他还有很多感兴趣的“科技”准备收集一下,而现在…禅院朔的眼神往禅院惠所在的位置飘了一下,惠一直上小学一年级的话…真的能行吗? 所以他需要有人来推上一把,光是那个世界的红方还不够,因为他们是“红方”,所以对于某些事情肯定会束手束脚,而组织既然能够在内部卧底那么多的情况下还不翻车,资金充沛,武器充足,甚至能干出开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这样的事情,肯定在政府、商界等地方都有人的存在,如果想要将组织连根挖出来的话,必须想办法从这些方面限制住他们。 而在他能带过去的人不多的情况下,最好的人选就是… 禅院朔瞟了一眼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说话的山田梅,其实他一开始是想要让山田梅过去的,因为他在这次醒来之后,充分见识到了山田梅的搞事能力…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能在仅仅一年的时间就给他发展出了一个这么大的宗教啊?!即使是今天想起来,他也依旧感觉到不可思议,当然,他最后放弃的理由也很充分: 一方面是因为山田梅负责的事务比较多,如果把她抽调走的话…估计他下次回来可能就见不到拜尔了;另一方面是山田梅的武力值比较一般,虽然对付普通人还可以,但是要是到了那个凶杀案遍地走的世界,他还真有点担心山田梅的安危,所以综合考虑之下,他最终选定了[隐月会]的空井流。 …毕竟看山田梅满意的样子和“最有天赋”的形容,以及那一口一个“吾神”的措辞,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也好不到哪去。 “几天后让空井君过来和我一起走。”禅院朔吩咐道,“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山田梅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她能从禅院朔对于那个世界的描述了解到那个世界的特殊性,虽然她无法准确提炼出禅院朔的顾虑,但也明白禅院朔在这个时候选择空井流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相比于这点,她更关注的则是另一件事:“您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吗?您的身体还没有养回来。” “不行哦。”禅院朔双手在眼前交叉,想到了他在离开之前看到的那双深沉的绿色眼眸,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可是已经承诺好了。” 山田梅的脑海中警铃大作,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收紧,她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禅院甚尔那个家伙在搞鬼,这个混蛋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冒出来打乱他们的所有计划…真希望他永远在那个世界不回来了。 “是…是吗?”山田梅眼角抽搐着,面色僵硬地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还望您能保重身体。”等回来就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不行,我得叮嘱空井流几句,必须要想办法让那个烂人离少爷远点。 …但是梅,你也不想想,在本世界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难道到那个没有咒力,禅院甚尔就代表着“人类巅峰战力”的世界就能成功吗? 杀气冒出来了,梅。禅院朔无言地看了山田梅一眼,有时候他真怀疑禅院甚尔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连一个看他顺眼的都没有,不就是喜欢赌马,不干正事,擅长挑衅…好吧,想想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话说他回去的时候不会发现甚尔君他已经和红方打起来了吧?依照他这么长时间对于江户川柯南的了解,这就不是一个能谋定而后动的人,他能到现在都没被琴酒他们发现,可能真的是因为头上“主角光环”,但是如果遇到甚尔君的话…该说还好我走之前叮嘱了几句吗? “那么,我现在就去通知空井流。”山田梅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绝对要比禅院甚尔好用多了! “你们从来也没有让我失望过,梅。”禅院朔温和地说道,山田梅微微一愣,脸上顿时爬上了红霞,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翘着,一时间心花怒放,“少爷,请您放心,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您一个人而存在的。” …这倒不必。禅院朔看着山田梅的眼睛里绽放出了狂热的光芒,风风火火地快步走了出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只要别给我搞事就很好了。 禅院朔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眼前的资料,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敲了两下,他倒是没想到他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不过也许这正是他们的机会也说不定,于是他伸手接通了办公桌上的内部线路,平静地说道:“拜尔君,麻烦和凌君一起上来一下。” 第223章 被安排好了的盘星教 “盘星教重立是怎么回事?”禅院朔拿着手上的情报向水谷凌询问道, “我记得他们不是已经解散了吗?” 盘星教在星浆体事件之后,就因为发布悬赏,阻碍星浆体同化等一系列理由被强制解散了, 他还能记起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山田梅脸上舒畅的笑容…你们[隐月会]还真是看盘星教不顺眼啊, 不过现在情报上怎么显示又被重新组建起来了?梅她居然还没炸? 水谷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接收并递交上去的资料后说道:“之前是已经解散了没错, 新成立的这个并不是和原先的一样是一个由信仰天元的普通人组成的宗教团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盘星教差不多算是借用了一个名头的披着宗教外皮的诅咒师势力。” “诅咒师势力吗?”禅院朔沉吟片刻,将手中的情报翻过去两页, “特级术师叛逃…咒术界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就如同水谷凌所料到的那样, 禅院朔完全没有在意那些旁枝末节的东西, 只是注意着这样一来会不会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有特级术师作为号召,想必这个重新建立起来的盘星教会很快壮大起来…” “要去清理掉吗?朔大人。”拜尔沉声说道。毕竟现在诅咒界是[Q]集团一家独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诅咒界的无冕之王,如果盘星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 估计又有一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会起一些别样的心思。 “暂时不用。”禅院朔的手指敲了敲扶手, “不如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您的意思莫非是…”拜尔的心中快速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有些迟疑地说道, “…扶持它?” “说是扶持也不太准确。”禅院朔将文件往前推了推,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特级术师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在我和甚尔君不在的前提下, 如果让他逃脱, 先不说他能不能再拉出一支队伍, 假如今后只找我们的麻烦,也得让我们稍微头疼一阵。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这里。”禅院朔将一份情报调转过来,朝向了水谷凌和拜尔,示意他们重点关注一下,“我想你们都已经看过情报了,但是我想高桥君的这一份你们一定没有太过注意。” 没错,高桥和彦终于能够将自己积攒的情报传递了过来,但是由于他与[Q]切断联系的时间稍稍有些长,所以原本有很多情报都已经过期失去了效用,也不知道是怀着一副怎样的心理,他直接将所有的收集到的情报都交了过来,水谷凌看着手里的一厚摞差点就想要冲着高桥和彦吼道不要浪费珍贵的内线资源。 高桥和彦:我只是想证明我没有偷懒…(碎碎念) 可他这样做的好处就在于这是一份完整的几乎没有断档的关于咒术界内部的相关情报,尤其是因为他在[窗口],所以其中有很多东西,别管是八卦还是什么,别管是真是假,都是外界无法得知的。 “这…”水谷凌蹙起了眉,他一开始没有发现,但是从头浏览下来,他也感觉到了咒术界的动向有一点微妙,眼睛顿时闪烁了起来,“咒术界这是想要做什么?” “别看我们和禅院家的战斗好像过去很久了,其实到现在也不过三四年。”禅院朔语气玩味地说道,“我们的获胜可是拉下了那群咒术界高层的脸皮,现在他们可是迫切地想要找一个靶子来立威,来证明一下他们的威信。而现在刚好有一个对象,从‘光明’的咒术界叛逃的特级咒术师,再加上一个诅咒师势力盘星教,这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 “我明白了。”拜尔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想当然地以为咒术界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是他的疏忽,那么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一方面弥补上,“我们要做的就是用盘星教来吸引咒术界的注意力,如果发现盘星教撑不住的话,就在暗中帮一把。”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禅院朔赞赏地说了一句,“如果是扶持的话,就会无法避免地就会发展成我们和咒术界的战争,而现在还不是时候,可如果我们是在暗中的话,即使有人知道是我们动的手脚…有句话说得好,没有证据就代表没有做过。” “而且正好可以看看有多少人起了异心。”水谷凌的眼睛里闪过了冷光,“这才过了几年就有人忘了[Q]当初是怎么清理掉那些不听话的家伙的了,也是时候唤起他们的回忆了。” “那就按照这样去做吧。”禅院朔轻松地说道,“对了,不要让盘星教发现,这样才是一个完美的剧本不是吗?” “是,朔大人。” 水谷凌和拜尔两个人离开了首领办公室,向着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就在这时,拜尔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转头对着水谷凌小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丹羽重该怎么办?通过他来对盘星教进行暗中的‘援助’?” “不。”水谷凌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丹羽重是空井流安排进去的暗子,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我大致明白他想要干些什么,但是现在的时机还不恰当。” 必须要等到盘星教即将分崩离析的那一天。水谷凌眯了眯眼,在心里暗想道,按照现在的安排,看来盘星教还得存在很长一段时间,时间得无限地往后推,只是不知道空井流能不能忍受得了他口中的“消耗品”存在这么长时间…不过如果是为了少爷的话,即使再难受,想必那个狂信徒都会甘之若饴吧。 空井流…空井流确实是欣喜若狂,只不过并不是因为“消耗品”的事情,这件事还没来得及通知到他,他只是因为要和他所信仰的神明一起到另一个世界去“开疆拓土”(禅院朔:谢谢,麻烦换一个词)而感到无比的兴奋,以至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得立花晴织眼睛都开始转圈圈。 “流,你冷静一下。”立花晴织闭上眼痛苦地揉了揉脑袋,“我的头好晕啊。” “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空井流的脸泛上红晕,眼睛里往外闪着光,语气狂热地说道,“这可是能和吾神一起…果然是对我的奖励吧?” 没错,我做的这一切正是吾神想要的,空井流自信地想道。他在得知夏油杰叛逃的时候,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神明当时让他去控制丹羽重的用意,绝对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不愧是吾神,连夏油杰的叛逃都能够预料到。 于是他就命令丹羽重去到夏油杰的身边见机行事,他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他温柔的神明顾念着同学情谊,所以让人去替他保驾护航,可后来随着盘星教的壮大以及在夏油杰看来,丹羽重可以算是伏黑朔遗留下来给予他的东西,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对于丹羽重多了一份宽容,以至于他的手中有着不小的权利,可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于是空井流就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或许…这个任务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单纯?空井流陷入了沉思,没错,如果吾神真的只是想要保护夏油杰的话,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只要将人接到我们这边不就好了吗?所以吾神必有其他的用意…是我的错,我不该用我如此浅薄的思想去揣测吾神话语里的深意。 空井流开启了头脑风暴,他将前因后果仔细梳理了一遍,最后神奇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吾神其实是希望等盘星教发展壮大以后能够兵不刃血地将其夺取过来。 没错,就是这样的!空井流点了点头,有特级术师夏油杰在前面收集资金,招揽人才,而他们只要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直接摘取胜利的果实就可以了…不愧是吾神,真是算无遗策! 当然,为了不再发生类似于之前那样他没有完全理解禅院朔用意的情况,他只是简单地将这一讯息传递给了丹羽重,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神明的宣判,而现在… 空井流的嘴角疯狂地上翘,眼睛里满是激动与兴奋,奖励这不就来了吗? “…你是在嘲讽我吗?”立花晴织的头上飘过了一朵乌云,莫名地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痒,他还没有见过神呢,转眼间空井流这都要到禅院朔身边去了,“我们来打一架吧,流。” “才不要呢。”空井流不紧不慢地抚平袖口的折痕,胸口的银镜晃了两下,在阳光下笑得无比灿烂,充分表现出他即将爆棚的好心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过几天就要去见吾神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立花晴织翻了个白眼,朝着空井流投去了鄙视的目光,随后端正了脸色,表情严肃而又郑重地说道:“流,一切就拜托给你了,去将吾□□号传遍世界吧。” “放心。”空井流虔诚地低下了头,“我必将让那些愚昧的人领会到吾神的伟大。” 第224章 重回 [今天有任务。——Gin] 一秒钟过后… [不去。——Bowmore] 琴酒:…? 琴酒看着手机上的回复, 默默地蹙起了眉盯着屏幕,在伏特加看来完全是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让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转过头去手握在方向盘上严肃地盯着前方的红灯,似乎在认真地等着它变颜色, 好让他赶紧到达目的地。 然而琴酒其实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稍微有点困惑, 明明前两天还挺积极的, 任务的完成度和身上的血气让组织里不少人看见他都自动退避三尺,今天怎么… 哦, 对了。琴酒的表情冷漠了下来, 他想到波摩那个出去旅游的“恋人”, 该不会是今天要回来了吧?啧,怎么不多出去两天呢?最好论年的去旅游,要是干脆不回来了就更好了。 [你的“小情人”…] 琴酒想了想,将刚刚打出来的字删除,在知道了波摩不喜欢他们用“小情人”这种话来形容之后, 他也犯不着因为它而和波摩交恶, 毕竟在“绝大部分”时候,这个家伙还是很好用的。 [你的“那一位”回来了?] [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 你还有头发。] 琴酒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他当然知道禅院甚尔他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这家伙“消极怠工”以后,他又要回到007的工作模式中了吗? 他不生气,他一点也不生气。 琴酒忍不住调出来了手机里还等待着他完成的任务, 看了一眼后陷入了沉思, 然后默默地给经常独自行动招呼也不打一个, 最后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就拿着账单过来报销的波本和经常推三阻四,不说人话,一看就知道是在划水的贝尔摩德记上了一笔。 波本:? 贝尔摩德:? 琴酒,你怎么回事?琴酒。 伏特加感受着从旁边冒出来的杀气,在墨镜遮挡下的眼皮跳了跳,昨天大哥去找波本要一个任务的调查结果,结果被波本嬉皮笑脸地阴阳怪气了一顿,贝尔摩德还打过来了一个电话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堆然而一个字也听不懂,几个底层成员倒霉地被牵连进了爆炸案直接上了天…除此之外难道又有谁惹到大哥了吗?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琴酒不用看都知道伏特加的脑袋里肯定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能有人一点智商都不长,这要是遇上像贝尔摩德那几个人,不就是等着被坑死的命吗? 琴*今天也是心力憔悴的一天*酒压低了帽檐,遮挡住了自己犯愁的眼神,冷声说道:“伏特加,开车。” “好的,大哥。”伏特加中断了思路,在红灯过后一脚踩在了油门上,车子快速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禅院甚尔随手将手机丢到一边,仰躺在沙发上,右手手背搭在额头,表情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好半天眼睛才缓慢地眨动一下。吊灯在天花板上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将雪白的墙壁映衬成了一片温柔的暖黄色,墙上海面上的夕阳的挂画在此刻好似真的一样,散发出粼粼的波光。 半晌,他慢吞吞地侧过头去看着被禅院惠用七彩的画笔在上面尽情涂鸦着的日历,上面黑色的日期被他用红笔描摹着,一遍又一遍,甚至透过纸张印透到了下一张,再下一张,众目具瞻地彰显了他的心绪不宁。 会回来吗? 会的。 禅院甚尔这样想着,这里留有他灵魂的一部分,他会回来的。 会为了…“我”而回来吗? 禅院甚尔用手遮挡住眼睛,房间里很安静,院子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一片花瓣舒展着身体从花瓶中跳了下来,摇摇晃晃地轻巧地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所有的细碎的声音平静而又温和地流淌进了他的耳朵里。 在如此温柔的寂静中,月亮缓缓地爬上了树梢,禅院甚尔忽然想起上次他这样躺在沙发上是因为什么,因为他无论怎样都找不到朔在哪里,一次又一次地做梦,醒来的时候却抓不住任何东西,噩梦与他如影随形。 他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自己胸膛里跳动的那个东西早已被刻上了另一个人的痕迹,只是他还抱有那么一点点不知该说是执拗还是可笑的东西,妄图离开却每次又自己退回,反反复复地测试着锁链的牢固性,直至最后将自己心甘情愿地锁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所以… 禅院甚尔张开双臂,平静地、坚定地从布满了恐惧与不安的漩涡中挣扎了出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过往也好,未来也好,生命也好,灵魂也好… 金色的洪流在房间内升腾,流淌着的银河照亮了他的眼睛,像是在黑暗的屋子中霍然推开了一扇紧闭着的窗,明亮的光霸道地、无可阻挡地洒落了进来。 所以… 明月落了下来,到他的怀中。 “等很久了吗?甚尔君。”禅院朔抬起头来,朝着禅院甚尔眨了眨眼,微笑着说道,“我回来了。” “啊。”禅院甚尔的手臂合拢,牢牢地将他搂在怀里,好像终于补全了自己缺失的一块,“欢迎回来。”我抓住你了。 “好久不见,禅院大人。”空井流的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眼睛里却全是冷意,他弯腰将抱着的禅院惠放下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袖子,眼神紧盯着禅院甚尔抱着禅院朔的手臂,似乎想要将其烧穿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禅院甚尔转过头来,仿佛冻结了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空井流,空井流也任凭他打量,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向着禅院朔伸出了右手:“吾神,您还好吗?” …我倒是感觉还好,但是你们两个要是这样下去就有点不好了。禅院朔感觉自己都能够听到噼里啪啦的火花声,于是他眼神飘忽了一下,用手拍了拍禅院甚尔的手臂,然后撑着他的身体坐了起来:“不必多礼,空井君。” “您称呼我为流就好。”空井流低着头再次回答了与上次相同的话。 “那么,流…君…”禅院朔顿了顿,似乎有点不习惯,“我还是这样叫吧…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是,吾神。”空井流将手轻抚着胸口,低垂着的细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中幽深,“我会让您的名号在这个世界响彻。” …梅,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禅院朔无言地看了空井流一眼,抹了把脸选择了放弃,算了,反正最后达成目的就行了,倒是还有一件事… 禅院朔冲着禅院惠招了招手,他本来是不想带禅院惠来的,一方面禅院惠刚觉醒术式,只有呆在原世界才能得到更好的成长,另一方面在空井流到来之后,随着“渗透”的进行,局势一定会慢慢发生偏转,说不定会遇到危险的情况,可禅院惠却坚决表示他一定要跟过来,如果到时候禅院甚尔不在,他还可以保护朔…最后在禅院惠的坚持之下,禅院朔最终还是哭笑不得地妥协了。 “甚尔君,惠的术式觉醒成功了,猜猜看是什么?”禅院朔摸着禅院惠的头,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觉得这个消息肯定会让禅院甚尔惊讶的。 “什么?”禅院甚尔瞟了禅院惠一眼,向后一靠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都无所谓,又不缺他一口饭,总不会是[十种影法术]吧?” 禅院朔:…… “等等?”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是[十种影法术]?” 禅院朔默默地点了点头。 禅院家一直期待着的家传术式…禅院甚尔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他在禅院家时因为没有咒力而受到的那些嘲笑和欺凌,忽然觉得非常可笑,没有咒力的他的孩子,拥有的居然是禅院家苦苦等待着的术式,这真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的笑话。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禅院朔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奇妙地说道,“真想知道如果禅院家知道他们苦寻不得的[十影法]在我们这里,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禅院甚尔捂着脸大笑出声,他已经完全不在意禅院家那个垃圾堆了,但这不代表他不愿意看他们的笑话,想想看,禅院家这都在朔的手中栽过几次了?现在更是连“未来”都彻底输掉了,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让人发笑。 禅院甚尔看向禅院惠,首次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翘着嘴角说道:“小鬼,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处嘛。” 禅院惠露出了死鱼眼,使劲浑身解数想要躲开禅院甚尔的手,但是都没能成功,最后他气急下意识地两手交合,摆出了手影,嘴里喊道:“[玉犬],咬他。” 然而这个世界是阻隔咒力的,所以禅院惠并没有能召唤出他的小白和小黑来,反而被禅院甚尔的大手将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禅院朔在一旁拄着脸看着他们,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禅院甚尔询问道:“甚尔君,你…” “甚尔。” “什么?”禅院朔疑惑地眨了眨眼。 “叫我甚尔。”说着,禅院甚尔的视线还朝着静立在一侧的空井流飘了过去。 空井流…空井流回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要不是有禅院朔在这里,他真想直接把禅院甚尔丢出去,他终于知道山田梅口中的“特别碍眼”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家伙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禅院朔感觉有点好笑,这又有什么好比较的,但他看着禅院甚尔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地说道:“好吧,甚尔,你能告诉我我不在的这两周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禅院甚尔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闪烁地看着禅院朔,禅院朔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或者说他其实早就有了预感:“说吧,甚尔,不会怪你的。”反正我也习惯了。 第225章 图书馆 “你是说…你把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都揍了一顿?”禅院朔没想到自己的感觉真的成真了, 江户川柯南居然就这么莽了上来,就没有人阻止他吗? (灰原哀:阻止了,但没成功。) “吾神, 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空井流语气温和地说道,但是说出来的话中可不带一丝温情,“我没有禅院大人那么高的武力,但是也有一点小手段…” 由于空井流的术式[思维覆写]的作用,他并不喜欢制造出来一些在他看来是“劣质品”和“消耗品”的家伙, 再加上他认为这样得来的信仰是不纯净的,所以他在原世界的时候就不常使用术式。 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发展来的信徒都是真实地信仰着禅院朔的,自然其中也无法避免的会有一些浑水摸鱼的家伙,可一个人的信仰是否虔诚对于空井流来说想要分辨出来简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所以定期他也会“清理”掉一批人,至于用什么手段… 空井流的脸上露出了平静的笑容,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不是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微妙。禅院朔这样想着, 冲着空井流摇了摇头, “不用, 流君,你的目标是那些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人, 官员、富豪…从中挑出那些黑衣组织的保护伞, 然后…” 禅院朔的右手缓缓收拢,表情淡漠地说道:“把他们掌握在手里或者迫使让他们放弃对于黑衣组织的庇护, 而甚尔君…甚尔这样做,虽然稍微激进了一点,但是并无差错, 一些事情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些罢了。” “是, 吾神。” “也不知道在发现我回来之后,他们要用多长时间才会找上门来。”禅院朔站起来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冲矢昴交给他的名片,看着上面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说道,“以这个世界的时间和效率还真说不准,不过这样正好给我们了充足的准备时间,那么,流君…” “我在,吾神。”空井流虔敬地低头聆听着。 “在前期缺少什么东西的话,就来告诉我吧,我会为你准备好的。” “怎么能让您费心。”空井流快速抬头,眼睛里冒出了惊慌的神色,声音有些急促地回答道,“还请您注视着我,一切东西我都会为您献上。” …行吧,反正至今为止我都没能弄明白你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禅院朔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出了一丝忧愁,他想到了上一个…禅院朔顿了一下,默默地将山田梅的形象从自己的脑海里划掉,继续回想道…上上一个搞事的狂信徒,就是那个平安京时期在家里供奉他的神像的家伙,那可是硬生生给他弄出来了人工信仰制造咒灵方法的鼻祖。 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他想找几个比较特殊的咒灵做两个实验,正常来讲以当时那个时代咒灵的多样性和数量,只要等一等,总会冒出来几个奇葩的,结果那家伙在知道了他想要找的咒灵的大致要求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依靠自己奇怪的脑回路和超绝的行动力,愣是靠流言、伪造古籍、篡改信仰、搅风搅雨制造灾难…等一系列方法,凭空给他人工造出来了一个咒灵。 可想而知当他得知这件事之后的表情,他连当时是个大冬天都没在意了,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出门将这个家伙揪了回来,然后该封口的封口,该人道毁灭的人道毁灭,还好由于行动迅速,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波,最后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安倍晴明:…不愧是你的下属啊,源家主。 源满朔:…… …由于知道实情的大多都是他的亲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还比较好解决,唯独其中还掺杂了一个闲来无事的两面宿傩,他还记得两面宿傩当时对他的这个下属尤为赞赏,还用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嘲讽的语气跟他说道:“你的手下都挺有想法的嘛,什么时候把成品展示给我看看?” …后来又说了什么就记不太清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最后的结果是他跟两面宿傩打了一架,打得山上的积雪都震动着滚落了下来,差点把他埋在了里面。 我怀疑当时那个家伙就是想来打架的,禅院朔面无表情地想道。 我的要求不高,把这个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也没关系,只要最后别让我收拾烂摊子就行。禅院朔被磨练的对于自己下属的要求已经一降再降了,他默默地看着空井流走出了房门,转头刚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面露思索: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可是是什么呢… 空井*音乐天赋点满*隐月乐团团长*流:音乐是最好的打入上流社会的方式,那就先来两首试试水吧。 让我们在心中为下属永远在搞事的禅院朔默哀,在原世界还能催眠自己只要不听就代表不存在,而现在… 音乐不止走向国际,都开始跨越世界了呢。 等到第二天禅院惠重新开始背着书包出现在班级里的时候,所有人就都知道禅院朔已经回来了。 江户川柯南看着禅院惠的脸不自觉地一抖,反应过来后脸上不禁露出了讪讪的表情。那天赤井秀一终究是没能告诉他那个代号为波摩的组织成员为什么会选择放过他们,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卧底,但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毕竟他看禅院甚尔的样子,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只不过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下杀手。 第二个可能就是禅院甚尔和赤井秀一间存在着什么交易,所以最后才放过了他们,但是一个组织成员能和赤井先生有着什么样的交易呢? 江户川柯南陷入了头脑风暴,时不时的还会看禅院惠两眼,以至于上课老师叫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听到,最后在少年侦探团“柯南居然还有不会的地方”的细碎声音中,无语地被老师批评了一顿。 赤井秀一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是他看着自己因为骨折而被石膏包裹住的胳膊,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倒是想尽快去和禅院朔进行下一步的接触,但是现在自己这个样子真的是连接电话都很困难…而且这虽然是被禅院甚尔打的,但是一方面是他们有错在先,如果就这么明晃晃地带着伤去,真的不会被认为是在指责或者挑衅吗? 还是再等等吧,赤井秀一这样想着,虽然他也很想尽快捣毁组织,但是组织已经存在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为之奋斗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想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就算真的可以,他也不能就这样上“战场”吧?果然还是得先把伤养好。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如同禅院朔所猜测的那样“风平浪静”,除了凶杀案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以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平静的日子了。 这天的天气还不错,虽然不是夏天,但是已经可以称得上比较暖和了,禅院朔合上手中的书,站起来放回到书架上。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忙碌(禅院朔:我一开始的想法是什么来着…),现在突然一闲下来他居然还有点不习惯,再加上市面上他感兴趣的书金几乎已经被他搜罗一空,于是他开始考虑着要不要办一个借书证去图书馆找一些市面上没有的书来看。 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不趁着现在还轻松的时候去,等再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忙起来了,估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禅院朔愉快地决定出门一趟,他上网查了一下图书馆的地址和营业时间,伸手拿起了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穿好鞋子走出了房门。 显示的地址距离家并不远,禅院朔走了不久就看到了矗立在那里的图书馆,他走进去向引导人员询问了一下应该在哪里办理借阅证,在办理完成之后,他看着大厅里的指示牌一路上了三楼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区域。 因为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图书馆中的人并不是很多,再加上三楼存放着的都是一些严肃正经,晦涩难懂的年轻人不是特别感冒的书籍,所以其实在这里的大部分人对于谁常来这里都知晓个七七八八,就算没有说过话也基本上碰过面。 他们最开始还沉浸在阅读中没有发现,但是渐渐的他们也注意到这里混进来了一个生面孔,而且还是个长相好看的年轻人,他们注意到他在几个书架前转了一圈,好像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色。 是生面孔…那可能是不知道。他们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然后主动出声提醒道:“如果你是要找书的话,记得要隔两个书架再找,比如如果显示的是D列的话,你可以往F列找找看。” 禅院朔眨了眨眼。 “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每次来新书的时候都是这样,虽然编号已经重新排好了,但是好像还没来得及录入系统,所以往后找找应该就能找到。” 禅院朔朝他道了谢,成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但是在取下来的时候,似乎是因为塞得有些紧,连带着旁边的两本书也跟着掉了下来。 咦?这本书我好像也没有看过。禅院朔捡起来看了两眼上面的简介,那干脆就一起借回去吧,正好可以多看两天。 然而当他刚走出图书馆不久,就有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跑进了三楼,直奔书架而去,然后在三楼安静看书的人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响:“没有?怎么会…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喂,图书馆不能大声喧哗不知道吗?”一个中年人蹙着眉面色不善地说道。 “实在抱歉。”贼眉鼠眼的男人紧张地说道,他的额头上往外淌着汗,冲到借书的地方询问道,“请问你知道《古事记》这本书是被谁借走了吗?” “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借阅人的信息。” 该死,怎么办?明明是在这里的啊,难道说是被谁借走了吗?男人焦躁地想道,然后他突然想到在等电梯的时候,从电梯里下来的那个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好像是从三楼下来的?于是他紧接着询问道:“那我能知道这本书大概是什么时候被借走的吗?” “我帮您查询一下…大概是在五六分钟之前。” 是那个人,男人的脑海中闪过了禅院朔的身影,绝对是他没错,我得把书拿回来,不然的话…男人咬着牙,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狰狞的神色。 第226章 “无妄之灾” 禅院朔抱着书往家里走着, 他想到刚刚在下电梯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有些奇异的色彩。 眼神很明显的游移不定,总是不住地向自己的身旁打量, 似乎非常不想要周围的人关注自己,大拇指一直在食指的关节上磨来磨去,都有些发红了也不见他停下,而在进入电梯按下楼层之后,他的手指一直在关门键上拼命地点着, 脸上的表情既激动又不安,以及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嗅到的从他身上传来的不明显的硝烟的味道… 所以这是去接头?不,看着不像, 图书馆这种说话声稍微大一点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地方,容错率也太低了,还是说…他把什么东西藏在了图书馆里? 禅院朔抬头望了望天, 对那人的思路感到了叹服, 如果是真的的话…到底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往图书馆里藏东西?是因为觉得别的地方别人发现不了吗?算了, 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禅院朔这样想着,在拐过街角的时候, 看到不远处的波洛咖啡厅前, 安室透正将系好的风铃挂到门上,看到他走过来, 眼神一闪,热情地冲着他招呼到:“朔先生?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好久,上两次来的时候梓小姐说你请假了。”禅院朔走过去停下脚步, 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门上的风铃询问道, “你这是在?” “因为风铃上沾了一些灰, 所以我就拿下来清理了一下。”安室透这样说着,他想到琴酒前段时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莫名安排给了他很多任务,害得他不得不用大量的时间去搜集情报,以至于请了好几天的假,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他哪天就要被开除了,“禅院先生不在吗?”怎么能让身体不好的人一个人出来呢? 安室透这样想着,脸上也不由地带上了几分谴责的情绪。 …你这是什么表情?禅院朔默默地看着他,真是一点都不想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他也是要'工作'的嘛,我看今天的天气不错,所以就到图书馆借了两本书。”然后将怀里的书向安室透示意了一下。 工作?是黑衣组织的任务吧?安室透的眼睛冷凝了一瞬,然后看着禅院朔表情又缓和了下来:“要不要进来坐一坐?今天有新品蛋糕哦。” “安室先生平时都是这么揽客的吗?”禅院朔眨了眨眼,“听梓小姐说可有不少女学生是冲着安室先生来的呢。” “哈哈,太夸张了…”安室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着说道,然后在他打开门将禅院朔引进去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他的脚步一顿,后退了一步用招牌挡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身体,眼神警惕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男人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眼神紧紧地盯着波洛咖啡厅的方位,在看到禅院朔走进去之后,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来。 跟踪?是冲着谁来的?我还是禅院朔?安室透表面上不动声色地想着,暗地里提高了警惕。他看着这个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男人走进了咖啡厅,特意找了个能观察到禅院朔的位置坐下,顿时就明白这是为了禅院朔而来的。 难道是波摩惹来的家伙吗?组织还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安室透转身取出了一个玻璃杯,倒上了一杯橙汁,不留痕迹地观察着那个面色紧张的男人,不,说不定是那个家伙在做雇佣兵时候的仇家,现在找不到波摩就想要报复在别人的身上…还真是无能。 安室透不知道是在说这个男人还是在说禅院甚尔,他将橙汁端给禅院朔,然后将菜单递给了他,轻声说道:“上面这些是我们新上的口味…禅院先生有跟你提过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好像是…保镖?”禅院朔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正是他在电梯口看到的那个人,他不是应该在图书馆,怎么会盯上我…等等,书…禅院朔的眼神快速往身旁飘了一下,该不会他想要找的东西在我借的书里面吧?真是一出门就没有好事。 还有,你们红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共通消息?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骗你了。禅院朔喝了一口橙汁,有些无奈地想道。 保镖?波摩?安室透想到波摩做的那些任务,脸上露出了一点难以言喻的表情,把所有人包括雇主在内都清理掉的保镖吗?那还挺形象的。他看了一眼“身体脆弱”,“表情温和”,“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的禅院朔,默默地咽下了自己想要提醒的话。 算了,要是告诉他有人在跟踪他的话,一定会被吓到的吧。安室透这样想着,同时他也有着另一个打算,那就是他知道波摩很在意禅院朔,如果他将这个跟踪禅院朔的人搞定的话,是不是可以跟波摩讨要一个人情,这样一来的话,他以后想要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禅院朔用叉子塞了一小块蛋糕到嘴里,清新的水果味顿时在他的嘴里绽开,就算多吃两口也不会觉得腻。是我喜欢的味道,禅院朔抿着唇咳嗽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室透,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打算,但是他也没有任何想要阻止的意思,恶魔的角悄悄地在他的头上冒了出来,他还挺想看看到时候安室透得知真相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的吧。 “安室先生,多谢款待,那么我就先走了。”禅院朔拿起放在一边的书,站起来对着安室透说道。 “欢迎下次光临。”安室透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后他就看着那个男人坐在那里等了几秒,也结账付款急匆匆地离开了,于是他转身对着榎本梓说道,“梓小姐,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哎?安室先生等一下…” 禅院朔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站在电线杆上鸟儿鸣叫的声音,路过的人的说话声,几个孩子在玩着跳格子游戏的欢笑声全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然而就算这样,跟在后面的那个男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也依旧那样清晰。 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掩饰啊,禅院朔漫不经心地想着,要是再不出手的话,我就要到家了,该不会还需要我来给他找个机会吧? 还好最后事情并没有往禅院朔所想的搞笑场景去发展,似乎是看道路上没有人,那个男人快走了两步拉近了与禅院朔的距离,然后伸手将禅院朔推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中。 “请问…”禅院朔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惊疑地询问道,实则悄悄地舒缓了一下自己在怀有恶意的陌生人靠近时下意识警惕起来的身体和神经。 “我问你,你是不是今天在图书馆借阅了一本名为《古事记》的书?”男人看着禅院朔恶狠狠地说道。 “是…是有一本没错,你想要做什么?” 男人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提心吊胆了多长时间,一方面他生怕自己找错人了,另一方面他又怕禅院朔是不是发现了书里面的东西,于是他掏出了一把刀朝着禅院朔比划威胁道:“把书给我交出来,不然今天你别想安全离开这里。” “只是一本书而已,不值得你过来抢劫…”禅院朔看着男人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智障,然后带着几分怜悯地说道,“…要不我还是给你点钱吧,这些书是图书馆的,我不能…” “闭嘴!”男人恼羞成怒地喊道,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芒,“这里面可是有…总之你赶快把书给我,不然的话…”说着,他就朝着禅院朔逼近了过来。 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抓住了,男人的心头一惊,心里暗道糟糕,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开,但那只手却像铁钳一样牢牢地钳制住了他的肩膀,他心一狠,干脆转过身来举起手里的刀向着身后的人捅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他的手腕就被抓住,随后他感到自己被往上一提,整个人被扯着衣服摔了出去,刀子也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从后面扯住了双手,整个人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安室先生?”禅院朔惊讶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你走后这个人追着你跑了出去就觉得有点不放心,所以就跟了上来。”安室透轻描淡写地说道,“报警了吗?” “我马上打电话。”禅院朔从兜中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报警号码,在电话里大致描述了一下遭到抢劫的全过程,“…对的,是叫我交出《古事记》这本书…” 安室透已经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波摩引来的,而是禅院朔被无辜牵扯进了一个案件之中,所以说这本书里藏着什么吗?于是他向禅院朔要来了这本书,逐页翻看着,然后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应该是密码之类的东西。 安室透再次低头看着脚底下满脸不甘的男人,隐约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他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前几天发生的一起珠宝店被抢劫的案件,该不会… 果不其然,等警察到来之后,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抢劫珠宝的那个团伙的成员之一,因为起了贪念想要独吞珠宝,所以在灌醉了他们的“老大”之后,得知帮他们销赃的那个人将钱财的存放地点藏在了图书馆三楼的一本《古事记》中,于是他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图书馆,但却没想到这本几乎没有几个人会去看的书居然被借走了。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还真是无妄之灾。禅院朔有些无奈地想道,然后转身对着安室透道了声谢:“非常感谢,安室先生,要不是你及时赶到的话…”这个人说不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没事,如果想要感谢我的话,就多多来光顾波洛咖啡厅吧,说不定老板还会给我加工资呢。”安室透摆了摆手,爽朗地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咖啡厅里还有事情在等着我呢。” “是,我一定会…多多光顾的。”禅院朔微笑着对着安室透的背影说道,安室透忽然感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了禅院朔疑惑的眼神。 是错觉吧。安室透这样想着,不知道波摩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会作何反应,希望事情能够往他想象的地方发展吧。 第227章 打好的预防针 “你们组织的卧底是不是有点多了?”禅院甚尔懒洋洋地靠在保时捷后座的椅背上说道, “我怎么记得离解决完CIA还没多久,这就又出现一个?” “是我们组织。”琴酒冷冷地纠正道,他一直都在对付组织里的卧底,结果这群家伙就跟韭菜一样, 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尤其是有时候那些卧底为了往上爬, 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来,比某些废物的能力强多了,弄得他有时候发现一个能力比较强的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又是一只老鼠, 再这样下去他都快得PTSD了,“现在还只是怀疑,没有确定下来。” “随便你, 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管他什么卧底不卧底的, 反正他只管拿钱…哦,对了, 他好像也是个卧底来着? 禅院甚尔沉思了一秒钟。 禅院甚尔想了一下他来到这个组织后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发觉他这个卧底就跟没有一样,于是随意地将脑海里的念头团吧团吧丢了出去。 就在这时, 禅院甚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原本因为无聊而有些涣散的眼神顿时凝实, 里面也带上了清浅的笑意, 琴酒在后视镜里瞥见这一幕, 有些嫌恶地别过脸去, 莫名的觉得有些不爽和恶心。 不爽的是要是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将组织的事务放在第一位就好了, 恶心的是明明这家伙战斗力这么强, 为什么偏偏栽进了“爱情”这个大坑里?每次这个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都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琴酒:好不容易有个能用得上的人我容易吗? “喂?什么?”禅院甚尔快速眨了眨眼,略微有些错愕地说道,他可不认为区区一个抢劫犯就能对朔造成伤害,不然你要将那些死不瞑目的禅院家的“精英”放在何处?这明显就是在逗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家伙玩,所以为什么朔会特意提到遇到抢劫犯的事情?莫非… “…我知道了。”禅院甚尔眼睛里绿色的湖面逐渐冻结了起来,伏特加浑身一抖,感觉后座上的气压低的吓人,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酝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波摩。”琴酒蹙着眉出声警告道。 “琴酒,我要去杀一个人。”禅院甚尔咧开嘴,血色的杀意弥漫在他周身的每一个角落,刺骨的冷意好像要从毛孔钻入皮肉之中,挤进骨头的缝隙之中,让人一时感到浑身生疼。 “杀谁?” “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是他的那个“恋人”出了什么事?这是琴酒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要知道他可是知道波摩这家伙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能让他白干活的估计也只有他家里的那位。虽然他对于超出预计的事情有些不爽,但是他也需要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也好控制一下范围…毕竟看波摩这个样子就不像是会放弃的样子。 于是他也就这么问出了口,禅院甚尔神色冰冷地说道:“朔他今天遇到了抢劫犯,要不是那个谁在附近…” 那个谁是什么鬼?琴酒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能不能说点人话? “就是那个金头发黑皮肤的家伙。”禅院甚尔不耐烦地说道,“我才懒得记男人的名字。” 波本。琴酒眼睛里狰狞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开始思考着波本这个和贝尔摩德一样讨厌的神秘主义者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甚至有可能那个抢劫犯也是他故意找过来的,为的就是和波摩搭上关系。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小,毕竟这件事一旦被波摩发现了,那就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事情了,估计波本会直接被暴怒的波摩杀掉,那个狡猾的家伙犯不着做出这种会留人把柄的事情。 也许真的是个巧合?琴酒这样想着,再想一想波摩的家也确实在那附近,看波摩的态度明显是连那家伙的名字都没记住,完全不像是有交集的样子,于是他也稍微放下了心,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看来这次你要‘登门道谢’了,需要我为你提供一些建议吗?” “建议?你留着自己用去吧。”禅院甚尔的眼底流过一道幽光,嘴里不屑地说道。 没错,这一切都是为了提前打好预防针,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在之后有人看到他和波本有着些许交往,有着今天的事情放在这里,就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 而他提出去杀掉那个抢劫犯…一方面是出于他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强别人对于他对禅院朔非常重视的印象(虽然这也是事实),同时又是再度给组织递交了一个把柄上去。 不过把柄这个东西…禅院甚尔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轻蔑,等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后,难道这些把柄还能对一个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人起什么作用吗? 于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安室透就收到了这样一个来自于公安的消息:“你是说那个抢劫犯被发现死在了监狱里?” “是的,降谷先生,很抱歉,我们没能及时拦住。”电话里的声音歉疚地说道,“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消息就已经散播出去了。” …你们不应该反思一下你们为什么比记者知道的都晚吗?算了,本来就没对你们报什么希望。 安室透紧紧地握着手机,他能猜出是谁做出的这件事,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波摩居然敢如此嚣张地跑到监狱里去杀人,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成功了,连他们都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才得到的消息,真是… 安室透重重地将手机扣到了桌子上,手背上都爆起了青筋,眼睛里的怒火好像要冒出将一切都燃烧殆尽,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一拳砸到了墙上,冷静,现在还需要忍耐…组织…还有那群FBI,CIA…他早晚有一天要把这些人全都赶出去! “降谷先生,您还好吗?”手机中传来了风见裕也带着些许杂音的声音。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郁气,将手机捡起来沉声说道:“我没事,风间,你继续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难道他还能是飞进去的不成?” “是,降谷先生。” 安室透撂下电话,沉默了片刻,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地陷到了沙发里。他的脑海里闪过了禅院甚尔站在血泊中的身影,周围倒着乱七八糟的尸体,而那个人只是满不在乎地用一条条生命从组织手中换取金钱,安室透慢慢地捏紧了拳头,他是想要拉拢禅院甚尔没错,可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们真的不会被反噬吗? 不,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安室透强迫自己摒弃掉脑海里的想法,他想到禅院朔,暗自庆幸还好有这样一个人在,不然他真不敢想象一个失去控制、随性而为的波摩究竟是什么样子,也许…安室透的眼眸暗沉了一瞬,眼前掠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真的会是一个“怪物”也说不定。 而刚刚拆卸掉石膏的赤井秀一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胳膊还带着点隐痛,但是已经不影响活动了,于是他伸手拿起车上的罐装咖啡,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下半罐,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秀,你的伤才刚好,咖啡还是少喝为妙。”茱蒂不赞同地看着他,眼镜后浅蓝色的眼睛里浮现了一层担忧,“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黑衣组织吗?”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车窗外来往的人群,沉声说道:“不,茱蒂,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吗?”茱蒂显然对于赤井秀一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赤井秀一作为FBI的王牌,无疑是他们中最有能力的一个,虽然是他主动要求,可如果没有实力的话,当初也不会允许他去组织卧底,但是有时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大部分时候都会有自己的决定,并且会拒绝对队友透露实情,“秀,当初你假死我们就毫不知情,现在你又想做什么?” 茱蒂想到她当初听到赤井秀一死亡的消息时的不敢置信,以及经过一桩又一桩的事件才发现冲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真相时的欣喜与愤怒,难道他们真的就一点都帮不上忙吗? 目前确实是帮不上忙,毕竟现在连共识都没有达成,不,或者应该说是连个开头都没有,赤井秀一冷静地想道,就算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逼迫禅院朔和禅院甚尔跟他们合作吗? 赤井秀一光是想想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先不说他们现在不在本土,完全没有主场优势,还有日本公安的虎视眈眈,就是想到禅院甚尔那他完全无法看清的动作,以及一个照面就被击败的压倒性的实力,再加上一个神秘的禅院朔…赤井秀一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怕不是到时候FBI也会像CIA一样,在同一个人的手中全军覆没,到时候都用不着黑衣组织,信不信光是CIA就能在他们大楼前放礼花庆祝。 “别担心,茱蒂。”赤井秀一转过头看着担忧的茱蒂说道,“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这会是我们离捣毁组织最近的一次。” 赤井秀一没有去看茱蒂充满困惑和疑虑的面容,他冷静的绿眸倒映在车窗上,眼前缓缓浮现了隐藏在迷雾之中的禅院朔的剪影,就让我看看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吧。 第228章 邀约 今天是这一个月中的不知道第几个星期天, 外面凉风阵阵,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禅院朔窝在屋子里,用黑色的笔在彩色的卡片上勾勒出各种各样的简笔小动物, 然后将卡片递给了禅院惠, 禅院惠手里拿着剪刀, 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线将小动物剪下来贴在了白色的本子中。 禅院甚尔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赛马, 时不时地瞥过来一眼,半晌过后他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了小蛋糕放在一边,准备等不那么凉了之后再端过去给禅院朔。 “完成了。”禅院朔放下最后一张卡片伸了个懒腰后说道, “甚尔你也不过来帮个忙。” “是谁一开始嫌弃我画的太丑来着?”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再说本来就是这个小鬼自己的任务, 如果是你的话当然不需要,其他人…那是额外的费用。” “…你这话让我有一种也许我们根本不用做什么,你一个人就能把黑衣组织搞破产的感觉。”禅院朔这样说着,眼神投向了响起来的手机, 在看清楚来电人之后, 脸上露出了一种“终于来了”的表情。 说实在的,虽然他早有预感, 但是他依旧很想说:你们这个时间拖得也太久了吧?不过这也不怪他们, 做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两个工人都要干同一件事, 假如说正常世界的工人24小时就能够干完, 但是柯学世界的工人在这个无限拉长的时间中, 可能需要240小时才能够完成,而在他们的意识中这却是无比正常的一件事。 当然, 这只是一个例子, 真实的情况是如果将红方和黑方的争斗当作是一条正常的时间轴的话, 日常中无数的案件填补进去后愣是将这个正常的工人变成了柯学世界的工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幸运还是倒霉,但是倒霉的肯定有我一个就是了… 禅院朔心平气和地想道,他示意禅院甚尔将电视的声音调低,然后拿起电话接通:“冲矢君?” “是我,请问你现在在家吗?”重新伪装成了冲矢昴的赤井秀一在电话那边说道。 “我还没有出门,有什么事吗?”禅院朔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丝微笑,禅院甚尔咂了一下舌,向后倚靠在了沙发上,禅院朔仿佛看见了一只绿色眼睛的大猫趴在那里,尾巴一下一下地砸在了扶手上,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爽的气息。 禅院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已经贴好卡片的本子挪到一边,表情中充满了嫌弃,被禅院甚尔发现之后,他的头发再次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并且获赠了禅院甚尔嘲笑的表情一枚。 禅院朔淡定地瞟了一眼,听着冲矢昴在电话那边充满歉意地说着想要对江户川柯南那天的行为当面道歉,并且他也收集了一些推理素材想要交流交流这样的话,心里想着这个理由可真是烂的不行,不过反正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重点,只是随便应付一下找个托词,于是他也自然地回复道:“这样啊…道歉就不用了,只要带着‘诚意’来就好了,希望我们在交谈过后能相处愉快。”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半秒,禅院朔知道他肯定是在考量着什么,他也很乐意给予他思考的时间,毕竟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总比一时冲动要来的坚定:“那么…下午三点的时候可以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禅院朔挂断了电话,走过去拿起小蛋糕坐到了沙发上,小小地咬了一口,浓郁的奶味和绵密的口感让他的眼睛快速眨了眨,脸上中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吗?”禅院甚尔这样说着,眼神在禅院朔的嘴角停留了一下,然后凑过来低下头就着那个缺口,在相同的位置关合牙齿咬下来了一块蛋糕咽进肚子里。 “我猜这说不定是赤井秀一的个人行为。”禅院朔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他将蛋糕放到禅院甚尔的手中,然后倒了一杯蜂蜜柠檬水喝了一口后说道,“要是比作游戏的话,开始界面也许还在加载中呢。” “真的?”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讶和调笑,显然他并不认为禅院朔说的是实话,“会花费这么长时间?” “当然…不会。”杯子被放到桌子上,放出了轻微的磕碰声,“虽然网络不好加载出来需要很长时间,但是一旦开始之后,可就是速通流了。” …速通流?禅院朔的表情微小地卡顿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个词语是怎么出现在脑海中的,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像一缕青烟一样直接被风吹散,连禅院甚尔都没有发现他在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也许是在哪里听过吧,禅院朔这样想着,然后像是一点都没有将下午的会面放在心上一样,继续悠闲地和禅院惠一起装饰着白色的本子。 分针在钟表上画着圈,太阳从头顶上向西边歪斜,转眼间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门铃声响起,禅院惠看了一眼完全没有起身意思的禅院甚尔,放下手里拼了一半的拼图,跑过去踮着脚打开了门。 冲矢昴明显看起来有些惊讶,他低头看了一眼禅院惠,向里又看到了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的禅院甚尔,有些无语地用手推了推眼镜。 不是,虽然我是来谈合作的没错,但是好歹我们现在还是“敌人”,为什么你能这么放心地让你的孩子来开门?这是相信我不会做出什么吗?还是说这就是第一步的试探? 禅院*其实啥都没想*只是单纯的没把他放在眼里*甚尔手里拿着遥控器换着台,转头看着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禅院朔,朝着站在门口的冲矢昴抬了抬下巴,嘴里说道:“朔。”你等的人来了。 禅院朔抬头看到冲矢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用手指了指他旁边的柜子:“许久不见,冲矢先生…或者说是赤井先生?柜子里有拖鞋。” 他果然知道我的身份。赤井秀一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他眼睛里的光明灭不定,弯腰遵循着禅院朔的指示取出拖鞋换上,缓缓走过来沉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禅院朔轻松地说道,“毕竟破绽还是很多的,不是吗?” 如果破绽真的那么多的话,黑衣组织估计早就找上门来了,他的队友也不会那么长时间才得知他没死的消息,但是这也让他暗中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这不可能是黑衣组织的陷阱了,毕竟如果早就知道他是赤井秀一,就算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那群家伙也会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想法直接杀上门来,才不会有这些无谓的试探。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赤井秀一这样想着,一开始就揭穿身份的话,自然也不用那些没有必要的寒暄了,于是他索性直接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背叛组织?”说着,眼神投向了自从进屋之后就让他神经一直紧绷着的禅院甚尔。 他并不认为禅院甚尔是一个适应不了组织的人,或者更应该形容为他在组织里会如鱼得水才对,所以他背叛组织的原因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赤井秀一的眼神一动,默默地转向了禅院朔。 “背叛?”禅院朔咀嚼着这两个字,感觉这个词用的可不太恰当,“没有‘背叛’,从最开始加入组织就是一场戏。” “…什么?”赤井秀一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难道说…? “你猜的没错。”禅院朔翘起了嘴角,连眼睛里也漫上了笑意,“用你们的话说,甚尔其实是卧底来着。”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卡顿了一下,头上冒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们家的卧底这样?赤井秀一有一万句话憋在心里吐不出来,虽然他知道卧底一般都不得不会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包括他在内,当初在组织的时候为了博取信任和地位往上爬,也干了不少错事…不少事即使他知道在那个时候是必须的,他至今也无法避免地感到一点惋惜和愧疚,可禅院甚尔…你要是说他感到无聊了想退出组织,或者是什么别的奇怪理由,无论是哪一个都比“卧底”这个的可能性要高。 到底谁家的卧底会这么嚣张啊!赤井秀一想到基尔传递给他的那些情报中的形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用充满怀疑的声调问道:“你认真的?” “应该…吧。”禅院朔说着也有点不确定起来,现在想想…甚尔他好像真的没干过一点卧底应该干的活,倒更像是一个去黑衣组织打工的薪水小偷…所以这么长时间他们都干了什么来着…“呃,这个不重要。” 禅院朔顶着赤井秀一无言的眼神,淡定地继续说道:“一开始加入黑衣组织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要找一样东西。” 赤井秀一沉默不语,禅院朔见状朝着他摊了摊手:“也没必要骗你不是吗?该不会你以为我们是想要黑吃黑吧?” 你别说,我还真有一刻有过这个念头。赤井秀一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沉声说道:“所以你是想要与我们合作?” “不是和你们,是和你。”禅院朔看着赤井秀一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眼神补充道,“还有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 “我该感谢你的看重吗?”赤井秀一并不意外安室透身份的暴露,既然禅院朔能发现他的伪装的话,想必一些人的身份也早就了然于心,“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我不需要不稳定的因素。”禅院朔平静地说道,赤井秀一恍然间发现明明他一开始戒备的是禅院甚尔,但此刻他竟然完全忽视了他,而是牢牢地被禅院朔吸引了注意力。他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浮现了一层深深的警惕,却得到了一直关注着这里的禅院甚尔一个嘲讽的笑容,“甚尔可是杀掉了除了基尔外的所有CIA,你觉得…在得知了合作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会怎么想?更何况FBI可不是你的一言堂。” “你…”赤井秀一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禅院朔说的是对的,“既然加入黑衣组织是为了找东西,那么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 第229章 暂时的盟友 “我以为这还挺容易看出来的。”禅院朔挑了挑眉, “因为速度太慢了。” 速度慢?赤井秀一想到自己调查到的有关禅院甚尔的情报,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怎么才进屋里没多久, 听到的一桩桩事情都有种让自己不吐不快的感觉。 “你没听错, 确实是速度慢。”禅院朔看着赤井秀一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却透露出几分匪夷所思的脸, 确定地说道,“当然除了这点外, 甚尔作为行动组的一员,很难接触到药物研究也是一方面。” “你们要找的是药物?”赤井秀一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造成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APTX4869,禅院朔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否决道:“不, 不是你想的那样,非要说的话,只能说是有些关系。”是源头的那种关系。 赤井秀一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站在原地沉思着,禅院朔也不着急, 不如说他也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他现在的计划随着现实的发展一步一步进行增补删减过后, 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不过他在某些人的锻炼之下早已习惯了计划永远只是一个参考的情况,只要最终导向的结果是正确的, 这些都无所谓。 禅院朔瞥了一眼赤井秀一,就比如赤井秀一、安室透、江户川柯南等人对于他来说只是用来与对方兑子的东西罢了,换句话来说就是用来冲锋陷阵的工具人, 只要他们一天抱有想要毁灭组织的愿望, 就绝对无法摆脱他的“控制”…毕竟他也确实在让他们向目标靠近不是吗? 而仅凭这些还不够, 禅院朔缓缓想到黑衣组织中大量的武器、研究…没有一项是不需要耗费大量钱财的,说到底无论是安室透还是赤井秀一都是各自从属于他们的国家,而这些国家都是由资本所控制的,如果真到了要决一胜负的时候,还真说不定会从哪个地方爱上一记背刺,所以他才让空井流… 禅院朔突然中断了思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好像好久都没关注空井流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正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听见禅院甚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朔。” 禅院朔转过头去,看到禅院甚尔的神情古怪中带着一丝奇妙,用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眼神看了禅院朔一眼,然后用手指了指电视。 禅院朔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他一眼望过去就看到电视中出现了两个人坐在沙发椅上,左边的那个应该是主持人,而右边的那个…是空井流没错了。 等等?流君?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上电视?禅院朔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到了电视右下方的节目名上,鎏金色的文字非常的扎眼:未来的传奇。 禅院朔:…… “朔。”禅院甚尔的嘴唇颤抖了两下,缓缓地用手捂住了脸,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了几声笑。赤井秀一被打断了思路,有些困惑地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然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了电视机,他听了两句,发现上面介绍的人他好像有些印象,再仔细一回想,这不是茱蒂前段时间很喜欢在车里放的乐曲的作者吗? “空井先生,您发布的乐曲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登上了各大音乐排行榜的榜首,请问您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呢?”主持人一手拿着话筒,看着空井流的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佩服,这可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音乐家,只要不发生意外,以后绝对是享誉全球的人物,说不定到时候他这个采访者也会跟着一起出名…这次节目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灵感的来源…”空井流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脸上顿时露出了崇敬的神色。 禅院朔:…你…(欲言又止.jpg) “…当然是吾神了。”斩钉截铁。 “哈哈哈哈…”禅院甚尔终于忍不住笑倒在沙发上,他真的从未见过禅院朔表情凝固的时候,即使他看空井流再不顺眼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狂信徒的脑回路,该说还好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知道空井流嘴里的“吾神”是谁吗? “…原来是因为信仰啊。”主持人夸张地感叹道,“确实,空井先生的音乐里有很多宗教的因素,听说有很多人都将空井先生的音乐视为救赎他们的良药,其中不乏一些很有名的人,不知道空井先生对此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呢?” “他们所听到的都是我对于吾神的虔诚信仰。”空井流平静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豪,“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们能将其视为救赎,这就说明我们的心所体会到的是一样的情感。”是能够被发展为信徒的人呢。 原来你们发展信徒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只有流你比较奇怪? 禅院朔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和有着一瞬间的崩溃的心情,虽然我一开始带你过来的目的就是要控制那些与黑衣组织有关的富豪、政界人士等,让他们放弃对黑衣组织的庇护,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前期是会通过这种足以让人社死的方式进行的…梅,我错怪你了,你一年时间无中生有了一个[隐月会]根本不算什么,最起码没有这么高调,流君你这是青出于蓝还胜于蓝了啊! “…赤井先生,你想好了吗?”禅院朔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堵住了禅院甚尔的嘴,将脑海里刚刚看到的画面删了个精光,强行将其当做根本没有发生过,转过身来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也没有反对的权利不是吗?”赤井秀一表情冷峻地说道,他在来之前就想明白了,如果最终无法达成合作的话,无论是被当场灭口还是通知黑衣组织,他的下场都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看来,这个合作所带来的正面影响完全大于负面,至于如果最后真的出现了分歧… 赤井秀一的眸色暗沉,心中决定要尽量在这次合作过程中摸清他们的底细,那么下次要做的就是要去找安室透和小侦探互换一下情报了,相比于安室透对他和FBI的厌恶,他们还有着共同的敌人黑衣组织,现在又加入了一个虽然看起来是“盟友”但是实际上立场不明的禅院朔,无论怎样看来他们现在才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当然。”禅院朔没有再说什么意味不明的话,他现在对赤井秀一的想法心知肚明,不过这注定是不会实现的,因为在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他们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毕竟谁能想象得到其实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那么…”赤井秀一用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禅院朔,似乎想要探究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然后沉声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禅院朔轻笑了一声,“安室先生那边就拜托你去通知了。” 赤井秀一的鞋尖刚刚调转方向想要往外走,就听见禅院朔这样一句话,脚步不由地微微一顿,他现在非常怀疑禅院朔其实连他与降谷零(安室透)之间的纠葛都一清二楚,但是他能拒绝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能,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去和安室透他们进行联络的,于是他侧过脸来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 “惠,去送送赤井先生吧。”禅院朔弯下腰用手亲昵地摸了摸禅院惠的脑袋,温柔地说道。 禅院惠抬头看了一眼赤井秀一,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禅院朔与他之间“险恶”的气氛,乖巧地点了点头。 赤井秀一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一副面孔才是禅院朔的真实模样了,他看着“哒哒”跑到他身边用眼神催促着他快走的禅院惠,又看了一眼完全不觉得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来送他有什么不对的禅院朔,再瞄到自他进来就没说过几句话,很自然地将话语权交给禅院朔并且让孩子来开门的禅院甚尔,陷入了沉思之中。 赤井秀一:难道是我不对劲吗?(困惑.jpg) 禅院惠将他送到了街道上,然后看着他转身欲走的时候,一直都表现得很安静乖巧的禅院惠却突然出声喊住了他:“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怔愣了一下,转头看着禅院惠仰起的脸,正好在这个时候有一片云朵悠哉游哉地飘过去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在他们的头上投射下了一片阴凉。他听到禅院惠认真地说道:“如果你要伤害朔的话…” 赤井秀一有一瞬间恍惚地觉得禅院惠稚嫩的脸庞与禅院甚尔重合在了一起,相似的绿色眼睛里充斥着的是坚定和令人心惊的执拗:“…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可怕。赤井秀一的手慢慢握紧成拳,他看着禅院惠小小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门后,在心里泛起了这样一个念头,不知道是在说他们中的哪一个,抑或全部都是。 我得提醒一下小侦探,赤井秀一这样想着,他知道禅院惠是江户川柯南的同班同学,也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之一,但是现在…至少在涉及到禅院朔这一方面…他绝对不是可以相信的人。 第230章 充满疑虑的合作 “赤井先生, 你说什么?”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发颤,霎时间表情一片空白,他现在感觉自己好像被投入了一片真空之中, 只能看到赤井秀一的嘴唇张张合合,但是一点声音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江户川柯南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用隐晦的目光和暗号通知他最好晚上来一趟他现在借住的工藤宅, 江户川柯南顿时明白了他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在晚上好一顿对毛利兰“撒娇卖萌”, 这才找了个理由来到了这里。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听到了一个堪称离奇的故事,他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他一直以为的唯物主义世界结果被发现其实是唯心的一样, 耳边仿佛传来了世界观碎裂的声音。 江户川柯南艰难地用手推了推眼镜,他想到和禅院朔碰过的几次面,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赤井秀一口中的形象对应起来:“他真的是…?” 赤井秀一卸下了伪装, 此时他睁开的眼睛中是一片冷静, 他自从卧底之后已经很久没碰过烟了, 但是他现在却有了点想要抽烟的冲动,可他手指动了动, 看了眼神色严肃的江户川柯南,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算:“是。” 他想起禅院朔微笑着站在那里的样子,明明灯光明亮能看得分明, 但他却总觉得他的背后有着大片大片模糊的阴影, 一直蔓延到很深很远的地方。现在想起来, 禅院甚尔最起码在进入组织之前,还有一段雇佣兵的时期可以进行参考, 而调查出来的禅院朔的资料就乏善可陈多了, 乍一看上去非常平平无奇, 只要认识过禅院朔一段时间的人都不会认为这上面描述的是他,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是伪造出来的一样。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赤井秀一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灯火,他们已经慢了一步,而现在能做的就是… “不好,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他几乎知道我们的所有情况?”江户川柯南惊骇地说道,他现在终于开始感受到从内心中散发出的恐惧和庆幸,还好他们不是黑衣组织的人,不然说不定他们早就…可他这么一想依旧安不下心来,毕竟照赤井秀一的说法,他们的目的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最后也并不排除反水的可能性,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可恶,要是我能再小心一些…” 在江户川柯南看来,虽然有可能是从其他人那里暴露的,但是也不排除是在他这里先出现的破绽,毕竟禅院惠就和自己在一个班级,而以他对禅院惠的认知,光是看他一开始猜测禅院惠也是变小的就能知道,禅院惠一向聪明敏锐,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要回去跟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一提…都怪他不够小心谨慎… “把那家伙叫来吧。”赤井秀一出声道。 “赤井先生?”江户川柯南从懊恼的情绪中抬起头来,满脸震惊地看着赤井秀一,要知道他可是见过安室透光是听到赤井秀一的名字就变了脸色的画面,身上甚至隐隐有杀气冒出来,如果两个人真的遇见…该不会第二天就会有人被送到医院去吧? “放心。”赤井秀一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就没有了声音,直至江户川柯南的眼神已经逐渐变成了带着无语的死鱼眼,他才慢吞吞地说出了下半句话,“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吧。 …赤井先生,你说的是那个神出鬼没出现在各大打工场所,开车像是在坐火箭,偶尔还会来个“特技表演”的安室先生吗?江户川柯南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他怎么觉得不像是靠谱的样子啊。 果不其然,第二天在听到了江户川柯南转述的话之后,安室透的脸在第一时间就弥漫上了一层黑气:“柯南,我想你该先解释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和那个FBI联系上的?” “呃…哈哈哈哈…”江户川柯南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不是看安室先生你太忙了吗?所以…”江户川柯南发现他解释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安室透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身上了,在他说话之前,安室透本来正在给蛋糕坯子抹上奶油,整个空间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而现在… 江户川柯南看着安室透手中用来抹奶油的刀上闪过一道寒光,然后被他面无表情地将切进了柔软的蛋糕中,刀身直接没了进去。 江户川柯南感到脖子一凉,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汗毛倒立的后脖颈,咽了一口唾沫表情讪讪地说道:“安室先生…” “不用说了。”安室透用手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江户川柯南愣是从他的声音里分辨出几分咬牙切齿来,“这群应该滚出去的FBI…我是不可能跟他们合作的。”尤其是赤井秀一! 我就知道,赤井先生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江户川柯南在心里呐喊着,在他看来捣毁黑衣组织是最重要的,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之间会是这样一种情况,那么,对不起了,赤井先生。 江户川柯南想着赤井秀一让他暂时不要告诉安室透关于禅院朔的情况,可现在这样,根本不像是能坐下来好好谈的样子,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看着安室透转身欲走的身影,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说…里面还有波摩呢?” 安室透的脚步缓慢了下来,最后停在那里静止不动,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毕竟波摩那种人在他看来是不可能随便就和别人合作的,难道说…他转过身来,眼睛里染上了熊熊的烈焰:“不愧是不择手段的FBI,都开始用无辜的人作为威胁了吗?” 江户川柯南:…? 等等?安室先生你在说些什么?江户川柯南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江户川柯南感觉中间好像出现了什么偏差,他琢磨了一下安室透的话和反应,渐渐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安室先生好像…还不知道禅院朔的“真实面目”…吧? 江户川柯南看着安室透的眼神中隐隐露出了一抹同情,看得安室透的怒火都为之一滞,不明白这个这个一向成熟的小侦探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肯定都是赤井秀一的错没跑了!于是他探究的目光狠狠地戳在了江户川柯南的身上,露出了那个一开始将江户川柯南吓得不轻的属于波本的阴恻恻的表情:“看来你还有瞒着我的东西,那个该死的FBI都告诉你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咳嗽了一声,委婉地说道:“安室先生,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见一下赤井先生吧,这里面…可能有一些误会…”都不止是一些误会了,简直是从头到尾就不对,不过也不能怪安室先生没看出来,他不也是经过赤井先生的提醒之后,才意识到问题的吗? 安室透审视地看着他,然后抱着臂冷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那个FBI能编出什么花样来,要是最后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他威胁的眼神飘到了江户川柯南的身上,江户川柯南的身体顿时一僵,然后郑重地说道:“一定不会让安室先生失望的。” 结果…果然是一点都没有令人“失望”。 安室透错综复杂的脸色充分显示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一开始在听赤井秀一的叙述时根本就不想要相信,但是后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时他们并没有拦住那个抢劫犯在监狱里死亡的消息,如果禅院朔知道了的话,他一定会对这个消息产生疑问,可他却从来没有在禅院朔的脸上发现有一丝的异样…也许赤井秀一说的是对的,他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发现不对,但是他完全被自己一开始做出的判断蒙蔽了双眼… 安室透的眼皮跳了跳,然后狠狠地瞪了赤井秀一一眼,居然被这个家伙先发现了问题,但是虽然他心里已经肯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嘴上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承认:“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不是吗?”赤井秀一隔着桌子站在安室透的对面,两个人对视间仿佛出现了劈里啪啦的火花,江户川柯南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无语地在心里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他现在有一种其实他才是他们中最成熟靠谱的那一个的感觉,你们稍微反省一下自己! 江户川柯南:指指点点.jpg。 “我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江户川柯南无力地说道,“不是应该谈一谈与朔先生…呃…我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称呼…的合作吗?” 安室透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睛时,里面除了还存在着的对于赤井秀一的厌恶,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沉吟片刻后说道:“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合作’是我们几个之间的合作?和公安与FBI都无关?” “我是这样理解的。”赤井秀一回忆着禅院朔的每一个表情和吐出的每一个字,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也就是说他们共享给我们的情报,我们在接收之后,可以通过这些情报来调动我们的人,但是不能将他们暴露在除我们之外的人之前。” “我知道了。”安室透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瞬间分辨出这样做对于他们来说的好处,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他却看不到一丁点对于禅院朔一方有利的地方,如果在消灭黑衣组织之后,他们不承认禅院朔在其中发挥的作用,那么禅院甚尔的身上依旧会挂着“黑衣组织余孽”的身份…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陷阱在吗? 在得知了禅院朔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之后,他很自然地将禅院朔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拔高,毕竟能在他面前“伪装”这么长时间都没露出一丝一毫马脚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难道这样的人会想不到这些问题吗?不过他们还有时间去查证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而现在的重点是… 安室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暗光,他将目光投向赤井秀一,在江户川柯南期盼的眼神中,最终点了点头:“我需要当面谈一谈,不过如果让我发现你在其中搞了什么小动作的话…” “这句话对你来说也是同样。”赤井秀一平静地回复道。 第231章 运气 “惠, 已经送走了吗?”禅院朔看着禅院惠从门口进来,笑着说道。 禅院惠点了点头,然后板着脸一脸认真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警告他了。”说着, 还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干的禅院甚尔。 果然和拜尔叔叔说的一样,这个家伙就是靠不住。禅院惠这样想着, 心里在禅院甚尔的头上画了一个大叉, 然后眼睛亮闪闪地抬起头期待着禅院朔的表扬。 “哦?”禅院朔惊讶地歪了歪头,他也没想到禅院惠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于是眨了下眼弯下腰询问道,“警告了他什么?” “警告了他不许伤害朔。”禅院惠鼓了鼓腮帮子,弯曲手臂做出了一个表示自己很有力气的动作, 骄傲地说道,“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禅院朔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一点水波荡漾在了他的眼里, 扩散着慢慢流淌过他的眉梢和唇角, 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禅院惠的鼻子, 然后在禅院惠喜悦的惊呼声中将他一把抱起,温柔地贴了贴他的脸颊, 转过身来对着禅院甚尔挑眉道:“甚尔,你可要被比下去了。” “哼。”禅院甚尔用手拄着脸看着禅院朔哼笑了一声,“他还差得远呢。” 你才差得远呢!禅院惠抿了下唇, 有点愤愤不平地瞅了一眼禅院甚尔, 然后他的眼珠子一转, 突然朝着禅院甚尔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在禅院朔的脸上大声地亲了一口, 最后在禅院朔有些惊讶的眼神中抬起下巴学着禅院甚尔的样子也哼了一声。 “…你这个小鬼…朔, 我们把他扔出去怎么样?”禅院甚尔的脑门上蹦出了青筋, 现在他看着禅院惠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第一万次后悔当初自己要是坚决一点把这小鬼送到福利院去就好了。 “别说笑话,甚尔。”禅院朔走过来将禅院惠放下,看着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空井流的身影,眉宇间浮现出了一抹无奈,“流君真是…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我还以为你把他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呢。”禅院甚尔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指望这种家伙能想出多么条理分明有逻辑的方法?反正他也没违背你的命令,只不过稍微…”禅院甚尔咧开了嘴,“…高调了一点。” “这就是问题所在…”禅院朔嘀咕了一句,然后无力地放弃了思考,毕竟事已成定局,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已经习惯了来自于下属的各种各样的奇葩状况了,“甚尔,这段时间你暂时还像原先一样就好,不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直到最后的时刻…” 禅院朔轻笑了一声,看着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说道:“…还真是信不过他们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说道,“就他们三个?不需要再加点人吗?怎么想其中的那个‘死神’,除了看他经常碰上各种案件之外,我没看到他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人多了反而麻烦,我们毕竟是外来者,我可不想将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在博取他们的信任上。相反如果我只是跟几个领头的沟通的话,相对来说会简单很多。说到底我需要的只是几个‘将军’,至于‘将军’该怎么管理好他手下的‘士兵’,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禅院朔轻描淡写地说道,“至于那位‘死神君’,自然有他的用处,隐藏的人脉、APTX4869下的幸存者这些先不谈,在这里他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我想要的人给引出来。” “谁?” “‘千面魔女’贝尔摩德。”禅院朔想到禅院甚尔在组织里这么长时间,居然一次都没有碰上贝尔摩德就觉得很离谱,明明她在之前很活跃的来着,“甚尔你的运气还真差呢。” “运气吗?”禅院甚尔注视着禅院朔,他早已不会对自己的运气做出什么反驳了,因为…“运气这种东西…早就透支掉了。” “哪来的透支这一说?”禅院朔听到了禅院甚尔的话,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我不就站在这里吗?” 禅院甚尔顿了一下,忽然捂住脸笑出了声来:“确实,不过这位‘运气先生’好像运气也不怎么样。” “…比甚尔你强就行了。” **********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琴酒嘴里叼着烟,看着禅院甚尔慢条斯理地将鞋子上沾染的血迹擦干净,试探着问道,“因为你的那位‘恋人’?” 在琴酒看来,能影响波摩的无非只有两件事,一样是钱,一样是那个在他看来是被波摩拐带的“恋人”,而如果这两样相比较的话,钱的重要性还得往后排,君不见在禅院朔去旅游的那顿时间,这家伙发的那些疯吗? 但这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问话,叫琴酒说出来却莫名的带着一种阴沉和嘲讽的味道,禅院甚尔瞟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被窥探的恼怒,只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就算你这么说,钱也一分都不能少。” 琴酒默默地将快要燃尽的烟丢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上去用鞋尖碾了碾,他觉得想要与这家伙正常交流的自己真的是脑子出了点毛病。在组织里那么多神经病里,波摩这家伙也是独一份的难搞,不过好在虽然难以明白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而且是个吞资金的大户,但是最起码任务完成的不错,跟某些人比起来… 琴酒冷笑了一声,要不是还没找到他们背叛组织的证据,他真想一枪一个把他们全崩了。 光是这样想着,他身上的杀气就冒了出来,似乎是因为这里没有外人在的原因,他完全没有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脸色阴沉得好似即将要降下大雨的天空。 但是琴酒,你有没有想过在其他人的眼中,其实你也是个神经病来着:一言不合就彪杀气,有时候走进训练场也不解释缘由,眼睛扫视一圈,抬手就开枪干掉几个底层人员,知道的人明白你这是在处理废物和叛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专门找几个人来发泄情绪呢。 “大哥。”伏特加从房间里走出来,用带着手套的手递过来了一张光碟,“应该就是这个了。” 琴酒伸手接过打量了一下,然后抬头轻蔑地看了一眼从门缝中渗出的鲜血,嘴角扯起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不知死活的老鼠。” “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卧底啊。”禅院甚尔回想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从脑子里扒出来了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他只是知道了地点是在哪里,然后走进去,将人杀掉,任务就完成了,全程琴酒跟他讲的那些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去。 琴酒:…… 琴酒的杀气飚不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跟这家伙生气不值得,但是看他抓着碟片的青筋暴起的手和伏特加下意识后退的脚步,就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是来自法国最大的情报机构DGSE的卧底,波摩,你…算了…” 琴酒放弃了。 琴酒在伏特加震惊的眼神中放弃了。他无视了站在那里的禅院甚尔转身就走,黑色的大衣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就听到了他冰冷中夹杂着郁闷的声音:“伏特加,走了。” “啊?哦。”伏特加充满钦佩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虽然有墨镜的遮挡谁也看不出来),快走两步跟上了琴酒的步伐,“大哥,不等波摩吗?” “你看他像是会站在原地的样子吗?”琴酒面无表情地说道。 伏特加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就看到波摩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如果不是琴酒提醒,他甚至都不知道后面跟了一个人,要是有谁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一下的话…伏特加浑身一抖,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转念一想,像波摩这么超规格的家伙,这个世界上估计都不会有第二个了,还好他是组织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对代号成员下手的,这么一想他就又放下了心来。 禅院甚尔注意到伏特加的眼神,挑了挑眉说道:“怎么?把我接出来就不打算把我送回去了?” “不是,那个…”伏特加一时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 “也行啊。”禅院甚尔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朝着琴酒抬了抬下巴,“我自己回去到时候给我报销也行。” 禅院甚尔不说还好,一说琴酒就想到了上次禅院甚尔自己回去,然后转头这家伙就给了他一张一百万日元的□□…你是绕着东京转了一圈吗?而在被他戳破之后还恬不知耻地说着什么现在小学生的学费真贵之类的鬼话…说的像是你出的钱一样!最后琴酒面对着禅院甚尔不给钱就不干活的态度,冷笑了一声签了□□,然后转头就把波本的报销申请给打了回去(安室透:等等?)。 他现在真的很想见见那个能把眼前这个即使在他看来都属于人渣范畴的家伙“收服”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性格,是怎么做到至今为止还没有被波摩给搞疯的,要不就是个“圣母”,要不就表明那个“大少爷”根本也不简单。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在那种家庭出来的家伙,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只“小白兔”。 琴*今天又是被神经病同事折磨的一天*还不知道其实他已经真相了*酒在心里想道,然后拉开了车门,抬头皮笑肉不笑地对禅院甚尔说道:“给我滚上车。” 禅院甚尔耸了耸肩,一点也不在意琴酒恶劣的态度,舒舒服服地靠在保时捷的后座上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指挥着伏特加说道:“前面的路口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伏特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琴酒,然后发现琴酒侧着脸看着窗外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他顿时就知道这是琴酒不想说话所以默认了的态度,于是他一脚踩上了油门,向着禅院甚尔指出的方向开了过去。 等到禅院甚尔下车关门,伏特加眼皮抽动地看着他走进了一家点心铺,痛苦地闭了闭眼,决定不去看这充满违和感的一幕,转过头去向琴酒询问道:“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波摩贝尔摩德问起了他的消息?” 第232章 贝尔摩德 “哼, 贝尔摩德那家伙…”琴酒的眼睛里隐隐浮现出一层阴翳和不满来,但是想到贝尔摩德问起的事,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意味, “这回可能要踢到铁板上去了。” 贝尔摩德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冒出头来,原因是那位先生亲自布置下来了一个任务,并且人选指定了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美国收集着情报来辅助任务的顺利进展,直到最近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 她才空出了手来。 然后她就发现了她的“cool guy”和“angel”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危险人物,是加入组织时间还不算长的波摩。她在波摩加入组织的时候曾听了一耳朵, 但是当时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组织里的代号成员说多也不多, 说少也不算少, 更新换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当时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试探波摩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就是这么一疏忽…等她发现波摩居然就在江户川柯南附近的时候已经迟了。 贝尔摩德当时就有点心慌, 在落地窗前抽烟的时候差点因为走神而被烫到了手,于是她找了一个在组织里爱慕她的工具人, 在言语里暗示着让他帮忙搜集一下波摩的资料。对方当即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 由于那段禅院朔回到原世界的时间, 禅院甚尔几乎将位于日本境内的任务抽空的壮观景象, 让他的事迹在组织,最起码是在日本境内广为流传, 据说连别的地区的成员都有所耳闻。 他们本来还顾忌着琴酒、波摩这些“大佬”会介意, 只是在私底下偷偷交流, 后来发现根本没人管这件事, 所以就光明正大地讨论开来了,当然,并不是什么涉及到机密的部分,他们可不想试一试琴酒的枪法够不够准。 所以等贝尔摩德看到资料上波摩的“丰功伟绩”的时候,她的血压瞬间就上来了,连捏着手机的手都微微发颤,眼睛里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即使是在组织里这么多年,见过的成员数不胜数,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几个稍微特别一点的对象,但是这个波摩…不行!不能让他再留在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的身边了。 贝尔摩德咬着手指思索着,她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在上面按出了属于琴酒的联络号码。组织有自己的信息保护措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大多不会将一些重要的信息例如组织内部成员的联系方式直接储存在手机中,而是记在了大脑里,包括一些设备中的信息记录也会定时清理,以防一旦丢失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手机响了一声就立刻接通了,有时候会怀疑琴酒这个人是不是什么自动应答的机器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无论你什么时候打电话,好像这个人永远都在线,跟组织里一群浑水摸鱼的家伙比起来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劳模”,不过这不是重点… 贝尔摩德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走到酒架前手指拂过上面一瓶瓶价格昂贵的酒,声音妩媚地说道:“琴酒。” 从手机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琴酒低沉中带着不耐的声音:“什么事?贝尔摩德。” “真是令人伤心。”贝尔摩德取下一瓶琴酒和一个高脚杯,然后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些冰块放到了杯子中,“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结果你就是这种语气,我就这么惹人厌烦吗?” “真难为你还有自知之明。”琴酒扯了扯嘴角,“有什么事就快说。”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将瓶塞打开,然后沿着杯壁注上了大半杯,单手持着这杯酒坐到了扶手椅上轻轻地抿了一口,唇彩顿时在杯口处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痕:“听说你那里可是出了一个风云人物啊,我就快回日本了,怎么?不准备给我介绍介绍?” 琴酒的眼睛眯了眯,他可是记得贝尔摩德的队友死亡率一直很高,这一点一直都不受琴酒的待见,毕竟组织里好用的人就那么多,不是因为不可抗力而是因为“意外”死掉了怎么能行?而当她的裙下之臣,一个组织的代号成员卡尔瓦多斯也被她给利用致死之后,这种不信任就达到了顶峰,要不是他知道贝尔摩德深受那位先生的宠信,再加上绝对不可能是一只老鼠,估计这个永远都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的家伙早就被他拖进审讯室里了。 而现在她又想做什么?难道是想故技重施?但是很可惜,波摩那个家伙可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怪物”呢。 这样想着,琴酒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让伏特加胆颤心惊的恶意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刚刚搜查完毕的现场,示意伏特加将他们的痕迹清理干净,然后走出房门冷声说道:“贝尔摩德,你别想耍你的那些小把戏,组织里可不是你能肆意妄为的地方。” 贝尔摩德翘起了二郎腿,伸手看着自己涂得鲜红饱满的指甲,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是很快又收了回去。她在心里盘算着看来琴酒很满意波摩,但就是这样她才不能让波摩继续在江户川柯南他们身边转悠,不然一旦琴酒哪天去找波摩的时候正好被江户川柯南看见…以cool guy 的性格,绝对会热血上头跟上去的,到时候…不管怎么想波摩都是绝对的威胁,她必须得想想办法让这个家伙离开,要是能直接铲除掉他就更好了。 “这你可就错怪我了,琴酒。“贝尔摩德一只手托着腮,用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轻笑着说道,“毕竟等我调回到日本之后,说不定会和波摩打交道,提前了解一下他的性格能力,到时候合作起来也会方便很多不是吗?” 冠冕堂皇的理由。琴酒在心里冷笑道,他几乎可以肯定贝尔摩德的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要知道这家伙可是一个独行主义者,说个话都是云里雾里的,又怎么会主动打听一个加入“不久”的成员?不过当他想到假如贝尔摩德真的和波摩遇上了…他完全可以预见贝尔摩德错愕的表情,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隐隐就泛起了幸灾乐祸的情绪。 “贝尔摩德,别忘了规矩。”虽然琴酒很期待贝尔摩德倒霉的样子,但是规定还是要遵守的,“什么时候代号成员之间可以互相打听了?如果你真的闲得慌,还不如赶紧熟悉一下日本相关的事宜,到时候情报要是出了错…” “你还真是死板,这样可不讨女人喜欢。”贝尔摩德嘴里抱怨道,她听着琴酒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伸手将手机扔到一遍,端起酒杯在眼前轻轻晃悠着。 还真是一点口风都不漏,贝尔摩德的脸上顿时卸下了所有的表情,时间越长,她的cool guy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虽然一般人并不会联想到身体变小这样离奇的事情上,再加上琴酒从来不会记住他杀过的人的名字,但是就算这样,组织对待窥探他们的人也是毫不留情的,到时候势必会调查与之有关的所有人,而且别忘了,江户川柯南身边还有一个同样变小的宫野志保(灰原哀)在,以琴酒对她的执着… 贝尔摩德眼神闪烁着下定了决心,她必须要排除对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的所有威胁,据她所知,波摩加入组织的时间并不算长,从资料上看起来他的实力确实是配得上一个代号的,但是不管是谁都会经过一系列的审查,确定没有问题了之后,才能够脱离“炮灰”的境遇,所以他到底有什么凭依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到了这个地位?这里面肯定有可以调查的东西。 贝尔摩德这样想着,登上了组织内部的网络,毕竟很多东西都是在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吧。 琴酒看着禅院甚尔从点心铺中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眼睛中流露出了一抹深色。虽然他看贝尔摩德不顺眼,也乐于见她在禅院甚尔这里碰壁,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贝尔摩德死,毕竟如果惹到禅院甚尔还没有什么,如果贝尔摩德真的作死去招惹了波摩的那位“恋人 …所以他也会找时间提醒一句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然,是提醒贝尔摩德,他担心如果告诉了波摩这件事的话,他会直接去蹲点将这件事扼杀在摇篮中,凭借他对于波摩的认识,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绝对。 “…你这是什么眼神?”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看着琴酒,“没有你的份,想吃的话我可以帮你买,只不过要付跑腿费。” 怕不是这跑腿费比东西都要贵吧…不对,我根本就没想吃。琴酒发现他被带偏了思路,顿时脸色一沉,对着伏特加冷声说道:“你还在等什么?伏特加。” “啊?哦。”伏特加赶忙转过身去打着了火,车子在路灯的照耀下,向着远方行驶而去。 第233章 双方会谈 “安室君, 好久不见。”禅院朔三人走进工藤宅的大门,对着站立在里面的安室透说道。 “也没有很久…”安室透忽然觉得这个对话有点耳熟,再一回想, 这不就是那天禅院朔从图书馆借书回来,他们遇到的时候的对话的翻版吗?只不过现在双方的“位置”互换了而已,“没想到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个。” “怎么说呢…”禅院朔用手抵着下巴,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本来并没有打算掩饰什么, 但是你们的想法实在太有趣了,所以不自觉的就想要看看在知道一切之后你们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照你这么说倒是我们的错了?”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禅院朔, 在知道禅院朔并不像是他想象的那样后,他也摘除了对于禅院朔的滤镜, 但是这个身体状况总不是骗人的吧?所以…“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要套我的话可没有那么容易, 安室君。”禅院朔歪了歪头微笑着说道,“说到这里还要感谢你的邀请呢, 不知道江户川君和赤井君现在在哪里?” “柯南马上就到, 至于那个FBI…”安室透看着赤井秀一拿着酒从一边走出来,抱着臂冷哼了一声,“这不是在这里吗?” 禅院朔看着毫不在意地表露出对于赤井秀一的厌恶的安室透,眼神闪了闪笑而不语。 今天禅院惠放学回来的时候, 进门之后从书包中取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禅院朔,说是这是江户川柯南给他的。禅院朔接过来打开一看, 是安室透邀请他们今天晚上来一趟工藤宅, 通篇下来措辞十分的客气严谨, 很明显一点口风都没有露。 但是禅院朔看到的时候, 就几乎能够肯定安室透他们已经同意了合作, 只是估计现在还有一些疑问和具体的细节需要进行一下解答和商讨, 于是他转身朝着禅院甚尔展示了一下“请柬”,嘴里说道:“甚尔,晚上陪我走一趟?” “那群家伙就是没事找事。”禅院甚尔走过来拿过“请柬”看了一眼,然后撇了撇嘴随手丢在了茶几上,“他们只要好好地听从安排就是了。” “一无所知总会让人产生不安与警惕,这是人之常情。”禅院朔轻笑了一声说道,“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告诉他们的东西,可去还是要去的,也算是表明我们的态度。” “那个疯子狂信徒呢?准备好了吗?”禅院甚尔咂了一下舌,想到最近出门的时候,总会在各种地方听到空井流的乐曲,就感到了由心而生的烦躁。 “…你还是换个叫法吧,甚尔。”禅院朔无奈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回想了一下空井流前两天报告时候的进程,平静地说道,“流君那边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积累的差不多了。” “这么说就快要回去了啊…”禅院甚尔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虽然这个世界的时间非常混乱,但是用原世界的方法计算来看,零零总总算下来,差不多也快有两年的时间了,但是这是他头一次感觉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 禅院甚尔的眼神隐蔽地朝着禅院朔飘了过去,被禅院朔发现之后就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看着他,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要是时间能再长一些就好了的感觉。 “是啊,很期待吗?甚尔。”禅院朔笑着说道。 “…这么说的话倒也没有。”禅院甚尔只是觉得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打扰(拜尔/山田梅/水谷凌:你在说谁?!)的日子还不错,但是说到底…他垂下眼看着桌子上花瓶中舒展着身子的娇艳鲜花,什么也没有去想,绿色的湖面平静而又安宁…只要有你在,无论在哪里都无所谓。 我想想…安室透,赤井秀一,还有江户川柯南…嗯,先问一下,如果惠愿意的话,就一起过去吧,正好也让他感受一下这种“谈判”的氛围。禅院朔很随意地就下了决定,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红方的“严阵以待”,低头看着禅院惠询问道:“惠,要跟着一起去吗?” 还没等禅院惠开口回答,禅院甚尔的声音就首先响了起来:“带这个小鬼去有什么用?我还得分心保护他,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算了。” 禅院惠抬头瞪了禅院甚尔一眼,默默地朝着禅院甚尔的脚踩了过去,然而以他现在的小身板,完全撼不动“天与咒缚”所带来强大身体,结果只能被禅院甚尔一把拎了起来,两张相似的脸对视着,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睛中的嫌弃。 “要是这么说的话,让惠一个人在家才不安全呢。”禅院朔感到好笑地拍了拍禅院甚尔的胳膊,示意他把禅院惠放下来,“那些红方不是傻子,这时候如果耍花招的话,那就说明他们真的没救了。与其和一群蠢货合作,还不如考虑去篡位黑衣组织呢,到时候我们想要的依旧可以得到,只不过花费的时间要长一些罢了。” 然后我们看到的就是现在这样一副场景,赤井秀一拿着酒走了过来,安室透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也没说什么,然后他们两个分别坐在了沙发的两端,尤其是安室透,看上去像是在强忍着想要将对方丢出这个空间的感觉。 禅院朔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两人这都要凝固住了的氛围挑了下眉,为什么感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都快赶上拜尔和禅院甚尔了?明明是同一个阵营…哦,拜尔君和甚尔也是同一个阵营的,那没事了。 拜尔:我去找找什么东西可以祛晦气,要是能把禅院甚尔一并祛除了就更好了。 禅院甚尔:呵。 禅院朔想到曾经的画面顿时淡定了下来,他婉拒了赤井秀一是否要喝一杯的提议,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思量着些什么。禅院惠腰背笔直端正地坐在那里,抿着唇注视着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乍一看上去和禅院朔的姿势有着微妙的相似,反而是禅院甚尔无所谓地双手搭在脑后倚靠在沙发靠背上,甚至伸手打了个哈气,完全没有一点今天是来谈重要事情的严肃感。 安室透的想法在这一刻莫名的和琴酒达成了一致,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以他对于这两个人的判断,除非出现了什么意外,不然这应该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才对…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该就着合作的问题问些什么吧。 空气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禅院朔感受着几乎凝滞的气氛,脸上却慢慢地带上了一丝笑意,直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江户川柯南气喘吁吁地赶到,这才打破了这种让人感受到压力的氛围。 江户川柯南喘了口气,看了一下双方,尤其是在禅院朔和禅院甚尔的身上重点停顿了一下,然后走到安室透的旁边说道:“我来迟了吗?” “不。”禅院朔温和地说道,全然没有理会江户川柯南在听到他声音响起的时候明显僵硬了一下的身体,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在江户川柯南的脑补里,他是怎样的一种大魔王形象(江户川柯南:这还用脑补吗?明明就是!),“还没有开始哦。” 江户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镇定地面对着禅院朔,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们现在是处于“合作”状态,而且安室先生和赤井先生都在,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这才让他情绪平缓了下来,只是眼睛里依旧残留着一抹警惕:“你们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来问才对。”禅院朔的手指在腿上轻点了两下,“邀请我来的不是你们吗?” “就算合作最起码也要开诚布公一点吧。”赤井秀一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对你们一点都不了解,这样的合作本身就是不牢靠的。” 禅院朔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表情,心里想着倒不是他不想说,但是该说些什么?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找到东西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就算说出来他们也不可能会相信,说他们还有一个同伴叫空井流…要知道空井流为了尽快完成他的愿望,并没有选择十分隐蔽地进行发展,而信仰这种东西一直都是很可怕的,要是得知空井流…怕不是当即他们就会将黑衣组织抛到脑后,选择先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搅风搅雨的空井流给清除掉。 更何况… “牢靠?”禅院朔思考了一下,感觉他们是不是对这两个字的含义有什么误解,“这句话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意外,对你们来说这本身就是‘迫不得已’的合作不是吗?如果想要就这么‘空手套白狼’的话,今天我就恕不奉陪了。” “你怎么能这样?”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出声了,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胸膛起伏着指着禅院朔怒声道,“黑衣组织做了那么多坏事,害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把你的手放下。”禅院甚尔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在脸上消失不见,他身体前倾,冻结的眼睛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侦探,扭曲的杀气牢牢地锁定在了江户川柯南的身上,他们的鼻尖仿佛能嗅到浓浓的血腥味,空气中一时间布满了令人战栗的寒意,“不然的话…” 安室透上前一步将面色惊骇的江户川柯南挡在身后,眼神警惕地看着在他看来终于露出本性的“波摩”,额头上淌下一滴冷汗。 真是好久都没有听见这么单纯的话了。禅院朔看着江户川柯南玩味地想道,他朝着禅院甚尔摆了摆手,然后伸手摸了摸眼睛里也露出不高兴情绪的禅院惠,不以为意地说道:“江户川君,在指责我之前,你不如看一看赤井君和安室君的表情哦。”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安室透和赤井秀一脸上都是一种毫不意外的沉稳表情,似乎他们早就明白禅院朔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同意这样的事情,江户川柯南的脸上缓缓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地拽住安室透的衣角,不敢置信地询问道:“安室…先生?” 安室透闭了闭眼,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复杂,然后朝着江户川柯南摇了摇头。 江户川柯南心里充满正义与光明的高塔…忽然之间塌陷了一角。 第234章 一团迷雾 江户川柯南颓然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手指颤抖地捂住了额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上下起伏着,让他喘不上来气的同时,内心里也出现了剧烈的动摇。江户川柯南抬头看了看他们, 嘴唇蠕动了两下,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禅院朔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坐在那里的样子在江户川柯南看来却仿佛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江户川君,现在不是正义的侦探时间, 被说了一通就幡然醒悟的情况在这里也是不存在的,不如说…”禅院朔的眼神一一扫过安室透和赤井秀一, 手臂轻抬做出了欢迎的姿势,“欢迎来到‘利益’的世界。” “够了。”安室透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明显陷入自我怀疑的江户川柯南,沉声说道, “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吧。” “好啊。”禅院朔弯了弯眼睛,微笑着说道, “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吗?”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讨论起了具体的“合作”细节,然后我们就有幸看到了安室透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少言寡语的赤井秀一眼神冷漠,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手里捏的纸张都快变形了的场景,只有禅院朔依旧保持着优雅和从容,说话的频率也不急不缓,看起来更像是在什么宴会厅而不是在一个紧张焦灼的谈判场所。 禅院甚尔看了一会儿, 忽然站起来左右看了看, 似乎是找到了什么, 迈步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江户川柯南猛然惊醒, 他看着禅院甚尔离开了客厅, 顿时紧张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朝着他追了过去,以为他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结果发现他只是从橱柜中拿出了一个杯子冲洗了一下,然后从不知道是哪里摸出了茶叶放到了杯子中,最后将烧好的热水也倒了进去。 江户川柯南看着禅院甚尔全程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而禅院甚尔完全无视了他的“跟踪”,拿着杯子走回了客厅,将茶水递给了禅院朔。 而禅院朔也十分平静自然地接过,他注视着蜷缩的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慢慢舒展开身体,轻轻地将杯口中冒出的热气吹散,小小地抿了一口润了下喉咙,然后将杯子放到一边继续进行着名为“有关合作事宜的谈判”,实则好似“不平等条约的签订”的讨论。 江户川柯南表情复杂地走了过来,他看着禅院惠虽然听的半懂不懂,但还是依旧乖乖地坐在那里,争取想要明白他们话语中的含义的样子;他看着安室透抿着唇努力思考着,眉毛都几乎要皱成了一个川字,想着能够反驳的方法;他看着赤井秀一好几次烦躁地摩挲着手指,但最后还是继续投入其中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坐到了安室透的身边。 不管怎么说,虽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正义,其中可能夹杂了很多东西,但是安室先生和赤井先生无疑都是在为了毁灭黑衣组织而努力…我总不至于连一个小学生都比不过吧?江户川柯南闭了闭眼,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这不可能。”安室透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跟别人这么唇枪舌战过了,他摇着头充分表达出他的抗拒,“全部由我们来出力的话,我觉得这个合作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赤井秀一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仅仅只是情报的提供的话,根本不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何况要是一旦情报出错呢。 “这不是在与你商讨,安室君。”禅院朔看着杯中的茶梗竖起,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是通知。” “你!”安室透的表情惊疑不定。 “安室透,降谷零,波本,日本公安的卧底,[零]组的成员。”禅院朔微笑地看着安室透睁大的眼睛。 “冲矢昴,诸星大,赤井秀一,黑麦威士忌,FBI的卧底,组织的‘银色子弹’。” 然后禅院朔又转向了坐立不安的江户川柯南,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少了这个“死神”侦探呢?虽然这位变小的名侦探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阻碍,但是一直被盯着还试图想要做小动作真的挺让人烦恼的,还是暂时让他消停一下吧。 “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日本警察的救世主’,被灌下APTX4896后变小的幸存者。”说完还特意看了面色不善的安室透一眼。 “以及…”禅院朔慢悠悠地说道,黑色的眼睛深处涌动着暗流,他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勾起唇角说道,“灰原哀,宫野志保,雪莉,APTX4869的现任研究者,宫野艾莲娜的女儿,宫野明美的妹妹…还用我再说下去吗?” 满室寂静,禅院朔满意地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喝着已经稍微凉了一些的茶水,他也好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隔着世界没办法带人过来还真是麻烦,索性就要结束了。 “你…怎么会…”安室透哑着嗓子说道,他知道禅院朔的手中肯定有与他们相关的信息,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详细,这下子… “这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多的想听吗?我想已经不需要更多了。”禅院朔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我期待着你们的回复。”说着,他牵起了禅院惠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禅院甚尔故意慢了半步跟在了禅院朔的身后,他转头看着紧紧地盯着他们的背影,隐隐可以发现有几分魂不守舍的三人,嗤笑了一声,嘲讽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不禁握紧了拳头。 “哦,对了。”禅院朔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虽然看你们误解的表情很有趣,但我还是解释一句…并不只是情报的支持,只不过现在还不便透露…不过我想你们现在也没心情理会这个了吧?” 在禅院朔一行人消失在他们眼前之后,安室透缓缓地弯下腰,用手遮住了脸,将自己的表情完全掩藏了起来,这下…就是彻彻底底的被动了。他也想过是否要将“合作”这件事通知给公安,甚至想过是否可以找个机会将他们抓起来,但是他一不确定是否会被组织发现端倪,二是怕他们会有什么后手,难道…只能同意这个不平等的合作了吗? “同意也无妨。”赤井秀一突然出声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安室透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赤井秀一,似乎想要刺穿他的身体。 “至少在他达成目的之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下回答道,“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恶…”安室透咬着牙,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被困在迷宫之中,唯一的一条出路还是对方安排好的,“要是能知道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好了。”那样就有可以谈条件的地方了。 “不过这样也说明了两个问题。”赤井秀一的眸色暗沉,斟酌了一下后说道,“最起码他们的人手是不足的,不然如果他手中的情报足够重要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冒风险来和我们合作,所以在这方面他是有依仗着我们的地方,既然如此,将主动权交出去也无妨。” “而第二点…”赤井秀一的眼神落在了江户川柯南的身上,安室透顿时明白了赤井秀一的意思,“你是说他没必要将柯南列为合作的对象?” “喂喂。”江户川柯南回过神来露出了半月眼,“我还在这里呢。” “是的,所以说…”赤井秀一探究地看着江户川柯南,“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江户川柯南陷入了沉思,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除了是APTX4869的幸存者之外,有什么别的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可如果是因为这个让他变小的药物,为什么不去找灰原哀这个研究者呢? “我不知道。”江户川柯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完全就是一团迷雾。” “他们应该是日本人吧?你那里也什么都没有找到吗?”赤井秀一转头看向安室透,表情淡淡地说道。 安室透的脸一黑,好不容易有那么点和平共处意味的氛围直接被打破,他瞪着赤井秀一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尤其想在那张惹人生厌的脸上来上那么一下:“你什么意思?有本事就直接说出来。” “只是有点意外罢了。” “你这个该死的FBI!” 又开始了,江户川柯南露出了死鱼眼,为什么他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呢?然而他此刻也没心情去管他们两个的事情,他现在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去回想禅院朔的表情和话语,感觉自己的心在不安地跳动着。 他一开始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毕竟由大人变成小孩子一点都不科学,觉得对方也许不会往这边想,结果…江户川柯南的脸上露出了苦笑,这不是一清二楚吗?知道我是工藤新一,自然会知道我的亲朋好友,如果他有一点恶意的话,岂不是… 江户川柯南不敢去想那样的可能性,他头一次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不应该在分不清状况的时候就贸然冲上去,那样不仅有可能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所有关心在乎自己的人。这个世界并不是绕着他转的,他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那么幸运地活下来,灰原说得对,我果然有时候太自大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安室透三人又经过了几次争吵,最终还是答应了合作,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直在美国焦急地等待着任务收尾的贝尔摩德,终于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乘上了回日本的飞机,开始调查起在她认为会威胁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安全的波摩的信息。 第235章 贝尔摩德的到来 “大哥, 我们还不动手吗?”伏特加站在树林中,看着远方影影绰绰透出灯光的别墅,转过头来对琴酒说道。 “等贝尔摩德的消息。”琴酒双手插在兜中, 帽檐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那家伙易容成了目标的医生, 如果幸运的话,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把东西拿到手。” “她怎么会主动来帮忙?”伏特加有些纳闷, 要知道贝尔摩德可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直接分配到她头上的任务, 想要找她帮个忙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今天她居然主动提出要参与进任务中,无论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 琴酒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怎么记得明明前段时间他刚跟伏特加说完贝尔摩德盯上波摩的事情,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他是不是该让伏特加单独出两个任务?这家伙本身就够笨的了, 再这样下去脑子真的不会锈死吗? 大哥,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这样我心很慌啊。伏特加瞅了一眼郁闷地吞云吐雾的琴酒, 在心里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 他回想了一遍这些天发生的事, 终于想起上次跟波摩一起出任务的时候琴酒说的那些话,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琴酒:我早晚有一天要被这些带不动的队友给气死。 “你…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一个怯生生中夹杂着惊慌的女声传来,伏特加转身一看,是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个身着黑衣服眼神凶恶的男人站在阴影中,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脸上写满了警惕和惊恐。 怎么回事?伏特加皱着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他明明检查过了这个范围内没有其他人, 按照地面上的痕迹和完全没有被踩踏过的落叶来看,这里也已经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伏特加这样想着,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哥该不会以为我疏忽大意消极怠工了吧?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于是他立马转向默默抽着烟的琴酒,手向着怀里的□□探去,嘴里保证道:“大哥,来之前我已经检查过了,绝对不会有外人进来的,要不要把这个女人…” “你们想干什么?”女人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上去楚楚可怜,“我…我可要报警了…” “哼。”琴酒冷哼了一声,斜眼看过来,里面充斥着不满与警告,“当然不会有外人进来…贝尔摩德,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什么?贝尔摩德?伏特加手上的动作一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似柔弱无辜的女人,再想到贝尔摩德那堪称神奇的易容术,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了然以及自己被耍了一通的羞恼:“大哥,我…” “不要这么严肃嘛,琴酒。”在被揭穿了之后,女人的声音顿时变得妩媚了起来,她伸手撩了一下头发,然后用手揪住自己的面颊,像是恐怖片中的场景一样,将“脸”连皮带肉地撕了下来,露出了属于贝尔摩德的那张靓丽的容貌,“活跃活跃气氛而已,神经总是那么紧绷可是会断掉的,现在是不是感觉轻松多了?” 完全没有!伏特加在心中呐喊道,大哥的不爽都要溢出来了!明明是更险恶了好吗?! “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吧。”琴酒完全不买贝尔摩德的账,他和贝尔摩德已经认识很久了,完全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人,“东西到手了吗?” “当然。”贝尔摩德晃了晃手里用钥匙串挂着的U盘,将其抛给了琴酒,嘴里说道,“那个老家伙,表面看起来是个硬骨头,结果一吓就服了软,真不知道是怎么把‘生意’做的这么大的…话说从很久之前我就有个问题想问了…” “说。”琴酒将U盘收到兜里,连眼神都没给贝尔摩德一个,冷酷无情地说道。 “我自认为我的易容很出色…”贝尔摩德也不在意,走过来想要搭上了琴酒的肩,结果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伏特加见状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别看他是个代号成员,可是代号成员之间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至少像琴酒和贝尔摩德这种大佬打架他是不敢参与进去的,“…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发现是我的。” “你自己不清楚吗?”琴酒拿出了一个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按钮,随着一声巨响,远处的别墅冒出了滚滚浓烟,火舌从砸落倒塌的屋顶下窜了出来,他们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都连带着晃动了一下,惨叫和撕心裂肺的哀嚎哭喊声跟着风声隐隐约约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燃烧着的火焰将夜色烧得通红,也照亮了琴酒被阴影笼罩着的眼睛,里面是毫无动摇的冷酷和漠然,“腐烂的气息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了。” 贝尔摩德咬着嘴唇,脸色阴沉了下去,她想到了赤井秀一的那句“腐烂的苹果”,手指的关节被她捏的咯嘣一声,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两个男人真是不解风情,但是想到她还有事情想问,于是她强忍下想要扭头就走的怒火,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你可真不讨女人喜欢…不是说这次任务波摩也会来吗?怎么没看见他?” 我就知道。琴酒冷笑了一声这样想道,他在得知贝尔摩德要加入任务之后,就通知了波摩今天的任务取消,为的就是避免两人的碰面,防止贝尔摩德因为种种理由而被波摩给干掉。然后紧接着他又想到当他打电话给波摩的时候,那家伙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正好他们准备外出赏樱,这两天的任务就别给他了”这样的意思,琴酒就忍不住青筋暴起,把还在等着他回复的贝尔摩德都弄得愣了一下。 贝尔摩德诧异地看了琴酒一眼,心里寻思着琴酒怎么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这是终于要被任务压垮了?这可不行,要是没了琴酒,她还怎么摸鱼看戏…要不最近稍微多接两个任务?但是首先得先把波摩的事情搞定再说。 琴酒:…艹 琴酒深吸了一口气,瞟了贝尔摩德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这个任务还用不到这么多代号成员。”言下之意是波摩根本就没来。 贝尔摩德:…那我来做什么?有这个时间去睡个美容觉多好? 既然波摩不在,贝尔摩德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她走到停靠在一旁的摩托车边戴上了头盔,然后对着琴酒说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收尾就交给你们了。” “贝尔摩德。”琴酒的声音响起,审视的眼神直直地盯在了她的后背上,贝尔摩德挑了挑眉,被头盔遮挡住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她回过头来调笑着说道,“怎么?琴酒。舍不得我吗?我可不介意…” “别去招惹波摩。”琴酒警告地说道,烟气升腾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一些模糊不清,“我可不想去救你出来。” 贝尔摩德握在摩托车车把上的手瞬间收紧,意识到了之后又很快放松,她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对着琴酒说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琴酒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最终收回了视线,他一点都不相信从贝尔摩德口中说出来的保证,反正该提醒的他也已经提醒到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更多的索性就让她自己去碰碰壁吧。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对于伏特加的笨都没有那么不满了,毕竟其他人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最好是这样。” 贝尔摩德脚下一踩,引擎声顿时响了起来,她朝着琴酒摆了摆手,摩托车沿着道路疾驰而去。深夜街道上的车并不多,风吹着贝尔摩德没有被收拢进头盔中的头发,她的眼睛盯着前面的信号灯,眉毛却缓缓地皱了起来。 琴酒这是什么意思?贝尔摩德觉得事情跟她想的有所出入,她本以为琴酒是担心她会对波摩做些什么,毕竟他之前就对她的“搭档”的损耗率有所不满,而且波摩好像还是他挺看重的人,所以才会出言警告她不要做些什么小动作。 但是如果现在她没理解错的话,琴酒的意思好像是…怕她在波摩的手里吃亏?(琴酒:大胆一点,吃亏这个词太小了)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贝尔摩德将头盔取下甩了下头发,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疑惑,琴酒并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或者形容为小心谨慎也不为过,而在他看来自己和波摩对上的话,结果会是自己失败,而且还用到了“救”这个字眼…贝尔摩德的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但是为了她的cool guy和angel,她必须去想办法搞定波摩,只是看来要更加小心一些才是。 等等。贝尔摩德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波本不是“拜师”了毛利小五郎,一直在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的身边吗?之前波本以知道了她的秘密为要挟,让她答应了协助,但是同时他也答应了自己要保护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那么为什么波本还将波摩这个危险人物留在柯南他们身边?难道就不怕她知道了之后彻底翻脸吗? 看来我得去“好好”询问一番了。贝尔摩德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了冰冷的弧度。 第236章 被“操控”的行动 “安室先生, 明天见。”榎本梓朝着安室透挥手示意道,“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了,作为交换, 明天的采买任务就交给我好了。” “快走吧, 要来不及了不是吗?”安室透有些好笑地冲着她摆了摆手, 看着榎本梓一边道谢一边匆匆忙忙地跑远,转头将所有洗干净的杯碟都摆放到了橱柜中,然后关上灯走出咖啡厅锁上了门。 月亮逐渐爬到了头顶,街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吸引力许多向光的小飞蛾绕着它团团转。安室透看了一眼时间,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回想了一番禅院朔大致告诉他们的计划,既然已经开始了合作, 那么大概率禅院朔是不会欺瞒他们的, 可是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疑虑, 毕竟这个计划一看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怎么能保证所有人的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呢?一旦中间有一点差错, 事情就会完全导向另一个方向。 他想到禅院朔曾问起他和贝尔摩德的关系, 在得到答案之后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告诉他到时候照实回答就行的画面,头上就忍不住冒出了一排省略号。这种时候就不要当谜语人了行吗?他能够猜出禅院朔的意思是贝尔摩德会来找他,先不说这是怎么确定的,单就是“照实回答”这个词的范围也太大了吧? 禅院朔:好歹做卧底做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安室透(死鱼眼):我真是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了。 安室透手指插进头发, 将额前的碎发向上撩起,他注意到锁孔处细微的痕迹, 眼神微微一闪, 深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外面的灯光顺着打开的门缝照进了漆黑的屋子的同时, 也照亮了一把银色的手枪。 “很意外吗?波本。”贝尔摩德手里拿着枪,保险栓已经被打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安室透的额头,“我可是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如果说我意外的其实是你居然来的这么快行吗?安室透在心里想道,还真是说准了…那么接下来… “我可不知道我怎么惹到你了,贝尔摩德。”安室透抱着臂,紫灰色的眼睛往外散发着冷意,“该不会是想把从别人那里受的气发泄到我这里吧?” “这就要问你了。”贝尔摩德光是想到波摩那个家伙在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的身边晃悠了那么久就感觉到后怕,她向前一步,枪口直接顶到了安室透的脑门上,她看着安室透紧绷的身体,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这笑容里却充满了杀意,“你难道是想撕毁协议吗?” “这句话又是从何说起?”安室透无辜地挑了挑眉,“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倒是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传遍组织吗?” “你什么都没做就是最大的问题。”贝尔摩德冷声说道,“就算你把我的秘密传遍组织,无非就是麻烦一些罢了,可如果你今天解释不清楚波摩是怎么回事的话,你的脑浆就会在下一秒布满这间屋子。” “这可是我租的房子,收拾起来很麻烦的。”安室透毫不畏惧地说道,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原来你是想问波摩的事啊,怎么?他惹到你了?” “别给我装傻。”贝尔摩德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沉和不耐,“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但是贝尔摩德,你要知道我可只是个情报人员。”安室透摊了摊手,“波摩的任务记录我想你也看过,你该不会以为我能打得过他吧?那家伙…强的简直跟个怪物一样。” 贝尔摩德忍不住在心里赞同了安室透的话,她看过波摩的行动记录,为了保证准确性,她还用格外的渠道收集了一些信息,无论是哪一样都充分展现了波摩的可怕,但是她并不相信安室透没有一点解决办法,同为独行侠的神秘主义者,谁的手里还没有两张底牌?所以这家伙绝对没有尽力。 “我想你忘记了一件事,贝尔摩德。”安室透看着贝尔摩德的脸色,就知道她还没有相信自己,他也知道这位‘千面魔女’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他哼笑了一声低下头,面色在阴影中透露出了一丝诡谲的意味,“你做这种事姑且不会受到惩罚,而我可就不同了,要知道琴酒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而波摩又是他看重的人,要是被他抓住把柄…我也不可能为了完成和你的约定而失去性命。” 按照琴酒的性格,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贝尔摩德在心里想道,她知道安室透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依旧不想要理会,毕竟她有任性的权利不是吗?于是她沉下脸对着安室透说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说到底,你还是什么都没做…” “谁说的?”安室透打断了她的话,他看着贝尔摩德略微有些错愕的眼神撇了撇嘴,看上去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嘲讽,其实心中却泛起了凝重的情绪,并不是因为现在的这个看起来对他不利的局面,而是他隐隐觉得禅院朔可能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这种情况,照实回答?也确确实实是“照实回答”,毕竟… “我可是阻止了好几次那个冒失的小侦探莽撞的行为。”安室透朝着贝尔摩德挑了挑眉,“要不是我在那里,估计那位小侦探早就撞上波摩了吧?那家伙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说不定…” 这他倒也没说错,毕竟江户川柯南总是出没在案发现场,有时候要不是有他在那里兜底,都用不着黑衣组织,说不定哪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就能让他遭遇危险,这样一想…安室透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他也确实是在保护他,只不过根本和波摩搭不上边就是了。 “够了。”贝尔摩德放下枪,这种只要稍微认真一点就能查出来的事情,波本也没必要撒谎,想要给波本一个教训的心思也淡了下去,“把你知道的有关波摩的情报交出来。” “我有什么好处?”安室透故意这么说道,“好歹是‘合作伙伴’,该不会就想这么白白将东西拿走吧?哦,对了,还有刚刚拿枪指着我的精神损失费。” “FBI的消息怎么样?”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说道,她向后退了两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轻微的声音,脸上重新露出了妩媚的笑容,“你不是最恨赤井秀一了吗?虽然已经知道他死了,但是拿FBI出出气也不错。” 赤井秀一!你怎么回事?怎么谁都能发现你们FBI?好不容易开始合作你们能不能不弄幺蛾子?这就是你们FBI的水准吗?安室透的心中升起了愤怒和幸灾乐祸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这种复杂的感情显现在他的脸上导致他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但在贝尔摩德看来,这显然是戳中了波本的内心,于是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抬起头说道:“交换吗?” “当然。”安室透果断地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 “波摩有孩子在帝丹小学?!”并且还和她的cool guy在一个班级?!贝尔摩德仿佛知道了一个惊天大雷,直接把她给炸傻了,以至于都没能掩饰好她的表情直接惊呼出声,“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孩子跟波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光是用眼看就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有关系。”安室透平静地说道,至于内心里是嘲笑还是幸灾乐祸就不一定了,“别停在那里不动,接着往下看,他不仅有孩子,还有恋人呢。” 贝尔摩德罕见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她缓慢地眨了眨眼,试图组织语言,但是以往的口齿伶俐由于暂时空白的大脑,导致最后她只是憋出来了一句话:“琴酒他知道吗?” “知道的吧。”安室透轻松地说道,“毕竟我见过琴酒的保时捷去接波摩。” “等等,让我缓缓…”贝尔摩德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随后她冒出了一个主意:可不可以利用波摩的孩子和恋人… “别想了。”安室透对上了贝尔摩德看过来的视线,“你不会想要看到发疯的波摩的,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找死。”况且真要把主意打到禅院朔的身上,被玩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再说知道波摩家人的组织成员并不多,到时候如果调查是谁造成了这一切的话,可别怪我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你身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贝尔摩德有些烦躁地想道,要不还是让柯南他们离开这里好了,但是她的cool guy一向固执…不行,最起码她也得去提醒他小心一些,她想到波摩那些血腥的记录,再想到江户川柯南也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个冰冷的数字,她就完全安不下心来,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哦。”贝尔摩德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回头对着安室透说道,“不然你不会想要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放心。”安室透扬起了虚假的笑脸,“我比你更不想要别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又过了几分钟,在确定贝尔摩德走了之后,安室透快速搜查了一遍屋内,确认贝尔摩德没有留下什么窃听工具之后,他卸下了脸上所有的表情,静静地从窗户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道:“几乎一模一样。” 跟计划…几乎一模一样… 安室透感到遍体生寒,他从没有想过一切会这么顺利,顺利的就像是有谁在操控一般,在局内的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好像被设定好了一般,朝着早已定好的方向前进着。 安室透紧抿着唇,犹豫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最终拿起来拨通了一个号码:“贝尔摩德来过了。” “……” “你确定?”安室透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第237章 莫里亚蒂和莫兰 禅院朔放下手机, 心情不错地朝着注视着他的禅院甚尔笑了笑,嘴里说道:“怎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要等的人来了?”禅院甚尔的手指动了动,略微挪开了视线, 然后又很快移了回来, 他没有回答禅院朔的问题, 毕竟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想,“接下来还是按照计划?” “是的,比我想象中要快一点,看来我稍微有点低估了江户川君在贝尔摩德内心的重要性。”禅院朔这样说道,“也许我额外做的那些准备都用不上了,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禅院朔其实准备了不止一套方案,然后将他认为最有可能的一套给了安室透他们, 至于留在手里的这些其实也只有一些细节方面的更改, 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幸运的是, 目前为止都是按照正常的计划进行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明天…最晚后天, 贝尔摩德就会易容进入帝丹小学去提醒柯南这里有一个‘穷凶极恶’的黑衣组织成员波摩。” 说到这里, 禅院朔用手挡在唇前笑了一下,显然觉得这个场面非常有意思,谁会知道他们“现在”其实是一伙的呢。 “穷凶极恶?”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朝着禅院朔伸出了手,“把自己排除在外不太好吧?” 禅院朔站在那里看着禅院甚尔,忽然眉眼弯了弯搭上了他的手:“我的‘莫兰’, 我们很快就要迎来终局了。” “莫兰?” “莫里亚蒂和莫兰…虽然不太恰当,但是在这个充满了侦探和推理的世界也许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形容了。”禅院朔轻笑着说道, “可惜这个世界不会有一个‘福尔摩斯’来阻止我们。” “呵。”禅院甚尔的的嘴角翘起, 微微收紧了握着禅院朔的手, 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你前两天看的那本书中的人物?听这个名字是外文?” “甚尔,做人要学无止境呢。”禅院朔朝着他眨了眨眼,“即使是小说。” “讲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自己去看。”禅院朔朝着禅院甚尔挑了挑眉,“你原来会对这样的推理小说感兴趣吗?” “不,完全不。”禅院甚尔凑过去,细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睛里的神色,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我只是对‘莫里亚蒂’和‘莫兰’感兴趣。” “是反派呢。”禅院朔示意禅院甚尔松开手,然后他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说道,“跟主角作对的那种,只是这次看来是‘反派’的胜利,毕竟谁能想到正反双方会有合作的一天呢。” “真要说来那个黑衣组织才算是反派吧。”禅院甚尔带着一丝古怪地说道。 “…那我们算什么?秉持着乐于助人精神的‘好人’?”禅院朔和禅院甚尔互看了一眼,然后笑出了声来,“算了,这些都无所谓。”禅院朔用手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着禅院甚尔说道:“去睡了,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禅院甚尔跟在禅院朔的身后走到卧室,看着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换上睡衣,眼眸中闪过了一声暗光:“也就是说明天我们需要去学校一趟?” “当然。”禅院朔转过身来,黑色柔顺的头发垂落下来,灯光落在上面恍惚中好似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让禅院甚尔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用手感受一下的冲动,于是他也真的这样做了。禅院朔眨了眨眼看着禅院甚尔,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不以为意地说道,“错过了可就要从头再来了。” “是吗?”禅院甚尔心不在焉地说着,他的舌头舔舐了一下牙齿,手顺着头发微妙地落到了禅院朔的颈后,手指勾起在上面摩挲了一下。黑色的轻薄衣物紧贴在他的身体上,他闭了闭眼,胸膛起伏着,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手臂收紧将禅院朔搂在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禅院朔已经有些困倦的眼睛微微一愣,头顶冒出了一个茫然的问号。 “睡吧。”禅院甚尔仿佛感觉有些燥热地用手扯了扯领口,脱掉上衣带着禅院朔倒在了床上,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然明天就好起不来了。” “我的生物钟还是挺准的。”禅院朔的声音低了下去,“晚安,甚尔。” “晚安。” ********** 江户川柯南坐在教室里,两眼放空地看着眼前立起的书本,很明显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今天早上他遇到了站在波洛咖啡厅门口的安室透,他一眼就分辨出这是在特意等着他,然后在他凑过去的时候,安室透犹豫了一下告诉他接下来或许会有一点事情发生,但是没有关系,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叫江户川柯南还是依照往常一样就可以了。 但是…你们这样神神秘秘的说不清道不明就更让人好奇了好吗?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好歹我也是你们的“合作伙伴”,怎么总把我排除在外?江户川柯南有些郁闷又有些不服气地想道。 其实正是因为这件事和江户川柯南有关,所以才不能告诉他。他们之前其实也讨论过是否要告诉他实情,毕竟如果真的像计划安排的那样,贝尔摩德是一定会来找他的,是不是提前预演好比较妥当?但是就在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因为意见不同而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禅院朔的一句话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你们确定?以江户川君那浮夸的演技?”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停顿了片刻,脑海里同时想到了他们曾经见过的江户川柯南那让人尴尬的‘表演’,怎么说呢…他的母亲工藤有希子当年可是非常有名的女演员,怎么这家伙就一点演技都没有继承到呢? 以贝尔摩德心思的缜密程度,如果告诉了江户川柯南的话,真的不会露馅吗?安室透神色微妙地想道,要是在这个方面出了问题…算了,还是提醒一句,至于具体的情况还是隐瞒下来的好。 于是他们在这一方面达成了一致,准备让某“死神小学生”本色出演,真实的反应才能瞒过那个不知在黑暗中混迹多久了的“千面魔女”不是吗? “柯南。” 江户川柯南两眼呆滞地盯着课本,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柯南!” 江户川柯南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被他这突然一下带倒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 “柯南。”老师站在上面有些无奈地说道,“上课不要走神,我已经叫了你好几声了。” 江户川柯南的耳朵有些发烧,自从达成合作之后,他就一直集中不了注意力,再说他内里毕竟是个高中生,小学的这些课程在他看来哪有黑衣组织的事情重要,但是…江户川柯南悲愤地想道,这样也很丢人好吗?在小学课堂上被单拎出来什么的…还好灰原今天请假了,不然就是社死现场了。 “抱歉,老师,我下次会注意的。”江户川柯南低着头说道。 “好了,坐下吧,下课过来找我,你的作文…”老师用手扶住了额头,语气听起来有点绝望,“还是得好好改一改。” “…我知道了。”江户川柯南无语凝噎,这几乎已经是他每个星期的保留项目了,因为作文问题去和老师谈个话什么的…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但是小学生的思维实在是太难模仿了,他小时候难道也是这么天马行空的吗? 禅院惠悄悄地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到了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老师好像有点奇怪,似乎目光总是在江户川柯南的身上徘徊,但是他看过去时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禅院惠歪了歪头看上去有些迟疑,然后他想起了禅院朔“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话,于是头顶亮起来了一个灯泡。 我得告诉朔一声。禅院惠这样想着,趁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不注意,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了课桌中,偷偷给禅院朔发去了一条短信。 在下课之后,江户川柯南一脸看破红尘地跟着老师走出了教室,他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这次的作文题目是什么来着?你最喜欢的一本书?他不就是因为写福尔摩斯的时候稍微激动了一点吗?也没有那么出格…吧? 江户川柯南不确定地想着,但是当他抬起头,却发现他们去往的并不是教师办公室,而是越走越偏,来往的人也越来越稀少,他瞬间想起了安室透早上的提醒,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该不会…江户川柯南悄悄地打量了一眼这个和老师有着相同相貌的人,有些僵硬地拉扯着嘴角,用着“天真”的声调对着“老师”询问道:“老师,我们要去哪里?” “老师”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他,太阳在她的背后投射下来了一片阴影。江户川柯南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他稍微后撤了一步,深知以自己现在小孩子的身体,如果跑的话是绝对逃不掉的,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指着另一边继续说道:“老师,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办公室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老师”沉默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缓缓地朝着他伸出了手。完了,江户川柯南顿时遍体生寒,但是他又怕如果他大喊大叫的话,会有更多的人遭受此人的毒手,于是他抿紧唇,一声不吭地看着那只手朝着他靠近,另一只手悄悄地抬高,将手表形状的麻醉针隐蔽地对准了她。 第238章 提醒 这个假扮成老师模样的人毫不意外地注意到了江户川柯南的动作, 但是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一脸兴味地看着江户川柯南,似乎想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眼睛里还闪过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然而江户川柯南并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假装一无所知地与眼前的人说着话, 想要借此来掩盖自己的行为。他注视着“老师”的眼睛,深知这肯定不是她的真面目,可在这个令人紧张得冒汗的时刻,他却忽然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江户川柯南咬着牙,得先想办法脱险再想其他的,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忽然上前一步拉扯了一下“老师”的袖子,就在她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弯腰低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的时候, 他快速抬起手臂, 对准眼前的人按动了手腕上的手表型麻醉针。 麻醉针在空中闪过一点银光,然后直接朝着来人的面门飞了过去,然而让江户川柯南失望的是,她只是翘起唇角,恰到好处地偏了偏脑袋,麻醉针就从她的脸侧飞过, 直接落了空。 这下糟了。江户川柯南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哼笑了一声, 朝着他伸出了手。江户川柯南的眼眸中顿时露出了一点绝望的神色, 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 就在他准备在这个女人抓住他之后给她来上一击的时候,这个“老师”的手…捏上了他的脸,揉了两下后用力往外一扯。 什么情况?江户川柯南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想到他的父母曾经扮成黑衣组织的成员来“吓唬”他,难道这又是谁弄的恶作剧?江户川柯南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然后他就听到了她清了清嗓子,发出了让他既熟悉又警惕的声音:“小侦探,警惕性还不错,但是依旧不合格。” 这个声音是…贝尔摩德?江户川柯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挣扎了一下,想要将自己的脸从她的手中抢回来,口齿不清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把老师怎么样了?” “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不怕我今天在这里把你给杀了吗?”贝尔摩德像是上瘾了一般,揉捏着江户川柯南的脸颊肉,她本来还想逗逗他,比如说她已经把他的老师给处理掉了,但是她看着江户川柯南的眼神,最后还是心一软,“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们的老师今天请假了,我来代替她上班,她还得感谢我呢。” 真敢说啊。江户川柯南在心中无语地想道,该说不愧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吗?这么“光明正大”地潜入…“所以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他这样询问着,表面上好像是和贝尔摩德一片和谐的景象,实际上手已经插进了兜中,悄悄地点亮了屏幕,准备给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通风报信,谁知… “别想搞什么小动作哦,小侦探。”贝尔摩德抓住他的手将其从兜中拿了出来,笑得一脸甜蜜,却让江户川柯南出了一头的冷汗,“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江户川柯南妥协了,他站在那里推了推眼镜,抬头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贝尔摩德欣慰地想道,她的cool guy真是越来越有大人的模样了,最起码变得不是那么冲动了,这样一来他也会好好考虑一下她的建议吧? 在这个时候,就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是黑衣组织的人呢,贝尔摩德,想想看你都放过多少次江户川柯南了,为了他甚至都没有将你厌恶的灰原哀(雪莉)的事情上报给组织…这就是薛定谔的二五仔吗? “你要小心一点,小侦探。”贝尔摩德弯腰看着疑惑的江户川柯南说道,“可别认为你生活在一个十分安全的环境中,要不要考虑暂时换个地方?” “你想说什么?”江户川柯南蹙起了眉毛。 “组织的人可是无处不在的,有时候他们会离你很近,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用小孩子来探听情报呢?”贝尔摩德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是却没有注意到江户川柯南诡异的眼神和微微颤动了一下的手指。 喂喂,不是吧?江户川柯南的内心被省略号刷屏了,他觉得他好像明白贝尔摩德在说些什么了,该不会她口中指的那个人是…波摩吧? 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心里有一大堆话想说但说不出来,他抬头看着贝尔摩德,心里虽然对她特地来提醒自己非常感谢,即使他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 为什么cool guy的眼神有点奇怪?贝尔摩德的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她看着江户川柯南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然后他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瞄向了她的身后,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就马上意识到不对又转了回来,但是贝尔摩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即就一个激灵警觉了起来,右腿带着呼啸的风声迅速向后抡了出去。 只听“嘭”的一声,贝尔摩德抬起的腿被安室透交叉的手臂挡住,他迅速地后退了一步,无辜地冲着她摊开了手:“也不用这么警惕吧?要是伤到了该怎么办?” “波本?”贝尔摩德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很多个念头开始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多少?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难道他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发信器吗?会不会对cool guy造成危险?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 “你难道要背叛组织吗?波本。”贝尔摩德露出了危险的眼神,她决定先给他扣上一个大帽子,之后再跟他慢慢算账,“你知道跟踪我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吗?” “我可没有跟踪你。”波本挑了挑眉笑着说道,然后他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缓缓地从腰间掏出□□对准了贝尔摩德,“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要‘背叛’组织呢。” 贝尔摩德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确定了波本说的是真的之后,她顿时变了脸色,眼神冰冷地看着安室透说道:“你不会不知道组织对待背叛者的手段是什么样的吧?想把我当成投名状来洗白自己吗?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做到。”说着,她的身体悄悄地后撤了一步,结果… 一把□□顶住了她的后脑,一个让贝尔摩德记忆犹新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此路不通。” 赤井秀一!贝尔摩德的瞳孔紧缩,整个人的身体一下子就绷紧了,她惊骇地看着安室透,声音里带着一丝惊疑不定地说道:“波本,你不是最厌恶赤井秀一的吗?你居然会跟他合作?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你表演出来的?” “不,厌恶是真厌恶。”安室透眯了眯眼,声音里的不屑是谁都能听出来的,“迟早我也会把FBI从这里赶出去。” FBI…赶出去…原来如此… 贝尔摩德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感受到的不对劲是从何而来的了,波本根本不是什么背叛组织,这家伙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被派进组织的卧底,可如果这样说的话… “这么说当年的苏格兰威士忌居然是因为你们卧底之间的内斗而死的吗?”贝尔摩德讽刺地说道,“让我猜猜看,你从那之后就恨上了赤井秀一,该不会…你和他在之前就认识吧?或许还是朋友?” “闭嘴。”安室透握紧了手里的枪,他知道贝尔摩德是在故意刺激他,但他依旧被挑起了怒火,“无论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今天注定是逃不出去的。” “安室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开口问道,亏他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里不禁露出了一丝幽怨来。 “小侦探,你这次可害苦我了。”贝尔摩德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然后她耸了耸肩,双手举起一脸轻松地说道,“好了,我投降。” “…你别想耍什么花样。”安室透没想到贝尔摩德能这么快就放弃了抵抗,一脸质疑地上前一步地说道。 “这里可是有两把枪指着我呢,其中一位还是我们鼎鼎有名的‘银色子弹’。”贝尔摩德挑了挑眉,“与其打一架再被俘虏,还不如直接投降算了,我可是刚做的指甲,弄坏了多可惜啊。” “…退后。”安室透沉下脸,冷声说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贝尔摩德这样说着,脚步缓缓地后退,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了距离她不远处的窗户,只是在心里稍微一琢磨就下定了决心。 于是,她在后退过程中,脚下的高跟鞋好像不小心崴了一下,让她控制不住地向后倒了过去,赤井秀一保持着警惕,并没有伸手去扶她,然而这样正中她的下怀。她手中拿着的课本教案脱手而出,纷飞的纸页在一瞬间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她并没有试图去反击,而是脚下一错,手在地面上猛地一撑,整个人身体前倾,撞碎窗户跳了出去。 “等等!”江户川柯南焦急地喊道,快步冲到了窗户前向下望去,只见贝尔摩德从地上站起朝着他飞了一个吻,然后挑衅地朝着安室透笑了笑,“安室先生,我们赶快去追!要是她把你的身份…” “不用担心。”安室透居高临下地看着贝尔摩德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情,“她逃不了的。” “难道说…” 第239章 撕毁的协议? 原来如此, 贝尔摩德一边向校外跑去一边这样想道,如果从一开始波本就是卧底的话,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 在拨开了眼前的迷雾之后, 原本波本的某些解释就变得牵强了起来,贝尔摩德想着安室透以往的一些行为, 明明到处都是破绽, 偏偏都叫他给糊弄过去了, 于是她不由地眯了眯眼, 心里将某个一直在查卧底的琴某人实名辱骂了一顿,看看, 这就是你查出来的结果, 这么大的一个人都怼到你眼前了, 你上点心啊! 贝尔摩德:恨铁不成钢, 指指点点。 琴酒:…… 但是她是否应该将安室透的身份上报给组织呢?这件事有八成…不, 几乎是百分百的可能会被交给琴酒来解决,但是这样会不会将她的cool guy给暴露出去?而且如果要说安室透是卧底的话,她就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发现他身份的理由… 对了,贝尔摩德想到她告诉安室透的发现了FBI踪迹的消息, 她完全可以对琴酒说她是去追踪FBI的, 结果发现了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在一起,他们如果达成合作的话,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暴露出来,到时候只要仔细搜查…不行,谁知道江户川柯南有没有和他们混在一起,按照他和安室透的熟络程度来看, 他绝对早就知道了安室透的身份… 就在贝尔摩德举棋不定的时候, 从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破空声, 贝尔摩德的瞳孔紧缩,身体强行向一边侧了过去,但是依旧慢了一步,她的脸颊上被划出一道血痕,然后这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洞穿了她身后的树木,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几乎要贯穿的孔洞。 贝尔摩德伸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去,发现这个好似子弹一样的东西居然只是一颗小小的石子,被洞穿的孔洞往外冒着白烟,让她有一种马上就会因为剧烈的摩擦而燃烧起来的感觉,随即她就听见了一个略微带着些遗憾的声音:“啊,居然躲过去了。” “甚尔,你是想要杀了她吗?”另一个声音无奈地说道,“她还有用呢。” 贝尔摩德吐出了一口气回过头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两个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对着话的男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也就刚成年的模样,就算她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俊男美女,此人的相貌在她的印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健硕男人的相貌也很不俗,只是看上去整个人充斥着一种锋利的危险感,让人乍一看不太敢靠近,而且…贝尔摩德想到了她在教室的时候在江户川柯南身边看到的那个孩子,再一联想到安室透给予她的情报,心顿时沉了下去。 “波摩?”贝尔摩德的心中暗道不好,怎么看波摩的这副样子都是来者不善,该不会这也是个卧底吧?可是那一连串的血腥的任务记录,有哪家的卧底是这么高调的?“你该不会是被波本叫来的吧?也许你不知道,波本刚刚已经被确认了是一个卧底,如果你不想被牵扯进其中的话,现在就…” “我知道。”禅院甚尔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不耐地咂了一下舌,“他是什么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目标只是你。” 琴酒,你看看你!这是第二次了!贝尔摩德在心中呐喊着,你真的知道波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亏你还那么看重他,你是不是瞎?! 琴酒:…… “朔先生!”江户川柯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旁还跟着赤井秀一和安室透,他看到“完好无损”的贝尔摩德忽然松了口气,弯下腰双手搭在膝盖上缓了缓,“太好了,赶上了,贝尔摩德,你…” “你想要说什么?小侦探。”贝尔摩德用手挽了下头发,手指在唇上轻点了两下,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对准了他们,“我可不会束手就擒的哦。” “贝尔摩德!”江户川柯南咬着牙说道。 “不管你们想要从我嘴里得到什么,总归是需要一个活着的我吧?不然你们早就开枪了。”贝尔摩德玩味地笑着,“而我就不一定了,我可不会顾忌什么。” 贝尔摩德的眼神在他们几个人中转了一圈,赤井秀一、波本、波摩,以及江户川柯南,但是唯独那个好看的年轻人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出于女性的直觉,她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了这个她认为可能是一切的主导者的家伙:“要来赌一把吗?” 糟了!然而第一个在安室透等人的脑海中划过的却是这样一个念头,安室透的“住手”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贝尔摩德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整个人被按着头狠狠地砸到了后面的树干上,她手中的枪也飞了出去,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滑出去了老远。 禅院甚尔漠然地看着满头是血几乎要晕过去的贝尔摩德,然后松开手右手握紧成拳,幸亏禅院朔在这时候慢悠悠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他的拳头才在最后时候微微偏离了方向,砸在了贝尔摩德的耳边。 随着一声巨响,树冠上的树叶纷飞着落下,几经摧折的树干终于支持不住,从禅院甚尔拳头落下的位置蔓延出深深的裂痕,最后干脆晃动着断折开来,在江户川柯南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向后倒在地上,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别担心,甚尔。”禅院朔用手抵着下巴微笑着说道,“你该知道这对我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这不一样。”禅院甚尔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略带哑意的说道,就算他知道禅院朔很强,但这和他想要排除对于禅院朔的任何一点危险来说并不冲突,他低头看着艰难爬起来的贝尔摩德,话语中似乎带上了刺骨的冷意和杀意,“这种…”他的舌尖在口中滚动了一下,感觉仿佛舔舐到了从喉咙中泛上来的血腥味,“还是杀掉吧。” “等一下!”江户川柯南吓了一跳,他瞬间伸手揪住了禅院朔的衣服,言辞恳切地说道,“请等一下,你们不是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组织的信息吗?要是杀了她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呵。”贝尔摩德艰难地用手撑着地面,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户川柯南,沙哑着声音问道,“小侦探,你还不如让他杀了我,我是不会…” “你在说什么傻话!”江户川柯南猛地转过头来大声喊道,眼睛里是惊人的亮光,“我才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呢!” 果然…贝尔摩德怔愣了一下闭上了眼,眼前浮现出当年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在天台上拉住了即将坠落的她的景象,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他还是原先那个样子,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可惜我要辜负你的努力了:“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你们根本不知道组织的可怕,如果知道我泄露了组织的信息的话,有一个算一个,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别想要活下来,所以…你们是不会如愿的。 “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禅院朔低头拨开江户川柯南拉着他的手,走到禅院甚尔的身边,有些遗憾地说道,但是在场的所有人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却诡异地升起了一丝寒意,“甚尔。” “咔嚓。”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然后下一秒,禅院甚尔手中的枪指向了江户川柯南的脑袋。 “你在做什么?!”安室透下意识地就想要掏枪,结果却摸了一个空,他转头看向赤井秀一,发现他的脸色也是一样的难看。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另一只手的手指上勾着他们消失的枪,语气轻蔑地说道。 什么时候?! “我以为我们已经缔结了合作协议。”赤井秀一沉声说道,他没有想到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难道那个协议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吗?如果禅院朔想要撕毁协议的话…赤井秀一握紧了拳头,他们现在无疑和贝尔摩德站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我有违反协议吗?”禅院朔貌似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后他好像是思考了一下,朝着他们轻松地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说道,“并没有,它还好好存在着呢。我可不记得有哪一条说过我不可以这么做,再说我这不是在帮你们的忙吗?怎么这么生气?” “你!” “好了,玩笑话到此为止。”禅院朔摆了摆手收回了脸上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江户川柯南震惊和害怕交杂的表情,转头注视着僵在原地的贝尔摩德,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贝尔摩德的心脏忽然停跳了半拍,突如其来的恐惧让贝尔摩德几乎说不出话来,“贝尔摩德小姐,现在是你该权衡是组织比较重要呢?还是你的小侦探比较重要的时候了。” “你…”贝尔摩德觉得这群红方真的是瞎了眼,他们知道他们是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合作吗?但是此刻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地朝着她压了下来,她从中看不见一丝的光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啊…”禅院朔看着贝尔摩德的表情仿佛在评估着些什么,“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无名小卒?”贝尔摩德看着不敢轻举妄动的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忽然有了种想笑的冲动,然后她的嘴角刚刚翘起,就好似被呛了一下,连连地咳嗽了起来,“这可真是我近些年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 第240章 试图反抗的红方 “多谢夸奖。”禅院朔瞥见蠢蠢欲动的安室透和赤井秀一, 眉宇间露出了一抹无趣的意味,他就算不用脑袋想都能想出他们想做些什么,“不过就算你再怎么说, 我也只是一个‘外来者’罢了,如果可以的话, 我也不想和你们牵扯这么深。” “不想牵扯这么深?”贝尔摩德的面颊上浮现了一层绯红, 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停下来咳嗽, 她听见禅院朔的话语, 从心底升起的匪夷所思的情绪让她的脸上显现出了扭曲的冷笑,她用手抹掉眼角的泪花, 然后指着安室透和赤井秀一, 再度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不想牵扯这么深?” “因为其实还有更方便的方法。”禅院朔双手拢在袖子里, 表情平静地说道, 丝毫不觉得他的话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本来不准备浪费这么长时间,想更简单粗暴一些的,可谁叫他们正好是惠的同班同学呢,看在惠还挺喜欢他们, 他们也挺照顾惠的份上…” “…你什么意思?”在场的众人除了禅院甚尔之外, 内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破体而出,就像是一开始听鬼故事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有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细思极恐才像蚂蚁一样,沿着他们的脊背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力图将自己每一块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塞进被子里去。 “快要老死的人那么多, 谁不想多活一段时间呢?”禅院朔这样说着, 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浅笑,“能毫无留恋地离开世间的才是少数,你们说对吗?” APTX4869… 安室透的手指猛地颤了一下,他惊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禅院朔的眼神如同在看着一个从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从地狱而来扰乱人间的魔鬼,冷汗慢慢地从他的额头上淌下来,落到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花”:“你…该不会…?”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禅院朔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虽然这种药物的成功率很低,不过还好有两个成功的案例,不然仅凭资料的话还不一定能说服他们…安心,没听我说吗?这个方案已经废止了,不然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找你们合作?” “你是想要毁灭世界吗?”安室透甚至忽略了他嘴里的‘多此一举’,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禅院朔真的实施了这个计划,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最起码日本绝对会乱起来,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里的权力和财富永远掌握在最顶端的那一小群人手中,他们会为了几乎相当于重活一辈子的机会付出什么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APTX4869并不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事情,光他知道的就有来自FBI的赤井秀一,而组织里的卧底绝对不在少数,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知道这个药物。 或者再往更严重的情况想,如果黑衣组织在各国的剿灭中抱着不甘心的同归于尽的想法,干脆将所有的事情都散布出去…安室透感觉自己已经要窒息了,他转头看向赤井秀一,发现他也是一副僵硬的样子,眼睛里的光闪烁着明灭不定,可他此时却一点想要嘲笑的心情都生不出来…该不会又要开启一次“世界大战”了吧? 而江户川柯南显然还没有两个已经见识过世界黑暗面的卧底想得深,他只是从禅院朔的话语中提取出了他曾经想要将灰原哀和自己交上去的想法,于是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那里浑身放松的禅院朔,巨大的恐慌像是烟花一样在他的心里炸开,绽放出的却不是让人感到喜悦的五彩斑斓的美景,而是像是狂风席卷而来的恐怖漆黑的阴影。 虽然在之前他们谈合作的时候,他对禅院朔往日里的印象已经碎的连渣都不剩,但是他后来在街边曾看到禅院朔或低着头,或蹲下身平视着禅院惠对他说话的样子,甚至在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的时候,毫不在意地帮步美捡起了被风吹走的帽子…这样一桩桩事情下来,他原先的警惕有那么一刻神奇地消弭掉了一些,但是现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户川柯南茫然地看着禅院朔,声音破碎着似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完全不理会还对准着自己的枪口,用急切的语气说道,“既然你说是顾忌到禅院惠,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不怕被他知道吗?” “你是在说用枪指着你?还是在说用你威胁贝尔摩德?”禅院朔有些好笑地说道,“在我看来这是一件事,只要她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不就皆大欢喜吗?” “那现在的这一切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江户川柯南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浑身颤抖地看着禅院朔,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这个人。 “当然…不是。”禅院朔看着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的江户川柯南,微笑着纠正了他的话,“是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而你们…也许是不得不当做没有发生过。 天真的侦探啊,禅院朔这样想道,看着江户川柯南的眼神微妙中夹杂着一丝怜悯,仔细想想看,在这个侦探为主流,警察几乎无所作为的世界,似乎大多数案件都是在揭破犯人是谁之后,犯人就会果断地承认下来不做挣扎,或叙述自己的不得已,或抱头痛哭。至于某黑衣组织,作为江户川柯南眼中最大的反派,从禅院甚尔的叙述来看…只能说果然是这个世界的特色,这么一想,他的这种“天真”倒是也可以理解?只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禅院朔挪开了眼神,完全不想理会江户川柯南的问题,就在这时,他的眼睛中却浮现出一点真实的笑意来,然后他对着江户川柯南轻声说道:“既然说起惠,不如你亲自问一问吧。” 什么?!江户川柯南愣了一下,立即扭头朝着禅院朔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逐渐靠近,禅院惠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看着眼前的局面眨了眨眼,却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然后毫不犹豫地在禅院朔的招手之下朝着他跑了过去。 而此时贝尔摩德的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禅院惠的位置离她并不算远,而且距离还在不断拉近,如果她可以劫持这个孩子的话,是不是可以将她的cool guy交换过来?这样想着,她的视线就牢牢地黏在了禅院惠的身上,近了…还差一点…就是现在! 她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慢慢地偏离了众人的视线,她用余光注视着禅院惠的行动,然后抓住时机柔韧的腰肢一扭,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光朝着禅院惠抓了过去。 禅院甚尔咂了一下舌,偏头对着禅院朔说道:“我就知道这小鬼是个麻烦。” “甚尔,我已经不想说你了。”禅院朔慢悠悠地说道,“说到底惠也不是你在养啊。”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到底在不在乎禅院惠!江户川柯南咬着牙,张口刚想要喊住贝尔摩德,就看见禅院惠的脸上不仅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而且在贝尔摩德即将抓住他的时候,冷静地身子一矮向前扑倒,双手撑着地面就地一滚,然后将手中抓着的沙土朝着贝尔摩德撒了过去。 贝尔摩德显然是没有想到禅院惠的反应会这么快,再加上一时的轻视和大意,于是在沙土扬起来的时候,她的动作下意识地一顿,用手快速遮挡了一下自己的脸。而禅院惠要的就是这一瞬间,他快速站起来跑了出去,顺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轻薄的用绑带缠住的刀片拿在手里,张口冲着禅院朔喊道:“朔。” “真想知道你这段时间都教了惠些什么。”禅院朔神色有些复杂,他怎么觉得到了禅院甚尔手里之后,禅院惠的“战斗风格”开始朝着不明的方向偏移。 “好用不就行了吗?”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手中的枪从江户川柯南的头上挪开,随手朝着贝尔摩德的方向开了一枪,在一蓬血花炸开的同时,安室透找准时机猛地向前扑出,想要将江户川柯南带离这个充满危险的范围,而赤井秀一则是俯下身子朝着贝尔摩德一开始掉落的手枪的地方跑了过去。 “没将我视为威胁吗?这样可不太好。”禅院朔向前一步,伸手揪住了江户川柯南的衣领往后一带,然后一脚踹了出去。江户川柯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安室透眼神一凛,手臂伸出快速挡在了身前,只听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安室透甚至能够听到他的鞋底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他被迫退了好几步才止住了想要向后倾倒的趋势。 “果然没有…的话…”禅院朔的话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还是弱了不少啊。” “呯!”一声枪响,禅院朔漫不经心地侧过身,子弹在一瞬间从他的眼前飞过,他只是微微偏头看了举着枪的赤井秀一一眼,随即只听一声爆鸣,赤井秀一的胸口顿时一闷,清脆的断折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因为速度过快,他的神经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映出疼痛,但是眼前依旧在一瞬间出现了黑白的花屏,随即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最后狠狠地砸到地上滚了两圈,咳嗽着往外喷出了鲜血。 禅院甚尔出现在了原先赤井秀一的位置上,他的手上拎着双脚离地还在空中晃悠的禅院惠,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想要挣扎起身的赤井秀一和面露警惕的安室透,舌头伸出舔了舔唇角的伤疤,眼里杀意地问道:“处理掉?” “不用。”禅院朔的眼神一一掠过这群“锲而不舍”的红方,饶有深意地说道,“这样才能好好谈话不是吗?” 第241章 结果 “现在总能好好说话了吧?”禅院朔语气悠然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看着禅院惠被禅院甚尔放下来之后,哒哒地跑到他的身边,拉扯着他的衣摆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 很明显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担忧和愤怒的神色来。 禅院朔略微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以为这次禅院惠总该明白一点他不是像他想的那样脆弱, 没想到好像有点起反效果了?惠他该不会将所有的错都怪到别人身上了吧? 而事实正如同禅院朔所想的那样, 禅院惠一面生气禅院甚尔不是说会保护好朔的吗?怎么能让朔自己动手呢?要是不小心伤到了该怎么办?另一方面又转过头去狠狠地瞪着爬起来好像都很艰难的赤井秀一等人,心里想着肯定是他们惹到朔了, 不然朔才不会在意他们呢。 惠, 你看看眼前的“惨状”,你说你是不是双标的有些严重了? “哦,对了, 差点忘了。”禅院朔温和地拍了拍禅院惠的头, 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然后看着试图想要去看看赤井秀一的情况如何, 但是硬生生地被禅院甚尔恐怖的杀气钉在地上无法迈动步子的江户川柯南,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对着禅院惠说道, “惠, 江户川君有问题想要问你哦。” 禅院惠眨了眨眼, 转头看向了僵立在原地的江户川柯南,清澈的绿色眼睛里没有任何阴霾, 只有纯然的疑问, 明明经历了差点被贝尔摩德挟持,听到了震耳的枪声, 看到了地上的鲜血, 但他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就好像…就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江户川柯南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落到了抱着臂站在那里百无聊赖的禅院甚尔,又看了看就跟普通在街头碰到,像往常一样脸上露出温和笑意的禅院朔,心里想要询问和质疑的欲望忽然消减了下去。 已经没有必要了,江户川柯南这样想道,不是应该早就明白了吗?他们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从本质上就存在着差异,或许在禅院惠的心里,这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那样普普通通,那么他又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根本没有理由。 江户川柯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除了是APTX4869的幸存者之外,除了推理技术还不错之外…这不是什么都做不到吗?他想到自己以前的那些“骄傲自大”,想到那些报纸上给予他的“称号”,忽然感觉到了一点羞耻,他原先对于这些还有那么点沾沾自喜,现在… …该说果然人只有在栽了跟头之后才会反省自己吗? “那么我们现在继续吧。”禅院朔见江户川柯南的气势萎靡了下去,眼睛里的惊讶和笑意一闪而过,他转头看向半跪在地上用手捂着大腿的贝尔摩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早点说出来不行吗?我还有其他事想去办呢。” “我告诉你。”鲜血从指缝中汩汩地涌出,贝尔摩德咬着嘴唇,冷汗从她的后背渗出来浸透了衣服,她脸色惨白地看着禅院朔,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但是我只告诉你一人。” “贝尔摩德?”江户川柯南睁大了眼睛。 “…作为交换,你必须保证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的安全。”贝尔摩德喘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失血过多让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但是她的表情却显得那样坚定,“不然你休想从我的口中得知任何一个字。” “为什么?”江户川柯南后退了一步,有些茫然地看着贝尔摩德,“为什么会为我们做到这种地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贝尔摩德艰难地扯起嘴角,“也许只是想还个人情。” “…甚尔。”禅院朔的身体微微往旁边倾斜,凑过去小声说道,“怎么弄得我们像是‘反派’一样?” “…难道不是吗?”禅院甚尔转过头表情古怪地问道,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有点面面相觑。禅院朔沉思了一秒钟,缓慢地说道,“昨天不是说黑衣组织才是反派,而我们是乐于助人的‘好人’吗?我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没说错,只是手段稍微激烈了一点罢了…你说是不是?惠。” 禅院惠秉持着朔说什么都是对的的精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禅院甚尔想起昨天的对话,眼神缓缓扫过宛如狂风过境的场地和惨遭打击几乎再起不能的红方,沉默了一下后,瞬间毫无原则地变换了口风:“你说的对,是他们不懂得接受我们的好意。” 唯一一个尚且还算完好的安室透脸上露出了“你TM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他忍不住瞅了禅院甚尔一眼,眼睛里无数的问号强烈得几乎要具现化在空气中。 这个人还真是从头至尾一点都没有变过…依旧是那样的离谱… 禅院*毫无下限*甚尔:有疑虑的一律打死,有问题? 安室透:…… “可以哦。”禅院朔思量了一下他的计划,江户川柯南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本来就是想要用他来引出贝尔摩德,现在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顺手保护一下倒也无妨,但前提是…“你要保证你提供的消息是真的,不然的话…” “…我不能保证全部都是准确的。”贝尔摩德抿了一下唇,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她在心里已经将禅院朔拔高到一种可怕的高度(某种程度上也没错),在她看来禅院朔的承诺可比那群没用的红方强多了,“即使是我手中的消息也是真假掺半,不过我会尽可能地将我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 贝尔摩德尽力展示着她的诚意和价值,禅院朔的嘴角微微翘起,知道前期准备的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八十,现在就差空井流那边了,于是他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表情愉快地说道:“甚尔,带着她一起,我们该换个住的地方了。” “那原先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呢?”禅院惠想到被他用心保存起来的和禅院朔一起做的卡片和画的画,有些不舍地说道。 “那就回去一趟收拾收拾东西再走吧。”禅院朔表示这些都无所谓,反正…他看了一眼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黑色的眼睛里没有映照出任何的东西,他们估计暂时也没有时间来找我们的麻烦。 于是安室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着贝尔摩德消失在了眼前,他忍不住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脸色阴沉得吓人。江户川柯南赶忙跑到了赤井秀一的身边查看着他的伤势,原本在他们看来大好的局面突然被打破,贝尔摩德也到了禅院朔的手中,他们的“合作”…真的如同禅院朔说的那样“还好好存在着”吗? ********** “这倒真的有点出乎我的预料。”禅院朔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记录下来的贝尔摩德交代出来的组织消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要是全都弄下来,上层势力就得大洗牌了吧?” “你还在意这个?”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地板上,手里转动着从赤井秀一他们手中缴获来的□□,有些不满意地说道,“没办法储存物品还真是麻烦,这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禅院朔淡定地回答道,“再忍忍,用不了多久了,只要有一点火星冒出来,引燃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毕竟不可能给黑衣组织反应的时间,一个一个去清理掉的话,黑衣组织也不是傻子,肯定会发现不对的,所以如果决定要动手,就必定不可能是小打小闹,而是全线的“战争”,而不管最后的结果是正义的胜利,还是黑暗吞噬一切,混乱都是肯定的,只是区别规模大小罢了。 禅院朔平静地将手中的信息分成了两份,明明身处风暴的中心,或者说是一切的起点和“元凶”,他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身边如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他伸手拿出手机,将其中一份分别发给了赤井秀一等人,然后将另一份交给了正在极力宣扬扩散影响力的空井流。 …虽然他并不想要这种影响力就是了。 而此时红方三人正一脸凝重地坐在一起,赤井秀一的身上还缠着绷带,隐隐可以嗅到他身上的药味,明显伤得很重,但是他的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端坐在那里好像一尊石像,只有他偶尔眨动的眼睛才让人恍然发觉这是一个还活着的人。 就在这时,他们的手机屏幕接连亮了起来,江户川柯南看着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发觉他们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于是率先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江户川柯南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在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霍然抬起了头:“安室先生,赤井先生,你们看。” 安室透回过神来看着江户川柯南的动作蹙了蹙眉,然后他也拿起手机点开了消息,随即他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两下,明显是在强忍着什么,最后干脆直接将手机拍在了桌子上,咬着牙说道:“他这是想做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吗?” 赤井秀一沉默地翻阅着里面的内容,他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看出禅院朔有点不对劲的人,但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想出禅院朔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什么,他难道就不怕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被清算吗?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胜利都不会放过他的,而现在… “难道你会拒绝吗?”赤井秀一向后一靠,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倦色,“拒绝这个捣毁黑衣组织的机会?” 安室透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就是因为知道他拒绝不了这个诱惑所以才这样生气,这不是说明他们的反应从头至尾都在禅院朔的预料之中吗? 江户川柯南左右看了看他们,思考了一下有些犹豫地举手询问道:“安室先生,为什么我们不能调动公安的力量将他们给找出来呢?” 第242章 前奏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柯南…工藤…算了,还是叫你柯南吧。”安室透抹了把脸,蹙起眉将事情一点一点掰碎了向他解释道。在他看来虽然江户川柯南在推理上面很有天赋, 可以看出他的思维很敏捷, 知识面也很广博, 但是并不代表他懂得这些事情里的弯弯绕绕, 毕竟这个和平时的案件还是有些差距的。 “我在知道了波摩的名字是禅院甚尔之后,就曾把他们的名字和相貌放入到数据库中, 但是最后出现的只是一份十分普通的履历, 甚至没有办法和他们相关联起来,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假身份。”安室透面露无奈之色,虽然他在搜索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但是真当结果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心头一沉, “就是不知道这些假身份是他们自己制作的,还是由组织为了避免暴露而特意设计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 江户川柯南明白安室透的言下之意,如果是后者, 这一方面说明了组织势力的庞大和无孔不入, 另一方面也表明了组织对于禅院甚尔的重视程度, 可惜…越是重视,所带来的反噬也越大, 明明与我们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他们非得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呢? 江户川柯南有些想不通,但是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可是心中透亮, 首先他们的合作本身就是不平等的, 他们无法相信让禅院朔这个“外人”来掌控全局, 尤其是在对方几乎占据了所有优势的情况下, 所以就算最开始能勉强合作,最后也必定会走向崩毁的结局。 另一方面对方也无法相信他们,安室透这回算是看明白了,禅院朔想要的只是一批能帮助他清除障碍的工具人,要是连脑子都没有只会盲从就更好了,可惜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所以他就干脆在获得了他想要的结果的时候,将他们一脚踹了出去,然后在远处吊了一根肉骨头,告诉他们那就是他们的奖励,至于你们想不想吃…呵,连不想吃的念头都不会有,毕竟… 安室透闭了闭眼,那确实是他们的目标不是吗? “…而且他也不在意我们告不告诉我们身后的公安和…”安室透的喉咙一噎,看起来万分不情愿提到某个人,“…FBI了,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目的?”江户川柯南手指捏住下巴,大脑快速转动着,喃喃自语道,“…不会是…贝尔摩德?” “没错。”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想起来他们简直被玩的团团转,他到底为什么一开始会把禅院朔看成是一个温柔脆弱的人?现在想想他真想回到过去一巴掌拍醒那个脑子进了水的自己,“之所以一开始说只是和我们三个人合作,其中一个理由无非是担心人多了之后会碍事,毕竟贝尔摩德能在大众眼皮子底下活动了那么久,FBI还愣是拿人家没办法,就足以看出贝尔摩德的不简单。” 安室先生,这个时候就不要顺手讽刺一下赤井先生了吧?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抽,“大敌当前”的时候能不能成熟一点? “呵,我可是听说你们的数据库前段时间刚被入侵过一次,不知道有没有抓住犯人?”赤井秀一反唇相讥道。 赤井先生你也是,伤得这么重就不能少说两句吗?要是安室先生现在想揍你的话,我可拦不住他,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一脸冷漠。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贝尔摩德确实难缠。”赤井秀一想到他在离开组织的前夕,设立了埋伏本想将琴酒一举抓获,结果因为下属好心去扶了一个由贝尔摩德装扮成的老人,而导致计划彻底失败的事情,沉默了一下后说道。 而安室透也同时想到了风间裕也在电话里一口一个降谷先生,就算纠正过了过段时间还是会突然冒出来一句…怎么?你是生怕我暴露的不够快吗?于是他也安静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么说来的话,好像在这件事情上告诉了他们也没什么用,毕竟他们不添乱就不错了。 包括风间裕也在内的日本公安:…… 包括茱蒂在内的FBI:…… “…另外,他本来就是想用你来引出贝尔摩德,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看结果他无疑是成功了。”赤井秀一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偏头看着江户川柯南说道,“而现在他从贝尔摩德那里获得了组织的情报,并且将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全部的资料发给了我们…” 赤井秀一的眼神微暗,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上显现出来的文字,他看到了毁灭组织的曙光,但是又陷入了另一团更大更深的迷雾之中,即使在面对庞大的黑衣组织的时候,他都一直坚信着会有消灭他们的那一天,而现在面对着禅院朔…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如果真的成为了敌人的话…也许会是比黑衣组织更可怕的家伙… “现在我们完全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安室透嘲讽地说道,“只要我们还想着毁灭黑衣组织,就只能按照他的指令一步一步往下走,就算告诉了身后的人又能怎么样?有贝尔摩德这个‘千面魔女’在,想要藏起来还不容易吗?” 江户川柯南无言以对,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之中,他看着手机上发来的信息,在大脑中缓慢地勾勒出了一幅地图,居然连地点都帮我们圈定好了吗?江户川柯南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所破获的那些凶杀案都有了一种不值一提的感觉,或许在他的眼里…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眼前闪过禅院朔波澜不惊的眼睛,我这些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吧? ********** 空井流微笑地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别看他表面一副从容优雅的模样,其实内心里早就心花怒放,要不是这里还有别人在,他当即就能跪下来原地做出一首赞美诗来。(禅院朔:谢谢,但大可不必。) 绝对绝对不能失败!空井流毅然决然地将任务加粗标红还打上了好几个感叹号,然后将其放到了所有待办事项的最顶端,正好有一个人就是他今天要见的人,马上…请您再稍微等一下…空井流的眼神中闪过了狂热的光芒,您将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 “空井先生。”一个身穿职业服装的秘书模样的女人走了过来,她背对着屋内的人,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弯腰低头,右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手势,垂下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眼睛内的崇敬,“叶山议员请您进去。” “麻烦你了。”空井流温和地说道,他跟着眼前的人穿过了一条走廊,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女人伸出手缓缓地推开了门,在空井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隐蔽而又小声地说了一句,“愿吾神的光辉照耀世界。” 愿吾神的光辉照耀世界。空井流在心中虔诚地重复着,然后他刚跨过门槛,就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之后,正蹙着眉看着眼前的报表,看起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头看到空井流,顿时脸色一变,脸上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空井先生,没想到您真的会前来赴约,真是荣幸之至。”叶山启太站起身来朝着空井流走了过去,眼睛里贪婪的神色一闪而过。 马上就要到换届选举的时候了,不管是想要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还是更上一层楼,叶山启太都势必需要获得更大的民众支持率,更何况最近异军突起了一个对他有威胁性的对手,要是一时不慎,他就很有可能落下马去,为此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最近炙手可热的空井流的身上。 据他所知,空井流目前得到了万千日本人的喜爱,他的那个据说是引导人向善的教派也得到了不少权贵的捐款,时不时地还会主动到那里倾诉自己的烦恼,所以他才会对空井流发出邀请,希望可以借助他的影响力来稳固自己的位置。 空井流见状,眼眸深处流淌过了一股暗流,在接到禅院朔发来的消息之前,他本想像往常一样与这个叫叶山启太的男人好好交流交流,可是现在既然吾神已经下达了命令… 空井流的唇角勾起,看着叶山启太似乎在估量着什么,那就稍微简单粗暴一些吧。 “叶山先生,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空井流的身高要比叶山启太高出半个头,从叶山启太的方位来看,他硬生生从空井流的眼睛中看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怒火来,暗骂道要不是为了支持率,谁愿意和你这个不知道在信仰什么东西的神棍接触?谁叫那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就是愿意相信呢?一个个的真是疯了。 “空井先生,是这样的。”叶山启太搓了搓手,面上热情地说道,一点都看不出他心里的不屑一顾和对空井流的腹诽,“马上就要到换届选举的时候了,想必您也知道,这几年我在这个位置上干的也不错,为民众做了很多实事,只是因为一直都是默默低头做事,从未想要宣扬什么,所以在外界的名声不显…” 空井流保持着微笑,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讥讽,他想到了那个带他进来的秘书,作为吾神的信徒怎么会不为了吾神的荣光而努力呢,所以在知道了叶山启太今天邀请了他之后,可是给了他不少的好东西,资料里的叶山启太和叶山启太嘴里形容的自己…说是南辕北辙都不为过。 不过这样正好,他现在也不需要一个好人,恶人在某种程度上才更加好操控不是吗? 叶山启太见空井流的表情没有变化,好像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隐藏含义,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珠转了转确定周围没有人窃听,这才凑到空井流耳边小声说道:“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我可以答应您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在下不才,家里还是有些资本的…” 空井流眯了眯眼,表情有些神秘莫测,他看着叶山启太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在他以为自己没有打动空井流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开口说道:“你听说过黑衣组织吗?” 叶山启太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243章 被迫“入伙” “你…”叶山启太的大脑嗡的一声, 感觉空井流的身影在一瞬间被拉长,然后面目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漆黑的阴影, “你是他们的人?不, 我没有想要脱离…” “放轻松,叶山先生。”空井流双手在身前交叉放置在小腹上, 看着叶山启太的眼神中略微带上了一点嫌弃, “我想你应该了解那个组织的行事作风,如果真的是他们找上门来的话,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对…对,你说的没错。”叶山启太大喘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两眼终于回复了一点神采,随即, 他因为听到黑衣组织的名号而在一瞬间被摄去了心神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他霍然抬头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盯着空井流,嘴里紧张地说道,“等等,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吾神的启示。”空井流微笑着说道, 然后他在叶山启太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中收敛了笑容, 在他的心中, 所有不信仰禅院朔无疑都是未开化的野兽,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它们教化成人, 可其中总会掺杂一些不仅没有教化价值, 还自视甚高啃嚼根基的家伙, 就如同眼前的这只蟊螟一般, “你这是不相信吗?” “相信, 相信。”相信个屁! 叶山启太在心里爆了粗口, 他觉得空井流要不就是个纯疯子,要不就是不想告诉他信息来源,相比之下,他更相信后者,毕竟一个疯子也不可能影响这么多人,“吾神”什么的估计只是他的借口罢了,不过他既然知道黑衣组织,不管他们之间有何干系,他还是赶紧把他打发走好了,“实在抱歉,空井先生,我忽然想起来我一会儿还有点事,不如我们下次再聊吧。” “有事?”空井流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你的秘书可是告诉我,你将一个下午都空出来接待我了?能有什么事?” “…想必是她记错时间了,我会好好批评她的…”怎么回事?他的行程是能随意告诉别人的吗?叶山启太不悦地皱了皱眉,哼,看来是看他最近陷入劣势人心涣散了,是时候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告诉他们管好自己的嘴了!这样想着,他就快步走过去想要将门打开,急促的脚步分明凸显出了一种迫不及待。 而就在他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外面的阳光穿过门缝洒进来的时候,他听到空井流平静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7月14日,收取了志田崇岛一百万日元的金钱,帮忙抹消他儿子的案底…” 叶山启太的手臂一僵,还未完全平复下来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为什么…他会知道…? “9月7日,将上面的拨款私自截留,最后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钱款用于了建设…” “等等!”叶山启太砰的一声将门关紧,转过身来眼神狠厉地看着空井流,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空井流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如果这些散布出去的话,还想什么留在现在的位置甚至更上一层楼,不被第一时间抓获都是给他面子了,“满嘴胡话!这是谁传播的谣言?是不是从堂本(他的那个竞争对手)那里听到的?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来抹黑别人,真是一个小人!” 空井流看着看起来义愤填膺,面上甚至还充斥着被冤枉的委屈的叶山启太,只是觉得这家伙的演技真是不错,如果是平日他还可能欣赏一番,但是今天的情况可不同,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交给你的竞争对手会怎么样?” 叶山启太的瞳孔紧缩,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脸色绝对很难看:“您在…说什么呢?”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这种玩笑话可不能随便开。” “是不是玩笑话,试试看就知道了。”空井流勾起嘴角,看着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叶山启太说道,“还是说叶山先生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这个嘛…”叶山启太慢慢地向空井流靠近,脸上打上了一层阴影,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狰狞的光,“只要控制住你不就好了吗?”说着,整个人朝着空井流扑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空井流脚步轻巧地后退了一步,在叶山启太将要抓住他的一瞬间微微侧身,然后表情略带厌烦地伸出了左脚,“…但是我只能形容为…”,叶山启太来不及停下脚步,直接被绊倒摔在地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愚蠢至极。” 空井流的袍角在叶山启太的眼前飘过,他看着半天都爬不起来的叶山启太,手上轻松地拂了下袖子:“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你想要做什么?”叶山启太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想要用这些东西威胁我吗?” “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空井流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是能使用术式就好了,他也不用跟这些垃圾在这里交谈,虽然他本身也不怎么喜欢他的术式,但要是为了吾神的话,他还是可以忍耐一下的,“这明明是共赢。” “共赢?”叶山启太冷笑了一声,“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可以帮你继续待在议员这个位置上。”空井流看着叶山启太眼睛里在一瞬间绽放出的光芒,只觉得离任务完美完成的目标更近了一步,“或者说我会让你爬得更高…毕竟你一开始邀请我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而作为交换…” 空井流想到禅院朔提到的黑衣组织就觉得满心的不爽,如果吾神想要什么的话,你们就该乖乖跪在地上将东西奉上,任何让吾神感到不如意的人和事都是大不敬,理应在毁灭的火焰中被焚烧个一万遍,还有禅院甚尔那个一点用都没有的家伙… “…你要帮助我毁灭黑衣组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山启太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他慌张地摇头连连摆手,充分表达出了他的抗拒,“难道你不知道他们的可怕吗?那样做的话我会死的!” “不那样做你照样会死。”空井流笃定地说道,叶山启太一开始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他现在就会死在这里,没想到空井流却是上下将他瞧了个遍,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你不知道吗?你那个竞争对手,是黑衣组织新的扶持对象。” “什…么…?”叶山启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从喉咙中挤出了两个字。 “你难道没有想过吗?之前明明没有放在眼里的人物,为什么会突然异军突起,成为了你有力的竞争对手。”空井流“怜悯”地看了一眼眼神呆滞的叶山启太,“事实很明显,你被放弃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在报纸上看到你‘自杀’的消息。” 叶山启太知道空井流说的是真的,他只是之前从没有往这一方面去想,现在一被点破,再加上他回想起自己最开始被黑衣组织找上门来后的那种志得意满,那种顺风顺水的好像上天都在帮助他一样的情况,和现在堂本的现状不是一模一样吗?但是…但是…叶山启太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浑身颤抖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要多一些。 “不想报复回去吗?”空井流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前方用禁果诱惑着他的毒蛇,一言一字都直接无视了他的抵抗和防御直接戳进了他的心里,一时间让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更何况你舍得你现在获得的这一切吗?就算你失败之后不会被杀掉,你曾经得罪过的、看你不顺眼的人会不会落井下石?你不会再有足够的金钱来进行挥霍,不会再有人围在你的身边奉承你,这样的日子…” 空井流缓缓地凑近了他,声音穿透了他的耳膜,像丝线一样一点一点地缠绕住他的心,然后在确定他无法挣脱的时候一把拉扯起来,再也没有逃脱的方法和念头:“…是你想要的吗?” 不…叶山启太的喉咙滚动着,他弯下腰捂住肚子,感觉自己的胃在抽痛,以至于嗓子眼都蔓延出酸水来,他努力咽了两口唾沫,抬起头看着空井流,他终于意识到他是会跌落地狱还是升到云端,决定权根本不在他自己的手中,而是在眼前这个他只是想要利用但实际上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疯子”的手上。 我原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叶山启太在心里苦涩地想道,但是同时野心的火焰也在他的心中被点燃,最后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好似要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叶山启太闭上眼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摆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的姿态:“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与我一起赞美吾神吧,叶山先生。”空井流一挥袖子,白色的袍子在阳光下凭空产生了几分神圣的味道,他伸手拍了拍叶山启太的头,在叶山启太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极端狂热,你腐朽的肉身和污浊的灵魂将会在一切终结的时候被碾碎,成为吾神脚下基石的一部分,所以… “赞美吾神。” “…赞美…吾神。”叶山启太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面露虔诚的空井流,带着不明所以的表情和强行挤出来的讨好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赞美吾神。” 第244章 开战 杂乱的枪声、连绵的火光和爆炸声、匆忙的脚步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声, 以及从各处冒出的滚滚浓烟,黑色、灰色、红色堆积成一片几乎遮挡住了摄像头,仅凭这些和至今杳无音讯只有零零碎碎的不好的消息传递过来的情况也能够看出, 那里的状况绝对不妙。 “你有什么看法, 琴酒。”模糊的不辨男女的声音在暗室内响起,里面带着明显的金属电流声, 明显是被处理过的, “这是最近我们一个基地被毁灭之前,自动保存传递到主系统中的监控录像, 而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基地, 我们的好几条线路都遭到了封锁,包括那些‘合作伙伴’的态度也开始暧昧了起来, 还有那些贪婪的鬣狗…这已经是这些年来遭受到的最大的损失了。” “哼,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琴酒冷哼了一声,表情阴翳地说道,“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和地方的, 那些老鼠还不够格, 所以组织里绝对出了叛徒, 而且还是个高层。” “你认为是谁?”从朗姆的声音中根本听不出他的态度来, 琴酒的脑海蹦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然后一大部分又被他给亲自否决掉, 这些人要么是能力不够, 要么是根本没到那个高度, 甚至贝尔摩德的名字也有好几次在他的心中浮现, 但是他知道一些贝尔摩德过往的经历, 在他看来虽然这家伙经常划水, 还爱卖队友,但要是说背叛组织…他觉得朗姆的可能性说不定都比贝尔摩德大。 朗姆是不知道琴酒在心里想些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他会先想办法让琴酒洗洗脑子,叫你找叛徒是不假,可没叫你往我的身上使劲!他倒是想起贝尔摩德前段时间一瘸一拐地回来,说是找到了隐藏在日本的FBI的位置,结果在前去查探的时候被设计中了埋伏,最后还是她伪装成患病的老人,让一个路人拨打了医院的电话,她才因此得以逃脱。 然后她就把这段时间搜集到的情报递交了上来,他们核实过情报的真实性之后,就去贝尔摩德所说的地方调查了一番,从周边人的口述中得到了诸如“日语口音很奇怪”,“基本上都是外国人”,“很少见他们出来”等消息之后,他们又从房子内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确认了贝尔摩德消息的真实性。 但是朗姆现在想起来,心中忽然升起了浓浓的违和感,要知道贝尔摩德可不是一个愿意冲锋陷阵的人,不说代号成员,那些底层成员哪一个不能当做去探路的棋子?贝尔摩德有什么必要亲自上阵呢?这不太符合她以往的形象。 但是转头他就和琴酒想到了相同的地方,要知道就算最后真的组织毁灭了,凭着贝尔摩德以往所做下的那些事,估计也会跟着组织一起上西天,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更何况Boss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想法,以贝尔摩德和Boss的关系…朗姆沉吟了片刻,想到贝尔摩德和FBI的恩怨,缓缓地将贝尔摩德挪到了暂且可以信任的那一边,还是再看看吧。 “琴酒,我发给你了一份名单。”话音刚落,琴酒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去‘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顺便去给那些公安、FBI等自诩为正义的人士找点事做,哼,想找组织的麻烦,就先做好自己内部混乱起来的准备吧。 琴酒用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注视着名单上的一个个人名,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 “越演越烈了啊…”禅院朔看着报纸挑了挑眉,上面的头版头条清晰地印刷着几个大字“东京警视厅惨遭炸弹袭击”,虽然早就知道形势会恶化,但是一上来就是如此大的动作…该说不愧是敢扫射东京塔的黑衣组织吗? “什么越演越烈?”禅院甚尔身上挂着清晨的露水走进了家门,正好听见禅院朔的这句话,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禅院朔貌似无辜的表情就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抱着臂瞅着若无其事喝茶看报的禅院朔哼笑了一声,“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我可是为此去‘加班’了一晚上。” 自从黑衣组织展开报复行动以来,就经常能听到哪里被炸,哪里出现枪击事件之类的消息,当然红方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任由黑衣组织肆意妄为,禅院朔也不可能就这样让事态平息下来,于是我们就能看到今天红方刚捣毁了组织的一个据点,明天黑方就能找机会在红方脸上踩上一脚的热烈局面。 一开始红方还顾忌着不知道在哪里的禅院朔一行人,生怕从他这里得到的有关黑衣组织的情报中暗藏着什么陷阱,行动还有所收敛,后来干脆就被黑衣组织的报复行动挑起了火气,一时间双方杀红了眼,反倒是禅院朔“功成身退”,在这里悠闲看戏好不自在。 可能他们中唯一一个比较忙的就是禅院甚尔了,毕竟他还有着一个黑衣组织代号成员波摩的身份,虽然在禅院朔看来这个身份现在舍弃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来看,之后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用到这个身份的了,但是有一天,琴酒发来的一个消息却让他略微提起了点兴趣。 虽然上面写的很隐晦,但是禅院朔稍微理解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大概意思就是让禅院甚尔准备准备,过段时间就正式将他拉入核心。 …你们黑衣组织已经这么缺人了吗?禅院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想这样也不奇怪,黑衣组织的底层成员基本上是当做炮灰来使用的,真正有能力的、可以交付信任的,除了从小自己培养起来的人之外,估计也不算多,就算是代号成员中也有不少的墙头草和卧底,再加上空井流那边切断了不少对于黑衣组织钱财的供应和势力的庇护…这样算下来想要拉禅院甚尔这个在他们看来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有能力,并且肯定不会是红方的人入伙…好像也不奇怪? 禅院朔还真的想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但是他在思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不是来找自己的灵魂碎片的吗?为什么有种下一秒他就又要开始发展势力的既视感?再说就算甚尔他成功进入了黑衣组织的核心,就按照这个组织的作风,估计到时候见到的也是录音、远程会话之类的东西,但是如果顺利的话… 红方必然不可能完全击败黑衣组织,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能存在了这么久的黑衣组织也不是个傻子,当断则断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到时候他们肯定会选择撤走关键人员,而这些人大致都有谁… 禅院朔看了一眼打着哈气的禅院甚尔,想到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有说过组织内曾经有人对他的身体素质感兴趣,在体检的时候还抽走了几管血,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如果甚尔真的进入核心的话,有七成的可能撤走的人里会有他一个,到时候会到哪里?他们真正秘密的所在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比靠着红方继续追查的速度要快上很多吗? 禅院朔思来想去,觉得以红方这种内斗和互相防备的情况(虽然黑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还真不一定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准备的万无一失了,但以他长年累月收拾烂摊子的经验以及忽上忽下的运气,还真不能保证最后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所以还是做两手准备比较好。 于是禅院甚尔就开始了他在黑衣组织忙碌的“打工”生涯,要是红方知道了禅院朔一边在给他们提供情报,一边让禅院甚尔去帮助黑衣组织,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恨得他牙痒痒,不过我想应该是后者居多吧。 “有见到贝尔摩德吗?甚尔。”禅院朔这样问道,然后目光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看着朝他走过来的禅院甚尔吩咐道,“低一下头。”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十分顺从地弯下了腰,禅院朔的手指落在了他的头发上,从上面拾起一根纠缠在头发中的草叶:“战斗很激烈吗?甚尔。” “不。”禅院甚尔表情轻松地回答道,他抬起头看着禅院朔,绿色的眼睛明亮,似乎在说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时没注意。” 禅院朔没有从他的身上嗅到血腥味,说明他说的是真的,只是禅院甚尔这种略显狼狈的模样他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了。早些年在禅院甚尔刚开始做悬赏任务的时候,因为战斗经验不足,再加上天与咒缚还没有成为完全体,所以他时不时能看到身上带着伤的禅院甚尔,后来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少,而上次他见到重伤的禅院甚尔好像是因为… 禅院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心中升出了一丝心虚,好像是因为要唤回开领域时失控的他的理智,所以才…想到这里,他不由地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 “不舒服吗?”禅院甚尔凑近他与他额头相抵,右手伸出摸了摸他的后颈试探了一下温度,“感觉还可以。” “没事。”禅院朔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还是说说你在组织看到的情况吧。” 第245章 前兆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禅院甚尔毫不在意地将上身的衣服脱下来丢到一边, 然后走进卫生间将脑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下,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最后顶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发丝走到冰箱前, 从里面拿出了一罐可乐咕咚咕咚地灌下去了半罐,“基本上和你预测的差不多。” “贝尔摩德的地位果然很特殊,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估计早就被限制人身行动来进行调查了, 或者干脆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直接灭口也说不准。”禅院朔表情平静地说道,“她看到你时是什么样的表现?” “表现…”禅院甚尔顿了一下, 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茫然, 看起来有点费力地在回想, 一看他的样子就是完全没把贝尔摩德放在心上,“好像是说了什么…琴酒对她倒是一脸警告的模样…” 禅院朔:…… 行吧, 倒也没出乎意料。禅院朔瞥了禅院甚尔一眼,用手拄着下巴略微想了一下就将当时的场面猜测了个七七八八,能这么优哉游哉地在组织里待上这么久都几乎没有翻过车,甚至之前还用美国女明星莎朗·温亚德的身份那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个傻子, 再联想到贝尔摩德当时跟他们说的话… “我本来…”贝尔摩德额头上冒着因为疼痛而淌出的汗, 咬着嘴唇面目略微有些狰狞,但是却无损她的美貌, 反而因为如此狼狈的, 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一抹灰的姿态而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她勉强将自己大腿上的枪伤处理好,长出了一口气后抬起头怪异地看了禅院朔一样, 有些啼笑皆非地说道:“…本来打算的是如果小侦探不肯离开这里的话, 我就要从波摩这里下手, 逼他离开这里, 而最好的方法…”话语里似乎意有所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组织对于波摩的情况的保护手段或许十分严密,但是毕竟贝尔摩德在组织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总归是有些自己的小手段的,所以虽然费了挺大力气,但她还是成功得到了禅院甚尔的相关信息,知道了他有个“恋人”的事情。于是理所当然的,贝尔摩德就打算从这方面下手,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进行这一步,就直接栽在了去找小侦探的路上,而且禅院朔也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或者说… …要比波摩“恐怖”多了。 禅院朔瞬间就明白了贝尔摩德的意思,他连头也没回就伸手将眼神冷了下来,往外冒着毛骨悚然的杀气的禅院甚尔按了下去,又摸了摸抿着唇一脸不悦的禅院惠的头,然后对着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但是见到这一幕依旧露出了古怪表情的贝尔摩德微笑着说道:“感谢你的配合,大门在那里,我就不送了。” “你…”贝尔摩德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禅院朔,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甚至自嘲地想道这样的结局也还不错,没想到禅院朔居然…不,是她一开始没有转过弯来,毕竟如果禅院朔想要杀掉她的话,根本没有必要看着她慢悠悠地包扎伤口,“你需要我做什么?” “就按照你本来的想法去做就好了。”禅院朔看着贝尔摩德交代出来的情报,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假如你还没有去找江户川君,就在组织里遇到了波摩,你原本的做法会是什么,你现在就怎样去做,我全都不会干涉,但是只有一点…” 禅院朔抬眼瞧了一眼贝尔摩德,黑色的眼睛将贝尔摩德的身影完全纳入其中,贝尔摩德快速眨了眨眼,不知是否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她感到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许和江户川君他们有任何的接触,不然我们的约定就要作废了。” 贝尔摩德的心里一紧,她想起她之前所说的将消息告诉禅院朔,作为交换禅院朔要保护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的条件,思考再三后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靠近他们的。” 时间回到现在,禅院朔估么着贝尔摩德在组织里见到禅院甚尔的时候,估计一直用言语试探着,时不时还会做出类似于挑衅和“坑害”的举动,至于琴酒…可能是怕贝尔摩德被甚尔他给打死吧,再加上组织中还会有一堆吃瓜看戏的围观群众… …琴酒,这么一想你好惨啊。禅院朔在心里同情了一秒某惨遭摧残的“劳模”,但是想想自己,忽然又觉得同情不起来了,自家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好像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禅院朔沉默了两秒,决定还是不要想这种让自己心塞的事情了,于是他估计了一下时间和进度,将最后一部分情报发给了江户川柯南他们,其中包含了贝尔摩德所提供的所有消息中最重要的一个基地:“看来很快就要到最终时刻了…甚尔,要来打一个赌吗?” “不。”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惊讶的眼神翘起了嘴角,“我才不打必输的赌呢。” “在赌局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肯定自己会输…”禅院朔朝着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去赌马的时候怎么没看你这么想过。” “去赌马会输只是因为运气差。”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禅院朔对此有些无言以对,这已经不是差不差的问题了,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了禅院甚尔的下半句话,“跟你赌会输,只是因为相信你。” 这时候倒说的好听。 禅院朔的眼睛弯了弯,但他却只是抱着臂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样子很明白禅院甚尔还有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所以我的赌马场能还给我了吗?” 我就知道。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禅院甚尔在这里等着他呢,但是这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看你表现回去再说喽。” 禅院甚尔的头发还带着湿意,几缕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上,透明的水珠沿着他身上肌肉的纹理滚落下来,最后没入到了地面上铺设的厚实的地毯中。他毫不在意地用手将头发往后一拢,露出他闪烁着兴奋的锋利眼眸,嘴角的伤疤都好似沾染上了一抹血色:“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在这方面…”太阳逐渐升起悬挂在了天空中,阳光从拉开的窗帘涌进了室内,禅院朔的眼睛在金色绚烂的阳光中显得熠熠生辉,他轻笑了一声,向禅院甚尔伸出了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从未怀疑过。” ********** “降谷先生。”风间裕也急匆匆地走到安室透…现在该称呼为降谷零的身边,低着头静候着他的指示。 降谷零的手搭在腰侧的枪上,抿着唇一脸严肃地等待着各方人员就位,根据禅院朔发过来的情报,这个主基地里很有可能有大量黑衣组织的重要人员,只要能够顺利拿下… 降谷零这段时间一边指挥着他在日本公安的属下联合FBI(虽然他很不情愿)对黑衣组织发起进攻,另一边依旧用着“波本”的身份在组织中进行着卧底,查找更多相关的情报。 他一开始在组织中见到贝尔摩德的时候,别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内心里直接戒备了起来,生怕贝尔摩德反悔将他们供出去一网打尽。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完全不知道他公安的身份,像往常一样与他绵里带针地进行着交流,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想到江户川柯南的嘱托,另外他也想试试看能否从贝尔摩德这里获得更多的东西,于是就凑上前去试图想要和她搭话。还没等他们说上两句,他就见她径直走向了琴酒不知道说了什么。 贝尔摩德倒是言笑宴宴,而他眼睁睁地看到琴酒的气压直接低了下去,空气中仿佛都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在接下来的任务里,琴酒好似火力全开,拿着□□一个一个点爆了敌人的头,连伏特加都不留痕迹地远离了他几步,生怕自己成为琴酒发泄怒火的对象。 降谷零嘴角一抽,完全放弃了靠近的打算,要知道琴酒这段时间追查卧底叛徒就跟疯了一样,而且似乎是给予了他很大的权限,就算是一些代号成员也是说拿下就拿下,还真叫他找出了一些虽然算不上是“叛徒”,但也在暗地里搞了些小动作的证据。而他本身就很不受琴酒待见,再加上琴酒一直以来都对他有所怀疑,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凑过去自找麻烦了。 于是降谷零只能就此罢休,他一边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着组织交代下来的任务,一边催促着风间裕也他们加快速度,至少绝对不能让赤井秀一他们抢在前面。更何况现在因为黑衣组织的报复行动,社会各界都有些动荡不安,日本的旅游业等都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再这样下去还不等解决掉黑衣组织,他们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希望这次能够行动顺利,降谷零这样想着,低头看了眼时间,刚想转头对着风间裕也说些什么,就听到耳机中传来了一阵兹拉声,赤井秀一有些低沉的声音从中响起:“我们已经就位了。” 风间裕也看着降谷零的眼皮跳了跳,额头上无法避免地冒出了几个井字,长期被降谷零的严厉训练和不留情的打击而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降谷零:…… 风见裕也看着因为他的动作而向他投来了死亡凝视的降谷零,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立正站好,端得一副精英日本公安的模样。 第246章 和Boss的“见面”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 他现在只感觉赤井秀一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在自己的耳边嗡嗡作响,他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一点眼色都不长的风间裕也,挥手示意他去看看人员装备什么的是否都已经就位,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用手指按着耳机说道:“怎么?FBI还来指挥起我们来了?” “不,只是在提醒你注意点时间。”赤井秀一眯着眼打量着远处被隐藏得很好的基地, 如果不是有准确的情报的话, 他们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吧。”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降谷零冷哼了一声,“在这方面还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提醒。” “这样最好。”赤井秀一吹着冷风, 听到詹姆斯在叫他的声音, 走过去暂且切断了通话。 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么惹人厌恶。降谷零沉下脸磨了磨牙, 他看着踌躇着站在一旁不敢过来的风间裕也,暗中叹了口气, 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有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话就马上调整,要是让FBI看了笑话…” 就在降谷零训斥着他的部下的时候,此时基地中的人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找到他们头上来了,依旧在紧张而又忙碌地工作着。穿着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的研究员在实验室内小心地调配着溶液,无影灯照的手术室透亮, 也许是氛围的影响, 明明“灯火通明”,却在这个基地中平白生出几分阴森恐怖来。 琴酒身上带着血腥味穿梭在走廊中, 来往的人看到他的时候, 表情也各不相同:有的漠不关心,心里只想着自己的实验, 嘴里边念念有词;有的朝着琴酒投来了好奇和跃跃欲试的目光, 浑身上下充满了“为科学献身”的精神, 然后就被琴酒狠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还有就是琴酒最熟悉的带着畏惧神色的“普通人”, 这种人最后的结果要么会变成“小白鼠”,要么就会在日复一日中被彻底同化,而前者自然根本就不会叫琴酒放在眼里。 这里有着很多无法见人的违背伦理道德的实验,科学疯子也出奇的多,生面孔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实验品,琴酒也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他还记得上次有个老头理直气壮地指挥着安保人员想要将他拖走试药,然后被他在腿上狠狠地来了一枪。结果他非但不生气,看着他还两眼放光,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就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最后还是那位先生下令阻止了才得以罢休。 想到这里,琴酒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上次他将波摩抽出来的血递交出去之后,那些个重要的、有实力的,平时对他们这些“庸人”看都不看一眼的顶级研究员们将他团团围住两眼放光的模样他至今还记忆犹新,而今天波摩可是在这里,该不会有人不长眼色直接就“莽”上去了…吧?要是真叫波摩弄死了几个人… 琴*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个收拾烂摊子的*酒气势汹汹地走向了波摩所在的位置,要是让某些天天在训练场看到琴酒开枪杀人的家伙看到,保证又是一副面色惨白想要昏厥过去的表情。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禅院甚尔一副大爷模样地坐在躺椅上,左右围满了手里拿着各种各样东西的研究员,地上还有着好几具“尸体”。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哟。” 哟你个头啊。琴酒黑着脸,他觉得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地上的“尸体”先不说,毕竟一看这就是被波摩揍趴下的,主要是这几个满脸讨好的研究员是怎么回事?手里的零食、水果…还有,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基地里还有躺椅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琴酒身上彪着杀气冷声说道。 然而除了禅院甚尔根本没有人搭理他,禅院甚尔倒是知道大致的缘由,但他也懒得解释,于是他一脚踩上了刚刚被他打趴下,现在勉强爬起来了的一个人的后背,将他一脚压在了地上。禅院甚尔完全没在乎他面色青紫几欲吐血的表情,朝着琴酒抬了抬下巴:“你去,跟他解释一下。” 男人完全不敢说什么,他将自己喉咙中憋着的鲜血咽了下去,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畏惧地对琴酒说道:“琴酒大人。” 琴酒深吸了一口气,男人愣是从他的说话声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说!” “…是!”男人一个激灵大声回答道,结果牵扯到了自己脸上和身上的伤口顿时面色扭曲了一下,他偷偷瞄了一眼一个凑在禅院甚尔身边老脸都笑出了菊花的研究员,犹豫着回答道,“是宫本大人听说波摩…大人来了,于是就让我们将波摩大人带过去,结果…” 废物。琴酒的帽檐在灯光下投射出一道阴影,他盯着男人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阴冷,让你去你就去了?怎么总是有这么多看不清形势的蠢货呢?琴酒的手指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想要拔枪的冲动对着他说道:“继续。” “…然后宫本大人见我们半天都没有回来,所以就调出了这一片区域的监控,然后…似乎是看到了波摩大人击败我们的全过程,等我反应过来后,现场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男人表情讪讪地说道。 “你懂什么?”被称为宫本的研究员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一脸痴迷地盯着禅院甚尔…的身体,要不是怕禅院甚尔直接给他来上一下,他早就上手去摸了,“这具身体多么完美,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们真的不考虑让他来陪我做实验吗?要是有他的帮忙的话,我觉得我的人体强化药剂的进度最少能增加十个百分点!” 我就知道,这群科研疯子。琴酒面无表情地想道,每进来一个代号成员都会来这么一出,是实验品不够多还是怎么?“我想你应该知道代号成员不是你可以用来研究的对象。” “你之前说不行,我哪次没有放弃?但是他和以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宫本一副你侮辱了我的职业素养的模样,“…反正只要当事人同意就行了吧。” 琴酒看着宫本转头对禅院甚尔拍着胸脯保证道,“波摩,我保证绝对不会对你乱做什么的…对了,你不是喜欢钱吗?我这些年的积蓄都可以给你,我还可以从其他项目中抠出来一些资金…” 琴酒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 “…还有,这个躺椅舒不舒服?这是我用实验室里的最新材料做出来的,全世界仅此一把,你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我说,我都能给你弄出来…” 我就说这里明明之前没有躺椅的,你们到底用组织的经费都做了些什么玩意出来?!该不会很多项目没有进展是因为你们都去不务正业了吧? “…只要你答应加入研究组,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想想看,行动组整天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不小心就得断胳膊断腿,哪有在研究组里舒服…” “我想想看啊…”禅院甚尔听完宫本的一席话,用玩味的眼神看着站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琴酒,语气轻佻地说道,“琴酒,这可给我开出了这么大的价码,你不准备…?”说着,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一副掉进了钱眼里的模样。 “呵。”琴酒冷笑了一声,他可不认为波摩这家伙会答应下来,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一句辨不明情绪的“走了”回荡在空气中。 禅院甚尔吹了一声口哨,迈着大长腿慢悠悠地从躺椅上下来,也不理会在后面喊着“你去哪里”“有条件我们可以再谈”并且试图追上他的宫本,快走两步跟在了琴酒身后:“所以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见识一下这些千奇百怪的研究?”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我之前说过的话。”琴酒懒得搭理禅院甚尔,他不会违抗那位先生的命令,但他有时候也觉得让波摩这么离谱的家伙进入组织的核心真的能行吗?毕竟他可是有着明显的“弱点”存在的。 当初有这一点是好事,能够更方便地控制波摩,但是等波摩加入核心,“好事”瞬间就变成了一件好坏参半的事情,毕竟一个普通的代号成员和核心的成员知道的信息的重要程度是不一样的,前者如果出现什么问题还能及时扫尾解决,而后者…要知道就连贝尔摩德现在也算不上完全的核心成员,她在很久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导致很多消息都对她进行了封锁…Boss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琴酒的脑海中带着这样的疑问,但他也只是隐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他带着禅院甚尔七拐八拐地走过了好几个转弯,最后走到了一扇大门前,通过密码、指纹以及虹膜扫描之后,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了漆黑的室里。 琴酒带着禅院甚尔走了进去,大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闭,禅院甚尔即使在漆黑的环境下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挑了挑眉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会议室,乍一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还没等他细看,位于前方的屏幕就亮了起来,里面出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的剪影。他看到琴酒恭敬地低下头口称“Boss”,然后看到屏幕上的人摆了摆手,传出了合成过后的电子机械声: “波摩。” 第247章 组织的秘密 禅院甚尔轻啧了一声, 眼睛往一旁瞟了一下,顺手将手边的椅子拽了过来。他完全不理会琴酒那令人芒刺在背的视线,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上面:“这是第二次吧?还真是够神秘的, 有什么话就快说,我可是很忙的。” 组织的Boss也不在意禅院甚尔恶劣的语气,经过处理过后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起伏和变化:“我想琴酒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正式进入组织的核心。” “啊, 好像是有说过。”禅院甚尔满不在乎地说道,“随便你们,只要钱给到位就好。” …为什么波摩进入组织了这么长时间, 组织的武器、势力等半点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的眼睛还是只盯在钱财上? 声音沉寂了一会儿,想想伏特加私下里热爱追星,贝尔摩德喜欢购物和各种奢侈品,琴酒钟爱的保时捷365A…忽然一下子就释然了,不就是钱吗?组织还差这点东西吗?于是他很平静地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在那之前,我想你需要先了解一些东西。” 说着, 屏幕上的人影消失不见,切换而来的是一段对组织的整体介绍的投影, 包括组织在各地的分布情况, 大致的人员构成,武器装备以及唯一让禅院甚尔有所兴趣的药物研究,但是上面只是粗略地写了一些成果,并没有进行详细介绍, APTX4869的名字也是一闪而过, 乍一看完全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信息。 禅院甚尔兴致缺缺地看着上面投射出来的影像, 他能明白黑衣组织这样做是因为什么,一方面是向成员展示待在组织的光明前景,另一方面又是在警告成员想好背叛的后果,但是…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禅院甚尔这样想着,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影像的光线有些刺眼,晃得他眼睛有点难受。 大约十分钟过后,随着最后一段影像的结束,电子声再度响起:“以上就是你目前需要了解的东西,接下来你还是像原先一样由琴酒负责,唯一不同的是,组织内部信息的获取渠道的权限已经给予你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考虑让你主动负责一个大区…” “还是别了吧。”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懒洋洋地开口说道,“我才没有闲心去管那么多人的死活,现在这样给我任务,完成后拿钱挺好的。” “波摩。”琴酒警告地说道。 电子声戛然而止,很明显是被禅院甚尔给噎了一下,他其实有看过琴酒递交上来的报告,刚刚禅院甚尔的表现也证明了他确实是喜爱钱财,但是作为一个大区的负责人,除了任务完成的钱之外,还有这个大区各项生意之类的抽成,这样算下来钱会多得多…是因为怕自己做不好还是单纯的怕麻烦? “我能问一下是因为什么吗?”电子声沉稳地说道。 “成为了那什么的负责人…”禅院甚尔的眼神飘到了琴酒的身上,据他所知琴酒好像是负责日本的事务来着,“…就没时间回家了吧。”话语中隐隐表露出了一丝嫌弃。 组织的Boss感觉自己有些无言以对,是,他是知道波摩有一个“恋人”来着,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波摩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拒绝去当大区的负责人,而且可能…他的目光通过摄像头看到了静默地站在那里的琴酒…可能也有琴酒过于“勤奋”的原因吧。 琴*组织唯一指定劳模*全年无休*007的代名词*酒:怎么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警惕.jpg)。 “…那这个提议就暂且搁置。”电子声在斟酌了一会后重新响起,“但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你也不能拒绝,要知道组织可不是什么慈善组织。”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他没有异议,除了多知道点东西之外,这和他原来的“工作”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组织的Boss见禅院甚尔同意了,又看琴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就对禅院甚尔吩咐道:“波摩,你可以离开了,琴酒,你留一下。”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转身离开了这间会议室,在大门的关合声响起之后,组织的Boss看着这个他一直很满意的下属,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平静地说道:“你有什么疑问吗?琴酒。” 琴酒罕见地犹豫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最后下定决心问出了口:“Boss,这样是不是…速度太快了点?” 黑衣组织的Boss知道琴酒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按照常理来说,波摩才进入组织两年的时间,就算再怎么优秀,很多东西也是不会对他开放的,更何况波摩并不像是那些从小被组织培养、在组织长大的人一样,并不能保证他对于组织的绝对忠心,但是… 坐在屏幕的另一边的他伸手看了看上面的皱纹和老人斑,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睡醒的时候都感觉头晕眼花,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在每次例行的身体检查中,他都能从医生委婉的措辞中听出让他好好颐养天年的含义,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在朝着他悄悄靠近,他已经等不及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组织的Boss捂着胸口喘了口气,伸手从电脑中调出了一个隐秘区域中的实时监控,在室内中央的透明容器中,漂浮着一个金色的不规则结晶体,上面流淌着的波纹往外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这个组织最大的秘密,他看着屏幕上显现出的这个奇异物体,略带浑浊的眼眸中隐藏着深深的贪婪和执拗。半个多世纪以前,他的一个狂热追求超自然现象和物品的收藏家“朋友”写信向他炫耀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奇迹”,并邀请他过来一观。当时的他并不相信,只是出于他还需要借助这位收藏家的人脉的缘故,就答应了邀请,结果他在那里真的看到了只有借用于神明的伟力才能够达成的“神迹”: 一只垂垂老矣,翅膀上的羽毛都快要掉光的乌鸦在他的眼前仿佛时光倒流一般,重新变成了一只稚嫩的幼鸟。 他当时怔楞地站在那里,那位收藏家朋友的聒噪的喋喋不休的狂热赞美完全没有进入他的耳朵,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贪婪和狂喜。 只要拥有了它…在回去之后,他仿佛魔怔一般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只乌鸦的羽毛重新恢复了光泽,喙也恢复了尖利,只是一眨眼它就扇动翅膀在屋内盘旋的样子。 只要拥有了它…组织的Boss…不,或者该说是乌丸莲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通过一系列见不得人的手段害死了所有知道这个晶体的人之后,他就开始围绕这枚好像是碎片一样的东西开展了研究。 但是无论他怎样做,好像都无法重现那天仿佛神迹一般的景象,最开始是用动物,后来干脆用上了人,但他们在接触过后都无一例外地死去了。后来他想到了能否使用间接的方法来得到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他将这让他又爱又恨的奇物浸泡在了溶液中,然后偷偷地让手下接触了当时十分杰出的研究员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寄望于他们可以从上面找到突破口。 宫野厚司一开始十分欣喜,因为这与他本身的理论有相似性,再加上他当时提出的关于“死亡”的理论并不被社会各界所认同,所以他几乎是全情投入到了对这份神奇溶液的研究之中。 后来他们从中得到了启发,开始以这种溶液为原料研究一种“梦幻般的”神秘药物——“银色子弹”。可在药物研究即将成功的时候,乌丸莲耶想要让他们交出研究成果却遭到了拒绝,后来随着研究室的大火和绝大部分资料的丢失,这种让乌丸莲耶期盼已久的成果在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再然后就是他们的天才女儿宫野志保接手了后续的研究,APTX4869应运而生,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它只是作为一种杀人的药物存在的。而在宫野志保“死亡”之后,一时间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内接手接下来的研究,更何况他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奇物的影响,他的寿命比普通人长了一些,但是也长的有限。那只重归年轻的乌鸦这些年一直伴随着他,也即将到了生命的尽头,可明明“永生”的奥秘就在眼前,他却怎样都找不到打开它的钥匙,这让他怎么能甘心呢? 直至前段时间他意外发现了一件事,曾经有一个研究员提出了一个理论,那就是这件奇物会不会只对某些特殊的人有影响?毕竟现在看来只有乌鸦和他受到了正面的作用得以延长寿命。于是在这种理论的驱使下,他开始有意识地通过各种手段收集血液,以期望能从这方面找到线索。 而在上次对波摩的检测中,他发现这件奇物居然会对波摩出现反应,虽然只是十分细微的波动,但这可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当即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也许波摩会在这件事情上起到什么作用?出于性格上的谨慎,在再三思考过后,他还是决定先将波摩提为核心成员观察观察,等时机成熟了之后… “放心,琴酒,我对波摩另有安排。”乌丸莲耶对琴酒安抚道,他对于像琴酒这样忠心又有能力的成员还是很宽容的,“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那种情况,一切都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是,Boss。”琴酒低着头沉声回答道。 就在这时,基地内部忽然响起了警报,琴酒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眼睛中绽放出令人胆寒的光芒,乌丸莲耶在另一头也用手一捶桌板,咖啡顿时从杯子中飞溅了出来:“朗姆他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已经稳定下来了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Boss,我去看看。” “去吧。”乌丸莲耶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怒火几乎要从眼眸中喷涌而出,随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嘱咐了琴酒一句,“不要恋战,不行就先撤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纠缠到什么时候去。” “是,Boss。” 第248章 基地内的战斗 “快!动作都快点!收拾好东西, 把要紧的资料都上传进主系统,然后把原本销毁掉。”几个研究员指使着他们的助手手忙脚乱地将研究资料上传清空,然后跟着基地内安保人员的指示, 向着安全通道的位置跑了过去。 禅院甚尔侧过身子看着四处奔跑的人群,仰头瞅了一眼天花板上闪烁着的红色警示灯,这个时间还真是凑巧,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基地的位置就是禅院朔给安室透他们的那个, 还正好挑在了琴酒让他来基地的时间,要不要给他们放个水呢? 就在禅院甚尔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清晰的脚步声, 他偏过头去, 看到琴酒冷着一张脸,眼睛里充满了狰狞的神色,一看就是气得不轻,他瞥了一眼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对着他说道:“跟我来。” 好吧,你们就自求多福吧。禅院甚尔舔了舔嘴唇,眼底逐渐蔓延上了一丝兴奋, 他跟着琴酒来到了一扇封锁严密的钢铁大门前,在权限通过之后, 装备齐全、罗列整齐的武器库就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禅院甚尔吹了一声口哨, 他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武器枪械,转头对着琴酒说道:“都可以用?”言下之意是如果都可以的话他就随便拿了。 “只要你拿得动。”琴酒冷哼了一声,从架子上拿起一把漆黑的只有刀刃上闪烁着一点寒芒的短匕抛给了禅院甚尔,“试试这个, 特意换了新型的材料。” 这里有几件装备是特意为禅院甚尔设计出来的, 他们观察了禅院甚尔以往的一些作战的录像和监控, 发现普通材质的冷兵器在禅院甚尔手中就是消耗品,用不了两下就会断折开来。于是负责武器研究的人就采用了一种新式的复合材料,之前之所以没有用来设计武器是因为这种材料的密度比较大,做成兵器的话拿在手里会显得较为沉重,对于普通的作战人员来说就是个累赘,但是在禅院甚尔的身上这一切都不成什么问题。 禅院甚尔接过匕首,手指轻轻在刀刃上压了压,然后手心朝上掂量了两下,眼睛里闪过了满意的神色。虽然还比不过特级咒具游云,但这无疑是他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好的兵器,至少不至于用两下就断掉了,他转身又看向了黑色的作战服,表情有点若有所思,他好像还没穿过这种玩意来着… 于是在接下来,明明是一个十分紧张的时刻,琴酒却眼皮直跳地看着禅院甚尔穿上了作战服,蹬上了黑色的作战靴,将战术腰带连带着匕首扣在了身上,随后他又四下看了看,挑选了一把□□将其绑在了大腿的外侧,然后带上了露出手指的单兵手套。 禅院甚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眯了眯眼嘴角翘起拉上了面罩,明明这套衣服是为了作战更方便的同时减轻伤害而设计的,但是穿在禅院甚尔的身上却很好地勾勒出了他的身材,再加上半遮挡的面罩遮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能看清楚他锋利俊美的眉眼,此刻的他莫名地充满了一种禁欲和色气的感觉,然后…琴酒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好似完全没有分清楚场合的家伙…举起手机拍了张照。 “咔嚓。”琴酒面无表情地将□□上了膛,枪口举起刚想要对准禅院甚尔,眼前原本侧对着他的身影却忽然模糊了一下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随后一只手从他的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他顿时全身紧绷,右脚瞬间后撤,回身右手成拳带着风声朝着身后击打了过去。 “这么紧张做什么?”禅院甚尔左手挡在眼前握住了他的拳头,拳头落在掌心发出了碰撞声,禅院甚尔的胳膊没有一丝颤抖,另一只手快速在手机上摁着字,然后点选了发送,随口对着琴酒说道,“不过是顺手就能解决掉的家伙罢了。” “希望你的表现能配得上你说的大话。”琴酒收回了手,气势汹汹地朝着外面走去,还不忘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拿着手机似乎在等着回复的禅院甚尔,“先干正事!” “这就是正事。”禅院甚尔心不在焉地回复道。 琴酒深深地吸气吐气,第一万次觉得波摩这个家伙就是来挑战他的神经坚韧程度的,其他所有的问题“儿童”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更难办的是他还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拿枪威胁(毕竟他也打不过),而目前为止对待这家伙最好的方法就是… 琴酒的脸上浮现出了恶意的微笑,隐隐似乎能看到他的背后有黑气冒出来:“这次你的‘酬金’减半。” “…等等?你们这么大个组织还缺这点钱?”禅院甚尔抬起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望着他,随后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凝重,“破产了早说啊,给我点时间我好找下家。” “闭嘴!”琴酒在没和敌人遭遇之前,就有了先把“队友”枪毙的冲动。 ********* 禅院朔此时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禅院惠手里拿着小铲子,将泥土挖开,把他选好的草莓种子种了下去,然后他提溜着小水壶跑到一边去给水壶灌满了水,尽数浇在了种子上。 “朔,草莓要多久才会长出来?”禅院惠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种下草莓的位置,抬起头好奇地看着禅院朔询问道。 “唔…”禅院朔沉吟了片刻,他基本上没有种过什么东西,一般到他面前的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后的成品的花草,看到有些蔫了就会被立马换上一盆新的,他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言,于是他对着禅院惠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们去查一下吧。” 禅院惠点了点头,他有听到禅院朔和禅院甚尔的对话,知道他们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在那之前他还挺想吃到自己种的草莓的,要是能带走就好了。 禅院朔和禅院惠回到了屋子里,一进屋禅院惠就主动跑到卫生间洗了手,禅院朔拿起手机刚想搜索一下草莓的种植周期,就看到了禅院甚尔发来的消息,他点开一看,除了简略地说他正好碰到了来攻击基地的红方之外,附带着的还有一张照片。 禅院朔眨了眨眼,他看着照片上禅院甚尔的全新形象,感觉有些新奇和意外,要知道禅院甚尔向来对于穿着的要求都不太高,只要自己觉得舒适就行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禅院甚尔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样子,但是不得不说… 禅院朔沉思了一下,在下面回复了一句:很帅。 看禅院甚尔半天都没有回消息,联想到信息前面的内容,他顿时就知道现在估计已经打起来了,于是他在后面接着写道:如果之后组织提出要暂时撤离到别的地方的话,找个理由将我和惠带上。 随后,他低头看着等在一旁的禅院惠期待的眼神,轻笑了一声,带着他坐到沙发上,两个人凑到一起看着草莓的培育方法,时不时地小声说着话,完全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 “呯!” 一声枪响,从拐角处探出身来的人额头上顿时多出了一个血洞,他睁大的眼睛中充满了不敢置信,歪斜着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息。 他的同伴见势不妙,飞快地抬起□□朝着禅院甚尔的方向射击过来,禅院甚尔面罩下的嘴咧开,兴奋的情绪伴随着沸腾的血液在身体里奔流,他上前两步,黑色的作战靴在地面上用力一蹬,整个人顿时飞身上墙。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一般,在墙面上奔跑着,然后身体前倾朝着一个人飞扑了过去。他的身影在惊恐的眼眸中放大,只听“咔嚓”一身,他的手臂弯折直接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随后他在地上一个翻滚,单手撑在地面上,右腿朝着另一个人的脚踝狠狠地踹了过去。 来人的脚踝顿时断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一侧倾斜,还没等他发出惨叫,冰冷的枪口早已抵在了他的下巴上,随着一声枪响,一簇血花带着一丝白花花的东西从他的天灵盖中迸溅了出来。 禅院甚尔平静地站起身,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肢体,毫不在意地将过热的枪口甩了甩,靠在墙壁上拿出手机看着禅院朔的回复,灯光下的血泊倒映出他轻松的表情,他脸上带着笑意在上面写道: [以后穿给你看怎么样?或者更少一些的?] 禅院*毫无下限*甚尔在脑海中冒出了各种各样的装束,总该有一样是符合禅院朔审美的吧? [这种东西不是凭你自己喜欢吗?还有,战斗的时候就给我注意一点,小心翻车。] [凭他们?] 禅院朔完全能够想象出禅院甚尔那不屑的语气,看着同时看到消息的禅院惠一脸嫌弃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用手捂住了额头: [上次因为火箭筒和爆炸灰头土脸的样子我还记得呢,要是受伤了就自己上药吧。] “啧。”禅院甚尔咂了下舌,头也不回地抬手就是一枪,一个想要偷袭的人顿时脑袋后仰,砸落在地上与其他尸体堆叠在一起。 “来找死的吗?”禅院甚尔超绝的感官早已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直起腰眼神冰冷地看着走廊的拐角处,身体鬼魅般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249章 直升机 “长官, 东边已经突破。”“西侧…无法前进…滋啦滋啦…”“南边遭到抵抗,需要支援…” 降谷零蹙着眉听着联络耳机中传来的杂音,随后其中一部分人的通讯就直接中断,再也没有了回音。 抵抗力度超乎想象的大, 看来确实是找对地方了。降谷零的身体紧贴在墙壁上, 双手紧握着□□举在耳边, 快速从走廊的拐角处探出头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接连扣动扳机,几个冲出来的敌人身上顿时冒出了血花, 纷纷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 一声略微有些与众不同的枪声传来, 空气中忽然寂静了半秒, 随后基地的抵抗人员好像意识到了有狙击手的存在,刚想要迈出的脚步顿时缩了回去,转而寻找着掩体掩藏好自己的身形,同时双眼开始警惕地寻找着狙击手的位置。 “不谢。”赤井秀一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降谷零眯了眯眼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人影,但是他能够肯定赤井秀一就在那个方位:“没打算谢你。” 他利落地一个翻滚更换了掩体, 期间还抬手打爆了一个探身查看的敌人的头,然后他朝着身旁的下属示意了一下, 对着部分还在基地外戒备的人员命令道:“A小队和B小队, 东边已经打开了通路,以那里为突破口开始进攻, C小队去支援南边, 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主力在西边吗?”赤井秀一沉吟片刻, 他们已经封锁了周边, 既然如此的话他们现在也没有必要去硬碰硬, 于是他吩咐着FBI避开主力的方向, 争取尽快拿下基地,抓捕其中的重要人员。 “让我们打头阵还想在最后夺取成果,你可真好意思。”赤井秀一没有关闭通讯,所以降谷零无疑听到了赤井秀一的话,子弹射出洞穿了一个敌人的眼窝,降谷零在一片枪声和爆炸声中对赤井秀一出言讽刺道。 “你也不放心让我们第一个进入基地吧?”赤井秀一架好□□,身子一动不动得仿佛一座雕像,他通过瞄准器关注着下面的战况,时不时屏气凝神干掉一个妄想偷袭的敌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降谷零并未对此出言反驳,就算他们现在联合起来对黑衣组织进行围剿,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是一条心。就像赤井秀一得到了成果也不会分享给他们而是第一时间带回美国一样,他也绝不可能让赤井秀一在他的地界“出风头”,“你最好别拖后腿。” “这句话该我说才对。”赤井秀一冷静地点爆了一枚扔出的□□,在空中的爆炸掀起的气浪让一些离得近来不及躲闪的人不由自主地被掀飞,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降谷零微微低头用手臂遮挡着从上面掉落下来的碎石和烟雾报警器被触发而喷洒下来的水花,紫灰色的眼睛观察着眼前敌我的方位,趁着烟雾还未散去,挥手示意己方的人员压上,一时间处于这一方位的基地武装呈现出了节节败退的趋势。 “咚!” 禅院甚尔随意地将匕首从一个人的喉咙处拔出,然后任其向一侧撞到雪白的墙壁上,然后双目无神地滑落到地面,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禅院甚尔所处的位置正是基地西侧的通道口,也不知道赤井秀一和降谷零算不算猜错,基地的西边确实是“主力”,只不过这里的“主力”只有禅院甚尔一个人罢了。他身后的走廊布满了入侵人员的尸体,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对他造成阻碍,除了因为空间施展不开实在无法躲避而溅上的血液与灰尘,他几乎完好无损,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没有人了吗?”禅院甚尔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迹将其插回腰间,侧耳细听了一下,确认所有的声音都是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的,好像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避开了这个位置,于是他拄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琴酒只是告诉我要我到这边来,没说还需要我支援其他地方…这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接下来应该没有我的事了? 禅院甚尔这样想着,左右看了看,发现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和尸体,想要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好像挺困难的,于是他毫不在意地踩着一地的尸体往回走,结果刚走到一半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琴酒阴沉的声音:“波摩,你在干什么?” “准备去休息一下顺便拿点报酬。”禅院甚尔抬头看着走廊边缘冒着些许电火花的监控摄像头挑了挑眉,用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身后,“我的活儿已经干完了,你不是能看到吗?” 琴酒感到了头疼,他伸手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随着剧烈的爆炸声的响起,一侧的走廊直接被炸毁,连绵不绝的警报声响起,空间被爆破开来向内部挤压,差点将部分攻入基地的人压在了下面。 已经差不多了。琴酒看着屏幕上的上传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就知道现在是他们该撤退的时候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目前看红方进入基地的这些兵力、装备和对其中一些部分的熟悉程度,就知道他们做足了准备,而且… 琴酒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赤井秀一和某个金发黑皮的家伙,身上迸发出了骇人的杀气。波本,看来我的怀疑并没有错,你果然是潜入组织的老鼠,还和赤井秀一联合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冒出头来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琴酒的眼睛里充斥着扭曲的杀意,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冷笑,就看你们能不能幸运地逃出生天了,就算能侥幸逃脱,想必也会损失惨重。琴酒的心里泛起快意,表情漠然地对着禅院甚尔说道:“波摩,你退回武器库去,在那里等我。”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他在挑选武器的时候,就意识到武器库的身后还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再加上他了解到的琴酒一言不合就是爆炸开场的作风,他估计琴酒又要搞什么大动作了,更何况他的报酬还没拿到手,这个时候听他的也无妨。 于是禅院甚尔就溜溜达达地走回了武器库,只是在琴酒看来这副漫不经心悠闲散步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无形之中在他即将爆发的怒气上再次添了一把火。 等琴酒带着寒风和硝烟的气息走进来,也不理会禅院甚尔在武器库中像是挑玩具一样的举动,径直地走到了武器库的最后,通过三重密码和一系列的身份验证之后,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巨大的停机坪和中央摆放着的军用直升机。 “你还藏着这样的大杀器呢。”禅院*没坐过直升机*甚尔吹了一声口哨,“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你是还嫌组织不够高调吗?”琴酒坐上驾驶位,满脸冷漠地说道。 …之前开鱼鹰扫射东京塔的是谁来着?禅院甚尔想起禅院朔有一次面色古怪地吐槽,说黑衣组织所谓的“隐秘低调”就跟薛定谔的猫一样,在打开盒子之前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今天对于“隐秘低调”的解读是个什么意思。 禅院甚尔想起琴酒有时候堂而皇之的“明杀”风格,以及生怕别人发现不了的全套黑衣,对此表示深以为然。 在琴酒的驾驶之下,直升机上的螺旋桨开始转动起来,他们头顶的天穹缓缓打开,露出了明丽的天空和云朵。随着直升机的升高,在基地外封锁道路的FBI和公安也注意到了它的存在,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几乎是同时用手按上了耳机,听着基地外人员的报告,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直升机?”降谷零前进的脚步顿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他能想到的与直升机有关的只有…而紧接着一个虚弱的声音也证实了他的猜测:“长…长官…” 一个公安搀扶着另一个用手捂住胸口的男人踉跄地走了过来,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涌出,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将自己看到的画面告诉了降谷零:“我遇到了…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应该是您提到过的琴酒…” 降谷零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的心脏咚咚直跳,巨大的危机感从他的脊背直冲大脑而去,他下意识地在通讯频道中吼道:“全体撤退!” “降谷先生?”留在外面的风间裕也有些茫然,“现在是我们占据上风,为什么要…?” “具体理由我一会儿再和你们解释,现在服从命令!”降谷零的额头上滴下了汗珠,如果琴酒在这里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他们如此顺利地夺下基地的,绝对会有什么阴谋在前面等着他们,而以琴酒的风格… “秀,那我们…?”茱蒂有些犹豫地询问道。 赤井秀一的眼睛闪了闪,果断决定道:“撤退。” 而琴酒也确实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早早就准备好了一件大礼,他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在直升机升高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伸手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屏幕,用手指在上面触碰了两下,黑色的屏幕亮了起来,弹出了一条鲜红的警告:是否启动自毁程序。 禅院甚尔见状,探头往下面的基地看了看,陷入了沉思,要是红方被琴酒一波带走了…会不会影响朔的计划?嗯,好像后面就没他们什么事了…问题不大,那就不管了。 禅院*本身对红方也没什么好感*甚尔看着下面“兵荒马乱”的场景,唇角翘起,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250章 自毁的基地 禅院甚尔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看着琴酒一脸玩味地说道:“你这招‘诱敌深入’玩的可挺熟练啊,不知道…” “加钱。”琴酒头也不回,满脸冷漠,手指顺势按下了确认按键, 屏幕上顿时出现了闪烁着的六十秒倒计时。 “大气。”禅院甚尔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下次有这样的活计还找我, 绝对包你满意。” 琴酒…琴酒不想说话, 白丢了一个重要的基地足以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透顶,还好有赤井秀一这个组织的心腹大患和波本那只隐藏的很好的老鼠陪着, 在他看来也算能勉强挽回一些损失。 琴酒一早就决定了要炸毁基地, 所以该如何降低那群公安和FBI的警惕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虽然他一向看不起那群红方的“蠢货”,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会因此在行事作风上疏忽大意。他知道禅院甚尔负责的那部分是不会出现问题的,所以他故意让红方以为主力都在基地的西侧出入口,来将他们的大部队向另外两个“薄弱口”引进。 但是他又不能让这两个地方连个像样的抵抗也没有,不然一定会引起红方的怀疑,所以他就对东侧和南侧的走廊进行了一些布置。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红方被成功引入了基地,当然, 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他就在这个基地里, 也不知道制定计划的是他,不然有赤井秀一在的话, 他们绝对不会上这样的当。 “不过我说。”禅院甚尔翘着二郎腿, 手里拿着手机在上面打着字, “基地里还有不少人还没有撤出来吧。” “能和公安与FBI同归于尽, 他们也死得其所了。”琴酒冷漠地说道, 重要人员已经被转移了, 剩下的那些…有红方那一群人陪葬,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葬礼了,“赤井秀一和波本那只老鼠…” “波本居然是卧底吗?卧底都能爬得这么高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虽然我也是。禅院甚尔听着琴酒的冷哼声,饶有兴趣地看着随着倒计时的结束,下面的基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不是像爆炸声那样的轰鸣,而像是拍着里面充满了气体的薯片包装袋一样的呯声。随之,肉眼能看到的基地中央向上隆起,表面上像破碎的蛋壳一般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在“膨胀”到顶点之后才向下塌陷下去。 禅院甚尔摸了摸下巴,感觉有一种莫名地既视感,他冥思苦想了一下,忽然右手成拳敲了一下手心,惹来了琴酒一个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这不就是他看烤箱中的蛋挞的时候,在烤制过程中表面会鼓起,而在拿出之后又会立马瘪下去的样子吗?怪不得他会觉得眼熟,这要是换个色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惜…禅院甚尔瞥了一眼琴酒…不能拍给朔看一下。 琴酒是不知道禅院甚尔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好像预估的安全距离有点不够,为了防止被接下来基地自毁的程序所卷入,他控制着直升机向远离基地的方向驶去。 而基地中的状况也确实如同想象的那样糟糕,在基地的中央部分塌陷下去之后,支撑着主体的架构纷纷开始断折,分隔楼层的材料完全支撑不住上方整个穹顶坍塌的压力,连带着地面一起向地下砸了下去。电线、仪器、发电机、电梯等所有通电的设备被切断碾碎,电火花击打在喷洒流淌的水流中,延伸到基地的各处,天花板上的灯摇晃闪烁着,带着忽明忽暗的光掉落下来,点燃了无数纸质的来不及带走的报告,然后…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每响起一次都能够看到烟尘中亮起的火光,似乎是在为终结而蓄力。最后世界忽然安静了一瞬间,禅院甚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耳朵,恐怖的声响和气浪仿佛火山喷发一般响彻云霄,直升机也因为突如其来的狂风而在空中打转,好几次都差点要侧翻过去。 警示灯不停地在机舱内闪烁着,还好他们已经离得比较远再加上琴酒的操控技术足够高超,这才没有酿成什么“穷凶极恶的黑衣组织成员机毁人亡”这种足以让红方笑掉大牙的“惨案”。 “有精神损失费吗?”禅院甚尔一脚卡在了座位底部,淡定地固定住身体,他探头往下瞅了一眼,心里寻思着虽然他还没有试过,但是这个高度的话,加上足够的技巧和缓冲,再来一点点运气,他估计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再一想按照禅院朔的计划,他们大概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趁这个时候捞一笔,等临走之前花光也不错。 “闭嘴。”琴酒咬着牙说道,青筋在他用力抓着操控杆的手上分外显眼,他勉强稳定住机身,看现在危险已经度过,他才稍微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怕死,但也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死去,然后他转头就听到了禅院甚尔不着调的话,心里想着要不趁着这个时候把这家伙丢下去算了。 琴*今天也被气得不轻*酒深深地吸气呼气,强行按下了自己额头上疯狂蹦跳的井字,他看着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想到赤井秀一和安室透估计早已和他们的那群属下被埋在了废墟之下,他才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 琴酒扭头刚想警告波摩两句,一声短促的铃声就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语,琴酒微微一愣,伸手从衣兜中掏出了手机查看着消息。 禅院甚尔无所谓地撑着下巴欣赏着直升机外面的“景色”,他觉得琴酒可能高兴得太早了,朔他形容那群红方是什么来着?打心脏说不定会偏上那么几毫米,打脑袋说不定最严重的后果只是失忆…所以每当你以为杀掉他们了之后,他们总会过段时间就从奇奇怪怪的角落里冒出来,生命力异常顽强… 禅院*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甚尔:所以最好的方法难道是割掉脑袋吗? “波摩。”琴酒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了一阵杀气,直接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他警惕地望过去,发现是禅院甚尔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眼睛里还奇怪地浮现出了几分跃跃欲试。 这个神经病又在发什么疯?琴酒的心里掠过了一排省略号,他面无表情地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按照他对于波摩的了解,他脑袋里转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念头,“我们要去另一个基地。” 禅院甚尔耸了耸肩,表示去哪里都无所谓,然后他就听到琴酒接着说道:“去了那里之后至少有一个月不能和外界联系。” “不去。”禅院甚尔听罢直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好像刚刚表现出无所谓态度的不是他一样。 琴酒眼神危险地望了过来:“这是Boss的命令。” 禅院甚尔慢吞吞地转了过来,忽然嗤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绿色的眼眸凝结了下来,伴随着远处还时不时冒出火苗和爆炸声的基地,在那一瞬间仿佛染上了一层瘆人的血色,不大的机舱内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谁管你是谁的命令。” 琴酒伸手就想要拔枪,下一秒,原本还挂在禅院甚尔腰间的匕首就闪现到了他的脖颈前,锋利的刀刃在他的喉咙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致命部位被威胁的惊悚感让他的身上浮现出了一片鸡皮疙瘩:“不自量力。” 琴酒没有想到禅院甚尔的反应会这样激烈,他清楚地知道禅院甚尔的实力,只要他想,他就绝对不会有除了死亡之外的第二个下场,至于到时候谁来控制直升机…呵,他猜波摩这个疯子压根没想这么多。 但是这是为什么?琴酒沉下脸,心里快速思考着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另一个基地…不,这个他并不在意,因为一个月不能和外界联系?可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任务出个几天的情况,怎么会…等等… 琴酒忽然想起了已经确认是卧底的安室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只老鼠好像和波摩“恋人”认识?没错,他听波摩说过,波本曾经救过他的“恋人”,那个倒霉的抢劫犯还是他和禅院甚尔一起去杀掉的,莫非他是担心… “你是怕波本去找你的那位‘恋人’?”琴酒眯了眯眼,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出言讽刺道,“你还真是被冲昏了头脑。” 禅院*其实还没想好理由*甚尔:“…这与你无关。” “我可以向Boss申请让你带他一起进入基地。”琴酒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意,心里的恶意和快意肆意流淌着,他很期待当那位“大少爷”知道禅院甚尔究竟是做什么后的表情,也很乐意看禅院甚尔的笑话,“但是你要知道,进入了组织之后,想离开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或者说永远都无法离开了。 禅院甚尔的表情好像是陷入了纠结,实际他的心里都快要笑出来了,他们当初的做法其实只是想要消除琴酒心中的怀疑,没想到会在现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禅院甚尔貌似犹豫了一会儿,闭了闭眼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沉声说道:“我会和朔说明的,什么都没有他的安全重要。”这句倒是真心话。 琴酒的上半身微微后倾,远离了禅院甚尔的攻击范围,禅院甚尔也沉默着将刀锋移开,他脸上的表情抽搐着,咬着牙像是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抉择,谁知道他其实已经憋笑憋得要痛苦死了。 朔,禅院甚尔深吸了一口气,将拳头抵在嘴唇上,遮挡住自己翘起的唇角,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251章 惨烈 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基地中, 到处都是碎裂的砖瓦石块、闪着光的玻璃碎片,变形扭曲的钢筋从混凝土中穿刺出来,地上湿淋淋的水迹也完全无法阻止猛烈燃烧着的火焰, 无力地被蒸发了个干净。 窸窣的搬动声传来, 伴随着的还有难受的咳嗽声, 一只沾满了黑灰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手指牢牢扣住了边缘, 一下、两下…终于, 在努力之下, 挡在他眼前的障碍倾倒过去, 落到一边的金属框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咳咳…”降谷零用手捂着嘴,吞咽了两口唾沫, 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寻找着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幸存着的人在。 在预感到不妙并且意识到琴酒也在这里之后, 他们开始快速朝着出口的方向撤退,但是就在他们即将撤离基地的时候, 降谷零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随着身后的一股巨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被肋骨护着的脏器痛苦地摇摆了一下, 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洗衣机里,顷刻间天旋地转地被抛飞了出去, 随即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他勉强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后背的情况他看不到, 但是通过轻微的手掌按压时传来的疼痛, 以及手上残留的血迹来看, 这可能是自己浑身上下伤势最重的地方,除了部分被火焰燎起的水泡之外,其余都是一些在被气浪推开撞击到一些器物上的淤青和在地上翻滚时留下的各种细小的伤口和划痕。 比较幸运的是,上面的天花板掉落下来和地面上的巨石正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替他隔绝了大部分伤害,这才没有让他在昏迷过程中直接被砸死,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降谷零这样想着,他将自己的一名下属拖了出来,用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停顿片刻后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 这个疯子。降谷零四处搜寻着,火焰映照在他的眼睛里,仿佛里面也燃起了熊熊大火,他怎么也没想到琴酒居然能疯狂到直接摧毁掉整个基地。本来他们在情报的支持下,只用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拿下这里,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现在看来,琴酒恐怕是早就定好了计策,就等着他们上钩呢。 该死,要是能再谨慎一点…降谷零一拳砸在了旁边已经变得焦黑的墙壁上,感觉自己心里压抑着的怒火怎样也发泄不出来,可这又能去怪谁?怪琴酒?笑话,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敌人,难道还能指望敌人的怜悯和手下留情吗?思来想去,也只有怪自己不够小心,要是当时能多关注一下情况,再仔细确认一下情报,也许就不会…降谷零看着周围的“灾难现场”,眼神黯淡地抹了一把脸。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鞋子踩踏在碎玻璃上的声音,降谷零瞬间提起了警惕,警觉地望了过去,结果发现是赤井秀一正一手捂着肩膀,鲜血从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面上,头上的针织帽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衣服上也有多处焦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蹒跚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他看到降谷零站在这里也是一愣,两个人对视间忽然有些相顾无言。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是我们大意了。”赤井秀一沙哑着嗓子说道。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先看看有多少人幸存下来吧。”降谷零现在也没心情针对他,毕竟现在救人要紧。赤井秀一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带着几个还能活动的下属和从基地外赶来的下属一起,开始凭借着当时他们撤退的方向和众人所在的位置搜寻着幸存的人员。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降谷零看着手中统计上来的触目惊心的数字,手指几乎都要将纸页捏得变形,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这么大的伤亡了?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只要早上那么一点…降谷零感觉自己喘不上来气,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诸伏景光在他眼前死去的那种无力感,他坐在椅子上用手遮住了脸,长时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赤井秀一沉默地任由医务人员替他包扎着右手臂的伤口,FBI也只是比他们好上了一点,毕竟他们是跟在日本公安的身后,可他们本身的人数就比不上位于“大本营”能够得到支持的公安,伤亡的比例…也超出了想象。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降谷零的心头,他清楚地知道如果琴酒在这个基地的话,他卧底的身份绝对已经暴露无遗,接下来他绝对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刺杀…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在他决意换回公安的身份后,这就已经代表着他卧底生涯的结束,“对基地的清理有什么发现吗?”降谷零冲着匆匆赶到的风间裕也询问道。 “基本上…”风间裕也看着降谷零欲言又止,头缓缓地低了下去,“已经不剩下什么了,部分没有完全毁坏的…我们还在进行修复之中。” “…我知道了。”降谷零表情难看地回复道,这次行动已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不管是处分还是降职他都无所谓了,他也该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的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了禅院朔和禅院甚尔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在其中肯定起到了什么作用,也许…他应该先想办法找到他们? ********** “朔,你看。”禅院惠兴奋地拉着禅院朔的衣角朝着窗外指了指,“有惊喜。” 禅院朔将茶杯放下,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不太明白禅院惠指的是什么,于是他站起来,跟着禅院惠走到窗边,然后发现院子里昨天刚种下的草莓…结果了。 …让人感到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禅院朔默默地想道,自己查的那些东西简直就是半点用都没有,他怎么就忘了这个世界的时间是紊乱的,什么几个月开花结果,在这个四季随心的世界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吗? 不过…禅院朔盯着红彤彤的草莓,它们长得并不像他预估的那样会比较小和丑(毕竟是第一次种),看起来各个都很饱满…禅院朔眨了眨眼,有些不自觉地想道,好像挺好吃的样子。 “我们去把它摘下来吧。”禅院惠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在得到了禅院朔的许可之后,他一马当先地跑到了院子里,认真地数着上面的果实,“…十四、十五,朔,一共有十五个,我们一个人可以吃七个,多出来的那个…”似乎是想到了某个不在这里的人,禅院惠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就给他尝尝好了。” 禅院朔哑然失笑,他转身到屋子里找了找,找出了一个装水果的小盆递给禅院惠:“拿这个装吧,一会儿我们尝尝看。” 禅院惠点了点头,蹲在地上小心地掐着草莓的根部微微用力将其拽了下来,注意着没有伤到草莓的果肉,然后一个一个地在果盆里摆放好。禅院惠拒绝了禅院朔的帮助,自己一个人跑到屋子里踩着凳子扭开水龙头,将草莓冲洗干净,然后绿色的眼睛聚精会神、精挑细选地从中挑出了…最小的那个单独放在了一边。 禅院朔的眼神飘了一下,有时候他觉得禅院惠和禅院甚尔之间的关系真的挺奇怪的,说是讨厌吧,但惠最起码会记得分给甚尔一个草莓(虽然是最小的那个),说是喜欢…禅院朔的脑海中浮现出禅院惠和禅院甚尔那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将对方“赶出去”的画面,这个词一时间根本就说不出口。 禅院朔的思路在他的头顶纠缠成了一个毛线团,他有些纠结地拿起一个还挂着水珠的草莓咬了一口,还没等他咽下,他手中剩下的半个就被舌头一卷直接叼走,连带着指尖都被唇齿轻微触碰了一下。 禅院甚尔仰头将半颗草莓卷入嘴中,略微有些含糊地说道:“在说什么?” “在说…”禅院朔看着禅院惠默默地将单独拎出来的那颗小草莓塞进嘴里,鼓着脸泄愤地咀嚼着,时不时还会瞪上禅院甚尔一眼,“…你的份额已经没有了。” “哈?”禅院甚尔莫名其妙地看着禅院朔,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只见禅院惠毫不犹豫地将草莓拉到了自己那边,一脸警惕地看着禅院甚尔,好像他是会抢他东西的那种人一样。 他是那种人吗?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他还真是。 眼见着禅院甚尔摩拳擦掌准备让禅院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禅院朔叹了口气弯曲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甚尔,我猜你一定有事想说吧。” 禅院甚尔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开口说道:“要和我走吗?朔。”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问话?禅院朔停顿了一下,目光隐蔽地在禅院甚尔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笑着开口说道:“去哪里?”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禅院甚尔慢慢地弯下腰,将头埋进了禅院朔的脖颈,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 “安全…”禅院朔微微转头看着蹙着眉的禅院惠,手指在嘴唇上无声地比划了一个“嘘”,在得到了禅院惠乖巧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点头后,他用手摸了摸禅院甚尔的头发,不急不缓地说道,“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禅院甚尔陷入了沉默,禅院朔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中能够察觉出,这家伙已经要憋笑憋疯了,禅院惠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不忍直视,禅院朔拍了拍他的后背,咳嗽了一声貌似有些无奈:“真是败给你了,甚尔,我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禅院甚尔的身体忽然顿住了,他有些怔楞地抬起头,看着禅院朔黑色的眼睛,一时间竟完全不觉得禅院朔是在演戏给别人看,明明… “…我一直都相信你。” 禅院甚尔直起腰沉默地看着禅院朔,在禅院朔疑惑的眼神中,忽然右手捂住了嘴,别过脸去暗骂了一声。 与此同时,伏特加在外面的车子中,默默地取下了耳机,抖落了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252章 天时地利人和 伏特加将耳机取下, 双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觉上面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琴酒,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凭借他对于琴酒这凝滞气场的解读…他敢保证琴酒现在其实很想掏出枪来干点什么… 要说伏特加平时爱好追星,也不是没有看过偶像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将那些东西放到波摩的身上, 就感觉毛骨悚然甚至到了晚上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大哥…”伏特加欲言又止。 “闭嘴。”琴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光。现在他可一点都不想理会伏特加的蠢问题,Boss会让波摩去到最重要的那个基地让他非常惊讶, 甚至还同意了让波摩带上他的家眷, 这不禁让他怀疑是否在这短短的一两天中发生了什么?毕竟之前他从Boss的话语态度中感受到的更多是还要对波摩进行一段时间的考察, 再加上Boss的性格一向小心谨慎,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但是仔细想想让波摩带上他的“恋人”和孩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琴酒默默地想道,这样一来波摩就再也逃不出组织的手掌心了, 只要好好教教那位“大少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或许还有可能让他也为组织工作?能和波摩成为恋人肯定有出众的地方,到时候两个人一起在组织…也不失为一种控制的方法。 琴酒之后的考量我们先不管,就说他前半段的猜测确实是击中了核心,那就是在乌丸莲耶那里确实是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计后果地飞速改变了主意。 在他与琴酒和禅院甚尔“交流”完毕之后, 他起身准备向卧室走去, 结果在前进过程中他却突然感觉到天旋地转,膝盖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乌丸莲耶张口拼命呼吸着, 可吸入肺中的氧气却感觉越来越少, 他用手抓住胸口的衣服, 狰狞着一张脸,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向前挪动着,最后在他眼冒金星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按下了紧急呼救的按钮,随后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睁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这才发现自己被送到了急救室抢救,看着组织内部培养的完全可以信任的医生凝重的神色,他顿时就知道可能自己剩下的时间远没有想象的那样长,几乎是在一瞬间,莫大的恐慌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即使所有身边的人都焦心地喊着“您现在不能动怒!”“深呼吸!深呼吸!”之类的话,他也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暴怒的心情,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满和阴冷,毫不留情地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一挥手将床边摆放着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刚刚浇过还带着水珠的花枝从砸碎的花瓶中飞出,无力地掉落在地面上,在乌丸莲耶的心里,那就是反抗不能的他的代名词。 乌丸莲耶喘着粗气,看着镜子里自己苍老的模样,恍惚中甚至看到了死神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血肉只剩下惨白骨骼的手举起了镰刀,好似只等着时间一到就收割走他的性命。 不行…不行!就快找到办法了,我马上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了,怎么可以在现在倒下!乌丸莲耶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单,因为衰老而有所退化的感官在此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喉咙中泛上来的血腥味。 他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那仿佛恶鬼一般的面容,脸上露出了扭曲和贪婪的笑容,他不准备等了,什么疑虑,什么谨慎…这些哪有自己的命重要?他现在就要看到波摩!立刻!马上!将他带到这里来! 于是他就给琴酒发去了消息,让他将波摩带到这个存放着组织最大机密的基地里来,他也看到了琴酒回复的波摩的请求,但他现在也懒得在意这些,只要他能够恢复年轻,这些都不是问题,更何况到时候想怎样还不是他说了算?所以他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禅院甚尔的要求,并且催促着琴酒要尽快将波摩带过来。 但是就算乌丸莲耶这么说了,琴酒也还是决定最后试探一下,于是他就在禅院甚尔的身上放上了窃听器,想要看看他究竟和禅院朔说了些什么,结果就听到了这一番让人头皮发麻的对话。 琴酒将窗户降下,眼神漠然地看着禅院甚尔偏着头跟那位“大少爷”说着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生气的男孩,有些不耐烦地对波摩说道:“波摩,你还在磨蹭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出于大宇宙的意志,江户川柯南正和毛利父女坐在对面的一家家庭餐厅吃饭,但是他很明显没有什么胃口,用叉子戳着盘子里已经死无全尸的西蓝花,既焦急又担心地等着降谷零那边的消息。 他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是他这个想法一出口就遭到了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拒绝,毕竟他们这次是去进攻组织的基地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规模的战争,不管是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这都不是一个“侦探”该去的地方,所以不管他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在这里等待着消息的传来。 “柯南,你不舒服吗?”毛利兰有些担忧地看着江户川柯南,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是不是昨天晚上着凉了?” “兰,别管这小鬼。”毛利小五郎因为被毛利兰勒令不许喝酒所以有些气闷,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江户川柯南,摆了摆手说道,“估计就是挑食罢了,饿他两顿就长记性了。” “爸爸,你说什么呢?”毛利兰有些生气地说道。 呵呵。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抽,要是平时他早就在心里腹诽了,但是此刻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情,他放下叉子,用手拄着脸朝窗外看去,结果他正好看到了一辆让他“印象深刻”的保时捷,那是… 江户川柯南脸色巨变,“噔”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眼睛透过玻璃紧紧地盯在了那辆车上,虽然看不清车牌,但是在日本几乎很难见到这种古董车,他唯一知道的一辆就是琴酒的座驾,难道说… 在再三确认之后,江户川柯南瞬间拉开椅子拎起放在一旁的滑板就朝着门的方向跑了过去,听到毛利兰在身后询问的声音,他大声喊道:“小兰姐姐,你们先吃,我去上个厕所。”说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门口。 江户川柯南快步沿着楼梯往下跑着,然后在将要出门口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用门边摆放着的高大的绿色植物挡住了自己的身形,眼睛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小心地观察着那辆车的动向。 不行,冷静下来,要小心一点,以前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吗?江户川柯南在内心里告诫着自己,强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思索着:琴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车子停在这里半天都没动,是去办什么事了吗?还是说是在等什么人?安室先生进攻组织基地这么大的动作,琴酒肯定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会在这里不紧不慢地逗留?难道安室先生那里出问题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就在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的时候,他看到三个熟悉的人从一旁的房屋中走了出来,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情绪激动之下手指用力差点将叶片给揪下来。 禅院朔和波摩他们?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忽然意识到不妙,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安室透好像提醒过像是波摩这类人都对视线非常敏感,于是他赶忙蹲下身挪开了视线,过了几秒钟之后又飞快地瞄了一眼,发现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这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不过等等,江户川柯南眼角抽搐地想道,明明黑衣组织和安室先生他们的“战争”可以说是禅院朔一手挑起来的,为什么他现在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而且似乎要上琴酒的车去什么地方? 此时正好有一个肥硕的男人从门口走出来,江户川柯南顺势跟在了他的身后,借由他的身体挡住自己,他用余光瞄着那辆保时捷的方位,心里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冒一点险。 但是他首次没有那么莽撞冲动,而是开始认真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他之前之所以被灰原认为是在作死,不仅仅是因为他追踪的对象是琴酒,更因为他做的那些事很容易就会被联系到自己的身上,继而影响到身边的人,可如果…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呢? 没错,可能确实是因为他还保留着一份天真,也可能是出于他在那么多起案件中锻炼出来的直觉,他感觉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对于禅院朔的种种阴谋论般的猜测都有点不切实际,他反而有些相信禅院朔最开始说过的让禅院甚尔加入组织的缘故只是因为“想要找一样东西”。为此他才会和他们进行“合作”,会想要从贝尔摩德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而使用比较不能让人接受的方法,会通过像是幕后黑手的手段操控他们的行动…… 这就说明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并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自然也不介意除了禅院甚尔和禅院惠之外的任何人,但这同时也表明了…或许他并不介意在不影响到目标的情况下推他们一把?江户川柯南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在他动手的一瞬间,想必波摩就会察觉到动静,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禅院朔对此并不在意的话,也许就会默许了他的行动…要赌一把吗? 江户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侦探讲求的是证据,但是这一次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缓缓举起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博士无奈地帮他加上了一项发信器功能的手表,在心里祈祷着对准了禅院朔的衣摆。 禅院朔顿了顿,他的手臂碰了碰在一瞬间就想要出手的禅院甚尔,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细微的笑意。 第253章 多方汇聚 “还以为上次过后他就没有勇气再凑上来了, 没想到还挺百折不挠的嘛。”禅院朔并没有取下衣摆上的发信器,反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忙遮掩了一下,偏头对着禅院甚尔略带笑意地说道。 “现在的小鬼真是一个比一个烦人。”禅院甚尔抱着臂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拽着禅院朔袖子的禅院惠, 不爽地咂了一下舌。 江户川柯南只有一件事搞错了, 而这件事真要计较起来的话很有可能会送他上西天,那就是禅院朔现在已经根本不在乎他们红方会做些什么了, 也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了。 但是也许是在遇到他们之后一直霉运缠身的江户川柯南终于“幸运”了一次, 禅院朔并未打算揭发这个胆大的侦探,毕竟他已经能够预感到他们距离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他想到江户川柯南会将现在的这一切通知给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只迫害一个江户川柯南,哪有看到这群人一起世界观破碎的场面来得有趣呢? 其实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直冲终点而去, 禅院朔在禅院甚尔话语古怪的时候就基本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 也许真的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完全压倒了乌丸莲耶性格中的猜忌和怀疑, 不然是什么会让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庞然大物的组织的掌权人,如此急不可耐地让才刚刚进入核心的禅院甚尔到一个堪称是组织最机密的地方去?尤其是在红方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露出一丝马脚的情况下,究竟是什么会让他抛弃了自己的理智? 再联想到APTX4869,想到贝尔摩德口中的宣言, 如果这个组织的掌权人一直没有变过的话,想必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有时候真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像这家伙一样(或者不如说这才是人之常情),而不是在临死的时候都会想着拖几个人下水顺便给他找点事,在这方面他实名点名前世的某几个老不死的家伙,对, 说的就是你们, 全都给我去好好反省! 禅院朔面无表情地将几个死了都要恶心人的家伙拖出来鞭尸了一顿,然后拉开了车门, 和禅院甚尔和禅院惠一起坐进了后座。 禅院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似乎是感觉到了车内气氛的不对劲, 于是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看得琴酒内心的情绪终于稍微和缓了一些。最起码是个能看清楚形势的家伙,不至于让他用一些强制的手段让他闭嘴,琴酒想到某些聒噪的家伙,要不是不想弄脏他的车,他当时就能拿枪把他们崩了,还是最后终于见识过组织的手段才老实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大少爷”… 琴酒从后视镜里看着表情平静的禅院朔,甚至还能有心情和波摩的孩子玩着手影…和那些蠢货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单就是这个镇定的反应,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说不定他的想法真的有可行性,至少和波摩在一起的家伙不可能是一只老鼠不是吗? 琴酒沉默地思考着,只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禅院朔眼睛里古怪的欣慰,要是他能知道禅院朔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就会直接颠覆禅院朔在他心里的印象,然后将他当场扼杀在这里,不过之前的那些人是因为不耐和烦躁,而禅院朔… …是忌惮,乃至说是恐惧也说不定。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并且越走越偏,禅院惠都有点昏昏欲睡地靠在禅院朔的胳膊上打哈气,最后他们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停下,琴酒冷冷地说了一声下车,然后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看着坐立不动的伏特加,看得伏特加不禁脖子一缩,表情有点怂地说道:“接下来的地方大哥会带你们去的,我就…” “我知道了。”禅院甚尔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没那个本事。” …这家伙说话怎么就这么气人呢?伏特加墨镜后的眼皮跳了一下,有点不服气地想要反驳,但是看到站在车外有些不耐烦的琴酒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叫他咽了下去:“波摩,大哥在等你,你最好速度快一点。” “等那么两分钟又死不了人。”禅院甚尔从车上下来,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总之琴酒的眼神更凶恶了几分,他上下审视了一番他们,然后冷哼一声用手指了指前方一辆没有任何牌子的普通轿车,命令道:“上去,然后把眼罩带上。” “琴酒。”禅院甚尔的眼神冷了下来,琴酒长期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升起了令人感到惊悚的危机感,他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见波摩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他的皮肤被凛然的杀气刺激得皮肤生疼,琴酒狠狠地磨了下牙,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该死的恋爱脑,“你想死就直说。” 即使有乌丸莲耶的命令在,琴酒也不是一个遭人挑衅不还手的性格,他用阴翳的眼神看着禅院甚尔,手指缓缓地向手枪的方位摸去,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一直叽叽喳喳的鸟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鸣叫声戛然而止,两个人顿时僵持在了原地。 见禅院甚尔蠢蠢欲动地似乎打算在这里就拧断琴酒的脖子,禅院朔无奈地上前一步扯了一下禅院甚尔:“甚尔。”马上就到了,到时候想干什么随你,禅院朔一边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禅院甚尔,一边略显歉意地冲琴酒点了点头。 禅院甚尔直接反手将禅院朔的手握在手心,大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两下,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琴酒忍了又忍,差点没把自己憋炸了,最后面色铁青,气势汹汹朝着车辆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黑色的大衣在身后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弧线。 “脾气还真是不好。”禅院甚尔不屑地说道。 “也不看看这是因为谁,甚尔。”所以有时候他会对琴酒产生同情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我觉得我们要是再不走,说不定他真的会把我们丢在这里。” “嘁。”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趁着此刻没有人关注,给空井流发去了一条短信,态度不甚友好地撇了撇嘴,“找那个家伙做什么?” “因为一会儿手机就该没有信号了。”禅院朔答非所问地说道,越是隐秘的地方就会存在着越多的屏蔽限制,“难道你真想将流君留在这个世界吗?” 禅院甚尔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显然他绝对是想过的,然后他在禅院朔无语的眼神中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是这里吗?” “是的。”禅院朔抬起头,眼神空茫地盯着远处的虚空,隐隐有一缕金色在他的眼眸中闪过,“没有找错地方,虽然还不太清晰,但是我们正在靠近,看来…”禅院朔用手摸了摸禅院惠的头,微笑着说道,“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 另一边,在琴酒的车子开走之后,江户川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满脸紧张地拿出了接收发信器信号的表盘,眼睛紧紧地盯在了上面。随着红点的移动,没有任何异样的发生,他不禁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右手在胸前狠狠地握紧捶了一下,就差欢呼出声了。 他四下看了看,然后将滑板放到地上,一脚踩在了上面,用力在地面上一蹬,滑板顿时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江户川柯南在耳边刮过的风声中,拿出手机拨通了降谷零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于是他思索了一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编辑成了一条短信,分别发送给了降谷零和赤井秀一。 虽然他不应该就这样追上去,但是发信器的接收范围是有限的,如果超出了距离上限,就再也接收不到信号了,所以他只能这样不远不近地吊着,同时在心里暗自祈祷他们能快点看到他发过去的消息,并在那边结束之后尽快赶过来。 而降谷零这边则是刚刚将所有糟心的事务处理完毕,正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反思自己在这次行动中所犯下的错误,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左右,风间裕也手里拿着手机走了进来递给了他:“降谷先生,刚才您的手机好像响了。” 降谷零接过一看,发现是江户川柯南打来的,再一看短信,他顿时变了脸色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在一边的赤井秀一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他的手机倒霉的在基地爆炸的过程中变成了焦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降谷零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事情绝对不简单。 “不是告诉过他了吗?他怎么能…”降谷零顿住话语看了一眼赤井秀一,考虑再三后还是将江户川柯南发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没有让江户川柯南参与进来,他依旧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该说不愧是“关键人物”吗? 赤井秀一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地开口说道:“这次…” “如果害怕的话就尽早滚出去好了,FBI。”降谷零瞟了他一眼,带着风间裕也走了出去,“我可不会再失败第二次了。” “呵。”赤井秀一站起身来,转身去寻找茱蒂的身影,“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第254章 开场 禅院朔的眼前漆黑一片, 但是失去了视力带给他的却是其他感官灵敏程度的提升,他能够感受到禅院惠的手抓着他的胳膊,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以及车子的引擎和轮胎碾过夹杂着石子的泥土的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禅院甚尔凑了过来, 呼吸带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 让他不由地往旁边偏了偏头,禅院甚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小声说道:“还挺有趣的,偶尔这样试试也不错。” “试什么?挡住眼睛?”禅院朔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直觉感觉禅院甚尔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不怀好意, 但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或者你喜欢其他地方也可以。”禅院甚尔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系列奇奇怪怪的糟糕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掠过,昏暗的灯光, 黑色的丝绸绑带…无论用在他们谁的身上,都足以让他兴奋起来, 这样想着,他不由地伸手用力按了一下耳朵上的黑曜石耳钉, 舌尖有些难耐地在自己的齿间舔了舔。 其他地方…禅院朔陷入了沉思, 如果作为一种训练方法的话, 好像是有点道理, 只是不知道在有咒力情况下的可行性是多少…等回去的时候在[Q]里试试看吧。 禅院惠握着禅院朔的手指, 似乎在确认禅院朔是否在他的身边,他倒是没有一般孩子怕黑的表现,或者说对于一个从小就在诅咒师集团长大,教导他的人也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的孩子来说,一般人害怕的东西可能在他这里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 禅院惠抬起头, 认真地“注视”着禅院朔, 小声说道:“朔。” “嗯?怎么了。”禅院朔侧过头询问道。 “想要离朔近一点。”然后让朔离某个烂人远一些,禅院惠这样想着,在禅院朔靠过来的时候主动趴在了他的怀里,一时间完全吸引了禅院朔的注意力,“还有多久啊。” …但是并不妨碍他借用这些理由给某个被所有人嫌弃的家伙找点麻烦。 禅院惠:今天也很好地保护了朔呢,骄傲.jpg。 禅院甚尔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他在思考着现在能不能打开车窗将这个小鬼扔出去,并且意图做出实际行动来,一时间后座上颇有点鸡飞狗跳的趋势。 琴酒的脸上冒着黑气,双手握紧了方向盘,要不是乌丸莲耶所在的秘密基地只有极少数值得信任的核心成员知道,他才不会在这里开车带禅院甚尔过去!而且本来禅院甚尔作为核心成员是不用带眼罩的,但是琴酒实在是信不过这家伙在他“恋人”面前的抵抗力,谁知道到时候如果问起的话,这个对他的“恋人”毫无下限的家伙会不会直接和盘托出? 而且琴酒还打着另外的主意,他真是受够了禅院甚尔各种各样的离谱操作,一般人突然被遮挡住视线,总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就算是禅院甚尔这样的,应该也能“安静”一会儿的吧?所以他见禅院甚尔手里摆弄着眼罩往脸上戴的时候就也没阻止,结果… 前者他不知道,但是后者完全没用。琴酒从后视镜看着禅院甚尔的行动完全没有一点滞涩,自然的就好像视线根本没有受到阻碍一样,面无表情地踩下了油门。算了,他都有点习惯了,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家伙身上好像都不奇怪了,Boss催得急,还是赶紧把他送过去吧。 车辆在隐秘的道路上飞驰,周围高大的树木,层叠的高山,七扭八歪的岔路都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即使是从卫星上都极难发现在群山之中还有着这样一个地方。 最后车子在一处空地停下,琴酒熄了火冷声说道:“下车。”然后在打开车门下了车之后,明显心中憋着一股气地将车门重重地扣上,车门与车身两相碰撞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响。 禅院朔将眼罩摘下,眨了眨眼看向窗外,虽然按照红方又是派出卧底,又是暗地里进行搜查,结果到最后都一无所获的情况来看,黑衣组织真正的核心肯定藏得很严实,但是在这种地方还是有点出人意料,要是没有确切知道路的人带路的话,要是真要靠碰运气找到这里来,简直是比甚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 刚一脸随意地将禅院惠的眼罩拽下来的禅院甚尔看着鼓着脸瞪视着他的禅院惠,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于是用手捏了捏,然后一脸恶趣味地将他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一些。 然而在进入检测通道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在他们踏进去的那一刻,通道上方忽然亮起了红灯,伴随着的还有“嘀嘀”的警报声,琴酒当时眼神就狠厉了起来,他转过头审视地看着禅院朔他们,后退了一步,手隐隐向怀中的□□探了过去。 难道他们身上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吗?琴酒眯着眼睛想道,说起来他一直都对禅院朔不够了解,只知道波摩几乎对他“言听计从”,会不会从一开始他就是被派去接近波摩的?但是他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有任何一点经受过那些红方训练过的影子。 这是他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卧底的关键,体制出来的人都会带着一些或大或小的习惯,虽然在来卧底之前他们都会经受训练来让磨灭这种破绽,但在某些情况下依旧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他没有从禅院朔的身上发现有丝毫这样的痕迹,更何况禅院朔是在波摩加入组织之前就认识了他,应该不会…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禅院甚尔嘲笑地看着琴酒,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窃听器抛给了他,“记忆力下降得这么快,赶紧找个医生看看吧。” 与此同时,禅院朔也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捏碎了江户川柯南放在他身上的发信器。可别说我没给你时间,小侦探,禅院朔垂下眼,细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睛里的笑意,已经到这里了,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还推算不出大致的方位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能对你们说声抱歉了。 琴酒的思路中断了,他看着手里的窃听器,暗骂一声自己真是被波摩给气糊涂了,竟然把波摩身上带着窃听器这件事给忘了。他铁青着一张脸,看着头顶的警示灯,果然停止了闪烁,在郁闷的同时,不由地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禅院朔真的有问题的话…琴酒想到禅院甚尔的武力值,隐隐感觉到了头疼,他还真不能确定波摩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不过料想结局也肯定不会很美好,现在这样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禅院朔很轻易地就看穿了琴酒内心之中的思虑,随着距离他灵魂碎片的位置越来越近,他的情绪也随之波动了起来,禅院朔用手挡住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按捺住自己滚动着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在禅院甚尔投递过来的视线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毕竟只是一块灵魂碎片,并不会造成他像上次那样失控的局面,只是反应稍微有些大罢了。禅院朔这样想着,他还蛮期待最后会发展成一种怎样的场面,他不禁在心里想着希望江户川柯南他们快点赶过来,不然也许就赶不上电影的开场了,想想还挺让人遗憾的不是吗? 而此时被提到的江户川柯南在做什么呢? 江户川柯南脚下一压,滑板顿时停了下来,他看着手里接收发信器信号的表盘,上面显示位置的红点已经消失不见,索性他在最后记住了消失时的大致方位,应该距离不远了。 他刚刚编辑好短信,想要将最后的范围发送给降谷零他们,然后他的嘴就忽然被从身后伸出的一只大手捂住。江户川柯南的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瞬间抓住来人的手和手腕拼命挣扎了起来。 “谁允许你一个人跑过来的?”熟悉的声音…江户川柯南顿时放松了下来,眼睛中浮现出了一丝无语,似乎想说这么大的人了,要不要这么幼稚。 来人从鼻腔中发出了一道冷哼松开了手,江户川柯南转过身刚想说什么,看清楚他的样子之后却发出了一声惊呼:“安室…降谷先生?你受伤了?” 降谷零的脸上带着些青紫,脸颊处还贴着一块纱布,看到江户川柯南焦急的样子,他淡定地摆了摆手:“只是小伤,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三思而后行,你还记得你只是个高中生吗?” 我这次有好好考虑过。江户川柯南想这样解释,同时他也想问这次的行动结果怎么样,但他看着降谷零脸上透露出的疲惫还是没有说出口,然后他就听到从另一边传来了一道沉稳的声音:“做的不错。” “赤井先生!” “用不着你来当这个好人。”降谷零抹了一把脸,看着江户川柯南亮起来的眼睛,在心里再次给赤井秀一记上了一笔,他就知道某个该死的FBI不怀好意,这不就是来诱拐他们国家的人才了吗?“柯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最后的信号是在这里。”江户川柯南点了点自己的追踪器,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树木和天上的太阳确定了方位,最后伸手指向了南方,“是往这边走。” “很好。”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脑海中闪过自己那些死去的下属,那些组织犯下的滔天罪行,眼睛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焰,“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得以逃脱。” 第255章 到手 说是基地, 结果除了武器安保实验室之外,似乎更偏向于一些生活场所。禅院朔观察着基地内部的建筑,当然在琴酒看来更像是用紧张不安外加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的生活环境, 在心里下定了结论。 在进入了检测通道之后,他们并没有在原地停留, 而是急匆匆地在早已接到通知的基地人员的带领之下,往着基地上层的最里侧而去, 所以禅院朔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大致的布局。但是不得不说, 他发现这里仅有的研究, 好像…似乎…大概都是针对一样东西的?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这里真的是黑衣组织Boss的住所的话,不重要的研究怎么可能会放在这里?一旦发生个爆炸什么的,难道不会连累到他自己吗?再一想到他最开始在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的身上感觉到的自己的灵魂碎片的气息… 嘛, 是研究他的灵魂碎片确凿无疑了, 但是…禅院朔的眼神闪了闪,[灵化梵辅天]的真实效果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什么时光倒流,如果一直往这方面研究的话, 再加上这个世界并没有咒力的存在, 想要达成江户川柯南那样的条件…估计会死很多的人吧。 “琴酒大人,请您在此等候, Boss只让波摩大人一个人进去。”带领他们的男人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转身对琴酒礼貌地说道,期间完全无视了禅院朔和禅院惠, 仿佛在他眼里他们是不存在的一样。 “我知道了。”琴酒平静地说道,然后警告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 像是在威胁他不要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没有像琴酒所想的那样发作, 眼睛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他低声对着身旁的禅院朔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不然你还想去哪?”禅院朔语气莫名地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像…有点不对劲…琴酒的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疑虑,有什么东西似乎想要破土而出,但是他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也只是看着禅院甚尔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没有说出什么阻止的话。 不管怎样,有波摩的“恋人”在这里,谅他也不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琴酒这样想着,拿出手机开始查看着组织的任务列表,然后将任务一件一件分配了下去,但是即使勉强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内心之中的不安却始终没有消散,而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到底是怎么回事?琴酒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禅院朔带着禅院惠坐在沙发上,看着琴酒皱着眉,明显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 ********** 禅院甚尔被一直带到了一扇大门前,然后那个带路的男人就站立在门边不动了,向禅院甚尔弯腰比划了一个“请”字,嘴里恭敬地说道:“波摩大人,Boss在里面等您。” 禅院甚尔瞥了他一眼,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除了墙壁上挂着的油画,边角处的监控摄像头,以及天花板上的应该是用来投影的机器之外,他再没有看到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存在。 “好久不见,波摩。”依旧是那个电子机械的声音,禅院甚尔的正前方投射出了一道人影,看似平和地朝着禅院甚尔打起了招呼。 “明明前几天才见过,无聊的寒暄就到此为止吧。”禅院甚尔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不屑地说道,“你是需要我做什么吧?有求于我还连个面都不露,偷偷摸摸的搞得像见不得人一样。”他已经懒得维持那种在他看来磨磨唧唧的表面和平了(虽然以前也没好到哪去,现在只是更露骨罢了),他现在就想赶紧找到东西走人,谁愿意在这里陪一个男人说话,尤其还是个将死的老头子。 乌丸莲耶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毫不意外地被禅院甚尔挑起了怒火,要不是禅院甚尔很有可能是解开奥秘的钥匙,他早就惩戒一番这个虽然实力很强但是完全不知礼数的家伙了。 “…这次来我是想向你展示一件东西,这是我们组织立身的根本,追求的目标,代表了人类生命的最大奥秘。”乌丸莲耶看着视频中被笼罩在透明“玻璃”中的金色晶状体,和以往比起来能明显感受到它仿佛活跃起来的样子,眼睛中绽放出火热的光芒。 在得知琴酒已经带着波摩向基地前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调出了这件被严密保护着的奇物的监控,越看他的眼睛就越亮。虽然很微弱,但是他能看出这件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原样,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没有任何变化的晶体,出现了奇异的反应,于是他瞬间就认定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乌丸莲耶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着,巨大的惊喜差点让他再度昏厥了过去,在身旁人的惊呼声中,他用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一个人的胳膊,明明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但是手指却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中,抓得人生疼。 乌丸莲耶完全没管被他抓住的人眼皮直跳的神情,命令他们在禅院甚尔到了之后,立即将其带过来,这才有了现在这样一幅景象。 然而禅院甚尔完全对乌丸莲耶讲述的一系列的发家史左耳进右耳出,他完全不想知道他们都做出了怎样的努力,只是不耐烦地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啰嗦的家伙才能讲完他的话,赶紧将东西展示出来,这样他才好抢了东西走人。 终于,在禅院甚尔脑海里开始转动着“要不先去将这个家伙揪出来吧”这样危险的念头的时候,乌丸莲耶总算用笃定的语气开口说道:“…波摩,你就是天选之人,这件宝物选中了你,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将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禅院甚尔:…?你在说什么屁话? “不敢相信是吗?你马上就会见识到了。”乌丸莲耶看着禅院甚尔的表情宽容地想道,他伸手按下了桌面上的一个按键,脸上浮现出了期待的神色,他想要看看当波摩这个能够引起反应的人来到奇物眼前的时候,相互之间会产生怎样的反应,也许…他真的能够看到当年那个至今都让他魂牵梦萦的“奇迹”。 禅院甚尔的耳朵敏锐地听到了机械齿轮之类的东西转动摩擦的声音,他向后退了一步,看到眼前的地面缓缓打开了一个圆形的孔洞,随后,一个金属台子缓缓升起,中央放置着一个有点像玻璃花罩一样的东西,里面漂浮着一块金色的晶体。 不知怎么的,禅院甚尔在那一刻好像在上面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向前两步观察着这件即使在他看来也可以称得上是奇妙的物件,眼睛里缓缓出现了一丝笑意。 “这就是我们组织最大的秘密,我们一直在追赶着时间,但是始终都一无所获,直到我们发现了你。”乌丸莲耶这样说着,他看着禅院甚尔凑近了他的“宝物”,但是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出现什么变化,可还没等他面露疑惑,就看到禅院甚尔忽然一拳砸在了外面的罩子上。这种他们最新研发出来的甚至比防弹玻璃还要强悍的新型材料上顿时发出了破碎的声音,上面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波摩!”乌丸莲耶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人“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看着禅院甚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取出了他的“宝物”,“你在做什么?!快!快去拦住他!”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惦念着自己的“永生”,所以没有说出杀掉禅院甚尔的话来。 “做什么?”禅院甚尔注视着漂浮在自己手心的碎片,忽然勾起唇角,冲着监控摄像头的方位挑了挑眉,“这就是我的目的,准备好了吗?朔。” 禅院甚尔的耳边仿佛出现了禅院朔的回应声,他手中的晶体忽然光芒大盛,随即整个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的星芒,瞬息间充满了整个大厅,在乌丸莲耶睁大的眼睛中,化作金色的洪流,像幻影又像是梦境一般“冲破”了束缚着它的枷锁,涌动着欢跃着飞向了禅院朔所处的位置。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乌丸莲耶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屏幕中的禅院甚尔,面色涨红,几乎要喘不上来气,“去给我抓住他!我要活的!” “呵。”禅院甚尔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胳膊,脸上浮现出了轻蔑的表情,“那就来试试看吧。” ********** 琴酒将所有事务处理完毕,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墙上的钟表,他决定还是相信救了自己很多次的直觉,于是转头叫来了基地中的武装人员,吩咐着他们加强戒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随即整个基地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而这个警报声…真是该死的熟悉! 琴酒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这个警报声在他的脑海里干脆就和前几天基地被入侵的警报声重合在了一起,如果说那个基地还能说是因为情报泄露导致的,这里可是Boss的所在地,就连跟了他那么久的伏特加都没有资格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琴酒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基地安保工作的负责人毫不犹豫地交出了手中的指挥权,向琴酒恭敬地询问道。 琴酒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将所有人挨个审问的念头,毕竟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对负责人说道:“波摩现在在Boss那里,暂时不用担心,调动全部兵力,务必将他们拦在外面,至于…”他转头看向禅院朔和禅院惠,考虑到禅院甚尔的情况关系到Boss的安危,至少他们现在还不能出事,“…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去。”说着,就接过递来的枪,打算离开这里去往“前线”。 但是… “实在抱歉。”琴酒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听到了禅院朔平静的、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带着几分轻松的声音,“我可是承诺了甚尔要在这里等着他,失信可不太好。” 如果是平时,琴酒肯定会吐槽一句这是什么恋爱偶像剧的情节,然后无情地选择将人打晕带走,可是放在现在这个情况,在这个场合说出这种话…琴酒并不认为禅院朔是一个蠢货,所以…他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幽深,内里仿佛翻滚着惊涛骇浪,他冷笑了一声,抬起手臂将枪口指向了禅院朔:“是你?” “不。”禅院朔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他已经感受到了他失去的部分正在向他汇聚,在琴酒震惊的眼神中,从窗户、从门缝…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光点飞舞在空中,他看到了金色的洪流旋转充斥着整个房间,美丽而又浩大,却只让琴酒感受到了无比恐怖的、令人惊悚的危险。 禅院朔轻笑一声伸出了手,金色的星屑落到他的指尖,像是无数水滴落进湖泊,荡起了层层的涟漪,让他的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最后,禅院朔轻轻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琴酒只能见到那双眼眸中亮起了一道金线,随后逐渐扩散到了整个眼瞳:“真要说的话,我只是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琴酒浑身紧绷着后退了一步,即使见到了如此超越常理的画面也没有让他持枪的手颤上一分:“你是谁…不,你是什么东西?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禅院朔歪了歪头,“我想要做的已经做完了,而现在…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在等甚尔回来。” 第256章 灵化梵辅天 琴酒浑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在向他叫嚣着危险, 但是他依旧保有着一丝理智去思考着禅院朔话里的意思,他试探着向几乎要瘫软在地上的负责人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出去调动兵力, 而禅院朔只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做出任何阻止的动作来, 这让琴酒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琴酒的心头一凛,但是他发觉禅院朔似乎并没有在跟他说话, 那双金色的眼睛中空茫一片, 似乎在遥望着虚空, 嘴里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有点意思…只不过看起来还需要再等一等。” 在禅院朔回收了自己的灵魂碎片并在逐渐融合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他逐渐感受到了从外界而来的咒力。禅院朔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 毕竟这个世界确确实实是一个无咒力的世界, 不然找个灵魂碎片何至于这么麻烦,可后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他的感觉是对的,的确是有咒力, 只不过咒力的来源是原世界罢了。 也就是说, 他现在相当于一个锚点,相当于一个中转站, 用一个比较详细的比喻就是这个世界漏一个大洞,而这个洞就是他自己。原世界的咒力正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但这个世界却依旧还是一个无咒力的世界, 造成的结果就是咒力完全被锁在了他的身体中。 这在现在是个好事,毕竟他一开始还想过在这种隔绝咒力的环境之下, 他的灵魂碎片究竟能不能成功融合, 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诞生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展开领域的话,是不是就相当于扩大了这个“洞”的范围?也就是说在他领域范围之内的人也可以使用咒力了? 禅院朔这样想着,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意味在里面,一方面就这样待在这里也挺无聊的,不如找点事情做,另一方面,虽然心脏上的封印依旧在顽强地发挥着作用,可咒力这样只进不出迟早会将封印彻底崩碎,到时候就麻烦了,于是他低头看着禅院惠轻声询问道:“惠,想和小黑小白一起玩吗?” 他在说什么?琴酒压低身子面色凝重地想道,他也算是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禅院朔这样的“奇人异事”,抑或是不是人还是两说,但是目前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的打算:“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并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吸引禅院朔这样的人的地方。 “嗯?”禅院朔的目光落在了琴酒的身上,脑海里炸响的警报声让琴酒有了忍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但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顽强地屹立在了原地,只有冷汗缓缓浸透了他内里的衣物,“其实很简单,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琴酒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Boss曾提起过的“宝物”,他也知道组织的目标,一直以来的研究都是为了什么,而他唯一能想到的与眼前的人存在联系的就只有它了,“时光…倒流…” “你们现在活着还挺幸运的。”禅院朔语气微妙地说道,这枚灵魂碎片所承载的[灵化梵辅天]与其说是时光倒流,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其实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不是什么‘时光倒流’,而是…‘治愈’。” “这不可能!”从房间的某一处突然传来了苍老的声音,乌丸莲耶已经顾不得使用什么来掩盖自己的声音了,他想到那只重返年轻的乌鸦,想到自己超出了正常人的寿命,癫狂地否认道,“什么‘治愈’?你就是一个小偷!快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你就是这个组织的Boss吗?”禅院朔微微蹙起了眉,“甚尔在哪里?” “甚尔?你是说波摩?”乌丸莲耶的眼睛中充满了扭曲的恶意,“本来我还想着饶他一命,让他说出他究竟做了什么,但是现在看来更重要的分明是你!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留手了,你要是不肯说出其中的秘密,就等着看到他的尸体吧!” “这样啊。”禅院朔收敛了所有的表情,金色的眼眸中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墙角的监控器,而坐在屏幕前的乌丸莲耶狰狞的神色却僵在了脸上,没由来的恐惧让他的整个心脏都仿佛被冻结住了,就好像…就好像… …神明在看着愚昧的凡人,看着脚下的蝼蚁一般,连被放在眼里的资格都不存在… “虽然知道你们根本对甚尔造成不了什么麻烦…”禅院朔的手指抵着下巴,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里金色的流光在此刻变成了轻薄的雾气,在他的眼眸中扩散,“…但还是稍微有一点生气…这样,既然你们不相信的话,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什…么…乌丸莲耶大脑木然,思维滞涩地想道,他在说什么? “[领域展开]——”禅院朔的双手在胸前合拢,手指组成了一个奇异的符号,缠绕着心脏的“锁链”缓缓游动着打开,在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人感知过的,也许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真切地了解到何谓“神迹”的领域在所有人的眼前轰然降世,“——[灵化梵辅天]。” 在琴酒的眼中,所有的事物在一瞬间都好似静止了下来,他的视觉被无限地拉长,甚至能够看到空气中的每一粒微尘,每一样事物都在反射出五颜六色的模糊的光。无数的光点在他的眼前纷飞,却仿佛挤入了他的脑子,将他的视线牢牢地黏在了上面,无论如何也挪不开视线。 随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微风,可这是室内,是哪里来的风?琴酒有些迟钝地想道,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风声就在他耳边呼啸着越来越大,他的衣摆像是飓风天田野中树立的旗帜一般被刮得猎猎作响,随着一声破空声传来,他的手臂忽然传来了一阵刺骨的疼痛。 琴酒一个激灵终于从混乱的思维中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臂,瞥见了原先茶几上的水果刀直直地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一滴鲜血似乎想要从上面滴落,但是在无形的力的作用下,“啪”的一声在雪白的墙体上摔成了一团“墨迹”。 琴酒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躲到了沙发后,用其当作掩体挡住了自己的身形,他看到一切物体包括地面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并且在肆意地向外扩张着,眨眼间就看不到了边界在何处。琴酒紧抿着唇,他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担心乌丸莲耶的安危,第二个是[领域展开]的意思和作用是什么,有没有破局的办法,第三个才是自己的伤势情况。 然而…琴酒睁大了眼睛,看着手臂上残留的血迹,疼痛的残余印象还没有从他的神经中消退,绷紧的肌肉还在试图减缓血液流动的速度,可是上面除了血迹之外却没有了伤口的存在,难道说…… 琴酒拿起身旁破碎的玻璃碎片,尝试着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然后他亲眼见证了乌丸莲耶嘴里叨念的“神迹”的存在:鲜血还没来得及淌下,伤口就在他的眼前弥合、抹平,最终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就是…”琴酒的眼中闪过了狂热的光,如果组织能够拥有这种力量,岂不是说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可是想到禅院朔,琴酒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如果说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被一些东西所吸引,或是金钱、或是感情、或是正义…可他竟想不出有什么能够吸引禅院朔为组织“效力”的东西,换句话说,有这种力量的人,想要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其实真要说的话,说是‘治愈’也不太准确。”咒力像是海浪一般不停地向着外界涌动扩散,基地内外的所有人都被涵盖在了他的领域之中。禅院朔的嘴角勾起了愉快的弧度,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因为他感受到了空井流的咒力波动,“毕竟除了反转术式之外,咒力这种东西想要有什么正面的加持效果…简直比登天还难。” “咒力…”乌丸莲耶粗重的呼吸声传来,拉风箱一般的声音感觉他下一秒就要两眼一翻被刺激得昏倒在地,“这就是你对你的能力的称呼吗?” “未经允许,不准发言。”禅院朔的右手抬起,轻轻一挥,明明隔着屏幕,乌丸莲耶却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个保护他的人原本健壮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瘦了下来,皮肤上也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褶皱,头发连带着还沾染着血肉的头皮掉在地上。 他迟钝地从他人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形象,霍然低下头,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骨头在干瘪的皮肤上凸显出来,只是顷刻之间,原本正值壮年的精英就变成了一个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枯瘦老人。 尖叫声、椅子摔倒在地上的声音、花瓶与地面碰撞的破碎声一股脑地传递到了禅院朔的耳朵里,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保护严密的房间里人们四散奔逃的画面,禅院朔的指尖抵住太阳穴,略微有些厌烦地蹙了蹙眉:“太吵了…安静。” 尖叫声戛然而止。 琴酒无法得知乌丸莲耶身边发生的事情,他只能从传出来的声音中明白Boss那边的情况绝对不妙,于是他咬了咬牙翻身掏出了□□,借着沙发的阻挡,从缝隙处隐蔽地瞄准了站在正中央不闪也不避的禅院朔,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狰狞的神色。 第257章 真实的领域 “呯!” 琴酒找准时机, 手指果断地扣响了扳机,子弹顿时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着禅院朔飞了过去。禅院朔只是不紧不慢地,轻柔地像拂过清晨初醒的花瓣那样伸出了手, 子弹无声地收入了他的掌心,没有掀起一丝的波澜。 “要小心。”禅院朔微笑着说道,可是在琴酒看来, 那只是一张浮于表面的假面, 精致的皮囊下隐藏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枪要是走火了,可是会伤到自己的。” 琴酒手中的枪发出了一声闷响, 随之从枪膛处炸裂开来,尖利的碎片插进了琴酒的手中, 甚至有一片直直地朝着他的右眼飞射了过去。然而血肉模糊的场景只是出现了一刹那,剧烈的疼痛稍纵即逝, 琴酒用手抹掉了从自己眼眶中淌出的鲜血与生理性眼泪混杂的液体, 模糊不清地看着禅院朔如同在看着一个玩弄生死的怪物… “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灵化梵辅天]的能力说是‘治愈’其实不太准确。”禅院朔看着角落处一盆原本生机盎然的植物,绿色的叶子在一瞬间枯黄掉落,蜷缩成了一团, 想必只要手指轻轻按压上去就会被碾成碎屑, “准确来说应该是‘剥夺与赋予’才对。” 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远在基地最严密的房间里,时刻待命准备为乌丸莲耶诊治的医生拼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源源不断地淌过手背和指缝,却连一声哽咽都不敢发出。 他曾经能冷漠地用手术刀抛开实验体的肚子, 将各种效用不同的药物用在这些在他看来和小白鼠没有什么两样的人身上, 任凭他们怎样求饶都没有一丝犹豫。而如今却也会轻易地被另一个人用未知的手段掌控着生死, 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想要昏倒都害怕会因为倒地的声音而引来禅院朔的不快,这是何等…令人讽刺的场面。 “现在倒是挺听话的,只是听话的不是时候。”禅院朔拍了拍身边禅院惠的头,他正好奇地用手试图捕捉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光点,禅院朔见状轻笑了一声,手指摊开放到了禅院惠的眼前,刚刚还在调皮躲藏的光点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在禅院朔的掌心凝聚成了一个松散的光球。 在禅院惠惊奇的眼神中,它们好似有生命一般,时不时的还会有光点站立不稳从上面掉下来又不服气地爬上去,“正好是那个人剩下的,拿去玩吧。”禅院朔对禅院惠纵容地笑道。 乌丸莲耶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从他这里除了能看到禅院朔的景象之外,还能看到恍若平推一般的禅院甚尔,以及在基地外空井流的手中自相残杀的本来应该去应对红方进攻的武装力量,他现在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场面荒诞的可笑? “您的…意思是…”乌丸莲耶沙哑着声音开口,他的眼睛瞟了一眼大张着嘴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的“老人”,眼神快速挪开的同时,内里也闪过了一丝惊惧,“您用他的生命…” “语气再肯定一点也无所谓。”禅院朔坐到椅子上用手拄着脸,看着禅院惠双手摆出了[玉犬]的手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禅院惠的影子逐渐拉长,荡起了层层涟漪,随后一黑一白两只幼犬从影子里跳了出来,亲昵地用舌头舔了舔禅院惠的脸,然后三个小家伙一起玩起了丢球捡球的游戏,“就是你想的那样。” 乌丸莲耶的眼神一下子灼热了起来,他的眼睛在禅院惠手中的“玩具”上流连,却连一点想要抢过来的念头都不敢生出。他想到最初得到碎片的那个收藏家曾用惊奇和害怕的语气,向他描述了在这件“奇物”方圆几里寸草不生的景象,只不过他当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返老还童”的奇迹上,并没有将收藏家的讲述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用剥夺生命来治愈生命…原来是这样… 其实原本没有这么凶残的,怪只能怪你们命不好。 禅院朔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上的扶手,眼神悠远地想道,本来的第一目标是敌人体内的咒力,用其来反哺己方成员,在那之后才会是生命力,可谁叫你们没有咒力呢?想要让[灵化梵辅天]生效就只能用大量的生命去填,想想你们这么多年都填进去了多少条人命,才弄出了那么几个因为“虚不受补”而重返童年的家伙… …说到底[灵化梵辅天]一般都是用在大型“战场”上的,削弱敌方,加强己方,让你们这么一用…真不知道要是让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知道了,又该怎么嘲笑我了。 所以说我才喜欢“天与咒缚”,禅院朔的嘴角翘起,相较于普通的咒术师,[灵化梵辅天]无疑会在舍弃咒力,强化身体的“天与咒缚”上的效用达到最大,可惜无论是哪个时代,“天与咒缚”都少得可怜,不然的话… “甚尔,玩的开心吗?”禅院朔仿佛先知先觉般地突然开口说道,下一秒,一声巨响传来,严实关好的房门明显晃动扭曲了一下,原本正正好好的房门与门框之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随后直接倒塌了下来。 破碎的门板上躺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即使身上的全副武装撑起了他的身体,也能明显看到他的胸口塌陷了下去。禅院甚尔将脚从他的身上挪开,看着他最后咳出一口血沫,眼神暗淡了下来,这才抬头看着禅院朔危险地眯了眯眼:“之前还不错,而现在…” 天知道当他发觉禅院朔开了领域之后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几乎是从大厅开始,一路杀穿了赶了过来,他不担心禅院朔会在这个没有咒力的地方出什么事,他更在乎的是等禅院朔收回领域之后,绝对又要病上一场,想到这里,禅院甚尔只觉得心里升起了一团火焰,可他又不愿意对着禅院朔发泄出来,于是沿途那些阻挡他的人就彻底遭了殃。 禅院朔知道禅院甚尔在意的是什么,他有些无奈地将手拢在了袖子里,朝着禅院甚尔解释道:“略微有一点麻烦…等回去我解释给你听吧。” 禅院甚尔悸动的心脏略微安定了下来,虽然禅院朔的信誉在他的心里是一个大写的问号(禅院朔:?),但是每次禅院朔无论说出多么离谱的话,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会毫不犹豫地背弃他的意志,毫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可是… 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与禅院朔金色的眼眸撞在一起,曾经领域中的琼楼玉宇和站在中央目下无他人的禅院朔如同画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展开,他咧开嘴,不自觉地在心里想道,疯就疯吧,既然我已经属于你,那么“物似主人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在想什么不好的事?甚尔。”禅院朔抬起手,禅院甚尔身上不明显的擦伤瞬间消失不见,“我们去找流君吧,也快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随着咒力的加剧输入,这个原本无咒力的世界终于开始有了反应,只不过是非常强烈的想要把他们丢出去的排异反应,只要再稍微等一等,想必这次他们就可以不用局限于人数直接回到自己的世界。 “是好事。”禅院甚尔否决道,然后他带着充满了强烈个人情绪的不爽咂了下舌,表情甚是不愉快地说道,“那个家伙在这种时候来得可真快。” “主要是稍微有点担心…”领域内发生的事在禅院朔的眼中无所遁形,看到身为狂信徒的空井流的操作和与他的风格十分相符的术式,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有些心累地将手指轻轻抬了一下,领域中的光点凝滞了一瞬,似乎是调整了什么,“…担心流君会把他们弄疯了。” “等等!你们不能走!”被遗忘了很久的乌丸莲耶忍不住出了声,然后因为太过急切口水直接呛进了气管里,边咳嗽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咳咳…不能…” “不能?”禅院朔转过头来,眼睛中的金色冻结了下来,以至于显现出了一种金属的锋利与冰冷的色泽,他伸出手在眼前缓缓收紧,在相隔很远的距离触碰到了乌丸莲耶那副苍老的皮囊,“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出这个词了?是我太过温和以至于…” 乌丸莲耶眼前的屏幕突兀地黑了下去,漆黑的屏幕上映照出他正在向外凸出的眼球和耷拉的肌肉,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椅子侧翻倒地,手脚并用地在地面上连连后退,双手在身前挥舞着,似乎想要阻挡些什么。 “…让你产生了可以与我谈条件的错觉吗?” 在乌丸莲耶的哀嚎声中,他原本就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生命烛火开始熄灭,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肤开始溃烂,显现出隐藏在充满臭气的血肉下森白脆弱的骨头,指甲只是轻微一碰就软化脱落了下来。他咳嗽了一声,鼻子和舌头就仿佛胶水失灵了一般,软趴趴地从他的脸上和嘴里滑下来掉落在地上,但是他依旧翻滚挣扎着没有死去,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结束了,剩下的就留给那群收拾残局的家伙吧。”禅院朔随意地说道,看着禅院甚尔将试图想要阻止但是没能成功的琴酒干净利落地丢了出去,可能是出于对社畜的怜悯和敬佩之心以及给红方找点麻烦的心理,他并未让禅院甚尔将琴酒杀掉,而是留了他一命。 毕竟真要说的话,琴酒还真没给他找过什么麻烦,还提供给了他不少启动资金和今日笑料,怎么想都比那群麻烦的不行的红方好多了…这么一想的话,要不把他给带回去?禅院朔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开始细细盘算起来,忠心、工作狂,能力也不错,带回去磨练磨练应该会是个很好用的人,可是这里也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琴酒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本身是没有咒力的。 而原世界中一点咒力都没有的情况只有“天与咒缚”一种可能,也就是说如果他将琴酒带回去之后只会出现三种情况:一是他的身体为了适应会被动转变为“天与咒缚”的体质;二是他会在影响下开始诞生咒力;至于三… 禅院朔瞥了失去意识的琴酒一眼,在心里淡淡地想道,或许是会直接被认定是一个Bug被排斥出去,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抑或身体会在规则的冲突中虚弱下去,最后导致死亡…无论是哪种都有可能发生,而“死亡”这一种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他没必要为了一个琴酒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更何况先不说琴酒是否是忠诚于组织的,就说以琴酒的骄傲,他会接受最后一种结果吗? 不可能的吧,禅院朔平静地想道,平心而论,他还挺欣赏琴酒这样的人的,死在病床上这种方式…有点太侮辱他了,还是算了吧。 “我们走吧,甚尔,惠。”禅院朔看着前方宽敞的走廊,甩了甩袖子风轻云淡地说道,“去接流君,然后我们回家。” 第258章 信仰 时间回到稍微往前一些。 往日里很少能听到的枪声在此刻却接连不断地响起, 子弹像是不要钱一样肆意地向着敌方的位置倾泻着,时不时还伴随着炸弹的爆炸声。被崩碎的石块与扬起的沙土劈里啪啦地溅在地上,像是在暴风雨的天气,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和屋檐上的声音。 降谷零缩在一块巨石后面,金色的头发笼上了一层蒙蒙的灰尘,脸上抹上了两道黑灰都来不及去擦。在火力渐缓的时候,他快速探头朝着身后瞥了一眼, 然后瞬间瞳孔紧缩,双手撑地踉跄地向一侧跑去,见有些来不及就干脆脚下一蹬,整个人向前扑出, 就地一个翻滚,嘴里大喊道:“RPG!” 一瞬刺目的火光过后,只听一声巨响,原本用来遮蔽身体的巨石直接被炸得粉碎,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坑洞, 滚滚的黑烟夹杂着让人厌烦的硝烟的味道张牙舞爪地升起, 像是在讥笑人体在热武器前的无能为力。 降谷零被冲击力震得身体有些发麻,他从地上爬起,越发的觉得他们可能真的是找到敌方的老巢了, 这个强度比之前让他们遭受挫折、差点一起同归于尽的基地强上了不止一筹,还好他阻止了江户川柯南要跟着他们的提议, 将他留在了大后方,不然的话… “赤井秀一!你还在等什么?”降谷零眼皮直跳地看着远处敌人的动作,明显是准备在火箭筒中再次填上一枚弹药, 他一边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寻找着掩体, 一边在被影响的充满了杂音的通讯频道中咬牙切齿地吼道, “等着敌人给你上菜吗?!” 赤井秀一似乎是说了什么,但是频道里全是滋滋啦啦的干扰声和时不时加入进去的枪炮的声音,然后降谷零就看到那个举着火箭筒的敌人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看到他抬起头来,直到这时候耳机中才传来了模糊的声音:“现在…滋滋…就位,向前…” “对面有狙击手!注意隐蔽!”一个脸上有着伤疤的中年男人如此说道,眼神警惕地寻找着狙击手所在的位置。这里附近都是山和树木,路面也并不平整,想要找到一个制高点算不上是很难的事情,但同时因为有着树木的遮挡,子弹想要精准地射中目标也比较困难,这就很考验狙击手的判断能力,但是…他看着短短几分钟之内接连倒下的同伴,脸上浮现出了凝重的神色,看来是个高手。 就在红方一改刚才被压制的形式,在赤井秀一等几个狙击手压阵的情况下,开始试探着往基地里推进的时候,位于后方的几个人却发现了意外的情况。 “等等,你们看。”一个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 “…你是不是办公室坐多了?这里怎么可能…”身旁队友的脸上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也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身影从远处向战场中央靠近…是敌人吗?不,他们不是傻子,就算是偷袭,怎么可能就派出一个人,还是穿着这么显眼的衣服,可如果是误入的普通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普通人会到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听到枪声和爆炸声还一点都不害怕不退避,一个劲往前走的? 两个人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在这样紧张危险的战场上,他们忽然有了一种在看鬼片的感觉,其中一个人语气艰难地说道:“要不…我们再确认一下?说不定是什么塑料袋被风刮了过来呢?”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的同伴扯了扯嘴角,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望远镜,带着些许紧张地朝着刚刚发现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朝着他们的方向微笑着的脸。 他的手顿时一颤,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抛飞出去,究竟要不要这么吓人?他不怕死,但是他怕鬼!男人听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在内心里呐喊道,然而等他缓过神来,他忽然意识到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他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电视上? 男人恍然大悟,然后他的表情就定格在了脸上,头顶冒出了一排看不到尽头的省略号。等等?这是…那个被冠以“大师”名号的音乐家…空井流?不是…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为什么这种人物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他用手捅了捅身边的同伴,发现他也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于是他们商讨了一下后就紧急地接进了他们公安的内部频道,连接上了位于前方的降谷零的通讯,然后将他们发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什么?”子弹击穿了一个敌人的手腕,降谷零快速移动着自己的位置,眼睛里出现了深深的迷惑,“空井流?” “是的。”男人紧张地汇报道,“我们要去将他拦下吗?但是无法确定…”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内心里升起了一种荒谬感,要知道空井流在日本境内,尤其是音乐界的声望可以称得上是如日中天,要是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出了事…绝对能掀得起一场大地震,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各种阴谋论冒出来,就算是敌人,他一个人又能干得了什么呢? 降谷零这样想着,同时也因为战场上的局势实在容不得他思考更多,他只是微微晃了下神就差点被流弹击中,于是他只能急匆匆地嘱咐了两句,让他们先将空井流“扣押”下来,他已经向上面申请调来了空中的打击力量,子弹可不长眼睛,到时候可顾不上空井流的安危,就切断了通讯。 降谷零的右手紧紧抓住了一个不知何时潜行过来的敌人的手腕,拉扯着他的手臂强行调转了他手中枪口的朝向,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后快速举枪点爆了一个飞在空中的手榴弹。 于是好似在散步一样脚步轻快的空井流的眼前就出现了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公安,其中一个人沉着脸,看着空井流的脸色不善,但是话语里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而是处处透露着尊敬:“空井先生,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请您跟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空井流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冒出的黑烟,眼睛里闪过了狂热的火光,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嘴里自顾自地说道:“吾神在呼唤着我…”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心里同时闪过了莫名其妙的念头,难道“天才”、“大师”什么的都有点疯吗?这是魔怔了吧?但是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要将空井流阻拦在这里,于是一个人嘴里说着“得罪了”,一边伸出手想要抓住空井流的胳膊。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想要阻拦空井流的日本公安惊愕地看着自己喷血的手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疼痛,他的眼睛顿时被鲜血所充满,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受伤的手腕,嘴里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这家伙!”他也顾不得什么尊敬了,面色涨红地瞪着空井流,但是心中的怀疑却冒出了一个头,他真的是一个有名的音乐家吗?或者说…他真的是他们知道的空井流吗?“你知道袭警是什么罪名吗?再这样可别怪我们动用强制的手段了。” 沾着血迹的飞镖在空井流的指缝间闪着寒光,他漠然地看了两人一眼,语气诡异地说道:“你们是想要阻止我去觐见吾神的圣途吗?”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这样啊…”空井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缓缓地抬起了手,眼前的两个人在他的眼中化成了想要污染他信仰的魔鬼,是应该用来证明他的虔诚,用来献给吾神的礼物,“吾神在等着我,此为大不敬之罪,就用你们的鲜血来洗刷我身上的罪孽吧。” “你到底…”话还没说完,空井流手中的飞镖就捅进了一个人的喉咙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空井流微微侧身躲避开来,雪白的衣袍没有沾染上一星半点的“污渍”。 “一个…”空井流轻声说道,脸上的笑容浅淡,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现在在进行着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还不够…” “混蛋!”另一个人惊悚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失去了性命,他拔出枪用枪口对准了空井流,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显现出了几分狰狞,他此刻已经完全不管什么空井流的身份问题抑或自己长官下达的命令了,毕竟…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看着空井流的衣袖在微风下轻轻摇晃着,然后忽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网膜上,他顿时感觉到不妙,手指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然而他没有听到任何一声子弹没入身体的声音,等他反应过来子弹完全打空了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空井流的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在他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的是从远处蔓延而来的金色的海浪,以及空井流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狂热的光芒。 长官,要小心…他缓缓闭合了双眼,整个人像是被吊了一块大石头,无可反抗地沉向了无底的深渊,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259章 忏悔 “这是…什么?” 降谷零茫然地看着空中飞舞的光点, 并没有贸然用手去接,而是后退了几步用充满警惕的目光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幕,然后他发现身边的树木,脚踩着的大地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仿佛一下子从现实中来到了什么幻想中的世界。 是他们弄出来的?这是什么新式的武器效果吗?降谷零抬头注视着对面基地的抵抗人员, 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战场上的枪声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双方几乎是同时后撤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在没有查明事情发生的具体原因的情况下,就不管不顾地继续与对方拼死拼活无疑是不明智的,红方和敌方的指挥官下意识地询问起在异状发生的第一时间没来得及躲藏的下属身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可这样的“和平”只存在了短短几分钟,原因是一个在惨烈的战斗中不幸被炸弹炸断了腿的倒霉蛋,在痛苦的哀嚎声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肌肉再生, 神经重构,最后覆盖上了一层新生的皮肤,要不是裸露出来的新生表皮的颜色与另一条腿有明显的色差,简直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在惊骇之中失去了言语,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唾沫,在可怕的寂静之中显得是那样突出, 但没有人会因此怪罪他, 毕竟这是很多人连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不论是红方还是黑方感觉自己的三观一时间都被彻底颠覆了, 不少人都产生了“这个世界真的是他们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吗”的疑问。 他们…真的了解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吗?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直到不知道是谁在通讯频道中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就说我上次遇到了一个善良的红衣服女鬼,还帮迷路的我指了路, 结果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 “…都说了人家只是在晚上穿了一条红裙子而已, 有时间能不能多看点有意义的书, 实在不行你帮我把公务处理了也行。”另一个人头痛地接口道,明显是对这个对各种怪谈鬼怪深信不疑的同事无奈了。 “那现在这你怎么解释?”好像终于找到了证据,这个从来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法的公安用手指了指散发着微光的景物,一脸自信地说道,“我就说这个世界不可能这么简单。” “呃…”说话的人一时语塞,刚刚发生的一幕让他坚定的心也不自觉的产生了动摇,会不会…他是说有可能…虽然不一定全部都是真的,毕竟传说什么的肯定有夸大其词和虚构的地方,但是说不准…这里面真的存在着一些真实的东西呢? 眼见着自己下属的话题逐渐跑偏,向着奇怪的地方狂奔不止,降谷零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这群家伙,在正事上总是给他出岔子,在这些地方倒是兴致盎然的很。 但是如果这种效果一直都在的话…降谷零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了神来,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腿的同伴,耳边同时隐隐听到了对面传来的惊呼声,岂不是说每一个受伤的人都能像这样恢复伤势?这样下去岂不是完全变成了谁的意志力强,谁坚持的时间长,谁就能获得胜利吗? 而且还有FBI…降谷零的眼神暗了下去,从刚刚开始通讯频道中就没有了赤井秀一的声音,在他们日本境内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情,还偏偏被这群“外人”看到了,他们会不想要插上一脚吗?更别说他们内部本来就有不同的声音,要是… 然而还没等降谷零理清自己的思路,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降谷零的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他愕然地看着那个刚刚重新长出了一条腿的公安的太阳穴上冒出了一簇血花,他眼睛中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嘴里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他的激动,就保持着这样一副姿态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敌袭!怎么会从后方?难道说后面出事了?可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是谁? 降谷零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快速转身将枪口对准了身后,伴随着的是其他人齐刷刷的拔枪的声音,但是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的手臂顿时一颤,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酒…酒井?你不是应该…” 降谷零紫灰色的瞳仁中清晰地倒映出了来人的身影,正是其中一个他吩咐着去阻拦空井流的下属,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降谷零看着酒井枪口处冒出的白烟,心中一阵惊怒,难道他是隐藏在公安中的黑衣组织的卧底吗?还是说他是个叛徒?不然他为什么会对着自己的同伴开枪? 然而酒井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降谷零能判断出眼前的人并不是由他人假扮的,可就是这样他才感到了分外的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信者怎么能够享受吾神的恩泽呢?”一个明明很陌生却莫名的让降谷零感觉到耳熟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扭头看过去,发现在刚刚倒下的公安的身边,在即将达成的金色的光点锲而不舍地妄图将其拉回人间的“奇迹”面前,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 “请注视着我吧,吾神。”他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睫毛在阳光和微风下微微颤动。光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他的眼前像是躲藏在草丛中的被惊扰的萤火虫一般,哗啦啦地从他的面前四散飞走,而倒在地上的人也彻彻底底地失去了生的希望,“您的意志。” “你是…”相信只要对时事和音乐方面感兴趣的人,最近一段时间都绕不过这个人去,更何况降谷零刚刚还在下属的汇报中听过他的名字,“空井…流。” 空井流睁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完全无视了降谷零以及周围隐隐朝着他包围过来的人,脸上浮现出了安心的表情:“我已经离您很近了吗?吾神。” 一枚子弹从他的脸侧划过打断了他的祈祷,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同样眼神冷凝的降谷零,眼神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厌恶与杀意:“果然…一群不懂礼仪的野人,根本不值得吾神在你们的身上投下目光。” 而就在这时,基地的抵抗人员同时蠢蠢欲动了起来,似乎是看到自己身上伤势的愈合让他们抛却了一些顾忌,原本小心的行动也开始大胆了起来。 空井流向后瞥了一眼,用手轻抬朝着旁边示意了一下,酒井的手指快速地扣动了扳机,在子弹射出命中了一名公安的脑门的时候,他也被直接射成了马蜂窝,但就算这样,他倒下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刚刚从空井流口中说出的两个字:吾神。 “还真是恶心。”空井流用衣袖在眼前挥了挥,蹙着眉脸上露出了十分难受的表情,“不过是一个‘消耗品’。” “‘消耗品’?你到底对酒井做了什么?!”一个平日里和酒井关系很好的公安朝着空井流怒吼道,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克制”,但是看他的样子完全是下一秒就会将空井流击毙当场的模样。 “我只是让他忏悔了他的过错。”空井流后退两步微笑着说道。 “什么过错?” “不信仰吾神的过错。” 只是一眨眼,空井流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一个十分微妙的位置上,正是双方交战的中央。黑衣组织的武装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向红方发起进攻,然后他们眼睛一花就看到不远处多出了一个人,长得还有些面熟,“你们愿意将生命献给吾神吗?” “你是哪里来的小白脸?”刀口舔血的武装人员哄笑了起来,其中有几个人还对着空井流做出了下流的手势,嘲讽地说道,“只要你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信仰你那个什么神也不是不行…” “这样啊…”一片云朵飘过来遮住了太阳的光芒,空井流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好像有什么充满了恶意的、血腥的东西要从他的皮囊中涌现出来,“请原谅我,吾神,我要弄脏您神圣的领域了。” 赤井秀一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空井流这个名字了,不是因为空井流是日本当今最有名的音乐家,而是他最开始与禅院朔会面的时候,电视中空井流的身影和他说的话,让禅院朔和禅院甚尔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表情,难道说… “降谷先生!”不知是从哪里冲出来的江户川柯南厉声喊道,眼眸中是深深的绝望,“离开那里!” “什么?”降谷零霍然转过头去。 “术式——”空井流的脸上浮现出了狂热的光辉,他缓缓地伸出手,咒力像是开了闸的大坝一般疯狂地在他的身体里流转,能在吾神的领域中施展咒术,这是多么…多么… “——[思维覆写]!” …多么荣幸的事情啊! 第260章 为了吾神 江户川柯南仓皇地在树林中穿梭着, 原本澄澈的眼睛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浮现出深深的惊恐与愤怒,原本干净的衣服上全是灰尘、泥点和草屑, 隐隐还可以在其中发现一点来源不明的红色。 他完全不想去回想刚刚发生的混乱场面, 然而一幕幕血腥的画面拼命地挤入他的脑袋, 不停地在他的眼前回放着, 提醒着他需要去做点什么, 必须要做些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无力的、愧疚的心得到片刻的安慰。 江户川柯南被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安排在了大后方,目的就是保护他, 不想要让他参与进去,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些侦探技巧在这样的“战场”上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虽然他有些不甘心,但还是默默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 就在他在后方心焦地等待着的时候,迎接而来的却是一场诡异的“内讧”,或者说用“大屠杀”来形容会更为合适:无数刚才还在或紧张或放松地互相说着话的人,下一秒就拔出了枪对准了对方;原本对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小孩子抱有疑问,但还是塞给了他一块糖告诉他不要乱跑的公安, 面无表情地用刀捅穿了身旁同伴的脖子… 大量的血液流淌在地面上, 缓缓地渗透进泥土里, 每踩一脚都好像踩入了刚下过暴雨的烂泥地, 只不过冒出的却不是略带浑浊的雨水,而是充斥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的血水,黏在鞋底、挂在鞋面… 鲜血溅上他的衣服和脸庞, 江户川柯南恶心得想吐, 但是张开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在一名尚且算是清醒的公安的推搡之下,踉踉跄跄地跑出了营地,他试图接通降谷零的线路,里面却仿佛不知道受了什么干扰一般,听到的全是嘈杂的电流声。 他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跑。 跑得越快越好! 他必须去找到降谷零,告诉他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也许是什么会迷惑人神智的生化药品,也许是什么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科技武器,不管什么都好… “啪!” 一节弯曲的从泥土中冒出头的树根将他绊倒在地,江户川柯南整个人成一个大字型趴在了地上,脸上戴着的眼镜也被摔飞了出去,突兀的疼痛这才让他从惊惶之中恢复了一些理智。江户川柯南攥紧拳头,咬着牙从地上爬起,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可恶!该死!是谁…究竟是谁!?”似乎真的是摔倒让他疼得不行了,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哽咽,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更多的词语。 一片枯黄的叶子落在了他的眼前,江户川柯南看着这片完全失去了水分的叶子,整个人有些怔愣地触碰上去,叶子却在他指尖碰到的那一刻碎成了片片碎屑,在风的吹拂下从他的眼前消失殆尽。 等等!江户川柯南霍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这片和他来之前的模样完全不相同的树林,他明明记得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枝叶繁茂、绿叶葱葱的模样,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副…这样一副… 江户川柯南深深地注视着眼前干枯的树木,试探着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不费吹灰之力的,这棵看起来“高大”的树木就这样轻松地倒下,落在地面上发出了空洞的回响。 他茫然地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听不到一声鸟叫,除了从远处传来的枪声之外,整个世界简直寂静得可怕,他从中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和活力,就好像平时一切能让人感到舒畅放松的东西都被剥夺汲取走了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户川柯南看了看周围景物上笼罩着的朦胧的光,再看了看一副灾难现场的景象,头痛欲裂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行,现在不是探究真相的时候,降谷先生还等着我去报信呢!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鼓起勇气迈开步子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地爬上了一个小山坡向下望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幕让他震惊的景象,那是…酒井?他怎么拿枪对着降谷先生? 江户川柯南还记得酒井和另一个公安接到降谷零的任务走出营地的时候,故意神神秘秘地对着他挤了挤眼,告诉他说不定一会儿会来一个特殊的人,绝对会让他非常惊喜。他当时还寻思着除非来的是福尔摩斯,不然就算是其他的什么大明星,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激动的心情,结果… 江户川柯南痛苦地闭上了眼不愿去看,但是他的余光却看到了一个与这个战场格格不入的人,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那身白色在这个充斥着红色、黑色…以及一系列混杂的浑浊的颜色中是那样显眼,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会被他所吸引,江户川柯南定了定神,心中快速地闪过了酒井临走前说的话,等等,难道说? 江户川柯南的心中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会不会这一切都是酒井所说的那个“特殊的人”干的?想想看,酒井如果找到了他,就一定会带着他回营地,到时候他就可以用不知是什么样的手段造成这一切,而现在他又控制了酒井来到这里… 虽然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他也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却在他的脑海中扎根,并且随着他的思考越扎越深,就在他一晃神的功夫,他看到那个白衣服的人跑到了战场中央,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个人有问题,如果这里也变成像是营地那样的状况的话… 江户川柯南下定了决心,他不清楚任何的前因后果,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和猜想,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一切的“罪魁祸首”,而这无疑救了红方一命,他也不管什么暴不暴露的问题了,朝着降谷零大声喊道:“降谷先生!离开那里!” 降谷零愕然地回过头来,就在此时,空井流的术式悄然发动,所有注视着空井流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痛苦和挣扎,随后他们的眼神逐渐空洞了起来,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熟悉的神色。 降谷零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这不就是空井流脸上的、酒井死去前眼睛中的,一模一样的表情吗?这到底是什么?洗脑? 不。 降谷零的眼神落在了空中飞舞的光点上,他悄悄地伸出手去抓,可此时所有的光点都避开了他的身躯,好像在抗拒着他的靠近。虽然效果完全不同,但是它们的核心都是相同的,都是超越现实的力量,它们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联系,再联想到空井流之前意味不明的表述,降谷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降谷零抿了抿唇,试探着向空井流发问道:“你这样做,你的神明知道吗?” 在降谷零看来,空井流口中的“吾神”恐怕正是这种能够治愈众人,甚至让人断肢重生的力量的主人,而有着这种力量的人,也许并不是个坏人?那么可能空井流现在的这种行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他尝试着将这位“神明”摆放在明面上,意图让空井流多一些顾忌。 “吾神?”空井流慢慢地转过身来,有些讶然地看着降谷零,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反正不是跟他一个物种的东西,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被质疑的恼怒,毕竟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将死的家伙发火?不过既然说到吾神,那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吾神是无所不知的,自然也在注视着我。” …这真的不是你的臆想吗?降谷零的眼皮跳了跳,他感觉他好像和一个陷入自己思维的狂信徒说不明白,毕竟如果你能和狂信徒的脑回路衔接上的话,说不定你就离他们不远了:“你确定你的神明想要杀掉我们吗?” 空井流没有丝毫的迟疑,他虔诚地低下头,微笑着说道:“这点小事怎么能打扰吾神呢?更何况…”他伸出手,一个金色的光点乖乖地落在了他的手心,他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温柔,难掩话语中的激动与狂热地说道:“这就是吾神的默许。” 彻头彻尾的疯子!降谷零的喉咙滚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空井流身后那些被他所“控制”(在降谷零的眼中)的黑衣组织的成员,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种诡异的“兔死狐悲”。虽然在他看来这些人早点去死是对所有人都好,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看空井流的态度,压根就没有想要放过他们的意思,这如何能不让他感到胆战心惊呢? “我已经磨蹭太久了,希望吾神能原谅我的‘怠慢’。”空井流有些羞愧地说道,他转头朝着身后那些被他“控制”了的人说道,“为了吾神。” 在陡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中,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致的令人感到惊悚的表情,缓缓地低声重复道:“为了吾神。”然后,在红方惊怖的眼神的注视下,他们或用□□,或用兵器,抑或者干脆拔出了手榴弹的保险销,不约而同的、像是什么集体的自杀、献祭仪式一般,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那么接下来…”空井流的眼神飘到了僵硬着的降谷零的身上,像是在安慰他们似的,温和地说道,“放心,很快的。” 只能殊死一搏了吗?降谷零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地对通讯频道中的赤井秀一说道:“有把握吗?” 赤井秀一沉默不语,如果按照常理来讲,这样大大方方站在那里的人,对于在狙击范围内的狙击手来说都很轻松,更不要说是他了,可是空井流…这个恐怖的疯子,真的能用常理来形容吗? 然而就在红方绷紧了身体,大脑飞速转动想要找出解决办法,空井流准备赶紧清理掉这群碍事的人去见禅院朔的时候,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他潜心信奉着的神明的声音:“还真是大场面啊,流君。” “吾神!”空井流惊喜地转过身来,双眼顿时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第261章 不平静的离去 “流君, 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禅院朔看着地上层叠的尸体,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他早就看到空井流在搞大事, 但是没想到他的行动力能这么强, 这才一会儿功夫, 黑衣组织在基地外的抵抗人员差不多都要死绝了。 “您的意志。”空井流低下头欣喜地说道,显然完全将禅院朔的话听成了对他的夸赞, 周身冒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整个人的气场顿时都变了。 我不是, 我没有…还有,我真的不是在夸你。禅院朔深深地看了一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的空井流,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你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这个黑锅总是会扣到我的头上?你们就真的要向源氏靠拢呗?以及… “甚尔。”禅院朔慢吞吞地转过头去, 一脸的看破红尘, “你笑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大声?” 禅院甚尔脸上猖獗的笑容顿时一收, 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敷衍至极地答应了下来, 他朝着禅院朔点了点头, 然后用手捂住了脸,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颤抖的身体以及时不时溢出的好似漏气一样的抽气声就可以看出, 他这完全就是掩耳盗铃罢了。 …有这么好笑吗?算了, 就这样吧。禅院朔抬头望天,然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 反正死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和他这个马上就要离开再也不回来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禅院朔已经感觉到了加大的排斥, 张开的领域也停止了扩张,开始从边缘向内回收,按时间来算的话,最多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用来道个别… “禅院…朔?”降谷零抿着唇,有些沉默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无视了地上所有的残肢断臂,温和地对着刚刚试图清理掉所有人的空井流说话的禅院朔,缓缓出声道,“你就是他口中的‘吾神’。”笃定的语气。 禅院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听空井流叫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叫外人一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禅院甚尔的眼神调侃地在禅院朔的身上流连着,落到空井流的头上时却瞬间失去了笑意,呈现出了一种说不上是敌意还是杀意的冰冷的感觉。 而空井流也是同样,他看禅院甚尔不爽已经很久了,山田梅的交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嫉妒凭什么禅院甚尔能站在离他的神明这么近的位置?明明只是一块应该被清理掉的‘污渍’,真是碍眼。 禅院朔淡定地带着禅院惠往旁边挪了一步,反正有他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做的太过火,而这种事无论他怎么管都是无济于事的,在这方面他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经验厚到都可以出书了,还是分系列的那种:“‘吾神’什么的…如果你是想问流君是不是我的人的话,那么我的答案是,是的。” 降谷零收紧了拳头,他发觉禅院朔好像一直在刷新他的世界观,从一开始身体脆弱但是温柔的好人,到所有事情发展都了然于心的操心师和阴谋家,再到现在更是变成了拥有超能力的…□□头领? 降谷零说不出话来,他只感觉到了无限的心累,从一开始进攻基地失败损失惨重开始,到现在一出又一出的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让他提心吊胆的事情接连发生,再加上这期间他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现在一口气吐出来差点让他眼前一黑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等等!”江户川柯南连滚带爬地从小山坡上滑了下来,他浑身满是尘土,身上还有不少摔倒以及树枝剐蹭的淤青和伤痕,但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他跑到降谷零的身边弯下腰喘了口气,偷偷地瞄了空井流一眼,然后凑到降谷零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将后方大本营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然而他的声音无论是在五感超越常人的禅院甚尔还是在有咒力加持的禅院朔等人耳中,都是那样清晰,以至于听到后来,禅院甚尔干脆抱着臂嗤笑了一声,用不知道是不是嘲讽的语调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还真是会找麻烦。” “在这点上,我还远远不如您,禅院大人。”空井流的脸上保持着微笑,虽然他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但是不管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在禅院甚尔的面前认输,“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您一样,在得罪人的同时,还能在短时间内就败光大量资金。” “哈。”禅院甚尔不仅丝毫不生气,反而表情微妙地舔了舔唇,他用暧昧的眼神绕着禅院朔转了一圈,然后冲着空井流挑了挑眉,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挑衅和炫耀,意味深长地说道,“只要有人不介意就行了。”还特意在“有人”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空井流脸上的表情卡顿了一下,他“心平气和”地打量了禅院甚尔两眼,估计是在心里又将禅院甚尔记上了一笔,只是顾忌到有禅院朔在场才没有做出什么,但是光看那些被空井流用术式覆写了思维,本来在禅院朔到来之后已经有缓和趋势的人,接连不断地被对方互相爆掉脑袋、自相残杀的举动,就明显能知道他气得不轻。 “怎么不说话了?”禅院甚尔翘起唇角,冲空井流投以挑衅的目光,“是不是发现其实自己也没那么重要?” “你!” “甚尔。”禅院朔用手指勾住禅院甚尔的衣领,用力往后一拖,禅院甚尔猝不及防之下,上半身向后仰了一下,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如果非要打架的话,请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哈?谁要和这家伙打架啊?再说…”禅院甚尔嫌恶地看了空井流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你看不到的地方,不就代表我也看不到你了吗?” 禅院朔似笑非笑地看着禅院甚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感受到了不远处一道强烈的视线,他心知肚明那是谁的目光,只是不甚在意地丢过去了一瞥,然后又轻描淡写地收了回来,完全没有将降谷零眼中的愤怒、痛苦与阴沉放在心上。 这种事不用想就知道,想必降谷零心中也清楚,所以才没有直接在这里当面发出质疑,禅院朔漠然地想道,一旦将流君杀掉了他们在后方所有布置的人员放在了明面上…禅院朔无所谓地扫了一眼明显没有放下紧张和戒备的红方,到时候就是想善也善不了,不过很可惜… 禅院朔浅笑地看着面带不敢置信和愤怒地在降谷零手中挣扎着,试图和他辩驳什么的江户川柯南,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江户川柯南的指责,虽然这位“死神”侦探稍微学的聪明了一点,最起码在放追踪器的时候还知道思量一下,但是现在看来,“衡量局势”这种东西还有的学呢。 果不其然,正如禅院朔所预料到的那样,江户川柯南完全不接受降谷零的解释,难道那些人就白死了吗?他费劲千辛万苦过来报信是为了什么?一方面是为了告诉降谷零后方基地发生的事情,同时也是为了提醒他其中蕴含的危险,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降谷零能找出制造这具“惨案”的凶手,可现在…可现在… 江户川柯南紧紧地咬着牙,胸膛上下起伏着,努力不想要让怒火冲昏自己的头脑,但是他想到那些前一秒还在互相说着话,对着他微笑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无声无息的、死不瞑目的尸体的模样,那一股气就压在他的心头,闷闷地发疼,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朔先生…” “柯南!”降谷零脸色一变试图阻止。 “有什么问题吗?小侦探?”禅院朔翘起了嘴角,空井流用警告的眼神看了降谷零一眼,禅院甚尔也将充满了针对意味的目光投递了过来,大有如果降谷零打搅了禅院朔的兴致,他也就别想好好站在这里的意思存在。形式比人强,降谷零也只能收回了手,心里祈祷江户川柯南别说出什么惹恼对方的话来,同时听着耳机中他调来的空中武装力量即将抵达的汇报声,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幽光,“看在我现在心情还不错的情况下。” “杀人…”江户川闭上了眼,双手紧紧地在身边握紧,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是不用付出代价的吗?” “这个问题…”禅院朔歪了歪头,看着江户川柯南的目光带上了一点兴致,居然没有直接明说出来吗?“按照你们的法律的确不是,但是谁叫我不可能为了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去处罚流君呢。” “那么多条生命,在你眼中只值得上一句‘无关紧要’吗?”江户川柯南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神色既愤怒又无奈,他并不是个蠢人,他明白降谷零话语中的含义,只是他不甘心仍然想要尝试一下。 禅院朔的眼睛已经隐隐能看到正在收缩的领域的边缘了,大概还有十几秒他们就会被排斥出这个世界,在最后,禅院朔看着江户川柯南灰败的脸色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点逗弄的心理,以及…“知道是因为什么吗?江户川君。因为你们根本没有让我们遵从你们的规则的力量。” 禅院朔的耳边听到了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他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的直升机,忽视了面露不祥的降谷零,平静地抬起了手,就好像真的是在做演示一般,他的五指张开,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收紧:“至于力量…” “长官!直升机忽然不受控制!”降谷零的耳边传来了驾驶员紧张中带着惊慌的声音。 “住手!” “就像这个样子。”禅院朔的话音刚落,直升机就在天空上炸成了一团火焰,星火拖着长长的尾焰伴随着碎片掉落下来,像是坠落的流星,散发出了一种陨落的美感来,“可惜不是在晚上…就当是补偿吧,甚尔。” “什么?”禅院甚尔正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虚化的双手,闻言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然后他看着禅院朔轻笑的表情,有些晃神地快速眨了眨眼。 “祭典的烟花,在某一个时刻还是有点像的。”禅院朔如是说道,他看不到禅院甚尔的表情,只是感受到了在最后一刻紧紧地攥住自己手腕的手。他们在所有人的面前破碎开来,像是手在池塘中拨弄着倒映着的月亮,之后又被乌云遮蔽着,溅起点点涟漪后消失不见。 这是禅院朔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无论红黑方怎样疯狂地寻找,都找不到禅院朔等人的任何一丝痕迹。黑方在一系列的动荡中销声匿迹,但是谁也不敢肯定黑衣组织究竟有没有被彻底消灭,还是说在某一个时刻又会借助于新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他们此刻又面临着一个新的挑战,那就是他们发现一个新兴教派隐隐成为了可以主导社会进程的“怪物”。无数的议员、富豪或是自愿,或是抱着谋求什么的意图宣称他们加入了这个不知不觉成为了庞然大物的宗教,狂信徒们宣称他们的教宗已经去往了神明的身边,经过几番周折后,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教宗的名讳为:空井流。 降谷零等人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凝重,看来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某种程度上,这可比解决黑衣组织要难多了。 自然,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第262章 五年后 五年后。 “梅。”禅院朔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来, 注视着山田梅的眼神中都带上了点无奈,“最近让流君安分点…不,你和流君都稍微安分点, 目前我不想再收到更多的文件了。” 自从从柯学世界回来之后, 空井流就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在某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加上了技能点,或者说他好像经过了在柯学世界的历练, 有了实践经验之后, 开始将在那边得到了验证的理论搬到了隐月会的身上,所以一时间就导致隐月会快速地扩张了起来, 同样他这里的文件也成几何倍的速度增加着。 而且最近这几年盘星教在他们隐蔽的“输血”以及靠着有特级诅咒师坐镇的情况之下, 愣是好几次让咒术界铩羽而归,咒术界也因此意识到盘星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于是也开始将目光投向外界。 隐月会其实早就在他们的备案之中, 但是因为他们一来没有空出手来,对付盘星教的同时还要关注着[Q]集团,已经耗费了他们大量的精力,用一句焦头烂额来形容也不为过; 二来隐月会在社会上的名声极好,甚至还上过好几次报纸和电视,如果没有什么恰当的理由的话, 针对起来就会引起极大的反响,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三来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隐月会要比他们想象的可怕得多, 所以综上所述,咒术界暂时也没有将隐月会视为威胁, 但是目前已经有不少人将目光投递了过来, 这样再这样毫不遮掩地扩张下去的话, 早晚会有人意识到不对的。 然而空井流也不是那么不知变通的人, 他知道隐月会已经引起了关注,所以不知道从谁那学会了“借壳上市”这一招(估计不是拜尔就是水谷凌,或者干脆就是他们两个一块),于是一时间出现了很多个大大小小的教派和会社,虽然名字各不相同,教义也模棱两可,但是…禅院朔默默地看了一眼列表上一拉就是一百多条的条目,陷入了沉思之中,内核都是“隐月会分会”没跑了。 …每天一起床就能看到又增加了两个空壳教派的痛苦究竟有谁能懂?虽说我还撑得住,但是隐月会也该缓一缓了,暂时还是别再增多“□□”了。禅院朔有些疲倦地用手揉了揉眉心,心里只想叹气,极速扩张之下带来的必然问题就是根基不稳,即使有[Q]集团在这里撑着也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是,少爷。”山田梅低头欠了欠身,然后将烧好的水倒进了禅院朔手边的茶杯中,一股清淡的花香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茶香顿时逸散到了空气中,“您已经选定好给惠的学校了吗?” “啊,和拜尔与凌君讨论过后,最后决定还是去帝光中学吧,就是我之前去过的那个学校,毕竟那里有我们的股份,课程设施什么的也不错。”禅院朔端起杯子,轻轻地将冒出的热气吹倒,然后微微沾湿了唇,“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有关我们新血的来源。” “来源?”山田梅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您是指?” “咒术界有东京和京都两所高专,从那里毕业的学生,大部分都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咒术界,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虽然每一届的学生加起来也就十指之数,但这也是一项稳定的来源。” 禅院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他从很早之前其实就有这个念头,但是因为没有有效的筛选有咒力天赋的孩子的能力,再加上时机不太恰当,所以就暂且搁置了。但是前段时间拜尔研究出了一种新型的能够感应咒力的仪器,正好惠也开始上中学了,如果现在开始筹备的话,等到他上高中的时候应该就可以直接入学自家的咒术学校了。 “但是少爷…”山田梅蹙起了眉毛,“我知道以[Q]集团和隐月会的实力,拿下办学校的资格比较容易,但是从咒术界抢生源…” “咒术界瞄准的那些苗子如果真的有天赋不错的,我们自然要去抢上一抢,但是实际上我们的目标更多的在于那些未被咒术界发现的有着咒力天赋的孩子身上。”就算诞生咒术师的几率再怎么低,也不至于一年就那么小猫三两只,况且禅院朔从[Q]集团的诅咒师身上调查得出,有不少人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因为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使用“奇怪”的力量而遭到众人的排斥,甚至有父母选择了抛弃他们…看来在建好学校试验两年后,有必要往更低的年龄段去倾斜… “而且,梅,你忽略了一件事情。”禅院朔用笔在文件上签上了他的名字,放到一边准备留档封存,“我们可是有着很多产业的。” 这倒是事实,[Q]集团能够被称为“集团”,从本质上来说就涉及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如果说之前对比于那些老牌企业来讲各方面都还有些不足,但是脱胎于禅院朔从柯学世界带回来的资料,虽然绝大多数在世界规则不同的情况下都失去了作用,但是研究部门的人在其中汲取了不少的灵感,[Q]集团也开始以一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手段飞速壮大。 …另外,一些暗地里的手段也基本对[Q]集团起不了什么作用,谁叫除去外围的普通员工之外,[Q]集团的核心其实是一群诅咒师呢?还有人请了间谍、杀手甚至野生的诅咒师…呵,谈到诅咒、杀人什么的,我们才是行家好不好? “就算最新开办的学校在普通人中没有名气,抑或他们以后的目标并不想当咒术师,我们也可以提供大量的工作给他们,[Q]集团的名号在普通人中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我想这样包分配的工作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拒绝吧?” 禅院朔淡淡地说道,他们缺人真的是缺疯了,偏偏一个个又是宁缺毋滥的性子,索性还是自己培养好了:“正好由于发展过快我们也出现了人员断层,我们的人也可以去学校给他们上课,不必只拘泥于咒术方面,这样从学校毕业的人就可以无缝接入我们的蓝图之中,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么,我现在就吩咐下去。”果然,少爷依旧是那么温柔,其实这样也是给那些在战斗中造成无法愈合的损伤、无法再继续战斗的成员一个机会吧?山田梅这样想着,眼波流转间,温婉的脸上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在说什么?”禅院甚尔大大咧咧地打开大门走了进来,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血腥气,禅院惠面无表情地跟在他的身后,熟悉的人都能从他的眉宇间感受到那种暴躁的想将眼前的人揍一顿的情绪。 “在说学校的事情。”禅院朔放下笔,手指交叉搭在眼前,看着首次配合任务回来的两人挑了挑眉,“感觉怎么样?惠。” “糟透了。”现年十二岁的禅院惠尚且稚嫩的脸上透露出了深深的疲惫,他完全不想回忆这次任务中发生的事情,怪不得那些曾经和禅院甚尔共同作战过的人告诉他,在战斗中他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躲远点。任务的目的锻炼式神倒是锻炼成功了…要不是有[鵺]在,他就被压在楼底下了好吗?到底什么人会做个任务把楼都打穿了啊?! 禅院惠在成功调伏了第二个式神之后,就开始慢慢跟着去做任务,当然由于年龄还小,所以也只是负责一些侦查和善后工作,直到前段时间将第四个式神[鵺]也调伏成功,他就主动提出想要试一试真正参与到战斗之中去,毕竟和式神的配合在平日的训练中完全看不出来有没有效果,必须要通过实战才能发现问题。 这个年纪确实也该参与进实战中了吧?禅院朔有些不确定地拿前世源家的情况做了下对比,在考虑再三之后,精挑细选出了一个能让禅院惠锻炼式神的任务,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把禅院甚尔作为保障扔给了禅院惠,没想到… “…辛苦了。”禅院朔看着禅院惠的表情不自觉地说道,要说禅院甚尔不会打配合纯粹是说谎,毕竟完美的“天与咒缚”让他可以很轻易地洞察到敌人和同伴的一举一动,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他觉得没有必要罢了,按他的话来说,能一个人轻松干掉的为什么要弄得那么麻烦?但是… “甚尔,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好好听啊?”禅院朔拄着脸,看着禅院甚尔叹了口气,“明明只是需要你帮惠掠下阵。” “那种家伙,让他自己去就行了。”禅院甚尔咂了下舌,瞟了禅院惠一眼耸了耸肩,“我只是节省一下时间。” “你就是嫌麻烦吧。”禅院朔下了结论,他看着禅院甚尔望天的眼神也懒得说什么,只是朝禅院惠招了招手,在他乖乖走过来之后用手摸了摸他的头,“算了,让甚尔陪你去确实是有点欠考虑了…”顺带着无视了禅院甚尔抗议的声音接着说道,“等过段时间我再找下其他人,顺便一提,你觉得帝光中学怎么样?” “帝光?”禅院惠知道禅院朔最近在给他物色学校,他对此报以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隐隐有点不情愿,该学的他在[Q]中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就算去大概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我都可以,这个学校有什么特殊的吗?” “是少爷就读过的学校哦。”山田梅冲着禅院惠眨了眨眼,看着禅院惠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她就知道禅院惠绝对会答应下来的,“只是或许你需要换个假身份。” “假身份?”禅院惠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第263章 假身份 “确实, 以前直接用‘禅院’或许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该说是咒术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吗?有一点异常的地方都会触动他们的敏感神经。”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说不上是可笑还是嘲讽的表情来,“更别说甚尔当初把禅院家揍得那么狠了, 虽然在他们看来甚尔是被[Q]雇佣的, 但是‘禅院’这个姓氏不管怎么说,还是稍微敏感了点。” “这是在‘责怪’我?”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不,是在表扬你。”禅院朔轻笑着说道, “只有把他们打痛了, 他们才能丢掉那种无谓的眼高于顶,学会审时度势…话说现在的禅院和以前还真的是两个样子, 如果叫那个家伙看到了, 说不定下手最狠的就会是他自己吧?”以及可能…不,是一定会嘲笑一下我这个源家家主居然转世到他家里来了。 在这里的只有禅院甚尔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如果是以前, 他的心中升起的只会是不快,因为他并不喜欢禅院朔提到任何有关“源满朔”的事情,即使这两个都是同一个人,但是那代表着他所没有参与到的一段人生,但是现在… 站在他身边的只能是我,陌生人进入主人的房屋, 只会引起恶犬的吠叫和撕咬,禅院甚尔的眼睛里流动着一抹暗光, 带着血腥味的恶意从他的心里滚过,一点一点地蔓延出来, 死人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坟墓里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是甚尔…”禅院朔拄着脸歪着脑袋,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 “杀气要冒出来了。” “嘁。”禅院甚尔撇了撇嘴,从喉咙里冒出了一声气音,“你就不能接着往下问一句吗?”比如问一句我在想什么? “不要。”禅院朔斩钉截铁地说道,以他对禅院甚尔的了解,他绝对没想什么好事,“我的预感告诉我,停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艹!该死的预感!禅院甚尔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此时他的心里完全没有以前的那种对于是禅院朔的预感才让他们相遇的“感激”,他现在心里只想着要是能把这项能力团吧团吧丢出去就好了,这都出来捣了多少次乱了?你干点“正事”行不行? “预感”:…你想得美。 “反正甚尔也不会害我,不是吗?”禅院朔勾起嘴角打量着禅院甚尔的表情,语气中是一如既往的笃定和信任。 所以说这才要命。 禅院甚尔紧紧地盯着禅院朔的脸,内心中狂躁的凶兽咧开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想要不顾一切地将眼前的人吞吃入腹,他有些难耐地用手按压着耳朵上的黑曜石耳钉,舌头用力地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但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来。 说到底,即使到了现在,他也完全不能确定禅院朔会做出什么反应来,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栽了个彻彻底底,不停地在原地徘徊却完全拿禅院朔半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也只能移开视线陷入了沉默之中。 禅院惠见状抽了抽嘴角,他看着整个人已经被彻底击沉的禅院甚尔,心中浮现出了幸灾乐祸的情绪。 活该!人渣,烂人,完全不值得同情。禅院惠将拳头抵在唇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并且准备将这副场面分享给拜尔和水谷凌…虽然之后绝对会演变成对禅院甚尔的批判就是了。 “好了,回归正题。”禅院朔的脸上的微笑略微淡了一点,他想让禅院惠换个假身份的真实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那个会更换身体的家伙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我没有听到水谷有说过什么。”山田梅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想必如果有消息的话,应该早就报告给您了。” “这样…”禅院朔沉吟片刻,能从他的失控领域中活下来的并不多,但是他也确实不能确定那个知道源家的家伙当时究竟死没死掉,从之后水谷凌他们对于现场的清理来看,他更倾向于那个家伙现在还活着,只不过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相比于在明面上的禅院家和咒术界,倒是这种非常能藏又能苟的家伙更烦人,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恶心你一把。 更别说他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盯了他多久,又知道了多少,早知道在当初出禅院家的时候,就不应该还将‘禅院’这个姓氏挂在身上…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惠换一个身份吧。 “假身份的事情就交给拜尔和凌君了,我一会儿去通知他们,最好做的尽量完美一些,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就当作“常驻”的身份,也不用换来换去的了。”能有一个“真实”的身份被夯实下来,无疑会省掉很多重复的工作,“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还请您好好休息。”山田梅微微弯腰退出了房门,反倒是禅院甚尔好似想起了点什么,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禅院朔,眼睛里冒出了一丝精光。 还记得禅院甚尔在柯学世界里的操作吗?他通过黑衣组织做了不少假身份,其中就包括伏黑甚尔,可惜他压根就没有用到,现在既然要给禅院惠做假身份,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将这个身份彻底定下来呢?但是要说服那三个家伙…禅院甚尔想到山田梅、拜尔和水谷凌三个人,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他得想想办法了。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伏黑?你想都别想。”拜尔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打什么主意,更何况‘伏黑’是和‘六眼’以及现在在盘星教的那个特级诅咒师牵扯在一起的,你知道为了能将消息完全封锁我们都耗费了多少功夫吗?” “你该不会以为朔对你们做的事情毫不知情吧?”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只不过是他并不在意这些罢了。” “自然是知道的。”水谷凌冷静地将资料夹放回到柜子中,转过身来眼神冷漠地看着禅院甚尔说道,“这是少爷对我们的信任和纵容,但是这和你想要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会没关系?”禅院甚尔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们,看得拜尔的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你们该不会以为朔永远都会不露面吧?” 拜尔、水谷凌和山田梅互看了一眼,心里同时掠过了一个念头,他们已经在着手有关学校的备案了,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应该在学校建成之后,少爷/朔大人就会正式走上台面,到时候虽然不大可能在明面上与咒术界开战,但是暗地里的动作肯定是少不了的。 可是他们都没有将这种猜测说出口,拜尔扯了扯嘴角,脸色不好看地看着禅院甚尔眯了眯眼:“那与你要‘伏黑’这个姓氏有什么关系?” “哦,说来你们还不知道吧?”禅院甚尔玩味地看着拜尔他们,觉得这个消息如果说出来他们一定会炸,毕竟他也是在见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之后,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会吸引走禅院朔的注意力,后来才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那两个家伙可是喜欢朔的。” “什…”水谷凌睁大了眼睛,随后他就反应过来了禅院甚尔来跟他们说想要‘伏黑’这个姓氏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愧是少爷。”唯有山田梅没有抓住重点,她感慨了一句,然后看着同时将目光投递过来的三人,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怎么了?少爷有爱慕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重点不在这里。”拜尔蹙着眉,如果说他之前还是持有坚决否定的态度,现在他反而有些模糊起来,相比于五条悟和夏油杰,禅院甚尔好歹算是他们这边的人(虽然他无时无刻都想把这家伙丢出去),如果朔大人在所有记忆都恢复之后真的会受到干扰,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拜尔有些犹豫地看着水谷凌,是不是让禅院甚尔直接将“伏黑”这个姓氏占据了比较好? 水谷凌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他一时被这个消息弄懵了,所以没有转过弯了,他接收到拜尔的眼神,默默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随即痛苦地用手捂住脸移开了视线,他哪个都不想选怎么办? “说到伏黑…”山田梅突然出声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前段时间隐月会的孤儿院那边好像来了一个小姑娘,虽然身上没有咒力,但是听话又聪慧,本来想好好教一教然后吸纳进来的,我记得是叫…伏黑津美纪?” “你是想说将做出来的假身份挂靠在她那边?”水谷凌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确实比凭空捏造出来的身份可信度要高一些,但是…” 水谷凌看着禅院甚尔,眼睛里是深深的不信任和怀疑:“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 “我既然能‘杀掉’他们一次,自然也能来第二次。”禅院甚尔站起身来,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进来,阴影下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那双冷凝的眸子在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我比你们更不想要看到那一幕不是吗?” 在拜尔三人的默认中,禅院甚尔走出了房门,拜尔沉思了良久,忽然仿佛感觉到牙疼般地吸了口气:“要不我们考虑下夏油杰怎么样?好歹也是个诅咒师,而且盘星教里还有我们的人,要是能拉进来的话…” 山田梅和水谷凌看了他一眼,同时露出了“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然而谁知道他们的心里究竟转着怎样的念头呢? 第264章 [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 禅院甚尔走出房门, 直至看不到水谷凌办公室的影子之后,他才双手交叉搭在脑后吹了一个轻快的口哨,咧开嘴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禅院甚尔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或者说这三个人被他突然抛出来的消息弄懵了,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给绕了进去。那两个家伙会是因为区区一个名字就放弃的人吗?想想都不可能。虽然在拜尔他们的想法中这也代表着宣示主权的意味, 包括山田梅最后提出的“挂靠身份”其实也没安好心, 目的就是为了将两个“伏黑”完全区分开来…但是反正最后他的目的也达成了,至于他们那边会怎么操作… 禅院甚尔带着愉悦的心情不负责任地想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在几天后,禅院惠在[Q]集团的训练场上刚刚结束与科昆的对战练习,就看到水谷凌站在场边,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水谷大人。”科昆收回手低头恭敬地说道,一旁嘴里叼着果汁吸管, 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座位上的寺崎爱理也赶忙端正了坐姿, 并且暗中向科昆投去了叫苦的眼神。 …你又做了什么?科昆的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的心头有些发堵。 和寺崎爱理搭档的这几年他充分了解到这家伙的嘴是有多毒,好几次他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降低了难度, 但是…对于建筑环境等的破坏程度也是直线上升, 而且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 [Q]的财政部门是由水谷大人掌管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还是说寺崎她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被水谷大人听见了? 寺崎爱理要是知道科昆在想些什么, 肯定会愤怒地指责他污蔑自己, 然后狠狠地敲诈他一顿,然而她现在压根没有关注科昆的表情, 只是维持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正经的坐姿, 看着水谷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要说其实除了禅院甚尔之外, 其他[Q]的高层其实都是比较严谨的性子,正常来讲他们虽然对于轻浮不着调的行为看不过眼,但是也就那样罢了,只要最后能够完成任务,他们也不介意这些小问题。 但是只有一个时刻例外,那就是当禅院甚尔在他们的眼前晃悠过长时间的时候…呵呵,如果你不幸正好撞上了,你就最好祈祷平日里那些行为别被他们看到,不然的话… 寺崎爱理抬头望天,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记得今天早上她好像看到禅院甚尔直接乘电梯上了顶层?那完了。寺崎爱理露出了看破红尘的表情,她今天为什么要想不开和科昆一起过来?果然都是科昆的错!决定了,要是水谷大人放过了我的话,就让科昆请客庆祝一下,要是被抓到了,就让科昆请客补偿我! 寺崎爱理:理直气壮.jpg。 科*不管怎么样都要请客吃饭*昆:? 水谷凌淡淡地瞥了一眼表情僵硬的寺崎爱理,对着科昆点了下头,然后对着禅院惠说道:“惠,跟我来一下。” 禅院惠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跟着水谷凌走了出去。寺崎爱理见状松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顿时塌了下来,整个人都矮了一截:“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要被送去打扫卫生了。” 打扫卫生?而且还有个“又”?科昆用难以言喻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寺崎爱理,幽幽地问道:“你都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寺崎爱理举起手抗议道,“我只是称赞了一下拜尔大人终于把作战服帽子上的那个硕大的‘Q’给换掉了的英明举措。” …话说真的有那么丑吗?我怎么记得你这个意见已经持续提出了好多年了?科昆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用手扶住了额头,拜尔大人终于受不了你的折磨(划掉)坚持,采纳了你的建议吗?而且原先的战斗服也是拜尔大人自己设计的来着… …你到现在都没被打死可真是个奇迹。 “逃过一劫!”寺崎爱理得意地冲科昆竖起了大拇指,“科昆请客吧!” “等等?为什么我又要…”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发现了一家做鳗鱼很好吃的店…” 在科昆被寺崎爱理生拉硬拽地拽去请客的时候,水谷凌带着禅院惠来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从抽屉中抽出了几页纸递给了他:“这是你在上学期间所用的假身份,我已经完善好了,离开学还有两周的时间,你在那之前记下来就行。” “伏黑…惠…”禅院惠接过资料翻看着,然后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道,“伏黑津美纪是…?” “一个母亲失踪的少女,因为还没到可以独自生活的年纪,也联系不上她的其他亲属,所以前段时间被送入了隐月会名下的孤儿院。”水谷凌其实当时在禅院甚尔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在那之后他立马就陷入了天昏地暗的“加班”之中,所以也没来得及细想,结果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的下属就报告说是身份已经做好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偶尔效率慢点其实也不错,“梅小姐正好也想培养几个助手,如果合格的话,以后她也会进入[Q]集团,现在她明面上的身份与我们是没有联系的,正好可以将身份挂靠上去。” “那那个家伙…”禅院惠有些迟疑。 “管他去死。”水谷凌呵呵一笑,身后冒出了大团的黑气,虽然身份已经下来了,再重建的话会很麻烦,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在“伏黑甚尔”的身上动点手脚,比如把他形容为一个将儿子丢在那里,让两个孩子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然后自己拿着钱去花天酒地的人渣。 …虽然从某些微妙的程度上也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就是了。 “正好[Q]在那附近也有不少的房产,我挑了一栋离学校不远的,准备稍微装修一下,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入住了…哦,对了,还有这个…”水谷凌掏出了一串项链交给了禅院惠,“这是少爷制作好的咒具,让我们找一个合适的术式铭刻上去,我们考虑了一下,往里面固定了一个与“传送”相关的术式,只要输入咒力就可以启动它。当然因为本部有结界的存在,所以如果使用的话只会传送到距离本部附近,不能直接回到本部之中,在放学之后,你可以直接通过它回来。” 禅院惠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想到禅院朔前两天跟他说过的话,有些好奇地跟水谷凌询问道:“我们是不是也要办学校了?” “是这样打算的,现在已经在筹备阶段了。”水谷凌这两天的加班就是因为这个,主要其实是为了防止咒术界提前得知消息而在暗中动什么手脚,怕倒是不怕,就是很烦人,还特别影响效率,所以还是先封锁着消息,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水谷凌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那才是他们该炸锅的时候呢。 “应该是打算先在内部试验两届学生,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会对外招收有咒力天赋的孩子,让你换个身份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毕竟谁知道咒术界那边又会出什么恶心人的招数。”水谷凌从不对咒术界的高层抱有什么希望,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英明”的决策,还不如相信哪一天太阳能从西边升起来,搞出些像是脑溢血一样的操作倒是他们的常态,要是靠得太近还真怕被他们给传染了,“等惠你初中毕业之后,应该就可以直接上我们建成的咒术高中了。” 禅院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明明他初中都还没有上,就已经开始想象三年后的场景了:“已经定好名字了吗?” “少爷的意思是,既然东京和京都两所高专的名字都很浅显易懂,那么我们也没必要弄得花里胡哨的,把自身的优势提出来就行。”水谷凌淡定地说道,别看他现在这么平静,其实他们为了这个名字可是耗费了不少脑细胞,提上去的名字接连遭到否决,最后他们干脆就选择了一个最容易理解的交了上去,没想到直接就通过了。 …不过其实想想也是,在普通人的眼里,他们的优势不就在于毕业之后可以进入[Q]集团工作吗?相比于咒力、咒术这些像是在说梦话一样的东西,既然要带走他们的孩子,还是这方面对于家长更加有说服力。 “所以名字是?”禅院惠眨了眨眼。 水谷凌看着桌面上的文件,翻开的那一页上的墨迹还没有干涸,最下方已经签上了申请人的姓名,中央的几个大字映入了水谷凌隐隐透露出兴奋的眼睛。他已经能看到未来那风起云涌的浪潮,以及…禅院朔正式登顶的那一刻的到来。 “[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 第265章 帝光中学 转眼间时间就来到了两周后。 “禅院大人, 我们到了。”司机将车平稳地停下,对着禅院惠说道。 “辛苦了。”禅院惠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着充当司机的情报部门成员礼貌地点了点头。 “不, 您太客气了,在您上学的这段时间, 我会充当这片区域的负责人以及您的‘联络人’, 虽然并不会经常出现在您的面前,但是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还请您及时联系我。”“司机”恭敬地说道,并且将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了禅院惠,然后在禅院惠下车之后,为了防止引起过多的注意,他快速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 禅院惠转过身, 看着眼前这栋两层的房屋有些愣神, 这里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在外的住房了,他的名字也会更名为“伏黑惠”…看来还得适应一下,要是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禅院惠这样想着, 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用抹布擦着桌子的少女, 看起来要比他大一点, 听到开门的声音顿时警惕地望了过来。 “你是…”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表情看起来有些迟疑, 犹豫了一下后她试探着问道,“惠少爷?” “直接叫我禅院…伏黑惠就可以, 津美纪小姐。”禅院惠摆了摆手, 然后对着伏黑津美纪微微弯了弯腰, “以后请多多指教。” “不,这句话该我说才是。”伏黑津美纪匆忙回礼,“还请叫我津美纪就好了。” 然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伏黑津美纪有些局促地看了禅院惠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发别到耳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那个…” “我…” 结果没想到禅院惠也在这个时候与她同时开口,两个人愣了一下,看着对方的眼睛同时笑了出来,原本有些尴尬的氛围一下子就有了被冲散的趋势。 “那么,惠,你是明天开学是吗?”伏黑津美纪想到山田梅的教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手指隐蔽地绞着身前的裙子,开口询问道。 “是的。”禅院惠表情平静,他看出伏黑津美纪有些紧张,但这也是正常情况,像他那个混蛋老爸一样“没脸没皮”的终究只是少数,接下来只要慢慢适应下来就好,“提前一天过来准备一下。” “这样的话开学的用品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伏黑津美纪的眼睛一亮,顿时想到了拉近距离的办法,按照资料上的描述,他们现在是“姐弟”,可哪有姐弟这么生疏的呢?要是被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不会是什么大事,但是很容易就会成为周边知道他们的人的谈资…这么快就出现问题可不行!这样她还怎么报答梅小姐?“我们下午一起去买吧。” 禅院惠默默地将嘴里的“可以吩咐别人去买”咽了下去,转而答应了下来,显然并不太清楚伏黑津美纪的顾忌。毕竟虽然他是在禅院朔的身边、在一个诅咒师集团中长大的,也学习过很多有关人心的课程,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些都停留在了纸面上,更何况上面也没有关于这些接地气的闲言碎语的八卦的详细介绍,所以他对于这方面并不是十分了解。 而伏黑津美纪就不同了,在进入隐月会旗下的孤儿院之前,她是跟着母亲生活的,而她的母亲经常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就算是回来大多数时间也是喝得不省人事,所以绝大部分生活中的琐碎都是她自己处理的。 因为这段经历,她知道有些人就是愿意用别人的不幸来取乐,也听过很多或是恶意或是善意的言论八卦,但是还好她的心中有“母亲”在支撑着她,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她的母亲根本就不是一个母亲的样子,但这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她在母亲连续一个月没有回来,得知自己被抛弃了之后才会那样崩溃。 可她也因此遇到了梅小姐不是吗?伏黑津美纪在心里这样想着,心里浮现出了浓浓的向往和感激,山田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理想的女性形象,她能跟在梅小姐身边学习是多么大的荣幸,并且以后还有可能成为梅小姐的助手进入[Q]集团工作…所以我绝对不会让梅小姐失望的! 不过惠少爷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伏黑津美纪偷偷地打量了一下禅院惠,睫毛很长,长得也很好看,说话也很有礼貌…她其实已经做好了禅院惠不好相处的心理准备,但是现在看来…以后以“姐弟”相称应该不会那么困难。 禅院惠是不知道伏黑津美纪想了这么多,他无言地看着她好似燃起了熊熊斗志一般,开始在屋里忙前忙后,像是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一刻都不肯停下来。禅院惠的头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开始帮忙,然后在下午的时候出去买好了上学的用品,这么一天下来,两个虽然成熟但是年龄并不大的少年少女终于熟悉了起来。 等到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伏黑津美纪已经能够很自然地为自己和禅院惠准备好便当,然后一同走出屋子去上学。伏黑津美纪已经转入了帝光中学三年级,说起来这也算是她第一次去新学校,看着周围一些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同龄人,她不由的也心生期待起来。 他们的住宅离学校并不远,大概在几分钟后就看到了帝光中学的大门,禅院惠在分班的牌栏前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而伏黑津美纪要去校长室办理转学生的手续,所以他们就在教学楼内分开了。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无非是做一下新生们互相自我介绍认识一下,以及班主任嘱咐一下接下来的课程时间安排,只是班级里有几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赤司征十郎…禅院惠略微回忆了一下,赤司财阀的继承人吗?[Q]好像跟赤司财阀有生意上的合作,但是我们从没有见过面,应该不用担心身份问题,稍微关注一下就行,以及… 禅院惠偷偷打量了一眼一脸严谨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的绿间真太郎和打着哈气一副睡不醒模样的紫原敦,有些微妙地眨了眨眼,先不说这个头发颜色和他们名字的匹配度…国中生居然能长到这么高吗? 禅院惠看了看自己无论是跟禅院甚尔比较起来,还是跟这两位看起来不像是国中生的学生对比来说都较为纤细的身体,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以后还会长的,怎么说那个烂人都有接近一米九,他应该也不会差的太远…吧? …虽然但是,惠,“天与咒缚”是不能按照常理来算的,以后你会是什么样还真的说不太准… 等到班主任将一切事务都交代完毕,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禅院惠浏览了一下学生手册,由于学校和学分的要求,每个人都要加入一个社团,而且这还关系到最后奖学金的评定,虽然他对于奖学金这种东西并不看重,但是朔如果知道自己拿到第一的话,应该会高兴的吧?禅院惠这样想着,准备去招新的地方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要求不是那么严格的社团可以加入。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招新方式十分奇特的社团: “走过路过都来看一看啊,文学研究会招新啦!”一个学长涨红着脸喊道,周边围绕了好几个女生,时不时还能听见她们发出的惊呼声和兴奋的窃窃私语。 …这个社团是怎么回事?禅院惠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的其他社团,宣传板,宣传海报,各种色彩缤纷的传单…都很正常啊?而这个“文学研究会”的准备相比其他社团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居然还能吸引这么多人,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禅院惠有些好奇,于是他向前两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定睛一看: 禅院惠:…… 禅院惠:?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的头上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表情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朔…吧? 看照片上的年龄好像要比我现在还要小一些?禅院惠有些新奇地看着照片,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这种西装样式的衣服他还从没有见禅院朔穿过,原来朔穿校服是这个样子的吗?乍一看有一种惊艳般的漂亮。 禅院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掏出手机,跃跃欲试地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发到了聊天群里,刚发出去还没几秒钟,禅院惠就看到上面出现了回复: [禅院甚尔:哈哈哈哈哈哈…] 禅院惠甚至能想象到禅院甚尔放肆大笑的场景,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嫌弃的表情。 [水谷凌:…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山田梅:啊,是这个时候,还真是怀念…惠,我这里还有很多少爷上学时候的照片哦,我们可以一起看。] [拜尔:照片?什么照片?朔大人小时候的?给我一份。] 拜尔瞬间提起了精神,脸上的黑眼圈都挡不住他眼睛里绽放出的光芒,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上了自己的请求发送了出去。 [水谷凌:…你居然还在?两个小时前你不就说要去休息了吗?这是已经昼夜颠倒多长时间了?] [拜尔:还有两份报告,看完就去。] 禅院惠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他刚想回复两句,就看到禅院朔的名字出现在了聊天室中,伴随着的仿佛还有幽幽的说话声出现在自己的耳边: [禅院朔:…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不在?] 聊天群顿时一静,禅院惠咳嗽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将手机塞回了兜里,他的眼睛在桌子上禅院朔的照片上打转,犹豫了一下后,忍不住上前询问起社团的招新条件来。 如果要求不高,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琐事的话…禅院惠眼神认真,想到文学研究会是朔曾经参加过的社团,它的排名就开始在他心里蹭蹭往上涨,最终在确认了一下部活的次数后,禅院惠就在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朔也会高兴的吧?禅院惠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 第266章 混乱的会议 禅院朔面色复杂地放下了手机, 沉默地看着禅院甚尔笑倒在沙发上,在禅院朔长时间的注视之下,他不仅一点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反而声音越来越大,成功的让禅院朔忍不住走过去踹了踹他的小腿。 “你还好意思笑,你敢说梅手里的那些照片不是你拍的吗?”禅院朔光是想到禅院甚尔当时将他的照片卖给山田梅和水谷凌的举措就感到莫名的糟心, 而且…他就不应该只想着轻松一些就加入文学研究会, 你们至于吗?都这么多年了,真把他的照片当“传家宝”了呗? 禅院朔:悔不当初.jpg。 “那又有什么关系?”禅院甚尔的手搭在额头上, 绿色的眼睛盈满了肆意的笑容, “你不是早就知道除了拜尔那家伙之外, 他们手里都有照片了吗?现在只不过又多把惠那小子加上了而已。” “话是这么说的…”禅院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虽然他知道他们手里有他的照片, 但是只要他装作不在意,那么这件事就相当于不存在,哪知道现在又被掀出来了呢?不过倒也不是特别严重,就是有种自己的黑历史被公开处刑的感觉。 “当然, 如果你想要回收他们手里的照片的话, 我是举双手赞成的。”禅院甚尔义正词严的说道,只是在禅院朔看来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的样子。 禅院朔:盯—— 禅院甚尔:诚恳、无辜.jpg。 “…算了,总感觉你在打什么坏主意。”禅院朔叹了口气,不过是照片罢了, 他们喜欢就拿着吧,他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大动干戈。他走到办公桌前, 拿出印章盖在了文件的右下角, “学校的申请资格已经审批完成, 接下来就要开始筹办了, 考不考虑去当当格斗课程的老师?” “我?”禅院甚尔诧异地抬起头来,“你认真的?” “当然。”禅院朔挑了挑眉,“这有什么认不认真一说?” “不去。”禅院甚尔“啪”的一声倒了回去,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我可不会教人。” “[Q]的那些战斗员不是教的挺好吗?据拜尔的报告来看,似乎受伤的频次都降低了。”禅院朔淡定地说道,前段时间禅院甚尔闲得无聊,就去训练场找那些暂时没有任务的战斗员“交流”了一下,结果…禅院朔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好像在那之后拜尔就加大了某些人的训练量? (拜尔:虽然也不指望你们能打过那个家伙,但是你们也不能两招就败下来吧?统统给我加练!) 禅院甚尔觉得禅院朔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他那是去“教”吗?那明明就是单方面的殴打。但是他看着禅院朔带着笑意的眼睛,不自觉的就改了口:“我的要价可是很高的。” “要多少?”禅院朔用手拄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禅院甚尔调侃道,“多少我都付得起。” “你说真的?”禅院甚尔的眸色暗沉了一瞬,他表情微妙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朔,想到水谷凌没好气地摔到他眼前的证件资料,原本就不怎么安分的心更是蠢蠢欲动了起来:“我要的可是一样无价之宝。”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怎么确定…要不我还是欠着吧。”禅院朔想到每到月末的时候,算账都会算的异常暴躁的水谷凌,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更别说现在消息已经基本解除了封锁,等咒术界得知他们开办学校开始跟他们“抢生意”后…“接下来凌君那边的压力可是会剧增,把人员往那边倾斜一些吧。” “需要我做什么吗?”禅院甚尔哼笑一声翘起嘴角,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猩红的色泽。 “暂时不用。”禅院朔漫不经心地将签署好的文件放到一边,这么多年训练出的情报人员可不是吃白饭的,或者说这是目前为止他们投入资源最大的部门了,要是连这都挡不住,他就该好好考虑一下回炉重造的问题了,“就让我们先欣赏一下他们无功而返后气急败坏的表情吧。” ********** 就如同禅院朔所预料的那样,咒术界在经历了:那群叛逆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封锁消息?——派出人手去刺探然后被打回来——锲而不舍,永不放弃——再次被打回来…这样的无限循环之后,他们终于得知了[Q]已经申请好了资格,开始建立学校这样一件在他们看来“石破天惊”的事情。 于是他们开始了第…不知道多少次会谈,依旧是在那个黑漆漆的小屋里,一个面部褶皱得像一个老橘子一样的高层最先开始发难,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嘴里怒斥道:“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养虎为患的后果!要是当初禅院赢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话语中隐隐有指责五条家和加茂家为什么不去援助的意思。 被叫来开会的五条家的长老老神在在地抬了下眼皮,他一早就知道这群家伙叫他来没安什么好心,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愤怒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还不是既害怕又贪婪地想要从我们身上扒下来点东西来挽回损失,呵,谁不知道谁啊? 五条家的长老心思一转就计上心来,他暗暗憋了一口气,直至将脸憋得通红中带着一丝青紫,甚至眼前还冒出了两颗小星星,这才稍微缓了下神。然后他用眼神示意加茂家的代表打一下配合,确认对方接收到他的信号之后,他才张开嘴,用手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模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高层想要说什么,却只能从喉咙中发出“磕磕”的声音。 “长老!您怎么了?长老!”身后站着的人赶忙扑上来,慌张地用手给他顺着气,眼泪以极快的速度“刷”的一声从脸上淌了下来,“您不能出事啊!悟少爷还年轻,经验还不丰富,还需要您来支撑五条家啊!” 高层:艹!又来这套! 五条家的长老好像终于缓过气来,老泪纵横地哀嚎道:“我已经是老骨头一把了,还不知道能撑上几年,要是我哪天不幸走了…悟他成为家主还没两年呢,人又年轻气盛,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还望你们多多海涵…” 高层:…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吧?! “不是,那个…”最开始说话的高层脸上出现了便秘一般的神色,他伸出手想要说什么,然后就听到了一声茶杯重重地落到桌子上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发现是加茂家的人眯着眼打量着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不善的神色出现,但是他隐隐有了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真要说的话,当初我们也提出过联合行动(虽然要了非常多的报酬),但这不是禅院家认为我们要价太高,再加上觉得自己能解决,所以给拒绝了吗?”加茂家的代表瞄了一眼一直沉默着坐在那里的禅院家的人,语调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让高层听来里面却充满了一种“你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意味,“再怎么说,你该找的也是禅院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哼!”禅院家的方位传来了一声冷哼,隐隐带着一丝压迫感和不满,“怎么?这是看我们禅院家输了一场,所以谁都能过来踩上一脚吗?”说着,锋利的眼神就投向了坐在这里的高层们,只是一瞬间,这群“养尊处优”的家伙就感到一阵寒风刮过了整个房间,让他们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高层:不是,又不是我们说的,你看我们干什么? “等等,我们没…” “如果你们想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罪责安在我们禅院家的身上,就别在那拐弯抹角的,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说出来。”禅院家的代表站起身来,抱着臂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这些遮掩了容貌的高层们,“或者你们自己去和[Q]打上一场,我们绝对不掺和,可看你们弄一个盘星教这么长时间都一点成果都没有…呵,我还有一堆事要去处理,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玩游戏。”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五条和加茂的成员对视了一眼,也起身提出了告辞,一个说着“哎呀,禅院可一向与我们不对付,别到时候把气撒在我们身上了,我得回去通知族里戒严,这段时间要是没什么事就别找我了”,一个说着“禅院和五条要是打起来了,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就先告辞了”,然后飞速的、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奄奄一息样子的,撤出了会议室。 还没等高层们说上什么,大门就被“咔”的一声关上了。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然后一道道视线投向了那个最开始说话的高层,视线中充满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他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杯子中的茶水都飞溅了出来,泼洒打湿了干净的桌面:“真是太不像话了!我说什么了吗?!我不就最开始说了一句话吗?都什么态度!” “不是我说…”另一个嘲笑的声音传来,“你这是把他们当傻子呢,吃相这也太难看了。” “我这是为了我们咒术界的稳定!” “谁不知道谁啊…” 会议室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站在角落处的高桥和彦睁着一双死鱼眼,缓缓地将手中的记录本合上。今天又是啥也没干的一天,虽然这样摸鱼也挺好的,但是你们就不能开个灯吗?总是这样黑漆漆的让我很担心我的视力啊! 高桥和彦在心里吐槽道,就你们这样不停地在找背锅人选,开个会都拖拖拉拉的开上好几个星期的样子,等你们做完决定,说不定朔大人的学校都建好了,就这个效率…你们到底要我这个记录官有什么用?记录你们每天交流哪里的茶叶好,谁家的孩子比较优秀…以及是怎么被怼的吗? 高桥和彦想到自己明明在[窗]中待得好好的,到底为什么想不开来当这个记录官呢?水谷大人,我真的没有偷懒,实在是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值得报上去的东西啊! 高桥*眼神呆滞*开始思考自己回去后会不会被水谷凌人道毁灭*恨铁不成钢*和彦:你们倒是干点正事啊!干点正事行不行?这么一个充满了猪队友的队伍到底是为什么还没散架的?真就是上天保佑呗? 带着满脑袋的问号,高桥和彦眼角抽搐地走出了会议室,他默默地整理出了一份充满了槽点的情报,通过暗线传递了出去。 朔大人您赶快把咒术界接管了吧,再这样下去我的脑子都要被污染了,高桥和彦第一万次这样想道,就是不知道水谷凌在得知了高桥和彦的现状之后,是会笑出来呢…还是会笑出来呢? 第267章 倒霉的高桥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其实高桥和彦本人也是迷迷糊糊的, 他之前算是听过一些要选拔咒术界高层会议记录官的传闻,但先不说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毕竟怎么想那种会议都应该用从小培养起来的自己人才对。就算那群早就该入土的家伙真的想不开, 要在[窗]里选一个记录官,他前面还有那么多资历深厚的前辈,怎么想都不可能轮到他,再加上属于“混子”的本性作祟,他也没有过想要去争一争的想法,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结果等他休假回来的时候(工作狂水谷凌/拜尔:你还真是在哪都能休上假),他就接到了上司表情奇怪的通知, 说是他被选中了。 高桥和彦当时的表情要是能用相机拍摄下来, 绝对可以被评为年度十大搞笑表情之一, 他在确认了上司没有开玩笑之后,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询问了选中他的理由, 然后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感慨地说是上面的人在看了他递交过去的候选人之后, 亲自拍板定下来的。 高桥和彦表情木然地看着上司在他的面前口若悬河地讲述着让他的大脑停止转动的理由, 原因是能在所有人都拼了命去争取这个机会的时候,能这么“超然物外”地去休假的人,想必不会抱有什么阴暗的心思, 另外能在[窗]这么繁重的工作中挤出时间去休息,肯定工作效率非常高,于是就… 高桥和彦:这个理由真是震撼我一整年!我是个混子啊!你们知道混子是什么意思不?不知道的话我解释给你们听!不要给我脑补出那么多奇怪的人设啊!(声嘶力竭) 然而高桥和彦根本不可能就这么将大实话讲出来,他只能一脸憋屈地看着上司用欣慰的眼神告诉他好好干,然后他面上还得表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来。可当他腿脚沉重地走出上司办公室的时候, 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个“候选人”是怎么出来的? 高桥和彦缓缓将眼神投向了他的塑料同事们, 发现他们都目光躲闪着回避了他的视线,最后还是他逮住了一个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才从他嘴里得知了缘由: “那个…咳,其实是因为大家都挺不想去的。”那人咳嗽了一声眼神游移地说道,“我们问过一个之前做过记录官的,他非常委婉地表示高层们的会议时间非常的长,车轱辘话一遍又一遍,还经常开会,一个问题时间短的会讨论两三天,长的可能十天半个月…” “所以你们就把我推上去了?”高桥和彦的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我们用的是排除法。”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不敢看高桥和彦的眼睛,“就是谁不想去就举手的那种,因为你不在场…但是我们之后有给你发短信和打电话,可都快到截止时间了你都还没回信,所以我们就…” 高桥*出去度假时为了防止工作打扰会关上手机*和彦陷入了沉思,难道我是被自己给坑了吗?好像…是这样的… 高桥和彦悲痛欲绝。 然而高桥和彦还能怎么办呢?推肯定是推不掉的,他也只能一脸心累地接受了这份新的工作,并且在心里安慰着卧底做成这样也是没谁了,说不定在高层的会议上能得知更多的情报呢?这样水谷大人也不会说我成天不干活了吧,结果… 我想回[窗]了,高桥和彦看破红尘地想道,我再也不嫌弃[窗]的事情多了,我一天到晚的都在听些什么东西?水谷大人,救命啊啊啊!! “噗…咳咳咳。”水谷凌快速扭头将刚喝进嘴里的水喷了出来,然后被呛得咳嗽起来,但是即使这样也没能掩盖住他脸上绽放的笑容。 “水谷大人?”前来送文件的情报人员茫然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的举动,不明白一向严肃的水谷凌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您没事吧?” “没事。”水谷凌摆了摆手,示意他将文件放下,“放在这里就可以了,送到拜尔那边的文件先送到他隔壁的屋子里,他现在应该在休息。” “是。” 等情报人员走后,水谷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高桥和彦发来的情报,下面还夹杂着他大篇幅的绝望的吐槽,默默地用手捂住了脸,内心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情绪。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水谷凌满怀欣慰地想道,想想高桥和彦带给他的折磨,再想想他现在痛苦的模样,水谷凌顿时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下属刚才不小心犯下的错误也变得好像没什么关系了…不,这个还是得批评的。 不过说全都是没有用的东西也不尽然,水谷凌忽略掉高桥和彦惹人发笑的吐槽,沉下心将会议中发生的主要事情抽了出来。 咒术界高层想要找御三家的麻烦,但是或是被胡搅蛮缠或是被强硬地顶了回去,现在看来五条家的依仗是五条悟?而且明面上看起来是五条和加茂在针对禅院家,可实际上这明明是御三家串通好了在给咒术界的高层甩脸子看:五条和加茂一通甩锅,然后最后禅院出来掀了桌,可高层那群不见利益不松口的“吸血鬼”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估计还得纠缠好长一段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真是怀疑他们的脑子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水谷凌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讽,在这个时候不想着解决问题,反而只想着将责任推卸出去保证自己的地位,顺便给自己和家族谋取利益,在内斗上或许是一把好手,而在抗击“外敌”上…互扯后腿这事真就是他们的保留项目。 不过放到现在,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有利的条件了,水谷凌盯着自己的手指入神地想,能将高桥这个“外人”选为会议的记录员,肯定是他们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安插一些人进去?嗯,不急,先安排两个人试探一下好了。 水谷凌定下来了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然后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目前为止在进行外派、潜伏、收集情报的情报人员,水谷凌翻过了两页,开始在里面挑选着合适的人选。他也不指望能够像高桥和彦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进入了[窗](他至今都没明白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在这个特殊时期找到突破口,如果成功的话…水谷凌眯了眯眼,想必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就会顺利很多。 不过也算是咒术界高层们没有傻到家(虽然也没差到哪去),他们在忙着吵架的同时,也没忘了派人来刺探[Q]集团以及将要建立的学校的消息,然而怎么说水谷凌手下的情报部门也不是吃素的,愣是让他们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还放出去了不少似是而非的假消息,让某些满以为自己抓住了[Q]的尾巴的蠢货几度扑空。 拜尔干脆调动了一部分战斗员配合水谷凌的行动,趁此机会从咒术界的身上咬下了一块肉来。这下可让咒术界高层们肉疼的不行,要知道虽然他们被统称为“咒术界”,但更准确的来说更像是一个个咒术家族的同盟,这些被[Q]抢去的份额必定要有人来承担损失,可是谁愿意平白无故拿出这么一大笔钱财呢?这又是一地鸡毛。 后来可能是被多次当猴子耍的经历让他们学聪明了,咒术界终于在明面上消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暗地里盘算着什么计谋,然而禅院朔压根不在乎他们在想些什么,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一点就是隐月会好像…对于建学校这一点非常热衷? 禅院朔: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禅院朔一脸茫然地看着原定在一年半之内落成的学校在隐月会内有着各种奇怪技能的信徒的加持下,愣是只用了半年就可以投入使用之后,他默默的开始将很多原本安排在学校建成后的事务往前提,只是一瞬间,眼前的文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了倍。 禅院朔:…算了,早干完早没事。(自我安慰.jpg) 他想起了水谷凌曾经跟他说的因为建学校需要各种方面的人才,包括设计、施工等很多方面,咒术界可能会在这些地方做手脚,然后…禅院朔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对于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结果半点都没有用到的咒术界的同情,毕竟谁能想到一切都被隐月会给包圆了呢?浮雕、石像,甚至墙上的装饰画都是他们亲手弄出来的,只能说隐月会真的没有个什么别名叫艺术家协会吗? “你们真是无时无刻都能给我一个惊喜。”有时候是惊吓也说不定,禅院朔面色古怪地从报告中抬起头来,看着拜尔询问道,“第一届学生的名单已经拟定好了吗?” “是的。”拜尔沉声说道,将手中的名册递给了禅院朔,“梅小姐那边刚刚将隐月会的名单报上来,除去已经选定好方向,不适合进入学校的之外,目前适龄的在[Q]集团和隐月会都是三人。” 禅院朔翻开名册,有些惊讶地说道,“六个人都有术式?我记得这一届东京校和京都校加在一起差不多也就这么多人。” “[Q]这边的是几个战斗员的子女,主要是隐月会那边这些年一直在收留孤儿,也确实在里面发现了好几个有咒力天赋的,这三个人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隐月会名下的孤儿院收留了,在隐月会那种氛围的影响下,基本上…”拜尔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禅院朔的表情接着说道,“全都是…”您的信徒。 禅院朔示意拜尔不用说了,他已经明白了拜尔话语中的意思,不就是信徒吗?说的像[Q]里面的个人崇拜就好到哪去了一样,一开始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当学校的校长(虽然只是挂个名),但现在看来他不当是不行了,有他在的话,总能看着点…吧? 禅院朔不确定地想道,就在这时,禅院甚尔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眼神从拜尔的身上飘过,完全将其忽略了个彻彻底底,然后凝实在了禅院朔的身上,神色有些莫名地朝着他示意了一下手机。 “怎么了?”禅院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告诉你个有趣的事情。”禅院甚尔的表情似笑非笑,“惠那小子在学校里打架了。” 禅院朔:? 等等,你说谁? 第268章 不良 禅院惠也觉得非常不高兴。 他看着教导主任放下电话, 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甚至还隐隐夹杂着几分同情, 他就不由地在心里将禅院甚尔的小人狠狠地捶了一顿,好像这样就能出一口恶气一般。 朔肯定也知道了,禅院惠表面上在认真地听着教导主任的嘱咐和训话,其实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不用想都知道禅院甚尔那个烂人肯定会在里面添油加醋,到时候他在朔心目中的形象…禅院惠悲愤地想道,开始低头反思起自己的行为来。 当然,不是什么以后不会打架这样的东西,而是应该想办法找个隐蔽的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这样朔也不会三天两头地被打扰。不过话说回来…禅院惠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脸上还贴着医用纱布, 眼神火热地看着他的不良, 默默地转过了头,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莫名的有一种接下来的学校生活可能平静不下来的感觉。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禅院惠在开学后没多久就成为了班级里的风云人物, 原因是他长得很好看, 绿色的眼睛, 白皙的皮肤, 身材比较纤细但是却一点都不柔弱, 跟人说话的时候礼貌又客气,再加上在一次测试之中,他和赤司征十郎以并列第一的成绩获得了老师的赞扬,这就让他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然而后来她们发现禅院惠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虽然他会认真地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 但是同时他也始终保持着一个疏离的距离, 会拒绝别人送给他的任何一样礼物, 跟他讲自己喜欢的明星、游戏, 他也总是一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样好似完全与年轻人的喜好脱节的表情。而且除了正常的课程和参加部活之外,禅院惠可以堪称“神龙见尾不见影”,想要找到他比登天还要难,久而久之,下课时喜欢围绕着禅院惠的人也稀少了起来。 也幸好他的班级里还有赤司征十郎等篮球部的成员,让她们的热情得以安放,不然想必她们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的。 禅院惠对此也松了一口气,他并不太喜欢别人以如此热烈的眼神注视着他的感觉,虽然不带恶意的眼神并不会触动他的警报,但是这会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而这样不受人关注的情况才是他最想要的,赤司同学,就拜托你多担待一点吧。 但是说实话,他的“粉丝”也太多了点,每次隔很远都能听到女生的尖叫,他真的不会觉得吵吗?禅院惠这样想着,随意地瞟了赤司征十郎的背影一眼,在心里同情了一下惨遭摧折的耳朵,然后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思考着晚上的训练问题,也因此忽略了赤司征十郎投过来的饶有深意的眼神。 赤司征十郎觉得禅院惠这个人很有意思是在他拒绝自己加入学生会的邀请之后,他在那之后就对禅院惠保持了几分关注,然后他就发现禅院惠很有可能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出身。 原因是他看到过好几次有人想要从背后接近禅院惠的时候,他都能十分警觉地反应过来,有次他还看到禅院惠看都没看就下意识地抓住了从场内不小心打出来的网球,加上有时候回答一些超出正常中学生应该知道的范围的问题也十分的轻松…这一切都反应出禅院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至少和他人印象中的禅院惠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这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赤司征十郎微笑着拒绝了一个女生的午餐邀请,起身向学生会的方向走去,只要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他没必要去探究自己同学的身份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禅院惠还不知道他身上的不对劲被敏锐的赤司征十郎发现了,要是知道了说不准他晚上就会多上一门伪装课来,他此时正拿着便当盒往天台上走,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吃午餐。结果他在路过器械室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窸窣的声音,禅院惠的脚步一顿,略微仔细地分辨了一下,发现是隐约的说话声和哭声。 帝光中学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禅院惠的神色莫名,他经过这半年的与伏黑津美纪的相处,也了解了一些她的过去,虽然现在已经走出了阴影,走上了通往新生活的道路,但是之前的那些校园欺凌还是给她造成了一些影响,这也造成了他对于这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这所学校还有朔的股份在… “今天的钱怎么这么少?是不是你自己私藏了?啊?” “不是,我没有私藏。”一个女声哭诉道,“因为好几次跟妈妈要钱,已经被怀疑了,我真的拿不出来更多了。” “谁管你拿不拿的出来。”屋内传来了什么东西敲击到金属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球棍,禅院惠歪着头想道,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了一层阴影,“明天要是还是这点的话…”声音拉长,明显能听出里面充满了威胁。 “不,不要,我…我会想办法的…”被威胁的女生颤抖地说道,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恐惧,因为生性胆小再加上父母一直以来对她的“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教育,她一直都没有勇气去抗争,并且她也害怕如果知道了是她告的密的话,在那之后他们会更变本加厉,但是…但是… 她的眼泪慢慢淌出了眼眶,她多想现在能有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带出这个漆黑的器械室。 不管是谁…请救救我吧… “咚咚!抱歉,请问有人在吗?”忽然间,器械室的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听起来有些清冷的男声。 “啧。”手里拿着球棍,身上校服的扣子敞开着,一副流里流气模样的男生用阴沉的视线打量着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女生,恶声恶气地问道,“你叫的人?” “不,不是,应该只是路过的学生。”女生慌张地摇了摇头,她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但是她又怕一旦这个好心来帮忙的人到时候被伤害了怎么办?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这两个不良手中的球棍,他们手中可是有武器的,还是不要连累别人好了。 门“吱嘎”一声被缓缓打开一个缝隙,光从外面透了进来,光与影在禅院惠的身上明显分出了界限,他的身后是灼灼闪耀的阳光,身前是漆黑寂静的阴影,他的脸在黑暗中的微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你们在做什么?” “小子,这和你没关系。”不良狠狠地挥动了一下手里的球棍,瞪着禅院惠笔挺的身子和好看的容貌,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嫉恨,“别多管闲事!” “你还站得起来吗?”禅院惠没有理会他的叫嚷,平静地对地上怔楞着的女生说道。 “能…能的!”她忙不迭地点头,用手扶着身旁的器械努力控制着发软的腿站了起来,然后她就看着被无视了的不良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阴险,手里拿着球棍直接朝着禅院惠偷袭了过去。 “小…”心!她的惊叫和提醒刚在嘴里冒出一个字,就看到禅院惠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步,右手直接抓住了偷袭的不良的手腕,球棍稳稳地在他的头顶停住,无论这个不良怎样使力,连额头上都蹦起了青筋都无法动弹分毫。 “是不可回收的垃圾呢。”禅院惠侧过脸,看着不良狰狞的脸庞,绿色的眼睛里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你这家伙!” 禅院惠忽然松开了手,不良没来得及收回力道,身体顺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禅院惠迅速地抬高手臂,手肘带着破空声击打在了他的下巴上。不良只感觉自己的下颌一疼,牙齿被巨大的力道强行闭合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像是喉咙被扼住的窒息的感觉,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后脑勺直接被撞击到了墙壁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刹时间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中就仿佛冒出了无数的金花。 另一个人见形势不妙,也咬着牙冲了上来,禅院惠这次干脆头都没回,连呼吸都没变的抬脚就将他手中的球棍踹飞,然后松开手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传进耳膜,剧烈的疼痛顿时沿着神经刺激着大脑,他的眼泪喷涌而出,双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后退了两步,踉跄地摔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禅院惠轻松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毫不在意地瞥了两人一眼,他怕自己不小心下手过重,甚至连一丝咒力都没有动用,结果…跟[Q]中的格斗课程和他出的任务相比,真是简单的不得了,果然跟普通人相比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吗?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禅院惠看着她平静地说道,表情中没有露出一丝怜悯,却看得她眼眶忽然一热,“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给我们等着!”其中一个不良搀扶着另一个,眼睛中虽然带着惊惧但是嘴上还是不服气地说道,“大哥会为我们报仇的!”然后在禅院惠看过来之前,以极快的速度一溜烟在禅院惠的眼前消失不见。 “伏…伏黑同学,谢谢你,但是你最好小心一点。”女生偷偷地瞥着禅院惠的侧脸,手指紧攥着自己衣服的边角,她之前见过禅院惠两次,还留有一些印象,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厉害,于是她鼓起勇气说道,“听说他们是学校附近一个不良团体的成员,要是…” “没关系。”禅院惠并不希望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会被扰乱,如果他们真要找上门的话,正好一劳永逸地全部解决掉,“只要别太明目张胆。” 女生微微一愣,感觉伏黑惠好像与传言中的形象有所不同,但是… …不知道伏黑同学有没有后援会,女生偷偷地想道,真的…好帅啊! 禅院惠看着女生脸上飘起的红晕,觉得自己真的是和这些人有代沟,他们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禅院惠的头上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号。 第269章 揍 放学的铃声敲响的时候, 禅院惠快速收拾好书包从教室中走了出去。 今天并没有部活,不得不说文学研究会真是一个轻松的社团,要求仅仅只是每周两次的文学交流, 而这对于在禅院朔身边长大的禅院惠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甚至他对于这方面的理解程度比一些大人都要强, 虽然受限于年龄对于某些部分还是半懂不懂,也不怪赤司征十郎觉得禅院惠的身份不对, 毕竟普通孩子这个年纪会对枯燥乏味的古言这么熟悉吗? 晚上和朔说一下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禅院惠这样想着, 校园霸凌这样的事如果传出去的话,会对学校的声誉造成打击的吧?朔还有帝光中学的股份,禅院甚尔那个家伙花的已经够多了, 总不能让朔继续破费了。 造成这种想法的原因是他前段时间帮水谷凌整理了一部分[Q]的账册,然后他十分震惊地发现在所有的账册上有一个行目是单独列出来的,还呈现了逐年递增的趋势,然后一看名字,他当即沉默了半晌,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水谷凌。水谷凌凑过去一看,果断地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数字没错, 禅院惠当即就一捂脸,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禅院甚尔!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花了这么多钱? 禅院惠之前其实有听过水谷凌痛骂禅院甚尔像“散财童子”一般的花钱行为,桌面上那些断折的笔都是他在算账的时候“一不小心”捏断了, 至于是不是将其当做了禅院甚尔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因为他在禅院朔身边的时候, 禅院朔面对多大的金额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很平静地在浏览过后签上名字, 所以他一直对这方面没有什么概念, 而现在当他看到了实际的数字之后… 禅院惠痛苦地想道,要不是有朔在,你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吧?怪不得拜尔叔叔他们看你不顺眼,他们天天在加班,结果只有你每天优哉游哉什么都不干,还一个劲往外支出…朔,要不你把他丢出去算了。 禅院甚尔:…小兔崽子,你在说什么呢?(危险的眼神) 哦,这里说一下[Q]的大致构成,他们的核心部门并不多,但是部门之下涵盖的范围非常广,就拿水谷凌负责的财政部门来说,所有的支出和收入最后都会汇总到他这里来,其中包括各种子公司(例如金融、餐饮等)的账目,还包含了[Q]集团内部各部门的经费,然后他手中还有一个情报部门在高速运转着,这要是效率不行的估计早就猝死在位置上了。 同样,拜尔那里也好不到哪去,看他每天黑眼圈都在脸上挂着,办公室里常年飘着咖啡的香气,就知道他的工作压力究竟是有多大。他的手中不仅有一个吞经费的巨户:科研部门,他还负责着所有战斗员的任务委派,训练沟通等乱七八糟的事宜,而直到现在他都还能保持着对于工作的热忱,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山田梅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因为隐月会是独立在外的,而且作为一个实际上的宗教团体(虽然在画风上经常跑偏),它的各项目的运转是和[Q]有所差别的,也幸好还有空井流、立花晴织以及还负责着禅院家的玉山千早的帮衬,不然第一个混乱起来的绝对是隐月会。 总结来讲,其实他们一直都是在超负荷运转的,连年招人都赶不上他们扩张的速度,这也是禅院朔让隐月会那边稍微缓一缓的原因,连他这里的文件都要堆成山了,可想而知下面究竟是怎样一种忙乱的景象。 并且现在他们的学校已经要投入使用,又得调出去一批人…我觉得禅院甚尔遭人恨的原因之一已经不用解释了吧? 禅院惠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他现在总有一种强烈的禅院甚尔总有一天会将所有的钱都败光的“错觉”,他现在还打不过禅院甚尔,所以还是想办法帮朔省点钱吧,就从…禅院惠的眼神缓缓向自己的身后飘了一下,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冷光,把这群家伙教训一顿开始吧。 禅院惠不紧不慢地吊着跟踪着他的人,直至他们好似有些不耐烦了,这才拐进了没有监控的死胡同,然后瞬间就被堵住了去路。 “大哥,就是他!”其中一个人的脸上贴着胶布,指着禅院惠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是他不将您的名号放在眼里。”正是中午被禅院惠揍了一顿的不良之一。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惠,然后抬手就给了小弟一个巴掌,嘴里骂道:“你连这个细皮嫩肉的家伙都打不过?下次别叫我大哥了,我嫌丢人!” “大哥,你别看他长这样,下手真的很狠,福山的鼻梁就是他给打断的!”不良小弟辩解道,瞪着禅院惠的眼睛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你们商量好了吗?”禅院惠慢条斯理地将书包从身上摘下放到一边,然后当着这一群围堵着他的不良的面将袖口挽起,绿色的眼睛里是居高临下的冷漠,“我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良大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可笑,他见过不少不可一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生,仗着自己一腔热血就想打抱不平,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种能力,“现在跪下来求饶的话,我就下手轻点,不然别到时候被打了,就哭着到妈妈怀里告状。” “这句话,原话奉还。”禅院惠轻啧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在某一刻和禅院甚尔重合在了一起,他歪了歪头,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伸出白皙的手指朝着他们勾了勾,“一起上吧。” 然后… “咣!”一个人被他摁着脑袋掼进了墙里,他伸手接住掉落的不知是从哪弄来的铁钳,眯着眼估测了一下距离和方位,毫不犹豫地将其掷了出去。 带着呼啸的风声,铁钳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擦过一个不良的耳廓,直接将墙壁砸出了一个差不多有指节深度的坑洞,墙皮碎石顿时哗啦哗啦地掉落了下来。 “咕咚。”这个差点惨遭爆头的不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僵硬地转过头来,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看着禅院惠的眼神都变了。这个力道要是砸到他脑袋上的话,他真的不会死吗?他可以去医院,但是并不想去殡仪馆啊!他能临阵脱逃不? 然而禅院惠才不管他们心中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一脚将一个人踹了出去,另一个不良来不及闪避就惨遭队友痛击,他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后脑上撞击到地面,发出了咚的一声,胸口被重量压得直发闷,眼前飘落出无数的小星星。 禅院惠侧身躲过偷袭的不良挥舞的拳头,脚底下轻描淡写地一绊,他顿时扑倒在了禅院惠的眼前。没等他爬起来,禅院惠就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还用力往下压了压,他当即就发出了痛苦的□□声,手臂胡乱挥舞着,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禅院惠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场景,朝着唯一一个用手扶着墙两腿发颤的不良抬了抬下巴:“你。” “是…是?”那个不良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他发誓他连面对父母和老师都没有这么端正过姿势,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一打十几的怪物犹疑地问道。 “书包。”禅院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长长的睫毛下,湖绿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 “啊?哦。”不良瞬间反应过来,他快速拿起摆放在一旁的书包,胆战心惊地跨过脚下“死不瞑目”的“尸体”,低着头双手恭敬地将书包举到了禅院惠的眼前,“您的书包。” 禅院惠接过书包嫌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其背在身后,然后用白皙纤长的手指微微松了松自己的衣领,一场“战斗”下来,他连脖子上的领带都没有凌乱分毫,他看了眼这些鼻青脸肿不知道是在装晕还是真晕的家伙,毫不在意地向着胡同口走去。 还没等这个幸存的不良松一口气,他就再次听到了禅院惠恶魔般的声音响在了自己的耳边:“喂,你。” “是!” “下次再找麻烦的话,就像今天这样一起来。”禅院惠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明明是一张漂亮的脸,投过来的视线却冷淡到了一种漠然的程度,让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爬满了鸡皮疙瘩,后背渗出的冷汗将衣服都浸湿贴在了身上,“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打怪升级的游戏,要是再让我看到学校里有这种事情出现…” 禅院惠的唇角勾起,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恍惚间甚至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跑马灯,一种窒息的恐惧顿时涌上了他的心头:“…宰了你们。” “是!万分抱歉!请饶恕我们!” 解决了一半。禅院惠走出胡同,心情很好地看着天上的火烧云眯了眯眼,揍一顿只能让这群死性不改的家伙老实上一段时间,更何况绝对会有人因为不甘心而找更多在他看来更厉害的人来找麻烦…如果是朔的话,应该一瞬间就能让他们变得老老实实的吧? 趁着还没有人知道,赶紧解决了吧。禅院惠这样想着,却没有想到事情有时候就是愿意出人意料,也许在某方面,他也继承了来自禅院甚尔的糟糕运气也说不定。 第270章 伏黑哥 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 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在接连解决了各种前仆后继、心有不甘、屡教不改的不良少年之后,禅院惠的身边终于暂时得以清静了起来。 在他的拘束之下, 校园之内的风气得以一清, 不少不良因为顾忌到他的存在, 都变得畏首畏尾起来,毕竟这家伙打人是真的很疼, 他们还无从告状, 谁叫禅院惠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而且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就是个俗称的“别人家的孩子”,跟他们一比…谁会相信他们才是“受害者”呢? 这还有天理吗?! 不良们:憋屈,就是憋屈,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可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抱歉,伏黑君,打扰了。”一大早, 禅院惠刚来到教室放下书包没多久,赤司征十郎就走到他的课桌旁礼貌地说道,“请问能跟我来一下吗?” 禅院惠有些意外,他一直跟赤司征十郎保持着平淡的同学关系, 顶多是因为成绩、兴趣等方面的爱好会比其他人稍微近上一点, 他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赤司征十郎单独跟他说的, 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跟着他走出了班级。 “有什么事吗?”两人一直走到了一个没有多少人的清静的地方, 禅院惠停下脚步, 主动开口询问道。 “是的。”赤司征十郎转过身来, 目视着禅院惠的双眼, 掏出了一张请柬递给了禅院惠,“不知道有没有荣幸来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我?”禅院惠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眼,他自觉没有与赤司征十郎有多么亲近,怎么会想到来邀请他?“赤司君确定没有给错人?” “伏黑君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一点。”赤司征十郎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先不说禅院惠的身份问题,光是看他平日里的成绩,待人接物的技巧,以及性格和态度都是他所欣赏的,他又有什么理由错过这样一支“潜力股”呢? 禅院惠看出了赤司征十郎内心中的想法,暗想道这些大家族的继承人果然都不简单,他想了想接过了请柬,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对着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这也是《帝王学》的内容?” 赤司征十郎见禅院惠接过请柬,就知道他是同意了,于是他的肩膀略微放松了一点,有些无奈地朝禅院惠调侃道:“有时候‘人脉’是必须的。” “那还真是辛苦。”禅院惠本来还想同情一下,但是他一琢磨,想要搞定禅院甚尔的话,好像比这些东西要难多了,最起码你家不会有一只除了战斗之外干啥啥不行的大猩猩,还任性得要命,每天接连不断地给他找事,想到这里,他忽然就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同病相怜的心情来。 就在这时,从走廊的拐角处,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了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双手插在兜里,衣服皱皱巴巴的故意不好好穿,头上顶着一个稀奇古怪的发型,一只没点燃的香烟在他的嘴里上下晃动着,眼睛不安分地左转右转,看到有两个人站在这里,他刚想上前来说两句什么,就看清了禅院惠的脸。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登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嘴里的香烟,双手紧贴裤缝,站直身体,弯腰鞠躬,大声说道:“伏黑哥!” 空气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禅院惠:…… 赤司征十郎:…伏黑哥? 你们这是什么羞耻的称呼?禅院惠的额角跳了跳,他在[Q]中有时也被称呼为“大人”,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感觉到如此脚趾抠地的尴尬,他顶着赤司征十郎难以言喻和震惊混杂着的眼神,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滚。” “是!非常抱歉!打扰您了!”他快速表达了他的歉意和尊敬,然后拿出了他平日里最快的速度,一溜烟地消失在了禅院惠和赤司征十郎的面前。 “伏黑君…”赤司征十郎欲言又止。 “不,什么也别说,只是一个意外。”禅院惠镇定地说道,若无其事地想要略过刚才的画面,心里产生了一种再去将这群家伙揍一顿的冲动,“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赤司*现任学生会副会长*征十郎表情复杂,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对禅院惠的形象有些误解?但是想想自己平日里观察到的本身就与禅院惠纤细身材不太相符的举动,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他斟酌了一下,想要提醒他要是被学校发现了可是会记过的,但是看着禅院惠头发下烧红的耳朵,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好笑的情绪来。 赤司征十郎秉持着礼仪,没有笑出声来,可在禅院惠敏锐的观察中,这种要笑不笑的表情更加折磨人,他们两个对视了两秒,最终禅院惠自暴自弃地低下了头:“想笑就笑吧。” “…咳。”赤司征十郎将拳头抵在唇前咳嗽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不用买太贵的,人到了就好…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禅院惠的脖子僵硬地扭了过去,眼睛逐渐失去了高光,他现在就希望赶快有个人来把他叫走,好叫他脱离这种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氛围,“应该快要上课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迈开步子朝着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背影中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中午午休的时候,禅院惠才从那种“社死”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笔记本上有些混乱的笔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没关系,赤司君不会乱说的,接下来只要他多注意一点,就不会有更多人… 然后他就看到上午碰到的那个不良畏畏缩缩地在教室门口露出了一个头,看着他的眼睛既不安又兴奋。 禅院惠:…… 就不能让我有点幻想吗?! 禅院惠的嘴角一抽,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气势汹汹的样子看得这个不良下意识地一个哆嗦护住了脑袋:“等等,伏黑哥,先别动手,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知道你不是来找麻烦的,禅院惠看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嫌弃,话说你的年龄明明比我大,叫“伏黑哥”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禅院*国中一年级*惠搞不清楚这些不良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索性伸手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了一个无人的教室内,上下审视了他一番,直至将他盯得冷汗直冒才抱着臂沉声说道:“说吧,想干什么?” “是!”他抹了一把汗放松了下来,偷偷地抬头瞄了一眼禅院惠脸上的神色,发现完全是一片不耐烦,就跟上次将他揍翻在地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的心顿时一提,闭上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一股脑吐了出来: “就是附近的大久保高中的不良向我们发出了挑战说是他们要接管这里让我们长点眼色赶紧将这里的地盘交出去不然就有我们好果子吃的。”大野佑,这个被禅院惠折服的不良大喘了一口气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着禅院惠,“伏黑哥,我们该怎么办?” 禅院惠被他这连句都不断的语速弄得反应都慢了半拍,他用诧异的眼神看了大野佑一眼,看得他心里一阵忐忑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然后他慢吞吞地回复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伏黑哥!”大野佑抬起头来紧握着拳头大声说道,脸上充斥着让禅院惠感到匪夷所思的义愤填膺,“如果我们被大久保高中的不良打败了,岂不就是说我们帝光中学的不良弱别人一筹吗?是连地盘都保护不好的‘丧家之犬’,到时候他们就会在这里作威作福,而我们却连头都不敢抬!” 所以他才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禅院*莫名其妙地被归到了不良的范畴*好像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帝光中学不良中的顶梁柱*惠觉得自己今天也依旧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先不说你们为什么能将这种事说的这么热血,正常的初中生打不过高中生不是正常的吗?话说原来你们不良还是分地盘的吗? 禅院惠感觉事情的发展好像有哪里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下心来慢慢思索着,不过有件事倒是说得对,就算他不掺和进去,等大久保高中的不良真的接管这里,他也少不了将这两周的事情再做上一遍,与其这样,还不如从最开始就一劳永逸了。 “你们约的是什么时间?”禅院惠蹙了蹙眉询问道。 “伏黑哥,您答应了?”大野佑脸上露出了狂喜,其实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包括他们不良中其实也有着很多的反对意见,但当“好歹伏黑惠是我们帝光的人,总比输给大久保的人强”这种说法一出现,周围顿时就没有了声音,于是在这样默认的氛围中,他才找上了禅院惠寻求助力,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 他好像生怕禅院惠反悔似的赶忙将时间和地点告诉了他,禅院惠带着一种古怪的不安走回了教室,他有种在这次事件中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感觉,而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有出错。 第271章 配合 等赤司征十郎赶到的时候, 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首次一脸空白地看着眼前高高的“尸堆”哑口无言,这样一副极具冲击力的场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即使他知道了禅院惠能打, 却完全没有想到他有这么能打, 这个武力值…赤司征十郎的眼神游移了一下,该说不愧被成为“伏黑哥”吗? 禅院惠坐在二十几号人摞成的小山包上,弯腰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在眼前交叉挡住了他的嘴和下巴,漂亮的脸上尽是不耐烦。他用脚踹了一下脚下一个不良的头, 眼神漠然地说道:“喂,我说的听明白了没有?” “听…听明白了…”不知道是谁声音微弱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奄奄一息,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我们…绝对不会再靠近这里半步…” “早这样不就完了。”禅院惠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转身想要将他们的身体当做台阶走下去, 结果一回头却看到了神情一言难尽的赤司征十郎。 为什么会是赤司?禅院惠的身体一僵, 脑海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他其实早就发现有人接近,还暗中提高了戒备,他都已经做好要出手的准备了,可转过头来却发现是可以说是见证了他的“黑历史”的赤司征十郎, 正常按照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学生会中处理事务吗?难道说… “很不幸。”赤司征十郎慢慢用手遮住了嘴,看着禅院惠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他的倒霉,“有人看到了你们在对峙, 担心之余将事情跑去告诉了我想要寻求帮助, 不巧的是, 当时教导主任正在我那里安排工作…” 禅院惠的脖子发出了咔咔的响声,表情凝固在脸上半天都没有变化,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了破碎的声音:“你的意思是…” 赤司征十郎沉痛地点了点头。 禅院惠:…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怀疑人生.jpg) “伏黑惠!”教导主任腆着个大肚子气喘吁吁地赶到,身后还跟着那个他最开始在不良手中救下来的女生。女生一见到他就忍不住露出了愧疚和不安的表情,她当时看到了禅院惠被对面“包围”的场景,惊慌之下她想起赤司征十郎和禅院惠的关系不错,再加上她经常听说赤司征十郎的事迹,所以…她也没想到会正好撞上教导主任,这下可好… 完了,禅院惠生无可恋地想道,他这下估计要彻彻底底地出名了,要知道出于自尊心和打不过的羞耻,很少有不良会主动宣扬自己被揍的事实,所以直到现在校园里也基本没有听到过有关“伏黑哥”的传闻,而现在… 禅院惠对上教导主任涨红的脸和气得要背过气去的表情,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判决,他实在不想要去想象那样一个羞耻度爆表的未来,不知道到时候朔能不能给他转个学…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禅院惠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不要打电话给他的家长,不管是禅院甚尔还是朔都不行。禅院甚尔就不用说了,那家伙只会将他的形象拉向无尽的深渊,把他埋进土里之后还会踩上两脚,至于朔…呵,因为伪装身份的缘故,他的手机里包括学校的通讯录上只有禅院甚尔那家伙的电话,但是甚尔知道了就代表朔知道了,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就打扰朔? 然而现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教导主任在缓过气来之后,铁青着一张脸指着禅院惠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学生?这群小混混找上你了,你不会告诉老师,让老师来解决吗?怎么成天想着逞英雄?要是一旦受伤了怎么办?” 咦? 禅院惠抬起头快速地和在场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情况似乎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中间好像有可以转圜的余地,禅院惠的眼睛眯了眯,暗自思忖也许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样糟糕? 教导主任的心中充满了愤怒,要不是禅院惠有自保的能力,是不是今天遭殃的就是他了?他完全无视了禅院惠背后堆成的“尸体”高山,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气愤,只不过是对他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懂得求助大人的气愤。 在他看来,禅院惠是一个因为帮助同学,结果遭到报复的好学生,这个印象是由多方面构成的:首先,禅院惠的学习很好,而且从不因为成绩而自满自傲,他听过很多老师对于禅院惠的夸奖,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打架呢? 其次,那个女学生跑进学生会求助,在往这里走的路程中,她不停地说着都是因为救了她,所以那些不良才会盯上禅院惠,这样看来禅院惠本身就是受害者,总不能因为受害者反击,反而将加害者揍了一顿就不把他当做受害者了吧?更何况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还真有胆子跑到他们学校周边来找他们学生的麻烦,要是再多出现几件这样的事,学校的声誉还要不要了?帝光中学的名声要是出现了问题,导致升学率下降,他该怎么交代? 最后,教导主任偷偷看了一眼沉思着的赤司征十郎,如果没记错的话,禅院惠好像是赤司的朋友?别人不知道但他还是清楚的,赤司可是他们学校的第一大股东,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来年的投资… 综上所述,教导主任一脸痛心疾首地将几人带到了办公室,看着眼前几个一看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和一旁鼻青脸肿的不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对着今天这件打架斗殴事件的参与者沉声说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跟在禅院惠身后的大野佑和其他几个帝光中学的不良刚想对他们的“伏黑哥”进行一番歌功颂德,就被禅院惠堪称恐怖的视线给瞪了回去,讷讷地不敢出声。 禅院惠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要是叫这群分不清场合的家伙真把这些羞耻的话说出口,他今天也就不用走出学校的大门了,他发誓他一定要找时间清一清他们脑子里的水,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我得想个办法,禅院惠表情沉重地想,绝对不能让甚尔那家伙找到嘲笑他的机会,不然他绝对会将这件事宣扬的整个[Q]都知道,他都能想象得到拜尔叔叔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一旦… 不行,坚决不行! 就在禅院惠疯狂地进行着头脑风暴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赤司征十郎朝他隐蔽地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朝着那个好心办了坏事的女生示意了一下。禅院惠微微一愣,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女生,在触及到她坚定的双眼之后,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赤司征十郎向前一步,主动解释起了前因后果:“浅香学姐(去报信的女生)原先一直被这些不良敲诈勒索,有一次伏黑同学看到了之后,就主动上前去帮了忙,浅香学姐害怕伏黑他会遭到报复,但是她又不敢去告诉警察或者老师,所以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忙…” 大野佑的嘴逐渐张大,脸上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见赤司征十郎面不改色地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不禁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事实是这个样子的吗?难道不是他们找到的伏黑哥,请求他去帮忙去收拾这些外校来的抢地盘的人吗?还能这样解释?渐渐的,他看着赤司征十郎的眼神都起了变化,变得充满了小心翼翼和对于脑子好用的人的钦佩。 赤司征十郎感受着自己后背上灼热的视线,有些无语地停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就算不把禅院惠算在内,他也不希望帝光中学的名声出现什么瑕疵,尤其是这种打群架的事件,真要说起来其实很严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事情全推到这群外校来找事的不良身上,更何况… 赤司征十郎瞥了一眼这些依旧没有从被一个初中生揍趴下的事实中走出来的不良高中生,心里冷酷地想道,败者就该承担一切不是吗? “浅香,是这样吗?”教导主任其实已经看出其中有些猫腻,但是他也不打算追究,而是向浅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询问道。 浅香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握紧的拳头中布满了粘腻的汗水。浅香,别犹豫,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伏黑君解救了你,还压着那些不良给她道了歉,将所有的钱都还了回来,现在就是你报答伏黑君最好的时候了,你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浅香这样想着,怀揣着对于禅院惠的感激,闭了闭眼咬紧牙关,鼓起勇气指向了被事情发展惊呆了的鼻青脸肿的大久保高中的不良,大声说道:“老师,就是他们一直在勒索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根本不认识…”说着说着,大久保高中的不良的声音就逐渐弱了下去,他看着浅香坚定的眼神,心中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有没有跟浅香要过钱,实在是他干的这种事多了去了,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受害者有多少了,或许…他真的干过…也说不定? 眼见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浅香憋着的一口气顿时一松,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但是她的心里却升起了由衷的喜悦,欣喜自己终于能够帮上忙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大野佑那难以言喻的眼神。 有点…可怕…大野佑看着浅香,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究竟是哪位勇士敢于敲诈她啊?看看这颤抖的双手,再看看脸上这通红的眼圈和几欲掉落的泪水,任谁看到会不认为这是一个柔弱的妹子?怎么可能撒谎呢? 但是再一对比她说出的话…要不还是听伏黑哥的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然哪天被玩死了都不知道。大野佑看着到现在都没有转过弯来的大久保高中的不良,眼睛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同情。 浅*是真的害怕*香:? 完全被带进沟里了啊。禅院惠和赤司征十郎对视了一眼,在心里暗自想道,事情的关键根本不是你有没有敲诈勒索浅香,而是我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什么,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禅院惠后退了一步,踩了眼神呆滞的大野佑一脚,大野佑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同时也吸引了教导主任的注意。他深深地看了禅院惠一眼,得到了禅院惠一个礼貌的笑容,在心里感概着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主动出声将最后一个漏洞给填补了上去:“那你们去那里是做什么的?” 大野佑和几个帝光中学的不良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禅院惠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为了不被叫家长他真的是拼了,于是他低着头充满歉意地说道:“老师,他们其实是路过,看到我被围住所以来主动帮忙的。” 然后他顶着所有人“这是什么破理由”的眼神,面不改色地接着说道:“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帝光中学的学生只能被他们敲诈勒索,怎么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赤司征十郎:…… 教导主任:…… “这是真的吗?”教导主任的眼皮跳了跳,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向大野佑询问道。 “当然。”一说这个大野佑就充满了骄傲,他昂首挺胸充满了自信和骄傲,“帝光中学可是我们的地盘,怎么能让外人染指?” 教导主任: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有“集体荣誉感”呢?你们能不能把这种东西用在该用的地方? “行了,事情我已经明白了。”教导主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会把这些大久保高中的‘遣送’回去,然后好好跟他们的校长老师沟通一下,至于伏黑惠,把你家长的电话交上来。” “等等?”禅院惠霍然抬起头,一直以来平静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裂开,浮出了紧张的神色,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叫家长?“老师,能不能…” “不管怎么说,都得让你家长知道这件事,以后遇到事情不要这么莽撞,不然一旦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怎么跟你的家长交代?”教导主任心知肚明这件事中充满了说不通的地方,比如就算是要报复禅院惠,为什么会一下子来二十几号人,为什么大野佑他们会“正好”路过,但是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基调,说什么也要把锅甩出去,只是批评还是要批评的,“我会和你的家长好好沟通的,别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禅院惠面无表情地想道,他看着教导主任坚决的眼神,慢吞吞地,不情愿地掏出了手机递给了他。他看着教导主任拨通了号码,在心里暗自祈祷禅院甚尔不要接电话,可惜电话在响了两声后,以往日里从来没有过的极快的速度,在禅院惠绝望的眼神中接通了: [喂?谁啊?]里面传来了禅院甚尔漫不经心的声音。 禅院惠仰头看着天花板,在赤司征十郎疑惑的视线中捂住了脸,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社死时刻。 第272章 朋友 禅院甚尔刚从浴室中走出来, 头发还湿漉漉地挂着水珠,就看到桌子上的手机屏幕闪动着,他也懒得关注是谁, 反正知道自己电话的就那几个人,于是他干脆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另一只手点开通话键,随口问道:[喂?谁啊?] [请问是伏黑惠的家长吗?] 禅院甚尔停顿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这个时间该去找朔吃饭了, 惠那小子能出什么事?等等也不要紧。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了句不是,然后就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教导主任一脸茫然地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陷入了沉思,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了禅院惠。禅院惠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他就知道禅院甚尔这家伙永远都能“出人意料”,你好好接个电话能死吗?我要揍他,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大野佑看着禅院惠的脸上露出了堪称恐怖的表情,感觉自己的浑身都疼了起来,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试图找个东西挡住自己。揍他们的时候禅院惠都没有露出过这种好像要杀人似的神情,电话对面的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家长吗? 禅院惠磨了磨牙,头顶冒出了愤怒的火焰,第一万次怀疑要不是有朔在, 再加上本人的实力够强, 这家伙估计早就被打死了,他艰难地拉扯了一下嘴角, 努力维持住自己平静的语气:“您再试一次吧, 想必是他耳朵聋了听不清楚。” …这真的不是诅咒吗?是诅咒吧。 教导主任犹豫地看了禅院惠一眼, 感觉好像这通电话会开启自己新世界的大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拨通了电话,一遍,没人接,两遍,三遍…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禅院甚尔:…… 教导主任:…… [有话快说。]禅院甚尔不耐烦地说道,[惠那小子有什么事?] […您是伏黑惠的父亲?]教导主任试探着问道,[您的儿子伏黑惠因为保护同学,在校外被不良找了麻烦,不过请您放心,他没有受伤,我们这次是想要跟您沟通一下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呢?] 禅院甚尔停下了脚步,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确实是禅院惠的没错,他说什么?谁打架了?因为什么?保护同学? 禅院甚尔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在诅咒师集团,在禅院朔的身边长大的惠,“术士杀手”、“天与暴君”禅院甚尔的孩子禅院惠,会无缘无故地去保护同学?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这一点去嘲笑这个整天跟他作对的小屁孩。 [噗。]禅院甚尔咧开嘴,笑容慢慢扩大,最后干脆直接笑出了声来。 …他是不是在笑?教导主任的脸上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正常家长听到这件事后的反应不应该是担心吗?这是什么情况? [请问您…] [哦,我没时间。]禅院甚尔兴致勃勃地说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禅院朔分享这个“好消息”了,[没打死人吧?] [这倒是没有…] [那就没事了,不然收拾起来还挺麻烦的。] 教导主任一时语塞,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报警的冲动,伏黑惠的父亲不会是什么□□之类的法外狂徒吧?他不自觉地瞄了一眼禅院惠,这种看起来纤细的身材,能打倒二十几个不良,好像也只能用“家学渊博”来形容了? 禅院惠光是看教导主任的表情就知道禅院甚尔绝对没说什么好话,他捏紧了拳头,脸上打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生气到极点的时候,他看着周围忽然就有了一种了无生趣的感觉,禅院甚尔?那是谁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的父亲不是丑宝吗?这种家伙谁爱要谁要吧,拿去丢进垃圾桶也可以,反正我只要朔就行了。 [能问一下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吗?]教导主任注视着禅院惠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了深深的同情,从禅院甚尔的话语中他都能感受到此人的不靠谱,他现在有一种禅院惠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感觉,能在这样一种境遇下长成现在这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不得不说,这得有多么强大的自制力,真的是辛苦了。 [工作…]禅院甚尔纠结了一下,咒术那一套自然是不能往外说的,再加上他还依稀记得水谷凌捏的假身份上的描述…禅院甚尔推开了禅院朔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办公桌后,无时无刻都能吸引他全部心神的禅院朔略带疑惑的脸,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恶劣的笑容,无比自然地说道,[在当小白脸。]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教导主任眼神呆滞地放下手机,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禅院惠感觉自己的理智在蒸发,他现在无比同意拜尔想要干掉禅院甚尔的想法,他不仅不会阻拦,他还会毅然决然地大义灭亲,站在旁边给他递刀。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下限啊!哦,对不起,我想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禅院惠看着教导主任投过来的无法言说的眼神暴躁地想道,心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想要杀人的欲望。 “伏黑同学…”教导主任走过来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你的父亲…”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老师帮忙,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禅院惠沉默了一下,忽然露出了让人脊背发凉的微笑:“放心,老师,我是绝对不会变成那种只有脸能看的家伙的。”你给我等着! …所以说你们的父子关系绝对有问题吧?赤司征十郎在旁边看了半天,他没有禅院惠在咒力加持下灵敏的五感,但光是从教导主任和禅院惠之间的对话和他脸上的表情,他就能猜测出两者之间气氛的微妙,可是这与他原本的猜测好像有点不符…是另有什么隐情吗? 赤司征十郎没有接着思考下去,既然他将禅院惠当作是朋友,那么不管他的身上有什么样的秘密,除非会伤及到他,否则都与两人之间的交往无关。于是在教导主任对禅院惠说完希望他能够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鲁莽并且在下周之前上交两千字的检讨之后,他也只是走到禅院惠身边轻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撒这么大的谎。” “需要我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多带一份谢礼吗?”禅院惠挑了挑眉回复道。 “不,只是感慨一下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赤司征十郎瞥了他一眼,篮球部的那些可以说是他的队友、可以说是伙伴,他与他们的相处也很愉快,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禅院惠这样完全与自己在学校里的交际圈不相符的人交上朋友的,虽然感觉很平淡,但是意外的还不赖,“如果非要感谢的话,来学生会帮我怎么样?” “敬谢不敏。”禅院惠拒绝道,“明明你一个人就能将学生会管理得井井有条,准备什么时候把头上那个‘副’字摘掉?” “这都是有规章制度的,就算提前也不能提前太多。”赤司征十郎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脸上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明年吧。” “二年级吗?”要是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十分惊讶,因为帝光中学历来的规定都是三年级的学生才能担任学生会的会长,还从来没有被打破过。然而禅院惠对此的反应却很平淡,一是因为他是在诅咒师集团中长大的,本身对于这方面就不是那么看重,二是因为据他所知,朔十六岁的时候就成为了[Q]集团的首领,有了这件事打底,这样打破常规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也算不了什么,“恭喜。” “承蒙夸奖,虽然有点敷衍。”赤司征十郎走到校门口的等待着他的车辆前,朝着禅院惠询问道,“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用。”禅院惠礼貌地朝着车内来接赤司征十郎的司机点了点头,然后拒绝了赤司征十郎的提议,“几分钟就到了,我还要等津美纪。”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赤司征十郎拉开车门上了车,“明天见。” “明天见。”禅院惠看着赤司征十郎的车辆走远,然后转头看到伏黑津美纪在朝他招手,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惠,等久了吗?”伏黑津美纪刚结束部活,她看着开走的车辆有些好奇地询问道,“那是…赤司征十郎?是惠你的朋友吗?” “朋友?”禅院惠沉思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算是朋友吧?” 与此同时,车内的司机也向赤司征十郎问出了相同的问题,赤司征十郎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小的校门,温和地笑了笑,肯定地回答道:“是朋友。” “老爷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 “是吗?”赤司征十郎收敛了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父亲像模像样地谈话了,感觉一直以来见面都是公事公办,而这次主动提出办生日宴也很奇怪,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最后也会演变成一个社交场合吧。 第273章 人选 禅院惠在首领办公室的大门外站了很久, 他首次这么不情愿开门走进去,因为他知道禅院甚尔这时候一定在里面等着看他的笑话(咬牙切齿)。但是不进去又不行,朔还在等着他, 禅院惠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打开了门。果不其然,禅院甚尔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走进来顿时吹了一个充满嘲笑意味的口哨, 听得禅院惠默默地摆出了[玉犬]的手势。 “[玉犬]!” “哟,这是恼羞成怒了?”禅院甚尔兴致盎然地挑眉,他用手撑了一下沙发,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残影, 抬脚将朝他扑过来的露出尖利牙齿的玉犬一脚踹飞, 然后朝着禅院惠勾了勾手,“正好让我看看你在那群废…家伙的训练下进步了几斤几两。” 你是想说废物吧?拜尔的眉毛抖动了一下, 默不作声地看着愈加混乱的场面,只觉得心头的火噌噌地往上冒,这里是朔大人的办公室,是你胡闹的地方吗?要是一旦伤到了朔大人怎么办?然而他刚想出言呵斥, 就看到禅院朔冲着他摆了摆手, 不以为意地说道:“算了,惠好久都没有这么有活力了,就让他们玩吧。” 您确定惠他不是被气的吗?还有,这能被称之为“玩”?拜尔无言地看了眼上蹿下跳的两人,忍了忍后决定眼不见为净,转过头继续“冷静”地和禅院朔商讨着相关的事务。 等到“战争”平息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禅院惠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瞪着连呼吸频率都没变的禅院甚尔恨得牙根痒痒, 禅院甚尔弯下腰来看着满头大汗的禅院惠,冲着他摊了摊手,嘴里挑衅道,“怎么?这样就不行了?就这样的水平还想保护朔?” “行了,甚尔。”禅院朔听到这话无奈地制止道,“惠还小呢。” “嘁。”禅院甚尔撇了撇嘴,瞥了眼满脸不甘心的禅院惠,伸手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极其敷衍地用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小?你把禅院家玩的团团转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年纪?” “我的情况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禅院朔朝着禅院惠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瞅着禅院甚尔露出了浅淡的笑容,“非要比的话,甚尔不如拿相同年龄的自己跟惠比一比。” “…好歹是与‘六眼’齐名的[十种影法术]…”禅院甚尔歪了歪头小声嘀咕道,却没成想叫禅院朔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有些讶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冲着禅院甚尔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甚尔不比这两者任何一个差。” “…你认真的?”禅院甚尔顿了一下,抱着臂眼神晦暗地望了过来。 “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吗?”禅院朔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而又透亮,里面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再认真不过了。” 禅院甚尔闭上了嘴。 禅院甚尔无话可说。 他沉默地走到离禅院朔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撑着脸盯着禅院朔目光灼灼地陷入了沉思,拜尔不动声色地挪动了步子挡在两人中间,看着走过来的禅院惠沉声说道:“惠,下次别这么冲动,禅院甚尔想要发疯就随他去,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着,他冰冷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刺向了禅院甚尔,要是眼神能成为武器的话,想必禅院甚尔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 禅院惠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一时气急和禅院甚尔在首领办公室打了起来,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的话…他有些忐忑和后怕地看了禅院朔一眼,低着头小声说道:“抱歉,朔,是我…” “没事,本来也应该重新布置了。”禅院朔弯了弯眼睛,毫不在意地说道,随即用一种调侃的目光看向了禅院惠,“不如说惠会在学校打架才是让我比较惊奇的事情。” “朔。”禅院惠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尤其是在朔的口中说出来,相比于其他人更能让他感受到沉重的“打击”,巨大的羞耻让他的头顶都冒出了蒸汽,恨不得现在能有条地缝让他钻进去,“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禅院朔哑然失笑,他将毛巾递给禅院惠,纵容地说道:“好吧,我不说了,赤司家的小少爷怎么样?” 禅院惠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他顶着禅院朔洞悉的眼神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要好好珍惜,正好下周是他的生日宴会,惠也一起去吧。”禅院朔平静地说道,他在得知禅院惠和赤司征十郎一个班级的时候,就有预感他们的关系会不错,毕竟禅院惠一直都比较成熟,在他身边受到的影响也比较大,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像今天这样“幼稚”的场面,再加上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所以同龄人很难成为他的朋友,赤司征十郎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生日宴会?”禅院惠的表情有些惊愕,他正想和禅院朔说这件事,没想到就被先一步提出来了,在禅院朔询问的眼神中,他拿出了一张请柬递给了禅院朔,“这是赤司之前给我的,是这场宴会有什么问题吗?” 禅院惠知道禅院朔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这场宴会,其中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是敌人?他的眼神冷凝了下来,虽然有点抱歉,但是朔是最重要的,如果… “不是你想的那样。”禅院朔摇了摇头,“你们也知道[Q]集团与赤司财阀在几个项目上有着合作,前段时间的时候,赤司征臣,也就是赤司征十郎的父亲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他们好像被人给盯上了,而且敌人好像不是普通人,所以想向我们寻求帮助。” “咒术界?”拜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毕竟咒术界消停了这么久,谁知道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但是这个想法却遭到了禅院朔的否定,“赤司财阀可是老牌的财阀了,而且几乎与咒术界毫不相干,咒术界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这种很容易被群起而攻之的事情,估计是什么野生的诅咒师之类的。” “但是…”拜尔略微有些迟疑,他蹙着眉犹豫着问道,“您确定他们是向我们,一个诅咒师集团寻求帮助?他就不怕我们和盯上他的人是一伙的吗?或者干脆这就是个陷阱?” “拜尔,这个的道理其实很简单。”禅院朔的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看着拜尔强打着精神的模样叹了口气,“先不说你是不是该去休息了,你不能因为有我在,就将脑子的转动完全停止了…甚尔,你不要笑,你也是一样。” 真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样,不要无条件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明明我不在眼前的时候挺好的…禅院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带着鼓励的微笑转头向禅院惠轻声询问道:“惠,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禅院惠抿着唇,他并不想让禅院朔失望,即使是一点可能他都不愿意,于是他努力回想着一直以来他学习的那些课程以及在禅院朔身边听到过的对话和教导,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是因为…利益?” “惠真棒。”禅院朔欣慰地摸了摸禅院惠的头,得到了禅院惠一个别扭的“我不是小孩子了”的小声嘀咕,他的眼神落到了桌面上刚签署好不久的合同上,撑着脸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就是因为利益没错,我们和赤司财阀之间现有的合作项目涉及到的金额十分巨大,就算是诅咒师又怎么样?在这个条件的维持下,无论是哪方出问题都会带给对方巨大的损失。换句话说,除非有更大的利益,否则只要这个协约没有结束,我们就会是最牢靠的伙伴。” “朔大人,您已经决定好派谁去了吗?”拜尔的表情看起来略微有点为难,以现在赤司财阀和他们的关系,不派出一些地位比较高的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他们几个真的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 “惠既然收到了请柬,为了以防万一,就顺便帮忙保护一下赤司君吧。”禅院朔沉吟了片刻说道,“至于人选…战力方面就让甚尔去吧,但是我不太放心他的交流沟通能力…” “哈?我要那种东西做什么?”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我只要讨你的欢心就行了。” “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青筋在拜尔的额头上显现,他恨不得一刀戳死这个混蛋,连禅院惠看着他的眼神都变成了像是在看什么需要被隔离的物体,“你能滚远点就行。” “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呢?”禅院甚尔咧开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像是沉睡的凶兽在缓缓苏醒一般,周身弥漫出一股蠢蠢欲动的杀意。 “…隐月会那边的话,流君他们暂时还不能曝光出来和我们是一起的…拜尔,让科昆将手里的任务暂且移交一下,到时候让他负责主要的沟通吧。”禅院朔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瞬间将与禅院甚尔针尖对麦芒的拜尔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应声,然后反应过来后表情有些踟蹰,“但是科昆的术式在那种场合…” “那也没有办法,实在是抽调不出来更多的人了。”禅院朔也有点犯愁,本来他们就已经是一个人在干好几个人的活了,还要从中挑一个身份高一些、能力强一些、性格好一些的人…在他们空不出手来的情况下,科昆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更何况不是有甚尔在吗?” …就是有他在我才不放心!拜尔面色铁青地看着禅院甚尔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周身的杀气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胃都在一抽一抽地疼,虽然科昆本人挺靠谱的,但是他的历任搭档真的一个比一个坑,有时候会把科昆也不自觉地带偏了路…这样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暂时就这么定了。”禅院朔最后下达了命令,“拜尔,你这两天紧急和科昆交代一下,事关我们和赤司财阀的合作,我不希望到时候出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是,朔大人。” 第274章 宴会当天 转眼就到了宴会召开的那一天。 禅院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和领子, 将请柬递给了门口的侍从,然后从门口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悬挂着的巨大水晶灯,灯光透过剔透的表面, 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大厅两侧摆放着自助形式的餐点,可以随意供人取用,但是众多西装革履、靓妆艳服的宾客只是手里端着一个酒杯,言笑晏晏地和身旁的客人进行着交谈, 并没有多少人的真正目的是来吃吃喝喝的,更多的是将这场所谓的“生日宴”当做一个扩大自己的人脉和交际面的场合。 禅院惠只是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寻找起赤司征十郎的位置来。他并没有与禅院甚尔和科昆一同前来,毕竟他们的根本目的就不相同, 科昆他们是应赤司征臣的邀请来帮忙找出盯着他们的敌人, 而他只是单纯的作为朋友来庆祝赤司征十郎的生日,顺便防止最后敌人发现达不成目的狗急跳墙罢了。更何况“伏黑惠”本身就与[Q]集团没有什么关系, 要是因为走在一起而被别人发现不对,岂不是太过冤枉了吗? 很快他就找到了赤司征十郎的所在地,他正站在他父亲的身边,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谦逊地对着眼前的叔叔还是伯伯说着什么, 所有的情绪都被牢牢地锁住没有露出分毫,时不时的就能够听到周围人的笑声和对他的夸赞声。 赤司征十郎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与别人与众不同的平静的视线,他微微转过头来,看到是禅院惠之后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等自己一下,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 他轻声和身旁的赤司征臣说了些什么, 这才脱离了人群的包围, 走到禅院惠的眼前,手指扯了扯领子松了口气。 “宴会刚开始,你这个主角就累了?” “不,这倒不至于。”赤司征十郎从旁边侍从手中的托盘上取下一杯橙汁喝了一口,“只是对那些客套话有些听腻了。” “你该不会告诉我接下来一整晚你都要这样吧?”禅院惠这样说着,眼神快速在宴会厅中扫视了一圈,他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也不能排除隐藏的很好的可能。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父亲,一会儿父亲好像还有客人要招待,等他离开后,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赤司征十郎沉稳地说道,一点都没有被他其实只是个附带品的事实所打击到,不如说本身他今天就是来认识接触一下父亲的合作伙伴的,这样的程度刚刚好,“我带你转一转?”正好躲一躲那些没有必要的社交,赤司征十郎瞥了一眼那些似乎是被父母带来的想要跟他拉近关系的少年少女,主动带着禅院惠向里厅走了过去。 “你那些篮球部的队友呢?你没邀请他们?”禅院惠随口问道,他看到赤司征臣在致歉过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宴会厅,心里想着应该是科昆到了,然后下一秒他就注意到在宴会厅的角落里,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潇洒”地大吃大喝的家伙。 禅院惠:…… 禅院惠:怎么不噎死他呢? 禅院惠的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跨了一步,挡住了赤司征十郎的视线。朔说的果然没错,要是只叫禅院甚尔来的话,估计[Q]的形象就全完了,幸好还有科昆在前面顶着,不然的话… “篮球部吗?”赤司征十郎的表情有点微妙,他邀请了吗?他当然邀请了,而且他们来的比禅院惠还要早上一些,但是他们好像不是那么适应这种场合,尤其是青峰大辉更是干脆穿着休闲装就来了,桃井五月问起的时候,他还一脸莫名其妙地表示“不是过生日吗?为什么要穿正装?”,索性他就把他们安排在了里厅的房间里,“既然你提到了,那就说明你有兴趣去认识一下?”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不是对篮球不感兴趣吗? …不,其实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禅院惠确实对篮球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其实对绝大部分运动项目都不感兴趣,毕竟用被咒力强化过的身体去和他人比赛的话,总感觉太欺负人了,但是现在他又不能像赤司征十郎详细解释,所以他干脆就承认了对赤司征十郎队友的兴趣:“只是想看看你给自己挑的队友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好像有同班的绿间真太郎和紫原敦。” 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他觉得原因肯定不像是禅院惠所说的那么简单,毕竟禅院惠和他认识这么久,从未询问过任何有关他在篮球部的事情,不过他正好也想去看看这群凑在一起能闹上天的大龄儿童,于是他也从善如流地同意了,两个人一起朝着里厅的房间走去。 而此时房间里也确实不是那么平静,紫原敦自从过来了之后,嘴巴就一刻都没有停过,面前盘子里的果酱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看得青峰大辉明明还没有吃东西就有了一种莫名的饱腹感:“喂,你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嗯?”紫原敦速度缓慢地抬起头来,用一种懒洋洋的声调说道,“可是这个很好吃哦。” “我不是想说这个。”青峰大辉有些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头发,但是他却表述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青峰君是想问赤司君的事情吧。” 青峰大辉一个激灵,脸上露出了被惊吓到的表情,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黑子哲也手里拿着一杯奶昔,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嘴里抱怨道:“黑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 “我一直站在这里。”黑子哲也略带含糊地说道,“是青峰君注意力太集中了。” 不,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青峰大辉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然后他就听到了桃井五月气呼呼的声音:“都怪阿大啦,明明都提醒过你了。” “哈?”青峰大辉抱着臂一脸不服地转过来看着桃井五月反驳道,“谁知道你说的是正装啊?” “生日宴会,宴会!再说你没看到请柬上标明的地点是哪里吗?这有什么不理解的?”桃井五月今天特意穿了一条小礼裙,脸上还画了淡妆,结果看到青峰大辉就这么随便穿了一套休闲服,这个笨蛋什么时候能把心思稍微放点在除了篮球之外的东西上?早知道她就跟着青峰大辉一起走好了,这样还能及时发现不对让他纠正过来。 “小青峰好逊。”紫原敦嘴角沾着食物碎屑,趴在桌子上慢吞吞地说道。 “你说什么?!” “青峰君确实有点过分了。”黑子哲也幽幽地出声,飘忽的声线让青峰大辉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黑子,怎么你也这么说?” 绿间真太郎用手指推了下眼镜,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抱着他今天的幸运物:一只粉红色的兔子,心里庆幸还好灰崎祥吾拒绝了邀请,不然还不知道赤司的生日宴会被弄成什么样,完全不知道他这副形象在其他人眼里也是十分怪异。他刚想开口阻止,就听到了门被“吱嘎”一声打开,紧接而来的是赤司征十郎不紧不慢的声音:“就是这里…你们在做什么?” 禅院惠上前一步往屋里扫了一眼,然后在他们五颜六色的发色上定格住了,他眨了眨眼,略微有些微妙地想道,怪不得他曾经有一次听人说帝光中学的篮球队有一个外号,叫“彩虹战队”,今天一看…不得不说,非常形象。 禅院惠:要不是帝光中学不让染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小赤司,你来了,这个果酱塔还有吗?”紫原敦侧着脸打了声招呼,然后看着禅院惠愣了一下,慢半拍反应了过来,“小伏黑?” 小伏黑?禅院惠还真没被别人这样叫过,他朝着紫原敦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看到一开始还在琢磨他是谁的青峰大辉恍然大悟地敲了敲手心,指着他惊呼道:“你就是那个一直在跟赤司争夺第一第二的伏黑惠?我以为有赤司一个无限接近于满分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 …这是个笨蛋吧?禅院惠一时语塞,自己应该说多谢夸奖吗?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说话的?禅院惠沉默了一瞬,朝着赤司征十郎投去了征询的眼神,结果成功得到了赤司征十郎一个无奈的点头,表示青峰大辉就是这样奔放的性格,自己有时候跟他也有点合不来。 “阿大,你这样太不礼貌了!”桃井五月走过来拍掉了青峰大辉的手,然后朝着禅院惠礼貌地说道,“初次见面,我是桃井五月,是篮球部的经理。” “伏黑惠,请多多指教。” 互相介绍了一番后,几个人也开始不见外地聊起天来,禅院惠在暗中打量了一下黑子哲也,再三确定了一下此人确实没有什么“削弱存在感”的术式才作罢。 刚才黑子哲也忽然冒出来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差点下意识就要出手了,还好最后他反应快停了下来,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们今天就会见到紧急到场的救护车。禅院惠发现黑子哲也很容易就会被人们所忽略掉,即使在心中再三提醒现场有这样一个人,偶尔在视线短暂地挪开之后,也会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他后来还是用咒力才清晰地感应到黑子哲也的方位动向,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就在这时,在所有人都在谈笑着的时候,禅院惠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他的眉毛缓缓蹙起,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这股陌生的咒力是…?咒灵?不太像…就在他的正上方,也许他有必要去看一下。 “赤司。”禅院惠站起身来,朝着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我去趟卫生间。” 赤司征十郎也没在意,于是禅院惠就走出了房间,在向周围的侍从询问了卫生间的位置后,他在去往卫生间的路上脚步诡异地一拐,踏上了去往二楼的楼梯。 跟一楼的宴会场所相比,二楼无疑要清净得多,刚走出去没多远,禅院惠就看到科昆蹲在一个花瓶旁边,手里不知道摆弄着什么,于是他出声喊道:“科昆。” “惠大人。”科昆的动作停顿一下,站起身来朝着禅院惠微微鞠身。 “发生了什么事吗?”禅院惠走过来询问道,“我感觉到了奇怪的咒力。” “是这样的…”科昆犹豫了一下,向禅院惠解释道。 第275章 救援 在科昆与赤司征臣接洽之后, 他就开始在宴会周围寻找是否有可疑的人,但是人还没找到,他就先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这是在花瓶里发现的。”科昆将手中的玻璃碎片展示给了禅院惠,禅院惠接过查看了一下, 发现自己感受到的古怪的咒力正是从上面发出的, “我还找到了其他相似的几个, 拼起来的话应该是一个玻璃杯的模样。” “咒具?”禅院惠刚说出这个猜测就自己否决了, 毕竟玻璃杯怎么会是一个咒具,这也太脆弱了点,“更像是用术式覆盖在了一个普通的玻璃杯上,这完全就是就地取材了,只是不知道这样布置的作用是什么…不管怎么说, 也得尽快把这些玻璃收集起来。” “我已经让人去查监控了, 但是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科昆这样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混进来的…” “轰!” 禅院惠被锻炼出来的反射神经以极快的速度感应到了危险的降临, 他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将咒力覆盖了全身,但依旧无可避免地被掀飞了出去。在将要落地的一瞬间,他用手撑了一下地面, 调转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转,然后轻巧地双脚落地, 半蹲着身子注视着眼前燎上走廊墙壁的火焰以及升腾起来的烟雾,缓慢地皱起了眉。 “没有咒力反应。”科昆后退两步,将腰间的短刀抛给了禅院惠,“是普通的炸弹。” 禅院惠伸手接过, 将短刀护在了胸前, 锋锐的刀刃在晃动的火焰下闪烁着寒芒, 他现在有一种不太妙的猜想,那就是这个盯上赤司财阀的有可能不是一个人。他想到了在宴会厅曾碰到过一个身上带着硝烟味的大汉,但是当时他以为那是赤司财阀请来的维护秩序的保镖,再加上他被情报中的“好像不是普通人”所误导,理所当然的以为会是单纯的诅咒师作乱,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 …团伙?普通的“劫匪”?还是说是诅咒师和“劫匪”的联手? 科昆也想到了相同的问题,如果是前者的话算不上什么麻烦,如果是后者的话…科昆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尖叫和惊呼声,现在估计宴会大厅已经乱起来了,还好有禅院甚尔在那边,那么暂时可以放心,他现在要做的是在找出幕后之人的同时保护赤司征臣的安全:“惠大人…” “我知道。”禅院惠微微颔首,他需要回到赤司征十郎的身边去,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从地上站起身来,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分道扬镳。禅院惠越过火焰,向着楼梯的方向跑去,此时他的耳朵听到的除了火焰哔哩啪啦的燃烧声之外,还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拐角处向着他靠近。 成年人,八十公斤以上,普通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上来的…禅院惠微微抬起手中的短刀,压低身体,绿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暗光。他贴靠着墙壁,脚步变得无声无息,在男人露头的一瞬间快速起跳飞身上前,左手勒住了他的脖子的同时,右手毫不犹豫地将短刀捅进了他的脖子中。 男人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只能瞪大眼睛剧烈地挣扎着,他的手抓住了禅院惠的胳膊,用力地拉扯着,似乎想要将禅院惠甩下来,禅院惠收紧手臂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将短刀拔出,然后沿着之前的伤口再度穿刺了进去。 随着沉重的倒地声的响起,禅院惠手里握着短刀,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脸上溅上的血点,瞥了一眼倒下的男人,在他的身上快速翻找了一番。手上有枪茧,肢体也有明显锻炼过的痕迹…雇佣兵?杀手?是谁看赤司家不顺眼吗?禅院惠默不作声地想着,基本确定了他的身份估计就是这次袭击的成员之一,在加上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诅咒师…有点麻烦。 禅院惠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继续向着楼梯的方向跑去,然而就在他下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脚下传来了细微的震动,他当机立断地用手按住楼梯的扶手,翻身从楼梯上跳了下去,还没等他落地,他就听到了一声剧烈的轰鸣,楼梯从中央的位置直接被爆破开来,在震耳欲聋的晃动中,大块的碎石直接朝着下面砸了下来。 “伏黑!”禅院惠猛地回头,发现赤司征十郎正站在他的不远处,因为爆炸的晃动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而此时原本还顽强地撑在那里的楼梯上半截发出了一声咔嚓的断裂声。 不好! 禅院惠的瞳孔紧缩,他的右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蹬,整个人朝着赤司征十郎冲了过去,然后一个飞扑带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巨石气势汹汹地坠落在他们身后,将大理石地面砸出了一道道可怖的裂痕,剧烈的震动让天棚上的吊灯也不住地摇晃,灯光忽明忽暗,吱嘎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下一刻就会掉落下来。 “赤司/赤司君!”黑子哲也等人慌张地跑到他们的身边,紧张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咳咳…”赤司征十郎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从地面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我没事,不用担心,伏黑,你呢?有受伤吗?” “没事。”禅院惠抬头看了一眼残破的楼梯,脸色略微有一些凝重,这到底是安放了多少炸弹?安保到底是怎么做的?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担心这里整个都会塌下来,“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赤司征十郎的目光落到了禅院惠手中还带着血迹的短刀上,但是他明白现在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包括对禅院惠的感谢他也准备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镇定地转头对着不知所措的桃井五月等人说道:“我们走。” “等等,这个时候还是等救援比较好吧?”青峰大辉褐色的皮肤上沾染上了一层不明显的黑灰,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有些焦躁地说道,“这样乱跑的话真的好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留在这里。”禅院惠灵活地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短刀,朝青峰大辉投来了平淡的视线,或者说这样更好也说不定,只保护赤司征十郎和保护多个人的难度无疑不是一个等级的,更何况赤司征十郎是他的朋友,也是朔说明的要保护的对象,至于其他人… …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是剩下火焰燃烧、碎石掉落的声音,也许是“笨蛋”的直觉,青峰大辉感觉禅院惠的气质好像与之前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让人隐隐感觉到了一种芒刺在背的危险性,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就被桃井五月狠命地揪了揪袖子,瞪着他示意他闭上嘴,别再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伏黑。”赤司征十郎瞥了青峰大辉一眼,在心里暗暗叹气,然后转头对着禅院惠沉稳地说道,“我相信你。” 禅院惠与赤司征十郎对视了一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刻他们两个的思维在这种时候是比较相近的,不过想想也是,一个是在诅咒师集团、在禅院朔的身边长大,从小接触的东西就与普通人不一样,而另一个是赤司财阀的继承人,接受的是严苛的英才教育,想必对于身处在危险境地该如何脱险也早就有所涉及,所以在此刻他们都能很快的判断出局势究竟怎样。 “我知道安全通道在哪里。”赤司征十郎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平面图,还没等青峰大辉他们高兴起来,就听到他接着说道,“但是现在应该不能走了。” “啊。”禅院惠应了一声,余光瞄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在身后隐蔽地朝着赤司征十郎做了一个手势,接着说道,“如果是计划好的话,安全通道此刻肯定已经被把守起来了。” 赤司征十郎的眼神闪了闪,虽然他不知道禅院惠的手势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禅院惠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大厅。”禅院惠貌似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地带着他们往宴会大厅的位置走了过去,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与那个躲藏起来的敌人的距离。他甚至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去想着大厅内的情况,既然禅院甚尔在大厅,那么此刻那里的危机应该差不多已经解除了,只剩下科昆那里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别看拜尔他们一直说禅院甚尔“除了天与咒缚的身体之外一无是处”,但能让拜尔在那样厌恶禅院甚尔的情况下,将这点单独提出来,就足以说明禅院甚尔战斗力的恐怖。 …可能还需要加上一条脸能看? 禅院惠将脑袋里冒出来的古怪念头拍飞,拿着短刀的手指缓缓收紧,呼吸的频次也降低了下来。咒力在他的身体里平缓地流动着,突然间,禅院惠的身影在赤司征十郎他们的眼前消失,然后下一秒,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禅院惠表情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瞅了他们一眼后贴心地转身将门合上。 “咕噜。”青峰大辉咽了一口唾沫,他两眼发直地看着血珠在刀尖上凝聚,然后落到地上开出了一朵血花,即使他没有看到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仅凭声音和禅院惠走出来的模样,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几个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国中生都感觉两腿有点发颤,他们紧紧地咬着牙,脸色铁青,好像下一秒就会吐出来,桃井五月更是干脆用手扶着墙干呕着,看着禅院惠的眼神都带上了一抹惊惧。 赤司征十郎的脸色也略微有一点不好看,他是知道禅院惠身手非常好,不然也不能一打一群不良,最后连个皮都没蹭破,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到了那扇紧紧关合的门上,想到禅院惠身上种种不对劲的地方,心里缓缓地在禅院惠的身上打上了一个问号。 伏黑,你到底… 禅院惠也不在意他们的表情,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了安全之后,就带着他们向大厅走了过去。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走廊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走廊左侧的墙壁突然倒塌了下来,一个人影狰狞着一张脸,捂着胸口从烟尘中穿梭而出,看到赤司征十郎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朝着他抓了过去。 禅院惠的眼神一凛,距离太近来不及了,只能…于是在所有人或惊恐或茫然的视线中,禅院惠抿着唇,双手快速在身前组合成了一个蟾蜍的手影。 第276章 事件结束 “赤司!”距离赤司征十郎最近的黑子哲也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将他推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赤司征十郎的眼睛却在某一个瞬间清晰地捕捉到了来人的心跳、表情、动作,他甚至感觉有一刻连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赤司征十郎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 他努力地想要挪动身体来进行躲避, 但是很明显他的身体依旧是处在现实的时间中的, 完全跟不上他的视线与大脑所反馈来的景象。就在袭击的人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 他突然感到腰间一紧, 随后他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被拉扯着倒飞了出去, 随后他眼前一黑, 整个人好像被关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箱子中。 赤司征十郎挣扎着探出头来, 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一旁的禅院惠, 又看了看像捕捉蚊虫一样将他吞进嘴里的青蛙,一时间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希望你喜欢青蛙。”禅院惠用手拍了拍式神的脑袋, 看着赤司征十郎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情绪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转头看向挟持不成朝他投来阴冷目光的袭击者,绿色的眼睛里显露出了一抹冰冷的色泽。 “…只能说不讨厌。”赤司征十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但是一直以来的教育让他的脸上没有露出过分震惊的表情,只有那双闪动的双眼诉说了他内心中的不平静。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特殊能力的人?还是我的同学?怪不得他能一打那么多不良,父亲怎么…不,父亲一定是知道的, 只是还未曾告诉过我,也许今天过后, 我应该去问一问? “伏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禅院惠看着对面那个男人过来的方向,明显就是从大厅过来的, 所以禅院甚尔他在做什么?这种时候你给我靠谱一点啊!想到这里, 禅院惠忍不住磨了下牙, 从嘴里发出了一声不爽的咂舌声。 “咒术师?”袭击的男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恨恨地瞪着打搅了他全盘算计的禅院惠,一双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自己差一点就要成功了,结果…男人光是想到那恍若凶兽一样的健硕男人,以及那在漫不经心之间就将一切都摧毁的压倒性的实力,浑身上下就仿佛条件反射一般地打了个寒颤,胳膊上浮现了一层战栗的鸡皮疙瘩,“没想到你们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 “该说你是自我意识太过剩了吗?”禅院惠忽然放松了下来,他伸手将赤司征十郎拉了出来,瞥向那人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不悦,像是他说了什么恶心人的话一样,“更何况,谁是那群应该被扫进垃圾堆里的咒术师啊?” “想用这种方法换取我的手下留情吗?还是说已经放弃了?”男人看着放弃防备的禅院惠,脸上露出了冷笑,“可惜,你还这么年轻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说着,就朝着禅院惠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禅院惠不仅一点都没有想要躲避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神中还透露出了莫名的居高临下的怜悯,他看着禅院惠的嘴唇张张合合,他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口型,说的是… 一阵呼啸的风声传来,或者说由于高速运动撕裂了空气,发出了更类似于尖啸的声音,男人只觉得眼前冒出了五颜六色的扭曲的色斑,随着剧烈的疼痛传来,咔嚓的声音通过骨传导无比清晰地响彻在了他的耳边,在他的思维里无比漫长的过程实际在现实中只有短短一瞬,他茫然地思考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他头骨破碎的声音。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像被什么庞然大物撞飞一般消失在了原地,直接砸穿了走廊另一侧还算完好的墙体,深深地陷进了堆砌的石块中。殷红的鲜血从缝隙中涌动出来,伴随着石渣和漂浮在表面的灰尘,浑浊成了一团,好像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一样。 说的是…“死的是你”… “差点跑掉。”禅院甚尔收回手中的游云,满不在乎地随意瞄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到了表情明显透露着不高兴的禅院惠,朝着他挑了挑眉,“过家家结束了?”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禅院惠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不是他不想保持冷静,实在是禅院甚尔这家伙太容易挑起他的情绪起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式神收回,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给他来上一下,“这是最后一个?” “大厅里的反正就这些。”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说道,除了那周身萦绕着的血腥气和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气质之外,他看起来就像是做了个饭后运动,还是那种根本不出汗的散步,“就这一个是术师,其他的都是普通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绿间真太郎罕见的有些语无伦次,他看不到式神的存在,只是看到赤司征十郎好似被什么东西拽走,然后袭击他们的人就被这个…这个和伏黑惠长得很像的男人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他感觉他今天早上听的晨间占卜是对的,今天就不应该出门,更何况在逃跑过程中他还丢了他的幸运物,“赤司…不,你们…” “结束了,可以走了吧?”禅院甚尔完全无视了他们的问话,抱着臂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赤司征十郎只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了对于绿间真太郎的漠视,可能是因为禅院惠的缘故,所以稍微对他有那么一点关注?赤司征十郎不确定地猜测着,转头看向了禅院惠,“伏黑…” 禅院惠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甚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希望你还没忘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还有,你知道科昆在哪吗?” “科昆?”禅院甚尔摸了摸下巴,状似思索了一下,他将游云塞进了丑宝的嘴里,张了张嘴发出了困惑的声音,“谁啊?” “我真是多余问你这个问题。”禅院惠满脑袋黑线,现在下面的情况已经稳定了,现在就差科昆那里,或者说他那边才是重中之重,毕竟要是赤司征臣那边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他们现在做的这些都会成为无用功。 至于现在…禅院惠看了看都快要成为废墟的走廊,时不时还有掉落的碎石,“先出去吧,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于是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走廊,穿过大厅走到了室外,结果刚走出去,他们就看到了站在那里一脸严肃地应付着众人的赤司征臣。 “父亲。”赤司征十郎赶忙上前走到赤司征臣的身边,赤司征臣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打转,确定没受什么伤,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到禅院甚尔和禅院惠,避着众人对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他的感谢。 禅院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赤司征臣安然无恙,就说明任务成功完成了,可是紧接着他的心里又升起了新的疑惑,保护对象已经在这里了,那科昆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他的心里刚刚浮现出这个疑问,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声爆破声,他扭头朝着身后看去,只见大约在二十层楼的位置冒出了滚滚浓烟,伴随着的还有从窗户中吐出的火舌和纷飞的玻璃碎片。 禅院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被气浪掀飞了出去,从高处摔落了下来。他的心中冒出了一排省略号,带着无言的情绪,他双手的食指在身前勾在一起,组成了羽翼的形状,身上的咒力涌动输出。 [鵺]。 普通人看不见的鸟类式神张开巨大的双翼,鸣叫着挥舞着翅膀飞向高空,爪子直接抓住了摔落的人的肩膀,振动着双翅伴随着雷光和呼啸的风声,带着他落到了远离人群的地面上,正是科昆没错。 禅院惠真的没想到,虽然开头出了点问题,但是明明应该顺利完成的任务,他们差点就要带一个伤员回去,科昆你就自求多福吧,拜尔叔叔会骂死你的。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科昆不在,禅院甚尔又指望不上,禅院惠只能自己上阵了,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过身来对着赤司征臣说道,确实,看现场这个状况,光是解释安抚就需要耗费很长时间,一会儿还要迎来警察的盘问,怎么看现在都不是恰当的时机。 赤司征臣微微颔首:“感谢你们的援手,等尘埃落定之后,我会带着犬子登门拜访。” 在警察到来之前,他们快速地从现场溜走与科昆会和,等他们回到了[Q]集团的本部之后,禅院惠将整场生日宴会的具体情况一说,科昆果然迎来了拜尔凌厉的视线:“科昆,我想你应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科昆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惭愧:“拜尔大人,是属下大意了。” “朔大人亲自指名了你,你就是这么完成任务的?”拜尔的眸色阴沉,脸上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要不是有惠在,你是准备让我在医务室还是太平间里看到你?” “是,是属下无能…” “好了,拜尔。”禅院朔抬手制止了拜尔,“现在的重点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他的可以留到之后再谈,科昆,说说吧。” “是,首领。” 第277章 奇葩家族 “我在与惠大人分别之后, 就回头去找赤司征臣了。”科昆慢慢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但是当我回到原先与他会面的房间,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那里, 等我再找到他的时候, 我在他所在的地方也发现了附着了术式的玻璃碎片, 为了以防外一,我就先将赤司征臣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拜尔朝着禅院惠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禅院惠点了点头, 表示玻璃碎片上确实有着异常的咒力波动,他们无从判断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只是猜测可能是敌人的术式效果。 “我没有找到幕后之人,因为不知道术式发动的条件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算赤司征臣到了远离这里的地方, 术式是否依旧会起作用, 所以我就决定先将所有的异常物品都收集起来破坏掉。” 思路倒是没错, 禅院朔拿着茶杯盖撇走了茶水上的浮沫, 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估计唯一出问题的环节就是在收集完所有的时候吧, 一瞬间的放松有时候可是致命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同禅院朔所预料的那样, 科昆是第一次进行这种保护任务,他也唯恐会在哪里出现问题, 所以他的神经全程都是紧绷的。等到他找到最后一枚碎片的时候,他不免的有一瞬间的松懈, 结果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我在想要破坏它们的时候, 我忽然感觉到这些原本分散的咒力凝聚在了一起。”科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下意识的就用出了术式, 结果…”科昆现在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他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最后他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破坏是破坏成功了,但是…它把我的术式弹回来了。” 现场一时间陷入了寂静,禅院朔的眼神有些古怪,感情这种情况是科昆自己被自己的术式给坑了?科昆这到底是什么体质?被自己的搭档坑就算了,现在连术式都学会坑人了?(高桥和彦、寺崎爱理发来贺电。) 然后他就听到了禅院甚尔的大笑声,只见他站在禅院朔身旁,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禅院朔坐着的椅子的椅背,看样子都快把眼泪笑出来了:“哈哈哈哈…我还从没见过这种死法…哈哈哈,呃…” 禅院甚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快速抓住了禅院朔想要收回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偷偷摸摸地插进了他的指缝中,勾起唇角朝着禅院朔投来了“控诉”的眼神:“下这么重的手,要是打坏了怎么办?”然后朝着拜尔故意充满嘲讽意味地挑了挑眉毛,成功地让拜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井字。 你在说谁?你吗?禅院朔瞅了“恬不知耻”(拜尔语)的禅院甚尔一眼,抽回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视了愈发没脸没皮的某“天与咒缚”,对着科昆说道:“科昆,你觉得你错在哪里?” “是属下太过大意。”科昆深深地低下了头,“还请您责罚。” 拜尔揉了揉眉心,要说是科昆的错也不尽然,毕竟这样听来任务全程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能说是在最后有些疏忽了:“朔大人…” “好了,我知道了。”禅院朔摆了摆手,“说到底我们接受过的保护类任务实在是太少了,这种情况会出现其实也不是那么意外,只是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他们本质上毕竟是一个诅咒师集团,说到杀人、诅咒什么的他们是行家,但是论到保护别人…虽然能力在那里,可遇到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一时的反应过激、神经过敏也是能够理解的。 “自己去领罚吧,因为你差点让我失去了一个优秀的下属。”禅院朔双目含笑地说道。 “…是。”科昆单膝跪在地上,帽子被他紧紧地压在胸口,低着头恭敬地应声道,然后他站起身朝着拜尔几人微微弯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等科昆离开后不久,拜尔也提出了告辞,他准备去调整一下战斗员的任务安排,从科昆这里可以看出,他们对于这一方面还不够完善,虽然他们现在被定位为“诅咒师集团”,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以后一直都会在原地打转,他们以后一定会承接更多方面的工作,毕竟按照现在的发展来看,咒术界…拜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他们怎么有资格作为朔大人的对手呢? 禅院朔是不知道拜尔的脑子里在转着什么念头,如果知道了,他一定会说拜尔想的真是长远。他现在正看着禅院惠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奇怪地主动出声询问道:“怎么了?惠。” 禅院惠蹙着眉,他还记得当时他有一瞬间从赤司征十郎的身上感受到了咒力的波动,而且在他召唤出式神的时候,他分明在赤司征十郎的瞳孔中看到了式神的影像,可他明明之前并不是咒术师,正常他应该像他的那群队友一样,什么也看不到才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禅院惠有些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影响到了赤司征十郎,于是他向禅院朔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并且问出了他的疑问。 …这个描述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禅院朔默默地想道,这种案例并不多见,他所记得的应该只有…那个奇葩家族居然还有人存在吗?他们改名了?赤司?应该不太可能,也许是母亲那边的? 禅院朔所想到的那个家族即使是在奇葩遍地走的平安时代,也是可以排在第一第二的存在,原因是他们是唯一一个在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反复横跳的家族,而且跨度通常非常大,可能你几十年都见不到他们的人影,然后冷不丁的就会有一个人冒出来活跃一段时间,而等你好不容易记住了他们之后,他们又会以极快的速度销声匿迹。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他们的术式非常神奇,一般按照常理来讲,一个人有没有术式,有什么样的术式都是无法控制的,即使你的术式非常强大,你也有可能会生出一个普通人来,但偏偏那个家族是一个例外:他们的术式每一代都是稳定遗传的。 如果单纯的这么看,这也许会是一个强大的咒术师家族,但是这里面有两点让无数人都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一是他们家几乎每一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了什么程度呢?到了如果哪天有两个孩子出生,他们会祭拜祖先、祭告上天的程度,这也就造成了他们家的人丁非常稀少,尤其是那个危险的时代,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灭族的边缘徘徊。 二也是最让人不能理解的一点,当时得知还有还有这种事情的时候,让无数的家族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那就是他们家族的术式也会遗传到普通人的身上。 咒术师们:普通人,无法使用咒力,但是有术式…你们有病吧? 现在用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是,你的手机里安装了一个和系统完全不匹配的插件,这个插件不仅几乎不能使用,而且又大又占内存,你还删除不掉,强行使用的话,百分百会造成系统崩溃…你说你们要这个插件有什么用?而这个遗传到普通人身上的术式就是这个插件。 他还记得当时这还引起了一番讨论,有人提出这是不是一种另类的“天与咒缚”,然后就叫人给否决了,谁家的“天与咒缚”长成这个样子?再说了,你见过代代都是“天与咒缚”的家族吗? 禅院朔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思绪,陷入了沉思,这样看来的话,也许赤司征十郎继承的会是那个家族的术式,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虽然当时他们的存在感已经稀薄到连五条家都想不起来的地步了,但那个家族确实是五条家的附庸,术式也是跟眼睛有关,可是… 禅院朔还记得有记载过那个家族的普通人在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术式被动激发后的景象,好像最后只来得及回家说了个遗言,然后就身体崩溃死掉了?可是照惠的形容来看,赤司征十郎好像暂时没什么异状…难道说在漫长的时间中,这个家族的术式也变异了吗? 禅院朔有点想不明白,但他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禅院惠,反正他们在事态平息过后就会前来拜访,按照他的预测,赤司财阀很有可能会跟他们达成更深层次的合作,在某种程度上,也许可以被称之为“盟友”也不为过,到时候就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禅院惠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听到禅院朔的下半句话,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朔,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和他会面?” “如果赤司财阀的当家都亲自来了,这种情况要是不露面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将人家的脸面按在地上踩?”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点点笑意,他看着禅院惠有些担忧的表情,安抚道,“放心,没有人是傻子,不会有任何人将这次会面透露出去的。”除非赤司征臣疯了,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得罪一个诅咒师集团呢? “…小心点。”禅院惠撇过脸去慢吞吞地说道。 “我会的。”禅院朔朝着他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第278章 搭建起的合作 “赤司先生?”站在门口的水谷凌看了一眼赤司父子, 他手指上的戒指隐蔽地闪过了一道亮光,水谷凌的眼神向下瞄了一眼,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他人的伪装, 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打开了大门, 禅院朔和禅院惠正坐在里面等着他们。 虽然禅院朔已经做好了只要他们提出登门拜访就将他们接过来的准备,但可能是因为他们依旧想要留有一些余地,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来[Q]集团的本部, 而是选定了一家会员制的茶室,将会面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初次见面,赤司先生。”禅院朔看着穿着正式,面容严肃的赤司征臣微笑着说道, “一路上还平稳吗?” “托您的福, 一切顺利。”赤司征臣颔首矜持地说道, 看表情就知道事情的结果是令他满意的。 这两天的消息让不知情的人看来真的是眼花缭乱,一会儿是有人站出来痛心疾首地指责恐怖分子的猖獗, 一会儿又有人出来阴谋论, 说是肯定是赤司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然为什么会被找上门来, 紧接着又有“专家教授”出来分析反驳…看戏的人手里的瓜都要吃不过来了,只觉得是好一场大戏。 但是在知情者眼中, 这分明是赤司家借着这次机会在排除异己,清理自己阵营内的蛀虫和叛徒,没看到这才几天时间,赤司集团就接连发布了好几次内部公告, 通知了一些人员的撤换, 而这些换下来的人嘛…要不是干脆就被辞退, 要不就是锒铛入狱, 虽然一时之间有些动荡,但等风波过去,绝对会比之前更加具有凝聚力。 “征十郎。”赤司征臣冲着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禅院朔说道,“非常感谢您救了犬子,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丧心病狂…” 赤司征十郎上前一步,朝着禅院朔一鞠躬,恭敬地道谢:“感谢您的援手,如果您有需要,在不涉及到‘原则’的情况下,请随时吩咐。” 借用孩子的口说出来吗?禅院朔眨了眨眼,手指在眼前交叉,挡住了自己翘起的唇,一方面确实是道谢,一方面如果以后真的发生什么事,完全可以推脱为是孩子还不够成熟擅自承诺的…看来确实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呢。 “不必多礼。”禅院朔拍了拍身旁禅院惠的头,轻声说道,“你们两个出去玩吧,走的时候会叫你的。” 这是下面的东西不便让他们知道的意思。禅院惠了然地站起身,看着赤司征十郎在征得了他父亲的同意之后,朝着他看了过来,两人一起并肩走出了房门。 在两个人走出去之后,水谷凌从门口走进来,递给了禅院朔一份文件,禅院朔也没打开,只是用手指将其推到了赤司征臣的面前:“虽然是你们的家事,外人不便于插手,但是我想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你需要的,就当做是对于未来的合作伙伴的赠礼吧。” 赤司征臣有些讶然地看了禅院朔一眼,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打开了文件,看了两页之后,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拿着文件的手上都蹦起了青筋。赤司征臣怎么也没想到,他本以为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想到最大的鱼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着,自己却没有发现,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不知道该用何来形容的目光看着禅院朔,毫不犹豫地推翻了自己心里全部的腹稿:“还请您恕我失礼。” “这是良好合作的开始,不是吗?”禅院朔朝着赤司征臣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赤司征臣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能在短短几年将[Q]集团发展成这个样子,禅院朔绝对不简单,虽然它的内核是一个诅咒师集团,但如果排除掉种种顾虑的话,[Q]集团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要是接下来的谈话顺利,也许…赤司财阀真的要迎来一个全面合作的伙伴了。 就在禅院朔和赤司征臣在里面讨论着具体事宜的时候,走在外面的两个的气氛却只能用轻松来形容。 赤司征十郎上下打量着禅院惠,挑了挑眉打趣道:“这回我该叫你什么?” “…禅院吧。”说到底“伏黑惠”也是个假名,如果之前为了隐藏身份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既然赤司已经知道了,再这样就有点不妥,“但是在学校里…” “我知道。”赤司征十郎想到自己从赤司征臣那里得到的消息,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天,他依旧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不觉得麻烦吗?” “也还好?”禅院惠淡定地说道,他们谁没有几个假身份?虽然现在似乎是处于一个平衡期,但怎么说他们与咒术界也是对立的,谁知道一旦用真实身份的话,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很惊讶?” “怎么说…”赤司征十郎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你的身份估计不简单,但没想到是这个不简单法。” “你之前就发现了?”禅院惠停顿了一下,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增设一门伪装课,因为基本不会有需要他去伪装的情况发生,所以在当时课程有些冲撞的情况下,这门课程被暂时搁置了,现在看来…似乎有必要稍微学习一下? “如果是在普通人眼里没什么问题。”赤司征十郎肯定地说道,“但是在我眼中的话…”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些细节上的差异就足以让我发现不对了。” 说到眼睛,禅院惠突然想起了禅院朔那天跟他所说的话,他停下脚步,有些郑重地看着面露茫然的赤司征十郎询问道:“那天回去之后,你的身体有出现什么不适吗?” “不适?”赤司征十郎虽然有些不明白禅院惠问这个问题的缘由是什么,但他还是回忆着说道,“那天晚上好像有点发烧,但是第二天就好了…出了什么事?” “你那天看到了我的式神,但是正常来讲,非术师是没有这个能力的。”禅院惠解释道,“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我就去询问了一下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还是一会儿再说吧,这种事情还是你的父亲在场比较好。” 赤司征十郎忽然想到了那天的袭击者在他眼里仿佛时间被减慢了一样的场景,他敢肯定之前他从未见到过如同赤司征臣所说的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所诞生的咒灵,也许…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眼睛,转头向禅院惠提议道:“你能再召唤出式神给我看看吗?” “这里?”禅院惠迟疑了一下,他四下看了看,确定这里今天被他们包场了,没有外人在之后,他的手在眼前交叠,轻声说道:“[玉犬]。” 影子在他的脚下蔓延,已经长成成年大小的小黑小白从中跳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愉快的声音。禅院惠用手拍了拍它们的头,然后蹲下身来理了一下它们的毛发,对着蹙着眉面露思索的赤司征十郎说道:“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看着禅院惠的动作,知道他已经将式神召唤出来了,但是他的眼前此刻却空无一物,好像前几天看到的式神只是他的错觉一般:“现在看不到了。” 离朔的猜测又近了一步,禅院惠默默地想着,也许赤司的母亲真的会是那个家族的人,术式也成功遗传到了赤司的身上,现在就等着朔最后确定一下。 水谷凌站在禅院朔的身旁,他敏锐地感受到了禅院惠的咒力,于是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难道有敌人入侵了吗?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凌君,放松。”禅院朔感觉到水谷凌骤然紧绷起来的身体,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差不多能猜出禅院惠在做什么,更何况如果在再三的检查之下,这里依旧能混进敌人的话,他也许以后就会高看他们一眼了,“好歹相信一下自己的训练成果。” “您的安全无论怎样重视都不为过。”水谷凌这样说着,然后朝着赤司征臣欠了欠身,“失礼了。” 赤司征臣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水谷凌,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请问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可以。”禅院朔从容地说道,其实他对于疑似是那个家族血脉的赤司征十郎也挺好奇的,毕竟他那会儿正好赶上他们“销声匿迹”的时候,对于这个奇葩家族的了解也是从资料和他人的口中得知的,“说起来其实也与令郎有关。” 赤司征臣罕见地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怎么又与赤司征十郎扯上了关系:“是犬子做了什么吗?” 禅院朔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让水谷凌去叫他们两个进来,然后对着进门的赤司征十郎说道:“抱歉,请问能叫你征十郎吗?” 赤司征十郎忽然觉得后背升起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他疑惑地向后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带着古怪的疑惑,他朝着禅院朔点了点头。 在征得了他们的同意之后,禅院朔的身体前倾,手指缓缓触碰到了赤司征十郎的眼睛,如果是普通人或许根本不会感到什么不同,但是赤色的眼睛在禅院朔的视野中却泛着异样的色泽,隐隐能察觉到一点非常细微的术式的痕迹。 果然没错,禅院朔放下手向后靠在椅背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在赤司征臣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眼神中微笑着开口说道:“征十郎,冒昧地问一句,你的母亲在嫁给赤司君之前的姓氏是不是安逸寺?” “您是怎么…”赤司征十郎敢确定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母亲之前的姓氏,“您认识我的母亲?” “不。”禅院朔摇了摇头,“只是稍微有所耳闻罢了。”然后,他将有关安逸寺家的事情删删减减地告诉了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的赤司父子,“…大致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太清楚它在征十郎身上表现得相对温和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是无论怎样,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如非必要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动用了,当然…”禅院朔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想你的父亲也不会再让你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中去。” “奈纪…”赤司征臣喃喃自语道,他忽然想起在他们曾遭到竞争对手雇佣的术师袭击的那天,安逸寺奈纪在绝境的时候忽然非常温柔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跟他说“征十郎以后就拜托你了”,然后不顾他的阻拦冲了出去,再后来…他只来得及看奈纪最后一眼,原来… 他忍不住地转过头看着赤司征十郎,恍惚间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安逸寺奈纪温柔的身影,他慢慢地柔和下眉眼,释然地朝着禅院朔郑重地道谢:“十分感谢,如果不是您的话,也许…” 奈纪,征十郎他…跟你很像呢…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禅院朔看着桌面上已经起草好的粗糙的文书合同,除了还有一些条款需要进一步的商榷,大致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赤司君。” “您过奖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第279章 “健康成长” “赤司家…”在赤司父子告辞后, 禅院朔看着水谷凌将文件一一整理好,看起来心情不错地说道,“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咒术界除外,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凌君。” “是,请您放心。”水谷凌低头说道,虽然大致的框架是定下来了,但是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只是模糊的一个概念,接下来就需要他去和赤司财阀的人一条一条地确认磨合。这个过程绝对会花费很长的时间, 但是想到最后能达到的效果,一切都是值得的。 “朔,我不太明白。”禅院惠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和赤司家的合作很重要吗?”要知道之前禅院朔可从来都没有亲自和别人谈过合作, 这几年更是几乎连[Q]集团的本部基地都没怎么迈出去过, 这次忽然说要出面, 可是吓坏了不少人,比如…禅院惠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拜尔叔叔就差把会面的地点挖地三尺了,要不是您不同意,他都能将半个[Q]的战力拉来, 就是生怕您会出现什么意外。 “惠, 日本三大财阀之一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禅院朔指点道,“你觉得有多少人在等着把他拉下来?而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成功,赤司财阀屹立不倒的原因又是什么?” “因为…”禅院惠不确定地猜测道,“财富?人脉?” “也不算错, 只不过这都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就把这当做惠你的课后作业吧。”禅院朔这样说着, 忽然转过头,对着窗户语气了然中带着一丝玩味地说道,“怎么?还准备让我把你请出来不成?” 水谷凌整理文件的手一顿,和禅院惠一起警惕地望了过去,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水谷凌眯了眯眼,咒力凝成丝线,闪烁着危险而又锋锐的光,缓缓地在他的手上缠绕着,禅院惠的手也隐蔽地搭在了一起,准备见势不妙就随时召唤出式神来。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只见窗户被吱嘎一声拉开,一只手搭在了窗台上,随之一个健硕的身影翻身从窗外跳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等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禅院惠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熟悉的糟心表情。 我就说禅院甚尔这家伙怎么可能不跟来。禅院惠一脸冷漠地想道,除了朔布置下来的任务之外,这家伙怎么肯让朔离开他的视线?亏他还以为禅院甚尔转性子了,现在看来… …朔,你快看清楚这家伙的真面目!禅院*一心想要从禅院甚尔手中保护朔*惠痛心疾首地想道,吃着朔的,用着朔的,每天还大笔大笔地往外撒钱,再加上那个人嫌狗憎的脾气…他深切怀疑禅院甚尔这个没有节操的家伙其实最开始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长期饭票,结果正好找到了朔的头上… 禅院*被除了禅院甚尔之外的所有人养大*非常靠谱*惠:今天也是与禅院甚尔相互嫌弃的一天。 “我就知道。”禅院朔轻笑了一声,左手臂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朝着禅院甚尔点了点,“征十郎又怎么招惹你了?杀气太明显了。” “征十郎…”禅院甚尔将这个名字在嘴里磨了两遍,然后不爽地砸了下舌,走过来一手按在了椅子另一边的扶手上,弯下腰凑近禅院朔,强势地将禅院朔圈在了自己和椅子之间,他能够清楚地听到禅院朔轻微的呼吸声,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换一个称呼。” “哈?”禅院朔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可是两个‘赤司君’的话,太容易叫混了,更何况[Q]和赤司财阀即将达成合作,征十郎又和惠一样大…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故意的吧?”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黑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忍不住用手遮挡住了他的眼睛,撇过脸去喉咙滚动了两下,轻啧了一声忍耐地说道,“别这样看我。” 禅院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朔大人。”水谷凌走过来微笑着说道,只不过这个笑容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对于某个家伙的杀气,“车辆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甚尔,松手。”禅院朔用手抓住禅院甚尔的手腕,微微用了点力将其撕了下来,然后推开他站了起来,“辛苦了,凌君。” “职责所在。”水谷凌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他的手在身后朝着禅院惠做了一个手势,禅院惠会意地上前走到禅院朔的身边询问道,“朔,我还有一点不理解…” …这个小子之前也是这么烦人的吗?禅院甚尔陷入了沉思,他想到禅院惠以前各种各样的吸引禅院朔注意力的借口,以及每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朔就会被各种电话、文件、报告打断的情况… 禅院甚尔:拳头有点蠢蠢欲动。 臭小子,有你这么坑爹的吗?禅院甚尔上翘的唇被抹平成了一条直线,向着禅院惠的背影投射出了危险的目光,天天说着要超过我…呵,格斗已经练了这么久,也该检测一下究竟是什么水准了。 “甚尔,你还站在那里想什么呢?”禅院朔忽然回头说道,阳光从打开的房门中洋洋洒洒地流淌了进来,从禅院甚尔的视线来看,门框正好将禅院朔框在了里面,像一副身后是光芒万丈的静美的画,“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吗?禅院甚尔静默地想着,整个人忽然松懈了下来,他大踏步走到禅院惠的身边,有力的臂膀牢牢地锁住了禅院惠的脖颈,让他瞬间有了一种自己的脖子要被勒断了的错觉:“在想惠接下来的格斗课程该换人了。” 呵呵。禅院惠挣扎了一下,然而就像蝼蚁撼树那样,他的力气对这个人型大猩猩来说毫无作用,只能面无表情地忍受着禅院甚尔的胡言乱语。 这个爹不能要了,谁要的话我可以倒贴钱。禅院惠这样想着,脑门上的井字欢快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明显怒气条即将堆满了。 “…甚尔。”禅院朔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他看了看禅院惠的表情,语气委婉地说道,“公报私仇可不好。” “公报什么私仇?”禅院甚尔诧异地说道,他恶劣地扯了扯禅院惠的脸,将全身的大部分重量压在他的身上,然后用手将禅院惠的头发弄得一团乱,这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可是为了惠的‘健康成长’,你说是不是?”还特意在“健康成长”四个字上加上了重音。 禅院惠被他压得一个踉跄,幸亏水谷凌及时扶了一把才避免摔倒在地,他深吸了一口气,层叠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咬牙切齿地喊道:“[玉犬]!” 又开始了吗?禅院朔无言地看着禅院甚尔像是在遛狗一样,将小黑小白耍得团团转,时不时的还朝禅院惠甩出两句嘲讽的话,一瞬间场面就变得“群魔乱舞”了起来…这个“健康成长”还真是特别啊。 “恕我直言,朔大人。”水谷凌看出了禅院朔的想法,沉稳地开口说道,“无论是什么人放在禅院甚尔的身边,都不能被称之为‘健康成长’吧?”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 禅院朔试图想要说些什么。 禅院朔放弃了思考。 …甚尔,我其实是想帮你辩驳两句的,但是…禅院朔的眼神飘到了一旁,感觉被自己丢掉了好久的良心久违地回到了身体里,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我想不出任何理由的啊! 算了,禅院朔抹了把脸,他决定不在这里纠结了,毕竟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真要说的话,诅咒师里…甚至某一部分咒术师,更糟糕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说到诅咒师… “凌君。”禅院朔想起来了一件事,开口对水谷凌吩咐道,“回去之后通知拜尔,告诉他对盘星教的暗中支援可以慢慢取消了。” “您的意思是…?” “学院的落成已经让咒术界绷紧了神经,你觉得他们现在还有多少人的注意力在盘星教的身上?”禅院朔平静地说道,“等到我们和赤司财阀的合作正式定下来,就更不会有人去关注盘星教的动向了,这时候盘星教作为‘挡箭牌’的作用就已经没有了,除非他们还会弄出什么大事,否则继续给他们‘输血’的话基本就相当于白白浪费资源。” 水谷凌的眼睛中闪过了一道冷光,他低着头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盘星教中好像还有一枚空井流的暗子:“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不用理会盘星教了是吗?” “这么说的话也没错,或者说…”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除了咒术界之外,我们很快就不用在意任何人了。” “是,朔大人。”水谷凌的眼睛里充斥着熊熊燃烧着的火光,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能再往上面加上一枚筹码呢?盘星教既然已经不需要了,也是时候该让它成为朔大人脚下基石的一部分了,只是还需要稍微谋划一下。 那个在盘星教的人叫什么来着?水谷凌默默地想着,空井流利用术式获得的“消耗品”,好像是叫…丹羽重? 第280章 乙骨忧太 一年后。 庭外的枫树一片一片地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黄色、橙色、浅红、深红…层层叠叠,挤挤挨挨地组成了灼人眼球的火烧云,在微风中晃出了涟漪。沙沙的声音中, 叶子飘落到地面上,铺出了一条红色的路, 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远方蔓延过去。 夏油杰侧躺在木廊前,用手撑着脑袋,他的头发披散下来,手腕上的银戒没有半点变色扭曲, 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只是因为已经太久了, 悬挂着银戒的红头绳上终究是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可是在夏油杰的眼中它却依旧是往日的模样,没有半点模糊, 清晰的就如同一切才刚刚发生一样。 夏油杰紫色的眼睛眯起,伸手挡了一下金灿的太阳,银色的戒指微微垂落下来,阳光在上面跃动着,划过了道道流光。十年的时间过去,他明显深沉了许多,让人再也猜不透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 红色的枫叶像是挥舞着翅膀的蝴蝶, 轻柔地打着旋落到了他的眼前,而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色,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投射到屋内的墙上, 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夏油大人。”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男人走进来,在看到夏油杰的手腕时目光闪烁了一下,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啊,是丹羽啊。”夏油杰眨了眨眼,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手臂一撑地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转过头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温和的笑意,“有什么事吗?” “犬冢先生正在等您,似乎是对他花了这么多的钱都没有看到效果有所不满。”丹羽重嘴里这样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根本没有将这所谓的“不满”放在心上。 “真是的。”夏油杰的嘴角微妙地下拉,他用袖子遮住了口鼻,毫不掩饰地在脸上表露出了他的厌恶,“一想到要和贪心不足的猴子会面就让人不爽…他捐献了多少钱了?” “接近两个亿。”丹羽重思索了一下,表情平静地回答道,“离他明面上流动资金的数额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样啊…”夏油杰站起身来,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在走动的时候,木屐和地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空荡地回响在空气中,“既然没钱了,那他也就没有用了,猴子少一只是一只。” 丹羽重并未对此提出异议,或者说在他的脑子里,术师抑或非术师,杀人抑或被杀,统统都无所谓,他只是点头应下,然后跟在了夏油杰的身后,沿着长长的走廊向着会客室走了过去,嘴里说道:“您让我查的人我已经查清楚了。” “哦?怎么样?”夏油杰感兴趣地挑起眉,“能让悟跟[Q]‘抢夺’的人一定不一般吧?” “乙骨忧太,现年十六岁,因遭到同学纠缠不休的霸凌,而致使主谋者在内的四名男学生身负重伤…”[1]丹羽重停顿了一下,他将情报刚拿到手的时候也是惊讶得不轻,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经过确认,造成这次事件的是,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他有些怔楞地站在那里,脸上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他一个一个字听得很清楚,可就是这样他才能明白自己心里升起的究竟是什么,是荒谬,是愤怒,是源源不断地往池塘里投入石子,到最后石子已经完全高出了水面,只能听到石子间碰撞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祈本里香]是…?”夏油杰张了张嘴,几乎要辨别不出自己的声音来。 “是因为车祸而逝去的乙骨忧太的青梅竹马。”丹羽重站在夏油杰的身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能够感受到他周身气息的凝滞和这几年来他本以为夏油杰已经忘掉,现在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变的悬于一线的危险与摇摇欲坠,“[祈本里香]诅咒了乙骨忧太,令其以特级咒灵的身形现世。” “原来是这样…”夏油杰闭上了眼,任凭记忆里的鲜红在脑海中翻滚,却一点都没有想要压下去的意思,“所谓的‘爱’吗?”可笑的爱。 悟,我想你现在与我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夏油杰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表情,带着点生涩,又带着点梦境般的朦胧,是属于高专的夏油杰,却不是属于现在的这个盘星教主、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表情,也许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祈本里香]诅咒了乙骨忧太,但是… 我们都尝试过不是吗?夏油杰用手捂着额头,甚至遮住了眼睛,低低地笑出声来,期盼得到回应,又害怕得到回应。 是乙骨忧太诅咒了[祈本里香]… 就像是夏油杰想要诅咒[伏黑朔]… “是天才呢。”夏油杰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停顿了许久,才慢慢地吐出接下来的几个字,“敢于去想,也敢于去做的‘天才’。”和我…不,悟,是和我们一点都不一样,放他在身边,你是想体会什么呢? …你也会后悔吗? “[祈本里香]长得怎么样?”夏油杰轻声问道。 “按照生前的照片来看的话,长大后应该会是一个美人。” “不,我是问成为咒灵之后。”夏油杰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真是昏了头,丹羽重又怎么会知道[祈本里香]的样子呢?“…算了,当我没说,但是想必咒灵这种诞生于负面情绪的东西,长得也不会好看到哪去,要是朔变成了这个样子…”夏油杰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眼前浮现出了伏黑朔的身影,似笑非笑的、带着从心底泛起的苦涩摇了摇头,“…我会被揍的吧。” “不过…”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紫色的眼睛中重新浮现出镇定和冷静,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就算真的要那么做,我又怎么能让朔活在一个被猴子包围了的世界中呢?” “是。”丹羽重微微欠了欠身,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幽光,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出来的深意无比认真地说道,“为了朔大人。” “去通知家人们吧,丹羽,是时候该终结猴子的世代了。”夏油杰微笑着说道,“在那之前,就让我去看一下传说中的[祈本里香],说不定会有惊喜发生。” “是,夏油大人。” ********** “哟,忧太,反应慢了哦。”不知何时出现的五条悟笑嘻嘻地看着被禅院真希一棍子敲到脑袋上的乙骨忧太,然后冲着禅院真希喊道,“真希,休息五分钟。” 禅院真希的脑门上冒出了井字,挽起袖子就想要向五条悟冲过去,结果被熊猫在身后一把抱住,挣扎着对五条悟怒吼道:“你这个无良教师,一上午不见你的人影,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别这么说嘛~”五条悟扭捏地捧住脸,头上飘出了粉红色的小花花,“老师我也是有正事要办的。” “…你这副样子谁信你去干正事了啊!” 乙骨忧太蹲在地上用手抱着头,脸上露出了一种想要吐槽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表情,但是…他放下手注视着打闹着的禅院真希等人,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意,里香,我会加油的,我一定会化解你的诅咒的。 “哈哈哈…很有活力嘛。”五条悟站在乙骨忧太的身边,弯下腰来看着他说道,“感觉怎么样?” “虽然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乙骨忧太活动着自己的手臂,经过这三个月的训练,他的身体无疑灵活了很多,胳膊上也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与原先瘦弱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可比性,“但是大家都是好人。” “好人吗?”五条悟歪了歪头,“真是有点让人意外的评价,不过还真是符合你的性格。” “哈哈。”乙骨忧太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拘谨地看着五条悟,犹豫着问道,“五条老师,[Q]…是我们的敌人吗?” 乙骨忧太这样问也是情理之中,在事情发生之后,其实最先找上门来的是一个自称是来自[Q]集团的男人,他在确定了乙骨忧太的身份之后,就想要带乙骨忧太离开这里,并且承诺会帮助他控制里香。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五条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由于他当时几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所以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听了几句暗藏机锋的交谈,最后的结果是那个男人退走,而他也被五条悟带到了高专。 他后来也尝试着询问了一下禅院真希他们,但是他们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后来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是[Q]的人都是诅咒师。乙骨忧太有些不知所措,他对于最先对他伸出援手的[Q]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他经过学习也知道诅咒师的定义是什么,可他也经常会见到上面有着简单的[Q]的标识的商品、广告…不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要进入[Q]集团名下的会社工作…诅咒师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他总觉得那个对他发出善意的男人并不像他们所描述的那样,也许里面会有什么误会? “是敌人哦。”五条悟轻快地回答道,然后他恶趣味地看着乙骨忧太变得有些沮丧的神色,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还挺喜欢他们的。” “哎?”乙骨忧太抬起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第281章 起始 乙骨忧太眨了眨眼, 他将五条悟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五条悟,眼睛中充满了纯粹的疑惑:“五条老师?你不是说…” “对于咒术界来说, 那确实是敌人没错。”五条悟冲着他摇了摇手指,虽然有绷带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乙骨忧太依旧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古怪的轻蔑与幸灾乐祸,“[Q]的存在, 无疑是在动摇他们的统治,尤其是在他们还什么都干不了的情况下,看着那群老橘子气急败坏地跳脚的模样, 就真希望他们哪天可以给气出几个脑溢血来,虽然看现在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 …五条老师, 总觉得你口中的“老橘子”好惨啊… 乙骨忧太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他稍微听的有点费力, 毕竟他成为咒术师的时间还不长,对于所谓的咒术界高层的恶心人的骚操作,对于以[Q]集团为绝对统治者的诅咒界与咒术界的关系还不甚了解,但是他能够听出五条悟语气中对于所谓的“老橘子”的不满, 他也愿意回报五条悟给予他的善意,所以…“五条老师,如果里香解咒之后…” “忧太, 老师我还是很靠谱的。”五条悟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另一只手向试图将武器扔过来的禅院真希比了个“耶”, “老师我可是最强的, 再说以忧太现在这个这么容易就被真希打倒的小身板…” “哈?靠谱?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不存在的记忆?”禅院真希挣脱了胖达的怀抱, 喘着气用手推了推眼镜, 朝着五条悟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忧太你也该休息好了吧?再来一局?” “啊,好的!”乙骨忧太捡起被自己放置在一旁的武具,就想要朝着禅院真希走过去,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五条悟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于是他茫然地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五条老师?” “就算我这样说了,遇到了也不要手下留情。”五条悟抱着臂说道,“从你被我带走的那一刻起,在[Q]看来,你就已经是归属于咒术界的咒术师了,是敌人的一员。” “我知道了。”乙骨忧太郑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五条悟经常有各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操作,但是在这种方面他相信五条悟是不会害他的,他将五条悟的话记在了心里,怀着想要更快成长起来的心态,转头和禅院真希继续对练了起来。 [祈本里香]…五条悟看着乙骨忧太努力的背影,耳边听着胖达的加油声,独自一个人站在树下。六眼能清晰地看到萦绕在乙骨忧太身上的、几乎要染上每一丝咒力的属于[祈本里香]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女人还真是可怕。” 说到这里,五条悟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树叶的缝隙中流淌下来的阳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爱’呀…这种东西真是…” 五条悟终究是没有将话说出口,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到底应该用什么来形容,可到了最后总是戛然而止,好像再想下去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有一点是确定的,爱是… 五条悟忽然怔楞在了原地,他快速地用手指拉扯下自己眼睛上的绷带,睁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场景,美丽的,如同苍空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夏油杰的手搭在伏黑朔的肩膀上,凑在一起表情轻松地说着话,一只蜻蜓扇动着翅膀从他们的眼前飞过,无色透明的,只有翅尖点染着一点绿色,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如同彩虹一般的光彩。 五条悟的耳边响起了夏日的蝉鸣,他看到伏黑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身来冲着他微笑与招手,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纸袋,隐隐有清甜的味道逸散到空气中,顺着风飘到他的鼻尖。 [你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出的新品,还在等什么呢?悟。]伏黑朔冲着他眨眼,眼睛里是轻柔的、让他想念了无数次的笑意,[再不过来的话,我就和杰分了哦。] [虽然我对甜食感想一般,但是我可不介意将你的那一份吃掉。]夏油杰挑了挑眉,似乎是看到五条悟站在那里半天不动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顿时眼神充满狐疑地望了过来,[你该不会又干了什么事想要让我背锅吧?] 我才没有呢,这明明是杰你能干出来的事情,浓眉小眼的奸诈之徒!五条悟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就在那一刻,他的耳边忽然传了了禅院真希的喊声:“五条老师,夜蛾校长喊你…你谁啊?” “…是大帅哥五条悟老师啦!”五条悟转过头来无语地说道,“我明明连衣服都没换吧?” “啧,这谁知道…”禅院真希撇了撇嘴,然后蹙着眉打量着他,“你发什么呆呢?我叫你都没听见。” “真希会关心人啦!”五条悟大惊小怪地说道,在禅院真希直跳的眼皮前,做作地用手抹着泪,就差从哪里掏出一个手绢来了,“孩子真是长大了…”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其实我早就明白了… 五条悟走在长长的走廊中,走廊中空无一人,安静而又无声,他看了看窗外飘落的树叶,没有蜻蜓,没有蝉鸣,马上万物凋零的冬天就要来了。 他慢慢地将手中攥紧的绷带贴在眼睛上,一圈一圈地将那双夺目的眼睛遮挡起来,然后轻松地一拍手,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大大咧咧地推开了房门:“夜蛾老师,我来了。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还要去买限定的喜久水庵的喜久福,今天有我喜欢的口味。” “五条悟!” 爱是… …最扭曲…也是最伟大的诅咒。 ********** “幸福商业街吗?”夏油杰踩在咒灵之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下方的情况,“咒言师家的末裔…看来悟还挺重视他的。” 咒灵降落在了上方的水泥钢筋“桥梁”上,夏油杰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找了一个最好的观赏位置,坐下来拄着脸看着两个人的战斗:“全是低级咒灵,完全是那个咒言师一个人解决的,根本见识不到‘诅咒女王’的威力…还好在外面又覆盖了一层[帐],这样他们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就让我稍微提高一点难度吧。”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一个长着长鼻子,眼睛里有着螺旋花纹的盘着腿坐着的咒灵出现在他的眼前,夏油杰微笑着朝着对着还没有解开的[帐]一脸茫然的两人指了指,平静地吩咐道:“去试试他的成色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等等,这是什么?感觉…好像和之前的咒灵完全不一样?”乙骨忧太睁大了眼睛,看着突兀出现的咒灵食指和中指交叠,嘴里冒出了一声幽幽的“宗巴”,天上霍然出现了一道光,在两人中间照射出了一个圆形的光圈。 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狗卷棘快速地伸出手来推了乙骨忧太一把,但是他的手没有来得及收回,一道光坠落了下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硕大的孔洞的同时,他的手指也发出了“咯嘣”一声,以肉眼能够看到的姿态扭折了起来。 “狗卷同学!” “扭曲吧。”狗卷棘拉下围巾,眼神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咒灵,张嘴吐出了攻击性的语句,咒力瞬间沸腾,从喉咙传递到舌头,最后作用在语言上,咒灵想要再次发动攻击的手顿时扭转了360度,然而相对的,狗卷棘也不免的因为喉咙的刺痛而咳嗽了起来。 “小心!”乙骨忧太紧张地冲过来,拉扯着狗卷棘躲过了再次从天而降的光柱,但狗卷棘在进入[帐]之前购买的润喉药却掉了出去,两个人快速躲到了围墙之后,躲避着咒灵的视线,开始商讨起对策来。 “咒灵和之前所说的等级不一样…”乙骨忧太偷偷地探出头去观察着咒灵的动向,看着它在四处转着脑袋寻找着他们的时候,又赶忙将目光收了回来,“狗卷同学,你的手…” “鲑鱼。”狗卷棘看着自己扭曲的手指摇了摇头,乙骨忧太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暗淡了下来,如果不是他的话,狗卷同学就不会受伤,我果然… “狗卷同学?”乙骨忧太惊讶地看着狗卷棘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就想要往外面走,“你要去哪里?你的身体…”但是他想要跟上的动作却被狗卷棘伸手阻止了,乙骨忧太愣愣地看着他,忽然之间明白了狗卷棘的意思,他是想要自己去解决这个咒灵,可是他已经因为救我而受伤了,独自一人的话…是因为我表现出了害怕和紧张吗? 不行,我不能让狗卷同学独自迎战,乙骨忧太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明明这样了还在试图保护我和安慰我…如果在这里就退缩的话,我还有什么资格说要为里香解咒? “谢谢,狗卷同学。”乙骨忧太抓紧了手中包裹着黑布的刀,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脸,“我没问题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狗卷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忽然眼睛弯成了月牙,拍了拍他的肩,用动作表达出了他的鼓励。 “终于不打算躲了吗?”夏油杰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走出来的乙骨忧太,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让我看看[祈本里香]的力量吧。” 第282章 入侵高专 夏油杰的想法终究是落空了。 乙骨忧太之前就被叮嘱了不要让[祈本里香]出来, 还遭到了五条悟不知是真是假的“恐吓”,什么如果放出了[祈本里香]的话,他们就都会被处理掉什么的,让乙骨忧太顿时压力剧增, 所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 他是绝对不会动用这份力量的。 乙骨忧太手里拿着长刀, 咒力在他的身上节节攀升, 五条悟之前的教导在他的心中响起,屋檐上的阴影变幻,落在他的身上,原本和善的,好似永远带着几分怯懦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了几分恐怖的冷色。 他的手臂在地上一撑, 一个单手前翻躲过了咒灵的袭击,看着咒灵嘴里不停地喊着“宗巴”,他脚下用力一跺,手臂抓住了上方的栏杆, 身子顺势一荡, 然后在商店下落的卷闸门上一蹬,接连躲过了几次光柱的攻击之后,他手里紧握着刀脚步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腾挪到了咒灵的背后, 此时咒灵还未来得及转身, 乙骨忧太趁此时机双手握住刀柄前冲,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残影,在快要靠近的时候, 他强行停止了脚步, 借着前冲的力顺势挥动了长刀。 一声清脆的几乎像是砍在水泥上的声音响起, 咒灵不知何时张开挡在眼前的手上出现了一条血线,只是浅浅的一道痕迹,几乎没怎么没入皮肉。咒灵朝着乙骨忧太看了过来,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另一只手作势要再度对乙骨忧太进行攻击。 硬度好高,现在的我还打不过他。乙骨忧太冷静地想道,但是…我可是还有同伴的! 乙骨忧太的眼神往旁边瞄了一眼,侧身滑出了咒灵的攻击范围,手指一勾抓住了狗卷棘之前掉落的润喉药,一个翻滚站起身来,找准狗卷棘的方位扔了过去:“狗卷同学!” 狗卷棘默契地从高处跳了下来,在空中接住了润喉药灌进了嗓子里,落地之后,他咧开嘴,尽力地张开唇舌嘶吼道:“被碾碎吧!” 一股难以抗拒的咒力波动传来,咒灵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充满疑问的字眼就被一瞬间从两侧压扁,在地面上喷溅出了一滩血雨。 “好厉害!”乙骨忧太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惊讶与惊喜交织的表情,他看到狗卷棘朝着他跑过来,有些担心地指着他脸上的伤,他下意识地用手蹭了一下,和此时他心中的激动和兴奋比起来,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紧,狗卷棘的眼睛弯了弯,向着乙骨忧太伸出手,笑着说道,“鲑鱼。” 乙骨忧太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开心地上扬,最后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狗卷棘的手掌上拍打了一下:“嗯,辛苦了!” “遗憾。”夏油杰打了个哈气,他是来看[祈本里香]的,可不是来看这两个学生如何配合默契地祓除咒灵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乙骨忧太的学生证,上面的“特级”两个字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十六岁…我们这个年纪的咒术师评级是多少来着?一级?因为[祈本里香]的存在吗?可惜今天见不着了。” 夏油杰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这个评级,先不说他其实已经叛出了咒术界,就算是以前他也明白这个评级只能做一个参考,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实力,就像朔一样… 夏油杰停顿了一下,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情,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两个站在[帐]前讨论着的学生,挥手召唤出了咒灵,带着他离开了这里。他还记得曾经有传言说,朔的一级咒术师是借着他和悟的光才升上去的,可最后还不是在交流会的时候被打爆了,真是可笑至极…如果朔是弱者的话,那你们是什么?垃圾吗? …这几天为什么总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呢?是因为要见到熟人了吗? 冷风吹起了夏油杰的头发,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感觉有些莫名的烦躁。他叹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戒指,这是他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每触碰到,他总是能很快平静下来,就好似朔还在他的身边一样:“总感觉像是以前看过的漫画里,反派退场前的回忆杀…是不是不要立flag比较好呢?” 悟,很快了。夏油杰身上的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紫色的眼睛中闪动着错综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为了一片深沉的海洋,我会让你见到我所期盼已久的…咒术师的乐园的。 ********** “真的非常抱歉!”伊地知洁高的脸上淌满了汗水,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简单的任务会出现这么重大的失误,他朝着靠立在墙上的五条悟深深地鞠躬,嘴里不停地道着歉,“有人在我的[帐]之外又施加了一层[帐],而且还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准一级咒灵…”[1] 伊地知洁高不敢想如果乙骨忧太和狗卷棘真的因为这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先不说五条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光是他就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紧,脸上浮现出郑重与坚决的神色:“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的失职,我愿听从发落。” 五条悟的表情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抱着臂陷入了沉默,他在得知情况不对之后,就进入了乙骨忧太和狗卷棘的任务地点查看,在六眼之下,所有的痕迹都无所遁形,现场遗留下来的咒力残秽很熟悉…又如何不让人熟悉呢?算起来,他们也有十年没见了吧? 你想做什么呢? “不了,是对方太不好对付。”五条悟平静地开口说道。 “…您知道犯人是谁?”伊地知洁高错愕地抬起头来。 “你应该也认识才对,怎么说你算是他的后辈。”五条悟直起腰,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过去,随意地朝着伊地知洁高摆了摆手,嘴里说道,“我去通知夜蛾,伊地知你慢慢想吧。” “后辈…等等?难道说?”伊地知洁高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四位特级之一的…诅咒师夏油杰?不是说是…” “我说那群老橘子能不能消停一点。”五条悟停下脚步,心中不妙的情绪突然被冲散了,他的嘴角抽了抽,罕见地流露出了几分无语,他是知道那群高层不干人事,现在怎么直接奔着脑残去了?“别什么锅都往[Q]的头上扣啊,真就是嫌对方打他们打的太轻了呗?” “五条老师…”伊地知洁高讪笑道,他夹在五条悟和高层之间真是左右为难,“这种话…” “行了行了。”五条悟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挥手将伊地知洁高打发走,双手插兜直接往校长室走去,将事情告诉了夜蛾正道。夜蛾正道听罢当即下达了指令,要求追踪夏油杰的行动动向,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搜寻,几天过去了都一无所获,好像在幸福商业街发生的事情都是错觉一般。 “至今都没有抓到夏油的动向。”夜蛾正道从窗口向下望去,看着乙骨忧太他们在下面打闹,辨不明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情绪,“是你杞人忧天了吧?” “不,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五条悟直接一语戳破了夜蛾正道心中的侥幸,“我的六眼可不是摆设,现场确实留有杰的咒力残秽,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夜蛾正道沉默了半晌,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现在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可能还没有准备好,他偶尔在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并不适合当老师?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再细心一点,能够再早一点发现…他的四个学生,留在这里的只有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而现在夏油杰… 夜蛾正道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他就一个激灵,高专的结界被触动了,是夏油杰! “该死!”夜蛾正道来不及思考更多,飞速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大声吩咐道,“校内所有准一级以上的术师,全都到正面转盘集合!”[2] 翅膀扇动带来了强烈的风,一只形似鹈鹕的咒灵从天空中落下,在张开嘴之后,美美子、菜菜子等几个盘星教的术师从咒灵下嘴壳的喉囊中跳了出来:“好晕…夏油大人这里真的是东京吗?这也太乡下了吧?” 夏油杰环顾了一下四周,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是这里没错,只不过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菜菜子…没礼貌…”美美子抱着手里的玩偶小声说道。 “哈?明明美美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菜菜子不满地摆弄着手机,“你看,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断断续续的。” “喂!你们是什么人?”禅院真希蹙着眉,单手拿着武具扛在肩上,“咒灵…你们不是工作人员吧?” “这个问题嘛…”夏油杰笑眯眯地竖起了一根手指然后整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乙骨忧太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我是为了乙骨君来的,初次见面,我是夏油杰。” “啊,哦,你好,初次见面。”乙骨忧太明显吓了一跳,嘴里下意识地回应道。 好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禅院真希他们心头一惊,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夏油杰,密密麻麻的惊悚与不安爬上了他们的脊背,让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戒备了起来。 “我想见你已经很久了,乙骨君。”夏油杰仿佛完全忽视了旁边的三人,朝着他眨了眨眼,“你拥有非常棒的力量,我认为伟大的力量应该应用于实现伟大的目标,你是否对这个咒术师暗中维护一般社会秩序的世界有所疑惑呢?”[3] “呃…”乙骨忧太朝着禅院真希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指的是什么?” “你看,如果你没有力量的话…”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声音仿佛是色彩斑斓的毒蛇在吐着信子一样,有着一种美丽的危险和诱惑力,“…那几个霸凌你的猴子不就受不到惩罚了吗?” 乙骨忧太的心脏慢了半拍,他有些失语地看着夏油杰,嘴里喃喃自语道:“你是怎么知道…” “这是很容易就能知道的事情,乙骨君。”夏油杰垂下的眼睛中露出了居高临下的怜悯,“真是可悲啊,让咒术师去保护猴子,让强者去适应弱者…规则也到了应该更改的时候了。所以呢…” 夏油杰一把揽上乙骨忧太的肩膀,亲切地在他的耳边说道:“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我?”乙骨忧太指了指自己,茫然地看着夏油杰,“帮你什么?” 夏油杰的脸上弥漫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他的嘴角缓缓翘起,从喉咙中吐出的带有血腥味的字眼,一个一个地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中:“杀光非术师,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什么!? 第283章 “战争”的预告 在场的几人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他们怀疑自己的大脑接收到的讯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他们怎么会听到一个如此荒谬的想法。 然而当他们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互相看了看,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和自己如出一辙,这才确定他们没有听错。禅院真希的心中闪过了一句“这是哪来的疯子”,还没等她出言反驳, 她就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少在我的学生面前鼓吹你的疯狂思想。”[1] “悟, 好久不见啦!”夏油杰看着五条悟身后的夜蛾正道和好几个准一级以上的术师, 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姿态非常放松,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危险”处境一般。 “先离他们远一点,杰。” “听说今年的一年级新生都很优秀,怪不得, 原来都是你的爱徒啊。”夏油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站在那里平静地说笑道。 “越来越虚伪了, 杰, 我不信你不知道。”五条悟抱着臂,忽然叹了口气, “教学生真的好麻烦,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一点都不像我们那会儿,是多让夜蛾老师骄傲的好孩子啊。” “…你的脸皮是不是越来越厚了?悟。”夏油杰一时间被哽住了,为什么睁眼说瞎话都能说的这么自然?他瞅了一眼夜蛾正道头上爆出的青筋, 一般这个时候就是夜蛾正道要“指导”他们的时候了, 朔不在这里,我可没有办法替你“瞒天过海”,“说实话, 我一开始知道你当老师的时候还以为世界要毁灭了, 我和朔以前还猜测过你会不会在毕业典礼上直接发表演讲, 说要暗杀高层一统天下来着。” “…这是诋毁!诋毁!”五条悟顶着身后让人芒刺在背的视线,不服气地嚷嚷着,“你怎么不说朔还说过以你的‘慈眉善目’,超级适合去当个‘普渡众生’的神父什么的呢?” “神父…”夏油杰的眼眉低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了一声,“现在不也差不多吗?” “…你认真的?”五条悟震惊地看着他,他用手指了指夏油杰身上的袈裟,又指了指自己,痛心疾首地说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就想说了,你觉不觉得这里面就你一个人穿的一点也不青春靓丽?” 夏油杰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他皮笑肉不笑地给了五条悟一个白眼,咬着牙说道:“你难道觉得高专的校服好看到哪去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高专用的网线还是我们上学那会拉来的吧?因为网速太慢,跟我们打游戏的时候经常卡顿,你还特地去闹了一通,检讨还是我和朔帮你写的。” “哈?你别想把自己撇清…”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禅院真希木着一张脸,她本来还在全神戒备着,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来势汹汹的难道是来叙旧的吗?如果是五条悟…禅院真希陷入了沉思,好像他还真的能干出来啊。 然而事情并没有往想象的那样乐观发展。 “已经够了,悟。”夏油杰闭了闭眼,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白色的云彩,在风的吹拂下从他的头顶飘过,一点一点地被高大的树木遮住,最后消失在了他目不可及的地方,他静默了两秒开口说道,“我已经不想回忆了。” 明明早已被蒙上了灰色的尘沙,但是在一言一语之间又再度被拂去,泛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记忆这种东西…夏油杰平静地注视着五条悟,他们站在远远的不可靠近的两端,中间已经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了…太过美好,也太过痛苦了。 胆小鬼。 五条悟想要出言嘲笑,但在他想要张嘴的那一刻,却忽然发现他也没有什么不同,他觉得自己在一直往前走,实际上一直把那个过去的自己留在原地… …胆小鬼究竟是谁呢? 反正不是我,在层层绷带下的六眼出现了一瞬间的空茫,厚厚的积雪从屋檐上滑落下来,又沉又重,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厚实的闷响,绝对不是… “熊猫。”禅院真希偷偷靠近了熊猫,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小声说道,“有把握吗?” “有点悬。” 夏油杰眼神淡漠地瞟了正在“密谋”的两人一眼,转过头去好似语气怅然地说道:“啊,是我看错了,也不全是优秀的学生…禅院家的吊车尾。” “混蛋,注意你的措辞!”禅院真希脸上的肌肉一紧,露出了非常恐怖的眼神。 “我说的可是实话…悟,看到她的时候,你真的不会想起什么吗?”夏油杰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眼神轻蔑地望向了禅院真希,“我的世界,不需要你这种猴子。” “够了。”乙骨忧太沉着脸后退了一步,“虽然不知道夏油先生为什么想要我的帮助,但是…”他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绝不会帮助侮辱我朋友的人!” “这样啊…”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歉,我并不想惹你不高兴的。” “好了吧?”五条悟突然出现在夏油杰的眼前,隔开了他与乙骨忧太,“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啊,差点把目的忘记了。”夏油杰恍然大悟地一敲手心,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五条悟之间的距离,他环顾了一下包围过来的术师,语气轻松地说道,“我是来下战书的。” “集合于此地的诸位!把耳朵掏干净,仔细听着!”夏油杰张开双臂,脸上浮现出了兴奋中带着张狂的笑容,“即将到来的12月24日,我们将在日落时分,开始百鬼夜行!”[2] 什么? “地点就是诅咒的坩埚,东京新宿和咒术圣地京都!” “我们将在各地释放上千只咒灵,给他们下达的命令自然是[赶尽杀绝]!”夏油杰紫色的眼睛中仿佛出现了伏黑朔头疼地摇头叹气的表情,他咧开嘴,双手缓慢地握紧,看着我吧,朔,“不想亲眼见证地狱的话,就拼死阻止我们吧。” “让我们尽情…”夏油杰歪了歪头,风吹动了他的衣摆和衣袖,手腕上的银戒在空中飘荡着,只要你在我的身边…“相互咒杀吧!” “啊——!夏油大人,店要关门了!”还没等众人做出反应,菜菜子就拿着手机惨叫了一声,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被吓了一跳的表情,然后有些无奈地望了过去,示意她们再等一下,转过头来充满歉意地对五条悟说道,“抱歉,悟,叙旧就到这里吧,这两个丫头一直嚷嚷着要去吃可丽饼,我们就先告辞了。” “你以为想走这么容易吗?”五条悟沉声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夏油杰轻松地打了个响指,一个巨大的咒灵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随之许多虚幻的骷髅浮现在了空气中,隐隐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你可爱的学生们可是在我的攻击范围内哦。”[3] “那么各位…”夏油杰伸手握住了形似鹈鹕的咒灵的爪子,微笑着朝着他们摆了摆手,“战场见。” “该死!” ********** [Q]集团本部。 “水谷大人,紧急情报。”一个情报人员敲了敲水谷凌办公室的门,在水谷凌应声之后将门打开把情报递给了他,“是有关盘星教目前的动向。” “终于开始了吗?”水谷凌表现的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收到了来自于隐月会的情报,说是夏油杰准备干一件大事,还专门去东京高专拉拢了一下那个被特级咒灵[祈本里香]诅咒了的乙骨忧太。 可惜乙骨忧太明明是他们先发现的,要不是因为碰到五条悟而主动放弃了,估计乙骨忧太现在就是他们的人了,现在有情报传递过来,估计是计划已经明晰了吧?水谷凌这样想着,但是当他在接过情报看了两眼之后,却意外地陷入了沉默,“这个计划…好像有点大胆啊…” 夏油杰手里的咒灵很多,但是大多都是二级以下的杂鱼,盘星教的咒术师的人数也不足以应付这场“战争”,在咒术界那边看来,他们胜利的几率是非常高的,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不会轻易动用乙骨忧太,毕竟一旦[祈本里香]要是失控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他有很大可能会被留在高专之中。 主动告知要在东京和京都这样人流量很大的地方投放咒灵,这样绝大部分的咒术师都会调往这两个地方,届时他就可以前往东京高专杀掉乙骨忧太,借由咒灵操术获得特级咒灵[祈本里香]… “风险很高,但是如果成功了受益也很大…是因为自信还是单纯的就是一个赌徒呢?”水谷凌喃喃自语道,但他也就是简单的这么一想,毕竟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有对他们有利的地方。 如果成功了,咒术界基本上就可以算是遭受了重创,他们好歹也给盘星教在暗中输了那么长时间的血,再加上内部还有丹羽重在,对付盘星教和咒术界就要容易多了;如果失败了,没有了夏油杰这个领导者,他们完全可以通过丹羽重将盘星教吸纳进来,成为[Q]的一部分…怎么想他们都不亏。 “要通知现在在东京和京都的我们的人撤离吗?” “布置的情报人员需要小心一些,至于战斗员…我一会儿去和拜尔商量一下。”水谷凌平静地说道,“但是想必最后也会留下部分人员,毕竟如果我们就这么撤离了的话,还不知咒术界那些人会怎么宣扬我们,我在这方面对他们一点都不抱有希望。” “是,水谷大人。” “高桥那边的消息也传来了吗?”水谷凌翻阅着手中的情报,对着他询问道。 “是,应该在盘星教的情报后面。” “往期毕业生、五条、加茂、禅院,还有咒术联盟…”水谷凌的眼睛中冒出了精光,不趁着这个时候动点手脚的话有些说不过去,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会被东京和京都这两个战场吸引注意力,正是将钉子钉进去的大好时机,以及咒术界的那些智障高层,现在还想着给我们找麻烦… “水谷。”拜尔的身上带着冷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你现在有时间吗?” “你来的正好。”水谷凌回过神来,冲着拜尔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恭敬行礼的情报人员出去,“我正好也有事想要找你。” 第284章 计划与安排 “这么快?”拜尔用手揉了揉眉心, “我怎么感觉离上次报告盘星教的事情还没多久?” “你已经忙昏头了吧?”水谷凌有些无奈,他左右看了看,伸手将一旁的薄荷糖递给了他, “老喝咖啡可不好, 感觉你都快产生抗性了。” 拜尔撕开糖纸, 将薄荷糖塞进嘴里,扯了扯嘴角吐槽了一句:“不是‘快’, 是已经产生抗性了, 我都开始寻找替代品了,也不知道苦茶能不能起到作用…不说这个了, 我会让一些辅助人员后撤, 丹羽重那边…梅小姐给回复了吗?” “梅小姐说, 空井流的意思是叫我们随便用。”水谷凌朝着他摊了摊手,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古怪,“说是在丹羽重的意识里, 他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目的就是赎罪, 等他将盘星教献给少爷之后, 就是他结束生命的时刻。” “…到时候完全可以将事情往他的身上一推,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拜尔镇定自若地说道,完事还感慨了一句,“不得不说,还是挺好用的。” “我怎么记得,有人在梅小姐最开始说空井流的操作的时候,表露出来的可是‘又在给我整什么幺蛾子’的情绪?”水谷凌貌似回忆着说道, 望向拜尔的眼神中却充满了调侃, 毕竟看拜尔笑话的机会可不多。 “咳。”拜尔咳嗽了一声, 眼神略微有些游移, “毕竟隐月会他们的脑回路…确实有点奇怪,有时候很难理解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倒是实话,水谷凌想到他有一次去帮山田梅的忙,结果在账册上看到了诸如石膏粉、松香、颜料、刻刀等一系列用品,甚至还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会用来做什么的奇怪东西,再加上隐月会内部那莫名其妙、多面开花的构成…水谷凌可疑地沉默了一下,默默地在心里赞同了拜尔的看法。 顺带着怜悯了一下负责隐月会的山田梅…不,说不定她是乐在其中。 “还有咒术界的那些高层…”拜尔面无表情地将嘴里的薄荷糖咬碎,他已经有点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们了,“就算是猪,被我们摁着头‘揍’了这么久,身体上都该有点条件反射,有点趋利避害的本能了,在这点上真是佩服他们的‘锲而不舍’。”话语中明显充满了嘲讽。 “我以为你应该已经习惯了。”那些家伙居然还想着将锅甩到他们的头上…虽然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能乱说呢?水谷凌在心里严肃认真地想道,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要不是还没到最好的掀翻他们的时机…呵,你信不信到时候最先投诚的绝对有他们的人?” “那还用说?”拜尔挑了挑眉,他可从来没有对这些人的节操抱过希望,“走吧,去将情况报告给朔大人。” 水谷凌点了点头,将报告资料整理了一下,之后他们就乘着电梯上到了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将具体的情况报告给了禅院朔。但是不曾想禅院朔在听完他们的大致方案后,只是轻微调整了一下就通过了,转而将目光放在了乙骨忧太的身上。 “虽然之前就听你们说过了,特级咒灵…这种情况还挺不常见的。”禅院朔颇有些感兴趣地点了点乙骨忧太的名字,“一般来讲就算是被诅咒,也很少会诞生这个等级的咒灵,是个天才。” 禅院朔从这些粗略的情报上,大致能猜出是乙骨忧太诅咒了意外丧生的青梅竹马,才致使其变为了咒灵,这需要的可不是一点点的天资,就是不知道以咒术界高层的作风,到底能不能容忍得下这个“天才”。 “未将其争取过来,是我的失职。”拜尔欠了欠身,有些惭愧地说道。 “不,没关系。”禅院朔毫不在意地抬起头,温和地说道,“按照咒术界的划分,乙骨忧太应该差不多会是一个特级,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人罢了,如果以后真的对上了…”禅院朔朝着他们眨了眨眼,“我可不认为我的[Q]会输。” “是,朔大人/少爷。”拜尔和水谷凌同时弯腰说道,“[Q]不会让您失望的。” “其实我一直都想说。”禅院朔的眼睛中露出了一抹纠结,“‘少爷’这个称呼是不是该换一换了?我都成年这么久了。” 水谷凌看着禅院朔那张看起来也就刚刚成年的脸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看了拜尔一眼,有些迟疑地说道:“那…朔大人?” “…就这么叫吧。”到时候叫梅也把称呼换了,不然等正式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话,总会让人觉得不是主事人,禅院朔这样想着,接着说道,“至于我们在京都和东京的人,就按照拜尔的方法来办,另外,可以考虑把学生带出去,毕竟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去历练一下也好。再顺便去通知一下赤司君,让他做好准备的同时,问问他有没有兴趣趁这个时候抢占一部分市场,凌君,就交给你了。” “是,请您等着好消息吧。”自从深度的合作协议签订下来之后,[Q]集团明面上的产业基本在不交出主动权的情况下,与赤司财阀名下有着控股权的企业展开了联动,效果十分出色,作为财政部门的主事人,水谷凌是最知道具体情况的,而且这还是在双方都保留了余地的情况下。 水谷凌想了想,按照这一年的合作来看,他基本确定那边是不会拒绝的,虽然会有些风险,但是相较于得到的利益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他果断向禅院朔承诺了下来。 “还有隐月会…”禅院朔停顿了一下,他不用想都知道隐月会绝对会趁着这个时候搞事,而具体会搞什么事,他还真的把控不住他们的思维,索性也别让他们自由发挥了,这样总不会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吧? “就算有[帐]的存在,能够防止人们的心神产生动荡,产生大量的负面情绪,但是建筑物的损伤、普通人不明所以的受伤和慌乱都是无法避免的,让隐月会去帮忙,既然之前的名声那么好,干脆就再深化一些。” “朔大人…”拜尔的表情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会通知隐月会方面的。”朔大人,您确定这样可以吗?拜尔能猜到禅院朔的意图,但是隐月会那群狂信徒真的能够按照常理来形容吗?不管他们又是搞艺术,又是修建孤儿院的,他们本质上还是一个宗教团体啊!他们真的不会趁着人们恐慌混乱的时候,趁机传教吗? 算了,这里不能用疑问句,拜尔默默地将心里的问号划掉,换上了一个重重的感叹号,他们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不用你说,拜尔,我觉得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在水谷凌和拜尔走后,禅院朔拿着笔十分平静地批改着文件,他现在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两分看破红尘,传教就传教吧,他们还有更离谱的操作呢,相比之下他宁可他们去传教。 你们也看到了隐月会的账册上有大量的石膏粉、刻刀…这不是用来干别的的,是用来给他做雕像的,据说他们还准备做个十米的,就放在祷告的大厅中,这样每天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后来他们又觉得石膏有些太普通了,完全无法展现他们神明的伟岸形象,而且石膏这种东西又有点易碎,所以他们还考虑了很多种材料,什么大理石、青铜…金银宝石什么的也不嫌多,全都给我弄上去… 禅院朔:你们给我停下!! 难以形容禅院朔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情,我以为能有人在家里放个我的小神像就够离谱了,你们这还准备弄个大的,什么“让所有人瞻仰吾神的光辉”(空井流语)…你们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你们能不能不要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一记“背刺”?!咒术界都没给他带来过这样的“重创”,你们还真是开了先河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事能够让禅院朔这么崩溃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第一次破防,他当即就有一种想要撂下担子,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终老的冲动,某个完全不体谅他心情的家伙还一脸“惊叹”和“佩服”地说着“什么时候能建好,他想去见识一下”这种话… 呵。禅院朔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文件打了回去,想都别想,我不会让它有建成的可能的。 “还在生气?”禅院甚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禅院朔的旁边,他伸出手触碰到禅院朔手背,带着茧子的略微有些粗粝的手摩挲着纠缠上禅院朔的手指,然后灵活地将他手中拿着的笔抢了下来。 “没有。”禅院朔闷闷地说道,他倒不是生气,就是有点郁闷,为什么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的下属总是在让他“社死”这方面堪称乐此不疲、锲而不舍?他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禅院甚尔,愣了一下后缓慢地眨了眨眼,“…你这是什么打扮?” 第285章 只有我 禅院朔眼神诡异地看着禅院甚尔, 他缓缓地将眼前的文件推开,转过身来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脸上带上了一丝愁容, 不知道他这又是在发什么神经。 “我这可是在赔罪, 给点反应如何?”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了黑色的手套, 在手里展开铺平, 然后手指一根一根慢吞吞地蹭了进去, 等确认找好位置之后,他拽着底部慢慢下拉,到半截的位置停止,露出了手腕和下半部的手掌。 禅院甚尔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马甲,不知是故意选小了一号还是就是这么个设计,马甲束缚着衬衫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每次活动时绷紧的扣子都充分显现出了身上肌肉的纹理, 让人一眼望去就感觉充斥着一股热意。 黑色的背带拘束住了他的腰和肩膀,上面的金属扣在灯光下显露着锃亮的光泽, 袖子被很随意地撸到了差不多手肘的位置, 略微沾湿了的头发被他用手一抓梳在了脑后,只有几缕碎发留在光洁的额头上,显露出了他锋利的眉眼和闪烁着深意与诱惑的绿色瞳孔。 禅院甚尔的舌尖舔了舔嘴里的牙齿, 一只手伸出按压住了禅院朔面前桌子上的文件,然后故意低下身子,将自己所有致命的部位展现在他的面前, 然后喑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主人, 需要我的服务吗?” 禅院朔的眼皮跳了跳, 头顶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他冥思苦想了一番禅院甚尔这样做的意义何在,然后充满困惑地试探道:“钱不够花了?” “如果你打算再‘奖励’我一些,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禅院甚尔低笑了一声,带着手套的手灵活地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露出了下面隐藏着的黑色皮质的choker,这还不算完,choker前面悬挂着的并不是宝石之类的装饰品,而是连接着一个金属环,看上去是应该把什么东西穿上去的样子。 禅院甚尔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脖颈凑到了禅院朔的眼前,然后握住禅院朔的手,牵扯着让他的手指拉扯住choker上的铁环。细微的压迫牵引感让禅院甚尔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他的瞳孔兴奋地紧缩着,最后索性半跪在地上,将侧脸贴靠在了禅院朔的大腿上蹭了两下,仰着头摆出了一副臣服的姿态来。 “无论是惩罚还是什么,都随你喜欢。”禅院甚尔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呼吸中都带上了热意,望着禅院朔的脸上表露出了貌似是十分“恭顺”的表情,但是眼睛里的神情却根本不是这么诉说的,他的眼神一寸一寸地爬过禅院朔的身体,好像只要禅院朔同意的话,他就会化作恶欲的野兽,将其连皮带骨吞吃殆尽。 “…甚尔,先不说你是从哪学的这些东西,也不说我为什么要惩罚你…”禅院朔的表情微妙,“就是,你确定这个对你来说是‘惩罚’吗?”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怎么不是惩罚?”禅院甚尔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半覆盖在禅院朔冷白的皮肤上,冲突性和差异感只让禅院甚尔感到了从内到外的兴奋,他低下头,嘴唇贴在了禅院朔的指节上,然后张开嘴将其含了进去,牙齿在上面厮磨着,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完全可以把我带出去‘展示’一番。” …我怎么感觉惩罚的不是你,而是我呢? 禅院朔捂着脸,觉得自己简直是身心俱疲,他向后靠在椅背上,表情有些无奈地说道:“甚尔,不管你想要干什么,这方面你的下限就够低了,就不要去追求极致了。” “我无法控制你不被别人看见,那就只能让别人先看到我了。”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里淌过了一抹深色,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他也不免的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尤其是他发觉禅院朔似乎已经做好了被别人知晓身份的准备了的时候,他就突兀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慌感。不是以前的那种若即若离,似乎随时都会被抛弃掉的不安,而是自己一直守护的、藏起来的无价之宝要被别人发现的烦躁,但是… “谁叫我输了呢?”禅院甚尔闭了闭眼,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不然你就彻彻底底属于我了。 禅院朔眨了眨眼,忽然叹了口气,他将勾在choker的铁环上的手指挪开,然后伸手摸了摸禅院甚尔的头发,在他有些怔楞的眼神中,微微用力将他的头按在了他的大腿上,袖子自然而然地展开,像一片柔云一般,盖在了禅院甚尔的后脖颈和半个后背上。 “…朔?”禅院甚尔猝不及防之下,上半身直接趴在了禅院朔的腿上,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声音闷闷地出声道,但是眼眸深处却亮起了一颗耀眼的星星。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禅院朔随口说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再纠缠下去的话,如果不想增加明天的工作量,估计他就只能“加班”了,“等我腿麻了就给我乖乖到一边待着去。” 禅院甚尔古怪地并未出声,在他的位置看不清禅院朔的所有动作,只能看到他重新拿起了笔,眼神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文件,不一会儿就完全屏蔽了周围的动静和影响,温暖的灯光洒落下来,仿佛在他黑色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光华。 “朔。” “……”政府在这一区域有开发计划吗?好像这块的地皮已经买下来了…咒具的产量还是有限,想要制造一条流水线批量生产有点困难,那就先保持这样慢慢来,分出一部分人看看能不能提高咒具的等级上限吧…训练场又被毁了?要不让拜尔试试能不能单独在训练场附近安设一个结界,材料也换成最新的… “我是属于你的。” “嗯。”这个数字不太对吧?就算有减免的部分也差的太多了,等会叫凌君再去看一下…一个咒术界的小家族想要投诚?这是不想活了?是自发的还是咒术界的安排?算了,按照之前的规则来,究竟是怎样一试就出来了… “只有我。” “嗯。”禅院朔的左手轻轻摸了摸禅院甚尔的头发,他完全没有听到禅院甚尔的话,只是下意识地应答了一声,目光完全黏在了令人头大的事务上,连一秒钟的注意力都没有被分散出去。 “…如果平时你也能这么痛快就好了。” “嗯…嗯?”禅院朔有些茫然地低下头来,长长的睫毛在禅院甚尔的眼前颤动着,勾得他心痒痒,想要伸手触碰他的眼睛,“你有说什么吗?” 我就知道,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撇过脸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算了,这次就放过你。禅院甚尔这样想着,他的鼻尖嗅着禅院朔衣物上浅淡的香气,身上绷紧的肌肉缓缓地放松了下来,暖黄色的灯光将他瞳孔中倒映着的一切融成了暖融融的模糊的一团,看不清边界,也分不清身在何方。 但禅院甚尔却仿佛终于来到了一个让他安心的世界,他枕在禅院朔的腿上,手指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袖,在一片安静之中,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笔尖落在纸页上沙沙的声音,慢慢的,慢慢的坠入了梦乡。 指针在钟表上不知疲倦地跑动着,月亮已经高高地悬挂在了夜空,禅院朔将最后一份文件合上放到一边,眯了眯眼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他微微动了动腿,顿时一阵酸麻沿着神经传递到了他的大脑中。 等等?好像忘了什么事。禅院朔的身体一僵,抿了抿唇低头看去,却发现禅院甚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那身让普通人一眼看去就有点望而生却的气势才有点要消退的趋势,露出了他俊美的眉眼来。 “甚尔?”禅院朔轻声说道,然而禅院甚尔只是蹙了蹙眉毛,然后转身搂住了禅院朔的腰,将脸埋得更深了一点。 禅院朔颇有些哭笑不得,先不说这样舒不舒服,能不能喘得上来气,这下他真是想要动一下都困难:“真是…我可搬不动你。” 禅院朔用手撑着桌子,挣扎着站起身来,然而禅院甚尔的手臂牢牢地锁住了他的腰,他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某个沉重的家伙无比艰难地挪到了沙发上。禅院朔有些狐疑地低头看了禅院甚尔一眼,按理说这么大动静这家伙早就该醒了,难道… “甚尔。”禅院朔无奈地用手扶住额头,带着一丝心力交瘁地说道,“别装死了,你难道想要在沙发上睡吗?” 无人应答,禅院甚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动一下,禅院朔静待了两秒,也不禁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是睡得太熟了? 不过… 禅院朔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下来,他伸手将束缚在禅院甚尔脖颈上的choker,身上的背带解了下来,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然后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低下头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算了,懒得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禅院甚尔的手指隐蔽地颤动了一下。 “晚安,甚尔。” 第286章 百鬼夜行(一) 12月24日。 “夏油大人。”丹羽重看着正打算出门的夏油杰, 表情严肃地说道,“您真的打算一个人去东京高专吗?” “当然,咒术师想必现在都在新宿和京都严阵以待, 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 胜利的机会其实很渺茫。”障子门在夏油杰的眼前缓缓打开,他将手搭在额头上,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而能扭转这种局势的必要条件, 就是杀掉乙骨忧太,获得特级咒灵[祈本里香]。” “[祈本里香]…不是一般的特级吗?”丹羽重蹙着眉, 露出了有些迷惑的表情,“我见过您的特级假象怨灵[化身玉藻前], 即使是它, 应该也无法起到决定胜局的作用…” “丹羽。”夏油杰的双手拢在袖子里,盘星教的干部们慢慢从屋子里走出,簇拥在了他的身边,“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咒灵都可以被称为‘诅咒女王’的。” “可是…” “别担心, 丹羽。”菜菜子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听到丹羽重的话笑着抬起头来,带着强烈的自信说道, “夏油大人是最强的, 你就安心等着我们回来吧, 我们会给你带伴手礼的。” “给丹羽…带可丽饼…”美美子从菜菜子身后探出头来, 有些腼腆地将头埋进了手中抱着的玩偶中, 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小声说道。 “啊, 对, 就是上次我们去的那家,我推荐草莓味的和巧克力味的。”菜菜子点了点头,看着站在夏油杰身后的丹羽重拍着胸脯保证道,“虽然是猴子开的,但是味道真的很不错,上次我们去晚了,只买到了最后两份,这次我们会早点去给你带回来的。” “…你们只要别给夏油大人添乱就好了。”丹羽重的嘴角翘起,好像确实是放松了一点,对着两个人调侃地说道。 “我们才不会呢,对不对?美美子。” “嗯!”美美子用力地点头,看着夏油杰的眼神中充满了依赖与信任,看得夏油杰的眼睛里也盈满了温和的笑意。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伸手摸了摸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头,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追随着他的家人们,他看到伏黑朔倚靠在不远处的门柱上,用手拄着脸微笑地注视着他,注意到他的眼神后朝着门口抬了抬下巴,好像在说“我们该走了”。 夏油杰垂下眼,紫色的眼睛中浮现出了一抹坚定,他看着在场的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说道:“家人们,我已经看到了我们所选择的未来,让那群令人作呕的猴子们,让那些执迷不悟的咒术师们…”夏油杰翘起唇角,无数的咒灵在他身后显露出模糊的影子,“…知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 “哇,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咒灵。”一个男生站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好奇地看着打得激烈的咒术师和咒灵,手里拿着个苹果,在上面咬了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栗川,你能不能别吃了?”千叶泉美看着栗川胧满脸的无奈,这一路上他就没有停过嘴,好像之前一直缺衣少食了似的,“稍微注意点形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术式超级消耗体力的。”栗川胧嘟囔了一句,探头朝着街道对面看了过去,不成想一个咒灵正好转过身来,他就这么和一个咒灵对上了眼。 一人一咒灵大眼瞪小眼静默了两秒,栗川胧面无表情地再度咬了一口苹果,头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而这个二级咒灵贫瘠的智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地站在那里,只是咆哮着张开了它腹腔上的利齿,直接朝着栗川胧咬了过来。 一阵巨大的烟尘过后,旁边的墙壁摇晃了一下,好悬没有倒塌下来,千叶泉美淡定地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身上的校服,悬挂在胸前的镜子在太阳下闪烁着微光,她往周围看了看,准备换条路另找个咒灵多一点的地方。 他们出来可不是玩的,流大人说了,这可是吾神想要让他们借此机会好好锻炼一下,既然如此怎么可以让吾神失望?千叶*隐月会标准狂信徒*泉美无比认真地想道,如果做得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得到吾神的夸奖…光是这样想想,千叶泉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跃跃欲试地抬脚就想往另一边走去。 “我说,你不准备救援我一下吗?”栗川胧闷闷的声音传来,听起来不太清晰,像是被什么罩住了一般,千叶泉美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对面的楼顶,理所当然地说道:“让椎名来,我可是一个辅助人员。”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种辅助人员?” “说的像你就很正常一样。”千叶泉美转过头来,抱着臂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你就不能跑两步躲一下?” “那样多耗费体力啊。” 烟尘缓缓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能让正常咒术师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的画面,只见那个咒灵张开的“嘴”完全将栗川胧的头吞了进去,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然而栗川胧的脖颈处不仅没有一丝血花迸溅出来,反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的脖子上长了个咒灵一般,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的手里还执着地拿着半个苹果,另一只手还有心情在衣服上摸索着,最后掏出了一块糖想要塞进嘴里,然后发现如果他不把这个咒灵弄下去的话,他压根都碰不到他的嘴,于是他的语气顿时恶劣了起来:“咬不动就有点自知之明把嘴拿开啊…算了,椎名,帮个忙!”说着,举起手挥舞着,想要让在高台上的椎名清定注意到他。 椎名清定往下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使已经和这些一年级的学弟学妹们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依旧不明白某些人具体是个什么脑回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栗川胧。他叹了口气,将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虚虚地将咒灵框在了里面,然后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睁开锚定了一下,手指快速合拢,瞬间那只咒灵就被压成了一张薄薄的“纸页”。 椎名清定的攻击完全没有将栗川胧排除在外的意思,然而表现出来的情况是栗川胧依旧是一点伤都没受,只是有些惋惜地将沾染上污渍的半个苹果丢进了垃圾桶里,抬头随意地朝着椎名清定摆了摆手道了个谢,然后扒开糖纸将糖块送进了嘴里,含糊地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哪里咒灵多去哪里,但是要避开主战场。”千叶泉美耸了耸肩,眼睛里充满了兴奋,“想要凑到这么多的咒灵可不容易。” “啊。”栗川胧拉长了声音,“听起来就好累。” “你只要当好你的肉盾就可以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她的手里,千叶泉美冲着栗川胧挑了挑眉,调侃道,“难道你害怕了?” “你在说什么呢?”栗川胧用舌头将糖块顶到腮帮子上,理所当然地说道,“只要吾神注视着我,庇护着我,就永远都不会有人能真正伤害到我,这可是吾神的恩赐。” 栗川胧,[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一年级生,所属势力:隐月会,术式:[唯心防御]。 “…倒是你,你的术式什么时候能控制得再好一点?别只顾着祓除咒灵,结果最后都没办法和其他人汇合。” “啰嗦。”千叶泉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有本事就别搭我的‘顺风车’。” 栗川胧乖乖地举手投降,千叶泉美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她胸前的镜子表面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出了层层涟漪,最后扭曲成了一个漩涡,两人的身影顿时像是被席卷进去一般,在原地信号不好似的闪烁了一下,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叶泉美,[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一年级生,所属势力:隐月会,术式:[镜面穿梭]。 “这还真是大场面。”椎名清定看着远处的火光,建筑倒塌,咒灵的咆哮声好似在他的耳边响起,他隐隐能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咒术界和盘星教…拜尔大人说的果然没错,阻挡首领大人的就应该被当做垃圾扫进尘埃之中…既然这样,就让我为你们加一把火吧。” 他看着下面的战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他施施然地伸出手,捡起在他的视线中跑到边缘的“渺小”的咒灵,将它们一只一只丢回了战场中央,绞肉机加足了马力,声音急促而又恐怖混乱:“来吧,不管是两败俱伤还是怎样,一切都会成为我们的基石,唯有首领大人才是唯一的胜利者,你们只配跪在地上祈求大人的怜悯。” “历史很快就要翻开新的一页了。”椎名清定居高临下地望着交战的中央,轻声发出了宣告,“等着看吧,咒术师们。” 椎名清定,[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二年级生,所属势力:[Q]集团,术式:[视觉错位]。 第287章 百鬼夜行(二) 东京新宿。 “嗯?”蓝色的光芒洞穿了直线范围内所有的咒灵, 五条悟收回手向着远处看去,咒灵在聚集,是人为的, 这也是杰的后手吗? 而且那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不在这里,难道会在京都?五条悟左右看了看, 用手摩挲着下巴沉思着,不,如果是这样的话, 京都那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 五条悟抬头看着站在楼顶的盘星教成员陷入了沉思, 他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伊地知洁高匆匆赶来,向他汇报了他之前吩咐调查的关于乙骨忧太的事情, 他瞬间就明白了夏油杰现在会在哪里,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那个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火大! “棘!熊猫!”五条悟瞬间转身扯住了熊猫和狗卷棘的衣领,“我现在把你们送回高专!” “哈?怎么?” “如果我没猜错…不, 是一定, 夏油杰现在就在高专没错!”五条悟郑重地对两人说道,绷带下苍蓝色的眼睛卷起了一阵一阵的波涛,他快速围绕着两人转了一圈,指尖咒力涌动着画出了道道咒文,“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们两个可能会死,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忧太和真希!等我收拾掉这些家伙就立刻赶回去!” 熊猫和狗卷棘对视了一眼, 大声说道:“遵命!”“鲑鱼!” “被发现了吗?”米盖尔看着熊猫和狗卷棘消失在原地, 无奈地摇了摇头, “丹羽说的没错,看来这些咒术师也不全是傻子,早知道就放个夏油的替身在这里好了。” “你以为六眼是摆设吗?”女人蹙着眉,扯起斗篷上的通讯器大声说道:“美美子!菜菜子!计划提前!”然后她面色凝重地看着下面聚集的咒术师,着重看了看站在最前方的五条悟,头痛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米盖尔!” “我知道了。”米盖尔的手上缠绕上了一条黑色的充斥着不祥咒力的绳子,“总之缠住他就是了吧。”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哦?”夏油杰惊讶地感受着自己设立的[帐]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脸上露出了细微的笑意,“计划被发现了,不过也无所谓,悟现在想必已经被缠住了吧?那么来的会是谁呢?” 夏油杰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袖子,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禅院真希,漫不经心地思考着,入侵地点到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我是去解决他们好,还是干脆不理会他们直接去将[祈本里香]夺取过来好呢? 米盖尔可拦不了悟多长时间,所以还是… “轰!” 夏油杰身后的墙壁被直接撞碎开来,熊猫壮硕的身体从烟尘碎石中显露出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身躯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夏油杰直冲而去。 夏油杰挑了挑眉,脚下直接在地面上一点,轻松地跳开躲过了熊猫的攻击,熊猫的余光瞄到了地面上的鲜红,有些担心地微微撇过头去,发现是禅院真希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熊猫的心头一惊,顿时屏气凝神集中了注意力,所幸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他的身上忽然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他还没来得及转头,侧脸就遭受到了重击,熊猫的喉咙发出了一声闷响,头颅无法控制地向着一旁偏转了过去。 “战斗中走神可是大忌。”夏油杰的轻笑声就好似贴在他的耳边,熊猫惊骇地回头,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力朝着身后挥了过去,却连一点击中的实感都没有体会到。 阳光从上方照耀下来,夏油杰笑眯眯地用手撑着下巴坐在熊猫的手臂上,遮挡住了所有的阳光,甚至还有心情朝着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然后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在熊猫的视网膜上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熊猫预感到不妙,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夏油杰的手臂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顶,地面上顿时出现了可怖的蛛网般的裂纹,他的大半个身体硬生生陷了进去,眼前的景物刹时间一片模糊。 “这点力度,可是连我们以前一起玩闹的动静都比不上。”夏油杰不疾不徐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下头看着这个在他眼中的变异咒骸,平静地说道,“是悟的话,这里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如果再加上朔…” 夏油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声音中带着笑意说道:“也许第二天就能看到朔被我们顶在前面,绞尽脑汁地编瞎话的场景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朔好像一次都没收到过惩罚…当然,最后也会帮我们写检讨就是了。” “朔…是谁?”熊猫动了动,艰难地从碎石尘土中抬起头来,眼神闪烁地看着夏油杰。 “…我以为悟应该跟你们说起过。”夏油杰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只不过他也不在意,相比之下,他倒是有点惊奇以五条悟那个堪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居然能忍住不向其他人“炫耀”?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是我的爱人哦。” “等等?”熊猫感觉自己好像依稀记起来了什么,似乎有一次他们到外面吃饭的时候,看到五条悟笑着拒绝了一个搭讪的女生,然后用得意又炫耀的口吻说着他已经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了。 可想而知他们当时的表情,禅院真希还一脸嫌恶地说着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被五条悟给惦记上了,后来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看到有什么其他人出现在五条悟的身边,所以就算五条悟一脸轻浮地说着他要去给他家“亲爱的”买点心,他们也只当是五条悟自己想吃所以随便找的借口。 …好像五条悟确实曾经提过一次名字,是叫…伏黑朔?难道…熊猫吃惊地看着夏油杰,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来了五条悟横刀夺爱的戏码。 …所以你到底是对五条悟的人品有多么不信任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竟然直接相信了敌人的话? 熊猫:可是悟他确实做得出来啊!(震声) “哎呀,老是惦记别人的‘爱人’可是不好的行为。”夏油杰和五条悟不愧是对方的挚友,他光是看熊猫的表情就知道五条悟绝对做了什么,他的脸上挂着笑,声音里却透露出一丝莫名的危险,“说好的‘公平竞争’呢?悟这是直接当我不存在了啊。” …说得像你当悟存在了一样… 熊猫默默地想着,然后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说道,“难道你就是悟说的那个,因为求爱不成心灰意冷,所以一气之下发誓要做出一番事业的眯眯眼怪人?” 夏油杰:…… 夏油杰的笑容缓缓消失在了脸上,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熊猫,额头上接连冒出了井字。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和五条悟打上一架的冲动,在他们分道扬镳的这几年,五条悟到底是怎么败坏他的名声的?他哪里有求爱不成?(这是重点吗?)夜蛾老师,你已经完全不管他了是吗?他已经无法无天了! 夏油杰:痛心疾首.jpg。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拢在袖子里,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银戒,浮动沸腾的情绪慢慢静止了下来,眼底重新归于一片平静。 明明已经决定了不会再被过去的事情撩动心绪,偏偏这些东西总是一点道理都不讲,时不时的就会从经过的糖果铺,路过的奶茶店,一场晚来的大雪,一缕清风,乃至于一片落叶和飘落的柔软的花瓣…从一些细小的意想不到的缝隙中钻出来,笑嘻嘻地、坚定地告诉他,其实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那是你永远,永远都无法抛弃的一部分。 那是你的过去,你的念想,你永恒的梦魇… 即使是一场水月镜花,可阳光实在是太暖和了,照得仿佛过往的那些阴霾都消失不见,但等他醒来,世间的万千终究是人海鼎沸,而他身处在人群之中,耳边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梦真难醒,夏油杰淡淡地想道,美梦虽好,他的心也甘愿沉沦,可他还是要回到苦痛的现实之中,他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还有许多想要去的地方,朔也还在等着他,他不可以在原地逗留太久。 就是现在!趁着夏油杰一瞬间的失神,熊猫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凶光,他伸手抓住了夏油杰的脚腕,大声吼道:“棘!” 夏油杰垂下眼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狗卷棘单手一撑墙檐,从夏油杰身后的墙壁上翻了下来,咒力涌动在他的喉舌上,他大张着嘴咆哮道:“下坠吧!”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地面下陷,深不见底,直径接近有二十米的圆形巨坑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地面上,熊猫仓促地爬起跑到狗卷棘的身边,紧张地问道:“棘,没事吧?” 狗卷棘用手掐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道:“鲑…鱼子…” “对,先去看看真希…” 沸腾的恐怖的咒力在他们的身后浮现,瞬间穿透了他们的神经,层叠的骷髅头伴随着顶部长着惨白眼珠的藤蔓涌动着攀爬了上来,好似绷带一样的东西缠绕在可怖的棺木上,上面浮现着死状凄惨的人的脸皮。 夏油杰轻松地从上面跳了下来,他看着绷紧了神经全神戒备的两人,带着两分赞叹地说道:“你们确定要阻挡我吗?为了一个才相处了几个月的乙骨忧太?” “忧太是我们的同伴。”熊猫坚定地说道,“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再靠近一步的!” “真是让人感动。”夏油杰忽然大笑出声,笑得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很好…很好!这不就是我所期盼着的世界吗?”漆黑的裂缝在他的身后展开,他低下头用手轻抚心脏,遗憾地说道,“虽然我不想对咒术师动手,可惜我们现在是站在对立面,那就不能怪我了。” “大话可谁都会说。”熊猫俯低身体,语气坚决,“棘,我们上了!” “鲑鱼!” 第288章 百鬼夜行(三) “滴答…滴答…” 鲜血汇聚成小溪, 从无力垂落的手臂上流淌下来,红色的珠子凝聚在指尖,掉落到地上炸开来, 像是沾满了红色颜料的画笔,随意地往白纸上甩着,在上面溅上了一摊又一摊“墨迹”。 “很有勇气,保护同伴的心值得肯定。”木屐踩在布满碎石的路面上, 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夏油杰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的笑意, 但是做出的举动却完全与之成了反比, 他的身上没有沾上半点的污渍,血色好像主动避开了他, 在他周边留出了一条“洁净”的路,“只是有些不自量力。” “好…强…”熊猫艰难地挪动了一下手指,身体却动不了分毫,“忧太…”快跑… “这个时候还在关心着别人吗?”夏油杰已经看到了从远处跑来的身影,他歪了歪头, 脸上浮现出了玩味的表情, “只可惜你们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真希…同学…?”乙骨忧太停下脚步, 他睁大了眼睛,怔楞地看着倒在血泊中不知是死是活的禅院真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 如果非必要的话, 我是不想要你的命的。”夏油杰深深地看着乙骨忧太, 像是想要透过这具皮囊看清楚依附在在他身上的[祈本里香],声音中带着惋惜说道, “可惜…这都是为了咒术界的未来…” “熊猫…”乙骨忧太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的眼睛将这一幅幅画面收入眼底, 大脑却好似还没有还没有接收到信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胸膛里涌动的这是什么?为什么… “忧…太…” 乙骨忧太听到了微弱的呼唤他的声音,他迅速地转过头去,看到狗卷棘竭力地睁着眼睛,鲜血布满了他的半张脸,几乎要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他却能看到他眼睛里摇摇欲坠的烛火。 “狗卷同学!” “快逃…”狗卷棘的喉咙里发出了破碎的不成音节的字符,“快逃!” 真希同学虽然一直嘴上不饶人,但是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帮助我和鼓励我… 熊猫告诉我别害怕,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然后恶作剧偷了真希同学的裙子被追着打…乙骨忧太的嘴角微微翘起,眼前却模糊一片。 还有狗卷同学…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温柔地试图安慰我和保护我… 他们… 乙骨忧太将颤抖的手指缓缓地收进了手心,攥得紧紧的,愤怒的火焰肆意地在他的心里燃烧,咒力汹涌着在他的身后汇聚成了不祥的阴影。 “出来…”他们… “出来!”他们可是我的朋友啊!! “里香!!!” 咆哮的恐怖咒灵像是感受到了乙骨忧太心中的痛苦,仰着头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乙骨忧太目眦欲裂地瞪着夏油杰,癫狂的杀意浸染了他的整个躯体:“我要宰了你!” “是吗?”夏油杰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童,“那我只好杀死你了。” ********** “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栗川胧淡定地站在墙角,任凭几个咒灵围着他狂轰滥炸,反正他的技能全都点在了防御上,其他的部分只能说是勉勉强强,与其白白耗费体力(还不一定能跑的出去),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别人来接他。 “真是烦人,干脆把他也吊起来吧。” 咦?栗川胧眨了眨眼,向前两步从墙边探出了一个头来,然后就看到两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女生,对着前面的…那个衣服好像是辅助监督…一脸不爽地说道。 似乎是盘星教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栗川胧努力回想着相关的情报,然后看着脖子上悬挂着绳索,像是秋千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死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虽然他不会有事,但是基本靠他自己也下不来,落单的时候还是不要挑战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了… “你们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你们根本还分不清善恶吧。” “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菜菜子的心中忽然生出了没由来的愤怒,她讨厌听见这些义正词严的仿佛站在制高点一样肆意评判别人的话,你们知道她和美美子都遭遇了什么吗?在那些穷乡僻壤的,将咒术师视为魔鬼的地方,有任何人怜悯过她们吗? 除了夏油大人… “无所谓什么善恶,也随便你们怎么去想,只要是夏油大人说的,是黑是白都无所谓。”菜菜子举起了她的手机,“碍事的家伙,就全部去死!” “轰!” 巨大的声响传来,菜菜子心头一惊,赶忙回头看去,只见米盖尔揉着自己有些眩晕的头,从楼顶爬起。他看了眼缠绕在手上的黑绳,这个用来扰乱五条悟术式的绳子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这可是他们国家的术师几十年的心血,可他还要拖延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米盖尔?你搞毛线啊?!” “这种事情看了就知道吧…” “很结实嘛。”五条悟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背后,米盖尔下意识地翻身甩出了手中的绳子,在千钧一发之迹挡住了五条悟的攻击,他低头看着绳子上涌动的诅咒,脸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而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栗川胧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他用手拄着下巴陷入了思索:五条悟在这里,还有盘星教的人…他怎么突入战场中心了?千叶!你到底把我扔到哪里了?!你是不是术式又出错了?不是说好只是用咒灵练手,避开主战场的吗? 栗川胧在心里呐喊道,他默默地后退了两步,准备开溜,虽然他自信不会有任何人突破他的防御,但是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抓住他的话,方法还是很多的,没有同伴在身边他根本不敢浪啊! 栗川胧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等到他七拐八拐的直至几乎听不见来自远方的动静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下一秒他就听见了让他汗毛倒立的声音:“嗯?本来以为是个藏起来准备偷袭的家伙,没想到…” 五条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尤其着重看了一下他别在衣服上的校徽,意味深长地说道:“居然是那个什么[Q]学院的人吗?” 你不去收拾盘星教的家伙,过来盯着我做什么?栗川胧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郁闷,转过身来之后表情又恢复了沉稳:“我觉得现在不是在乎这些事情的时候吧?” “这可说不准。”五条悟凑近栗川胧,露在外面的苍蓝色的眼睛快速眨了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五条老师下手呢?” …原来还有这种自卖自夸的吗?栗川胧大为震惊,他之前听说过咒术界最强的性格一言难尽的传言,但他想着无论怎样都不会比他们格斗课的老师,禅院甚尔更离谱了吧?尤其是在他因为术式的原因,成功荣登禅院甚尔最喜欢的沙包之后,他就对空井流曾告诉过他的结论深信不疑,但是现在看来… 栗川胧看着已经开始不着调地说着“要不要考虑转学来当我的学生”的五条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怎么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有点半斤八两呢? “…承蒙您的厚爱,但还是不必了。”栗川胧压下自己活跃的想法,表面上波澜不惊地说道,“至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们也是想为社会的‘稳定’与‘和平’尽上自己的一份力。” “…你真不觉得你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并没有。”栗川胧的脸上露出了假笑,眼睛深处却亮起了狂热的光芒,“只要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默默地将嘴里的“吾神”两个字咽了下去,换上了一个不会出错的词语,继续说道,“…只有我们的声音,‘稳定’与‘和平’不就到来了吗?” “疯的挺彻底的呀,你。”五条悟挑了挑眉,唇角挑起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就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吗?”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不是吗?”更何况有吾神的庇佑在,你是杀不了我的。栗川胧这样想着,然后就看着五条悟的脸色沉了下来,漂亮的眼睛里压上了厚厚的云层,他顿时觉得好像有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真让我意外。”五条悟慢吞吞地说道,咒力旋转压缩在他的指尖凝成了蓝色的光球,“最好别让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不然的话…” 咒力球绽放出可怕的咒力波动,中央亮起了一个深邃的光点,随即猛地迸射了出去,房屋建筑被接连洞穿,烟尘像是升腾而起的大雾,笼罩了眼前的街区,原本在咒灵的侵袭之下都还算完好的街道在转瞬之间就化作了一片废墟。 五条悟漂浮在空中,苍蓝色的眼睛仿佛能穿过废墟看到下面的景象,虽然并未用全力,但是能毫发无伤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于是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兴致:“现在的学生都这么优秀吗?算了,还有正事要办,下次再说喽~”说着,他的身影模糊了一下消失在了空气中。 几秒钟过后,原本安静的废墟之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栗川胧不紧不慢地搬开石头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左右看了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吧?不过这个实力真不愧是‘最强’,你说呢?千叶。” “你绝对是在夸自己吧?”栗川胧身上带着的镜子表面扭曲了一下,千叶泉美出现在了栗川胧的眼前,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又怎么招惹上的五条悟?” “…我觉得这个问题该问你才对。” “只是意外,谁知道会这么巧?”千叶泉美撇了撇嘴,“我们该撤退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胜负已经要分出来了。” “是吗?”栗川胧眯着眼看了眼天色,相比于之前,战斗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很多,看来是时候结束这次的“锻炼”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幸见到吾神,“其他人呢?” “就差你了。” 在他们回去的时候,栗川胧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五条悟消失的天空,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暗芒,“六眼”和“无下限”…如果站在对立面的话,五条悟绝对是一个阻碍,为了吾神…看来有必要向流大人和梅大人汇报一下了。 第289章 百鬼夜行(四) [反转术式]、狗卷家世代相传的高等术式[咒言]… 夏油杰狂热地看着乙骨忧太, 眼睛触及到[祈本里香],里面迸发出了贪婪的渴求。 乙骨忧太学习咒术分明未满一年,却能如此轻松地使用出各种术式, 果然他猜得没错,[祈本里香]的正体,是变幻自在,无穷无尽的咒力的凝聚物, 只要拥有了它… 只要拥有了它… “我要把你碾成肉泥!” “呵。”米盖尔可拖不住悟多长时间,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夏油杰这样想着,冲着乙骨忧太勾了勾手指, “那就来试试看吧。” “就像现在这样,将所有的一切都释放出来吧。”夏油杰后撤两步,侧身躲过了刀尖上的锋芒,他似乎非常熟悉这种武器,任凭乙骨忧太怎样挥动长刀, 他的行为举止都透露着一丝游刃有余, “何必要为了那群非术师的猴子压抑自己的力量呢?” 夏油杰轻笑着伸出手, 右手并掌劈砍在了乙骨忧太的手腕上,乙骨忧太顿时感到骨头一声脆响,手指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刀柄差点从他的手中脱落下来。 [弱点?弱点都是相对来说的, 没有任何一种武器是完美的, 如果非要找一个时机的话,在错身的时候打击手腕是个不错的选择。] “弱者天生就应该被强者统治, 但是现在的现实却恰恰相反, 强者因为人数稀少, 不得不在‘人多势众’的弱者前隐藏自己的力量,甚至在某些时刻还会被打为不合群,甚至遭到欺辱,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咒力在乙骨忧太的身体里流转,仿佛完全解开了限制一般,他感觉自己能听到吹过的每一缕风,看到缓慢飘落的树叶,但是… 他眼神冷凝地看着夏油杰,[反转术式]修复了他手腕上的酸麻,他收紧了自己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举起长刀,明明夏油杰的举止在他的眼中一览无遗,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打不中他,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差距有这么大吗? 刀身上附着的咒力沸腾着,乙骨忧太的双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踏,一声爆鸣响起,夏油杰的耳边隐隐传来了刀尖刺破空气的尖利的声音。夏油杰哼笑了一声,宽大的袖子遮挡在眼前轻轻一挥,也在一瞬间挡住了乙骨忧太的视线,他的右脚抬起,借着向上的力身体轻巧地在空中旋身,然后自然地用手撑了一下乙骨忧太的肩膀。 […我说悟,别拿杰当“挡箭牌”啊,我差点就把他头上的“丸子”削掉了。] 乙骨忧太左脚前伸,强行停止了前冲的趋势,他的左手松开刀柄,快速挟持住了夏油杰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顺势接过在空中掉落的长刀,灵活地转动刀身,向着夏油杰刺了过去。 “在这方面你还差得远呢。”夏油杰仿佛预料到了一般,他身体后仰,刀锋擦着他的面部向上,在阳光下闪亮的刀身照亮了他自己的瞳孔,他眯了眯眼,反手抓住了乙骨忧太的手腕,身体下落,右脚狠狠地踹了出去。 乙骨忧太已经预感到了不妙,想要闪避却被控制住了行动,最后他只感到腰间一阵剧痛,随后翻滚着飞了出去,在即将砸进墙壁的时候,[祈本里香]用她巨大的手爪撑住了乙骨忧太的身体,轻轻地将其放在了地面上。 “忧太…” “我没事,里香。”乙骨忧太安慰般地说道,他抬头看着夏油杰轻缓踱步走来的身影,眉宇间浮现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更快,更快… “还没有放弃吗?在见证了你我之间的差距之后。”夏油杰叹了口气,似乎对于乙骨忧太的倔强有些无奈,“果然还是年轻啊。” “放弃…”乙骨忧太沉下心,眼睛里癫狂的光彩一闪而过,“我不懂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大道理’,我只知道,我还想继续和狗卷同学他们做朋友!我还想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想和他们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为此…” 前所未有的狰狞在他的眼眸中浮现,将他原本清秀的面容破坏的一干二净,显现出咒术师特有的疯狂来:“我必须要杀掉你!” 速度变快了。夏油杰的一截发丝被刀锋斩断,他挑了挑眉,矮下腰躲过了乙骨忧太的攻击,在他的感知中,那把长刀上附着的诅咒在节节攀升,这样下去的话… 三。 夏油杰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恶意的微笑,咒灵突然从他们的脚下冒出,缠住了乙骨忧太的脚踝,想要将其吞入自己的腹中。乙骨忧太从紧咬的牙缝间挤出了一声气音,他挥动手中的长刀,斩断了困住自己的“牢笼”,然后将这只在普通咒术师看来已经有些超出普通范围的咒灵一刀枭首,紧接着朝着夏油杰冲了过来。 二。 夏油杰不慌不忙地后退着,看似被乙骨忧太的攻势所逼退,实际乙骨忧太所有的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缓缓地后退到了墙壁前,看着乙骨忧太身上仿佛海浪一般无穷无尽的咒力,被他肆意地浪费着,神情中颇有些遗憾的意味在其中。 一。 “悟没有教过你吗?” 夏油杰平静地看着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刀锋,不闪也不避,反而缓缓伸出手,在刀尖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忽然开始层层崩裂。在乙骨忧太紧缩的瞳孔中,他一拳直接砸中了乙骨忧太的脸,将他整个人砸飞了出去。 “突然注入那么多诅咒,容器可是会撑不住的。” 乙骨忧太踉跄着半跪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后用手背擦去了自己嘴角淌出的鲜血,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扔掉了手中的刀柄,双手握拳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还真是难办。”夏油杰估算了一下时间,蹙着眉表情有些无奈,“没办法,只好尽全力解决你了。” “你知道吗?被评为特级的人类共有四人,而咒灵则有十六个。”他的身边缓缓浮现了一个穿着羽织的恐怖身影,“这便是其中之一,特级假象怨灵[化身玉藻前]。” “此外,我还会将现在持有的全部4461只咒灵合为一体来对付你。”[1] 夏油杰的手臂高抬,无数的咒灵在他的身后形成了诡异而又扭曲的漩涡,仅仅是看上去就让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咒灵操术,极之番…”夏油杰微笑着说道,“[漩涡]。” 好强啊…乙骨忧太缓缓地闭上了眼,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甘,真的好强,要输了吗?过往的一幕幕场景在他的眼前浮现,一切灰色的色调慢慢地染上了彩虹的颜色。 还不行。 真希同学,狗卷同学,熊猫…如果我输了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我真的很珍惜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但是很抱歉,就算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只要你们平安无事… “里香。” “怎么了?忧太。” 乙骨忧太看着[祈本里香]恐怖的面容,心中却流淌过了温柔的水流,他缓缓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她,轻叹着将自己的脸贴靠在了上面,“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也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错… “最后将力量借给我一次吧,里香。”乙骨忧太的眼睛里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我想阻止这个人,从今以后,我的灵魂,心与身体,全部都献给里香,以后我们就永远都在一起了。”[2] 乙骨忧太捧起[祈本里香]的脸,嘴角翘起,慢慢地展开了笑颜,在上面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我爱你,里香,一起去那个世界吧?”[3] [祈本里香]静止在空气中,半天都没有动弹,但是乙骨忧太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身体在发颤,他首次这样贴近[祈本里香]的内心:“忧…太…?” “啊啊啊啊啊!忧太!”近乎实质化的令人绝望的咒力直冲云霄,甚至扭曲了眼前的景物,地面的碎石震颤着,散发出磨人的声响,[祈本里香]嘶吼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看到了泪水从她的眼睛中滴落下来,“最最最最最喜欢忧太了!!” “居然来这一手?!”夏油杰睁大了双眼,荒谬与可笑在他的心中交替出现,他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的梦想就近在眼前,他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退缩,“玩弄女人的家伙!” 咒力在[祈本里香]的面前汇聚,旋转凝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咒力浓缩物,在[祈本里香]的面前散发出刺眼的光芒,“真是失礼…”乙骨忧太抬起头,食指和大拇指张开,指向了夏油杰,无名指上的指环散发着微光,“我们这可是纯爱。” 纯爱?夏油杰忽然有点想笑,诅咒了已死之人,将其拉回人间的“纯爱”?他手腕上的红绳崩断,带着银戒落在他的掌心,被他缓缓攥紧,似乎想要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这是爱? 这是爱?! 如果这样说的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夏油杰颤动着嘴唇,模糊不清的碎片像是再也拼凑不上的纸页,在他的眼前纷飞着,巨大的悲怆冲破所有的阻碍击穿了他的心脏,什么“怎么能让朔活在一个充满了猴子的世界”,什么“害怕得到回应”…统统都是骗人的! 全部都是骗人的! 我只是…想见你… 想要和你说话… 到底为什么…夏油杰看着乙骨忧太的眼睛中带上了真切的杀意与嫉妒,他的心中咆哮着恶意的野兽,无法控制地想要将一切都破坏殆尽…我不能将你唤回人间呢?! 是我的爱还不够吗?! “可笑至极!”夏油杰伸出手,熊熊的火焰在他紫色的眼眸中燃烧,仿佛永不止息的业火,“那我就是大义!” 第290章 百鬼夜行(五) “输了…” 夏油杰贴靠在墙上, 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落下的血滴汇聚成了水潭,又好似盘旋而落的红叶,在他的身下一点一点堆积起来。 “真是完美啊, 是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有了里香就不用再去费力收集诅咒了, 下次…”夏油杰用手捂着自己断裂的臂膀,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脸上慢慢地露出了温柔的笑颜,“要是能知道是怎样诅咒的就好了…” 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夏油杰没有侧头去看,他早已知道来的人是谁, 毕竟他的脚步声一直都没有变,他只是稍微有一点遗憾, 要是能给他更长的时间就好了,但是从他嘴里说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怎么来得这么晚呢?悟。” “杰…”五条悟沉默地看着夏油杰,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十年之后的重逢他们没有多说两句话, 如今好似也并不必多说。 “最后会碰到你啊…”夏油杰的身体缓缓下滑,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被拘禁在小巷子中的天空,“有点意外却也不是那么意外…我的家人们还好吧?” “全都逃跑了,京都那边也是你安排的吧?” “不错,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心比较软。”夏油杰好似笑了一声, “说实话, 我真没想到你会在明知道那两人不是我的对手的情况下将他们派过来, 为的就是让他们成为乙骨的引爆剂。” “因为我相信你。”五条悟平静地说道, “你坚持的主义不会无缘无故地杀死年轻的术师。”[1] “即使在我做出了要杀掉乙骨忧太的举动之后?”夏油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以前的高专之中,那时树木才刚刚长出枝丫,所有的一切还都未发生过,五条悟又不干人事,结果被夜蛾老师“留堂”了,他当时暗戳戳地计划着趁着五条悟被拖住,他好和朔一起出去玩,结果这家伙倒是在这方面敏锐起来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说… …说了什么来着? “即使在那之后。” “…你什么时候长了脑子?” “喂!你再这么说我就翻脸了。”五条悟翻了个白眼,不满地说道。 啊,想起来了,夏油杰慢吞吞地想道,说的是:[你想都别想,杰,不会让你们丢下我一个人的。] 这算是flag吗?夏油杰有点想笑,却仿佛失去了控制脸上肌肉的能力,最后只能牵扯出一个带着一丝丝涩意的苦笑…抱歉,悟,也许这次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之前没有骗你,我和朔真的讨论过你以后会做什么,我当时知道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咒术界要完了…所以你是怎么想到去做老师的?” “因为想要将这垃圾咒术界进行重置。”五条悟的喉咙滚动了两下,似乎想要摆出往日“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来,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你的脑子是真的坏了吧?”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会翻脸的!” “啊,真难为你忍受那群‘老橘子’了。”夏油杰这样说着,他在五条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真是神奇,好像他们都走上了以前自己从未想过的道路,如果有人这么告诉过去的他的话,也许他会第一时间和他们分享这个“笑话”也说不定… 如果朔还在的话… “悟,你将乙骨收为学生,真的只是因为他的‘天资’吗?” “不然呢?”五条悟不屑地看着夏油杰,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大声指责道,“杰就是‘龌龊’!自己心黑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 你的学生可真是辛苦了,在祓除咒灵的同时,还得应付一个长不大的你。夏油杰拉扯了一下嘴角,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和五条悟辩驳了,流淌的血液慢慢地带走了他身上的温度,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地感受到了僵硬和麻木。夏油杰咽了一口唾沫,蜷缩起手指,明明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却感到藏在手心中的戒指滚烫得吓人,灼伤了他的手心,也烧焦了他的皮肉。 “悟,你说…”夏油杰暗淡的紫色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可知的回忆中,他停顿了很久,久到五条悟已经猜出了他想要说什么,他才声音微弱地开口,不像是在问话,更像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将[祈本里香]留在人间的…真的是‘爱’吗?” “……” “为什么…我不行呢?” 五条悟注视着夏油杰,苍蓝色的眼睛中什么都没有,像是神明在天空之上漫不经心地向下一瞥,看着在泥沼中困顿挣扎不得寸进的凡人,然后渐渐的,云散了,雾起了,岸边的灯塔不再亮起,海面上的桅船再也找不到了方向。 神明也落入了人间。 “…因为杰现在的样子太丑了,朔一定非常嫌弃。” “呵。”夏油杰翘起嘴角,鲜血流淌在地面上,好像一条蜿蜒的河流,“这还真是让人伤心。” “反正朔第一喜欢的肯定是我,杰还差得远呢。” “这点我可不承认。”夏油杰边笑边咳嗽着说道,“不过这次可是要叫我抢先一步了。” “……” “悟。”夏油杰缓慢地转过头来,他已经有点看不清五条悟的样子,但是他的心中却很自然地浮现出了五条悟的神情,他的眼睛中带着微弱的光亮,却像是下雨天雨滴打落在叶子上,摇晃着发出啪嗒的声响,“我要先坐船去找朔了,你不要太快跟上来。” “……” “不说话可真让人不安,听好了,悟。”夏油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浅淡的笑意,夏日的蜻蜓落在花瓣之上,透明的翅膀反射出阳光、云朵… “…就让我和朔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却静止在了此刻,再也没有了声响。 “…太阳真刺眼,明明已经是冬天了。”没有风声,没有说话声,一切都好安静,“决定了,明天就翘班吧,找个什么理由呢?” 五条悟想着是时候该离开了,他的学生还在等着他,盘星教也该有个解决方案,接下来肯定会非常非常忙,他还得在百忙之中去敷衍一下那群老橘子…可无论他怎样去想,他的脚却仿佛扎根了一般在原地一动不动,催促着他去做些什么。 五条悟最后妥协了,他缓缓地踏进小巷中,慢吞吞地坐在了夏油杰的身边:“你还是这样,一点都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还没见过硝子吧?硝子现在的黑眼圈夸张得吓人,我前两天还听她骂了你一顿,说是你又给她增加了好多工作量…”五条悟语气平静地说道,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所以意外的在这个时候好像不是特别悲伤,只是有一点的… 真的只有一点点的… “夜蛾老师当了校长之后就越来越严肃了,对了,熊猫是他做出来的变异咒骸,是被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的,真遗憾杰你没有挨夜蛾的拳头…” “还有,朔真的很过分,他已经欠了我八千三百六十个喜久福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五条悟不着边际地说着零七八碎的话,想到哪就说到哪,说到后来他忽然止住了话头,有些茫然地想道,好像除了过去之外,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说的东西了,可那段回忆是他们所共同拥有的,一个人去回想的话,总会感觉有些单调和寂寞。 所以算了吧。 就这样吧。 “好了,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五条悟转头看向好似睡着了一般的夏油杰,忽然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停顿了片刻伸出手,从他的衣襟中取出了一张被鲜血浸透的相片。 是那张在祭典上拍下的照片,背景中的店面屋檐上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食物的热气从店面里飘出来,在上面留下了一缕白色的雾气。他穿着一件蓝白色的浴衣,左手搭在伏黑朔的肩上,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大大的“耶”,笑得开怀,夏油杰则站在另一边无奈而又温和地笑着,紫色的眼睛里映照着天空中七彩的烟火。 可是… 五条悟怔怔地伸出手,试图想要抹掉照片上伏黑朔和夏油杰脸上的血迹,但是无论他怎样擦拭,都模糊地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鲜红与脏污掩盖了一切,只有他在上面洁白无瑕,好像所有的光都照在了他的身上,而其余的两人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剪影。 “哈,这算什么?”五条悟喃喃自语道,他苍蓝色的眼睛里卷起了呼啸的狂风,手指将照片掐出了褶皱。一瞬间爆发的咒力凝滞了空气,五条悟的手缓缓收紧,试图想要将这张照片化为飘散的烟尘,可不知为什么,他看着上面笑着的三人,手在最后关头却僵在了原地,无论如何都无法前进一步,“混蛋。” “说什么‘不要让我太快跟上来’,我才不会让你梦想成真。”五条悟靠在墙上,抬头看着橙红色的天空,忽然哼笑了一声接上了一句,“骗你的。” “不过也不会太慢就是了…”五条悟缓缓地低下头去,额头抵在自己蜷起来的腿上,长久地没有发出声音,“眯眯眼怪刘海的…” “…奸诈小人。” 第291章 泪 “盘星教和咒术界的仗就快要打完了吧?”禅院朔手里拿着笔, 十分平静地将盘星教建神像的申请再一次打了回去,“也不知道学生们怎么样了…甚尔?” “我怎么知道?”禅院甚尔用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晃悠着椅子,听到禅院朔的话朝着他望了过去, 用手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那几个小兔崽子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他们格斗课的老师吗?具体情况总该了解一点吧?”禅院朔抬起头朝着他挑了挑眉。 “一招解决的, 两招解决的…哦, 还有个沙包, 你想了解哪个?”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说道,在他看来这几个学生也就勉强能让他活动活动身子,除了那个被他称为“沙包”的学生之外,其他人他也就有点贫瘠的印象, 而这还是看在禅院朔的面子上。 “沙包?”禅院朔回忆了一下目前[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中的学生,很快的就将人与禅院甚尔的形容对上了名字, “你是说术式是[唯心防御]的栗川胧?” “谁知道?”禅院甚尔摊了摊手,“应该是这个名字?那家伙术式挺有意思的,但如果想杀他的话其实也很简单。” “术式很强大,限制也很多, 所以才需要队友啊。”禅院朔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我的问题,我这个校长从学校建立以来都没去过几次,所幸安排下去的老师都挺…” “啪嗒。” 禅院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动作静止在了原地, 在一片静默中, 他手中拿着的笔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朔?”禅院甚尔瞬间抬起头来, 他看不清禅院朔脸上的神色, 只能看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收紧, 似乎隐隐在发颤,“怎么回…” 禅院甚尔睁大了眼睛。 “咣当!” 椅子被他带倒在地上,禅院甚尔跪在了禅院朔的眼前,神色中带着几分慌张地用手摸上了禅院朔的脸,试图用手抹掉禅院朔脸上的水迹:“朔?这是怎么了?” 禅院朔的喉咙滚动了两下,他伸出手攥住了禅院甚尔的手腕,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禅院甚尔只能听清禅院朔加速得令他有些恐慌的心跳声。 “朔!说话!” 禅院甚尔简直要疯了,他从没见过禅院朔掉眼泪,禅院朔的眼角泛起一点红,微微蹙着眉,透明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淌出来打湿了他的手指和掌心,就好似在皑皑纷飞的大雪中,枝头的冬樱簇簇地落下,无声地落了满地,在一瞬间好看得不可思议,如果是其他情况,他绝对二话不说…可他现在只有想要杀人的欲望,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是谁干的?敌人? 找到他,杀了他!禅院甚尔绿色的瞳孔紧缩,身上迸发出了骇人的杀气,无论是谁… “甚尔。”禅院朔主动伸出双臂抱住了禅院甚尔的脖颈,靠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去看看凌君他们。” “什么?这个时候…” “快去!” “…我知道了。”禅院甚尔侧过头深深地看着禅院朔,最后还是咬着牙无奈妥协了,他一手护住禅院朔的后背,弯下腰另一只手向下从他的腿弯处穿过,将他抱到了沙发上,“我马上就回来。” 究竟是谁?禅院朔只感觉到了从自己心底涌上来的痛苦和悲伤,这不是属于他的情绪,而是属于一个仿佛刚刚经过长途跋涉的灵魂的,在归于他的那一刻,所有被围困住的疲惫与遗憾就好像是被掘开的大坝,汹涌着,毫不犹豫地冲破了重重的阻挡,如同连绵不绝的海浪一般涌动拍打着他的心脏与灵魂。 是被[无想无结无爱天]所捕捉的灵魂…禅院朔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他记得这个领域他只有限地开过一次,而被容纳其中的只有甚尔,凌君和梅才对…甚尔就在我的身边,难道是凌君或者梅出了什么事吗?可是… “朔!”禅院惠脸上带着惊慌推开门冲了进来,“你没事吧?” “已经缓过来了。”禅院朔放下手,脸上露出了微笑,除了眼圈还有点微红之外,看不出有其他异样的地方,“让你担心了。” “朔大人!”拜尔和水谷凌火急火燎地出现在了禅院朔的眼前,看到禅院朔平安无事都暗中松了一口气,随即用紧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看起来恨不得叫人为禅院朔重新检查一遍,“禅院甚尔他又做了什么?!” “…这和甚尔真没什么关系。”禅院朔无奈地说道,“梅那边呢?能联系上吗?” “我现在就打电话。”拜尔抿着唇拨通了山田梅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后就被接通了,里面传出来了山田梅熟悉的声音。 禅院朔终于将心放了下来,没有出事就好,只不过…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的禅院甚尔,柔和下眉眼朝着他伸出了手,“甚尔,辛苦了,有吓到吗?”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走过来握住了禅院朔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低声说道:“是啊,吓坏了,有什么安慰吗?” 你要点脸吧,混蛋甚尔!禅院惠满头黑线地看着禅院甚尔瞬间引爆了拜尔和水谷凌的怒气值,为了防止发生不知道第多少次“世界大战”,他干脆坐在了禅院朔的旁边挤开了禅院甚尔,然后无视了禅院甚尔那令人芒刺在背的视线担心地问道:“朔,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说呢?”禅院朔用手捏了捏眉心,心底残余的情绪让他也略微感到了一丝不舒服,“是个意外。” “意外?”禅院甚尔磨了磨牙,算下来这都是第几次“意外”了?想要这么敷衍过去可没那么容易!他压低身子,眼神危险地看着禅院朔说道,“什么意外?这个理由可说服不了我。” “…也没有那么多次,算了…”禅院朔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索性直接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甚尔我应该跟你说过,你还记得[无想无结无爱天]?” “当然。” 禅院朔看着自己的手,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迷惑:“这就是问题所在,明明你们没有出事,但是我却感受到了灵魂的回归。” 很悲伤,却莫名的带着一丝憧憬和幸福,禅院朔的睫毛颤动着,他隐隐感觉有些熟悉,但他却找不到这种特殊感觉的源头在何方。 是谁呢?我认识你吗?禅院朔有些怔愣地想着,我应该认识才对。 [在领域范围内的人死去后,他们的灵魂会归属于我。] 禅院甚尔的眼神暗沉了一瞬,这句话曾是牵扯住他的锁链,是他确认自己存在的锚点,每一个音节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身体里,让他能够感受到安心的束缚。但在此刻,他却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伏黑朔”回归之前,似乎也开启过一次领域,虽然没有完全展开,但当时存在于领域范围内的,还有两个人。 五条悟和…夏油杰。 “所以到底是谁?”禅院朔微微有点头疼,“因为我还缺了一块灵魂碎片的缘故,我根本无从分辨,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只能等开领域的时候再召唤出来确认了吗?” “啧,别想了,说不定是偶然间被牵扯进去的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禅院甚尔撇了撇嘴,做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你不是想问那几个学生的情况吗?” 说实话,禅院甚尔的话题转移技巧十分粗劣,如果是平时,禅院朔绝对会发现其中的不对,但他现在因为残余情绪的影响,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意外地被转移了注意力:“确实,拜尔,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是的,我刚刚接到通知,他们已经安全返回到学院当中了。”拜尔隐蔽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低下头遮挡住了自己眼睛里的深思,语气中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沉稳地说道,“全程都在预估之中,只有一点稍微超出了计划,有一名学生遇上了‘六眼’。” “哦?”禅院朔有些意外,但是想到拜尔口中的“安全返回”,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了然地说道,“是栗川君?” “是。”拜尔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古怪,他也知晓栗川胧术式的奇葩之处,但是想到栗川胧在回来后汇报的关于无下限术式的感受,拜尔就慢慢蹙起了眉毛,“‘无下限术式’的强度有些出乎意料,而且当时似乎是随手进行的攻击,仅仅这样就毁坏了一整片街区…我会找到限制他的方法的。” 栗川胧最开始确实是想要远离战场中心,也确实想要远离五条悟,但是当他发现他非但没能成功远离,反而被五条悟“找上门”来之后,他就产生了想要试探一下“无下限术式”的强度的想法。 结果也确实成功了,虽然是一发不知道用了几分力的[苍],但是他也能从中大致预估出攻击的强度,最后得出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他第一时间就将自己通过亲身体验得到的数据报告给了学院中的“老师”,然后就这样到了拜尔等人的手中。 “毕竟是能够干涉原子等级的术式,这方面不用着急。”禅院朔安抚了拜尔一句,停顿了一下后,用手托着腮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记得梅不是说过,栗川的性格比较‘随和’、‘懒散’吗?这次怎么这么大胆?” “这个问题…”水谷凌和拜尔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禅院甚尔更是干脆嗤笑了一声,只剩下禅院朔看着他们的表现,心中模糊地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推测。 第292章 盘星教的吞并计划 栗川胧的性格如果非要说是“随和”、“懒散”的话, 也不是不行,就是有时候可能得分情况讨论一下。 由于他的术式的原因, 他可以称得上是将所有的技能点都加在了防御上,这也就导致他的攻击非常拉胯,而且他也无法避免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反应会稍显迟钝,毕竟反正什么攻击都打不穿他的防御,他对于“危险”的定义也与常人有所不同,这也算是某种偏科偏到极致的“强大”吧? 这也就造成了他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表现得十分淡定,他被队友当肉盾也当习惯了, 反正有千叶泉美在, 他只要站着不动就好了。用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那就是在他的队友眼里,他可能被分类为了“装备”, 还是那种穿戴上防御力就直接满值的装备,当然, 他对此也并不在意,反正他的队友都很强, 他既然能躺赢又为什么非得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呢? 所以大部分时间,你会看到栗川胧在一众疯批咒术师中格格不入的“养老”形象, 只有在一个时候例外, 那就是在涉及到禅院朔的时候。 也只有在这时你才会感受到他不愧是隐月会出来的, 从上到下, 从外到内都是非常标准的狂信徒。其实真要说的话, 从他术式名字也可以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唯心防御], 什么叫做唯心?就是只要你百分百地相信自己能挡下来, 并且不会受伤, 那这个术式的效果就会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 别以为这很简单, “怀疑”是每个人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在面对难以想象的天灾的时候,你真的能够完全地坚信自己,毫不动摇吗?你真的没有那么一秒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安然无恙吗?即使只有片刻的犹豫,那么这个术式就会不断削弱,最后真的导向你所恐惧的那个结果。 而栗川胧的奇葩之处就在于,他将这个术式发挥出了百分之三百的能力,甚至超越了术式本身的极限,原因是…他是个狂信徒。 没错,“狂信徒”居然还能成为一个正向的buff,而这一切还得追溯到空井流的身上。栗川胧本身是一个被隐月会收留的孤儿,几乎是从小就在隐月会的这种狂热氛围中长大,在大概六岁的时候,他成功觉醒了术式。 当时空井流非常高兴,因为这就代表着隐月会未来又多出了一份中坚力量,后来他也发现了这个术式的缺陷所在,但是空井流是谁?这可是能够让禅院朔几经“社死”的隐月会头号狂信徒,于是他在栗川胧忐忑不安地问起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对着他说道: “这是神明对你的恩赐,代表了吾神的关注与庇佑,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至于栗川胧信没信… 呵呵,你跟隐月会的人说什么信不信呢?! 栗川*狂信徒*胧深信不疑。 所以,有时候术式这种东西也得找对了人,对于栗川胧来说,禅院朔就是他所信仰的神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吾神给予的庇佑怎么可能会被他人破坏呢?尤其是禅院朔在无意中再次加深了他的认知之后。 起因是在[Q]学院(简称)开学的时候,禅院朔作为校长在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一趟,栗川胧他们被空井流带着去觐见了禅院朔,他当时鼓起勇气,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的神明,怀着希冀和忐忑地询问道:“您会一直看着我吗?” 禅院*不明所以*朔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说道:“当然,我会一直关注着你们的。” 栗川胧自动忽视了那个“们”,他的眼睛里燃起了狂热的烈焰,至此,[唯心防御]直接一个大跳跃,在不少人或诧异或茫然的眼神中,成为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顶级的术式之一。 “你们怎么这个表情?”禅院朔奇怪地看着拜尔他们的表现,有些纳闷地询问道。 “那个,朔大人,栗川…是隐月会的。”拜尔有些欲言又止。 禅院朔点了点头十分镇定,隐月会的又怎么了?难道隐月会中就没有个正常人吗? “…他是空井流的徒弟。”拜尔接着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不用说了。”禅院朔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拜尔的话,他明白拜尔的意思是什么了,想想空井流的奇怪脑回路和各种离谱操作,能被他收为徒弟能是什么正常人?他现在十分怀疑给他建神像的建议就是这个头号搞事分子弄出来的,梅你也不阻止一下…算了,梅她也好不到哪去,不“助纣为虐”就不错了。 禅院朔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一双手在这时遮住了他的眼睛,略微高出体温的温度很好地舒缓了他眼睛的酸涩,禅院朔慢慢放松下来,轻声说道:“甚尔。” 禅院甚尔哼了一声,斜眼看着拜尔等人,眼神中透露出了“怎么还不走?”的赶人意味来。 拜尔的脸黑了下来,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水谷凌拉住了胳膊。水谷凌朝他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有事要说,然后他低头恭敬地对禅院朔说道:“朔大人,您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告退了。”随后扯着不情愿的拜尔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水谷,你拉我做什么?没看到那个混账他…”拜尔恨不得他眼前能有把铲子,将某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埋进土里,然后再在上面严严实实地踩上两脚…不,还是挫骨扬灰比较好,这样还能防止他诈尸… “放心,惠还留在里面。”水谷凌对禅院惠抱有充足的信心,最起码禅院朔很少会拒绝他的要求,相比之下,禅院甚尔就…水谷凌的脸上露出了冷笑,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从刚刚开始就在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将其递给了拜尔的同时,面上浮现出了了然的神色,“你看看这个。” “夏油杰身死?”拜尔挑了挑眉,他瞬间就知道了禅院朔的异状是因为什么,在那段身为“伏黑朔”的过去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既然死,那就麻烦死得透彻一点,现在居然还能够影响到朔大人…拜尔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低沉地问道,“可以‘收网’了吗?” “就快了。”水谷凌翘起嘴角,“相信盘星教的那群人很快就会得知消息,虽然到时候绝对会有选择脱离盘星教的,但是有丹羽重在,最后想必大部分也会被我们收入囊中。” 确实,拜尔默默地想道,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如果一个处于弱势的团体想要加入另一个团体,在陌生的环境中,人们会更愿意去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尤其是在领头的人还在的情况下,他们会下意识地聚拢在他的身边,听从他的指示,这样的抱团就算拆分了,光是磨合也需要很长时间,如果再遇到一个不服管的“领导者”… 不过盘星教现在或许就不会存在这个烦恼,拜尔光是想到盘星教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会轻松地被他们所吞掉,连个水花都不会溅起。现在夏油杰已经死了,丹羽重这些年也不是白干的,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他会掌握更多的话语权,等盘星教并入之后,丹羽重一死… …打散就很容易了不是吗?唯一的问题就是… “能确保丹羽重不会出差错吗?”拜尔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偏头带着两份思索询问道,“后备计划…” “空井流的术式一旦生效就很难被扭转回来。”水谷凌平静地解释道,他这里存有所有己方成员报备的术式资料,“因为确切意义上他的术式并不是控制他人,而是将自己的思维与他人的思想进行覆写融合,最后成为一个以空井流的思想为主导的新的‘人’。就算意外解除了,已经形成了的思维惯性也很难更改过来,甚至会对以前的自己感到费解和陌生,所以时间越长就越不会有出错的可能。” “这么说的话,其实从根本上来讲,在空井流使用术式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可以算是‘死亡’了吧。”拜尔漠然地说道,这个术式真的很好用,可惜空井流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并不想多出很多残次的“复制品”,不过某些时候这也不算坏事,毕竟一想到会多出很多搞事的“空井流”…拜尔的眼皮跳了一下,一种恶寒感突然涌上了心头。 “这就看你对‘死亡’的定义是什么了。”水谷凌懒得去思考这些哲学上的定义,毕竟他是一个结果论者,只要最后能够达成目的,中间过程中的某些东西并不重要,“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到时候该怎么跟朔大人解释盘星教的事情,总不能说是他们仰慕[Q]集团的实力,所以争着抢着要加入进来成为我们的一员吧。” “…冷笑话说的真不错,我是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了吗?” “让你手底下的战斗员消停点,下个月的账册上我不希望看到有更多不必要的东西。”水谷凌面无表情地说道,“尤其是报销这一项。” “…咳,我会通知他们的。” 第293章 “梦境” 这是在哪里? 夏油杰…姑且把他称之为夏油杰吧, 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九轮“月亮”,除了一轮有些暗淡和模糊不清之外, 其余的往外散发出柔和的光亮,明明天高云阔,展现在他眼前的“月亮”却是那样清晰…这是正常应该出现的场景吗?夏油杰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的大脑现在一片混乱,所有的记忆都被藏在了一扇厚实的门后,被坚固的锁链一圈一圈地锁住,只有丝丝缕缕的情绪从门缝中挤出来, 他低头看着脚下如同镜子一般安谧的水面, 脚踩在上面只荡出了层层的涟漪,却没有任何想要掉下去的趋势。 我应该已经死了吧?夏油杰平静地想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从哪来的, 但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不甘, 没有愤怒与痛苦,只有星星点点的遗憾和歉意闪烁着光亮, 以及… 我会遇到他吗? …他是谁? 夏油杰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机械性地往前走着, 脸上是一片茫然, 他想不起来那人的名字, 也记不清楚他的模样, 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很重要, 不然为什么每次试图回忆的时候, 心里都会泛起矛盾的苦涩和甜意? 没有风声, 没有任何的标志物, 空阔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抱有一种怎样的想法,只是执拗地朝着天上月亮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要他在这里,我们就一定会相遇的。 夏油杰如此坚信着,他的脚抬起又落下,但逐渐的,水面好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沼,每一次想要迈动步子都越来越困难,昏沉的睡意袭上了他的身体,好像有无数人扯着他的衣服,抓住他的脚腕,在他耳边向他诉说着: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你已经很累了不是吗? 不断的嘈杂的窃窃私语声传进了他的脑海,可夏油杰没有去管,也没有去听,我还没有找到他,怎么能停下来呢?夏油杰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抬起腿,缓慢地往前走去,艰难而又摇摇欲坠,我已经迟到太久了,再晚的话…就要追不上了… 水面上倒映出夏油杰清晰的影子,他的头发散落着,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布满了褶皱,狼狈得几乎让人第一眼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众人眼前张狂地发出宣告的盘星教主,可那双紫色的眼睛却闪着光,像是他所期盼见到的人就在前方等着他,只要他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他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影子,夏油杰迟钝地望过去,然后慢慢地停下了脚步怔楞地站在那里。几乎已经停滞到发不出指令的大脑慢吞吞地将眼前的场景藏进脑海深处,然后砰然炸开,用尖利的针一根一根地扎进他的心脏与灵魂,拼命地催促着他往前走!往前走! 是你吗? 夏油杰的嘴唇颤动着,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的手指轻抬想要去触碰,最后却仿佛畏惧似的蜷缩在了一起。 是你对吗? 一个名字狠狠地撞击着他记忆的大门,歇斯底里得好似一个疯子,拼了命地想要从里面冲出来,夏油杰的眼眶慢慢地染上了热意,他咬着牙深呼吸,眼前却在一瞬间模糊一片。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要摔倒在地,却一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如果他不能及时抓住他,他就会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化作泡影消散在他无尽的梦境之中。 夏油杰什么都不想去想,他扑倒在安稳地躺在水面上的,好似睡着了一样的人身边,生怕他跑走了一般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然后颤抖着手臂将其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已经多久了呢? 久到他以为伤口已经愈合。 久到他已经可以用微笑的假面来面对所有的人和事。 久到他在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都不再期待重逢。 可是现在,他只能感觉到自己搭建起来的所有高墙围笼都轰然破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碾成碎末,被汹涌的河流冲走,用来伪饰自己的皮子被硬生生扒下来,露出柔软而又脆弱不堪的内里。 只要一点点的刺激… 只要一点点的痛楚… “我找到你了。”夏油杰用破碎的声音哽咽地说道,透明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像是清晨叶子上滚落的露珠一样顺着叶脉滑落下来,没进了镜子一般的水面之中,他甚至记不起更多的用来修饰形容的辞藻,只是一再重复着相同的语句,“我找到你了。” 无数色彩斑斓的记忆扇动着翅膀,撞击着关合的门扉,义无反顾地去触碰那一丝可能,前仆后继,永不停歇,在最后的最后,一只残损的蝴蝶带着染红了的羽翼,奄奄一息地落到了他的心上: “我找到你了…朔。” 夏油杰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他用指尖轻轻地触碰着禅院朔的眼睛,慢慢地滑过他的脸庞,落在他的嘴唇,他依旧想不起来他记忆中的人的模样,但他在看到的那一刻,他的心和灵魂就鼓动着告诉了他,这就是他一直在追寻的人。 “我没来晚吧?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夏油杰这样说着,他不再抵抗汹涌而来的睡意,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够让他安眠的地方,他慢慢放松身体,躺在了禅院朔的身边。 “本来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一句都想不起来了。”夏油杰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紫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没有一丝杂色的天空,转过头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落下了一个吻,“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会在梦里再次相见。” 只要拉住了你,总不会再弄丢了吧?夏油杰缓缓闭上了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我的梦境里,终于有真实的你了。 再醒来,就会是一个新世界了吧。 ********** 禅院朔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天花板上的吊灯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用手撑着身体向后挪动了一下,慢慢地坐起身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眼神似乎有些困惑。 是错觉吗?禅院朔不确定地想道,他感觉好像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滴落在了手上,并不痛,反而像是被风吹落的花瓣,像是蜻蜓点水一般留下了转瞬即逝的痕迹,轻得甚至连他都没反应过来,所以…是梦吗? 禅院朔小心地将禅院甚尔搂在他腰上的手挪了下去,光脚踩在了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在瞥了一眼现场的状况之后,他低头看着压在禅院甚尔和禅院惠两人身上一脸无辜的[脱兔],带着好笑和无奈地将其抱起来,然后将被子给他们拉了上去。 所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禅院朔抬头看了看时间,发现离太阳出来还有一段时间,可惜他睡得太早,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于是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拉开椅子坐下,手上梳理着[脱兔]柔顺的皮毛,看着外面洒落着清辉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他还记得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拜尔和水谷凌已经走了,他当时还发出了“怎么走的这么快?”的疑问,然后… “你就没感觉自己哪里不太对劲吗?”禅院甚尔轻啧了一声,用手按揉着禅院朔的太阳穴,“反应都变慢了…算他们长了点眼色…”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叫人意外。”禅院惠幽幽地说道,禅院甚尔闻言十分诧异地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不爽地扯了一下嘴角,“你怎么还在这儿?”小子,这时候就应该懂点事,学会给你爹我创造机会。 呵,你想得美。禅院惠的脸上露出了冷笑,额头上青筋乱跳着,就朔现在这个样子谁放心把他交到你手里?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空气中一时火光四溅,两个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大有下一秒就会大打出手的感觉。禅院朔左右看了看,淡定地给他们留出了活动的位置,毕竟想揍人的时候,眼神是藏不住的,他还是不要牵扯进两人的“战争”中了吧。 后来…禅院朔沉吟片刻,他好像睡着了,但看现在这副样子,“战况”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激烈? “朔?”禅院甚尔的手指动了动,在发现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 禅院朔回过头,月光在他披散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微光,映照在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中,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在禅院朔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低头与他额头相抵,然后充满嫌弃地看了他怀里毛茸茸的兔子一眼,从一旁拿起毯子披在了禅院朔的身上。 “[脱兔]虽然是咒力消耗最小的,但能在睡着的情况下,咒力消耗到现在都没有解除,在这个年纪也是数一数二的了。”禅院朔用手拉扯了一下毯子,顺手还留出了一小块盖在了[脱兔]的身上,对着禅院甚尔眨了眨眼。 “和你比起来?”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说道,他对于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不甚了解,如果说他之前还会在意天赋、术式这种东西,现在他已经完全从泥沼中脱出,无论再怎么称道,最后也得按照实力来评判,他也从来都不会在意年纪这种东西,毕竟死了就是死了,到时候就算再有天赋又怎样呢? “这可不好说。”禅院朔轻声说道,“如果是说‘源满朔’的话,这个年纪是我最强也是最弱的时候,当时做出的选择延续到现在,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算了,不说这个了,甚尔,你知道惠前段时间去修学旅行的事情吗?” “什么?”禅院甚尔顿了一下,眼睛中是一片茫然。 “我就知道…”禅院朔本身就没抱有什么希望,他看着在床上睡着的禅院惠,微微蹙起了眉,“惠说他遇到了一个人,感觉有点像是‘天与咒缚’。” “哈?天与咒缚现在都烂大街了吗?”禅院甚尔表情奇异地说道,“禅院家还有一个,好像听说还有个反向的…正好都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已经得到最好的那个了。”禅院朔很自然地说道,他没有注意禅院甚尔骤然紧缩的瞳孔,手指在[脱兔]的脑袋上揉了揉,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关键点在于,在听到惠这么说之后,[Q]的人曾去看过,那个孩子是个普通人。” “…这有什么值得你拿出来说的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自然不值得,毕竟普通人中也会有天赋异禀的存在,我提出来的原因在于…”禅院朔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第294章 混乱的盘星教 “不好的预感?”禅院甚尔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变得略微正经了一点, 把玩着禅院朔头发的手也停顿了下来。禅院朔的预感目前为止还从未出过错,只不过有程度的划分罢了,最常见的无非是经常让他恨得牙痒痒的, 每次当他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 禅院朔的直觉性规避(咬牙切齿), “很严重?” “不, 怎么说呢…”禅院朔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表述来形容现在的情况, “有一种看到空井流搞事的感觉…不,这样说还不完全,比这要严重得多,还得加上一种好像故意放别人鸽子,然后被疯狂咒骂的脊背发凉的感觉…” …这都是些什么?禅院甚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他摩挲了两下下巴,试图将禅院朔的古怪感觉组合起来, 但最后也完全不得章法,只能与禅院朔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之中。 “听起来好像…也还行?”禅院甚尔琢磨了一下后放弃了,以他对禅院朔的了解,如果真的十分严重, 朔他绝对不会是这种表现, 也许只是比较麻烦?禅院甚尔这样想着,耸了耸肩,朝着禅院朔一努嘴, 调侃地说道, “和建雕像比起来怎么样?” “…你不提这件事我们还能好好说话, 再说为什么要拿这个做评判标准, 但是…”禅院朔抿了抿唇, 他的预感带给了他一种无比糟心的感觉,建雕像和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两倍,不,三倍都不止…” 禅院甚尔的表情卡顿了一下,他本来只是开玩笑,却没想到真能达到这种程度,他还记得禅院朔当时听到隐月会的操作时露出的表情,以及在接下来的几天那一副好像下一秒就能“归隐山林”的模样,三倍都不止… 禅院甚尔眯起了眼睛,里面闪过了一道危险的光芒,他俯下身子,凑到禅院朔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去解决他。” “不。”禅院朔整个人已经看破了红尘,他缩在毯子里,两只眼睛左边是一个大写的“安”,右边是一个大写的“详”,突出了一个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的,谁知道这样做了之后,会不会‘更上一层楼’呢。” “希望你不是在逞强。”禅院甚尔轻哼了一声,禅院朔可是有前科的,每次计划得都挺好,结果事情的发展最后都会完全超出预计,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狂奔而去,“如果…” “没有如果。”禅院朔打断了禅院甚尔的话,他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在心里确信地点了点头,“以甚尔你的运气,还是不要说这种会加大概率的话了。” “…说的好像你能好到哪里去一样。”禅院甚尔试图反驳。 “在甚尔面前,我也能被称为是‘幸运’的吧?”禅院朔冲着禅院甚尔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禅院甚尔盯了他两秒,忽然伸出手紧了紧他身上的毯子,禅院朔怀里的[脱兔]机敏地跳了出来,三瓣嘴动了动,落到地上抬起身子注视着禅院甚尔的一举一动。 “等等,甚尔?”禅院朔一眨眼就被禅院甚尔抱了起来,然后掀开被子塞进了被窝,“我已经睡得够多了。” “我这个‘不幸者’可还没睡够。”禅院甚尔一手搭在了禅院朔的颈侧,另一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后懒洋洋地说道,“天都还没亮,你想跑去哪儿?” “我昨天还有好多文件没看…” “那两个家伙又不是吃白饭的,交给他们就好了。”禅院甚尔闭上眼理所当然地说道,“顺便,惠说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说了你也记不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虎杖悠仁。” ********** “夏油大人怎么会…” “现在该怎么办?美美子和菜菜子一直闭门不出…要不我们趁着咒术界还没反应过来…” 丹羽重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自从夏油杰死亡的消息传来,盘星教内就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持续到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和忧虑,失去了夏油杰这个凝聚了众人的领导者,所有人一时间仿佛都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连个像样的方案都拿不出来,只剩下嘈杂的声音不停地在室内回荡着。 “够了。”丹羽重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房间内焦躁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丹羽重的身上,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充斥着无措和茫然。 丹羽重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把脸,低声说道:“抱歉,各位…我去看看美美子和菜菜子。”说着,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他们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丹羽重的脚步声响在回廊中,在脱离了盘星教干部的视线范围之后,他的表情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都没用我做什么就自己乱了阵脚,看来比我想象的会容易许多…丹羽重这样想着,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幽光,一群乌合之众…既然如此,现在就是献上盘星教的最好的时机,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赦免,回归到吾神的怀抱之中。 吾神,请您再稍微等一等。 “美美子,菜菜子。”丹羽重走到两人的房间外站定,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你们还好吗?” 屋内没有回话,丹羽重只听到了隐隐的啜泣声,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进来了。”说着,他转动门把手缓缓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拉着窗帘,也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丹羽重看到菜菜子咬着嘴唇,右手攥起按压在桌面上,眼睛直直地夏油杰上次生日送给她的摆件,美美子则是紧紧地将娃娃搂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从中汲取力量,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朝着丹羽重望了过来,通红的眼眶顿时显现在了丹羽重的面前。 “丹羽…”美美子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但当她看到丹羽重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之后,她眼中的亮光也暗淡了下来,“夏油大人…” “好了,美美子。”菜菜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丹羽重脸上几次想要露出微笑,但最后都失败了,她颓废地用手捂住了脸,像是支撑不住一般慢慢地弯下了腰,将自己的表情藏了起来,“抱歉,丹羽…抱歉…说好了要给你带可丽饼的…” “…这不是你的错。”菜菜子听到丹羽重有些沙哑的声音,然后脚步声逐渐向她靠近,一双手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是夏油大人的选择,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菜菜子颤抖着手抓住了丹羽重的衣服,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最后她终于咬着牙,情绪崩溃地出声呐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五条悟啊啊啊啊啊!” 明明是夏油大人的挚友!明明应该和伏黑大人一样站在夏油大人的身边!可是为什么… “悟是我的挚友哦,虽然偶尔也会希望他能不要那么煞风景。”夏油杰故作苦恼地敲了敲头,然后冲着她们笑着眨眼,“不过没关系,悟还差得远呢,朔明显更喜欢我多一点。” “伏黑大人…好看…”美美子将脸藏在玩偶的后面,不好意思地偷偷探出头来瞄了一眼照片,注意到夏油杰的眼神后害羞地缩了回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夏油大人很配。” 夏油杰挑了挑眉,将手里的书合上,打趣地说道:“那悟呢?” 菜菜子嫌弃地看了照片中的五条悟一眼,看起来十分勉强地说道:“既然是夏油大人的挚友,那就稍微比别人多喜欢他一点吧…当然,肯定是比不上夏油大人和伏黑大人的。” 菜菜子还记得夏油杰当时脸上捉摸不定的笑意,似乎还隐隐透露着一丝幸灾乐祸,明明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吗? 丹羽重没有说话,他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是一片沉重,黑压压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雨滴被挤压落下,而内心之中却充满了漠然,整个人好像被清晰地分割成了两部分。 果然不出所料,丹羽重几乎能够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嘴角隐蔽地翘起又很快拉平,只要他再推动一把,就很快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吾神,这是我的赎罪… “丹羽,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菜菜子闭了闭眼冷静了下来,她知道接下来她们就要迎接狂风暴雨了,如果无法坚持下来的话,或许夏油大人的痕迹就会从此消失,唯有这点是她无法接受的,“也许我们应该藏起来,或者…” “别担心,菜菜子。”丹羽重的脸色变幻了一瞬,他看了看两人信任的眼神,低下头似乎下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重复着说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第295章 自尽 “你们听丹羽说了吗?那个消息…” “不是说还不确定吗?” “似乎丹羽真的是这样决定的, 可是这样一来…”一个盘星教的成员脸上闪过了挣扎的神色,“夏油大人…” “你们在说什么?”就在这时,菜菜子和美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们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忽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于是叫住两人蹙着眉询问道。 “菜菜子, 美美子,是这样的…”其中一个人想要解释, 然而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身旁的人隐蔽地捅了一下,讪笑着说道,“没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说说。” “连理由都找不好。”菜菜子抱着臂撇了撇嘴,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们的?丹羽想要做什么?快说快说,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忙呢。” “这…”他明显看起来有些迟疑, 但在菜菜子坚持的眼神中,他还是犹豫着告诉了她们丹羽重的打算,“是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也是怕你们伤心, 所以丹羽决定先不告诉你们, 他…” “你说什么?!”菜菜子和美美子陡然睁大了眼睛。 半分钟后。 “丹羽!”菜菜子拉着美美子怒气冲冲地闯进了丹羽重的房间,看着他质问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丹羽重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场面, 面上没有一丝惊讶, 只是转过身来平静地问道。 “不许装傻!”菜菜子的内心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怒火, 她的手指微动, 举起手机对准了丹羽重, “夏油大人那么信任你,结果你居然想要将盘星教献给[Q],你对得起夏油大人吗?如果你不解释清楚的话…”说着,她的手指就想要向屏幕上划去。 丹羽重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菜菜子的动作,没有反抗也没有解释,最后还是美美子扯住了菜菜子的衣袖,有些焦急和不安地说道:“菜菜子,等一等。” “还等什么?你没看他…” “已经没有办法了。”丹羽重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好似刚往沙漠中走了一趟,干涸得几乎无法发出声响。 “…什么意思?”菜菜子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问道。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丹羽重闭上眼,身体仿佛在一瞬间佝偻了起来,他右手成拳抵在眉心,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艰涩地张开嘴,“咒术界已经开始动作了,如果想要保全所有人的话,就只能向[Q]寻求庇护…” “你怎么能这样做?!”丹羽重的话完全就是在菜菜子已然高涨的怒火上又添上了一把热油,“你是怎么承诺我的?你说你会想办法,然后告诉我你想出的办法就是让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去寻求别人的庇护!而且这个消息还是我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的,如果我没有听到的话,你是不是准备等着尘埃落定,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才最后通知给我这个已经既定了的事实?” “…我担心你们一时间会接受不了…” “接受?这怎么可能接受?”菜菜子失望地看着丹羽重,她原先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一切都破灭了,“丹羽,你真的是这样决定的吗?” “…我是因为朔大人才会跟着夏油大人的。”丹羽重撇过了脸去,似乎不敢看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脸,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艰难地说道,“夏油大人的理想…和我无关。” “撒谎!”菜菜子提高了声音,在所有人中,唯有丹羽重是从一开始就跟随着夏油杰的,没有其他人比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在她的眼里他们早就是家人了,怎么可能忽然一下子就变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会在夏油大人外出办事的时候,料理好所有事务的丹羽;会在早上的时候,帮我们编辫子的丹羽;会耐心地和每个家人说话,帮忙解释夏油大人意图的丹羽…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就是因为这样!”丹羽重攥紧拳头大声吼道,他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一双眼睛带着汹涌的怒火和悲哀,像是潮水一般想要将她们淹没在里面。菜菜子怔楞在原地,她从未见过丹羽重这副神情,她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丹羽重在这短短几天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夏油大人已经死了,你难道想让我看着你们也去送死吗?!” 丹羽重深深地喘着气,他全身上下几乎是在发抖,到最后更是干脆咳嗽了起来,一时间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中只存在着他撕心裂肺的声音:“我能怎么办?我已经想不出来办法了!”崩溃好似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用手捂住眼睛,努力维持住声音的平稳,“[Q]是现在唯一能与咒术界分庭抗争的势力,我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只要…” “那我们就这样抛弃掉盘星教了吗?”菜菜子自语道,然后缓慢地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抛弃掉我们的家,抛弃掉夏油大人的理想了吗?” “理想这种东西…”丹羽重垂下眼,用低微的声音说道,“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追求不是吗?”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同意的。”菜菜子抿着唇倔强地说道,她拉住美美子的手腕,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菜菜子。”丹羽重突然出声,菜菜子的脚步一顿,但却没有回头,只有美美子有些犹豫地望了他一眼,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情绪,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抱歉。” “…你该说抱歉的不是我。” 门被重重地关合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昏暗的屋内只剩下了丹羽重一个人,阴影笼罩了他的身体,带来了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丹羽重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嘴角怪异地上翘,唇齿张开越咧越大,最后慢慢地抬起头,表情扭曲着发出了克制着的窸窣的笑声。 抱歉,菜菜子,美美子。丹羽重舔了舔唇,谁都没有明白他话语里所谓的“抱歉”的含义,在这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不在乎什么盘星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他的过错,向他的神明证明他的信仰。 已经成功了,她们两个已经犹豫了,接下来只要我能够引起她们的愧疚,就算她们最后依旧坚持不去往[Q],想必也不会阻止盘星教的其他人成为[Q]的力量。 丹羽重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幸福而又狂热的晕红,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了一把匕首,锋刃上的寒芒在他的眼睛中闪烁着,在他的眼中却好似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丹羽重将冰冷的刀身贴在自己的面颊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跪在地上,深深地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了手背上:“吾神,我将用鲜血来洗刷您荣光上的污浊,请您接受我的赎罪。” 丹羽重的双手握住匕首,将其高高举起,眼睛中充斥着解脱和希冀,他仿佛看到了他所信仰的神明宽恕了他的景象,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向着自己的要害捅了过去。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丹羽重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痛楚,他的眼神涣散,清晰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可他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惧怕,有的只是深深的期盼和祈求。 吾神,您原谅我了吗?我…能否到您的身边去呢?丹羽重闭上了眼睛,嘴角翘起带着幸福的笑意。 刚面色沉重地走出去没多远的美美子和菜菜子忽然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两个人的身体一僵,瞳孔紧缩,无比缓慢地转过头去。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看见了对方眼中呆愣中夹杂着一丝慌乱的自己。 “丹羽!” 门被轰然打开,映入两人眼中的是大片大片的鲜血,刺得她们双目生疼,丹羽重倒在血泊之中,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他的表情就好似沉浸在了一个美梦之中。 美美子焦急地扑过去,颤抖着手想要堵住丹羽重流血的伤口,但她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止住源源不断的鲜血,她转过头哽咽着向菜菜子求助:“菜菜子,快来帮忙,丹羽…丹羽…” 菜菜子恍惚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看着美美子的眼泪滚落下来,与鲜血混合成了一团,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为什么… 菜菜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丹羽重的身旁,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注视着丹羽重身上的伤口,那样的深,不用想都知道丹羽重是多么的决绝,完全没有留给自己任何一点活下来的可能。 我以为… 是我太任性了吗? 菜菜子听见自己用平淡空洞的声音对美美子说着“已经太迟了”,心里只觉得荒谬得可笑,做出这个决定,丹羽明明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我为什么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他的身上?我为什么一厢情愿地将所有的压力都给了他,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可她同时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一点恨意,为什么能如此决然地抛下她们就离开呢?为什么只留下了她们在这个世界上呢? 可她已经找不到该去问的人了。 夏油大人,我好像做了错事,菜菜子咬着牙,将丹羽重的手指掰开,将匕首抱在怀里,这是她和美美子上次送给丹羽重的生日礼物,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已经无法道歉了。 “对不起。”菜菜子低着头,鲜血映照着的自己变得模糊不清,“对不起,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如果我能再强一点…” 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夏油大人就不会死,我也能帮上丹羽的忙,不必让丹羽受到愧疚与痛苦的折磨… 对不起夏油大人的不是丹羽… …明明应该是我才对。 第296章 [晴织] 一个一个音符跳跃着, 像是可爱的小精灵在树丛中上下飞舞,晶莹的翅膀快速扑闪着,时不时摘下藏在叶子里的浆果, 叽叽喳喳欢快而又热闹。 几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孩子好奇地趴在门缝和窗户上, 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软趴趴地贴在上面, 看起来像是被音乐声所吸引但是又是一副不敢进去打扰的样子。 “流大人看起来好高兴。”一个男孩双手扒在窗台上,踮起脚瞄了一眼,然后又立马缩了回去,捂着嘴特别小声地对旁边的人说道, “你说我可以跟流大人说今天我想要多吃一块点心吗?” “流同不同意我不知道, 但是在我这里可是通不过的。”立花晴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用手插着腰笑眯眯地看着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孩子,“小心你们的牙齿,会被虫子吃光的哦。” 男孩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手上一松脚下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起来有点发懵,等他看清楚是立花晴织的时候, 他噘着嘴嘟囔了一句, 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晴织大人就会吓唬人,才不会那样的。” “嗯?怎么说?”立花晴织一脸趣味地戳了戳他的脑门,然后抱着臂想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因为我每天都有在刷牙,而且我现在是在换牙期。”男孩理直气壮地说道, 还张开嘴给立花晴织看了看自己缺了两颗牙的嘴,“被虫子吃掉的牙很快就会换成新的, 所以我才不怕呢。” 立花晴织被逗乐了, 他用手捂住嘴试图想要维护小孩子的自尊心, 但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噗嗤的声音。立花晴织顶着男孩不敢置信的眼神,咳嗽了一声别过头去忍俊不禁地说道:“我说你怎么说话漏风。” “晴织大人!” “好了好了,我找流有事情,你们几个小家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立花晴织和几个孩子打闹了一番后,用手拍了拍他们的头,笑着说道,“至于加点心…我会跟流说的,能不能成,就看你的表现喽。” “说话算话。”男孩认真地看着立花晴织说道。 “自然。”立花晴织朝着他摆了摆手,看着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一群捣蛋鬼”,然后转身在门上敲了两下,打开了琴房的门。 空井流正好将最后一个音拉完,他看到立花晴织走进来挑了挑眉,将小提琴从肩膀上取下放进琴盒里,转身温和地说道:“他又打得什么主意?” “想要趁着你心情好来多要一块点心。”立花晴织摊了摊手,他在听到空井流欢快的琴声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知晓盘星教的消息了,“看这样子你早就知道了?” “早上的时候正好去给梅小姐交报告。”空井流愉快地说道,从得知盘星教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等着消息,即使他能够确认不会出什么差错,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但当事情真的如同他期盼的那样发展的时候,他还是难掩自己兴奋的心情,“那个消耗品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盘星教也不足为虑,更何况我们还趁此机会为吾神增添了更多的信仰…真是好事都赶到一块去了。” “盘星教那边我们有什么需要的吗?”立花晴织询问道。 “盘星教…”空井流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轻蔑,“那就是个没有信仰的利益团伙,靠着欺骗等手段来聚拢资金,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能让他们来污染我们的信仰?” “说得也是…可惜吾神就是不同意建神像,不然我们就可以在吾神的注视下祈祷了。”立花晴织惋惜又遗憾地说道,他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要做些什么,结果没想到在开头这一步就夭折了,他和空井流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明显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也许吾神有什么自己的考量吧。”空井流犹豫着说道,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被点亮了,“对,没错,来往隐月会祈祷的人这么多,要是有人无意中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了,岂不是太不庄重了吗?所以应该等到吾神被所有人都知晓的时候,在那时我们再建立起神像,让他们瞻仰吾神的光辉!” (禅院朔:…你不要自己擅自脑补啊!就不能放过我吗?) “说得对。”立花晴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为吾神献上礼物的时机,我们还是太欠考虑了,不过距离也不远了吧?” “确实,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有大动作,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空井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伸手将琴盒关上,转头对着立花晴织说道,“一会儿我要去学院看看泉美他们,你要一起来吗?” “不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立花晴织摇了摇头,婉拒了空井流的提议,他目送着空井流走出房门,静默了片刻之后,缓缓地用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 “[晴织]。”他喃喃自语道。 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起先是微小的窸窣声,而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一直都在重复着几个相同的字眼: [家主大人。] “别担心,[晴织]。”立花晴织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红芒,黑色的仿佛裂痕般的纹路从他的眼睛开始向面颊处延伸,他的身形扭曲了一下,一瞬间仿佛站在这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恐怖的咒灵一般,散发出不可知的波动,“那可是吾神啊。” 立花晴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额头上蹦出了青筋,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但是他的嘴角却越咧越大,止不住地从喉咙中发出了阵阵低笑声:“怎么会有人能阻挡吾神的脚步呢?” 立花晴织的心中传出了赞同的意味来,但紧接着声音似乎停顿了片刻,然后在立花晴织有些诧异的眼神中,一幅模糊的画面浮现在了立花晴织的眼前,拙劣得仿佛是幼稚园小孩随意地用蜡笔涂抹出来的,却有着一种莫名的让人脊背发凉的诡异。 画面上没有清晰的边界,像是随意将色块糊在了上面,大片大片的黑影几乎占据了整个背景,乍一看简直让人以为这就是单纯的一张黑纸。只有仔细观察的时候,才能发现这些黑色是有深浅变化的,其中似乎隐藏了一个庞然大物,但却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立花晴织蹙起眉毛,很勉强地才在最前面看出似乎有一个人影,但说是“人”简直就是抬举了他,这画的完全就是一个火柴人,几根寥寥的线条构成了他的躯体,脑袋干脆就直接用一个圆来表示,别说相貌了,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除了头上的那道缝合线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这是在告诉我未来会有一场危机吗?”立花晴织的眼皮跳了跳,他用手扶住额头,痛苦地说道,“但是[晴织],你这到底是什么?压根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啊,就不能再清楚明白一点吗?”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画面上荡出了层层波纹,很快地消失在了空气中,立花晴织身上的咒力波动也平息了下来,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用手撑着下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陷入了思索之中,缝合线…他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对了,是在[Q]那边,似乎一直是在“通缉”这样一个家伙,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而且这也是[晴织]第一次展现出这种异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晴织]与他是一体的,他们是同一个人,他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在这种涉及到吾神的事情上,[晴织]从来都不会出差错。 …绝不会出错。 可是这个指向也太过模糊了,除了知道关键人物是这个头上有着缝合线的家伙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就算上报上去也最多是让人提高一点警惕,无法做出相对应的措施来,而且这个“缝合线”找了这么久连一丝马脚都没有露,再加大力度的话,说不定就会引起警觉… 而且也不确定这个“缝合线”就是最后的黑手,一旦只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棋子呢?谁也不能确定这会不会只是一个片段,其实最后的结果相差甚远,还真是难办… 还好看[晴织]态度,似乎离这件事的发生还有很长时间,而且他的情绪也没有特别急躁,应该对吾神的影响不会很大,不然他早就爆发了。立花晴织冷静地想道,同时心里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还是先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好,然后…或许我得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能让[晴织]提供更清晰的画面的东西? 第297章 整合 禅院朔是在半个月之后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 禅院朔坐在办公桌后, 双手交叉挡在眼前,同时也掩藏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他就说为什么这两天没见到拜尔他们的人影,这是一不留神又给他搞了个大事…在这方面你们不要和隐月会那群人学啊! “说说吧, 怎么回事?”禅院*因为过年放假所以事务比较少*刚清闲了没两天*朔觉得明明脚下是那么宽敞的大道, 一眼望去连个红绿灯都没有,偏偏为什么走着走着就会发现有一个深渊巨坑挡在那里?关键是每次这些坑都是自己人挖的,他不填还不行, 虽然填完之后确实走得更通畅了,但也很累啊! 禅院朔叹着气, 他现在莫名的有点怀念还在禅院家的时候, 虽然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色的小丑跳上跳下,但最起码没有现在这样一直在背黑锅和收拾烂摊子间无限循环不是吗? 所以他最开始的梦想是什么来着? 禅院朔:陷入沉思.jpg。 “朔大人。”拜尔咳嗽了一声, 带着些忐忑和拘谨地说道, “是这样的,空井流在前几年的时候用术式‘洗脑’了一个诅咒师,等我们知道的时候, 那个诅咒师就已经跑到盘星教去‘卧底’了…” 总觉得事情的经过肯定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禅院朔默默地想道,但是他也不准备将所有的细节都问清楚,毕竟按照他的过往经验来看, 有空井流参与进去的事情, 过程绝对不会这么“平平无奇”,为了防止他被狂信徒的奇葩脑回路带进沟里去, 他决定还是就了解一下大致经过算了。 “…因为盘星教的首领在这次的行动中丧命, 导致盘星教一时间处在了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中, 我们的‘卧底’借此时机, 就以类似盘星教无法面对咒术界的全面打击这样的理由, 联系上了我们, 希望可以通过加入[Q]来寻求庇佑…” 禅院朔听完沉默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站在眼前的水谷凌和拜尔一眼,表情中透露出他发自内心的“敬佩”,先不说这个“卧底”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让盘星教内的其他人同意并入[Q],单就看这件事的完成状况和效率… “拜尔。”禅院朔幽幽开口,“你介意说一下你们计划了多长时间吗?” 拜尔可疑地停顿了,他的眼神飘忽着望向了水谷凌,发现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不得已之下,他顶着禅院朔难以言喻的视线,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十…十年?实际上完全没有这么多,因为之前给盘星教‘输血’让他们吸引咒术界的注意力,所以放弃了,今年才重新捡起来。” 很好,看来我是低估你们了。禅院朔木然地想道,隐月会是冷不丁地给你搞个大事,你们这是长久计划深谋远虑地给他搞大事,这完全是半斤八两啊,他就说他怎么会有这么省心的下属,看来完全只是隐藏得比较好罢了。 仔细想想在这次盘星教和咒术界的“战争”之中,除了梅报告说是隐月会的信徒增长了百分之十之外(禅院朔:……),没有任何让他“提心吊胆”的事情发生,他当时还松了口气,现在倒好,隐月会是没干什么,原来大头在你这里啊。 不,等等,空井流的术式…行吧,至少梅和流君肯定知情,原来你们已经不满足于单独搞事,而开始联合了吗?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盘星教的成员、势力以及地盘已经完全归属于我们了?”禅院朔懒得多说什么了,反正说了他们也不会改,只是看来原定的计划又要推后了。 在禅院朔的眼里,盘星教是必定会失败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在其被击败了之后,[Q]就会成了众矢之的,虽然原来也好不到哪去,但最起码还有着一个挡箭牌在前面顶着,他们也可以在后面多发育一段时间。 禅院朔本来打算趁着这个时候整合好[Q]集团和隐月会的势力,正式向咒术界发出宣告,谁知道拜尔他们居然把残存的盘星教给拿下了,虽然明面上他们的力量确实是增强了,但这样一来他们内部的统一融合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没办法,还是去给咒术界找点麻烦吧。 之前是不是有几个小家族投诚来着?禅院朔平静地想道,不管是真是假…不,在咒术界这个招牌还没倒的时候,那群“精明”得跟鬼一样的家伙是不可能全面倒向一方的,顶多是两面下注,不过这样一来,就算是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他们也必须按照我们的吩咐去做,让他们去挑挑事,如果损失了… 禅院朔冷漠地在心里列好了利弊,权衡了一下后果断决定那就损失了吧,反正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用,真把其他事务交给他们,他还怕这群两面三刀的家伙会直接选择出卖他们来换取更高的地位,就让那群老奸巨猾的家伙自己斗去吧。 “盘星教除了一小部分的术师拒绝加入我们,并且决裂出走之后,经过统计来看,残存的盘星教势力已经开始纳入我们的体系之中。”水谷凌回忆着目前的进程,和拜尔确定了一下后回复道,“成员已经打散编入战斗员的序列中,一些不符合我们准则的‘生意’也在进行抛出和收缩,只是一部分人员在思想方面还需要板正一下。” “隐月会那边有什么意见要求吗?”禅院朔在思考着是否需要调拨一部分人员给隐月会,毕竟盘星教原先也算是一个宗教团体,两者之间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吧? “这个…”水谷凌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梅小姐和空井流看过之后,表示他们并不想要‘该死的伪教徒’,也不想要‘驳杂的信仰’,更何况他们借着这次‘战争’也收拢了不少信徒,说是里面也发现了几个好苗子,所以…” 要不要把嫌弃表露得这么明显?禅院朔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吐槽欲望,他闭上眼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过后,他睁开眼,里面已然是一片冷静。禅院朔用手指敲击了两下桌面,开口下令:“拜尔,凌君。” “是,朔大人。” “加快速度。”禅院朔的双手在眼前交叠,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暗光,“尽量在咒术界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所有的整合,如果没猜错的话,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按捺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会从哪一方面下手。让所有的情报员都动起来,如果有消息,尤其是高桥那边的,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是,我会将命令传达下去。”水谷凌低头恭敬地说道。 “还有学院那边,也快到了招生的时候了,这是除了我们内部之外第一次对外招生,我猜咒术界肯定会在这方面做点文章,一切小心为上。” “如果他们…”拜尔听出了什么微妙的东西,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眼眸深处仿佛将要卷起一阵风暴,“‘锲而不舍’呢?” “你在说什么?”禅院朔歪了歪脑袋,微微翘起嘴角,然后慢慢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中什么都没有,“他们有这个资格吗?” 拜尔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他单膝跪下,右手放在胸口,深深地低下了头,眼睛里燃起了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您的意志。”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都快要忙不过来了,还一直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在拜尔和水谷凌走后,禅院朔向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撑着脸无奈地说道,“说起来惠也快要毕业了,这个时机还真是微妙,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说他会去挑战‘首席’吗?” “当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禅院甚尔将手里的橘子抛起又接住,听到禅院朔的话挑了挑眉,“如果连个首席都挑战不过的话,他也太废物了点。” “说的可真过分。” “你难道觉得那小子会输?”禅院甚尔走过来将扒好的橘子放到禅院朔的手里,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故意弯下腰在禅院朔耳边低笑着说道,“我可是会告诉他的。” “甚尔,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禅院朔慢条斯理地将一瓣橘子塞进了他的嘴里,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笑意,“你在惠那里的信誉值可是零,我猜惠八成会把这件事当成是对他的挑衅,再说,我对惠会取胜这件事可是抱有百分百的信心,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了。” “嘁。”禅院甚尔将嘴里的橘子咽下,不爽地撇了撇嘴,“要和咒术界开战了吗?”禅院甚尔这样说着,光是想到那群家伙会从此倒在他们的脚下,他的身上冒出了蠢蠢欲动的杀意。 “这就要看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开战’了。”灯光透过橘子,隐隐照亮了里面的纹路,禅院朔轻笑了一声,翘起嘴角说道,“如果是像盘星教和咒术界这样的‘战争’,那可不好说,毕竟咒术界那边还有不少扯后腿的,别说是铁板,连一块木板都算不上,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自己就会在内耗中土崩瓦解…当然,这样的几率很小就是了,不过放心,甚尔…” 禅院朔转过身来,看着禅院甚尔,眼睛里充斥着笃定和自信:“…总有你上场的机会的。” “那我就期待着了。” 第298章 高层会议 两个月后。 高桥和彦站在暗处, 看着好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样的一反常态寂静的场面,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今天的高层会议异常沉闷,原因是当他们还没有从解决掉盘星教的愉悦事实中醒过来, 接连不断的糟糕的消息就一刻不停地响彻在他们的耳边,今天这个家族出了什么事, 明天又有个家族和另一个起了冲突,后天又开始有人向着他们哭穷, 又要人又要钱的,好像这一年内发生的事情都没有这两个月处理的多。 而等他们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解决得差不多了, 准备休息一下泡壶茶的时候,他们一回头, 却惊骇地发现自己身前不知何时矗立了一个庞大的阴影,将他们完全笼罩在内,而他们就像刚发现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一样, 无论怎样导航都完全摆脱不了将要撞上去的命运。 最开始是他们发现[Q]在整合盘星教的残余势力, 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当即就有人炸了锅, 如果说之前在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 他们还能作壁上观, 现在他们中的不少人还等着瓜分盘星教的“残骸”, 甚至都商量好了每家该分多少的份额, 转头一看居然有人连盘子都一并端走了, 尤其“始作俑者”还是[Q]这个在他们眼里的头号叛逆, 这怎么可以? 这群直到现在为止都还保持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的家伙就开始各出奇招,有人的出人, 有钱的出钱, 别看表面上似乎是一片平稳, 实际下面早就是暗流涌动,虽然还没有完全跟[Q]撕破脸,但是局部的战斗也发生了好几次,当然,结果是毫无疑问的…输了个彻彻底底。 咒术界高层顿时感觉恼羞成怒,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掉光了…好吧,其实他们压根也没有脸,这些年他们和[Q]的明争暗斗又有哪次赢过了?只是原先双方都比较克制,也没有大肆地宣扬,不就是明面上不太好看吗?怕什么?说的像谁家没有点底牌似的,难道他们还能不计后果地打过来不成? 结果现在他们发现[Q]居然开始不讲武德了,在各方面都开始与他们针锋相对,而与咒术界相比,[Q]也确实反应迅速而又高效,一时间给他们造成了大量的难以想象的损失。 咒术界的高层们对此是又惊又怒,不少人开始怀疑起来[Q]是不是真的疯了?就这样一直保持这种“相安无事”的“和平”局面多好,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不怕两败俱伤然后让别人捡了便宜吗? 就在他们踊跃着表示要给不识好歹的[Q]一个教训的时候,他们非常惊悚地发现,那个因为绝大多数时间过于安分,所以被他们放在了第二档关注的隐月会,居然开始跟诅咒师集团[Q]交流合并了。 不少人下意识的要不掐了自己一把,要不就扭头怀疑地看着外边的天空,似乎是想看看太阳今天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两家是怎么联系到一起去的?而当他们上门质问警告的时候,得到的竟然是“我们和[Q]本来就是一体的”这样理所当然的回复。 这下可捅破了马蜂窝,咒术界的高层直接乱成了一团,要知道隐月会可不仅仅是一个宗教团体,它内部还有着数量可观的术师,而且他们的信徒几乎遍布整个日本,在社会上的声誉也极好,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有着国际知名度的“隐月乐团”,他们中的很多人没事还会去观赏两场音乐会,结果现在告诉他们,隐月会和[Q]集团本来就是一家的… 要是在他们悠哉游哉地听着音乐会的时候,突然给他们来这么一下…似乎是想到了某些非常恐怖的场面,某些自诩上流的家伙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他们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而这还不算完,想想之后他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Q]了,可光是一个[Q]就让他们应付得很艰难了,再多个隐月会… 咒术界只感觉到了深深的窒息。 后来有人提出他们是不是可以在其他方面下点功夫,比如说资金、政府之类的,毕竟他们已经存在了很久,在这方面也是有着底蕴在的,他们完全可以从这些地方来限制这群叛逆,就先将[Q]集团申请下来的办学资格给废掉来警告一下他们。 然后,他们就迎面撞上了日本三大财阀之一的赤司财阀和[Q]集团的联合体,那撞得叫一个头破血流,有两个小家族当即就可以说是废掉了,这也就造成了他们现在坐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敌人日益壮大,向着他们缓缓逼近却无从下手的尴尬场景。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我就说那个[Q]是个祸害,应该尽早铲除掉,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屏风后的老人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下,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现在更是笼罩上了一层阴翳,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恶感,他环顾了一周见没有人说话,冷哼了一声开口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现在发现事情不妙一个个的都成了哑巴?” “呵,难道你当初不是因为偷偷截了山下家的东西,所以故意找个话题想要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吗?”嘲讽的声音响起,直接戳穿了他意图站在制高点将关系撇清的假面,“在这里装什么‘先见之明’?” “你又好得到哪去?是谁当时一说要出力就推三阻四的,后来还借口妻子病重要回去照顾,结果当天晚上就被人发现在外面‘夜不归宿’的?” “这种没有依据的小道消息怎么能拿到这里来说?”老人打断了他的话怒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私底下做的那些勾当…” 高桥和彦熟练地打开了记录本装出了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实际上他正津津有味地竖起了耳朵听着这些在咒术界位高权重的高层的黑历史和八卦。说实话,他感觉自己在当记录官的这段时间听到的东西都足够出上一本书了,其中的不少操作都绝对能跌破人的下限,他都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可能都活不到安稳“退休”的时候就会被人道毁灭,理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结果他担心的事情不但没有发生,这些家伙对他好像…还挺满意的? 高桥*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啥*其实就是啥都没干*和彦神奇地成为了到目前为止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任记录官,而且目测还有一直要干下去的趋势,只是… 水谷大人,我不干净了。 高桥和彦心疼地抱住因为吃好喝好还胖了两斤的自己,他们污染了我纯洁的心灵,并且意图对我进行“威逼利诱”(威逼:会议结束后将他留下谈谈心,检查一番他的记录本,确保他没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利诱:试图给他介绍自己家族里年轻的姑娘,想要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并且经常在金钱上给予他奖励),还好我威武不能屈,心志坚定地全都拒绝了,所以… 等我回去后能给我放个带薪假吗? (水谷凌:滚。) “行了!”一个茶杯重重地落在茶案上,茶水溅出打湿了一片,“别拿那些陈年旧事出来说了,也不怕叫别人看了笑话。现在的重点是我们该拿[Q]怎么办,一个个也都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就直说,真到了紧要关头,咱们全都跑不了。” 昏暗的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几个高层都眼神闪烁着,没有人想要当出头鸟,更何况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谁愿意将自己家的东西拿出来去替其他人抵抗外敌呢?再说谁不知道谁啊,一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谁拿的多,谁拿的少,谁负责主力,谁负责后勤…这里面都有的是门道,所以一时间房间内只能听到低头喝茶的声音,随后的就是… “哎呀,今年家族里的生意不景气,光是本族内的物资都有点供应不上,不过你们放心,如果要挤的肯定是能挤出来的,就算咬着牙,拼着来年穷困潦倒,我也一定会出一份力…” “我家的战力可不多,除去保护家族的,在外执行任务的…就没有几个了,等我回去看看,能否抽调几个出来,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你们也别嫌弃…” …类似于这种鬼都不信的言论。 就在这种高桥和彦默默吃瓜,觉得咒术界迟早要完,咒术界高层们互相虚与委蛇的场面下,忽然有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中年人提出了一个想法:“你们说交换生怎么样?” “交换生?”老人诧异地望了过来,“仔细说来听听。” “你们看,[Q]不是也有一个学校是用来培养术师的吗?我们完全可以向他们提出互相派遣交换生,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探知[Q]内部的情报、机制,另一方面[Q]有学生在我们这边学习,他们想必也会投鼠忌器,这样也能为我们争取准备时间。”中年人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仿佛看到了那样的场面一样,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 高桥和彦张了张嘴,吓得笔都要掉了,他的头上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不是,没十年脑血栓都想不出来这个主意,照你这么说好处全在你这边,你到底为什么觉得[Q]在占据了优势的情况下会同意这个提议的?你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他们绝对不会… “这个主意不错。”赞赏的声音响起。 高桥和彦:? “但是你要怎么让[Q]同意这个提议呢?” “这个简单。”中年人自信地回答道,“我们可是有‘六眼’在,只要我们能说通五条悟让他将[Q]来的人收为学生,想必有‘最强’的教导,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高桥和彦的脸上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他开始觉得他们的大脑之间肯定有一个不对,不然他为什么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方法吗? 然而就是这种令高桥和彦满脑袋问号的提议竟然通过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几个高层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欣慰地拍了拍这个中年人的肩膀,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要不就是咒术界的脑子集体坏掉了,要不就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存在,高桥和彦这样想着,但是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干脆将会议全程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然后通过密线传递到了水谷凌的手上。 反正我的智商也不够用,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高桥和彦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想道,然后他就将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心安理得地回去休息去了,完全没管水谷凌接到这份情报后是怎样的一头雾水。 所以说,高桥,也不怪水谷凌看你不顺眼,你有时候真的是活该啊。 第299章 懒人沙发 水谷凌的眼中充满了迷惑。 他反复看了高桥和彦传过来的记录好几遍, 非但没有弄清楚一星半点,反而越看越觉得大脑成了一片浆糊。 前半段倒是挺正常的,是咒术界高层历来不变的甩锅和吵架, 顶多是更激烈了一些罢了,但是后面…水谷凌的手有点蠢蠢欲动,他现在有一种将他在咒术界埋藏的暗子全都启用的冲动, 按照他们现在的这个脑残程度,说不定能一举拿下呢? 但他最后还是按住了自己的手, 毕竟说不准咒术界高层是想要将他们的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线,然后通过丰富的经验击败他们…所以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总有一种他在跟智障对线的感觉?他竟然都有点分不清对方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水谷凌抹了把脸,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情报整理好向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走去, 朔大人说了最近的情报要第一时间给他过目, 但把这种玩意交上去总觉得像是在侮辱人, 看来咒术界还是收拾得太轻了,等会儿和拜尔商量一下再加大点力度吧。 水谷凌这样想着, 在心里狠狠地给咒术界…以及高桥和彦记上了一笔。 高桥和彦:等等?关我什么事?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禅院朔对此似乎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意外的情绪。他在敲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 禅院朔刚结束工作准备休息, 此时正从柜子里往外拿着茶叶,禅院惠在一旁烧着水,唯独某个家伙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衬衣, 懒洋洋得像一只大猫一样坐在窗边晒着太阳,只在听到看门声的时候, 绿色的眼睛投过来了漫不经心的一瞥。 “稍等一下, 凌君。”禅院朔朝着水谷凌示意了一下, “要喝茶吗?梅新送过来的。” “我来吧, 还请您歇着。”水谷凌赶忙上前两步接过了禅院朔手里的茶盒,然后狠狠地瞪了禅院甚尔一眼,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禅院朔,斟酌了一下后说道,“这是高桥刚传递来的情报。” 禅院朔眨了下眼,边翻看着边向沙发走去:“怎么这副表情?他们的会议上发生离谱的状况不都是常事了吗?难道他们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 “朔大人?”水谷凌下意识睁大了眼睛想要冲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禅院朔伸出手摆了摆,随之而来的是他闷闷的声音,“我没事。” 禅院朔有些发懵地扑腾了一下,然而他非但没能成功站起来,反而再次陷了下去,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将沙发坐塌了,但是当他试探着将手臂下压,发现很轻松就没进去了之后,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和原来的差不多,但是明显被换了材质,软了不止一筹的沙发,头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 这东西是不是叫“懒人沙发”来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更换的,但是… “甚尔…”禅院朔缓缓地转过头,注视着将头别了过去,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一猜就知道他绝对是在憋笑的禅院甚尔,“幼稚。” “噗…哈哈哈哈…”禅院甚尔用手捂着眼睛,笑得浑身发颤,忍不住一拳捶到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这怎么能说是幼稚呢?” 禅院惠的眼睛失去了高光,他痛苦地背过身去,在心中第不知是多少次想着,他就知道有禅院甚尔在的地方准没好事。禅院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水壶,表情有点蠢蠢欲动地想要将其砸到禅院甚尔的头上,但仔细一想,禅院甚尔哪有朔的茶重要?于是他选择了默默地将壶放到一边,用一种危险的目光朝着地面上缓慢爬动着的丑宝看去。 丑宝:? 一阵撕裂空气的声音传来,游云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地朝着禅院甚尔抡了过去,禅院甚尔边笑边快速地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游云用力地往外一扯。 禅院惠被巨大的力道带的一个踉跄,游云脱手而出被禅院甚尔夹在胳膊下面,禅院甚尔站起身揪住禅院惠的领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把他按到了椅子上,在禅院惠气闷的眼神中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子,你还差得远呢。”禅院甚尔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笑声,然后转头看着已经放弃挣扎安详地窝在沙发中的禅院朔,绿色的眼睛中盛满了粼粼的波光。 “怎么样?还挺舒服的吧?”禅院甚尔走过来,摸着下巴打量着禅院朔,在心里暗想道怎么觉得朔这个样子好像更小了?看起来年龄似乎就比惠大一点的感觉…某个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自己的职业是小白脸的家伙,陡然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点职业生涯的危机感,他在禅院朔迷惑的眼神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是该好好“保养保养”了。 禅院朔是不知道禅院甚尔的脑回路已经偏到何处去了,虽然这个沙发很舒服,但禅院朔坐久了之后总觉得有点莫名的不自在,他向着禅院甚尔伸出手,示意他把自己拉起来:“舒服倒是舒服,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禅院朔并不是不会享受的人,衣食住行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自然会选择最好的,但除此之外的一些“享受”在某些人的眼中可能就与“折磨”无异,包括即使是在私底下,也很少会看到他有坐姿不端正的时候,这也就造成了当他和禅院甚尔一同出现的时候,总会有人诧异这两个画风都不太统一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舔了舔自己嘴角的伤疤,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禅院朔的手腕,借着禅院朔对他完全不设防的姿态,俯下身体用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禅院朔只感觉腰间一紧,然后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拉起转了半圈,两个人顿时调换了位置,因为手腕还被禅院甚尔抓着,禅院朔仓促之间只能用左手撑在禅院甚尔耳边的沙发背上,右腿的膝盖顶在了禅院甚尔岔开的□□露出的沙发上。 禅院朔缓慢地眨了眨眼,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禅院甚尔能感受到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他用眼神描绘着禅院朔浅淡的嘴唇,注视着他轻颤的睫毛下黑色的眼睛,里面完完全全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他的心脏快速跳动着,绿色的湖泊中冒出了沸腾的气泡,不断升腾的蒸汽侵染无孔不入地浸染了他的躯体,有一瞬间差点让他失去理智。 禅院甚尔身体放松,揽在禅院朔腰上的手却微微收紧,他身体前倾,擦着禅院朔的侧脸贴近他的耳朵,从喉咙中发出带着色气的低笑:“我倒觉得这个沙发挺合适的。” “朔大人。”水谷凌咬牙切齿的声音出现在了禅院朔的身后,他的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伸出爆着青筋的手,一根一根地试图将禅院甚尔的指头掰开,禅院甚尔的眼睛一眯,不爽地看向水谷凌,两人对视间仿佛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火花,“您没事吧?” 禅院惠仿佛瞬移一般走过来,将凌乱散落的情报整理好递给禅院朔,将他拉到一边的扶手椅上,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茶壶里放上茶叶,灌上热水,将泡好的茶倒进了茶杯中,塞进了禅院朔的手里,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朔,尝尝怎么样?” 禅院朔下意识地放下情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愣了一下看着手边的纸张陷入了沉思,凌君来是要做什么来着?哦,对,咒术界高层的会议…那他们刚才在干什么? 禅院朔缓慢看向目测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水谷凌和禅院甚尔,然后在禅院惠忐忑不安的眼神中无比淡定地转过头来吹了一下杯子里冒出的热气,算了,看现在这样也不是可以好好说事情的样子,那就等等吧,反正也不着急。 禅院朔:习惯成自然,要是哪天没起冲突那才是稀奇的事情。 禅院朔:不过是因为什么起的冲突呢?沙发?其实偶尔有这么个调剂品也不错… 禅院朔漫无边际地想着,看样子完全都没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终于,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水谷凌和禅院甚尔两个人都黑着一张脸,以一种恨不得将对方丢出去的态度站在了禅院朔的面前。 禅院朔此时已经看完了高桥和彦传递过来的咒术界高层的会议记录,他沉吟片刻,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好笑和趣味:“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可是他们就没想过如果我们不按他们想法走的话,他们该怎么收场吗?” “您的意思是?”水谷凌抬头疑惑地问道。 “他们不是脑子坏了…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表现让人只能想到这个可能。”禅院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玩味地说道,“如果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把这个所谓的‘交换生’当成一个能成功的提议,这样想是不是会简单一些?” “什么?” 第300章 交换生 眼见着水谷凌还没转过弯来, 禅院朔不紧不慢地拢起袖子提点道:“凌君,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群人,单独看起来可能都还行, 但是当他们凑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挥出一加一小于零的实力来。” “也就是说…”水谷凌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这个‘交换生’,其实是针对他们自己内部人的‘陷阱’?” “说是完全针对自己人的也不尽然,但最起码也有八成以上。”禅院朔平静地说道,他其实很少见到类似于这种的手段, 倒不是因为这种操作很高端,只是因为这种东西都被平安京那群闲的没事干, 成天勾心斗角研究阴谋诡计的贵族们玩得都快烂了,以至于到了你刚开口, 他就知道接下来的发展是什么的程度,所以自然而然的这种手段就被摒弃掉了。 说实话, 我真有点怀疑要是把这群不知道是退化了还是怎么样的高层扔到平安京, 去面对那些精得跟个鬼似的的家伙,他们到底能不能活过三天…禅院朔这样想着,将某几个心头浮现的光是想到就会生理性头疼的家伙摁了下去, 还不放心地在上面钉了钢板,生怕那群啥都不会就会找事的家伙哪天突然冒出来恶心他一把。 “这次会议也不是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最起码可以确定他们其实没一个想要出力的,或者说是不愿意成为替别人出力, 自己却得不到一点回报的人, 毕竟谁知道如果他们损耗过多的话, 会不会不用我们出手就先被自己人生吞活剥了, 所以在这个‘交换生’的提议一出来,大多数人其实都将其当做了一个台阶下,实际上根本没把这个提议当回事。” 禅院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然后他看着情报中的这些人的神态言语,眼睛中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有的人明显不是这样想的,最先提出这个提议的人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最后无疑是提供给了他们一个可以用来排除异己,壮大自身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个被派来与我们商讨交换生事宜的人,其实是他们的弃子。”水谷凌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想要利用我们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禅院朔朝水谷凌挑了挑眉,在水谷凌苦笑的表情中,他接着说道,“试想一下,一个明显处在下风的势力,突然派人来说是要派遣交流生,互相进行观摩学习,还是一副“这是你们的荣幸”的模样,那么按照正常的情况,我们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想必会觉得可笑吧。”水谷凌默默地回答道,“如果言辞再激烈一些…或许会觉得受到了侮辱,然后将这个人或扣押或杀掉来以示反击?” “没错,那样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如果他们再做绝一点,大可将这个家族的人都清理干净,然后在他们心满意足地瓜分了利益之后,将其嫁祸给我们。而就算我们没有这样做,而是将他完好无损地放回去,他们也大可找一个与[Q]勾结之类的借口,反正无论怎样在他们看来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水谷凌的手指慢慢收紧,他觉得他真的是小看这群家伙了,虽说这次“交换生”的提议主要针对的是咒术界内部,但是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他们也会有一些麻烦,水谷凌看着禅院朔脸上不慌不忙的神态,心知这一切估计在禅院朔的眼中算不了什么,可也足以激起他的怒火了:“朔大人,我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先不急。”禅院朔此时却有了另外的想法,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奇妙的微笑,“你们说…我们干脆同意了如何?” “同意…您是说’交换生’?”,水谷凌表现得有些迟疑,随即他反应过来后眼睛一亮,“确实,之前的所有考虑都是在我们不同意这个提议的前提下,但如果我们很爽快地就同意了的话,他们反而会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这里面是不是埋藏了什么□□。而且他们还得派人保护我们派遣的交换生,因为一旦我们的人在他们的地界上出事,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结果肯定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没错,唯一的问题就是谁去走一趟…”禅院朔的脑海中转过了[Q]学院中一连串学生的名单,感觉让谁去都有点不合适,尤其前两届的学生不是[Q]集团的就是隐月会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他们的联系有点太紧密了,谁也无法保证咒术界那边会不会真的有两个脑子不好用选择铤而走险的白痴,他倒是相信他们的武力值,但是… “这有什么好想的?”禅院甚尔突然开口说道,他见禅院朔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于是用一种在水谷凌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态度随手指了一下禅院惠,“这不是有一个人选吗?” “我?”禅院惠莫名的有些怀疑禅院甚尔这家伙是不是在报复,而显然水谷凌也是这样想的,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强忍着怒气开口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再等几周惠入学之后,就是[Q]学院一年级的首席,怎么可以…” “朔还没有发话,你着什么急?”禅院甚尔咧开嘴,嘲讽地说道。 “你!”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禅院朔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一开始听到禅院甚尔的“建议”时也觉得有点不妥,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似乎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朔大人?”水谷凌惊诧地望过来,但是等看到在禅院朔说话之后,禅院惠就平静下来了的面容,他闭了闭眼,在心里自嘲了一句自己也许是太松懈了,连惠都比不上,朔大人可从来都没有无的放矢的时候,然后低着头有些惭愧地说道,“失礼了,但是…” “没关系,凌君,其实在甚尔说之前我也没反应过来。”禅院朔拂了拂袖子,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禅院甚尔眼睛中带上了一抹笑,“说到底,我们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们眼中惠是自己人,可是在外界的眼中可不是。” 水谷凌的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了什么,他恍然想起在曾经对战禅院家的时候,禅院甚尔是以[Q]的“雇佣兵”的身份出现的,而这些年来每次交给禅院甚尔处理的任务,他们在大多数时候也习惯性地延续了之前的那一套,会在黑市包括诅咒师论坛等地方挂上一份,只不过会指定任务完成人为禅院甚尔罢了,他们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或许在外界看来… …禅院甚尔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被[Q]雇佣的身份?只是因为实力、办事方便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再加上之前有“合作”基础,所以会比较愿意将任务交给他?虽然这样会比其他人稍显亲密了一点,但也说不上关系有多么好,毕竟[Q]貌似根本就没有想要吸纳禅院甚尔的意思,不然[Q]有什么必要在外界发悬赏呢?包括禅院甚尔在很久之前做悬赏时给很多人留下的死要钱的印象… 也许只能让人感慨一句[Q]真是财大气粗? “也就是说,如果惠去当交换生的话,在外人看来就是我们随便找了个跟我们有点关系的送了过去?即使他们想要做什么,也无法得知我们内部的消息,还得保护他的安全。”水谷凌喃喃自语道,“说不定还有人会认为是禅院甚尔为了钱毫不犹豫地就将儿子给卖了…” 凌叔,你在这方面的认知好清晰啊。禅院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不得不说,这还真是禅院甚尔能做出来的操作,而且他总有一种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某个家伙能做出一边数着钱,一边告诉他让他跑出来,然后再卖一次的事情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惠的术式。”水谷凌蹙了蹙眉,“十种影法术毕竟是禅院家的家传术式,这样一来就会暴露给咒术界…”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禅院朔平静地说道,“以禅院家对十种影法术的态度,他们绝对会对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而感到痛心疾首,到时候不把惠供起来就不错了,最多是他们可能对惠与[Q]的关系有所疑虑…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甚尔身上就好了。” “你还真是不客气。”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就这么污蔑我的名声吗?” 你还有名声这种东西吗?禅院惠白皙的脸上充分展现出了他想要吐槽的欲望,他忍了忍,想到自己在帝光中学这两年经历的社死事件,面无表情地反驳道:“你这个能极其自然地说自己是‘小白脸’的家伙在说什么呢?” “这有什么冲突吗?”禅院甚尔用手摩挲着下巴,毫不在意地说道,“对朔当然是不需要名声的,但要是对别人…”禅院甚尔意有所指地看了禅院惠一眼,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禅院惠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既然他们说由“六眼”来担当老师,那就让他们把这一点落实下来。”禅院朔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互相嫌弃的模样,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温和地看着禅院惠说道,“惠,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想去的话也无所谓,不用在意这点小事。”很自然地就将咒术界的“阴谋”划分到了“小事”里。 “…朔希望我去吗?” “我是希望惠出去多看一看,多体验一下,毕竟咒术界可是看一天少一天。”禅院朔微笑着说出了十分恐怖的话,而周围的人显然对此接受良好,连半点异议都没有,“不用顾忌什么,就当作是去观看一下即将变成历史的落日余晖吧,要是能有点感想就更好了。” “我也希望能帮上朔的忙。”禅院惠如果说不能入学[Q]学院不遗憾那是假的,但相比之下还是朔的愿望更重要,他抬起头,朝着禅院朔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我会好好观赏的。” 第301章 乱成一锅粥 “你说什么?”老人惊愕地听着手下人的回复, 声音莫名的有些发颤,倒不是因为害怕的原因,而是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确定看见他安全回来了?” “是, 我是看他进了家门才回来的。”他的心腹低着头回答道, 他是知道他们原本的打算的, 说到底其实就是想要送这个特地选出来去向[Q]集团“商量”交换生事宜的人去死,他们甚至都准备好了等一接到他的死讯, 他们就可以以帮忙照顾亲属,防止[Q]集团报复等理由瓜分这个家族的财产,没想到…[Q]还真是有“容人之量”! 老人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敲, 眼睛里闪过了一道阴毒的光芒, 他用手理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子,阴恻恻地说道:“回来了也没用,你知道该联系什么人,告诉他们准备召开高层…” “不用了。”门被一下子推开, 刚刚还在讨论着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老人又惊又怒地看着他, 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濑户!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是谁让你进来的?” “别误会,三浦族长。”濑户站在门口耸了耸肩,语气意味不明地说道,“我只是看您的下属在我家门口‘徘徊’,还以为您有什么要事找我,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被称为三浦的老人眯了眯眼, 然后在暗中瞪了一眼被发现的下属, 脸皮一抽暗骂了一句不堪大用, 然后很快舒缓了表情,摆出了一副亲热的模样,就好似他真的是想要邀请濑户来做客一般:“本来还想另找一天准备宴席好好犒劳一下我们的功臣,没想到你这么心急就想要将好消息告诉我们,怎么样?[Q]那边同意了吗?” 三浦的心里泛出了冷笑,他知道濑户是来做什么的,可惜当初决定人选的时候就没有他能够逃脱这种境地的可能,不管他怎么说,他都有办法给这个家伙定下罪名,现在只看… “没想到三浦族长的消息这么灵通。”濑户有些惊讶地说道,三浦看着他戏谑的眼神,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Q]同意了我们的提议,提出的条件也很简单,要保护学生的安全,以及要将学生安排在东京高专,五条悟的手底下就读。” 什么? 三浦苍老枯瘦的手指一颤,在心中怀疑[Q]的人是不是疯了?这一看就有问题的提议是怎么就这么轻松地同意下来了?你们就不怕你们的人“羊入虎口”吗?你们到底长没长脑子? “等等?你确定[Q]没有提出别的要求?” “您这是在说什么?”濑户睁大了眼睛,声音中似乎充满了不敢置信,但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听出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我们可是有深厚的底蕴的,更何况还有‘六眼’当老师,[Q]怎么会拒绝呢?” 三浦咬着牙,将手中的拐杖捏得咯吱作响,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糟心,没想到好好的计划居然在最开始就败在了[Q]的神经病上,现在他们还得想该怎么安置[Q]的“交换生”,并且还要挑选出一个人送到[Q]那里去…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很好,真是辛苦你了。”三浦在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看得濑户的心中一阵舒爽,他想到自己见到的那个接待他的[Q]集团成员所说的话,别看他在[Q]那里表现得一副“别想挑拨离间”的模样,其实他早就暗暗心惊,毕竟自家人了解自家事,这确实是他们能做出来的操作,要是换做他,在牺牲一个小家族和得到大量利益的二选一中,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这件事要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濑户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他现在只嫌刺激得还不够,他注视着三浦那扭曲的表情,带着快意开口说道:“既然我完成任务了,答应给我的那些物资条件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这下三浦是真的想吐血了,为了能让濑户到[Q]去走上一趟,他可是允诺了不少的好处,他当时想的是反正濑户也回不来的,到时候这就是一张空头支票,所以他说的时候可是大方的不得了,现在倒好,直接就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三浦紧紧攥着拐杖,眼神阴翳地瞪着濑户,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最晚一周,我会把东西送上门的,不过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想要知道你在[Q]的经历,希望到时候你能不吝赐教。” “这是当然。”濑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会将我的经验‘一字不差’地全告诉他们的。” 两人对视间仿佛看到了有电闪雷鸣,濑户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房门,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将后背展示给了三浦,好像一点都不怕他出手将自己留在这里,而三浦也确实只是坐在那里一动未动,直到濑户离开之后,一直站在一边不敢言语的下属才走过来悄悄说道:“大人,要不要把他…”说着,用手在脖子上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蠢货!”三浦干脆转身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苍老瘦小的身躯此时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直接将下属扇得一个踉跄,“你以为有多少人看见他走进了我这里?要是他在这里出了事,绝对有的是愿意替他‘主持公道’。就算是之前与我们商量好瓜分濑户家的,也会调转枪口,像豺狼虎豹一样扑上来将我们给瓜分干净,更何况我们的‘敌人’呢?” “那…我们真的要将东西给他?”下属捂着脸,却不敢表现出一丝情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给!”三浦的脸皮抽搐着,半晌后勉强吐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字,“但这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承担,你依旧去找那些人,告诉他们如果不想我将事情都抖落出来,大家一起将脸皮丢在地上踩的话,就各自都分担一点。” “那…[Q]?” “到时候再说!”三浦烦躁地说道,现在他哪还有心情管[Q]的事情?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了再说,至于那个“交换生”…想必[Q]也不会傻到派什么重要的人来,至于说好的让“五条悟”来教… 三浦冷哼了一声,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五条悟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想想高层们有哪个没在五条悟身上栽过跟头,这个条件可不是他允诺的,谁提出的就叫谁去跟五条悟说,至于最后结果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三浦的心情又莫名的好上了一点,就像在自己境遇凄惨的时候,看到有比自己更凄惨的,不说同情,心里总会有一丝安慰,他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而且希望五条悟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到时候那些看好戏的、看似安慰实则怪声怪气的家伙就会把视线从他的身上转移开,毕竟… …有一个算一个,其实内心中都是恐惧着五条悟的,恐惧着他的力量,恐惧着他的不受控,所以才想方设法地想要削弱他、打压他,相比之下,他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浦在心里冷笑,他完全能够想到当其他人得知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而结果也确实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咒术界高层陷入了长时间的混乱之中,从一开始[Q]集团吸纳了盘星教的残部,到隐月会和[Q]是一体的,再到现在居然真的同意了这个“交换生”的提议,一件件事下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谋划… 似乎他们早就腐朽的神经已经承受不了这么接连的爆炸性的消息,一个看起来都走不动路的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干脆两眼一翻,晕倒在地,被着急忙慌地抬进了医院,脸上还带着一种解脱了的微笑,要是平时肯定有人愿意说几句不走心的同情的话,至于现在嘛… 呵,他们还不如想想[Q]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想他们都不应该就这么同意下来,里面绝对有阴谋! 而相比之下,五条悟就要舒服多了,他将手机拿离,不想要这些老头子的废话污染自己的耳朵,等了差不多半分钟左右才重新取回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学生?我才不要呢?” “……” “大局?啧。”五条悟不屑地咂了下舌,声音轻浮地说道,“该不会是你们擅自允诺了什么,结果现在收不了场了,所以才找到我的头上了吧?” 五条悟听着电话中传出的怒斥声,一脸不屑地用手掏了掏耳朵,这是被说中了吧?这群老橘子也有今天?不管是谁做的决定,真是干得漂亮!决定了,下午就去放烟花庆祝一下。 五条悟真要说的话,其实并不排斥多一个学生,不过不管是他想要用这名学生来“鞭策”一下禅院真希他们,还是单纯的想要看看这个来自于诅咒师集团[Q]的学生有什么特殊之处,这都不妨碍他给这些天天吃饱了撑的的高层找不自在,于是他在愉快地怼了他们一顿后,果断挂断了电话,然后双手插兜溜溜达达地走到了训练场。 “真希,棘~”五条悟挥手道。 “哈?你这个无良老师又要干什么?”禅院真希眼皮一跳,五条悟在这个时候出现准没好事,谁知道他又想出来了什么折腾人的主意。 “真希怎么能这么看老师我呢?今天可是有好消息的。”五条悟捂住心口踉跄两步,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一阵冷风刮过,禅院真希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重新拿起了武具,狗卷棘和熊猫对视了一眼,变出了一副期待的表情看向五条悟,在禅院真希暴躁的“喂!你们不要这么配合他啊!”的吼声中,五条悟歪着头,双手在耳边一拍,身后似乎冒出了无数璀璨的小星星:“你们就要有新的同学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又骗来了一个学生?” “怎么是骗呢?人家可是对我慕名而来。”五条悟笑眯眯地冲禅院真希摇了摇手指,“到时候真希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你这么说准没好事。”禅院真希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能被五条悟单独提出来的家伙肯定不简单,该不会是个五条悟第二吧?禅院真希这样想着,后背突兀地升起了一股恶寒,她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胳膊上浮现的鸡皮疙瘩,心里真是一点期待都生不出来。 结果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五条悟一直神神秘秘地不肯说的学生到来之后,最先出现异状的,却是五条悟本人。 五条悟的表情像一副假面一样挂在脸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直直地盯着这个新生的脸,眼罩下的眼睛中慢慢地凝结上了一层霜雪,风暴呼啸着卷过刚刚还晴朗着的天空,迫人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啊,真是没想到。 是故意的吗? 这张脸真是该死的熟悉。 五条悟这样想着,除了更稚嫩也更柔和一些,两个人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卷起舌尖,顶着禅院真希等人因为他突然的变化而投来的警惕和疑惑的视线,脸上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里面却透露着隐秘的危险:“你就是我未来的学生吗?不知道介不介意老师我来一次家访呢?” 混蛋老爹,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禅院惠恨不得现在冲回去将禅院甚尔大卸八块,他就说为什么这家伙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表情中充满了不怀好意,他还疑神疑鬼了一路,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他呢,很好,那就别怪他了:“我家?津美纪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想要干什么?” “津美纪?”五条悟挑了挑眉,“你的父亲呢?” 禅院惠的眼神中露出了深深的警惕,他上下打量了五条悟一下,语气不快地说道:“你不是来找他要债的吧?我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可能现在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吧。”说到最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切。”五条悟隐蔽地撇了撇嘴,他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不然也不会让他找了这么长时间,不过现在他可是有“人质”在手了,那个家伙总不会不管他儿子的…吧?五条悟想到禅院甚尔的丰功伟绩,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你叫禅院什么?” 禅院?禅院真希的表情莫名,该不会这就是五条悟所说的“大吃一惊”吧? “禅院?”禅院惠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五条悟,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禅院,我是伏黑惠。”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身上忽然爆发出了骇人的杀气。 第302章 鸡飞狗跳 “所以这里面没什么问题?”五条悟抱着臂神色莫名地说道。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五条霖站在五条悟身前恭敬地说道, “我们去伏黑惠之前就读的帝光中学调查过了,他确实以这个名字在那里度过了三年,也确实是有一个叫伏黑津美纪的姐姐, 比他大两岁。至于他的父亲…”说到这里, 他的表情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怎么?”五条悟光是想想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在当天晚上就跑回了五条家,就差把所有人都给掀起来,为的就是要查清楚“伏黑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这么巧?他敢肯定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伏黑…五条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听见这两个字眼的时候, 内心里涌动着的是什么,一张与禅院甚尔这个杀死朔的人相似的脸,却被冠上了朔的姓氏… 五条悟的脸笼罩在深深的阴影之中,手指忍耐地捏紧又松开, 恍然间竟想到了当他正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就被抛在了时间最后的无能为力。五条悟咧开嘴笑了一声, 抬起头,脸上堂而皇之地彰显着癫狂的杀欲,他脚下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最后整个崩裂下陷, 恐怖的裂痕以他为中心向周围不停地蔓延,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投来了惊恐的视线。 你是想要做什么呢?是在向我发出挑衅吗?五条悟盛满了一整个苍穹的眼睛就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天空,昏暗低沉,让人只感到了从心底发出的不适,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我输了一次, 可不会再输第二次了。 然而事实却出乎了五条悟的预料, 他听到五条霖咽了一口唾沫, 战战兢兢地接着说道:“他的父亲似乎从来都没有露过面,学校的教导主任说他在两年前曾打过一通电话,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伏黑惠,还说…”五条霖咳嗽了一声低下头,小声说道,“…他的工作是当‘小白脸’。” “哈?”五条悟的气势一泻千里,他的思路卡顿了一下,然后怀疑地用手掏了掏耳朵,表情微妙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那个,伏黑…不…”他在五条悟灼灼的眼神中强行改口说道,“禅院甚尔说他的职业是当‘小白脸’。” 所以…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没听说过领域还能对自己起作用的啊? 五条悟充满嫌弃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从脑子里倒出来,然后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曾经调查过禅院甚尔,也稍微知道一点禅院家的情况,如果是出于厌恶禅院家的原因更改姓氏的话…好像也说得过去?而伏黑津美纪的经历也确实有所可查,也从未改过名字… 再加上听伏黑惠说那家伙将他卖了一大笔钱,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因为没有告诉[Q]他拥有术式,所以[Q]就直接将他当做与咒术界交换的棋子丢了过来…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但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这里面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相比于这个,他倒是从中得到了一个灵感。 “喂,你说…”五条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五条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好像每次五条悟出现这种表情,都是他要搞大事的时候,他的手暗中摸上了兜中的手机,这是专门为五条悟准备的,里面只存有寥寥几个号码,一有什么不对,只要长摁按键就能一键通知到家族中的长老们,目的就是防止五条悟突发奇想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虽然也没成功过几次就是了。 “跟着养子改姓是可以的吧?” “虽然有点麻烦,但如果想的话…等等,您想做什么?”五条霖意识到了不对,脑海中的警报瞬间拉响了。 “禅院甚尔那家伙这么久没出现,就当他死了吧,如果我能成为伏黑惠的监护人的话…”五条悟越想就越是这么回事,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在五条霖瞪大的眼睛中,他敲了一下手心,愉快地说道,“就这么定了,伏黑悟…好像也不错。” 艹!大长老救命啊! 五条霖脑袋一嗡,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胃都在发颤,他现在恨不得回到几秒钟前给自己一巴掌,让你这个嘴比脑子快的家伙乱说话!这下可好,要是悟大人执意这么做的话,他们五条家可就真成笑料了,到时候禅院家绝对能以一己之力将事情传遍咒术界… 五条霖面露绝望之色,他眼见着五条悟转身就想要往外走,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一个飞扑抱住了五条悟的腿,虽然因为有无下限的缘故什么也没有碰到,但他还是闭着眼死命地阻挡着五条悟的步伐,期间快速将手伸进兜里,拨通了大长老的号码:“悟大人!您等等!这种事情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就决定下来?!” “有什么草率的?”五条悟毫不在意地说道,“又不是要你们改姓。” “悟大人!”五条霖提高了声音,他抬头看着五条悟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您是五条家的族长,就算要改也应该是那个伏黑惠…” “你在说什么呢?”五条悟低下头来,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意,但却让五条霖的身体一僵,后背不由自主地渗出冷汗来,“原来你还知道我是族长?” “您说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注意。”五条悟不仅仅是对他说的,他早就看到了五条霖的小动作,他可是心知肚明自家的这群都在想些什么,不外乎是“十影法”的出世让这些好不容易将他们的死对头禅院家压下去的老家伙产生了危机感,他的态度似乎也给了这些家伙一些错觉,可惜… 他确实是与禅院甚尔有仇怨,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将其延续到伏黑惠的身上…顶多是捉弄一下(禅院惠:呵),再加上伏黑惠的天赋确实很高,性格也是出乎意料的认真负责,和某个垃圾一点都不一样,虽然他是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学习的,但无论怎么说伏黑惠现在也是他的学生,他也想看看能与六眼与无下限齐名的十影法成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卷起一场风暴呢? 五条悟这样想着,低头看着五条霖,危险地翘起嘴角,声音轻浮,里面却蕴含着深深的警告:“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搞什么小动作的话,可就不会这样轻易地过去了哦。” 五条霖松开手,嘴唇颤动着没有出声,反而是五条家大长老气愤的敲桌子声从他兜中的手机中传了出来:“五条悟!身为五条家的家主,现在应该将家族利益放在最前面,怎么能这么任性…” 五条悟抬头看着天花板,嘴里轻快地吹起了口哨,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反正每次说的话都大差不差,无非就是那么一套东西反反复复说个不停,他都听烦了,没想到大长老还是如此锲而不舍地想要将他掰回“正道”上。 “五条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真想气死我吗?”大长老中气十足地吼道。 …该不会是因为他上次揍了他儿子一顿,记仇记到现在吧? 五条悟暗戳戳地想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拉长了声音,里面充满了“关心”:“你前两天和禅院家吵架的时候不还生龙活虎的吗?还拿着拐杖和禅院家的长老约架,身边的人都差点没拦住。” 手机里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五条霖的眼神飘忽,大长老在电话那头老脸一红,暗骂他不是封锁了消息吗?是谁又跑到五条悟耳边多嘴去了?然后他咳嗽了一声,用威胁的眼神看了一圈因为听到五条悟又要搞事而聚集过来,结果现在统统都在憋笑的长老们,用手捂住心口一脸虚弱地说道:“…我这是‘输人不输阵’!你看看禅院家那群得知了‘十影法’出世的家伙得意的嘴脸,要是‘十影法’真的回到了禅院家…” “放心好了,惠是不会回去的。”五条悟笃定地说道,还不等大长老发问,他就摆了摆手,下一秒就闪身出现在了门口,“我可爱的学生还在等着我,迟到可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你这个迟到专业户说什么呢?! 大长老眼皮直跳地放下了电话,他一开始以为五条悟又是随便拿一个理由出来敷衍他,但是他转头一想,发现五条悟的话好像还真有点道理。伏黑惠是被[Q]送来做交换生的,虽然[Q]当时还不知道他有术式这件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Q]怎么可能放任这样一个潜力巨大的十影法回到禅院家,回到咒术界呢?这不是明晃晃的资敌吗? 所以[Q]到时候肯定会想办法把伏黑惠要回去的,更何况人家也确实是有正当的理由,哼,看禅院家到时候怎么办?难道上次败得那么惨的他们还会跟[Q]开战吗?大长老这么一想顿时舒服多了,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周围的人顿时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一时间五条家也在外界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安静了下来,幸灾乐祸地准备看禅院家的笑话。 五条*其实根本没想这么多*悟:咦,我是这么想的吗?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理直气壮.jpg ) 然而还没过几分钟,大长老就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五条悟他为什么叫那个十影法叫得那么亲热?而且他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接到电话来着的? …五条悟他不会根本就没放弃改姓这件事吧?! 今天的五条家也在因为五条悟而鸡飞狗跳呢。 第303章 任务 禅院惠平静地侧身躲过了禅院真希朝他击打过来的武具, 他没有完全依靠眼睛,而是凭借着空气的流动,传到耳边的风声小幅度地挪动着身体, 然后找准时机快速地抓住了武具。他的手臂无法避免地稍微往下一沉, 然而他就像没有受到影响一般,攥紧棍子一脚朝着禅院真希踹了过去。 禅院真希反应极快地松开了手,左臂弯曲格挡下了禅院惠的踹击, 碰撞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她反手抓住了禅院惠的脚腕, 手臂上肌肉鼓起试图将其甩飞出去,禅院惠的眼神一闪,手腕翻转,将从禅院真希手中夺过来的武具支撑在地面上,然后手臂狠狠往下一压, 腰腹用力,直接挣脱了禅院真希的控制。 禅院真希一个踉跄向侧后方后退了几步,禅院惠在空中一个旋身落在地面,膝盖弯曲缓冲一下,然后他手臂一抬,[玉犬]顿时从一侧扑出朝着禅院真希撕咬了而去。 “就等着你呢。”禅院真希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她快跑两步向前方扑出, 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 身体从扑击而来的[玉犬]身上翻跃而过, 然后在地上一个翻滚摆好架势再度朝着禅院惠冲了过去… “我说, 你放水了吧?”训练结束后, 禅院真希将武具搭在肩上, 看着禅院惠略微有些不爽地说道, 她能够感觉到禅院惠有时的动作有些别扭,好似是在收着打一样,可偏偏就是这样有些不协调的动作还和她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她还隐隐落于下风,“下次给我用全力。” “只是训练而已。”又不是要分生死。禅院惠波澜不惊地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毕竟诅咒师和咒术师还是有所不同的,咒术师主要对付的是咒灵,虽然也会训练对付人(诅咒师)的招数,但是和他们这种从来都是将人和咒灵视为等同针对对象的诅咒师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 禅院惠这样想着,神色有些微妙,他训练出来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杀招,他原先的时候也很少注意这些,想想和他对练的都是什么人吧,就比如说禅院甚尔,那只身体强得让人绝望的大猩猩,不出杀招对他来说压根就是不痛不痒,说不定还能嘲讽你两句“是不是没吃饭”;科昆,诅咒师当了十多年,对人袭杀的经验极其丰富,术式用的好的话可以当范围技来使用;还有朔… 虽然禅院朔只是指导调整了一下他的战斗方式,并没有真正与他对练,但由于禅院朔在平常状态下的身体状况比较堪忧,再加上他不管什么时候,遇到的敌人对手从来就没有一个弱的,要是大意留手的话,可能他就活不到现在了,所以他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一击必杀”、“不留后患”这种作战方式的支持者,开了领域那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在这样的氛围下,禅院惠也不免受到了影响,在第一次与禅院真希对练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眼神落点就跑到了她的心脏、喉咙等要害处,他也意识到了不对,毕竟他们“暂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一起学习的同学,要是一不小心…禅院惠的表情略微有些苦恼,他已经在尽力调整了,可身体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回来的… 而且他的战斗方式也需要更改一下,对待不同人的选择也是不同的,就像禅院真希虽然和禅院甚尔一样是天与咒缚,但是如果刚刚是禅院甚尔做出的攻击,他是万万不会选择用手去接的,那样不仅接不住,而且还会被直接砸翻在地上… “算了,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姓禅院?”禅院真希知道禅院惠有秘密,她也有点在意最开始五条悟说的“大吃一惊”会是什么,一开始她以为是姓氏,后来等禅院惠的术式暴露出来之后,她又以为是“十种影法术”,但是看五条悟惊讶的神情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后来这家伙就神神秘秘的没有了下文,禅院真希也懒得管,反正他们现在是同学,总会有知道的一天,现在她倒是更在意禅院惠对于禅院家的态度,“你要是回去了,那群老家伙会把你供起来的。” 禅院真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想法,有些纠结又有些幸灾乐祸,看,你们心心念念的“十影法”压根就没在禅院家长大,也不姓禅院,现在也根本不想回禅院家,看着经常在高专附近徘徊的禅院家的人,禅院真希内心中有一点细微的变扭,但更多的却是压倒性的舒爽。 “有什么必要吗?”更何况我本来就姓禅院,只不过是禅院朔的禅院罢了。禅院惠平淡地说道,神态中透露出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漫不经心,[Q]与禅院家开战的时候他还很小,但无论是当时并不算紧张的氛围,还是在禅院家战败之后拜尔他们流露出的理所当然与轻蔑他都记得非常清楚,所以他并不觉得禅院家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更何况… “怎么没必要?”禅院真希挑了挑眉,语气嘲讽地说道,“到时候你的身后会跟满了对你言听计从的仆从,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要什么资源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你的手上…你确定不想去?” “不想。”禅院惠的眼睛眯了眯,绿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暗芒,在这一刻他的神情微妙地与禅院甚尔重叠在了一起,虽然禅院家不是罪魁祸首,但他也是导致禅院朔沉睡了一年的诱因之一,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对他们有什么好感呢? 再说禅院家早就被他们渗透成了筛子,随便拎出来一个禅院家的人,他们都能知道他早上吃的是什么,也只有禅院家自己在做着什么不切实际的美梦,真是可笑的家族不是吗? 他倒是觉得东京高专的生活还不错,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复杂,氛围也令他感到舒适,只除了… “真希,惠~”一个白色的脑袋突然从他们身后出现,两手揽住了他们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好久不见,想五条老师我了吗?” 禅院惠的身体紧绷了一下,然后放松了下来,禅院真希的额角跳了跳,握着武具的手缓缓收紧:“明明上午才见过!你的好久是按秒来计算的吗?” 对,没错,就是这个被称为“咒术界最强”的五条悟。 禅院惠的眼睛失去了高光,他万万没想到他远离了禅院甚尔这个人渣后,又遇到了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五条悟,倒不是说五条悟是个人渣,只是这个性格… 怎么能有人会如此不着调呢?禅院惠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上次五条悟带着他们做祓除咒灵的任务之后,这个人理直气壮地说着“老师我可是用买喜久福的时间来陪你们做任务的哦”,然后美滋滋地奖励了自己一大袋甜点以及一个无比巨大的棉花糖,顶着他们无语的眼神,旁若无人地在前面蹦蹦跳跳。 禅院惠不确定地想着,自己好像六岁的时候就没有做过这种举动了,所以这家伙的心理年龄有六岁吗? 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比如在他们训练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般啦啦队才会用到的彩球(鬼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兴高采烈地在场边加油鼓劲…他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让禅院甚尔和五条悟同归于尽吧,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接连遇到这两个在他的神经上拼命蹦跶的家伙?禅院*靠谱*惠一脸绝望,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格格不入,难道是他有问题吗? 不,绝对是这两个家伙的问题!禅院惠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不是有句话吗?‘一秒不见如隔三秋’。”五条悟伸出手指义正辞严地说道,“算下来这都好几万年了。” 明明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对吧,禅院惠的眼神中充分表露出了他的嫌弃,他与禅院真希对视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默契地甩开了五条悟的手,走到一旁小声地讨论着,无情地视五条悟“幽怨”的眼神于无物。 “喂喂,我这次可是有正事的。” “…帮你跑腿买喜久福?”禅院真希狐疑地望过来。 “当然…不是。”五条悟振振有词,“你们的速度太慢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就失去了最佳的口感了。” “你倒是给我好好反思一下啊!” 混乱的闹剧过后。 “好了,惠,这次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哦。”五条悟站在禅院惠身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散漫地说道,“是需要你去回收一件咒物,老师我要去买…有事情脱不开身,再加上真希他们都有任务要去做,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惠你了。” …你想说的原来不是这句话吧?咒术界到底是缺人缺到什么地步,才能把你聘为老师啊?哦,不对,[Q]学院里还有个在当格斗老师的禅院甚尔…算了,这个世界赶紧毁灭吧。 禅院惠默默地盯了五条悟半晌,自暴自弃地低下头抹了把脸:“…什么任务?” “去回收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五条悟见禅院惠答应下来了,声音都轻快了不止一点,“地点是宫城县仙台市杉泽第三高中。” …杉泽第三高中?这个地址好像有点耳熟,禅院惠眨了眨眼,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虎杖悠仁所在的学校吗? “那么,惠,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 第304章 失踪的咒物 所以说, 你们的特级咒物放在百叶箱里是不是太不靠谱了一点?禅院惠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手指用力地在上面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号码,觉得自己答应下来这个任务可能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夜晚十分寂静, 月亮挂在树梢上,他的耳边能听到草丛中蟋蟀的叫声和吹拂过的风声, 他的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百叶箱发呆…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要不是还能感受到百叶箱中留有的咒力残秽, 他真的会以为是五条悟在耍他。 禅院惠原先还想着要不要跟禅院朔说一下这件事,毕竟特级咒物还是非常少见的, 不知道拜尔的研究部会不会需要,他还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这样会不会引起怀疑,但现在看来, 就咒术界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玩死的操作, 他真的是太放心了!(咬牙切齿) “喂喂?惠?怎么了?”五条悟轻快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出来,隐隐还能听到嘈杂的声响。 “没有。” “嗯?什么?” “两面宿傩的手指,百叶箱里是空的。”禅院惠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在给五条悟反应的时间, 然后接着说道, “说真的,你们把特级咒物放在这种地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放进一个保险柜里我都当你们努力过了。 “哈哈,这样也是为了回收方便啦。”五条悟不着调地说着, 一看这个理由就是现编出来的,根本没过脑子, “不过真的假的?这也太逗了吧?”说着,电话中就响起了笑声。 好想揍他。禅院惠感受到了平时在面对禅院甚尔时才会出现的暴躁情绪, 他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 手指狠狠地将手机攥紧:“…真的。” “取不回就要算作任务失败哦, 五条老师我到时候也会被批评,惠不会这么狠心的对吧?”电话的背景音中响起了“26号”的喊声,五条悟应答了一声,然后匆匆地说了一句后就果断挂断了电话,“那就先这样,不回收可不准回来喔。” 管你去死啊!禅院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挂断后嘟嘟响着的电话,用了几秒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蹙着眉看着空空如也的百叶箱,想了一下后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高中。 如果只是一个意外的话,那么最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学校的学生或者老师因为好奇等原因,将东西给拿走了,希望他们还没有动作那么快将上面的咒符揭掉,不然就真的麻烦了。 明天就进学校先搜索一番,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找到线索…对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虎杖悠仁也在这所学校,说不定他会知道点什么,就算一无所知的话,有他这个熟悉的人带着,总比自己一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要强。 说到虎杖悠仁,其实他们认识也是一个意外。他们是在帝光中学国三修学旅行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他们选择的住宿地点意外的和另一所学校重合了,而那正是虎杖悠仁所在的中学。 一开始他最先关注到虎杖悠仁的是他那有些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于是他就产生了“会不会又是一个天与咒缚”的想法,抱着试探的念头,他就主动去和虎杖悠仁交换了联系方式,赤司征十郎对此还十分意外,毕竟禅院惠可从来不是一个热情主动的性格,所以…是虎杖悠仁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然而几天下来,禅院惠有些意外地发现,虎杖悠仁只是单纯的身体素质比较好,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与咒术界有什么关联,但由于这两天的相处,禅院惠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虎杖悠仁的性格,再加上虎杖悠仁本身也比较热情天然,所以他们的联系就这样保持了下来。 禅院惠看着通讯录中虎杖悠仁的名字,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联系吧,不知道东西已经丢了多久,希望还来得及。 然而第二天的时候,禅院惠给虎杖悠仁打去的电话没有接通,无奈之下,他就先进入了学校进行查探,在将几乎整个学校转了一圈之后,结果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特级咒物确实是在这里。 禅院惠抬头看着旗杆上爬着的咒灵,在心里估测着它的强度,二级诅咒…如果学校中没有什么传言、怨气什么的的话,这种等级的咒灵还是很少会出现的,只有可能是受到了特级咒物的影响,如果就这么放任它们的话,诅咒就会越来越多,看来还是得尽快将东西回收。 可是气息实在是太强了,完全模糊了它的位置,禅院惠抿着唇看着手机中的照片,隐隐感觉到了头痛,难道只能封锁学校,在祓除完咒灵之后进行地毯式搜索了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禅院惠拿起手机一看,来电的是虎杖悠仁,于是他就按下了通话键:“喂?这里是伏黑惠。” “啊,伏黑。”虎杖悠仁爽朗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抱歉,我没有注意到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你的学校,你现在方便吗?” “哎?在我的学校?”虎杖悠仁抬头看了眼时间,声音有些为难,“现在可能不行,我五点钟有事要去办。” “没事,是我没有提前通知。”等等,好像有点不太对,怎么感觉像是听到了两个声音?禅院惠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发现虎杖悠仁就在他的不远处,正好也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伏黑,好久不见。”虎杖悠仁粉色的头发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分辨出来,但更让禅院惠关注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随着虎杖悠仁的靠近,咒物的气息明显在变强,难道咒物就在虎杖悠仁的身上? “虎杖,你有没有…” “抱歉,伏黑,我有点事情,五点钟就得回去,叙旧就下次再说吧。”虎杖悠仁朝着禅院惠挥了挥手,不等禅院惠叫住他就急匆匆地从禅院惠的眼前飞快地跑了过去,禅院惠甚至隐隐看到了他双腿的残影,“我们电话联系。” “你这家伙,听人说话啊!”虎杖悠仁一眨眼就在禅院惠的眼前消失不见,等等,你这也跑的太快了吧?禅院惠单手叉腰,眼神中隐隐浮现出了无语,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就这样还到处乱跑? 禅院惠用手抹了把脸,无奈地跟了上去,总之得先把虎杖悠仁手中的咒物要回来,不然如果真有咒灵被咒物吸引了,就算虎杖的身体素质再怎么强,他也是没有办法对付它们的。 可等他找到了虎杖悠仁的所在地,才发现这里是一家医院,虎杖悠仁正在前台用笔填写着什么,虽然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禅院惠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息都沉积下来了,像是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笼罩上了一层乌云,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吗?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是不会去上前打扰的,可惜…禅院惠垂下眼,在心里默默地想道,看来这次他得做一回恶人了。 “虎杖。” 虎杖悠仁有些低落地抬起头,看见是禅院惠,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讶,疑惑地问道:“伏黑?你怎么…?”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禅院惠举起手机,将屏幕上特级咒物的图片展示给了他,“这个咒物在你手上吧?它很危险,请立刻交给我。” 咒物?虎杖悠仁眨了眨眼,凑近屏幕一瞧,恍然大悟地一敲手心:“啊——对,我确实捡到了这个,但是…”他回身将书包解下来,拉开拉链在里面掏了掏,然后取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禅院惠。禅院惠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是空的,他一直追逐的原来是咒物留下的咒力残秽。 “里面的东西呢?”禅院惠还能维持住镇定,毕竟真要说的话,这也是因为咒术界自己的保护措施不足而引起的纰漏,不过,虎杖,说到底这种看起来就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什么要捡回去啊? “我正要说。”虎杖悠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语气迷惑地说道,“学长他们还挺喜欢这件东西的,所以就拿走了…伏黑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被你们的作死精神打动了。禅院惠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看了看明显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虎杖悠仁,严肃地问道:“你口中的学长的家在哪里?”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好像是在泉区那边…”虎杖悠仁感觉到了不对,他也算是勉强了解一点禅院惠的性格,知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对了,你说这是咒物,听名字…难道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何止是不好的东西。”还好上面还有一层咒符包裹着,虽然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了,但有那么一层总比没有要强,只要能及时找到的话…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虎杖悠仁“说起来,他们有说要在今晚揭开上面的咒符”这样的话,禅院惠的眼皮跳了跳,他一言难尽地瞅了一眼虎杖悠仁,转头就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伏黑?”虎杖悠仁快速转身在表格上签好了字,然后双手合十向前台的护士致了个歉,然后拎起书包就朝着禅院惠追了过去,“你等等我!” 爷爷,你说我很强,要帮助他人。在急促的风声中,虎杖悠仁这样想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但是伏黑这样一定与我捡来的东西有关,东西是我捡来的,伏黑是我的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当然,要是能告诉我具体是为什么就更好了。 第305章 找到 “…所以, 你的意思是它会吸引诅咒?”虎杖悠仁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他从未听说过诅咒、咒灵这些东西,乍一听怎么听怎么像是恐怖片里的经典桥段, 而学长他们就是在电影中作死,马上要引来鬼怪的主角, 要不是他知道禅院惠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他一定会认为这家伙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你最好祈祷他们的动作没有那么快。”禅院惠瞥了他一眼, 他也没想到这件任务最终会找到了虎杖悠仁的头上,尤其是这家伙还以他不知道具体地点的理由强行跟了上来, “你到时候就等在外面,我…” ! 禅院惠停下脚步,站在大门外盯着在夜色中显现出几分诡谲的学校, 一点凝重慢慢地爬上了他的眉间, 这种感觉…他们是已经将咒符揭开了?糟糕,他还没来得及祓除学校中的咒灵,除此之外还有咒灵在本能地往这边聚集, 要是让它们得到了咒物就更麻烦了。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让他的脊背都有点发凉。他之前还对禅院惠口中的诅咒没有什么概念,现在的话,虽然他还没有看到诅咒的模样, 但是他已然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面的力量。 这就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所形成的…[诅咒]吗? “活动室在哪?” “等等,我也去!”虎杖悠仁听到禅院惠的话, 下意识地抬头说道,“虽然只有两个月的交情, 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袖手旁观!”[1]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禅院惠微微偏过头, 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下, 绿色的眼睛暗沉了下来,虎杖悠仁后退了半步,困惑中夹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警觉看着禅院惠,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现在很危险,如果不听劝的话,或许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虎杖悠仁感觉自从自己得知了诅咒这一档事之后,禅院惠留给他的印象就被完全推翻了,好似他之前见到的都是流于表面、展现给外人看的伪装,而现在他的内里终于按捺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我…我知道了。” 麻烦。 禅院惠看了虎杖悠仁一眼,转身推开门进入了教学楼,一路往活动室的方向跑去,他刚上了两层楼,耳边就忽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从活动室出来了吗?禅院惠这样想着,改变了线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在一个转弯之后,他看到有一只像是电线杆一样的咒灵立在了走廊中央,无数只眼睛挤挤挨挨地攀附在上面蠕动着,是一种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恨不得晕倒在地的恶心。 “别挡路。”禅院惠没有停下脚步,他的眼神在咒灵的身上掠过,双手在身前组合成了[玉犬]的手影,“给我吃了它。” 影子在他的脚下蔓延鼓动着,像是涌动着水流的水潭,然后慢慢升高实体化到了空气中,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出现在了禅院惠的身侧,听到禅院惠的命令,它们的喉咙中顿时发出了威胁的咕噜声,张开嘴显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咒灵毫无反抗之力地在禅院惠眼前被撕裂,扯成残破的两半被玉犬吞吃入腹,禅院惠面不改色地从中穿行而过,两只玉犬就像是他忠诚的护卫一样,将沿途中的每一只咒灵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为他扫平了道路。 禅院惠压低身体,在快速行进中一个急转弯,手在地上略微撑了一下,再抬头时已经看到了走廊尽头那个硕大的咒灵,它的“肚皮”上正半躺着一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数只手拉扯着她,想要将其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咒物在她身上?禅院惠感受到了特级咒物那独有的庞大而又邪恶的咒力,一时间竟然有些混淆了他的判断,这是想要连带着咒物一起吸收?有了特级咒物的“催化”,就算不是特级,也差不了多少,必须得阻止它! [玉犬]的速度不够,八成是赶不上的,那就只能… 禅院惠这样想着,双手快速在眼前搭建出了蟾蜍的手影,希望能够借助其高速弹出的舌头将人拉扯回来,但就在这时,咒灵身侧的窗户忽然炸碎,月光毫无阻碍地从窗框中照射了进来,在禅院惠惊愕的视线中,虎杖悠仁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咒灵的身上。 咒灵反应不及,身体在巨力之下向着另一侧偏转,虎杖悠仁找准机会双手抓住了社团前辈的衣领,将其从咒灵的身上“撕”了下来,然后脚下一蹬,在空中一个翻滚,在远离咒灵的地方略微有些踉跄地落在了地上。 好机会。禅院惠的眼睛一亮,咒力汹涌着蔓延上他的身躯,他单手并掌,身体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下一秒他的手臂就直接插入了咒灵的身体中。咒灵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挣扎着想要逃离,禅院惠感受到了微微的阻力,然而他只是凝聚咒力,手臂上抬带着喷洒的鲜血从咒灵的身体内破体而出,竟是直接将自己的手臂当做了武器来使用。 “我还以为诅咒会是那种没有双腿在空中飘浮着的。”虎杖悠仁喘了两口气,注视着咒灵倒在地上再无声息,然后看着禅院惠平静地甩了两下手臂,眼神幽幽地朝着他望了过来,有些紧张地说道,“看起来好恶心。” “不是叫你待在外面吗?”禅院惠伸手拍了拍玉犬的头,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虎杖悠仁,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虽然知道伏黑是为我好,但是仔细想想我好像也不必听伏黑的话。”虎杖悠仁不知道是天然还是天然黑,这样理所当然地说道,“更何况我也想帮伏黑的忙啦。” “你这家伙是另一种程度的让人火大啊。”禅院惠扯了一下嘴角,忽略了虎杖悠仁“哎?为什么?”的发问,看着被虎杖悠仁救下来的社团前辈,淡定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冷漠地问道,“你不怕死吗?” “怕当然是怕的。”虎杖悠仁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但随之又坚定了起来,“但是前辈们不应该死在这个时候,死在这里…就像爷爷一样,虽然说着什么‘别变成我这样’,但是我觉得爷爷是死得其所的,前辈们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伏黑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不,只是在感慨原来你也能说出这种话啊。”禅院惠撇过脸去,潜台词是原来虎杖悠仁居然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真是有点出乎了他的预料。 “你这是在瞧不起谁啊?”虎杖悠仁大声说道,然后他的视线落到了正在大口撕咬着咒灵残躯的玉犬身上,“我刚才就想问了,那俩正在大快朵颐的是…?” “我的式神。”禅院惠挑了挑眉,“除了临死时等特殊场合,正常情况下你应该看不见的才对,不过想想也是,你都看到咒灵了。” “这种话说的像是我命不久矣了一样。”虎杖悠仁吐槽了一句,手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原本在他抱着的人兜中安放着的东西掉落了出来,落在地上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虎杖悠仁愣了一下,捡起来一看,是一根有些干枯的手指,“这就是?” “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一部分。”禅院惠看着虎杖悠仁茫然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朝着他伸出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给我吧。” “哦。”就在虎杖悠仁想要将东西递过来的时候,头顶的天花板忽然扭曲了起来,一只巨大的手挣扎着从上面朝着虎杖悠仁抓了过去。禅院惠的瞳孔紧缩,闪身到了虎杖悠仁的身前,拽住了他的衣领,玉犬也冲了过去叼住了虎杖悠仁社团前辈的衣服,禅院惠扯着虎杖悠仁的衣领在地上一个翻滚,险而又险地躲开了攻击。 碎石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下来,虎杖悠仁咳嗽了两声抬头看去,烟尘散去之后,一只巨大的好似变异了的蟋蟀一样的咒灵将走廊塞得严严实实,六条腿上分裂出了手指,复眼惊悚地转动着,似乎是发觉了他的注视,它鼓起身体,天花板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挤压声,然后一巴掌朝着他们扇了过来。 玉犬直接一个飞身将虎杖悠仁顶了出去,他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飞速爬起紧张地吼道:“伏黑!” 一声巨响,禅院惠直接撞碎了墙壁飞出了教学楼,他在空中冷静地看着咒灵用有力的后肢起跳,朝着在空中似乎无法躲避的他扑了过来,他微微翘起嘴角,双手拇指勾起,做出了羽翼的剪影:“[鵺]。” 一声鸣叫伴随着巨大的扇动翅膀的声音,鵺用爪子抓住了禅院惠的身体,带着他高高地飞起。好似蟋蟀一样的咒灵扑了个空,落在了教学楼对面稍矮一些的屋顶上,仰头看着禅院惠发出了威胁的咆哮声。 “不知死活。”禅院惠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冷光,[鵺]飞到咒灵的不远处松开了爪子,禅院惠单手撑地半跪在地上停稳了身体,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咒灵庞大的身躯缓缓向他逼近,他看了一眼在空中盘旋的[鵺],心念一动暂且解除了[玉犬]的召唤。 这种体型的咒灵他虽说是曾经对付过两次,但是级别都很低,这种接近一级的还是第一次遇到,正好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他不用顾忌会暴露什么,可以拿来练练手。禅院惠这样想着,双手握紧在身前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双眼中带着兴奋地看着咒灵一步一步靠近他,慢慢地压低了身体。但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虎杖悠仁却深吸了一口气,从上面教学楼的大洞中跳了下来,在上方狠狠一拳将咒灵砸翻在了地上。 禅院惠:…所以说你真的不是天与咒缚吗? “伏黑!你没事吧?”虎杖悠仁落到禅院惠的身前,回头询问道。 “我是没事,不过你有没有事就不一定了。”禅院惠用手扶住额头,只感到了隐隐的心累。 “哈?” 第306章 两面宿傩 虎杖悠仁只看到了禅院惠被砸飞了出去, 他快速将社团的前辈挪到了安全的地方,想要回头去看禅院惠的情况的时候,却发现他留下的式神好似融化了的巧克力冰淇凌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难道伏黑出事了?虎杖悠仁的大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这样一个念头, 他急匆匆地跑到被破开了一个大洞的墙体前,用手抓紧了从混凝土中裸露出来的弯折的钢筋,双眼焦急地向外搜寻着禅院惠的身影,然后他正好看到禅院惠从地上站起身, 而那个庞大恶心的诅咒正慢慢向他逼近。 虎杖悠仁来不及思考更多,他估测了一下距离,后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我得去帮伏黑, 虎杖悠仁这样想着, 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一个助跑, 在边缘处脚下重重一踏, 从高处画出了一道抛物线, 直接跨越了两栋建筑间的距离,然后攥紧拳头一拳捶在了咒灵的头上, 咒灵顿时像是被大卡车撞了一般, 直接腿一弯趴在了地上。 禅院惠有那么一瞬间在虎杖悠仁的身上幻视到了禅院甚尔的影子, 不过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 这么来上一下, 这只咒灵的头估计都得被砸爆了…不,我怎么能拿虎杖悠仁跟那个混蛋比,那样岂不是太侮辱虎杖悠仁了吗? “所以说,你干什么要过来?”禅院惠叹了口气, 有些无奈地说道, “最好的方案不是应该带着你的那两位前辈逃走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虎杖悠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咒灵, 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他怎么觉得这个诅咒一点事都没有呢?“现在走掉,会害我做噩梦的,更何况…” [帮助他人。] 爷爷…虎杖悠仁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怎么能让伏黑你一个人面对它呢?” “…就算你这么说…”也改变不了你其实是来“帮倒忙”的事实。禅院惠的眼神微妙,好不容易这次没有辅助监督跟着,他也不用担心会暴露什么,这下可好,他还得分出一部分精力防止虎杖悠仁出事…所以说真的是禅院甚尔那家伙的‘诅咒’吗? 禅院惠陷入了沉思。 “什么?哇哦,好险!”虎杖悠仁险而又险地跳起来,躲过了咒灵挥击的手臂,他的眼神一凛,右腿弯曲后撤半步,随后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前踢出,小腿结结实实地与咒灵相撞,格挡下了它的攻击。 然而咒灵却是有着六只手的,它高抬起身体,趁着虎杖悠仁在空中来不及反应,一巴掌将其像拍苍蝇一样拍到了地面上。 “咳咳…痛…”虎杖悠仁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伏黑你想说什么?” “…诅咒只能靠诅咒祓除。”禅院惠上前两步走到了虎杖悠仁的身前,“有咒具的情况除外,可惜我现在没有。” “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早点说吗?”虎杖悠仁瞬间抬起头,“咒具又是什么玩意?对付这种东西的武器?” “是。”禅院惠的眼睛中倒映着飞扑下来的[鵺]的身影,蓝紫色的电流萦绕在了它的翅膀上,尖锐的爪子毫不费力地没入了咒灵的身体,[鵺]发出了一声长鸣,翅膀扇动着飓风,将嘶叫着的咒灵带离了楼顶,“不过估计你也买不起。” “能有多贵?” 咒灵拼命地挣扎着,剧烈运动使得鲜血毫无轨迹地喷洒到破损的地面上,然而它却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庞大的体型也带给了它更加沉重的体重,[鵺]努力扇动翅膀保持着平衡,但依旧呈现出了左摇右晃好似下一秒就会“坠机”的趋势。 随着伤口在争斗中逐渐扩大,[鵺]的爪子不由地从咒灵的身体里脱出,咒灵扭动身体,反手抓住了[鵺]的爪腕,随后其余的肢体带着贪婪,不停地向上攀附着,嘴也张开到了极致,看模样像是想要从[鵺]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鵺]的羽毛掉落下来,它拉扯着咒灵向更高处飞去,然后在禅院惠的示意之下,松开爪子释放出了电流。电流击打在咒灵的手上,传递到它的整个身躯,它的动作静止了一瞬,然后手指松开,身体带着不受控制的疼痛和麻痹,从空中坠落下来,在楼顶砸出了一个深坑,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掉入了楼内。 [鵺]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张开双翼,在半空中悬停住,伴随着雷鸣的轰响和被破开的云朵,像是利箭一样消失在了云层之上。 虎杖悠仁差点被猛烈的震动弄得摔倒在地,他看着手臂紧紧地扣在楼顶,在刺耳的摩擦声中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咒灵,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几百万到几十亿不等。”不过[Q]的研究部似乎在研究批量制造生产咒具的方法,可惜收效甚微,只是将产量提升上来了一点点,而且大部分都是二级以下的…也就能和甚尔的咒具损耗率持平,所以短时间内就别想着价格能够降下来了。 禅院惠分心想了一下,最开始开启这方面的研究似乎是因为水谷凌终于受不了禅院甚尔出一次任务就是几百万乃至几千万的金钱损失,于是在和拜尔商量了一下后,第二天研究部就多出来了一个新项目,但是到目前为止…禅院惠的眼神飘了一下,完全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投入的金额已经完全超出了甚尔迄今为止损耗的咒具的价钱了… “当我没说…不过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这么镇定?”虎杖悠仁用手一指爬出来的咒灵,眼皮直跳地说道,“它冲过来了!” “一会儿我说跳你就跳。”禅院惠眼睛中闪过了一道冷光,对着虎杖悠仁平静地说道。 “啥?” 禅院惠没等虎杖悠仁问清楚,就直接冲了上去,咒灵的复眼转动着,禅院惠的每一个动作都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被它收在眼中,它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人性化的嘲笑的神情,伸出手朝着禅院惠抓了过去。 禅院惠表情平静地起跳,在咒灵的手抓了个空的时候,轻巧地落到了它的手臂上,咒灵见状立马用另一只手想要将这只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小虫子拍死,看得虎杖悠仁胆战心惊,想要出声提醒,又怕让禅院惠会因此而分心。 而禅院惠显然没有将其当一回事,他只是身体前倾一个翻滚就躲开了咒灵的攻击,反而离咒灵的身体更近了一步,咒灵干脆甩动着手臂砸向地面,看起来颇有一种对眼前的局面感到恼羞成怒的感觉。 禅院惠的唇角翘起,不紧不慢地脚下用力一蹬,扯住了咒灵脸上垂下的长须,然后身体一荡,咒力涌动着覆盖在了他的身体表面,禅院惠的身影在咒灵的眼眸中放大,随后… …指尖连带着手臂直接洞穿了它的眼睛。 “嗷嗷嗷嗷!”咒灵疯狂地甩动头颅,试图将禅院惠甩下来,禅院惠施施然地松开手落到地上,矮身躲过了咒灵胡乱挥舞扭动的肢体,然后转头朝着虎杖悠仁勾了勾手,指了下对面。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咒灵用一只手捂着眼睛,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朝着禅院惠猛扑了过来,在本就摇摇欲坠的屋顶上踩出了一个个的坑洞。 禅院惠并未急着脱身,他慢慢地后退到了屋顶的边缘,一脚踩在了护台上,在咒灵的阴影即将覆盖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大声喊道:“跳!”随之脚下用力朝着对面建筑的楼顶跳了过去。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听从指令也朝着对面跳了过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带在他身上的特级咒物却从他的兜里掉了出来,虎杖悠仁试图用手去抓,但指尖触及到却只是将其推得更远。这样不行!虎杖悠仁心里想道,他干脆一咬牙,抓住了楼体外侧的管道,然后朝着掉落的咒物扑了过去。 糟糕! 在半空中的咒灵脑袋偏转,它感受到了特级咒物的存在,相比于报复禅院惠,还是能让它得到“进化”的特级咒物更加吸引它。于是它伸出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屋檐边突出的台子上,伴随着楼梯和窗户破碎的声音,咒灵像是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一样,调转方向朝着虎杖悠仁弹了过去。 从上方俯冲下来的[鵺]扑了个空,禅院惠用手臂在眼前挡了一下扬起的尘烟,然后睁大眼睛注视着坠落的虎杖悠仁:“虎杖!” 风刮得虎杖悠仁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几经努力之后,终于成功抓住了掉落的咒物,但同时,咒灵那张狰狞的脸也与他近在咫尺,他几乎能感受到咒灵那庞大的身躯上传来的让他神经战栗的压迫感。 要死了吗? 虎杖悠仁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鵺]撞飞了咒灵的身体,直接将其顶进了教学楼里,大量的烟尘弥散开来,禅院惠从楼顶跳下,在露出外沿的窗台上借力,三两步落到了地面上,然后抬起头喊道:“虎杖!” 烟尘缓缓散去,虎杖悠仁站立着的背影模糊不清地显露了出来。 ! 怎么…回事… 禅院惠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他紧紧地盯着虎杖悠仁的后背,却只感到了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浓浓的、甚至让人第一眼就感到不适的恶意,这不是虎杖,是谁…等等?该不会? 特级咒物…受肉了?禅院惠抿着唇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了凝重的神色,虎杖他干了什么? “嘻嘻…哈哈哈哈…”最先是从喉咙中发出的嬉笑声,随后是狂放的大笑,“虎杖悠仁”仰起头,身上的衣服随手被他撕裂,手指惬意地向后抓了一把头发。他张开双臂感受着皎洁的月光,咒力肆意地向外扩张着,充分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啊啊,果然!光亮还是要靠□□感受!这个时代还真是美妙啊!” [两面宿傩]…禅院惠怀疑自己是不是沾染上了禅院甚尔那家伙的霉运,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回收特级咒物的任务,为什么最后会搞成这个样子?咒力已经消耗了一部分,就算现在的两面宿傩不是全盛时期,胜算也非常小,要拖延时间求援吗? “喂,咒术师。”两面宿傩转过身来,眼敛下额外生出的眼睛转动着,里面充斥着兴奋和扭曲的杀意,“现在是什么时间?” “非要说的话,是一千年以后。”禅院惠堪称平静地看着占据了虎杖悠仁身体的两面宿傩,眼睛中没有普通咒术师见到咒灵就要将其除之后快的意思或者是对于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诅咒的恐惧,反而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这个时间…”两面宿傩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再次大笑了起来,“决定了,接下来就去找那家伙,带什么‘礼物’好呢?” …这家伙… “啊,想到了。”两面宿傩的嘴角咧出了一个惊悚的弧度,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他的眼睛中闪烁着血光,狰狞的表情中蔓延出了可怖的恶意,“就用女人和小孩的尸体吧。” …到底在说些什么? 第307章 压制 “那可不行。”禅院惠看着两面宿傩身后的咒灵缓慢地爬起来, 只想说这个诅咒的生命力怎么这么顽强,他还摸不清楚两面宿傩的态度究竟如何,要是和这只咒灵一起的话…所以他干脆就没有将[鵺]收回来, “好歹你是在我面前受肉的,如果任凭你出去滥杀无辜的话,我可是要担责任的。”虽然我也不在意这些就是了。 “哦?”两面宿傩饶有兴趣地看着禅院惠,“你…还挺有意思的嘛。”究竟是这一千年里咒术师彻底变了个模样, 还是说只有眼前这个家伙有些异常?害怕担责任?不,完全看不出来,不过…“谁准你站着跟我说话了?” 两面宿傩突兀地出现在了禅院惠的身前, 禅院惠的瞳孔紧缩, 身体被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双臂交叉挡在身前,然后右脚后撤膝盖弯曲支撑住身体。然而他的动作终究还是仓促了一些, 下一秒他就被直接轰飞, 索性做好的准备让他不至于完全失去平衡, 最终他脚步腾挪了两下稳定住了身体,只在两人拉开距离的地面上犁出了两条深深的印痕。 “哦?还不错, 看来你能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啊。”在去找那个家伙之前就先活动一下吧, 两面宿傩打量着禅院惠, 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的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咒力毫不避讳地向外扩散着,黑色的咒纹印刻在他裸露的躯体上,在月光下意外充满了一种魔性与邪恶交织的魅力,当做开胃菜也不错。 就在他准备稍微活动一下的时候, 他的身后传来了咒灵的嘶吼声, 两面宿傩在禅院惠警惕的眼神中动作一顿, 面上浮现出了被打扰到的厌烦与不耐:“真没劲,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永远都是这样不长眼色。”他头也没回,只是随意挥了挥手。 禅院惠的眼神一凝,干净利落地解除了位于两面宿傩身后的[鵺]的召唤,下一刻他只看到咒灵的头抛飞到了空中,落到地上滚出了老远,遗留下来的躯体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在原地僵直了两秒,才轰然趴在了地上。 “咒灵的□□太乏味了。”两面宿傩甩了甩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惠,“现在就轮到…” ! 在禅院惠错愕的眼神中,他的右手忽然抬起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他的口中传来了属于虎杖悠仁的声音:“你想用我的身体干什么?还给我。” 两面宿傩的表情明显看起来有些疑惑与惊讶,“你怎么还能动?” “啥?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吧?”虎杖悠仁用力地在自己的脑袋上捶了一下,“给我回去!” 怎么可能?居然被抑制了?两面宿傩眼前一黑,意识被强行压了下去,虎杖悠仁眨了眨眼,似乎是反应了一下,然后回头望向咒灵的残躯,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 …你还好意思“哇”… “我说…”禅院惠歪着脑袋打量着虎杖悠仁,内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敢置信,“虎杖?” “也没有到认不出来的程度吧?”虎杖悠仁身上的纹路逐渐淡化消退,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睛闪亮地对着禅院惠说道,“伏黑,我现在也有你说的那个咒力了吧?就是这个方式怎么像人格分裂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见有这样找死的。”禅院惠无视了虎杖悠仁“伏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骂人”的抗议声,有些无语地说道,“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都干了什么?” “这个…”虎杖悠仁用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回忆,“我好像是把那个什么咒物给吃掉了。”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吃进去的吗?先不说那玩意看着就不像是个能吃的东西,你这样就不会卡嗓子吗?“你是有异食癖?” “谁的异食癖会吃这种东西啊?”虎杖悠仁抱着臂,手指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嘴里吐槽道,“怎么还把我的衣服给撕掉了…话说伏黑,他一直在我脑袋里吵,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觉得现在这不是重点。”禅院惠的眼神有些微妙,他能够分辨出眼前的人确实是虎杖悠仁而不是诅咒的伪装,内心中也确实对这种居然能够压制下诅咒的特殊体质有些惊讶,但这些目前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你可真是做了件大事。” “…不是代表着我也有咒力了吗?”虎杖悠仁从禅院惠三番两次的问话中感受到了些许不妙的意味。 “你知道依据咒术规定你会怎样吗?”禅院惠双手合拢对准了虎杖悠仁,“会将你视作[诅咒]祓除。(处死)” “等…等等?”虎杖悠仁大张着嘴举起手,紧张的同时,头上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可是我什么事都没有啊。” “这种事情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这都是为了咒术界的稳定。”禅院惠冷声说道,在虎杖悠仁胆颤心惊的表情中,他停顿了两秒钟,然后慢慢地别过脸去放下手,拳头抵在嘴边,没忍住溢出了一声笑来。 “…伏黑,你是不是在笑?”虎杖悠仁狐疑地说道。 “抱歉。”禅院惠咳嗽了一声,他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真要说的话,在咒术界看来,他们[Q]才是最大的破坏咒术界稳定的黑手,“不过我说的也没错,如果让那群家伙得知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在你身上复生的话…”禅院惠的声音低了下去,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些巴不得咒术界像一潭死水一样平稳不动的高层会做出什么反应,要不… 禅院惠拿出手机沉吟了片刻,他不确定两面宿傩的咒力有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也许他可以打个时间差?趁着还没有人赶到,让[Q]的人将虎杖悠仁带走,到时候他只要将前因后果略微修改一下,编一个理由出来将事情圆过去,毕竟这个“交换生”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就算他们有所怀疑也不会擅自下手,唯一麻烦的就是五条悟… [小子,你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吗?]两面宿傩好似看出来了点什么,在虎杖悠仁的耳边肆意地大笑着,[有趣,有趣,一点都不像是咒术师,倒像是源那家伙…] 两面宿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翘着二郎腿,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诡异:[决定了,等我出去就杀了你们。] “啪!”虎杖悠仁忽然一巴掌糊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向着被打断了思路朝着他看过来的禅院惠讪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就是这家伙总是喋喋不休的…”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仅仅只是二十分之一就让我感受到了压力,不知道比起五条悟会怎么样,果然还是带走吧,想办法将其从虎杖的身体里弄出来,要是能控制住…算了,现在的局势只要平稳发展下去,咒术界被彻底击垮是早晚的事,不受控制的因素还是趁早消灭掉比较好。 禅院惠下定了决心,他的手指刚想拨通号码,就听到自己的身侧传来了一个“惊讶”的声音:“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 禅院惠的身体一僵,随之放松下来平静地摁灭了手机屏幕,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五条老师,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是不想来的啦。”五条悟充满了不负责任的精神轻快地说道,“可是毕竟是特级咒物,要是丢了上头会很啰嗦,所以我就过来了,顺带观光。”[1] 真不知道你来的是不是时候…话说,要是换个别人估计就死在这里了,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啊。禅院惠额头上的青筋蹦跳着,手指缓缓收紧,虎杖…接下来就看五条悟是什么态度了… “然后呢?找到了吗?” “那个…”虎杖悠仁举起手,脸上淌下了一滴冷汗,“抱歉,被我给吃掉了。”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卡顿了半秒钟,然后慢慢转头看向了禅院惠:“真的?” “真的。”禅院惠用手指了指虎杖悠仁,“你看看就知道了。” 五条悟一脸惊奇地凑近了虎杖悠仁,半晌后笑着啧啧称奇:“哈哈,居然真的混进去了,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你可以跟宿傩互换吗?” “宿傩?哦,是这家伙的名字?”虎杖悠仁看向禅院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禅院惠轻微的点头之后,他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爽快地答应道,“应该行,但是…” “那就十秒钟吧,十秒后就变回来。”惠和这小子的关系看来不错嘛,五条悟这样想着,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脸上露出了趣味的笑意,“放心放心,我是最强的。” “惠,帮我拿着这个。”五条悟将手中的纸袋丢给了禅院惠,“不许偷吃哦~” 禅院惠的表情非常淡定,或者说用木然来形容更加合适,他看着虎杖悠仁的身体上浮现出咒纹,然后一拳朝着五条悟挥出,却挥了个空,“心平气和”地低头朝着纸袋里看了一眼,这个好像是喜久水庵的喜久福?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去买吃的了吗?还真是符合这家伙的作风。 不过朔好像也很喜欢,禅院*由于禅院朔喜欢点心*所以比较了解*惠默默地想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朔对于甜食的口味居然和五条悟还挺相似的,但是既然五条悟会特意去买的话…下次买点这个带回去吧。 五条悟浑然不知他已经被禅院惠当做了伴手礼的参考选项,他双手交叉掰了掰手腕,笑着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身后:“在学生的面前…” 一只手抓住了两面宿傩的胳膊,两面宿傩惊讶地转过头,然后就被突兀的攻击瞬间砸飞了出去:“…就让我耍个帅呗?”[2] 速度快得吓人?不对…两面宿傩从地上站起,甩动了一下手臂,骨节发出咔嚓的声音,他眯了眯眼,朝着五条悟抬起了指甲尖锐的手掌,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的兴致:“真眼熟啊,原来完全体是这样的吗?” “你曾经见过?”五条悟歪着头,用手指戳了一下自己的脸,仿佛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啊,忘了宿傩是个老古董了。” “性子倒是不像,不过也是一样恶心。”两面宿傩怪异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好似看见了什么颠覆认知的东西的反胃感,忽然兴致全无,他撇了撇嘴,厌烦地挥下了手掌,“无聊,我可没心情陪你过家家。” “轰!” 五条悟的身影被迸溅的碎石和掀起的巨大烟尘所覆盖,两面宿傩咂了下舌,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这具身体还挺得他心意的,但如果真的是那个术式的话,只有一根手指的他还真不一定能造成什么伤害,这个叫虎杖的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压制他的意识…妈的!下次见到那个预言都做不准确的疯子就杀了他! “8…9…” 烟尘散去,五条悟安然无恙地数着数,以他为起点,攻击似乎完全避开了他,他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安全区,他的嘴角上翘朝着两面宿傩抬了抬下巴:“差不多要到时间了。” 两面宿傩怔了一下,随后虎杖悠仁的意识就将其压了下去,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一个激灵仿佛猛然惊醒一般询问道:“没事吧?” “居然真的能控制住啊。”五条悟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虎杖悠仁,然后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一点,虎杖悠仁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就直接一头栽倒昏睡了过去,“稀有品种哦。” “你做了什么?”禅院惠的声音突然响起,绿色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五条悟,“把他弄晕的目的?” “惠不要这么凶嘛,五条老师可是放弃了休息时间前来‘助阵’的哦。”五条悟转过头,快速地朝着禅院惠摇了摇手指,“惠一点都不心疼老师~” 禅院惠…禅院惠铁青着脸,露出了像是被噎到一样的表情。 第308章 得到消息之后 禅院惠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五条悟扭捏作态的样子,忽然觉得两面宿傩有句话说的挺对的,那就是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恶心, 他的嘴角艰难地拉扯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五条悟“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偷吃的喜久福,面无表情地将其举在身前:“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人质’了。” “哎?”五条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禅院惠自暴自弃地说道, “不然我就撕票了。” “…惠,你是被咒灵附身了吧?” “没有那回事!” “冷静冷静冷静。”五条悟单手下压, 神情十分严肃,正当禅院惠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正事的时候,他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说道,“千万要保证‘人质’的安全,它是无辜的。” 你还是去死吧!禅院惠这样想着, 并试图干掉“人质”。 “只是想看看他醒来之后会不会被宿傩夺走身体。”五条悟眼见着禅院惠的手将纸袋都捏出了皱痕,终于态度稍微端正了一点,“如果没有的话, 或许他就真的有成为容器的资质…不过,惠…”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戏谑地冲着昏倒的虎杖悠仁努了努嘴:“你们认识的吧?就算他再怎么有资质, 按照规定都应该被处刑, 你觉得这种状况应该怎么处置呢?” “我的意见根本不重要,按照规定走就是了。” “惠!你居然是一个如此‘冷漠无情’的家伙!”五条悟手指颤抖着指着禅院惠,然后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自己被眼罩遮住的眼睛, 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难道这么长时间, 我高尚的品格都没有感染你一星半点吗?” 在这一刻,五条悟成功超越了他与禅院甚尔在禅院惠心中“并驾齐驱”的地位,一路朝着禅院惠暗杀名单的榜首直冲而去。 禅院惠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五条悟,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早就有决定了不是吗?如果真的要杀掉虎杖,你压根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惠就这么相信我的判断吗?”五条悟惊奇地摩挲着下巴,“一旦宿傩酿成大祸了怎么办?” “不是你说的吗?”禅院惠转身就跃过地面上的废墟碎石向着门口走去,闻言他微微侧过脸来,表情在夜色中有点模糊不清,“你是最强的。” 反正祸害的也是咒术界,再不济还有朔在呢,禅院惠冷静地想道,想必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Q]那边,到时候看朔的最终决定是什么吧,如果… “惠。”五条悟“感动”地看着他,要不是有眼罩遮着,说不定他还会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来,“你长大了。” “…教学楼里还有虎杖的两个社团前辈,记得给搬回去。” “这种时候就是该伊地知出马的时候了。” “伊地知先生可真是倒(霉)…辛苦,真希望你还记得这其实是你的任务,好歹干点人事吧。” ********** 禅院朔终于知道自己不好的预感是应验在哪里了。 他沉默地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情报,只觉得心头一堵,内心油然而生出了一种绝望来。 他就说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是把两面宿傩给忘了啊。禅院朔抬头望着天花板,用手捂住脸,试图逃避这个事实。他完全没想到两面宿傩还有受肉这一可能,毕竟那可是特级咒物,是剧毒,能侥幸承受下来的人寥寥无几,总不可能那么“幸运”就碰上了…吧? 好吧,就是这么“幸运”。 禅院朔倒不是因为害怕什么的,他就是单纯觉得麻烦,即使是在平安京,两面宿傩都算得上是肆意妄为、随心所欲的头号选手,他已经在考虑着是否应该将禅院惠叫回来了,毕竟虎杖悠仁现在是两面宿傩的容器,那家伙要是一时兴起,可不会在乎场合、熟人什么的… 虽说他还挺想知道自己前世死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还记得那句“哀鸿遍野,人死无算”,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要是去问两面宿傩…禅院朔的眼神游移了一下,那还是算了吧,依照他的经验来看,那家伙能老老实实说出来才怪,最后免不得得打上一架。 …不过他是不是现在不是全盛实力来着?禅院朔的脑海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他沉吟片刻,决定接下来发布下去的任务要多加一项:收集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不是完全体的两面宿傩还有能够牵制的可能,如果他真的完全复苏,那就真的是无所顾忌了,所以这种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顶多是需要担心一下宿傩最后会找上门来…不,是肯定会找上门来… 禅院朔叹了口气,觉得事情真是越来越麻烦了,按照咒术界那些“胆小”的高层的想法,一开始他们绝对是想要将虎杖悠仁除之而后快的,虽然在干涉之下最后更换成了“死缓”,什么将所有的手指都吸收了再杀掉…先不说虎杖悠仁究竟能不能全部承受下来,就算是能,难道你们以为两面宿傩是那种乖乖等着你们杀的角色吗? 禅院*头疼*朔怀疑这群家伙迟早有一天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弄死,所以你们真的不是我们安插在咒术界的内奸吗? 你们到底图什么啊?禅院朔莫名的有点痛心疾首,伤敌八十,自损一千这种事,你们还真能干出来啊。 能将平安京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家伙都得罪了个遍(虽然也有要□□局势的目的)都没死,能得到“诅咒之王”的名号(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名号是怎么来的,但估计里面有三分之一的黑锅是他给扣上去的),直到今天都流传着他的恐怖名声,你们脖子上的那个器官里装的真的不是稻草吗? 不过说实在的,在平安时代的时候,源家的名声和两面宿傩相比还真说不上是谁更糟糕,原因在于源家是一个有着双重身份的家族。 要知道在所有的咒术师家族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贵族身份的,相比于那寥寥的几家(比如说五条家,为菅原道真的后代),其余的虽然会在能力上被看重,但从根本上来说,他们并不能算作是统治阶级的一员。别看贵族们似乎是很优待敬重他们的样子,会依靠他们来打击政敌、获取财富,甚至将自身的安全交给他们,可实际上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或者有了更好的选择,他们也是会被第一个抛弃掉的,这也就造成了很多咒术师家族挤破了脑袋都想要挤入贵族阶层的想法。 可无论他们是怎样买书识字、提高自身的底蕴,能成功的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无数的咒术师从最开始就被无情地挡在了那扇门之外,不少人最后选择了“入赘”(还只是那种破落的,或者是边缘的小贵族),最后彻底变成了那个家族中的一员,继承的也是那个家族的姓氏,这也是为什么如今有很多家族自称有千年底蕴的由来。 而源家作为当时既是咒术师家族,又是顶尖权贵的代表,天然的在身份上就与他们有了区别,当他们看到自己小心对待的贵族在源家面前一副不敢怠慢的模样,很难不生出一些负面的情绪来,在这种情形之下,源家自然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眼光所看待,被不停地揣摩,如果源家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被攻击倒还好,可问题就在于:他们确确实实…是一个搞事的大户。 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形容,如果平安京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还是那种找不到始作俑者的大事,大部分不明真相的人会怀疑是那些吃饱了撑着的贵族世家、会怀疑是不是哪里又出现了强力咒灵…而有那么一小撮知情人会毫不犹豫地将无言的眼神投向源满朔,而源满朔…还真得怀疑一下是不是家里的那群家伙又干了什么,毕竟某些人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丧心病狂”地搞事,有时候他都怀疑平安京是坐落在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上,一不留神就能被整个炸上天。 源满朔:好歹担心一下你们的生命安全啊。 而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某个在家里摆神像,一个人弄出了人工制造咒灵方法的源家头号搞事分子:源晴织。 当然,不管究竟是不是自家弄出来的,承认当然是不可能承认的,这种时候不赶紧找个人背黑锅还等什么呢?这个背黑锅的人选倒也不必特别深究,毕竟要是拿现在咒术界的标准来区分咒术师和诅咒师的话,平安京的这群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能被归到诅咒师的行列,区别只在于是程度较轻的诅咒师,程度中等的诅咒师…还是穷凶极恶的诅咒师罢了,扔到谁的头上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虽然要真是源家搞出来的事,那也就只能往那么几家头上丢,毕竟太小的事他们根本看不上眼,要搞就搞个大的,一般的家族还真的承受不起,精挑细选之后挑出来的人选,名字都很耳熟能详:五条、禅院、加茂、安倍晴明(划掉,这个不行,一看他就干不出来),麻仓叶王(划掉,表面上还是需要一个好名声的),某几家大贵族(比如藤原等),以及…两面宿傩。 所以说,源氏,这个一看阵营倾向就不太对的家族,居然是平安京的重要支柱之一,你们就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吗?某些惨遭迎头痛击的家伙十分悲愤地想道,然后就被无情地埋进了土里,在无数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眼神中再起不能。 “等稍晚一点通知一下惠吧。”禅院朔认命地靠在椅背上,他现在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糟糕透顶。” “什么糟糕透顶?”禅院甚尔刚走进门就听到了禅院朔的这句话,他看着禅院朔那好似遭到了什么打击一样,乌云盖顶的表情,情不自禁地问道,“怎么这副模样?” 第309章 阴魂不散 “想找个扣黑锅的人选可真麻烦…”咒术界那群就更不行了, 把锅给他们都担心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黑锅?”禅院甚尔挑了挑眉,“这又是什么说法?” 禅院朔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跑偏了,问题好像不是这个来着,他用手抹了一把脸, 对着禅院甚尔叹了口气:“麻烦忘了我刚刚那句话, 只是惠那边出了点问题。” “那小子被人发现了?”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我就知道, 需要我去把他拎回来吗?” “盼着点好吧,甚尔。”禅院朔的眉宇间充满了无奈,“惠的伪装课是稍微差了点, 但是他这次大部分可是本色出演。”最起码将讨厌你这一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这根本就是发自内心的吧。 禅院惠是在赤司征十郎发现了他的身份问题之后,主动提出要将伪装课程添上的, 但怎么说呢…相比于他在其他课程上的优异成绩, 他在这方面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天赋, 问题总结下来其实就一点,那就是放不开, 或者说下限有点意外的高, 完全是按照往禅院甚尔反方向成长的, 而禅院甚尔对此的评价是:果然是被惯坏了。 禅院朔倒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也不必将伪装这种东西做到多么专业的程度, 毕竟这一项主要针对的其实是水谷凌手下的情报人员, 相比较于如何去伪装,他们反而更需要的是如何分辨“伪装”…不过如果没有实践, 仅仅是凭借着大量的理论堆砌, 虽然称不上是全无作用, 但仅仅只停留在纸面上的东西,想要与现实对照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还得栽两个跟头才能有所领会,对惠来说还太早了。 在这点上,禅院朔就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在多大的时候学到这些的,主要是他并不觉得源家的那一套就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现在的时代环境也不用那么紧张地去将一切都做到完美,即使有一方面稍微差点又能怎么样?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去慢慢学习这些,更何况就连他不也是在和歌这一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吗? 禅院朔这样宽容地想着,但谁能想到咒术界会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挑衅”到他们的头上来,禅院惠就这样被派去当了交换生。 索性这次的难度不大,禅院惠在身份上也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更改,只是真假掺半的谎言的话,对于他来说还是没有问题的 ,再加上他们背景资料、身份证明经过这几年的完善已经几近完美,就算真的去调查,也只会调查出一份吻合的结果。 唯一的问题是…其他人或许不会发现什么,但是两面宿傩绝对能察觉到不对,那家伙总是能很轻易地察觉到人们内心里的漏洞,也乐于挑起人们心中的恶意,当然,他大多数时候也不会那么做,毕竟在实力这一关就足以刷掉九成的人了,除非他因为无聊去找乐子,或者心情非常好… 再加上惠他的战斗方式上很明显杂糅了他的、源家的成分…禅院朔感觉有些头疼,虽然以他对宿傩的了解,那个乐子人有八成的可能会选择看一场好戏,但也不能排除他忽然反悔的可能,尤其在意识到他的存在之后… …谁知道那家伙会搞出什么事来? “总觉得咒术界早晚会自食其果。”禅院朔微妙地说道,这种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玩死的家伙也是很少见了,“算了,咒术界来的那个交换生怎么样了?” 禅院甚尔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有点印象,主要是因为在[Q]学院中,那位“交换生”实在是过于格格不入,虽然是咒术界家族出身,接受的也算是精英教育,不知道是咒术界那方承诺了什么,一来了之后就明里暗里探听消息,但… “谁知道呢?”禅院甚尔吹了声口哨,不负责任地说道,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讥讽,“不过你还不知道学院里的学生都是什么样子的吗?” “…别真给玩死了。”禅院朔的表情淡定,他知道咒术界肯定会搞些小动作,正常情况下,这个年纪的学生是比较容易相处的,在找准了喜好之后,短时间内就有可能成为朋友,到时候如果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消息的话就会简单很多,可是… 也不看看[Q]学院大部分是由什么组成的,在隐月会和[Q]集团出身的学生面前,他跟白纸一张也没有多少差别,禅院朔完全可以想象他到底是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找理由很麻烦。” “你还会怕这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禅院朔活动了一下手腕,现在有一个大麻烦在,其他小麻烦就先别上来找事了,“又不需要杀鸡儆猴,要是把他们吓破胆了就不好了。” “所以你还没说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禅院甚尔莫名地从禅院朔表面的头疼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熟络,他就像感受到了陌生人侵入自家领地的恶犬一般警觉地站起身来竖起了耳朵,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吠叫声,而他脑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五条悟,“是那个‘六眼’?” “不。”禅院朔抬起头,他能感受到禅院甚尔的警惕,只不过他理解为了对禅院惠安危的担心,禅院朔欣慰地想着,虽然表面上他们好像都恨不得离对方远远的,但内心中其实还是“挂念”着对方的嘛(禅院惠/禅院甚尔:……),“是一个‘阴魂不散’的熟人。” ********** 而某个被称为“阴魂不散”的家伙在做什么呢? “不以力量说话的排序都无聊死了。”[1] 最终被判处了“死缓”的虎杖悠仁和五条悟正走在去面见东京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的路上,在虎杖悠仁发表了“原来你不是老大啊”的感慨之后,两面宿傩忽然冒出来嘲讽了一句。 “你怎么老是突然冒出来?”虎杖悠仁试图用手堵住在自己脸颊上张开的嘴,然而下一秒两面宿傩就从他的手背上传出了肆意狂放的大笑声,“抱歉,五条老师。” “你该不会说你也是那种屈从于规则的人吧?那真是可笑。”两面宿傩嘲弄地说道,“咒术师越强可就越是疯狂,小子…”他嗤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怼虎杖悠仁“提醒”道,“小心别被别人的疯狂所吞没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虎杖悠仁一巴掌拍在自己的手背上,嘴里嘟囔着,然后转头看向五条悟,“老师,这家伙很有名吗?我听伏黑说过好像是叫什么‘两面宿傩’…” “很有名哦。”五条悟朝着虎杖悠仁摇了摇手指,“两面宿傩是有四根胳膊两张脸的虚构鬼神,不过他其实是一千年前实际存在的人。” “当时正处在咒术的全盛时代,所有的术师集合全力与他对战,却失败了。后来他就被冠以宿傩的名字,我们甚至对他死后历经长久岁月已经变成咒物的死蜡都束手无策…”[2]五条悟这样讲解道,但说着说着却被两面宿傩出声打断了。 “原来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吗?”两面宿傩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再度大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是你们一贯粉饰太平的招数啊。” “哦?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五条悟摩挲着下巴问道,“各家的记载都差不多…宿傩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想知道就跪下来求我啊,咒术师。”两面宿傩在生得领域中翘着二郎腿,用手拄着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慢慢收起了笑容,在收敛了那外放的恐怖气场之后,他的身上莫名的多出了两分古怪的风流雅致来,但很快的,他的唇角翘起,咧开嘴露出了恶意的眼神,“如果能取悦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奖励你一星半点…” “你还是把嘴闭上吧!”虎杖悠仁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或许是小动物的直觉,他感到要是继续下去事情会变得很不妙,虎杖悠仁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伏黑呢?怎么没看到他?” “惠吗?他去见同学了。”五条悟唉声叹气地说道,“跟我报备了一声就毫不犹豫地走了,也不知道留下来帮老师我的忙。” “这也没什么吧? “老师我和惠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哦。”五条悟神神秘秘地说道。 “…五条老师是伏黑的…父亲?”虎杖悠仁琢磨了一下,一敲手心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是为什么没听伏黑说起过?而且…虎杖悠仁的眼神飘了一下,长得完全不像。 “嘁。” “为什么突然撇嘴啊?” “要不是那群老家伙的阻止。”五条悟不甘心地说道,就差从哪里拿出个手绢叼在嘴里了,“我们两个就是同一个姓氏了。” 所以…真的是父子?也许伏黑长得像妈妈?虎杖悠仁茫然地想道,但是他怎么觉得这种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别担心,五条老师,伏黑会明白的。” 这小子…两面宿傩换了个姿势,表情有些诡异地看着这一幕,莫不是个傻子吧? 与此同时… “阿嚏!”禅院惠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狐疑地抬起头来,心里暗想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有种禅院甚尔准备坑他的脊背发凉的感觉。 “没事吧?”赤司征十郎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禅院惠打趣道,“术师也会感冒?” “术师也是人。”禅院惠暂且将疑惑放在心里,表情平静地说道,“找我什么事?” 第310章 第三位学生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看起来像是伪装得很好,但在他和禅院惠眼里简直像黑暗中的灯泡一样闪亮的人,在得到了禅院惠轻微的摇头又点头之后, 赤司征十郎放下了心, 只是略微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听说你入学东京高专了, 感想如何?” “…我都入学两个多月了, 你这是迟来的慰问吗?”禅院惠的身子稍微放松了一点, 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他也不用那么瞻前顾后, “东京高专有五条悟在, 倒是还好(真不想承认这一点),至于咒术界…” 禅院惠向外瞥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漠然:“就像之前说过的,是棺材里早该腐朽的尸体,是再不搅动清换就会一直散发着臭味的死水。” “那还真是辛苦。”赤司征十郎虽然不明白禅院惠离开[Q]前往“敌方”那里上学的原因是什么, 但想必是有着他们内部的打算, 既然得知禅院惠的状态还不错,他也无意去刨根问底,无论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都不代表着什么都要让对方知道, “那两个家伙是监视的人?还是保护的人?” “只是象征性的, 可以说是监视,也可以说是保护。”禅院惠无所谓地说道, 本来他的身份在咒术界看来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但再怎么说, 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代表了[Q]的面子, 如果出事的话,[Q]追究起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可要是派出什么强力的“保镖”他们又不甘心,再加上也怕他会做出什么“破坏咒术界稳定”的事情,所以在连续扯皮了好几天之后,他们派出了两个…弱得可怜的家伙来滥竽充数。 甚至有时候五条悟都将他们当成跑腿的了,经常让他们负责帮他在买甜点的时候排队占位… “你信不信等他们今天回去报告说是我和你见了面,他们就又会开始讨论是否要拉拢我,借此来影响你,以寄于让赤司财阀和[Q]集团之间出现嫌隙?”禅院惠虽然知道咒术界高层就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但真当体会过了之后,他发觉这竟然是一种赞美,有些事情他了解了过后,只能用“恶心”来形容他当时的感觉,“就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光明正大’的咒术师的一员,他们的下限可真低。” “也不用一棒子打死一票人。”赤司征十郎随口说了一句,不过看样子也完全没有走心,他毕竟是与禅院惠站在一边的,情感上自然也就有了偏向,“不说这些了,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做点生意?” “你已经开始接触家族事务了?征臣先生给了你一笔启动资金?”禅院惠瞬间猜出了赤司征十郎的目的,他上下打量了赤司征十郎一下,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古怪,“就这么找上门来真的好吗?” “人脉也是优势之一。”赤司征十郎耸了耸肩,“之前也小打小闹过几次,这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方案计划什么的我都写好了,评估出来的前景也不错,就是需要其他方面的帮助。”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 “伏黑!” 禅院惠眨了眨眼,向外面看去,只见虎杖悠仁和五条悟站在那里,虎杖悠仁还在向着他挥手,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是到约定的时候了,于是他站起身来向赤司征十郎打了个招呼:“那我就先走了,你说的那些到时候发到我邮箱里吧。” 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两份好奇朝着虎杖悠仁看了过去,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那是…好像是叫虎杖悠仁?他现在是你的同学?你上次不是说他是个普通人吗?” “啊。”禅院惠有些头痛,有五条悟在这里,他不好说的太清楚明白,于是他隐晦地朝着赤司征十郎做了个手势,表示下次再聊,“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是一个一头就莽进来的笨蛋。”危险,暂且别靠得太近。 “你有成算就好。”赤司征十郎会意地点了点头,他站起来和禅院惠一同走了出去,温和礼貌地朝着五条悟和虎杖悠仁欠了欠身,随后不紧不慢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是…赤司财阀的继承人?五条悟摩挲着下巴想道,差点忘了因为帝光中学给出了高额的奖学金,所以惠初中是在帝光中学就读的,和赤司征十郎还是一个班级,只是没想到原来他们两个还挺熟悉的?啧,这下那群老橘子又要开始挑事了,还真是消停不下来。 “原来五条老师说伏黑你去见同学是去见赤司君啊。”虎杖悠仁觉得自己明白了,“我还以为伏黑是提前去接一年级第三个学生了。” 禅院惠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不是说好一起去吗?五条老师你这么长时间都跟虎杖干了些什么?”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不信任。 “伏黑,别这么说嘛,毕竟…五条老师他不是故意丢下你的。”虎杖悠仁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家伙在说什么?禅院惠缓缓眨了眨眼,他看向了站在后方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的五条悟,以他这两个月对五条悟的了解,这家伙绝对没干好事。 “伏黑,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坚定的眼神。 不会说出去什么?禅院惠静止了片刻,他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两个人,有一个算一个,从来都在迫害他这一方面”乐此不疲“,他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能碰到这两个人?禅院惠深吸了一口气,脑门上的青筋蹦跳着,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虎杖。” “是…是?”虎杖悠仁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解释。”禅院惠的脸上打上了一层阴影。 “那个…”虎杖悠仁有些不明所以,他回头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抬头仰望天空的五条悟,迷茫地说道,“就是五条老师和你其实是父子关系这件事啊。”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安静,两面宿傩在他的生得领域中抚掌大笑,不枉费他花了点时间等在这里看笑话,场面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滑稽:[小子,在这方面你还真是一个笑料啊。] “吵死了。”虎杖悠仁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看着禅院惠错综复杂的脸色,当真是精彩极了,就是把那种“你[哔——]在说什么鬼话”的被当头一棒的糟心感,表现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再加上他头上隐隐冒出的黑气…虎杖悠仁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地开口说道,“伏…伏黑…” 很好,禅院惠“心平气和”地想道,今天五条悟和他肯定要死上一个,但在那之前…禅院惠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在虎杖悠仁的头上重重捶了一下,这个家伙也需要教训。 “好痛,伏黑你做什么?” “你的大脑是摆设吗?”禅院惠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觉得五条老师今年多大?我今年多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呃…可是五条老师说…” “悠仁,老师我可什么都没说哦。”五条悟义正词严地说道,“是悠仁理解错了。” “咦?可是…”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他用手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两个人的对话,好像五条老师只说了两个人差点就可以是同一个姓氏,似乎…大概…真的是他自己理解成了“父子”?可是这谁能不想歪啊? “还有,五条老师…”禅院惠慢慢地转过头来,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却泛上了一层冷意,透亮的眸色深处却隐含着一丝警告和漠然,“别再开这种玩笑。” 哎呀,生气了吗?还真是不得了。五条悟看着禅院惠平静的表情,忽然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带有深意的笑容,他一直感觉禅院惠的身上有一种违和感,战斗方面可以用是禅院甚尔教授的来解释,性格方面在这种状况下意外的显得成熟靠谱…所有的一切全都能说得通,但他就是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而现在… “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交换生吗?惠。” “显而易见。”禅院惠的内心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面不改色地说道。 虎杖悠仁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总感觉气氛突然“险恶”了起来,他张口刚想说什么,然后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个不爽的女声:“喂,我就这么不引人注目吗?” 虎杖悠仁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穿着跟他们同款校服的橙色短发女生,正一手掐腰瞪视着他们,虎杖悠仁眨了眨眼,脑袋上亮起了一个灯泡:“啊,你就是…”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女生蹙着眉上下打量着他们,“我可是在对面站了很久哎,结果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 “不,其实五条老师除了说要有一个新同学外什么都没说。”虎杖悠仁诚实地说道。 “哈?这么不靠谱的吗?”女生无视了五条悟“我可是还在这里呢”的抗议声,自顾自地说道,“算了,我再介绍一遍,钉崎野蔷薇。高兴吧,男生们,一点红来了。” …又来了一个麻烦。禅院惠这样想着,抱着臂在心里无声地轻啧了一声。 第311章 英集少年院(一) “两面宿傩已经成功复苏了吗?”一个声音如此说道, 听起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随着一声摩擦声的响起,黑暗中亮起了一簇明灭的火苗, 一只手笼罩在它的上方, 然后慢慢倾斜着下移, 点燃了桌面上的烛台。 摇曳的火光在模糊中照亮了一张熟悉的脸, 黑色半披着的头发上扎了一个丸子, 唇边带着笑, 紫色的眼睛眯起,眼睛里的光明灭不定, 正是已经被确认死亡的[夏油杰]没错,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条缝合线,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终于等到了,不枉费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夏油杰]感慨道,他在袖子里摩挲了两下, 从中取出了一个被咒符包裹着的物体, 霍然是另外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接下来就要看看他的实力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夏油杰]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包括其实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最开始确实不是存放在百叶箱中的, 就算确实有用它来“辟邪”, 威慑其他诅咒的作用, 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放在如此容易被人拿到手的地方,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闲的没事干的人还是很多的, 一旦要是被不知道真相的人拿走, 那就会出大事的。 能变成现在这样已经是他影响过后的结果了, 咒术界高层中有两个他的人在, 倒不是他不想将其变成他的一言堂,但这群家伙别的不说,惜命是真惜命,再加上或者利益为先,或者家族至上…之类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他想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去还真有点难度,于是他就退而求其次控制了两个工具人,大事他插不上手,但是从侧面顺着他们的心理做出一点点的蛊惑还是能做到的。 五条悟所提出的让虎杖悠仁吞下所有的两面宿傩的手指后再处死虽然能勉强安抚下他们敏感的神经,但绝对会有人抱着尽快处理掉虎杖悠仁的想法,说到底他们根本不想看到有任何意外出现,而这个时候如果提出借用咒灵的手来除掉他的话,表面上他们或许会装模作样地说着这件事需要多加思考,实际上肯定直接就在暗地里准备起来了。 考虑到两面宿傩毕竟有诅咒之王的名号在,就算他现在不是全盛期,普通的咒灵也奈何不了他,而特级咒灵又不是那么好找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用两面宿傩的手指催化一只出来。 到时候这个就能用得上了,[夏油杰]看着手中的特级咒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要是两面宿傩是完全体,他自然不会这样做,或者说他根本连头都不敢冒,敢于算计两面宿傩的,除了那位源家主之外,其余的连骨灰都没剩下,要不是他的术式特殊,才让他侥幸苟活下来,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两面宿傩会不会看在他还算有趣的份上手下留情。 [夏油杰]这样想着,将计划在脑海中大致过了一遍,确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又想到了某一个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的咒灵,忍不住用手扶住了额头。 他历经千辛万苦,四处查找资料,期间还失败了好几次(要不是真人有着“灵魂不灭”的特性估计早就被一波带走了),最后终于勉强将真人“偷渡”了出来,但是[刻蚀术]怎么说也算是源家的秘术(虽然本质上是个鸡肋),真人在苏醒之后几乎呈现出了一片空白的状态,之前的经历记忆完全丢了个精光,就好像一个新诞生的咒灵一般。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他毕竟是从“人类对人类的憎恨与恐惧”中诞生的,他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成长起来,书籍、人们的行为心理,都能成为他的“养料”,虽然与他被封印之前还有所差距,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应该在不久之后就能勉强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 我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了,六眼、咒灵操术、无为转变…[夏油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狠狠地咬着嘴唇,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齿痕,这些术式同时出现在这个时代,不就是为了让他完成他的理想的吗?这无疑是他离目标最近的一次,要是再失败的话,难道他还要再等个一千年吗? 而现在他唯一拿不准的就是…[夏油杰]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目光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似乎能穿过厚厚的墙壁,跨过遥远的路途,看到那个让他这些年每次一想到,身体就反射性感到脊背发凉的身影。 虽然[Q]与咒术界是处在对立面,但是这种涉及到整体的事情,他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对他的大计产生阻碍,如果会的话,他就得想想该怎么限制那个超出规格的家伙了,[狱门疆]是留给五条悟的,更何况他也对那个人除了源家的传承者之外的情况知之甚少,他根本想不出[狱门疆]该应该怎么生效… 再想办法用一次[都卢难旦]?[夏油杰]蹙着眉在室内来回踱步,不行,据他所知他一直在[Q]的通缉上就没下来过,在知道我没死的情况下,他们肯定早就有了防备,傻子才会上第二次当… 难道真的只能看运气了吗?当时那家伙怎么就没死呢? [夏油杰]虽然当时只顾着逃命,然后惊惧地藏了好久,直到他觉得风声应该差不多过去了才敢出来活动,但他能肯定那个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家伙没死,根据他之前伪装进入[Q]所看到的情况,按照[Q]集团内部对于那个人的尊崇程度,要是真的出事了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一副平稳的景象… 这一千年来咒术界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偏偏是在他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时候,出现了可以堪称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本来还想着借由夏油杰的身份,来让盘星教成为他的助力,没想到还没等他做好准备,就得到了除了个别几人之外,其他人干脆加入了[Q]的消息,就这个效率,说他们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谁信?也只有那群看不清楚状况的傻子才会是一副理所应当,甚至是“感恩戴德”的模样! [夏油杰]眼神阴翳,将指头掰得咯吱作响,半晌过后他才勉强吐出一口气,平复下来了自己糟糕的心情,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需要加倍小心,就先去试探一下两面宿傩的实力还剩下多少吧。 [夏油杰]站立在原地片刻,随后拢起袖子弯腰吹熄了蜡烛,房间内重回一片黑暗,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随着一声吱嘎的房门关合,再也没有了声响。 ********** “这个任务本来不应该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吧?”禅院惠的眼睛眨也不眨地说道,就算伊地知洁高解释得再怎么合情合理,都改变不了他一听到这个任务信息后就感受到的阴谋的气息,“五条老师呢?” “出差了。”伊地知洁高叹着气说道,“他那种人本来就不应该在高专闲逛…干这行的经常人手不足,接下超出能力范围的任务也是家常便饭…” “特级咒灵已经不是普通的超出能力范围了吧?”禅院惠语调波澜不惊地说道,绿色的眼睛观察着伊地知洁高的表情,“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几个连咒术师评级都没有的一年级生,还真是相信我们的能力。” “这个…”伊地知洁高咽了一口唾沫,面露苦色,他也只是接到了命令,至于分配任务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也无从得知,而经过禅院惠这么一提醒,他也意识到了其中似乎有些不对,但是如果拒绝任务的话…“你们的任务只是需要确认是否有人幸存,并把人救出,如果遇到特级咒灵,还请毫不犹豫地逃离,我会想办法通知…” “他赶回来也需要时间的吧?”禅院惠轻啧了一声,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眼眸深处闪过了一道冷光,“别忘了我可是‘交换生’,你确定执行任务的是我们吗?” “任务执行人上写的确实是你们三人的名字。”伊地知洁高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低着头紧张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禅院惠说话的时候总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明明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我…我再去确认一下…” “请问…”一个背着包的女人出现在了警戒线之后,满脸慌张和担忧地问道,“我的儿子阿正他没事吧?” “实在抱歉,您不能进去。”伊地知洁高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阻拦了她想要往前的步伐,“可能有不明人物在建筑中散布毒气,目前我们只能告诉您这一点。”[1] “怎么会?”女人踉跄了两步,颤抖着手捂住了嘴,眼泪从她睁大的眼睛中流淌下来,“拜托,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 “伏黑…”虎杖悠仁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手指缓缓地收紧,骨节间发出了咔啪的声音,“虽然听不太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们总不能放着那些还有可能幸存的人不管不是吗?” “是谁答应的这次任务由我来把控?”禅院惠在女人出现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妙,这下子虎杖悠仁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所以…他的目光隐蔽地在周围转了一圈,这真的不是安排好的吗? “抱歉。”虎杖悠仁转过头看着禅院惠,脸上是一片坚定,“拖得越久,生还的几率就越小,钉崎、伏黑,我们一定要把人救出来。” “那是当然。”钉崎野蔷薇活动了一下手腕,“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抢了风头。” 麻烦。禅院惠这样想着,在他的眼中整栋楼都被咒力笼罩着,不停地往外散发着不祥的意味来,哪有人就这么莽上去的啊?但是…他瞥了一眼已经做好准备的虎杖悠仁,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们最好祈祷咒胎还没孵化成特级咒灵吧。” 算了,正好我还没试过特级呢,就算真出了问题,跑还是能跑掉的,总不至于比禅院甚尔那个大猩猩还强。禅院惠扯了一下嘴角,看着伊地知洁高布下了[帐],双手抬起摆出了[玉犬]的手影。 第312章 英集少年院(二) “什么鬼?!这不是两层楼的宿舍吗?”虎杖悠仁推开门, 震惊地看着空阔的空间和层叠的建筑,张大嘴瞪着眼睛说道。 果然那群高层是想要借这次机会将虎杖悠仁解决掉…禅院惠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漫不经心地想道,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大胆, 连带着把我也加进了名单中…这是完全不顾及[Q]了吗?还是说他们觉得相比较于[Q]来说,还是两面宿傩更加难以把控? “你冷静点!”钉崎野蔷薇也感觉到了认知颠覆, 但她终究比虎杖悠仁对于咒灵的认识要强上一些, 于是她镇定地撩了一下头发,嘴里纠正道,“这叫跃层式公寓!” 他都能想到如果最后他们真的出事了,那群家伙找的理由是什么, 无非是在任务中遭遇特级咒灵, 五条悟未能及时赶到,所以不幸丧生, 这样如果找麻烦的话, 至少有一半的责任会甩到五条悟的身上,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伏黑, 你在发什么呆?”虎杖悠仁询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 “是用咒力开启的生得领域。”禅院惠摸了摸身旁小白的头, 缓缓转身看向了身后,“别问生得领域是什么,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你没发现进来的门已经不见了吗?” 虎杖悠仁的话被憋了回去, 他匆忙地转身一看, 发现确实如同禅院惠所说的那样, 他们来时的路已经变成了一面被堵住的墙壁:“等等?为什么?!我们不是刚刚从这里进来的吗?”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跑过去用手摩挲着水泥杆和墙壁, 手上的触感告诉他们这真的不是他们的幻觉:“这下怎么办?我们该不会出不去了吧?” “别担心, 小白记得出口的气味。”禅院惠向[玉犬]小白确认了一番后,平淡地说道,然后他就眼皮抽搐地看着两个人一脸兴奋地扑过来揉搓着小白的头和下巴,嘴里还说着什么“乖狗狗”,“拿肉干来!有多少拿多少!”之类的话…所以说你们好歹有点紧张感和警惕性啊,不是你们非要进来的吗?怎么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担心? 禅院*今天也在为这群看不清状况的家伙头疼*惠无言地将视线转了回去:“走吧,不是你说的要抓紧时间吗?” 可等他们穿过布满水渍的走廊,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被分成三半的人体依靠在墙边,肠子从他断裂的腰间淌了出来,纠缠着在地上糊成了一滩。他的面部朝上大张着嘴,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开在一副单薄皮囊上的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不知道会蹦出什么诡异的怪物,其余的部分也被恶趣味地拧成了两个球,矗立在那里好似是一幅荒诞的抽象画。 禅院惠微微蹙了蹙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虎杖悠仁,结果也并不出他所料,虎杖悠仁的表情怔楞了一下,然后抿着唇跑过去在他的身上翻找了一下,最后在衣服左胸口的位置找到了写有他名字的标签:冈崎正。 [我的儿子阿正他没事吧?] [拜托,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 女人哭泣的面容在虎杖悠仁的脑海里闪现,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在禅院惠了然的目光中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要把他带出去。” “什么?”钉崎野蔷薇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 “这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虎杖悠仁只觉得自己心头憋着一股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凄惨地死在自己面前,“如果不见到尸体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吧。” “现在没时间做这些。”禅院惠只想要叹气,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有种自己是来做保姆的感觉?他走过去将虎杖悠仁一把揪了起来,沉声说道,“还有两个人的生死需要确定,先别管遗体了。” “可是一回头就没路了,之后就没法再回来。” “虎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禅院惠从一开始就觉得虎杖悠仁不适合当术师,他的观念本身就和咒术师存在着矛盾和差异,如果是平时他根本不会与虎杖悠仁这种“善人”产生交集,而现在…“也许你不知道特级咒灵的概念是什么,它要比我们最开始遇见的那只强上十倍,甚至百倍,如果真的遭遇了,你确定在带着一具遗体的情况下,能够成功逃脱吗?” “我…”虎杖悠仁张了张嘴,他压根没想这么多,现在听禅院惠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是考虑得不太周全,可是… “你应该习惯。”禅院惠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平静到了几乎是一种漠然的态度,“对于咒术师来说,常态化的死亡。” “这种东西…”虎杖悠仁注视着眼前死状凄惨的尸体,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怎么可能会习惯?” “我说,你们这是什么电视剧里的内心刨析吗?”钉崎野蔷薇忍不住吐槽道,“等回去之后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现在…” “嗷呜!”小白突然站起身子,身上的毛发接连炸起,眼神中绽放出了锐利的光泽,禅院惠心头一惊,瞬间警惕了起来,[玉犬]的示警,有咒灵靠近,得赶紧离开这里:“虎杖、钉崎,我们离开…” ! 禅院惠的话还未说完,钉崎野蔷薇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平衡,她睁大眼睛向脚下望去,发现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洞,她只来得及提醒了禅院惠和虎杖悠仁一声,就整个人陷了进去。 糟糕!禅院惠背后汗毛倒立,他的手指一颤,几乎是瞬间就拉扯住了虎杖悠仁的衣领,然后就地一滚,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发出“呯”的一声巨响,随后向后被直接“犁”开。 该死,咒胎已经孵化了,这个感觉…禅院惠半跪在地上抬起头,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类似人型的诅咒,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危险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这是他除了在虎杖悠仁身上复苏的两面宿傩之外第一次与特级咒灵面对面,不得不说… 禅院惠感受着自己在压力下略微有些麻木和僵硬的肢体,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果然和一级咒灵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虎杖,你去找钉崎。”[玉犬]在禅院惠身边俯下身子,朝着咒灵发出了威胁的低吼,“找到之后,你们就先离开这里。” “不,应该你去才对。”虎杖悠仁双手在身前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然后咬了一下舌尖,强行用疼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我才没有!”虎杖悠仁的额头往下淌着冷汗,他注视着眼前嬉笑着手舞足蹈的诅咒,心知这个诅咒是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我对诅咒的了解不深,让我去找的话,很难说我会不会被别的东西所迷惑,而如果我在这里牵制住它的话,最起码能为你争取时间。” “你确定?”禅院惠停顿了一下,侧过脸深深地看着虎杖悠仁,“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当然,好歹相信我一次。”虎杖悠仁吐出了一口气,朝着禅院惠笑道,“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放两面宿傩出来呢。”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亏你说的轻松。禅院惠这样想着,他理智上知道虎杖悠仁说的是对的,他不确定如果自己爆发出所有隐藏的实力和底牌,能不能战胜特级,但是这样一来,虎杖和钉崎的麻烦就大了,先不说虎杖能不能顺利找到钉崎,就算找到了,以他这个刚接触咒术没多久的水平,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放两面宿傩出来。 再加上… 如果他真的战胜了特级,那才是麻烦的开始呢,虽然朔说过不用顾忌什么,但是总有跳梁小丑蹦出来也很烦人,既然如此… “你听我的信号。”禅院惠试探着后退了两步,见咒灵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眯了眯眼沉声说道,“别想着攻击,以躲避为主,你要做的只是牵制,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啊,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这可说不准。禅院惠瞥了他一眼,心里觉得他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然后对着[玉犬]吩咐道:“我们走,去找钉崎。” “小子,你还真是让人恶心。”在禅院惠走后,两面宿傩忽然在他的面颊上浮现,张开嘴嘲笑道,“这么愿意‘慷他人之慨’吗?” “这是我的身体,我死了你也会死。”虎杖悠仁眼前一花,咒灵的身上好似张开了什么屏障一样的东西,他的身体顿时遭受重击被弹飞了出去,干净利落地被砌进了墙里。 好快!这是什么?虎杖悠仁喷出一口血,他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脑门上青筋鼓起,咬着牙抬起头,却惊悚地发现咒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手上散发出恐怖的咒力波动。虎杖悠仁用手一推身后的墙面,身体朝着地面坠落了下去,差点直接趴在了地上,但也就是这样狼狈的样子,才勉强躲过了咒灵紧随其后的攻击:“宿傩!作为‘房客’,连房租也不付吗?” “哦?有点意思。”虎杖悠仁的眼睛里刚有了那么点希望,然后就被两面宿傩的下句话直接摧毁,“但是我更想看你生不如死的模样。” “你这家伙!” “让我想想,怎么才能获得更大的乐趣呢…有了,如果你放我出来的话,我就把你的朋友、你所有认识的人都杀光,然后让你一具一具地去为他们收尸如何?”两面宿傩恶意地说道,“真想看看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该死!虎杖悠仁虽然听五条悟和禅院惠科普了一大堆有关两面宿傩的“事迹”,但是他一直没有实感,现在他终于有点认识到了所谓的让人毛骨悚然的邪恶是什么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虎杖悠仁的眼瞳中散发出深深的惊惧和愤怒,他仿佛看见了无数的尸骸上,两面宿傩狂笑的身影,伏黑,一切就拜托你了! 第313章 英集少年院(三) “我记住你了, 下次就咒死你!”钉崎野蔷薇倒挂着被一个体型庞大的咒灵捏在手里,只觉得内脏被挤压得几乎要从她的嘴里呕出来,她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破损的锤子, 恶狠狠地朝着咒灵比了个中指, “你别落在我手里!” 咒灵的嘴里发出呼呼的窃笑,似乎对于钉崎野蔷薇口中的威胁不以为然, 然后它手臂抬高, 大张着嘴,就想要将钉崎野蔷薇整个人吞进去。钉崎野蔷薇感觉自己甚至都能闻到咒灵嘴里散发出的恶心的味道,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巨蛇突然出现, 咬住了咒灵的头颅。 咒灵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手指在疼痛的驱使下不由地松开,钉崎野蔷薇从它的手中滑落了下来, 随即她只觉得腰间一紧, 然后场景在她眼中飞速倒退,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沉默了半秒后无言地从青蛙口中冒出了头:“我不喜欢青蛙。” “那还真是抱歉了!”禅院惠嘴里轻啧了一声, 他看着眼前向他包围过来的咒灵, 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耐,“不知死活…钉崎你还能坚持住吗?” “当然…虎杖呢?”钉崎野蔷薇用手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鲜血,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然后她就发现少了一个人, 该不会… “你想的没错。”大蛇在咒灵身后盘旋着支撑起身体, 张开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所以要抓紧时间。” 一段时间过后。 “你先送钉崎去医院。”禅院惠将钉崎野蔷薇搀扶进车中, 然后对着伊地知洁高说道, “避难区域再扩大一些,现在还远远不够。”说完,他直接原路返回,朝着少年院的方向跑去。 “等等,伏黑同学。”伊地知洁高有些慌张地喊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虎杖还在里面。”禅院惠凝视着天空中经久不散的乌云,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我答应了回去找他。” “那我送完钉崎同学后马上回来找你。”伊地知洁高不安地说道。 “不用。” “可是…” “我说不用。”禅院惠微微转过头来,在阴暗的天空之下,他的半边侧脸好像笼罩上了一层寒意,绿色的眼睛好似被蒙上了薄纱一样,将原本晶莹剔透的颜色变得晦暗不明。伊地知洁高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心头发毛,他怎么觉得面对禅院惠比面对咒灵还要恐怖,“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伊地知洁高心头一堵,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真实…他眼睁睁地看着禅院惠的背影远去,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录,上面是一通一通显示为未拨出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电话的信号总是时有时无,他在意识到任务不单纯之后,就想要将情况报告给五条悟,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打通…我得尽快赶到医院去,将钉崎同学送去治疗之后,尝试着借用一下医院的电话。 你们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而此时的禅院惠也在打电话,他试图将发生的事情告诉禅院朔,但是同样的根本打不出去。 绝对是那群该死的家伙做的手脚,禅院惠笃定地想道,为了保证能够威胁到他们的虎杖悠仁死亡,不惜彻底截断了他们向外求助的念头吗?甚至完全将在现场的无辜人士当做了炮灰和祭品,或者说他们原本就没打算让知情者活下来?这样到时候不就是他们想怎么编就怎么编…还真是他们一贯的手笔。 禅院惠伸手抓住了门把手,刚想拉开,在他的感知里,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就悄然破碎了。 虎杖成功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禅院惠稍稍放下了心,看来不必担心暴露的问题了,接下来就等虎杖回来… “那小子不会回来了。” 禅院惠瞬间身体紧绷,条件反射般地向前跨越两步,然后快速转身,冰冷的眼神落到了两面宿傩的身上:“虎杖呢?” “谁知道?”两面宿傩心情颇好地摩挲着下巴,“本来是要和我换的,看来他遇到了些麻烦。” “倒是你。”两面宿傩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忍不住想要上手摆弄摆弄,可惜他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再怎么有趣的东西在他摸清楚了之后都会很快的失去兴趣,到那时就只有一个被好不吝惜地破坏殆尽的下场,毕竟残渣被挤压的摩擦与脆响也非常悦耳,而这么长时间也只有一个人例外,“把你藏着的东西拿出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禅院惠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两面宿傩咧开嘴,盯着禅院惠的眼中中流露出了蠢蠢欲动的杀意,“就像是在一群将要被剥皮送上餐桌的羊羔中的野狼那样显眼…难道说你还需要一点刺激吗?” 两面宿傩挑了挑眉,在禅院惠的面前就那么旁若无人地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从喉咙中发出扭曲的笑声,然后手指勾住衣领直接将其撕了下来。在禅院惠惊愣的眼神中,他的右手并掌,尖利的指甲带着破空声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大片的鲜红顺着胸膛流淌下来,在地面积成了一个水洼,禅院惠的耳边响起了咚咚的心跳声,两面宿傩恶劣地观察着禅院惠的表情,慢吞吞的,好似想要让他看清楚每一个动作般的,扯断血管,将还在鼓动着的心脏从胸膛里取了出来。 “看看你的表情,可真是让人愉快。”两面宿傩随手将心脏丢在自己的脚下,然后一脚踩了上去,柔软的心脏顿时被碾成了一滩烂泥,内部残存的血液像是装满水的破裂的水袋一样,飞溅出老远,将地面染得鲜红,甚至沾染上了禅院惠的脚面,剩下的残渣像是被反复□□的血豆腐一样,让人有些反胃地糊在地面上,“我没了心脏无所谓,可虎杖那小子不行,和我交换就等同于死…” 血液从他的嘴角淌了下来,好似狞笑着的与世界一切善面都毫不相干的魔鬼,两面宿傩慢条斯理地将从那只特级咒灵身体中取出的手指塞进嘴里,然后顺手抹去了一下自己嘴边的血痕:“现在你会怎么做呢?让我见识一下吧。” “你是在激怒我吗?”禅院惠低头注视着自己鞋面上的血点,在阴影的笼罩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两面宿傩脸上的神色却愈加兴奋,因为他感受到了禅院惠身上升腾的杀意,越来越浓郁,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最后直接炸裂开来,吸入的每一缕空气都弥漫上了血腥的气息,“那么好吧…” 禅院惠抬起头,一直被压在眼眸深处的疯狂浮上了表面,他右脚后退半步,双手在身前组成了羽翼的形状:“…你成功了。” “很好…很好!”两面宿傩大笑起来,“就是这个!那群咒术师真的知道你的本性吗?” “谁知道呢?”禅院惠反唇相讥,表情波澜不惊地说道,[鵺]伴随着雷鸣振翅高飞,禅院惠的眼睛中染上了一片墨色,然后蜷起手指直接朝着两面宿傩冲了过去。 有意思,有着“十影法”这样的召唤物,术师本人却选择了自己打过来吗?那就陪你玩玩吧。两面宿傩挑了挑眉,双手插兜侧身躲过了禅院惠的攻击,然后一脚朝着他踹了过去。 禅院惠的咒力覆盖在身体表面,左臂从侧面格挡住了两面宿傩的攻击,他的双脚微微下沉,随后一拳朝着两面宿傩挥了过去。 两面宿傩张开手轻松地接住了禅院惠的拳头,然后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抡了过去:“再多用点诅咒呀。” 风压袭向了禅院惠的脸庞,他的瞳孔紧缩想要躲闪,但是因为一只手被牢牢抓住,根本挣脱不开。禅院惠的脑海中闪过了禅院朔曾经教过他的技巧,所以他干脆肩膀一垮,向前一步仰面倒了下去,借着两面宿傩拉扯着他的力,他在躲过了拳头的同时,身体悬停在半空中,另一只手臂稍微支撑了一下地面,然后右腿快速地朝着两面宿傩的脚腕扫了过去。 奇怪。两面宿傩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微妙,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后撤了两步,看着禅院惠单手撑地一个旋身,拉开了距离,脸上的狂放的笑意逐渐收敛了下去。这个招式真是该死的熟悉,要是手里再加上一把扇子的话,下一招就会根据他的动作,朝着他的手腕或者脖子劈过来… “喂,你跟…” “[大蛇]。”禅院惠没有理会两面宿傩的意思,战斗只有两种结果,胜利或者失败,在最终评定出来之前,一切的话语都是无用的。 巨蛇从两面宿傩的脚下冒出,张开到极致的嘴中,尖利的牙齿闪烁着寒芒,随后像绷紧收缩的弹簧一样,狠狠地贯穿进了两面宿傩的身体中,带着他直冲天际而去。 天空中的[鵺]俯冲下来,翅膀上带着电光,从身后向着两面宿傩袭击而去。如果时间再提前两分钟,他完全不介意玩一玩,但是刚刚禅院惠动作中那种诡异的既视感,让两面宿傩忽然没有了想要继续下去的想法。 两面宿傩的双臂撑开,然后陡然用力,大蛇的嘴从边缘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撕扯成了两半,他在空中转身,反手抓住了[鵺]的爪子。电光击打在他身上,浮现了一片一片的焦黑,然后转瞬间就被修复,说到底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就没有保护这具不是完全属于他的躯体的必要。 两面宿傩嘴角咧出恐怖的弧度,他转头冲着禅院惠看过去,眼睛中充斥着兴奋和杀意,[鵺]拼命地扇动着翅膀,想要摆脱两面宿傩的掌控,但依旧被两面宿傩抓着爪腕,在空中抡了个半圆,直直地朝着地面上的禅院惠砸了过去。 禅院惠毫不犹豫地向侧方扑出,碎石砂土崩碎打在了他的身上,快速飞溅的碎石子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线,然后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扯住,两面宿傩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还没结束呢。” 禅院惠一个踉跄,只觉得眼前一花,阴云密布的天空在他的眼前放大,皮肤感受到的凉风以及身下缩小的建筑让他意识到,他被直接抛到了空中。不好!禅院惠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危机的电流刺穿了他的脊椎直冲大脑,他下意识地转身将双臂护在了胸前。 两面宿傩狰狞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放大,他只感觉到手臂传来了一阵剧痛,力度传递到他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身影瞬间从半空中消失,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混凝土在他的身下破裂,他像从天空落下的流星一般,视网膜上只闪过了一道高速摩擦空气的火光,就直接砸入了楼体之中,连续翻滚了两下之后,从断裂的楼板和充满棱角的碎石上滚落了下来。 还是太勉强了吗?禅院惠咳嗽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两面宿傩现在应该只是三根手指的强度才对,果然特级之间也是有等级划分的吗? “咒术师。”两面宿傩从天空中落到地面,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满意的话,我就只截断你的四肢,留你一命。” “还没到最后。”禅院惠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眼睛中流过了一抹暗光,“自大也给我找准人。” “是吗?”两面宿傩似乎是想要确定什么,他的手指伸出朝着禅院惠划了一下,禅院惠顿时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危机感,身体的本能让他瞬间向左偏转脑袋,一道巨大的斩击擦着他的耳廓飞过,残损的楼体顺着斩击的位置,被平滑地分成了两半,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砸到了地上,禅院惠甚至感觉到地面都晃动了一下,“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杀手锏吧,‘欺骗’我的话…” 两面宿傩的身上散发出了铺天盖地的恶意:“…我就宰了你。” 第314章 英集少年院(四) 这是他的术式?禅院惠将两面宿傩的威胁听在耳朵里, 要是一般人估计早就在巨大的压力和恐惧下崩溃了,而禅院惠却还能冷静地与之进行对比,思考着自己如果用出底牌后, 能否有一战之力。 仅仅只是术式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还有领域没有开启,而我的咒力已经消耗了大半…他的目光落到了两面宿傩“空洞”的胸口处,在心中暗自琢磨道,想必伊地知洁高现在应该已经与五条悟联系上了,不知道能不能拖延到他到来。 然而下一秒禅院惠就觉得他不用想这些了,似乎是感应到了他正处在危险之中, 他一直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下的铭刻了与“传送”相关术式的项链发出了微光, 然后一股陌生的咒力从中涌出, 以极快的速度在他的身上包裹上了一层咒力的薄膜,禅院惠的身影在空气中波动闪烁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会像水滴没入池塘一般消失不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两面宿傩突然闪身到了禅院惠的面前,在禅院惠惊愕的眼神中,他的手指轻松地穿透了禅院惠身上的咒力屏障, 好似从一开始就知道上面的薄弱点一般,粗暴地扯住了项链, 禅院惠只觉得脖子一紧, 收紧的项链勒进了他的脖子,让他一瞬间涌上了一种喉咙被扼住的窒息感。 他挣扎着想要阻止, 然而除了上面附带着术式的挂坠之外, 其余的部分只是比较普通的材料, 在两人的拉扯间, 毫无反抗之力地崩断开来。 “还给我!”这可是朔给我的东西!禅院惠脸色一凛,腿部的肌肉绷紧,右手并掌,指尖直接朝着两面宿傩的眼睛刺了过去。 两面宿傩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手上的项链所吸引,只是不耐地抓住了禅院惠的手腕,然后迫使他弯折手臂原路返回,连带着他的头一起摁进了墙里。 禅院惠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两面宿傩松开手,看着手里的项链眯了眯眼,他的舌头用力地抵在略尖的牙齿上,似乎能嗅到刺破舌头充斥着口腔的血腥味。 两面宿傩的眼神闪烁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染血的兴奋感,沉重又狂暴邪恶的咒力肆意地向外扩张着,充分展现了他现在愉悦的心情:“果然没错…你是源家的嫡系?” 源家?咒术界有这样一个家族吗?禅院惠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疑问,但他只是冷漠地盯着两面宿傩的动作,伺机寻找着机会:“谁知道?” “不,不是嫡系这么简单。”两面宿傩抬高手臂,借着微光打量着项链上铭刻的咒纹,似乎是从中看出了什么,他微微低下头给了禅院惠一个“大发慈悲”的眼神,“这是源独有的手法,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禅院惠矢口否认,源?这明明是朔给我的,两面宿傩可是一千年前的人,他认识的人怎么会活到现在,也许朔是从哪本古籍中学到的?禅院惠想到禅院朔那庞大的书籍阅读量,从某种程度上可谓是来者不拒,在心中确信地想道。 两面宿傩似乎是看出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兴致缺缺地挪开了目光,但是转而他又想到也许禅院惠只是不知道源的身份呢?以源那家伙的谨慎程度,如果想要隐藏身份的话,那可真的是从头瞒到尾,一点马脚都不露,于是他干脆伸手掐住禅院惠的脖子,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破他的皮肉:“我问,你答,如果让我感觉到你在撒谎的话,不仅虎杖悠仁这小子回不来,我还会把你片成无数份,然后把你的头送给那个叫五条悟的家伙。” “……”禅院惠的手指收紧,绿色的眼睛中一片沉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恐惧来,他隐晦地调动着咒力。他并不认为两面宿傩无法发现他的举动,但是他从两面宿傩的话语和行为中,隐隐感觉他压根不会在意你的反抗,反而会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你的努力,就像是在观赏着蝼蚁的垂死挣扎…希望我猜得没错,禅院惠这样想着,冷静地在心中默念着咒文。 果不其然,两面宿傩只是挑了挑眉,根本就没有将禅院惠的举动放在心上,相比之下他有更令他感兴趣和在意的事情要去做:“你知道‘源满朔’这个名字吗?” 源满朔?没有…等等,朔?难道说…禅院惠的眼神无法控制地偏转了一下,而这又怎么能瞒得过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情的两面宿傩呢?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两面宿傩的喉咙中发出了无法抑制的笑声,他的手臂上冒出了青筋,手指在一瞬间收紧,禅院惠甚至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啊,差点把你捏死了,你是想到了谁?” 禅院惠沉默不语,他无法确定两面宿傩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想要伤害朔的话… “不想说吗?”两面宿傩沉吟了片刻,脑海中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源能为你亲自制作咒具,想必他一定是比较看重你的吧?这样,我把你杀了,源到时候一定会找上门来…这件礼物他一定会‘喜欢’的。” 混蛋!禅院惠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本暗中调动着的咒力直接沸腾了起来,他伸出手握住了两面宿傩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将其掰了下来。两面宿傩微微一愣,听着骨头的摩擦声,感受着禅院惠身上升腾的威压,他语调说不上是诡异还是嘲讽地说道:“果然,源那家伙,身边就不会有几个正常人。” “想都别想…”禅院惠的眼睛亮得吓人,手背上浮现出骇人的青筋,一瞬间倾泻而出的咒力在他的身体上超负荷地运转着,重压让他的关节传来轻微的咯吱声,隐秘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递到大脑。然而他此刻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紧咬着牙齿,执拗地盯着两面宿傩,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近乎凶戾的神色来,“你别想靠近朔一下!” 两面宿傩的眼睛中充满了明目张胆的嘲弄,他也根本不屑于掩饰这些:“你果然认识他,原来还是叫‘朔’吗?不过…”两面宿傩微微凑近禅院惠,周身笼罩着一层扑面而来的血气,他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洞穿了禅院惠的腹部,他欣赏着禅院惠面颊上滴落的冷汗和略微扭曲的表情,手上恶劣地搅弄了两下:“他没教过你,弱者就该跪着说话吗?” 而禅院惠却仿佛完全摒弃了痛觉一样,他的大脑中重新浮现了那种已经有点模糊,但在禅院朔陷入沉睡时恐惧和后怕的心情来,虽然他在长大后知道了朔很强,周围也有禅院甚尔那个大猩猩保护着,但是…但是… 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布瑠部由良由良…”鲜血从禅院惠的嘴边淌了下来,他轻啧了一声,脚步艰难地向前一步,固定住了两面宿傩的手臂,然后手指在眼前结印,癫狂的情绪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果然是那家伙教出来的吗?两面宿傩此刻还有心情想着其他的事情,不得不说,他一开始还以为在一群令人恶心的伪善者中出现了一个异类,但当他将禅院惠和源满朔连接起来之后,原先的惊讶和兴趣就陡然消失,只剩下了理所当然和一点细微的无语。 那家伙又在玩些什么?所以说还是留这小子一命?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想道,看这样子,源和他应该还挺熟悉的?虽然挺想看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但要是杀了他,源到时候找上门来,仅有三根手指力量的他可一点乐趣都体会不到,既然这样的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面宿傩感受到了属于虎杖悠仁意识的苏醒,并且隐隐有要上浮的趋势,他挑了挑眉,索性放任他自己的意识被压制下去,既然确定了源确实存在,那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用不了多久,就是他可以真正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了。 源,我会用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来庆祝我们的“重逢”,期待着吧。 “八握…”嗯?禅院惠愣了一下,他看着“两面宿傩”忽然静止在了原地,然后身上令人胆寒的咒力逐渐消散,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那张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熟悉的笑容,“等等,虎杖…” “呜哇!伏黑我该不该把手拿出来?”虎杖悠仁瞳孔地震,他大张着嘴,眼睛直直地盯着禅院惠肚子上的伤口,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对,“你没事吧?” “…这种时候稍微给我注意一下你自己的情况啊!” “啊,这个…”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抽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禅院惠的脸扭曲了一下,额头上欢快地蹦起了青筋,看这样子暂时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虎杖悠仁的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抱歉,伏黑。” “为什么说抱歉?”禅院惠用手捂着肚子,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乌云笼罩的天空,感觉周围有点出奇的安静。 “我也不知道,伏黑很强,懂得也很多,就感觉自己一直在给伏黑添麻烦。”虎杖悠仁笑着说道,鲜血从他的嘴边,从他胸口的空洞中涌出,“你和钉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虽然我觉得两面宿傩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禅院惠想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心中刚刚浮现的一丝伤感顿时消散了大半。 “我还没有完成答应五条老师的吞掉全部二十根手指呢。”虎杖悠仁晃了晃,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我这也算是…‘正确’的死亡吧…” “…死亡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正确一词可言。”禅院惠慢慢地靠着废墟一样的墙边坐了下来,他耳边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嘈杂的声响,伸手将虎杖悠仁手里已经断裂的项链艰难地拿回来塞进了兜里,这才安心地缓缓闭上了眼。 希望朔不要生气,在放任自己陷入昏迷之前,禅院惠这样默默地想道,算了,还是期盼一下禅院甚尔那家伙不要煽风点火吧。 第315章 记忆片段 我这是…在哪里? 在一片黑暗之中, 虎杖悠仁仿佛感受到了模糊的光亮,他的眼球在眼皮的遮挡下不安地滚动了两下,然后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刺眼的光芒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的眼球, 虎杖悠仁顿时紧紧地闭上了眼,差点要流下眼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想道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难道这是地狱吗?他的脑海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半晌后仿佛适应了一点,虎杖悠仁最终怀着忐忑的心情, 缓缓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无穷无尽的白色,然后大片的绿色、粉色的色块被糊在了上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在虎杖悠仁愣神的时候, 他的眼前就变幻了场景。 在惊叹的眼眸中, 樱花在枝头肆意展示着它的美丽, 落在地面上的柔软的花瓣铺出了一条或深或浅的道路。他的眼前放着一张木制的小桌,上面的花纹在虎杖悠仁看来只能说出好看两个字来, 桌子的两边摆放着两个敞口的酒碗,一个里面盛着澄澈的酒液, 似乎是刚刚满上, 水面还在微微晃动, 而另一个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虎杖悠仁好奇地想要向四周看去, 却发现他转动不了自己的视角,就好像他被困在了这里, 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这具身体当前正在看到的东西。他一只手撑着脸, 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着, 嘴里哼着陌生的调子,虎杖悠仁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陌生和怪异的好听。 忽然之间,他的动作停止了,虎杖悠仁听到了一声轻哼以及慢慢靠近的脚步声,所以这是在等人吗?虎杖悠仁恍然大悟,反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做不了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索性他就神经大条地放松了下来,然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抬起头向着道路的尽头看去。 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虎杖悠仁逐渐能看清他羽织上的飞羽和流云,就在他即将看清他的面容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起,枝头的樱花荡起了层叠的波浪,无数的花瓣像是簌簌的细雪一样在空中纷飞,来人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扇子展开,轻轻挽了一下袖子,然后将扇子挡在了自己头顶的斜上方。 花瓣落在了扇面上,顺着扇骨,滑过手腕,落进了袖子中,然而扇面终究无法挡住所有与风嬉戏的樱花,点点的艳色落在了他黑色的头发上,飘到发梢,然后依依不舍地点缀在他的衣袍上。 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耀而来,一点一点地照亮了他衣服上的暗纹,在他的面颊上徘徊,似乎是察觉到了注视,他微微抬起眼,同样黑色的眼睛在光芒中显得温和而又剔透,里面仿佛收满了无数的光华。 虎杖悠仁忽然感觉自己的脸颊一热,按照常理来说他的审美取向应该是像詹妮弗劳伦斯那样才对,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另一种令人惊叹的美,就好像一副展开的画卷,里面收拢了所有你能够想象到的光景,有皑皑的白雪、有雪中的红梅,有苍翠的树木,有艳丽斑斓的翠鸟,只要你的目光在上面停驻一秒,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再也舍不得挪开目光。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难道我是喜欢男人的吗?可是要是这种类型的话,好像也…停停停,虎杖悠仁你在想些什么呢?虎杖悠仁试图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而他完全无法做出行动,只能看着来人朝着他挑了挑眉,有些无奈地说道:“今天我可不想喝酒。” “八重樱烂漫,光照九重宫。”[1]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虎杖悠仁慢半拍才发现这句话是“我”说出来的,只是这个声音为什么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来人走过来跪坐在他的对面,眼神往桌子上一扫,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不是根本没有给我倒吗?” “跟你喝酒真是没意思极了。”说话的人大大咧咧地斜躺着,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聊和不屑,“还找不到合适的下酒菜。” “放弃吧,你别想污染我的眼睛。”来人端正地坐在那里,和他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却一点都没有死板的感觉,反而凸显出几分从容和端方,“算了,我今天心情不错,就陪你一回。” 他的手从袖子里伸出,取过对面盛满酒液的碗,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倒上了浅浅的一层,只是堪堪没过杯底的花纹就停了下来,冷白色的指尖落在深色的杯碗上,莫名的有些突兀却又让人感到了古怪的和谐,让人不自觉就将目光投注在了上面。虎杖悠仁看着他将酒碗放回到自己的面前,然后端起自己的那碗,一看就十分敷衍地微微沾湿了自己的唇。 虎杖悠仁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嗤笑,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似乎有点微妙的愉快和不爽…这两种情绪到底是怎么混合在一起的啊? “所以你只是单纯来赏樱的?”他放下酒碗,毫不在意地问道,看起来完全没有将对方的情绪放在心上。 “凋零之前最后一次绽放。”低沉的声音意有所指地说道,里面透露出了让人心里不舒服的恶意,“来年也没有这种‘盛况’了。” “谁知道呢?”来人轻笑着说道,细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睛里的神色,他用手将藏在发丝里的樱花取下,不紧不慢地放在了桌案上,“也许会移栽一批新树也说不定,不过到时候可不许捣乱,不然的话…” 他微微偏了偏头,眼睛中毫不掩饰的冷意和杀意交织着,“…反转术式可救不了你的命,宿傩。” 哎哎哎?你说谁? 虎杖悠仁整个人的颜色都灰白了下来,他咽了一口唾沫,脑海中浮现了两面宿傩那“吵杂”的声音,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是两面宿傩?那个邪恶的诅咒之王?那眼前这个能和两面宿傩这么“和平”对话的是谁?也是一千年前的人吗? “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吧?”被称为宿傩的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侧过脸嘲讽地说道,“食材我可不嫌多,而最顶级的那一个当然要放在最后品尝。” “说大话的本事还真是一如既往。” “等你死在我手上的那一天,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大话了。” 不是,你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虎杖*单纯的乡下少年*悠仁感觉自己从没听过这么令人费解的对话,他有点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身边能有个人为他解惑,怎么感觉下一秒他们就会打起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就先走了,你一个人慢慢喝吧。”半晌过后,似乎是欣赏够了樱花,坐在两面宿傩对面的人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说完,他也只是理了理袖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这么朝着道路尽头走去。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在他的背后挥了一下手,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扇子施施然地展开着,上面咒力的波动一闪而过,斩击直接被干净利落地挡了下来。 刚走出没多远的人微微转过头来,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的手腕翻转,扇子发出了划破空气的声响,直接朝着两面宿傩掷了过来。 两面宿傩的脸上绽放出了兴奋的笑意,他偏过头,扇子擦着他的发丝飞了过去,就像刀身没进豆腐一样轻松地切断了身后的一株樱花树。树干好似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平稳地矗立在原地,直到一只一无所知的雀鸟叽喳着扑扇着翅膀落在树梢。 树木在这样微小的力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地向着一旁倾斜倒了下来。在虎杖悠仁睁大的眼睛中,茂密得如同柔软云朵的一树樱花落到了地上,原本清丽柔美的花瓣无力地沾染上了泥土与灰尘,莫名的充斥着一种凄楚和残损的美感。 而做出这样毫不留情的攻击动作的人只是表情平静地勾了勾手,显示出令人惊悚的锋锐一面的扇子在咒力的作用下重新回旋到了来人的手上,然后直接在他的手上关合,看样子一点都没有想要继续下去的意思:“玩闹到此结束,别想着激怒我,宿傩,我现在没有时间理你。” 等等?原来这是“玩闹”吗?虎杖悠仁大张着嘴,头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刚刚你们往来的这两下,一般人命都没了啊,你们对玩闹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一千年前的玩乐方式? 虎杖*今天也接收到了错误的“常识”*悠仁陷入了沉思,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你这是明白了个啥?) “去和那群垃圾聚会?”两面宿傩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兴致缺缺地端起了酒碗,语气恶劣地说道,“小心也变成了垃圾的一员。” “多谢关心。”两面宿傩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那人无辜地用扇子敲了敲手心,理所当然地说道,“下次请给我带点茶,要是有点心就更好了。” “行啊。”两面宿傩意外地答应了下来,正当虎杖悠仁以为这家伙什么时候改了性子的时候,他语气玩味地冲着他抬了抬下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恶意,“你用什么来换?” “这个…”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表露出了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模样来,“今年酿的酒给你一坛?” “…滚远点。” “还真是翻脸不认人。”他摇了摇头,从容自若地转过身去,衣摆在风中飘动着,消失在了春末的暖阳之中。 天地间在此刻仿佛只剩下了两面宿傩一个人,他伸手端起酒碗,澄澈的水面倒影出了他漫不经心的面容,就在这时,一片花瓣从他的眼前飘落到了酒中,波纹一层一层地扩散开来,打碎了他的倒影。 两面宿傩停顿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轻啧,眼眸中散发出了恶欲的光芒,他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将酒碗凑到嘴边,仰起头将酒与花瓣一同饮进了嘴里。 他的喉咙滚动着咽下酒液,牙齿研磨着嘴里的花瓣,淡淡的涩意停留在他的舌根,两面宿傩手中的器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虎杖悠仁惊悚的视线中,碎成了无数细小的残片:“真是无聊,果然还是去找两个人助助兴吧。” 你确定这个“找”没用错吗?虎杖悠仁默默地吐槽道,怎么看这么和平的字眼都不可能出现在这家伙的嘴里啊…正当他跃跃欲试地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下一秒,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两面宿傩暴怒的声音:“给我滚出来!” 虎杖悠仁登时就感到了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裂出了一道道的缝隙,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摇摇欲坠,随后他眼前一黑就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第316章 契阔 “呜哇!”虎杖悠仁猛地坐起身来, 两只眼睛几乎变成了蚊香眼,他晃悠了两下支撑住脑袋,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塞进洗衣机里转了好几圈一样,在他的眼中一切景物都是扭曲的, 还时不时的在他面前上蹿下跳, 放两个金色的礼花, 虎杖悠仁忍了忍,勉强抑制住了自己想吐的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泛着猩红色泽的血池之上, 光是看见,他就仿佛嗅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虎杖悠仁慢慢地抬起头来, 天穹之上笼罩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型的类似于人类肋骨的东西,眼前是无数惨白的骸骨摞成的高台, 一个人正坐在最高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身笼罩着恐怖的压力和阴冷的气息。 “就是你…” “锵!” 没等虎杖悠仁把话说完, 他的头盖骨就被直接削飞,挂到了一个类似于牛角的东西上面, 还溜溜地转了两圈。然而即便这样,两面宿傩也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双手拢在了白色的和服袖子中, 不疾不徐地从骨山上走了下来,木屐踩在上面发出了渗人的声音, 他的嘴角上翘,勾起了狰狞的弧度,挥手将虎杖悠仁重新“组合”了起来。 虎杖悠仁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脑壳, 刚想张嘴, 他的躯干就被分成了无数片, 乍一看很像是某种肉类刺身的纹理,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噼里啪啦地掉落到了血水之中。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两面宿傩的双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他也没想到虎杖悠仁居然能够看到他的记忆,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一件事,要不是更好的躯体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他真想直接将这个小子碾成肉泥,然后直接塞进那些被他开膛破肚的家伙的胃里。 于是在接下来,虎杖悠仁就体会到了暴怒的两面宿傩为他定制的九九八十一种死法,到最后,虎杖悠仁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了水面上,在心里痛斥着果然刚刚的一幕都是幻觉,现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还是和两面宿傩这个家伙一起…为什么同样是下地狱,这家伙还是这么强? “真是让人不愉快,小子。”两面宿傩的怒意终于稍微降下来了一点,他狠狠一脚踩向了虎杖悠仁的脑袋,但是被他灵敏的一个翻滚躲开了,“你该学一学蝼蚁都应该做些什么。” “哈?不愉快的应该是我才对吧?”虎杖悠仁爬起来一脸杀气地说道,“光是想想下地狱有你陪着就够让人不爽了,还有,谁是蝼蚁啊?” “蠢货。”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他甩了一下宽大的袖子,表情鄙夷地看着虎杖悠仁,嘴里嘲讽道,“那个术师(指五条悟)都教给你了什么?这里不是阴间,而是我的生得领域。” 生得领域…虎杖悠仁眼神向上飘,努力回忆着,伏黑好像说过…那个…是什么来着? “小子,你想活着吗?” “你杀了我这么多次之后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点?”虎杖悠仁的眼皮跳了跳,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分明是一点都不相信两面宿傩会这么“好心”,“你想做什么?” “没想到这么快就忘了我治好了你的手臂的事情啊。”两面宿傩叹了口气,眼神微妙地看着虎杖悠仁,好似在看一个脑子不仅不好用还不识好歹的家伙。 “你之后就挖了我的心脏啊!等等…”虎杖悠仁大喊道,然后他忽然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明显不是正常情况会出现的片段,似乎是以那个同样叫“两面宿傩”的人的第一视角进行的,难道说…虎杖悠仁这样想着,用一种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两面宿傩,“你杀了我这么多次该不会是因为我…” “唰!”两面宿傩忽然闪身到了虎杖悠仁的身后,在虎杖悠仁紧缩的瞳孔中,两面宿傩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阴冷,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回身,拳头直接朝着他判断出来的两面宿傩的方位抡了过去,然而下一秒,他的头就被直接摁住,一下子扣进了血池之中。 “咕噜!”可恶! 两面宿傩嫌恶地松开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虎杖悠仁的后背上,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内脏发出了噗呲一声,好像气球被扎破了的声音:“真不想看见你这让人厌烦的脸,原来随意翻阅别人的记忆也是正义之举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虎杖悠仁的声音弱了下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那真的是你?” 两面宿傩懒得理会虎杖悠仁的问题,他现在就想赶紧完成[束缚],将这个天真到恶心的小子丢出去,如果说他一开始还抱着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心情最重要的想法,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这样想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永远都会发生在源的周围,而且他还有一笔账要和那家伙去算,所以… 两面宿傩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虎杖悠仁,这小子还有利用价值,就暂时先留他一命。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让你复活。”两面宿傩好似找到了什么乐子一样,这样愉快地说道,“两个条件,一是当我一说[契阔],你就要把身体交给我三分钟的时间,二是你要忘掉这个约定。” “不行。”虎杖悠仁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那就一分钟。” “你是不是当我傻啊?!谁知道你会拿我的身体做些什么?”虎杖悠仁用手砸了一下水面,气愤地咆哮道。 “真麻烦。”两面宿傩撇了撇嘴,不爽地啧了一声,“那我答应你这一分钟不会杀害或伤害任何人。” “…你说真的?”虎杖悠仁直觉感觉两面宿傩似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想起伏黑惠曾经似乎是说起过一个什么…对,是[束缚],不遵守的话就会受到惩罚… “所以说那个六眼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你看,多死几次不就学会审时度势了吗?”两面宿傩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嘴里面挖苦道,“建立在利害关系上的[束缚],你还在担心什么?” 这家伙能有这么好心?虎杖悠仁想到这个自从在他体内复生,就没干过一桩好事的家伙,有心想要拒绝他的提议,更何况这个所谓的[束缚]他就知道一个概念,具体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隐秘的条款,他都一概不知,表面听起来似乎是对他有利,可谁知道两面宿傩有什么企图呢? 虎杖悠仁不想死,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就这样带着莽撞和无知闯入了咒术的世界,嘴里说着什么[正确的死亡],可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依旧无法避免地感到了恐惧,甚至他也曾想过要是当时我没有捡到手指,没有吃下去的话,也许他就不用遭受到这一切。 爷爷,你说我很强,所以要去帮助他人,可是如果最后我发现我并不是强者呢?我以为自己能够选择该如何死亡,可是…我真的好弱啊。 我不想死,即使嘴上那么说着,可我真的很害怕,但是…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我依旧希望最后我能说出我死得其所… “啊,忘了说一点。”两面宿傩仿佛刚想起了什么一般,只是在虎杖悠仁的眼中却充满了不怀好意,“你那个同伴,是叫伏黑惠吧?伤得可不轻,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的话…” “什么?”虎杖悠仁的大脑一懵,他在“死亡”之前看到伏黑惠的神智清醒,说话也四平八稳,他就以为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你做了什么?” “战斗中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两面宿傩不紧不慢地说道,既不催促虎杖悠仁赶快做出决定,反而欣赏起了“风景”来,“我可是手下留情了,死了只能说是他运气不好,我看看…你要是现在出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下他一命…” “你这家伙!” “你大可以在这里慢慢思考。”两面宿傩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反正我的条件已经给出了,至于你答不答应…我可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 “…我答应了。”虎杖悠仁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挣扎,最后他闭了闭眼,咬着牙艰难地说道。 “早这样不就好了。”两面宿傩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虎杖悠仁,脸庞在血池的映衬之下,显现出了狰狞残暴的内里,“小鬼,你会感激今天的选择的。” “别废话!” 在虎杖悠仁“自愿”与他定下[束缚]之后,两面宿傩按照约定将他复活,然后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他抬头注视着昏暗的天穹,忽然用手捂住了脸,一开始是窸窣的低沉的笑声,后来就是猖狂的大笑,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一样乐不可支。 半晌过后,他的笑声慢慢停止,两面宿傩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双眼之中充斥着嘲弄和讥讽:“真是个蠢货啊,最开始明明说着不相信我这种话,结果最后不还是…源那家伙身边的人,可没有一个简单的。”两面宿傩想起最后伏黑惠眼睛中浮现出的了然,心里只想要发笑,“看在你愉悦了我的心情的份上,下次…” “…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吧。” 第317章 怒气值up [Q]集团本部。 顶层的办公室中寂静得吓人, 气氛凝滞得几乎要让人窒息,水谷凌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就好像一座雕像一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拜尔站在一旁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山田梅转过头蹙着眉看了水谷凌一眼, 然后试图将禅院朔手中几乎要攥出裂痕的笔抽出来:“朔大人,请放手,一旦要是伤到了怎么办?” 禅院朔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他在两面宿傩复苏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就担心禅院惠那边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也曾想过是否要让禅院惠回来,但他在征求了禅院惠的意见之后, 得到的回复是他还想要多在咒术界待上一段时间, 并且向他保证会注意安全。 禅院朔想着他们的情报系统已经侵入了咒术界内部, 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更何况惠作为交换生, 还有“咒术界最强”作为老师,刚刚复苏的两面宿傩受到作为容器的虎杖悠仁的压制, 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他也就默认了禅院惠的选择,可是现在… 禅院朔冷冷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水谷凌, 原本一直温和的脸上此时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用力地将笔摔到水谷凌的面前,崩碎的碎片和墨水溅到水谷凌的衣服上, 而他只是直直地跪在那里, 没有丝毫想要躲避的意思:“凌君, 我需要一个解释。” 水谷凌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拜尔焦急地看着水谷凌,心里想着这是你该沉默的时候吗?有什么情况倒是赶紧说啊,在这里纠结什么呢?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他上前了一步主动开口说道:“朔大人…” “拜尔。”禅院朔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声音冰冷地说道,“我只想听到凌君的声音。” “…是。”拜尔低头恭敬地说道,然后微微侧过脸来狠狠地瞪了水谷凌一眼,朔大人前两天刚病了一场,现在这样明显还愿意听你的解释,总之不管怎么样,赶紧让朔大人消消气,你之前和赤司财阀商定合同时的能言善辩到哪里去了? “凌君。”禅院朔加重了声音,“别让我说第二遍。” “…实在抱歉,朔大人。”水谷凌艰涩地开口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怎么回事?”禅院朔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摆手拒绝了山田梅想要搀扶他的动作,用手掐了掐眉心,“别告诉我是因为大意,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就该考虑一下这些年情报部是不是被你养出了一堆废物!” “还请您宽恕。”水谷凌惶恐地抬起头,看着禅院朔的眼睛中充满了羞愧,“情报部的情报传递流程是由属下制定的,这次完全是属下犯下的错误,属下愿意接受惩处,但是这次咒术界的反应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 “说。” “是。”水谷凌额头上的汗水淌到了他的睫毛上,然后在他的眨眼间滴落到地上,然而他根本不敢用手去擦,只是不加任何修饰性的、容易造成误导的词汇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从最开始发现咒胎开始,到下达让包括惠在内的东京高专一年级生前往少年院进行任务,咒术界高层这次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速,以至于当我们接到情报的时候,惠已经被派往了任务所在地。” “你的意思是…”禅院朔审视着水谷凌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属下并不确实。”水谷凌谨慎地回答道,作为情报部门的主事人,他从不将话说死,更何况这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只是从整体的事态发展上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只是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他们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总会有人出来反对,最后永远是拖到事情不得不解决的时候,才勉强拿出一个解决办法来,而这次…” 水谷凌将嘴里的话吞咽了下去,他根本不相信这群脑子僵化得都快成了化石的家伙,会放弃他们那些争权夺利的心思,来如此高效地进行行动,这其中绝对发生了一些连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 “尤其是前脚五条悟出差去祓除咒灵,后脚惠他们就接到了有咒胎出现的消息,而且我们后来得到消息说,现场出现了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水谷凌深深地低下了头,抿着唇坚定地说道,“属下绝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是,我在接到了消息之后,就和拜尔一起去翻找了这段时间高桥传递来的所有情报,之前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水谷凌和拜尔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确定地点了点头,向禅院朔回复道。 禅院朔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也许表面上确实是那些高层想要借此机会干掉虎杖悠仁,这也确实是他们会做出的事,但是种种的细节都表明这其中完全不是这么简单,别看似乎问题总是出现在情报系统上,但是[Q]的情报系统已经是一等一的精密和恐怖了:“野心家开始按捺不住了吗?” “您的意思是…?” “就像你说的那样,咒术界高层那些家伙绝对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变成这样,尤其是完全瞒过了我们…”禅院朔微微吐出了一口气,朝着水谷凌抬了抬手,“有人在背后捣鬼吗…凌君,你先起来吧,自己去领罚,等惠回来之后,你自己去向他解释。” “是,劳您费心了,朔大人。” “既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那就让所有在外的情报系统动起来。”禅院朔冷声说道,“所有我们有所布置的,能够接触到的,给我去确定他们私底下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有没有与往常不同的动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无痕迹的东西。” “那惠那边…”山田梅略微有些不安与紧张,他们以前觉得咒术界不会对惠造成什么威胁,所以还比较放心,可照现在的样子来看,又多了个不知面貌的“幕后黑手”,这样惠那边会不会不太安全?“要不…” “不管是咒术界那群永远只会窝里反的垃圾,还是作为老师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好的家伙,抑或者……”两面宿傩…禅院朔注视着窗外阴暗的天空,漆黑滚动的大片乌云层层叠叠,将天空遮挡得密不透风,投不下一丝光亮,席卷的风暴带着隆隆的雷声和时不时在云层中突闪、在黑暗中能够刺痛人的双目的电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倾塌下来。 窗台上摆放着的花草在室内的灯光和外面呼啸的风声和大雨之下,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似乎只要打开窗户,将其轻轻推下,就会直接在外界的狂风骤雨中摔得粉身碎骨。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在一片沉默之中,唯有禅院朔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着的声音格外清晰,伴随着心脏的跳动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全都需要一个令人刻骨铭心的教训。”禅院朔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所谓的[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就要开始了吧?” “是的,您是想…” “每年都是两所学校的‘交流’,岂不是太乏味了一点吗?”禅院朔翘起嘴角,黑色的眼睛中波澜不惊,“咒术界在[Q]与隐月会统合之后的刺探也越来越频繁了,为了得到主事人的身份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正好我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与其应对层出不穷的骚扰,还不如我们主动公布出来,这次交流会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不是吗?” “您是想带着[Q]学院的学生过去?”拜尔睁大了眼睛,蹙着眉说道,“这种事情由我…” “其他两所学校的校长都在,我这个校长要是不到场的话,会不会不太好?”禅院朔轻笑着说道。 “他们怎么能与您相比?”山田梅反驳道,“您也说了现在还有一个不知道真面目的人在,我们现在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一旦他要是做出了什么事情…” “别担心。”禅院朔走到窗边,手指拨开窗帘,微微苍白的脸映在窗户上,狂风暴雨都被隔绝在外,只是将玻璃打得噼啪作响,“我们作为一所刚成立没多久的学校,如此不辞辛苦地远道而来,多带两个人也说得过去,如果他们不同意…”禅院朔眯了眯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就逼着他们同意,去问问学生们,看看谁愿意走一趟。” 不用问都知道,如果知道您去的话,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拒绝待在您身边的机会。拜尔这样想着,他看了看水谷凌和山田梅,发现他们都是同样的想法,到时候免不得得先内部选拔一番。 “更何况,我也想去找某个人算算账。”禅院朔这样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而拜尔三人听着,眼睛里却充斥着茫然,难道咒术界中还有着什么其他朔大人认识的人在吗?“确定虎杖悠仁已经死了吗?” “我们收到的情报上确实是这样显示的。” “笑话。”两面宿傩要是能这么轻易的就去死的话,他还用得着烦心了这么多年吗?禅院朔不用看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对于[两面宿傩的手指]的收集不要停,等着看吧,事情不会这样轻易结束的…真是多事之秋。” “是,朔大人。” 第318章 代表 “你这家伙, 过来做什么?”禅院惠刚打开宿舍的门,就看到房间中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走进来将门牢牢地合上, 确定没有人看见之后, 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本来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已经愈合了的伤口, 忽然又有了一种泛疼的感觉,“也不怕被五条老师发现了。” “只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禅院甚尔翘着二郎腿, 坐在禅院惠房间的椅子上, 毫不在意地说道, “更何况这个时候, 他应该在与那群老不死的垃圾打嘴仗吧?才没有时间理会你呢。” “这也不是你这样乱来的理由。” “乱来?”禅院甚尔重复了一遍禅院惠的话,忽然站起来凑近他, 嘴角上挑玩味地说道, “这个词现在用在你身上才合适,朔可气得不轻。” “朔没事吧?”禅院惠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尤其是他上次打电话的时候, 禅院朔的声音有些哑,明显是在生病的模样,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 他的手指一颤,顿时有些紧张地问道。 “现在倒是想起来了?”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看着禅院惠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特别想把眼前这个小子揍上一顿, 但想到禅院朔的吩咐, 他的眼珠转动了两下, 似乎在思考着自己现在动手的话能不能瞒过禅院朔, 但最后他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 禅院甚尔那天去做任务,结果明明天气预报说只是多云,却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他就在外面多逗留了一段时间,等到雨停了之后,他又顺路拐去了附近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一盒一半蘸着红糖,一半撒着黄豆粉的糯米团子,让店家打好包,提溜着往[Q]集团本部走去。 要是按照平日来说,禅院朔每日的甜点的量都是有所限制的,更别说是糯米制品这种不太好克化的东西了,禅院朔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一直以来都十分克制。但是因为他最近接连病了好几场,吃的东西全都是寡淡无味的,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实际上他吃得越来越少,心情也持续下跌,禅院甚尔掂量着都觉得他似乎走路都轻飘飘的,所以趁着这次任务,他干脆就去买了点禅院朔会喜欢的东西,这样他总能露出点笑脸了吧? 可是等禅院甚尔回来的时候,他却发现禅院朔神色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毯子一直盖到了脑袋,表情比他走之前更暗淡了几分,感觉下一秒就能融化成一滩,这在一向注重仪态的禅院朔身上还是非常罕见的。 ·禅院甚尔见状,走过来将打包回来的糯米团子放到一旁,然后伸手向禅院朔的额头上摸去,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禅院朔抓住了,在禅院甚尔有些愣神的表情中,禅院朔将他的手摊开,手心朝上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直接将脸埋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禅院甚尔的手指动了动,感受着他脸颊的热度和柔软,弯下腰将禅院朔盖着的毯子稍微拉下来一点,然后将他的头发拨到一侧,用手轻轻按压着他的后脖颈,凑到禅院朔的耳边低声说道,“不舒服?” “…还好。”禅院朔的身体放松,他转过脸来半颌着眼看着前方发呆,轻缓呼吸的热气喷洒在禅院甚尔的手上,他能够感受到禅院朔柔软的唇瓣贴在自己的手心,黑色的发丝穿过他的指尖,带来轻微的痒意的同时,勾得他心里也有点痒,“惠受伤了,我就知道宿傩干不出什么好事。” 禅院甚尔的脑子上一秒还在转动着些不可言说的废料,下一秒他就眯起了眼睛,语气危险地说道:“宿傩?” “你的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禅院朔微微抬起头有点无语地说道,“关注点不是应该在惠的身上吗?” “那小子又没死。”禅院甚尔无所谓地说道,禅院惠可比自己小时候的处境好多了,在他的天与咒缚还没有达到巅峰的时候,受伤可是经常的事情,相比之下还是另一件事更重要,那就是某个看禅院朔的模样明显还挺熟络的家伙,“两面宿傩?” “真难为你还能记住他的名字。”禅院朔是不知道禅院甚尔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他鼓了鼓脸颊,有些幼稚地抱怨道,“就不能让我轻松一点…该说他还好不是全盛期吗?” 禅院甚尔莫名的有点想笑,然后他也真的笑出了声来,在禅院朔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他咳嗽了一声,勉强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眼睛中还隐含着满满的趣味:“早像我说的那样,杀了那个叫虎杖什么的不就好了?” “当时谁知道不好的预感是应验到这里来了…”禅院朔直起身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明显在考虑着什么的,甚至毫不掩盖自己的杀气的禅院甚尔,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不许私底下想着暗中去把他杀掉,先不说虎杖悠仁现在明面上是死亡状态,真人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就算你找到了他的位置,杀了他的话无疑就是顺了咒术界高层的意,就算他们是被当成了棋子,但是我也不想让他们好过。” “嘁。”禅院甚尔不爽地撇了撇嘴,但是他却微妙的被安抚了下来,因为他能够听出禅院朔从未怀疑自己能杀掉现在是两面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他甚至有点心情愉悦地开口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登台亮个相。”禅院朔平静地说道,“在[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上,甚尔你要一起来吗?” “当然。”我的主人。禅院甚尔的嘴唇无声张合,无论是和朔在千年前就认识的两面宿傩,还是现在的五条悟,全都别想靠近朔半步,禅院甚尔低下头,眼睛中闪烁着凶戾的光芒,喉咙滚动着低笑着说道,“我己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主权了。” …所以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来着?禅院甚尔摸着下巴回想着,哦,好像是顺便来嘲笑一下惠这小子,他看着禅院惠稍稍松了口气的样子,特意停顿了一秒,然后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水谷那家伙可是被惩处了一番,似乎是因为没能在任务下达给你们之前,及时收到情报。” “等等,水谷叔叔?如果只是普通的特级的话,我还是能有一战之力的,只是没想到…”禅院惠有些急迫地解释道,然而禅院甚尔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这种事跟他说没用,更何况他看禅院朔的意思,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禅院惠受伤的事情这么简单… 禅院甚尔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然后嘴角翘起露出了笑意,他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了禅院惠,上面的信息清清楚楚地写着: [我就知道,你是去找惠了吧?既然如此就顺便帮我问一下,惠他要代表哪方出战?] “什么意思?”禅院惠有些不明所以。 “[Q]已经确定要参加本次的交流会了。”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惠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朔也会来,你是要代表东京高专出战,还是…” “朔也来?”禅院惠的眼睛一亮,这在他看来简直是毫无疑问的,在东京高专两个月的生活,又怎么比得上他从小在里面长大的[Q]呢?“当然是[Q]学院了。” “随便你,反正…”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熊猫的喊声:“惠,你在里面吗?” “熊猫学长,请稍等一下。”禅院惠回头礼貌地应声道,等他准备让禅院甚尔赶紧滚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的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阳光从半敞着的窗户中透了进来。 完全没发现…差距还是这么大吗?禅院惠抿了抿唇,他走到书桌前将书本打开,做出了一副正在阅读的样子,然后转身走过去拉开了房门:“熊猫学长,有什么事情吗?” “很抱歉在你服丧的时候打扰你。”熊猫双手合十致了个歉,说实话其实也没有必要,毕竟虎杖有大概率没有死,只是不知道被五条老师带到哪里去了,禅院惠在心中想着,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然后他就听到熊猫接着说道,“我这次来是希望你们能出席[京都姐妹校交流会],野蔷薇那边已经确认了,所以来问问你的意见。” “但那不是以二三年级为主的活动吗?”禅院惠表现得仿佛刚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充满了疑惑。 “哦,对,惠你还没不知道吧?”熊猫这样说着,“三年级还在停学中,所以现在我们人数不够了,不过惠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接下来只要训练一下配合就好了。” “我知道了。”禅院惠点了点头,“我参加,是和京都高专是吗?” “当然,历来都是这样,团体战和个人战几乎没有变过。” 看来[Q]学院会参加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禅院惠静静地注视着熊猫在交代完一切之后远去的背影,眼睛深处涌动着一缕暗芒,只是很抱歉,我是会参加没错,只不过代表的不是东京高专,也许到时候你们会吓一大跳吧? 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五条悟应该在对虎杖悠仁进行特训,以期让他能赶上这次交流会,一下子两个大雷,不知道那群高层的垃圾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过,谁管他们呢?禅院惠轻轻地关上了房门,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的,接下来他也要努努力了,毕竟总不能让朔看到他一点进步都没有吧?到时候禅院甚尔一定会嘲笑死他的… …一定会! 第319章 吉野顺平 “薯片…巧克力饼干…”栗川胧看着手里的清单, 将货架上的东西取下丢到了购物车里,然后推着装满的车走向了收银台。 “这些应该够了,接下来几天就不出门了, 得好好训练两天…虽然估计也没什么用。”栗川胧大包小卷地走出了超市, 想到不久前下达到[Q]学院的通知, 嘴里喃喃自语道。 在得知了他们也会参与进本次的[京都姐妹校交流会], 而且禅院朔也会跟着一起去之后,[Q]学院中的氛围几乎是一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要知道交流会对于出战人员的名额是有着限制的, 每年两家高专的人数差不多也就与其堪堪持平, 而他们与咒术界两家高专的情况还不一样, 他们的学生主要来自于[Q]集团和隐月会内部, 从今年开始才对外招生,人数差不多是两家人数之和, 所以如果想要去交流会的话, 他们就还需要在内部进行争夺一番。 如果是平时,虽然他们对咒术界有些看不上,也有心想要打击他们一下, 但彼此之间的竞争不会这么激烈,也有不少人其实对于这种交流会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一涉及到禅院朔… 先不说[Q]集团, 光是隐月会内部就能上演一场大戏,毕竟谁愿意放弃跟着禅院朔一起,让吾神见识到自己实力的机会啊! 栗川胧这样想着,眼睛中亮起了一簇火苗, 按照东京和京都两所高专的人数推算的话, 这次的名额应该是在六个左右, 惠虽然去做了交换生, 但这次应该会代表[Q]学院出战,他作为原定的一年级首席会占据一个名额,还有三年级的首席椎名清定…嗯?这是什么情况? 栗川胧的脚步一顿,蹙着眉有些疑惑地朝着路边的一栋房屋看去,眼睛里浮现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这个咒力波动…似乎有点不妙啊?可是这里是居民区,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栗川胧左右看了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墙边,然后直接从墙上翻了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看着二楼亮起的灯光,想了想,直接上前两步,脚在墙面上一踩,飞跃到了二楼的位置,然后手指扣住了窗户外面的窗台。 栗川胧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用力,身体向上露出半个脑袋,从遮挡着的窗帘的缝隙中向屋内看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女人坐在桌前,桌面上摆放着几罐空的啤酒,正用困惑的目光打量着手里的东西,一个臃肿肥硕的诅咒在矗立在她的身后,无数的手臂海底飘动的水草一样从地面上“长出”,舞动着朝着她的方向伸了过去。 这是…[两面宿傩的手指]?栗川胧眨了眨眼睛,心中充满了疑问,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正好,吾神需要这个,如果我救下了她的话,让她用[两面宿傩的手指]作为交换,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栗川胧这样想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身后的诅咒发出嚯嚯的笑声,女人听到声音茫然地转过头去,然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惊恐,他果断地砸碎玻璃闯了进去,然后扯住女人的衣领飞速地后撤,躲过了咒灵的攻击。 椅子翻倒在地上,然后被扑了个空的咒灵直接压碎,女人瘫软在地上,恐惧地看着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怪物,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它…这是什么?”她醉醺醺的脑子被这么一吓瞬间清醒了过来,没等栗川胧阻止,就大声朝着屋内喊道:“顺平,你就躲在里面,千万别出来!” “妈妈!”吉野顺平听到声音手忙脚乱地从床上滚了下来,然后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映入他眼帘的是客厅中丑陋不堪的发出无穷无尽恶意的咒灵,他的母亲瘫坐在地上有些瑟瑟发动,一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男生站在前面,表情有些奇妙,他来不及搞清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问道,“你想对妈妈做什么?” “你好。”栗川胧没有理会吉野顺平的问话,而是弯下腰看着女人认真地说道,“能将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吗?” “你是说这个?”女人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指,然后发现咒灵的惊悚的眼睛直接朝着她转了过来,目光直接落到了她的手上,她的手臂一颤,顿时意识到似乎这个怪物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把它交出去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如果把东西给了这个救了她的年轻人…她的表情有些犹疑,真的不会害了他吗?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栗川胧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伸手将[两面宿傩的手指]揣进了兜里,然后上前一记直踹,咒灵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站立不稳直接压塌了桌子,“你是叫…顺平是吧?诅咒是冲着咒物而来的,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带着你母亲离开这里。” 吉野顺平瞬间明白自己想错了,他来不及道歉,表情紧张地从栗川胧的背后跑过,扶起了腿脚还发软的母亲。他从真人那里得知了诅咒和咒术师的事情,虎杖悠仁也刚走没多久,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帮不上忙,于是他咬了咬牙,大声喊道:“我去找能帮忙的人!”然后带着母亲向外跑去。 “啊,这倒不必…”栗川胧默默地看着吉野顺平消失在了门外,他双手插兜叹了口气,任凭地面上长出的手缠住了他的腿,然后一口咬了上来,“只是好像忘了一件事,我不太擅长攻击来着,该说幸好这只咒灵的等级不高吗?不然说不定最后就直接变成消耗战了…”你动不了我,我也动不了你什么的… 他伸手锁住了咒灵的脖子,一边用灌注了咒力的拳头,一拳一拳机械性地砸在了它的脑袋上,无论咒灵怎样挣扎、反抗,栗川胧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有心情神游天外。 …在这种地方居然能找到特级咒物,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那个叫顺平的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该不会我是被卷进什么阴谋中了吧?这家人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吗?用这种东西来害人? 咒灵的牙齿拼命地撕咬着栗川胧的皮肉,但是上面连一道划痕都没有出现,栗川胧侧头看了它一眼,选择再加重了几分力道。 而且这个顺平似乎有咒力天赋?栗川胧若有所思地想道,这家似乎只有这母子二人,正好[Q]学院今年也开始对外招生了,就算之后不打算走术师这条路,也可以进入[Q]集团工作,要不一会儿向他发出邀请试试? 栗川胧在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过了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咒灵终于在栗川胧坚持不懈的“折磨”之下,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仔细看去,那双眼睛中还莫名透露出了几分人性化的解脱…也不怪[Q]学院中没有几个人愿意跟他训练,按照千叶泉美的话,就是“跟这家伙打,总有种他在侮辱人的感觉”。 栗川胧咳嗽了一声,有些嫌弃地看着衣服上沾染的血迹,然后跑到洗手间洗了一下手,转身准备去拿自己放在外面的零食,顺便尝试着邀请一下吉野顺平,结果他刚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跟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咒灵从远处走来,吉野顺平看到他还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陷阱? 栗川胧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后退了半步,大脑飞速开始转动起来,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行踪?想要借此机会…不,当时他们两个脸上的惊惧不是假的,我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个意外,所以… 他冷静地看着这个除了身上裸露着的部分布满了仿佛被缝合一样的痕迹,其余的与一个人类别无二致的咒灵,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好,自己这是不小心误入了特级咒灵的“游戏场”了吗? “真人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吉野顺平高兴地说道,他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诉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刚刚妈妈遇到了你之前说过的咒灵,差点就…多亏了一个咒术师的帮助,真人先生,你能…” 吉野顺平转头向屋子的方向看去,发现栗川胧正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他的眼睛一亮,刚想表达他的感激,然后就发现栗川胧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这才反应过来真人也是咒灵,是咒术师要消灭的对象,于是赶忙解释道:“真人先生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栗川胧眯了眯眼,还真是被骗得团团转啊,该说是涉世未深吗?明明这家伙身上的恶意都快要溢出来了:“躲开。” “等一下!”吉野顺平想要阻止,但是却被身后的母亲扯住了手臂,他赶忙转过头去,却发现她的眼睛中盛满了恐惧,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冷得可怕,她要比吉野顺平有阅历得多,她不知道咒灵、咒术师是什么意思,但她能听明白那个救了他们的少年和眼前这个被称为“真人”的家伙是敌人,而且就像吉野顺平说的那样… 她咬着嘴唇,用力地将吉野顺平往后一拉,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真人,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顺平…快跑…” “…妈妈?” “快跑!” “哎呀,真是意外之喜。”真人用手拄着下巴,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吉野顺平母子,然后用一种兴致勃勃的眼神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栗川胧,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没想到居然会有咒术师路过呢。” 第320章 演技 “真麻烦。”栗川胧觉得自己下次出门一定要再扯上一个人, 虽然他压根就不担心特级咒灵,反正他也破不了自己的防御,但是真要打起来的话, 场面就非常尴尬, 原因在于他们八成都奈何不了对方。可是现在的场面对他不利的一点就在于, 他能够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事,可是这还有两个人在这里,如果这个咒灵将他们视为目标, 他也完全阻止不了,干脆就这么掉头离开的话… 栗川胧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衣兜,两面宿傩的手指还在里面放着呢, 好歹他们也给了自己吾神想要的东西, 这个叫顺平的还有可能以后成为他们的一员…不管怎么看都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啊:“所以是你把特级咒物放到…”栗川胧的眼神瞟了一眼挂在外面的门牌,继续说道,“…吉野的家中的?” “啊,这个嘛…”真人看了一眼吉野顺平,又看了一眼栗川胧,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天平逐渐朝着另一边倾斜。本来他的打算是等被两面宿傩的手指吸引来的咒灵杀掉吉野顺平的母亲,他就顺势去引导一番, 让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发生争斗,而最后的落幕就是这个愚蠢的小孩的死亡之景,到时候他的表情肯定很有趣,可惜一切都被这个意外路过的咒术师给打乱了, 不过… 这家伙好像也很有意思, 真人这样想着, 而且夏油给的咒物还在他的手里, 得拿回来才是,这样的话… “当然。”真人语调上扬,愉快地说道,“你果然要比顺平聪明嘛。” “真人…先生?”吉野顺平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在说什么?”妈妈可是… “顺平的脑袋大概是挺聪明的。”真人用一种充满天真的残忍,就好像小孩好奇地将热水灌入蚂蚁洞,睁大眼睛想要看看会出现怎样奇妙的场景,兴致盎然地说道,“不过有时深思熟虑也会导致更甚于欠考虑的愚蠢行径,到时候只需要稍稍推动一把,死亡之时灵魂绽放的光彩肯定非常美妙。” …妈妈可是差点死掉啊! 吉野顺平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缓缓地握紧拳头,之前真人跟他说的话,他为了保护真人而和虎杖悠仁撒的谎,所有的一切让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分外可笑,他的眼睛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不清。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话,妈妈根本不会遭受到这些危险,虎杖几乎可以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他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我的话,而我却… 对不起… 对不起… 强烈的悔恨和歉意,以及对于真人的憎恨在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他身上的咒力剧烈沸腾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浮现出来。 栗川胧瞥了他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他怎么觉得这有点像是要觉醒术式的样子,可是正常情况下,如果有术式的话,不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应该觉醒了吗?这是什么情况? 栗川胧有些弄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来吸引真人的注意力,他朝着吉野顺平点了点头,示意他快走,然后注视着真人平淡地开口道:“你还真是恶趣味。” “我只是在观察人类的多样性。”真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栗川胧,里面是满满的好奇,他能够看到栗川胧的灵魂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将他自己本身灵魂的轮廓都隐藏得模糊不清,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不禁有点跃跃欲试地想要去触碰他的灵魂,看看究竟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之前一直在做实验,可惜每次都失败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栗川胧虽然不知道真人所说的“实验”是什么,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但是他对于他的术式有着绝对的信心,区区一个特级咒灵,怎么可能打破吾神的祝福和庇佑呢?不过这个咒灵看起来和人类的思维相仿,而且从他对吉野顺平的态度来看,似乎还可以称得上一句“聪明”?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让他主动退却… 好吧,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希望不算蹩脚,栗川胧在心里这样想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份恰到好处的轻蔑,声音似乎在极力地维持住平稳,但是只有敏感的人才能听出其中隐藏着的一丝兴奋:“那你就来试试看吧。” 是在虚张声势?真人蠢蠢欲动的动作一顿,他不确定地打量着栗川胧,身上的咒力不太明晰,但应该在人类中算是比较强的,但距离自己还有一定的差距,夏油让自己注意的人中好像也没有这个人的影子,所以他的信心是从何而来的呢? 不管如何先试一下吧,真人的脸上绽放出兴奋的笑意,反正他们又伤害不了自己的灵魂,而只要自己的灵魂没有受损,他就随时都可以恢复过来,总不至于成为漏瑚那样吧? (漏瑚:喂!) 真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秒他的手就搭上了栗川胧的肩膀,这么简单吗?真人眨了眨眼,恶意的声音在栗川胧的耳边响起:“抓到你了~,真是让人失望,还以为你会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既然这样的话,让我想想该把你变成什么好呢?” [无为转变]。 夜晚的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真人的脸上浮现出纯然的惊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信邪的再次发动了术式,可是眼前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术式在他身上根本不起作用一般。 “是我抓到你了才对。”栗川胧声音中带着笑意说道,左手瞬息之间抓住了真人的手腕,真人的心头一惊,反应极快地伸手斩断了自己的手臂,脚下在地面上重重一踏向后退去,拉开了与栗川胧之间的距离,“你…” “怎么不继续了?”其实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你信不信?栗川胧忍住内心里吐槽的欲望,嘴里平淡地说道。不愧是特级咒灵,速度还真快,他只是勉强看到了一点残影,而身体压根就没跟上,而且这家伙的术式有些奇怪,好像不是普通的攻击方式…所以说演技这门课还是有点用的,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然而他不管内心中是怎样的想法,他表面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不迫的模样,让真人直接修改了内心中对于栗川胧的判断,将其划分到了强者的行列,他有些遗憾地看了栗川胧一眼,似乎想要记住他的样子,然后开始思量起了撤离的路线。 虽然他很想看看栗川胧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夏油的计划,而且如果[无为转变]对他不起作用的话,自己的实力也会被削弱,他还不知道对方的术式究竟是什么,更何况他还要留下精力对付虎杖悠仁,现在消耗过大的话… 真人摊开了手,朝着栗川胧耸了耸肩,最后有些惊奇地问道:“你还真是奇怪,我可是咒灵哎,你居然对我一点杀意都没有。” 废话,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祓除不了你,栗川胧无语地想道,要是可以的话,我早就上了好吗?正好特级咒灵也挺不常见的,正好可以带回去给[Q]集团的研究部当试验品:“因为你很特殊,总觉得留你一命的话,我会见到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你真的是咒术师吗?”真人缓缓后退,双眼紧盯着栗川胧,似乎在试探他会不会朝自己发动攻击,嘴里却兴致勃勃地说道,“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一点都不一样。” “真要说的话,其实…” “[淀月]!”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怒吼,一只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的触须朝着真人弹射了过去,真人不闪也不避,任凭水母的触须缠绕上了他的身体,转过头用一种意外的神情看着喘着气赶回来的吉野顺平,“顺平,你还真是有意思。” “别叫我的名字!”吉野顺平的身体在发抖,似乎依旧在恐惧着,但是他的眼睛中却燃烧着坚定的火焰,“我依旧讨厌那群家伙,依旧恨不得他们去死,但是我不会让你伤害妈妈,伤害虎杖,伤害任何一个想要帮助我的人。” 很好,发言挺不错的,如果是平时我说不定还会附和两句,但是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回来啊!栗川胧觉得自己有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他知道吉野顺平是因为担心他无法应付真人,所以在觉醒了术式之后,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上忙,于是鼓起勇气跑了回来,可你这完全是回来送死的啊! “变得可真快呢,顺平你这是被‘感化’了吗?”真人用奇妙的口吻说道,看着吉野顺平的样子好似是在看着什么原本已经被他玩腻了,结果此时却被他发现了新的价值的旧玩偶,[淀月]的毒素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感受着自己身体的麻痹,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栗川胧发现之前被真人自己斩断,然后被他扔到一边的手臂缓缓蠕动了起来,在他抽搐的嘴角中,手臂慢慢融化成了一滩,然后凝聚成了一个有着真人相貌的小孩子,他转过头朝着栗川胧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一蹦一跳地向着无知无觉的吉野顺平的背后跑去。 要阻止吗?栗川胧冷静地思考着,可如果他动手的话,这个特级咒灵就会发现他之前都是装出来的,到时候他不会有什么事,吉野顺平可就…除非…他的目光落到了[淀月]的身上,这个术式能够载人飞行吗? 而就在栗川胧犹豫着,小号真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吉野顺平的后背的时候,原本还算安静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给我离顺平远点!”随后真人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捶在了脸上,直接飞了出去,同时来人快速拉住了吉野顺平的手腕后撤,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现场的一切。 栗川胧看着某个突然出现的粉发少年,只觉得今天晚上还真是热闹,所以说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第321章 三人混战 虎杖悠仁, 两面宿傩的宿体吗?栗川胧的眼神有些微妙,他看了看虎杖悠仁,又看了看吉野顺平, 他们两个居然认识?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为什么吉野顺平这个除了有着咒力天赋之外没什么其他特殊之处的人会被真人盯上了, 果然其实他的目标是虎杖悠仁吧? 等等, 栗川胧下意识地摸了摸兜中的两面宿傩的手指,这可是要献给吾神的东西,一旦他得知了之后向他讨要…给是肯定不能给的, 到时候就少不得要打上一场,果然我还是直接离开吧。 至于吉野顺平…栗川胧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下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如果吉野顺平不幸死了的话, 他就将他的牌位供奉在吾神的神像前,真是便宜他了,一般人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怎么说呢,就真是隐月会狂信徒独有的脑回路,不是所有人都将这种事视为荣耀的好吗? 刚刚还在犹豫着的栗川胧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无论是什么,在吾神的面前全都不值一提,这样一来他欠的也算是还清了, 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亏。他用一种堪称冷漠的眼神看了三人…两人一咒灵一眼,而且虎杖悠仁来的这么巧,想必刚刚吉野顺平所说的“我去找能帮忙的人”就是打给了他,他总不至于是一个人来的吧?要是之后还有其他咒术师就更麻烦了, 就算不算上两面宿傩的手指, 他可是隶属于隐月会的诅咒师, 怎么想现在离开都是最好的打算。 栗川胧看着真人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的身上,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掏出了手机,给千叶泉美发去了短信,然后走到一边将零食袋拎在了手上,无比淡定地走到台阶上坐下。他一边等着千叶泉美的回复,一边分出了两分精力给了虎杖悠仁那边。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吉野顺平确实是给虎杖悠仁打去了电话,毕竟他也只认识这一个咒术师,但是他并不是想要将虎杖悠仁拖下水,而是想要让虎杖将他的老师或者其他比较强大的咒术师带过来,结果现在他看到虎杖悠仁,在惊喜过后,他就发现虎杖悠仁的身后空空荡荡,似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有其他的支援:“虎杖,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当然不是了,我…哎?”虎杖悠仁向身后望去,结果他只看到了空阔的街道和悬挂在夜幕上温柔的月亮,虎杖悠仁大惊失色,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张掉色的白纸,他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身前的空气,似乎想要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一个人,“七海海呢?” “撕拉。”这家伙…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啊。栗川胧感慨着,从袋子中拿出一袋番茄味的薯片,旁若无人地撕开,感觉一下子就从紧张的氛围中脱离出来了呢。 “没想到会把宿傩的容器引来了呐。”真人有些惊讶地说道,微微用力就挣脱了[淀月]的触手,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小号的真人也走到他的身边,一大一小两张脸上的表情一致,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惊悚感,“本来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见面的。” 虎杖悠仁警惕地转过头来,他一开始没仔细看,现在他才发现这个脸上有着缝合线的家伙就是七海建人所说的,将人类变成了改造人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吗?” “你说的是哪件事?”真人明显对这段时间他做的与虎杖悠仁相关的事情了如指掌,但他依旧故意做出了一副回想的模样,眼睛里带着恶意的笑容,“是电影院?是顺平?哦,还是说你说的是那个三七分术师(七海建人)?” 虽然在他本来的计划中,还远远不到虎杖悠仁出场的时候,不过既然现在他的目标都在场,提前一点也没有什么。真人这样想着,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有关虎杖悠仁的情报,这个容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或者该说非常具有“牺牲精神”?毕竟能答应这种吞掉全部两面宿傩的手指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他原本打算利用吉野顺平,利用更多无辜的人,来催生虎杖悠仁的恨意,当这种恨意到达顶峰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杀掉对手,这个时候想必他就会拜托宿傩吧? 借用这种方法施加[束缚],来解放拉拢宿傩,这样一来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唯一的问题就是… 真人感受着身后依旧存在着的没有离开的气息,心里闪过了一丝犹豫,他觉得栗川胧很奇怪,但是他却找不出奇怪的地方在哪里,如果这家伙参与进来的话,本该十拿九稳的事情就突然有了一点不确定。而且也看不出来他究竟对吉野顺平的态度如何,如果说是漠不关心的话,他为什么要帮忙祓除那只袭击吉野顺平母亲的咒灵呢?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可要说是在意,刚才他准备偷袭吉野顺平的时候,又不见他阻止… …还真是捉摸不透,感觉更想看看他的灵魂是什么样子了,一定非常有趣吧。 栗川胧刚将吸管插进饮料中,才喝了一口就突然呛了一下,连连咳嗽起来,他狐疑地抬头望了一眼,然后看着手机上千叶泉美发来的一排省略号,以及最后莫名的透露出几分咬牙切齿的“等着”,默默地收好手机,眼神注视着对峙着的三人挑了挑眉。 果然自己这个战五渣还是在一旁看着吧,观众席果然是最舒服的地方了。栗川胧这样感慨着,浑然不知他已经成为了真人的重点关注对象,并且准备报给某个幕后的阴谋家调查他的资料了,当然,他也并不在意这一点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虎杖悠仁的声音中隐含着愤怒,额头上青筋暴起,想想那些被无辜改造,最后死于身体休克的人,再想想差点惨遭毒手的吉野妈妈,即使他已经明白了死亡在咒术师的生命中或许是无法避免的,但是生命…怎么可以以如此恶趣味,像是在玩乐一样的方式终结掉?“你到底将人命当成什么了?” “你是在问我吗?”真人的右手放在了小号的自己的头上,顿时,那个小号的真人就变成了融化的“雪人”,顺着他的胳膊融进了身体中,他将手搭在脖颈侧面,脑袋转动着活动了一下,然后充满戏弄地说道,“试验品,材料,玩具…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你这家伙…”虎杖悠仁慢慢地躬下身,“不可饶恕!” “只会说大话可不…” “呯!”原本一直漂浮在空中的[淀月]突然伸出触手缠住了真人的脚腕,传递过来的毒素让他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虎杖悠仁快速上前,带着愤怒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真人顿时向后飞出,就在虎杖悠仁想要接着补上一拳的时候,他的手臂在地面上一撑,一个空翻站立在了地面上。 真人用手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笑着说道:“配合得不错,可惜,这是没用的…” “啪嗒。”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真人有些发愣地看着溅落在地上的鲜血,怎么回事?连灵魂形态都受损了,这家伙…真人看着缓缓收回拳头的虎杖悠仁,是因为两面宿傩吗? “你先走,顺平。”虎杖悠仁这样说着,他从真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觉得真人要比在少年院时遇到的那只特级还要诡异,他不确定他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好吉野顺平。 “我也能帮上忙。”这里只有他对真人有所了解,如果他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岂不是要让虎杖一个人面对真人,而且…“听着,虎杖,不能让他…” “这是让人‘羡慕’的友情啊。”真人的手臂突然拉长,朝着吉野顺平穿刺而出,吉野顺平来不及反应,幸好[淀月]及时将他包裹了起来,真人的攻击直接陷进了[淀月]柔软的伞面中,略显艰难地挡了下来。 “你的对手是我!”虎杖悠仁的腿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真人抡了过去,真人挑了挑眉,一双羽翼在他的身后破体而出,双翼一振,带着真人脱离了地面,躲过了虎杖悠仁的攻击。 他的攻击对我是有效的,既然如此就不能改变形态让靶子变大,真人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我现在在半空中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有了,射击游戏怎么样? 真人将双手十指张开,对准了虎杖悠仁,像是刺猬背上的尖刺一般,直接朝着虎杖悠仁发射了过去。虎杖悠仁跳跃翻滚着躲避着攻击,但依旧被其擦过了衣服,锋利的侧面直接将衣服划破,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怎么办?虎杖悠仁的大脑急速转动着,他眼角余光瞄到了飘在半空中的[淀月],顿时来了主意:“顺平!” “我不确定!”吉野顺平明白了虎杖悠仁的意思,但他从没试过[淀月]能否承载一个人的体重。 “试试看!”虎杖悠仁狼狈地躲闪着喊道,[淀月]陡然升高,虎杖悠仁扯住了[淀月]触手,手臂用力地往上一翻,双脚在[淀月]的伞面上重重一踏。[淀月]无可避免地往下一沉,但这也给了虎杖悠仁足够的支撑,他优越的身体素质让他以一种恐怖的跳跃力和制空力,直接朝着半空中的真人冲了过去。 “就等着你呢。”真人不慌不忙地伸出手臂,月光下,他的手臂变成了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利刃,直接朝着虎杖悠仁劈砍了下去。 然而让他未想到的是,虎杖悠仁居然不闪也不避,硬生生地用身体承受住了这一刀,在鲜血飙出的同时,他咬着牙握住了落在身上的刀锋,在真人惊愕的眼神中,他强行抬高身体,狠狠地一脚踹在了真人的下巴上。 “虎杖!”伴随着吉野顺平的喊声,两个人同时砸落在地,激起了巨大的烟尘,虎杖悠仁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和胸口,咳嗽着翻过了身,结果看到真人的脸就在他的眼前,他甚至都能看到他眼睛里弥漫着的粘稠的恶意,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真人的手就如同鬼魅一般抓住了他的肩膀,“来,让我看看吧。” [无为转变]。 扑通…扑通… 真人的耳边想起了心跳的声音,他的瞳孔紧缩,眼眸中倒映着一片尸山血海,成堆的骸骨在他的面前高高堆积,红色的仿佛无穷无尽的血液在他的脚边淌过,散发出令人战栗的血腥气。两面宿傩用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眼神中是一片漠然:“触碰得到我的灵魂吗…可惜比源差远了,同样是打心底嘲笑小鬼的人,我就暂且饶你一回,再无下次。” 两面宿傩翘着二郎腿,偏向女士和服的白色衣服在他的身上却只让人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气,真不知道源是怎么忍受那群不长眼色的家伙的,还真是无趣:“自己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吧,蠢货。” 在真人怔楞的瞬间,虎杖悠仁伸手抓住了真人的脑袋,狠狠地用头撞了上去,脱离了真人的控制之后,他反应极快地向一侧打了个滚,半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唔!”真人发出了一声闷哼,眼睛里的惊悚一闪而过,他盯着虎杖悠仁,用手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鲜血,右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布满尖刺的巨锤,直接抡圆了朝着虎杖悠仁挥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只听“铛”的一声,一柄包裹着黑白斑点的布的西瓜刀出现在了虎杖悠仁的身前,替他挡住了攻击。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看着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的七海建人,惊喜地喊道:“七海海!” “都说了,不要跑得那么快。”七海建人声音严肃地说道。 第322章 成长 “看到你这么精神可真是开心呀, 三七分术师。”真人站起身来,手臂缓缓回缩成了正常的模样,“要来个拥抱吗?庆祝再会。” “你怎么样?”七海建人无视了真人的话, 他瞥了一眼虎杖悠仁, 表情平静地询问道。 “我没事,就是被砍了一刀。”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然后看着不远处一脸担心的吉野顺平, 向着七海建人报告道, “还有顺平…” “具体情况一会儿再说。”话说你懂不懂“没事”的意义是什么?果然…七海建人在心里想着,咒术师就是狗屎, 让年轻人上战场更是狗屎中的狗屎,不过… 七海建人的眼神一凛,他看着真人嘴边和鼻子里淌出的血,沉默了一瞬后缓缓出声道:“虎杖, 他受伤了?” “啊, 我揍的。” “碰到他的手了吗?” “嗯, 战斗中怎么可能不碰到?” 很好,七海建人这样想道, 既然虎杖的攻击可以对他造成伤害,那就有了获胜的可能, 只要配合得好的话,就有机会在这里祓除掉他…等等,那是谁? 七海建人看着坐在台阶上,吃饱喝足, 正用手撑着脸一脸无聊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的栗川胧, 头顶缓缓爬过了一排省略号:“虎杖, 你认识他吗?” “啊?”虎杖悠仁听到七海建人的问话,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栗川胧,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在这里…也许顺平会知道?” “顺平。”虎杖悠仁看向吉野顺平,用手指了指与他们显得格格不入的栗川胧,“那是谁啊?”他刚刚就想问了,为什么他们在这里打生打死,那边的那个人却像是一副春游的样子啊? “虎杖,你也不认识吗?”吉野顺平还以为虎杖悠仁作为咒术师,应该会认识栗川胧来着,“是他救了妈妈。” “救了阿姨吗?”虎杖悠仁的眼睛一亮,他入学高专还没有多长时间,认识的咒术师也就寥寥几个,再加上栗川胧救人的举措,他理所当然地将其认成了是路过的咒术师,于是他转头就想要打个招呼,“前辈…痛!” “给我有点戒备心。”七海建人收回手,忽略了虎杖悠仁幽怨的眼神,护目镜遮挡下的眼睛深处却闪过了一丝警惕,看这个年纪应该就与虎杖差不多大?为什么他从未见过?是咒术界哪个家族的子弟吗?但是他为何会这么悠哉地坐在那里,而这个咒灵…七海建人的心慢慢沉了下来,却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攻击行为?难道说… …他们是一伙的吗?可是这样说不通啊… “啊,你们不用管我。”千叶好慢啊,该不会那个选择困难症还在选出门的衣服吧?栗川胧漫无边际地想着,听到虎杖悠仁的声音,他微微偏过头来随意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我只是个路过的。” 路…路过的?虎杖悠仁眨了眨眼,停顿了一下,他将栗川胧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露出了一个迷惑的表情,这句话放在现在这个情境里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话说他应该也是咒术师吧?怎么面对咒灵一点想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要考虑一下?”真人突然开口说道,见到他们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道,“如果把他也拉进来的话,说不定你们今天真的能祓除掉我哦。” “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虎杖悠仁警惕地说道,他已经从两面宿傩的身上认识到了诅咒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尤其是那家伙说什么伏黑马上就要死了,害得他醒来后向五条老师求证了好几遍,“你在打什么主意?” “真遗憾,我可是好心。”真人见栗川胧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脸上挂上了一抹笑,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掠过。虎杖悠仁能伤到我,那就一边注意着他的动向,一边先杀掉三七分术师吧。 “上了,虎杖。”七海建人一挥刀,声音沉稳地说道。 “是。” 真人张开的右手中央长出了一只眼睛,咕噜转动着紧紧地盯着虎杖悠仁的一举一动,另一只手则是变形成了长长的弯刀,招架住了七海建人劈砍过来的刀身。 在转瞬之间,他右手变形而成的武器的前半段就软化了下来,像攀附在树木上的蛇一样缠绕上了七海建人的武器,然后最前方突然弹出,像是突刺一般直接朝着七海建人的面部扎了过去。 七海建人的咒力加持在武器上,果断斩断了缠绕在刀身上的手臂,身体后仰躲过了攻击,但是与此同时也拉开了距离,露出了足以活动的空隙。真人低头弯腰躲过了虎杖悠仁抡过来的腿,他的头发在躲避的动作和风压的作用下在空中舞动着,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眼珠一转后撤两步,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就如同一个球形的仙人掌一般,无数的尖刺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外扩散着,然而这一招并还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随着接连的“咔啪”声,尖刺一一断折落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这招挺不错的,真人露出了惆怅的表情,看来只能用来对付杂鱼吗? “轰!” 真人果断变小,从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的攻击范围中轻巧地跳跃而出:“还真是难缠…”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踟蹰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加入战局的吉野顺平身上,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玩味,“那就让游戏更有趣一些吧。” 他的手掌在眼前摊开,从嘴里吐出了几个改造人,在[无为转变]的作用下,他们快速膨胀变大落到地上:“去杀了粉头发和黑头发的小鬼。” “等等!顺平!”虎杖悠仁转头喊道,他试图将所有的改造人都拦下来,但依旧有两个突破了他的封锁,摇摇晃晃地朝着吉野顺平冲了过去,“该死!” “我没事!”吉野顺平匆忙地回复道,有[淀月]在,他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能勉强应付过来,唯一的问题是,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要支撑不住[淀月]的存在了,而且…他闭了闭眼,他曾见过真人将人类变成了这副模样,甚至还给自己展示过他的各种实验,他们都曾经是人类,就像虎杖说的那样: [一旦杀了人的话,生命的价值会变得暧昧不明,连重要的人的价值也模糊起来,我害怕变成那样。][1] 我…吉野顺平匆忙地躲过改造人的手,他透过改造人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痛苦的灵魂被囚禁在这副躯壳之中,挣扎着无法解脱,可是… 我…真的能杀人吗? “那小子杀不了人吧?”武器相交迸溅出火花,真人咧开嘴用余光看着虎杖悠仁用颤抖的手掐住了改造人的脖子,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笑着说道,“顺平也是,真可惜,还没有被催化到令我满意的程度就…接下来就让你和他打打看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掉眼泪?” “不会平衡理想和现实的…”真人的另一只手流动着咒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轻蔑,“…愚蠢的小屁孩。” “求…你…” 虎杖悠仁的眼睛深处闪动着悲伤又绝望的光芒,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什么正确的死亡,我根本… “杀了…我…”改造人的嘴唇嗡动着,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的嘴张张合合,没有再发出声音,但是落到虎杖悠仁的眼睛里,明明已经很痛苦了,这个几乎抹消了所有为人的特征的改造人的眼睛中却闪烁着淡淡的莹润的光,那分明组成了几个温柔的字眼: よゐ…こ… [好孩子。] 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他的心脏颤动了一下,牙齿在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对不起,我…他的手指用力,眼神没有丝毫躲避的,像是要目送着他走完最后一程地捏碎了改造人的喉管,好像要将他的模样记在心里:“愚蠢的…是你才对!顺平!” 吉野顺平霍然抬头。 “让他们…解脱吧。” 吉野顺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那个被真人测试人的身体究竟能膨胀到多大的改造人眼睛里闪过的泪光,他怔愣了一瞬,然后任由[淀月]的触手在改造人的身上绞紧,在骨头的断裂声中,他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解脱吗?” “好吧,确实有点意外。”真人瘪了瘪嘴,似乎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画面有些失望,但是他依旧无所谓地说道,“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哦。”他的手直接朝着七海建人抓了过去。 “七海海/小心!”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同时喊道。 就在这时,栗川胧随身带着的镜子上突然出现了粼粼的波光,他低头看了一眼,深知是千叶泉美到了,他刚想开口,就发现他的身边并未出现千叶泉美的身影。 等等,人哪去了?正当他疑惑地左右寻找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千叶泉美从空中落下,然后在他诧异的眼神中…直接砸在了真人的身上。 空气中顿时寂静了下来,虎杖悠仁冲过来的脚步急停,差点没刹住栽了个跟头,栗川胧抽了抽嘴角,欲言又止地看着踩在真人身上的千叶泉美,不由自主地鼓了下掌,内心里感到了深深的叹服:“你的出场还真是‘万众瞩目’啊。” “哈?”千叶泉美转过头来,对着栗川胧露出了狐疑的目光。 第323章 苦痛 “怎么说呢?”栗川胧组织了一下语言, 用手指了指千叶泉美的身后,表情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你的落点真是一如既往的‘精准’。” “你还好意思说,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错?”千叶泉美随意向后瞟了一眼,在虎杖悠仁的身上停顿了一下, 然后不甚在意地跺了跺脚。趴在地上的真人感觉自己的胸骨一痛, 额头上顿时蹦出了青筋, 砸中我就算了,还继续踩了两脚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了狰狞的神色,伸手向着千叶泉美的脚腕抓了过去。 “小心!”虎杖悠仁下意识提醒道。 然而真人的手落空了, 千叶泉美瞬间出现在了栗川胧的身边, 只留给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我都换好睡衣了, 结果被你一条短信就叫过来接你。” “那个…”虎杖悠仁伸出了手, 试图插话。 “因为事情真的很重要嘛。”栗川胧耸了耸肩,脸上带上了些许笑意, 语气轻快地说道, “远距离还是找不准位置?你确定在那之前能掌握?时间可不多了。” “不行也得行。”千叶泉美的眼神中冒出了熊熊的斗志,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才不要将这次机会让给其他人呢。” 算了, 虎杖悠仁放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单独一个的时候还没有感觉, 但是当对面两个人凑到一起之后, 自然而然的就与周围的气氛形成了一种割裂感, 好似根本就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般。 可是大家不都是咒术师吗? “所以就是为了他?”千叶泉美蹙着眉将目光转到了虎杖悠仁的身上, “好吧, 我知道了, 两面宿傩的容器没死,难道你叫我来是准备把他绑回去的吗?” 此话一出,虎杖悠仁等人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七海建人更是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快速地将虎杖悠仁挡在了身后,护目镜下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两人。 “绑他干什么…等等…”栗川胧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吾神说是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虽然不知道用处是什么,但仔细一想的话,将虎杖悠仁带回去岂不是更好?但他看了看对面的三人,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发现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麻烦似乎不小,于是只能遗憾地选择了放弃。 他惋惜地看了虎杖悠仁一眼,将虎杖悠仁看得心头发毛,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两面宿傩的手指]递给了千叶泉美:“不是为了他,我找到了这个。” “那是…”虎杖悠仁定睛一看,等看清楚东西的模样,立刻伸手拽住了七海建人的衣袖,“七海海…” 真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点什么,一开始被他放在吉野顺平的家中用来吸引诅咒的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被栗川胧拿走了,结果后面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让他一时之间也将其抛之脑后,而现在他如果提出想要要回来的话… 真人看了看对他呈包围趋势的咒术师,又看了看不远处看似在交谈,实则眼神时不时就会冷凝地望过来的两人,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 夏油,这可不是我不想拿回来,而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人这样想着,悄悄地后退了半步,现在的局势对他可不利,可惜试探拉拢宿傩的任务没有完成,看来只能等下次了吗? “两位,你们手中的东西很危险,不知能否…”七海建人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他实际上并没抱什么希望,一方面是他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两面宿傩的手指],怎么可能就这么交给他们?另一方面,虽然栗川胧的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识,但是后来到来的千叶泉美的身上可是别着[Q]学院的校徽的。 今天到底是什么运气,咒术师、诅咒师和特级咒灵齐聚一堂…七海建人这样想着,默默在心中给五条悟记上了一笔。(五条悟:?) “想都别想。”这可是要献给吾神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你们带走?千叶泉美注视着七海建人的眼神都带上了杀气,匕首悄无声息地从袖口滑出,被她握在了手中,“想打一场吗?咒术师。” 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刹那间险恶了起来,空气中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弹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看不见的暗流在平静的夜色中缓缓流淌着,下一秒就会汇聚成巨大的漩涡,将人整个吞没下去。 就在这时,在所有人都被对方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真人忽然缩小了体型,无数的尖刺向着众人飞射了过去,栗川胧淡定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千叶泉美则是后退一步躲到了栗川胧的身后,蹙着眉打量着真人,表情似乎有些不爽。真人冲着他们眨了眨眼,身后长出了羽翼,带着他一振翅,向着远方滑翔而去:“拜拜~我玩得很开心哦~” “站住!别想跑!”虎杖悠仁下意识地追了上去,七海建人犹豫了一下,侧过脸深深地看了千叶泉美和栗川胧一眼,似乎想要将他们的样子记在心里,然后紧跟着虎杖悠仁追了上去。唯有吉野顺平在这个时候停在原地,他抿了抿唇,转头看着栗川胧十分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向着反方向他安顿母亲的地方跑去。 “你做了什么?”千叶泉美将[两面宿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收好,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自找麻烦吗?” “咒物是在他的家里找到的。”栗川胧看着吉野顺平急匆匆跑走的背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顺便救下了他的母亲。” “那你还真是幸运。”千叶泉美嘀咕道,“明明流大人和晴织大人他们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线索…” “我也是很‘害怕’的好吗?那可是个特级咒灵哎。”栗川胧反驳道,然而看千叶泉美的表情就知道她一个字都不相信,笑话,就凭你的术式,那个特级咒灵能动你一根毫毛才怪,编理由也不编个可信度高一点的。 “算了,不过那个咒灵确实有点特殊的地方。”栗川胧在“观战”的这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从他们的战斗和反应来看,那个叫真人的咒灵除了能够随意改变形体之外,他的术式似乎是通过手来发动的…像是作用在灵魂上?除了他之外,如果是别人第一次遇见,还真有可能会翻车,而且这个咒灵还与人类有着相同的相貌和智慧…“等我回去写个报告吧,感觉接下来肯定安稳不下来了。” “说得好像什么时候安稳过一样。” ********** “不是说让你静养吗?”七海建人看着身边脸上还贴着纱布,身上散发出一股酒精和药味的虎杖悠仁不赞同地说道。 他们终究是没能追上真人,那个狡猾的咒灵在一个拐角后消失不见,后来发现是直接变形钻入了排水口中,虽然已经让人去搜寻,但是怎么看机会都很渺茫。而且别看虎杖悠仁脸上一副没事的样子,其实失血过多已经让他的脸色发白,看着眼前的景物和道路都有些模糊不清,最后还想坚持下去的他干脆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被七海建人带回来进行医治。 “七海海…”虎杖悠仁张了张嘴,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开口说道,“我杀人了。” “我之前一直希望人可以正确地死亡,但是…”虎杖悠仁注视着眼前一具一具被裹尸袋包裹着的尸体,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被自己杀掉的改造人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最后的时候,好像在跟我说我是个[好孩子],我…” 虎杖悠仁停顿了一下,手指攥紧了眼前的栏杆,他低着头快速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死亡了。” “我也不明白。”就像灰原一样,我也曾问过自己,灰原的死亡是有意义的吗?救下了我,将自己搭在了那场本应该会轻松完成的任务中,他们明明在之前还在商讨着应该带什么样的伴手礼…他在死亡的时候是无憾的还是后悔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他现在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世上大多数人既非善人也非恶人,要将所有的死亡都导向正途,只会自寻烦恼。”[1] “……” “但即使我这么说,你也还是要去做的吧?”七海建人看了虎杖悠仁一眼,即使还有很多在他眼中可以被称得上莽撞的地方,但是…“至少别赔上自己的性命,虎杖…” 七海建人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白色的灯光晃得人有些发冷:“你已经是咒术师了。” 咒术师…吗? 虎杖悠仁忽然想起了那两个仿佛对他们的争端不感兴趣,即使多么惨烈的战斗都动摇不了他们分毫,从头至尾几乎一直是在冷眼旁观的少年少女,嘴里轻声说道:“他们也是咒术师吗?” “…五条悟没跟你说过吗?”七海建人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力,他是信任五条悟没错,但是这家伙什么时候能靠谱一点,“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了…算了,也许很快你们就会见面了。” 七海建人顶着虎杖悠仁迷惑的表情,想到自己最近听到的一点风声,莫名的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324章 属于[Q]的时代 禅院朔沉默地看着眼前盒子里盛放的[两面宿傩的手指],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有点恶心啊,宿傩。禅院朔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伸出一根手指, 将盒子推远, 确定自己看不到了之后,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缓和下表情朝着栗川胧和千叶泉美招了招手。 “吾…吾神?”千叶泉美的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激动,栗川胧虽然看起来能稍微好上一点, 但看他死命地揪着自己的裤子, 耳朵慢慢地染上了红色, 眼睛都不肯转动一下的样子, 就知道他其实离破防也就一步之遥。 “泉美,胧, 做得不错。”禅院朔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 千叶泉美的脸上顿时浮上了一片绯红,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说了声抱歉。她深呼吸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试图用稍带着凉意的手指降低一下自己脸上的温度, 但是完全没有起到效果, 露出的眼睛依旧亮得吓人, 让人有一种她下一秒就会出去跑上个十圈八圈宣泄的模样。 栗川胧则是低着头, 双眼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板, 灼热的视线像是要将地面烧出个洞来, 他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要向吾神展示自己可靠的一面, 然而… 这可是吾神的夸奖!其他人有过吗?有吗?! 栗川胧放弃挣扎,选择了安详躺平,再起不能。 禅院朔看着他们的表现有些哑然失笑,他并不常来[Q]学院中,这次主要因为是去参加交流会的人员的最终选拔,所以在接到消息之后,他考虑了一下后就来到了学院中,没想到这两个学生就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你们两个不去参加选拔吗?” “那个…”千叶泉美缓了口气,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用一种让平常认识她的人感到惊悚的羞涩,轻声说道,“栗川是内定的,我…还有一场才到我。” 哦,对了,栗川胧的术式是[唯心防御],只要他不先信心破灭产生怀疑,那么这几乎就是他已知的世界上最强的单体防御术式了,他上场的话,估计跟对手就是单纯的大眼瞪小眼。 [Q]学院建立的时间还很短,到目前为止只有三届学生,他们在学生中主要采用的是首席制,一年级首席是禅院惠,三年级首席是椎名清定,唯有二年级的首席一直都没有选出来,主要是栗川胧这个Bug立在这里有点太折磨人了,这样看来的话… 禅院朔有些若有所思地想道,禅院惠、椎名清定、栗川胧,这就已经是三个名额了,也就是说这次其实是要决出其他三个名额的人选。 …听起来好像也不难? 然而等到了现场之后,禅院朔就发现自己错了个彻彻底底,他眼神木然地看着场上的学生几乎是使用出了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将自己的对手拉下马,而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带着一脸戏谑的笑容吹着口哨。 …甚尔! 禅院朔无语凝噎,他不过就晚到了两分钟,这家伙又干了什么好事? “别冤枉人,我可什么都没做。”禅院甚尔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熟悉的视线,他走到禅院朔身边站定,朝着他挑了挑眉,“怎么不往你自己的身上想想?” 禅院朔思考了半秒钟,他想到在过来的路上偶然遇到的学生和目前在学院中任教的[Q]集团和隐月会成员那或尊崇或狂热的眼神,不得不承认禅院甚尔可能说的是对的,但是… “这也太离谱了点。” 禅院朔看着一个学生在即将出界的时候,愣是将他的对手也拖了出去,表情一言难尽地说道。 “我以为你在说出自己也会跟着去交流会的时候,对于这种场面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了。”你是对自己有什么怀疑吗?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禅院朔,从禅院朔到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再也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无论外界有什么样的“花团锦簇”,都只能成为映照禅院朔的背景,只有当禅院朔询问的时候,他才会随意地往训练场上投去一瞥,突出了一个漫不经心。 “准备倒是有。”禅院朔冲着上场的千叶泉美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充满斗志地掏出了匕首冲了上去,转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以为他们已经共同学习这么久了,最起码会下手轻点。” “在获得你青睐这方面…”禅院甚尔意味深长地说道,“每个人都会不遗余力。”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看不出来吗?”禅院甚尔故意用手活动了一下头顶的类军帽,身上的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到了最上方的衣领处,暗金色的排扣在阳光上泛出金属的光泽,他舔了舔嘴唇,帽檐下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笑意,“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多。” [Q]学院的校服是从[Q]集团战斗员的作战服改良而来的,而作战服本身的样式就比较偏向简洁的军装,相比之下隐月会的风格就有些略微的不同,因为是宗教团体,所以他们的服饰一般以长袍之类的宽松衣物为主,虽然也比较喜欢简洁的色彩,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不会在服饰上做些文章。 衣摆处的暗纹,细节上略微不同的设计…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绝对不能堕了隐月会身为吾神信徒的名声。而学院中来自[Q]集团和隐月会的学生和老师几乎是对半分的,为了能够兼顾到两面,所以最后的定稿就是在[Q]集团的战斗服的基础上,加上了更多的隐月会的元素。 相比于之前略显朴素死板的衣服而言,在不影响活动的情况下,[Q]学院的校服在隐秘处增添了一些繁复的花纹,材质也更显轻盈,而且由于研究部一直在研究咒具的批量生产,虽然还没有什么成果,但是在他们突发奇想地将一些实验中的废案在校服上试验了一下后,成功地让校服附带上了微弱的咒力抵抗效果。 而最终的成品… 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这一身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脸和脖子之外几乎没有露出肌肤,明显与他习惯的装束风格完全不相符的衣服,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默默地移开了眼神,他就说禅院甚尔离开的这两分钟是去做什么了,虽然确实很好看,但有必要为此换一身衣服吗? 如果禅院甚尔知道他的想法,绝对会斩钉截铁地说有必要,虽然他知道禅院朔不太在意这方面,但无时无刻给人以新鲜感可是“小白脸”的必备素养,尤其是…禅院甚尔转过头看着禅院朔的侧脸,想到禅院朔在第一眼看到他时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嘴角毫不掩饰地上翘,充分体现出了他愉快的心情,这不是也有点作用吗? 所以…真就把自己当成小白脸了呗? 禅院朔:你开心就好。 “马上就要‘登台亮相’了,有什么想法吗?甚尔。”禅院朔看着台上的千叶泉美身体后仰,柔韧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在躲过了攻击之后,肢体像是蛇一般缠上了对手身体,手中的匕首像是毒蛇口中致命的毒牙,伺机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时机的模样,虽然还有点稚嫩,但是隐隐已经有了自己的体系…禅院朔这样想着,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着禅院甚尔询问道。 “哈?能有什么想法?”如果有想法也是针对五条悟和那个两面宿傩的,啧,光是想到就很不爽,禅院甚尔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在禅院朔的眼中却一眼就发现了他情绪的急转直下。 禅院朔挑了挑眉,用四个字总结了他的表现:“言不由衷。”他转过头注视着场上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声音中带着笑意说道:“我以为你会很乐意看到当禅院家得知[Q]的主事人是从禅院家走出去的时候的表情。” 是很乐意,看禅院家和咒术界的笑话这种事怎么样都不嫌多,但是…禅院甚尔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了,好像在某一个时刻开始,他就鲜明的与过去的自己分成了两半,那些灰暗的、无味的东西被色彩斑斓的记忆霸道而又蛮横地覆盖了过去,他有时竟恍惚地觉得那些让他厌恶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禅院甚尔凝视着前方,忽然不带任何嘲讽气息地笑了一声,绿色的眼睛中淌过了平缓而又温柔的水流:“那些早就不重要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该怎样才能吸引住禅院朔的注意力,让他的眼神从那些根本不必要的文件和该死的“别人”身上移走。 “是吗?”禅院朔瞥了他一眼,轻笑着说道,“好吧,那就是我想看好了。” 所以…禅院甚尔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手指蜷起,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我早已不再属于我自己了,所以才绝不会放手。 “从今往后…”禅院朔看着千叶泉美带着伤站在场上,一双眼睛散发着生机勃勃的辉光,“就是属于[Q]的时代了。” 是属于你的时代,禅院甚尔这样想着,用手按压下帽檐,绿色的眼睛中浮现出了锋锐的利芒,没有人有资格阻挡你,如果有… 禅院甚尔的唇角上翘,身后的斗篷在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他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笑,毫不在意他人视线地在禅院朔身旁单膝跪下,拉扯住他的手将手背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就让他消失掉吧。 第325章 交流会(一) 几天后。 “咕噜咕噜…”轮子在石板上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随之而来的是钉崎野蔷薇充满诧异的喊声,“等等?为什么你们都空着手啊?!” 禅院惠转过头去,发现钉崎野蔷薇身上背着一个包, 里面塞得满满的,甚至可以看到从包口处探出来的零食的包装,她手上还推着一个行李箱, 看它在地面上磕磕绊绊的样子以及上面绷紧的拉锁, 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也不少,所以… “还想问你干嘛带行李呢?” “…不是去京都…?” …果然是搞错了地点吧。 禅院惠看着在听完熊猫解释“是和京都的姐妹校的交流会”后,跪地哀嚎的钉崎野蔷薇, 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就说为什么这两天钉崎野蔷薇显得那么亢奋,有时候嘴里还会傻笑着说什么“京都”的,他还以为她这么期待与京都校的战斗, 结果从头至尾他们的想法就没在一条线路上吗? “喂,惠,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禅院真希看着钉崎野蔷薇, 额头上冒出了黑线,怪不得他们这两天说的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但是相比之下,禅院真希倒是觉得禅院惠更异常一点,最起码她今天叫他的时候,他好像在想着什么事一样,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一向沉稳冷静的禅院惠这个样子, “难道是紧张了?” “…不, 只是…” 还没等禅院惠想出一个理由, 他们就听见了一个傲慢的女声从他的身后传来:“哟?列队迎接?真恶心。” “哈?你说什么呢?”钉崎野蔷薇怒气冲冲地看过去,发现是禅院真依这个她一直看不顺眼的家伙,顿时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还列队迎接?真不知道去年输了的家伙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 “你!” 京都校吗?禅院惠的耳边回荡着争吵的声音,他的眼神在京都校的学生身上转了一圈,然后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将加茂宪纪探究的表情挡在了外面。 与东京校相比,京都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世家子弟的聚集地,自然行为模式上就会带上一些让正常人感到反感的东西在,再加上他们的校长是保守派的代表之一,真是光想想都知道里面会是一种怎样的氛围。 同时,也是他最讨厌的一类人的所在地。 “好了,别吵了。”身着巫女服的庵歌姬走出来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些孩子真是…那个笨蛋呢?” “哎呀,大家都来了啊。”庵歌姬的话音刚落,五条悟就轰隆轰隆地推着一个大箱子跑了出来,“我前段时间去国外出了趟差,给大家带了伴手礼哦。”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东京校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想道,果不其然,某个你从来不需要在他正不正经这方面产生怀疑的家伙掏出了一堆长得像咒灵一样的娃娃,充满热情地分发给了京都校的学生们:“来来来,都不要抢,每个人都有,顺便一提,没有歌姬的份!” “谁想要啊!不对,给我叫前辈!”不管过去了多久,五条悟都能在各个方面将庵歌姬气得脑袋疼,她唯一比较庆幸的是,还好她最终坚持了自己,没有选择在东京校任教,不然的话她怕自己会因此而短寿十年。 “当然,也不会落了我可爱的学生们!”五条悟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地说道。 禅院惠已经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事,他真的一点都不想配合,但是五条悟是会这么轻易就停下的人吗?他神神秘秘地将箱子转了过来,无视了东京校众人完全不抱有一点期待的眼神,大声地说道:“然后,给东京都各位的则是…” “嘭!” 箱子的盖子被顶开,虎杖悠仁做着日本知名搞笑艺人的动作,从里面跳起欢快地说道:“嗨!Oppappi——!” 东京校众人:…… 禅院惠:我,就,知,道!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京都校的学生还在研究着手里丑得一言难尽的娃娃,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而东京校… 虎杖悠仁看着一张张如同直面了从坟地里诈尸的僵尸,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一段踢踏舞一样的惊吓和滑稽交织在一起的表情,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等等,为什么和五条老师说的不一样?虎杖悠仁看着钉崎野蔷薇逐渐恐怖起来的眼神,感觉有点瑟瑟发抖,说好的又惊又喜呢? 说到底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还那么相信五条悟的话啊?禅院惠看着钉崎野蔷薇阴恻恻的脸色,选择了无视虎杖悠仁投来的求助的眼神,你就受着吧,也该长长记性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态龙钟的京都校校长乐岩寺嘉伸手里拄着拐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是说两面宿傩的容器已经死了吗?那眼前的这个又是谁?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 五条悟! “哎呀,乐岩寺校长,真是太好了。”五条悟优哉游哉地朝着乐岩寺嘉伸挥了挥手,只是这个动作中怎么看怎么充满了挑衅,然后他接下来的话就充分表明了这不是错觉,“我还担心万一把你吓得归西了,可怎么办好呢?”[1] 臭小子!乐岩寺嘉伸的额头上蹦出了愤怒的青筋。 “这就开始内讧了吗?”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众人纷纷转过身来,或戒备或疑惑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了过来,“果然不愧是咒术界啊。”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成年男性,他们身着着白色的长袍,袖口上有着精致的纹路,其中一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头发在身后编成了一股麻花辫,而另一个人的发梢隐隐带着点暗红色,眼睛中充斥着好奇和感慨。 而在他们身后的是五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少年少女,剪裁合体的衣服上有着暗金色的排扣,衣角和被塞进靴子中的裤子上有着和前面两人相似的花纹,一看就是归属于同一个势力的。 只是怎么看都有一股来者不善的味道。 “你们是什么人?”禅院真希蹙着眉打量着这一行人,据她所知,在交流会的这两天,场地应该是不对外开放的才是,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咦?你们是?”虎杖悠仁有些惊讶地伸手指着对面的几人,他从中认出了栗川胧和千叶泉美,“前两天见过的…” “又见面了,虎杖君。”栗川胧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他的目光在京都校和东京校的身上转了一圈,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偏偏看出了一种漫不经心,“希望我们没来迟。” “是没来迟…不对!等等!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虎杖悠仁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向了五条悟,难道说交流会还会有观众的吗?“五条老师?” “咦?我没有说过吗?”五条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最后他洒脱地一敲手心,不负责任地说道,“反正现在说也来得及,这次的交流会还有一所学校会加入哦,怎么样?像不像《哈利波特》里面的三强争霸赛?” “像个屁啊!”钉崎野蔷薇抓狂地喊道,“这种事情能不能放在第一个说?!” “这也是惊喜的一部分嘛。” “你这绝对是现想出来的说辞吧?!” “流,你确定那是‘咒术界最强’吗?”立花晴织的眼皮跳了跳,偏过头不确定地对空井流说道,虽然之前曾听栗川胧说起过,但真正一见面,连他都在一瞬间产生了咒术界怕不是要完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也说不定… “毫无疑问。”空井流冷漠地打量着五条悟,从十多年前五条悟还在高专上学的时候,他们就打过照面,而现在…空井流想到曾经陪在禅院朔的化身(伏黑朔)身边的那个肆意张扬的五条悟,又看了看现在这个仿佛没有什么变化的家伙,慢慢地捏紧了手指,真是一如既往地碍眼。 “[Q]学院的各位…”乐岩寺嘉伸手里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来,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夜蛾正道站在他身边,脸色有点不好看,他也是前两天才接到的通知,咒术界高层几乎是强硬地通知他们这次的交流会会有诅咒师一方的[Q]学院参加,完全不给他任何反抗和拒绝的机会,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这次咒术界的态度不同于以往,生硬、坚持,甚至可以说是…恐慌? 到底…夜蛾正道表情凝重地看向[Q]学院的来人,他们都做了什么? [Q]学院?那不是…禅院真希的眼睛微微睁大,面上浮现出了惊容,或许虎杖悠仁他们可能不太清楚,但对于他们来说,[Q]学院…不,[Q]集团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被称为一个禁忌,尤其是对京都校…她抬头看向了京都校的方向,果不其然他们的表情都充斥着僵硬和不安,这也在所难免,毕竟[Q]学院可是… 诅咒师的学校啊。 “…不知你们的校长何在?” 此话一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Q]学院的人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在咒术界一方不明所以的表情中,空井流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吾神会稍微晚些到,虽然这种场合根本不值得吾神踏足。” 吾神?这个称呼…乐岩寺嘉伸眯了眯眼,在心中盘算着,看来他们的校长就是[Q]集团的首领、隐月会所信仰的神明,很好,这样一来就能得知他的真面目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了好了,人家远道而来,乐岩寺校长你都年纪一大把了,也不嫌累。”五条悟嫌弃地说道,在看到乐岩寺嘉伸上涨的怒气条之后,他满意地挪开了视线,在耳边一拍手,笑着说道,“既然都到齐了,那么…” “等等,五条老师。”虎杖悠仁举手问道,“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好像只有五个人吧?人数是不是不太够?” “唔,确实是个问题。”五条悟沉吟片刻,转头和夜蛾正道对视了一眼,在夜蛾正道“五条悟你又想干什么”的表情中,他冲着乐岩寺嘉伸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各自拿下一名参赛人员吧,想必乐岩寺校长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对吧?” 乐岩寺*刚想说让我们见识一下[Q]学院的实力*想必用五个人参赛应该不成问题*嘉伸脸色铁青,愣是把嘴里的话憋了回去,暗骂五条悟这时候装什么正人君子?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正想开口时却听见: “不。”栗川胧冲着他们神秘地摇了摇手指,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我们可是满员哦。” “哎?”虎杖悠仁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他再度确认了一遍,可是数来数去对面也确实只有五个人啊,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你们有人会隐身…” !! 身体活动带来的气流拂过了虎杖悠仁的皮肤,他睁大了眼睛,脖子发出了咔嚓的转动声,僵硬地看着禅院惠从自己的身边走过,明明是熟悉的身影,背影在这一刻在他的心中却充满了陌生。 怎么…回事? “喂,惠,你在做什么?”禅院真希皱着眉,将武具从肩膀上拿下,语气凝重地说道,她的心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说… “重新介绍一下。”栗川胧一一看过东京和京都两所学校的人脸上错综复杂的神色,觉得这种场面真是和他们之前预想过的一模一样,“[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一年级首席…” 禅院惠走到他们中间站定脚步,缓缓地转过身,绿色的眼睛中一片平静。 “禅院惠。” 第326章 交流会(二) 禅院…惠? 加茂宪纪的眼睛睁开, 里面充满了惊疑不定,就像他一开始听说[Q]集团来的交换生继承了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但是却拒绝更换姓氏回归禅院家一样, 而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Q]学院的人称他为禅院惠?更何况根据他所得来的消息,伏黑惠不应该是当做所谓的“弃子”丢到东京校的吗?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隐秘吗?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了起来,他虽然从这几个月的相处之中, 隐隐发觉禅院惠有些不简单, 好像在隐藏着些什么,但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禅院惠与[Q]集团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密切得多, 这么看来的话… 五条悟瞄了脸上冒着黑气的乐岩寺嘉伸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了彻头彻尾的幸灾乐祸,看来某些人可是被耍了个彻底啊。 “等等,伏黑…?”虎杖悠仁的眼神有些错愕, 但他显然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只是单纯的对于禅院惠为什么会站到另一边的事实感到费解, “所以说,我们接下来是对手吗?” “可不是对手那么简单。”禅院真希轻啧了一声,禅院惠过往身上一些微妙的地方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禅院惠与自己对练的时候,动作好似总是留有余力,“想要杀掉我们吗?惠。” “不。”禅院惠平静地开口, 他知道禅院真希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他朝着空井流和立花晴织点了点头, 在得到他们的回应后, 在五条悟愈加微妙的眼神中, 他表情淡淡地说道,“是为了不要杀掉你们。” “你这是露出本性了吗?”禅院真希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了燃烧着的战意,“决定了,接下来就揍你一顿。” “我从来都没有伪装过。”禅院惠站在[Q]学院的队伍中,气息就像一滴水没入了大海,没有半点违和地融入了进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同时眼睛中浮现出的却是坚决的神色,“至于揍我一顿…抱歉,不管发生什么,唯有这次,我绝不会输。” “五条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终于从令人震惊的事实中反应过来的钉崎野蔷薇崩溃地指着禅院惠喊道,“伏黑不是我们东京校的成员吗?” “这个,五条老师我也没想到啦。”五条悟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这个时候卖什么萌啊!” “五条悟!”乐岩寺嘉伸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咚”,阴沉的脸好似要下雨一般,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解释?”五条悟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是你们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这可是你们安排在我这里的交换生,人家现在回去有什么奇怪的吗?倒是我,如此费心费力地教导,结果现在我们东京校可是不明不白的少了一名成员,我才应该说这句话…” “他教导了你什么?”栗川胧的眼神飘了过来,语气调侃,明显就是在开禅院惠的玩笑。 “他教导了个鬼。”禅院惠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强词夺理!”乐岩寺嘉伸怒斥道,如果说一开始咒术界高层只是将禅院惠当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最多是禅院家因为他的术式对他有所关注,而现在…乐岩寺嘉伸看着和[Q]学院的学生熟络地低声交谈的禅院惠,就知道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他不相信五条悟一点都不知情,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五条悟联合[Q]搞出来的事端,再加上他私自隐瞒了两面宿傩的容器没死的消息…说这不是他搞的事谁信?! “乐岩寺校长,先消消气。”夜蛾正道沉稳地开口说道,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双手搭在脑后,若无其事地望着天吹口哨的五条悟,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心累。按照这家伙以往的作风以及他在高层那里的信誉来看,要不是他清楚地知道五条悟和这件事确实没有关系,他第一个也会怀疑五条悟是不是又在给高层找麻烦,“现在重要的是交流会,其他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讨论。” 不过伏黑惠…不,现在该叫禅院惠了。夜蛾正道沉默地看了一眼禅院惠,他是知道禅院惠是[Q]集团的交换生,虽然他一开始并不赞同这个提议,但是经过两个多月的观察,他对于禅院惠还是挺满意的。 …或者说在经历了五条悟这样的学生之后,他对于任何类型的学生都有了一种莫名的忍耐力和包容性,更何况禅院惠的性格沉稳,天赋非常好,也没有他一开始担忧的会有被咒术界难以接受的东西表露出来,他还想着既然[Q]并不重视禅院惠的话,他是否可以想办法把他留在咒术界,可是现在看来… 夜蛾正道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有心想要教训五条悟一顿,但是对上来自[Q]学院众人各不相同的眼神,他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往后放一放,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虽然五条悟可能根本不介意就是了。 “这次交流会共分为两天进行,今天为团体战,我们在场地的特定位置投放了一只二级咒灵,最先祓除的队伍获胜,同时,我们也投放了大量三级及以下的咒灵,如果到天黑时分都没有队伍祓除成功的话,那么就以祓除咒灵数量较多的一队获胜。” 夜蛾正道勉强安抚下乐岩寺嘉伸,上前一步介绍了一下本次交流会的规则,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看向了[Q]学院的方向,紧接着说道:“但是需要记住的是,虽然允许你们妨碍别人的行动,但是禁止有危及生命安全或是给对方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的行为出现。距离正午开赛还有两个小时,现在可以自由活动。” 在快速宣布完规则之后,夜蛾正道的脸上隐隐流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朝着五条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需要好好谈一谈,然后让人将各校的队伍带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休息房间中。 栗川胧懒洋洋地坐在榻榻米上伸了个懒腰,伸手将带来的[Q]学院的校服递给了禅院惠:“惠,提前给你带好的。” 禅院惠接过校服,到后面的房间换上,然后一边系着袖口的金属扣,一边询问道:“刚刚人多没有问,为什么说朔会晚些到?而且不是说拜尔叔叔也会来吗?是发生了什么吗?” “…拜尔大人我知道。”三年级首席椎名清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本来决定的带队人员是拜尔和空井流,正好[Q]集团一位,隐月会一位,结果今天早上临时更换成了立花晴织,他们就知道绝对出了点问题,“拜尔大人为了能够挤出这两天的空闲,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了,然后在接近尾声的时候…” 椎名清定咳嗽了一声,一言难尽地说道:“…在今天半夜倒下了,这个时候应该在医疗室打点滴吧?” “…不愧是拜尔叔叔。”禅院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拜尔的工作狂属性在[Q]集团中已经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尤其是他还记得水谷凌有时候…真的只是有时候…算账算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会选择将一部分不是很紧急的文件塞进拜尔的办公室,然后你就会看到拜尔一边一脸困惑地思考着这是我的工作范围吗,一边将所有的文件都批改完成…你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弄进病房里去,只不过这个时机… …拜尔叔叔/大人清醒之后会后悔死的吧? 隶属于[Q]集团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同情和心有余悸。 “那朔呢?”禅院惠有些纳闷,他可知道禅院朔说出口的事情可从来没有反悔过,所以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不然绝对不会出现什么说好了却不来的事情。但是当他抬头看见众人脸上隐隐浮现的黑气时,忽然福至心灵秒懂了是谁干的好事。 不是吧?那个家伙…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用力地用手摁住了额头上蹦跳着的青筋,“禅院甚尔?” “呵。”空井流的脸上露出了危险的笑容,立花晴织琢磨了一下,看着禅院惠缓缓地说道,“惠,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东京湾会多出一块沉底的水泥?” “…我可以帮你清理目击证人和现场。”禅院惠表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外面一个路过[Q]学院休息室的咒术师疑神疑鬼地抬起头来,好重的怨念,怎么感觉好像要有诅咒诞生的样子,这些诅咒师该不会带了什么危险的东西进来吧? 路过的咒术师打了个寒颤,决定不在这里久待,不然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让他心惊肉跳的事情。 [Q]学院:今天也是风评被害的一天。 在经过长达十分钟的对于禅院甚尔的“抨击”之后… “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呢?惠。”空井流想到京都校的那群人,尤其是他们的校长乐岩寺嘉伸,几乎是毫不掩饰对于他们的敌意,他敛下眼,心里转动着危险的念头:虽然只是一群小丑,根本不会对吾神造成什么伤害,但要是等吾神抵达之后,他们影响了吾神的心情怎么办?要不干脆找个机会清理掉他们算了? 用术式的话,只要小心一点,完全可以造成是他们内讧后自相残杀的局面,就是之后脱身有些麻烦…空井流这样想着,眼神落到禅院惠身上,思考了一下后,遗憾地放弃了,就算他们能够撇清责任,也必定会有所损伤,况且吾神很重视惠,要是因此而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后果的话,那他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还是暂且搁置吧。 禅院惠是不知道空井流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冷意,他有些狐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想到京都校来人的眼神,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想,他们应该是会针对虎杖吧。” 第327章 交流会(三) “虎杖…你是说他们会针对那个两面宿傩的容器吗?确实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空井流淡淡地说道, 表情看起来不以为意,说到底他根本就不在意咒术界内部会有什么斗争,或者说在他看来这些不敬神的家伙死得越多才越好。 “流大人。”一个拿着画板,正仔细地将画笔摆放在笔袋里的女孩抬起头认真地询问道, “我们要帮助两面宿傩的容器吗?” “莺, 随意就好。”立花晴织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 “你们想帮就去帮, 如果不想就去祓除咒灵, 只要最后依旧是我们的胜利就好。” “我知道了,晴织大人。”被称作莺的女孩点了点头,“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作画的。” “春村,你没有带画好的画过来吗?”栗川胧疑惑地问道, “我记得你应该有存货才对。” “以防万一。”春村莺抿了抿唇, “要是不够的话,我就没办法提供完全可靠的情报了。” “哦,对了,流大人。”千叶泉美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她用手一指永野润,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既然不能杀人的话,是不是永野的术式最好就不要用了, 要是他们一旦反应不过来的话…” “反应不过来不是应该怪他们自己吗?”永野润摊了摊手, 表情有点无奈,“你看对我们自己最多造成的后果就是扭了脖子。” “你还好意思说,那还不是多亏我反应快。”椎名清定的眼皮跳了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在训练场上你还真下死手啊。” “咳, 那不是对对手的尊敬吗?” “这话你也就能骗骗自己了。” “不过我其实更想知道东京校那边会怎么办?看来他们也没有提出要减少参赛人员的样子。”千叶泉美向禅院惠看了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惠,你知道什么吗?” “说起来前两天是来了一名新学生,但是他刚接触咒术没两天,应该不能…”禅院惠停顿了一下,脸上挂上了黑线,“不,如果是五条悟的话,还真说不准。” “该不会是叫吉野顺平吧?”栗川胧忽然说道,在获得了禅院惠一个惊讶的眼神后,他和千叶泉美对视了一眼,跟禅院惠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总之,最后我和千叶将[两面宿傩的手指]带给了吾神,至于吉野顺平之后怎样我们就不太清楚了,你说他真的会参加交流会吗?” “…八九不离十。” 在东京校的休息室内,有另一个人与他说出了相同的话,只是问题却不大相同。 “这下麻烦了,要和伏黑战斗啊。”虎杖悠仁用手挠了挠头,“伏黑超强的啊。” “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吗?”钉崎野蔷薇插着腰说道,“伏黑也真是的,就不能提前说明吗?这下可好,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我们还有计划?”虎杖悠仁震惊地说道。 “…我说有就有!”钉崎野蔷薇恼羞成怒地一拳捶上了虎杖悠仁的脑袋,“之前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咒术界来说。熊猫坐在地上,看着他们将脑袋转了过来,对着两个对咒术界还不大清楚的人解释道,“如果伏黑…不,是禅院惠从一开始就是[Q]的人的话,那就代表着他的身份其实是一个诅咒师,诅咒师在咒术界可是受到通缉的。” “那今天他们还光明正大地来参加交流会了。” “…不,这是两码事。”熊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反正我是不明白啦。”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说道,“伏黑就是伏黑,和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可是别人可不这么想。”禅院真希冷哼了一声,手里握着的武具发出了吱嘎的声响,“不过那家伙确实是得揍一顿,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口风都不漏…” 真希前辈…虎杖悠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好可怕啊。 “不过五条老师说了缺人该怎么办吗?我们现在少一个人。” “那个蒙眼白痴说是让你们的那个新同学也来参加,这样人就够了。” 等等,新同学?虎杖悠仁的脑子卡顿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他长大了嘴,脸上浮现出了“呐喊”的神情:“顺平?!” “你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啊?”熊猫吐槽道。 “鲑鱼。” “可是顺平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禅院真希轻啧了一声,“就当是来增长经验吧,既然他决定要当咒术师,早晚也会面对这些的,最起码在这里安全还有保障。” “…说得也是。”虎杖悠仁沉默了下来,五条老师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大不了他到时候多看顾一点好了…不,我到底哪来的信心说这种话,明明我学咒术也没多久来着… 随着各人心思不同的休整时间的结束,几所学校不约而同地走出了休息室,结果正好在外面的场地上碰到了,所有人一时间都停下了脚步,互相打量着对方,却没有人第一个开口。 加茂宪纪看着[Q]学院的人蹙了蹙眉毛,想到乐岩寺嘉伸在休息室里所说的话,索性直接出言试探道:“禅院同学,老师和校长都要前往监控室,你们的校长还没到?” “不劳你费心。”禅院惠在心里暗骂了禅院甚尔一句,十足的糟心让他的语调都带上了两分冷意和警告,“管好你自己就行,加茂学长。” 真是…该不会等她一走他们就会打起来了吧?庵歌姬有些无奈地看着这瞬间剑拔弩张起来的氛围,心里想着五条悟又跑到哪里去了?真是越是需要他的时候就找不到人。 就在这个时候… “抱歉,已经开始了吗?来得稍微晚了点。”一个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却发现[Q]学院的人在听到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就不约而同地端正了姿势,然后后退半步弯下了腰,让开了一条道路,嘴里或尊敬或狂热地说道,“吾神/首领大人。” [Q]集团的首领到了吗?庵歌姬的心头一惊,她向前一步站在学生的前方,双眼戒备地看着两道身影逐渐由远及近,只是这个声音为什么有点耳熟…等到来人的相貌真正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的时候,她的脸上却一点一点褪去了原本的表情,忽而出现了两分茫然失措来,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庵歌姬狠狠地闭了闭眼,可当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那人依旧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熟悉的回忆像是浪潮一般扑面而来,庵歌姬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校园,她依旧被那两个家伙气得跳脚,硝子则站在一旁一边叹气,一边试图安慰她,同时朝着伏黑朔投去了死亡的眼神,言下之意是你管不管? 然后伏黑朔就会带着无奈的神情摁着那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家伙过来道歉,虽然明显就是流于表面的敷衍,但是对于五条悟这个拽得“天老大他老二”的人来说,那也真是一件罕见的事情,她当时差点都用手机拍下来了,可惜… 可惜…庵歌姬缓慢地眨了眨眼,怔楞地想着,在某一个时刻一切都变了,变成了一种她根本找不出一点熟悉的模样的东西。 一模一样的相貌,可是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吗?庵歌姬魂不守舍地想道,如果是… “伏黑…”庵歌姬的嘴唇微动,一个名字像是青烟一般从她的嘴中飘出,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为什么她会希望这一切既是个幻觉,又不是个幻觉呢? “你们都聚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需要五条老师我为你们加油鼓个劲…”五条悟调侃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断了电的机器,停滞在那里,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空气中却弥漫起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柔软的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慢慢捏紧,只能拼命地张口呼吸,才能汲取到一点微不可察的氧气。 不好!五条悟! 庵歌姬霍然回头,如果说眼前的一幕对谁的影响最大的话,那无疑是五条悟,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敌人专门用来影响五条悟的,毕竟当年经历过的那些人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知道在那一段时间五条悟是怎样一个疯狂的状态,可是当她看到五条悟的表情,她的嘴里却突然吐不出一个怀疑的字眼。 五条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自大,傲慢,性格让人难以忍受,似乎永远都不干正经事,每每都将身边的人气得想要咆哮…可他也是“完美”的,是“全能”的,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虽然真的很不愿意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这个混蛋,但有时候,他真的强得像是神一样。 其他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好像都追不上他一星半点,而他却永远都是那样一副轻松甚至是随意的模样,不会顾及别人的心情,大大咧咧地说着讨人厌的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好像什么都能凭他一个人做到。 而如今… 这个表情…也是会出现在五条悟的身上的吗? 原来…庵歌姬的手紧紧地抓住衣袖,脑海中浮现出五条悟那一瞬间仿佛是在做梦一般的神情,朦胧的、透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碎裂开来,她想说活该,想要像往常一样挤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可是眼睛里却忽然浮现出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 原来…你也是凡人啊。 是他吗? 眼睛里一切不重要的东西都被虚化,旧日的影子一层一层叠了上去,慢慢地凸显出了他的轮廓,描绘出了他的眉眼,点染了他的唇色,好似终于从过去只能从斑斓的照片和回忆中找寻的人降落到了人间。 是他吧。 眼罩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像是雪化过的晴空一般的眼睛一点一点将他的容貌、他的动作、他的神态…他所有的一切牢牢地收拢进了一片苍蓝之中。 明明六眼曾确定过他的死亡,已经没有人会在他任务完成回来之后为他拿来他最喜欢的口味的喜久福,他一遍一遍发出的信号也再也没有人能够接收得到,他甚至已经无尽的时间里,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可是现在… 六眼告诉我是他,跳动的心脏也告诉我是他,我的灵魂也告诉我就是他,那么… 是你回来了吗?朔。 杰,你看…五条悟艰难地想要拉扯起唇角,手指僵硬地蜷缩成了拳头,抵在了自己的眉间,低低地笑出声来,这次是我赢了。 然而… “五条族长,这样是否有些过分了?”禅院朔上前一步,一挥袖子帮助学生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压力,他的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不悦,“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他叫我…什么? 第328章 交流会(四) 他叫我…什么? 五条悟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 他睁大眼睛试图想要辨清禅院朔是不是在开玩笑,可他从那双梦见过很多次的眼睛中看到的却只有陌生。 他妄图从中找到有任何一丝熟悉的痕迹,可就像是夏天被泼洒在滚烫地面上的水,在蒸发之后, 没有留下一丁点的残余, 就好像…他们真的从未认识过,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他们是两条无尽的平行线, 从头至尾,从生到死,永远都没有相交的可能。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五条悟的喉咙滚动着,他不在乎周围的人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也不在乎接下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禅院朔的脸,手里紧紧地抓握着那根飘渺不定的脆弱的将他悬挂在半空中的蛛丝,抱着微小的、甚至于说是恳切的希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以一种让所有人惊讶的小心翼翼,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禅院朔的眼睛中浮现出了一丝困惑, 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肯定地说道:“如果非要说见过面的话, 也只有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五条族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 不对! 五条悟想要问如果他没死的话,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一点消息;想要告诉他自己这些年可是有了不少的学生,当然肯定比不上他们当初就是了;想要向他讨要这些年他承诺过的喜久福, 如果不是翻倍的数目的话, 他就绝不原谅他;想要和他一起去看看硝子, 去看看天内理子,去看看…杰…可是现在,他看着禅院朔黑色眼睛中纯然的疑惑,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易地将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呢?五条悟的心中忽然迸发出了巨大的愤怒,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往外冒着滚滚浓烟,只等着下一秒将一切都吞噬殆尽,如果是这样的话,徘徊在过去的不就只剩下我了吗? 依旧还在想念你的不就只有我了吗? 五条悟瞬间出现在了禅院朔的面前,在空井流等人戒备以及蠢蠢欲动的杀意中,他怔忪地盯着禅院朔黑色的眼睛,里面明明倒映着我的身影不是吗?为什么… 五条悟看着那双没有丝毫慌乱的、平静的眼眸,忽然觉得心头升起的怒气就像是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只剩下了一层破碎的皮子在那里伪装着完好,而那根扎破了它的针则是安静地待在心脏中,恍若无物,却会在一呼一吸之间,带来密密麻麻的清晰而又绵长的痛苦。 可我却又是如此庆幸…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禅院朔的眼睛和面颊,他看着自己缓缓地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不带有一丝悲伤的微笑。 你终究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禅院朔,他的手腕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禅院甚尔眯了眯眼,语气危险地说道:“谁让你靠近的?六眼。” “啊,是你啊。”五条悟缓慢地偏过头去,像是风暴拂过海面,卷起了滔天的海啸,浮现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他周身的咒力沸腾着,挤压着空气,几乎在这片区域扭曲出了一条真空带,“老鼠终于不再躲藏了吗?” “别开玩笑了,谁会去特意躲着一个手下败将啊。”禅院甚尔挑衅地说道,“‘咒术界最强’可是我们的敌人呢,杀了你,朔也会高兴的吧。” !! 五条悟这才迟钝地意识到,朔出现在这里是有原因的,他扭头看了看大有他做出什么举动,今天就算拼了命都打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Q]学院众人,又看到了庵歌姬复杂的眼神,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笑出了声来:“不愧是你啊,朔,我真期待看到那群老橘子的表情。” “…多谢…夸奖?”为什么直接叫上我的名字了?禅院朔有些迟疑地说道,他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包括他到来之后庵歌姬震惊的表情,以及五条悟… 他看了一眼互飚杀气,仿佛下一秒就准备在这里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的禅院甚尔和五条悟,眼神微妙地陷入了沉思之中,这分明是认识我的表情,可是他应该没有在外界出现过才是,他们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禅院朔将目光缓缓地投到了明显有些精神恍惚的庵歌姬的身上,他往身旁瞥了一眼,五条悟先不说,禅院甚尔的身上已经带上了狂放的杀意,他沉默了一下,在心里想着反正这次来也是准备向咒术界展示一下他们的力量,顺便给他们一个教训,禅院甚尔应该是有分寸的…吧? 大概。 禅院朔淡定地走到了庵歌姬的身边,平静地说道:“没能按时抵达真是抱歉,不过该不会就让我们在这里站着吧?” “啊?哦。”庵歌姬支吾了两声,听到禅院朔的声音她本能地有些放松了下来,可是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的身份,她的神经又在不断地提示着他的危险,就是这样矛盾的表现弄得她有点焦头烂额,她已经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最后她干脆自暴自弃地说道,“校长和老师都在监控室,我们会在那里观看比赛全程…不过你…您确定不用管一下吗?” 随着“轰”的一声,庵歌姬抽搐着眼角,指了指已经开始交手的禅院甚尔和五条悟,两人战斗之间掀起的风浪将措手不及的东京校和京都校的学生一时间弄得东倒西歪,只有明显已经习惯了的[Q]学院的学生在第一时间站出去了老远,没有受到波及,甚至还有心情指指点点地欣赏着战斗。 “不用。”禅院朔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袖子,他双目含笑,只是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却充满了漫不经心和一丝居高临下的轻慢,“这里毕竟是咒术界的地界,让我一个‘受邀而来’的‘客人’出手阻止的话,未免也太看不起你们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禅院朔轻笑了一声:“就当做是交流会开场的余兴节目吧。” “这…”庵歌姬一时语塞,她能够听出禅院朔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有心想要做点什么,可是现在这个场面…真的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事情啊!于是她一时间也只能踟蹰在原地,看着逐渐扩大的战场,在心头给五条悟狠狠记上了一笔。 虎杖悠仁扶了一把差点跌倒的吉野顺平,然后抬头看着这仿佛天灾一般的战斗场面,慢慢张大了嘴:“顺平,你知道五条老师这是怎么了吗?” 吉野顺平敬畏地看了一眼五条悟和禅院甚尔,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看不太清,只能够听到和看见战斗时的巨响和开裂的大地,他听到虎杖悠仁的问话回忆了一下,他是跟在五条悟的身后来的,之前根本没有什么异样,好像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禅院朔的方向,然后对着虎杖悠仁小声说道:“我不太确定,不过似乎是因为看到了[Q]学院的校长的原因。” “啊?”虎杖悠仁眨了眨眼,他有些好奇地朝着正在和庵歌姬交谈的禅院朔看去,莫名的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他凝神看了一会,忽然瞪大了眼睛,无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口吃地用手指着禅院朔,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是…” 这不是和两面宿傩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吗?! “啊,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禅院朔察觉到了虎杖悠仁的注视,于是转头朝着虎杖悠仁的方向看去,在庵歌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仿若瞬移一般出现在了虎杖悠仁的身边,右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快! 虎杖悠仁只感觉眼前一花,自己的身旁就忽然多出来了一个人,他的后背生出了一片鸡皮疙瘩,牙齿磕碰着打了个寒颤,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席卷了他的全身。虎杖悠仁惊骇地朝着禅院朔望了过去,记忆中那张好看的脸上此刻却充满了漠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越来越沉,膝盖颤抖着想要弯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禅院朔敛下眼,微微凑近虎杖悠仁,声音平静地说道:“你给我等着,宿傩。”说完,他恍若对虎杖悠仁失去了兴趣一般,松开了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走去。 虎杖悠仁呆滞地看着他走远,僵硬的肢体这才慢慢回暖,他的耳边响彻着两面宿傩肆意的狂笑声,颤抖着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顶着吉野顺平担心的眼神,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又干了什么?” [小子,这么快就忘了个干净吗?]两面宿傩的嘴角咧出了渗人的弧度,他的手指兴奋地痉挛着,座下惨白的骸骨被毫不留情地碾压成沫,发出了咯吱的声响。他站起身来,缓缓从骨山上走下,双目中流露出的是迫不及待的扭曲的杀意,[我可是已经等待很久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可不好说。],两面宿傩恶意地说道,[源要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不成功的时候。] 难道说…虎杖悠仁看着禅院朔的背影,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他是想要释放两面宿傩吗? 禅院朔是不知道在两面宿傩的诱导之下,虎杖悠仁的思路偏到了什么地方去,他看了一眼虽然还未停下来,但是声势已经小了很多的现场,毫不在意地对庵歌姬说道:“看来你们根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不等庵歌姬说话,他就接着说道,“开幕式已经要结束了,还请在前方带路吧,放心,对于场地破坏的赔偿,我们会一分不差地交给你们的。” 你究竟把咒术界当成了什么? 庵歌姬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禅院朔,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会温和地跟她说话的家伙了,而是作为诅咒师首领的… 敌人。 “…请跟我来。”庵歌姬低着头,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29章 交流会(五) 与此同时, 在监控室内的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五条悟他在做什么?”乐岩寺嘉伸的耳边听着外面传来的沉闷的声响,抬头看着摇晃的天花板, 上面时不时有簌簌的灰尘落下来,脚下的地面更是在不停地震动,像是下一秒就会整个塌陷下去,他有些烦躁地向夜蛾正道问道,“不是说只是去送个学生吗?” “应该是遇到了一些意外。”夜蛾正道也不知道五条悟在干些什么,所以他只能这样解释道,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该不会和[Q]的人起冲突了吧?可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于是他扭头向着坐在后面的冥冥询问道, “冥小姐,现在能看到现场的画面吗?” “可以哦,请稍等。”冥冥微笑着说道,将自己与乌鸦共享的视觉投射到了他们面前的监控屏幕上, “不过战斗的范围和余波实在是太大了,乌鸦不敢靠近, 所以只能看到一些周围的情况。” “麻烦了。”夜蛾正道这样说着, 他的眼睛一一掠过眼前的分屏,学生们都没事, [Q]学院的人也一个都没少,究竟悟是在和谁… !! 夜蛾正道腾的一声站起来, 护目镜后的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中一块屏幕, 里面有两个人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前面的是穿着巫女服的庵歌姬, 而后面的… “伏黑…”夜蛾正道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着屏幕中显现出来的画面,是伏黑朔没错, 他又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学生?可是他明明已经… “夜蛾, 你发现了什么?”乐岩寺嘉伸眯了眯眼, 顺着夜蛾正道的视线看去,当他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从记忆中挖出了那道相似的身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夜蛾正道一共有四名学生,在当年的交流会上可真的是“大出风头”,而其中一位在之后的星浆体事件中死亡,而名字是叫…伏黑朔? “夜蛾,你们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情?” “不,这件事我并不知情。”难道伏黑当时真的没死吗?夜蛾正道不想去想他为什么没有回来,在这个时候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屏幕中伏黑朔鲜活的景象,心中思绪起伏。 活着就好,夜蛾正道在心中自语道,活着…就好。 这是最大的惊喜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屏幕中的禅院朔忽然抬起头来,视线仿佛能够穿透屏幕看到背后的人,在所有人或惊讶或警惕的眼神中,他了然地笑了笑,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屏幕就好似断线了一样黑了下去。 “冥小姐?” “没事,只是暂时中断了。”冥冥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会就好。” “夜蛾,你该管管五条悟了。”乐岩寺嘉伸冷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你看他都瞒了你多少事?” 不,这件事我猜悟他也不知情,不然的话…夜蛾正道浮现出了那两年仿佛一直笼罩着一层阴云的高专,低下头默默地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伏黑回来了的话,悟和硝子…他们应该会高兴的吧? 然而显然事情并没有像夜蛾正道所期盼的那样发展。 大概半分钟过后,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庵歌姬最先走了进来,看起来表情有些异样,但是还没等她说话,乐岩寺嘉伸就阴沉着一张脸,嘴里怒斥道:“伏黑朔!伪造自己的死亡,私自在外却不上报,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交流会上,你是何居心?该不会是和那些邪恶的诅咒师是一伙的吧?” “乐岩寺校长,等等…”庵歌姬试图阻止。 伏黑朔?禅院朔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什么,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似乎是…五条悟的同学? 联系到他一直都没有试图去找过他曾丢失的那片灵魂究竟是去了哪里,再想想每次他提到六眼、高专之类的词语时水谷凌、拜尔他们有些紧张和异样的表情…禅院朔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冒出了一排的省略号,还有禅院甚尔,谁都有可能不知情,只有他不可能,他就说为什么这段时间包括今天早上… 算了,禅院朔有些无奈和纵容地想道,反正他现在没有记忆,没有情感,就算得知了又能怎样呢?他不可能因此将他们视为自己人,最多不过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罢了,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站在对立面的,与其让那些认识“伏黑朔”的人因为夹在中间而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当作不认识,至于要是等记忆恢复了该怎么办… 那就到时候再说把,禅院朔不负责任地想道。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是在我的面前,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着我的[Q]的坏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 禅院朔的声音中听不出有丝毫的怒意,他走进门微微转头看向乐岩寺嘉伸,用随意的好似在问他今天早上吃了什么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想要向我致歉呢?还是说想要一个小小的惩罚?” “你在说什么胡话?”乐岩寺嘉伸眼神闪烁着问道,他意识到了有些不对,但是既然话已经出口,不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伏黑朔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下去,“夜蛾,你就是这么教学生的吗?” “看来你是选后者了。”禅院朔这样说着,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漠然,他伸出手,朝着乐岩寺嘉伸的位置轻轻一甩袖子。 乐岩寺嘉伸的心中警兆突生,原本苍老的身体此时却发挥出了与他外表并不相符的迅捷,在须臾之间,他强行扭动身体向着左侧偏转,一声劲风擦着他的耳边过去,在他的耳膜上炸出了刺耳的回响,随后他身后的墙壁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破碎的石块和大片的墙皮在地面上垒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包”,直接贯穿了另一侧的房间。 “躲过去了吗?”禅院朔歪了歪头,无所谓地说道,“那就这样吧,我还想好好欣赏一下交流会,弄得脏兮兮的可不好。” “你…!” “乐岩寺校长!”庵歌姬一咬牙,在仓促中打断了乐岩寺嘉伸的话,“这位是[Q]学院的校长。”也就是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Q]集团的首领。 “你说什么?”最先发出惊呼的却是夜蛾正道,他忍不住向庵歌姬再三确定,直到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后,他才不得不强压着自己相信了这样一个事实。此刻的他只觉得现实就像是一场巨大的荒诞戏剧,明明他刚才还惊喜于伏黑朔回来的事情,现在却告诉他,他面前的是咒术界最大的敌人,[Q]集团的首领? 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夏油杰,伏黑朔,他的学生还真是一个两个都…夜蛾正道的心中漫出了一丝苦涩,是我…太过“天真”了吗? “说的没错,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禅院朔看着精神恍惚的众人,不以为意地微微欠了欠身,表达了自己极其敷衍的礼貌,“[Q]集团首领禅院朔,感谢各位的邀请,咒术界…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禅院朔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在最前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端起摆放好的茶杯,看里面还在往外冒着热气,于是轻轻吹了两下:“怎么都不说话?我还想趁着没开始多聊聊天,这可是我主动给你们的试探的机会…就一问一答好了,你们确定不要抓住?”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禅院朔表情微妙地转过头来,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是真是假不是应该由你们来分辨吗?难道你们已经废物到要从敌人的口中寻找证据了吗?” 乐岩寺嘉伸的脸色难看,被人当着面侮辱了一顿,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他们确确实实是对立的两方,怎么能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吐出了一口浊气,和夜蛾正道对视了一眼,缓缓开口说道:“好,那么你是禅院家的人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禅院朔轻抿了一口茶,随口说道,“因为很早就离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东西。” 真是禅院家…乐岩寺嘉伸觉得自己眼前一黑,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们就不能多关注一下家里的情况吗?这个[Q]集团首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不定是谎话,也许只是他编出来来搅乱我们内部的? “那么轮到我了,我想想…”禅院朔沉吟了片刻,似乎有些苦恼地说道,“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你们实在是太好懂了…哦,对了。” 禅院朔无视了乐岩寺嘉伸眼眸中喷射而出的怒火,他放下茶杯,用手拄着脸心不在焉地问道:“说说‘伏黑朔’吧,你们不是最开始这样叫我吗?” “…你想知道什么?”夜蛾正道声音低沉地开口道。 “随便,我只不过是想要打发无聊的时间,顺便满足一下自己微末的好奇心。”禅院朔平静地说道,似乎只是一时的突发奇想,根本没有真的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夜蛾正道凝视了他很久,久到乐岩寺嘉伸都忍不住催促的时候,他才缓慢地开口说道:“伏黑…是我的学生…” 就在这时,某个正在靠近监控室的家伙忽然心头一惊,感觉有什么让他不安的事情正在发生,于是他顿时加快了速度跑到了房间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禅院朔抬起头,看着他的样子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甚尔,你输了吗?” “谁会输给他啊。”禅院甚尔放下了一半的心,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嘴里嘲讽地说道,“下次绝对要捅穿他的脑袋。” 第330章 交流会(六) “还真是大言不惭。”五条悟从他身旁挤进来, 黑色的眼罩在他的手指上打着转,从他上翘的嘴角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错, 听到禅院甚尔的话,他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哼声,看似在对禅院甚尔反唇相讥,实则在进来的一瞬间目光就落到了禅院朔的身上,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别人。 禅院朔左右看了看他们,发现五条悟的身上还比较干净,而禅院甚尔则是有点灰头土脸的, 他顿了顿,有些好笑地对禅院甚尔说道,“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啧,无下限。”禅院甚尔撇了撇嘴, 眸中冷光闪动着,手里拎着的天逆鉾蠢蠢欲动, 大有找个机会再往他身上捅上一刀的冲动。 “哎呀, 别这么说嘛。”五条悟用手捏着下巴,在禅院朔看过来的时候他好像故意挺了挺脊背, 话语中隐含着得意地说道,“你还是不错的。” 禅院甚尔转过头去, 用一种“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的眼神看着他, 包括庵歌姬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悚的表情的时候, 他补充上了下半句:“只不过我更强罢了。” “我他/妈还是为民除害干掉你算了!”禅院甚尔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非要这么说的话, 难道你不应该先干掉自己吗?” 真是…看来当时五条悟和我的关系还挺好的?禅院朔有些无奈地想道,他已经从自己已知的信息和刚刚夜蛾正道的讲述中大致拼凑出了事实经过, 在他们看来, 是禅院甚尔杀了“伏黑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失去了记忆并且成为了[Q]集团的首领,禅院甚尔这个家伙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待在我的身边…嗯,完全解释不通啊… 禅院朔在心里叹了口气,而且为什么他感觉禅院甚尔有一种乐在其中的感觉?虽然他本来就没想着要解释就是了,毕竟他有什么必要跟咒术界解释,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听他的解释呢?禅院朔堪称冷酷地想道,但是不管怎么说,等回去之后他都有必要问问拜尔他们在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至于现在… “甚尔。”禅院朔朝着禅院甚尔招了招手。 “怎么了?”禅院甚尔顿时止住了和五条悟的冷嘲热讽,走过来低头问道。 禅院朔抬手用指腹蹭了一下他面颊上的灰尘,注视着他绿色的眼睛温和地说道,“去拿水冲一下吧,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他还没这个本事。”禅院甚尔的眼睛转动着,在暗地里给了五条悟一个挑衅的眼神,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一顿,随之扬起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只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惊肉跳,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束香槟玫瑰(庵歌姬:?),然后弯腰将它捧到了禅院朔的面前,苍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在花瓣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他似乎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于是故意将自己的脸凑到禅院朔的面前,冲着他眨了眨眼:“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不知能否和我结…能否得到你的联系方式呢?” 禅院朔:…?等等?他在说什么? “五条悟!你在发什么疯!?”乐岩寺嘉伸又惊又怒地说道。 禅院甚尔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沉了下来,他隐藏得很好的血气疯狂地膨胀着,几乎在一瞬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甚至空气中都仿佛浮现出了扭曲的波纹。骇人的凶兽在他的身体里咆哮,长有凶利牙齿的嘴大张着,不再掩饰的杀意肆意地直冲五条悟而去,似乎下一秒就会将眼前的家伙撕成碎片:“你在找死!” 然而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却不是他,而是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五条悟在亵渎他的神明的空井流,他甚至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凭借身体本能直接就是一个术式甩了出去。 五条悟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攻击,他眼神一冷,转身伸出手,指尖上蓝芒闪烁,咒力旋转凝聚成了一个不大的苍蓝色的光点,伴随着恐怖的咒力波动,在压缩到极致的时候直接崩裂开来,散发出了一瞬间刺眼的光芒朝着空井流直冲而去。 “流!”立花晴织反应极快地一扯空井流的胳膊,向着一旁扑倒,在地面上狼狈地滚了两圈。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碎石劈里啪啦地掉落到地面上,呛人的烟尘弥漫在空气中,一个惊悚的大洞从监控室直接穿了过去,像是开垦而出的隧道,甚至能够看到那一头的阳光洒落进来。 “五条悟!”夜蛾正道怎么都没想到一个交流会会弄出这么大的事端,尤其明明交流会的目的是让学生在竞争中了解同伴,了解自己,结果现在倒是他们先打起来了,他现在莫名的有一种在面对着五条悟还是学生时期三天两天就得对学校(尤其是训练场)进行翻修时的头痛的感觉。 “别担心,这只是对偷袭的人一个小小的警告。”五条悟语调轻浮地说道,他瞥了一眼爬起来的空井流和立花晴织,眼神莫名地在立花晴织的身上徘徊了一下,六眼反馈而来的信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 他转过头去想要看禅院甚尔,但是响起的隐隐带着冷意的声音却让他的身体陡然一僵:“对偷袭的人的警告?还是对我的警告?” “朔…”五条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想我还没有跟五条族长熟悉到能够直呼名字的程度。”禅院朔语气平淡地说道。 五条悟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曾见过这副表情很多次,那是在面对着街上遇到的星探询问着是否有意愿去做明星时的表情,是在面对着一件又一件任务接连不断时的表情,也是在面对着…无关紧要的人时的表情。 可是…我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啊,朔。 是了,朔他什么都不记得。五条悟缓缓扯了扯嘴角,纤长细密的睫毛遮住了他暗沉的眸色,因为什么?是谁做的?该怎么样恢复?他一概都不知道,但这里面一定有一个人知道内情。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空井流和立花晴织一脸惭愧和恭敬地在禅院朔的面前低下头,看着禅院甚尔走出门用了两分钟清理了一下自己,然后理所当然地占据了禅院朔身旁的座位,他用手捂住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当时没有见到朔的尸体,而是依照出血量和遗留下来的物品以及六眼的判断,认定朔已经死了,那么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禅院甚尔…他作为杀掉了朔的人,为什么能这样毫不在意地出现在朔的身旁?还有空井流…五条悟的眼神闪烁着,空井流是隐月会的人,现在看来他们信仰的神明是朔无疑了,可他还记得当时空井流在看到朔时并没有任何的异样,这又是因为什么? 再加上当时夜蛾正道告诉他的朔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 五条悟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了一团迷雾中,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猜测,可是无论哪个都有着说不通的地方,他紧紧地盯着禅院朔的位置,手指的骨节捏出了咯嘣的声响,听得一旁的庵歌姬是坐立不安,她有些犹豫地说道:“五条…” “怎么了?歌姬。”五条悟将手中的眼罩戴回到眼睛上,转过头来一脸惊奇地说道,“比赛还有一分钟就要开始了,难道歌姬是想要给学生来上一番激励人心的讲话吗?” “哎?等等…这个…我…”五条悟!你还是去死吧! 庵歌姬手忙脚乱地接过了话筒,她完全没有准备,只能一边瞪着吹口哨的五条悟,一边支支吾吾地说着:“既…既然是竞技,多少受些伤是在所难免的…那个…有时候也需要互相帮助…” “歌姬,好逊哦。” “五条悟!你这家伙!对前辈放尊重点!” “这是在干嘛?”永野润费解地听着广播里的声音,向着栗川胧询问道,“是什么滑稽剧吗?” “…咒术界的特产吧?”栗川胧面露嫌弃,随口胡掐了一个理由,他原先虽然看不太起咒术界,认为他们终将在禅院朔的手中被摧毁,但是还没有到现在这种怀疑他们是不是都有点毛病的程度,“你就当这是他们每日例行的突发神经病就好了。” “那这个频率真是高得吓人啊。” “朔,你不说两句吗?”五条悟调笑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一点都没有刚刚遭受到打击的模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坚持叫着禅院朔的名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这家伙…”禅院甚尔不爽的咂舌声。 “我吗?”禅院朔的声音微微有些困扰,“我没有准备这个。” “没关系没关系。”五条悟笑着说道,“反正怎么也比歌姬强就是了。”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和窸窣的说话声,[Q]学院的人都右手放在胸口,低着头肃穆地站在那里,过了几秒钟之后,禅院朔含笑的声音出现在了广播中:“算了,我想我也不需要对你们进行什么加油鼓劲,那就…” “玩得开心。” “是。”[Q]学院学生的眼中浮现出了狂热的光彩,“一定不负您的嘱托。” “那么姐妹校交流会,正式开始!” 第331章 交流会(七) “那么还是按照原计划, 栗川和千叶一组,永野,你去帮春村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惠和我单独行动。”[Q]学院的众人在人工林中穿梭着, 椎名清定确定了一下大致的方向, 就停下了脚步,“如果有什么问题, 就通过校徽联系千叶, 千叶可以及时支援,春村, 现场的情报就交给你了。” 几人点了点头, 就在前方兵分四路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永野润带着春村莺绕着人工林转了一大圈, 因为正常来讲,目标的二级咒灵会位于场地的中心,如果想要获胜,那么所有人都会向着中心区域进发,也就是说待在外围是比较安全的。 “就这里吧。”永野润看着一棵高大的树木眯了眯眼, 为了帮春村莺节省咒力,他干脆将她拎了上去, “看起来挺结实的。” 春村莺脚下微微用力跺了两下,确认树木没有怎么晃动才朝着永野润点了点头:“可以了, 路上小心。” “放心,只不过是不能对人使用术式,我总不至于连两个同龄的咒术师都打不过。”永野润从树上跳下朝着春村莺挥了挥手, “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春村莺看着永野润转瞬间消失在了树林里, 她坐在树上, 后背靠着粗大的树干,从背后将画板取下,然后揭开了第一页。 上面刻画的是几只灰扑扑的鸟雀,看起来丝毫不起眼,却连羽毛上的纹理都描绘得栩栩如生,春村莺抿着唇,往画纸上输入着咒力,她的耳边顿时响起了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然后画纸上的鸟雀忽然眨了眨眼,歪着头用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从纸面上飞出好奇地打量着春村莺。 春村莺将空白的画纸压到最下面,然后轻声说道:“去帮我看看周围,将有动静的地方告诉我。” 鸟雀仿佛听懂了什么,扑扇着翅膀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出,春村莺紧接着又取出了几张画纸,如法炮制地放出了蝴蝶、蜻蜓等小动物:“好了,不过想要覆盖整个场地的话,这些还不够…你们战斗的时候小心一点,损坏的话想要补充就需要时间了。” 她衣服上别着的校徽闪过了一道流光,将她的声音传递到[Q]学院其他人的耳朵里,在听到了回复声之后,她曲起腿,将画板放在了大腿上,从笔袋中拿出了画笔,安静地纸面上作着画,颇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她嘴里时不时冒出的话语却表明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千叶,应该在你左前方不远,有一只咒灵。” “收到。”千叶泉美在树林间急速地奔跑着,听到春村莺的话,她直接改变了方向,朝着春村莺所说的位置跑去。 一只蝴蝶安静地躲在了一片宽大的树叶下,优雅地随着微风上下晃动着,它看着千叶泉美用手拽住了栗川胧的衣领,将他直接朝着咒灵砸了过去,在栗川胧和咒灵滚作一团的时候,她通过[镜面穿梭]跳跃到了栗川胧的身旁,然后一匕首直接将咒灵的脑袋捅了个对穿。蝴蝶见状顿时扇动着翅膀,不紧不慢地朝着另外使它感受到危机感的地方飞去。 “只是一只三级咒灵,根本用不到我,你是故意想要我在吾神面前出丑的吧?”栗川胧从地上爬起来吐槽道,“我又怎么招惹到你了?” “…我这可是给你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 “你有本事把脸给我转过来啊!” 春村莺,[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一年级生,所属势力:[隐月会],术式:[画堂]。 “这个术式好像跟冥小姐的有点相似啊。”五条悟捏着下巴看着监控中发生的一幕啧啧称奇。 “不,这么看来的话要比我强得多。”冥冥轻笑了一声回答道,“至少我只能控制乌鸦,共享它们的视觉。” “不过这样的术式肯定有所限制吧?”夜蛾正道蹙着眉说道,这样看来这个术式无疑是收集情报的利器,毕竟谁会在意随时能看到的蝴蝶、蜻蜓呢?乐岩寺嘉伸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明明才刚开场,他就已经开始有些心惊,要不是顾忌到[Q]的人在这里,想必他早就吩咐人去调查春村莺的资料了。 “说两句话嘛,朔。”五条悟侧过脸来,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撒娇,但是放在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却是半点违和感都没有,即使他的眼睛被眼罩所遮挡,禅院朔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徘徊,虽然有点不适应,但却意外的并不讨厌,“你教的学生都很出色嘛。” “这你可搞错了,六眼。”禅院甚尔闻言,翘着二郎腿十分恶劣地说道,“这可都是我教出来的。” 你不是只是去上了两节格斗课吗?而且说是上课,其实就是找了个由头将他们揍了一顿。禅院朔可疑地沉默了,他咳嗽了一声,掩饰般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算了,在外人面前,为了他的形象还是不揭穿了,虽然估计甚尔他也没有什么形象就是了。 庵歌姬眼皮直跳地听着五条悟手下的椅子扶手发出了咔嘣一声,再这样下去她真怕东京校今天就会成为历史,于是她赶忙打了个哈哈强行将话题掰到了别的方向:“其他学生也是不错的,快看,你们学校的熊猫也已经祓除了一只咒灵了。” “歌姬,话题转移得好生硬啊。”五条悟幽幽地说道。 我这是为了谁!要不是看在夜蛾校长的份上,我管你去死啊! 禅院朔听着他们的讨论笑而不语,春村莺的术式确实是有着限制的,一是这个术式的咒力消耗要比所想象的要大,二是这些小动物的存在时间以及操控的难易程度是和画出来的真实程度成正比的。 第二点对于春村莺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这个术式要是碰到一个在绘画上没有什么天赋的手残党肯定就废了,索性春村莺在这方面还有些天赋…不,是非常有天赋,几乎可以跟身为[隐月乐团]团长的空井流在音乐上的天赋相提并论了,所以唯一限制她的其实就只是咒力而已,不过在这方面也确实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如果排除术式的话,春村莺的本体其实就相当于是一个普通的咒术师,在面对面的战斗中并不占据优势,可谁叫他们有千叶泉美在呢?千叶泉美在条件达成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做到在瞬息之间出现在队友的身边,就算打不过对方,也能带着他们脱离险境,所以他在交流会开始的时候才会跟他们说“玩得开心”。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这场学生之间的交流会上,他完全想不到有什么能伤害到他们。 不过惠和清定去哪里了?禅院朔撑着脸,眼睛在屏幕上搜寻着,好像一直都没看到他们…结果他刚这样想着,面前的分屏上就出现了两人的身影,看方向好像已经深入到了场地当中,被冥冥操控的乌鸦成功捕捉到了。 禅院惠停下脚步,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大树的后面,在监控室众人的注视之下,他抬头看着手里拿着手机骑着扫帚掠过天空的西宫桃眯了眯眼,然后询问道:“春村,东京校的人在哪里?” “稍等。”校徽中传来了春村莺的声音,“找到了,你想做什么?” “能够掌控全局只有我们就够了。”禅院惠平静地说道,“椎名,你能看到天上的那个吗?” “当然。”椎名清定蹲在树上,左眼关合,右手伸出用大拇指和食指将西宫桃虚虚地框了起来,飞在天上的西宫桃顿时感觉到了没由来的警兆,但是她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将她送给东京校?” “嗯,让他们打去吧,正好能给我们留出大量的时间。” 椎名清定的手臂一挥,西宫桃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拉扯的力,她惊呼了一声动用咒力想要与之对抗,但只是僵持了一秒钟,就像流星一样向着春村莺提供的方向坠落而去:“你要去虎杖悠仁那边?” “好歹认识了这么久,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随便你,虽然讨厌咒术界,但是东京校总比京都校要讨人喜欢得多,需要帮忙吗?” “不,你继续往中心就发就好。” “惠,京都校刚刚分出了两人去援护西宫桃。”春村莺停下画笔抬起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她有些诧异地说道,“不对,除了最开始的那个东堂葵,其他人都离开了。” “是觉得东堂葵一个人就能对付虎杖了吗?”禅院惠停下了脚步,果断变幻了方向,“春村,随便给我一个人的方向。” “前方,有一个人正在朝着你的方向冲过来,速度很快。”树枝上的鸟雀歪着头,黑豆一般的眼睛中映照出了一个穿着族服的身影。 禅院惠站在原地,伸出手恰到好处地抓住了直冲自己面部的箭矢,随手拧断丢在了地上。 “是加茂宪纪。” 第332章 交流会(八) “我一直想跟你见面, 伏黑…不,禅院惠。”加茂宪纪手里拿着弓箭,从树后缓缓走出, “我本就以为拥有[十种影法术]的你早晚有一天会回归禅院家, 成为支撑御三家之人, 却没想到你本身就是禅院家的人,只不过却站在了[Q]的那边。” “所以我才懒得跟你们说话。”禅院惠轻啧了一声, 眼神中隐隐浮现出两分不耐烦, “姓禅院就一定是禅院家的人吗?” “什么?”加茂宪纪的表情有些错愕,他隐隐觉得禅院惠似乎并不像是传言中所说的那样。 “我的‘禅院’是朔的‘禅院’, 至于你说的禅院家…”禅院惠将衣服上的校徽摆正, 然后右脚后撤,双手在身前张开, 咒力瞬间被激发笼罩了他的全身。他看着加茂宪纪,绿色的眼睛中波澜不惊,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将加茂宪纪的一番话放在心上,“指的是那个手下败将的禅院家吗?” “你说什么?” “我说…”禅院惠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加茂宪纪瞳孔紧缩, 随着一声闷响以及扩散的气浪,两人的手臂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 加茂宪纪右手除了拇指之外的四指弯曲扣进手心,用骨节向着禅院惠的胸口击打而去, 而禅院惠则是不慌不忙地以右脚为中心,左脚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半圆,侧身让加茂宪纪的攻击落了空, “我从未觉得禅院家、从未觉得十影法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这话要是叫那家伙听见…坐在监控室内看着屏幕的禅院朔表情有些微妙, 他回想了一下平安时代禅院族长禅院涉的性格…好吧, 那家伙只会大声叫好,而那些在他的神经病行为模式下敢怒不敢言的禅院族人…嗯,就算这句话有侮辱禅院家的嫌疑,但在他们家主带头的情况下,估计憋屈得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他自从认识了禅院涉之后,就觉得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没造反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他够强,毕竟那家伙…禅院朔眼神幽深,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忽然发出了一声笑音,可是个伪装得很好的疯子啊。 “吾神?”空井流低声询问道。 “没事。”虽然屏幕上并没有声音,但是禅院朔从他们的口型中也能够大致猜测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你就没有一刻怀疑过[Q]的目的吗?”加茂宪纪急速后退,手中的弓箭早就被击飞挂在了树上,他右手撑在地面,双眼紧紧地盯着呼吸都没乱的禅院惠,只觉得禅院惠是被[Q]给蒙蔽了,“十影法可是禅院家的家传术式,是能够跟六眼相媲美的…”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不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那里臆想了。”禅院惠在地面上重重一踏,欺身上前,他的左手握住了加茂宪纪挥过来的拳头,右脚踩在了他的两脚之间,握着他拳头的手向后卸去了力道,然后从手背上划过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地向前一扯。 加茂宪纪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禅院惠眯了眯眼,右腿膝盖抬起狠狠地顶在了他的胃上,加茂宪纪只觉得自己的胃在重击之下一阵抽搐,反射性地泛上了恶心和酸意。 禅院惠的手臂弯曲,手肘快速地往上一抬,撞击到了他的下巴上,加茂宪纪的牙齿上下关合发出了磕碰的声音,脖颈伸长下巴向上抬起。禅院惠顺势松开手,一个旋身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加茂宪纪顿时飞出接连不停地撞断了几棵有两人环抱那么粗的树,最后才被不知道第几棵树拦腰截下,狼狈地滚落在了地上。 禅院惠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似乎并不在意加茂宪纪的动作,只是向着校徽中输入咒力,然后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我和千叶祓除了三只咒灵,哦,对了,我们刚刚路过了虎杖悠仁和东堂葵的‘战场’,不过没有停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让我联想到了甚尔大人揍我们的时候…”栗川胧嘴里吐槽道,他和千叶泉美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了对方的意思,东堂葵果然是不准备杀掉虎杖悠仁的,这么一来京都校的算盘就算是落空了吧? “我这边暂时还没有发现目标(二级咒灵)的踪迹。”椎名清定回答道。 “我这里也是,现在有几人出局了?”永野润插着腰叹了口气,他自从与春村莺分别之后,别说咒灵了,连个活人都没看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出了比赛场地。 “京都校的究极机械丸,禅院真依,东京校的钉崎野蔷薇。”春村莺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还看见熊猫拿走了京都校用来联络的手机。” “我记得东京校好像有个咒言师吧?看来这回京都校要垫底了…” “[百敛]——” 禅院惠瞬间后撤身体,霎时间一道猩红的血线从他的眼前穿过,直接将他身后的树干洞穿,禅院惠的手臂在身后一撑,微微蹙着眉打量着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掌心贴合前伸的加茂宪纪,心里缓缓地想道:加茂家的[赤血操术]…还以为他为了保存实力不准备用了,这是改变主意了? “[穿血]。”加茂宪纪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他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看着禅院惠表情有些凝重,“明明是[十种影法术]这样的术式,体术居然这么强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禅院惠微微俯低身体,语气莫名地说道,“谁叫我身边还有一只大猩猩呢?” “…惠他口中的大猩猩不会是指甚尔大人吧?”永野润的脚步停顿住了,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想笑但是又不想太肆意被别人听到,他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乌鸦,假装若无其事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低着头半挡住了自己的嘴,在看不到的地方嘴角疯狂地上扬。 “八九不离十。”栗川胧就表现得自然多了,大不了就是在交流会之后被禅院甚尔揍上一顿,反正平时他也是在当沙包,根本没带怕的,“不过说实话,要不是惠和甚尔大人长得太相像,我总是会忘了他们两个其实是父子关系,果然是因为惠太靠谱了吗?” “我就当你们是在夸我了。”速度和力量都变快了,不过也是,[赤血操术]并不仅限于形状和运动,体内血液中的成分也可以自由地操纵,“每次通话都是要耗费咒力的,你们怎么就聊上天了?” “谁知道?可能是太闲了吧。”永野润耸了耸肩回答道。 “闲的只有你好吗?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椎名清定无奈地扶住了额头,“我记得你没有路痴属性啊。” “我也想知道,等等要是实在不行,千叶你就来接我一下吧。” “没空,你就一直逛到比赛结束吧。”千叶泉美幸灾乐祸地说道。 算了,随他们吧,反正这点咒力消耗对于还是全盛期的他们算不了什么。禅院惠小范围地挪动着步伐,他的双眸中倒映着加茂宪纪的每一个动作,如果能够放慢他们的动作就能够发现,禅院惠不是在加茂宪纪做出攻击之后才进行反应,而是通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眼神的移动、肌肉的拉扯…甚至包括空气中气流的动向而提前做出的预判,所以就出现了这种从观赏角度可以被称之为游刃有余的状态。 比起甚尔还不够看,禅院惠这样想着,再继续下去就太浪费时间了,他抽空看了一眼天空上太阳的方位,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果断右手并掌,敲在了加茂宪纪手肘后方的麻筋上。 加茂宪纪只觉得手臂一阵酸疼,手指无法控制地抽搐了两下,他额头上的青筋鼓起,眼睁睁地看着禅院惠快速后退拉开了距离,然后双手在身前组合成了[大蛇]的手影。 庞大的蛇躯盘绕在树上,加茂宪纪能够清楚地听到树干被绞紧崩裂发出了咔嚓声,大蛇吐着信子,黄绿色的瞳孔收缩紧紧地盯在了他的身上,像是一个伺机而动的捕食者,然后下一秒,它的上半身就急速弹出,张开的利齿朝着加茂宪纪咬了过去。 加茂宪纪反应极快地后跳躲过了大蛇的扑击,心思急转之间,他的眼神瞄到了一开始被打飞挂在了树上的弓箭,于是他腿部肌肉用力,单手抓住了伸出的树枝,翻身站在了上面,手指勾起箭矢对准了大蛇的眼睛。 血液流淌凝附在了箭尖之上,他屏住呼吸,手指缓缓松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鸟鸣,他的瞳孔紧缩,霍然抬头,只见[鵺]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尖利的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该死! 加茂宪纪不得不放弃了原来的打算,他在树上跳跃着意图躲避[鵺]的追击,但即使有着树木的遮蔽和阻碍,他的速度也远远比不过[鵺]的飞行速度,双方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这样下去的话… 加茂宪纪霍然转身,血袋从他的怀中掉落出来,被他直接朝着[鵺]投掷了过去。 [赤血操术]—— 血袋破碎,从中涌出的鲜血仿佛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在[鵺]的面前张开,由于高速的飞行,[鵺]即使及时反应了过来也没有办法止住惯性,于是它的身躯被血色的“绳子”牢牢绑住,直接从空中砸落到了地上。 [赤缚]。 还有这招吗?禅院惠表情平静地解除了[鵺]的召唤,他看着胸膛起伏有些气喘的加茂宪纪,觉得除了五条悟以外的所谓的御三家还是有点能力的,那就稍微再用点力吧。 禅院惠的手在身前摆出了[玉犬]的手影,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春村莺有些急促的声音:“惠!情况有些不太对!” 什么? 只听一声轰鸣,禅院惠和加茂宪纪顿时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巨大的可怕的植物拔地而起,并且还在不断地扭动生长着,陌生的咒力肆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发生了什么? 禅院惠和加茂宪纪同时停下手,互相对视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脸上茫然和凝重的神色。 第333章 交流会(九)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 “我们应该离目标区域已经很近了吧?”栗川胧一边将袖口解开, 将袖子挽到手肘上,一边对着一旁的千叶泉美说道。 “如果按照我们的猜测,他们会将目标放在中心区域的话,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这样只要我们找到它然后将它给祓除掉, 交流会的第一场就结束了。”栗川胧伸了个懒腰,心情颇好地冲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鸟雀眨了眨眼, “春村, 你…” 千叶泉美忽然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栗川胧顿时扭头看去,只见千叶泉美冲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眯着眼指了指前方,表示自己发现了什么。 栗川胧知道自己除了防御之外, 其他的包括感知在内的部分都差强人意, 所以在这方面他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千叶泉美的判断, 他放轻脚步,跟着千叶泉美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位置,视线穿过层叠的树叶向前看去。 那个人穿着高领的校服, 手里拿着一个手机, 似乎在打电话,这个装束应该是…栗川胧确认了一下, 冲着千叶泉美做着口型:是那个东京校的咒言师。 千叶泉美微微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对着电话说了一声[睡吧],暗想估计又有一个京都校的失去了战斗力, 她看着栗川胧询问着要不要上的眼神, 略微有些犹豫, 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这样划不划算, 但是下一秒, 突然浮现的咒灵气息就让她下定了决心,说好了要将胜利献给吾神的,要是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了,她就算是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 “等一下,千叶。”春村莺的手突然一抖,手上的笔在纸面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划痕,原本将要完成的画直接变成了一张废纸。但是她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而是直起身目光凝重地看向远方,“准一级咒灵?不是说好是二级…不对,这是什么?” 春村莺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被她判断为准一级的咒灵的头瞬间就从脖子上掉落了下来,然后咕噜咕噜地滚落在了泥土之中,随后一个双眼的位置长着树枝的诅咒缓缓地从树后走出,恐怖的咒力直接涅灭掉了她对现场的感应…春村莺惊出了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抱着画板从树上跳下来,咬着嘴唇喃喃自语道:“这个强度…特级?千叶!栗川!” “我知道。”栗川胧有些无奈地想着每当他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总会出点事,而且他最近遇到的特级是不是有点多了?“它就在我们眼前,春村,去通知其他人。” 栗川胧和千叶泉美快速躲过从脚下破土而出朝着他们攻击而来的树木,几个起落落到了狗卷棘的不远处,栗川胧顶着狗卷棘惊讶的眼神,用手抹了把脸,叹着气继续说道:“交流会被入侵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庵歌姬看着墙上所有用来表示咒灵祓除情况的咒符全部燃起了红色的火焰,不确定地看了看五条悟和禅院朔,疑惑地说道:“团体战…结束了?而且全都是东京校消灭的!” “为了取胜已经不惜使用作弊的手段了吗?”虽然禅院甚尔恨不得五条悟立马原地去世,但他也知道五条悟干不出来这种事,可这并不妨碍他用这件事情来恶心一把他,“真不愧是你们啊。” “甚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禅院朔隐隐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面前的屏幕已经变得一片空白,他回头向着冥冥询问道,“冥小姐,你的乌鸦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之前一切正常,只是一瞬间就全都断掉了。” “虽然我也希望是伟大的五条老师的学生祓除的…”五条悟的双手在眼前合拢抵在下巴上,“但是未登录的咒力也同样会燃起红色火焰。” “天元的结界还真是‘来去自如’。”禅院朔蹙着眉,手指敲了敲扶手,明明他只是来给咒术界一个警告,顺便欣赏一下[Q]的下一代的表现,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事,还真是消停不下来,“不管是你们外部还是内部的问题,发生这种情况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为什么不是因为你们呢?”乐岩寺嘉伸冷冷地说道,“历年来一直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结果你们一来就遭到了敌人入侵,很难说你们和入侵者是不是一伙的。” “谁允许你这样跟吾神说话。”空井流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眸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立花晴织缓缓地挪动步子,隐隐封锁住了乐岩寺嘉伸逃跑的方位,禅院甚尔更是干脆嗤笑了一声,丑宝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肩膀,他从中掏出了游云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冲着乐岩寺嘉伸抬了抬下巴,“杀了?” 禅院朔站起来轻拂了两下袖子,漫不经心地朝乐岩寺嘉伸投去了一瞥:“乐岩寺校长,你要知道,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咒术界高层也完全不可能跟我翻脸,说不定还会为了‘□□’局势,而给你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你们的德行,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你!”乐岩寺嘉伸又惊又怒,一方面是因为禅院朔的“威胁”,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咒术界高层确实有可能…不,在经历了[Q]集团的强势之后,他们是一定会这样做的,到时候…乐岩寺嘉伸这样想着,苍老的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忽然冒出了一滴冷汗。 “你看,你这不是也知道吗?”禅院朔轻笑着说道,只是在乐岩寺嘉伸眼中却仿佛滔天的巨浪,很随意的就能将他这一颗小石子拍碎,然后吞没进去再也不见了踪影,“你根本没那么重要这件事。” “嘛,现在还是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五条悟罕见地出来打了个圆场,在庵歌姬有些惊悚的视线中,下一秒他就告诉了她他还是那个五条悟,而不是什么人的伪装,“虽然我也觉得这个老爷子早就应该回家‘含饴弄孙’了,而不是在这里跟别人比命长。” “五条悟!” 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没了说话的心情。禅院朔无言地看了一眼五条悟,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但当他刚走出房屋,就看到漆黑的[帐]从天空中快速地落下:“已经完成了吗?看来来不及了,不过只要打破的话…” “吾神。”立花晴织在禅院朔身旁恭敬地低头,“还请您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和流会处理好一切的。” 不想让我涉险吗?禅院朔看着立花晴织和空井流眨了眨眼,但是等他代入他们的思维之后却发现…他们可能完全不是这样想的。想想看隐月会的教义,再想想看隐月会狂信徒“吾神无所不能”的想法(禅院朔:……),似乎…好像…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如果让这种事情打扰到我,让我“屈尊”去解决的话,就显得他们毫无用处? …所以说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么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算了。 他看过栗川胧他们的训练和战斗,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他的实力,一般的特级在他们的手里也讨不了好,再加上空井流和立花晴织,以及五条悟他们的话… 他居然对趁着交流会入侵这里的人感到了些许的同情,这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如果这样来看的话,倒是更像是想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来拖延时间…如果不是针对天元而来的话,东京高专中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吗? 有点意思。 “有把握吗?” “自然,绝不辜负您的期望。”空井流和立花晴织互相看了一眼,钉截铁地回答道。 “甚尔,你不去帮忙吗?”在空井流和立花晴织离开之后,禅院朔不紧不慢地沿着地面上的石板路走着,与周围匆忙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禅院甚尔走在他的身旁,双手插着兜无趣地左右看了看,脸上完全没有出现一丝担心的意思。 “那几个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落在了禅院朔的侧脸上,“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说的倒是挺好听的,不过我们来算算你都瞒了我些什么吧。”禅院朔的嘴角微微上翘,双眸中莫名的透露出了一丝危险,禅院甚尔的身体一僵,一股寒意从他的身体里直冲天灵盖而去,“伏黑朔?嗯?” 禅院甚尔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油然而生了一种古怪的心虚感,倒不是因为解释不清,而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觉得禅院朔的表情和声音该死的刺激,让人有一种想要[哔——],[哔——]的冲动。 禅院甚尔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舌尖难耐地在牙齿上研磨了两下,刚想要开口,就看到五条悟站在[帐]落下的边缘,看到禅院朔顿时好像是凑巧偶遇一般地招了招手。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吧! 禅院甚尔杀心四起。 “五条族长?”禅院朔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已经进入[帐]了吗? 第334章 交流会(十) “都说了叫我悟啦。”五条悟嘀嘀咕咕地说道,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一分亲昵的味道,听得禅院甚尔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了下来,“明明都认识这么久了。” 如果不算“伏黑朔”的话, 我们真正不才认识了几个小时吗?禅院朔并不习惯一上来就直接称呼别人的姓名这样过分亲密的行为, 但五条悟这家伙怎么说呢…完全没有一点距离感,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越挫越勇的感觉。 他之前还真没想到原来“咒术界最强”是这样一个画风, 但是不管怎么说, 只要你够强,不管再怎么糟糕,总会有一票的追随者, 只是为什么有一点隐隐的熟悉感? 禅院朔无言地看了一眼笑嘻嘻的五条悟,然后转移视线注视着眼前漆黑的[帐], 沉默了两秒后肯定地说道:“进不去?” “不愧是朔。”五条悟竖起了大拇指, 完全没有一点禅院朔从某种意义上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想法, 直接以一种能叫乐岩寺嘉伸吐血的态度,将情报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是拒绝[五条悟]入侵的帐, 不过相对的, [其他所有人]都能自由通行。” 是这样吗?禅院朔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他的手缓缓地朝着[帐]伸了过去。 刚触碰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但是当他的手指刚没入了半个指节的长度时,禅院朔的眼神忽然一凝, 快速地收回手。在禅院朔的目光中, 他指尖上的咒力沸腾着, 隐隐发出了仿佛灼烧一般的响声。 “朔?”五条悟和禅院甚尔同时出声, 禅院甚尔仗着自己离得近, 抢先一步握住了禅院朔的右手,他的眼中浮现了一抹焦躁和杀气,面色不虞问道,“你怎么样?” “不用紧张。”禅院朔甩了甩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趣味,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和被拜尔前几年替换掉的本部结界有些相似,设置[帐]的人看来有点水平,“看来不止是拒绝你的进入。” “可是这样的话,效果和代价就不平衡…等等…”五条悟看出禅院朔并没有受伤,只是像自己之前一样被弹开了,他转过头去,蹙着眉盯着[帐],在他的眼睛里,面前的[帐]慢慢地被拆离开来,化为了层叠的两层,“原来如此。” “看来这下就算想进去也进不去了。”一层是防五条悟,一层是防我吗?禅院朔若有所思地想道,不过倒也不是真的无法打破,结界这种东西终究是有上限的,只要一方的强度远远大于另一方…算了。 禅院朔考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而暴露太多就没有意义了,更何况既然已经将事情交给了空井流和立花晴织,那就只要静静地等着最后的结果就是了。于是他左右看了看,不慌不忙地走到了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晒着太阳表情轻松,就好像现在不是什么敌人入侵的场合,而是什么野外郊游一般。 禅院甚尔看着五条悟,表情诡异地咧了咧嘴,他走到禅院朔的身边坐下,然后缓慢的、充满了刻意的,仿佛是在展示着什么一般地弯腰将头枕在了禅院朔的腿上。 这又是怎么了?禅院朔瞥了禅院甚尔一眼,也许是阳光太好了,晒得他有点昏昏欲睡,他也懒得理禅院甚尔又有了什么突发奇想,只是向后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然后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发呆,仿佛完全忘记了前面还站着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他们最大的“敌手”的五条悟,禅院甚尔偶尔想要去吸引他注意力的时候,也只是被他轻描淡写地在手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别捣乱。 五条悟静默地看着这一幕,看不清他被眼罩遮挡下的眼睛中是什么样的神色,但看他拉直的失去笑意的唇和握紧又松开的手就知道他的心情肯定不平静。 五条悟还记得伏黑朔在上课和训练的空隙,在天气不冷,阳光正好的时候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书,而他最常去的地方是高专后山的一棵大树下,身后有一个斜坡,环境隐蔽,而且有着树荫的遮挡,太阳也不会很晃眼。 后来渐渐的,那里就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他和夏油杰会带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去那里度过一个下午,他会借着躺得不舒服的理由,在夏油杰震惊和鄙夷的小眼睛的注视下,理直气壮地躺到伏黑朔的腿上,然后看着伏黑朔毫不在意、若无其事的表情,不满地故意用手按住书页不让翻页。 伏黑朔只会像现在这样,淡淡地看他一眼,将他的手挪下去,在他一而再再而三,乐此不疲之后,他会选择握住他的手,然后将书的封皮轻轻压在上面。 之后… 五条悟静静地想着,之后他就会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看着伏黑朔低垂的专注的眼睛,数着他细密的睫毛,时不时地朝着坐在伏黑朔身边,两个人看着同一本书,偶尔轻声讨论着剧情与内容的夏油杰做个鬼脸…当然,每次的结局都差不多,最后肯定会发展成他和夏油杰在伏黑朔看不到的地方下着黑手,而他至今也不知道伏黑朔到底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知道了但是装作看不见。 …他就是那样一个“恶劣”又温柔的人不是吗? 恶劣到即使已经猜出了点什么,依旧选择了视而不见。 温柔到即使已经猜出了点什么,却决绝地不肯给予他一点希望。 不过他可是“最强”不是吗?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最强”可代表着他是不会输的。 五条悟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他的手上就提上了一个纸袋,然后凑到禅院朔的身边极其自然地说道:“反正我们一时半会也进不去,趁这时候来聊聊天呗,正好我今天买了新口味的喜久福,我可以分给你一个。”还是一副艰难抉择,恋恋不舍的模样。 就算在这种时候,你热爱甜品的人设也依旧不倒,是不是也挺离谱的? 禅院朔缓缓地看向了五条悟,纸袋上的标识有些眼熟,好像是惠上次带回来的那家店铺的,味道相当符合他的口味,连他这样克制的都忍不住多吃了两口,于是他盯了五条悟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是交易?” “虽然我想说不是,但要是说是也没错啦。”五条悟这样说着,从纸袋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点心盒递给了禅院朔,然后用手拄着脸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尝尝看,这可是五条悟倾力推荐。” “你的学生摊上你这个老师也是挺倒霉的。”禅院甚尔一脸嘲讽地说道。 “我看你是在说你自己吧?五条悟老师可是学生评选出来的第一受欢迎的老师呢。” “那他们肯定是眼瞎了。” 同一时间。 “你们的老师真的靠谱吗?”栗川胧发出了相同的疑问,“这么大的事情好歹也该有点预兆吧?怎么看起来像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腌高菜!”狗卷棘语气急促地提醒道,然后转头张开嘴喊道,“[停下]!” 特级咒灵花御的动作暂停了一瞬,千叶泉美一脚蹬在了它的胸口上,趁着它踉跄后退的时候,在腿落下的瞬间,另一只脚悍然抬起,狠厉地踹在了它的下巴上:“现在去找惠可以吗?我们的武器都没开锋,惠的影子里应该有存货。” “你的咒言对付它应该还挺吃力的吧?还是暂时保存体力,这种时候把我丢出去就好了。”栗川胧对着瞪大眼睛明显难以理解他的话的狗卷棘这样说着,然后将咒力输入校徽询问道,“春村,惠那边情况怎么样?你的小动物还剩下多少?” 还没等春村回答,禅院惠冷静的声音就首先响起:“还真是大场面…我这边没有问题,加茂学长和我在一起,你们过来吧。” “所有的几乎都报废了,就剩下几只在苟延残喘。”校徽中传来了春村莺跑动的声音,“但是入侵的绝对不止这个特级咒灵一个,最起码…” 春村莺的脚步声停下,耳边只剩下了她轻微的呼吸声:“…我的眼前就有一个。” 麻烦了,没了春村的视野,很难确定全局的情况,还是让千叶先将人都聚拢在一起吧…椎名清定这样想着,蹙着眉看着远处的巨木,能够操纵植物的特级咒灵吗:“春村你能坚持住吗?” “一时半会没问题。”春村莺看着眼前手里拿着长刀的诅咒师,慢慢地将画纸取出挡在了身前,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他,“诅咒师…你也想要挑战吾神的权威吗?” “很好。”椎名清定深吸了一口气,“千叶,带上那个咒言师一起去惠那里,然后把永野丢给春村。” “那你呢?” “先不用管我,等你做完这些再来接我。”椎名清定站在树上,看着下面交战着的两人,沉声问道,“需要帮忙吗?东京校的咒术师。” 第335章 交流会(十一) 禅院真希听到声音, 眼睛微微往身后动了一下,能用这个说法的估计也只有[Q]学院的那帮家伙了,想想她自从交流会开始都还没有碰到[Q]学院的人, 一个个的行踪简直就跟鬼一样, 怎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来看笑话的?” “不,你们还够不上‘笑话’这个程度。” “哈?”禅院真希的额头上鼓起了青筋,在她对面的诅咒师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武器上传来,就好像原本平衡的天平一端突然落下了一块巨石, 整个人被向后砸了出去。 禅院真希收回武器,不爽地用其指着树上的椎名清定,抬了抬下巴皱着眉说道:“你说谁呢?” “真是…”椎名清定伸出手瞄定了禅院真希,就在她全神戒备想着要不要先发制人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微微抬高,然后往旁边一甩,“实话就这么不愿听吗?” 一阵劲风从禅院真希的身后划过, 随着一声破空声和利器没入树干的沉闷的声音,禅院真希头也不回地一棍拦腰扫在了诅咒师的胸口,在“咔嚓”的一声后, 诅咒师铁青着一张脸捂着胸口倒下, 然后被禅院真希一脚踩在了脸上。 她瞄了一眼诅咒师本想要偷袭,却被椎名清定夺走的武器, 嘴里轻啧了一声,所以说她最讨厌这些有着奇怪的能够削弱她感知的术式了:“别想我跟你道谢。” “不用, 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椎名清定也懒得在这时候再弄些什么弯弯绕绕的话,索性直接将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考虑合作吗?” “什么?” “入侵者还不清楚有几人, ‘天与咒缚’好歹也算是一个战力。”虽然比不上甚尔大人就是了。 “是惠那小子告诉你的?”禅院真希冷哼了一声, 想想她还没有达成揍禅院惠一顿的“承诺”呢,她上下看了椎名清定一眼,眼睛中闪烁着锋利明亮的光芒,“还真是泄露了个彻底。” “别误会。”椎名清定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一样,“用不着惠,你们在我们的眼中没有秘密。” 这家伙…禅院真希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有丝毫说谎的意味,也就是说…他居然不是在说大话? 咒术界你还是赶快完蛋好了,禅院真希讽刺地想道,天天将[Q]视为生死大敌,结果人家都快把你家里的物品认熟了,这样下去说不定等到你信心满满地做好准备的时候,都不配当人家的对手了呢。 “要是我不同意呢?” “无所谓。”椎名清定心里想的是多上一个战力也不错,但要是没有的话也没什么关系,顶多是需要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不过我劝你还是跟我走,这次的入侵者可不简单,更何况你根本无法联系到你的同学,确认他们的安危不是吗?早解决他们就早安全。” “嘁。”禅院真希撇了撇嘴,她知道椎名清定说得对,虽然她相信熊猫他们的战斗力,但是别忘了他们还有个才刚接触咒术的吉野顺平在,她原本以为他很快就会被淘汰,没想到居然坚持到了现在,结果这下就有点麻烦了,“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现在去哪里…你在做什么?” 禅院真希看着一动不动的椎名清定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等人来接。”椎名清点表情淡定地说道。 “哈?” 另一边。 “狗卷棘是吧?”千叶泉美看了狗卷棘一眼,然后默默地确定着禅院惠身上镜子的方位。为了能够让千叶泉美的术式发挥最大的作用,[Q]学院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带着类似于镜子一般有着清晰反射面的东西,以保证千叶泉美能够及时对他们进行支援,“一会儿不要反抗。” [住手,愚蠢的孩童们。] 特级咒灵花御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千叶泉美觉得牙疼地抽了口气,这是什么玩意?明明听不懂却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有种令人反胃的恶心。 [我只想守护这个星球,大地、海洋和天空都在哭泣,已经到了无法和人类共存的地步了…] 千叶泉美的头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吐槽道:“这是什么极端环保主义的发言?现在咒灵的‘觉悟’都这么高了吗?是不是过于离谱了?” “你在说什么?”栗川胧的表情有点茫然,“你们是在对话?你已经变异得能够听懂这种外星语言了吗?” “…好吧,离谱的是你才对。”千叶泉美只觉得自己心力憔悴,连眼睛都仿佛失去了高光,自从和栗川胧搭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在不断上升,结果今天还是破防了,“你的术式是怎么把这种东西都防住的啊?” 算了,跟这家伙不值得。千叶泉美一脸冷漠地想道,她果断伸手揪住了栗川胧的衣领,随着术式的发动,两个人的身影扭曲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出现在了禅院惠的面前。 她直接拍拍手将栗川胧丢在地上,然后对着禅院惠点了点头:“我去将那个咒言师带过来,惠你应该认识他,估计那个特级咒灵很快就会发现你们的位置。” “辛苦了。” “你们还有这种类似于瞬移一样的术式?”加茂宪纪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而且并不止作用于己身?”要是用得好的话,这可是能够扭转战局的术式啊,只是为什么是在[Q]那一方?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禅院惠感受着脚下地面的震动,听到逐渐靠近的巨响,绿色的眼睛平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甚至能够感受到些许的凉意,“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就在他们认真地准备着接下来的战斗的时候,春村莺那边的情况却有点不一样。 “该死,你有本事就和我正面对战!”诅咒师翻滚着躲过成群的蜜蜂,也不知道春村莺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好像和普通蜜蜂没什么两样的蜜蜂居然能够突破咒力的防御,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但密密麻麻的针刺般的疼痛却让诅咒师颇有一种狼狈不堪的感觉。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不过画已经要见底了,再这样下去情况就有些不妙,春村莺看着手里薄薄的两张纸蹙了蹙眉,她还有最后的杀手锏,但是用完之后她就真的一点战斗力就没有了,千叶那边还没好吗? 在春村莺思考的时候,诅咒师终于将春村莺所有的“召唤物”都解决掉了,他喘了口粗气,面色狰狞地看着春村莺,眸中散发出扭曲的恶意:“没有其他手段了吧?我要把你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没办法了。 春村莺叹了口气,她将最下面的画拿出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全部的咒力都注入了其中,霎时间,纸页的边角卷曲了起来,散发出了不祥的波动,随后上面出现了无数血色的手印,隐隐仿佛有令人脊背发凉的寒风吹了出来,甚至还可以听见类似于用指甲剐蹭金属的刺耳的声音。 春村莺的脸色发白,咒力见底让她捏着画纸的手都有点发颤,在看到诅咒师向她冲过来之后,她直接将画纸扔出,然后疲惫地弯腰扶住了膝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什么鬼?”诅咒师一刀劈砍在了画纸上,但是这张没有什么特殊的纸张却好似涂了一层胶水一样,直接黏在了刀面上。诅咒师觉得自己的武器莫名的有些发沉,料想这应该就是这张纸的作用,看来真的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诅咒师的脸上浮现了戏谑的笑容,他一边向春村莺逼近,一边用手想要将画纸揭下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突然在纸面上看到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带着深不见底的怨毒和仇恨,在一瞬间让他感觉到了心惊肉跳。 诅咒师相信了自己在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的直觉,他一咬牙直接将手中的武器丢弃,然后身躯暴退,武器落在地面发出了当啷一声,在转瞬间就有肉眼可见的黑雾从画纸上冒出,随后,一只惨白扭曲的手臂从中探出,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力学的姿势支撑在了地面上。 在诅咒师满头的冷汗中,一个全身骨骼扭曲,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鬼”慢慢地爬了出来,四肢像是蜘蛛一般扎在了地面上,头颅转动的时候从喉咙中发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咯咯声。 永野润被千叶泉美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极富冲击力的画面让他差点背过气去,他抽搐着嘴角,用手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通过校徽对着已经离开的千叶泉美询问道:“千叶,你知道春村最近看了些什么吗?” “《午夜凶铃》、《咒怨》之类的吧…怎么?咒灵都不怕,你怕鬼?”鬼这东西不比咒灵好看多了? “这是两码事。”永野润现在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他怕春村莺弄出的东西还没把诅咒师搞死,他就要先去了半条命,“你就想象我眼前是一个比人还大,双腿站立的蟑螂,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感受了。” 千叶泉美脸上的表情一僵,光是听永野润这么一说,她就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闭嘴,我不想听,总之你赶快帮春村将对方解决掉,我还忙着呢。” “等等…” 千叶泉美果断挂断了通讯,正当她准备去将椎名清定也带过来的时候,忽然感受到远方爆发了一股熟悉的咒力,那是…流大人? 第336章 交流会(十二) “真是跟蝗虫一样, 怎么杀都杀不干净。”空井流看了一眼在他的术式作用下,带着幸福笑容死去的术师,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厌恶, “便宜他们了。” “真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这么多炮灰。”立花晴织的眼眶周围隐隐浮现出了黑色的纹路, 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咒术师痛苦地捂着心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依旧表现出了窒息的模样,他试图挣扎着想要攻击,但只是轻微的动弹就感受到了手指、胸口传来的麻木和刺痛, 最后他的心脏在急剧跳动中突兀地停止了下来。诅咒师瞳孔放大,张大嘴身躯僵硬地倒在了地面上,“明明识时务的诅咒师都臣服于[Q]的统治之下,难道还有人妄想着做些小动作一步登天吗?吾神真是太仁慈了。” “总会有一群看不清自己的家伙,这并不奇怪。”空井流漠然地看着被他特意留下来问话的诅咒师,在他术式的作用下,这个诅咒师木然地跪在地上, 眼睛中流淌着绝望的神色,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同伴”被屠戮殆尽,自己接下来也会丧失性命, 而是他居然敢因此而打扰了禅院朔的雅兴, 让他的神明只欣赏了半出剧目… 我怎么还能有颜面活在世上?合该被碎尸万段才是… “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在立花晴织不忍直视的眼神中,空井流强忍着内心中的恶心, 嘴里淡淡地说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来了多少人?” 诅咒师的眼睛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可惜他也不是什么核心的人物, 只是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多上一点:“空井大人, 我只知道这次领头的是真人和花御两个特级咒灵, 诅咒师有十人左右,具体的目的并没有告诉我们,给我们的任务只是尽力拖延时间。” “废物。” “是,空井大人。”诅咒师惶恐地低下了头,充满悔恨地说道,“是我太过贪婪和放肆,因为贪图名声和利益…不知可否…” 空井流背过身去,脸色铁青地挥了挥手。 “感谢您的宽容!”令人的灵魂都在战栗的狂喜席卷过诅咒师的全身,他双手颤抖地捡起了地上的武器,带着解脱的笑容和夺眶而出的眼泪,毫不犹豫地用匕首抹了脖子。 随着重物倒地声的响起,立花晴织的嘴角抽了抽,转头充满同情地看着捂着胃的空井流说道:“流,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想吐。”空井流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不管多少次他都不习惯这群“残次品”在自己的眼前晃悠,这种虚伪的信仰只会让他感到反胃,还好用到的次数并不多,“真人就是胧之前提过的那个咒灵吧?” “啊,似乎说是那个咒灵的术式挺特殊的。”立花晴织回忆了一下后说道,“这么看来应该早就是计划好的,在交流会前几天那个咒灵就是冲着两面宿傩的容器去的,只是正好叫胧撞上了,不知道这次又想要做什么。”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空井流刻薄地说道,“他不该打搅吾神,只有这一点是不可饶恕的。” 立花晴织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咒力碰撞的主战场,无数的枝条像是活物一般肆意地生长攻击,他感叹地咂了下舌,对着空井流说道:“我们要过去吗?” “不着急,有惠和清定在,没有什么问题的。”空井流眯了眯眼,这样说道,“我们先试着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叫真人的家伙,然后将那些不长眼色的诅咒师清理干净,至于这个叫花御的咒灵就先给他们练练手,毕竟特级咒灵可不多见。” “听你的。”立花晴织耸了耸肩,在这方面他还是很相信学生们的实力的,然后他想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道,“实在不行还能把胧给‘献祭’了。” “…你这话可别叫他听见了。”空井流的脚步一顿,想到栗川胧那个让人头疼的小子,面色古怪地说道。 “我说的可是实话…” “阿嚏!” 栗川胧揉了揉鼻子,有些狐疑地望了望天空,然后回头看着禅院惠半蹲下从影子中拿出了储存的武器丢给了千叶泉美,一脸自然地伸出手问道:“我的呢?” “你还用得着武器?”刚被千叶泉美用术式带过来的椎名清定诧异地问道,“还是别了吧,你不伤到自己人就不错了。” “…我好歹也是认真训练了两周的。”栗川胧嘴里嘟囔道。 “战斗力从0上升到了0.5的那种?”千叶泉美熟悉了一下手里匕首的手感,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自从因为相信了栗川胧的鬼话,结果直接去医疗室走了一遭之后,就彻底不将栗川胧算进战斗力之中了,她直接指着栗川胧对着禅院真希等人说道,“喂,你们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就直接拿这家伙顶上去就行了。” 狗卷棘正往刺痛的嗓子里灌着润喉药,闻言多看了栗川胧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想必栗川胧应该有什么倚仗吧?或许是防御类的术式?不过… “金枪鱼蛋黄酱。”狗卷棘朝着禅院真希和禅院惠比出了电话的手势。 “没用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他能进来的话,估计早就进来了。”禅院惠平静地说道。 “等…一下。”加茂宪纪张了张嘴,“你为什么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禅院惠的眼神一凛,周围的几人也同时感受到了飞速靠近的咒力,除了栗川胧因为反应慢了半拍被直接抽飞之外,其他人都快速地向四周跳开躲避了攻击。 “我说,你们就不能提醒我一下吗?”除了狗卷棘、禅院真希和加茂宪纪回头看了他一眼,其他人简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我们的同伴情谊就这么脆弱吗?栗川胧默默地爬起来拂去落在头上的碎石子,嘴里吐槽道。 “[赤血操术]——”血袋崩裂,一轮血轮在加茂宪纪的手中浮现,高速旋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随后用力地朝着花御掷了过去,“[苅祓]!” 血轮直接命中了花御的侧脸,然而硝烟过后,加茂宪纪却惊骇地发现,花御完全是一副仿佛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模样。翅膀拍击空气发出了剧烈风声,在加茂宪纪发出攻击的瞬间就被禅院惠召唤出来的[鵺]从高空中俯冲了下来,狠狠地撞击到了花御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花御直接身体一沉,双膝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落点处瞬间出现了凹陷进去的深坑以及伴随着扩散的冲击向外蔓延的蛛网纹。 一抹寒光在空中乍现,匕首上扭曲的弧线在挥舞之中弯曲出了蛇的影子,带着蔓延而上的咒力划过了花御的脖颈,然而匕首只是浅浅地没入了几乎微不可察的深度,相交之间甚至发出了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声音,千叶泉美闪身出现在了花御的另一侧,手中的匕首上在她的视线中出现了点点的裂痕:“啧,这么硬的吗?” 二级咒具只能造成这么点伤害?还好有足够可以替换的。禅院惠这样想着,下一秒就看到了足以被称为“怪物”的庞大树枝在花御的操控之下朝着他们席卷而来,期间伴随着的还有无数滚落的在地面上砸出深坑的藤球:“散开!” [鵺]高速下落抓住了禅院惠飞向了高空,千叶泉美连续使用了两次术式,出现在了椎名清定身边,然后带着他闪现到了禅院惠的眼前抓住了[鵺]的爪腕。椎名清定伸出手在空中瞄定了栗川胧等人,然后一一将他们抛飞了出去。 “还真是不能小瞧了。”禅院真希和狗卷棘落在屋顶上,瓦片在震动和肆意活动的树枝的作用下成片地砸落下去,她看着[鵺]带着禅院惠等人接连几个变向,左躲右闪灵活地躲过了朝他们攻击的枝条,也不知道是在说哪一方,“狗卷,你还好吗?” “鲑鱼。”狗卷棘点了点头。 “那就来上一次。”禅院真希哼笑了一声,“希望惠那小子还没忘了该怎么配合。” “[鵺]。”禅院惠在风声中注视着禅院真希的举动,眯了眯眼对着[鵺]说道,“往诅咒那里靠近。”然后另一只手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狗卷棘深吸了一口气,咒力从他的喉管流淌到了他的唇舌,他张开嘴大声喊道:“[停下]!” 禅院真希的双脚在屋顶上重重一踏,脚下的瓦片在顷刻间变得粉碎,在扩散的气浪之中,她的身体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残影,手中的长刀朝着花御劈砍了过去。 正在这时,[鵺]也正好飞到了花御的上空,禅院惠手上一松,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直接朝着下方砸了下去,禅院惠调转手中刀刃的方向,刀尖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点刺眼的光芒,只是瞬息之间就仿佛要坠落到花御的头上。 然而… “噗…咳咳…”鲜血从狗卷棘的口中喷涌而出,他睁大了眼睛跪伏在地上,用手死命地扣住自己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狗卷的咒言? 在禅院真希的眼眸中,花御的手像是慢动作一般缓缓抬起对准了她,身后的植物只是眨眼的功夫就由静转动,带着高速的破空声朝着下落的禅院惠刺了过去。 糟了! 第337章 交流会(十三) 该死!来不及了! 禅院真希试图扭转身体来进行躲避, 但是她离得已经太近了,就算能够停下来也无法完全脱离攻击范围,所以她也只能凭借对身体的掌控力, 勉强避开足以致命的部位。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往旁边一扯, 她瞬间想到了什么,放松身体没有进行抵抗, 然后她眼前的景物就开始飞速倒退着。花御的手擦着她的身体而过,她就像是被拿起又丢出去的木偶一般,被直接甩飞到了旁边的建筑上。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习惯。”禅院真希活动了一下肢体,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有种身体完全不受控,只能被随意拿起放下摆弄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尤其是对她这种用咒力换取了身体素质的天与咒缚而言更为明显。 禅院惠也像是一个炮弹一样砸向了她的身边, 他用手紧急地撑了一下地面一个旋身, 双脚重重地落在屋顶上,向后滑落了好远才勉强停了下来,然后半跪在地上朝着空中摆了摆手。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椎名清定稍稍松了口气放下了手, 还好他一直关注着现场的情况,不然就麻烦了, 他从高空注视着花御的身影, 然后将咒力注入校徽询问道, “惠, 怎么样?” “有点难办。”禅院惠回答道,“狗卷学长并没有使用特别强力的言灵, 却遭到了反噬, 看来这个咒灵不是一般的特级, 不过…” 他看着花御眼眶中冒出的树苗,他在被椎名清定用术式转移的时候,果断选择了将刀刃落在了花御脸上突出的树苗之上,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现在上面明显是少了一小截:“它眼里长出的树枝比别的地方更脆弱。” “弱点?” “不确定。”禅院惠低俯下身子,绿色的眼睛中是一片冷静,“总得试试不是吗?” 除了[鵺]以外,其他的式神在这种环境中都无法很好地发挥作用,只能近战了吗? 禅院惠这样想着,和禅院真希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禅院惠将四周的场景收入眼中,然后毅然跳到了向他们席卷而来的枝条上,右手虚虚地搭在上面,像是在坐滑梯一样从上面滑了下去。 他注视着仿佛铺天盖地一样的树枝,突然手在身后一撑,从滑落的动作更改为向前一个翻滚,然后膝盖弯曲腿部发力,起跳直接抓住了另一根本想要朝着他攻击而来的枝条,然后以抓握着的手为中心,身体前后晃了两下,趁着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双手松开直接荡了出去,恰到好处地躲在了花御的视觉死角之处。 想要绕后吗?禅院真希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双手握住刀柄,在拔地而起的树木上快速奔跑着朝着花御的方向靠近,刀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切开了朝着她挥舞过来的枝条。她脚下的树木忽然起伏升高,禅院真希压低重心维持住身体的平稳,在另一根枝条朝着她抽过来的时候,她直接脚下一蹬踩在了上面,连半秒钟都没有停留就飞跃而出,刀身闪烁着寒芒直接朝着花御眼眶中冒出的树枝砍了过去。 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的响起,禅院真希的攻击被花御护在眼前的手挡下,它的手紧紧地握住刀身,在两人的力道对抗之间,竟是作为咒具的刀最先支撑不住,在阳光下直接崩断成了片片碎块。禅院真希在惯性的作用下上半身不由地前倾,但天与咒缚带给她对于身体的自控力让她立马弯曲膝盖维持住了平稳。 她果断地举起手臂挡住了从右侧呼啸而来的枝条,然后被花御一拳砸在了胸口上,整个人瞬息化作流星洞穿了不远处的一座小楼,溅起了巨大的烟尘。 “真希学姐!你还好吗?”禅院惠从右后方的枝条上滑了下来,将手中的刀直接朝着花御掷了过去,在花御偏头匆忙进行躲闪的时候,他在半空中腰部发力一个回旋,小腿硬生生抡在了花御的脖颈上,将它踹飞了出去,然后回头大声喊道。 “惠!小心!”千叶泉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 与禅院惠擦肩而过的活动的枝条忽然从中央爆开,禅院惠快速扭头,只见一个人影从中显现出来,手直接朝着禅院惠抓了过去,禅院惠身体后仰,诅咒师狰狞与兴奋交织着的脸庞在他的眼睛中放大,这也是这次入侵的敌人吗? 藏在咒灵操控的植物中,之前甚至完全没发现一点异样…禅院惠在这种危机情况下,甚至还能留出心思来思考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可不认为咒灵与这些人间有什么同伴情谊,能让他躲在这里,绝对不止是为了偷袭这么简单。 “栗川!” “我在这里!” 椎名清定毫不犹豫地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伸出了手,手指做出了好像是抓取什么东西的样子,然后用力朝着禅院惠的方位扔了过去。 一声爆鸣,在禅院惠淡定的眼神中,本以为自己终于得手的诅咒师被高速丢过来的栗川胧直接砸飞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禅院惠的错觉,他好像看见了有两颗白花花的牙齿带着一丝晶莹的口水,从他眼前划过了两条弧线,然后直接从半空朝着地面掉落下去,不见了踪影。 “我就知道…”栗川胧砸在地面上又弹起,将地面犁出了一条长长的轨迹,然后翻滚了好几圈直接从一栋房屋前面的墙壁穿透而过,从后面凿穿了出来才堪堪停下,他沉默了一秒,翻过身来脸朝上,双手放在胸前,安详地看着天空有气无力地说道。 “知道什么?”千叶泉美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手中的匕首朝着诅咒师的眼睛扎了过去,却被他姿势扭曲的狼狈的翻滚躲了过去,然后没等千叶泉美继续进行攻击,他的腰就被枝条缠住,快速地拖拽起来远离了两人。 “我发现我现在已经不单单是肉盾了,你也是,椎名也是,我已经进化成你们的投掷物了吗?” “…其实我是想把你丢到惠的身前替他挡下这一击的。”椎名清定咳嗽了一声,眼神游移地说道,“但是准头稍微差了一点。” “你这个力道有半点的说服力吗?”栗川*谁信谁是傻子*胧的额头上划过了一条黑线,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从原先的地方到这里的距离,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名叫三维弹球的游戏,而我就是那个弹球。” “…校服的质量不错。”椎名清定试图转移话题,“要是最初版本的话,这时候应该已经有破损了吧?” 栗川胧抽了抽嘴角,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真的非得在战斗中讲相声吗?”禅院真希捂着自己的胸口从不远处的废墟中坐起来,刚一动作就感觉自己的胸骨处传来了一阵闷疼,唯一比较值得庆幸的是它没有断裂开来,“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诅咒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惠你觉得呢?”千叶泉美听到禅院真希的话,蹙着眉对着禅院惠说道。 “我建议先把这个诅咒师解决掉。”禅院惠在枝条上跳跃,眼神追逐着诅咒师的方向,在千叶泉美的袭击并未得逞的时候他就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我猜这个诅咒师的术式会对这个咒灵起到增幅的作用,不然这个咒灵根本没必要去保护他。” “那就先控制住他。”椎名清定试图锁定诅咒师的方位,但是每当他要瞄定目标的时候,要么会有枝条朝着他袭击而来,[鵺]被迫带着他进行躲闪更改了方位,要么就是他的视线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所阻碍,“该死!惠,我的术式发动条件应该被发现了。” “这么多次也确实该有所猜测了。”禅院惠冷静地回答道,“没关系,我们想办法把他逼出来…加茂学长,你还能使用几次术式?” “血袋只剩两个了,如果加上我自己的话,四次不能再多了,不然就会彻底影响战斗力。”加茂宪纪毫不犹豫地说道。 “足够了,椎名!” [鵺]调转方向带着椎名清定靠近了加茂宪纪,然后他拿出了镜子将其硬生生掰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块朝着加茂宪纪丢了下去。 在加茂宪纪伸手抓住镜子的那一刻,镜子上浮现出了层层涟漪,千叶泉美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然后带着他转移到了[鵺]的身上。 “[百敛]——”加茂宪纪将仅剩的两个血袋全部掷出,在高空确定了诅咒师的大致方位,“[穿血]!” 其中一只血袋沸腾,内部的血液化作了一道猩红的血线,直线洞穿了前方所有阻碍的枝条,朝着诅咒师飞射了过去。诅咒师惊骇地睁大眼,暗道不妙,勉强侧过身体躲过了加茂宪纪的攻击,然而攻击并没有结束,另一只血袋像是烟花一样炸开,飞溅的血液化作无数的绳索,朝着诅咒师缠绕了过去:“[赤缚]!” 成功了吗?禅院惠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诅咒师的位置,可是下一秒诅咒师的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无数的枝条迅速将他包裹成了一个藤球,然后被另一根树枝像是打陀螺一样抽飞了出去,[赤血操术]落空了。 “不行,得另想办法了。”椎名清定这样说着,正当他们想着该怎样解决掉这个诅咒师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永野润的声音。 “看起来还挺难的…需要帮忙吗?各位。” 第338章 交流会(十四) “真壮观啊。”好不容易赶到的永野润看着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仿佛巨人国的森林一样的场景, 嘴里感慨地说道,“我最近都不想去植物园了…需要帮忙吗?各位。” “慢死了。”千叶泉美嫌弃地说道,“春村呢?” “我已经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哦,对了。”永野润一敲手心回忆着说道, “春村说京都校的校长和老师被诅咒师堵住了,想要过来还得一段时间, 流大人和晴织大人去找另一个特级咒灵了,所以这边一时半会应该只有我们。” “我就说我好像感受到了流大人的咒力。”千叶泉美这样说着,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 若有所思地对禅院惠说道,“既然永野来了的话…试试那个方案?” “我觉得可行, 我估计这个诅咒师对栗川的仇恨值还挺大的。”椎名清定确信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 那个诅咒师绝对被砸得不轻。 “…也是,毕竟被打掉了两颗牙齿。”禅院惠沉吟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栗川胧听见椎名清定的话,一只手捂着胸口, 另一只手扶在已经成了废墟的建筑上, 满脸的看破红尘。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你干的才对吗? 栗川胧感到了有一口无形的大锅朝着自己扣了过来, 而他还憋屈地无法反驳, 这个只对他进行迫害的世界真是够了。(高桥和彦发来贺电)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那个诅咒师的反应速度上,千叶的术式并不是瞬时的, 而且…千叶你的咒力还剩多少?”椎名清定想了一下向着千叶泉美询问道。 “大概还有不到两成。”千叶泉美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怎么感觉咒力消耗得有点快?但是她还从来没有在短时间内用过这么多次术式, 所以她在估量了一下剩余的咒力总量之后,向着椎名清定回复道,“但是解决掉诅咒师还不算完,还有一个特级咒灵,我不可能将咒力全部都用在这里。” “一次成功吗?”永野润挠了挠头,“这个方案之前只是预设过,没想到第一次实践就面对这么大的挑战。” “你的术式在这次交流会还没用过吧?更何况你现在可是我们中最接近满状态的。”禅院惠活动了一下手腕,平静地说道,“交给你了。” “只要条件达成,我没有问题。” “那么准备好,各位。”禅院惠弯腰从影子中取出了仿造特级咒具“游云”制作而成的三节棍,双手抓在了两端,左腿前伸,膝盖弯曲,压低身体,“加茂学长,拦下他。” “虽然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加茂宪纪一咬牙划破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顿时流淌了下来,他睁开眼看着包裹着咒术师的藤球,血珠静止在了空中,然后在他的控制下不规则地颤动了起来,“但是最好给我成功…[赤缚]!” 血色的大网直接朝着滚动的藤球罩了过去,藤球霎时间爆裂开来,一道灰色的人影从中飞速窜出,禅院惠脚下一踏,欺身上前,三节棍直接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诅咒师的脑袋抡了过去。 花御的手臂一挥,急速生长的枝条从一侧想要替诅咒师接住这下重击,但仿制“游云”的三节棍虽然没能完全仿造原版威力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体能的功效,但也是[Q]集团研究部近年来做出的比较满意的咒具之一,所以枝条只是勉强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就整个被撕碎,三节棍仅仅只被阻挡了半秒钟,就去势不减地直奔诅咒师的脑袋而去。 然而战斗之中半秒钟的停顿就足以让一些经验丰富的人反应过来了,尤其是这个诅咒师虽然正面战斗能力不强,但是保命逃跑的能力可还不错,他以一种正常战斗中绝不会出现的抱头蹲下的姿势躲过了禅院惠的攻击,同时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狡诈。 他知道这些都是年龄不大的学生,接受的是正规的咒术师教育,也就是说他们很少会遇到这种毫无下限可言的几乎可以被称为“流氓”的不要脸的打法,一般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措手不及,这就是他的机会… 禅院惠面无表情地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诅咒师的面部顿时变形,上面印上了一个鞋印地飞了出去。笑话,真要说的话,他也是诅咒师来着,更何况你知不知道他的战斗大部分都是谁教的?比没有下限难道你还能比得过禅院甚尔吗?(禅院甚尔:?) “你这家伙!”诅咒师翻滚了两圈后爬了起来,双眼恶狠狠地瞪向了禅院惠,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身后多出来了一道气息,他心中顿时一惊,心想难道身后有人偷袭?于是他迅速回头的同时,袖口中探出来了一柄短刀,直接朝着身后扎了过去。 “那个…抱歉。”栗川胧一脸无辜地摆了摆手朝着他打了个招呼,短刀刺在了他的腹部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看着诅咒师鼻青脸肿的上面还带着个鞋印的脸,似乎试图想要表达他的同情,但却完全控制不住那不停上翘的嘴角,“你的牙没事吧?”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诅咒师的头上爆起了青筋,他恨不得一刀把这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小子脑袋都给削下来,但看他刚才被栗川胧砸飞出去,结果他摔了个半残,栗川胧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他能动得了的,说不定他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人家连个皮都不会破。 可据他观察到的情况,这小子的攻击力似乎不怎么样,那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回头看去,千叶泉美此时已经发动术式,准备将永野润带到禅院惠的身旁,但她通过在交流会之前努力训练好不容易才完全掌握的术式此刻却出了岔子,她并没有到达禅院惠的身边,而是出现在了他的斜前方。 来不及了。禅院惠抿着唇这样想着,然而就在此刻,他们却听到了一声嘶哑的声音:“[别动]!” 狗卷学长?禅院惠霍然回头,只见狗卷棘边咳嗽边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快速转了回来,千叶泉美一咬牙,趁着诅咒师被狗卷棘控制住了的时候,再次发动了术式。 这次没有再出现问题,两个人顺利地出现在了诅咒师的正后方,花御预感到了不妙,无数的枝条挡在了诅咒师和永野润之间,想要阻止他的举动。 “没有用的。”永野润的脸上带着笑意,伸出右手对着诅咒师的后背打了个响指:“朝我看过来。” “咔嚓!”诅咒师的头顿时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他上一秒还在想着该怎么逃跑,下一秒他的颈椎就被直接扭断,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里面充斥着浓浓的恐惧和不敢置信。 无数的树枝静止了一瞬,然后仿佛发狂一般没有任何规律地胡乱挥动,几人各自用自己擅长的方式躲避着,栗川胧更是看都没看就直接跳了下去,自由落体到了地面上发出了“嘭”的一声。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千叶泉美身体后仰,粗壮的枝条扇过的劲风拂过她的鼻尖,她几个起落落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用手撑着膝盖,脸色发白地喘了口气。 “反正已经这样了,随便吧。”栗川胧站直身体,一脸的无欲无求,“等回去了之后你还是把术式再巩固一下吧,差点永野的[强制回头]…” “我术式的名字明明叫[聚焦于我]。”永野润嘴角抽了抽,无奈地说道,“你们不要私自给我改名啊。” “[聚焦于我]太意味不明了。”栗川胧耸了耸肩,调侃地说道,“你看是不是[强制回头]就好懂多了?” “并不觉得。”永野润斩钉截铁。 永野润,[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一年级生,所属势力:[Q]集团,术式:[聚焦于我]。 “这些树枝的强度大概降低了三成。”禅院惠接下枝条的攻击,感觉上面传来的力道明显比之前有所下滑,他果断挥动三节棍,只听一声破空声,他眼前直接被清理出了一片空白,“而且那个诅咒师死后,好像还给这个咒灵附加上了什么负面状态,比之前轻松多了。” “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吗?” [鵺]扇动翅膀下落,将椎名清定和加茂宪纪抛了下来,禅院惠解除了[鵺]的召唤,也微微松了口气。 大家剩余的咒力量都不多了,加茂宪纪、狗卷棘还有千叶已经差不多得退出战场了,还有椎名…禅院惠朝着椎名清定看了过去,他察觉到禅院惠的注视,微不可察地朝着他摇了摇头…也是,椎名今天也用了很多次术式,正常来讲也快到极限了,也就是说现在能保持战斗力的只剩下我、禅院真希、永野润和栗川胧了吗? 就在这时… “噗!”千叶泉美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她身体摇晃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双眼睁大看着一根枝芽从她的腹腔中缓缓地钻了出来。 “千叶!” “[咒术师,你们配合得不错。]”花御缓慢地朝着他们靠近,“[你们的动作确实给我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必留手了。]” “什么…时候…”千叶泉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唯一一次与花御近距离接触就是最开始用匕首攻击的时候,难道那个时候就…? “[打入你体内的芽最喜欢咒力。]”花御漠然地说道,“[等消耗完咒力,它就会开始吞吃你的血肉。]” 我说为什么咒力消耗得这么快,而且还扰乱了我的咒力流动,不然最后的那次术式落点本不应该出错的…千叶泉美咬着牙想道,要是早发现一点的话… “惠,能听到吗?”春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这个[帐]是针对五条悟和吾神的,其他人可以自由进出,你们有受伤的就赶紧撤出来。” “消息来得真及时,春野。”禅院惠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椎名,你带着千叶他们先走。” “你确定?”椎名清定表情凝重地说道。 “啊。”禅院惠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支援已经来了。” “轰!”两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花御的上方,拳头带着可怖的力量直接砸在了花御的脸上,东堂葵的拳头闪烁着黑色的光芒,直起身子对着虎杖悠仁说道,“能行吗?虎杖!” “当然!”虎杖悠仁果断地回答道。 第339章 交流会(十五) “东堂葵和…虎杖悠仁吗?”椎名清定打量了他们一眼, 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他看了看禅院惠,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禅院惠的判断, “你自己小心,栗川在这里,如果实在不行…” 他看了一眼禅院惠的胸口,那里藏着已经被禅院朔修复好的铭刻了“传送”术式的咒具,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如果实在解决不了, 就干脆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要义好了。 “到不了那个地步。”禅院惠平静地说道,由于那个诅咒师的缘故,花御的实力比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已经下降了很多,他们加上东堂葵和虎杖悠仁,就算无法彻底祓除这个咒灵, 也绝对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你们快走吧, 千叶需要治疗。” 椎名清定点了点头, 将几个已经差不多失去战斗力的家伙带了出去,现场只剩下了禅院真希、栗川胧、永野润再加上虎杖悠仁和东堂葵以及他自己六个人。 “虎杖,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禅院真希向着虎杖悠仁询问道。 “都被京都校的西宫带出去了。”虎杖悠仁想了一下后, 回过头来说道, “基本没有什么大碍。” “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要解决掉这个家伙就好了吧?”禅院真希活动了一下手臂,双眼紧紧地盯着烟尘还没有散去的地方, 眼中闪烁着冷厉的光芒, “惠,给我把武器。” “你拿这个吧。”禅院惠将手中的三节棍抛给了禅院真希, 然后从影子中取出了一把长刀, “我用不惯这个。”话语中隐隐浮现出了两分嫌弃。 禅院真希接过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熟悉了一下手感:“一级咒具?你的存货还不少吗?”她看向了花御, 右脚后撤摆出了进攻的姿态,“那就开始第二回合吧。” “等等。”东堂葵突然伸出手拦住了禅院真希,“这是虎杖一个人的试炼。” “哈?”禅院真希的脚步一顿,她用手推了推眼镜,匪夷所思地看向了东堂葵,“你的脑子是不是都被肌肉占满了?在说什么胡话呢?” “开始羽化之人容不得旁人干涉。”东堂葵的肌肉隆起,健硕的身体散发出了强大的压迫感,他侧过脸看着禅院真希沉声说道,“如果你想打扰的话,就先和我做过一场吧。” “你这家伙…”禅院真希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她一甩手里的三节棍,将其指向了东堂葵,“懂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 “那个…”虎杖悠仁在他们身后伸出了尔康手。 “挚友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跟你这家伙说不通。”禅院真希轻啧了一声,“想打架的话我奉陪到底。” 永野润站在那里看了半晌,然后用手戳了戳禅院惠,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费解地小声询问道:“这是…常态吗?”大敌当前自己内部先搞个内讧什么的… 禅院惠想说不是,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以及想到咒术界内部平日常态化的互坑操作,他思考了一下后,诡异地沉默了。 “东京校和京都校…关系好像本来就不怎么样吧?”栗川胧眨了眨眼,他用手指了指东堂葵,想到在交流会之前看到过的资料,对着永野润解释道,“而且这个叫东堂葵的,似乎在京都校内的人缘就不好。” 东堂葵的膝盖上中了一箭。 “我记得京都校的都挺讨厌他的来着。” 东堂葵被万箭穿心。 “你知道什么?”东堂葵猛地转过头来冲着栗川胧说道,“我只要有小高田和挚友的陪伴就好了!” 小高田是谁他们不知道,不过挚友… 众人静默了一瞬,然后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虎杖悠仁,虎杖悠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感觉有点芒刺在背,他低着头沉痛地举起了手,咳嗽了一声后小声说道:“那个…挚友…是我来着。”虽然才认识了一两个小时。 你们偏题了吧?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禅院*这群人中唯一靠谱的那个*惠用手抹了把脸,他为什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带什么小学生出行的老师?还得给他们处理像小孩子互扯头花一样的矛盾,再提醒他们干点正事? 禅院惠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自己起伏的情绪,然后看着虎杖悠仁问道:“虎杖,你确定吗?这可是特级咒灵。” “惠?”禅院真希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啊。”虎杖悠仁转过身去,看着爬起来的花御,握紧双拳严肃地说道,“我想要变强,强到足以救下任何人。” 下定决心了吗?禅院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禅院真希说道,“真希学姐,既然这是虎杖自己的决定,那就相信他吧。” 禅院真希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撇过脸轻啧了一声:“随便你了,但是虎杖,如果坚持不住的话,别逞强。” “放心吧。”虎杖悠仁向后比了个大拇指,笑着说道。 禅院惠紧接着又看向了栗川胧和永野润,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永野润耸了耸肩,一副你决定就好的表情:“我是无所谓啦,你是首席,听你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 “轰!” !! 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就像是炸弹在耳边爆炸一样,撕扯着他们的耳膜,即使在咒力的保护之下,他们依旧有一瞬间陷入了失聪,脑袋像是被巨锤砸中一样嗡嗡作响。 发生了什么? 禅院惠晃了一下脑袋,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向远处,冲天的火光甚至将天空都烧得通红,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直接砸入了他们身后的树林中,他们只能看见树木一棵一棵地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塌了下去,发出了接连不断的断裂与砸到地面上的沉闷声响。 “咳咳…该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栗川胧的手指一颤睁大了眼睛,然后快速地朝着树林的方向跑了过去,“流大人?” 怎么回事?一抹震惊浮现在了禅院惠和永野润的眼眸中,虎杖悠仁他们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可是知道空井流和立花晴织的实力的,难道那个特级咒灵有这么强吗?还是说出现了什么意外? “栗川?”空井流用手捂着腹部,血液浸透了白色的衣服,在上面染上了一大片鲜红,“你们在这里?” “流大人,你还好吗?”栗川胧将空井流扶起,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这是谁干的?” “咳,是我大意了。”空井流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懊恼,“我没想到我的术式居然对那个诅咒不起作用。” “晴织大人呢?” “他应该…”空井流话未说完,忽然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来了。” 第二声轰鸣响起,禅院惠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两道人影直接落在了他们不远处,其中一个的脑袋是火山的形状,身上散发着微光,仔细看上去的时候好像有点虚幻,而另一个人的身上则是布满了缝合线,他将自己变形了的手恢复正常,用不知道是惊奇还是感叹的口吻说着:“还挺强的嘛…哦。” 他转过头来看了禅院惠等人一眼,然后朝着花御打了个招呼,愉快地说道:“哟,花御,我来找你玩啦。” “[真人?]”花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错愕,“[你不是应该…?]” “已经到手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真人耸了耸肩,他的手上下抛着一个不规则的物体,上面散发着隐秘的咒力波动,“这个咒具还挺好用的,虽然复制出来的大概只有漏瑚一半的强度。” 真人这样说着,快速从原地跳开,下一秒,一柄黑红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长/枪就落在了他原来的位置,土地石块炸开飞溅出去,留下了一个恐怖的孔洞。 “花御你看,超级吓人。”真人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若有所思,他看着花御似乎是在向它征询意见,“只是觉不觉得这个力量有点奇怪?” “[…不太像是咒术师,倒更像是…]”花御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隐隐透露出来了一丝迟疑。 远处一个人影缓慢走来,不知是否是他们的错觉,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就好像有一个黑洞将所有的光线都吸收了进去。立花晴织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在看到禅院惠等人之后,他的表情缓和下来,然后有些无奈地对着走出来的空井流说道:“流,即使再讨厌你的术式,最起码也要把它的作用条件摸清楚了。” “…我知道了。”空井流撇过了脸去,表情稍稍有点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为了吾神。” “至于你们…”立花晴织看向了真人和他身边的[漏瑚],声音冷漠地说道,“想好怎么死了吗?” “[你…]”花御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被真人打断了,他用手摩挲着下巴,脸上显露出了强烈的好奇,“你们说的那个‘吾神’,是说[帐]外面那个黑色长头发的术师吗?” “你…想做什么?”立花晴织的眼神瞬间冷了一个八度,声音中透露出了强烈的杀意,空井流以及现场所有隶属于[Q]集团的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一双双带有强烈敌意的视线扎到了真人的身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咒力挤压着空气,甚至让真人的皮肤都感受到了刺痛。 “别这么大火气嘛。”真人用手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脸上冒出了诡异而又扭曲的兴奋,“我只是想要与他好好交流交流。” 第340章 交流会(十六) 真人本次的目的是高专保有的五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以及同样是特级咒物的[咒胎九相图]1~3号,他在花御和那群炮灰诅咒师吸引注意力的情况下,成功将东西从东京高专中盗出, 结果就在离开[帐]的时候,仅仅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莫名的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按照夏油的要求,他本应该躲着五条悟和这次会来到交流会的[Q]集团首领走,毕竟要是被发现的话, 他们的全盘计划就都会被打乱,但真人在意外看到了坐在结界外不远处的一个正在和五条悟交谈的术师的时候,他的心脏忽然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身体僵硬手指发颤,眼神根本无法从那个术师的身上移走, 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 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着冷汗。 这是什么情况? 真人咬着牙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快速遁走, 差点因为这一秒钟的停留而被五条悟发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他用手扶着墙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里闪烁着惊慌, 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如同自虐一般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那个术师…是谁? 明明我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却会出现这样的反应?是中了什么术式吗?真人看着自己仿佛还没有缓过劲来的依旧在颤抖的手喃喃自语, 然后自己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他没有感知到有什么针对他而来的咒力波动, 他试图从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看过的书,学习到的知识来解释这一种现象, 然后他忽然灵光一现, 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难道我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想想书里都说过什么:看到对方的时候心跳不止, 嗯,这条对上了;无法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移开,确实是这样;想要和对方待在一起…呃… 真人蹙了蹙眉,表情有些疑惑,他倒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反倒是有种拼命地想要远离的冲动,但是上面还说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不同的人的反应会有所不同,有些人会因为害羞、自卑等原因表现出不同的情绪…可是我是咒灵啊?这些东西适用于我吗? 对了,夏油不是人类吗?要不问问他?真人陷入了沉思,他沉吟片刻,毅然决然地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了[夏油杰]含笑的声音:“喂?真人,东西已经到手了吗?” “啊,已经拿到了。”真人这样说道,然后他非常自然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夏油,你谈过恋爱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可疑的沉默,[夏油杰]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他将手机从耳边取下,再度确认了一遍这确实是真人打来的电话,这是发生了什么?前后的话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夏油杰]试图接通真人的脑回路。 [夏油杰]放弃了。 “…没有,怎么了?” “那就算了。”真人的语气似乎有点失望,“我感觉我可能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所以想向你确认一下,既然你也不知道的话,那就…” “等等!”[夏油杰]打断了他的话,他缓慢地用手扶住额头,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真人他说什么?他怎么了?一个因为人类对人类的憎恨与恐惧而诞生的咒灵,告诉我他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你就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跟我说说吧。” “夏油你明白?”真人的声音中充满了质疑。 …[夏油杰]确实是没谈过,但是夏油杰可是知道的啊!更何况他在这一千年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夏油杰]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压下了自己内心里浮现出的一丝心累,要不是真人他们还有用,他是真的不想管他们了:“我起码比你知道的要多吧?” 真人一想确实是这样,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感受描述给了[夏油杰],从刚才的异样情绪中缓过来之后,他心中第一个浮现的却是浓浓的兴味,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地想要看看能被自己“一见钟情”的家伙的灵魂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肯定很漂亮吧?真人的脸上露出了恶意的笑容,如果省着点用的话,应该可以被他放在身边欣赏很长一段时间。 而[夏油杰]听着真人的描述却越听越不对劲,如果说前面还算正常,但是后面的部分有一点跟你说的能扯上关系吗?[夏油杰]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人影,内心中在顷刻间就被省略号刷屏了。 你这是“一见钟情”?[夏油杰]无语凝噎,你这明明是“恐惧”好吗?要知道你以前可是差点被那位[Q]集团的首领直接祓除掉了,还是我费劲千辛万苦将你从[刻蚀术]中解救出来的,不过这也并不是很奇怪,毕竟真人还从没有体会过真正意义上的“恐惧”,与其他的东西弄混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使没有了记忆,但是身体本能与灵魂依旧还铭刻着那种战栗和惊怖吗? 不行,不能让他们碰上。[夏油杰]眼神闪烁着,他光是想到那仿若天灾一般的领域,就感到内心发寒,如果是那样的话,真人的下场就只有一个,他可不想再等个一千年了。 “真人,你先回来吧。”[夏油杰]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具体我们回来可以仔细研究,光是这么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我还要去接应花御。”真人觉得光靠花御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尤其是[帐]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可能一直将五条悟阻挡在外面,要是在[帐]消失之前花御都还没能脱身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 “没事的,夏油。”真人取出了一个不规则的物体,上面的咒力波动逐渐的与漏瑚身上的开始趋同起来,“我还有你给的咒具,能差不多模拟出半个强度的漏瑚,只要小心一点的话…” 夏油杰权衡了一下,他毕竟和真人他们不是真的同伴,而只是合作关系,真人也不是傻子,他如果再多说下去的话,他一定会发现些不对,所以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嘱咐了一句:“好吧,但是要记得…” “远离五条悟和那个[Q]集团的首领。”真人挑了挑眉说道,他只是稍微有些可惜如果五条悟一直在那里的话,他可能就接近不了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对象了,不过他早晚都能够找到机会,现在还是花御更加重要,“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那你倒是听啊! “夏油真是啰嗦。”真人挂断了电话,转头吹着口哨看着升起的[帐],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时间,“还来得及,花御应该会在动静最大的地方,希望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吧…” 然后,当他再次进入[帐]之后,就迎头撞上了正在搜寻他顺便清理那些炮灰诅咒师的空井流和立花晴织。 他看着空井流在使用术式之后,那个诅咒师瞬间改变了态度,嘴里念叨着“吾神”、“我罪该万死”之类的字眼,十分果断地抹了脖子自杀的场景,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说起来,他好像一直实验的都是改变人灵魂的形状,给予他们不同的形态,但是从来都没有一个能活过很长时间,他一直都没有试过可否通过灵魂来更改人的思维…说不定真的可行呢? 真人这样想着,只是微微发散了一下思绪就被空井流和立花晴织发现了行踪,空井流压根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术式就甩了上来。真人象征性地躲了一下,他对于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他只是想要看看这个术式是怎样生效的,而结果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术式并没有起作用,但与此同时他也没找到有什么自己可以进行参考的地方。 怀揣着失望的情绪,真人装出了一副被术式影响到了的样子,然后在空井流靠近询问的时候,直接手部变形将他捅了个对穿。 也幸好空井流反应快,所以没有刺中要害,立花晴织心头一惊,眼眶周围隐隐向外扩散出了黑色的纹路,手上升腾起了黑红色的不祥的烟雾,然后组成了一柄长/枪带着迅猛的力道朝着真人飞射了过去。 也就是在此时,真人手中的咒具也汲取了足够多的咒力,在他的身边显现出了漏瑚的形象,然后[漏瑚]头上的火山口就冒出了滚滚浓烟,一整片的火砾虫扇动着翅膀朝着空井流和立花晴织飞了过来,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声音和爆炸,与立花晴织的攻击的两相作用下,掀起了巨大的声浪。 然后,我们所见到的就是现在这样一副景象。 “啊,我知道了,原来那位就是[Q]集团的首领啊。”真□□头一敲手心,脸上浮现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缓慢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脸上的兴奋中莫名的混杂上了一丝失落,他撇了撇嘴,嘴里嘟囔着,“真是…这样不就没办法看他的灵魂了吗?我还想试试看最终能变成什么样呢…” “吾神…”立花晴织用手捂住了脸,缓缓低下头,在他手掌遮挡下的眼睛深处,隐隐浮现出了一抹充斥着血腥气的红芒,“…这是十恶不赦的亵渎。” “晴织?”空井流的心中闪过一丝惊疑。 “理应…”地面上的长/枪化作一团烟雾,在立花晴织的手中重新聚合,他慢慢地抬起长/枪指向了真人,身上迸发出了可怖的杀气,“…以鲜血来洗刷。” “呵,这就生气了吗?”真人歪了歪头,手臂伸长化为利刃,“那就来试试看吧。” 第341章 交流会(十七) 萦绕着黑色纹路的血色长/枪在立花晴织手上耍了一个枪花, 他漠然地看了真人和[漏瑚]一眼,右脚向后, 左膝弯曲,压低身体,身体瞬息消失在了原地,只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个慢慢消失的残影。 “当!”长/枪与真人右臂变作的刀身相交,肉眼可见的火花迸溅在了空气之中,立花晴织感受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风声,他的双手迅速向着枪身的前后两端分离,然后猛地下压。在真人愕然的眼神中,枪身向下弯曲成了一个拱形, 立花晴织直接以真人为支撑点,双臂用力从真人的头顶上翻了过去。 [漏瑚]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喷射的火焰直冲真人而去,真人在心里暗骂一声果然用咒具制造出来的[漏瑚]太过僵硬和死板,一到这种时候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嘴角一撇,后背瞬间长出了羽翼,用力一振想要躲过[漏瑚]的攻击。 立花晴织双脚落地, 左手松开,连呼吸都没有变化,他的右手紧握住长/枪的末端, 毫不犹豫地回身朝着真人的后背抽了过去。 “咚!”真人的躲避被强行中断,整个人直接前扑迎面撞上了[漏瑚]的火焰。点点燃烧着的火星擦过立花晴织的发梢,他脚步快速后撤, 手臂弯曲单手举起了长/枪, 将其朝着火焰的中心掷了过去。 清晰的破开皮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人焦黑的躯体从火焰中倒飞出去,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枪杆,手掌和枪身之间摩擦出了血痕,一看就是强行止住了长/枪的突刺,但是枪头已经有大半没入了他的腹中。 真人的手指收紧,长/枪直接崩碎化为黑红色的烟雾回到了立花晴织的手上,他直起身,身上的焦黑和肉身被灼烧发出的焦糊味很快地脱落消失,他抬起头注视着立花晴织,之前眼睛中还有着的轻松已经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满满的凝重。 “好…好强。”虎杖悠仁看得目瞪口呆,想想他之前和真人交战,之后干脆就去医务室走了一遭,再看看现在…“伏黑,这是你们的老师吗?” “从某种程度上算是。”只不过没教过我,栗川他们接触的应该比较多,禅院惠这样说着,看着立花晴织的眼睛中却浮现出了一丝疑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的咒力怎么感觉与之前有了一点微妙的差别,是错觉吗? “虎杖,也该轮到我们了。”东堂葵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然后在虎杖悠仁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过除非你能成功施展出[黑闪],否则无论你下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出手的。” “明白!”虎杖悠仁坚定地回答道,抿着唇一脸的郑重其事。 禅院真希在一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们就干看着?”永野润左看一眼又看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然呢?”栗川胧接过禅院惠从影子中取出的医疗用品,将空井流的伤口清理过后包扎了起来,“虎杖悠仁那边先不说,你觉得晴织大人那里你能插上手吗?尤其是你的术式还是敌我不分的那种…我就更不用说了,除非晴织大人需要用我来当个盾牌,不然的话,我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太清楚。” “你还好意思说?”空井流吐出一口气微微放松了下来,然后伸手在栗川胧的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说了多少次叫你好好锻炼,结果现在还是这个水平。” “我也是有好好训练的。”栗川胧不服气地说道。 “在交流会前几天?”空井流斜了一眼他。 “…那也算是努力了。”栗川胧咳嗽了一声,底气不足地说道,“最起码以前是完全看不清,现在勉强能看到残影…不过[黑闪]是什么?” 禅院惠、永野润和空井流的视线都默默地盯在了他的身上,栗川胧被看得毛骨悚然,他后退一步拼命思考着,但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课上说过了?” 我是不知道你们的课上讲了些什么,但是看永野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是讲过…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禅院惠头疼地用手扶住了额头。 “胧。”空井流阴恻恻的声音响在了栗川胧的耳边,他顿时像是被叼住了后颈的小猫一样乖乖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希望你记得,当时还是我去上的课来着。” 糟糕!栗川胧的脑海里被“不妙”两个字刷屏了,他向着禅院惠和永野润投去了求助的眼神,然而两个完全没有同伴爱的家伙十分自然地挪开了目光,以一种严肃认真的表情观看着战斗,一副可以从中汲取经验学到什么的样子。 要不是刚才你们一副看笑话的模样我就真的相信了啊!栗川胧悲愤地想道,怎么从交流会开始他就诸事不顺呢? 被抓了个正着我能怎么办?一路走好吧,栗川。永野润翘起嘴角,然后又一脸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平静,在心里幸灾乐祸地想道。 “[黑闪]就是当打击与咒力的冲击之间的误差在0.000001秒之内时产生的空间扭曲。”禅院惠叹了口气解释道,“威力平均为通常的2.5次方,没有术师能够以特意施展出[黑闪],然而…” 禅院惠看了一眼正和花御缠斗的虎杖悠仁,在心中莫名的觉得他或许会成功:“有过[黑闪]经验之人和与之相反之人在与咒力核心的距离上有着天壤之别。”[1] 虽然如此,估计就算是[黑闪]也无法打破你的防御。禅院惠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栗川胧,估计这也是空井流没有太过生气的原因,防御力到达了这个程度,有些东西就可以被忽略掉了,不过说起来,这里也有个术式十分奇葩的家伙。 没错,说的就是永野润,他的术式[聚焦于我]…或者说[强制回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可以被归类于规则类的术式,他发动术式之后获得的效果是,在范围之内的所有人的脸,都会以正面的形式朝向他。 这个术式说强也很强,说弱也很弱,强的地方在于,只要你是完全背对着他的,在他发动术式的时候,你的头就会被强制扭转一百八十度,一般第一次面对这种术式的人,活下来的可能都不太大。 但同时它的缺点也很明显:一是这个术式在敌人背后的时候使用效果才是最大的,要是位置稍有不对的话,可能就会出现完全无法造成伤害的情况;二是这个术式其实是一个范围技能,永野润能控制的只有作用范围,也就是说这个术式其实是敌我不分的,如果你在他选定的范围内的话,你必须要保证在他发动术式的时候是面向他的,不然就有可能出现敌人死了,你也死了的情况。 这也是他在听到狗卷棘使用咒言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又马上转回来的原因,虽然照当时的情况来看,永野润在他的正前方,所以不会出现什么扭断脖子的情况,但是… 禅院惠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椎名清定在与永野润训练的时候,可是出现过因为没来得及,结果不小心把脖子扭了的情况,据说难受了好几天,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大意而遭这份罪。 “那流大人,你会用[黑闪]吗?”被教训了一顿后满血复活的栗川胧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空井流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真是让你失望了,隐月会目前能够完全掌握[黑闪]的只有…”他将目光投向了立花晴织,沉默了一会儿后微微蹙起了眉。 “惠。” 禅院惠忽然听到空井流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空井流的神色略微有些奇怪,他注视着立花晴织与真人和[漏瑚]的战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觉没觉得晴织他…” “咒力吗?” “啊。”空井流点了点头,看来他们的感受是同样的,“而且从刚才开始晴织的情绪就不太对,就好像有什么被释放了出来一样,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打法依旧和往常一样有分寸…”空井流顿了顿,接着说道,“希望是我的错觉。” 分寸…吗?禅院惠看着立花晴织表情平静地一枪砸碎了真人的肩膀,然后一脚将[漏瑚]踹了出去,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你们的这个“分寸”范围是不是大了点? 这家伙…刚才有这么强吗? 真人狼狈地用手蹭了一下面颊,只觉得心惊肉跳,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仗着自己可以随意恢复,所以并未怎么将立花晴织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仅仅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一杆长/枪就直接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从烟尘中穿透了出来,[漏瑚]的火砾虫发出刺耳的鸣叫声,纷纷飞上前去想要用身体制造爆炸来阻挡立花晴织。 然而立花晴织只是松开手,长/枪依照惯性脱手而出,他右手成掌在枪尾处狠狠一拍,枪身顿时加速破开空气,带着劲风朝着真人直冲而去。在即将撞上成片的火砾虫的时候,长/枪直接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雾气,如同“清风”拂过一般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地穿过了障碍,然后在真人睁大的眼睛中重新凝聚成了仿佛带着死神气息的枪体,尖锐的前端从前胸破开了他的前胸,从后背刺出,带着他倒飞出去,就像在博物馆中看到的被钉在框架上无法动弹的蝴蝶标本那样,直接将他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咳咳…”不对! 撕扯皮肉的声音响在空气中,带来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真人丝毫不顾这样是否会扩大伤口,挣扎着将身体从枪杆中“拔”出,双眼死死地盯着立花晴织,为什么会和面对虎杖悠仁的时候出现一样的情况?我的灵魂受损了,明明一开始还没有… […不太像是咒术师,倒更像是…] 花御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看着不紧不慢向他靠近的立花晴织,心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难道这家伙和虎杖悠仁有着什么共通之处吗? 第342章 交流会(十八) [晴织], 你能听见吗? 立花晴织在心中呼唤着与自己相同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焦躁,看着真人下手更狠了一点。 从进入[帐]开始,他就明显感觉到[晴织]仿佛更活跃了一点,咒力也在逐渐溢出与他混合成一体,这也是真人在感觉他好像一直在变强的原因,他本以为这是[晴织]将要苏醒的征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在立花晴织沉思的时候,[漏瑚]的头上喷发出了仿若是愤怒的火焰与烟气, 它的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踏,身体就像发射而出的炮弹一般朝着立花晴织冲了过来。 冷厉的光芒在立花晴织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他后退了一步,左手接住了[漏瑚]的拳头,只听一声巨响,以两人为中心的地面向下凹陷,立花晴织握紧右拳,重重地砸在了[漏瑚]的身上, 同时左手松开,[漏瑚]顿时身体弓起向着后方飞出。 立花晴织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漏瑚]的背后, 他右脚向后,在[漏瑚]差不多靠近他的时候,果断地抬腿抡出, 随着仿佛什么东西破碎断裂的声音, 由咒具复制出来的[漏瑚]的面貌模糊了一瞬, 身上有一瞬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整个人被直接踹上了半空。 立花晴织抬头看着到达了最高点开始下落的[漏瑚],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右拳紧握,手臂弯曲向后,咒力流动凝聚在了他的手上,燃起了闪耀着的黑光,隐隐甚至能看到在他的拳头前方空气扭曲,空间塌缩以及仿佛玻璃破碎般的声音。 “那就是…”栗川胧眨了眨眼,看着黑色的咒力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啊,[黑闪]。”空井流的唇角上翘,露出了一抹笑意,“好久没见他用了。” 该死,这样下去的话…真人试图用手中的咒具让[漏瑚]进行躲避,但是却发现咒具好似失灵了一般,好半天才勉强做出一点反应,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立花晴织的双眸中倒映着[漏瑚]下落的身影,他直接挥出右拳,狠狠地砸在了[漏瑚]的身上。地面上的小石子在颤动中弹起又落下,黑色的咒力仿佛落入清澈的水中的墨迹,在空气中肆意飘散着,[漏瑚]的头部崩坏,之后裂痕又蔓延到它的全身,整个人像是不小心砸到地上的石膏像,裂成大小不一的碎块,细小的石屑向外溅出,落进草地和灌木中消失不见。 真人手中的咒具发出咔嚓一声,在他抽搐的嘴角中彻底不再动弹,他看着[漏瑚]的惨状,很难不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算上这次,这已经是“漏瑚”遭受的第二次迎头痛击了吧?真想把这个现场展示给漏瑚看一看。(漏瑚:?) 立花晴织手指展开甩了甩手,靴子随意地将地面上散落的“残躯”碾碎,然后抬起头将目光落在了真人的身上。真人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一阵刺痛,他艰难地拉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夏油,你可没说除了五条悟和那位[Q]集团的首领之外还有这么棘手的人物啊! “就剩你了。”立花晴织抬起手,真人警觉地一低头,身后钉在树上的长/枪擦过他的头顶回到了立花晴织的手上,“可不能让吾神等着急了。”说着,他就低俯身子,朝着真人冲了过去。 一招一式,在闪烁着的枪光之下,真人只能被动地防御着,似乎是早已知道了他的术式是通过什么发动的,立花晴织完全没有给予他双手触碰到自己的机会,真人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在一点一点消磨,跟虎杖悠仁的情况还有所不同,他的灵魂并非没有恢复,但是却远远赶不上被损耗的速度,这样下去的话… 这样下去的话… 我会“死”的。 真人的瞳孔放大,在心底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恐惧,原来这就是最后了吗? “死亡”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现在应该办得到了吧? 真人的嘴大张开,在他的舌根上,像是走进了一个无穷无尽的镜子屋,出现了无数捻起的手,而同样在他身后,一双双手就如同莲花花瓣一样,层层叠叠地合拢展开。 “这是…晴织,小心!”空井流心头一震,大声喊道。 “领域展开——”真人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微笑,“[自闭圆顿裹]。” 黑色的半球倒扣在地面上,将真人和立花晴织笼罩了进去,立花晴织平静地打量着真人展开的领域,在心中想着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咒灵的术式是通过手掌来发动,作用在灵魂之上,如果换到必中的领域内的话… [晴织]。 “终于成功了。”真人感慨地说道,他缓缓看向立花晴织,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想要将他“解刨”开来的好奇,“在开始之前,我想要得到答案,不知道你能否为我解答,你难道和虎杖悠仁那个容器一样吗?你的身体里也藏着什么类似的东西吗?” “不。”立花晴织不慌不忙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漆黑的领域,抬手撩开自己额前的碎发,忽然张开手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立花晴织就是[晴织],[晴织]就是立花晴织…” “你在…说什么?”真人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我是说…”立花晴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晴织]要醒了。” 真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动了领域,但他却惊骇地发现,立花晴织的灵魂就如同一张浅薄的白纸,只是用手一戳就直接破开,显露出了不知道为什么能被一张白纸掩藏得严严实实的恐怖内里。 真人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脏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的耳边响起了锁链崩断的声音,在他的眼前,在立花晴织的背后,一个虽然与立花晴织长得不同,但是莫名的与他的气息相融的咒灵缓缓地睁开了眼,而立花晴织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任凭他越过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缓缓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真人听见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带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杀意,从他的毛孔渗入,浸染了他的每一寸皮肤:“[敢对家主大人无礼者…]” “[…杀无赦。]” 真人霍然睁大了眼睛。 “晴织大人!”栗川胧的心头一惊,想要凭借自己的术式冲进真人开启的领域中,可是他刚迈出步子就被空井流阻止了,“流大人?” “别去。”空井流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封闭的领域,额头上慢慢地滴落了一滴冷汗,“会死的。” “那就更应该…” “我说的不是晴织。”空井流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收敛得很好,他也能够感受到立花晴织的咒力被完全地掩盖了过去,取之而代的是一种更加庞大,也更加恐怖的咒力波动,不,或者不应该说是取代,而更像是池塘里的水融汇进了大海?“后退…” “流大人?”栗川胧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全体…后退!” 话音刚落,领域在他们眼中突兀地开始形变起来,原本平滑笼罩着的表面好像沸腾的开水一般,鼓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从内部轰然炸碎,化为了无数的碎屑消散在空气中。 气浪不停地向外扩散,地面上的草茎纷纷倒伏,叶子在树上胡乱地拍打着,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就好像演出着一场怪异的默剧,下一秒,巨大的尖啸声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耳膜,还没等他们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们就像是被无形的力所击中一般,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该死,发生了什么?树枝剐蹭在禅院惠的面颊上,他咬着牙找准时机,右手抓住了一根突出来的树枝,然后双臂用力攀了上去。 他四处搜寻了一下,确定大家都没事,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领域破碎的方向,然后他就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真人整个人的皮肤连带着一部分血肉都好像被剥离了下来,显现出他隐藏在身体里的经络,一只眼睛在眼眶前摇摇欲坠,全凭着后面连接着的神经勉力支撑着。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有大半不见了踪影,他勉强调动着咒力恢复着身体,在喉管修复之后,他用着怪异的语调不敢置信地再度重复道:“你是什么?” “[他不是人类。]”花御的声音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它上前一步坚定地说道,“[他合该是我们的同伴才对,你们这些人类对他做了什么?]” 等等,它的意思难道是说?!禅院惠霍然转头,看着低着头的立花晴织睁大了眼睛。 “晴织?”空井流忽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刚刚心中的不安此时全部迸发了出来,但是他却莫名的有一种即使立花晴织真的是咒灵,他也不会伤害他们的感觉。更何况如果晴织是咒灵的话,难道吾神会不知道吗?不,吾神是全知全能的,既然吾神没有任何的表达,那就说明晴织是可以相信的。 空井流对此坚信不疑。 似乎是听到了呼唤他的声音,立花晴织缓缓地抬起了头来,黑色的纹路完全显现在了他的眼眶周围,原本黑色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里面流淌着黑红色的雾气,他微微侧过脸来看向了空井流,轻轻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然后突兀地闭上了眼… 拟人格立花晴织下沉。 立花晴织身上的气息沉寂了一瞬,然后仿若平静的海面突然卷起了风暴,所有人的心脏都出现了不规则的心悸,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是身体却挪动不了分毫。 这是…什么?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立花晴织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在他睁开眼的一刹那,他的身后似乎出现了一个黑红色的庞大身影,肆意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随后笼罩在高专上空的[帐]摇晃了两下,在无数人惊愕的眼神中,轰然破碎。 “谁都不允许…”“立花晴织”缓缓开口,仿若重叠的两个相像的声音在说话,黑红色的长/枪浮现在了他的上空,散发出了致命的威胁,“碰家主大人一下。” 特级咒灵[晴织],完全显现。 第343章 交流会(十九) 所以最后还是分着吃了。 五条悟看了一眼细嚼慢咽吃得认真的禅院朔, 又看了看手里皮薄馅大,似乎只要轻轻一捏,里面塞得满满的甜蜜內馅就能从软糯的表皮中挤出来的毛豆生奶油口味的喜久福, 默默地将其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被眼罩遮盖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总觉得比平时买的味道更好, 决定了,下次也那个时间去买吧。五条悟这样想着,至于究竟是那个时间的喜久福更好, 还是说因为终于找到了想要分享的人, 所以才觉得今天的喜久福比往日的更加美味, 那就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了。 “朔, 你不担心你的学生吗?”五条悟三口两口将喜久福塞进嘴里, 含糊着说道,“感觉这次的动静挺大的。” “这个…”禅院朔已经懒得纠正五条悟的称呼了, 反正他也根本不打算改,他手里拿着半颗喜久福,想了想后说道,“学生倒是不太担心, 最多就是受伤,不会有生命危险, 倒是…” 空井流和立花晴织…这两个家伙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虽说他是把事情交给他们了,也相信他们能将事情处理好, 但是怎么说呢…禅院朔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纠结, 隐月会一向的作风就是:虽然最后的结果和他想要的一样, 但是中间的道路总是分外曲折, 你也不知道在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反正一向是给他增加工作量就是了。 “五条族长…”禅院朔顿了一下, 在五条悟热烈到甚至有点芒刺在背的视线中,默默地改口换了一个称呼,“五条君就不担心吗?” “担心?不呀。”五条悟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在注意到禅院朔“这个人真的是老师吗”的无言的眼神后,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他们的实力还不错啦,虽然比我还差得很远…就算真出了问题,惠也会去帮忙的。” 确实,毕竟也在一起相处了两个多月,以惠的性格…禅院朔想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小子有什么好聊的?禅院*明明是禅院惠的正牌老爹*却莫名的在这方面插不上话*甚尔黑着脸爬起来,他看了一眼有意无意的就好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向他“炫耀”的五条悟,脸上挂上了一丝冷笑,选择了低下头去,一口吃掉了禅院朔手里残留的半颗喜久福,牙齿不经意地在指腹上磕碰了一下,舌头若有若无地卷过了禅院朔的指尖,在上面留下了一点点濡湿的痕迹。 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五条悟翘起的嘴角逐渐拉平,隐隐有一片阴云笼罩在了他的脸上,禅院朔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有些困惑地转过头去询问道:“甚尔?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点吗?” “那也要看是和谁。”禅院甚尔伸了个懒腰,像是完全没将五条悟放在眼里一般,语调慵懒地说道,“更何况你已经吃的够多了。” “…只是多吃了一个。”禅院朔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瞟过放在自己身旁的包装袋,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不知不觉吃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小少爷。”禅院甚尔不知道为什么又换回了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的称呼,他凑近禅院朔,用温度一向偏高的手在禅院朔的胃上轻轻揉了揉,“你别一大晚上又把我折腾起来就行了。” “你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等等。 五条悟现在看禅院甚尔非常、极其的碍眼,锋利的视线落在禅院甚尔的手上恨不得将这个狗爪子给剁下来。手!你的手在往哪放呢!五条悟恨得牙根痒痒,他周身的咒力蠢蠢欲动,要不是顾忌到禅院朔在这里,感觉下一秒一发[茈]就能直接砸在这个家伙的脸上。 但是他听到两人的对话,却突然发现了一点微妙的地方,朔的身体…有这么不好吗?五条悟回想起高专时期的伏黑朔,身体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也从来没有说过需要限制吃食,而现在… 五条悟看着禅院朔明明有些苦恼,眼神掠过包装袋透露出了那么一点微不可察的留恋,但到最后还是惋惜着放弃了的模样,落到禅院甚尔身上的视线逐渐冷却了下来,苍空仿佛被封在了一片冰雪之中,只带来了彻骨的寒意。 是因为禅院甚尔杀掉了朔所带来的后遗症吗?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攥紧,从最开始的见面到现在为止,无论是禅院甚尔与朔亲密的举动,还是他明目张胆地彰显主权的挑衅…他不想管这里面还有着怎样的谜团,他只想要将禅院甚尔杀死在这里,将很多年前他的“迟到”弥补过来… 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踟蹰、他的迷惘,以及他的思念统统发泄出来… 可是… 五条悟缓缓地蹲下身来抬头看着禅院朔,一只手缓慢的、不让人带有任何一丝警惕和戒备的,带着两分迟疑落在了禅院朔的手上,像是一片羽毛在风的吹拂下,打着旋触碰在了水面上,没有丝毫的惊扰,只是有着几圈涟漪悄悄地扩散了出去,然后归于一片平静。他的手缓缓收紧,在禅院朔明显因为陌生而有些僵硬的反应中,他沉默地将唇贴在了上面。 “五条…君?” “朔将约定忘记了。”五条悟喃喃自语道,雪白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眼眸中的晦暗不明,“是朔的错,可是我却不想不理朔怎么办…” “你…” “吓到了没有?”五条悟笑嘻嘻地抬起头来,像是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恶作剧,然后他快速用手抓住了禅院甚尔的手腕,力道僵持之间甚至发出了关节的摩擦声,在眨眼之间就在暗中斗了好几招。 五条悟转过头去,脸上的表情突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朔,你要保护自己的安全知道吗?要知道现在不怀好意的人可多了,遇到这种人要离他五米…不,十米才是安全距离。” 禅院甚尔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他甚至都有点气笑了,这家伙是哪来的脸说这种话:“不怀好意的人是你才对好吗?”明明从一开始就试图将朔从我身边带走的就是你,果然,六眼还是从一开始就消失掉就好了,当年怎么没去给你补上一刀呢? 禅院朔看了看因为两人互不相让,气势相撞而龟裂的地面,有些头痛地向后靠在了长椅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眼前出现类似于猫狗打架的幻视…当然,真实情况要比那严重多了,所以说… 禅院朔蹙着眉,缓缓地将略微带有疑惑和试探的眼神投到了往外冒着杀气,给人以巨大压力却特意避开了他的方向的五条悟的身上,只有区区一年的时间,他们的关系真的有这么好吗?还是说这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存在? 总觉得好像有点不真实… 可还没等他往更深入的地方去想,耳边就传来了仿若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禅院朔转头望去,发现漆黑的[帐]就像是砸在桌面上的鸡蛋,鸡蛋壳上裂出了无数的裂痕,然后片片的碎屑被剥开落到地上,化作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维持时间到了解除,而是被从内部打破了吗?禅院朔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会是谁?据他所知结界内有可能会做到的应该只有那些入侵者才对,但是他们怎么可能会“突发善心”做出这样的举动?就不怕五条悟… !! 禅院朔突然站起身来,有些愣神地看着随着[帐]的破裂而从中爆发出的肆意的咒力,虽然强度有些不正常,但是这个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禅院朔的嘴唇动了动,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荒谬,源晴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等等… 禅院朔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立花晴织的形象,他一开始因为这个名字还对他多看了两眼,但是同名的人并不稀奇,就像山田梅的名字不就和两面宿傩在千年前的那个侍从里梅的名字差不多吗?但是现在看来… 禅院朔想到源晴织在千年前给他搞出来的那些事,再想到他掌握的“人工制造咒灵”的方法,他的眼皮就情不自禁地跳了跳,表情慢慢冷了下来,眼睛中冒出了隐隐的火光。 晴织,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朔?”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绷紧的身体,伸手轻抚了两下他的后背,顺从地低下了头来,仿佛将自己脖子上的缰绳主动递到了禅院朔的手上,而与动作相反的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张狂的笑容,从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传递出来了浓郁的血腥味,“去杀谁?” “五条君,我们就先走一步了。”禅院朔头也没回地说道,他已经没心情去理五条悟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了,相比之下自然是去教训某个不听话的家伙更加重要,“甚尔,按照揍不死人的力道来。”说完,就面无表情地直接朝着咒力汇聚的中心走去。 所以说是揍不死就往死里揍是吧?禅院甚尔自动在脑海里转换了一下禅院朔的话,虽然他不知道禅院朔露出这种表情的原因是什么,但他知道禅院朔现在非常生气,他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哼笑,带着莫名愉快的心情跟上了禅院朔的步伐,右手还不忘在身后朝着五条悟比划了一个拇指朝下的嘲讽姿势。 五条悟的眼睛暗了暗,他抬头看了看结界消失的地方,带着不可名状的怒火,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高专的上空,然后手指一勾,眼罩无声地落在了脖颈上。 不管是谁… 草木花叶尽收眼底,五条悟恍若神邸般地漂浮在天空之上,风在他的眼前分开,苍空般的眼睛中充满了漠然与冷意。 让我看看…该从哪边开始呢? 第344章 交流会(二十) 黑红色的雾气好似成为了披风, 在“立花晴织”的身后飘扬着,深浅不一的红色在他的眼睛中流淌,透露出了非人的质感。即使没有特意针对谁,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带来了难以承受的压力, 以至于感觉脏器都想要脱离身体的束缚, 在沉重的压力下与地面进行亲密接触。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静地抬起右手,位于上空的长/枪前端微微下倾,真人在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预兆, 每一条神经都在拼命地鼓动叫嚣着危险, 他想要逃离, 却根本连手指都没有办法挪动一下, 就像是感受到完全超出阙值的恐惧的普通人, 连思考都变成了空白一片。 [等…]花御想要阻止,可“立花晴织”只是眼睛微微转动, 轻飘飘地看了它一眼,它就好像是被黏到蛛网上的飞蛾一般,站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伏黑…”即使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并不是敌人, 但是虎杖悠仁动物般的直觉依旧让他从“立花晴织”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们的老师…咒灵?” “…啊。”禅院惠下意识地应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也觉得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预料, 他看了一眼空井流, 却发现他的脸上是一种古怪的平静, 甚至还着一点欣慰…你这是哪来的欣慰啊?! 禅院惠:今天也搞不懂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立花晴织”右手下落, 长/枪顿时散发出了可怕的威势, 黑红色的雾气在枪身上旋转缠绕,闪烁着的黑色裂缝在周围出现又涅灭,用肉眼看上去仿佛连轮廓都开始不清晰起来,像是拉紧的弓弦,只等着一松手就可以消失在空气之中。 随后,他们的眼前只闪过了一道黑色的暗光,像是长期盯着太阳导致视线中出现的黑斑那样,甚至长久地滞留在了视网膜上,长/枪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真人,以真人的身体为中心,黑红的雾气仿若绽放的花瓣向周围扩散开来,明明是扭曲的、让人生理性感受到排斥与恐惧的咒力,却莫名的充满了一种颠覆性的飘渺的美感,让人有了一种认知被颠倒的怪异情绪。 下一刻,大地塌陷,烟云升腾,暗色的“闪电”在迷雾般的摇晃的世界中显得是那样刺眼,震耳欲聋的声响和空气被刺破的尖啸声让人只想要堵住耳朵,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抚平自己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立花晴织”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随手一挥,阴霾的尘土在他的面前像是摩西分海一般向着两侧分开,在一切都静止下来之后,显露出了如同遭受到陨石降落的大地,在中央只能看到稳稳矗立的长/枪,以及在地面上由灰烬组成的人形。 真人…就这么死了?虎杖悠仁茫然地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隐隐透露出了不敢置信,那个可以称得上是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家伙就这么被祓除了?明明那也是在咒灵中站到顶端的特级…不对,虎杖悠仁忽然想到了两面宿傩,以及之前在少年院的时候,虽然他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也是被两面宿傩轻松消灭了的特级咒灵… 特级之间…果然也是有差距的吗? “[为什么…]”花御的声音中有惊愕也有悲伤,“[为什么你会站到人类的那一边?我们才是同伴不是吗?]” “交出来。”“立花晴织”完全无视了花御的“质问”,声音低沉地开口说道。 “[…什么?]”花御忽然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把那个亵渎了家主大人的家伙交出来。”“立花晴织”低头看着花御的脚下,视线仿佛穿透了花御脚下蔓延的树枝,看到了下面被偷偷藏起来的蠕动的肉块。 “[等等,我们可以谈谈。]”花御声音急促地说道,它不明白明明同样是咒灵,眼前的这个与他们同出一源的伙伴为什么不与他们站在一起,“[我们没有对立的理由…]” “没用的,花御。”肉块上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传出了真人模糊不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惊诧和后怕,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畏惧,“他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人类对大地,对森林,对海洋以及对他们自己的恐惧诞生了他们,他们相对拥有的也是与之相关联的能力,而眼前这个人他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的象征,如果不是他的身上确确实实散发出了属于咒灵的气息… 即使已经变成了完全看不出样子的肉块,真人也能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惊怖,眼前的这个咒灵与其说是跟他们相似,不如说更加趋近于…两面宿傩。 “他们恐惧的是‘晴织’。”“立花晴织”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表情淡漠地说道,“恐惧的就是我,所以…”他张开手然后缓缓收紧,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仿佛心脏被捏住的惊悸感,“我就是‘恐惧’。” “晴织…”空井流试图想要说些什么。 “与你们认识的是立花晴织。”“立花晴织”打断了他的话,他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开口说道,“而我只是[晴织]。”属于源家…属于家主大人的[晴织]。 “哈,你这个疯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吗?”两面宿傩突然在虎杖悠仁的脸上浮现了出来,他用嘲讽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晴织],忽然笑出了声来,“真希望源能看到你现在这副相貌,抛弃了一切,只剩下了扭曲的执着的模样,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家主大人怎样做是他的自由。”[晴织]张开手,巨坑中的长/枪在瞬息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转过身来看着两面宿傩,一直忍耐着的疯狂浮现在了他的眼眸中,熊熊燃烧的烈焰几乎要完全烧灼掉他全部的理智,一瞬间破体而出的杀意浸满了每一缕空气,让人的一呼一吸之间都仿佛带上了难以忍受的血腥味,“如果你想要影响家主大人的话,即使你我有束缚在身,我也绝对会杀了你。” 等等…禅院惠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屏住了呼吸,他直觉他们现在说的这些都和朔有关系,他想到之前两面宿傩那一副似乎是和朔认识的模样,现在只懊恼在交流会开始之前没找到机会和朔说说话,不然的话也许他就能知道他们话语中的含义,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真是‘忠心’的狗啊。”两面宿傩在他的生得领域中翘着二郎腿,听到[晴织]的话顿时身体前倾,手下的头骨在一瞬间被碾成了粉末落入了血色的湖泊中,他用手撑着脸,看着[晴织]表情玩味,充满恶意地说道,“可惜,源可不需要一条噬主的,甚至抛弃了姓氏的恶犬。” “…这是我与家主大人之间的事。”[晴织]的咒力忽然不稳定了一瞬,似乎有什么膨胀着的东西,想要从厚厚的冰层中挤压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握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咬着牙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忍耐着说道,“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什么无关?”平静的声音。 声音直接穿透了他的灵魂和心脏,[晴织]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仿佛静止了下来,他曾经想过很多次与源满朔相见时的场景,一千年的时间真的太长太长,长到他的记忆都开始有点模糊不清;长到即使他将自己困在无尽的梦境之中,想要与他的家主大人相遇都变成了一件奢求;长到连他的自我折磨都仿佛成了一种让他坚持下去的意义… 可是现在,他的家主就在身后,他为什么不想要让他看到自己呢?[晴织]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明明一直以来他所期待的不就是再见家主大人一面,为什么…身体却不听使唤呢? “转过来,晴织。”禅院朔命令道。 [晴织]的喉咙滚动了两下,脚却仿佛生根了一样扎在地里不肯动弹。 “我不想说第二遍。” “家主大人…”[晴织]缓慢地转过身来,却低着头不肯看禅院朔一眼,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双膝落地,双手交叠在一起,额头贴在手背上深深地叩拜了下去,“还请您…杀了我吧。” “等等,晴织?”空井流愕然开口,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于是急匆匆地将目光投向了禅院朔,“吾神?” 禅院朔摆了摆手,头痛地用手掐住了眉心,他知道源晴织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但这件事压根就不能怪到他的身上:“晴织,你先…” “家主大人。”[晴织]罕见地打断了禅院朔的话,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坚定又执拗地说道,“一切皆是晴织的罪责,如果…还请家主大人责罚。” “我都说了…” “愉快愉快!”两面宿傩抚掌大笑,“源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果然总能够愉悦到…” “啪!”虎杖悠仁木然地一巴掌糊在了自己的脸上,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让他觉得要是让两面宿傩继续说下去,他今天就不用走出这里了,“小鬼,你做什…” “闭嘴!宿傩!”我还不想和你一块死在这里啊! “罢了。”禅院朔拢起袖子,瞟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虎杖悠仁,转而眼神幽深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晴织],淡淡地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来算算其他的账吧。” “您的意愿。”[晴织]低声说道。 第345章 交流会(二十一) 一天天的就没有一个时刻是消停的。 禅院朔只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来参加这场交流会, 除了看惠他们比赛的时候还挺舒心,接下来真是一件事比一件事“惊喜”,尤其是… 禅院朔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晴织],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完全被不悦所填满了的话, 现在就变成了无奈和怒气对半分的情况,他知道源晴织的心中是怎样想的, 可真要说来,这件事也有他的责任在, 源晴织的行为只是诱因之一… …所以说钻牛角尖的家伙最麻烦了。 “我希望你记得我之前曾警告过你, 不许再使用这种方法。”禅院朔淡淡地说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来, “一次姑且原谅你, 第二次…莫非你是在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绝无此意!”[晴织]霍然抬起头,在看清禅院朔面容的那一刻又瞬间低了下去,惶恐地说道, “属下…”这是唯一能够再见到您的机会,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我让你解释了吗?”禅院朔接过禅院甚尔递过来的柔月, 在手心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 “你只需要听着。” “…是。” “别以为我没听见两面宿傩的话,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禅院朔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知道两面宿傩绝对是故意的, 真是不管多久这家伙都不会让人对他抱有一点幻想,这个该死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束缚?嗯?抛弃了我赐给你的姓氏,是觉得我小小的源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吗?” 不!不是!家主大人!请不要… [晴织]咬着牙,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顾忌到禅院朔之前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他的喉咙中发出忍耐的呜咽声,脊背深深地压了下去,眼睛中浮现了绝望的恳求和慌乱,唯有这一点… “看来我这个家主做的还真是不合格。”禅院朔居高临下地看着[晴织],黑色的眼睛中却仿佛充斥着淡淡的失望,“连自己的下属在想些什么都看不清不是吗?” 不,您没有错,有错的是… 源晴织身上的咒力起伏不定,前一秒好像随时都能够掀起滔天巨浪,后一秒又像是将熄的烛火一般摇摇欲坠,但他没有对此加上一点掩饰,只是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自己真实的情绪都展示在了禅院朔的面前。 “晴织,你想听到什么?想听到我说…”禅院朔哼笑了一声,他一点一点地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唇角,只露出了一双带有冷意的眼睛,“带你回来真是一个错误吗?”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得吓人,[晴织]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漏了一个大洞,所有的想法、情绪落入其中都没有了回音,整个人好像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一半拼命地说着否决的话,另一半却感受到了莫名的解脱。 是的,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晴织]…不,源晴织这样想着,所有的痛苦、后悔、崩溃与绝望在一瞬间压了上来,他的嘴角艰难地上翘,眼前却模糊一片,泪水落在土壤草茎之中,升腾起了黑红色的雾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好像在往外淌着血色的眼泪。 如果没有我的话,家主大人您依旧可以在春天的时候与三两个好友一起在树下赏樱; 如果没有我的话,您依旧可以和赖光大人在午时饭后坐在一起喝茶; 如果没有我的话… 只要没有我… …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 “是,家主大人。”源晴织颤抖着低下身子,仿佛整个人都被压垮了一样,但却依旧维持着标准的姿势,竭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一切皆是因为我。” “是我…”源晴织好几次想要张嘴吐出那个字眼,却本能地抗拒承认这个事实,他用手指卡住喉咙,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一样才挤出几个模糊的带着血味的音节,“…杀了您。” “你说什么?”禅院甚尔本来还兴致缺缺,听到这话突然脸色一变,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源晴织,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和后怕在他的心头炸响,自从禅院朔回来之后,“死”在他的脑海中就成了一个禁忌,即使到现在有时候他午夜梦回,都会下意识地去确定禅院朔在不在他的身边,而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朔曾经被他…“你再说一次!” 源晴织跪在地上默不作声,就像是一个等待死亡宣判的囚徒,不再抱有一丝一毫的奢求。 “你还真是高看自己…算了。”禅院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着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禅院甚尔轻声说道,“甚尔,活着就行。” “呵。”禅院甚尔咧开了嘴,从丑宝的嘴里抽出了游云在手上握紧,带着汹涌的杀意,脑子中的弦被直接扯断,“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真是…”禅院朔看着源晴织没有一点想要反抗意思地被打飞了出去,仿佛连人体趋利避害的本能都失去了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在突突直跳,捏在扇子上的手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咯嘣,听得一脸茫然的虎杖悠仁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就发现禅院朔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等等,不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虎杖悠仁向着禅院惠发出了求助的眼神,禅院惠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虽然表面似乎很从容,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已经气得不轻的禅院朔,选择了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不是吧,伏黑…虎杖悠仁一开始只是表情有些发苦,但他忽然想到了在交流会开始的时候两面宿傩所说的话,再想到他在记忆中看到的眼前的这个人和两面宿傩有些怪异的关系,他的眼神中逐渐浮现出了一抹警惕,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想要做什么?”禅院真希抬起三节棍,向前想要挡住禅院朔视线,结果她刚表露出这样的意思,她的眼睛中就闪过了刀身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寒芒,“惠?” “抱歉,真希学姐。”禅院惠手持长刀,脸上表情平静不带有任何一丝动摇,禅院真希这才想起来禅院惠已经不是他们东京校的人了,她有些自嘲地想道,说着什么见面就要把这个隐藏身份的家伙揍一顿,但是到头来其实还是将他当作自己人的吗?可是现在看来,他或许并不是这样想的,“朔是绝对的。” 任何人都不能挡在朔的面前,禅院惠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将虎杖悠仁、禅院真希等人当作朋友,虽然立场不同,但他也愿意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帮他们的忙,可是这一切在朔的面前都不值一提:“真希学姐,请退后。” “别担心,我不是想要找虎杖悠仁的麻烦。”禅院朔拍了拍禅院惠的肩,示意他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要向某个家伙‘询问’一些事情。”在“询问”两个字上明显加重了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里面带有两分咬牙切齿。 禅院惠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中的刀,退到空井流的身边,禅院真希蹙着眉打量着他,听刚才的一番话,明显这位[Q]集团的首领是和两面宿傩认识的,而且既然[帐]已经消失,那么五条悟肯定很快就能赶来,如果这家伙想要干些什么的话…虽然她不相信五条悟的“人品”,但是对于那家伙的实力还是有着强烈的自信的。 禅院真希这样想着,在踟蹰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三节棍,嘴里依旧不服输地警告道:“如果虎杖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禅院朔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想起她似乎也是天与咒缚,清浅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得就仿佛是禅院真希的错觉一样,然后他转头看向虎杖悠仁,眼睛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他嘴里轻啧一声,似乎非常不待见接下来要出现的家伙,嘴里冷然地说道:“滚出来,宿傩。” “等等,你想要做什…”虎杖悠仁的反对还未说完,他的耳边就响起了两面宿傩带着嘲笑的声调,“[契阔]。”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邪恶而又澎湃的咒力扩散开来,在除去禅院朔外所有人警惕的眼神中,虎杖悠仁的脸上浮现出了黑色的咒文,眼敛下出现了额外的一双猩红色的转动的眼球,两面宿傩旁若无人地将右手搭在颈后,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交错顿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他看着禅院朔的表情,嘴角慢慢上咧,最后干脆捧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源,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真是稀奇啊,宿傩。”禅院朔倒也不生气,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两面宿傩一眼,然后低头注视着展开的扇子上跳跃的阳光,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居然也有会跟人订立束缚的一天。”说着,他的眼神朝着完全不还手只是在单方面挨揍的源晴织看了一眼,然后回到这具属于虎杖悠仁的身体上打了个转,无声地笑了一下。 两面宿傩的笑声消失,他表情阴晴不定地看着禅院朔,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毛骨悚然,而禅院朔则是轻摇着扇子一言不发,两人对峙间,沉默的压力缓缓蔓延开来,看得周围的人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而作为当事人的两人似乎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这就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模式一般… 禅院真希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她看了看远处几乎要毁坏半片人工林的禅院甚尔和源晴织,又看了看眼前对峙着的两人…总感觉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会很不妙,那个蒙眼白痴到底到哪里去了?! 第346章 交流会(二十二) 然而出乎禅院真希预料的是, 两个人并没有打起来,两面宿傩不爽地撇了撇嘴,双手插兜不耐烦地说道:“什么事?说。”虽然语气非常不好, 但竟是率先后退了一步。 “你该不会以为我之前说的‘给我等着’是在说笑吧?”扇子的边缘在阳光下发出了锋锐的光芒, 他手腕翻转将其对准了两面宿傩的脖颈,上前一步缓缓逼近, 在一旁的禅院真希甚至能感受到上面散发出来的凛冽的寒气,“让我猜猜你和虎杖悠仁订立的束缚是什么…能让他的性格同意的束缚, 该不会是什么‘出来不会伤人’之类的吧?” 两面宿傩微微后仰身体, 抬高下巴,眯着眼睛打量着禅院朔的神情, 然后他忽然嗤笑了一声, 主动向前凑近了禅院朔,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两面宿傩的眼睛中流淌着嘲弄的暗流,他用力按压着扇子直接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登时一道血光乍现, 锋利的咒具毫不犹豫地切进了他的半个喉管, 发出了一点令人牙酸的声音。 两面宿傩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笑声, 脖子上喷涌出来的鲜血顺着扇骨淌到了禅院朔的手背, 然后不约而同地凝聚在了他抓握着的手腕上, 像滚珠一般掉落在地上打弯了一株挺立的草茎, 最后浇灌在了土壤之中。 他看着禅院朔黑色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一抹嫌恶,故意伸出另一只手虚虚地扣住了禅院朔的脖颈, 黑色的尖利指甲触碰在他的皮肤上,能够轻松感受到皮肉之下跳动的血管和汩汩流淌着的血液:“怎么?继续啊, 就这点胆量吗?” 禅院朔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拿着扇子的手臂弯折, 靠近了两面宿傩的脸,同时手臂用力,两面宿傩在不能伤人的束缚的作用下,虚握着禅院朔脖子的手臂也被迫后退弯折,两面宿傩在额头蹦跳着的青筋的映衬之下,带着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后背抵在了树干上。 “呵,这句话原话奉还。”禅院朔翘起嘴角,他能够看到和感受到两面宿傩眼睛中的不爽和扣在自己脖子上绷紧的手指,他再度靠近,两人的手臂交叉纠缠着,拿着扇子的手背几乎与两面宿傩卡着自己脖颈的手背贴合在一起,黑色的头发垂落下来将其影影绰绰地虚掩住,落在上面带来隐隐的痒意,“我也很想看看违反束缚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你这家伙…”两面宿傩的眼神一暗,忽然用力地将禅院朔拿着扇子的手扯了下来,丝毫没管这样是不是扩大了伤口,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然后闪身出现在了不远处。两面宿傩磨了磨牙,用手摸了一下甚至都能够透过伤口看到里面的白骨和血管的喉咙,铁青着脸发动了反转术式,然后看着毫不在意地甩掉扇子上的血珠的禅院朔,忽然翻脸如翻书地哼笑了一声,“居然真的生气了啊。”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禅院朔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鲜血,心里暗道了一声麻烦,在听到两面宿傩的声音之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心平气和”地说道,“所以别来惹我,不然的话…想要杀掉你可比之前容易得多。” “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两面宿傩双手插兜,视线聚焦到了狼狈的源晴织和下手狠厉完全是奔着送他去死的禅院甚尔的身上,讥讽地说道,“真是一场好戏,你还真是到哪里都能吸引一群疯子。” “不会说话就闭嘴。”禅院朔没好气地说道,“你和晴织定了什么束缚?” “哈?”两面宿傩挑了挑眉,随后一脸无趣地叹了口气,“就这事?我还以为你会问些更有意思的东西。” “问了你会说吗?”禅院朔显然对两面宿傩做事全看心情的阴间趣味知之甚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家伙绝对乐于看他的乐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这可说不定。”两面宿傩恶劣地扯了扯嘴角,他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彩,用一种古怪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一般说道,“再给我咬上一口怎么样?” “做梦呢?”禅院朔厌烦地朝着他摆了摆手,就知道这家伙说不出什么好话,“滚远点。” 两面宿傩诡异地没有生气,正好束缚所约定的时间也到了,他心情颇好地任由虎杖悠仁将自己的意识压了下去,在最后关头,他突然看见禅院朔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眼睛中是纯然的平静,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消减了一样,理所当然地说着明明杀气四溢却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话:“宿傩,下次再动我身边的人,我就真的宰了你…不…” “…现在应该说‘祓除’了吧?” 虎杖悠仁再回来的时候,耳边伴随着的就是两面宿傩肆意的狂笑声,他皱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正好对上了禅院真希的微妙表情,他顿了一下,一下子想到了两面宿傩掌控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同样看到的景象,忽然眼神飘忽,手忙脚乱结结巴巴地说道:“怎…怎么了?” “不,没什么。”禅院真希一言难尽地移开了眼神,“你现在真像刚从凶杀现场出来的。” “哎哎哎?”虎杖悠仁一摸自己的脖子,看着上面满手的血,顿时头上冒出了井字,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他该说幸好两面宿傩这次没把他的衣服给撕了吗? 而此时禅院朔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他转头看着禅院甚尔和源晴织以及顺手被他们卷进去的花御,这已经完全成了三人的混战,源晴织虽然完全不反抗禅院甚尔的攻击,但对花御可是毫不犹豫地下死手,而禅院甚尔更是两个一起打,这么一看的话…最惨的居然是花御这个特级咒灵? “好了,甚尔,暂停一下。”禅院朔出现在了禅院甚尔的身边,伸手阻止了他拿着游云想要往源晴织的头上落下去的动作,“好歹这具身体还是人类。” “啧。”禅院甚尔咂了下舌,不爽地放下手,绿色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在源晴织的身上,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瞄到了禅院朔的手上出现了一抹鲜红,瞬间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才离开一会儿吗? “没事,不是我的血。”禅院朔晃了晃自己的手,示意没有问题,然而禅院甚尔的表情依旧不好看,他的视线直接朝着后方看去,在看到同样一身血的虎杖悠仁的时候,他的眼睛顿时眯起,里面透露出了汹涌的杀意。 很好。禅院甚尔在心里喃喃自语,他可没忘记虎杖悠仁的身体里还有个两面宿傩的存在,果然不管是五条悟还是所谓的两面宿傩,所有能够影响到朔的家伙都不应该存在。禅院甚尔再度确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抿着唇牵起禅院朔的手,只觉得上面的血迹碍眼极了,于是他用衣袖在上面轻轻蹭了两下,发现擦不干净之后,他瞬间就有了拉着禅院朔就走的冲动。 禅院朔有些好笑地看着从头发丝都散发出了抗拒的禅院甚尔,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交流会可是有两天呢,你想到哪里去?” “…两天?”禅院甚尔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现在万分后悔要是当初朔说要去交流会的时候,他提出反对该多好,这样压根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就知道你又没听。”禅院朔已经习惯了,他转头看着只有从胸膛轻微的起伏才能感受到他还有着生息的源晴织,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晴织。” “…没有,家主大人。”源晴织安静地闭上了眼,“这些都是我应该得到的。” “你知道我最生气的一点是什么吗?”禅院朔平静地开口说道,“你从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不。”源晴织沉默了很久,低声回答道,“我只是…” “抬头看着我。” 源晴织顿了一下,缓慢地抬起头来,禅院朔仿佛能够透过立花晴织的脸,看到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属于源晴织的疲惫的灵魂。 “我不是在说你成为咒灵的事情,而是我觉得我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你是谁,应该做什么,但显然你依旧没有理解,那么我再说最后一次。”禅院朔注视着源晴织,仿佛在说着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随便你怎么认为,认为是自己的罪也好,认为自己不应该存在也好,我统统都不管。但既然你生存的意义是由我赋予的,那么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夺走你的生命,即使是你自己也不例外。” 源晴织的眼睛微微睁大,灰暗的眸子深处亮起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光芒。 “由我来评判你是否有资格活下来,而显然…”禅院表情淡淡地说道,“在你的价值还没有被榨干的时候,抛弃掉一个有用的‘工具’实在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 “所以,晴织,给我站起来。”禅院朔转身看着试图想要逃跑的花御,仿佛心不在焉一般随口说道,“不要让我认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家主…大人…”源晴织怔楞地开口,“我…还对您有用吗?” “有用或者没用,可不是我现在就能决定的事情,但最起码…”禅院朔冰冷的视线落到了花御的身上,他在来之前遇到了受伤的千叶泉美,那个伤势分明就是眼前的这个特级咒灵的手笔,“做事就要做彻底不是吗?难道你还想要我来给你收尾吗?” “…是。”源晴织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长/枪在他的手中凝聚,澎湃的杀气尽数灌注到了花御的身上,“晴织…听从您的命令。” 第347章 交流会(二十三) 真没想到明明已经转世了, 还要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尤其是熟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禅院朔看似在看着眼前源晴织一下比一下狠的力道,实际上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他现在就希望能够到此为止, 再来两个他就真得考虑一下要不要提前退休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他能从晴织的口中得知在他死后,那群一个比一个离谱的家伙都干了些什么,虽然他也知道以晴织的性格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再加上成为咒灵之后, 记忆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所以其中肯定有很多误差错漏的地方, 不过怎么也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而剩下的就是晴织自身的问题…禅院朔的表情有点复杂, 他真的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啊,虽然也有那么一点因为周围的“病人”太多, 他都快要自学成才的意思了…但晴织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他真的不会越治越严重吗? 禅院朔感觉自己的内心纠结成了一个毛线团, 真要说的话,他就好像是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就到了一千年之后,而源晴织可是结结实实地撑过了一千年, 他完全可以想象源晴织是怀着怎样的心理坚持过来的。经过一千年的“打磨”,那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支柱,他已经完全认定了自己是有罪的,就算说再多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要不是他把“工具”、“有用”这一套东西搬了出来, 他都敢保证源晴织能在见了自己最后一面后, 就带着赎罪的心理将自己弄得灰都不剩… 所以这都是什么事啊! 而且身为咒灵的[晴织], 形成的原因居然是对他本人的恐惧…这家伙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禅院朔:感觉到了有一口大锅在他的头上蠢蠢欲动。 “想什么呢?”禅院朔忽然觉得自己的面颊被扯了扯, 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味,然后又禁不住诱惑再次捏了捏,“这副表情?” “放手啦,甚尔。”禅院朔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那就不要去管就好了。”禅院甚尔理直气壮地说道,似乎是看出了禅院朔不会生气,所以明目张胆地带着自己的小心思出着馊主意,“反正也和现在的你没什么关系。” “…甚尔。”禅院朔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不断地重复着微微展开又合拢的动作,明显是处在思考之中的模样,“之前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拜尔、凌君…一个个都给我等着。” “行啊,我不介意。”禅院甚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很期待。” “…总觉得我说的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是我的错觉吗?”禅院朔狐疑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依照他对于禅院甚尔的了解,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把你的底线往上提一提。”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我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想法,而且…这家伙是不是根本没有底线来着? 嗯?这是… 禅院朔忽然转头向着远处望去,而其余的人也慢一步感受到了来与远方的庞大咒力,汹涌旋转着积攒着力量,越来越惊悚,也愈加不稳定起来。 方向是…这边? 这么远的距离…禅院朔的嘴角上翘,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施施然地后退了一步,像是在为什么让出道路,然后开口说道:“晴织,回来。” 源晴织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与花御的纠缠,闪身退回到了禅院朔的身旁,虎杖悠仁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正想要上前就被东堂葵按住了肩膀:“会被卷进去的。” “什么?” 轰然的响声从远处传来,隐隐可以看见迸发出的紫色的光芒,像是滚雪球一般急速扩张着,直线范围内所有的泥土、树木都被卷了进去,像是天灾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而来,撕扯着周围的一切,无法逃脱也不能逃脱。 无数的枝条从地上攀爬升起,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住花御的全身,想要以此作为保护的同时,也是带着想要带它从地下逃生的想法,但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紫色的扩张到极致的[茈]像是势不可挡的巨兽一般横冲直撞而来,中央因为高度浓缩的咒力甚至隐隐呈现出扭曲的深到极致的黑色,闪烁着正面与花御对撞到了一起。 禅院朔拢着袖子看着来自五条悟的术式从自己的眼前犁过,狂风卷起了他的衣服和头发,没有半点被力量所震慑的感觉,反而可以称得上是惬意地欣赏着这一幕,这就是无下限术式中的虚式吗?果然如同想象中那样“美丽”。 然而其他人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他们看着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从远处直接洞穿了整片树林,开出了一整条隧道的[茈],默默地张大了嘴。 还真是…超规格啊… “喂,栗川。”永野润向左一步凑到栗川胧的耳边悄悄地问道,“这种…你能接下来吗?” “当然。”栗川胧斩钉截铁,充满自信地说道,“只要吾神在庇佑着我,就没有人可以打破我的防御。” 永野润的眼皮跳了跳,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佩服栗川胧的狂信程度,[唯心防御]这个术式在他身上真可以算是发挥到极致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遇到这种情况都丝毫不动摇的? “你厉害。”永野润朝着栗川胧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在禅院朔无奈的眼神中讪讪地笑了笑,低头一鞠躬,努力地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还真是一如既往,这下子完全不知道究竟祓除了没有啊。”东堂葵抱着臂笑着说道。 “随便啦。”栗川胧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说道,“我只想知道今天的比赛是不是结束了。” “已经到尾声了。”禅院朔轻笑了一声说道,“只不过看来…”他忽然右手伸出展开扇子挡在了源晴织的身前,拦下了突然出现的五条悟想要攻击的手,“…还有一点收尾工作。” “朔?”五条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后退落到了不远处,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源晴织,苍蓝色的眼睛中仿佛闪动着美丽的流光,然后他恍然大悟地一敲手心,调笑着说道,“从远处还真没仔细看,我还在想怎么一下冒出来了好几个咒灵,没想到…”他绕着源晴织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这是怎么做到的?差点连六眼都瞒过去了。” 五条悟在第一次看立花晴织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可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咒灵,而且似乎和虎杖悠仁的情况还不同,并不是受肉这么简单,在六眼之下,这个承载在人类躯体中的咒灵完全没有一点违和的地方,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珍奇物种啊,就不怕被祓除了吗?” 源晴织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他的眼睛上一瞬,然后又古井不波地挪开了视线,似乎除了禅院朔之外没有其他的人或事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 六眼吗?是现任的五条家主?源晴织罕见地与两面宿傩见到五条悟时的第一个反应趋同了起来,跟五条纪的性格完全不像,倒是有点像禅院涉一那个家伙,真是充满了让人不适的违和感。 “五条君,请不要盯着我的下属看。”禅院朔微笑着说道,“不然会让我认为你打算干点什么。” “什么?”五条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转头一脸控诉地看着禅院朔,从眼睛深处冒出了一点暗戳戳的谴责,“朔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吗?” “哈,才认识了几个小时的家伙还指望别人怎么看你?”禅院甚尔冷笑着说道,“自来熟也要有个限度。”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源晴织蹙着眉,缓缓挪动脚步不动声色地将禅院朔挡在身后,这样没有礼数的家伙怎么能离家主大人这么近?该不会又是一些仗着家主大人心软,所以肆意妄为的闲杂人等吧?还有,家主大人身边怎么没跟着侍奉的人?难道一些小事还需要家主大人亲自动手吗? 在这方面,就双标的可怕啊,晴织,完全没考虑五条悟也是五条家的家主,直接就将其划分到了闲杂人等的行列里。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在平安时代谁都知道,源家和他们从画风上就不太一样,从上到下都是完完全全的以家主为中心的实用主义,和平安京有时候分外浮夸的气氛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平安京受到推崇,毕竟以他们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想法,如果他们的家主对某样东西感兴趣的话,他们会毫无原则地转变思路,然后以最短的时间在这方面达到一个高度。 幸好历任源家家主没有出过奇形种,不然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想象源家究竟会变成什么稀奇古怪的样子。 “已经全部解决了?”禅院朔右手前伸,用扇子按下禅院甚尔手里蠢蠢欲动的游云,带着两分无奈向着五条悟询问道。 “当然。”五条悟得意地竖起了大拇指,“全都搞定了!” 事情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禅院朔懒得管五条悟究竟是不是言不由衷,他朝着禅院惠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 “等一下!”几个咒术师气势汹汹地赶到,表情凶恶地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Q]的成员,一看就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禅院朔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慢慢地转过身,眼神中散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第348章 交流会(二十四) “跳梁小丑又冒出来了吗?”禅院朔厌烦地说道, 明明他记得他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居然依旧没当一回事,难道必须死上两个才能让他们知道别来惹他吗? 这点其实是禅院朔错怪他们了, 他确实是警告了乐岩寺嘉伸,然而紧接着他们就被卷进了与入侵者的战斗之中, 压根就没来得及向其他人传递消息, 而咒术界的高层在差不多他们都已经掌控局面的时候才知道交流会遭到了入侵的事情。 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学生的安危, 不是这次入侵者的身份和目的, 而是感觉抓住了[Q]集团的把柄。就跟之前乐岩寺嘉伸想的一样,之前的交流会都平安度过, 为什么你们[Q]一来就出了事?而且入侵者中还有不少都是诅咒师, 你们[Q]作为最大的诅咒师集团,称得上是诅咒界的无冕之王, 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虽然他们并不认为[Q]集团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将锅扣到他们的头上, 不就是打嘴仗吗?无论怎么看他们这次可都是受害者,只要卖卖惨做点手脚,舆论可是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当然, 咒术界内部也不乏一些清醒的和已经完全没有了和[Q]作对的想法, 只想安安稳稳地活到死的家伙,毕竟已经交手这么长时间了, 就是傻子都知道[Q]集团不是好惹的,但奈何他们内部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抱着侥幸心理的,心有不甘的, 等着别人当出头鸟, 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的…堪称鱼龙混杂, 他们真要提醒了说不定还会有人认为他们准备独吞利益, 索性他们也就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跟这群“傻子”划清了界限,然后带着嘲讽的眼神躲在暗处准备看他们是怎样翻车的。 之后就是几个按捺不住的直接就派人朝着东京高专赶去,但他们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在路上就已经找到了说辞,力求让[Q]找不出错误来,结果在到达之后,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在一群咒术师中非常夺目的源晴织,他们当即心中就是一阵狂喜,借口这不就找到了吗?一个咒灵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和[Q]的人站在一起,说他们不是一伙的有谁信? 于是他们在一瞬间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也没管在场的有什么人,甚至连五条悟都忽略了过去,就毫不犹豫地叫住了[Q]的成员:“等等!你们就打算这么走了?” “不然呢?”禅院朔秉持着一种想要看看他们还能蠢到什么程度的态度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问道,“交流会第一场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确实是结束了。”其中一个咒术师冷笑道,“但是你们的事还没结束,作为人类居然和咒灵串通在一起,还犯下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就想要这么一走了之吗?还真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想要将你们放在眼里确实是有点困难…” “你说什么?” “不,我只是在说…”禅院朔沉吟了片刻,似乎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似乎觉得这样是在折磨自己,于是很随意地就放弃了,“串通咒灵这个罪名好像还挺大的?” “在这里废什么话?”另一个咒术师显而易见对身旁同伴的废话有些不耐烦,他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朔,皱着眉对他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们校长不是来了吗?叫他出来解释一下。”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然后五条悟忽然撇过头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在现场的人脸上也露出了或多或少的笑意,栗川胧更是干脆凑过去和永野润嘀嘀咕咕:“这家伙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搞笑的吗?” “谁知道?”永野润耸了耸肩,用嘲讽的眼神看了那个咒术师一眼,“可能是脑子在来时的路上被咒灵啃了吧。” “你们在笑些什么?”这个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的咒术师顿时怒火高涨,他四下看了一眼,最后将矛头指向了五条悟,“五条悟!作为特级咒术师,居然与特级咒灵共处一室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难不成你准备背叛咒术界吗?” “噗…哈哈哈哈…”正常情况下五条悟本应对这种话感到生气,但可能由于刚才发生的一幕过于滑稽,导致他不仅没有计较,反而对这家伙多了一分怜悯,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泪花,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抱歉抱歉,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什么笑话?” “一个人在来时的路上脑子被咒灵啃了…哈哈哈哈…”五条悟看着咒术师不明所以的眼神,再度爆笑出声。 “你是在耍我吗?!” “一场闹剧。”禅院朔叹了口气,亏他还期待了一下咒术界有没有别的后手,结果还是这些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短路时想出来的招数,他无趣地瞥了一眼这几个上蹿下跳的小喽啰,转身一挥袖子就想要离开这里。 “等等!那个咒灵可是重要的证据,给我把它留下!” “杀了。”禅院朔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霎时间,隶属于[Q]集团的人就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攻击,在这个刚才还志得意满的咒术师惊恐的眼眸中,一杆黑红色的长/枪最先穿透了他的心脏,随后到来的攻击直接将他淹没,没等他发出任何一个求饶的字眼整个人就被撕成了碎片。 鲜血飞溅而出在他身旁的咒术师的鞋子上开出了血花,染上他的脸庞顺着下巴滑下,淌进衣领,最后从衣摆下面钻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桶红色的墨水迎头浇下,在他的脚下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血泊,还有一些碎肉在里面浮浮沉沉,散发出了足以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滚烫的鲜血落到他的眼睛里,带来了一阵灼痛,他才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后退着,浑身颤抖地伸出手指着眼前的那一堆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血肉,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谁都听不懂也听不清的话,完全是一副被吓疯了的模样。 虎杖悠仁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缓慢地转过头去,发现禅院惠的表情是一派冷漠和理所当然,似乎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难以呼吸又有点莫名的难过,他捏紧拳头和禅院真希对上了眼,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明白禅院真希所说的“诅咒师和他们是不同的”的含义了。 伏黑,原来你的世界…原来诅咒师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五…五条悟!”另一个还能勉强保持理智的咒术师强忍着自己颤抖的腿,像是要发泄自己的恐惧一般,朝着五条悟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就这样任凭诅咒师在你的面前杀人?!难道你真的要背叛咒术界吗?” “你在说什么呢?”五条悟收敛了笑意,如同苍空一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里面澄澈一片的同时却什么也没有,咒术师咽了一口唾沫,从心底升起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他怎么就忘了五条悟根本就不是他有资格指使的呢?更何况他本来就与高层关系不和,而现在…“如果我要背叛咒术界的话,难道你以为你还会好好地在这里存在着吗?而且…” 五条悟弯下腰,右手伸出在他的面前打了个响指,看着他惊惧到空白,以为自己就要被灭口了的表情和动作,脸上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威胁”的笑容:“胆子这么小就呆在老鼠洞里就好了,再有下次…不管是针对悠仁还是谁,我就去捏爆那些老橘子哦~” “你…你…”咒术师大口地喘着气,极致的恐惧让他的眼前都出现了如同电视雪花闪烁的黑白点,他缓慢地向后挪动着步子,脑子中已经被“逃”这个字占满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会死的… 他一定会死的! “好了,这次是真的全搞定了!”五条悟直起腰,双手一拍美滋滋地说道,然后回头想要说些什么,“朔…哎?” 五条悟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面无表情的禅院真希和有点魂不守舍的虎杖悠仁:“他们就这么把人见人爱的五条老师丢下了?” “你这个蒙眼白痴…”禅院真希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他们留在这里干什么?看你怎么威胁别人吗?” “反正那些老橘子脑子不好用已经众人皆知了吧?”五条悟不以为意地说道,“别担心别担心,五条老师可是无所不能的。” “谁担心你这个笨蛋了啊!” “当然,还有我们的悠仁同学。”五条悟笑嘻嘻地一把揽住了虎杖悠仁的肩膀,“老师看到你变强了哦,等级提升了不少嘛。” “啊,是。”虎杖悠仁的表情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激动与开心,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向着五条悟询问道,“五条老师,他们说的[Q]…到底是什么?” 五条悟挑了挑眉,看这个样子像是被打击到了?不过也确实,在这次交流会上,[Q]学院可是出尽了风头,乐岩寺那个老头的表情可是超级精彩,该说不愧是朔的学校吗?“悠仁想要知道吗?不过现在还是先去休息疗伤吧,大家可都在等着你呢,老师我也该去干正事了。” “你原来还有正事?”禅院真希露出了冷笑。 “真希这样说,老师的心好痛哦~”五条悟双手捂住胸口,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老师我可是辛辛苦苦地赶过来,为此都放弃了和朔‘亲密接触’的机会呢。” “五条老师辛苦了!”虎杖悠仁眼神闪亮,在禅院真希抽搐的眼角中大声说道。 “你不要这么配合他啊!” 今天的东京校也是一如既往的“和谐友爱”呢。 第349章 交流会(二十五) “呜哇, 终于回来了。”栗川胧刚走进休息室就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榻榻米上,然后翻身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好累啊。” “你做什么了?”几个提早离开的[Q]学院成员已经提早等在了休息室里, 千叶泉美的脸色还微微有些苍白,她看着栗川胧一副运动量超标的模样,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我们中最轻松的就是你了好吗?” “谁说的?当肉盾和投掷物我也是很紧张的好吗?” “完全没看出来。”千叶泉美抱着臂无情地点评道,“感觉你就像是去观光的。” 永野润的嘴角微微上翘, 他伸手接过椎名清定丢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向着千叶泉美和春村莺询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大碍吗?尤其是千叶, 已经治疗过了吗?” “啊,树芽摘除后,被家入小姐用反转术式治好了。”千叶泉美点了点头,她对于家入硝子的态度要比咒术界其他人好上不少,毕竟不管怎么说,谁愿意得罪医生呢?“可惜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反转术式啊…”栗川胧感慨道,“我也好想有个治疗。” “你还用得着治疗?不对…”千叶泉美想起栗川胧甚至连花御的话都听不懂, 表情露出了些许的古怪,“我应该问反转术式在你身上能起作用吗?你的防御到底每天都在防些什么东西啊?” “当然可以了。”栗川胧理所当然地说道, “治疗自然和其他是两码事。” 怕不是你认为是攻击的才会被防住吧,[唯心防御]中的这个“唯心”还真没叫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转术式毕竟太稀少了。”椎名清定的表情有些无奈, [Q]集团为了禅院朔的身体, 寻找一个拥有反转术式的人的任务几乎是常年挂在任务列表的头排,依照[Q]集团的行动效率, 如果找到第二个会反转术式的, 他们就算是绑都会绑到[Q]集团去, 而直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那就是压根没有发现。 况且据他所知,反转术式也是有着不同的效果的,有的只能用在自己身上,有的只能治疗一些小伤,也有可以强到断肢重生的…就算真的找到了,具体的效果是怎样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暂且还是别做梦好了。 “哦,对了,你们先离开了可能还不知道。”栗川胧突然爬起来,在榻榻米上盘起腿兴致勃勃地说道,“晴织大人居然可以变成咒灵哎。” “哈?”千叶泉美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现出了恐惧之类的情绪,有的只是好奇和惊讶。作为从小在[Q]集团和隐月会长大的他们来说,他们虽然将咒灵视为祓除对象,但这种情况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是行不通的,更何况他们相信只要有禅院朔在,就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是晴织大人…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过。” “谁说不是呢?”栗川胧摊了摊手,然后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左右晃来晃去,似乎有点纳闷,“但是好像和虎杖悠仁的情况还不太一样,作为咒灵的晴织大人似乎早就认识吾神了,而且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叫真人的特级咒灵吗?他后来也出现了,结果在晴织大人的手上毫无还手之力。” “还有那个两面宿傩。”永野润接口道,“虽然有流大人挡着看不太清楚,但是首领跟他好像还挺熟络的。” “不愧是吾神。”千叶泉美用手捧着脸飘乎乎地说道,眼睛里闪过了狂热的火光,“果然吾神是无所不能的。” 旁边栗川胧和春村莺也一脸确信地点了点头,椎名清定和永野润眨了眨眼互望了一眼,确认了他们之间的脑回路又没接上,所以这几个家伙是想到了什么?怎么感觉中间略过了一大段话? 不得不说,虽然[Q]集团和隐月会同归属在禅院朔的名下,但是两者之间还是有壁垒在的,就拿[Q]学院的这几个人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融洽,合作也很默契,但这并不妨碍隶属于[Q]集团的椎名清定和永野润经常搞不懂其他三人的想法。 …就好像隐月会的人有独属于他们的一套暗号一样,不知道触及到哪个点就会开始加密通话,倒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就是跳跃得太大了,让你感觉中间是不是缺了什么步骤一样。 算了,有时间慢慢问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椎名清定这样想着,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向着永野润询问道:“惠呢?” “和流大人与晴织大人一起被首领叫走了。”永野润回答道,“说是不用等他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一下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轮番上演,就算是铁人都会露出点疲惫,更何况是正在长身体的学生呢? 听到椎名清定的话,其余人纷纷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休息室,在询问了一下位置之后,就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边。 “流君,你确定你的伤没问题吗?”禅院朔看着空井流的脸色,关心地询问道。 “请您放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空井流果断地回答道,他看了一眼身旁端坐着的源晴织,觉得自己必须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晴织就会一直维持这个状态吧?而且似乎咒力很难收敛下来,最起码他坐在晴织的身边就一直因为“恐惧”的原因而心惊肉跳的。 “好吧,如果坚持不住就别逞强。”禅院朔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源晴织,叹了口气后说道,“晴织,一件一件事情来,先说说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这副模样完全不像是正常受肉的表现,如果我没猜错…立花晴织其实也是你吧?” “瞒不过您。”源晴织低头弯腰恭谨地说道,姿态之标准看得禅院甚尔一阵牙疼,总有种梦回禅院家面对那一群恨不得用尺子量出每一步都该迈多大的老家伙的感觉,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眼眉中表现出了一抹不耐烦,他只是因为想要听跟朔有关的事情才待在这里的,至于其他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源晴织的眼珠微动,流淌着血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分辨不清里面是怎样的情绪,然后目光移开,语气平缓地说道:“真正的‘立花晴织’其实在小时候就因为车祸身亡了,这具身体也确实是他的,因为我不是自然形成的咒灵,在刚受肉的时候非常虚弱,所以我干脆就保留下来了他还未来得及消散的咒力制作了一副“外壳”,将自己掩藏了下去。至于平时出现的立花晴织…其实是我与当时的‘立花晴织’杂糅在一起,形成的用来迷惑外界的拟人格,所以一般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纯粹的咒术师。” “也就是说平时与我们相处的确实是你。”空井流松了口气,他担心的是现在的这个作为咒灵的[晴织]其实是占据了与他们作为同伴的立花晴织的身体,现在看来从头至尾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从形容来看比较像是双重人格? “…是。”源晴织微微颔首。 “胆大妄为。”禅院朔已经说累了,他现在已经开始担心是不是还有像源晴织一样的人,毕竟虽然当时源晴织搞出来的“人工制造咒灵”消息封锁得很及时,但是家族里还是有知情者的,谁知道那群家伙会是个什么想法,“你与宿傩订立的束缚是什么?” “…我将预言的内容告诉他,他帮助我完成由人到咒灵的转变。”源晴织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预言?”禅院朔感觉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词汇,“什么预言?” “在你…之后…”源晴织的眼睛里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艰难地将那两个字眼咽了回去,“我们想要复活您,所以在做足了准备之后,叶王大人发动了泰山府君祭,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到当时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在伸手的那一刻坠入深渊的场景,源晴织攥紧了拳头,咬紧牙胸膛起伏着,好半天才黯然地说道,“…最终得到的却是失败的结果,我…想要得到与您相关的线索,在那个时候,我的术式第一次发动了。” 即使源晴织只是平铺直叙,极力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禅院朔也完全能想到当时是怎样一种疯狂的状态,源晴织能够感应到他有术式,但是他却使用不出来,甚至连自己术式的作用是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为了弥补术式上与他人的差距,他才那样努力地训练,为的就是能担当得起源满朔将他带回来,甚至赐姓的荣耀,可却没想到… 没错,源晴织一开始并不是源家的人,甚至连“晴织”两个字都是源满朔给他起的,后来更是被冠上了“源”的姓氏。他将源满朔视为他的神明,他是源满朔的影武者,他本应该是家主大人身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哪有他的主人已经死亡,而影武者自身却安然无恙的道理?所以他才完全无法接受源满朔死亡的现实,而且…还是他亲自动的手。 “术式是预言?” “是。”源满朔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禅院朔,像是终于看到梦境投射到了现实,慢慢地拉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好像在这一刻,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千年…我只要能坚持一千年,我就能与您再见一面,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禅院朔看着他,熟悉的糟心感袭上心头,他有心想要训斥他一顿,告诉他没有人是值得以伤害自己的方法等待一千年的,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用扇子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真是没办法…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是用了‘人工制造咒灵’的方法?” 源晴织张了张嘴,蹙着眉回想着,最终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禅院朔愣了一下,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第350章 交流会(二十六) “是, 属下…”源晴织血色的眼睛里是一片空白,就好像原本完成的拼图被拿走了一块,无论怎样翻找都找不到它丢到了哪里,“…应该是用了那个方法没错, 只不过原先是利用人们的情绪, 强行制造出假想咒灵, 如果是用到人的身上的话,肯定要做一些更改, 但是…” 源晴织用手抵着脑袋摇晃了一下, 模糊的记忆不断跳跃着,他却抓不住空中风筝的线头:“似乎是…失败了好几次?再然后…” 成为咒灵的后遗症吗?作为人类时的记忆的缺失?禅院朔并不确定这会产生什么样后果,毕竟能以人身达到诅咒程度的只有两面宿傩一个,而那家伙实在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对了,那个曾经持有特级咒灵[祈本里香]的…好像是叫乙骨忧太? “惠,你和乙骨忧太认识吗?”禅院朔向着一直安静旁听没有发出声音的禅院惠询问道。 “乙骨学长的话, 我只见过两面,在东京校的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外国做任务。”禅院惠想了一下回答道, “但是据我知道的,应该和现在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确实,一方面祈本里香完全是凭借乙骨忧太一个人的力量, 在死后才被诅咒成为咒灵, 另一方面, 晴织现在除了记忆有所缺失之外, 形态等方面都与正常人无异…怎么看都不能代入进去来看。 “家主大人,他是…”源晴织一早就注意到了禅院惠, 在这种场合能把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带上, 想必很受家主大人重视, 而且他在偶尔清醒的时候似乎有听立花晴织提到过,好像是…“禅院…[十种影法术]?” “嗯,惠很出色,除去魔虚罗之外,现在应该已经调伏六种式神了。” “朔,怎么在这种时候…”禅院惠面颊一热,有些羞赧地小声说道,“还差得远呢。” “您教导长大的吗?”源晴织收回视线,微微低俯下身子,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愧是您。” “不要什么事都把功劳放在我身上…算了,你们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禅院朔无奈地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凝重地问道,“晴织,我记得你说过,作为咒灵的你是因为‘恐惧’而诞生的?那么你原本的术式呢?” “基本已经可以算是废掉了,但是…”源晴织伸出手来,黑红色的雾气在他的眼前形成了一幅像是幼稚园小朋友随意用蜡笔涂抹的简陋的画,“大概在一年前的时候,我勉强用最后一点残余做出了这个,非常惭愧,只能到达这种程度。” “缝合线…”禅院朔看着上面的“火柴人”额头上的缝合线,顿时眼神一凝,“又是这家伙,还真是锲而不舍。” “您认识?” “啊,是个十分‘谨慎’的阴谋家。”禅院朔的声音中透露出了几分嘲讽,“这次的入侵估计也是他搞的鬼,最起码那个叫真人的特级咒灵跟他肯定认识,不知道又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 “你直接说很会苟命就好了。”禅院甚尔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上的人,身上登时迸发出了源源不断的杀气,要不是这个垃圾,朔就不会陷入沉睡一年的时间,也就根本不会与那个六眼产生交集,这么看来,这个家伙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冷笑,最好他一辈子都别冒出头来,不然的话… …绝对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死都困难!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空井流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记得那个叫真人的特级咒灵和花御见面的时候说过一句‘东西已经到手了’,上次胧遇到他,事后给出的猜测是冲着两面宿傩的容器去的…” “[两面宿傩的手指]。”禅院朔平静地说道,“不过不排除还有着其他的可能,毕竟这里笼罩着天元的结界,很多重要的咒物都会保存在这里,选择范围还是很大的…不过想必咒术界也不会将他们究竟失窃了什么告诉我们,我们也无需自找麻烦,等回去后让高桥和在咒术界内部的情报人员注意一下吧。” “是,吾神。” 源晴织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千年前看着源满朔议事时的感觉,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一直是坐在源满朔的后方的,而现在…我在想些什么呢?源晴织自嘲地想道,戴罪之身还有什么资格担任家主大人的影武者呢? “我去为您取些吃食来。”源晴织站起来低声说道。 “不用了,我一会想出去走走,现在还不太饿。”禅院朔只觉得事态的发展真是越来越混乱了,等到明天的个人赛结束,他还是尽快回到[Q]集团本部去主持大局吧,总感觉接下来就要有大动作了,“晴织你无法保持这个状态太久吧?” 源晴织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默不语。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如果你能够一直清醒的话,想必你早就来找我了。”还真是彻底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禅院朔在心里只想叹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对着他轻声说道,“辛苦了,晴织,去休息吧。” 源晴织怔愣了一瞬,万千的思绪在他的心中浮现,乱糟糟地揉成了一团,他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家主大人依旧是这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变,可就是这样才不能…他看了一眼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赶人的禅院甚尔,又莫名想到了五条悟,将两个人的警戒值调高,最后跪下恭谨地说道:“是,家主大人,还请您保重身体,晴织恭候您的吩咐。” 说完,他朝着空井流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身上属于咒灵的气息缓缓消失,就好像被重新装进了一个带着瓶塞的瓶子中,最后他的身体晃了晃,朝着一侧倒了下去。 空井流赶忙扶住他,确定他呼吸平缓只是睡着了才微微松了口气,他转头看着禅院朔,确认接下来并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他去办,于是起身提出了告退,在征得同意之后就带着立花晴织拉开门走了出去。 “朔,那我…”见人都走了,禅院惠抬头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就对上禅院甚尔写满了“快滚”的眼神…啧,这个家伙…禅院惠的眼睛逐渐变成了半月眼,忽然就有点不想走了怎么办? “惠?”禅院朔疑惑地问道。 “不,没什么,我去看看栗川他们。”禅院惠在心里给禅院甚尔记上了一笔,要不是现在是在咒术界的地盘,怕因此影响了[Q]的形象,他早就冲上去了。 禅院惠咬牙切齿地想着,在走出门时给了禅院甚尔一个警告的眼神,然而直接就被禅院甚尔给无视了过去,气得他当场就想召唤出玉犬追着他咬,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听点人话? 禅院惠:我养了两条狗专咬这样的人.jpg。 “预言…”禅院朔还在想着刚才的那幅画面,除了最前面的那个带着缝合线的火柴人之外,后面大片深浅不一的黑色背景中明显还隐藏着什么,只是完全看不清楚,是和他今天在这里偷走的东西有关吗?缝合线,咒灵,两面宿傩…禅院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线索不足,只能等着他露出马脚吗?“甚尔,你…嗯?” 禅院朔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住,由于气息过于熟悉,他甚至没有产生一丁点的反抗意识,只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之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轻微的碰撞声响起,禅院朔的后背和头分别被禅院甚尔的手护住,没有感到一点疼痛,他的头发在榻榻米上蜿蜒披散开,有些发愣地听着禅院甚尔的心跳。这是怎么了?禅院朔转头想要去看,然而禅院甚尔的脸埋在他的脖颈,他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只是能感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的皮肤上,隐隐好像还听到了一点磨牙的声音。 禅院朔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他的脊背,轻声说道:“甚尔?” “你是被他杀死的吗?”禅院甚尔曾经很想要知道禅院朔作为源满朔的过去,可是后来又想这个人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一切都已经交给了他,他再也没有抛下自己的机会,那么过去的那些又有什么必要知晓呢? 他是这样想的,所以从未问过,可是现在他却发现,那些东西好像是组成眼前这个人的一部分,如果他不去探寻的话,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的朔是什么样子… 就好像说到自己的死亡,没有仇恨,没有痛苦,似乎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切都是如此轻易,那么又有什么能在你的心里留下痕迹呢? 我可以吗? “这个问题啊…”禅院朔哑然失笑,果然甚尔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吗?他松开手看着天花板,慢慢回忆着说道,“真要说的话,最后杀掉我的其实是宿傩来着。” “什…么?” 第351章 交流会(二十七) “什么?”禅院甚尔顿了一下, 然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原本带着点疑惑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两面宿傩?” “…原来你不是察觉到不对, 而是单纯的问句吗?”禅院朔意识到他们所想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不过算了, 反正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晴织当时被人控制了, 在这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从背后一刀穿过,但是只要我开启领域,就足以让我活下来,最后的死因并不是这个。” 禅院甚尔直起腰来沉默地盯着他, 左手撑在禅院朔的耳畔,右手迟疑地触碰着他心脏的位置,心脏的跳动从他的指尖传递到了他的身体, 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 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忍耐着问道:“所以?” “已经停不下来了,我是说领域。”禅院朔已经记不得自己最后的样子了, 存在在那里的已经不是源满朔了,而是从源满朔的身上诞生的“神”,“甚尔应该见识过,那还只是六重领域叠加的我, 真要说的话…也许还得给两面宿傩颁发一个奖章?作为拯救了平安京的‘功臣’。” “…你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吗?” “嘛, 这谁知道呢?”禅院朔沉默了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荡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我只是做好了准备。” 你他/妈做好了个屁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需要你展开所有的领域,但是就算不通过[Q]集团和隐月会,光看源晴织就知道千年之前的源家会是个什么样子,明明有着那么多愿意为你去死的人,无论怎么看都轮不到你的份… 做好准备…做好什么准备?! 送死的准备吗?! 禅院甚尔捏紧了手指,他猛地低下头去,那双亮得惊人的绿色眼睛在禅院朔的眼眸中放大,恍惚间里面仿佛燃起了永不熄灭的愤怒的火焰:“朔,对你来说死亡是什么?” “什么?”禅院朔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说…”禅院甚尔的手触碰上了他的脸,“你认为死亡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吗?” 禅院朔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禅院甚尔在想些什么,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些东西吗?莫名的好像不是那么意外。禅院朔慢慢地柔和下眉眼,左手抬起缓缓插进了禅院甚尔的指缝中:“甚尔,我问你,你觉得在战斗中死亡会是让你后悔吗?” “如果是以前…不会。”活着就仅仅只是活着,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东西,或许连死后的坟墓都不会存在,就好像玻璃上的灰尘,只要轻轻一擦就消失不见。 “而现在…”禅院甚尔看着禅院朔,缓缓拉扯起了嘴角,“依旧不会。”如果是为了你的话…也许只是稍稍有点遗憾,但到最后一定是满足的。 我将一切都给你, 再没有人比你更令我魂牵梦萦; 再没有人使我如此饱受折磨; 其余的所有都无关紧要… 直到最后我们再无分离。 所以我绝不允许…禅院甚尔缓缓地收紧手指,将禅院朔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一双眼睛执拗地盯着他,罕见地在禅院朔面前一步都没有退却,只是这是绝不可能的。 “那么我也不会。”禅院朔轻声说道,黑色的眼睛中表露出的情绪是平静而又无可动摇的坚决,“这是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我可是跟兄长约定好了… [朔,真是抱歉,本来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你冠礼的那天,可惜…不过我相信朔一定可以的,源家还有赖光…就拜托给你了…] 所以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束缚。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了下来,海底的水流冲撞,与漩涡一起形成了无形的暗流,禅院甚尔吸气吐气,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知道悔改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家伙,只觉得自己的牙根有点痒。平常都是他气别人,哪有别人气他的道理?(禅院惠:你还知道啊?)仔细想来好像他所有的滑铁卢都是栽在了禅院朔的身上,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他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彻底底呢? “你…” “不过甚尔,我还记得‘约定’。”禅院朔打断了禅院甚尔的话微笑着说道,“我绝对不会抛下你,同样,我也绝对不会在你之前死去。” “……” “所以,甚尔…”禅院甚尔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倒映着的呆愣的甚至有些狼狈的自己,他听到禅院朔的声音轻柔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不用更多额外的东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仿佛可以轻易地将他内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抚平,“别怕,我就在这里。” “…你这话是用来安慰惠那小子的吧?”禅院甚尔模糊地想起在禅院朔刚苏醒的那段时间,每当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禅院惠都会倔强地在门口站着,无论旁人怎样劝都不肯离开,只有当他看到禅院朔安然无恙的身影,他才会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时禅院朔是怎么安慰他的来着?哦,对了,简直是一模一样:“别怕,惠,我就在这里。” 我就在你一眼能够看到的地方,就在你的身边,所以别怕。 “真是有够敷衍的,就打算这么把我打发走了吗?” “有用就够了。”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不自觉微微翘起的唇角,心里想着你这不也挺受用的吗?于是他伸手推了推禅院甚尔,在起来之后朝着他发出了邀请,嘴里说道,“一起出去走走?” “还真会转移话题。”禅院甚尔抬头瞄了一眼时间,暗自砸了咂舌,禅院朔下午多吃的那两个喜久福绝对还没消化,现在就算让他吃东西估计也吃不下去,只能心有不甘地将自己内心中的打算摁了下去。他妥协般地站起身,很自然地用手理了理禅院朔的头发,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朝着禅院朔询问道,“你说那个叫源晴织的是被控制了,那么控制他的人是谁?” “不清楚。”禅院朔低头抚平着衣服上的褶皱,听到禅院甚尔的问题,表情轻松地回答道。 “…不清楚?”禅院甚尔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很少会在禅院朔的口中听到这个词语,以禅院朔几乎将咒术界玩得团团转的手段…那个所谓咒术鼎盛的时代真的有那么“险恶”? “和现在还是不同的。”禅院朔似乎看出了禅院甚尔在想些什么,他拿起桌上的柔月,拉开门边走边说道,“用一个形象些的比喻,我们现在就相当于白手起家,所以我想做什么,愿意做什么,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无所顾忌,而以前的限制就要多得多,许多的手段动用之前都要事先想好会造成的后果,其他家族的反应…其中还不仅仅只是咒术师,还有天皇和贵族。” “啧。”禅院甚尔撇了撇嘴,光是听起来他就觉得很麻烦,更别说动手去做了,“既然你事先已经察觉到了,我不相信你一点线索都没有。” “线索自然是有的。”禅院朔晃了晃手里的扇子,看着天边的太阳逐渐向着山后躲藏而去,略微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在最后的时候我才将一切都连了起来,而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锁定的也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也不知道在我走后他们做的怎么样,晴织完全不像是还记得的样子。” 至于现在唯一有可能知道的两面宿傩…禅院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家伙就算了吧,他嘴里的话可信程度一直飘忽不定的,而且总感觉以后他还能给我搞出个大事来。 “那个源晴织究竟是什么人?”即使从禅院朔的口中知道了源晴织不是真正杀死他的人,但这并不妨碍禅院甚尔想要送对方下地狱的想法,还有那个两面宿傩…他的手指捏紧摩挲了两下,缓缓眯起了眼来,里面冒出了几缕微不可察的杀气,“只是你的下属?” “是我的影武者。”禅院朔有点发愁,他想了想历任家主的影武者,距离最近的无非是他兄长的影武者,好像也没有源晴织这样执着搞事的,所以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原因吗? “替身的那个?” “普世意义上是这样的,但我们(源家)有些不同。”毕竟是既是咒术师又是贵族的家族,自然和一般的贵族有些不一样,“我们并不需要替身,影武者在我们这里更多的是用来当做家主的专属护卫的。”所以从来都没有家主死亡,而影武者独活的道理。 但是晴织…或许在他看来真的是他亲手造成的源满朔的死亡,他完全接受不了这一点,再加上本来他就属于非常有天分那一行列的,胆子也足够大,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奇怪。 咒术师都是疯子这一点,还真没说错,只是深浅程度不同罢了。 禅院朔漫不经心地想着,展开扇子接住了一片从树上落下来的微微有点变色的叶子,然后手腕一翻,叶子顺着风被他送到了路边的一只正在捡松果的松鼠的头上,就像是为它戴上了一顶可爱的帽子。松鼠抬起头,不知是好奇还是怎样,黑豆大小的眼睛一直盯着禅院朔看,直到听到了禅院朔的浅笑声才仿佛猛然惊醒,快速地蹿回到了树上。 “已经到秋天了啊,时间还过得真快。”禅院朔感慨地说道,“希望今年的冬天能暖和一点。”温度别降得那么快,最好也别遇到需要出门的事情。 第352章 交流会(二十八) 让我们将时间往前拨动。 栗川胧看着窗口的点心陷入了沉思, 他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拿好的东西,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食量,确定如果再拿的话就有点吃不了了, 可是这个长得好像很好吃…栗川胧纠结了一下, 果断扭头询问道:“你们有想吃点心的吗?” “哈?”永野润刚放下东西, 听到栗川胧的话顿时探头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果不其然又是这个原因,“你就不能少拿一些吗?如果不是很甜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一半。” “那就一块栗子蛋糕。”栗川胧敲定了选择,他心满意足地拿着点好的东西走过来,在坐下之后, 隶属于隐月会的三人同时在胸前双手紧握,闭着眼睛开始了例行的餐前祷告。 永野润和椎名清定十分淡定地坐在他们对面等待着, 如果说一开始刚接触隐月会的时候还会惊讶,而现在他们也习惯了, 等栗川胧等人祷告结束, 他们才一同拿起筷子开始了第一顿在咒术界的晚餐。 “…那是什么?”虎杖悠仁有些发懵地询问道, “什么特殊的仪式吗?” “是隐月会的。”在这种情况下就比较好分辨,禅院真希瞥了他们一眼解答道,“宗教团体。”所以有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 “啊?哦。”虎杖悠仁拿起眼前的披萨咬了一大口,望过去的眼神中带着一点复杂,伏黑没来吗?虎杖悠仁这样想着, 心里莫名的隐隐松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禅院惠了,明明之前说过伏黑就是伏黑, 和他是什么身份没有关系, 可是他在交流会上表现出来的东西却有点让他无法接受, 他们…以后就真的是敌人了吗? “别想那么多。”钉崎野蔷薇咬着吸管, 含糊不清地说道,“以你的脑子估计也想不出来什么。” “好过分!钉崎。” “本来就是,有些问题就是没有答案啊,想太多会秃头的。”钉崎野蔷薇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真想做点什么的话,变得足够强就是了。” “钉崎…”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 “…不过我有另一个问题想问。”钉崎野蔷薇露出了一双死鱼眼,用手指了指虎杖悠仁的身旁,“这个大猩猩是什么情况?” “哎?”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缓慢地转过头去,然后就被东堂葵的大脸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说的没错,变强是没有错的,果然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虎杖兄弟的朋友啊。”东堂葵抱着臂,一脸感动地点了点头,完全无视了在场的人都是以一种怎样目瞪口呆的表情注视着他。 “等等!我很感谢你!但求你饶了我吧!” “虎杖!这是什么情况?!”钉崎野蔷薇的怒吼声,“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不正常!” “你说什么呐!我们从中学开始就是挚友了啊!”东堂葵伸出了尔康手。 “我和你不是一个学校的!”[1] “…脸都丢尽了,东堂。”京都校的人用手捂住脸,一脸的不忍直视,这个时候就真不想承认东堂葵是他们中的一员。 加茂宪纪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向了[Q]学院的方向,他们现在的位置可以称得上是泾渭分明,就算在面对花御的时候并肩作战过,战斗结束之后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看起来没有一点想要交流的打算,没有了禅院惠作为纽带…就这么排外吗? “加茂,你和他们一起战斗过吧?你觉得他们怎么样?”禅院真依看了禅院真希一眼,隐隐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嗤,然后循着加茂宪纪的视线看去,嘴里询问道。 “很强。”加茂宪纪没怎么犹豫就回答道,“无论是个人的实力还是互相之间的配合,都很完美,可惜与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这种事情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禅院真希无趣地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花生,想到禅院惠,她的心中无法避免地浮现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情绪,真不知道那些期待着十影法回归家族的人,在得知了十影法居然是自己的敌人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不过话说,你真的不用去休息吗?” 加茂*脑袋和胳膊上包裹着绷带*宪纪屏蔽了来自东堂葵和虎杖悠仁的吵闹的声音,表现得颇为淡定:“不用,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你这副模样还真是没有说服力。 “你们觉得明天的个人战还会如期召开吗?”栗川胧将柠檬汁挤在炸鸡块上,然后夹起一块咬了一口,登时热气就从里面冒了出来,“这个还不错,你们尝尝。” “我个人觉得要么取消,要么延期,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椎名清定将眼前的粥推给了千叶泉美,嘴里说道,“我们提前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说什么人员损失,只不过在看到我们之后就立马闭上了嘴,没再透露更多的了。” “也可以理解。”永野润耸了耸肩,“就算咒术界内部发生什么大事,也一定是第一个把我们排除在外,这次是因为我们牵扯其中没办法…惠,这里。”永野润朝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禅院惠挥了挥手。 禅院惠点了点头,非常自然地拐去窗口点了生姜烧肉,然后无视了一众人的视线端着盘子坐了过来:“在说什么?” “在说个人赛的事情,哦,对了。”栗川胧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这样应该就算是你交换生生涯的结束了吧?那我们学校的那个是不是也得回去?” “这个不太清楚。”…为什么把人说得像一个东西一样?禅院惠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他还真不知道那个被咒术界送去[Q]学院的交换生的事情,但是看眼前这几人明显非常不待见的表现,再想到他们的凶残程度,禅院惠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没弄死吧?” “没有人下死手啦。”永野润用手摩挲着下巴回想着,“况且最近为了交流会我们都加大了训练,所以没空理会他,应该不至于我们前一秒一走,下一秒他就被弄死了…吧?” 你这个语气为什么这么不确信? “说到底如果他老实待着,也没有人会去找他的麻烦。”千叶泉美摆了摆手,脸上闪过了一丝轻蔑,“那种假装若无其事满脸好奇,实则眼睛里的卑劣都要溢出来的家伙,就算不是主攻情报伪装的又有谁看不出来?还莫名其妙地透露出一种优越感…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他还看春村长得小,所以在春村安稳画画的时候去骚扰人家。”栗川胧接口道,“结果被春村的小动物撵进了人工湖里…真不知道咒术界派这样一个人来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来恶心人的吗?” “干得漂亮。”禅院惠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光是听他们的叙述就能让他心生厌恶,这家伙也是个“人才”了,所以咒术界这是在叠debuff吗?攒满了就原地暴毙的那种? 其实这次他们都错怪咒术界了,他们是真的认真挑选了一个小家族,还允诺了不少的好处,为的就是能从[Q]学院这里探听一些情报,但奈何那个小家族的族长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着既然是交换生,那么这次去[Q]学院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等回来之后身上还会有一层光辉的履历,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人或者干脆就换成我的儿子呢? 他越想就越是感觉是这么回事,于是一咬牙就更改了被送去[Q]学院做交换生的人选,一开始他还有些忐忑,生怕这样会被发现,但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咒术界高层好像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也就放下心来,美滋滋地等着人成功回来之后,他好拿到高层承诺的另一部分物资。 结果没想到,他送去的这个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只能说咒术界这次是被猪队友给坑了,真是得为他们掬一把同情(幸灾乐祸)的眼泪。 “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心情都不好了…你们觉得那两个咒灵被祓除了吗?” “那样的大场面,咒力残秽被完全地抹消掉了,完全分辨不出来…椎名你们是不是没看到?”永野润询问道。 “看到了,声势惊人。”椎名清定挑了挑眉,眼神慢慢幽深了下来,“不愧是咒术界最强。”是很大的一块绊脚石。 “总觉得最近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栗川胧抱怨道,手里的叉子叉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数数这都是我们这段时间遇到的第几个特级咒灵了?真人,花御,两面宿傩,晴织大人…晴织大人不算,要是哪天再冒出来几个我都觉得不会感到奇怪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恐怖故事?”千叶泉美的额角跳了跳,这家伙最近越来越有往乌鸦嘴发展的趋势了,“要是成真了我就把你的头摁进这块蛋糕里。” “…好暴力啊,千叶。” “闭嘴吃你的东西!” “不过就算他们没死,估计也伤得不轻。”禅院惠看着千叶泉美和栗川胧的打闹,眼睛里露出了一抹笑意,“就算再想出来搞事,估计也得等恢复完全之后,应该会平静一段时间吧。” “说得也是。” 而此时被他们所谈论的咒灵也确实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虽然勉强从五条悟的攻击中逃了出去,但此刻的咒力早就被消耗一空,随便来个稍微有点实力的咒术师想必就能轻而易举地祓除掉他们。 花御的枝条毫无生机活力地在地上四散着,一团蠕动的血肉从里面滚落了出来,花御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直接砸落到地上,激起了一片的尘土。 [真人…] 第353章 交流会(二十九) [真人…] 花御正面朝上躺在地面上, 艰难地转头向着旁边看去,在五条悟的攻击之下,它的左半边身体直接消失, 它没有像是真人那样的恢复力, 在咒力见底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连想要动一下都很困难。 地面上的肉团蠕动了一下, 似乎是在回应它的话,然后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 拉长、变形…显露出了人的形体来。 就在这时, 花御听到了蹦跳着的脚步声,走进来的是那个负责拦截庵歌姬的诅咒师,他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咒灵的新形象, 嬉笑着说道:“哎呀, 结果我什么都没做就结束了, 不知道会不会挨训呢?” 他蹲下身来用手戳了戳花御,似乎是想要看它的反应, 然后他的脸上浮上了一层薄红,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伸手缓缓地摸上了自己背后的咒具:“真是可怜啊, 我来给你个痛快吧。”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腕,感受着皮肤上黏腻的触感, 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低头看去, 已经基本恢复人形的真人嘴角上翘, 一双眼睛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辛苦了。” “讨厌啦, 我这不是好心想帮它嘛。”诅咒师嘀嘀咕咕地说道,一脸不情愿地将咒具收了回去, “区区人类,别擅自主张,小心我宰了你。”[1] “真是不识好人心。”诅咒师一副自己遭受了误解的模样,后退一步甩开了真人的手,他看着真人从地上爬起来,瘪了瘪嘴抱着臂询问道,“东西呢?” “放心,妥妥的。”真人打了个响指,冲着他眨了眨眼,“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咒胎九相图]…真人打发走了诅咒师,然后转头将地上的花御背了起来,现在就等着夏油所说的时机了:“走吧,花御,回去了。” “真狼狈啊,真人。”漏瑚坐在沙滩椅上,看着回来的真人和花御,用手撑着脸幽幽地说道。 “啊,累死了~”真人放下花御,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伸了个懒腰,“咒力几乎耗空了,夏油你的情报好像不太准哎。” “不是叫你避开五条悟和[Q]集团的那位了吗?”[夏油杰]挑了挑眉,目光落到真人身上已经破损的咒具上,有些惊讶地说道,“咒具都碎掉了?” “啊,[漏瑚]又失败了。” “揍你啊。”漏瑚的头上冒出了一簇火苗,面色不善地看着真人,“什么叫我又失败了?” “别生气嘛,我说的是复制出来的[漏瑚]。”真人冲着它晃了晃手里的咒具,然后双手撑在身后看着碧蓝无际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忽然用手摸上了自己的心脏,开口说道,“夏油,我发现了。” “什么?” “根本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真人鼓着脸发出了指责,“分明是‘恐惧’才对,夏油你居然不提醒我。” 我还以为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发现不对,没想到就这一会功夫就反应过来了,看来确实是遇到了完全无法匹敌的对手?[夏油杰]探究地望着真人,在脑海中思考着该怎样才不会让真人产生误解和警惕,然后斟酌着问道:“是跟你说的我的情报不准有关吗?” “是啊,你没说那里还会有一个伪装成人类的咒灵。”真人回想了一下源晴织的威势,只感到了一阵心悸,“[漏瑚]被三两下就打碎了,我差点都没能回来。” “你能不能不要提我的名字了!” 真人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地摊开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漏瑚表示它要是相信,那么它就是傻子,但是顾忌到真人现在还非常虚弱,它又不好动手,于是就只能带着即将喷发的怒火转身去看花御的情况。 [夏油杰]的眼睛中闪过了一抹深思,伪装成人类的咒灵…他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他能够确保东京和京都两所学校中并没有这样的人,是跟着[Q]来的? “那个咒灵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好像是叫…”真人回头略微思索了一下,“晴织?” 晴织?这个名字好像没有什么印象…[夏油杰]陷入了沉思,然后真人的下一句话就成功让他从椅子上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不过那位你让我避开的[Q]集团的首领,就是我‘一见钟情’的对象,两面宿傩好像称呼他为‘源’,还有那个咒灵一直喊着什么‘家主大人’…夏油?” [夏油杰]的瞳孔紧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在一瞬间感受到了穿透整个身体的寒风,几乎要将他冻结在原地,他无比艰难地蜷起手指,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浑身上下都有种被利刃切成一块一块的幻痛。 “夏油?”真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夏油杰]露出这种仿佛马上就要昏厥过去的表情,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刚才有说了什么刺激到他的东西吗?难道是那个[Q]集团首领的原因? 与比较“单纯”的漏瑚他们不同,他一直都知道[夏油杰]怀揣着别的目的,只不过目前来看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一致的,所以才会心照不宣地达成合作,而在他们最终产生分歧之后,谁知道[夏油杰]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许这会是一个掌握[夏油杰]弱点的机会? [夏油杰]知道真人应该已经察觉出了些许异样,但是他现在根本不想管这些,真人的话让他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那个因为他擅自闯入他与两面宿傩的交战场地,而随手与两面宿傩一起将他切成碎块的源家家主。 [夏油杰]的手在袖子里颤抖着,他甚至连他的面容都没有看清,在之后就如同逃命一般对他退避三尺,不仅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甚至连他曾经经过的地方都不敢踏入一步,是他这千年来永恒的梦魇。 可那一位也是真正让他见识到了何谓“神明”的存在,在那一天,他远远地看到月亮坠落了下来,明明是代表着负面情绪的咒力,却在那一刻让他仿佛感受到了无尽的光辉。从那之后,他的脑海中就牢牢地烙印着那一幕,辗转反侧,无法忘却,直至难以自拔地产生了追逐的心理。 他依旧是恐惧着的,恐惧到根本无法面对,可却又是憧憬的,向往的。 神明啊… 那会是人和咒灵之上的存在吗? “原来如此。”[夏油杰]喟叹着,缓缓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也掩藏住了自己眼睛中矛盾的惧意和发自内心的兴奋,他的嘴角微微上翘,身体隐隐有些发抖,手指痉挛着爆出了青筋,在这种境遇下显得分外怪异,“是那位殿下啊。” “…你没事吧?夏油。”真人觉得[夏油杰]的状态有点不对,他歪着头打量着[夏油杰],感觉这家伙怎么有点像是人类形容的“疯了”的感觉?就算他真的在内心里防备着[夏油杰],可现在毕竟还什么都没发生,他们的目的也还没达成,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啊,“需不需要我送你到人类的医院看一看?” “不,我只是知道了一件我之前一直忽略的事情。”什么源家的继承人,什么[Q]集团的首领,那分明是…[夏油杰]的眼睛里亮起了奇异的光芒,低低地笑出声来…千年之前,那位冠绝一时的,即使在陨落之后也几乎掀翻了整个平安京的源家家主啊,“那位殿下也会眷恋尘世吗?” 完了,这是真的疯了吧?从刚才就开始讲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真人的眼睛失去了高光,泄气地向后呈大字型躺在了沙滩上,手脚肆意地在沙滩上滑动着,然后随手一掏,从沙子中抓住了一只正在卧沙的螃蟹朝着海里的陀良丢去,要不要试着用术式改造一下夏油的大脑呢?这样下去不行的吧? 而且说到“恐惧”…我为什么会对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产生这种情绪呢?真人一边抱着头滚来滚去,一边思索着,难道就像是动物遇到天敌那样吗?总觉得夏油还有不少瞒着我的事情… “真人。”就在这时,真人忽然听到了[夏油杰]上扬的声音,“去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吧。” “你终于恢复正常了吗?夏油。”真人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嘴角上咧露出了邪恶的杀意,“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 “啊。”夏油杰从袖子中掏出了[咒胎九相图]1~3号,注视着容器里漂浮着的“胚胎”,脸上浮现出了诡谲的笑意,“先让[咒胎九相图]受肉,成功之后,他们就会成为我们‘坚实’的助力。” “坚实?”真人表情玩味地说道。 “当然,只不过需要一点点的刺激。”[夏油杰]这样说道,紫色的眼睛中倒映着眼前的容器,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个模糊的身影,真是奇妙,在这个一切条件都能达成的时代,您再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十月三十一日,涉谷,封印掉五条悟,今后一切就都不足为惧了。”[夏油杰]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么这次,您会成为真正的神明吗? 第354章 交流会(三十) “…综上所述, 发生了很多事,还有人死掉。怎么办?交流会还继续吗?”[1] 一大早,五条悟就将众人召集了起来, 站在前方面色凝重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唔——嗯…就算你问我们该怎么办…”虎杖悠仁抱着臂陷入了沉思,看模样明显十分难以抉择。 “这种事情随便就好了。”栗川胧用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气, “反正比不比最后的胜利者都是我们啦。” “说的倒是没错, 但是你能不能坐直了?”千叶泉美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样, 只是手指不动声色地狠狠揪了一下栗川胧的衣服,从牙缝中挤出细微的声音,“吾神在看你,流大人都想要杀人了。” 栗川胧悚然一惊, “刷”的一声坐直了身体,脖子僵硬地微微转动, 结果正好对上了禅院朔含笑的眼睛。栗川胧的头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然后面颊一热,眼神飘忽地挪开了视线,心中瞬间被懊恼和羞愧填满了:“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啊啊啊, 我在吾神心中的形象!完了完了! “这还用得着我提醒?”千叶泉美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明早就说过了吾神今天会来, 你好歹给我往脑子里记啊!” “是昨天没睡好吗?”禅院朔端起禅院惠倒进茶杯中的茶水,朝着他点了点头, 转过头有些好笑地说道, “不太适应外面的环境?” “…不。”空井流姿态恭敬地弯腰低头,眼睛中充斥着熊熊燃烧的烈焰,要不是禅院朔就在他面前, 他都能冲过去把栗川胧的头打掉, “可能是太过兴奋了吧。”你今天要是敢给我出什么差池, 就给我等着吧! 正襟危坐一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的栗川胧忽然感觉背后一寒,他的眼皮跳了跳,手指隐蔽地戳了一下身旁的永野润:“我觉得我完了。”声音中带着绝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永野润有些想笑,但看见椎名清定轻飘飘地看过来的威胁的眼神,他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望着五条悟,看似是在专注地听着,实则压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 “个人战是按抽签分组吗?”在东堂葵发表了一番“感言”之后,其余人纷纷同意了继续交流会的决定,禅院真希见状向着五条悟询问道。 “咦?今年不举行个人战啊。”五条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全场沉默。 那你刚才在说些什么啊!混蛋!禅院真希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他说了什么?”椎名清定沉默了一下后幽幽地问道,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是不举行个人战。”春村莺淡定地说道,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点笑意,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还算不错,毕竟个人战的话她就是个凑数的,要是换成别的说不定她还能得点分? “真是…” “我讨厌按部就班啦…朔的意见呢?”五条悟用手捏着下巴,侧过脸去朝着禅院朔努了努嘴,笑着说道。 “我是没什么意见。”禅院朔放下茶杯轻松地说道,“看看学生们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不错。” 椎名清定将嘴里的“儿戏”两个字咽了下去,顶着永野润调侃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后面不改色地改口道:“真是个好主意。” “噗…咳咳。”栗川胧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来,他撇过脸去假装没看到椎名清定想要杀人的视线,正色道,“确实,一面倒的战斗也太无趣了不是吗?” “那就这么定了。”五条悟随手将手中的木盒抛给虎杖悠仁,双手搭在脑后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熟悉五条悟的人心中都出现了非常不妙的预感,“悠仁同学,看看你能抽出什么来吧。” 虎杖悠仁的手在盒子里摸索了两下,抽出了一张纸条打开,里面明明白白四个大字写着:你划(画)我猜。 等等?这不是游戏吗?虎杖悠仁露出了狐疑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夜蛾。”因为去处理那几个不长眼的咒术师而来迟了一步的乐岩寺嘉伸顾不得向禅院朔讨要一个说法,满脸震惊地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向着夜蛾正道发出了质问。 “不,我确实写的是…等一下!悟!” “…还是这个样子。”禅院惠用手捂住了脸,真不想承认这个家伙教过他,虽然有点对不起真希学姐他们,但是他莫名的就有一种脱离苦海的感觉…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只是回到另一个“苦海”中罢了。 禅院惠这样想着,无言的视线直直地扎到了禅院甚尔的身上,而禅院甚尔只是凑过来,将下巴抵在禅院朔的肩膀上,像是一只魇足的野兽异样一样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地说道:“就这样?” “很有趣不是吗?”禅院朔拢着袖子明显兴致盎然,“再说团体战已经那么辛苦了,玩乐玩乐也好。”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瞥了一眼目光直直地望向这边的五条悟,即使有着眼罩的遮挡,禅院甚尔也能够从中感受到凛冽的杀意,不过谁又不是这样呢?禅院甚尔抬起头咧开嘴,在禅院朔的背后,伸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做着口型无声地说道:早晚宰了你。 五条悟脚下的地板发出了咔嚓一声,在虎杖悠仁投来的惊悚的视线和乐岩寺嘉伸戛然而止的声音中,他一边笑得无比灿烂,一边头上鼓动着青筋,仿佛连身后都开出了大片的五彩斑斓的花一样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到训练场去吧。” 禅院朔下意识地一回头,看到的是禅院甚尔若无其事的脸,他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头痛地站起身来对着禅院惠和空井流说道:“我们走吧。” 该庆幸那位源晴织没来吗?禅院惠面无表情地想着,由于过量使用咒力,再加上咒灵侵染给人类的身体带来了的巨大负担,立花晴织只是在早上短暂清醒了一会就再度倒下,不然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的局面。 凭借他昨天短短几个小时与源晴织的相处,他基本可以断定那位绝对不会看禅院甚尔和五条悟顺眼,恪守礼仪,在乎上下尊卑(仅对朔一人),他都不记得在谈话的那段时间源晴织到底蹙着眉看了禅院甚尔几眼,要不是朔当时在那里…禅院惠的头上冒出了黑线,绝对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吧? …虽然他也不在意禅院甚尔会怎样啦,反正那个大猩猩的生命力一向顽强,但要是让朔感到困扰的话…禅院惠眼神沉了沉,也许他该试着展开领域了,虽然前两年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感觉,但是当时朔说他的年纪还太小了,而现在看来…禅院惠想到在交流会上出现的特级咒灵,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抿了抿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有什么资格说要保护朔呢? “好了,规则是这样的。”等到达了训练场之后,五条悟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一堆空白的纸板分发给了他们,“来来来,各校各出一个人,别想着对什么暗号,到时候会打乱顺序的,写题目的人不许作答。一共三局哦,最后将规定时间内答出的数目加起来,最多的获胜。”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举手问道,“可以重复上场吗?” “可以,但是不能在同一个位置。”五条悟的手指交错示意了一下,“比如说你这次是猜词的,下次就只能是比划的。” 规则很容易理解,于是在简单的商议之后,各队很快选好人写好了题板交到了五条悟的手上。 对乐岩寺嘉伸隐含怒火的视线视若无物的五条悟兴致盎然地站在众人面前,就像得知了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歪着头一拍手欢呼雀跃着说道:“那么我宣布,交流会第二场[你划我猜]正式开始!歌姬快去举牌子。” “哈?为什么我要…” “歌姬,你怎么能这样呢?”五条悟一脸不赞同地说道,“难道你想要让乐岩寺校长去举牌吗?这么大年纪一旦闪了腰怎么办?” “啊?我…”庵歌姬的声音弱了下来。 “还是说你打算让我们来自[Q]学院的‘朋友’去?”五条悟表现得义正词严,“这样也太不礼貌了吧?” “我知道了,真是的…”庵歌姬嘀嘀咕咕地站起来,走过来接过了五条悟手中的题板,但是她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然后慢半拍反应了过来怒吼出声:“五条悟!为什么你不自己来!” “我要做裁判啊。”五条悟无辜地摊了摊手,理直气壮地说道,“这种重要位置当然是要由公平公正的五条老师来担当。” “…你说的真的是‘五条悟’而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其他东西吗?” “京都校的同学,要是这次输了的话…”听到庵歌姬的吐槽,五条悟转过头一脸郑重地对京都校的学生说道,“都怪歌姬的运气不好,没有抽到简单的题目哦~” 禅院惠听见清晰的咯嘣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庵歌姬的手将题板捏出了裂痕,将其用力地朝着五条悟的脑袋砸了过去: “五—条—悟!” 第355章 交流会(三十一) 在一片混乱之后, 庵歌姬最终还是气鼓鼓地接下了展示题板的任务。 托这么一出的福,原本还有点凝重的氛围直接被打破,不管是哪一方的脸上都带上了一言难尽, 在这一刻他们的脑海中倒是统一闪过了“五条悟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的念头。 就是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他们抽好签决定了上场顺序, 最先出场的是京都校,比划的人是加茂宪纪,而猜题的人是西宫桃。 随着五条悟宣布开始的声音, 加茂宪纪抬起头看着题板半天没有动弹,空气中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西宫桃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加茂同学, 你睁开眼了吗?” “噗。”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动作一致地用手捂住了嘴,腮帮子鼓起, 浑身颤抖, 能看出已经在忍耐了, 但是笑声还是时不时地从他们的指缝中溢了出来。 “那个…虎杖…”吉野顺平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他用手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没事吧?” “哈哈哈哈哈…”钉崎野蔷薇索性也不掩饰了, 直接爆笑出声, 前仰后合得连眼角都彪出了泪花, “我早就想问了, 他平时到底是怎么看路的啊!” “果然是乡下人, 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禅院真依撇了撇嘴说道。 “你说什么?”钉崎野蔷薇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恶狠狠地朝着禅院真希看了过来, 新仇旧恨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哟,今天的皮肤怎么这么粗糙?该不会是因为输了,所以昨天晚上压根没睡好吧?” “你!”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东堂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加茂的眼睛也不小啊。”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加茂宪纪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 京都校,第一场,大失败,由于获得了伟大的五条悟裁判的同情,所以勉强积上一分。 “怎么还有同情分这种东西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五条悟潇洒地挥了挥手,“下一场,东京校,出场的是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 钉崎野蔷薇背对着题板站立,一手叉腰指着虎杖悠仁说道:“喂,虎杖,要是不会就赶紧过知道吗?” “我以前还是玩过这个游戏的…让我看看…”虎杖悠仁抬头看清题板上的字,站在原地沉思了两秒。 “呆若木鸡?” “我还没开始呢!”虎杖悠仁大声说道,他用手朝着钉崎野蔷薇比划了一个三,示意是三个字,然后不知道为何眼神飘忽地一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拼命往上拉,另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场的人陷入了沉默,这…既视感好像有点强啊…不少人偷偷地将眼神投到了五条悟的身上,等看清五条悟“春光灿烂”的脸色,纷纷为虎杖悠仁捏了一把冷汗,总觉得他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 “五条悟?”钉崎野蔷薇狐疑地说道。 “答对!积一分!”庵歌姬也不管这其实是东京校的学生了,大声地宣布道,声音中的雀跃和幸灾乐祸是谁都能听出来的,她现在就想知道是谁写的这个名字,简直是大快人心!五条悟你也有今天! “悠仁,原来你是这么看老师的吗?”五条悟宛若五雷轰顶,凄凄惨惨地说道,身后似乎有雪花飘落下来,就差下一秒跌坐在地上掏出一张手绢擦眼泪了,他转过头去看禅院朔,发现他正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但看那双眼睛分明也是在笑,还有旁边的禅院甚尔… 怎么不笑死你呢! 五条悟愤愤地一扯眼罩,冲到虎杖悠仁的身边眨着眼睛说道:“悠仁,再来一次好不好?” “喂喂,那位裁判,不要干扰场上正常秩序,不然就把你罚出场外。”庵歌姬的脸上挂着大快人心的微笑喊道。 五条悟在庵歌姬的催促中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他朝着禅院朔投去了委屈的眼神,一副自己受到了重大打击急需安慰的表情,禅院朔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后下一秒就忍俊不禁地撇过了头去。 …很好,悠仁。五条悟磨了磨牙,也到了该加强训练的时候了。 虎杖悠仁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将迎来多么“悲惨”的未来,他认真地看着庵歌姬翻出一张新的题板,朝着钉崎野蔷薇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双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手指往下一直到了肩膀的位置,然后手腕在自己的腹部交叠。 “…长头发?”钉崎野蔷薇猜测道,“哪个女明星吗?” 虎杖悠仁快速摇头,他四处看了看忽然灵光一现,在自己的面前比量了一个框架,然后向前一步站在了这个框架之中,手指还朝着钉崎野蔷薇摆出了数钱的姿势。 “相片?画?很贵?”钉崎野蔷薇的眼睛一亮,回答道,“蒙娜丽莎?” “回答正确!东京校两分。”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两人一鼓作气答对了五道题,东京校的分数直接来到了七的位置上,对比旁边,京都校那孤零零的一分显得是那样的可怜。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欢呼着拍了下掌,兴高采烈地转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了五条悟“学生叛逆,伤透我心”的表情。 “呃,五条老师…”虎杖悠仁的眼皮跳了跳,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没事,虎杖,那个蒙眼白痴一会就好了。”禅院真希不以为意地说道,背对着五条悟给虎杖悠仁比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在这个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在说我和钉崎的表现漂亮,还是在说对五条老师的打击干得漂亮。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 “下一场,[Q]学院,出场的是春村莺和禅院惠。” 春村莺走上场来,悄悄地朝着禅院朔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快速扭过头来,吾神在看我,要是输了的话…她抿了抿唇,在听到开始的声音之后,直接拿出画板在上面勾勒了出来,只是简简单单两笔,整个画面就跃然纸上。 禅院惠在扫了一眼之后,十分平静地说道:“蚯蚓?”这是谁出的题?怎么感觉有点不怀好意。 一旁的永野润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表情飘忽,深藏功与名。 “答对,[Q]学院积一分。” “给我等一下!这是作弊吧?!”钉崎野蔷薇撸起袖子,头上炸出了一朵蘑菇云,指着春村莺说道,“怎么还能画出来的?” “规则上只是说不让说话,不许用咒术咒力、上网搜索什么的,其他的各凭本事啦。”五条悟冲着钉崎野蔷薇摇了摇手指,表示这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 “哈?虎杖!下一场我们也画!” “那个,钉崎,你冷静一下。”虎杖悠仁双手下压,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道,“你确定这样我们不会猜得更慢吗?”比如画得谁都认不出来之类的。 “谁管这些啊!” 真是够了…禅院惠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一边看着春村莺画板上画出的一面镜子挡在了河流之前,阻挡了水的流淌,“明镜止水”四个字简直就是脱口而出。 最终,在三轮比赛之后,[Q]学院以总计二十七的分数位列榜首,京都校虽然在后来奋起直追,但由于在第一轮的失利,最终也只能不甘心地以两分之差位居于东京校之后。 再加上团体赛虽然被中途截断,但在那之前确实是[Q]学院祓除的咒灵最多,所以本次交流会毋庸置疑是由[Q]学院获得了胜利。 然而… “哎呀,就这么结束是不是太没有仪式感了?”五条悟摩挲着下巴好像若有所思。 禅院惠的脑海中警报立刻拉响,一般这个时候就是这个家伙想要作妖的时候了,他又想干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出诸如“我觉得这样结束就不错”之类的话,五条悟就像是生怕被别人阻止一般,快速转头向禅院朔发出了邀请:“朔,要下来玩玩吗?”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在和禅院甚尔谈论着什么的禅院朔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个提议,于是有些诧异地望了过来:“我?” “来嘛来嘛。”五条悟眨着眼睛疯狂暗示着,好像撒娇一样用甜腻的声音说道,“闭幕式总要有两个重量级人物嘛。” 倒也不是不行,放松一下好像也不错?禅院朔看着禅院惠头上冒着黑气,看起来恨不得掐死五条悟的模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他起身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就被禅院甚尔一把拉住。禅院甚尔的头上冒着井字,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定了五条悟的不怀好意:“这点小事,不如我来和‘五条族长’玩玩怎么样?”还特意在“五条族长”上加重了语气。 “哈?谁想和你这家伙啊。”五条悟充满嫌弃地撇了撇嘴,然后他转而想到了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冲着禅院甚尔挑衅地勾了勾手,“想要被揍的话就来吧。”呵,我看你待会在朔的面前还能不能表现出这副自信满满的表情。 禅院朔果断伸手摁住了禅院甚尔拿起游云的胳膊,他可还记得在交流会开始之前,他说的己方造成的破坏会照价赔付的话。凌君也快到了每月算账的时候了,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尤其还是禅院甚尔造成的麻烦,他都能想象得出水谷凌的表情:“甚尔,不过是一场游戏。” 我担心的是游戏吗?我分明担心的是那个六眼!就算在今天交流会结束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见面,毕竟无论怎么想五条悟都不可能被允许进入[Q]集团的本部,他也依旧不想让禅院朔与五条悟有过多的接触… …果然还是宰了他才是一劳永逸的! 禅院朔自觉安抚下了禅院甚尔,他走到五条悟的面前,带着笑意说道:“还是玩这个?” “当然。”五条悟安静了下来,苍空一般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禅院朔,然后翘起嘴角轻笑着说道,“这可是默契的考验呢。” 第356章 交流会(完)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想象的那样发展。 “…我觉得吧…”栗川胧抽了抽嘴角, 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和自己都是一样的表情,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挡着嘴小声说道, “这个游戏考验的根本不是‘默契’,而是到底认不认识题板上的东西。” 椎名清定忍了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转过头来朝着永野润发出了死亡的射线, 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机动战士高达?嗯?” “我觉得…这个应该还是挺出名的…吧?”永野润痛苦地说道, 他看着在场上的禅院朔在五条悟的百般提示之下,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困惑转变成了茫然,在心里淌下了悔恨的泪水。 对不起,首领,都是我的错,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写这些东西了。 永野润悔不当初。 五条悟吐气吸气, 他看着禅院朔头上冒出的问号,十分挫败地抹了一把脸, 挥了挥手表示换一个, 然后他就看着题板上的“马里奥”, 表情停顿了两秒,脸上缓缓地露出了瘆人的笑容。 “…永野。”永野润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像铁钳一样死死地禁锢住了他,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 “我们回去后训练场见。” “等等!这个真的不是我写的!”永野润试图挣扎, “我就写了一个高达啊!” “你看我像是信的样子吗?” 狗卷棘看着难得开始“内讧”的[Q]学院, 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 默默地选择后退到了熊猫的身后, 借着阴影挡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摸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狗卷棘:深藏功与名.jpg。 五条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的完美计划从一开始就破灭了一大半,他接收到禅院甚尔从警惕到嘲笑的眼神,眼角抽搐着大手一挥再次选择了跳过,这次终于出现了一个让他松了口气的词语。 “都篮?[1]这是什么?”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这个词他们连听都没听过,从字面意思来看也许是个篮子? “…你原来也是会写点正常东西的啊。”栗川胧吐槽道。 “喂!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永野润悲愤地说道。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Q]学院的人基本上是一清二楚,因为禅院朔喜欢喝茶,所以在这方面他们虽说算不上是知识丰富,但最起码也都能说出个一二来,永野润本想用这个词难为一下别的学校的人,结果没想到在禅院朔这里,他认为的容易和困难完全颠倒了过来。 五条悟伸手做出了喝茶的动作,然后放下茶杯将茶具收拾好,摆放到了身旁的“木竹篮”中,随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禅院朔。 禅院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恍然,说实话他没怎么看过动画、玩过游戏,唯一看过的那点还是在禅院惠小时候陪着他看的益智动画,而且说是陪着看,其实也就是他在一旁批改着文件,偶尔抬头瞄上两眼的程度:“提篮?都篮?” “正确!” [Q]学院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永野润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从四面八方来的视线几乎要把他射穿了,他恨不得回到比赛开始之前,耳提面命地告诉自己别作死,不然也许明天就能够看到他死不瞑目的尸体了。 接下来就好像把坏运气都用光了一般,出现的都是几个日常生活中比较常见的东西,转眼间,题板上就剩下了薄薄的两页纸,也就是在这时,五条悟忽然说出了一个提议。 “朔,你要来试试吗?”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禅院朔,苍蓝色的眼睛里流淌着一种默不作声却又存在着的东西,轻声询问道,“只剩最后一个了,我保证不会太难。” “只要别是我不认识的就好了。”禅院朔有些无奈地与五条悟交换了位置,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五条悟不知为何回了一下头,安静地看着禅院朔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才迈动双腿继续前行。 五条悟转过身来,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禅院朔的表情,他的身后响起了题板翻动的声音,空白的纸面上只有墨迹未干的三个大字: 我爱你。 空气瞬间凝滞了下来,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的头上,带着风雨欲来的末日前的预兆,让所有人神经炸起感到头皮发麻。禅院惠瞬间心生不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向着禅院甚尔的方向看去,却发现禅院甚尔的脸上是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绿色的眸色暗沉了下去,凝结在一起,无机质的眼神扫过只给人带来了一种空洞与冰冷。 禅院惠的瞳孔紧缩,连心跳都漏了半拍,直接转身朝着椎名清定等人的方向喊道:“拦住他!”这样下去就糟了! “等等!甚尔大人!”椎名清定一个激灵扑上去扯住了暴怒的禅院甚尔的胳膊,大脑飞速转动急中生智地说道,“您这样冲上去不就代表让首领意识到这里有不对的地方吗?” 禅院甚尔的动作一顿,像是一台已经启动的机器一下子失去了能源,一双眼睛依旧像是看死物一样看着五条悟,脚下的地面龟裂着,紧绷的身体却没有了想要继续向前的意思。 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椎名清定的睫毛上,直到这时他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伸手用袖子擦了一把冷汗,然后朝着禅院惠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刚刚禅院甚尔一瞬间迸发出的阴冷的杀气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连手指都难以动弹,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让自己从那令人窒息的环境中脱离出来。 甚尔大人…椎名清定低下头掩藏住自己眼睛里的惊骇…刚刚是真的想要不顾一切地大开杀戒… “呵,还真是会‘见缝插针’。”禅院甚尔咧开嘴,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伤疤,五条悟在他的眼中已经成了一个鲜红的人影,他的视线落点在每一处人体足以致命的部位上,抓握在游云上的手青筋鼓起,感觉作为特级咒具的游云都有那么一瞬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而禅院甚尔只是嗤笑了一声,转而将目光投注到了禅院朔的身上,看着他思索的表情,描绘着他清亮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压下自己全部的负面情绪。可这样还远远不够,所有的疯狂与欲望就好像将要倾覆的大厦,就好像将要挣脱缰绳的恶犬,向着大地,向着它的主人肆意地宣泄着。 是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接纳吗?禅院甚尔眼中的光明灭不定,最后一口咬在了自己手指的骨节上,咬得很深,血腥味逐渐充斥着他的口腔,而他却依旧用牙齿反复地研磨着,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仿佛这样就能够缓解自己饥饿的肠胃。 我已经开始…感到不满足了,我的主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禅院朔疑惑地望过去,第一眼就看见禅院惠十分平静地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发生,出于对禅院惠的信任,他眨了眨眼又转回来,继续看着题板陷入了沉思。 我爱你…吗?这个的话… 禅院朔用手指了指自己,手指轻点在了心脏的位置上,然后又指了指五条悟…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 还真是朔一贯含蓄的风格…五条悟这样想着,似乎有点想笑,但是嘴角翘起又很快落下,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声音略带哑意地说道:“我想想…是‘你爱我’吗?” “现在已经有这个词了吗?”禅院朔挑了挑眉,黑色的眼睛里是熟悉的笑意,“再想一想吧,五条君。” [再想一想吧,悟。] “那…”五条悟的眼睛中倒映着旧日的影子,他怔楞地站在那里,就好像夏日祭的时候,池子中有着长长的、漂亮的尾巴的金鱼,而他的手中只有一个小小的纸网,本来已经做好了一次、一次、再一次的准备,可是那只金鱼就那样静静地停在他的面前,他仿佛被迷惑了心智,整颗心都被那一抹惊艳的色彩所侵占。 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却只感受到了轻薄的尾纱拂过自己的指尖,在他的注视中消失在了无数的水草与藤叶之中,同时也带走了夏日祭所有曼妙的灯火。 我们之间相隔了多远呢?朔。 稍微等等我吧。 五条悟白色的睫毛微颤,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苍色之中流动着光华,影影绰绰地游过了一条美丽的金鱼,他轻轻地合拢手指,仿佛是抓住了什么一般,落在了自己的心脏上:“是‘我爱你’吗?” “是。”禅院朔微微颔首,“恭喜。” 是的,我爱你。 音爆声在空气中炸响,气流卷起禅院朔的发梢,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消失在原地的禅院甚尔和五条悟,伸手接过了禅院惠递过来的发绳,将头发随意地拢成一束:“这又是怎么了?” “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禅院惠露出了冷笑,在五条悟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之后,禅院甚尔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那个架势完全是奔着死人去的,椎名清定压根都没来得及拦。他听着远处震耳欲聋的响声,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可能这就是‘同类相斥’吧。”在不干人事这方面。 “悟!”夜蛾正道的怒吼再次响彻训练场,钉崎野蔷薇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朝着冒着滚滚浓烟的远处比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真不想承认这家伙是我们的老师。” “东京校这把是得彻底重修了吧?”三轮霞想到交流会刚开始时禅院甚尔和五条悟就打了一场,交流会过程中遭到入侵,又损毁了大半的人工林和不少建筑,现在再来的话…三轮霞看着已经放弃挣扎的夜蛾正道,眼中隐隐浮现出了同情的神色。 “等等 ,这次取胜的是[Q]学院的话,岂不是说我们明年要到[Q]学院去参加交流会?”西宫桃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的手指抓着扫帚,面色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觉得你们不必有这种担心。”千叶泉美压低帽檐,瞟了他们一眼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明年你们(两所学校)能不能存在还是两码事呢。” “哈?你在说什么大话?” “毫无意义。”千叶泉美一点都没有遭到挑衅的愤怒,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去,“等着看就好了,事实胜于雄辩。” 难道说…加茂宪纪看着千叶泉美身后的小披风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利落的弧度,眼睛里逐渐弥漫上了一层凝重,[Q]就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在剧烈的爆破声中,[姊妹校交流会]正式落下了帷幕,胜者:[Q]集团附属第一学院。 第357章 一个不留 “所以说你又在弄些什么?”禅院朔无奈地将酒精棉球摁在了禅院甚尔脸上的伤口上,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那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啧。”禅院甚尔撇了撇嘴, 话虽是这么说,可那个六眼明显不是这样想的,那双眼睛中表露出的情绪他再熟悉不过了,要是能就这样放弃,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其中有什么阴谋,而不是松了一口气,“那家伙的术式真是麻烦。”还好有天逆鉾在。 “不然为什么会被称为咒术界最强?”禅院朔的表情平静而又理智, 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被五条悟认识他的事情所影响到,“有五条悟在的咒术界和没有五条悟在的咒术界是两个量级, 后者完全不足为虑,从很久之前我们的策略方向不就已经转向了该如何限制他吗?” “所以找到办法了?”禅院甚尔挑了挑眉。 “要是有这么容易, 六眼和无下限就不会被这么推崇了。”禅院朔放下手,想起这几年总是被推翻又重来的报告,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研究部的钱就是这么被花出去的,水谷凌每次因为支出过于巨大想要削经费,最后都犹豫着没有下手,“封印类的咒具很难找, 如果想要封印五条悟的话, 一般的特级都不稳妥, 更何况大多数的特级咒具都有着限制条件,研究部对于咒具的研究也根本没有到达特级的程度…就这么说吧, 目前虽然还没有彻底放弃这个方案,但已经开始着手其他的解决办法了。” “…还是宰了他算了。” “想点切实际的吧, 甚尔。”禅院朔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宰?你?还是我?” 禅院甚尔不得不承认, 禅院朔的话是对的,五条悟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和他在十几年前遇到的那个尚且稚嫩的家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了。在交流会上他和五条悟的这两次战斗,虽然双方都有所保留,但他还是能大致评估出五条悟的实力,更别说这家伙还有领域没有展开。 他这些年也在变强没错,可无论怎么想,就算他能杀掉五条悟,他的结局大概率也是一个死,同归于尽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至于朔那就更不可能了,他至今还对禅院朔那次领域展开发生的情况心有余悸,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没有万一! “我已经将[刻蚀术]交给研究部了。”禅院朔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桌子,“但是[刻蚀术]一直以来都是用来对付咒灵,如果想要作用到人的身上的话,自然需要进行更改,问题是我只知道它该怎么用,原理方面不在我的了解范畴之内,因为作用效果过于鸡肋所以也没有什么资料可以参考…” 咦?等等。 禅院朔的眼神一闪陷入了沉思,那个特级咒灵真人被他施展过[刻蚀术],它是怎么挣脱出来的?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状,是跟那个缝合线术师有关吗? 他曾经提到过源家,在当时也提过想要让我将[刻蚀术]的解法交给他…在这方面有所研究似乎也并不奇怪,可惜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抓到他的尾巴。不过看这次交流会掀起的动静,绝不会就此戛然而止,再加上晴织的预言…想必离真正见面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你自己来吧,我要开始干活了。”禅院朔这样说着,手上将医疗用品推到了禅院甚尔的面前,起身看向办公桌上堆积的摇摇欲坠的报告,估量了一下后觉得今天可能需要奋战到深夜了。 主要是因为拜尔的生病,再加上这两天他外出参加交流会,所有的事物几乎全都压到了水谷凌的身上,即使山田梅在百忙之中勉强腾出来了一只手帮了下忙,这也完全是超负荷的工作量,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他无法个人决断或是不能决断的,出现这种文件堆成山的情况倒也不是很奇怪。 …据说水谷凌已经有好几次想要答应拜尔发着高烧还挣扎着想要起来工作的请求了,虽然最终还是出于同僚的情谊以及担心加重这家伙的病情的缘由,艰难地拒绝了他,但从他这仅剩不多的良心都要不复存在的情况来看,这一次他的压力已经爆表了。 “而且,甚尔,这两天别去刺激凌君了吧?我感觉他今天是真的想要掐死你了。”禅院朔快速浏览着报告,头也不抬地说道。 如果禅院惠没走的话,他一定会对这句话表现出异议,那哪里是“想要”,分明就是已经开始准备切实的计划了!起因是他们今天刚回到本部,某个刚和五条悟打完架的家伙就秉持着一贯的“不要脸”(禅院惠语)的精神,厚着脸皮地想要让禅院朔给他上药。 禅院惠心想着就光看你身上的那点伤口,不理会说不定一会都自动愈合了,你到底是怎么义正辞严地说出这种话的啊? 禅院惠敢确保朔想的跟他一样,因为在一瞬间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相同的一言难尽,但禅院朔在最后还是叹着气答应了…在这种时候就不要纵容这个家伙了啊?他会得寸进尺的! 不得不说,禅院惠对禅院甚尔倒是了解颇深,这家伙确实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再然后就是水谷凌进来报告这两天的具体情况,在看到禅院甚尔的一刹那,明显能够看出他的心情降了五十个百分点,看清禅院甚尔的动作之后,更是直接跌落谷底。 禅院惠看着水谷凌铁青的脸色,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将整理出来的禅院甚尔在东京校造成的破坏一并交给他,毕竟这完全就是火上浇油,但在水谷凌询问的眼神中,他最终还是将报表交给了他。 在水谷凌看来,上面的一条条陈列的都是禅院甚尔的罪状,在他眼前放大加粗,还带上了夺目的聚光灯。两天没怎么睡觉的大脑一时间就好像有一根棍子在里面搅来搅去,被刺激得眼前一阵发黑,捏着报表的手上都爆出了青筋。 可想而知…嗯…只能说…禅院甚尔你到今天都还没被弄死,就已经说明了你的强大了。 …五条悟也是一样。 “切,谁管他。”禅院甚尔面露不虞,他随意地拿起酒精棉球蹭了两下,然后就不甚在意地丢到一边,可见连他自己都没将身上的伤放在心上。他直接走到离禅院朔不远处席地而坐,四肢伸展懒洋洋地晒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绿色的眼睛在金灿的阳光中仿佛被融化了其中的冷意,成了一片碧绿的湖水。 由于刚入秋,气温还没有下降得很厉害,再加上地上还铺着地毯,所以室内在不打空调的情况下也并不显得寒冷,但是…禅院朔百忙之中抬起头瞄了禅院甚尔一眼,这种情况穿短袖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而且这家伙这么安静和听话还真是反常… “甚尔。”禅院朔眼睛一眨,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指了指禅院甚尔的手,“怎么回事?” “啊?”禅院甚尔听到禅院朔的说话声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的骨节上有着已经结痂的伤口,以天与咒缚的体质到现在还清晰可见足以证明当时是多么用力,他半合着眼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自己咬的。” 自己咬的?禅院朔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困惑,他放下笔双手搭在眼前,看着禅院甚尔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奇怪的爱好吗?禅院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话说是不是该找两个靠谱的心理医生来[Q]常驻?好像最近的压力是大了一些,但是这也没办法,学生还得再培养几年才能无缝接入[Q]集团的系统中,人员缺口依旧很大,年末的时候多准备些东西犒劳一下吧… “你在想些什么?”禅院甚尔偏过头来,以他对禅院朔的熟悉程度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的思路绝对又转到公事上了,他有时候真怀疑当初禅院朔跟他说的想要轻松悠闲的生活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你看现在有一点和那沾上边吗? “在想你为什么要咬自己。”禅院朔回过神来,表情有些纳闷,他注意到禅院甚尔古怪的表情,回想了一下后慎重地问道,“是我做了什么吗?” “没有肉骨头可以吃,总得找个磨牙棒吧?”禅院甚尔在眼前张开手,骨节上的齿痕在他眼里是那样清晰,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低着声音说道,“总是饿着肚子可是会发疯的。” “…说得像我没喂饱你一样。”这话怎么好像有点奇怪?禅院朔的脑海中飘过了一点诡异的念头,然后在禅院甚尔加深的笑意中,他蹙着眉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最后只当作是自己的错觉,分外淡定地对禅院甚尔说道,“如果闲的话就来帮忙,这次交流会可算是把该暴露的都暴露了,接下来也不用再掩盖什么了。” 禅院甚尔咧开嘴,这是他在这次交流会中唯一感觉到愉悦的事情,就像是一直偷偷摸摸的野狗终于被打上了铭牌一样,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属于谁的:“行啊,杀谁?” “就先从这几个散播谣言的家伙开始吧。”禅院朔挑挑拣拣甩出了一份名单来,“马前卒做的还真起劲。” “谣言?”禅院甚尔饶有深意地说道。 “我说是谣言,那就是谣言,难道他们还有到我面前来辩驳的资格吗?”禅院朔扫了一眼从离开东京校之后,就开始不停闪现着消息的手机,伸手摁灭屏幕,冷漠地强调道,“一个不留。”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缓缓地朝着禅院朔走过来,明明是极具压迫感的身材和锋锐的眉眼,却在禅院朔的面前温顺地低下了头:“你的愿望。” 第358章 乱象 “疯了!全都疯了!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恐和愤怒混杂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他似乎并没有想要任何人回应的意思,只是肆意向外倾泻着他的歇斯底里:“[Q]的那帮疯子!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周围的人或表情阴沉,或坐立不安, 或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端得是神态各异。仔细想来自从[Q]集团横空出世以来,高层会议好像就没有一次安稳的, 他们甚至都有点回忆不起十几年前只需要一壶茶, 他们聊聊家里的子孙后辈, 打击打击对手就能度过一天的日子是什么样了,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的早就退下去了, 不然真怕他们自己哪一天就会被吓死在会议上。 “早就说了不要激怒那位。”一个在一众中老年人中显得较为年轻的人手指弹出敲在了茶杯上, 双眼看着水面上浮现的涟漪, 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到乏味地说道,“在去挑衅之前就没想到后果吗?” “你这是什么话!”另一个人猛地回过头来, 浑浊的眼睛中隐隐可以看见因为没休息好而泛起的红血丝,“难道就任由那群叛逆肆意妄为?我看你是被[Q]吓破胆了吧?” “随便你怎么想。”他轻飘飘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满不在乎地说道, “反正遭到报复的又不是我。” “好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面色不善地制止道, “都停一停,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应对这次的事件。” “还能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脸都丢尽了!” “丢脸的只是你吧?”一开始被某些高层当成弃子去和[Q]商议交换生事宜, 结果阴谋被发现了安全回来之后, 就开始对某些人鼻子不是鼻子, 脸不是脸的濑户阴阳怪气地说道, “天塌下来第一个压的也是你,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濑户!有什么恩怨现在都先放一放, 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哦。”濑户翻了个白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道,“不懂。” “你!” 朔大人说咒术界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虚弱”还真是没说错。高桥和彦站在阴影中,冷眼旁观着这些没说上两句就又开始互相争吵的所谓的高层,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尤其是现在的高层在[Q]的连年压迫之下,明显有了派别的划分,除去中立的和左右摇摆的先不谈,最大的两个派别是将[Q]视为警惕的对象和心腹大患的以及妄图和平解决,一切以延续下去为先的,但有趣的是,在前一个派别中,他们居然也有着两种不同的想法: 一种就是类似于去交流会中找麻烦的那种,就算没有破绽也试图制造出破绽来,锲而不舍找麻烦的; 另一种是觉得现在不能冲动,一切都要从长计议,随便冲上去是不明智的… 最为可笑的是,他们彼此之间都视对方为智障,堪称是群魔乱舞。 要是再加上一些浑水摸鱼的… 高桥和彦一直期盼他能够在这里看到一场全武行,但奈何至今为止他们的所有行为都停留在了争吵之上,最多就是这些年茶杯的损耗率居高不下,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不过甚尔大人是不是又强了?这个程度已经朝着非人发展了吧?高桥和彦想到自己接连接到的从[Q]集团而来的情报和嘱咐,以及咒术界内部发生的“地震”,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粹的废物。(水谷凌:说得对!) 他是事先通过内部线路接到水谷凌的警告,说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到某些地点乱晃,他可不想在百忙之中找时间去买烟花庆祝(高桥和彦:……),他注意到那几个地点差不多就是最近对[Q]的不利的“流言”的产出地,瞬间就意识到估计是要有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他就先后听闻了一条条浸满了鲜血的消息,起先是一个为了讨好咒术界高层而一直不遗余力地贬低[Q]的家伙被发现在清晨的时候死在了自己的家中,干净利落地被一击毙命,而整个晚上都没有人听到有一丝一毫的战斗的声响。 一开始他们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寻仇,可后来发生的一桩桩相同的事情开始让他们无法抑制地感到脊背发寒,这是[Q]的挑衅和报复无疑了!咒术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心里有鬼的家伙无不感到了恐慌,毕竟谁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找到他们的头上来? 于是咒术界就在充斥着一帮拖后腿的,居心不良的家伙的情况下开始了勉强的合作,但是怎么说呢,一方面是他们的效率堪忧,另一方面是由于隐藏在咒术界的[Q]集团的情报人员习惯性地搅混水,所以一时间他们竟完全被导向了错误的方向。 然而这次要的就是他们有所发现,不然这么大张旗鼓做什么? 来自[Q]的情报人员沉默地看了半晌,觉得是指望不上这群家伙了,于是无言地选择了从各个角度以各种方式偷偷摸摸地透露出情报来,据某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情报人员表示,这是他近些年来干过的最难的活计了,不能太明显,不然就违背了他们的守则,可也不能太隐晦,不然这群白痴就真的会看不出来,非常地锻炼人。 [Q]集团的情报人员:不必要的知识增加了。 终于,在[Q]集团的“鼎力相助”之下,咒术界终于推算出了凶手下一步会出现的大致地点,然后他们就见证了禅院甚尔脸上带着狂放和不屑混杂的笑意,直接从他们的埋伏中杀穿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呼啸着的游云直接砸碎了目标的脑袋。 “一群垃圾。”随着残破的尸体倒地的声音,禅院甚尔转过身来,用拇指蹭去溅在脸上的一滴鲜血。他注视着众人或恐惧或防备的表情,绿色的眼睛中承载着的是愉快和尚未褪去的兴奋和杀意,“虽然杀光你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既然是朔的要求,那就暂且先留着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禅院甚尔瞬间出现在了一个人的面前,手摁着他的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打断了他术式的施展。周围的人清晰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就好像近距离响彻在自己的耳边一样,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禅院甚尔直起身,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貌似在回想着什么,那双眼睛中完全没有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我的主人让我带来他的问候,‘期待我们下次的见面’…好像是这个吧?虽然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就是了。” 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鲜血顺着游云流淌了下来,滴落到某些人的脚尖前,他们顿时像是被烫到一样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出来,顺着面颊蜿蜒着打湿了他们的鬓发,一时间竟没有人能说出一句阻止的话。 虽然也并不是特别精锐的咒术师,但是你们这也太怂了一点吧?高桥和彦收回自己的思绪,看着眼前已经进行到拍桌子的画面,双眼空茫地想着,虽然你们只是去支援的,虽然甚尔大人强的过分了一点,虽然就算都上去也是一个死…好吧,我编不下去了。 高桥和彦扪心自问,谁遇到禅院甚尔能不怂呢?最起码他是不行。高桥和彦想到他在禅院甚尔手中遭到的折磨,在暗中摸上了因为吃好喝好,导致现在都有些模糊了的腹肌,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直跳,看来他得好好锻炼一下了,不然等回去后水谷大人能把他的头给拧掉。 就在他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这些高层们的“战火”已经燃到了禅院家的身上。 “说起来也是神奇,[Q]集团的首领和那个天与咒缚居然都是出自禅院家的。”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暗戳戳提刀捅向了禅院家的代表,一副指桑骂槐的模样,“你们可真是所图深大啊。” 呵,要真是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我们做梦都会笑醒。禅院家的代表脸色铁青,压根就不想搭理他的挑衅,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和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实在的,要是[Q]和隐月会真是他们家搞出来的,他还在这里和你们玩个屁啊! 禅院家的代表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自从交流会开始他们就没得到一个好消息,起先是十影法术师更名为禅院惠,正当他们欢喜鼓舞,以为禅院家很快就要迎来拥有与无下限齐名的术式的家主的时候,紧接着就知道了禅院惠是归属于[Q]集团的消息。 禅院家:? 又过了两个小时,在他们还未从这个事实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的家门就又一次被踏破了…[Q]集团的首领叫做禅院朔?! 等等,先别慌,说不定只是同姓而已,也有可能是[Q]集团对我们的分化战术…但是这话怎么越听越像真的?该不会…就是真的吧?! 禅院家:??!! 在短短的一天之内,禅院家就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一样,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是一副人仰马翻的模样,连一开始没当回事的禅院直毘人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茫然地睁大了眼,禅院甚尔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但是禅院朔是怎么回事?他们家原来有这样一个人吗?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禅院家几乎开始了掘地三尺的搜查,但是要知道禅院家其实暗地里一直处于被[Q]所掌控的境地,经过十几年的时间以及山田梅和玉山千早对于资料的替换和销毁,再加上禅院朔在禅院家短短的几年里存在感确实不高,所以一时间他们竟然陷入了无处可寻的困境。 他们只能通过禅院朔的那句“很早就离开了”、[Q]集团当年更换首领的时间以及对于他年龄的估计一直往前排查,最终终于找到了两个对当年的事情还有着模糊的印象的人,但是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消息也是语焉不详,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再加上禅院家一直对于没有术式和咒力低微的人的漠视,这样的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老态龙钟的禅院家大长老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完全没有了平时那一副似乎时刻都会进医院抢救的模样,一直非常宝贝的胡子都被他揪了几根下来,他的脸涨红着,怒不可遏地说出了几乎和高层会议开头一样的话,“我怎么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后辈?” 别说您了,您看我们有一个人知道吗?在场的禅院族人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毕竟通过调查来看,名为“禅院朔”的[Q]集团首领,有极大的可能确实是从他们禅院家走出去的,而他们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绝对是那个禅院甚尔!”二长老用手捂住胸口,一想到有可能是那个天与咒缚将他们的“宝贝”偷出了禅院家,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要是他们早一点发现,是不是那位[Q]集团的首领现在就是属于禅院家的了?到时候什么五条家、加茂家的,有能是他们一合之敌的吗?“居然用卑鄙的手段蒙骗了我们家的孩子!” …您态度变化得这么快真的好吗?之前族里不是一直宣扬着对[Q]的敌视吗? “好了,都先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对于[Q]的态度应该是什么?”三长老勉强忍耐下心中的暴躁,沉着脸说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第359章 如意算盘 “态度?还能是什么态度?当然是把人接回来啊!”二长老理所当然地说道, 整个人的状态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幻想之中。从五条悟的出生开始,一直因为术式原因被他们压在下面的五条家就强势崛起,并且隐隐有了成为领头羊的架势, 加茂家对此的反应倒不算明显, 但是对于一直以来都和五条家不合的禅院家来说,那就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了。 而且由于十几年前与[Q]集团的冲突,导致禅院家战败, [炳]和[躯俱留队]有半数以上死亡,虽然还没有到了损伤根基的程度,但这已经是这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来最大的损失了。尤其别忘了咒术界垂涎御三家地位的可不在少数,见禅院家有如此劫难, 不少人都心思浮动, 虽然不至于正面撕破脸皮, 但暗地里的小动作也是不断,为了应对这些豺狼虎豹他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而如今, 他们发现[Q]集团的首领居然是他们家的人, 即使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禅院家,也许对禅院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得试一试,一旦成功了…那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可以阻挡他们的了。在这种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下,传统什么的算什么?就算是家主之位也可以考虑考虑嘛,反正十影法也是在[Q]集团中,到时候还不是我们禅院家的人? “都说了让你冷静一下!你当我不想吗?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三长老无奈扶额, 他知道二长老前两天刚和五条家的长老吵完架, 结果…看现在这个样子, 就知道是被气得不轻, 说起来好像每次五条家的人被五条悟气到, 就会跑来跟他们一通“炫耀”,这就是所谓的看别人不爽我就爽了吗?“想想在我们与[Q]的战斗中,他有留手过吗?估计压根就没将自己视为禅院家的一份子。” “话不能这么说。”二长老反驳道,“我们当时跟[Q]开战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发现家中混入了来自[Q]的情报人员?再加上当时[Q]才换了首领不久,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才决定出动[炳]和[躯俱留队],为的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告诉[Q]的新任首领别想把我们当成软柿子捏。可现在看来,将人派到我们禅院家,说不准就是因为他对于禅院家有执念,不然为什么五条家和加茂家都没出什么事?” “你这是哪来的歪理!”三长老怒斥道,“我看你是想将五条家压下去想疯了吧!不管怎么说,五条家和我们都同属于咒术界,而我们对于那个据说是从禅院家走出去的[Q]集团首领一无所知。要知道现在咒术界所有人可都盯着我们呢,要是被发现我们暗中联络[Q]集团,到时候就是群起而攻之了。” “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吧。”二长老丝毫不为所动,表情幽幽地说道,“你这也不只是怕被发现罢了吗?” “咳咳,你…”三长老老脸一红,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大长老若有所思的声音,“这倒没什么关系,作为长辈难道我们还不能去看看流落在外的族人过得怎么样了吗?到时候就把生姜洋葱往袖子里这么一放,站在那群人面前一哭,谁要是敢上前来立马倒地不起…我们禅院家也不是一点人脉都没有的,到时候我看他们能不能担得起‘见禅院家失势就阻碍家人团聚,上门欺压孤寡老人’的名声。” 您还真是不要脸…不是,老谋深算…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在场的众人互看了一眼,低头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但是其实纷纷在内心里冲着大长老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您能当大长老呢。 “但是现在我们所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那位[Q]集团的首领对禅院家有感情的情况下,不管是怨恨还是眷恋或者其他什么的,我们都能尽可能地找到解决办法,就算不能将他拉到我们这边,也能有所偏向,怕只怕…”大长老停下了语句,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而这也正是他们所有人所担心的,空气一时间寂静了下来,半晌后,大长老转向了禅院直毘人,用苍老的声音询问道,“家主,你有什么看法?” 而禅院直毘人此时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禅院朔的身上的时候,他的关注点却是禅院甚尔。禅院甚尔离开禅院家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如果禅院朔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有极大的可能是两个人一起离开的,而在知晓了禅院朔很有可能作为伏黑朔与五条悟一同上了一年的高专之后,能推测出他当时的年龄大概和五条悟差不多大?也就是说他离开禅院家的时候也就十岁左右。 而想到他们当时接到[Q]更换首领的消息的时间…一个少年…或者说一个孩子,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Q]掌握在手里的? 难道这就是天才吗?从头至尾看下来,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的话,他们甚至连[Q]集团的首领的一点讯息都得不到,再加上这些年咒术界各种试探的手段全都被挡了下来,所有的决策似乎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失误…这真的仅仅是一个“天才”可以形容的吗? 再想想他当时所谓的“让禅院家去撞个头破血流才能认清自己”,以及对于禅院甚尔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Q]搅和到一起去了的疑问,禅院直毘人陷入了沉思,他是不是从一开始的想法就走上了岔路?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毕竟他们并不知道禅院朔还有着一个“源满朔”的身份在,在交流会上源晴织和两面宿傩现身的时候,在场的除了咒灵方以及[Q]的人之外,也只有禅院真希、虎杖悠仁以及东堂葵三人。 禅院真希和虎杖悠仁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五条悟和夜蛾正道,出于各种原因,他们并未将事情报告上去,而东堂葵就更不可能说了,所以有关禅院朔的信息,现在他们知道的只是他作为[Q]集团的首领这一条讯息。 更何况就算是五条悟他们,对于禅院朔的另一个身份也知之甚少,是说出去都会被当做是开玩笑的程度,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感到迷惑也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管我们是什么样的想法,现在我们并没有可以联系到…那位的方式。”禅院直毘人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去称呼禅院朔,如果是作为[Q]集团的首领,就算咒术界再怎么不想要承认,他都可以称得上是与咒术界对等的存在,而禅院家作为咒术界的一部分,即使是身为御三家之一,真要说来面对禅院朔也得用上敬称,当然,如果是敌人的话就另说。 而如果按照禅院家的辈分来算的话,对方无疑算作小辈,但人家承不承认还是另一回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分外尴尬。 “禅院真希与惠少爷不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吗?应该会有惠少爷的联系方式。”二长老很自然地更换了对于禅院惠的称呼,但对于禅院真希,话语中依旧透露出了居高临下的指使,“当初她私自去东京校没想到还能有现在这点用处,不然的话,也不想想她作为一个无咒力,以后给别人做妾室都勉强,让她去侍奉直哉少爷居然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真是不识好歹。” “如果她这次能够通过惠少爷与那位搭上话的话,此前的一些事都可以既往不咎,估计她以后也不缺求娶的人了。”三长老勉强颔首说道,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据说与禅院朔很亲密的天与咒缚,于是沉思了一下后试探着提出了疑问,“不过我看那位好像很‘宠爱’禅院甚尔,我们是不是该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那个叛逆。”大长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轻蔑与厌恶,即使禅院甚尔杀掉了禅院家不少的“精锐”,他也依旧没有将禅院甚尔放在眼里,不过三长老说的也有可能,禅院甚尔那家伙虽然没有术式,但是脸长得还算不错,直哉少爷不就一直对这个堂兄念念不忘吗?“还是先想办法跟[Q]搭上线,至于你说的…” 大长老思考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就先预备着,到时候再送也不迟。” 禅院直毘人听着他们的讨论,眼睛中浮现出了一抹隐藏极深的嘲讽和失望,即使被[Q]掀翻在地也依旧没有改变根深蒂固的想法,当初禅院真希能毅然出走就代表了她并不会受你们的摆布,更别说那位[Q]集团的首领了。 禅院直毘人虽然并没有与禅院朔见过面,但他莫名的感觉长老们的如意算盘到最后都会彻底落空,现在咒术界面对[Q]集团的“攻势”已经出现了疲态,相比于长老们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他感觉咒术界就像是在风雨飘摇的海面上的孤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海浪所吞没,到时候… 禅院直毘人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锐利的眼睛逐渐浮现上了一层朦胧,他又为什么要接受禅院家的示好呢? 只希望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吧。 第360章 细思恐极 禅院家的代表收回思绪, 投给了说话的人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摆出了一副清者自清, 浊者自浊的表情,看得老人眼皮一跳, 头上不由自主地爆出了青筋。 你在这里装什么?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你要真是这么清白正直, 估计早就被吃干抹净了,还轮得到你现在在这里装无辜? “哎呀,年纪大了,耳朵都有些听不清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禅院家的代表拉长声音慢悠悠地说道,在场的几个年纪比他还大的高层脸皮一抽,心中暗想为什么禅院家最近几年总是派出这种恶心人的玩意来?你们家就没有一个真正能管事的人吗? “你这个年纪耳聋还是挺少见的。”一个高层暗戳戳地讽刺道。 “谁说不是呢?”禅院家的代表一拍大腿,脸上浮现出一种痛惜的表情,“全都是被家里那些不听劝的家伙气的, 前段时间去检查的时候可是一身的病啊,医生都嘱咐我要好好休息,不然就没两年好活了。” 高层:…… 某些待机时间超长的高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禅院家某个年年下病危通知书,年年都来惆怅地说一句“以后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了面了”的家伙,一开始他们还会安慰惋惜两句,结果到现在…他们都被那家伙熬死两个了,而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还依旧“活蹦乱跳”…你们禅院家就不能换个说法吗?他们都快听厌了!总是在这种地方一脉相承…你不会就是那家伙的“亲传弟子”吧? 自此之后,咒术界高层会议例行的“大混战”就再度开始了, 高桥和彦对此没有一丝意外,从他担任了这个记录员之外, 这种场景就经常在他的眼前出现, 都快成为了像是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规律了, 只不过今天他可不单单只是看戏,还有一件额外的事情要做。 高桥和彦合上本子,左右看了看,悄无声息地走到一个高层的身后,低下头轻声说道:“那位[Q]集团的首领这么可怕吗?”对不起,朔大人,等我回去就向您赔罪。 “和彦啊,你知道五条悟吧?”那个高层的眼睛中闪过了一道精光,他看着高桥和彦乖巧地点头,满意地继续说道,“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那一位带来的麻烦可要比五条悟大得多。” 这位高层正是从高桥和彦担任记录员开始就对他百般拉拢的一位,这些年来高桥和彦虽然没有接受他的暗示,但是在某些不算很重要的地方,也并不介意给他一些方便,这个高层似乎也认为这样还不错,最起码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和警惕,所以就一直保持着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隐晦关系。 “这么严重?”高桥和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吃惊,“不是说那位曾经在东京校学习生活过一年吗?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是两码事…”等等! 这个高层的眼神一凝,在心里暗自琢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夜蛾正道和乐岩寺嘉伸的消息中都隐隐暗示了[Q]集团首领的记忆似乎有问题的事情,乐岩寺嘉伸作为保守派的代表,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不可能跟夜蛾正道他们同流合污,可信程度还是有所保证的。 但如果…这个高层的大脑快速转动着,乐岩寺嘉伸被欺骗或者误导了呢?其实一切都是五条悟他们合起伙来演的一出戏? 他觉得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谁都知道五条悟看他们非常不顺眼,只不过秉持着什么培养学生来替换他们这样让人发笑的想法,才没有对他们下杀手,而他们也因为五条悟身后站着一个御三家,以及顾忌和需要五条悟的战力才一直忍耐着他……但现在事情似乎起了变化。 一旦五条悟发现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他们呢?他的眼睛微微转动,苍老的手紧紧地捏在茶杯上,心中升起了一点不明显的恐慌。如果五条悟选择跟[Q]集团合作,等[Q]集团清理掉他们之后,他大可以站出来义正辞严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Q]的身上,然后以一种“救世主”、“唯一的希望”之类的身份,扛起对付[Q]集团的大旗…到时候岂不是说所有人都会凝聚在他的身边,他也可以达到推翻掉我们,却不会掀起过多的混乱的目的?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后背阴风阵阵,自己将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好计谋!怪不得五条悟每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五条家都没有什么反应,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五条悟是这样一个人,不会原先的那些离谱操作也是为了掩盖事情真相的吧? 他的手指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眼神在会议室中转了一圈,御三家的代表都在这里,谁知道他们都是不是一伙的呢?尤其是禅院家明显和[Q]集团的首领关系匪浅…不行!不能就这样将猜测说出来,不然的话谁知道我会不会是第一个被灭口的人呢? 这个高层尽力在脸上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假装听着众人的争吵,时不时地附和两句,然后找机会看着高桥和彦,犹豫了一下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高桥和彦诡异地沉默了,他用奇异的眼神瞅了两眼这个高层的脑袋,他现在非常想知道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他只是按照水谷凌的吩咐想要挑起高层们对于夜蛾正道和五条悟的疑心…但这效果也太好了吧?你是怎么脑补了这么多的?难道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好像五条悟那家伙和君子也沾不上边。 “会不会是您弄错了?”高桥和彦看似有些惊慌和犹疑,实则在上面再次加了一把火,“五条悟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 “就算真的是我猜错了,那也没有关系。”他似乎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确信地对高桥和彦说道,“夜蛾正道和五条悟认识那一位就是最大的问题,也许他们真的没有这样想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调查’一下,向他们发出谴责和质询,正好五条悟这两年也越来越不听话了,哼,能够伪造两面宿傩已死的假象来欺瞒我们,谁知道他以后还能干出什么来!” 这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啊,五条悟,不愧是你,拉仇恨的能力真是一等一的。高桥和彦挑了挑眉,在他的耳边留下一句“请您小心”,就安心地退回到了阴影之中。这样一来水谷大人的吩咐就完成了,似乎还是超额完成的,等会议结束就将结果反馈回去吧。 咒术界还真是不太平,高桥和彦感慨地想道,“内忧”和“外患”全都齐了,我这个“普通人”可得躲得远一些,以免被殃及池鱼。 …要是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就好了。 ********** “惠?你那是什么表情?” 在训练的间隙,椎名清定用手抹掉了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盘腿而坐,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水仰头灌下去了大半瓶,然后就看到禅院惠拿着手机,表情中充斥着一言难尽,于是有些奇怪地询问道。 “不,只是在感慨禅院家…不,咒术界真是一个垃圾堆。”禅院惠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厌恶,这种污秽的事情还真是敢往朔身上猜想,甚尔这一点倒是没说错,禅院家真是一个恶心人的地方。 禅院家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惜他们不知道[Q]对于禅院家的掌控程度有多深,还没等着他们将消息通知给禅院真希,让她想办法与禅院惠取得联系,[Q]就先一步知道了所有,可想而知[Q]在得知消息后他们的表情都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是猜测推算过禅院家得知了禅院朔的“身世”的反应,也预设过他们的行动,基本能够想象得出他们会做些什么:打感情牌、用利益来拉拢…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想出这种离谱的方案来。 什么叫送人来侍奉啊?你们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果然都怪禅院甚尔!那家伙不要名声也就算了,别把朔也拖下水啊!禅院惠的头上笼罩上了一层阴云,感觉自己的手有些痒,你这个没有下限的家伙,究竟给别人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啊! “这种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椎名清定奇怪地看了禅院惠一眼,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伤痕,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咒术界能存在这么长时间还是有道理的,即使看不起他们也不能小瞧了,我们还不够强,能帮上的忙也有限…继续训练吧。” 之前禅院甚尔按照名单去袭杀咒术界的人员的时候,他们也接下来了一部分任务,本以为会轻松完成,没想到在最后一个任务中,因为之前过于顺利,所以椎名清定一时大意,差点翻车。这让他们认识到了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视任何一个人,椎名清定原先想要提前毕业进入[Q]集团战斗员的序列的想法也淡了下来,现在来看他们还远远没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 现在是学生还好说,可当他们毕业了之后再让别人救岂不是就太丢脸了?首领在培养他们上花费了如此多的精力,辜负了首领的期待这件事… …他就算是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说得也是。”禅院惠放下了手机,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最近有关于禅院家的任务告诉我一声。” “哈?哦。”椎名清定瞬间明白了禅院惠的异状是因为什么,八成是因为禅院家又做了什么事,听说以前在东京校的时候,在得知了禅院惠继承的是禅院家的家传术式[十种影法术]之后,禅院家就一天天锲而不舍地想要让惠他回归家族,最后还是五条悟十分嚣张地将他们全部撵了回去,“不过你到首领或者拜尔大人那里去问一下不就好了?” “拜尔叔叔的病刚好,朔最近也有些忙,我暂时还是不去打扰了。”禅院惠摇了摇头解释道。 “好吧,那我帮你留意着,最近的任务数量翻了好几倍,应该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 “多谢。”禅院惠微微颔首,然后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来,“那么我就先走了,你小心一点。” “放心。”椎名清定笑着说道,“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了。” 第361章 即将 “…我怎么觉得你这一场病下来, 气色反倒好了很多?” 水谷凌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凌乱着食不知味地啃了两口面包,然后捧着还滚烫的咖啡杯呆滞了好几分钟, 这才缓过了神来。 一想到还积攒着那么多的工作,他就算睡都睡不踏实。水谷凌盯着墙上才走了几格的钟表叹了口气, 披上外套向着办公室走去,一路上缓缓将大脑里混乱的思绪清空, 然后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拜尔衣着整齐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蹙着眉翻阅着文件。 水谷凌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 他看了拜尔两秒, 成功发现了拜尔身上最大的一个变化:脸上的黑眼圈消失不见了。水谷凌沉默了片刻,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发出了如上发自内心的感慨。 拜尔的手一顿,无言地抬头瞅了他一眼, 本来他昨天就已经感觉自己没有多大问题了, 结果愣是叫医疗部的医生强行多摁在了床上一天,今天好不容易得到允许之后, 他光是出门活动了一下都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本来想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结果被告知自己生病的这几天,所有的文件都被搬到了水谷凌那边, 于是他就干脆掉头来到了水谷凌的办公室:“也许生病唯一的好处就是睡眠够了。”完全是不得不睡,一下子就将最近熬的夜都补回来了。 “没事了就好,我还在想过两天月末的财政报告该怎么办,时间完全分配不开。”水谷凌走过去将本身属于拜尔的文件分了出来,然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 从交流会开始你就不清楚了吧?等会我跟你说一下…咦?” 水谷凌看着最上面署名为高桥和彦的情报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想打开的冲动。按照正常情况,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挑起咒术界高层对于五条悟和夜蛾正道的疑心的任务,这家伙不应该传来一份关于任务完成情况的汇报就可以了吗?为什么…水谷凌用手捏了一下确认了一下厚度,这该有十几页了吧? 高桥和彦他又干了什么? 水谷凌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在拜尔眼中十分明显的不情愿,慢吞吞地打开了报告,然后他就发现…高桥和彦这次好像还真没出幺蛾子,任务的完成程度都有点超出预计了,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高层…对于五条悟的忌惮和恐惧? “这么这副表情?是高桥?”拜尔看着水谷凌脸上浮现的诧异,眼睛瞄了一眼报告,觉得自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那群垃圾又想要做什么?” “他们想做的可多了去了。”水谷凌冷笑了一声,想起禅院家内部的讨论,他嘴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在恼怒的情绪过去之后,他心中残留的只有满满的可笑,“不过这次不是,只是没想到原来咒术界高层对于五条悟的忌惮已经到达了这种程度。” 要知道高桥那家伙可不是专精于话术的,他本来也只是认为这是一个还不错的机会,所以想要借此在那些高层的心中埋下一枚疑虑的种子,他还准备依据他们的反应制定下一步的计划,现在似乎根本不需要他来额外做些什么了。 “之前的一些记录已经很清楚了,五条悟无论是性格还是超出正常咒术师的力量,全都不在咒术界高层的掌控之内,如果能够找到机会,他们绝不会顾忌到什么没有了五条悟,突然一下子失去控制的咒灵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拜尔表情平淡地说道,他从来不对那些人的“节操”抱有什么希望,在他们的眼中,有的只有自己的地位和利益,至于人命什么的,压根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哦,对了,惠之前去看我的时候好像提起过一句。”拜尔回忆着说道,“咒灵…” “是说立花晴织?” “不,是那个叫真人的和…”拜尔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划了一下,“他们有什么动静吗?” “不,暂时没有。”水谷凌回答道,他从抽屉中翻出了一份情报递给了拜尔,“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次交流会中保存在天元的结界中的咒物失窃的事情,除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之外,我们的情报人员找出了另一样失窃的东西。” “[咒胎九相图]?”拜尔挑了挑眉,“他们想要做什么?受肉吗?” “如果排除什么术式道具之类的选项的话,最有可能的猜测无疑是这个。”水谷凌谨慎地回答道,“[咒胎九相图]是咒灵和人类的混血,所以对于宿体的要求并不高…难道说咒灵那一边又会出现好几个特级吗?” 水谷凌和拜尔面面相觑,拜尔用手抹了一把脸,脸上显露出几分无奈:“怎么特级就跟下饺子一样?就这样咒术界那帮还准备对付五条悟?”虽然能明白他们的想法,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十分难以言喻,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应该算是好事。 “算了,我们还是先处理文件吧,顺便跟你说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水谷凌觉得这样掺杂着公事的闲聊有点浪费时间,他们的任务还是很繁重的,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也要将禅院朔那边不必要的文件量减下来。 拜尔欣然同意,在痊愈过后的第一天,就以无比可怕的速度进入了工作状态,令人叹为观止,该说不愧是[Q]所公认的工作狂吗? ********** 一个月后。 “鲤之口峡谷,八十八桥?”禅院朔停下笔抬起头,向水谷凌询问道,“确认那两个咒灵的名字是坏相和血涂吗?” “是的。”水谷凌点了点头,“已经确认是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其中两个的受肉,被东京高专一年级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祓除。” 站在一旁的禅院惠闻言,顿时将目光投了过来,坏相和血涂…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已经非常接近特级的实力了吧?他们两个的成长速度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这样一来… “交流会再加上这次对付[咒胎九相图],他们的咒术师评级应该会上升吧?”禅院朔表情平静地说道,咒术界内部现在就像一壶即将烧开的水,只等着一个契机就会整个沸腾起来,想必也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现在才会选择将一部分咒术师的评级上调,以便应对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的碰撞…不管是跟咒灵还是跟[Q]。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禅院朔在心中将事情罗列了一下,然后一一估算了时间,首先他们需要找到在交流会中与咒灵勾结的内鬼,咒术界高层对于五条悟和夜蛾正道的质询也还在准备阶段,虽然有五条悟在必然是不会成功的,除非五条悟在之后出了什么意外… 等等…出了什么意外… 禅院朔停顿了一下,忽然觉得依照咒术界高层们的脑回路,那些仿佛天然在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中打滚的家伙…该不会真的去找咒灵那一方合作…吧? 已知条件一:虽然不知道咒灵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可以确定无论他们怎样做都绕不开五条悟,所以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来限制他,提高自己的胜率。 已知条件二:即使有人还抱着可以用五条悟来对付[Q]的想法,但是这一点在交流会之后就已经非常微弱了,他们无法确定五条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再加上长久以来五条悟的各种“不听话”以及在我们的引导下对于五条悟真实想法产生的怀疑,咒术界高层已经看五条悟非常碍眼了,只是找不到可以对付他的方法。 综上所述… 禅院朔的表情逐渐浮现出了一丝微妙,越想越觉得那群家伙就是这样想的怎么办?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倒也没错,但是也别忘了还有“与虎谋皮”这一个选项啊。 “朔大人?”水谷凌询问的声音。 “不,没事。”禅院朔回过神来,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里流露出了笑意,如果那群腐朽的家伙真的能够做到的话,也许他就真的需要给他们送去一幅锦旗了,没有了五条悟,你们还有什么底气站在我面前呢?我还真是期待,“咒术界已经站在风尖浪口上了,也许用不了多久…” 禅院朔的手在身前缓缓合拢,转头对着禅院惠眨了眨眼:“已经准备好了吗?惠?去面对你在咒术界的同期。” “我已经准备很久了,朔。”禅院惠鞋跟相碰端正了姿势,绿色的眼睛中是一片冷静和认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一切为了[Q]。”为了你。 “那就让我们稍作等待吧。”禅院朔微笑着说道,黑色的眼睛倒映着缓缓打开的大门,禅院甚尔带着血腥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等待一切的尘埃落定。” “是,朔大人。” 第362章 涉谷事变(一) 记录——2018年10月31日19:00, 东京涉谷出现半径约400米的[帐],只将一般民众封锁其中,包括辅助监督在内所有术师都可以自由出入, 由多名人员确认,确定为极危事件, 请求支援。 时间:10月31日20:14。 “该死!万圣节。正好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是特意安排的吗?”禅院真希啐了一口, 解下被布包裹着的长刀拿在手里,“而且车站前的十字路口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暂且还不清楚,手机信号等一切能够联络的设备在[帐]中全部失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辅助监督深吸了一口气, 沉声说道, “所有四散而逃到[帐]的边缘的人都说着同一句话:[将五条悟带来]。” “…那个笨蛋在普通人中应该没有这么高的知名度吧?”钉崎野蔷薇蹙着眉看着空空荡荡的车站,表情有点凝重,“这明显就是针对他而来的,这是想要做什么?” “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禅院直毘人摸着胡子沉吟片刻,“不过我们现在也只能原地待命,直到接到下一步的通知。” “哈?这是什么道理?”钉崎野蔷薇不爽地说道, “让那家伙一个人…” “小姑娘,你要知道…”禅院直毘人用手拨弄了两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 事情来得匆忙,他都没来得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赶到了这里,他饶有深意地看着钉崎野蔷薇, 缓缓说道,“对于五条悟来说, 一个人的时候才是最强的。” “啧。”钉崎野蔷薇一脸的不甘心, 她知道五条悟很强, 也知道这样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在这里干看着却一点都帮不上忙的无力感真是糟透了,“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打破[帐]呢?” “[帐]的效果是针对普通人,并没有拒绝术师的进出,所以我们无法对[帐]本体进行攻击。”辅助监督回答道。 “只能等着[帐]自己解除或者解决掉施下[帐]的诅咒师了吗?”禅院真希推了推脸上的眼睛,“这下有够麻烦的了。” “不,说不定…”禅院直毘人忽然想到了那个数年前仅凭一个人就潜入了禅院家内部结界的家伙,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他没死的话,也许真的有可能对眼前的[帐]造成影响,只是… “臭老头,说话不要只说一半。”禅院真希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该不会喝酒把脑子都喝坏了吧?” “你的性子可真是越来越野了,真希。”禅院直毘人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爽朗地说道,“不错,看来放你出去的选择一点没错。” “…给我说正事!” “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禅院直毘人挑着眉说道,“在十多年前应该都能算是我认识的人里数一数二对结界术精通的存在。” “那还等什么?”钉崎野蔷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个人是谁?如果能找到他的话,岂不是说我们或许就有办法破除[帐]了?” “别高兴的太早。”禅院直毘人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在几人看过来的视线中沉声说道,“他是不可能会帮我们的。” “为什么?”禅院真希面露疑惑,“这种情况如果咒术界有能起到作用的人八成都会被叫过来帮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中闪过一丝明悟,喃喃自语道,“咒术界…”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禅院直毘人抱着臂点了点头,“咒术界可管不着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我们的敌人呢。” “[Q]…吗?”禅院真希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上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塞回了兜里。 禅院真希想着在前段时间禅院家那群家伙趾高气昂地找上门来,说着什么只要能够联系上[Q]就是大功一件,即使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天与咒缚,家族里也会给她应得的东西…呵,真是从头至尾都没变过,还是这么令人恶心。 她不知道那群家伙在她将他们讽刺了一顿,恼羞成怒脸色铁青地离开之后,又有没有想出什么别的花招,禅院惠又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了的话…禅院真希的头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青筋在她的额头上欢快地蹦跳着,这样岂不是更尴尬了吗? 再说现在他们的立场也有所不同,禅院真希抿了抿唇,在心里说服着自己,惠他也不一定能决定这样的事情…还是相信那个蒙眼白痴吧。 现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几人一同注视着[帐]的方位,心中思绪翻涌,也因此忽略了一旁的辅助监督低垂的脸上那一抹古怪的表情。 ********** [Q]集团本部。 “手笔还挺大的嘛。”禅院朔在涉谷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眼睛看着传递而来的咒术界内部的“由五条悟独自平定涉谷骚乱”的讯息,别有深意地说道,“真的是相当‘正当’的理由,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还真是很难挑出毛病来…我们有人在那附近吗?” “是,但是并不多。”水谷凌回答道,“距离最近的是一位正在担任禅院直毘人等人的辅助监督的情报员,目前为止现场的情况还在掌握当中。” “朔大人,我们要参与进去吗?”拜尔低声询问道,“如果是结界,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太谦虚了,拜尔君。”禅院朔微笑着说道,拜尔的结界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到了一种他乍一看上去都有点茫然的地步了,就是类似一种你明明知道公式是什么,也知道这道题就是用这个公式解决的,但是看这个题干,就怎么都不像是能用现在自己会的这些解答出来的程度,“去或者不去,都各有各的好处和坏处,就看哪一端的筹码比较重了。” “涉谷方面我们的产业并不少。”水谷凌翻阅着账册快速地计算着,“而且如果真的按照推算的那样是针对五条悟而去的,那么之后的战斗规模绝对不会仅限于[帐]的四百米范围,损失…”水谷凌手里拿着钢笔在上面写下了两个数字,表情看起来有些难看地说道,“或许会比想象的要大。” “要是跟‘解决五条悟’相比较呢?”禅院甚尔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面前的电视上看似在放在竞马比赛,实际他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上面,听到水谷凌的话,他偏过头去嗤笑了一声,给了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那才是最大的阻碍不是吗?” “…自然是不值一提。”虽然禅院甚尔这家伙一向叫人看不顺眼,但这是他首次完全赞同了他的话,如果没有了五条悟的话,他们发展这么长时间以来准备的一切都有了用武之地,前方几乎可以称之为“一片坦途”,现在只看禅院朔的想法是什么了。 这样看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只是…禅院朔的眼前闪过了五条悟那双如同苍空般的眼睛,但在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很少会看到万里无垠的景象,里面永远都盛满了复杂却莫名让他生不起反感的东西,所以“伏黑朔”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即使在我完全无法想起甚至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想起的条件下,不管我们是否处于对立面…禅院朔的眼神落到了放在桌边的手机上,从交流会结束之后,五条悟就从未停止过给他发消息,有时是他找到了一家好吃的甜品店,有时是抱怨咒术界高层的那群老橘子又不干人事…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回复过,而这颗心… …也只有非常非常浅薄,几乎看不到的一碰即碎的歉意,所以… “既然如此…”禅院朔抬起头来,没有一丝犹豫地就将其拂去,平静地说道,“我们就…” “朔!”禅院惠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表情似乎有些不妙。 “怎么了?” “赤司。”禅院惠点开了短信展示给禅院朔,两人的对话时间显示为昨天,而内容是…邀请禅院惠今天去涉谷参加活动? “我刚才给赤司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接通。”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禅院惠绿色的眼睛中浮现出了一抹烦躁,不仅仅是为赤司征十郎也卷入了这场事端,还因为这确实是[Q]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就这么被破坏了,连他都不会甘心的,可赤司财阀也是他们重要的盟友…这要怎么选择? “没办法了 ,各位。”禅院朔轻笑了一声,盟友可是不能丢的啊,“将军了。” “属下明白。”拜尔和水谷凌低头恭敬地说道,他们的心中只是略微有一丝遗憾,但是很快就消失掉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咒术界的衰败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都不过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现在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罢了,“我们这就下去准备。” “不用担心。”禅院朔眨了眨眼,眼睛中缓缓出现了一抹笑意,“也许这并不是完全对立的选项。” “您的意思是…”拜尔的眼睛深处亮起了一丝光芒。 “将一切都准备好吧。”禅院朔站起身来,转头朝着禅院甚尔伸出了手,“甚尔,要一起走一趟吗?” “不然你还准备丢下我吗?”禅院甚尔勾起唇角,斩钉截铁地说道,“想都别想。” 第363章 涉谷事变(二) “快把五条悟带来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用力地敲着阻碍他们的[帐]大声喊道, “该死的!难道我们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吗?” “啊,抱歉,借过一下。”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胳膊与肩膀相撞发出了“咚”的一声,还没等中年人骂出声,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中年人一脸惊疑地左右望去,要不是肩膀还隐隐作痛, 他简直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五条悟轻巧地跳到高台上,望着下方挤挤挨挨的人群,由于是万圣节的缘故,很多人都打扮得奇形怪状, 他双手插兜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四周, 嘴里感慨了一句:“这可有点不妙呀。” 大致能够明白他们的用意,五条悟几步跨越了玻璃围栏, 漂浮在空中低头看着商场地下铺设的列车轨道。设置了不止一层的结界吗?真是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 明明还打算趁着万圣节将朔约出来玩呢… 五条悟想到一直都没有回音的手机, 心情顿时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他撇了撇嘴, 双手交叉左右掰了掰,发出了关节扭动的咯吱声,十分任性地将账全都算在了选在今天搞事的家伙的头上:“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多少花样来。” 他松开手从上方降落了下来, 像是羽毛一般“飘落”在了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他抬起头看着对面两个熟悉的咒灵外加一个[咒胎九相图]的受肉,伸手朝着他们指了指:“准备得还蛮周全的嘛。这次要是再输了, 可就找不到借口了哦?” “倒是你, 想好第一次输掉后要用什么借口了吗?”漏瑚轻哼了一声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花御微微抬起手,所有的出口全部都被生长的枝条堵住,形成了一个近乎于封闭的空间。 “你们没必要下这么多功夫,反正我又不会跑。”[1]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说道,“相比之下,你们的自信来的可真是不同寻常,难道是准备了什么杀招吗?” 漏瑚脸上的神色一顿,然后很快地反应了过来恢复了原样,然而这一切在五条悟的眼中都是那样明显,他一敲手心,露出了貌似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样啊,要不要换个地方呢…骗你的。” 五条悟声音轻浮地冲着漏瑚调侃地说道:“怎么这副表情?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啦,毕竟你们超——弱的。” “你这家伙!”漏瑚的头顶和耳朵中喷出了愤怒的火焰,但是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一会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吱——”两侧站台上的门忽然打开,原本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群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出口一样,汹涌得失去了控制,纷纷从站口跌落下来。 “等等!别挤了!”“好痛!” 惨痛的哀嚎和混乱吵杂的声音一时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无数的人穿插在了漏瑚等人和五条悟的中间,成为了一个个人形的障碍。 然而这些人对于咒灵一方来说根本就是不值得在意的东西,只是用来对五条悟造成阻碍的工具,胀相双手交叠,平静地延展出去,鲜血在他的周身环绕:“[赤血操术]——” 高速旋转的鲜血仿若绞肉机一样切开了前方与五条悟直线距离间存在的所有人,脑壳被掀开,腰身被斩断,残肢断臂掉落到地上,在人群惊慌的踩踏之下和尘土混合在了一起。 “[苅祓]!” 五条悟一挥手,鲜血在他的眼前分界,朝着斜后方飞射了过去,直接切入了承重柱中。由于在旋转中表现出的过于锋利的形态,承重柱被光滑地分开,但依旧严丝合缝地对接了上去,矗立在原地没有一丝晃动。 花御和漏瑚出现在了五条悟的前后方,两人的拳头同时朝着五条悟攻击而去,却被[无下限]轻松地挡在了外面。 然而他们丝毫没有被这种情况所影响,或者说这正是他们早已预料到的,只见漏瑚的脸上露出了狞笑,尖利的牙齿从他张开的嘴中显露了出来:“[领域展延]。” “轰!” 五条悟消失在了原地,向后跳出落在站台的边缘,他歪着头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直起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原来如此,用这种方式就能攻击到我了吗?老实说,还真是吓了一跳。” “不是说不会跑吗?”漏瑚咧开嘴,随手拔下了身旁一个人的脑袋丢在地上,“看来你是不在乎这些人了啊。” “……” “怎么?已经想好失败后的借口了吗?” “闭嘴啦,秃子。”五条悟一把拉下了自己的眼罩,苍蓝色的眼睛中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今天不能跟朔去‘约会’已经够让人不爽的了,现在你居然还妄想能用这种手段就打败我,我可真是被你们的猪脑子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漏瑚的心头一惊,脸上滴落了两滴冷汗,它的脑海中闪过了完全陷入了[无量空处]的信息流之中,被轻而易举地摘下了脑袋的场景…不对,夏油说过,五条悟在这么多普通人环绕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开启领域的,可是这种可怕的威势又是怎么回事? “竟然敢小瞧我。”五条悟的脸上浮现出了恐怖的表情,“那边的那个杂草,我们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他张开双臂,目光完全锁定在了花御的身上,花御的身体仿佛感知到了被[茈]砸碎的疼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就从你开始祓除吧。” ********** “悟已经进去了吗?”熊猫站在[帐]外侧的车站口,向着日下部笃也询问道。 “在几分钟之前说是五条悟已经到了。”东京校二年级班主任日下部笃也坐在栏杆上,嘴里叼着棒棒糖,含糊地说道,“反正我们现在也只能在[帐]的外侧待机,等着收拾五条漏掉的杂鱼,况且这种情况也只有他能解决吧。” “什么意思?” “涉谷之光大厦的地下可是聚集了不少特级咒灵。”日下部笃也活动了一下肩膀,弯下腰,手肘抵在了大腿上,“刚进去的时候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反正我是不会再进去了。” “听起来还挺严重的。”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熊猫的耳边。 “谁?”日下部笃也瞬间从栏杆上跳下,在熊猫身旁摆出了戒备的姿态,眼神警惕地望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他印象深刻的脸,日下部笃也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完全没有将他的提防放在眼里,反而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的[帐]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后退了一步,尽力地表现出他的无意为敌,收回了他想要攻击的手势。 随着他动作的归拢,灌注在他身上的庞大而又刺骨的杀气一点一点地抽离开来,禅院甚尔等人的视线也从他的身上挪开,随后漠不关心地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您…怎么会在这里?”日下部笃也蹙着眉谨慎地询问道。自交流会之后,[Q]集团首领的相貌就不再算是一个谜团了,更何况禅院朔的脸非常的具有辨识度,是就算处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都能被一眼就吸引住注意力的模样,所以日下部笃也很快就确认了禅院朔的身份。 但就算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一位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可以确定[Q]应该和这次的事件没有关系,那么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虽然除非有任务之外,[Q]很少会对普通人动手,但总不至于这么热心地来帮忙救人吧? “拜尔君,交给你了。”禅院朔吩咐道。 “是,朔大人。”拜尔低头应声,他朝着[帐]的方向走去,在前面停下了脚步,缓缓伸出手朝着结界探去。他的手很轻松地就没入了[帐],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向前消失在了漆黑的[帐]中,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他从[帐]中走出,表情似乎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 “并不仅仅是一层[帐]。”拜尔的手指捻了一下,想到自己感受到的结界上咒力的流淌,脸上出现了两分歉意,“实在抱歉,应该要比预计的需要更多的时间。” “没关系,惠,你先去吧。”本身其实也就需要将那层阻碍普通人的[帐]解除就行了,“等找到之后就先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拜尔君将结界解除掉。” “我知道了。”赤司虽然理论上是普通人,但是他身上确实有着术式,在这种情况下的好处就是他能够发现不对,并且会想办法避开最危险的地方。 禅院惠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向着[帐]走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了身后熊猫的喊声:“惠。” 他转过头去看着熊猫,语气平静地说道:“熊猫学长,有什么事吗?” 熊猫有些欲言又止,但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五条悟在里面,那么此时进去必定有着他们的倚仗,所以他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只是郑重地说道:“小心点。” 禅院惠停顿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朝着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那么我们也走吧,甚尔,晴织。”禅院朔双手拢在袖子里,明明还没有入冬,他就已经提前换上了比较厚实的衣服,“希望我们的运气不错,能够找到想要找的人。” 在几人消失在了[帐]中之后,外侧就只剩下了拜尔、日下部笃也和熊猫。拜尔淡淡地看了日下部笃也一眼,随后专心致志地分析着结界的构成,而日下部笃也的手则是在兜中捏紧了手机,他刚才盲打了一条短信,将[Q]的人来到这里的事情通知给了大家,但是看拜尔的表现… 他们绝对已经发现了,可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制止?日下部笃也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是不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364章 涉谷事变(三) 在场所有人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禅院真希一愣, 从兜中掏出手机点开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讶,没想到刚刚才提到[Q], 现在他们就出现在了这里,这真的不是谁在耍他们吗?她和钉崎野蔷薇互看了一眼,确认对方也收到了相同的信息,这才带着不敢置信喃喃自语道:“真的?” “什么真的?”唯一一个没带手机的禅院直毘人凑过来问道, 看禅院真希的表情,就知道有什么超出预计的事情发生了。 禅院真希看着他,忍不住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脸,然后将屏幕展示给了他:“日下部老师的短信, 说是遇到了[Q]的人。” 由于日下部笃也在禅院朔等人的面前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所以发来的信息也很简略,只是用简单的连不成句的字符提示了一下, 所以禅院真希等人也只能从中分析出是有[Q]的人来到了这里, 而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Q]?禅院直毘人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虽然他之前像是开玩笑一样说着如果[Q]集团那个结界术高手能来帮忙就好了,但实际上他作为禅院家主却是知道如果[Q]真的出现在这里,那才是最应该警惕的事情。 无论从什么地方来看,[Q]都没有帮助他们的必要,更何况因为这次的事态比较严重,所以咒术界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了这里,他不相信那位要不是他主动透露身份, 否则到现在咒术界都一无所知的[Q]集团首领会是这样一个不思考后果、狂妄自大的人。 在上次禅院家的讨论过后, 他回去将所有可能与禅院朔有关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然后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就是这样的人真的是他们能够养出来的吗? 禅院直毘人越想越觉得奇怪, 于是抱着这样的疑问,他暗地里去询问了一下乐岩寺嘉伸交流会的一些经过,重点放在了禅院朔的仪态气度上,而结果显然让他更加茫然了。 不是他看不起[Q]集团,但确实[Q]的成立时间在他们看来真的不长,这样一个在咒术界某些人因为实力上比不过,所以只能暗戳戳地不甘心地用一些“没有底蕴”之类的词语来讽刺的势力… …莫名的与乐岩寺嘉伸口中的形象有些匹配不起来…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禅院直毘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他沉声询问道:“他们进入了[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五条悟在里面,所以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禅院真希看着除了那一条短信之外再无其他的手机,烦躁地用手推了推眼镜。事情的发展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她只觉得从交流会开始,她的脑子已经逐渐开始不够用了起来,明明他们原先只要祓除咒灵就够了,用狗卷棘喜欢看的漫画来形容,他们本来应该是一个战斗漫才对,现在怎么突然加进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画风都变了好吗?! “您是说[Q]也来到了这里?!”站在他们不远处的辅助监督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手机,“要是他们趁着五条大人…不行,我得向上面请求更多的支援。” “不用担心,新田。”钉崎野蔷薇看着辅助监督新田急得额头都挂上了汗水的模样,出言安慰道,“也许他们真的是来帮忙的呢?”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新田苦笑着说道,“但那可是诅咒师,谁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发现是虚惊一场最好,可要是…”新田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她低着头摁着手机屏幕,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钉崎野蔷薇只能从她有些僵硬的手指猜测出她的紧张。 “这样也好,无论发生什么最起码有所准备。”禅院直毘人盯着[帐],表情严肃了起来,现在的局势可是越来越微妙了,[Q]入场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也许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 “怎么了?都不动了?”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中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霜白,“刚才不是还说得很起劲吗?” 他歪了歪头,主动走到了他们的身前,漠然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漏瑚和花御:“现在我可是把机会给你了,再不做点什么可就让人看不起了,秃子。” 漏瑚的心中升起了对于自己刚才产生的退缩的羞恼,它瞪着眼睛右手攥紧,带着怒火向着五条悟猛然挥出。五条悟的嘴里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右手手背在眼前拍在了漏瑚的手腕上,然后反手抓住,猛地一低头躲过了花御带着破空声朝着他的脑袋抡过来的腿。 他脚下微微用力,抓住漏瑚手腕的手一扭,漏瑚的手臂在转瞬之间翻转了一百八十度,随后他翻身骑在了漏瑚的上臂,像是小孩子拿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样,声音里带着在这个环境中显得十分诡异的笑意低声说道:“一、二…” 糟了! “三!”五条悟的嘴角翘起了惊悚的弧度,手用力地往上一扯,漏瑚只觉得一阵让人眼前发黑的剧痛从手肘处传来,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竟是被直接掰断了手臂。 风流淌在五条悟的耳边,他扭腰翻身,美丽的眼睛中闪过流光,在血珠飘散的空中却带上了一股血腥的气息,他用撕下来的漏瑚的半截手臂挡住了花御的拳头,然后一脚揣在了花御的侧腰上,将它踹出了老远。 五条悟落在地上,回身朝着正在再生手臂的漏瑚冲去,正当花御以为五条悟的目标是漏瑚,之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用来迷惑它们的心理诱导,再加上因为[领域展延]的原因所以自行解除了无下限,所以它在五条悟的身后催生出了树木藤条准备攻击的时候… 五条悟霍然转头,眼眸中瞳孔紧缩,展现出了一片癫狂的神色,他瞬间出现在了花御的身前,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花御眼眶中伸出的枝条。 “杂草,你这玩意挺脆弱的吧?”五条悟的声音清晰地钻入了花御的脑子,带着深深的惊悚,它眼眶中的树枝被巨力毫无反抗之力地拽出了它的身躯,就好像从土中拽出了埋藏得极深的树木的根系,上面沾染着大量的“泥土”,在重力的作用下不停地簌簌下落着,砸在地上开出了不均匀的“花朵”,“[领域展延]和生得术式可是不能一起使用的…哦,忘了你的脑子里全是土渣和草屑了。” “花御!”漏瑚朝着五条悟冲了过来,仅凭着基础的咒力操作和体术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五条悟!他到底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告诉你们一件事吧。”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花御从地上爬了起来,和漏瑚一起对他形成了包夹之势,不紧不慢地说道,“[领域展延]这种东西,对上其他人或许会很有用,可是对我…” 漏瑚的脑海中忽然警铃大作。 “就算是说破了天,[领域展延]的主要作用也是‘中和’,而你们…”五条悟缓缓地仰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嘲弄和放肆,“究竟能够‘中和’多强的术式呢?” “什么?!” 五条悟咧开嘴,无下限术式最大放出,花御来不及收势,与扩张的无下限直直地对撞了上去,它的身体发出了像是瓷器破碎一般的开裂声,漏瑚来不及阻止,花御就被五条悟直接按在了墙里,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墙面上霍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浓烟冒出,里面只剩下了仿佛遭遇了大火被焚烧殆尽的树木的灰烬。 花御…漏瑚的眼前只剩下了坑洞中隐隐约约的焦痕,花御!! 五条悟缓缓地放下手转过身来,苍蓝色的眼睛显露出的是一片波澜不惊,就好像当着他们的面祓除掉花御只是一件随手就能做到的小事一般,理所当然地说道:“下一个。” ********** “咒力越来越浓厚了。”禅院朔双手拢在袖子中,逆着人群不慌不忙地向前走着,“好像是在下方,希望电梯能用。” “大不了我抱你下去。”禅院甚尔恶劣地扯了扯嘴角,“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抱过。”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禅院朔无言地瞅了禅院甚尔一眼,总感觉这家伙今天异常地兴奋,就这么迫不及待看见咒术界遭殃吗?“别心急,甚尔,好戏才刚刚开始,在高潮到来之前总要有所铺垫。” “无所谓,你只要告诉我该做什么就行了。”禅院甚尔耸了耸肩,摆出了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你这是无所谓的样子吗?禅院朔放弃了,他将视线转到了立花晴织的身上,温和地询问道:“晴织,可以吗?” 立花晴织知道禅院朔问的是什么,于是他果断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吾神,[晴织]随时准备着。”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禅院朔走到玻璃栏杆前,看着下方被密布的枝条牢牢堵住的通路,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也许我们还有时间去喝杯茶。” 第365章 涉谷事变(四) “喝茶?看来你差不多知道会发生什么了?”禅院甚尔一脸的见怪不怪, 可能是这些年被禅院朔给养刁了胃口,他越来越懒得去思考了,反正朔总是对的, 而他只需要服从就好了。 “这并不难猜。”禅院朔淡淡地说道, “线索已经齐全,除了还不知道他们最终用来对付五条悟的道具是什么, 大致的计划已经显而易见了。” 显而易见?禅院甚尔的脑海中想到除了部分本次针对五条悟的计划的参与者人之外, 明显对此一无所知的咒术界…好吧, 就算是那些和咒灵合作,意图对五条悟下黑手的家伙,也是只知表面的情况, 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了一丝古怪。 这么多年以来, 禅院甚尔发现禅院朔总会不自觉地高估对方, 他也一直都想说你究竟对自己有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这到底都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禅院朔明显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光看明治神宫那边也升起了[帐], 就该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果然…” 禅院朔想起了那个在高桥和彦的“启发”之下, 通过自己的脑补将五条悟塑造出了一个“大魔王”形象的高层(虽然以前也没好到哪去), 虽然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传来,但是“由五条悟一人解决”这条命令里绝对有他的顺水推舟, 甚至或许都不需要他的推动, 毕竟即使再怎么忌惮五条悟,在这种事情上的首选也必定会是他,如此一来, 前提条件就达成了。 “明治神宫?”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涉谷, 所以即使发现了那边也有[帐]升起, 他们也没有过多在意,“你是说…?” “特级咒灵中可还有个能改造灵魂的家伙呢。”禅院朔意味深长地说道。 明治神宫。 “哎呀,被干掉了呢~”真人感受着上层守护着[帐]的蝗虫咒灵气息的消散,从双手枕在脑后,倚靠在长椅背上的姿势直起身来,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看来来的术师还是挺有本事的嘛,可惜来的有点迟了。” 真人欢快地从长椅上蹦跳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大步流星地沿着列车站台上的道路往前走着,嘴里吹着口哨,一点都没有咒术师在向他逼近的紧迫感,话语中甚至还带上了些轻微的遗憾:“真可惜,我其实也想活动活动筋骨的,可谁叫…” 他缓缓地扭头朝着站台旁停靠着的列车看去,敞开门的列车内的灯光亮着,照亮了车厢内塞得满满的,奇形怪状到乍一看就让人反射性产生恶心和毛骨悚然的改造人。 真人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邪恶与愉悦混杂的笑容:“…现在可不是娱乐的时候,我可是还有工作要做呢…好像有点能够体会到人类对于‘工作’、‘加班’的厌恶了。” 真人这样感慨着,迈步试图挤进车厢中,结果好像是因为他准备得有些过于“充足”,他只挤进去了半个身体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手臂被紧紧地卡在众多挤到有些变形的改造人中,目测想要□□都有点艰难。 “…真是的,早知道就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位置了。”真人鼓了鼓脸,表情都皱在了一起,“门可要关了哎,我该不会被夹扁吧?” 真人的身体瞬间缩小,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然后他发现这样依旧一点用都没有,那点空隙压根就不是他现在的体型能够钻进去的。真人的眼睛失去了高光,他嘴里嘟囔了一句,整个人的五官和四肢躯干都开始融化,最后形成半流体填满了缝隙…上个车真的好难啊。 随着警铃声的响起,列车的门缓缓关合,真人挤在玻璃上的眼睛模糊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地从楼梯上跑下来,他糊成一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而又诡异的笑容,原来来的术师是两面宿傩的容器啊,可惜已经赶不上了。 拜拜~ 列车呼啸而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虎杖悠仁的眼前,他停下脚步看着漆黑的隧道中瞬间消失的列车的尾灯,心中的懊恼一闪而过。 来迟了一步吗?而且这里好像已经没有其他… “喂,那边那个人!”虎杖悠仁的余光扫到有一个人抱着膝盖,蜷缩着倚靠在柱子前,于是跑过去大声喊道,“你还好吗?其他人怎么样了?” “大家…都变成了怪物…进了地铁…我…”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表情呆滞,好像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遥,她手上的指甲将裤子都勾出了丝线,坑坑洼洼的指甲上布满了细密的绒毛和线头,嘴唇哆嗦着说道,“那个人说已经满员了!所以不需要我了!”[1] “扑通!” 她的脑袋突然变形拉长,眼睛一上一下错着位,诡异地晃动着,鼻孔和张开的嘴中喷出鲜血来,然后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王八蛋!”那个家伙果然在这里! [大家…进了地铁…] 等等! 虎杖悠仁睁大眼睛霍然回头,站台上标明的线路分明是:明治神宫——涉谷,难道说… “五条老师!” 列车的滚轮在快速行进过程中与轨道剧烈摩擦,迸溅出了金红色的火花,随着声响的靠近,五条悟下意识地扭头向着身后看去,列车进站减速停下,一切好像都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在这个时候就是最大的异样。 然而早就因为周围死相凄惨的人而陷入惊恐与混乱的人却管不了这些,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登上列车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可当他们冲到列车边一抬头,看到的却是满载的一车的“怪物”,而最恐怖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地狱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惨叫声,失去控制的尖叫声,混乱的踩踏声充斥着整个空间,车内的改造人蜂拥而出,一时间这里竟是除了设施之外一点人间的样子都找不到,而更像是什么怪物魔鬼的饕餮盛宴。 他们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吗?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闪动着,心中掠过了一丝困惑,这样肆意地杀戮,到最后头疼的不还是他们咒灵吗? “漏瑚,我来啦~”莫名的看着十分扁平的真人从列车中蹦了出来,然后用手扶住膝盖抹了把脸,“好挤,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过这副景象还真是美妙。”真人在胸前双手合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陶醉在了这种充满了恐惧的气氛之中,他转过头看着五条悟,笑容扭曲地冲着他摇了摇手指,“哎呀,这个就不必担心了,要知道人类最让我作呕的一点正好可以在此刻成为优势呢。” 什么? “轰隆!” 后方一开始被花御用枝条堵住的通路被解放开来,本来待在上层的人像是下饺子一样从通风口掉落了下来,瞬间就填补上了之前损失的人口,甚至还隐隐有所超出。 “人类就如同蚂蚁一样。”真人的手按在了身边一个改造人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无为转变[多重魂]—— 赤血操术[百敛]—— 真人和胀相的身上同时散发出惊人的咒力波动,他们的目光注视在五条悟的身上,真人的眼神中带着深切的恶意和兴奋,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拨体]/[超新星]!” 五条悟周边的人被拦腰截断,鲜血化作无穷无尽的利刃朝着五条悟席卷而去,五条悟的手一挥,无论是怎样的攻击都被无下限挡在了身外,他伸手抓住了漏瑚袭击而来的手,却在下一刻发现它竟自己主动截断了手臂落到了他的不远处,脸上浮现出了嘲讽的表情。 来吧,五条悟。 漏瑚快意地看着人类一个一个倒下,鲜血肆意地泼洒流淌着,一点一点地朝着五条悟站立的位置侵染而去。 此时展开领域将所有的人类、改造人和咒灵全部灭杀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就能保证那些尚未被补充进来的人的安全,但是你真的能够做到吗? 困惑吧,思考吧,然后… !? 五条悟缓缓地抬起头,璀璨得让第一次见到的人足以头晕目眩屏住呼吸的眼睛散发出纯然而又透彻的微光,他右手举到胸前,食指和中指在眼前交叠:“[领域展开]——” “不是吧?”真人的脸上淌下了冷汗,不是说… “[无量空处]!” 无限的宇宙在所有人的眼前展开,即使只是短短的0.2秒,过载的信息也在一瞬间灌入他们的大脑,使得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咒灵都在顷刻之间就陷入了昏迷。 看不清五条悟的身影,只能够看到鲜血在空中开出曼妙的花朵,也开在了他的面颊、衣摆之上。等到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低着头缓慢地眨了眨眼,松开手指,头颅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晰的一声“咚”。 数量过千的改造人在解除领域之后,于299秒内被全部歼灭。 然而… 在头颅落地的一刹那,响起的却是两个重叠的声音,五条悟微微睁大眼睛,霍然回头,只见一个方形的仿佛布满裂痕的盒子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即使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封闭的状态,但是在六眼的反馈中,却能够感知到内里散发出的强大的咒力波动。 特级…咒具? 是谁? “狱门疆…”我已经等候多时了,“开门。” 第366章 涉谷事变(五) 是谁? 落在地上的方块骤然展开, 像是被拉扯而出的一张巨大的血肉画布,中央一只硕大的眼睛被撕扯得眼皮完全撑开,隐隐仿佛有血红的眼泪流淌下来, 清晰地将五条悟的身影映照了进去。 五条悟睁大眼睛, 映照而出的影子逐渐凝实,漆黑的瞳孔遮挡住了他的脑袋, 好像在他的脖颈上的是一个模糊的空洞, 影像一点一点地重叠, 似乎他的身后有着另一个人在慢慢靠近,强烈的预感叫嚣着…提醒?危险?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有点分辨不出,只是莫名的鼻尖好像嗅到了夏天时候的一点凉意和甜意混杂的雪糕的气息。 “嗨, 悟。”熟悉的声音。 什么? 五条悟的牙齿忽然在嘴里磕碰了一下, 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他来不及思考更多,就像是遵从本能一般回头, 来人的轮廓就这样突兀地落进了他的眼眸之中。 “好久不见。”木屐在地面上发出回响,[夏油杰]右手压着左边的胳膊, 伸手朝着五条悟笑着打了个招呼。 怎么…可能?五条悟怔楞地想道, 骗人的吧。 出现的怎么可能会是… [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去年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我要先坐船去找朔了, 你不要太快跟上来。] 挚友呢? 时间在他的脑海中倒转,像是游乐园售卖的万花筒,旋转出斑斓的色块, 又像是列车呼啸着停靠在了过去的站台,将没有票的他毫不留情地丢了下去。 [“这是什么?”夏油杰蹲在地上, 带着两分嫌弃地摆弄着支杆和帆布, “哪来的帐篷?” “当然是买的啦。”五条悟一脸鄙夷地看着夏油杰, “杰好笨, 这都看不出来。” “…这么晚了,我不想和你打架。”夏油杰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他都洗漱完准备休息了,结果愣是被五条悟咣咣的砸门声给逼得开了门,然后就劈头盖脸、莫名其妙地扔给他了一个还未组装的帐篷,“你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怎么能是馊主意呢?”五条悟抗议地说道,转身就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猫一样,倚靠在了伏黑朔的肩膀上,以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露营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朔你说是不是?” “这个…”伏黑朔的表情颇有些欲言又止,他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一言难尽,他犹豫了一下,委婉地说道,“明天还有夜蛾老师的课和任务,现在去露营的话不太来得及吧?” “唔…”五条悟陷入了沉思,正当两人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他忽然一敲手心,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可以在学校里露营,反正这里够偏,‘荒无人烟’的地方多的是。”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放弃舒服的宿舍,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去搭帐篷露营呢? 夏油杰今天也在为五条悟的“奇思妙想”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抗拒,并想要撬开他的脑壳看看今天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结果… “这个是不是装反了?”伏黑朔边看着图纸,边打量着已经安装了一半的帐篷,“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夏油杰站起身,凑到伏黑朔的身边,顺手帮他拢了一下头发,“嗯…悟,你手里的两个换一下位置…等等!你轻点!要是再弄坏就没有替换的了。” 所以最后还是妥协了,夏油杰反思了一秒钟,看着伏黑朔的侧脸觉得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就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自己刚才的想法抛之脑后,非常愉快地投入到了搭建帐篷的“伟大事业”之中,充分印证了五条悟那句“杰就是假模假样”的吐槽。 “嘁,真麻烦。”五条悟撇了撇嘴。 “一开始说要搭帐篷的不是你吗?”伏黑朔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让让,我看看。”说着,就将袖子往上折了两下走了过去,“应该是要打地钉吧?” “当!”山不明显地晃动了一下,树叶像下雨一样在地面上积成一堆,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伏黑朔看着已经深深陷入地面,几乎已经看不清在哪里的钉子,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 伏黑朔:…? 夏油杰:…悟,这种情况有必要用上咒力吗? “这样更牢固嘛。”五条悟不仅一点都没有想要反思的意思,反而朝着夏油杰投去了催促的眼神,“快点快点,下一个。” 总有一种会被夜蛾老师找上门来的预感。夏油杰满脑袋黑线地抹了把脸,算了,反正悟脑袋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这样已经是治疗有效果的表现了,夏油杰这样催眠着自己,看着五条悟的眼神逐渐变样,露出了一种宽容和欣慰。 “…你那是什么恶心的眼神?”五条悟拉长了声音,伸手戳了戳伏黑朔,对着夏油杰鄙夷地指指点点,“朔,你看,杰他是不是被夜蛾附体了,该不会以后也变成一个玩毛毡的大叔吧?” “…咳。”夜蛾老师对不起,伏黑朔拳头抵在唇上咳嗽了一声,然后微微撇过头去不敢看夏油杰的表情,好像生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悟。”夏油杰心头一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硝子是不是在给你治疗的时候把脑子也治坏了?” “哈?杰才是吧?”五条悟露出了挑衅的笑容,“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走路撞到了电线杆上?小眼睛连路都看不清了吗?” 第…不知道多少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伏黑朔见怪不怪地看着两人对峙了两秒钟,然后相当同步地冲上去对对方拳脚相加,见他们并没有大规模启用术式的意思,他默默地选择转过身去将剩余的部分搭建好,然后拍了拍手不紧不慢地对着两人说道:“好了,不来试试吗?” 五条悟冲向夏油杰的脚步紧急刹车,在夏油杰抽搐的嘴角中调转方向欢呼着冲向了帐篷,他钻进帐篷在里面打了个滚,然后整个人就静止不动了。 “悟?”伏黑朔弯腰低头看向帐篷里的五条悟询问道,“怎么了?” 五条悟颤颤巍巍地朝着伏黑朔伸出了手,伏黑朔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想要将他拉起来,然后他的眼前一花,五条悟整个人就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腰,声音闷闷地说道:“原来是不能直接住人的吗?” “…你是为什么认为就这么薄薄的一层就会舒服的?”伏黑朔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感觉有些好笑,“当然要铺上东西了。” “一看他就是一时兴起。”夏油杰冷笑着勾住了五条悟的衣领想要把这个家伙从伏黑朔的身上拽走,然而五条悟就像是一个牛皮糖一样,死死地黏在了伏黑朔的身上怎么都不肯动弹一下,再加上他也怕太用力将伏黑朔也拽倒了,所以一时间三人就僵持在了这里。 “杰,你是想要勒死我吗?”五条悟抗议道。 “有本事你别开无下限啊。”看我能不能勒死你。 “算了。”两个没长大的家伙,伏黑朔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们回去拿被子吧,这样总能舒服一些。” 在经过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回宿舍拿被褥枕头,打打闹闹,回来铺好之后,他们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帐篷中。 “对了,还有这个。”五条悟坐起身来,将帐篷上方拉开,朦胧的月光和满天的星星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伏黑朔微微睁大眼睛,星星一闪一闪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中,五条悟重新躺下,右手枕在脑后,用着得意的语气炫耀道,“怎么样?我早就发现了,今天的星星超好看。” “确实。”夏油杰喟叹道,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特别关注周围的景色,他转过头去看着伏黑朔欣赏的表情,紫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的手在被子下面动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挪过去小心试探着握住了伏黑朔的手。 伏黑朔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的意思,夏油杰嘴角上翘,脸上荡开了一抹笑意,他看着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用手指着天上一颗最亮的星星,雀跃着宣布道:“我决定了,以后那颗星星就叫‘五条悟星’了。” “…你别私自给人家改名字啊。” “至于杰…”五条悟用手摩挲着下巴在天空中搜寻了一番,然后眼睛一亮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比划着说道,“你们看,那一片像不像杰的怪刘海,上面一圈正好是一个丸子头,以后它就叫‘杰星座’了。” “你这压根就是胡说吧。”夏油杰已经懒得生气了,“那朔呢?” “朔当然要离‘五条悟星’比较近啦。”五条悟自信满满地说道,“周围的一大片星星都可以是朔的。” “那就要月亮吧。”伏黑朔伸出右手圈住了天上的月亮,然后对着五条悟笑着说道,“月亮也算是一颗星星吧?” “等等?”五条悟刷的一声转过头来,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这是犯规!”五条悟“义愤填膺”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也要,不然就把朔罚出场外。” “…哪里来的规则?你自制的吗?”夏油杰吐槽道,“我都还没说话呢?” “杰你都有一个星座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我没同意!” “好吧好吧,月亮给你们了。”伏黑朔的眼睛弯了弯,带着笑意轻声说道,“一人一半好了。” “…朔你是在哄小孩吧?”五条悟的眼神躲闪,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耳朵有些烫,他缩进被子里,将自己的下半张脸也埋了进去。 “倒也没有?”伏黑朔眨了眨眼,抹掉了眼睛里刚刚因为打哈气而升腾起的雾气,“因为是悟和杰,所以想要就拿去好了。” 五条悟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怀疑自己的头上此刻是不是冒出了烟雾,不过这个对话里为什么还插进去一个杰?可恶,朔你擦亮眼睛,杰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凭什么和五条大帅哥放在一起? 五条悟愤愤不平。 五条悟试图让伏黑朔看清夏油杰的真面目。 夏油杰:你礼貌吗? “已经很晚了,不准备睡了吗?”夏油杰注意到伏黑朔的困倦,伸手往上拉了拉被子,对着五条悟说道,“明天第一节可就是夜蛾老师的课。” “迟到的话我们可以偷溜进去。”斩钉截铁。 “悟,我希望你能知道一件事。”夏油杰的眼皮跳了跳,“上课的只有四个人。”你想怎么溜进去?夜蛾老师不是瞎子好吗? “嘁。”五条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杰,你有没有可以代替人上课的咒灵?” “…别想了,没有。” “怎么这样?那么多咒灵就不能诞生出来两个有用的吗?”声音中透露出强烈的不甘心。 “真想知道你对所谓的‘有用’的定义是什么?” 伏黑朔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原本清晰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朦胧,五条悟的声音低了下去,他静静地看着伏黑朔,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低声说道:“晚安,朔。” 再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五条悟缓慢地眨了眨眼,仿佛经历了一场很长的旅途,无尽的星星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闪烁,后来…最先离开的是朔,再然后是杰,三年的时间…总觉得很短却又很漫长,所以… 狱门疆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咒力被消弭,力量在失去,他注视着[夏油杰],执拗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是谁?” “我是夏油杰啊,你把我忘了吗?”[夏油杰]的脸上显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不是他!”即使六眼再怎么确认身体与咒力的相同,可是…“我的魂否定你!快回答!你究竟是谁?!” “真是神奇。”[夏油杰]咧开嘴惊奇地说道,他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一拉,掀开了自己的脑壳,露出了蠕动的、令人恶心的大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呀?”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五条悟看着[夏油杰],像是在看一条令人厌恶的蛆虫,在心里嗤笑着自语道,你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第367章 涉谷事变(六) “别摆出这种吓人的表情嘛。”[夏油杰]放松地调侃道, “这一切还多亏了你,谁叫你没将夏油杰的遗体交给家入硝子来处理呢?而我已经眼馋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很久了。” 占据了杰的身体,还得到了他的术式吗?五条悟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点后悔, 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那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那是他的挚友,如果说错, 也是眼前这个偷走杰的身体的垃圾的错! “托你的福, 我才能轻轻松松地得到这肉身,包括今天也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夏油杰]感慨着说道,这一千年以来单以咒术师来说, 整体是处于衰减趋势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对于力量的追求却愈加疯狂…不过这样也并不奇怪,“和平”的大环境很难成为阴谋诡计成长的根基,如果是那位殿下的话,想必一开始也不太适应吧? “可惜狱门疆一次只能封印住一个人,用在你身上之后就不能再使用了, 不过也没办法…”[夏油杰]微微叹了口气,“谁叫你太强了呢?会妨碍到我的目的。” “晚安,五条悟,我们将在新世界相会。”能被困住的“六眼”终究不是神明,[夏油杰]淡漠地想着, 他在这千年中曾将刚出生不久的六眼和星浆体杀死,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再度诞生,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世界为了维持“稳定”所设置的保护措施,唯有成为神明的源殿下才是唯一一个打破封锁的人,他所追求的全人类的进化,为的不就是能够看到更高的“境界”吗? 他已经做好了在计划完成之后,需要漫长的等待,才能够看到神明诞生的准备,没想到…上天居然如此眷顾于他,只要他能够让世界得以进化,想必他就能再度看到独属于神明的伟力吧。 “呵,真是可笑啊,杰。”五条悟忽然嗤笑了一声,“说着什么‘不让我太快跟上来’…朔已经回来了,你还在做什么梦呢?” [夏油杰]的手忽然一怔,手指僵硬着微微弯曲。 “已经没有了去往对岸的船票了,你还打算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五条悟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夏油杰],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杰,别让我嘲笑你。” [夏油杰]的手霍然抬起,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连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夏油杰]惊愕了一瞬,然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有意思,还真是不得了,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夏油~” “啊,真人,你来的正好。”[夏油杰]放下手,玩味地看着五条悟,眼睛里显露出几分虚伪的遗憾来,“灵魂和□□的关系看来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确定…真抱歉,本想多和你说两句话来着,可谁叫我接到消息说是那位殿下也来了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还是说拜拜吧。放心,封印会解除的,只不过要等到一百年…不,一千年之后吧。” “烦死了,要动手就快点。”五条悟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谁愿意听你在这里叽叽歪歪啊!” “我倒是想多欣赏一会你此刻的尊荣,可惜…”[夏油杰]打了个响指,嘴里说着“闭门”,狱门疆顷刻间合拢将五条悟封印在了里面。 [夏油杰]脸上挂着尘埃落定的笑容,想要伸手去接,却没想到有另一只手出现在他的眼前,抢在他前面接住了狱门疆。 ! [夏油杰]瞳孔紧缩,还没来得及看到来人的相貌,眼角余光只瞟到了飘飞的有着精巧暗纹的衣摆和皎白的手腕,骤然的心悸和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让他果断身体暴退,下一秒,黑红色的长/枪与游云就出现在了他原先所处的位置上,如果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话,也许他当即就会被戳出一个洞碾成碎肉。 是谁? [夏油杰]踉跄地落在不远处,等他看清是谁在这个时候破坏了他的计划的时候,他一时间脸色急剧变化,手指捏紧发出了咯嘣一声:“您怎么会…?” “好久不见。”禅院朔手里拿着狱门疆,抬头看向[夏油杰],“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向前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的相貌,和资料情报中所说的对上了号,这是…夏油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五条悟曾经当过一年的同学,那么夏油杰也必定认识他,可是… 禅院朔的眼神在[夏油杰]脑袋上的缝合线上绕了一圈,心中明了都发生了什么,但为什么他在面对夏油杰时,所带给他的感觉和五条悟却截然不同呢? 有什么在他的灵魂中不安地跳动着,挣扎着,呼之欲出,想起五条悟对他的称呼,禅院朔的脸上带上了清浅的笑意,冲着[夏油杰]眨了下眼,轻声说道:“杰?” [夏油杰]的心脏忽然停跳了半拍,然后一点一点漫上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跳动的速度逐渐失去了控制,[夏油杰]惊骇地睁大了眼,想要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好像有什么人强行控制住了他的身体,执着地站在原地,双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不肯将眼神挪开分毫。 该死!你明明已经死了![夏油杰]在心中怒吼道,额头上爆出了青筋和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死人留存在身体里的本能和微末的一点残存所压制,这是何等的荒谬! “原来是这样。”禅院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禅院甚尔嘴里发出了一声不爽的轻啧,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危机感,那个试图“抢走”朔的夏油杰的身体和那个曾致使朔陷入沉睡长达一年的罪魁祸首组合起来,完全就是在他的怒火和杀意上拼命跳舞,不趁着这个时候解决他还等什么? 禅院甚尔攥紧手中的游云,绿色的眼睛中迸发出阴冷的杀气,然而当他刚表现出想要将[夏油杰]除之后快的打算,一杆长/枪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鲜红色的眸子漠然地看着他,不知何时源晴织就与立花晴织互换了位置,他皱着眉看着禅院甚尔,警告般地说道:“家主大人还未发话,不许擅作主张。” “哈?你在跟我说话?”禅院甚尔咧开嘴,上下打量了源晴织一番,啧啧称奇,“背着朔‘擅作主张’的不是你吗?更何况…”他露出了冰冷和轻蔑的眼神,“一个苟延残喘的家伙,你在朝谁发号施令呢?” 源晴织的脸色缓缓地沉了下去。 “轰隆!” “真是…”禅院朔有些无奈地偏了偏头,知道他们的性格可能合不来,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就不能让他省心一天吗? 真人的眼神闪烁着,发自灵魂的恐惧牵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没有丝毫想要对禅院朔出手的意思,但是夏油…现在还不能放弃他!真人一咬牙,想要找机会带着夏油杰撤退,然后就发现禅院朔的眼神不知何时落到了他的身上。 “不行的哦。”禅院朔平静地说道,眼神只是在他身上掠过一瞬,却让他呼吸一滞,“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夏油,真人的眼睛颤动着,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自求多福吧,我是帮不了你了,在禅院朔目光移走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果断暴退,手臂拉长扯走了还未清醒过来的漏瑚和胀相,消失在了已经开启的出口处。 “我就说有些奇怪,原来你(的灵魂)在我这里啊。”禅院朔并未理会逃跑的咒灵,只是站在[夏油杰]的面前,左手伸出触碰到了他的侧脸,轻笑着说道,“该醒了,杰。” 他在…说什么? “[领域展开——]”灿金色的眼睛映照进了[夏油杰]的瞳孔,庞大的咒力扩散着,却好像根本不想要让人知晓一般无声无息,[夏油杰]不由自主地因为畏惧而浑身发颤,但恍惚中却仿佛再度见到了平安京时那一轮坠落的月亮,他的心脏震颤着,张着嘴却只能从喉咙中挤压出古怪的声调,他睁大眼睛注视着禅院朔,里面充斥着歇斯底里的扭曲的疯狂。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 再让我感受一番吧! 神明的样子… “——[灵化梵辅天],[无想无结无爱天]。”二重展开。 [夏油杰]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在被挤压变形发出悲惨的哀嚎,在一点一点排斥出这具身体里,然而他在知晓源满朔的存在时就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此时不过是棋差一着罢了,他还有着备用的选项和计划,此刻他只想要细细地品味这一切,他想要让世界重回“平安时代”,他想要所有人类强制进化诞生出新的可能性… 还不够…还差得远!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 朦胧透明的光影缓缓与[夏油杰]的身体重叠,像是终于找到了相匹配的另一部分一样,没有任何排斥地交融在了一起。[夏油杰]的脸上出现了挣扎与不甘的神色,他眼睁睁地看着禅院朔的领域只是张开了一瞬就再度关合,强烈的失望浸染了他的每一缕情绪,眼里透露出的神色混乱、陌生而又复杂,像是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在争夺交战。 “我会…”[夏油杰]在最后朝着禅院朔露出了一个奇异的表情,“…等着您的,源殿下。” 下一秒,他额头上的缝合线就开始弥合,身体晃了晃朝着禅院朔倒了下去,禅院朔下意识地伸手搂住,心里想的却是看来这又是一个“老朋友”,不过我好像不记得有人的术式是这样的啊…所以说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不过现在… “梦醒了吗?杰。”禅院朔感受着夏油杰用力抱住他的手臂,轻笑着说道。 “啊。”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地紧紧拥抱住了自己的梦,喉咙滚动着低笑道,“是个再好不过的美梦。” 第368章 涉谷事变(七) [你还打算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 谁的…声音… [杰, 别让我嘲笑你。] 夏油杰的睫毛颤了颤,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中,他的眼前仿佛透过了模糊的光, 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但就是在这些斑驳的色块之中,他却能清晰地分辨出一双苍蓝色的眼睛。 好像有点熟悉…夏油杰有些困惑地想着, 然后内心中忽然升腾起了无语和气愤, 以及一点点的难过交杂的古怪情绪。 你才…任人摆布呢! 夏油杰的手艰难抬起,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这仿佛就已经是极限了,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的手落了下来,眼前的光再度熄灭, 回归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糟糕,没有力气了… 夏油杰疲惫地想着,感觉自己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死了还不放过我,你就不能省点心吗? 我果然是认识他的…可惜没办法了… 昏沉的睡意再度袭来, 夏油杰的思维逐渐滞涩了下去, 就好像已经锈蚀不堪的齿轮再度停止了转动,封存在了一段早已停止的时光之中,然而… [杰?] 像是锋锐灼烫的钉子被硬生生地打入了他的大脑,夏油杰平缓的呼吸一滞, 寂静的世界忽然泛起嘈杂的回响, 好似在空荡残破的废墟, 忽然听到了从高高的阁楼钟塔中传来的厚重的钟声…他缓慢地蜷起手指, 在沉默中咬紧牙,乱七八糟的情绪忽然翻涌着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袭上了他的心脏与眼眶。 在哪里? 像是破晓的晨光,夏油杰的喉咙滚动着仰起头,试图去追逐那声不知来源的声音。 你在哪里?再说一声话。 给我睁开眼来! 青筋在他的手背、脖颈上鼓起,袖子从他的胳膊上滑落,夏油杰整个人仿佛在顶着巨大的压力,但是他的手却坚定地、颤抖着一点一点抬起,就仿佛在悬崖之上,他的身体绑着巨大的石块,无数双手在扯着他的双脚,想要让他坠落下去…他知道即使放弃也不会受伤,因为下面是温柔的云朵和棉花,他只是会再度陷入一场遥遥无期的梦境。 可是朔在喊他,他就在上面,所以无论如何… 夏油杰的手指紧紧地卡进石块的缝隙中,即使刺破压碾着手指,鼻尖已经嗅到了隐隐的血腥味,放弃的念头也没有一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你在人间,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到人间。 所以再等等我,朔。 别丢下我。 夏油杰如此想着,带着希冀和恳求,一点一点地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伏黑朔站在不远处对着他微笑,他的脑海中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点东西,他用全部的心神贪婪地勾勒着他曾以为失去了的、所恋慕着的身影,似乎长高了,有点陌生但更多的却是熟悉…不过也是,他们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真正见过面了。 …他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夏油杰想要说话,最后却只是牵强地拉扯起嘴角想要给他一个微笑,一次、两次…到最后他却只能妥协地试图挡住自己的脸,让自己失控的表情有一个躲藏的地方。 他看着伏黑朔朝着他一步步走近,而他的双脚却仿佛牢牢地扎根在地里,挪动不了分毫,一点凉意落在他的脸上,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冰凉的指尖,然后无数的光点像是夏天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包围了他,朦胧的、梦幻的,然后他听到伏黑朔轻声说道:[该醒了,杰。] 夏油杰沉默着微微垂下眼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在天亮时分,太阳升起在海平面上的那一刻,就会化作泡沫消散在大海之中,被海浪卷走再无踪迹,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惶恐,他会彻底消失掉吗? 我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意… 我还没有将一切都讲给你听… 明明才刚刚重逢,我还有很多事想要去做,可如果一切真的无法挽回…夏油杰在心里叹息,遗憾地闭上了眼,慢慢地张开双臂。 朔,我还来得及给你一个拥抱…抑或者一个亲吻吗? 然后… 像是受伤的飞鸟从虚无的天空中落入巢中,像是倾盆大雨之下瑟瑟发抖的狐狸终于找到了可以躲避的山洞… 他也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浅淡的如果不去仔细寻觅几乎微不可察的淡香,黑色柔顺的落在他手背的长发,以及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梦醒了吗?杰。” 夏油杰呆怔地站在那里,微张着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敢置信,他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小心翼翼地轻触着伏黑朔的肩膀,感受着真实的触碰和温度,然后抿紧唇猛地收紧了双臂,闭上眼低低地笑出声来:“啊,已经醒了,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美梦了。” 一个美好到像是梦境一般的现实。 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比如朔他是怎么复活的,比如他又是怎么回来的…可在回到现实的那一刻,所有他所遗忘的一切就如同潮水般涌上岸来,他就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从出生到死亡所有的记忆,经历了所有美好回忆的诞生与破灭: 相遇、欢笑、暗恋、失去、叛逃…以及死亡。 仔细想来,好像他这不长也不短的人生中,最鲜活的东西全都交给了高专时期的三年,无论是喜悦还是痛苦,无论是甜蜜还是酸涩,种种的所有沉积下来,他忽然就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他现在想要做的只是… 禅院朔感受到自己背后的衣服被抓紧,相似的黑发纠缠在一起,透明的泪水落在他的肩头,濡湿了他的衣服。夏油杰的身体微微发颤,他紧紧地咬着牙齿,可是模糊的哽咽声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喉咙中钻出来,一点都没有“意气风发”,有着不少信徒敬仰和崇拜的盘星教主的样子。 抓紧他,再也不放开。 “别哭了,杰。”禅院朔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有人在他的眼前落泪了,似乎所有人都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坚不可摧的一面,可无论是谁都会有着难以承受的一瞬间,有时候哭泣其实…也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不是吗? “夏油杰”这个名字对于禅院朔来说,只是印刻在纸面上的,伴随着五条悟一同出现的一个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的名字,他唯一的关注点可能在于在眼前这个人死后,盘星教有大部分并入了[Q]这一件事。但是他莫名的在见到夏油杰的时候心中出现了一丝担忧和怜悯,让他在略微僵硬了一下后,不由地缓缓伸出手轻拍着夏油杰的后背,温和地说道,“我不是在这里吗?” 那是不一样的。夏油杰在心里轻轻地说道,你现在其实是不认识我的吧? 他在记忆中将伏黑朔描绘了一万遍,又怎么会不熟悉他的反应?每一个动作和神情,包括他的心,都能让他确定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 看着我的眼神是陌生的,说着我的名字的时候是停顿的,拥抱的时候是不适应的…你的记忆中其实是没有我的存在的吧?而且根本就没想要掩饰这一点。 夏油杰闭着眼,心中传来了隐隐的疼痛,可是展露在脸上的时候却表现出了一抹笑:没关系,只要你还在,一切都没关系,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不管还能不能想起来,他们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创造新的记忆,所以… “如果不习惯的话…”夏油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注视着禅院朔,脸上眼角还带着两分狼狈和微红,低哑着声音说道,“就先叫我夏油吧。” “…怎么看出来的?”禅院朔停顿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拉开距离。 “因为实在是太熟悉了。”夏油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回复了平静和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这一幕时,心里是怎样一种感受,“估计只有悟那个笨蛋才看不出来吧。” 禅院朔手中一直安静着的狱门疆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甚至还在手中小范围地移动了一下,大有一副要往夏油杰的头上奔去的感觉。 两人的眼神同时落到了狱门疆的上面,夏油杰可疑地沉默了一下,缓慢地回忆起自己是不是在最开始见到悟了来着?而这个反应…他张了张嘴明显有点欲言又止,最后用犹疑的口吻问道:“悟?” 狱门疆静止了一会,用更剧烈的振幅表达了他对于夏油杰的“愤慨”与“唾骂”。 “…这种事情不应该怪你吗?早把我给硝子处理不就好了?” “……” “偷跑?”夏油杰挑了挑眉,“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也没错。” “我打断一下。”禅院朔的表情有些微妙地打量了一下手里这个非常有万圣节风格的咒具,沉吟了片刻缓缓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交流的?” “不用猜都知道悟会说些什么。”夏油杰紫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在这方面他一直都没有变过。” “这样啊。”禅院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在夏油杰错愕的眼神中,他抬起头用一种夏油杰从未设想过的语调平淡地询问道,“你想要从我手中抢走它吗?” “…什么?” 第369章 涉谷事变(八) “…什么?” 夏油杰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难得错愕地看着禅院朔,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茫然。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大概能猜测出在自己死后, 身体被别人盗用了, 而从五条悟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本来还准备嘲笑一下五条悟居然这么大意就被封印了, 然后去把那个恶心的家伙挫骨扬灰, 然而现在看来… 夏油杰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也许是因为在朔的灵魂中待了太久, 他竟有点模糊地能感知到朔在想些什么, 当然,并不是确切的想法, 那就好像是一呼一吸间钻进鼻腔的冷空气, 让他本身还有些低落的情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好像有点糟糕…夏油杰的心中泛起一丝苦笑, 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他也是在叛逃之后, 在盘星教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之后,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在高专的时候, 朔有时候会看着他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隐患”吗?朔。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杰这边的。] 他曾无数次梦见这句话,后来他渐渐明白,可能对于朔来说,他从来不怎么在意什么所谓的大义,什么普通人和咒术师的区别,他只是很简单地在周身画了一个圈, 在圈外的人能见到的只有他礼貌疏离的假面, 而在圈内的人却能够得到他无底线的纵容。 而现在…如果悟只是单纯地对他造成困扰, 朔的态度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在立场上有什么问题吧?如果是这样,那么在毫无对他们的记忆和情感的朔的眼中,他们大概只是一个在圈外的会对他的目标造成阻碍的麻烦人士。 夏油杰无法控制地感受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隐忍地摁下自己额头跳动的青筋,感觉就像是有人抡着大锤在自己的心脏上砸来砸去。要是早几年,这种一朝发现自己被完全视作了外人的恐怖的落差感能将他逼疯,而在经过了死亡到复活的旅程,在看到希望之后… 难道这还能比他从地狱爬回人间更困难吗? 夏油杰勉强在心中催眠着自己,然后抬起头微笑着说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悟!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这么长时间都在干什么啊!该不会你的进度条到现在都还是零吧?! 五条*虽然不是零*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悟在狱门疆中打了个喷嚏,然后下意识地朝着夏油杰的位置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五条君现在待在里面才是最好的。”禅院朔平静地说道,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好像刚才夏油杰感受到的温柔的话语与触碰都是错觉一般,“当然,其实夏油君也是。” 夏油杰的呼吸一滞,用手抹了一把脸苦中作乐地说道:“这算是夸奖吗?” “算是。”禅院朔黑色的眼睛里流淌过一丝笑意,“五条君很强,反抗起来会很麻烦,总得减轻一点下属的负担。” “…我能问一下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吗?” “其实我们已经接触过很多次了,只是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交流过。”禅院朔想着盘星教一开始被他们当作挡箭牌,后来又被空井流、拜尔他们擅自搞事合并了进来,看着夏油杰的眼神微微飘忽了一下,“[Q]集团首领禅院朔,应该是初次见面吧?” 夏油杰陷入了沉默。 夏油杰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等?[Q]?是我知道的那个[Q]吗?朔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夏油杰想到[Q]集团在诅咒界恐怖的体量与地位,以及在他死前那一副想要将咒术界掀翻的架势,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禅院朔,眼睛里绽放出了大大的迷惑。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产生了一种理所当然和尘埃落定的感觉,原来如此,怪不得朔会将悟视为阻碍,毕竟就算悟再怎么讨厌咒术界高层的那些老橘子,想要培养学生替换掉他们,他也是板上钉钉的咒术界的一员,和朔现在的立场天然就是对立的,但是这里面有些说不通啊… 夏油杰的心中产生了与五条悟一样的疑惑,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的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他听到禅院朔向他询问道:“你的想法依旧没变吗?即使在死过一次之后。” 夏油杰一时间有点愣住了,不同的画面像是老旧的黑白胶卷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回,他似乎想了很久很久,可是回到现实中却只是短短的一瞬。夏油杰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忽然笑着点了点头,平静而又坚定地说道:“当然。”绝不后悔。 如果说一开始是起始于你的话,到后来已经不仅仅是这样了,我不再认同非术师是我的同类,我将一切到抛在了身后,拥有了新的家人和志同道合的同伴,我早已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可正因为这个世界让我如此痛苦,让我无法发自内心地欢笑,所以我才绝不可能放弃。 了结过去,翻开新的篇章…虽然很痛,但这就是我的愿望,或者说…这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理想了,如果就此告一段落的话,那么我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我已经将我的最后一丝懦弱藏到了你那里,在那之后…我绝不后退,也绝不后悔。 “这样吗?”禅院朔听完只是对他笑了笑,带着些许叹息地感慨了一句,“真是一条艰难的路…很辛苦吧?” [辛苦你了,杰。] 夏油杰的嘴唇动了动,然后低笑着出声道:“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话…果然是朔啊。”即使没有记忆,即使他们已经相隔了十年,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从未变过…悟,你说的没错,我可能确实是一个奸诈小人,所以用一些“卑劣”的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这样看来,我们的道路并不相同。”禅院朔手里拿着狱门疆,残肢断臂与鲜血将他环绕,清雅的衣服上没有沾上一丝血迹,却莫名的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他抬起眼专注地看着夏油杰,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忽然说道,“不过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前,要来帮我吗?” “…什么?”夏油杰还在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理由,然后就听到禅院朔向他发出了邀请,他本以为禅院朔并不会喜欢他这个不稳定因素待在身边,现在看来他的想法或许并不完全? “在你准备消灭所有非术师之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禅院朔黑色的眼睛中露出了熟悉的笑意,夏油杰有些恍惚地想着明明朔的心里并没有任何的感情掺杂,却又能如此熟练地用这样好似是信任他的态度对待他?可就算是只是单纯地从好处出发,禅院朔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都掘出了他内心中隐秘的一角,“咒术界的高层应该不在被你认为是同伴的行列里,要想培养起一棵茁壮的大树,就得清理掉树木中的蛀虫,更别说是一颗小小的幼苗了。” “我…” “我想我的[Q]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这一步,况且如果咒术界得知你复活的消息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而如果你到我身边的话,以上都不是问题,说不定你还会见到不少熟人…所以要来帮忙吗?”禅院朔向前一步靠近夏油杰,然后朝着他伸出了手,“来帮我。”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真可怕啊,朔。夏油杰的目光落到了他伸出的手上,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不管是从利益还是情感,就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而我也确确实实如同你所料的那样无法拒绝你。 又有谁能拒绝你呢? “我可是‘穷凶极恶’的诅咒师。” “难道我就不是吗?”禅院朔翘起唇角。 “那就没办法了。”夏油杰搭上了禅院朔的手,停顿了一下后用力握住,他下意识地向着自己的手腕看去,发现上面空空如也,沉默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可惜戒指丢了…” ? 禅院朔眨了眨眼,头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不,没什么。”总会找到机会的,夏油杰这样想着,抬起头看着通风口处一个巴掌大小的机械装置,手一挥召唤出了咒灵将其击得粉碎,零件碎片伴随着电火花坠落在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发现了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是京都校的机械丸,看来这里发生的消息已经全部传出去了。”禅院朔淡定地说道,“不过这样正合我意…不知道惠那边怎么样了…” “惠?”夏油杰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点不妙的预感,他隐隐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打破他伪装得还算平静的面具。 “哦,对,差点忘了。”禅院朔扭头搜寻了一下从远处传来的战斗的声音,有些无奈地说道,“甚尔,晴织,你们还没结束吗?” “呵。”隐隐的嘲讽声传来,混乱的轰鸣爆破声戛然而止,两道中间隔了相当远的距离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一看就是非常不待见对方,“早就应该结束了,像咒灵的家伙还真是耐揍。” 另一个人听见这话,脚步顿了一下,脚下本就破损不堪的砖石直接被碾碎成了粉末,一看就是气得不轻。 夏油杰听到这个嘲讽的声音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些耳熟,等他看清来人的身影,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紫色的眼眸中流转着阴郁的色彩,蓬勃的杀气从他的周身冒出肆意地宣泄着,他用一种择人而噬的眼神看向了走近的身影,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狰狞的字眼:“禅院甚尔!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哈?”禅院甚尔的目光在夏油杰和禅院朔手中的狱门疆上转了一圈,心中也泛起了对这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的家伙的怒火,好不容易解决了五条悟,现在这个早该连灰都不剩的家伙又是从哪爬出来的?没完没了了是吧?“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你才对!” 禅院朔慢半拍地反映过来如果禅院甚尔不待见五条悟的话,那么想必对夏油杰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说他想“顺利”地度过今天就不行了是吗… 禅院朔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感知到[帐]消失了一瞬又重新出现,心中了然禅院惠那边应该已经将赤司征十郎救出了,那么接下来… 禅院朔无视了禅院甚尔和夏油杰的“争执”,在心里想道,就让我看看这场“灾难”能够吸引多少咒术师吧。 第370章 涉谷事变(九) 十几分钟前。 在哪里? 禅院惠缓慢地释放出咒力感应着周围的一切, 虽然赤司征十郎理论意义上讲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他的体内毕竟还承载着术式,所以他会被针对普通人的[帐]所困住是不假, 但如果真的想要找寻的话, 还是能通过他与周围人群间微妙的不同而区分出来。 这里没有,还在上面吗?禅院惠向着上方的楼层看去, 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耳边却在这时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怪物!”“救命!不要过来!” 怎么回事?禅院惠透过玻璃扶栏, 看到突然冒出的改造人已经开始追逐袭击人类, 他顿时明白他应该抓紧时间了, 赤司的术式就算强行动用,也只能让他比其他人多支持一段时间, 再耽搁下去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玉犬]。”禅院惠果断在身前组成了玉犬的手势, 他的影子向后拉长, 一黑一白两只玉犬从中跳出, 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禅院惠半蹲下身体, 用手摸了摸玉犬的头,对着它们说道, “还记得赤司的气息吧?帮我找到他。” “呜——汪!”玉犬的鼻子耸动了两下,然后似乎确定了方向一般,朝着楼梯的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是在上层吗?禅院惠低头躲过了一个改造人向他扑过来的动作,右手从影子中抽出了一把刀,趁着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刀锋从脖颈处没入,从后方削掉了他的头颅。 脑袋滚落在地上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而禅院惠根本没有对这个“孱弱”的家伙有什么格外的关注, 只是循着玉犬的路线追去, 顺手清理掉了沿途挡路的改造人。 身边的景物快速地向后倒退,刮过脸侧的风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禅院惠眼见着眼前拦路的改造人越来越多,索性脚下一踏,跳到身旁的玻璃护栏上,然后腿部发力,双臂前伸,飞跃抓住了上层的栏杆,然后以双手为支点,身体一翻直接翻跃到了上一层去。 禅院惠眼前的痕迹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他看到玉犬向他叫了两声,转头消失在了拐角处,于是立即跟了上去。在转过弯的那一刻,禅院惠的眼前晃过了一抹红色,他脚步一顿,绿色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对面的人的每一个动作,然后毫不犹豫地手指一动,在改变了握刀姿势的同时,手臂抬起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 赤司征十郎狼狈地躲闪着,半个身子挂在破碎的围栏上摇摇欲坠,几个改造人朝着他包围了过来,其中一个的嘴大张着,晶莹的口水从他尖牙间的齿缝中淌下,按捺不住地朝着赤司征十郎扑了过来。 赤司征十郎反应极快地松开自己抓着围栏断口的手,向着侧方就地一滚,而对于这个臃肿的改造人来说,较为庞大的体型使得他拥有了更大的惯性,他来不及停止自己的脚步,直直地朝着缺口处撞了过去。 刺耳的摩擦和断折声响起,这个改造人扑棱着双手,伴随着大量的玻璃碎片和用来固定的铆钉一起,从大厦中庭砸落到了地面的一个改造人的身上,断裂的骨刺从他们的皮肉中刺出,即使有一个肉垫作为俯冲,这个臃肿的家伙也只是坚持了几秒钟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还没等赤司征十郎松一口气,他的身后就传来了清晰而又沉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他的心一跳,霍然转头,改造人面目扭曲的脸就与他近在咫尺。 糟了! 赤司征十郎的眼睛中掠过了一抹金色,然而存在他体内的术式毕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而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了,在短短的一瞬,他的脑海中闪过禅院惠曾经教过的和在[Q]学到的东西,反应过来后尽力地将自己身上足以致命的部位护住。 一声破空声传来,赤司征十郎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泼洒上了什么滚烫的东西,眼前登时一片鲜红。在术式发动的双眼的捕捉之下,一柄从左侧以极快的速度飞来的刀势如破竹地从改造人的太阳穴穿透进去,刺穿大脑,折断坚硬的颅骨,从另一侧带着血花和一丝丝白色的脑浆穿透了出来。 下一秒,就像是扎破了被撑到极致的装满水的气球一样,改造人的脑袋整个爆裂开来,赤司征十郎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浇了自己满头,染红了衣服从衣角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赤司征十郎狼狈地用手抹了一把脸,向着刀飞来的地方看去,发现禅院惠站在那里看着他,双手在胸前摆出了羽翼的形状。 赤司征十郎眼睛一亮,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了一声鸟鸣,随后他的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抓着肩膀飞了起来,另一个妄图攻击的改造人尖利的爪子只划裂了他的裤脚,六只眼睛在他的脸上转动着,张开嘴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鵺]并未将赤司征十郎放下,禅院惠在式神靠近他的时候,跨过围栏,在边缘起跳抓住了[鵺]的爪子:“向上。” [鵺]的翅膀一振,向着最高层飞去,由于改造人大部分是从地下楼层而来,所以总体来说上层显得比较空旷,在将不多的改造人清理了一遍之后,禅院惠扫视一圈,干脆让[鵺]停在了中庭上方半空中悬挂的巨大南瓜灯上,竟然还真的完全支撑住了他们的重量。 “你还好吗?”禅院惠伸手摸了摸[鵺]的头,然后从自己的影子中摸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赤司征十郎,“稍微来晚了一点。” “不,已经很及时了。”赤司征十郎看了禅院惠的影子一眼,心想这倒是挺方便的,然后接过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他的耳边依旧能隐隐听到人们的哀嚎,即使已经知道了咒术世界的残酷性,也依旧有些不适应地蹙了蹙眉,“很严重吗?” “这要看和什么比了。”禅院惠平静地回答道,“外层的[帐]封锁的只是普通人,而现在改造人已经开始袭击人类了,想必咒术师也会很快突入进来。” “那就好。”赤司征十郎松了口气,然后想到禅院惠的身份紧接着询问道,“你们参与进来不要紧吗?” “没关系,不如说如果他们想要做点什么才是正合了我们的意。”禅院惠盘腿坐下,眯着眼睛打量着上方的天窗,隐隐能够透过它看到外面漆黑的[帐],“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了,等拜尔叔叔的消息,然后我先将你送出去。” “麻烦你了。”赤司征十郎郑重地说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禅院惠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谢就不必了,我们也没想到那群咒灵会选在万圣节这个时间点,你还正好就在事件中心。” “嗞啦…嗞啦…” 禅院惠掏出了[Q]学院的校徽,上面的咒力非常缓慢地开始流转,禅院惠耐心地等了两分钟,终于从里面传来了拜尔模糊的声音:“惠,能听到吗?” “有些杂音,但基本能听清。” “没办法,里面限制了一切的通讯工具,即使是依靠咒力来工作的,现在这样也已经是极限了。”拜尔看了一眼因为他在这里,所以并没有突入结界的熊猫和日下部笃也,毫不在意地询问道,“已经找到了吗?” “嗯,就在我身边。” “很好,仔细听好,惠。”拜尔手里拿着一摞写满了字迹的白纸,重新确认了一遍他得出的结论,“不管是禁止普通人出入的[帐],还是禁止术师入内的[帐],它们并不是由人来维持的,而是依附在类似于咒具,或者说足以承载结界术的东西上。” “可是我没有在里面发现有任何…” “当然发现不了。”拜尔解释道,“他们选择了一个很意外的做法,一般来讲结界的作用都是用来保护自己或者围困住敌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一般会认为设立[帐]的人会在[帐]的里面,但是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应该是为了增加[帐]的强度和排斥性,所以设立[帐]的人将根基放在了结界之外。” “也就是说我们得先将外面承载结界的东西破坏掉?”禅院惠这样询问道,听到他们对话的日下部笃也和熊猫也互相看了一眼,决定要尽快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其他人。 “这倒不用。”拜尔翘起嘴角,在这方面他还是有点自信的,“虽然无法做到消除掉[帐],但是阻碍它一两秒的流动还是可以办到的…你们能在短时间内出来吗?” 禅院惠估算了一下头顶的距离,点了点头确认道:“可以。” “那么准备好,我说一二三。”拜尔伸出手对准了[帐],在心中默默计算着,禅院惠示意赤司征十郎抓紧[鵺]的爪腕,安静地等待着拜尔的指令。 “一。” [鵺]张开了翅膀,抬头注视着穹顶。 “二。” 拜尔眯了眯眼,手指并拢等待着咒力出现重叠的一刹那。 “三!”他的手猛地插入了结界中,[鵺]瞬间冲出撞碎了楼顶,随着一声巨响,水泥砖瓦包括悬挂着的巨型南瓜灯一起向着地面砸了下去,在[鵺]即将要撞上[帐]的刹那,结界像是信号不好一般闪烁了两下,然后突然消融,还没等着众人惊诧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又再度升了起来。 拜尔快速收回手,手指上冒出了像是被灼烧一样的白烟,他面无表情地甩了甩,然后戴上了手套,这并不是受伤的表现,而是他覆盖在手部的咒力与形成[帐]本身的咒力发生摩擦而产生的崩解现象,不过没有额外手段的加持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惠?” “成功了。”禅院惠在高空看着再度形成的[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按照拜尔的说法,那么[帐]的根基应该在比较显眼的地方才对,一会去找一下吧,“我先将赤司送的远一些。” “小心点。”拜尔挂断了通讯,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纸张,也没有进去[帐]的意思,直接转身就沿着道路往外走。 “等等…” “我想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去破坏掉[帐]的根基吧?”拜尔瞥了熊猫他们一眼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确定要把时间花费在我的身上吗?” “可是…” “他说得对。”日下部笃也打断了熊猫的话,虽然他也很想留下拜尔,但是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虽然不知道五条悟在做什么,但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将消息通知给其他人,想办法解除掉[帐]的封锁。” “你确定不需要他的帮忙吗?”熊猫看着拜尔的背影不甘地说道。 “先不说他究竟会不会帮助我们…”日下部笃也想起拜尔快速写下的那些让他眼花缭乱的公式和计算,久违地感到头皮发麻,“就算我们能从他口中得知解除结界的方法,你确定你能办得到吗?” 熊猫沉默了两秒,果断选择了放弃:“我们还是想办法将事情告诉大家吧。” 日下部笃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对视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古怪的复杂和敬畏。 这就是在“智商”上被碾压的感觉吗? 第371章 涉谷事变(十) “什么情况?”禅院真希的长刀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 带出了一片血花,她听着禅院直毘人“酒没了,哪里有酒?”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转过头疑惑地问道。 说实话, 她真不知道这个臭老头是来做什么的,一点干劲都没有也就算了, 酒喝完了就在那里制造噪音, 她宁愿换一个弱一点的稍微能帮上忙的家伙, 也不想要看到他在那里晃晃悠悠, 现在弄上这么一出又想要干什么? “[帐]消失了…”虽然仅仅只消失了一秒钟, 是[Q]做的?也就是说那个曾经破解禅院家结界的家伙也来了? “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说。”禅院直毘人重新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手里拿着已经空了的酒葫芦不死心地试图从中再倒出一滴酒, 实则内心中却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多重的[帐], 不知情况的五条悟, 突然开始暴动袭击人类的改造人, 态度不明的[Q]集团…无论怎么看事情都不太对劲,就好像前方的路途中出现了一个大漩涡, 不管是往哪个方向行驶的船只,最后都会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 实在是太蹊跷了,但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简直就是一团乱麻。禅院直毘人惆怅地叹了口气,注意到着禅院真希“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的眼神,他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虎杖悠仁的大喊声:“七——海——海!” “虎杖?!”分布在各处的人惊疑不定抬起头来, 在半空中的禅院惠也微微眯起了眼, 发生了什么? “五条老师他——”虎杖悠仁站在楼顶上深吸了一口气, “被封印了!” !? 七海建人心头一凛,转头对猪野琢真说道:“猪野,计划变更,立即与虎杖回合,如果封印一事是真的…”他的眼前划过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心绪有些复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不,最起码是咒术界,就都要大难临头了。” “白痴悟被封印了?!”禅院真希震惊地睁大了眼,正巧在这时,新田急匆匆地赶来说是伊地知洁高在跟她通话的时候好像遭到了袭击,她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人了。 全都是坏消息,现在手机没有信号,要是再没了辅助监督…禅院真希思忖片刻,转头对着钉崎野蔷薇说道:“野蔷薇,你和新田去伊地知先生那边看看,这里我来收拾。” “我知道了。”钉崎野蔷薇也明白现在事情的紧急,于是果断答应了下来,和新田一起朝着原本伊地知洁高所处的位置赶了过去。 结果就在她们刚刚离开[帐]的时候,钉崎野蔷薇忽然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杀气,她快速伸手按下了新田的头,下一秒,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刀削断了她的发梢。一个有些眼熟的诅咒师见一击不成,干脆向后拉开了距离,然后甩了甩刀身看着两人笑着说道:“哎呀,是两个女孩子啊,我真是太开心啦,之前遇到的全都是男的,我都杀腻了。”正是之前在交流会中阻拦钉崎野蔷薇和庵歌姬的那位诅咒师。 “新田,你去找地方躲一下,马上就好。”钉锤从钉崎野蔷薇的袖口中滑出,被她攥紧手里,她瞄了新田一眼,嘴里这样说道,实则用眼神暗示她假装逃进文化村,然后借机从后方向离开。 新田微微点了点头,回给了她一个了解的眼神,诅咒师不满她们对自己的忽视,举起手中的刀,将其向着两人扔了过去,然后被钉崎野蔷薇一锤砸到了地上。 新田趁此机会转身就跑,诅咒师瘪了瘪嘴,用手指了指跑远的新田,不满地说道:“怎么跑了呢?” 钉崎野蔷薇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手持锤子朝着他冲了过去,竟然会自己亲手将武器丢掉,看来这家伙也不怎么聪明嘛! 然而诅咒师只是身体向一侧扭转躲过了钉崎野蔷薇的攻击,他的嘴角上翘,手上打了个响指,之前被他丢掉的武器出现在了跑入文化村的新田的身后,他的视线也跟随着出现了武器周围的景象。 哎呀,看来不是像说的那样找地方躲起来了嘛,骗人可不是好孩子,让我来给她们一个惊喜吧。扭曲的表情在诅咒师的脸上一闪而过,看着无知无觉的钉崎野蔷薇,眼睛中流露出一抹兴奋,他甚至都想象到了钉崎野蔷薇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可就在这时,被他所轻视,认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对眼前的咒术师造成打击的新田却微微转过头来,像是早就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袭击,双眼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刀上,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明明不在诅咒师的眼前,却带给了他一种古怪的压力。 诅咒师脸上的表情一僵,差点被钉崎野蔷薇的锤子命中,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新田就在他的武器之前消失了,他回过神有些微妙地看了一眼钉崎野蔷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按照那身装束来看,那个叫新田的应该也是辅助监督才对吧?可你们真的没有搞错什么吗?除了那身黑西装之外她有半点像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家伙吗? 难道会是装出来的吗?诅咒师陷入了沉思,但他瞄了一眼钉崎野蔷薇竭尽全力想要阻拦的样子,心里颇有些摇摆不定,我的任务是猎杀[帐]外侧的辅助监督,结果现在跑了一个…所以是要追上去吗? 算了算了,还是不冒这个险了,只要我开心,就万事OK啦~诅咒师吹了声口哨,不负责任地想道,在钉崎野蔷薇震惊的眼神中,武器漂浮着出现在了空气中,然后落在了他的手心,自己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个跑走的家伙根本不是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感谢我的仁慈吧,我还是对你比较感兴趣,不过要是让我不开心的话,我可是会追上去的哦。” “说什么大话呢。”震惊过后,钉崎野蔷薇冷静下来,挑衅般地朝着他勾了勾手,“让我把你的嘴给钉上吧。” “哦?这么一看你好像有点眼熟。”诅咒师手中的刀发出了划破空气的声音,笑着对钉崎野蔷薇说道,“我认识你吗?” “你是哪位?”钉崎野蔷薇咧开嘴低俯下身子,双手握上钉锤朝着他冲了上去。 新田耳边战斗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在转过一个弯迈上楼梯之后,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此时她脸上所有表现出来的惊慌与紧张已经全部消失,换上了一副平静中带着冷漠的面容。 新田拿出手机,给目前在涉谷参与辅助工作的所有辅助监督发去了短信,确认了一下现在存活的人数,然后再度将涉谷目前的局势汇报了上去,用无比焦急的口吻索要着更多的支持。 她的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新田没有一点面对敌人想要逃跑的意思,而是转过身来单膝跪下,低头恭敬地说道:“拜尔大人。” “水谷应该已经通知给你们现在所有在外的情报人员的指挥权都暂时由他交予我了吧?” “是的,拜尔大人。”新田双手将手机呈给了拜尔,“目前涉谷已知的情况都在掌握之中,[帐]之外的辅助监督有半数被杀害,由于结界内禁止通讯,所以只能依赖辅助监督传递消息,如果需要对消息进行篡改…” “暂且还用不着,他们实在是太配合了,有时候篡改信息都达不到这种效果,还会留下破绽。”拜尔翻阅着手机中的消息,向着新田询问道,“消息都已经发出去了吗?” “属下已经将[Q]集团来到涉谷,五条悟被封印,以及目前的局势汇报了上去,并且两度请求支援。”新田谨慎地回答道,“但是并不能确定咒术界高层的反应。” “足够了。”拜尔将手机还给了新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们会按照我们的想法做的。” “您是说?”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了。”拜尔用手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帽子,身后的小披风在空中划过了利落的弧度,靴子踩踏在碎石玻璃上发出了被碾碎的咯吱声,“做好你该做的事情,首领在看着你,别让朔大人失望。” “是,属下明白。”新田应声道。 “如果有人问起,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拜尔越过新田,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只留下了毫无感情波动的一句话,“水搅得越浑对我们就越有利。” 新田深深地低下了头,直到拜尔的身影消失,她才从地上站起,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尘,确认不会被人发现什么破绽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换上了一副焦急的模样向着约定好的地方跑去。 正巧在这时,及时赶到的七海建人也救下了落于下风的钉崎野蔷薇,然后一举将诅咒师砸进了对面的大楼之中,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他挽了下袖子,对着钉崎野蔷薇说道:“我们去找新田小姐吧。”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钉崎野蔷薇想着自己在诅咒师的手上节节败退,结果七海建人一来就将诅咒师看起来很轻松地解决掉了,她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就是一级术师吗? “还能站起来吗?” “当然。”我可不会在这里认输,钉崎野蔷薇咬着牙想道,“我们走吧。” 第372章 涉谷事变(十一)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拜尔不急不缓地走在天桥上, 他几乎已经绕着[帐]转了一圈,附近的人群已经疏散完成,往日繁华的涉谷一时间显现出了一种萧条的景象。 他有时候真怀疑其实整个咒术界高层都是自己人, 不然为什么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在削减自己,壮大敌人, 他之所以说咒术界高层会按照他们的想法来, 是因为他们在刚出发没多久的时候,就接到了水谷凌的通讯,说是咒术界高层最终选好了这次涉谷事件的负责人,名字是: 高桥和彦。 拜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寻思着咒术界可能觉得烧着自己的火还不够大,所以在手动添上了一堆柴火的情况下, 又往里面浇了油,他一开始还想着这次可能得稍微费点劲, 这下可好, 难度一下子降了好几个等级…所以说高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这还真不关高桥和彦的事, 在得知了涉谷所发生的事情之后, 咒术界高层就陷入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状态。还记得那个已经将五条悟视为了最大的敌人的高层吗?他直接提出了让五条悟去处理这次的事件,在短短几分钟内这项提议就这样通过了, 反正出于各种原因, 往常一些高难度的任务也是分配给五条悟的,所以并没有几个人对此发表什么异议,然后他们就开始争吵着该由谁来负责这次的事件。 明眼人都知道如果顺利解决这次事件会获得多大的利益,而没有一个人想要放弃,在这样一个争吵不休, 几乎都要动手了的情况下, 一直保持着一种看戏状态的高桥和彦被推了出来。 高桥和彦:? 高桥和彦一脸茫然地成为了涉谷事件的负责人,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只是个“傀儡”,是一个在高层利益分配不均的情况下推出来的用来转达高层和涉谷方面消息的“中转站”,但是… 拜尔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嘲笑,有时候“中转站”就已经足够了,中间会经过多少道程序,信息的来源和准确性…这里面可有的是文章可做,看来他们还真是愿意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啊。 不过水谷凌貌似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平日里无论遇到什么事都镇定自若的家伙声音里居然都有了两分心灰意冷,自己费尽心力培养出的情报员结果还比不上一个混子什么的…咳…拜尔本来是不想笑的,但看水谷凌的笑话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反正他现在也看不到… 拜尔勉强敛下了自己脸上的笑意,指缝间出现了一柄短刀,然后被他随手甩了出去,刀身穿透了一个躲藏得很好的辅助监督的喉咙,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鲜血涌出呛上他的喉管,踉跄着倒了下去。 辅助监督的人数不足,那么为了满足使联络网保持畅通的情况,他们必定会动用非执勤与[窗口]的人员,拜尔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辅助监督,在心中想到了他们之前商讨的策略,有了高桥和彦这条门路之后,咒术师之外的辅助人员中可是渗了不少的水分,如果说来了十个人,其中有三个是他们的人,那么只需要将其他七个干掉就好了,如果继续补充,那就接着这样做,几次下来… 来到涉谷的咒术师接收到的就全是来自他们的消息,在这方面还是真得感谢那个和咒灵站在一起的诅咒师,替他省却了不少的功夫。 然后[Q]的大部队和隐月会的人就可以入场了,拜尔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五条悟被封印的消息来的正是时候,接下来就要看究竟有多少咒术师会来涉谷进行支援…拜尔抬头看向了高楼和天空中掠过的[鵺],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去将[帐]的根基给破坏掉,他人的[帐]可不保险,我已经提示得够明显了,实在不行惠你就帮帮忙吧。 一切为了[Q],一切为了朔大人。 ********** “所以说伊地知先生没有生命危险是吗?”新田松了口气,手有点哆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表情显现出了一点隐藏得很好的畏惧与后怕。 “已经尽可能地给他做了应急救治了,应该没有大碍,毕竟他原本也是立志要成为术师的人。”七海建人敏锐地发现了新田的不对劲,于是向她询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七海建人很快地带着钉崎野蔷薇找到了新田,结果发现她正躲在一个角落里,紧紧地抿着唇不敢发出声音,看到是他们的时候才放松了下来,可在他的认知里,新田并不是这样一个胆小的人,所以绝对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看到了[Q]的人。”新田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那身衣服很容易分辨,因为不知道他们的态度是什么,所以我就躲了起来。” “做得对。”七海建人想起了自己发现的被杀害的辅助监督的尸体,很明显是由两个不同的人造成的,难道说[Q]也参与进来了吗?可是从熊猫那里得到的消息却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因为五条悟被封印所以才使他们改变了态度?“你们听到虎杖的话了吗?” “啊,听到了,没想到那个笨蛋居然也会被封印?”钉崎野蔷薇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真是不可思议…但是虎杖是怎么知道的?” “是京都校的机械丸。”七海建人回答道,“我之前和虎杖会和过…但是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封印五条悟的咒具在[Q]集团的首领的手上。” “什么?”钉崎野蔷薇震惊地抬起头来,语无伦次地说道,“等等?难道说[Q]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对呀,他们不是后来才加入的吗?还是说他们已经干掉了封印五条老师的敌人?那我们…” “…情况比较复杂。”七海建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这个诡异的状况,自从[Q]集团入场之后,事态好像就一路朝着更复杂严重的情况滑去,熊猫所说的[Q]集团的人告诉了他们与[帐]相关的信息,新田所说的和自己遇到的貌似同样是被[Q]所杀掉的辅助监督,还有在…禅院朔手中的封印了五条悟的咒具… 他们到底意欲何为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但无论如何,现在将五条悟解救出来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七海建人这样想着,站起来沉声对钉崎野蔷薇和新田说道:“你们俩就在这里等待救援,我会跟禅院家一同赶往地下五层。” “我也…” “不行。”七海建人转身拒绝,“接下来的战斗,敌人至少是一级的,你去了只会碍手碍脚。”[1]七海建人停顿了一下,再次重复了一遍,“留在这里,等待救援。” “不行,我是辅助监督,你们接下来的通讯联络还需要我的帮助。”新田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抬起头坚定地说道,“伊地知先生不在,现在就是我该担起责任的时候了…七海先生!” “你确定吗?”七海建人严肃地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的决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我已经决定了。”新田扬起了笑脸,“这不仅仅是你们的事情,这也是我们的‘战场’,总不能让伊地知先生的辛苦白费,请交给我吧。” ********** “轰!” 虎杖一拳砸在了[帐]上,猪野琢真感受着地面的震动,额头上滴落了一滴冷汗:“嗯…威力一般般吧。”真的假的啊?这小子单论打击的话,能跟七海先生打个平手吧?但是这个[帐]也太坚固了吧?连动都不动一下。 七海建人带着猪野琢真找到虎杖悠仁之后,就吩咐两人去将[阻止术师入内的帐]给解除掉,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帐]完全不是用常规方法就能解除的,还说什么将五条悟解救出来,结果连“门”都开不了… “虎杖。”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猪野琢真心头一惊,警惕地向后望去,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人从半空中落下,气流吹起他身后的小披风,靴子落在地上发出了咯噔一声,他用手压住帽子,帽檐下翠绿色的眼睛抬起看了他一眼,透彻的眼神让猪野琢真有了一种仿佛被看穿了的感觉。 “伏黑…不…禅院?”虎杖悠仁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随后想起“伏黑惠”貌似是个假名,于是有些犹豫地说道。 “叫伏黑也无所谓。”毕竟也用了很长时间,更何况要不是朔也姓禅院,他真不想和禅院家有什么牵扯,“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们在…” “等等,虎杖。”猪野琢真伸手拦住了虎杖悠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惠,用着一种怀疑的语气说道,“你是[Q]的人吧?这句话该我们问你才对。” “那个,猪野前辈,伏黑没关系的…”虎杖悠仁忽然想起了在交流会中发生的事情,停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吧?” 禅院惠没有将猪野琢真的警惕放在心上,只是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们没收到消息吗?” “…什么?”虎杖悠仁眨了眨眼。 “[帐]的根基在结界之外…”禅院惠抬头看向了不远处涉谷的高塔,“在最显眼的地方的事情。” “哎?”虎杖悠仁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猪野琢真一敲手心恍然大悟,“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越危险显眼的地方,[帐]的强度就越大,怪不得虎杖刚才的那一击没法对[账]造成伤害。” “既然找到了位置我们就赶快吧!”虎杖悠仁迫不及待地说道,“伏黑,能不能用你那个会飞的式神…” “上来吧,反正我也要去。” “虎杖,你真的相信他吗?”猪野琢真鬼鬼祟祟地看了禅院惠一眼,凑到虎杖悠仁耳边小声说道,“那可是[Q]的诅咒师啊,而且你不是说封印五条悟的咒具在[Q]的首领的手上吗?” “反正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虎杖悠仁爽朗地说道,“况且我相信伏黑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你要是不说后半句我还能相信你一点。”猪野琢真扯了扯嘴角说道。 算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合作也无妨,猪野琢真在心中思忖着,大不了他稍微注意一下,别让他单纯的后辈被骗了,至于之后…那就之后再说吧! 第373章 涉谷事变(十二) “…甚尔, 别想了,我不可能把狱门疆给你的。”禅院朔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禅院甚尔,表情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要带着它跑到富士山然后丢下去一样。” “嘁。”禅院甚尔阴沉着脸,极其不爽地撇了撇嘴。还留着他做什么?趁这时候消灭掉不就一劳永逸了吗?禅院甚尔这样想着, 却完全无法抵抗禅院朔的要求, 只能将充满杀意的视线投向了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的夏油杰。 总觉得这家伙是个比六眼还要难对付的角色,他们互相之间都能够感受到对方对于自己强烈的敌意与厌恶,要不是有禅院朔的制止,可能他们其中早有一个永远地倒下去了。 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 装作若无其事地凑到了禅院朔的身边,从身后半环抱住他, 下巴靠到他的肩膀上,就好像被毛线球吸引住注意力的猫一样, 伸手貌似偷偷摸摸地去够禅院朔手中的狱门疆, 然后就被对他的一切动作都了然于心的禅院朔用扇子轻敲了一下:“老实一点, 还有别的事要去做呢。” 夏油杰脸上的表情龟裂了一下, 连这么多年习惯性挂在脸上的假面都差点没维持住,他眼神冷凝地望着禅院甚尔, 尤其是他脸上那得意与炫耀的表情, 手指在袖子中紧攥了一下,只觉得这一幕异常的刺眼。 他勉强能够逼迫自己接受禅院朔失去了记忆这件事,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禅院甚尔这个杀掉了朔的人以这样一种亲密的姿态取代了他们的位置出现在了朔的身边…悟!果然在这方面一点都指望不上你!夏油杰咬着牙在心中无比沉重地想道,你该不会依旧停留在小学生的恋爱方式上吧? 五条悟:…这是诋毁!诋毁! …你们“感天动地”的挚友情…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放走那几个咒灵没关系吗?”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非常有心计地保持在了一个让禅院朔不会反感的距离, 不留痕迹地让禅院朔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禅院甚尔的动作一顿, 微微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之间仿佛出现了电闪雷鸣,源晴织不动声色地看了半晌,感觉终于找到了令他感到熟悉的源头:这不就是以前那些想要在家主大人身边占有一席之地的家伙互相之间勾心斗角的场面吗? 要知道在平安时代,向着源家家主表达爱慕之情的书信和歌可从来不少,只不过源满朔从来对此都没有什么兴趣,一开始还会回封信表达他的婉拒,后来眼见着越来越多,就干脆交给了他们,让他们看着办,所以之后为了不让这些东西影响家主大人的心情,他们就直接将这些东西拦下,然后暗中处理掉了,而现在… 源晴织蹙了蹙眉,以一种极其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两人,受到平安京风尚的影响,他的审美无疑是朝着容貌昳丽,清隽风雅的方向而去的,但他并没有那些朝生暮死的贵族公卿对于病态、纤细的追求,不如说因为源满朔常年抱恙的身体,他对于这些简直就是心有余悸,但无论怎么说,禅院甚尔和夏油杰都是完全不符合他的标准的,尤其是禅院甚尔,他就差脱口一句“不知廉耻”了。 哦,对,还有五条家的六眼…源晴织的眼睛中划过了一抹嫌弃,虽然身份上还可以,但是这个性格…总之,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家主大人的,但如果家主大人真的喜欢… 源*封建余孽*天大地大家主大人最大*晴织深吸了一口气,他能够勉强忍受一下当情人或者侧室,至于正室…呵,做梦去吧! 禅院朔是不知道源晴织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毕竟你能指望一个有着“既然没有合适的咒灵那我就自己造一个”的家伙的脑回路能正常到哪里去?他只是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冷,有了一种又有人背着自己搞事的感觉。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在场的几人一眼,没发觉有什么不对,这才转过头对着夏油杰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关系,不如说现在祓除了它们才比较麻烦。” “什么?”夏油杰现在对于涉谷的局势还是一片空白,他虽然答应了禅院朔的邀请,但是完全不知道外面是怎样一种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事态。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机械丸估计已经将狱门疆在禅院朔手中的消息传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解救五条悟的术师绝对会冲着禅院朔蜂拥而来,但是看朔的态度…“你似乎并不着急?” “多方汇聚的大场面,就这么结束了可不符合我的预期。”禅院朔没有回答夏油杰的问题,他看了看手中的狱门疆,心里想着不知道五条悟在里面能不能感应到外面发生的事情,不过那个缝合线有一句话说的倒是没错,等五条悟出来之后,就是一个已经尘埃落定的崭新的“未来”了。 本来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参与进来,让咒术界和咒灵以及加入咒灵一方的诅咒师拼个“两败俱伤”也挺符合他的期许的,但是在入局之后,他忽然发现这个局面真的非常不错,如果顺利的话,也许根本不需要再额外找什么机会就可以将咒术界彻底掌握在手中,那么必要的就是…让发动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多活上一段时间。 “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发酵。”禅院朔低声说道,惠那边、拜尔那边,以及咒术界的援兵…但是在此期间也不能让目前在涉谷的咒术师死伤太严重了,毕竟现在看来他们大部分都是属于五条悟阵营的,和咒术界高层本来就不太对付,要知道消灭掉高层可只是一个开始,混乱后的稳定才是难事,到时候还需要他们的“协助”呢。 “晴织,去帮忙吧。”禅院朔吩咐道,“尽量保存下来他们的性命。” “…可是,家主大人…”源晴织看了看禅院甚尔和夏油杰,红色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犹豫,他万分不想将禅院朔单独留在这里,但是他又不想违背命令,于是只是踟蹰着希望禅院朔能再多考虑一下。 “没关系的,晴织。”禅院朔轻笑了一声,“相信我就是了。” “是,家主大人。”源晴织恭敬应道,在警告地看了两人一眼之后,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么接下来…”禅院朔思索了一下,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轻松地说道,“我们去逛逛吧?我还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呢。” 已经做好准备的夏油杰停顿了一下,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 “呼~真是吓死人了~”真人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已经恢复了意识的漏瑚和胀相站在一边面面相觑,他们刚听真人讲完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五条悟封印倒是被封印了,只不过狱门疆却落到了[Q]集团首领的手上,还有[夏油杰]… “所以夏油是死了吗?”漏瑚暴躁地询问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真人摊了摊手,一脸轻松地说道,“反正现在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咒灵和术师的战力差不多是五五开…”真人的脑海中闪过了禅院朔的形象,补充上了一句,“…大概。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让宿傩复活…” “不行,我要去杀了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为我弟弟报仇。”胀相沉声说道,“然后再把高专保管的其他弟弟回收。” “我不管什么钉崎,但是虎杖悠仁你不能动。” “那我不管。” “哈?!”漏瑚的头上冒出了愤怒的烟气。 “在吵什么?”脚步声响起,一个看着温文尔雅的青年人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摘掉了头上的帽子,最显眼的无疑是他额头上的那道清晰的缝合线。 “夏油?”真人不确定地说道,在看到了青年人的点头之后,他无比惊讶地说道,“你还没死啊?” “现在叫我藤井就好,我总不至于在一个坑中跌倒两次。”青年人耸了耸肩,在确定了禅院朔的身份之后,他就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感,虽然还不至于放弃自己的计划,但几乎可以说是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保命的方法都翻了出来,这才在刚才的情形中活了下来,不过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就是了,最起码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再随意更换身体了。 “那么藤井你说我们去杀了虎杖悠仁怎么样?” “真人!你小子!” “别生气嘛,漏瑚。”真人看向了藤井,语气古怪地问道,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一样,“你觉得怎么样?” “随便你们。”藤井像是没有感受到真人话语中的恶意,平静地回答道,“那位殿下是不会管你们的。” 空气好似凝滞了一秒钟,然后真人忽然笑着说道:“这样一来依照现在的战力,我们也一样有可能赢的吧?” “宿傩并非我们的同伴,所以将他复活的话,我们说不定会担负更多的风险。”漏瑚不赞同地说道,“但是只要宿傩复活,那就代表着我们必将迎来属于诅咒的时代…复活的方案是可行的。”[1] “我不想跟漏瑚吵架哎。”真人摩挲着下巴似乎有些烦恼,然后他似乎有了主意,头上亮起了一个闪亮的灯泡,“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如果我先遇到虎杖,我就杀了他,如果漏瑚先遇到,就交出手指复活宿傩。” “如果我遇到,就由我亲手杀了他。”胀相接口道。 “就这么定了,那么现在…游戏开始!”真人不等着漏瑚反应过来,就欢呼着朝着楼梯跑了过去。 “喂!我还没同意!”漏瑚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一时间现场只剩下藤井站在原地,他抿了抿唇,用手摩挲着额头上的缝合线,喃喃自语道:“这下糟糕了。”没有了[咒灵操术],就算封印了五条悟又有什么用?难道说到最后必须求助于那个家伙了吗? 藤井这样想着,眼神幽深地看着真人他们消失的路口,也许得稍微改变一下方案了。 第374章 涉谷事变(十三)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咒术师发现呢?”一个矮小的中年诅咒师这样说道。 “发现了又能怎样呢?”另一个纤瘦的诅咒师平静地回答道, “这栋大楼中布满了数不清的改造人,他们想要上到顶层来可没有那么容…” 剧烈的风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伴随着的是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的全身, 两人惊骇地回头望去,只见一只鸟状的式神在月光下张开了羽翼在半空中盘旋, 两个人从上面跳下,其中一个的手中拿着钢丝, 上面发出了点点寒芒, 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以极快的速度绕着他们缠绕了上去。 纤瘦的诅咒师果断地回头抱住了尾神婆婆, 向着一旁跳开,而那个中年诅咒师也试图想要躲避,但是慢了一步被虎杖悠仁抓住了机会,在围困住他的瞬间与[鵺]一同拉紧钢丝从楼顶跳了下去, 中年诅咒师也被迫被拉扯出了楼顶的平台。 猪野琢真刚一落地就朝着在半空中看到的原本三人的中央位置跑去, 那么重要的东西绝对会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事实证明他的选择确实没错, 可当他到达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有着三个明显的坑洞,而里面只有一个放置着[帐]的根基… 怎么会?有三个?! 猪野琢真一脚踢断了剩余的那个状似钉子的东西, 然而[帐]却并没有解除掉。猪野琢真猛地回头,双眼看到了掉落下去的中年诅咒师的指缝中夹着两根缠绕着咒符的“钉子”。 在他手里! “伏黑!”虎杖悠仁大声喊道。 禅院惠站在高楼楼顶的边缘,风吹拂过他的衣摆, 刮得他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他伸手打了个响指, 解除了[鵺]的召唤, 然后看着虎杖悠仁在空中发力, 在松开钢丝的同时,踹碎了一层楼的玻璃撞了进去,而那个中年诅咒师直接从高处向着地面坠落了下去。 禅院惠眯了眯眼,转头看向了猪野琢真,朝着尾神婆婆示意了一下,平淡地说道:“你一个人可以吗?她我有点印象,最拿手的应该是降灵术,看样子是用在身旁的那个家伙身上的。” “降灵术吗?”猪野琢真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禅院惠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帮虎杖吧。”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就可以得到七海先生的认可当上一级术师了,怎么可以在这里掉链子? “你自己小心点。”禅院惠微微点了点头,用手压住帽子向后一步直接倒了下去,猪野琢真沉默了一秒,十分艰难地转过头来,不得不承认这样真的很帅,充分戳中了他内心中那点想要耍帅的小心思,要是他什么时候也能…该死!他在想什么呢? 猪野琢真咳嗽了一声,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朝着两人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等等?!那是[Q]的人?”尾神婆婆苍老的脸上显现出一分震惊,她才辨认出了禅院惠的装束,诅咒界的无冕之王…或者说完全可以代表诅咒界的[Q]集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他们这次所要针对的只是五条悟和咒术界吗?难道说他们将[Q]也牵扯进来了? 尾神婆婆的心脏狂跳着,脸上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她可是经历过[Q]清扫那些诅咒师组织,一举奠定自己的地位的“盛况”的,而他们几个作为独行的诅咒师侥幸没有牵扯其中,但也是躲在家中、据点中瑟瑟发抖,连门都不敢迈出一步,生怕会被随手清理掉,而现在… “…或许这是个误会。”尾神婆婆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Q]集团的人和咒术师在一块让她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我们没必要…” “你在说什么呢?”猪野琢真伸手拉下了自己的头罩,“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放你们一马了吗?” “你非要这样吗?”我忌惮的只是[Q],又不是你这个咒术师!尾神婆婆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怒意,看来今天是没法善了了,“孙儿。” “嗯,我明白,奶奶。”纤瘦的诅咒师上前挡在了尾神婆婆的身前。 “那就让我借此机会活跃表现一下。”猪野琢真双手前伸摆出了手势,“然后顺利晋升一级术师吧。” “伏黑。”虎杖悠仁从楼中跑出来,急匆匆地赶到了在重新召唤出来的[鵺]的帮助下落地的禅院惠的身边,“他人呢?” “那边。”禅院惠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表情平静地说道,“还不起来吗?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装死也稍微装得像一些。” “哈?”虎杖悠仁抬头看了一眼高楼,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这不是四十一层吗?就算早就知道了咒术师的不同寻常,但一点伤都不受也太过分了一点。 “我觉得你没资格说这种话。”禅院惠默默地说道,他也没见过一个普通人能跑出三秒五十米的速度。 虎杖悠仁这才发现他竟然把话说出口了,他用手挠了挠头,很自然地说道:“只是稍微比别人快一点啦。” 禅院惠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随后表示随便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他内心里是不相信的就是了。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懂尊老爱幼。”中年诅咒师带着两分无语从地上爬了起来,拂掉了身上的钢丝,“居然自己就在那里聊起来了。” 似乎有点难办,禅院惠心里想着,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诅咒师确确实实是砸在了地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受伤…咒具?术式?全都不确定,总不会是像栗川那样吧?禅院惠想起栗川胧那个奇葩,觉得就算是有栗川胧三分之一的程度就够难对付的了,于是他干脆出言试探道:“五条悟被封印了才敢出来活动吗?还真是阴沟里的老鼠。” “自然,哪能比得上你们[Q]呢?”中年诅咒师讽刺地说道,“被五条悟和[Q]挤压得只能夹缝中生存的日子真是够了,五条悟被封印了真是好事一件,不然我们早就回家睡大觉了,要是[Q]也能这样就好了。”不能随心所欲地□□弱者,被剥夺了自由的日子你能够想象是什么样子吗? 很好,看来是有上限的,不然不会这么害怕五条悟。禅院惠在心中确定了猜测,与此同时,他绿色的眼睛中也蔓延上了冰冷的杀意,居然敢在他的面前诅咒[Q]… “你再重复一遍你的话。” “什么?哦——”中年诅咒师拖长了声调,“戳中你的痛处了吗?生气了吗?” “算了。”禅院惠不耐地轻啧了一声,他微微压低身体,周身的咒力流动着弥漫上了一层狰狞的血腥气,有时候禅院甚尔的话还是有两分道理的,面对这种人… 宰了就好了! “轰!” 禅院惠的小腿抡到了诅咒师的脸上,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诅咒师的脸扭曲变形,在原地停滞了半秒钟之后,发出了一声音爆声被直直地轰击到了天桥上,钢筋混凝土的桥梁被砸出了一个巨坑,桥身晃动了一下,差点塌陷了下来。 虎杖悠仁快步上前,在诅咒师落下来的一瞬,咒力凝聚在手上,朝着他捶了过去,然而诅咒师却在半空中扭腰躲过了虎杖悠仁的拳头,然后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诅咒师的脸上流露出了恶意的笑容,他一脚踹在了虎杖悠仁的肚子上,紧接着再度发力踏在了他的胸口,随即松开手将他打飞了出去。 长刀在空中一转,闪过了一道残影,直冲诅咒师的脖颈而去,中年诅咒师却并没有想要躲避的意思,任凭长刀命中了他,在禅院惠沉静的眼睛中,一柄短刀被他从裤子中抽出,借此机会砍向了禅院惠。 就在这时,虎杖悠仁在他背后出现,一拳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后背上,打断了他的攻击,禅院惠抽出长刀,身体向后抬脚踹在了他的手腕上,诅咒师手中的刀脱手而出掉落在远处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然后虎杖悠仁右手手臂后撤,蓄力再度出拳,将他打飞了出去。 “伏黑,不太对劲,我们好像压根就没对他造成伤害。”虎杖悠仁面色不好地说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并不是没有造成伤害。禅院惠看着诅咒师活动了一下胳膊重新站起来,在心里冷静地想道,在他将刀捅进他的喉咙的时候,虎杖悠仁在他背后的那一击是生效了的,虽然效果并不如想象中的大…同时攻击的时候只能抵消掉一方?不,或许… “虎杖,后退,我想我可能知道他的术式是什么了。” “啊?哦。”虎杖悠仁愣了一下,听话地后退了两步。 再试一下吧,禅院惠在胸前比出了[脱兔]的手影,影子蔓延沸腾,无数的兔子出现在了地面,像潮水一样朝着诅咒师蹦跳了过去,其中一只兔子跃过中年诅咒师的肩膀,在上面狠狠地蹬了一脚,诅咒师拍了下肩膀,扯着嘴角发出了一声不爽的“嘁”声,这样的情景清晰地印刻在了禅院惠的眼眸中,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五成的几率直接上升到了八成。 “[强弱颠倒]吗?” “啥?” “虎杖,我们同时攻击,但是力量强度要有强弱划分。”禅院惠低声说道。 “哦哦哦。”虎杖悠仁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明白了,“也就是说他的术式是颠倒攻击的强弱。” “…明白就好,不用重复一遍我的话。”禅院惠叹了口气,“我会先用较弱的式神,然后…” “一口气揍扁他。”虎杖悠仁双手对了下拳,看着诅咒师眼睛中冒出了熊熊烈焰,我才没有时间在你身上浪费呢,“我上了!” “这个笨蛋。”禅院惠眼前一花就看到虎杖悠仁冲了出去,他抽了抽嘴角,解除了[脱兔]的召唤,跟着虎杖悠仁冲了上去,同时摆出了蟾蜍的手影,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被诅咒师带在身上的“钉子”,眼睛中闪过了一道暗光。 那就是[帐]的根基了吧? 第375章 涉谷事变(十四) “呼, 总算结束了。”虎杖悠仁收回拳头,看着再起不能的诅咒师,活动了一下手臂如是说道。 “没想到你还挺会动脑筋的嘛。”急刹住拳势来打时间差…禅院惠走到被虎杖悠仁一拳揍昏过去的诅咒师身旁, 从他身上取下附着了结界术的“钉子”捏断,在虎杖悠仁惊叹地抬头看着被收上去的[帐]的时候, 不动声色地将其放进了自己的兜中。 “收上去的只是[禁止术师入内的帐]是吧?” “啊,这样一来术师就能自由进入涉谷了。”禅院惠点了点头, “你要去帮猪野…” “喂——你们结束了吗?”猪野琢真缥缈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麻烦上来接我一下, 这栋楼里全都是改造人。” [鵺]振翅高飞, 将猪野琢真接了下来,他翻身落地喘了口气,除了身上有些狼狈之外,倒是没有什么额外严重的伤势, 他看到禅院惠, 就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嘴里说道:“多谢提醒, 要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会降灵术,估计还真有可能打个措手不及。” “没什么值得感谢的,本来我的目的也是要破坏[帐]。”禅院惠的眼神闪动了两下, 平静地说道,“那么我就先走了,你们自己小心点, 里面的情况可不太妙。” “等等,伏黑。”虎杖悠仁用期盼的眼神望着禅院惠, “我们一起走吧, 五条老师…” “虎杖。”禅院惠开口打断了虎杖悠仁的话, 他落到[鵺]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虎杖悠仁,绿色的眼睛显得透彻又清醒,“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去阻碍朔,去阻碍我的首领?” “哎?”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声音急促地争辩道,“可是现在涉谷有这么多无辜的人…” “那就与我无关了。”扇动翅膀的气浪掀起了尘沙,虎杖悠仁和猪野琢真不得不用手臂挡在了眼前,“我还有其他事需要去做,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去找的是罪魁祸首,更何况…”禅院惠用手调整了一下帽檐,漫不经心地说道,“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五条悟的回归,即使是咒术师内部也一样。” “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不是胡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禅院惠没有想要与虎杖悠仁争论的意思,他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虎杖悠仁和猪野琢真,眼睛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没等虎杖悠仁问清楚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鵺]就飞上了高空,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虎杖悠仁愣愣地看着禅院惠远去的背影,低头用手抹了把脸,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失落,猪野琢真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但他也不知道禅院惠究竟和虎杖悠仁有什么纠葛,最后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虎杖,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说得对。”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不管怎么说,救出五条老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禅院惠想说的是什么,会不会在最后对上那位他因为两面宿傩的话而一直抱有顾虑的[Q]集团的首领…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们走吧。” [鵺]落到了一座横跨马路的天桥上,禅院惠从[鵺]身上翻身落下,看着拜尔颔首说道:“拜尔叔叔。” “已经到手了?” “是。”禅院惠从兜中掏出为了让[帐]解除而被他亲手破坏的“钉子”递给了拜尔,“这样还能用吗?” “当然不能,不过我也不是想要直接使用它。”拜尔打量着手中的[帐]形成的根基,朝着禅院惠解释道,“我需要的只是在上面的结界术,然后通过它推出一个效果完全反转的[帐]。” “由[禁止术师入内]变为[禁止术师外出]吗?”禅院惠听着从各处传来的战斗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他们的通讯还没恢复是吧?” “当然,那个的效果是在最外层的那个困住普通人的[帐]上,现在外侧和里侧的交流还是只能依靠辅助监督。”拜尔一心二用地说道,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说起来现在其实他也不是很着急,毕竟咒术界支援的大部队还没入场呢,“你随意行动吧,只要在结界完成之前及时退出来就行了。” “我知道了,朔现在在哪里?”禅院惠确认了计划没问题之后,略微有些担心地问道。禅院朔在某种意义上是个还挺严重的家里蹲,自他有记忆开始,除了为了灵魂碎片一事去的柯学世界以及交流会之外,他好像就没怎么看禅院朔出过几次门,而就这寥寥的几次,哪次都没少了禅院甚尔,而禅院甚尔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禅院惠痛苦地闭了闭眼,脑海中漂浮着一系列诸如“小白脸”、“人渣”、“烂人”之类的词语,该说还好还有源晴织跟在了朔的身边吗? 对,没错,就算他与源晴织才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面,但是在某一些事情上(比如说节操),他对于源晴织的信任度居然还在禅院甚尔之上,所以禅院甚尔你就不打算稍微反思一下吗? 禅院甚尔:嘁。 “朔大人吗?应该还在涉谷之光大厦那边。”拜尔抬起头来对着禅院惠说道,“记得告诉朔大人一切已经基本准备就绪了。” 禅院惠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带着满脑子的担忧,朝着一开始进入的涉谷之光大厦的方位飞了过去。 ********** “真没想到五条悟居然被封印了。”禅院直毘人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对我来说,五条家若能就此衰退,倒也算一大乐事。”[1] “你不想救人就趁早回去吧。”禅院真希轻啧了一声,“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咘咘…” ! 禅院真希心头一惊,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表情凝重地说道:“七海先生。” “啊。”七海建人从身后取出包裹着黑白咒符的短砍刀,手臂一挥做出了进攻的姿态,“是咒灵。” “你们俩…”七海建人和禅院真希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在他们身边的禅院直毘人出现在了躲藏在柱子之后的咒灵身后,“动作也太慢了吧。” 禅院直毘人的手臂缓慢抬起,弯曲向后,然后一拳正中咒灵的身体,将它直接砸飞了出去,贯穿了另一个柱子直直地陷进墙壁中。 “你看清他的动作了吗?” “…没有。”七海建人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术式吧?不然这也太快了点。 “不过他是不是过于小心眼了?”禅院真希抱着刀,看着朝着他们摆手的禅院直毘人,额头上冒出了一个井字,不就是说叫他趁早回去吗?“为老不尊。” 七海建人推了推脸上的护目镜,想起禅院直毘人腰上挂着的酒葫芦和身上明显的酒气,虽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什么情绪,但是在心中默默地赞同了禅院真希的话。 “呜呜呜…”咒灵蜷缩在地上,艰难地用手撑地爬了起来,一个巨大的鼓包从它的肚子上升到了喉咙,然后就像是在吃饱了的时候,被人往胃上捶了一拳一样,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张嘴呕吐出了大片的白骨。 “这是…”禅院真希的眼睛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脸上有一瞬间仿佛露出了恶鬼般的表情,“它到底吃了多少人?” “怕是连它自己都不知道吧。”禅院直毘人的眼睛中闪烁着利芒,他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两撇胡子,手背上浮现了道道青筋,“畜生。” “呜呜——” ? 禅院真希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她好像看到有眼泪从这个咒灵的眼眶中掉落了下来? “呜——真人,漏瑚,花御——”这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咒灵外表的皮肤慢慢撑起,朦胧中好像有什么额外的活物在里面活动一样,“花御——” “有点不对劲。”七海建人感觉到了爬升的咒力慢慢地从这个咒灵的身上散发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向前一步挡在了禅院真希的面前,仔细打量一番之后神色凝重地说道,“该不会是…” 咒灵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花御的影子,从某一刻开始,它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花御的气息,它知道如果想要完成它们的理想的话,其中必定会有所牺牲,可是…可是… “是你们!是你们把花御给…”咒灵怒睁的眼睛中泛起鲜红的血丝,它的身上发出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随后它的脑袋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一个庞大的身影从中挣脱而出漂浮在了半空,而脱下的皮囊就像是一件没有了支撑的衣服软塌塌地趴在了地上,“是你们将它害死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这么弱…”禅院直毘人轻呵了一声,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抬起头注视着上空散发出强大咒力波动的咒灵,“原来刚才那个还只是个咒胎啊。” “像是昆虫一样变态了吗?”七海建人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下要对付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特级了。” 第376章 涉谷事变(十五) 咒灵俯视着地面上的三人, 右手高抬,食指上浮现出了一个旋转的水球,被它直接朝着禅院直毘人丢了下去。 禅院直毘人警惕地跳开, 然而水球砸在地面的那一刻,呼啸的水流像是海浪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看起来不大的水球中承载的水量竟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如同海啸冲刷着周围的建筑。 禅院真希果断将长刀支撑在了两根相近的柱子之间, 翻身半蹲在了上面咂了下舌:“这也太夸张了点, 该说还好不是在地下吗?” “咒灵哟。”禅院直毘人抬起手, 嘴角翘起看着半空中的咒灵,向他提问道, “你知道动画一秒有多少帧吗?” “我不叫咒灵,我是陀艮。”特级咒灵陀艮微微低下头, “真人、漏瑚、花御也一样,我们都是有名字的!” 动画?帧?禅院真希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 果然是与速度有关的术式吗? [十划咒法]—— 七海建人出现在了陀艮的身后, 手中的短砍刀破开空气朝着陀艮劈了过去, 随着撞击声的响起, 陀艮反应极快地用手臂挡住了攻击。然而七海建人并没有慌张,而是手指收紧再度用力, 一丝血光在陀艮的胳膊上浮现, 整个人被从空中砸落到了地上。 ——[瓦落瓦落]! 禅院真希出现在了落地的陀艮的身侧, 长刀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半圆朝着它砍了过去,陀艮抬手抓住了刀身, 试图将禅院真希朝着自己的方向扯过来, 另一只手朝着她的腹腔刺了过去。 禅院直毘人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转瞬之间一掌拍在了陀艮的胸口, 然而他的手就像是没入了极深的高速流转的水中,所带来的冲击力被一层一层消减了下去,到达陀艮本体的时候已经不足以对它造成什么伤害了。 陀艮的指尖擦着禅院真希的身体而过,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七海建人从空中落下,一刀向着陀艮的脑袋劈砍了过去,却溅起了大量的水花,水流在它的周身构成了一道流动的水环,如同护壁一般挡下了攻击。 七海建人甩开刀身后退,右手放松又握紧,无法对它造成伤害…两个一级都无法将它祓除吗? “看来事态有些严重啊。”禅院直毘人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他的手试探着往陀艮周身围绕着的水的防护壁伸出,却被“啪”的一声弹开,他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仿佛被割伤一样的疼痛,挑了挑眉说道,“不仅只能防护,还能用来攻击吗?而且看起来它还会其他术式。”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答案很简单,在它出招之前…”禅院直毘人攥起手指,关节发出咔啪一声,身影在原地消失,“用速度碾压它!”[1] 好快!陀艮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拳头在自己的眼前放大,脸上就重重地挨上了一击,它下意识地手臂向着攻击来时的方向抡了过去,却直接落了空。在这个时候,三人的攻击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它周身的水环上,同时来自三方的攻击使得由水组成的防御壁在一瞬间超出了上限,整个炸裂开来。 这不可能! 陀艮及时跳出停滞到半空,在它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劲风,禅院直毘人的右腿带着难以抵抗的力道落到它的后背,如果它的体内存在骨骼的话,说不定会听到骨头吱嘎作响的声音。陀艮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半秒,然后发出了一声音爆,像是流星一样朝着地面坠落了下去。 术式… 禅院直毘人却像是一直等在那里一般站立在地面上,静候着陀艮“投送怀抱”,他的左腿弯曲,右脚后撤,咒力附着在他的拳头上,随后蓄力一拳轰击在了陀艮的胸口。 …无法发动?! 陀艮的后背撞击在地面上,身后裂出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纹,烟尘碎石朝着四周扩散溅出,在禅院直毘人的眼皮子底下,它的手指在胸前艰难地搭出了咒印。 “休想!”禅院直毘人双拳下落砸在了陀艮的胸口,陀艮的身体弓起,手指像是失去力气一样松开,然而它的肚腹上却浮现出了“宝袋”的咒印,竟是在用手结印受到阻碍的时候,在腹部画上了咒印。 不好! [领域展开]—— 在车站中绝不会出现的海风吹过,独有的海腥味窜入他们的鼻腔,禅院直毘人等人的耳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以及风吹过椰子树叶的沙沙声,脚下的触感变软,鞋子微微陷进了沙滩,蓝天白云倒映在了他们的眼眸中,视野一下子变得无比宽阔。 ——[荡蕴平线]。 “嘎嘎嘎。”牙齿碰撞的声音响在了禅院真希的耳边。 禅院真希警惕地回头,手中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击打了过去,一只漂浮在空中长着尖利牙齿的鱼型式神被击落在地上,然而它并没有停止活动,而是摇摆着胸鳍和尾鳍继续朝着禅院真希冲了过来。 下一秒,式神就被斩成了两段,禅院直毘人在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敌人的领域之后,就使出了秘传的对领域之术[落花之情],在敌人必中的术式发动,接触到自己的瞬间释放咒力进行反击,然而陀艮的心中已经清晰明了地试探出了他们的水平,无疑将自己的大部分关注都放到了禅院直毘人的身上。 它的双手在眼前合拢,目测好像漫无边际的大海上荡起了层层波纹,陀艮抬起头,在领域之中,它的术式可以得到最大的解放,而如此一来得到的便是… [死累累涌军]。 仿若无穷无尽的海洋生物式神像是潮水一般向着他们涌来,七海建人只来得及提醒禅院真希一句就被包围了起来,眨眼间鲜红的血液就从鱼群中飞溅到沙滩上,开出了或深或浅的血花。 “七海先生!” 不太妙。禅院直毘人维持着[落花之情],在心中暗自想道,式神的攻势没有丝毫减弱,该不会这个领域被赋予的术式就是跟式神有关的吧? “轰!” 拳头在禅院直毘人的眼前放大,将他砸飞了出去,随后式神紧接着追逐而上,一口咬上在他身上撕咬着血肉:“还给你了。” “你这家伙!”禅院真希的脚在地上重重一踏,朝着陀艮冲了过去,结果一张血盆大口在她的眼前张开,她脚步一顿向着一旁跳开,陀艮却闪身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禅院真希的瞳孔紧缩,心中暗道一句糟糕,但也只来得及将长刀横立在自己的面前。 “太弱了。”禅院真希手中的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她整个人被轰入了沙滩后方的椰子林中,在巨大的响声过后,无数的树木接连倒下,椰子林被硬生生凿出了一条“宽敞”的隧道。 “你倒是一击杀了我啊,垃圾。”禅院真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手持长刀从林中走出,“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挑衅。”陀艮张开了双臂,眼睛中闪过了报复的快感,“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尝尝被啃噬殆尽的滋味吧。” “吱嘎。”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穿透了他们的耳膜,陀艮的动作一顿,充满惊愕地转过头去,只见空中出现了开裂的纹路,向着周围扩散开来,中央一节枪尖视若无物地捅穿了领域,随后这节枪尖缓缓退出,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深邃的空洞。 那是…禅院真希睁大眼睛,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在交流会中出现的人…还是该说是咒灵?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家伙好像使用的就是… 像是开裂的花瓶或者说是剥壳的鸡蛋,以那个空洞为中心,沿着蔓延的纹路,不规则的碎片一片一片掉落了下来,而领域修复的速度远不及它散裂的速度,最终形成了一个进出的“门洞”。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逐渐放大,一只脚踩踏进了领域内的沙滩中,身上飘荡着不祥气息的源晴织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碧海蓝天都仿佛在一瞬间晦暗了一层,如果忽略外貌的话,还真不知道哪一方才是需要对付的对象。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这么轻易地破开…不对,他是…咒灵?真人好像提到过…陀艮眼睛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但一想到这是它所掌控的领域,它才勉强安抚下自己不安的情绪,他这是在找死吗?居然敢这样踏入我的领域之中? 源晴织鲜红的眼睛中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他脸色漠然地左右看了看,手中黑红色的长/枪抬起指向了陀艮:“解除领域。” 哈?陀艮的心中泛起了一种可笑的情绪,它看着源晴织就好像在看着一个疯子,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在这里命令它?该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吧?它戏谑地看着源晴织,嘴里讽刺地说道:“解除领域?好啊,你拿什么来交换?” “你的命。”源晴织语调平缓地说道,就好像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陀艮静滞了一瞬,怒极反笑地一挥胳膊,无数的式神调转方向冲向了源晴织,尖利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出了瘆人的寒光:“大言不惭!我看你一会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源晴织不闪也不避地站在原地,式神蜂拥而至,扭动着将他包成了一个球型,就在禅院真希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利落的破空声,禅院真希赶忙回头看去,发现满身鲜血的七海建人拿着刀站在她不远处,脚下还有着一条断成两节扭动着的蛇鳗。 “注意周围。”七海建人喘了一口气提醒道,然后忍不住看向了远处乍一看让人毛骨悚然的球体,“那是…” 禅院真希刚想解释,就看到丝丝缕缕的黑红色的雾气从那个被式神密密麻麻布满的球体的缝隙中钻出来,随后轰然炸开,掀飞的式神被撕成了碎肉落在沙滩、水中,空气中一时间布满了浓浓的血腥气。 源晴织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陀艮,即使没有受到针对,禅院真希等人在那一刻却都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恐惧:“解除领域,饶你不死。” “该死的是你!” “回答错误。”源晴织向前一步抬起了长/枪,双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既然如此,为了家主大人,你就去死吧。” 第377章 涉谷事变(十六) 长/枪在源晴织的手中耍了一个枪花,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禅院真希和七海建人,似乎是思考了些什么,简略地吐出了两个字:“退后。” “…这个态度还真是让人火大。”但他的态度又是事实, 她在这里确实会碍手碍脚,禅院真希不甘心地想道,居然还需要别人来救,她果然还是太弱了。 “在我的领域中还敢分心…”陀艮冷笑着说道,“[死累累涌军]可是能够无穷无尽地喷涌而出式神,我看你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源晴织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眼前铺天盖地的式神在他的眼中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他微微一低头,躲过了式神尖利的牙齿, 黑红色的雾气在他的身体上蔓延,整个人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他的面貌都有些模糊不清,只剩下了那双颜色暗沉了下来的红色眼睛。 所有触碰到他的式神都被毫不犹豫地撕开,源晴织手中的长/枪直冲陀艮而去,就在此时, 陀艮脚下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型的鲨鱼, 挡在了陀艮面前的同时, 对着源晴织张开了血盆大口。 “小心!” 源晴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手腕微微一转, 长/枪直接朝着式神抽了过去。 只听一声轰响,有着几近于五六层楼高的式神被直接抽飞了出去,黑红色的雾气蜿蜒而上, 挤压收紧, 巨大的压力让式神像是熟透的掉落到地上的西瓜一样整个炸开, 碎肉如同礼花一般向着周围飞出。相对来说比较完好的头颅在内部爆破的推力作用下弹出,在沙滩上跳跃着砸出两个坑洞之后,依旧向后划出了长长的轨道,周围的沙土飞溅隆起,直至撞到了一块距离禅院真希不远的石头才堪堪停了下来。 与那个老头相近的术法,陀艮在心中暗想着,必中的术式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且他的咒力似乎也没有要减弱的趋势,看来他也不是完全在说大话。 “你在看哪里?” 陀艮心头一惊,右臂抬起挡下了忽然出现的长/枪,源晴织微微抬起枪身,随后再度用力,一声爆响,陀艮的腿深深地没入了沙滩之中,无形的气浪向着周围掀开。源晴织右腿抬起一记直踹,陀艮紧急升起的防护壁凹陷了下去,随后仿佛超出了它的阈值一般,被直接穿透了过去。源晴织眯了眯眼,微微弯曲膝盖,左脚在地上一扭,右腿二度发力,带着刺耳的音啸声命中了陀艮的胸口。 陀艮拱起后背,胸口发出了好像什么坚果的坚硬外壳被硬生生敲碎的声音,随后整个人像是发射的火箭一样倒飞了出去。 源晴织抬起右手,双眼注视着在正常人的瞳孔中已经成为了一个小黑点的陀艮,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 黑红色的雾气纠缠在长/枪之上,禅院真希只觉得自己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黑线,无论怎样去追逐都只能看到长长的模糊的“尾焰”,而那只是因为过快的速度而留在原地的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残影。 短暂的无声之后,随之到来的是天空中倒卷的流云和突兀的飓风,禅院真希不得不将长刀狠狠地插入了沙土之中才能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黑红的雾气在空气中扩散,像是舞台上的干冰,在地面上开出了一朵曼妙的花朵,随后… 禅院真希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空间如同镜子一般开裂,在那些裂缝之中,她似乎看到了领域之外的涉谷车站。 没有展开领域与之相抗衡,反而几乎要通过绝对的武力从内部将领域打破…七海建人握紧了手中的短砍刀,在心中凝重地想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可能…”滴滴哒哒的鲜血落在了沙滩上,烟尘消散之后,陀艮勉强停滞在半空中,用手捂着缺失了的手臂,惊骇地看着源晴织。它感受到自己的领域已经开始不稳定起来,可它明明咒力还足以支撑领域,它也远远没有到极限,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给我下去!”陀艮感到自己的后背遭受了重击,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脚踹向了源晴织。禅院直毘人踉跄地落到地上,消失了的右臂上,惨白的骨茬从血肉中模糊地探出头来,他张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头上冒着冷汗说道,“老夫这条右臂可是陪了我七十一年,你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源晴织右手张开,长/枪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陀艮的身影在他的眼眸中放大,他右脚退后,沉下身子,枪尖如同长虹贯日一般,带着让人瞠目结舌的气势直接贯穿了陀艮的脑袋。 “还没…结束…”陀艮的眼前被一片血红所占满,从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吼声,他挣扎地抬起手试图反击,然而它身上的咒力的波动已经几近于消散,如果说它现在能够逃离这里,或许还有几分能够活下来的可能,可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源晴织的手在枪尾处拂过,长/枪的后半截直接化为雾气脱离,然后在他的另一只手上重组为了一把短/枪。源晴织并未给予陀艮反抗的机会,他的手在短/枪上狠狠一拍,短/枪干净利落地穿透了陀艮的胸膛,带着些许令人难受的撕裂血肉的声音,从它的背后破体而出。 陀艮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瞳孔放大,在它最后的意识中,它看到源晴织冰冷的红色眼睛,不知是不是它的错觉,它甚至没有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原来… …自始至终它就没有被放在眼里。 陀艮的身体轰然倒地,阳光、沙滩、海浪…在一瞬间就好像是落入大海中的墨迹一般消融不见,在领域解除之后,他们又回到了站台之中。 仅凭一己之力就祓除了那个章鱼脸…禅院真希有些愣神地看着面无表情地收回长/枪,将陀艮丢到一边,好像只是随手扔了个垃圾一样的源晴织,如果他没来的话,也许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然而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 这是[Q]的人,是诅咒师那一方的…禅院真希见源晴织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有些紧张地捏紧了一直没有放下的长刀,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来帮我们的吗? 而与紧张的禅院真希等人不同的是,源晴织此刻却在想着一个问题,虽说家主大人的命令是尽量保存下来这些咒术师的性命,但是…源晴织的眼神逐渐转向了禅院直毘人,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禅院家的现任家主,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是不是应该清理掉比较好? 可是家主大人并未下达相关的指令,会不会对之后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源晴织红瞳中的情绪晦暗不明,而且动手的话,想必旁边的两个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如果都杀了… 气氛一时间凝滞了下来,七海建人微微压低身体,露出了防备的姿态,源晴织缓缓地抬起了手,黑红色的长/枪浮现在了上空,源晴织停顿了一下后手指下落,长/枪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七海建人想要躲避,却发现攻击并不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在他身后的位置响起了猛烈的爆破声,他猛地回头看去,发现一个火山头咒灵的手燃烧着火焰,在胸前紧紧地攥住了长/枪,而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咒灵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就是你杀了陀艮吗?” …开玩笑的吧?七海建人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这个感觉…它比那个叫陀艮的咒灵… “你是说那个?”源晴织感觉这个火山头咒灵有点眼熟,然后想起似乎在交流会的时候以复制体出现过,似乎是叫…漏瑚?他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快要消散的残躯,手指微微一勾,漏瑚手中的长/枪带着虚影回到了他的手中,“原来是叫陀艮吗?” …要强出好几个等级! “你也走了啊…”漏瑚低声说道,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在它的脑海中浮现,现在只剩下真人和它了吗?漏瑚这样想着,手指一点一点收紧,花御、陀艮…就让我们在百年后的荒原上再聚首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漏瑚抬起头来注视着源晴织,它记得真人提起过这个人,在交流会的时候就让它们遭受到了重大的挫折,差点真人它们就没能回来,就算是它的话,估计也讨不了什么好,但是夏油…不,现在该叫藤井了,他曾说过这个人和咒术师不是一伙的,所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漏瑚的心思转了两圈,最后决定试探一下,它突兀地出现在了七海建人的身前,冒着火星的手就朝着他攻击而去,七海建人眼前一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漏瑚的手即将落到他的身体上的时候,它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一节枪尖从它的掌心冒出,鲜血滴落到地上,但漏瑚却感受到了从内心发出的兴奋,它猜的果然没错,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眼前这个家伙无疑是想要保护这些咒术师的,这样一来,它完全可以将这些咒术师当做攻击的目标来消耗他的力量。 陀艮,我会为你报仇的。 第378章 涉谷事变(十七) “我们这不是成为累赘了吗?”禅院真希强行将长刀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勉强招架住了漏瑚的攻击,随后源晴织就闪身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一脚朝着漏瑚踹了过去。 漏瑚的脸上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后跳与其拉开了距离, 挥手之间一大片火砾虫朝着七海建人振翅飞了过去。源晴织微微蹙了蹙眉,伸手扯住了禅院真希的胳膊, 将她甩到一边,突出了一个“别碍事”的态度,然后谨慎地控制着咒力将长/枪扔了出去。 长/枪如同一道闪电一样出现在了七海建人的面前, 七海建人顿时汗毛倒立,想要躲避却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站在原地, 冰冷的枪身擦着他的脖颈而过,与“死亡”近距离接触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雾气纠缠上了他的身体, 完全没有停歇意图的长/枪拉扯着他直接撞碎玻璃落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源晴织出现在了他原先的位置,正面迎上了大片的火砾虫, 黑红色的雾气形成了他的披风, 手一挥遮挡在了他的身前。 剧烈的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周围的玻璃、墙面全都鼓胀、开裂、炸碎,禅院直毘人眼疾手快地带着禅院真希躲到了通道之后,然而看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色,就知道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禅院真希用袖子遮挡着口鼻闷声说道, 再这样下去他们不仅帮不上忙,还有极大可能会死在这里, 七海先生已经脱离了, 那么他们应该… 嗯? 浓烟与火光中出现了源晴织的身影, 黑红色的雾气扩散像摩西分海一样将烟尘分开, 他红色的眼睛朝着禅院真希的方向望过来,然后示意了一下另一边被爆炸所破开的墙壁。 禅院真希的眼睛一亮,她与禅院直毘人对视了一眼,在依旧没有停止的爆炸声的掩盖之下,朝着源晴织示意的方向退去。 马上…禅院真希身体的脏器在叫嚣着疼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想道,就差一点了… “别想跑!”漏瑚狰狞的面貌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拳头带着风声朝着她砸了过来,禅院真希在此刻出奇地冷静,她身体后倾腰肢弯折,漏瑚的攻击从她的面前经过,随后禅院直毘人紧接着用手接住了漏瑚的拳头,右腿从禅院真希上方抡过,一声爆响过后,直接命中了漏瑚的侧腰,将其砸飞了出去,“咒灵!别小看人了!” 漏瑚双脚在地面上摩擦,踉跄了几步,单手撑住地面,一抬头就看到了直直地朝着自己劈落下来的长/枪,它双腿用力向着一侧跳开,长/枪落在地面顿时碎石飞溅,仿佛连着整个车站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呵,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帮咒术师。”漏瑚眼睁睁地看着禅院真希和禅院直毘人消失在了它的眼前,在心中啐了一口想着用来牵制的东西没了,然后抬头看着源晴织讽刺地说道。 “家主大人的命令就是绝对的。”源晴织的眼睛中透露出了强烈的杀意,“你没有质疑的资格。” “明明已经是个咒灵了,居然还沉迷在人类的那些关系之中。”漏瑚嗤笑了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愚蠢还是什么。” “多说无益。”源晴织的手指微动,在漏瑚骤然瞪大的眼睛中,长/枪从它身后的窗户中飞入贯穿了它的身体落在了源晴织的手上。 从哪来的?漏瑚的脑海中闪过了最开始那柄将七海建人带出去的长/枪,原来是那个时候…这家伙难道是一开始就算好的吗? “你这家伙!那就看看今天是谁死谁活吧!”漏瑚的手中出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升高到了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墙壁金属以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要融化的迹象。 死…源晴织的眼前忽然恍惚了一下。 不行,只要这个绝对不行… 我是家主大人的影武者…源晴织沉默不语地看着漏瑚身上的伤口弥合,从来都没有影武者独活的道理,所以… 偏执癫狂的神色在源晴织的眼睛中一闪而过,在他的眼前,漏瑚已经成为了一个模糊的鲜红的轮廓,他用手捂住眼睛低低地笑出声来,只要影武者…只要我是“活”着的,家主大人就绝对没有死去。 为此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咒灵也好,就算是用禁忌法被炼成咒具也好,只要能够“活”着,只要能够等待下去,统统都无所谓。 而除了家主大人之外,无论是谁想要让我“死去”…源晴织的双眼暗沉,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道,“全都…该死。”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漏瑚忍不住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源晴织,之前还能勉强抑制的恐惧像是开了闸的水坝一样全部涌现了出来,它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咒力在飙升,就好像什么束缚被解开了一样,难道之前还不是他的全力吗? 不行,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蔓延的恐惧几乎要形成领域一般,漏瑚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了真人、花御、陀艮,包括它自己在内死状凄惨的样子,它拼命地晃了晃脑袋,目眦欲裂地盯着源晴织,眼睛中都爬上了鲜红的血丝,这样下去它连战斗的意识都不会有了,必须趁着这个时候… !! 漏瑚霍然转过头去,源晴织的气息也停滞了半秒,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用手摁了摁自己的额角,皱着眉与漏瑚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这是…宿傩?不,不对,是手指!宿傩的手指在涉谷的某处被解放了!不行,得赶快赶过去!否则一旦计划出现了什么问题… 漏瑚甚至忽略了源晴织的存在,下意识地就朝着外面跑了出去,而源晴织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待在原地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该死…两面宿傩…”源晴织深吸了一口气,作为发明者,他很清楚人工制造咒灵方法的缺陷在什么地方,即使已经经过改良,可某些根本的东西也是无法更改的,记忆的模糊和消失是一方面,而咒灵毕竟是负面情绪的产物,所以自身的理智很难在冲击下保存下来,即使他已经想方设法避免了,但其实他也存在着很长时间的空白与浑浑噩噩,在此期间他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行动。 即使是现在,他在不经意的时候,也很容易被一些字眼刺激到,从而完全被“咒灵”的那一面所压过… 不过现在这些不是重点。源晴织看向了两面宿傩咒力散发的地方,在他这种和两面宿傩打交道比较多的人眼中,那邪恶的咒力简直比黑夜中的灯泡还要显眼,但是…源晴织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数量不少的改造人,那个受伤了的金发术师能应付得了吗? 源晴织沉吟了片刻,果断转身,算了,还是家主大人的命令重要,至于两面宿傩…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希望你不要打乱家主大人的计划,不然的话… 源晴织冷哼了一声,身影消失在了站台之中,即使有着束缚在身,我也要宰了你! “拜托了,宿傩大人,请快出现吧。”菜菜子将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喂进了昏迷的虎杖悠仁的嘴里,在内心中祈祷着。 她和美美子一直在暗处围观胀相和虎杖悠仁的战斗,在最后虎杖悠仁被直接打昏了过去,而胀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捂着脑袋跑了出去,两人于是就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唤醒两面宿傩。 拜托,请将夏油大人解救出来吧。 在盘星教是否要并入[Q]的抉择下,因为丹羽重的原因,她们最终默认了这个结果,但是因为她们不想要抛弃掉她们的“家”,所以并没有选择与其他人一起进入[Q]。结果她们在有一天居然发现了有人在用着夏油杰的身份行动,可夏油大人已经死了,这是她们想要拒绝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有人假冒了夏油大人吗? 当她们找上门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是她们想的那样简单,居然是有人偷盗了夏油大人的肉身!相同的表情,相同的声音,相同的术式…可他绝对不是夏油大人!只是一个卑劣的想要实现他的阴谋诡计的小偷! 但是这个小偷和那群咒灵实在是太强了,她们无法从他的手中将夏油大人夺回来,说着什么只要他完成了他的目的,就将夏油大人还回来…恶心的嘴脸,丑陋的谎言,怎么可能让你继续玷污夏油大人?于是她们假意答应了这个头上有着缝合线的[夏油杰]的邀请,加入了他们封印五条悟的队伍,可实际上只是想要找机会让这个骗子付出代价!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能够唤醒两面宿傩,一定可以让那个家伙下地狱! “菜菜子,快一点…” “我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反应?明明咒纹已经浮现了。 “你们两个!”漏瑚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它瞪大眼睛看着虎杖悠仁脸上的咒纹,愤怒地喊道,“你们给他塞了几根手指?!” “不…不告诉你…” “是吗?”漏瑚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那就去死吧!” 菜菜子紧急搂住了美美子的肩膀,当机立断地举起了手机,火焰呼啸而过,原地只剩下了燃烧过后的焦影。漏瑚吐出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虎杖悠仁,犹豫了片刻之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卷起的收纳装置,打开之后,里面展露出来的是排列整齐的手指。 只要一次性喂下去,虎杖悠仁的身体就会因为无法适应而暂时将身体的控制权转交给宿傩…漏瑚这样想着,将手指一根一根地塞进了虎杖悠仁的嘴中。 “咳咳…”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身上冒着青烟出现在了不远处。 “你们还没死?”漏瑚转头看去,抬起手对准了两人,“别浪费我的时间…” !! 我的手…漏瑚看着自己消失了的左手,眼睛中浮现了惊骇的情绪。 “给你一秒。”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它的身边传来,漏瑚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两面宿傩已经睁开的猩红的双眼和邪恶的笑容。 “滚。” 第379章 涉谷事变(十八) “所以说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禅院朔坐在扶椅上, 眼神中带着两分怪异地看着禅院甚尔一开始略微有些生疏,但后来越来越熟练地用咖啡店里的机器做出了一杯咖啡,然后极其自然地往里面放了两块方糖端到了禅院朔的面前, 有些惊讶地说道。 禅院朔对咖啡没有什么偏好, 与之相比他更喜欢茶,而[Q]集团中估计喝咖啡喝得最多的就是拜尔,其次是水谷凌,而且多是以速溶为主, 用拜尔的话来说, 就是他哪有时间去现磨咖啡?有这个时间他两份文件都批完了。在这点上就完全不愧他“工作狂”、“社畜”的身份。 而禅院甚尔…禅院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丝滑的口感能够分辨出是很好的咖啡豆,甜度也刚刚好, 他抬头困惑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陷入了沉思,这家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 禅院*为了担当得起“小白脸”的名声*所以在某些“奇怪”的地方点满了技能点*甚至某些技能光是说出来就会被消音*甚尔挑了挑眉, 故意塌下腰压低身体,瞄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夏油杰, 手指在禅院朔的手背上轻轻划过, 饶有深意地说道:“还有很多能让你感到‘愉快’的东西,要尝试一下吗?” “我想朔并不需要。”夏油杰粗暴地打断了禅院甚尔, 脸上弥漫着一层阴影, 嘴里隐隐传出来了磨牙声, 看起来恨不得当场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当场大卸八块。 他在当盘星教主的这几年, 为了给朔报仇, 也没少打听禅院甚尔的事情,通过“给钱什么都干”, “经常会在竞马场遇见”等等之类的传言, 他也曾试图发布悬赏, 抑或派人去竞马场看看能不能找到禅院甚尔的踪迹,但最后总是抓不到他的尾巴。([Q]集团的扫尾人员深藏功与名) 他知道禅院甚尔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能到这种地步也属实让他大开眼界了…你就真的一点廉耻心都没有吗?!夏油杰脸上狰狞的神色一闪而过,这完完全全就是“勾引”了吧?你是什么品种的男公关吗?居然毫不在意他人眼光地利用着自己的优势…他该庆幸还好朔对此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吗? 禅院甚尔:呵,只要能拿下朔,那是什么玩意? 夏油杰:…@#¥%! 咒灵在咖啡馆的附近扫荡着,改造人的残肢断臂“躺”在血泊之中,以咖啡馆为中心的范围一片清静。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收回咒灵,忽然对着禅院甚尔冷笑了一声,然后施施然地坐在了禅院朔的对面,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服务生,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禅院甚尔停顿了半秒,额头上鼓起了青筋,在禅院朔无奈的表情中,禅院甚尔缓缓地拉扯起嘴角,脸上浮现出了恶劣得让人胆战心惊的笑容:“行啊,就看你有没有命喝下去了。”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夏油杰一点也不生气,看着禅院甚尔就好像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服务生,用一种好像看着失足青年一样的表情看着禅院甚尔,隐隐还从中透露出了几分痛心疾首。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禅院甚尔,然后叹着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朔,你看看他的态度,有时候不能因为一时的怜悯就随意让人接近,要学会分辨什么是可用的,而什么又是彻头彻尾的垃圾。” 夏油*悲悯天人*循循善诱*杰的身上一时间充满了正义的光辉,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刚刚屠杀了众多改造人,将普通人称为猴子,目标是杀光所有非术师的诅咒师呢。 差不多的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禅院朔陷入了沉默,然后缓缓回忆起了在交流会时五条悟的“要知道现在不怀好意的人可多了”的发言…该说你们不愧是挚友吗? 给你两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丑宝爬上了禅院甚尔的肩膀,他绿色的眼睛冰冷地看着笑得假模假样的夏油君,右手伸入丑宝的体内攥住了游云… “咦?”已经有点习惯,都不太打算阻止了的禅院朔忽然扭头看向窗外,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咦,这个咒力是… 两面宿傩? 他虽然将两面宿傩做在了预案中,但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两面宿傩与虎杖悠仁有束缚在身,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打算,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两面宿傩兴趣的事情出现,那家伙一般情况下也懒得冒出来,但现在看来,是小几率的事情发生了呢。 “最大的变数出现了。”真是消停不下来。禅院朔用手撑着脸,通过透明的橱窗若有所思地向着远处看去,而且这个强度…好像有点不正常啊,是咒灵那一方又给他送去手指了吗?这可不太妙,如果是钻了束缚的空子出来的话,就代表出现的是一个“自由”的家伙,要知道两面宿傩可从来都不吝惜于给他找事,以那家伙随心所欲的态度…禅院朔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发出了细微的碰撞声,感觉自己已经能猜到他会做什么了。 不过如果是想要借此让两面宿傩站在它们那边,估计就是打错算盘了。禅院朔拿起放在一旁的扇子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面色上透露出了两分认命。他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想想从过去到现在,好像就没有一次是能够顺顺利利结束的,但是不去又不行,如果让那家伙肆意妄为的话… 你还真是个大麻烦啊,宿傩,从各种意义上都是。禅院朔这样想着,偏过头对着两人说道,“走吧,甚尔,夏油君,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待到结局到来的那一刻,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去凑凑热闹了。” ********** 好…好可怕…菜菜子紧紧地搂住美美子,上下牙打着颤发出了“可可”的声音,互相之间都能够感受到对方难以控制的颤抖。 这就是…宿傩?!压倒性的邪恶与恐怖让她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发自内心的恐惧占据了她们的每一根神经,让她们的眼前都出现了幻视和闪烁着的黑白光点。 会死…会死!不能出声!呼吸…菜菜子混乱地想着,不会因为喘气声太大而被杀吧? 本来没打算出来的,但是…两面宿傩用手捋了一下头发,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意,就凭他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看到的那些,他就能百分百地确定这绝对是源的手笔,在这种情况下,不出来玩玩岂不是对不起源特意搭建好的“游乐场”? (禅院朔:没检票的家伙给我滚出去。) “头抬得太高了。” 菜菜子下意识地摁着美美子的头跪拜了下去,而漏瑚的脸上冒出了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随后,它的头顶被整个削掉,鲜血汩汩地淌了它满脸,伴随着的还有身后墙壁被斩开的巨大的裂缝。 “你觉得单膝跪地就够了吗?”两面宿傩恶劣地看着漏瑚,眼神中带着一丝趣味,他基本可以预见这些咒灵想要做些什么,说起来虽然咒力浓度还不及千年前,但现在的咒灵倒是一个比一个“别出心裁”,也许是因为现在人类的花样太多了?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想着,不过要一直都是这样,他倒不愁找不到用来玩乐的对象,“弱者就应该匍匐在地,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一室寂静,除了呼吸和心跳声之外没有人说话,两面宿傩打量着两人一咒灵,忽然失去了兴致。按照他原来的打算,他应该大发慈悲地听这两个女娃说出她们的请求后,欣赏一番她们在刚得到希望又骤然坠入地狱的可怜又绝望的崩溃表情,然后随手赏赐她们去和她们重要的人作伴,但是想到源大概也在这附近,他就完全没有吃这些“清粥小菜”的胃口了:“我今天心情好,看在手指的份上,就不降你们的冒犯之罪了,自己滚吧。”说着,就双手插兜朝着外面走去。 “等等!”菜菜子心头一惊,也顾不得害怕什么的了,猛地抬起头,随后她意识到不妙,又迅速把头低下,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还知道另一根手指藏在何处,恳请您,帮我们…”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两面宿傩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猩红的眼睛中闪烁着的是厌烦和不屑的神色:“仅凭着一两根手指就想要对我发号施令吗?” “不!我们…” “令人不爽。”两面宿傩随意地一挥手,然后他耳边响起的却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略微有些惊讶地转身弯下腰,看着菜菜子的手链断成两截掉落到了地上,了然地说道:“原来你还有这种东西啊,不过看来只有一次的机会呢。” 这是…菜菜子的脑海中闪过了并入[Q]集团的盘星教成员,有一天他们寄给了她一条手链,告诉她即使他们不在一起,他们也永远是家人。她本以为只是一件纪念用的物品,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刻救了她们一命…现在正是机会!她当机立断地拉住了美美子的手,试图想要逃离这里。 “已经被割下的麦穗还想要摆脱进入腹中的结局吗?”两面宿傩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他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远去的背影,意外地没有攻击,而是低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地上的手链,“有意思,源你这家伙居然还有改变行事风格的一天?” 古怪的新奇感让两面宿傩暂且决定放两人一马,他转头看向了漏瑚,带着莫名高昂的情绪对着它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能‘有失偏颇’…喂,咒灵,所为何事?” 第380章 涉谷事变(十九) “不为…任何事。”漏瑚被削掉的脑壳慢慢复原, 在充分见证了两面宿傩的喜怒无常后,它脸上淌着冷汗,心头有些发慌, 但却依旧极力维持着镇定说道。 “什么?”两面宿傩挑了挑眉,表面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实际内心中是一片不以为意。 这种话听听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不求回报的圣人, 但显然不是由负面情绪诞生的咒灵这样的, 与其说是不为任何事,不如说它们想要的本身就是“我”这个诅咒之王能够自由的, 不受约束地行走在这世间, 这样一来它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果不其然, 漏瑚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的目的是将你完全复活, 只要在虎杖悠仁回来之前与他结下[束缚], 就能够永远地将身体的主导权握在你手中!有大量虎杖的同伴正在赶来涉谷,你有的是办法可以做到!”[1] 唔, 听起来倒是不错…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地瞅着漏瑚,可惜话术过于低劣, 诱惑过于简单和平铺直叙, 不过它们空空如也的贫瘠大脑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已经不错了, 要是他真的想在现在获得肉身的话, 说不定还真得考虑一下,而且这个态度… 原来如此, 孤注一掷了吗? 不过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两面宿傩的脑海中浮现了源满朔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扇子, 面前的咒灵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地跪了一地的场景, 当时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 [“明明早就‘通知’你们了, 聪明的家伙这时候早就跑走了。”源满朔叹了口气,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出,“留下的净是些蠢货呢。” “通知?”一个咒灵猛地抬起头,眼睛像是蜂巢一样被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格子,是一种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产生生理性不适的模样,它愤恨地看着源满朔,冷笑着说道,“你会这么好心?” “确实,用蠢货形容你似乎是不太贴切。”源满朔似乎感到了些许意外,他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咒灵,然后朝着它招了招手,“你过来。” 咒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蛮横地拖到了源满朔的面前,它曾试图想要反抗,但当它感受到那只紧紧地钳住它的脖子的手传来的力度,以及那冷漠中透露着警告的如果敢有什么动作就将它碾成渣的眼睛后,它一时间愣是没敢做出什么举动就被摔在了源满朔的脚下。 “你知道吗?咒灵这种东西,多了不太好,少了又很麻烦,把握一个度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源满朔一脚踩在了它的头上,随着一声巨响,咒灵的脑袋深深地陷入了地里,蛛网纹向外蔓延,一直到了其他咒灵跪伏的地方才堪堪停下,这群咒灵惊恐地想要后退,却被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震慑在原地,“…给我老老实实待着,让你们去死就给我乖乖地去死,你们的价值也只有这些了。” “家主大人,这些咒灵…” “清理掉吧。”源满朔淡淡地瞥了一眼,“反正也没有用了。” 就像是猫戏老鼠那样,咒灵们有时也会欣赏人类在它们的追逐、玩弄之下所表露出来的恐惧和崩溃,只是他们绝没有想到它们也会有一天如同在巢中突遇从天而降的滚烫的热水的蚂蚁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嘶吼、尖啸,以及飞溅的鲜血和残肢…被源满朔踩在脚下的咒灵即使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也足以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屠杀”。它身体僵硬在原地,埋在泥土里的脸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虽然无论什么表情出现在那张脸上都足以让小儿夜啼:“您…” “你看,我说你们蠢没错吧?”咒灵感受着自己头上的力道的消失,然而它却根本不敢动弹一下,“在明知道我会经过这附近的情况下,你们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对此无动于衷呢?” 源满朔不紧不慢地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黑色的眼睛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语气中貌似带着点好奇:“是觉得我不会顺路来‘拜访’一下?还是说…” “…你们有点什么特别的想法?” “不!只是…”咒灵猛地抬起头来,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它声音急促地想要争辩什么,眼睛因为恐惧而慌乱地转动着,还没等它说出些什么,就被源满朔毫无兴趣地打断了,“算了,大概也能猜出两分来。” 源满朔静默不语地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而这个咒灵也战战兢兢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至周围都没有了声音,源家的人聚拢过来,低头恭敬地回复都清理干净了之后,他这才转过头来冲着这个“幸存者”露出了一点微妙的笑意。 “看在你蠢得都有些好笑的份上,给你个机会怎么样?我们来打一个赌。”源满朔好整以暇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实际上压根就没给咒灵任何拒绝的机会,“我们中不会有任何一个对你出手,如果你能跑出这里的话,我就输了,自然也会放你一马。” “…您说真的?” “对你还用不着撒谎这种方式。”源满朔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源晴织眼疾手快地拿来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他用手拢了拢披风,想着天又开始冷起来了,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了…跑吧。” 一双如同蜜蜂一般的翅膀带着血液从咒灵的后背破体而出,强行将还没有完全孕育成功的翅膀催化展开带给了咒灵身体上的虚弱和断崖般下滑的咒力,但它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只是奋力地扑扇着翅膀向着远处飞去。 随着它逐渐远离了恐惧的源头,它的理智回笼,心中充斥着欣喜若狂和某种恶毒的想法,居然就这样放过它了,真是可笑!给它等着,它早晚有一天会回报这份屈辱… “唰!” 咒灵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飘乎乎的好像摆脱了束缚的感觉,它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一具没有了头的身体朝着下方坠落了下去,等等?那好像是…我的身体? 在陷入一片黑暗的瞬间,咒灵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种悲愤:骗子!不是说好不出手的吗? “我们确实是没有出手。”源满朔抬头看着在天空中爆出一团血花的咒灵,拢着袖子轻松地说道,“从打赌的那一刻结果就注定了,不然的话,岂不是说某个曾经输给我的家伙连个垃圾都不如吗?” “真是好胆量。”低沉的声音,铺天盖地的杀气。 “我都还没发火,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脾气?”源满朔嘴里轻啧了一声,随意地冲着一旁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的两面宿傩摆了摆手,无视了他那令人脊背发凉的视线,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无聊就自己去找点乐子,别来烦我,顺带一提…”他低头看了血淋淋的、充满了乱七八糟的咒力残秽的场面,带着两分嫌弃地说道,“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连和歌都做不好的家伙。”两面宿傩忽然收回了周身的杀气,抱着臂看着源满朔嗤笑了一声,嘲弄地说道,“今年又打算用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你就非得在这种地方给我找不自在吗?”源满朔侧过脸,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你的年礼没有了。” “真稀奇。”两面宿傩眯了眯眼,“今年竟然不需要我上门亲自去‘取’吗?” “你信不信我把你连带着屋子一起翻修了。” “哈。”两面宿傩的眼睛中酝酿着深沉的恶意,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有本事就来试试看吧。” 源满朔眯了眯眼,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后,展开扇子指向了两面宿傩,眼眸中泛起了一点金色:“随时奉陪。”] 所以说,你们真的是对那家伙、对他一无所知。 两面宿傩咧开嘴,血腥的气息从白色的齿缝中展露了出来,在他和源的‘游戏’中,不需要有其他东西的存在,无论是咒灵还是人类,可惜源那家伙偏偏会被所谓的情感、责任这种不必要的东西所束缚,啧,真是无聊透顶:“没那必要。” 什么——?漏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与它的预期并不相符的回答让它的脸上冒出了一点不敢置信。 “我有我的计划,不过…”两面宿傩打量了一下漏瑚,实力还行,就在见面之前先热个身吧,“作为手指的回礼,来吧。只要你能击中我一下,我就当咒灵的手下,然后…” 两面宿傩思索了一下,似乎是有了主意,脸上绽放出了暴虐和愉悦交杂的笑容:“我就帮你把涉谷的人类杀个精光。”不知道那家伙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2] 第381章 涉谷事变(二十) “辅助监督和[窗口]的人员出现了这么大的损耗?”咒术界高层听着高桥和彦的报告, 心中有些惊疑不定,这样下去的话,等到涉谷事件结束, 辅助监督和[窗口]基本就相当于要重新组建了,如此大的耗费简直就是在他们的心上捅刀子,“怎么回事?” “涉谷方面的[帐]拒绝内部所有的通讯手段。”高桥和彦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不安地说道, “所以在这方面只能通过辅助监督来传递消息, 但因为诅咒师和咒灵大肆猎杀的缘故,在这方面的人员不足, 所以不得已[窗口]就作为援助人员上阵了。” 说得通, 这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如果没有通讯联络的话,他们也不能在这里接到第一手的消息。几个高层勉强缓和了脸色, 随即想到周围有些空虚了的防守, 表情又重新难看了起来。 “那你刚才所说的派出大量的术师去到涉谷是要做什么?”一个鹰钩鼻的老人拍着桌子,眼神锐利地盯着高桥和彦, 不满地发出了质疑,“区区几个咒灵就弄得我们人仰马翻, 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大人, 几个咒灵自然不至于。”高桥和彦在那个支持自己的高层鼓励与欣慰的眼神中, 慢吞吞地说道, “关键是封印五条悟的咒具落到了[Q]集团首领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包括老人在内的几个高层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悟,在高桥和彦的话一出口, 他们就隐隐明白了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细想来这确实是目前最大的隐患。 “我们还不知道那位有着什么样的手段, 一旦他可以影响控制五条悟呢?”高桥和彦看着蹙着眉的高层接着说道, “不管是通过往日的‘情谊’还是咒术上的能力,如果五条悟将矛头对准了我们…” 几个高层眼皮一跳,忽然感觉到了头晕目眩,五条悟的叛逆,对于高层的不屑,以及那过于强大的能力…光是想到就让他们浑身发冷,心中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恐惧来,要是…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而在某个自以为明白了五条悟的“阴谋”的高层看来,这都不是“可能”了,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些咒灵真是废物,居然能让封印了五条悟的咒具落到了[Q]的手上,这和自己给对方送去了武器有什么区别?! “所以…”高桥和彦在低头的同时,声音也轻了下去,却能让在场的人清晰地听到他的每一个字,“我们必须要‘救回’五条悟。”至于之后要不要将他放出来先不说,但无论如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令人安心的,“而且…” 高桥和彦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外人在,这才偷偷摸摸地说道:“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人比较放心。” 高层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致略过了这个话题,显然是默认了高桥和彦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了,尤其是在年纪大了之后,一个两个的都特别怕死,恨不得自己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保护着,而现在人被高桥和彦要走之后,他们久违地感受到了仿佛坐在四面漏风的房屋中的感觉。 高桥和彦似乎是看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犹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高桥,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那个与高桥和彦相熟的高层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朝着他点了点头。 他们本次的会议故意撇开了御三家的人,因为涉谷这次的事件毕竟涉及到了五条悟,包括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也在现场,而如果单独邀请加茂家的话,其余两家也一定会发现不对,更何况高层和御三家之间的利益并不完全是一致的,其中的有些决定一定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持有一种怎样的态度。到时候都用不着[Q],他们自己内部就能先产生冲突,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时候,还是尽量避免这种事才好。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就是单纯的想要将御三家排除在外罢了。高桥和彦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虽说他是个混子,智商也比不过那些聪明人,但怎么说他都在咒术界高层中混迹了好多年,这种事情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纯洁无瑕的我啊,看来是再也回不去了…高桥和彦不着调地在脑海中惆怅了一秒,然后紧绷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说道:“为了保证各位大人的安全,不知…是否可以考虑去往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呢?” “你是怎么想的?” “毕竟那里是天元大人的所在地,有天元大人的结界在,再加上天元大人是维护咒术界稳定的根基,想必会安全很多。”高桥和彦表情讪讪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然后赶忙低下头小声说道,“如果属下有说的不对的地方…” “不,这个提议是有可行性的。”高层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高桥和彦就看到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讨论了些什么,期间似乎还爆发了些意见不同的争吵。过了半晌,其中一个人转过头对着高桥和彦充满赞赏地说道,“高桥,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意见,那么就由你来安排好相关的事宜吧。” 高桥和彦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几分激动来,看得高层们对他的满意度更高了一些,看看,这才是一个好的咒术师应该做到的事情,至于五条悟…呵,要不是实在动不了他,他们才不会让那家伙活得那么自在,也就是现在封印了他的咒具在[Q]的手上,不然指不定他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清算了。 咒术界的高层在心中这样想着,殊不知高桥和彦的心中也全都是如释重负。说实话,他在得知自己成了涉谷一事的负责人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去痛骂一顿这群高层是不是眼瞎了?他到底是哪里做的好了?他改还不成吗?他就不明白了,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想安安稳稳的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这次成功了的话,岂不是说他就可以回去[Q]了?这么转变思路之后,他顿时爆发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动力,现在看来也不枉费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只要把这群家伙成功送去高专,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是,我这就去通知东京高专方面有关接待的事情。”高桥和彦兴奋地说道。 “也不用这么麻烦。”一个高层十分宽容矜持地说道,也许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一些好。” “明白。”高桥和彦了然地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办。”说着,朝着他们行了一个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算算时间,派往涉谷的咒术师应该也快到了。高桥和彦将自己这里的消息传递了出去,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窗外的月亮,一切就快结束了,他很快就能回到他梦寐以求的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朔大人保佑,就请这么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吧。 ********** 涉谷车站外。 七海建人一手撑着墙壁,缓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觉从自己的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拿着武器的手臂就像是在低温的环境中待了很久一样,几乎已经失去了触感,要不是他的眼睛还能看到自己的手握着刀,他都有几分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 他的身后传来了风声,七海建人的眼神一凛,快速回头朝着改造人砍了过去,在改造人的脑袋落地的刹那,他的眼前也出现了瞬息的重影,让他的身体都停顿了片刻。 七海建人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休息过,在受伤了被丢出与漏瑚的交战区之后,他就迎面撞上了大批量的改造人,即使有咒力的支撑,他现在也开始产生了头重脚轻、浑身发冷的感觉,而敌人… 他抬头看着为数不少的游荡着朝他包围过来的改造人,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刀,好累…已经要到极限了吗? 血花在改造人中飞溅,七海建人以身上再添了两道伤口的代价杀出了重围,然后晃晃悠悠地用后背抵着墙壁。汗水和血液混杂着打湿了他金色的头发,他用手撑着额头大口地喘着气,在心里想着不知道真希和直毘人先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虎杖… “嘻嘻~”七海建人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听起来很诡异的嬉笑声,他瞳孔一缩向着一旁看去,发现是一滩如同淤泥一样的东西在地上蠕动,表面长出了一张惨白的似哭似笑的脸。 咒灵?三级…不,二级?七海建人有些分辨不清,这里怎么会有…对了,涉谷这种极端的事态,人们焦躁不安的情绪很容易会诞生、吸引咒灵,如果是平时,祓除了这个咒灵对他不成问题,而现在…七海建人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看来会费点力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出手的那一刻,这个淤泥咒灵却忽然拉长身体覆盖在了路面的改造人身上,一个、两个…不论是死是活的改造人都仿佛成了液体融化进它的身躯,然后在七海建人惊愕的眼神中,咒灵的身体像是拥有了骨骼一般,被从地面撑起,变成了一个臃肿的人形,朝着七海建人发出了咆哮。 等等,这个咒灵好像有点问题。七海建人因为失血过多而反应有些迟钝的大脑慢半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地上的淤泥此刻已经涌动着缠上了他的小腿,七海建人措手不及下被拽倒在了地上朝着咒灵拖行了过去。 七海建人挥手斩断了捆住他的淤泥,果断地向着身侧一滚,下一秒,淤泥汹涌着扑在了他刚才的位置上,发出了类似于吞咽的声音。 是想要像吃掉改造人一样吃掉我吗?七海建人冷静地想道,半跪在地上握紧了手中的短砍刀,麻烦了。 “你在这里。”冷淡的声音响起,七海建人一个激灵,肌肉警觉地绷起,扭头向着身后看去。源晴织红色的眼睛正盯着他,完全无视了现场的改造人和咒灵,似乎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嗷——” “吵死了。”源晴织冰冷的目光落到了咒灵的身上,来自食物链上位者的威亚如同无法承受的巨石一样压在了咒灵的身上,它的吼声戛然而止,身体僵立在原地,身上的淤泥忽然不停地抖落在地上,然后…手脚并用地掉头就跑。 “等等!”七海建人试图想要追击,但是刚站起身来就踉跄了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咒灵飞速消失在了路的尽头,“该死!” 源晴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要保证这些术师的存活,至于其他的可不在家主大人吩咐的范围之内。他向前一步想要将七海建人带走,而就在此刻,在咒灵消失的地方却传来了一声巨响,源晴织的动作一顿,微微蹙起眉向着远处看去。 第382章 涉谷事变(二十一) “艹, 这个咒灵是从哪冒出来的?”日下部笃也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为了不想要去B5F,他一直用可能有还未疏散的群众的借口, 带着熊猫在每栋建筑的每一层转悠,结果在刚转过弯的时候,他差点被狂奔而来的咒灵直接糊在脸上,吓得他还以为自己的运气这么不好, 直接和特级正面遭遇了。 “谁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才诞生不久。”熊猫一拳轰击到了咒灵的身上,将它的胸口打出了一个大洞,但是伤口很快就被流动的“淤泥”填满了, “是个挺特殊的二级。” 太好了,找到消磨时间的办法了。日下部笃也放下了心来, 在心中暗自想道,后面好像还有数量不少的改造人,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到下面去跟特级咒灵和封印了五条悟的家伙为敌了,还有那位[Q]集团的首领…现在的大人物都这么任性的吗?竟然往这些危险的地方跑。 日下部笃也吐掉已经吃完但是依旧叼在嘴里的棒棒糖,一手握住刀鞘,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将刀身横放在自己的身前, 眼睛中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光。 真??阴流, 居合[夕月]。 咒力陡然在刀与刀鞘的缝隙中流淌出来,日下部笃也压低身体, 刀身如同夜色中的一抹月光, 看似飘飘荡荡,实则以极快的速度袭向了咒灵的身体。 咒灵的动作静止了一秒, 大约是在腰间的位置出现了一道光线, 咒灵的身体以此为分界被光滑地截开, 上半身向着一侧滑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成了一滩泥沼。 “这家伙有点奇怪。”熊猫用手摩挲着下巴,“怎么感觉有点像是慌不择路的样子。”咒灵到了这个等级,基本上都有点智商和趋利避害的本能了,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们,为什么还一个劲地往这里冲?除非… “管那么多做什么?”日下部笃也咂了下舌,将刀收回刀鞘耸了耸肩,转身就想要往前走,“前面还有很多改造人需要清理,我们…” !! 日下部笃也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惊骇地望着不远处那个手持长/枪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在他的眼中,即使远处的那个家伙有着人的形态,可实际上他看到的是遮天蔽日的黑红色的雾气,浩浩荡荡的升腾而起的扭曲的咒力将他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极富有侵略性地侵染了上去,日下部笃也的牙齿磕碰了一下,几乎是用他最快的速度和反应退了回来。 …它的后面有更加恐怖危险的家伙。 而熊猫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认出了对方是在交流会时出现过的那个与[Q]站在一起的咒灵,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随后他发现站在源晴织身旁的那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是…七海建人?而且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妙,于是忍不住出声道:“七海?”说着,就想要朝着他走过去。 “等等!你疯了?!”日下部笃也眼疾手快地攥住了熊猫的手臂,他的额头上往下淌落着冷汗,脸皮抽搐着小声说道,“那绝对是个特级咒灵!而且这个强度还不是一般的特级,你去找死也别带上我啊!” “没问题的…大概。”熊猫这才想起日下部笃也并未见过源晴织,于是出声解释道,但那毕竟是[Q]的人,他也不是真的放下心来,只是看七海建人的模样,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和源晴织之间的气氛并非剑拔弩张,所以他猜测他们或许并不会受到攻击。 “那也不行!”这种不确定的答案是怎么回事?日下部笃也现在巴不得离这里远远的,怎么能凭着猜测就如此大胆地上前呢?一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可不想一个人在涉谷转悠!“你别忘了,虽然[Q]的人告诉了我们解除结界的方法,但是我们也看到了遭到攻击的辅助监督的尸体,更何况封印了五条悟的咒具也在他们的手上,你怎么能确定安全呢?” “呃,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熊猫伸手指了指前方,“他已经发现我们了。” 日下部笃也心里有一万句话骂不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正好对上了源晴织看起来毫无感情的鲜红的眼睛。日下部笃也的眼皮一跳,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怪物面前的蚂蚁一样,随意地吹口气就能被掀飞出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紧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极其勉强地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源晴织微微偏了偏头,这种态度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平安京他都见得多了,他只是确认了一下这个人是个咒术师,是在禅院朔所说的范围内的人,就转过了头去,表情不变地注视着远处的建筑,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忽然神色微妙地眯了眯眼。 “七海海,你怎么样?”熊猫跑过来扶了一把七海建人,关心地问道。 “别跟虎杖学。”七海建人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抬头看到日下部笃也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道,“我没有大碍。” “…你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我都尽量避开了重要的脏器,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罢了。”七海建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熊猫询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棘他赶来帮忙控制了大批的改造人,听辅助监督说援兵也快…呃…”熊猫看了一眼源晴织,毕竟从立场上来讲他们应该是敌人,他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源晴织对于他们的交流毫无兴趣,在他看来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选择,最后的结果都是毋庸置疑的,他现在关注的只是远处那栋大楼中不断酝酿累积的咒力,就好像是一个在不断往里吹气的气球,已经接近于临界点,马上就要炸裂开来。 源晴织抬起手,黑红色的雾气凝实,挡在他的头顶,流转滚动着半遮住了他的身体。 “轰!”还没等七海建人他们反应过来源晴织的动作是因为什么,下一秒,整栋大楼的玻璃就轰然炸碎,半个楼体塌陷了下来,伴随着爆炸的火光和滚滚冒出的浓烟,连带着地面都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玻璃的碎片和砖瓦石子像是发射的子弹一样向着周围飞溅,虽然有咒力防身,但扬起的灰尘也将熊猫等人弄得灰头土脸,唯有源晴织在雾气的遮挡之下,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七海建人的错觉,他好像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啧,而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源晴织的手指收紧握紧了长/枪。 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就这点本事啊!?咒灵!” 两面宿傩的大笑声响起,漏瑚大张着嘴往外喷吐着鲜血,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风声在它的耳边刮过,它在半空中艰难地修复着自己的躯体,然后咬紧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不成调的声音:“还没…” “还没完呢!”漏瑚的双手在胸前张开,火焰旋转着在中央汇聚,发出了无数碰撞崩裂的声音。 “呵。”两面宿傩咧开嘴,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下一秒,漏瑚两手的手腕被齐齐削断,血液像是失去控制的水龙头一样,从横截面中喷涌了出来,落在地面仿若下了一场血雨。 怎么会? 两面宿傩双手握紧出现在了它的身后,朝着它的后脑狠狠地砸了下去,漏瑚如同被巨锤砸中,眼前一黑,身体好似被从发射器中弹出的棒球,朝着下方坠落了下去。 两面宿傩却在半空中追上了他,他的瞳孔兴奋地收缩着,左手摁在了漏瑚的脸上,手臂用力将其掼在了楼顶。 一声接连一声的巨响,楼层一层一层地塌陷了下去,被整个得贯穿开来,月亮透过甬道温柔地照耀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他双手插兜感受着朦胧的月光,享受般地说道:“举头望明月,低头…” 他眼神下落,嘲弄地看着漏瑚狼狈的姿态,恶劣而又轻蔑地说道:“真是痴态尽显啊,呵呵。”[1] 两面宿傩闪身出现在了漏瑚的身边,揪住它的领子将它提了起来,似是鼓励它做出更多取悦自己的行为:“起来,继续加油啊。趁着我还没玩腻,你想试几次我都奉陪。” 他凑近漏瑚的耳边,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魔鬼的诱惑:“只要你能击中我一下。” 漏瑚的眼睛霍然睁大。 像是开裂的火炉,火焰从已经摇摇欲坠的高楼的每一个孔洞向外喷射出来,两面宿傩落在外面的街道上,从喉咙中发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声。 周围成为了一片火场,汽车、街道、高楼熊熊燃烧,触目所及全都是一片跳跃着的红色。火焰在漏瑚的手中汇聚成了巨大的火球,像是庞大的从天而降的陨石,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朝着地面砸了下来。 “极之番——”漏瑚的手臂上爆出了青筋,手上发出了像是被火灼烧的树枝,外皮爆裂开来的咔啪的声响,“——[陨]!” “这个家伙!”源晴织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他抬起了手中的长/枪,想要将攻击阻挡下来。 日下部笃也的脸上冒出了冷汗,两个特级打起来了,遭殃的是他们无疑了!他们现在就像是在跳踢踏舞的大象脚下的蚂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一脚踩死,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逃!” “那可不行。” 在源晴织即将将长/枪掷出的那一刻,两面宿傩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抓住了源晴织手中的武器,可怕的气场让所有人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滞下来,“现在起所有在场的人,在我说[好]之前,都不许有任何动作。” 长/枪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在两面宿傩的手中被一下子捏碎:“胆敢违抗者…” 两面宿傩注视着源晴织恐怖的眼神,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接下来的几个充满了恶意的字眼:“格杀勿论。” “你在找死!”雾气在源晴织的另一只手上重新凝聚起了一柄长/枪,毫不犹豫地朝着两面宿傩捅了过去,而两面宿傩只是轻微地后仰身体,游刃有余地躲过了源晴织的攻击,“你们快走。” “我看谁敢。”两面宿傩的手指微动,刚想抬脚的日下部笃也等人的鞋尖前顿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他们的后背此时已经感受到了灼烫的温度,汗水不由地打湿了他们的后背,这样下去的话… 他们会死的! 该死!源晴织的眼眶周围逐渐向外蔓延出了黑色的纹路,低声的絮语在他的耳边响起,源晴织的眼睛里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雾气,眼神中的清明逐渐消失,取之而代的是混乱与疯狂,家主大人让我尽量保存下来他们的性命…难道我连这么简单的命令都完成不了吗?! “给我滚开!”长/枪落到两面宿傩的手臂上,两面宿傩的胳膊顿时一沉,他的耳边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但表现在他脸上的却是愈加戏谑和嘲讽的笑容,“果然是一条疯狗,想要带走他们吗?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熊熊燃烧的陨石已经与他们近在咫尺,所有人的眼睛中都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下一秒,他们的视网膜上却闪过了一道流光,像是太阳一样的火球在他们的眼前被硬生生切成了两半,巨大的响声在他们的耳边炸响,随后发出了如同闪/光弹一样的刺目的火光和闪光,没来得及闭上眼的众人只觉得双目一阵刺痛,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淌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安分不下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两面宿傩脸上扩大的笑容,禅院朔表情不愉地走了出来,黑色的眼睛中是一片冰凉,“宿傩。” 第383章 涉谷事变(二十二) “家主大人。”源晴织心头一惊, 果断收回手中的长/枪,完全无视了两面宿傩和本应该保护的人,瞬息间在禅院朔的身前站定, 然后单膝跪下, “万分抱歉。” 天空中的流云在风的吹拂下悠然飘走, 月华一丝不漏地倾泻到大地上, 照亮了禅院朔不带一丝笑意的眸子。他朝着源晴织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展开了手中的扇子,月光下反射出的一点寒芒落入了他的眼睛之中, 他慢吞吞地抬眼看着两面宿傩:“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许动我的人,你是耳朵不好用还是脑子不好使?” “哦?”两面宿傩挑了挑眉,故意朝着一旁的七海建人等人看去, 眼神中带着不怀好意的戏谑,“你的人?是谁?这几个垃圾?或者你指的是这个破烂咒骸?” “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这种东西。”禅院朔才不相信两面宿傩一点都没有猜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要是两面宿傩知道的信息再多一些, 他才会是第一个能弄懂他的全盘计划的家伙。 不管怎么说,好歹两面宿傩也是从平安京那个大染缸走出来的,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不屑于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但谁要是信他只能靠着武力莽过去, 那才是个傻子, 另一方面,毕竟这家伙替他背了不少的锅, 对他的作风光靠猜也能猜出个一二来:“难道你以为我说的‘宰了你’是在说笑吗?” 要知道现在位于涉谷的辅助监督和[窗口]成员已经几乎全部换成了他们的人, 要是刚刚的那一招砸下来, 就算不死也得失去行动能力,这在现在的状况可是一件致命的事情。 禅院朔盯着两面宿傩的眼睛,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至于其他可能… 没有其他的可能! “我当然不怀疑你的话。”两面宿傩对此表现得不可置否,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中甚至还带上了点罕见的温和,然而下一秒众人就知道了刚才听到的绝对是他们的错觉,“我只是不相信你能达成最后的目的罢了。” “这就是两面宿傩?看来悟还真是抱了一分怜悯之心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惊雷一般在七海建人的心中炸响,他陡然扭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看着一个身着袈裟的身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难道五条悟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杀了他,而是…不,在这种地方五条悟是不会撒谎的,但为什么…七海建人的思绪混乱了一秒,眼睛中透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茫然来。 “你?!”熊猫的反应更加激烈,毕竟乙骨忧太的事情才刚过去了一年多,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掉这个入侵高专,轻而易举地将他和狗卷棘以及禅院真希击败的家伙,而那个家伙的名字是… “夏油杰!” “哎呀,没想到这里也会遇到熟人呐。”夏油杰拢着袖子走到禅院朔的身边,笑盈盈地冲着七海建人等人望了过来,“不过也是,毕竟都是冲着悟来的嘛…七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七海建人用手推了推护目镜,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道,“夏油…学长。” “你又想要做什么?”熊猫有些紧张地质问道,“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只能说我确实是死了一次。”夏油杰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侧头看着禅院朔,紫色的眼睛中流淌着温柔的河流,“只是一想到我想要再见面的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任由自己无知无觉地睡过去了。” “咚!”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让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随后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充满了不爽与嘲讽的声音。 “在这里举办‘认亲大会’的家伙还是赶快滚过去吧。”禅院甚尔拎着一个改造人的脑袋走了出来,随手将其丢在了一边,冲着夏油杰嗤笑了一声。 “怎么能这么说呢?禅院君。”夏油杰将最后三个字加重语气说的无比清晰,“我们现在可是‘同伴’啊。” “你这家伙…”禅院甚尔绿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道阴冷的光,盯着夏油杰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应该被完完全全清理掉、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真是有够恶心人的。五条悟那个家伙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你挫骨扬灰呢?” “也许是因为我们是‘挚友’吧。” 禅院甚尔的脸上露出了想吐的表情,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感觉上面出现了一片鸡皮疙瘩,内心中只觉得荒唐可笑。 挚友?杀了对方的那种“挚友”吗?那还真是天底下独一份。 “以禅院君的脑子想必是很难明白。”夏油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嘴里却毫不留情地刻薄地讽刺道,“不过也是,禅院君用肌肉思考就够了。” “哈?你在说什么呢?”禅院甚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翘起了嘴角,眼神飘向了禅院朔的方向,假装若无其事地用手像是不舒服一样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若隐若现地露出了里面装饰用的黑色皮质choker。似乎是因为有些紧的缘故,choker的边缘露出了一圈红色的印痕,配合上禅院甚尔今天穿的[Q]的类似于军装的战斗服,莫名凸显出了一份让人心痒痒的色气。 禅院甚尔的喉咙滚动了两下,牙齿咬住手套的指尖,将黑色的手套拽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收到了自己的口袋中。他用手别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展露出了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光的黑曜石耳钉,然后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饶有深意地冲着夏油杰说道:“我只需要‘命令’就好了。” 夏油杰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真没想到禅院甚尔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看看熊猫那忍不住张大的嘴和七海建人莫名撇过去的头,他敢百分百保证他们的心里都有了一些绝对会让他感到恼火的想法。 而同样心里不痛快的还有源晴织,他的脑门上冒出了井字,心里在禅院甚尔的身上打了一个鲜红的叉。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这样的人放在家主大人的身边不是败坏家主大人的名声吗?家主大人现在的那些下属都是怎么回事?失职到这种程度!(拜尔等人:你当我们不想吗?!) 两面宿傩的脸上逐渐浮上了两分不耐,不管什么时候,源的身边无论有多少人都没有被他放在眼睛里过,反正只是一些虫蝼罢了,稍微态度温和一些就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围绕上来,可实际上不过是一些玩腻了就可以随手捏死的东西,也只有源会被这些脆弱到风一吹就会消失的蛛丝所困住:“无趣,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差点都把你忘了。”禅院朔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冷然地朝着两面宿傩望了过来,这种好似整双眼睛都只容纳了他一个人的身影的场景让两面宿傩感到了久违的兴奋,他的脸上露出了张狂的笑容,向前一步朝着禅院朔发出了斩击。 禅院朔的手腕一转,手中的扇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两面宿傩的攻击偏移落到了侧方的一栋大楼上,楼体瞬间就被斜着削掉了大概四分之一的体积,从上方滑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掀起了一片尘土。 夏油杰的笑容从脸上消失,背后裂出了道道裂缝,无数的咒灵在里面向外散发出了贪婪和渴求的气息。禅院甚尔更是瞳孔紧缩,骇人的杀气直冲两面宿傩而去,刚刚的场景几乎要与他的噩梦相重叠,他的骨骼发出了惊悚的摩擦声,像是什么逐渐苏醒的凶兽,无差别地向外散发出它的想要猎食的血腥信号。 你竟然敢…!? “你还真是喜欢养狗啊。”两面宿傩瞥了禅院甚尔一眼,天与咒缚…如果是平时,因为无聊他说不定还会有点兴趣,可现在他只觉得碍眼极了,“养了一条背主的还不够,这又是你找到的什么稀有品种?” “闭嘴!”源晴织只感觉怒气冲上头顶,大脑嗡嗡作响,心里发出了像是布匹被撕扯开的声音,本就千疮百孔,而如今只是勉强被缝上的心脏像是被人摔到地上然后一脚踩碎,“我不是…” 禅院朔手臂一伸拦住了他们忍不住想要冲上去的动作,然后在禅院甚尔恐怖的视线中,将手中的狱门疆丢给了他:“保管好,不许弄丢了。” “你别想…” “甚尔。”禅院朔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中露出了一丝笑意,“相信我吧。” 禅院甚尔攥紧了手,绿色的眼睛执拗地盯着他,像是要将禅院朔整个吞入腹中,只要这样才能让他感到永久的安心。 “听话。”毋庸置疑的声音。 禅院甚尔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吞咽的声音,似乎是在竭尽全力地忍耐着什么,最后他额头上的青筋鼓起,咬着牙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保证。” “我保证。”总不能就这么让你冲上去吧,天与咒缚在面对宿傩的时候可不占优势,禅院朔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上了两面宿傩流淌着恶意的眼睛,表情淡漠地说道,“换个地方?” “无用的慈悲。”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但反而心情不错地答应了下来,“要是让我不尽兴的话,我就杀光了他们。”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第384章 涉谷事变(二十三)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很久没有动过手了。”禅院朔站在空旷的街道上, 注视着对面的两面宿傩,平静地问道,“你现在大概有以前多少力量?四分之三?” “怎么?”两面宿傩手指张开, 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浮现,然后骤然握紧发出了咯嘣一声, 他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笑,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一般语调怪异地说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意思?” “这种都知道是不可能的话就别说了。”禅院朔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帐], 心中不确定地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算了,现在也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甚尔他们应该已经退出很远了吧?这下应该… 可以无所顾忌了。 禅院朔将柔月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展开, 然后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在两面宿傩扩大的了然和嘲笑的表情中,他的手腕翻转,扇子慢吞吞地调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他上翘的嘴角和染上了淡淡金色的眼眸。 “这样才对!”两面宿傩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空气中响起了他肆意的大笑声,“来吧!将你的咒力全都拿出来!厮杀一场吧!” “[领域展开]——”劲风擦着禅院朔的脸颊而过,他左手抓住了两面宿傩的手腕, 另一只手中的柔月自下而上地朝着两面宿傩的喉咙而去, 两面宿傩的身体后仰, 左腿弯曲,单手撑地, 右脚朝着禅院朔的脚踝抡了过去。 禅院朔松开了手, 脚下起跳, 踩在了两面宿傩的后肩上一用力, 两面宿傩身体向下一沉, 按在地面上的手的四周凹陷了下去,瞬间开裂出了蛛网般的裂纹。 两面宿傩的手臂果断向后击打而出,然而禅院朔就如同在清风中的叶子一般,轻巧地落在了不远处,周身荡起了层叠的涟漪,粼粼的金色波纹在空气中朝着四周无止境地扩散了出去,禅院朔单手在身前组合成了一个咒印,浅笑着说道,“——[郁单无量天]。” 咒力如同海浪一般向外扩张,给周围的所有建筑都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在禅院朔的控制之下,领域并没有完全展开到极限…或者说他从未试探过极限在哪里,只是局限在了他与两面宿傩交战的区域之中。 “还是老一套。”两面宿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熟络地打量着周围,对于他来说,只有当源展开领域,才意味着真正战斗的开始,而之前不过是玩乐和热身罢了,“你死了之后,平安京真是无聊极了。” “承蒙夸奖。”咒力不断地流转放出,压在心口的大石和一直存在于身体的隐痛消失不见,禅院朔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只有展开领域之后,我才能不受限制嘛。” “呵,别到时候被那些弱小的垃圾同化得连怎么战斗都忘了。” “不会说话就去重新学一下吧,宿傩。”禅院朔直接将手中的柔月朝着两面宿傩掷了过去,两面宿傩手一挥发出了两道斩击,一道落在了柔月上,偏转了扇锋的攻击方向,另一道直冲禅院朔的面门而去。 禅院朔空手一挡,手向着旁边一甩,斩击在他的右侧方的地面上开出了巨大的裂缝,他闪身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眼前,一拳朝着他脸的方向砸了过去。 两面宿傩偏头后退,然而禅院朔的目的压根就不是他的脑袋,在他的手擦过两面宿傩颈侧的一瞬,两面宿傩只觉得脑后传来了一阵劲风,被他打飞出去的柔月旋转着飞回了禅院朔的手心,然后被他毫不犹豫地朝着两面宿傩的脖子划了过去。 鲜血和血肉飞溅,柔月就像是切豆腐一样从侧面深深地切进了两面宿傩的颈部,然后再无寸进。鲜红溅上了两面宿傩的衣服和半张脸,他狰狞着一张脸,猩红的眼睛中绽放出了嗜血的兴奋,牢牢抓住了禅院朔的手腕,然后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禅院朔的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了深深的刻痕,然后微微压低身体重心下沉,两面宿傩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放大,他脚下一错,身体在原地转了一个半圆,躲过了两面宿傩的拳头。在两人交错之迹,他举起扇子挡在了自己的左侧方,果不其然,两面宿傩瞬息出现在了他的侧面,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扇面上。 气浪气势汹涌地向着四周掀开,禅院朔从烟尘中倒飞出来,扇子合拢手腕一动用巧劲挡开了两面宿傩的攻击,另一只手在胸前接住了两面宿傩的拳头,然而这只是勉强削减了力道,他的手臂弯折,拳头连带着手最终还是重重地落在了胸口上。 “轰!” 禅院朔的后背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两面宿傩沾血的脸凑得他极近,他甚至都能够嗅到血液独特的铁锈味,两面宿傩的眼睛中散发着浓重的恶意,他的手微微抬起,然后再度加重力道一拳捶下。 禅院朔右手的柔月“唰”的一声展开,右腿蜷起,膝盖朝上向着两面宿傩的胸口顶去,同时扇锋在空中闪过了一道凛冽的弧线,瞬间接近了他的脑袋。 两面宿傩被迫放弃了他的想法,闪身向后退去,禅院朔在原地的身影虚化,趁着两面宿傩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手中的柔月带着风的尖啸直冲两面宿傩的心脏而去。 “呵,还是一样的招数吗?”两面宿傩抓住禅院朔的手腕,浓重的恶意朝着他压迫而去,毫不掩饰他残忍的杀意在禅院朔的耳边低笑道,“这样可不行啊。” “当然有‘更新换代’了。”禅院朔的手忽然松开,柔月在两面宿傩的眼皮底下从他的手中掉落下去,然后被左手从下方接住,干净利落地捅进了两面宿傩的腹部,“就像这样。” 禅院朔手腕一振,挣脱了两面宿傩的手,柔月从他的体内撤出,带出了一蓬血花,随后他后退一步,脚下在地面上用力一踏,腰部用力,咒力凝聚一脚踹在了两面宿傩的胸口处。只听一声音爆,两面宿傩在原地消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接砸进了身后的大楼中,大楼晃动了一下,然后倾斜着倒了下来,连带着旁边的建筑也一起塌陷了下去。 “我看忘了怎么战斗的是你才对吧。”禅院朔向前伸出手,空气凝滞升腾起了白雾,冷风吹过,水蒸气凝结成了漂亮的晶花落在他的手心,“[冰凝咒法]——” 一声剧烈的轰响,两面宿傩从废墟中脱身而出,周身带着凶暴的气势朝着禅院朔冲了过来,禅院朔的睫毛上仿佛都覆盖上了一层白霜,他的双眼中带着浅淡的笑意,深吸了一口气,顺着手掌向前吹出:“——[霜凪]!” 冰花呼啸着向前蔓延,所经过的地面上都覆盖上了一层霜雪,层层的冰层拔地而起,极致的冰冷几乎连带着身体中的血液都要一起冻结。冰层以极快的速度从两面宿傩的小腿向上攀升,所经过的皮肤似乎都被刷成了一片惨白,最后将其整个封在了寒冰之中。 “这个术式虽然还挺好用,但是其实我不太喜欢来着。”禅院朔慢悠悠地说道,在骤然直降的空气中呼出了一片白雾,“感觉实在是太冷了。” “轰!”凝结的冰层轰然炸碎,禅院朔瞳孔紧缩,身体暴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蓄势的一拳将他直接轰飞了出去,连续的洞穿声响起,禅院朔在接连砸穿了三栋大楼之后,身体陷进了楼体之外一个闪烁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广告牌中,瞬间冒出了大量的浓烟和刺眼的火花。 电流的滋啦声不断地响起,禅院朔咳嗽着喷出了一口血,下一秒两面宿傩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燃烧着咒力的拳头在他的眼前放大,禅院朔的咒力覆盖上他的身体,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拳头。但无法避免的,他的身体再度地向里陷进去了一层,从他脚下的方位发出了咔嚓的断裂声,裂痕从大楼的表面向后延伸,看起来只要再有一点细微的力度,大楼的上半层就能直接断折掉落下来。 “里梅的术式。”两面宿傩眼神闪烁着凑近了禅院朔的耳边,喉咙中发出了低笑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禅院朔攥紧两面宿傩的拳头往前一扯,然后右腿抡出,将两面宿傩直接砸了出去,他双手一撑从坑洞中站起身来,右手伸直对准了两面宿傩,左手后拉,做出了类似射箭的模样。 一簇火光燃起,在他的两手之间汇聚成了火焰的箭矢,散发出了恐怖的高温和灼烧空气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很好!很好!”两面宿傩在空中抚掌大笑,他紧紧地盯着禅院朔,眼睛中充斥着兴奋和狂放的笑意,他双手并拢然后张开,以手腕为中心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火焰在他的手中旋转凝聚,然后他双臂绷紧,左手缓缓向后,竟是与禅院朔做出了相同的手势,“来看看谁的更强吧!” 火光照亮了禅院朔的双眸,两人同时松手,两只“箭矢”像流星一般划过夜空,然后骤然对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 刺目的爆炸和咆哮的声音席卷了整个涉谷,天空被灼烧得通红一片,植物化为青烟,大地变为一片焦土,钢筋融化落到地面发出滋啦的声响。恐怖的咒力对撞,像是海啸一样席卷了整个涉谷,无论是谁在一瞬间都感受到了这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这到底…”日下部笃也睁大眼睛,喃喃自语道,“是什么怪物啊…” 第385章 涉谷事变(二十四) “啧, 果然十五根手指还不够吗?”两面宿傩落在某些地方还在燃烧着火焰的大楼上,看着自己焦黑的、裸露出了筋膜组织和部分白骨,甚至还散发出烤肉味的手臂,不爽地撇了撇嘴。 “啪嗒。”禅院朔身上冒着青烟, 有些踉跄地落到了两面宿傩的不远处, 用手抹去了自己嘴角渗出的血迹。肋骨断了, 差点把肺刺穿, 其他的倒是还好…禅院朔缓慢地眨了眨眼, 感受着自己胸口的闷疼,然后抬头看着两面宿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手, 微微叹了口气,“比反转术式还要过分啊, 宿傩。” “你在说什么胡话?”两面宿傩挑了挑眉, 朝着下方街道上游荡的改造人瞥了一眼,嘲讽地说道, “这不是有很多‘素材’吗?你让那些人离开不也是因为这个?” “你说得对。”鲜血沾染在禅院朔的嘴唇上, 配合上他略带苍白的脸色, 在月色之下莫名的显露出了一种非人的质感, 他敛下眉眼,伸出手再度在胸前结成咒印,“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姑且问一句,你是不是在生气?” 两面宿傩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然后缓缓拉扯起嘴角, 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来:“生气?你还真敢说啊。” “不说就算了。”禅院朔的眼睛中流淌着金色的雾气, 他心脏中的封印再度碎裂了一角, 咒力在短暂地停滞了一瞬后再度爆发, 原本只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的建筑上浮现出虚影,好像有什么正准备由虚化实,“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领域叠加]——[灵化梵辅天]。 禅院朔一挥袖子,领域范围内顿时出现了许多闪烁着的轻薄的光点,好像萤火虫一般在空中纷飞,绚丽得不可思议,然而当它们落到了改造人的身上的时候,却在顷刻之间展露出了它们隐藏在美丽外表下的“剧毒”。 在光点触碰到改造人的那一刻,改造人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仅仅是前进了一步,他们脆弱的骨头就接连断裂,脏器毫无保护地和碎骨一起砸在地上,在转瞬之间就成为了一具辨不清模样的佝偻瘦弱的尸体。 禅院朔身上的擦伤被瞬间抹平,断裂的肋骨回归原位,除了还残留在身上的血迹之外,看不出有一点受伤的迹象。 禅院朔抬起右手,手指一错,柔月唰的一声重新展开,语气平淡地说道:“看来要变成消耗战了呢。” “你这家伙…”两面宿傩的心中不爽极了,他眯了眯眼,眼神中蕴藏着某种十分危险的意味,“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火大!” “这句话也适用在你的身上。” 战况再度升级,空气被速度压缩到了极致,狂风咆哮着掀翻了一切,他们已经不再采用普通的打法,而是完全仰仗着自己的恢复力在以伤换伤,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上究竟出现了怎样可怕的伤势,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捅穿喉咙、刺穿心脏…乍一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在抵死拼杀的疯子,亦或者说是两个彻头彻尾的… 怪物! 禅院朔手中的扇子被打飞,下一秒,他的右手并掌直接刺入了两面宿傩的胸口,穿透皮肉直抵心脏,两面宿傩的瞳孔兴奋地缩小,伸手抓住了禅院朔的手腕硬生生将其捏碎,另一只手微长的指甲直接朝着他的眼睛捅了过去。 禅院朔的身体后倾,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踏,腰部一扭,两面宿傩的手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同时膝盖带着风声直接朝着两面宿傩的太阳穴撞了过去,一点都没有在乎自己的胳膊成为了怎样一种扭曲的形态。 两面宿傩眼前一黑,双目出现了短暂的失明,鲜红的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睛,然而他只是肆意地大笑着,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抓住了禅院朔的衣领,将他甩飞了出去,然后整个人像是一枝离弦的箭一样,身后的气浪像是羽翼一样展开,直冲了上去。 禅院朔的手在空中恢复完全,他的身体倒转,双脚重重地踩踏上了高楼的表面,无数的玻璃轰然炸碎,在月光和领域中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如同星屑一般向着下方掉落了下去。 禅院朔半蹲下身体,右手抚上了脚下的高楼,砂土碎石被他所抽调,楼体一时间只剩下框架的钢筋在勉力支撑着,随后,巨型的长/枪从高楼中熔铸了出来,在禅院朔的指挥之下,以一种恐怖的压迫感朝着两面宿傩砸了过去。 然而长/枪在瞬间就被斩击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几段,在重力的作用下砸落到地面,原本还算平整的道路凹陷坍塌,剧烈的震动让几百米外的人都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震颤,禅院朔的身影瞬息消失,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眼前,只在原地留下了被斩击所劈碎的残影。 高楼终于不堪重负地被削断倒塌了下去,禅院朔正面与两面宿傩在空中厮杀在了一起,手臂相交,膝盖对撞,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为了可以攻击的武器。 禅院朔的喉咙中呛出了一口血沫,手肘顶撞在了两面宿傩的胸骨之上,他的耳边响起了清晰的断折声,禅院朔的眼睛中疯狂的神色一闪而过,任凭两面宿傩的手掐住了他的喉管,几乎要捏碎他的喉咙,他反手攀住了两面宿傩的胳膊,在空中双腿蜷起,硬生生地蹬在了他的胸口。 肩膀脱臼,皮肤撕裂,神经扯断,筋膜崩出…在两面宿傩狰狞的表情中,他的手臂被硬生生地折断撕扯了下来。在两人即将脱离的时候,两面宿傩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禅院朔的脚腕,他的眼睛中流淌着浓重的血色,青筋在他的手臂上浮现,两面宿傩咧开嘴冲着禅院朔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然后狠狠地往下一掼。 禅院朔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和控制,两个人如同陨石一般从天空坠落,从楼顶一直贯穿到了一层。巨大的撞击掀起了铺天盖地的烟尘,地面上的汽车路牌翻滚着掀飞,汽车的警铃此起彼伏地响起,电器漏电,瓦斯爆炸,大地开裂,仿若是一副灾难过后的景象。 “咳咳咳…”禅院朔拉开了与两面宿傩的距离,将从他身上扯下来的手臂丢到一边,胸膛微微起伏咳嗽着。他身体的各处都叫嚣着疼痛,即使得到了及时的修复,神经所带来的疼痛的余韵依旧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禅院朔用手指使劲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眼神冰冷地看着两面宿傩肩膀处的肌肉蠕动着,在短时间内又长出了一条手臂…这个家伙完全成为了咒灵之后,简直更难对付了。 “继续啊,我还没有尽兴呢!”两面宿傩的脑袋左右扭动了一下,与颈椎之间发出了咯嘣的声音,他微抬起下巴,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视线打量着禅院朔,“源,你该不会是要认输吧?” “做梦去吧,宿傩。”禅院朔一边回答着,一边在心中想道:要是开三重领域的话,[帐]估计就撑不住了,刚才他就看到结界就像是暴风雨海面上的一叶扁舟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浪打翻在地,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的计划… 嗯? 两面宿傩和禅院朔同时向着外面看去,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他们撞了过来,下一秒,只听一声剧烈的爆炸,高楼被融化,地面出现了一个仿佛流淌着岩浆的巨坑,漏瑚站在边缘用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四处搜寻着两面宿傩的位置。 成功了吗? “我说,宿傩。”漏瑚的心里陡然一惊,猛地回头向后看去,只见禅院朔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它,似乎像是在看什么珍奇物种,“这个咒灵是怎么回事?”已经有多久没见到过有人敢介入到他们两个的战斗中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两面宿傩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打得上头之后,他完全将漏瑚忘了个精光,但他的心中压根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都没有,有的只是对于它不长眼色的厌烦,“滚远点,咒灵。” “既然说了‘只要能击中你一下’…”漏瑚的头上冒着冷汗,但依旧抬头直视着两面宿傩的双眼,坚定地说道,“那么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都可以。” “…你又在搞些什么?”禅院朔的眼神在两面宿傩和漏瑚的身上流转,虽然这个咒灵的实力还不错,但那也得看比较的对象是谁,在这样的前提下,说什么击中宿傩…一看就是在被耍着玩。 “嘁。”两面宿傩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不过是一个无聊时的消遣罢了,谁允许它在这里大放厥词的?“那你就去死吧。” 无数道斩击被暴怒的两面宿傩倾泻到了漏瑚的身上,禅院朔面无表情地将落到他身上的攻击挡下,然后看着漏瑚的身体瞬间被切成了无数的碎片,头颅掉在地上滚出了老远。上面好像还有点微弱的咒力,还没死透吗?禅院朔这样想着,而且这个模样,好像是之前袭击五条悟的咒灵…等等。 禅院朔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五条悟似乎展开过0.2秒的领域,如果我将领域叠加上去,不等它完全展开便收回,这样一来叠加的范围只会局限于我的周身,只需要短短的一瞬… 禅院朔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两面宿傩,染上了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让人脊背发凉的神色。 “不知所谓。”两面宿傩声音低沉地说道,他嗤笑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到了禅院朔的身上,“继续。” “自然。”禅院朔轻笑了一声,被打飞出去的柔月破开砖瓦碎石,落回到了他的手里,“我还没有看到我想要的结果呢。” 第386章 涉谷事变(二十五) “不过改造人也要用光了。”禅院朔偏头向着貌似什么都没有的远处望去, 他感知到自己领域中像是收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去的改造人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连路边的行道树都隐隐有种萎靡不振的模样,再来上两三次, 他就无可避免地必须要扩大领域的规模, 而面对两面宿傩, 他可没有精力去区分谁应该被排除在外,“一击定胜负吧。” “这就想要逃跑了吗?” “别这么说, 宿傩,我可是在夸奖你。”禅院朔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笑意,用扇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含蓄地说道, “更何况虎杖悠仁也快要醒了吧?” “啧。”那个臭小鬼,早晚要解决掉他。两面宿傩不愉快地想道, 他从刚刚就感受到了虎杖悠仁有将要苏醒的迹象, 只不过还不清晰,所以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现在经禅院朔一点破,他高昂的兴致就像是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尤其是当他看到禅院朔波澜不惊的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 心中就更加不爽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禅院朔在战斗中透露着兴奋与疯狂的发亮的眼睛, 混杂着血腥的气息和最本质的对于胜负与战斗的渴求, 就像是被折断羽翼,染红翅膀, 本应坠入深渊却肆意地在生死的交界处飞翔,发出快意与歇斯底里的鸣叫的飞鸟。 抓住它的时候好像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它的生命,可它却也能钻入你的皮肉, 撕咬你的躯体, 吞掉你的血肉, 然后在你的尸体上、从你的心脏处再度展翅诞生,足够脆弱却也足够强大,如此极端却漂亮得不可思议,简直没有一处不符合他的心意,光是想想就能勾起他所有的兴致与欲望,无论是杀意,食欲,破坏欲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可惜想要完全俘获,给它套上枷锁也是一件难事。两面宿傩注视着禅院朔咂了下舌,他一直对于这家伙能够安之若素地待在与他外表相似但本质却完全不同的蝼蚁中感到不耐,偏偏这家伙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千年前就是这样,看起来千年后也没什么变化,到头来最后总是他被气到,而这家伙却总是一副“你又在发什么神经”的模样。 令人恶心透顶! “你的表现总是让我觉得好像是我哪里惹到你了。”所以说他们经常会打起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禅院朔叹着气用柔月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垂下眼小心斟酌地用咒力试探着他对于封印的控制力能否达成他的想法,然后抬起头摆出了起手式,“提前说明,被干掉了只能算你运气不好。” “你还真敢说啊。”两面宿傩挑了挑眉,眼睛中却闪过了一丝慎重,他知道禅院朔从不说大话,以他对于这家伙的了解,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完全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呵,真是… 两面宿傩没有接着往下想下去,他的嘴角怪异地上翘,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刺激和危险感让他的神经和身体兴奋地战栗,果然这家伙… 禅院朔吐出一口气,他右脚微微后撤,抬手用柔月对准了两面宿傩,他耳边所有的声音忽然消失,眼眸中倒映出的景物都静止在了原地,他甚至能看到风在空气中吹过的波纹,随后他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消失,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咒力。 温顺的、狂暴的、凝固的、流淌的… 禅院朔缓缓地闭上了眼,大半个封印开裂,化为了金色的碎片,他霍然睁开眼睛,熔铸的金色被烙印在了他的眼眸中,眼瞳中央却浮现了一条明亮的银线。两面宿傩睁大眼睛,脑海中闪过了千年前的时候,源满朔眼睛的颜色完全倒转成银色的时刻,心中忽然升起了想要歇斯底地大笑的冲动。 他还未曾好好体味就消失了的神明啊!两面宿傩的舌根上泛起了腥甜的味道,他的表情失去控制,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散发出了饥饿渴求的信号。 真是称心如意! 下一秒,[帐]中的所有人眼前都变得一片空白,五感消弭,失去了对于咒力所有的感知,黑色的[帐]就仿佛接触不良的机器一样不停地闪烁着。恍然间他们似乎看到了矗立漂浮在自己眼前的庞大的月亮,而他们就如同虫蝼,如同尘埃,如同不通过精密的仪器都无法察觉的微生物,所有人都无法抑制地感受到了摄人心魄的恐怖。 “什么…东西?”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景象,日下部笃也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身体颤抖着几乎发不出声音,每一个关节就好像好久都没有动弹,僵硬得仅仅是轻微的动作都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让人发狂的疼痛,“什么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特级?日下部笃也的手指抽搐着,脸上浮现出了癫狂的表情,鬼的特级!你们他/妈的是眼瞎了吗?!你们[哔——]给我滚过来看看!用你们那[哔——]的脑子给我看清楚了! 如果那是特级的话,他们又是什么?! 草履虫吗?! 领域内庞大的生命力和咒力疯狂地填补进禅院朔的身体内,所有的改造人、动植物…一切被定义为活着的东西都被一瞬间抽空,然而这依旧满足不了禅院朔的需求。 禅院朔用手遮住眼睛,明灭的光从指缝中流淌出来,他倚靠在墙上,竭尽全力才将心脏上的封印贴合上去,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漏了一个大洞,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贪婪地叫嚣着不满足。 果然还是太异想天开了吗?禅院朔有些恍惚地想道,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该说还好他的领域还不完整,而且控制着只展开了不到0.1秒吗? 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什么湿黏的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无比缓慢地向着他靠近,禅院朔将手放下,看着两面宿傩的新形象,充满倦怠地说道:“你还活着啊。” 两面*声带还没修复好*宿傩扯了扯嘴角…哦,不,他现在压根就没有嘴,或者说他现在根本看不出人的样子:半边脑袋消失不见,像是被绞成肉馅的血肉中掺杂着白色的骨茬,上半身几乎只剩下了一根半掉不掉的脊椎挂在那里,下半身右腿部分直接消失,左边膝盖之下的血肉无影无踪,惨白与鲜红混杂的小腿骨上布满了裂痕,时不时还有骨头的碎片簌簌下落。 这是他第二次受到这样严重的伤,上一次还是…哦,好像也是这家伙干的。 即使是他,这种几乎命悬一线的伤势恢复也得花费点时间,血肉肌肤慢慢地填充了上去,两面宿傩甩了甩有些陌生的手臂,握紧拳缓和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眼睛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朔,用手摩挲着下巴,忽然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果然还是这样更讨人喜欢。” 禅院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他已经懒得做什么反应了,只是挺直脊背,背靠着废墟坐在地上,右腿蜷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鲜血和灰尘布满了他的全身,禅院朔缓慢地眨了眨眼,每一次呼吸都带上了折磨人的疼痛,脸上一丝一毫的血色都没有,如果不是胸膛的微微起伏,还以为坐在那里的是一座雕像。 在明亮的月光下,一种晶莹剔透的易碎感让人感觉好似只要轻轻的一触碰,上面就会出现细微的裂痕和清脆的破裂声,散发出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两面宿傩的眼神暗沉了下来,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弯下腰,手朝着禅院朔的下巴伸去,随后他的手腕处传来了一阵刺痛,柔月的扇锋在上面划出了一道新鲜的血痕,血珠顺着扇骨流淌到了禅院朔的手指上。 然而两面宿傩并没有想要去管的意思,手臂继续前伸,硬生生被削下了一层皮肉,他的手指最后卡在了禅院朔的脖颈上,大拇指按压上了禅院朔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低笑着说道:“想‘吃’了我吗?” “…滚远点,宿傩。”禅院朔微微抬起头,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轻颤翅膀,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呼吸中都带着灼烫的温度。本身收回领域之后,随之到来的反噬就已经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再加上这次他作了个死,周围空气中流淌的咒力被他吸纳一空,而两面宿傩这个大型“咒力凝聚物”还在他眼前晃悠,他能克制着不一口吞掉已经算是他忍耐力够强了。 “这可不行。”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手上发动了[反转术式],禅院朔脸上的神色和缓,冰冷的指尖慢慢回暖,随后,充沛的咒力被填补进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朝着两面宿傩的方向靠了过去,“你死在这里可不符合我的预期。” “…离死还远着呢。”禅院朔用手按压住了两面宿傩的肩膀撑了自己一把,低着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强硬地将其摁在了自己的身边,“可惜月亮最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两面宿傩毫不在意地懒洋洋地用手臂支着脸,像一只餍足的野兽,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月光下废墟中荒凉的景象,只是稍微有点可惜没有酒也没有肉,显现出几分出人意料的心平气和,但禅院朔显然对此适应良好,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有点想吃唐菓子了。” “没有。” “我就是感慨一句。”禅院朔放松身体平静地说道,“你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变出来的样子。” “得寸进尺的家伙。”两面宿傩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是在说你自己吧。”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两面宿傩嘴里轻啧了一声,转过头去百无聊赖地说道:“还以为你的行事风格变化了,看来还是那样无趣。” “我没做什么吧?”禅院朔微微一愣,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第387章 涉谷事变(二十六) “那两个咒术师女娃, 应该是双胞胎,头发颜色不一样。”两面宿傩勉强从脑海中扒出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身影,为了能让禅院朔确定, 他还加上了几句描述, 最后带着两分嫌弃地说道, “身上的咒具明显是源家的手法,别说你不知道。” “…谁?” 两人再度对视, 两面宿傩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这回是禅院朔咳嗽了一声默默地将头转了过去,然后陷入了沉思:咒术师女娃, 双胞胎…除了辅助监督和[窗口]的人之外,[Q]来到涉谷的应该只有他、禅院甚尔、源晴织和拜尔四个人才对, 光是性别就不对, 再加上虽然[Q]确实是做了一批用源家的手法为基础的防护咒具,但除了个别送出去的之外,大部分应该只是在[Q]内部通用才对…不行,还是对不上。 “完全想不起来。”禅院朔放弃了,他用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无所谓地说道, “嘛, 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唰!” 禅院朔连动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斩击擦着他的脸过去, 只斩断了些许的发丝:“我就说你在生气。”但是一点杀气都没有,真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 “呵。”该敏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敏锐?两面宿傩感觉自己这一千年来所遇到的所有挫折和憋屈全都和禅院朔有关,要是平时他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但因为刚刚打过一架, 他现在的心情微妙的很不错, 所以也懒得计较禅院朔说了些什么。 月光倒是千年前千年后都一个模样,两面宿傩慵懒地想着,在褪去了身上狂暴凶恶的气息之后,他的身上终于浮现出了几分从容的风流雅致来,好像现在不是身处废墟之中,而是在亭台楼阁之下,树枝上停息着鸟雀,游鲤在水下经过,月亮落在澄澈的酒碗中,随后被端起一饮而尽。 风吹过屋檐下的铃铛,响起清脆的声响,两面宿傩的手在膝盖上无声轻敲着节拍,禅院朔微微偏头瞥见,停顿了两秒后,忽然开口:“天如海,云涌波起,月舟移。” 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身上的咒纹缓缓消退,接口用低哑的声音唱道:“云海星林,形影依稀。”[1] 禅院朔轻笑着从地面上站起,勉强整理了一下被鲜血染红了半边,压根都有点看不出原貌的衣服,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回见,宿傩…还是不要那么快见面为好。” 环佩琳琅,琼楼玉影如同海面上的泡沫一样消失,化为碎石、火焰与鲜血,两面宿傩撑着脸,翘着二郎腿坐在生得领域的骨山之上,低低地笑出声来:“这可由不得你。” 他恶趣味地欣赏着虎杖悠仁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然后低头看着自己半裸露的身体,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抓狂模样,伸出手打量着浮现在自己手指上的一缕活跃起来的黑紫色的不祥气息,眼睛中嘲讽的神色一闪而过,“主意打的倒是挺好的,可惜…” “等着吧,源,这可是一个‘大惊喜’。” ********** 禅院甚尔静默地坐在台阶上,身体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身上没有杀气,没有情绪,没有动作,只是双眼平静地盯着街道的尽头,无声地等待着。 反倒是夏油杰眉宇间始终存在着一抹焦躁,他忍不住看了看禅院甚尔和源晴织,见两人一点想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向着战斗发生的方位走去。 自从禅院朔和两面宿傩离开之后,他们就一直保持着泾渭分明的姿态,一点想要搭理对方的意思都没有,包括连七海建人他们的离开也没有阻拦。他不是没有感受到远处那可怕的咒力以及如同天灾一般的战斗场面,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虽说朔的要求是让他们远离那里,可是… 夏油杰眼神冰冷地望了两人一眼,他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他们,禅院甚尔就先不说,谁知道他是用什么卑鄙无耻的方法接近了朔,骗取了朔的信任,从头到脚都完全不值得信任,而源晴织…呵,一个咒灵,虽然现在看起来像是受肉了,但他又怎么会相信一个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有什么“忠诚”可言呢? 然而… “轰!” 夏油杰停住脚步,紫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矗立在自己面前的长/枪,然后缓缓地转过了头来,他身后的空气中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一只硕大的眼睛快速地眨动着,里面散发出了怨毒的光芒:“咒灵,别想拦我。” “家主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一步。”源晴织面无表情地说道,长/枪化为黑红色的雾气在他手上重新凝聚,[咒灵操术]…跟晴明公相似的术式,即使是他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咒灵也会感到有些麻烦,但家主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 “命令?呵。”夏油杰明显对此嗤之以鼻,他脸色阴沉地盯着源晴织,一挥袖子,咒灵挤挤挨挨地从缝隙中倾泻而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借口罢了! “毫无意义。”源晴织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细微的不屑,他完全不知道夏油杰的举动是因为什么,或者说这就是在根本上思维的差别:之所以说源家与平安时代绝大多数家族格格不入,其中一点就是源家其实整个都是家主的思维的延申,他们几乎无原则地赞同家主的一切决策,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将其付诸现实。 对于源家来说,他们的家主就是作为最强者存在的,毕竟源家的嫡系一向不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整个源家的资源都是用来“供养”这寥寥几个成员的,但相应的,嫡系…尤其是家主的身上也带着或许在外人看来十分恐怖的压力和责任,这在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是很难以想象的。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他们或许会在别的方面上出现担心、忧虑的情绪,但这一点绝对不会出现在战斗之上,他们也习惯于在一些他们无法参与的场面中,在接受到命令之后,毫不犹豫地执行下去,无论是撤退还是当炮灰…当然,后者基本没有出现过就是了。 这一点自然在源晴织的身上也适用,甚至可以说作为影武者的他是受到影响最深的那一个,在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他自然是一切以源满朔的安全为先,而一旦命令下达,无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会是坚决的执行者,毕竟影武者只会对家主一人负责,而他们也只会与家主死在一起。 只是在他这里出现了一些意外… 就在源晴织和夏油杰互相对峙,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两人顿时偏头看去,发现[鵺]歪斜地撞到地上,然后解除了召唤回到了影子之中,禅院惠有些踉跄地站稳身子,冷着脸四处搜寻着什么。 “惠少爷。”源晴织轻微地弯了弯腰。 惠?夏油杰瞬间想到了禅院朔口中曾经提过的名字,他凝神一看,就看到了一张和禅院甚尔相似,但明显更加年轻的脸,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也吐不出来。 而禅院惠此时已经无暇表达对于源晴织称呼的不适应,他在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的身影之后,就铁青着脸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坐在楼梯上一直诡异地保持着沉默的禅院甚尔的衣领,如同上好的翡翠一般透彻漂亮的眼睛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朔呢?” 他在上空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恐怖的战斗即使是余波都差点将他掀飞出去,他竭力地让[鵺]远离战斗中心,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数次停下来躲避,缓解在巨大的压力下有些僵硬的肢体,然后咬着牙继续前行。 可在那个庞大的天体出现的时候,几乎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对于巨物的恐惧在一瞬间被激发出来,空气中超高浓度的咒力几乎成为了水银,让他几近于窒息,等他回过神来之后,他已经整个人砸在了楼顶,幸好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地用咒力包裹了他的全身,这才没有出现什么大的伤害。 但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禅院惠的瞳孔紧缩,心脏惊悸着,无法控制地想到了禅院朔无声无息地沉睡着的景象,他的脸上露出了已经很久都没有存在过的慌张的神色,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在心里用连自己都不信的说辞安慰着自己。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禅院惠的嘴唇微动,无声地喃喃自语,甚尔不是说了会保护好朔的吗?应该没问题的… 绝对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 禅院惠收紧手指,几乎是失控般地将禅院甚尔拉近,朝着他怒吼道:“朔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小子。”禅院甚尔的眼珠微动,像是凝固的石像突然有了生机,凸显出了一种奇异的惊悚感,他嗤笑了一声,伸手攥住了禅院惠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道,“闭嘴。” 手指用力之间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在禅院惠睁大的眼睛中,禅院甚尔的嘴角在脸上扯出了惊悚的弧度,像是被激活的死火山,往外迸溅出了火星和岩浆,流淌在地上蔓延着焦黑和浓烟:“你没资格在这里说话。” 我在完成约定。 禅院甚尔心中的凶兽在撞击着大门,一条条锁链上攀爬着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整个碎裂开来。他的眼睛绿得惊人,胸膛上下起伏着,周身的血腥气一点一点冒出来充斥着每一缕呼吸着的空气,额头上的青筋鼓胀蹦跳,但依旧在竭力地忍耐着。 我在听话! 所以… 所以! 禅院甚尔咧开嘴,手臂用力将禅院惠甩飞了出去,禅院惠在即将撞上墙壁的时候,单手往后面一撑停了下来,抬头表情冷凝地看着禅院甚尔,神经却绷紧到了极致:“你这家伙!” 禅院甚尔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完全无视了在场的三人,双眼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路口。 只需要稍微等一会。 只需要再等一会… “咔哒。”脚步声。 禅院甚尔好似怔楞了一下,有些茫然地听着脚步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随后逐渐与心跳同步,变得震耳欲聋。 身影慢慢走近,逐渐看清了染血的衣角,手中的折扇,以及…那张带着浅淡微笑的脸。 禅院甚尔瞬间消失在原地,骤然出现在了禅院朔的面前,所带来的风吹过了禅院朔的头发,他眨了眨眼看着禅院甚尔,似乎在等着他说些什么。 然而禅院甚尔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微微低下头,用手碰了碰禅院朔的脸,然后一点一点地弯下腰,带着克制得很好的力道,紧紧地抱住了禅院朔。 禅院朔的眼睛里漫上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回抱住了禅院甚尔的脊背,开口道:“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第388章 涉谷事变(二十七) “不过在说事情之前…”禅院朔拍了拍禅院甚尔的后背, 示意他放开自己,然后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无奈和苦恼地说道, “果然还是想要先清理一下。” “是, 家主大人。”源晴织端正行礼,“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什么?什么时候?而且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在见到禅院朔安全回来之后,夏油杰不禁也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然后他下一秒就听到源晴织平静的话语。夏油杰猛地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以言喻, 他是有注意到源晴织曾经消失了几分钟,但这么短的时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 “辛苦了。”禅院朔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他朝着源晴织点了点头, 在得到他更加恭敬的回复之后,他侧头朝着禅院惠看去,“惠, 拜尔君应该有话让你带给我吧?” 禅院惠停顿了一下, 瞥向了一瞬间恢复了表面上的和平的几人,头上冒出了一排省略号,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朔不知道吗?而且你们要装就装的像一点,地面上的裂缝和坑洞还在那里摆着呢! 禅院*今天也承担了吐槽的任务*惠扯了扯嘴角, 走过来低声说道:“…拜尔叔叔说,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既然如此,那么一会就…你这是怎么回事?”禅院朔抓住了禅院惠的手, 蹙着眉打量着手腕上的一圈青紫, 有些惊讶与困惑地询问道。 这是怎么造成的?好像是被人用大力抓住…等等? 禅院惠的眼神向着后方飘去, 一向冷淡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禅院朔的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他慢慢地转过身,发现源晴织和夏油杰同时往侧面跨了一步,空出了正对着的方向。夏油杰笑眯眯地用手向着右面指去,眼睛中充满了幸灾乐祸,而源晴织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身体微微转向,无声地看向了禅院甚尔。 “甚尔。” 禅院甚尔的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禅院朔,但是他仔细想了一下之后,发现自己有什么必要心虚呢?于是理直气壮地朝着禅院朔望了过来,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明明是这小子突然冲上来,你看我衣领上的扣子都要掉了。”说着,拉着禅院朔的手朝着自己的说是领子其实是喉咙摸了过来。 然后不等禅院朔说话,他又伸出手摁住禅院朔的后颈,略微用力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禅院朔的耳边低哑着声音说道:“我有好好听话待在这里。” 真是恶心人!夏油杰的头上冒出了井字,他不禁看向了禅院惠,发现他除了眼神中充满了嫌弃之外,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所以说这家伙一直是这样的吗?! 禅院惠:你到底对于禅院甚尔的品格有什么误解? 夏油杰的心中有一瞬间升起了对于禅院惠的深深的同情,然后下一秒就被他毅然决然地掐灭,他拢着袖子,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说道:“朔,我觉得禅院君稍微有点过分了,如果你没有及时回来的话,这位…惠君?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为什么这么自然的就叫上了我的名字?而且总感觉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难以言喻的表情在禅院惠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终于分出心思仔细打量着夏油杰,他此前只在情报的资料照片上见过夏油杰的影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真人,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禅院甚尔的手指一动,要是眼神能够成为利箭的话,想必夏油杰早就被他扎成了刺猬,而夏油杰的脸上只是露出了无辜的表情,眼神真切又诚恳,好像之前的所有话都是发自肺腑一样。 真是恶心人!禅院甚尔产生了与夏油杰一样的对于对方的想法,他怎么还不去死呢?! “在这点上我赞同夏油君的意见。”禅院朔保持着微笑,他微微收紧手指,禅院甚尔感受到喉咙处传来了一阵压迫感,要害处被掌控的感觉让他汗毛倒立,但因为是朔,他被黑色choker束缚的脖颈顿时浮现出了一片鸡皮疙瘩,同时产生了一种刺激的兴奋感,“别忘了还有交流会的事情没跟你算账,我一笔一笔可都记着呢。” 禅院甚尔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亢奋地缩紧,舌头在口腔内卷起,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虚伪做作、极其敷衍的“屈辱”:“只要是你亲手…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怎么感觉你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的样子?”禅院朔不自觉地说道。 “朔。”禅院惠镇定地出现在了禅院朔的身边,打断了禅院甚尔即将突破廉耻向着深渊滑落的话,用手指了指禅院朔的衣服,“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再不把衣服换掉的话,一旦着凉了…” 干得漂亮!夏油杰在心里鼓掌喝彩,瞬间看禅院惠顺眼了起来,源晴织果断上前一步,躬身道:“家主大人,请跟我来。” 禅院惠看着禅院朔退后两步,与禅院甚尔拉开了距离,转身跟源晴织说着话,他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着禅院甚尔,两双相似的绿色眼睛对视在一起,禅院惠扯了扯嘴角,留给了禅院甚尔一个嘲笑和报复的眼神,然后转身快跑两步跟在了禅院朔的身边。 臭小子!禅院甚尔咬着牙,“热烈”的眼神似乎想要将禅院惠的背影盯出一个洞来,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站在我这边的吗?! 禅院惠:呵,做梦去吧。 半个小时后。 酒店的浴室中传来了水声,禅院甚尔的眼神盯着床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全套衣物,带着点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他/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尺寸也太精确了吧? “这是基本素养。”源晴织理所当然地说道,在侍女侍从不在的情况下,这些当然是由他来做的,他还觉得这些准备得还不够齐全呢。他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十分自然地走到了套房的另一个卫生间,认真仔细地清洗了一下双手,然后在出来之后,他直接迈步弯腰,双手捧起了床上的里衣,朝着浴室门口递了过去。 浴室的门正好打开,一只手伸出接过里衣又缩了回去,两分钟后,禅院朔穿着里衣,头发滴着水走了出来。禅院甚尔蹙了蹙眉,刚想去拿毛巾,就看到源晴织快了他一步,迅速地拉开了椅子,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在禅院朔坐下之后,展开毛巾一寸一寸地吸纳着禅院朔头发上的水分,动作虽然略微有些生疏,但一看就是被训练过的。 禅院*虽然已经知道了朔的身份*但见到的这一切还是超出了预计*甚尔的脑海中莫名的冒出了“输了”的念头,下一秒他摇了摇头,将自己脑袋里的念头甩飞出去,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用手撑着脸,双眼注视着禅院朔说道:“赢了?” “勉强算是平手?”毕竟他们都没用全力,除了最后那一下,他才开了两重领域,宿傩更是连领域都没有展开,“反正短时间内宿傩是不可能找麻烦的了,接下来应该只需要等着人到齐…对了,你们知道[Q]里面有女性的双胞胎术师吗?应该年龄不大。”嘴里虽然说的是“你们”,可实际上他干脆就是看向的禅院惠,毕竟夏油杰先不用说,源晴织对于[Q]不甚了解,而禅院甚尔…他能记住名字就不错了。 “双胞胎…”禅院惠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样的术师还是很少的,我只见过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至于其他的…” “好像头发颜色也不一样来着…”禅院朔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印象,他们给出去的咒具可不多,应该会有记录才对…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夏油杰的手就忽然握紧,双眼微微睁大,有些愕然地说道:“菜菜子,美美子?” 哦,是了,禅院朔眨了眨眼,他想起来了,在盘星教并入[Q]之后,他们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确实是攒够功绩换了个防御类的咒具,送予的人是并未加入[Q]的…夏油杰的养女? 菜菜子和美美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他的身体之前被人占据了。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扶住了额头,表情有些复杂又有些欣慰,她们必定是认出了冒牌货,想要将我的身体夺回去,可以现在的状况,如果她们还停留在涉谷的话… “你想要去找她们?”禅院朔看出了夏油杰的心思,表情平静地说道。 “…是。”夏油杰苦笑着,眼睛中的温柔一闪而过,轻声说道,“我们是家人。”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会为两个与我不相干的人停止我的计划。”禅院朔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淡淡地说道,“而你也没有重要到这个程度。” 夏油杰的心中传来了一阵刺痛,他的手指在袖子中收紧,无论多少次,即使他再三地告诉自己朔没有记忆,我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依旧会为了朔的态度而感到悲伤与痛苦,甚至有时他看着朔的背影,心中会突然产生一点茫然和无措。 明明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 可为什么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这么远呢? “我知道。”夏油杰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再度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你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禅院朔站起身来,源晴织将外套展开披在了他的身上,他看着墙上的钟表估算了一下时间,“等[帐]升起,所有的术师都会被困在涉谷之中,没有另外可言。” “…你会等着我吗?”夏油杰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只能承诺…”禅院朔停顿了一下,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会等到最后一刻。” “那就足够了。”夏油杰深深地看着禅院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向前一步手臂似乎想要抬起,但最后还是犹豫着停在了原地,“如果…能也对我说一句‘欢迎回来’吗?” “哈?”禅院甚尔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夏油杰浅笑着说道。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禅院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于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么…”夏油杰打开窗,放出了咒灵,“我很快就回来,等着我吧,朔。” 第389章 涉谷事变(二十八) “等等!别走!救救我!”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地从一旁的超市冲了出来, 身后紧追着一个改造人,朝着夏油杰大声地呼喊道。 他之前远远地看到了两个手里拿着武器的家伙,见到了他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处理改造人的场面, 然而还没等他追上去, 那两个人就消失不见了,他也就只能不甘心地藏在超市中瑟瑟发抖等待着救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会吸引到怪物的注意力。 现在他看到出现在街道上一脸从容不迫的夏油杰,他顿时将他和之前的咒术师联系了起来, 于是就迫不及待从超市里跑了出来,希望夏油杰能将他从几乎成为了人间炼狱的涉谷救出去。 但是… 夏油杰踩着木屐, 穿着袈裟, 双手拢在袖子里, 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在燃香后的、寺庙中的佛陀,高高在上,万人跪拜, 可仔细看去, 他的双眼中却并无慈悲,有的只是彻头彻尾的漠视。 “真是运气不好。”夏油杰抬起手用袖子遮住了口鼻, 眼神中透露出了彻头彻尾的厌恶来,“这里竟然有一只猴子呢。” 什…么…? 在街边忽闪的路灯的照耀下, 他的眼珠僵硬地转动着看向了自己的身前的地面,一个庞大的影子从身后完全笼罩住了他,他的眼睛和嘴同时慢慢张大, 手颤抖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尖叫声刚从喉咙中冒出来了一个音节, 就被一张长着数千颗细密地排列成几排的尖利牙齿的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连带着身后的改造人也没有幸免,转瞬之间就被吞吃入腹,发出了骨头被磨碎咀嚼的牙酸声。 “真恶心。”夏油杰嫌恶地撇过脸去,还没有找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踪迹,结果先碰到了这么让人反胃的家伙,算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我可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的涉谷这么混乱,想要依照追寻咒力残秽的方法是行不通的,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夏油杰忽然想到了自己有一个咒灵,虽然只是勉强到了二级,但它当时能被自己吸收而不是祓除的原因就是:它理论上可以无限分裂。当然,分裂并不是无限的,而且分裂的越多自然也就越弱,可他现在并不是用它去战斗,而是去找人,那么这样一来就能派上用场了。 “我应该没在百鬼夜行中用掉才对。”只是不知道后来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家伙有没有做些别的,夏油杰自语道,试探着将咒灵放了出来。 咒灵出现后能看到夏油杰明显松了口气,他指挥着咒灵开始分裂,直至分裂出的个体几乎连蝇头都要不如之后,他就将这成片的咒灵散布了出去,寄希望于它们能够找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踪迹。 但是接近半个小时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夏油杰的表情也越来越焦躁,他不禁想着或许她们已经离开这里了?可要是一旦… 不行,不能着急,想想看,如果菜菜子和美美子要躲藏的话,她们会躲在哪里呢? [“走丢?我和美美子不会走丢的!”菜菜子举起手大声地说道,“我们能找到回来的路的!” “没错,夏油大人,不用担心。”美美子小声说道。 “我知道菜菜子和美美子很厉害。”夏油*第一次养孩子*刻苦地研读了不少育儿书籍*杰表情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女孩普及这些本应该是常识的东西,然后他灵光一现,耐心地跟两人说道,“那要是你们遇到了危险呢?” “我们是术师。”菜菜子挥舞着小拳头,坚定地说道,“我们会打倒敌人,帮上夏油大人的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来着…夏油杰有些无奈地想道,再怎么他现在也用不到两个孩子来帮他的忙,他伸手摸了摸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好孩子,但是遇到危险要求助大人哦。” “求助大人?”菜菜子瘪了瘪嘴,看表情有点不情愿,“像是走丢的小孩要去找警察那样吗?我才不要和猴子说话呢。” 夏油杰首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说那么多,但他想着有他在,菜菜子和美美子总不至于会遇到什么危及性命的危险,于是叹了口气妥协地说道:“好吧,至少要躲起来哦。” “躲起来…”两个孩子陷入了沉思,不知是经过了怎样的思考,美美子忽然眼睛一亮,抱着娃娃露出了小小的笑容,“那就躲在可丽饼店里好了。” 夏油杰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好主意,美美子。”菜菜子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用手在身前尽力比划了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圆,“我们可以做一个巨大的可丽饼,然后藏在里面。”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可丽饼咒灵…” 难以理解…难道这就是小孩子的思维吗?夏油杰的眼睛里飘出了几缕茫然,然后紧接着他就听到两人无比坚定的话语:“反正夏油大人一定能救出我们的。” 夏油杰愣了愣,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他低头抱住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在她们的头上亲了亲,低声说道:“是的,无论你们在那里,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夏油杰缓缓地用手遮住眼睛,是的,可丽饼…去找一找甜品店,她们一定会在那里…夏油杰如此想着,他不知道那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是否还能被牢牢记在心里,他只是莫名觉得菜菜子和美美子会在那里等着他。 菜菜子,美美子…夏油杰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将咒灵的搜索目标定在了路边、商场中的甜品店中,在他心焦的等待中,终于得到了咒灵传递来的有所发现的消息。 夏油杰的脸上一时间被喜悦所占满了,他手一挥召唤出了一只飞行咒灵,马不停蹄地朝着远处发现踪迹的方向飞了过去。 那是一家看起来不大的店面,在战斗的余波中,整体笼罩上了一层灰尘,能看到墙体上的一条条裂缝,门口原本精致的招牌也摇摇欲坠,看起来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就会掉落下来。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站在那里忽然有点望而却步,但他最终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在吱嘎的开门声中,店内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闪光以及带着紧张和警惕的女声:“站住!” 菜菜子一手举着手机对准了夏油杰,另一只手将美美子护在身后,店内昏暗的光线让她无法清晰地看见来人的面容,但这个轮廓…是那个占据了夏油大人身体的小偷无疑了:“你已经被我的术式控制住了,给我把夏油大人的身体还回来!” “不允许…再利用夏油大人的身份了。”美美子拽着菜菜子的衣角,声音轻微但却坚决地说道。 “菜菜子,美美子…” “不许这样叫我们!”菜菜子提高声音,激烈地怒斥道,“下地狱去吧!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说着,就想要用手按下拍照键。 夏油杰叹了口气,缓缓地向前了一步。 “等等!你怎么还能动?!”菜菜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她微微侧过身推了推美美子,示意她要是情况不妙就赶紧跑,但美美子却咬着牙攥紧了她的衣服,固执地摇了摇头,“给我停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夏油杰的脚步停了下来,菜菜子的身体紧绷,准备发现不妙就立即带着美美子逃离这里,却看到夏油杰慢慢地半蹲了下来,紫色的双眼温柔地看着她们,朝着她们伸出了手:“菜菜子,美美子,我们是家人。”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想哭就哭吧。] 菜菜子的眼睛缓缓睁大。 “请原谅我吧。”夏油杰轻声说道,“我来晚了。” “夏油…大人…”真的是夏油大人?美美子愣愣地说道,脚步微动,试图想要向着夏油杰走过去。 “等等…等等!”菜菜子扯住了美美子,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夏油杰,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声音却颤抖地说道,“还不能确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因为菜菜子和美美子说过,遇到危险的话,会躲在可丽饼店里。”夏油杰朝着她们张开了双臂,“而无论你们在哪里,我也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 “我想想,好像还有人说过什么要躲在大号的可丽饼里…” 夏油杰的话还没说完,两个身影就撞入了他的怀中,菜菜子和美美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将脸深深地埋入了他的怀中,她们没有大声哭出来,只是克制着自己小声抽噎着。 狂喜和委屈交杂的眼泪不断地从她们的眼眶中淌出,菜菜子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胸膛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才不是…什么躲在可丽饼里,因为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夏油大人第一次买给我们的可丽饼了…” 夏油杰安慰地拍着她们后背的手顿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菜菜子和美美子喜欢可丽饼是因为这个,他抿了抿唇,往日面对教众的蛊惑人心的话语此时却仿佛都失去了作用,最后也只是轻声说道:“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们就去买可丽饼,想要什么口味的都可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下去了。 “菜菜子,美美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说,不过现在要紧的是离开这里。” “夏油大人,发生了什么吗?” “涉谷要被‘封锁’起来了,而且…”夏油杰召唤出咒灵,转头微笑着看着她们,“还有个你们一直都想要见到的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此时距离结界的封锁还有五分钟。 第390章 涉谷事变(二十九) “还有多少时间?”禅院朔站在楼顶看着两个术师穿过[帐]进入了涉谷, 平静地询问道。 “咒术界来支援的大部队已经进入了涉谷,至于辅助监督和[窗口]的成员,我已经吩咐让他们以恰当的理由和时机分批次撤出涉谷, 覆盖的结界也准备好了。”拜尔在心中估量了一下,确定地说道,“用不了五分钟就能够全部完成。” “高桥那边呢?” “咒术界高层已经按照预计计划进入东京高专。”拜尔早已收到了高桥和彦的讯息, 甚至比他们这边的进程还要快上一步,如此一来,所有的前置条件都即将达成,被腐朽的高层们所掌握的咒术界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接下来…“朔大人,请下令吧。” “再稍微等一下。”禅院朔弯了弯眼睛, 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 “不是还有五分钟吗?我答应了夏油君要等他到最后一刻。” “夏油…”拜尔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个姓氏让他只能够联想到一个人,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拜尔这样想着, 偏过头去朝着禅院惠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在得到了禅院惠确认的点头之后,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转而怒瞪向了禅院甚尔。 知道五条悟被封印他还挺高兴的,这样一来五条悟就不再是他们的阻碍, 二来他们也不用担心五条悟会影响到禅院朔了, 结果…谁能告诉他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五条悟没了之后,本该死了的夏油杰又冒了出来?禅院甚尔你到底有没有点用?! 禅院甚尔接收到了来自拜尔的“不堪大用”的目光,冲着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然后不顾拜尔身上冒出的杀气, 扭过了头去, 实际上心里也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懊恼,要是当时他在见到[夏油杰]的那一刻,干脆直接将游云朝着他的头上抡过去,是不是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他还不信一个没了脑袋的家伙还能再诈尸冒出来。 禅院甚尔: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哦,对了。”禅院朔转头朝着禅院甚尔伸出了手,示意将东西还给他。 “什么?”禅院甚尔一副茫然的模样,似乎不知道禅院朔在说些什么。 “别装傻。”禅院朔有些好笑地看着禅院甚尔,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忘了吗?“我叫你保管好的,总不会弄丢了吧?” 禅院甚尔还试图挣扎一下,然而他看着禅院朔了然和“我看你能编出什么”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情愿地从丑宝中将狱门疆掏了出来,磨磨蹭蹭地交到了禅院朔的手上:“一时没想起来。” 你看我信吗?禅院朔无奈地想道,要是他不说的话,禅院甚尔绝对能若无其事地当做不知道一样将狱门疆在丑宝中放到天荒地老,这样既完成了他对于“保管好”的要求,又能让五条悟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的眼前…在这方面脑筋动的倒是挺快的。 …就是不用在正经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拜尔上前低声询问道:“朔大人?” “看来还是没有赶上。”禅院朔微微叹了口气,一挥袖子吩咐道,“开始吧。” “是。”拜尔伸出紧握的右手,咒力涌动着注入了手中包裹着咒符的咒具之中,燃烧着的近乎实质化的咒力从他的指缝间迸发出来,庞大的结界在天空展开降下。为了能最大效果地发挥结界的封闭性,拜尔干脆将原本[帐]所附带着的所有类似于“隐匿战斗”、“保护非术师的心灵”之类的效果全都取消掉了,为此换取了目前为止他所能做到的最大强度的“禁止术师外出”的效果。 “这是…不好!”七海建人瞬间意识到了不妙,因为禅院朔和两面宿傩的战斗,半数以上的改造人已经被清除了个干净,再加上咒术界增援的到来,他们的压力瞬间就得到了缓解。 可即使目前来看形势一片大好,目测很快就能成功解决这次能与“百鬼夜行”向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恶行事件,七海建人却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下来,因为[Q]好像从某一刻就开始销声匿迹了下去,怎样寻找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过一样。 有一个后到的咒术师还得意洋洋地说着什么可能是[Q]看到咒术界大部队到来,所以就先行撤离了之类的话…七海建人等几个见证到了禅院朔和两面宿傩战斗场面的人顿时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如果[Q]真想要动手的话,估计在场的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放过了他们,而现在… 这是想要瓮中捉鳖吗? 七海建人毫不犹豫地上前抽出了短砍刀朝着落下来的[帐]劈砍了过去,然而[帐]没有丝毫动摇和停缓地降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就如同一个严实的罩子,将他们这些蚂蚁严丝合缝地扣在了里面。 “该死!”七海建人透过[帐]隐约看到了不远处的楼顶上站着的人,心中的不安急速蔓延着,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朔大人。”拜尔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他反复检查测试了两遍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不到最后谁都不能确保一点错误都没有,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如人意的,“我们的战斗员已经接近了东京高专,还请您…” “正好踩线吗?” “什么?”拜尔的耳边同时传来了禅院甚尔的一声不爽的轻啧,他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随后逐渐放大,明显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来的,等他看清那是什么之后,他的眼皮顿时一跳,心想早知道就提前两秒好了。 鳐鱼状的咒灵飞在天空之中,在月光之下,夏油杰的袖子被微风吹得摇摆起来,他低下头冲着禅院朔微笑,像是要偷走月亮的人,朝着他伸出了手:“是不是该有一句话要对我说?” “我还什么表示都没有,就这么迫不及待?”禅院朔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陌生的熟悉,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略微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禅院朔停顿了一下,心中产生了诸多念头,最后暂且归因于了是他还未恢复的那一半记忆在作祟,他抬头注视着夏油杰,脸上一点一点地展露出了一个微笑,在夏油杰怔忪的眼神中,他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夏油杰下意识地握紧,禅院朔踩上了楼顶边的围栏,手臂微微用力,跨到了空中的鳐鱼咒灵的背上:“‘欢迎回来’…不过我想这句话也许不该由我说出口。” “我也期待着…”是我来对你说出那句欢迎回来。夏油杰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后半句话被消弭在了风声之中。他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这是不是代表着朔的记忆已经开始…不,以朔的行事风格,居然连“判断”这件事都开始变成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他已经分辨不清有哪些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而哪些只是用来迷惑混淆他的选项。 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呢? “朔,你…”禅院惠戒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了夏油杰的身上,在看到禅院朔直接登上了由夏油杰控制的咒灵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警觉的神经一下子被触发了。 夏油杰在他的心里本来就是一个大写的感叹号和问号,与禅院甚尔等人不同,他纯粹是对于夏油杰这个人本身的警惕,包括他那所谓的视非术师为应该清理的对象的想法,要知道从小照顾他的山田梅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按照他的理念…那么他们早晚都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到时候…禅院惠绿色的眼睛中一片冷凝,有疯狂的想法的家伙,谁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些什么? “不必担心。”禅院朔转过身来笑着说道,“[鵺]也带不了那么多人不是吗?” 那怎么不让禅院甚尔上去?正好他和夏油杰互相看不顺眼,到时候打起来…以那家伙皮糙肉厚的程度,就算从高空掉下来都死不了吧?禅院*管烂人老爹死不死的*反正朔不能有事*惠面无表情地想道,不管怎么想都还是太危险了。 “真想知道我到底在你心中是怎样一个形象。”禅院朔看出了禅院惠的想法,有些无奈地宽慰道,“只是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禅院惠撇过脸有些别扭地说道,伸手召唤出了[鵺],顺便瞪了一眼该起作用的时候不起作用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呵,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马上就是最后了。”禅院朔看着下方被结界所围困住的咒术师慌乱的神色,平静地询问道,“结界能维持多长时间?” “材料有限,本身就是东拼西凑而来的,我已经尽全力加固过了,但是依旧存在着上限,原本以为最起码能够坚持大半个小时,可如果他们合力的话…”拜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咒力上下浮动着看起来并不稳定的结界的根基,估算后给出了大致的范围,“十五到二十分钟。” “足够了。”已经足够将目前所有在东京高专的高层拿下了,禅院朔淡淡地想着,点了点头吩咐道,“走吧。” “等等!伏黑!”虎杖悠仁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结界上,双眼紧紧地盯着半空中展翅的[鵺],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伏黑!回答我!” 禅院惠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冷彻的绿色眼睛向下望了一眼,波澜不惊却让虎杖悠仁忽然回忆起了他和禅院惠分别时候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五条老师被封印…虎杖悠仁执拗地凝聚咒力,却根本撼动不了结界一下。 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他的指节上淌出鲜血。 你回答我啊!! “虎杖。”七海建人伸手抓住了虎杖悠仁的手腕,阻止了他好像是自残一样的举动,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平静地说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做的想办法解除结界,他们将我们困在这里必定有所原因,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时间不多了。” “七海海…”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颓废地抹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来,“你说得对,我们必须追上他们。” 咒术师果然都是狗屎!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想道,他抬头看了一眼禅院朔等人离去的方向,表情凝重地推了推脸上的护目镜,不管只是因为蔑视还是别有所图,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根本没被他们当做可以正面交流的对象,而现在… 七海建人闭了闭眼,在心中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咒术界就要变天了。 第391章 涉谷事变(三十) “伏黑大人。”菜菜子和美美子在后面小声交头接耳了一番之后, 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禅院朔,如此喊道。 伏黑…看来是在高专的时候认识我的?不,或者该说是跟着夏油杰叫的?禅院朔看着她们两个扯了扯夏油杰的袖子, 用眼神催促着什么, 而夏油杰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有点窘迫的表情, 他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面露好奇之色。 这是想要做什么? 夏油杰咳嗽了一声,有些局促地感觉好像梦回高专时期,与某个白毛小学生“明争暗斗”, 千方百计地试图靠近, 却从来都不曾开口,因为他总觉得时间还很长,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将一切都准备好…他在很久之后也想过如果当时能够表明自己的心意,现在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也许… 夏油杰不想要去想了, 后悔对他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他注视了禅院朔熟悉又陌生的表情,眉眼温柔了下来,他缓缓伸出了手,握着拳头的手指一点一点展开, 露出了一枚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微光的银戒。 “这是?” “只是一件…”夏油杰一时语塞, 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菜菜子和美美子将这个交给他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种“失而复得”、“尘埃落定”的感觉,他当时询问她们是从哪里找到的, 得到的回答是在她们偷偷跟踪下得知的夏油杰所下葬的地方, 偷走了他身体的人也只带走了这具肉/身, 却将他最美好的那部分情感和记忆留在了坟墓中,“没能送出去的‘礼物’。” 禅院朔的眼神在夏油杰和戒指之间打转,心中终于开始产生了疑惑。他明白夏油杰口中没能送出去的礼物是给谁的,但是如果是其他东西还好说,戒指这种东西…真的是可以随便送人的吗? 说是朋友之间的话,也不是说没有,只是…禅院朔隐蔽地蹙了蹙眉,眼睛深处展露出一抹隐藏得很好的探究,他想到夏油杰包括五条悟在内,看到他时那明显外露的情绪,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夏油杰没有察觉到禅院朔略微有些异样的表现,他只是向前一步拉起了禅院朔的手,将银戒放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从外压着禅院朔的指尖将其攥紧在手心,沉默了一下后轻声说道:“现在…我只是在做一件我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见证了我的生存和死亡,蕴藏了我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它终究来到你的手上。 禅院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直安静着的狱门疆忽然开始激烈地震动了起来,禅院朔一时不察都差点让其脱手而出,要知道现在这可是在空中,要是掉下去的话可就有意思了。 “悟你应该明白的吧?”夏油杰轻描淡写地说道,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在这方面我可不会妥协和放弃。” 狱门疆停顿了一秒,随后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活跃,禅院朔的眼前莫名出现了五条悟咬着手绢跳脚破口大骂的身影…话说为什么这副表现放在五条悟的身上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朔。”[鵺]飞到禅院朔的身边,禅院惠向着前方隐藏在山林中的建筑示意道,“马上就要到了。” 禅院朔转头向着前方看去,鳐鱼状的咒灵慢慢降低了高度,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发现地面上开始出现了[Q]集团的战斗员的身影,一开始意识到天空中有人存在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警惕,但在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之后,因为处于战斗准备和戒备状态中,所以所有人只是右手抚胸恭敬地低下了头。 “已经集结完毕了吗?”禅院朔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东京高专,一甩袖子,脸上露出了风轻云淡的笑意,“那么就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 十分钟前。 “高桥,涉谷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一个高层的面前摆放着茶水,温度已经冷却了下来却不见他有半分要喝的意思。 大部分高层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正常来讲在这个时间点本应该是该休息的时候,但他却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来。 可现在支援的术师已经到达了涉谷,传过来的消息也表明事态已经平稳了下来,而他们现在位于东京高专之中,有天元大人的结界在,安全也有保证,但是这种心慌是因为什么?他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因为族长想要将位置给他喜欢的小儿子,结果本应该是继承人的家伙因此而勾结外人,差点将家族搅了个天翻地覆,而现在明显比之前要严重得多。 “一切顺利。”高桥和彦坦坦荡荡地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了他,以示自己没有丝毫的欺瞒,“大人,想必很快就会结束了。” 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这个高层将情报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没有从中看出什么异样,蹙着眉陷入了自我怀疑。年纪大了之后他对一些事情确实没有以前感知敏锐了,也许真的是他想错了也说不定,高层这样想着,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你当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了,目前涉谷的所有辅助监督和[窗口]的人员全都是我们的人,整个涉谷对外的情报全部截断,到你们面前的只是想让你们看到的,已经如此…高桥和彦在阴影下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往日充满了“无欲无求”和懒散的眼睛中浮现了一抹寒光,你们还想发现什么不对劲呢? 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高桥和彦完成了从偷懒到敬业的转变,整个人爆发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动力,只能说“放假”的力量是强大的,连高桥和彦这样的混子都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高桥和彦:为了放假,你们就都去祭天吧!冲啊! 突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希望下一秒他们就能横死当场的迫不及待。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这个高层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疲惫,衰老、精力不济对于咒术师来说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像是五条悟那样的终究只是少数,他都怀疑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五条悟即使是到了七老八十也是一副上蹿下跳、人嫌狗憎的模样,“高桥,接下来也交给你了,等有大的变动或者结果出来之后…” “大人!”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的还有惊慌的叫嚷,“出事了!” 高层的手一抖,差点撞翻身前的茶案,心中的不祥爆发出来的同时,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定了定神,示意高桥和彦去将门打开,然后看着明显有些慌了神的人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来人咽了一口唾沫,身体紧绷紧张地说道:“高专之外发现了大量身份不明的目标正在靠近,我们发出了警告,但是没有丝毫作用。” “去将高专隐藏的结界开启。”高层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吩咐道,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要不就是冲着天元来的,要不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而后者…这个高层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可还没等着发酵,就听到了高桥和彦混杂着惶恐的声音。 “怎么可能?!我们在这里的情况可是保密的!我明明已经将痕迹全部抹除掉了,除了内部的人之外,没有人…”高桥和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紧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可能,不敢置信地望向了高层,“难不成…” 这个与高桥和彦认识了十多年,已经颇为相熟的高层的思路被直接打乱,下意识地顺着高桥和彦的思路往前想去:确实,他对于自己的这些“老伙计们”知之甚详,如果说有谁暗地里和[Q]联系上了的话,[Q]再承诺一下在胜利了之后保留他们的地位,或者说干脆更上一层楼,绝对会有不少人心动,可如果是真的,又会是谁将他们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呢? 井上?柴田?抑或是八木? 在他进行着疯狂的头脑风暴,并且一口气列出了好几个选项之后,高桥和彦在暗地里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来报信的人,表情严肃地说道:“还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大人的话吗?去开启结界。”有拜尔大人在,结界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是!”来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高桥和彦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脸色阴沉得吓人的高层,心里想着[Q]的战斗员估计已经包围了这里,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于是他表面一副凝重的样子,实际心里仿佛开了花一般对着高层说道,“大人,是否应该通知一下其他人。” 高层刚想拒绝,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内鬼”是谁,但是他转念一想,将消息告诉其他人的时候,从他们瞬间的表情神色中不是更能分辨出来谁才是做出这种“背叛”举动的人吗?于是他站起身来,点头向着高桥和彦示意道:“我和你一起去,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高桥和彦赶忙低头掩藏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强忍着笑意以至于声音都出现了轻微的扭曲,以至于让高层以为他也在强忍着怒火和惊恐,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听从您的吩咐。” 第392章 涉谷事变(三十一) “科昆, 情况怎么样?”禅院朔拢着袖子,从鳐鱼状的咒灵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询问道。 “首领。”科昆恭敬地低头,然后指着眼前明显与众不同的结界回答道, “外面笼罩的警戒结界不足为虑,但是据研究部的人所说,这个在我们到来之后升起的结界上面的咒力有些奇怪, 流动的方向也不按常理, 他们需要一点时间。” “朔大人。”拜尔从[鵺]上跳下,向前两步向着禅院朔请示道。 “去吧,拜尔君。”禅院朔黑色的眼睛在周围散发出光亮的咒具下显得格外温和,“我们还有时间。” 所以说他其实一直都想知道研究部最近都研发出来了些什么东西,虽然也都在报告中写明了, 但是如果不是亲眼见到, 还真难想象这些实物都是什么样的。 禅院朔看着漂浮在空中,大概只有杏仁大小的咒具…应该该说是咒具吧?往外散发的光亮足以照亮两三米的范围,沉默了一下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有用吧, 也算是挺有用的, 说没用…也有理由。所以这算是什么?咒具版的路灯?手电筒?倒是还挺便携的…就是你们的研究方向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这个结构…完全嵌上了啊, 还是第一次见…”禅院朔的耳边传来了拜尔的嘀嘀咕咕, 他转头看去,发现他的眼睛往外放着光, 赫然是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现在是要破解它, 想必他早就开始慢慢欣赏研究了。 不过这个说法…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禅院朔听着拜尔的声音, 手中的扇子轻敲着手心, 脸上流露出了一分若有所思, 天元…结界…该不会…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前方传来了呵斥声, 禅院朔的动作一停,漫不经心地看过去,一群咒术界的高层站在结界内,脸色铁青中夹带着怒火和强装的镇定,色厉内荏地说道,“[Q]的首领,难道你们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冒天下之大不韪…吗?”禅院朔就好似在看着一群珍稀动物,好奇他们居然也能说人话一样,感到有趣地歪了歪头,“还真是严厉的指责啊。” “既然知道你还不…” “不过我想你们可能搞错了一件事。”禅院朔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一点一点将其展开又合拢,突出了一个毫不在意,看得这些除了拿五条悟没办法之外,一向地位尊崇、“一呼百应”的高层青筋暴起,但心中却忽地一突,“半途而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你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了吧?”禅院朔抬起头,黑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漠然,“拖的时间太长了,我已经懒得跟你们继续纠缠下去了,为了以后能够轻松一点,就将一切都在今天结束掉吧。” “你!” 不行,不能慌。高层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想道,这里还有天元大人的结界阻挡,一时半会他们还突破不了,足以等到援兵的到来。而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向御三家发出了求援信号,这个时候无论之前有什么龌龊都能抛之脑后,毕竟不管怎么说御三家作为咒术界的“牌面”,他们此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咒术界沦陷,谁都讨不了好。 更何况… 他们互相之间都眼神微妙地打量着对方,在他说出有外敌入侵之后,高层之间就一如既往地爆发了争吵,但没有一个人承认与[Q]勾结在了一起,而他也确实没有发现有谁有不对劲的地方…一群老狐狸! “让我猜猜看你们在想些什么。”禅院朔伸手轻触在结界上,结界的表面以他的手指为中心顿时向外荡出了一层一层的涟漪,就像是往湖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表面,“你们所想的那些都是建立在可以拖延时间的基础上吧?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禅院朔眼前的结界如同帘子一般向着两侧缓缓拉开,没有任何地动山摇,就好像欢迎归家的主人那样,理所当然地打开了大门。禅院朔轻笑了一声将手放下,注视着瞪大眼睛充满不敢置信的咒术界高层,从容地说道:“你们实在是太好懂了。” “怎么可能?!”高层们连连后退,脸上的表情扭曲着,惊恐与震惊爬上了每一个褶皱,昏黄的眼睛中弥漫着神经质的癫狂,“天元大人的结界怎么会这么快就被破解掉!” “天元?不,这是我们的结界。”只有寥寥几个人才知道禅院朔所谓的“我们”指的是什么,禅院朔从刚才就越看越眼熟,千年前源家确实是负责“保护”天元的结界的设立,也确实是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但…你们一千年都不换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禅院朔之前还没意识到,现在想起来逐渐有点啼笑皆非,天元是对高专各校能成为咒术界据点的结界进行了强化,而原本的结界本身就是源家的杰作,就算再怎样强化,它的核心都是不变的。 尤其是为天元设立的结界和源家本家的结界几乎是同出一源,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没有本家的结界复杂,但共同的一点是,结界需要大量的强大的咒灵作为“养分”,以此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平安时代这些都不成问题,而现在… 能有五成的力度就不错了,而且…禅院朔看着大惊失色的高层,悠然地想道,用源家的结界来阻拦我,还真是荒谬得有趣。 “别慌!我们只需要阻拦一会就可以了!”其中一个人大声喊道,“支援很快就会来了!” 无数道攻击顿时向着缺口处的禅院朔攻击而去,巨大的烟尘掀起,模糊了对面的人的身影,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们中一个人的头忽然爆裂开来,鲜红的血液混杂着脑浆浇了周围的人一身。 “散开!不要聚在一起!” 禅院甚尔的眼眸中绽放出兴奋与血腥的气息,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术式只击打到了他留下的残影;咒灵倾巢而出,像是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夏油杰施施然地一挥手,一个高层带着惨叫被无数只手摁进了咒灵的肚腹中,肚子由隆起到平坦只经过了短短几秒的时间;大蛇从影子中冒出,盘绕绞杀着高层的躯体,发出了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你看,我就说很简单。”烟尘在禅院朔的面前散去,柔月展开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他左手抬起下压,早已做好准备的[Q]的战斗员直接突入了战场,飞溅的鲜血和哀嚎一时间充斥了空气,“哦,对了。” 禅院朔微笑地看着眼前冷汗直冒的高层,眼神却落在了他的身后,就在高层意识到不妙想要回头的时候,禅院朔的声音缓缓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我忘了还有一个‘惊喜’呢。” “噗呲。”一阵剧痛顺着神经在脑海中炸响,高层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他仿佛卡顿的机器一样,一点一点地低下了头,看着胸口处冒出的刀尖,手指痉挛地抓挠着开口欲言,但刚一张嘴,大量的鲜血就呛入了他的喉咙,直接喷涌了出来。 难道… “好久不见,高桥君。”禅院朔微笑着说道,“辛苦了。” “折煞我了,朔大人。”高桥和彦果断地拔出匕首,身影在空气中消弭,然后出现在了禅院朔的不远处。他用手抚了两下胸口,顶着那个高层噬人的眼神,无比庆幸地说道,“吓死我了,还好没出差错。”他都多久没战斗过了来着? 这个被在致命处捅了一刀,眼看就要不行了的高层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真的从没有怀疑过高桥和彦,这么多年他为了拉拢高桥和彦,给了他不少的好处,对这个从不自傲,十年如一日的家伙也十分欣赏,他还曾动过是否应该介绍一下自己的孙女给高桥和彦的念头,结果现在告诉他高桥和彦居然是个卧底! 这个被高桥和彦骗得团团转的高层眼前一黑,浑身都气得发抖,气血上涌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生气,他只来得及用手指向高桥和彦,从嘴里吐出了“不得好死”四个字,然后就狰狞着脸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一看就是死不瞑目。 “…这不会变成咒灵吧?”高桥和彦心知自己给他的打击可能是大了点,但这副怨念横生的样子真的有点吓人,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他毅然决然地转头看向了禅院朔,“朔大人…” “轰!” 高桥和彦下意识地一闪躲,后怕地看着原先他所站的位置出现了一片焦黑,这个咒力是…他有些疑惑地转过了头去,看着脸黑得吓人的科昆,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拜尔君。”禅院朔好像想起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有点微妙,他用扇子遮住脸,微微侧过身体向着拜尔询问道,“我有个问题,你有告诉科昆…”高桥和彦还活着的事实吗? 拜尔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他开始缓慢地回忆这些年发生的事,因为[Q]发展起来后的工作过于繁忙,他似乎,大概,好像…真的没有说过。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了气急败坏地咆哮着让高桥和彦别跑,然后看到高桥和彦一脸茫然的“谁不跑谁是傻子”的怀疑的眼神,导致更加生气了的科昆,陷入了沉默之中。 “反正高桥也死不了。”拜尔镇定的、若无其事地说道(高桥和彦: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这是高桥和彦的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伸出手,几柄短刀漂浮在了他的面前,雪白的刀锋闪烁着寒芒直冲敌人而去,“现在还是正事更重要。” …高桥君,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禅院朔向右方一挥扇,气流化作刀锋,斩断了一个远处想要偷袭之人的手腕,微笑着说道:“那就速战速决吧。” 第393章 涉谷事变(三十二) 鞋子踩在血泊之中, 溅起了一捧血花,也倒映着抱恨黄泉的咒术师的死不瞑目的脸。 禅院朔轻松地从战场中穿行而过,在月光的照耀之下, 残肢断臂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而去,衣服上却没有沾上一点血腥的色泽,没有人敢挡在他的面前,无论是[Q]的人还是敌人,所有人都为他开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禅院朔伸手将展开的扇面挡在侧脸,在血花泼洒上去的时候,手腕一抖一转,鲜血顿时在重力的作用下顺着扇骨向下淌去, 在扇锋上凝结成了血珠。 禅院朔一振扇随手一甩, 血珠飞出落在了一个咒术师警戒着的眼睛中,他下意识地撇头闭眼,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喉咙被人洞穿, 血液迸溅混杂着从他的眼眶中落下的生理性的眼泪, 倒在地上成为了尸山血海的一部分。 “已经这么晚了。”禅院朔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 然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战况,应该用不了几分钟这些一直把持着咒术界大权, 将咒术界变成了一个“垃圾场”的家伙就会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之中,最多在“史册”上留下一个臭名昭著的形象, 就算他们一直盼望着的支援能够抵达,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那么接下来… “去看一眼天元, 不知道他对以前的事情能了解多少。”禅院朔愉快地拿定了主意, 他不紧不慢地向着长廊走去, 即使有人心头一紧,有心想要阻止,可仅仅只是一分神,就差点横尸当场,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的举动。 “你们想要对天元大人做什么?”一个咒术师双目充血,拿着武器的手臂颤抖着竭力抵挡着对方的力道,但武器仍旧被一点一点地压了过来,“天元大人可是维持平衡的根基!要是一旦…到时候整个世界就完蛋了!” “首领大人自然有他的考量。”听了他这一番话的[Q]的战斗员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虽然还达不到隐月会的程度,但[Q]集团中的每一个人都坚信他们的首领会将他们带往新的道路,所以不管是天元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只要禅院朔想要,那就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也没有资格去质疑。 “你们这些疯子!” [Q]的战斗员手臂猛地用力,然后向着旁边一挑,咒术师的武器顿时脱手而出,他干净利落地上前一步,手中的刀自下而上从右胯到左肩将其开膛破肚,然后一脚踹出,将其砸向了另一个被打得节节败退的咒术师的身上:“你说是就是吧。” 不过是败者罢了,他冷漠地想着,转头继续朝着隐隐呈现出溃败趋势的高层们压了上去,无谓的谩骂和挣扎,胜利只会属于我们。 “表情怎么这么复杂?”战斗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往地下的路途中只剩下了清晰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禅院朔走在前面,像是闲聊一般问道。 神不知鬼不觉跟上来的夏油杰有些晃神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道路,一切都仿佛昨日重现,在高专最下层的薨星宫本殿,那里有一颗巨大的树木,那是“伏黑朔”的埋骨之地,也是一切的终结与初始。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看着禅院朔的背影缓缓说道:“十几年前,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景象。” “我知道,是在说星浆体事件是吗?”禅院朔平静地说道,那次的事件在之后被呈报上来过,当时东京高专有一位一年级因此而死亡…哦,现在知道了,那个死亡的就是他自己,动手的是禅院甚尔。 …完全能想象得到夏油杰为什么会触景生情。 “是啊,在那之前没有一个人想到。”夏油杰怅然地苦笑道,“明明已经打算好了带着拒绝星浆体同化的天内理子离开这里,结果理子确实是成功逃离了她的命运,没想到…” “等等!”禅院朔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在夏油杰疑惑的眼神中,他缓缓地转过头再度向夏油杰确认道,“你说…星浆体同化?” “…是的?”夏油杰有些茫然地看着禅院朔凝重起来的表情,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天元大人每过五百年就会与一名星浆体进行同化,以避免术式改造进化成为人类的敌人。” “…你口中‘同化’的意思是?” “…星浆体作为天元大人的容器,天元大人会借由星浆体刷新□□的情报。” 不对,完全不对。 禅院朔的眼神出现了变化,天元是需要星浆体没错,但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同化”,需要做的只是将星浆体的“体质”复刻进自己的身体。用更通俗的话来解释,星浆体其实就像是一段程序,而天元所要做的是将星浆体这段程序剪切复制进自己的身体中,替换掉已经出现bug的部分,过程中也不需要星浆体出现性命的牺牲,失去的只是星浆体的“体质”,以及获得在未来会相对虚弱一些的身体。 作为交换,星浆体以后的生活也会由专人来负责,以保证他/她未来的衣食无忧,而现在… 禅院朔猛地抬起头,双眼灼灼地盯着天元所处的位置,手指捏紧了柔月,需要人命来填…天元出了什么事?还是说… 在里面的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天元了呢? ********** “藤井~为什么要来这里啊?我还没玩够呢。”真人手里拿着漏瑚的脑袋,像是在拿着一个皮球一样抛上抛下,“之前不是说了不用在意天元吗?” “真人!把我放下来!”漏瑚大声咆哮着。 “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嘛。”真人笑嘻嘻地说道,“这已经是漏瑚你第二次只剩下脑袋了,要不下次漏瑚你直接试一下能否用脑袋直接活动吧?” “你小子!” “此一时彼一时。”藤井用手摩挲着头上的缝合线,叹着气说道,“虽说封印了五条悟,但是我们的目的其实只达成了一半。你也看到了外面的[Q]了吧?虽然我之前说过那位殿下不会在意我们的事情,但那都是建立在我们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上,而现在,一旦咒术界被[Q]完全替代,我们就没有用了,我们可没有第二个狱门疆来封印那位殿下。” “好麻烦~”真人鼓了鼓脸,表情有些郁闷,他还没来得及去找虎杖悠仁去“玩”呢,就先见识到了禅院朔和两面宿傩的战斗,他偷偷摸摸地将没死透的漏瑚捡了回来,再然后就被藤井从涉谷带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东京高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去见一个能帮助到我们的人。”藤井回答道,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了天元的“宫殿”之外。 “…你该不会说能帮助我们的就是天元吧?”真人质疑道,“他不是不会干涉现世吗?” “你进来就知道了。”藤井没有正面回答真人的问题,而是伸手推开了门,在真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凝重和严肃,如果仔细注意的话,还能够发现他攥得都有些发白的指节。 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家伙,而是… 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屋中一个怪异的身影,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缓缓地转过了身来,拉长的头颅上,四只眼睛缓缓睁开紧盯着藤井,嘶哑着嗓子说道:“羂索。” “天元。”藤井或者说是羂索一字一顿地回应道。 “哦呼。”真人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天元的模样,似乎想要与他印象中人类的身影对照起来,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脚步轻快地上前两步,用手戳了戳羂索的后背,声调古怪地说道,“这就是天元?看起来和咒灵也差不多了嘛!也不知道那些人类知道他们所信奉的‘天元大人’是这样一副模样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特级…咒灵。”天元的目光从羂索的身上移走,落到了真人和他手中的漏瑚的身上,像是很久没有说话,正在找回记忆一样,声音从迟缓逐渐变得流畅了起来,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你的计划失败了。” “只是出现了一个未曾想到的人。”羂索平静地说道,好像在面对他所想的那个人时,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你猜到我会回来找你,是因为你早就预料到我的计划不会成功了吗?” 天元忽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在那张怎么看都与人类差别甚大的脸上,只让人感到了不寒而栗,所幸在场的也没有正常人:“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吗?又何必来问我?” 羂索脸色阴沉地看着天元,本来按照他的计划,他在封印了碍事的五条悟之后,会用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收服真人,然后就可以利用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来让天元与全人类同化,以此达到咒力的最优化,使得整个世界再一次进入咒术全盛的平安盛世,诞生他追求的“神明”。 可是现在他的计划已经没有成功的条件了,如果说只是失去了夏油杰的身体还不算什么,其实整个计划最大的漏洞和麻烦是…羂索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似乎想要剥开天元的皮肉,看清下面隐藏的是什么东西,而天元只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羂索一言不发。 最终,羂索低下头,缓缓地挪动步子走到一边,露出了他身后的真人和漏瑚,声音低沉地说道:“他们是你的了。” 真人霍然扭头看向了羂索,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睛中充满了深深的惊疑:“你说什么?!” 第394章 涉谷事变(完) 真人脸上好奇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歪着脑袋打量着羂索,双眼中充满了惊疑。 他倒不是觉得羂索的背叛有什么奇怪,而是对他选择的发难的时机感到了疑惑, 要知道他们都清楚对方表皮之下是什么东西, 互相之间充满了算计、虚与委蛇与貌合形离,真人也知道羂索其实是在利用他们,但考虑到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 所以才暂时聚集在一起,谁都知道他们肯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不说羂索,光是真人自己其实就想过该给羂索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毕竟不管怎么说, 这家伙本质上也是人类嘛,更何况利用他们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可他不曾想到羂索居然会选在这个时候,难道他还有别的什么倚仗吗? 真人将目光缓缓投向了天元, 他没在天元身上感到什么压力, 仅凭羂索一人的话…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我说的没错吧,羂索。”天元的声音中充斥着高高在上与不出所料,成功让羂索回想起了他上一次与天元不欢而散,他那笃定的“你还会回来”的话语。 他当时对此不屑一顾,可现在想起来…羂索的眼睛中升腾起了隐晦的忌惮,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吗? “自顾自的说话,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吗?”真人嘴里这样说着, 双眼却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不管目前表现出来的是怎样一种一面倒的样子,但他绝不相信羂索这个阴谋家会没有后手…要制造机会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吗? “两只特级咒灵。”天元居高临下地看着真人和仅剩脑袋的漏瑚, 用一种像是在超市中挑选物品, 观察它们的保质期的目光评估着, “真是可怜,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就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听你这话就好像吃定了我们一样~”真人抑扬顿挫,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真人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天元的面前,伸手向他抓了过去,而天元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保持着僵硬的表情,瞳孔中没有焦距,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可就在真人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真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虚晃了一枪之后身体暴退,后背的肌肉蠕动着长出了翅膀,然后朝着门口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去。 真当我傻吗?真人的脑海中转着这样的念头,如果这家伙不是在说大话的话,怎么可能连我的攻击都没反应过来?不过是在等着我自己接近罢了。就算他是真的在装腔作势也无所谓,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账… !! 真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天元的身影,依旧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堵住了出去的门,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天元是什么时候,又是用什么方法出现的。 真人的翅膀急扇,身体强制滞留在半空,然后果断地向着上方冲去,想要撞破穹顶从上方逃离,下一秒,他的眼前忽然一花,天元的脸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就像是要投送怀抱一样,竟是被无知无觉地调转了方向。 怎么回事?真人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术式?还是曾说过的结界术?为什么好像一点咒力都没有感觉到?不…不对! 不是没有咒力! 真人的瞳孔惊悚地收缩着,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视,四周平整的墙壁,房间内的摆设,好像都在蠕动着,好似它本身就是活着的一样。 这里本身就是由咒力铸成的!过于庞大和压倒性的咒力完全屏蔽了他的感知,用个形象点的比喻,就像是寿命只有几个小时的蜉蝣,永远都无法意识和体悟到一百年究竟是多久,从根本上就相差甚远的观念就杜绝了它发现“真相”与“现实”的可能性。 “你究竟…”真人双手在眼前绞紧,表情狰狞地展开了领域,但他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上面,而是指望着能够争取时间,拖延天元的步伐,然而… 真人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他的眼睛睁到了最大,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好似毒蛇吐信的声音,撞入了一片紫黑色的海洋之中。 天元的眼睛…真人只感觉自己的思绪逐渐变得凝滞,一点一点丧失了掌控力,在他最后的意识中,他似乎从天元的瞳孔中看到了游动的蛇影…原来是紫色的吗? “真人!” 羂索漠然地侧过身去,烛火在墙壁上倒映出了晃动的影子,天元的人影逐渐变形,收缩、扁平、拉长…然后似乎是头的位置忽然裂开,一口咬断了真人的半截躯体。 血花如同礼花一样绽放,羂索的耳边传来了仿佛牙齿咬碎骨头的咯吱声以及喉咙吞咽的咕咚声,他阴郁着脸色,看着天元将真人吞噬了个干净,然后□□着手指用贪婪的目光看向了漏瑚。 “还不够…还不够…大人…”天元的嘴里喃喃自语着,他弯腰捡起了漏瑚的脑袋,嘴巴张大到了一个恐怖的规模,而虚弱状态的漏瑚自然也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被整个塞入了口中,囫囵吞咽了下去,而它最后所遗留下来的,只是天元嘴中冒出的两颗灼热的火星罢了。 “够了吧?”羂索表情难看地说道,“我想我已经给足了诚意了。” “别心急嘛。”天元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带着一点惋惜说道,“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在最开始就将那四只有着自我意识的咒灵带给我。” “够了。”羂索的眼睛深处隐藏着深深的敌意,“你应该知道,现在不是该说这些的时候。” “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吗?羂索。”天元忽然出现在了羂索的面前,羂索心中大骇,想要向后退去,一只冰凉的手却摸上了他的侧脸,他的身上禁不住地浮现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天元凑近他,声如同毒蛇贴在耳边吐着信子,带来了恐怖的的寒意和危机感,好像伺机而动着寻找着他的破绽一口咬下:“你的想法已经变化了,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 天元的声音在房间中出现了回响,就好像有两个重叠的声音在低声絮语,带着浓重的恶意与玩味,一字一顿地说道:“…见到了那个距离你的理想最近的人吗?” “你!”羂索的身影在原地虚化,面色苍白地出现在了天元的不远处,他的心脏惊悸地跳动着,他刚刚有一瞬间惊恐地感受到自己的大脑竟然有一种想要脱离这具身体的冲动,要知道从禅院朔手中活下来的代价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再更换身体,也就是说…如果现在这具身躯死亡的话,他就真的没命了,而且… …他怎么会知道源殿下… “别摆出这副表情,我的‘合作伙伴’。”天元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四只眼睛一致看向了大门的方向,语调怪异地说道,“我与他认识的可比你早得多,你说是吧?源殿下。” 什么?!羂索霍然转过头去。 一直紧闭着的大门缓缓打开,展露出了禅院朔不愉的表情,他看着天元,低下头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莫名理解地说道:“你也堕落了吗?天元。” “不,这怎么能叫堕落呢?”天元张开手,眼睛蒙上了一层黑紫色的阴影,声音不成调子听得人非常难受,但从中也可体会出蕴含着的深深的狂热,“这是解放!凭什么我要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维持着结界,却一步都不能踏出去?我做的贡献已经够多了!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是个傻子!要不是大人为我指明了道路…” “你后悔了吗?” “后悔?”天元仿佛整个人卡顿了一下,他愣愣地看着禅院朔,忽然扬起了癫狂的笑脸,在那张脸上显得是那样怪异,“当然!当然!一切都是为了大人的复苏!一切都为了成就大人的伟业!” “咒灵,星浆体…”禅院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黑色的眼睛中已经弥漫上了彻头彻尾的杀意,“你吃了多少?” “吃了多少?”天元的表情扭曲,带着怨恨和愧疚,“还远远不够,要不是被困在这里的话,大人早就可以复苏了。” “我不是在问你,让那个家伙滚出来。”禅院朔捏紧手中的柔月,一字一顿地说道,“八岐大蛇!” 天元眼睛张大,像是突然断线的机器一样静止在原地,他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一片一片的蛇鳞,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脸颊上,天元脸上的癫狂慢慢消失,取之而代的是邪气的笑意,房间开裂,阴冷的咒力扩散开来,他的身后隐约浮现了庞大的蛇影,整个薨星宫都在摇摇欲坠。 禅院朔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源晴织的“预言”,他的目光瞥见被蛇尾直接拍飞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碾成了渣滓的羂索,又看见仿佛遮天蔽日的八岐大蛇,心想虽然跟预言的场景对上了,但是从头至尾跟我们想的都不是一码事,看来就算以后再有什么,也只能起到参考作用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源满朔。” “作为斩杀了你的人,对你的气息感到熟悉不是应该的事情吗?”禅院朔平静地说道。 “八岐…大蛇…”夏油杰喃喃自语道,天元…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一种由心而生的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咒术界就是尊崇着这样的家伙?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这种话说的可不准确。”八岐大蛇的瞳孔竖成一线,像是盯住猎物一样紧盯着禅院朔,长长的舌头探出舔了舔嘴唇,“是‘同归于尽’不是吗?不,最后是我活了下来。” “不过是苟延残喘。”禅院朔轻啧了一声,“不然你也不必去引诱天元,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年来进入这里的人都成了你的养料吧?” “随便你怎么说。”八岐大蛇诡谲地低笑着,带着恶劣的、深深的愉悦,对着禅院朔说道,“不完整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而我…”他缓缓地张开手,一抹柔和的光亮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一个有着不规则边缘的物体漂浮在了空气之中,那是… 禅院朔微微睁大了眼睛,我的灵魂碎片?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手里? “…将回到过去扭转一切。”阴冷的咒力与金色的碎片想碰撞,散发出的光芒忽明忽暗,周身隐隐荡起了层叠的波纹,“还真是多亏了你,你的到来彻底激活了它,而吞掉了两只咒灵的我也有了足够的力量,人类…永远都是牲畜和家禽!” “给我停下!”柔月朝着八岐大蛇的手腕劈砍了过去。 “来不及了!”八岐大蛇的喉咙中发出疯狂的笑声,他看着禅院朔无用的努力,身体在原地一阵模糊,像是要被橡皮擦所擦除一样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等着我吧!我将一点一点地将你吞噬殆尽,让你享受与我同样的痛楚!” 该死!禅院朔毫不犹豫地展开了领域,叠加的领域直接扩散了出去,高专中的、即将赶到高专的…无论敌我的所有人全都被包裹在了其中。 “朔/朔大人!” 不行!禅院朔的指尖只触碰到了他灵魂碎片的虚影,它明显已经处于空间与时间的夹缝中了!即使他能够破开空间,可要是没有它的话,他根本无法确定准确的方位,这完全就是一个悖论了!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位于[Q]集团本部的水谷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站起身来,朝着首领办公室的方位跑去,他突然感受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咒力波动,可等他匆忙地推开大门的时候,却发现书架上的木匣掉落了下来,敞开的盖子中,里面仅剩的一个木娃娃不翼而飞。 发生了什么? “需要帮忙吗?源家主。”轻笑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晴明?”禅院朔转过头去,看到了安倍晴明透明的含笑的身影,他轻摇着蝙蝠扇,顽皮地冲着禅院朔挤了挤眼,“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安倍晴明笑着说道,他伸出虚幻的手触碰上了马上就要消失的灵魂碎片,身上散发出了朦胧的白光,“我可是已经等了很久了…准备好了吗?” “等我回来给我一字一句地解释清楚。”禅院朔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倍晴明,“如果还能见面的话。” “一定会的。”白色的光扩散了出去,填满了禅院朔展开的领域,安倍晴明看着禅院朔消失的身影,缓缓抬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任谁也看不清扇子之下是怎样一副表情,“过去见,朔君。” “哎呀,好像一不小心多带了一些人。”安倍晴明抬头望了望天,虚幻的身影在原地像是碎片一样破碎开来,“还好,把能维持住现在局面的留下了,不过他们去到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对?” “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安倍晴明的眼睛中流淌着温柔的笑意,“要是有火气就发在过去的我身上吧,毕竟…” “…有时候也会稍微有那么一点嫉妒。” 第395章 陌生的世界 “悠仁同学~太阳都晒屁股了, 再不起来就要被锤子砸了哦~” “混蛋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的暴躁女声,“你不是被封印了吗?还有,这是哪里啊?!” 好吵… 虎杖悠仁模模糊糊地想道,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在停顿了两秒后,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得意洋洋的五条悟。在五条悟满心以为着他会非常惊喜,最好再来个热泪盈眶的时候,他的脖子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向着一旁表情不爽的钉崎野蔷薇结巴地问道:“钉崎, 现在做梦都这么真实了吗?” “做梦?”五条悟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西子捧心一脸的伤心欲绝,凄凄惨惨地说道, “悠仁居然认为老师是假的吗?像老师这么英俊潇洒才貌双全的人, 就算是梦里也不会有的啦。” “哈?就你?别恶心人了,五条悟!”庵歌姬抓狂地说道,她真的是对五条悟这种不分场合的家伙绝望了,也不看看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倒是看看周围啊!” “歌姬好暴躁啊。”五条悟撇了撇嘴,“这样下去是没人要的。” “要你管!混蛋!” 虎杖悠仁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眨了眨眼, 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在做梦,可还没等他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就被周围大变样的场景弄懵了,他左看右看,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记得他们应该在好不容易解除了结界之后, 接到求援紧赶慢赶去往高专的路上, 之后… 虎杖悠仁用手撑着下巴陷入了冥思苦想,他就记得眼前泛起了一片金色的海洋,然后大脑一片空白,连时间好像都忘却掉了,然后他脚下忽然一空,随即到来的就是天旋地转…但是怎么到了这里就完全记不清了。 “咚!” “好痛!”虎杖悠仁的脑袋上挨上了一记重拳,他用手抱着头,幽怨地抬起头来看着钉崎野蔷薇,“你做什么嘛!” “笨蛋!”钉崎野蔷薇扯了扯嘴角,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扭着他的头,“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不对?不就是五条老师…哎?”虎杖悠仁转头看到了与他们泾渭分明的[Q]的一行人,禅院惠、禅院甚尔、源晴织,稍微与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的夏油杰,以及… 虎杖悠仁腾地一声跳起来,惊疑不定地用手指着拢着袖子看起来表情有些古怪的两面宿傩,大声喊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不对!你怎么出来了?!” “就让万能的五条老师来给你解释吧。”五条悟用手推了推脸上虚无的“眼镜”,清了清嗓子,在虎杖悠仁看过来的时候,用手向着身旁的树伸了过去。 在虎杖悠仁惊讶的表情中,他的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穿过了树干,为了让虎杖悠仁看清楚,他还主动走进了树中,手在外面挥舞着,乍一看就跟树长出了两只手一样:“悠仁,现在明白了吗?”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颤抖地说道,“难道我们是变成鬼了吗?” “蠢货。”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神色莫测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如果是平时,在虎杖悠仁用手指着他的时候,他早就给他一个教训了,至于是削断手指还是胳膊,或者干脆让他再“死”上一次,完全看他的心情,可是现在…“还真是熟悉的地方呢。” “不知道宿傩能否为我们解惑呢?”五条悟笑容灿烂地说道,他和夏油杰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对视,然后又很快移开,他快速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身边,在虎杖悠仁惊恐的“老师!你在干什么呀!老师!”的声音中,他伸手试图去搭两面宿傩的肩膀,然后就被他充满了厌烦和杀意地躲开了,“我们现在可对这里一无所知。” “你没有眼睛吗?”两面宿傩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眼神朝着仿佛静止了一样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源晴织投了过去,“这可还有一个知情者。” “等等!悟,这是怎么回事?”五条家的大长老表情严肃地问道,身旁站着同样来支援的加茂家的代表,而禅院家的人更是一早就站到了禅院直毘人的身旁去了。 御三家会来支援也是不得已的,包括看他们的阵容中也包含了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他们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旦咒术界高层们苟延残喘了下来,一看他们都将家里的长老派出来了,再加上本来就是他们故意将他们御三家排除在外,他们就没有了什么秋后算账的理由,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如果最后是[Q]取胜,有家族的长老在现场,怎么也能代表着家族的颜面,到时候无论是谈条件还是怎样,也能及时做出选择和判断。 结果还没等他们迈进高专的大门,就遇到了虎杖悠仁相同的情况,在令人窒息的咒力的强压下,大脑一片空白地被带到了这里,而在简单的观察之后,互相之间看过去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惊诧和不安。光是广阔院子前的回廊就不是一般的陈设构造,即使是自傲于历史悠久的御三家,他们的主宅与之比起来也相形见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嘁,懒得管你们在说些什么。”禅院甚尔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绿色的眼睛暗沉了下来,身上的气息不稳地浮动着。在刚才虎杖悠仁还未清醒的时候,他就已经爆发过一次了,但是别看钉崎野蔷薇能用拳头揍虎杖悠仁,其实反馈到身体的只是疼痛,而实际上根本一点损伤都没有,说到底… “无论现在是以灵魂存在还是什么…”禅院惠脸上的表情此时和禅院甚尔惊人的相似,他的手缓缓握紧,锐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好像明显知道点什么的源晴织,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朔在哪里?” 是的,当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去寻找禅院朔的身影,可入目所见却没有任何的发现。他们知道如果朔也在这里的话,他绝对不会抛下他们单独离开,可他们在之前所感受到的分明就是朔的领域…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无从知晓,他们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找到禅院朔的位置。 源晴织的呼吸仿佛停滞住了,他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回廊,然后慢慢用手捂住了脸,没人能看到在眼睛中闪烁着希冀和痛苦混杂的光芒,他张了张嘴,声调怪异得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家主大人…就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样有些混乱的场面之下,夏油杰却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一圈模糊的散发着柔和光亮的金线陷入了思考,他看了看目前出现在这里的人,虽然不少人的手被袖子遮挡着,但光看露出手腕的几个人,估计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异状。 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减少,夏油杰思考着,这是什么?是做什么用的?再加上他刚才试图动用咒力,但却没能成功,是因为是灵魂的关系吗? 夏油杰抬起手在阳光下打量着,手掌显现出了一种隐隐约约的透明的质感,与他们之前“是不是来到了幻境”之类的猜测不同,毕竟他曾经以灵魂的形态待过一段时间,他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现在就是没有实体,相反的是,眼前的景象却是真实的,而看源晴织和两面宿傩的表现… 夏油杰眯了眯眼,他们两个的共通点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虽然略微有些急促,但落在地板上却是轻微和沉稳的,他们或是讨论或是敌视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甚至不少人都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声音由远及近,转过弯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典雅板正、一丝不苟的…侍女?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边走边留意着周围,行走时头上的饰物却没有丝毫的晃动,一看就是受过非常良好的礼仪训练。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想要上前询问一下这是哪里,却发现她的眼中没有他们的倒影,竟是一点都看不到他们,禅院真希看到虎杖悠仁的表现,无奈地用手扶住额头,嘴里吐槽道:“刚才白痴悟不是展示过了吗?他都能穿树了,这里的人估计也看不到我们。” 而禅院惠在此时却耳尖地听到了源晴织的喃喃自语“葵小姐”,他的脑海中灵光一现,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该不会… “少爷?”被源晴织称之为葵的侍女走下回廊,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您在这里吗?”她弯下腰轻轻触碰了一下开在院子里的叫不上名字的花朵,缓慢地眨了眨眼,笑着说道,“看来不在,既然这样就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说着,就直起腰欠了欠身,转头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这里。 “等等?她在说什么?”虎杖悠仁忍不住躲避开了她行礼的方向,一脸诧异地问道,“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有别人吗?” 然而其他人的关注点显然与他不同,五条家大长老的脸上泛出了一抹惊骇,他仿佛梦游一般,居然向着身边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对头的禅院家的代表问道:“一级…术师?” 禅院家的代表也眼神呆滞精神恍惚地回答道:“啊,对,一级术师…” …艹!谁家会把一级术师当侍女啊!他们到底是来了什么恐怖的地方? “那个…”虎杖悠仁举起了手来,“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这个嘛…由五条老师先来回答一下悠仁同学刚才的问题。”五条悟冲着虎杖悠仁摇了摇手指,然后语气悠然地抬头看向了身旁的树,“自然是有人的啦。” “哎?”虎杖悠仁愣了一下,追寻着五条悟的视线看了过去。 第396章 幼年期 虎杖悠仁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但他凝神看了一会之后,才费力地在树叶和红彤彤的柿子之后发现了一片衣角。 这棵柿子树长得比较高,粗略估计大概有七八米的样子, 从上到下已经挂上了满满当当的果实,同时叶子也没怎么凋零,依旧看起来是一副繁茂的样子。他最初注意到的时候, 还走神地想了一下这个柿子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随后就被这搞不清的状况吸引住了注意力, 完全没有发觉上面还藏着人。 “五条老师?” “连我一开始都没发现。”虽然也有六眼受到阻碍的原因,但能瞒过他这么久也足以称赞了,五条悟这样想道, 带着一抹好奇和跃跃欲试,苍蓝色的眼睛中流转着光华向上看去, “让我看看是谁…” 叶子传来了被拨动的窸窣的声音, 像是灯笼一样的柿子挤在一起又松开, 在树上轻轻摇晃着,一个看起来很年幼的孩子坐在树枝上, 黑色的眼睛朝着那个被称作葵的侍女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仰头看着头顶的柿子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五条悟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朔?”禅院惠的表情本来还略微有点犹疑,毕竟一个人的小时候和长大后的相貌还是有些区别的,但当他扭头朝着身旁的禅院甚尔看去,入目是一张只有相处得久的人才能分辨出来呆愣的脸, 顿时就知道是朔没错了, 下一秒当他意识到禅院朔的处境的时候, 他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朔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对,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他们应该已经不在当前的时间了, 也就是朔…现在可能真的是个小孩子?等等,怎么能让朔上那么高的地方!一旦摔下来怎么办?! 禅院惠三两步冲到了柿子树下,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树上的人,看起来很想上去将人抱下来,但是想到他们现在根本碰不到这里的景物,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可怕。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缓缓咽了一口唾沫,他吸气吐气,手指动了动,捏紧又松开,下一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身影在原地消失,然后就被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夏油杰黑着脸扯住了领子。 “杰,你做什么?”五条悟手脚扑腾着大声嚷嚷,“你没看到吗?是幼年期的朔哎!” “都是当老师的人了。”夏油杰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蹦跳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好意思让你的学生去警察局捞你吗?” “…杰,你别忘了我们现在什么都碰不到。”五条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脑筋动的极快地意识到了不对,转过头来看着夏油杰,眼神中充满了鄙视和谴责,幽幽地说道,“杰反应这么大才有问题吧?” “…你找揍吗?” 在一片吵嚷声中,禅院甚尔却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表情恍惚了一瞬,有那么一刻仿佛梦回禅院家,初次相遇的时候,禅院朔好像就是这么大小,只不过…禅院甚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树上的人,想起禅院朔当时病恹恹的状态,感觉现在要健康得多? “等等!悟!你指的难道是…”五条家的大长老将众人的反应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那位[Q]的…”可这里分明不是禅院家的布局啊!他们早已知道那位[Q]集团的首领是从禅院家出来的,作为老对手,他们互相之间虽然不能称之为知根知底,但怎么也有个七八分,可这里无论怎么看都跟禅院家搭不上边。 不说别的,就说用一级术师当侍女这件事,要是禅院家有这个实力,除了五条悟之外,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禅院直毘人以及禅院家的代表:你有病吧? “你怎么把朔说的像是《哈利波特》里的神秘人一样?”五条悟两眼放光地盯着树上的禅院朔,夏油杰差点都没能拽住他,“可恶!为什么没有相机!”满脸的不甘心。 “白痴悟!你是什么诱拐犯吗?”禅院真希绝望地一捂脸,暴躁地喊道。即使在夏油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在现实中的话,夏油杰所说的话还真有可能发生,所以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这可是朔,又不是其他人。”五条悟就差拿出一条手绢咬在嘴里了,他扭头看了禅院甚尔一眼,转过身来满嘴的碎碎念,“我还没有见过朔小时候的样子呢…” 算了,没救了,这家伙。禅院真希冷漠地想道,她看着蠢蠢欲动的[Q]的一行人,面无表情移走了视线,你们谁去把他揍一顿?我绝对当做没看见,实在不行…那个谁,禅院甚尔是吧,不是接受雇佣吗?我出钱也行。 “明明已经发现了,就不要当做没看见哄我玩了吧?”禅院朔坐在树枝上轻松摇晃着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这副表情出现在小孩子的身上却怎么看怎么显得可爱,他眨了眨眼转头看着头上的柿子,思考了一下,伸手拽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 拽了一下,没拽动,禅院朔愣了一下,加大了力道,身体后倾,连接着柿子的树枝被拽得绷紧,像是拉到极限的皮筋,下一秒就会断裂开来。 “等等!这样下去的话…” 话音未落,禅院朔手中的柿子从树枝上被扯了下来,但原本平衡的力有一方消失,另一方自然无法避免地向着另一侧而去,禅院朔的身体顿时朝着后方倒了下去。几个人的心中一乱,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接,却见禅院朔的腿直接勾住了身下的树枝,倒悬在了树上,他淡定地弯腰抓住了树枝,手臂腰腹用力,不以为然地坐了回去。 “不知道好不好吃。”禅院朔注视着手中的柿子,丝毫不知道树下有一群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距离地面的距离,估算了一下后似乎打算就这么跳下去,看得自认为自己对禅院朔的了解已经挺深了的禅院甚尔都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他什么时候见过禅院朔这样“活泼”的一面? “是想尝尝看吗?”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众人的心头一惊,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靠近的迹象,带着谨慎和警惕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与长大的禅院朔有三分相像的青年站在那里,禅院甚尔敏锐地感知到他的周身弥漫着一层血气,放眼望去衣服的边角还沾着红色,神色中还有着淡淡的杀意,一看就是刚刚战斗过的样子,身上浮动的气息还没有平静下来。 但在看到树上的禅院朔的时候,他的表情慢慢柔化下来,眉宇间的戾气也逐渐消散,他抬头看着禅院朔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用来观赏的,还特地培育成了果实和叶子能够共存的状态。” “我知道,只不过它们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所以就想尝一尝。”禅院朔轻描淡写地说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要吗?” “自然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他站在树下朝着禅院朔伸出了双臂,“你需要先下来。” “你能接住我吗?” “在这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吧?”他朝着禅院朔挑了挑眉,“只要你不嫌弃我还没来得及洗漱换衣服的话。” 禅院朔扶着树干站起身来,从树上一跃而下,青年轻松地将他抱了个满怀,然后温柔地用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掂量了他两下后抱着他朝着回廊走了过去。 在场的人见他们走远,赶忙跟了上去,在他们意识到青年存在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即使那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来的,只是刚从战斗中脱离出来,还未散去的余韵,庵歌姬抿着唇在心中想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面对盛怒的五条悟,他到底是什么人? “几只?”禅院朔莫名其妙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两只吧?是属于特级里弱的那一批的,正好可以让其他人活动活动,所以回来的稍微晚了一些。”青年解释道,看起来根本没有将“特级”放在眼里,几个还在惊叹地看着周围陈设的人的脖子发出了咔嚓的声响,特级是能用“批”来形容的吗?还弱的那一批…哪次特级出现不是损伤惨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才能解决?为什么在他的话语中感觉特级就像是蝇头一样? 然而几秒之后他们就知道他不是在说大话,庵歌姬眼皮直跳地看着地面上咒灵的残骸,难以置信地说道:“真的是特级?” “歌姬,眼睛现在就这样以后该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 一个看起来与抱着禅院朔的青年年龄相仿的人正示意其余人将特级咒灵的残骸拿走,在见到两人之后,他果断放下手上的事物走上前来,恭敬地低头询问道:“家主大人,那些供奉咒灵的家伙…” “清理干净。”他平静地说道,眼中泛出了冷意,“让他们去跟他们的‘主人’去作伴。” “是,家主大人。” “哦,对了,穆彦。”他继续向前走着,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吩咐道,“那两只特级咒灵的残骸按照往常拿去当结界的‘养分’吧,其余的就算了。” “是。” “家主…”有听过源晴织这么称呼过禅院朔的都将目光投向了他,而源晴织从刚才开始就陷入了失神之中,在听到禅院惠喊他的声音之后,他才好像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一样。 不能停留在这里,源晴织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家主大人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强行将自己眼睛中的留恋收回,下定决心低声说道:“如果有什么问题…等停下来之后我会解释给你们的。” 第397章 关系 “一个不留?”禅院朔用手环着青年的脖子, 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次这么严重吗?” “再拖下去就会变得严重,还不如现在就将病灶切除掉。”青年的话语中透露着令人心惊的平静与淡漠, 与对待禅院朔的温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基本已经被‘蛀空’了, 即使是成年人的体质也活不了两年。” “难道他们自己不知道吗?” “这种事情无所谓。”青年抬手示意在看到他和禅院朔时, 后退一步让出道路恭敬行礼的人起身, 接着说道:“为了满足咒灵愈加贪婪的胃口,而主动引诱旅人上钩的家伙只要消灭掉就好了, 当然, 更重要的是…” 他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实一样,边走边对禅院朔教导道,“既然敢对我们‘刀剑相向’,自然也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满仲大人, 朔少爷。”侍女葵笑盈盈地跪坐在房门旁, 在两人走过来的时候缓缓将门拉开,“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说着, 在青年将禅院朔放下来的时候,她微微弯腰浅笑着说道, “柿子在清洗切好之后,我会将其呈给您的。” “一点都不吃惊…葵你果然早就知道我在那里了吧?”虽然貌似是个问句,但实际上表达出来的意思是肯定的,禅院朔将柿子递给她, 歪了歪头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做这种看起来很危险的举动呢。” “自然不能打扰少爷的雅兴。”葵表情不变地说道, 她才不会说禅院朔的周围一直有在暗处保护的人, 她也早就做好了催生植物用来保护和缓冲的准备, 要是这样还能发生什么…她的眼睛中闪过了一道冷光,那群家伙就全都给我以死谢罪去吧。 “爬树摘柿子的雅兴吗?”不管多少次禅院朔都感觉这些人的接受程度异常离谱,已经到了自己不得不吐槽的地步了,“你们到底对于‘雅兴’的理解是什么啊?” “满仲大人和您做的一切。”葵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同时在心里想着朔少爷真是可爱,居然会在意这些小问题,“如果您在意的是被别人看到的问题的话,我可以…” “不,不用。”禅院朔不用想都知道葵的脑海中都在转着什么危险的念头,他默默地伸手一拽身旁的人的衣角,威胁着说道,“别笑了。” “咳。”青年一本正经地清了一下嗓子,脸上却依旧挂着难以掩盖的笑意,要知道禅院朔一直都像是个小大人一样,随着朔的长大,这种场面可是见一次少一次,“葵,你去准备吧。” “是,满仲大人。” “…满仲?”禅院直毘人差点将自己的胡子揪下来两根,作为在暗地中甚至有着“禅院家最开明的家主”之称的人,他自然不是什么接受能力不强的人,只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尤其是从刚才他们一路上看到的陈设,加上这个名字…禅院直毘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可自己手中也没有酒啊。 “满仲?”虎杖悠仁还未从自己刚才听到的对话里隐藏的血腥中走出来,抬头就看到了几个人凝重的神色,他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这个名字确实是有点耳熟,但是一时间他又找不到熟悉感在哪里,“谁?” “你的历史是怎么学的!源满仲没听过,他的儿子源赖光的名字总听过吧?”简直就跟在看大河剧一样,钉崎野蔷薇在心里抓狂地喊道,这简直比她梦想中的生活还要夸张!看看那个花瓶,再看看那个茶杯,要是拿到现在怎么都能值个几百万,要不是他们现在碰不到… “不对哦,野蔷薇。”五条悟冲着她摇了摇手指,神神秘秘地说道,“不是几百万,是至少上亿哦~” 钉崎野蔷薇瞳孔地震,她呆立在原地,双眼中弹出了金钱的符号,语气缥缈梦幻地说道:“上…上亿…”她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发出了闪耀的光芒,竟是被巨大的钱数砸懵了,“可恶!这些钱要是能分给我一半…不,只要十分之一就好…” “钉崎!振作点啊!钉崎!” “而且看到那件衣服没有?”五条悟夸张地说道,语气惊叹中还有点啧啧称奇,虽然作为从小就地位崇高的“神子”,他也不是没穿过类似的,但那一般都是会在重要的节日祭典上,为了彰显家族的类似于地位之类的东西,而像现在这样…“完全就是将金库穿在身上了啊。” 在五条悟的眼中,禅院朔身上的衣服、戴着的饰品,乃至于头上的发绳都明晃晃地往外散发着恐怖的咒力波动,十分嚣张地向着看到的所有人发出警告,让他们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妄图做出一些不自量力的举动。 可这样虽然会吓退绝大部分的人,但只要有利益在,绝对有人会铤而走险,还是说…五条悟的眼神落到了源满仲的身上,饶有深意地想道,在千年之前,他们真的强大到这种地步呢? “等等!源满仲?”虎杖悠仁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着禅院朔,目瞪口呆地向五条悟求证道,“那岂不是说他就是源赖光了?” “这个嘛。”五条悟眼珠子一转,朝着源晴织的方向努了努嘴,“就要问知情者了。” “…不。”源晴织沉默了一下,“家主大人是赖光少爷的叔父。” “也就是说…”夏油杰的表情有些怪异地说道,“源满仲和朔是兄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话说朔的身份怎么好像一个比一个震撼人心,到现在他居然都有点习惯了。 “杰,我想到了一件事。”五条悟用手摩挲着下巴,深沉地说道,“如果这么算的话,惠岂不是要叫源赖光为堂兄?”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也不算错,但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夏油杰满脑袋黑线,“按你的说法,如果我们和朔…”夏油杰将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他无奈扶额,心想自己是不是被刺激疯了?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而他没想到五条悟不愧是五条悟,在这么多年之后,依旧接上了他的脑回路,并且顺手更上了一层楼:“咦?确实。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是祖宗辈的人物了?好耶!看那群老橘子还敢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悟!”五条家的长老大惊失色,他用手捂住心脏,即使知道他们现在应该是灵魂状态,也不妨碍他感受到了自从五条悟有自己的想法之后,日复一日的心悸。 他看了一眼四周,尤其用眼神重点警告了一下在场的禅院,然后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悟!作为五条家的家主,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权当做没听见他的话,看得五条家长老头顶上的青筋暴起,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五条悟上蹿下跳的折腾,于是他干脆调转矛头对准了看到这一幕,脸上带上了幸灾乐祸的禅院家的人:“最起码悟是五条家的家主,而你们的‘十影法’…呵。”彻头彻尾的嘲讽。 禅院家:%¥#%@! …难道说这一切不都应该建立在朔真的会接受你们的情况下吗?禅院惠绿色的眼睛默不作声地在吵吵嚷嚷的五条悟等人身上掠过,然后看了一眼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的禅院甚尔和远离众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两面宿傩,微微蹙起了眉。 现在完全不知道他们来到过去的原因,包括连朔的行踪也不得而知,而这群家伙更是完全指望不上…禅院惠转头看向了源晴织,低声说道:“晴织…叔叔。” “惠少爷,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源晴织的眼睛中闪过了一道暗光,他的手指捏紧又松开,视线诡异地与两面宿傩对视在了一起,”有一点可以确定,除了家主大人之外,我还感受到了晴明公和八岐大蛇的咒力。” “安倍晴明和八岐大蛇?”禅院惠惊愕地问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高专…”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尤其是八岐大蛇,它应该早就被祓除了才对。源晴织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虽然心焦万分,但他还是勉强镇定下来解释道,“如果真的是晴明公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虽然家主大人经常说他不说人话来着。 夏油杰看着低声交谈的源晴织和禅院惠,转头摁住了五条悟的肩膀,背对着众人轻声地说道:“悟,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一顿,虽然他们早已站在了对立面,但是他依旧相信着夏油杰,他确定夏油杰是认真的,于是在虎杖悠仁等人担心的目光中,他笑嘻嘻地一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一会,马上就回来。 大约过了几分钟,五条悟面无异样地出现,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从夏油杰口中得知了在薨星宫发生的事情之后,他的心中究竟诞生了怎样的想法。 第398章 年礼(上) “朔少爷, 请等一下。”侍女手中拿着羽织有些匆忙地追在禅院朔的身后说道,“天寒露重,还请将外衫穿上, 您的头发也还没擦干…” “给我吧。”源满仲坐在桌案前这样说道, 一个侍女正将餐食一样一样取出摆放在上面,动作优雅轻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而另一个则是一手挡着袖子,防止它蹭上桌面, 另一手拿着一个小坛子往杯碗中倒上了澄澈的酒液。 “家主大人。”侍女屈身行礼,低头双手将羽织和有着浅淡纹路的巾帕奉上,然后缓步退到一边。 源满仲取过羽织披在了禅院朔的身上, 然后紧接着拿起巾帕在他半干不干的头发上擦拭着:“朔,你这样总是让我怀疑你身边的人都是不顶用的。” “万分抱歉, 家主大人。”侍女闻言, 额头贴在交叠的手背跪伏在地上, 恭敬地说道。 “无事。”源满仲摆了摆手,示意房间内的所有人包括正准备布菜的侍女都退出去, 然后看着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的禅院朔说道, “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把葵调到你身边去。” “葵本身不就是负责这些事务的吗?不用特意调给我。”禅院朔拒绝道,“我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 可惜源满仲的想法并未与他达成一致,尤其是在这一代, 源家的嫡系人数已经接近于历史最低点,除了他自己之外, 就只有因为年龄差比较大, 几乎被他当成儿子一样养大的禅院朔, 自然无论身边放多少人都不为过。 “要不还是提前把你的影武者筹备起来吧。”源满仲将面前盘子中的鱼的刺剃光, 然后极其自然地与禅院朔面前的交换了一下,“正好穆彦可以教他。” “穆彦是?”禅院甚尔一早就在禅院朔的身边坐下,理直气壮得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没人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五条悟也想要溜过去,然后就被夏油杰和善地揪了起来,在鸡飞狗跳的百忙之中,他还能听清两人的声音,抽空向着源晴织询问道。 “是满仲大人的影武者,也是我的老师。”源晴织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里面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是现在的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到挑选影武者的时候啊? “影武者应该是要找与我年龄相仿的才对吧?”禅院朔平静地说道,“这个年纪…到我的身边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可以先到穆彦身边学起来…算了,我也没找到能看上眼的。”源满仲端起碗喝了一口酒,在心中有些烦恼地想道,虽然都还不错,但每个人总会有一些他不满意的地方,这样的人去当朔的影武者…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眼光太高了。” “不是最好的怎么行?”源满仲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说道,“总不能跟朔你差得太远。”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禅院朔用手撑着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至少在源满仲的眼中是这样的,“明明我的名字是‘源满朔’,就算称呼的话,也应该是“满朔”才对,为什么都开始叫我‘朔’了?” “不喜欢吗?我觉得这样叫起来更可…亲切来着。” “倒也不是不喜欢…但是兄长,果然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吧?”话说你一开始是不是想说可爱?禅院朔…不,源满朔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指着源满仲眼前的甜汤问道,“那么兄长今日的甜汤可以给我吗?” “不要仗着自己在换牙期就这么肆无忌惮。” “就是因为在换牙期才不会顾忌那么多啊。”反正都是要掉的,自然要发挥它最后的作用。 “反转术式可不能治蛀牙。” 两人对视了两秒,虽然还看不太明显,但源*弟控*满仲显然在源满朔的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像是在极力维持自己作为兄长的尊严一样,表面严肃认真地说道:“仅此一次。” 源*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仅此一次”了*满朔淡定地点了点头,伸手将以蜜柑为主的甜汤端到了眼前,刚吃了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葵的声音:“满仲大人,朔少爷。” “进来吧,葵。” 门被缓缓拉开,葵手中拿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切好的柿子,因为主要是用来观赏的,所以并不是熟透后就会变得软烂的类型,切开后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似乎是担心柿子的口味,旁边还放了一小碟蜂蜜:“朔少爷,您的柿子。” 源满朔放下手中的勺子,看着切开后散发着淡淡的水果香气,貌似更诱人的柿子,心想这样子应该不会难吃吧?他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在咀嚼了一下后,原本平静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低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瞅了一眼极具欺骗性的柿子,外表和它的味道完全成反比,明明应该已经熟了,它到底是怎么做到又苦又涩? “怎么样?”源满仲有些好笑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甜汤的问题…”源满朔尝试着用柿子蘸了一下蜂蜜,刚入口的时候还好,但当表面的蜂蜜被吃掉之后,随之感受到的是与蜂蜜的甜蜜对比起来更加难以接受的苦涩,“好吧,是它本身就很难吃。” “都说了是特意培养用来观赏的,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源满仲笑着说道,然后推了推盛装着甜汤的碗,“还是吃这个吧。” “还有一件事,满仲大人。”葵向源满仲请示道,“今年的年礼也该提前预备起来了,还是要按照往年的规格吗?” 别看现在才十月中旬,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但年礼这种东西本身就比较麻烦,如果需要大批量的就要提前很久进行预订,本身还要根据送年礼的对象分为三六九等,一般来讲越是贵族公卿世家就越在意这个,不仅要与往年不同,还要了解对方家中有没有什么避讳的,在一年的开头就冒犯别人可是大忌。 而源家作为不管在咒术师还是贵族公卿中的标杆,在这方面一向也是不能马虎的,只是… “又到了这个时候了。”源满仲叹了口气,贵族公卿那边倒好办,麻烦的是那群一时不看着就上蹿下跳的咒术师,“五条,禅院和加茂的得单独分出来,每年他们互相之间都能在这方面打上一架,我想想…” 在场的五条、禅院和加茂诡异地沉默了,说实话这种情况即使到了现代也差不离,每年他们都会就着年礼的水平质量、收到的数目价值明嘲暗讽上一顿,堪称大型攀比现场,没想到这种“习俗”从千年前就开始了吗? 源满朔的目光在这时落到了只动了一小口的柿子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提议道:“柿饼怎么样?” “什么?” “兄长亲手做的柿饼。”源满朔并未发现葵逐渐变得诡异的眼神,和那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应该够格了吧?” 源满仲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感觉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正好他刚将外面那群垃圾收拾了一顿,最近应该不会有人冒出头来,趁这段时间试一试也无妨。 在场的某几个人的神色出现了些许变化,两面宿傩的脸色不明显地扭曲了一下,撇过头嘲讽地呵笑了一声,而禅院甚尔看了看葵那难以言喻的表情,再联想到了朔那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厨艺,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会发生些什么。 而御三家的人却从中嗅到了些许不正常的味道,如果是普通人之间送吃食没有什么,但是家族之间如果要送入口的东西可不是那么简单。就拿御三家来说,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用在食物中动手脚这么简单的方式,但他们防的可不仅仅是对方,谁知道自己家族里会不会有点心思浮动的人呢? 再加上其实送礼的人也担心他们会来一场自导自演,随便找一个牺牲品,然后将黑锅扣到他们的头上…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会在尽量不会出错的范围内挑选年礼。 而就算真的有人拿不出符合规格的年礼,要么他们会自暴自弃地表露自己的“无能为力”,要么他们会选择打肿脸充胖子,而向来是后者居多。主要是一方面他们不会允许自己丢脸,将自己窘迫的一面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另一方面他们也会寄希望于那些大家族会看在年礼的份上,在新的一年从指缝里漏下一些什么给他们。 而现在看源满仲轻易地就拍板了送柿饼当做年礼的举动…御三家的人眼底掠过了一抹晦涩不明,虽然亲手做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表达了重视,但无论怎样看,都是类似于上位者“赏赐”的表现:吃食?送了又能怎样?难道你们还想表达不满吗? 希望是他们猜错了,也许只是单纯地表现亲近而已?御三家的人在心中想道,家族的记录中有关平安京的记录只有寥寥几句,像是在避讳什么一样。他们之前在得知自己来到了千年前后,还十分激动地想要去感受一番何谓咒术昌盛的平安盛世,去找寻自己的家族补全记录,毕竟虽然他们的传承没断,但在过程中也丢失了很多东西,可是现在看来… “平安盛世”似乎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一群蠢货。 两面宿傩冷眼看着眼前这仿佛十分和谐的场景,漫不经心地在心中想着,人类可真是健忘的动物,这么快就忘了之前源满仲身上的血腥气和“清理干净”的话吗?源家从头至尾可不是什么“慈善家”,而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上的,而这些家伙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清理干净”指的可不是寥寥几人,而是最起码以百为基数的屠杀。 所以说你们根本就对源一无所知。两面宿傩看着幼小的、貌似难以和成年之后的形象联系在一起的源满朔,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周身散发出了浓重的恶意。 还真是让人期待,当一切揭露之时,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第399章 年礼(下)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在场的人的表情逐渐由平静转为了费解和木然。 “杰,这是在做柿饼没错吧?”五条悟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了抗拒的神色,感觉柿饼的形象都要在自己心目中被毁掉了, 即使有六眼在,他居然也看不出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做柿饼的确切流程是怎样的,但他敢保证现在的场面绝对不正常。 “…是。”夏油杰温和的笑容都僵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回忆起了朔那一次烧烤将他和五条悟都放倒了的场景,即使是灵魂,也感觉胃里出现了痉挛的幻痛。他当时还想着明明看起来挺正常的, 怎么味道能这么刺激呢?应该不会有别人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了吧?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夏油杰的耳边听着厨房中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眼角抽搐了两下,好吧, 看来是他孤陋寡闻了,朔那算什么,跟这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源满朔手里拿着一本游记, 淡定地坐在那里翻阅着, 貌似完全屏蔽了厨房中发出的声响,源穆彦笔挺地站在一旁,身体紧绷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厨房的方向,全程表情严肃全神戒备。 葵跪坐在那里,浅笑着扒着蜜柑的皮,然后细心地将果肉上残留的白丝都取了下来, 然后掰下一块塞进了源满朔的嘴里, 柔声说道:“朔少爷, 稍微休息…” 话音未落, 下一秒,源穆彦就伸手捞起源满朔果断往外一跳,葵的身体也瞬间暴退,还不忘一挥手,树枝纠缠而起在他们的眼前升起了一面墙壁。 “轰!” 冲天的火光升腾而起,掀翻了屋顶冒出滚滚浓烟,而源家的人只是动作稍微顿了一下,然后镇定的、有条不紊地该灭火的灭火,该重新整理的重新整理,毕竟同样的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有战斗发生,而现在显然已经习惯了。 …所以说做柿饼到底是怎么做出像是外敌入侵一样的场景的啊? “还不放弃啊。”源满朔坐在源穆彦的臂弯上,用游记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但眼睛中明晃晃地显露出了他的犯愁,“应该让其他人做的差不多,然后兄长只需要进去做做样子就好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这样自然是没有问题。”葵委婉地说道,“但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发生异响的原因是满仲大人在尝试着做些东西,当然,这无关紧要,最主要的是…” 葵看着不远处源满仲沉思的背影,有些无奈地说道:“满仲大人明显是来了兴致。” 炸厨房也能被归类为兴致之中吗?源满朔没想到在他看来十分全能的兄长居然会栽在了厨艺这一项上,“你早知道会是这样?” “满仲大人很久之前曾试过一次。”葵掩嘴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据经基大人[1]所说,当做毒药或者拿去审讯的话,无疑能带给敌人最大的痛苦…穆彦大人也是知道的。” 源满朔扭头看向了源穆彦,源穆彦沉默半晌,认真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最起码现在能看出原材料是什么。” “在这种时候就不要替兄长挽尊了,与此相比,我比较担心另外一件事。”源满朔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一般来讲收到年礼,都会在记录之后收起来,你说他们不会蠢到去尝一尝吧?” 在送完年礼的第二天收到类似于中毒或者当场暴毙的消息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源穆彦陷入了沉思,他看着滚滚升起的浓烟,实在是无法说出保证的话来,他觉得可能有必要在年礼的盒子里写上一句“仅供观赏,出现意外概不负责”之类的话…不过这两天源家出现的各种爆炸声响的原因应该已经出现在他们的桌子上了,应该不会有人“勇于尝试”…吧? 希望他们老老实实的别给家主大人添麻烦。源穆彦冷漠地想着,要是因此打扰了家主大人的心情…那就是死不足惜的事情了。 而显然源家九成九的人都是跟源穆彦一样的想法,不少人都已经做好了在年节之后和某些不识好歹的家伙“好好”谈谈的准备,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源满仲在经过多天的努力,以及众人的帮助下,终于在年节之前弄出来的勉强能看的成品…究竟该由谁去尝一尝的问题。 不不不,并不是说他们都不愿意去尝试,而是有的是人愿意为源满仲献出生命,但是为了尝个柿饼献出生命是不是太离谱了? “都给我回去。”源满朔表情一言难尽地说道,他已经能想象出到时候的画风是什么样了,绝对是人倒下之后一脸沉痛地说着什么是他们身体的承受能力不行。什么?家主大人亲手做出的东西不好?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谁说的?我们今天就去把他给沉尸了!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场景,还是干脆让这群自告奋勇、信口开河的家伙离远点好了。 “还轮不到你们来。”你们这一脸惋惜是怎么回事?源满朔只感觉自己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负担,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源穆彦,幽幽地说道,“穆彦叔叔,给我把东西放下。” 源穆彦默默地放下了手中在源满朔看来已经成了危险物的柿饼,然后慢吞吞地挪到了站在一边忍俊不禁的葵的身边。某个罪魁祸首坐在一边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在看到源满朔投过来的威胁的眼神之后,他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话吞了下去,突出了一个毫无原则。 “这都快成诅咒了吧?”钉崎野蔷薇后退了一步,指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柿饼说道,然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带着沉痛的表情看向了虎杖悠仁,“虎杖,你还剩下多少时间?” “为什么说的我像是要死了一样?”虎杖悠仁满脑袋黑线,“你不是见过我吃两面宿傩的手指了吗?”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当时到底是怎么吞进去的?”禅院真希眼神奇异地看着虎杖悠仁,“我之前听说你在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三秒就能跑五十米?” “只是身体素质好一点…吧?” “你真是刷新了我对于普通人的认知。” 这样说来的话,虎杖的身世确实有点问题。禅院惠的眼神闪烁了两下,默默地想道,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身体素质异于常人,正好是能使两面宿傩受肉的体质,而存放两面宿傩手指的地方又偏偏在他的学校,在受肉之后又恰好能够压制两面宿傩,怎么看都像是专门培养出来的…嗯? 专门…培养出来的…禅院惠皱了皱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能说得通了,可是会是谁呢?会不会对我们的…不,这些都是回去之后要考虑的事情。 禅院甚尔没有理会他们的吵闹,好像从源满朔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怎么发出过声音,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尚且稚嫩的源满朔,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模样,欢快的、幼稚的、情绪张扬的…也是依赖着他人的。 这是尚未经历一切的你吗? 这是我所不知道的你吗? [这是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禅院甚尔的脑海中回荡着禅院朔当时坚定而又平静的眼神和声音,伸出手去触碰源满朔虽然在叹着气,但依旧翘起的嘴角,手指穿过,了无痕迹,但禅院甚尔却仿佛碰到了什么一样轻轻摩挲着手指,然后低笑出声。 决定了什么?而你那时又在想些什么?你不愿多言的一切,好像都不再是未解之谜。 你看,朔。 我在参与你的过去,我在经历你的全部; 我将完完整整地体会你的人生,进入你的生命; 那么从此以后… 不会有人比我更加接近于你。 虽然但是…禅院惠觉得自己的神经突突直跳,他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情况,他对于禅院甚尔还是勉强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了解的,但同时他也知道禅院甚尔的下限一向很低,是假如看到幼年期的没有记忆的朔绝对会抱回家玩养成的类型,所以… 禅院甚尔!你给我离朔远一点! “爪子不想要了就趁早剁下来吧。”五条悟的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手指交叉左右扭动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 “六眼,不能用咒力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禅院甚尔危险地勾起嘴角,目光中带上了毫无掩饰的杀意,虽然在这里他们无法真正受伤,但这同样也代表着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揍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家伙一顿,“可别说我欺负你。” “那就加我一个吧。”夏油杰拢着袖子踱步过来,他也已经忍了很久了,现在正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想禅院君应该不介意吧?” “呵。”禅院甚尔嘲弄地扯了扯嘴角,嘴角上的伤疤扭曲成了狰狞的弧度,“再来几个都是同样的结果。” “轰!” 真是够了。禅院惠无视了身后的动静,面无表情地看着源满朔指挥着将柿饼装进了年礼的盒子中,在所有规格不同的年礼准备好之后,就一起送了出去。他犹豫了一下后,决定跟着去看看现在的御三家是什么情况,他们来了这么长时间,还一直都没有出源家过,现在正好是个探究的机会。 而显然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他们纷纷跟着送年礼的车队,朝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而去,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源满朔的猜测还真的成真了,而且引发的连锁反应也是出奇的吓人。 第400章 “误会” “你说这是源家送来的年礼?”一个干瘦的老者眼神阴翳地打量着打开的盒子, 语气不善地问道。 跟包装精美的盒子相比较而言,里面的柿饼只能说是勉强能看,老者有一瞬间内心中泛起了怒火,随后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源家想要做什么?年礼就送这种东西过来?还是说他们有什么别的企图? “家主。”跪在地上的人将头深深地低下, 惶恐地说道, “这是源家主亲手做的柿饼, 属下绝没有任何欺瞒。” 老者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冷哼, 然而只是胸膛的微微震动就引发了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周围的人赶忙递水的递水,抚背的抚背, 在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他闭上眼缓了口气,面色阴沉地说道:“你真相信那些所谓的因为年礼而发生在源家的声响?” 不然呢?禅院直毘人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在他看到当代的禅院家主是一个看起来大限将至的老人时,他的心中就有些打鼓,要知道死期将近的人最容易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而看现在这个对话和反应, 明显是对源家有所不忿,该不会… “您…您的意思是?”地上跪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呵,不过是源家为了遮掩而想出的借口罢了。”老者不屑地说道, 做个柿饼能做出接连的爆炸和在远处都能看到的黑烟?找个理由都这么敷衍,是觉得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扯谎,也不会想要得罪源家而揭发出来吗?“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吗?” 我看你才是个傻子!禅院直毘人真的不想要辱骂先辈,虽然确实有点难以置信有人能做个柿饼都做出这么大阵仗, 但奈何这是他们是亲眼所见的!而在这个事实的基础上, 就显得进行了一番阴谋论的脑补的老者那样的滑稽。 他们该庆幸还好五条家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不在这里吗? 老者用干柴样的手指拿起附在年礼中措辞文雅的纸函, 几行字概括来看其实就表达了两个字的意思:别吃。他审视了一番后, 手指一抖,不屑地将其扔到地上,眼皮耸拉着说道:“我倒要看看在搞些什么花样。” 他的眼神在周围的人身上掠过,然后落在了眼前颇有些胆战心惊的人身上,指使道:“你,吃了它。” “啊?我…” “怎么?”老者眯起眼睛,阴恻恻地盯着他,脸上绽放出了狠毒的光芒,“我已经命令不了你了吗?还是说你看我离死不远了所以早就找好下家了?” “不!属下绝无此意!”他的背后渗出了冷汗,在心中暗自叫苦,自从家主上次昏厥被勉强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之后,脾气就变得阴晴不定,从那以后,整个禅院家都陷入了一种低压状态,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按照老者的命令去做的话,不管以后有什么样的打算都成了一纸空谈,只能祈祷这些柿饼中真的没有什么手脚了。 他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在老者审视的目光中,伸手拿起了盒子中的柿饼,他的鼻子里嗅到的是确实是柿子的气息,好像这个柿饼除了长得丑一点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但他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就是感觉心中发毛,最终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狠下心,张嘴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他只觉得万千种滋味都在嘴里爆发出来,他的大脑一阵轰鸣,眼前都浮现出了五颜六色的光点,所有见到的景物都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在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世界的终结。 其他人看他眼神涣散地呆立在那里,在请示过后小心翼翼地上前推了他一把,只见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然后两眼一翻直接口吐白沫地昏厥了过去。 “有危险!家主!快离开这里!”禅院家顿时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 禅院直毘人痛苦地捂住了脸,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他开始回忆起自家的那些操作,在自身身处局中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位于旁观者的位置,他不禁开始怀疑起是不是在[Q]的眼中,他们禅院家其实也是这样一个自视甚高、脑子有坑的形象。 “家主。”禅院家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走到禅院直毘人身边小声说道,“我们现在…?” 禅院直毘人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现在连喝酒的想法都没有了,满脸的无欲无求,他已经能够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就算他们想要隐瞒,其他人也迟早会知道的。更何况他们现在充其量只算个“过客”,事情也无法按照他们的想法转移,不过往好处想的话,也许可以借此机会弄清楚源家在平安时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位? 至少看他们的态度…禅院直毘人冷静下来看着老者被簇拥着离去的方向,眼睛中的深思一闪而过,他们之前的猜测该不会是真的吧? “走吧,我们回去。”禅院直毘人已经没有心思在这里再待下去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千年前禅院家的位置,那么自然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他现在更想知道源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可能会决定他们以后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Q]的首领,在利益与抉择面前,即使要面对五条家的“冷嘲热讽”也无所谓了。 于是随着送年礼的车队的回返,他们又重新聚集到了源家,他们本来还想讨论一下自己对于千年前的平安京和在御三家的见闻,但是当五条和加茂两家一看到回来的禅院一行人装得像个人似的的表情时,他们的心中瞬间就升起了警惕。 都是老对头了,谁不知道谁啊,这群家伙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五条家的大长老暗戳戳地讽刺了他们两句,发现要是平日里估计早就开始对线的禅院,这回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云淡风轻,吓得他以为这群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出言试探,令所有人一脸错愕的事情就这样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禅院?”源满仲正和源满朔看着收到的年礼单子,冒着热气的红豆年糕和杂煮正在廊前的小锅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到下属的话顿时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来,“我以为他们应该知道,我年节的头两天是不见客的。”更何况年节正好是朔的生日,他为什么要浪费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去见那些只会给他制造麻烦的家伙? “属下已经回绝过了,但是他们坚持要见您。” “…很好。”源满仲合上手中的单子,语气平静地说道,“把他们请进来,如果不能说出个所以然的话…” “是,家主大人。”他转身眼神冷凝地看了看站在阴影处的侍卫,然后向前走去,与他眼神对上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身影在原地消失,这些影响了家主大人心情的垃圾,他们会事先“好好”招待一番的。 “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兄长。”葵用木勺盛出颤颤巍巍的散发着甜香的年糕放进了碗中,源满朔接过后用热乎的碗边暖着手,随口问道。 “就算是他们的家主暴毙当场也得给我等到明天。”源满仲淡淡地说道,“不长眼色的家伙。” “禅院家…不长眼色?”家主暴毙当场也得给我等到明天?五条家的大长老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就算他们和禅院家是死对头,也从没有说过这种话,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先不说实际的实力怎么样,他们和禅院家的地位是同样的,也就是说…同样的话其实也可以用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御三家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评价过?即使是面对所谓的咒术界高层,他们几乎也没有怎么放在眼里,阳奉阴违都是常有的事,可是现在…五条家的长老终于感觉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掌控,家族对于平安时代的记载一直晦涩不明,之前安慰自己“也许只是错觉”的想法在逐渐变成现实,源家…难道真的是… “总觉得他们会说一件让我惊讶的事。”源满朔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年糕,甜糯的味道显然让他十分满意,在葵的滤镜幻视之中,她甚至感觉源满朔的身后开出了无数的小花,可爱得让她心里发颤,她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镇定地询问道,“少爷,还要来一点吗?” “要。” 源满仲看着这一幕,心里对于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禅院家更加不爽了,他冷眼看着几个身上穿着禅院族服的家伙狼狈地出现在他眼前,一看就是被暗中折腾了一番,不闻不问也不说赐座,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在年节的时候找上门来…我还以为平安京被毁了呢。” “源大人,万分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为首的人勉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即使有所愤懑也不敢发泄出来,反而毕恭毕敬地说道,“只是家主有一点疑问想要得到您的解答。” “万分抱歉?”源满仲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似乎有点惊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然后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你身后的人不是这样想的。” “咔嚓!”“咣!”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紧跟着的是什么东西硬生生砸落到地上的声响以及压抑不住的痛呼声。为首的人呼吸一滞,后背瞬间冒出了冷汗,他用眼角余光模糊地看到跟随着自己来到这里的人都跪在了地上,与刚才的声响联系起来的话… 是被直接砸碎了膝盖吗? “果然,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源满朔轻松地说道,他的右手伸出比划了一个“请”字,黑色的眼睛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居高临下的审视,“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们的来意是什么了。” 第401章 阴差阳错 “是…是这样的, 源大人。”为首的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强迫自己无视掉身后发生的事情,低着头惶恐地说道, “您今年送来的年礼, 家主大人一个最信任的下属在食用之后, 出现了…类似于中毒一样的反应, 直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所以…” 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想想家主阴狠得仿若恶鬼一样的面容, 以及完全像是歇斯底里的疯狂的话语,他绝望地闭了闭眼, 试图将他们家主恶毒的咒骂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并且极力地想要将事情往更缓和的方向推:“所以…想知道是否是在路途中…遭遇过什么意外…” 然而似乎并不怎么成功。 “咳…咳咳咳…” “少爷,您慢点。”葵有些慌张地用手轻拍着源满朔的后背, 看着他表情不善的同时,眼睛中划过了一丝一言难尽。 源满仲沉默了一下,语气轻缓地说道:“我以为以裕泽君的素养, 纸函上所写的,理解起来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是,但是…” “更何况我想你们没有明白一件事。”脚步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声音甚至大到能将他的耳膜震破,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好像上面有什么吸引眼球的东西,下一秒, 他只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他却整个人开始难以控制地发抖,“即使我送去的真是毒药又能怎么样?” “您…” “只要我想让你们吃下去,你们就必须吃下去。”源满仲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有散发出多强的压迫感,声音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但却让他整个人都如同被冰封了一样,“我想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吧?” 他嘴唇颤动着,却无法从喉咙中发出声音,只能像生怕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一样,竭尽全力地点着头。 “很好,那么最后给你一个‘奖励’。”源满仲随意地挥了挥手,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人泼上了一盆温热的水,衣服直接浸透贴在了自己的身上,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衣角淌下,“溪水”慢慢地从他的脚下流淌而过,他整个人都好像要溺毙在海水之中,灌入鼻腔和喉咙的都是近乎于凝固的血腥气,“替我向裕泽君问声好,希望在年节之后还能够见到他…朔,别吃太多了,年糕不好克化。” 源满朔将碗微微倾斜,示意自己只是在喝红豆汤,碗里的红豆早就被熬得粘稠,用勺子轻轻一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碾成细腻的豆沙,可在眼前的场景下,暗红色的色泽却无端地让人联想到凝固的鲜血,甜香与扑鼻的血气混合起来,只让人的胃里一阵抽搐,几欲呕吐出来。 虎杖悠仁铁青着脸,他怎么没想到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情况就急转直下,他完全无法理解明明只是几句话的事,为什么非得杀人不可呢? “他在做什么?!就这么当着孩子的面杀人?”庵歌姬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注视着源满朔的面容,发现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害怕之类的情绪,只是很平淡的…像是习以为常? 是了,也许这样就能解释通了,庵歌姬有些恍惚地想道,自见面以来,源满朔的形象好像在她的心目中过于良好,让她不由的都有些忽略了高专时期伏黑朔的恶趣味,以及作为[Q]的首领的禅院朔的强势,如果他早就习惯了… “歌姬。”五条悟的身上好似褪去了那些轻浮不着调的东西,蓝色的眼睛仿佛倒映着浮出水面的冰川,海面上的部分在阳光下发出开裂的声响,带着寒气砸入水中,而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是深不见底的庞然大物,“这是早已过去的事实。” “我知道我们只能看着,可是…”庵歌姬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五条悟说的是对的,所以最后也只是自暴自弃地说道,“你在装什么成熟啊,给我叫前辈!” 就在咒术界因为眼前的场景而人心浮动的时候,禅院惠反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仔细想想,其实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也跟现在的源满朔差不多大(柯学世界),更何况…他瞥了一眼虽然同样面有异色,但明显与庵歌姬他们所想的不是同一回事的御三家,在心中漠然地想道,即使是小孩子,有时候天真的恶毒也比“死亡”要来的恐怖的多。 …就像完全不将无咒力视作为人的禅院家一样。 “听明白了吗?要是听明白了…让你空着手离开也不太好…”尸体被拖走,葵一边盛出杂煮,一边手一抬,草木蔓延生长,将浸润着鲜血的泥土翻了过来压在下面,不一会,除了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之外,仅凭肉眼几乎看不出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源满仲走到源满朔的旁边坐下,将他手中已经见底的红豆年糕汤拿走,完全无视了大气都不敢出的“幸存者”,只是摆了摆手随口吩咐道,“穆彦,之前的柿饼还有剩下的吧?就作为伴手礼让他带走吧。” 源穆彦欠了欠身,身影在眼前消失,不多时,他手里拿着几个盒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不管禅院家的人是否接受,就强硬地塞进了他的怀里。 盒子坚硬的边角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了长长的划痕,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但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仿佛丧失了管理表情的能力,木然地应答道:“感谢…您的仁慈。” “哦,对了。”源满仲接过身旁侍女递过来的巾帕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眼睛中带着不容置喙地说道,“今年的收益我要三成。” 这个看起来仿若即将崩溃的人恍惚地抬起头来,甚至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楚源满仲的话,只是哆嗦地应声着。源满仲眯了眯眼,看着他跌跌撞撞、踉跄地走远,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手指轻敲着膝盖,看表情很难猜出他在想些什么。 除了锅里的咕噜声和风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空气一时间都凝滞了起来,半响的沉默之后,源满朔幽幽地开口说道:“所以…果然有人吃了?”他们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呢? “噗。”葵用袖子遮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眼睛弯成了月牙,向来沉默寡言的源穆彦斟酌了一下措辞,慢吞吞地说道,“那是他们的荣幸。” “…穆彦,不是这个问题。”源满仲将源满朔抱到膝盖上,坐在廊前看着西斜的太阳,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在池塘上洒下了粼粼的波光,“虽然达成的效果比想象中要好,但是规矩这方面还是得好好再给他们立上一遍。” “说到底其实一开始送柿饼只是想要警告这些跳的太欢的家伙一下。”源满朔扒着源满仲的胳膊,表情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一没想到兄长厨艺的威力(源满仲挑了挑眉),二没想到居然有人真的会吃下去,这一下就从‘警告’变成‘杀鸡儆猴’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是禅院的话其实并不奇怪。”葵将杂煮分给了源穆彦一碗,在氤氲的热气中,脸上带着笑意隐晦地说道,“裕泽大人…一向发挥稳定。” 源满仲哑然失笑,但看表情显然也是赞同的,如果说五条家家主的水平一向是保持着稳定的中等偏上,偶尔会出现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的话,那么禅院家就只能用“跌宕起伏”来形容了。 有时候会一连出现好几个蠢货,有时候又会出现力挽狂澜的“英雄”,上下限的差距大的不可思议…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话说兄长…”源满朔仰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奖励’是什么?” “让他活着回去还不算奖励吗?” “兄长你本来不就想留下一个传话的人吗?”源满朔看起来对于源满仲的回答有些不满意,“更何况就算他回去的话,也会被盛怒的禅院家主杀掉的吧?” “这个就是奖励。”源满仲伸手捏了捏源满朔的脸,刚才身上的威势好像都消失了一般,留下来的只有对于幼弟的宠爱,“让他得以在裕泽君的手中‘逃出生天’…当然,也只是动静大一些罢了。” “嗯?哦。”源满朔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禅院家主会气疯的吧?” “反正他也没两天可活了,再疯一点也无所谓,如果他真的蠢到家了的话…”源满仲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危险的意味一闪而过,“既然让我年节过不好,让朔的生辰被这种东西所打扰,最后又非得将我们源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的话…那就怪不得我了。” “看来今天会有很多人睡不好觉了。” 与源家相对轻松的对话相比,从千年之后到来的这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五条家大长老本来还幸灾乐祸地准备结束之后好好嘲笑禅院家一顿,现在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们已经极尽可能地去拔高源家的地位,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远远不够,源满仲和源满朔之间的相处、源家的人对于家主的尊崇、对于禅院家的轻视…无论是哪一样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包括…他们不少人都带着震撼的表情看着源满朔,他才多大?四岁还是五岁?这个年纪的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再一想,这样的人居然会转生到了禅院家,而最重要的是,禅院家居然还一点都没有发现… 他们不由地朝着在场的禅院家的人投去了复杂的眼神,禅院只觉得一根利箭直直地插入了他们的心脏,心痛得几欲吐血,然而他们表面上依旧倔强地表现出了一种“这不算什么,谁知道以后会怎样”的表情。 呵,你们就装吧。五条家的大长老早已看破一切,他轻蔑地瞟了这群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一眼,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禅院家究竟会作何反应,要是这一代的禅院家主…好像是叫禅院裕泽的真的被气死了… 我看你们还能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第402章 悬崖勒马 于是,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平安京迎来了开年大戏。 首先是在晚上的时候,从禅院家的驻地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从远处望去, 隐隐可以看见燃烧着的火光。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紧接而来的就是慌乱嘈杂的声响, 在第一时间就赶到禅院家附近的人虽然无法分辨各自的身份, 但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但却一点都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的, 必定不可能是禅院家的“盟友”。他们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 表示了他们的“井水不犯河水”,然后看着连年节都过不好的禅院家, 眼睛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然而他们并没有在原地待上多久,因为禅院家外围的护卫已经开始倾巢而出查看是否有可疑人等了,想来他们也无法在此时查探到什么重要消息,再待在这里也是做无用之功, 还有被发现的可能, 到时候可就站在理亏的位置了。于是在短短的两分钟,他们纷纷悄无声息地退走,准备先将消息汇报给自己的主家, 至于之后是带上礼物上门拜访打探还是怎样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随之到来的各种重磅消息让他们吓得瓜都掉了,一会说是禅院家主遭到了家族中内鬼的刺杀, 据说就要不行了,一会是禅院家出来澄清,说只不过是在试验术法, 结果没有控制好威力…总之是众说纷纭。 尤其是接连几日都没有看到禅院家主露面, 闲的没事干的贵族公卿们已经传出了一百八十个版本, 什么家产争夺暗下毒手,什么“狸猫换太子”,总之是怎么狗血怎么来,一时间都成了各种宴会上必不可少的焦点话题。他们可不在乎得罪禅院家,要不是禅院家也能算是和他们同一个阶级的,换做其他人,可是连出现在他们口中的资格都没有。 事情最终勉强平息下来是在禅院家主禅院裕泽被人搀扶着出现在年初大祭上的时候,他刚一出现就遭到了很多暗中打量的目光,发现他好像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大失所望地挪开了视线。只有一部分感知十分敏锐的人发现了他面庞上隐隐萦绕着的死气,明明年节之前看起来还能撑过一段时间,怎么短短几天就成了这副模样? 但无论怎样百般试探,禅院家都一口咬定是术法出了错,醉生梦死的贵族公卿们也很快被其他更津津乐道的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事情的真相最终就好像隐藏在了一片迷雾之中。 可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禅院家在年节的时候鬼鬼祟祟地派人去源家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去查的话,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就比如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第一手消息的五条家。他们自从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就陷入了“禅院家是不是飘了”、“他们是不是做梦还没清醒”的匪夷所思之中。 “有时候真怀疑禅院家是不是被诅咒了。”一旁的香炉中燃着繁复的香,庭院水池中的惊鹿击打在撞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五条家现任家主五条纪将棋子落到棋盘上,撑着头一言难尽地说道,他真的很难以形容自己接到消息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或者干脆是出门的时候脑袋被牛车撞了?” “父亲,背后说人不好。”五条崇手指间捻着棋子,姿态端正地坐在那里,蹙着眉斟酌地将棋子下到了棋盘中,除了没有六眼之外,与五条悟有五分相似的脸看得庵歌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禅院家主只不过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禅院裕泽他这辈子脑子就没有转过来过。”五条纪冷哼了一声,“本身就时日无多了,不在家颐养天年还在折腾些什么?我看他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满心以为谁会算计他一样。” “下一任禅院家主已经选定好了吧?”五条崇端起茶喝了一口,雾气蒸腾而上,辨不清他的神色,“是禅院荣?” “啊,跟他父亲一样,也是个蠢货。”五条纪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可能唯一能让人称道的一点就是与他父亲年轻时相像的脸,也许这就是他被选定为下一任家主的原因吧?” 五条崇平静地端起茶壶,身体微微前倾为五条纪倒上茶水,让他润润喉咙,五条纪端起来吹了两下一饮而尽,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把嘴,突出了一个潇洒不羁:“还有禅院荣那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先不说,那个小的…呵,和自己兄长的妻子搅和在一起生下的孩子,要不是他父亲强令他在自己的兄长死后将其接到自己身边,他还准备不闻不问,现在可好,觉醒的术式偏偏是[十种影法术],再下一任禅院家主的竞争就好玩了。” “真是令人恶心。”禅院真希厌恶地说道,话语中看似在评价着禅院荣的行为,实则负面的情绪全是冲着在场的禅院而去的,“果然从来都没有变过。” “真希,你还不明白。”禅院直毘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他是在表达什么?对这种行为的鄙夷吗?” “什么?”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少,也没人在乎。”五条纪无所谓地说道,他用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顺手就将上面下到了一半的棋给打乱了,“关键在于这样的消息居然传得满城风雨,连封锁掌控的能力都没有…真难想象这家伙究竟会把禅院家给带到哪里去。” 禅院真希睁大了眼睛,有些失神地听着五条纪的这番话,即使她是从禅院家走出来的,并且立志要成为禅院家主给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好看,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真切体会到了大家族与普通人之间迥异的思维的冰山一角。 道德?那是什么东西?能力才是第一位的,所以…禅院真希的心沉了下去,她无疑对这些是抗拒厌恶的,小时候她和真依受到的苛责和嘲笑在她的脑海中徘徊,难道她们就活该遭受这些吗? “真希,别想这么多,毕竟他们都是些老古董了。”五条悟拍了拍她的肩膀,“更何况规则都是由强者制定的,只要你够强,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五条悟冲着她挤了挤眼,竖起大拇指朝向自己,“就像万能的五条老师一样。” 禅院真希前面还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听到后半句话她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虽然五条悟确实够强,但某些时候她真的不想和这家伙相提并论,总觉得会被他给带到沟里去。 “真希,你那是什么表情?”五条悟愤愤不平地说道,“难道五条老师说的不对吗?” “…你自己反思去吧,不想回答你的话。” 五条崇安静地跪坐在那里,有些话作为家主的五条纪能说,而他却不能说,不然的话就是一种逾越,虽然在自己家中、在私底下其实不用在意这些就是了。 “真不知道你这个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五条纪喟叹着,他对这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一回头自己的儿子成熟稳重、谨言慎行得让他一脑袋问号呢?明明小时候一逗就炸毛来着…不过这样也不是不好,虽然过于板正了有时候也会丧失一些机会,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就是…“你这样让我少了很多乐趣啊,果然还是小时候好玩。” 五条崇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在自己年幼无知的时候,用零花钱诱骗自己给女孩子送花,到头来又理直气壮地说着小孩子手里不能有那么多钱所以又将零花钱没收的无良父亲,他闭了闭眼,然后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是,感谢您的教导。” “…笑得好可怕,你这是不是物极必反了啊?” “说实话…”庵歌姬抱着臂一脸痛苦,她绝望地看了一眼五条崇,然后又看了一眼五条悟,不忍直视地背过了身去,“我现在一把‘成熟稳重’这个词和五条悟联系在一起,就有一种别人在侮辱我的世界观的感觉。”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甚至包括五条家的大长老在内,他虽然也曾想过五条悟要是是一个理想中的家主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真的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代入之后…他发觉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五条悟是不是中了什么术式,怎么这么反常呢? …所以他果然是被五条悟折磨得都习惯了吧? “不过,父亲,为什么禅院家坚持声称他们只是术式失控了呢?” “只能说禅院裕泽临死前终于聪明了一回,没带着禅院家一起进到坟墓里。”五条纪仿佛浑然不知他在说着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样,随意的话语就这样从他的嘴中溜了出来,但他脸上懒洋洋的神情却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肃穆的冰冷,“真是可惜。” “…父亲?”五条崇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有些惊愕地说道,而听到他这番话的五条悟等人也是一瞬间鸦雀无声。 “你觉得禅院裕泽为什么没杀掉那个从源家回来的人?” 第403章 冰山一角 房间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五条崇一直以来沉稳的表情终于被打破,他试探着看向五条纪,面上浮现出了两分犹豫不决:“因为…那是源家主放回来传话的人?” “你不用给他留什么面子。”五条纪洒脱地一摊手, 一点屈辱感都没有地说道,“不过是不敢罢了, 其实我们也差不多啦。” 五条崇张了张嘴颇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他知道这是事实, 但是就这么一点面子都不要的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真的好吗?要是叫长老们听到了, 绝对又是一番长篇大论。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五条纪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些许嫌弃, “那些老家伙的话听听就行了, 真要是叫他们洗脑了,到时候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父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是可怕, 莫名的有一种小时候走神结果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五条纪在心里感概了一句, 勉强坐直身体继续说道, “你知道禅院家那天晚上的骚乱吧?那只是源满仲在那个‘大难不死’的家伙身上留下的‘警告’罢了, 没什么特别大的破坏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五条纪沉吟了片刻, 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解释, 最后一敲手心确定地说道:“…就像是面对面在你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然后站在原地看你还不还手一样。” “…那要是还手呢?” “那他就死定了, 而且不仅仅是禅院裕泽一个人,而是整个禅院家都会受到牵连。”五条纪平静地说道,“而且是几乎不会有一个人为他们出头的那种。” “为什么?”五条崇的声音微微提高,看样子有什么明显打破了他的认知, 同时也问出了来自后世的咒术师内心中的疑问, “我们不是御三家…” “都说了叫你少听点那群老家伙的吹嘘。”他不就是出去浪荡了一阵吗?那群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的长老能不能消停点?“你觉得禅院家比起源家的优势在哪里?论在咒术方面, 源家虽说不能十分轻松地解决掉禅院家,但也就是费点功夫的事情,论在家世地位方面,禅院家因为祖辈的关系也能算进贵族公卿之中,但要是跟源家比起来…” 五条纪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拿起了桌面上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着,对五条崇提点道:“你猜如果禅院家真的还手会发生什么?在贵族公卿…甚至是天皇陛下看来,全程就像是源家‘屈尊’给禅院家送去了年礼,禅院居然还好像不满意一样在年节跑到人家中去质询,而源家对此只是十分‘仁慈’地给了禅院家一个警告,结果…” “…他们竟然还胆敢发表不满…”五条崇喃喃自语地说道。 “要知道在那些公卿看来,虽然他们也会雇佣咒术师来保护他们,看似给予了很高的地位,但实际上,绝大部分‘野生’咒术师在他们眼中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遇到更好的,自然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掉,而源家…”五条纪低笑着说道,“咒术师这种东西只是他们身份上的点缀,你是没有见过…不,其实我也只是听说,你知道当时源家伸手统合咒术师的时候,朝野上下是怎样一种态度吗?” “态度?”五条崇蹙着眉猜测道,“尊敬?” “不,其实你可以大胆点。”五条纪哈哈大笑道,“是同情。” “什么?” “你没听错,确实是同情没错。”五条纪的眼睛中闪过一道亮光,说实在的,其实他们御三家在外界看来,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们贵族公卿的身份,而咒术师家族只是顺带的,所以忽略掉所有的那些附加的东西,用最简单的话来说,禅院家其实在他们看来就是“以下犯上”罢了。 施以惩戒是应该的,要是说废掉整个禅院家…虽然有些过,但他们也最多只是规劝,要是源家执意如此…也不会有人愿意冒着得罪源家的风险去保下禅院家就是了。 “可就算如此…父亲,源家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做吗?”五条崇思索着,然后低声询问道,“难道就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声音吗?” “不同的声音?崇,源家和其他家不一样,他们从上到下就只有一个声音。”五条纪用手敲着桌子,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当他们没想过吗?有很多人都曾经尝试通过各种方式影响分裂源家,但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弄明白源家到底是个什么奇葩家族,你们难道就没点自己的思想吗?可恶,真是太… …让人羡慕了! “所以不是源家想要这么做,而是源满仲想要这么做,所以源家就毫无原则地去执行了,而源满仲…”五条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别看他继任家主还没两年,但其实他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很明确,那就是将混在咒术师中的贵族公卿…或者说更明确一点,将我们领头的御三家踢出去。” 五条崇好像微微有点晃神,他曾见过源满仲好几次,而印象最深的无疑是上次在宴会上的时候,源满仲坐在主位,耳边回响的都是讨好恭维的语句,明明是为他而开的,可他显然兴趣寥寥,只是低头轻哄着因为吵杂的环境而感到些许不适的幼弟,后来更是干脆提前离开了。 这样的行为无论在谁看来,其实都算不上礼貌,但是当时却根本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原先他只是模糊地感到了些许不对,而现在经过五条纪的一番话,他终于从五条家长老们自欺欺人地营造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 这就是…源家啊… “源满仲在他人的眼中是怎样的先不说,但在我们的眼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他想要将所有的咒术师掌握在手中,那么首当其冲的阻碍就是我们,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都属于贵族的行列,所以无缘无故的,源家也不能太过肆无忌惮地去做些什么,而是得顾忌到我们的薄面。” “我敢保证他打过将我们全都换下来,然后换上更对他‘言听计从’的人的主意。”五条纪这样说着,心中也产生了些许的后怕,加茂家一向会审时度势,现在就差在家门口竖上一个“老实听话”的牌子了,而五条家有他在,就算那些长老们上蹿下跳,他也能将他们牢牢摁住,唯有禅院… “现在禅院家的事一出,还好禅院裕泽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了,不然的话…”五条纪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就像自家的孩子学坏肯定是别人的问题一样,朝堂上也会担心是不是咒术师将我们的胃口养大了,要是一旦也像禅院家一样开始‘以下犯上’了怎么办?到时候就不是禅院一家的事情了…禅院家要给多少?” “三成。”五条崇回答道。 “我们也加上一成。”五条纪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不管心里是什么成算,表面上总得表示一下我们绝无想要与源家作对的意思,想必加茂家也是这样想的。” 诡异的沉默。 五条悟缓慢地眨了眨眼,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互相之间讨论两句,后来就只剩下听着的份了,他沉思了好半天,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大脑一片空白的御三家,慢吞吞地抬手指着他们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你们都弱爆了?” 五条家的大长老心头一哽,本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和千年前的老祖宗比起来,他们好像确实是差了一点…好吧,是差了很多,简直让人怀疑他们的脑子是不是退化了的程度。 不过这样也不奇怪,千年后的御三家毕竟已经养尊处优很久了,就算是争斗,他们的对手也是同为御三家的对方,后来顶多勉强算上个咒术界高层,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危机感了,所以在[Q]横空出世之后,他们一时间才会显得那样拉跨。 禅院直毘人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现在终于明白禅院家是怎么输给[Q]的了,如果千年前都是这种生态环境,他都怀疑如果将他们丢进去,说两天就能全军覆没是有些夸张,但从头到尾被算计的死死的,甚至最后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百分之百的事情。 想想都让人心塞。 两面宿傩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气,他能够明白五条悟他们在惊讶些什么,只不过完全无法感同身受,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一切不以力量说话的排序都无聊死了,他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甚至连发表见解的想法都没有生出,说到底,作为强者,被谄媚、被讨好、被恐惧…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五条悟有句话他倒是罕见的认同,规则都是由强者制定的,无论是雷霆还是雨露,弱者都只有被动承受的份,刨除掉所有的关系,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他现在唯一抱有些许兴趣的,就是源满朔现在还尚且弱小的时期,像是刚破壳而出的雏鸟,即使知道他未来的强大,也会被他现在表露出的脆弱所迷惑,让人不禁想要将其困于手心,看他究竟是会拼死挣脱出来,还是就此以惹人怜爱的姿态夭折掉。 可惜到底是无法干涉…啧,否则他还真有点期待会发生什么。 而源家显然对御三家的反应早有预料,他们以一种十分平静的态度接受了他们额外增加的进献,然后来自后世的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源满仲轻描淡写地将单子中最贵重的一批列在了源满朔的眼前,表现出来的态度、说出来的话语就是让他随便挑的样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众人看了看能闪瞎人眼的礼单,又看了看明显没当一回事的源满仲,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仇富”的感觉。 第404章 葬礼 “禅院家这次可是大出血了, 禅院裕泽把私库都搬出来了。”源满仲挑了挑眉,随手将单子中的几样单独挑了出来,“这种蕴养了很久的材质咒力接纳程度很高, 大小正好可以造一套饰物。” 源满朔对于其中绝大多数东西兴致缺缺, 这些要是放在一般的咒术师手中都足以扶持起一个小家族了, 可在他们这里也只能算品质上成, 还到不了顶尖的程度。他手里拿着一个九连环把玩着, 抬头向源满仲询问道:“兄长, 这就算是‘和解’了吗?” “当然, 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么此事就算暂且揭过。”源满仲意味深长地说道, “更何况有些人可不愿意看到我们将咒术师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藤原氏吗?” “不止。”源满仲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应该隐瞒的事情,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朔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很自然地说道,“虽然他们并不将咒术师放在眼里, 但他们也知道咒术师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力量,所以他们才不会愿意让我们成为咒术师中唯一的声音。” “意思是, 就算禅院家真的没想通, 他们也会想办法保下他们吗?”源满朔撑着脸心想,他们也不像是那么不明智的人啊?如果非要在这上面做文章的话,岂不是就等同于跟他们翻脸吗?闹僵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不,他们只会在禅院的尸骸上‘弹冠相庆’, 然后推举他们所扶持的家族成为新的御三家。”源满仲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虽然都是老一套的东西, 但只要好用就足够了, “与其这样, 还不如留着禅院家,最起码还算熟悉。” “所以禅院家的下一任家主是什么样的人?”源满朔歪着头好奇地问道,“会对兄长心怀怨恨吗?” “我们可以到裕泽君的葬礼上亲眼去瞧一瞧。”源满仲轻笑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笃定,“不过我想应该不必要有这种担心。” “为什么?” “自己想一想吧,朔。”源满仲拿起笔开始处理各项事务,难得休息的年节过后,他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了,“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源满仲是不会让禅院家内部那些龌龊的东西传到源满朔的耳朵里的,但是通过其他方面也能大致推测出禅院荣是个不堪大用的家伙。 如果一早就被设立为继承人的话,估计早就开始带着出来见人了,而如果他的能力足够的话,有关他的情报资料想必也早就出现在源家的情报档案中,可现在…乍一说出禅院荣的名字,他都得反应一下才能想起这就是那个禅院家“风流韵事”的主角。 虽然也不排除有韬光养晦的可能,但他记得禅院裕泽的孩子本身就没有出彩的,只要他能表现出点能力,也不至于外界现在全都是他的流言,再加上他好像已经四十岁了吧? …所以果然只是个平庸之辈。 “…说真的,我觉得他们口中的‘不难理解’像是在嘲讽我们一样。”钉崎野蔷薇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不是他们之前从五条纪的口中了解了个大概,现在绝对是两眼一抹黑,这都是些什么云里雾里的东西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没关系,钉崎。”虎杖悠仁一拍她的肩膀,乐观地说道,“我也没怎么听懂。” “…这个时候真不想和你达成一致。” “哎?” 看来还是到了这一步。禅院直毘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在之前看到禅院裕泽的脸色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估计活不长,但怎么说好歹也是御三家的家主,没想到这么快就无力回天了,不过…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貌似岁月静好的源满仲和源满朔两人,心中隐隐产生了明悟,估计不死也是不行的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推出一个替罪羊就能解决的事情了,源满仲口中的“代价”只怕还有禅院裕泽的性命,用大限将至的禅院裕泽换取源家的“原谅”想必在他们看来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出现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奇怪,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禅院家从来不是家主的一言堂,而是一个家主和长老相互制约平衡的家族,在禅院裕泽差点将整个禅院家带入深渊的情况下,下一任的家主注定会被长老一派所压制,如果他能力超群,说不定还有能翻盘的机会,可从之前五条纪的话语看来,禅院荣…禅院直毘人摇了摇头,几乎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存在感。 …不过也许在这个源家强势如同天边耀日的时代,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禅院直毘人想到五条纪对于禅院荣“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的评价…总觉得他并不会甘心就这样“销声匿迹”下去。 …忽然就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总逮着禅院一家祸害是怎么回事?好歹也分给隔壁五条家一点啊! 五条家:呵,你想得美! 然而不管他们究竟都抱有怎样的心思,事情也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转移,没过几天,禅院裕泽的讣告就摆在了源满仲的桌面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源穆彦关于都有哪些家族会去此次葬礼的汇报。 “没有几家的真正目的是去参加葬礼,他们更多的是想要去看禅院家的下任家主怎么样,当然,还有部分知道内情的人是想要知道我们的态度,他们也好估量以后该怎样对待禅院家。”源满仲向后倚靠着靠垫,手中捧着一本志怪集册翻阅着,源满朔靠在他的胳膊上,听着他如此说道。 马车中铺了一层一层减震的软褥,厚厚的帘子遮住了可能透进冷风的门框,一个上面绘着秋草和寒梅的三脚香炉中燃着淡香,点心被做成了正好可以入口的大小,精致地摆放在方盒中,而且源氏的族服本身就是比较庄重肃穆的颜色,都不需要怎么更换服饰,所以乍一看上去完全看不出这一行人是去参加葬礼,反倒像是去砸场子一样的。 但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源家上下在源满仲的命令下达之后,就以极快的速度行动了起来,书本游记带上,点心茶水准备好…要不是时间有限,貌似他们都恨不得将沿途一切可能打扰到源满仲出行的不安定因素全部清除掉。 而就算时间来不及,他们也在行进过程中将遇到的咒灵清理了个遍,甚至连战斗的声音都控制住没有传到马车这边来,看得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人默默地张大了嘴巴。 当然,五条悟的关注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奇,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嘴里碎碎念着类似于“可恶,我也想和朔贴贴”之类的话。夏油杰眼皮直跳地看着他,他怎么觉得悟越活越过去了呢?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源满朔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心里开始思考着如果以后他们能见面,他该用什么方法打动兄长大人。 …都叫上兄长大人了…我看你也和五条悟半斤八两!。 “所以只是去走个过场?”源满朔莫名的觉得有点脊背发凉,他疑惑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朝着源满仲身边靠了靠,抬头询问道。 “不错,不过是去安一下那些揣揣不安的人的心。”源满仲注意到源满朔的动作,伸手扯过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语义不明地说道,“而且还会有不少少年人在。” “完全成为社交场合了啊。”根本没有人在意葬礼,不过也是自作孽,完全不值得同情。源满朔这样想着,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他偏头看着源满仲手上的书籍,安静的马车中只剩下了轻微的呼吸声和车轮转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源穆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家主大人,朔少爷,禅院家到了。” “朔?”源满仲轻声叫醒有些迷迷糊糊的源满朔,马车门从外面打开,冷空气一下子窜了进来,葵赶忙将外衫披在两人的身上,然后取来温热的巾帕盖在源满朔的眼睛上缓了一下。 源满朔脚踩在地上的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们并非只是进入了禅院家的地界,而是直接跑到了人家的家门口,而禅院家的人也早就派人在门口等候着了。 领路的人恭敬地一鞠躬,转身的时候明显能看到他停顿了一下,腿部僵硬地走出两步才流畅起来,在这样的冷天气下,想必是已经等候很久了。 源满朔和源满仲对视了一眼,确定了他们的猜测没错,禅院家果然是急于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们之间并没有“不合”,正好他们也是这样打算的,索性就随了他们的愿,看来禅院荣也没有传言中那样愚蠢…吧?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们知道,他们真的是高看禅院荣了,这家伙还真的就是一个纯粹的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第405章 交流 “源家主。”“源大人。”“源殿下。” 各种称呼不同的问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源满仲表情平淡地微微颔首,只当是打过了招呼。他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寒暄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于是抬手阻止了他们想要上前交流的动作, 正好理由都是现成的:“各位, 还请容许我去跟裕泽君道个别。” “万分抱歉,您请。”“是我等打扰您了。” “源家主。”五条纪看着从人群的包围中脱身而出的源满仲,欠了欠身挑起眉笑着说道, “您还是这么受欢迎。” “别说笑了。”源满仲瞥了他一眼, 他好久没见到这家伙了, 据说是出去“游山玩水”了一趟,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然后冲着旁边表情肃穆的加茂拓弥点了点头,“荣君呢?” “那边。”五条纪抬了抬下巴,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表情微妙地说道, “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 但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源满朔歪了歪头,朝着五条纪示意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脸色暗沉地与人寒暄着, 眼下有一抹青黑,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含糊中带着些许鼻音,听起来像是感冒了一样,整体看下来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他和禅院裕泽有那么深的感情吗?源满朔的心中冒出了一个问号,而当禅院荣注意到他们走过来的时候, 他的鼻尖敏锐地嗅到了一点酒气, 他真的很难不用怪异的眼神去打量着这个马上就要走马上任的禅院家主。 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之前喝酒?脸色蜡黄发青…该不会是纵欲过度吧?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源满仲的表情保持着镇定, 脚下却不留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禅院荣,以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语气说道:“节哀。” …怎么感觉这句节哀像是对禅院裕泽说的?五条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家伙是怎么把普通的一句话说出嘲讽的意思来的?他的眼角余光看到加茂拓弥一本正经地看着聚集的人群,好像被他们的交流吸引住了注意力,他在沉默了两秒后,也打着哈哈假装去看远处的风景去了。 父亲,你这也太刻意了。五条崇闭了闭眼,怪不得每次他们出门家族中的长老都得千叮咛万嘱咐一遍,该说还好没有其他人注意到…然后,他就对上了源满朔黑色的眼睛。 五条崇:…… 源满朔:? 这是…源家主的弟弟?五条崇的表情在脸上僵硬了两秒,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下来,他不自觉地打量着源满朔,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小,第二个念头是源家的人相貌都这么出众吗? 源满朔只在外界露过寥寥几次面,而五条崇也只在那次宴会上从远处匆匆看过一眼,虽然年纪尚小,但五条崇已经能够想象得出等他长大之后,那络绎不绝的表达爱慕的书信和歌了,但现在… 五条崇看着源满朔也就到他腰间的身高,礼貌地压低了身体,轻声自我介绍道:“五条崇。” “…源满朔。”源满朔眨了眨眼看着五条崇,心想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定好的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了吧?跟他父亲的性格还真是不太相像。 源满朔对于五条纪记忆犹新,因为这是第一个敢当着源满仲的面,对着当年刚满三岁的他提出要结个“娃娃亲”的,当时可以说是在场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全都黑了脸,跟着他来的五条家的长老一脸的“让我死了吧”、“家主你在干什么啊”的表情,让他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虽然后来他长大一些后在源满仲的教导之下,明白了当时五条纪一半是试探,一半是开玩笑,但奈何已经形成的印象是抹不掉的,现在在看到与他风格相差甚大的五条崇,又如何能不好奇呢? 五条崇也是同样的想法,源满朔身上各种各样的防护散发出的咒力完全掩盖了他自身的咒力波动,他也想知道仅仅见过几面就被五条纪赞不绝口的,被源家主保护得很好的幼弟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们几个去一边说说话吧。”就在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的时候,五条纪主动出声说道,源满仲心知五条纪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外乎是知道自己重视朔,所以想要让小一辈亲近亲近,这样一来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有两分薄面,可惜如果是看朔年纪小,所以将目标放在朔的身上的话,那可就打错注意了。 源满仲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观察了一下源满朔的表情,没有什么不愿意的神色,于是轻声说道:“去吧,朔,别走得太远。” 加茂拓弥闻言对着加茂苍斗点了点头,由于他们其实都不是什么热爱交际的人,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稍稍脱离人群的地方,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他们走到一棵大树下站定的时候,就齐齐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要说点什么?五条崇左右看了看,自觉自己是他们中最大的一个,应该由自己来起个话头才对,他和加茂苍斗有过交流,但源满朔…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三个人都会感兴趣的话题,就在这时,加茂苍斗突然开口说道:“我不喜欢那家伙。” 谁?五条崇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有点懵,他顺着加茂苍斗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即将继任家主的禅院荣的儿子禅院修介的身影。 他的身边围绕着几个人,正表情略带兴奋地说着什么,不知道是哪个点对了他的胃口,他一脸自得地在身旁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只给人带来了一种洋洋得意的特意模仿上位者的不协调感。 “他真的不觉得这样只能表现得像是小人得志吗?”加茂苍斗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吐槽的对象,用手抹了把脸痛苦地说道。他们到的稍微早了一点,所以就先去交流了两句,而交流的结果…看加茂苍斗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完全不顺利,“他的倨傲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一朝知道自己的父亲就要成为禅院家主…”源满朔语气委婉地说道,“…之前从没想过的事情突然成为了现实,激动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完全不是‘激动’一个词可以形容的。”明明他跟五条纪也没这样啊?禅院家最近这都是怎么了?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加茂苍斗无比困惑地想道,他放弃了与禅院修介继续交流的打算,他也怕自己哪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禅院修介给带进沟里,转身认真地对源满朔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加茂苍斗,叫我苍斗就好。” “苍斗君,崇君。”源满朔淡定地说道,他早就知道两人的名字,只不过这是第一次见面罢了,至于禅院修介…他就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懂的人都懂,他猜对面两人也是才接触这个名字不久。 但是…不是说禅院荣有两个孩子吗?怎么没看到另一个? 就在源满朔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个虽然身着禅院族服,但周围的人都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从他身旁经过的孩子。而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被冷落的愤懑,手里甚至自得其乐地用草茎编了一朵小花,他端倪了小花半天,忽然松开手朝着地面丢了下去,就在它即将落地的时候,他的影子像是沸腾的开水那样诡异地滚动了一下,小花顿时消失在了影子之中。 “十种影法术!”禅院家的代表包括禅院直毘人这个家主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那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孩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蹙着眉的禅院惠,真是恨不得上前揪着里面的人怒吼一顿。 那可是[十种影法术]啊!你们在做什么呢?他是之前在五条纪的口中知道禅院荣身份有异的小儿子继承了家传术式,也知道禅院荣可能并不喜欢他,但这在[十种影法术]上都可以退步的!没看他们在禅院惠还是“伏黑惠”的时候,天天在高专门外候着的样子吗? 你们给我好好珍惜啊! “噗。”五条家的大长老一下子笑了出来,即使在禅院家朝他瞪视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他充满优越感地看了看这些自从来到了千年前好像就没有一刻舒心的老对手,心情无比的舒畅。 即使他们五条家在目前看来还没有出现六眼,但看看禅院家这拉胯的表现吧,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是压根没有可比性! 禅院家:无能狂怒.jpg。 源满朔歪了歪头,在看到影子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过来,他就是禅院荣的小儿子禅院涉一吧?怎么站在那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他,禅院涉一警惕地转头地望了过来,在看清源满朔的相貌之后,他惊讶地挑了挑眉,眼神在源满朔身上的衣服上流转了一圈,似乎是认出了他的身份,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朝着前方努了努嘴,无声地说道:请你看一场表演。 源满朔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他愣了一下赶忙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就注意到了源满仲有些冷厉的脸色,以及五条纪和加茂拓弥那好似见了鬼一样的眼神。 这是…发生了什么? 第406章 一场闹剧 几分钟前。 禅院荣有些头痛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吸进去的冷空气也缓解不了他燥热的内脏,他有些烦闷地蹙着眉,手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他的父亲禅院裕泽去世, 他被定为下一任的家主,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好像有些悲伤又有些开心,这也就导致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时候, 一不留神喝了太多的酒。 结果今早起来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妙, 头昏脑胀, 反应还有些迟钝,他赶忙喝了两碗醒酒汤, 又用凉水洗了好几把脸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就这样,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种种不顺再加上想到今天要来面对看笑话的人以及使禅院裕泽死亡的罪魁祸首(虽然本来也时日无多了)时,心中就难以抑制地生出了一阵烦躁。 他们那是什么眼神?是觉得我不配当这个家主吗?还有家里的那些长老, 说着什么千万别出错, 还特意找了两个人跟着他…明明他才是家主,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趾高气昂”地指使着他?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父亲不小心得罪了源满仲, 结果他们被吓破了胆子罢了。 禅院荣感受着后背紧盯着他的视线, 他总感觉和他交谈的人看着他的视线中都充满了异样,他心中的憋屈和怨念像是被吹起的气球一样鼓胀开来, 薄薄的表皮都被拉伸到了极致, 呈现出了半透明的颜色, 好像再有一点外力就会整个爆裂开来。 尤其是当他看到正在低声交谈着的源满仲、五条纪和加茂拓弥的时候, 心头的愤懑更是压抑不住, 而等他走近听到源满仲居高临下的冷冰冰的“节哀”之后, 禅院荣的脸色终于慢慢地沉了下来。本就一直在跳的神经和不舒服的身体让他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爆,他的嘴角扯了扯,一点都没经过大脑地嘲讽出声:“这一切还是拜您所赐。” …这家伙是疯了吧?!五条纪的手一下子攥紧,他眼神惊诧地看着禅院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到底知不知道禅院家给源家送去了那么多东西是因为什么?你知不知道禅院裕泽是因为什么而死的?这种事情虽然是心知肚明,但要是真的说出来的话…你们禅院家想要连换两任家主也别拖上他做见证人啊! 源满仲的动作一顿,五条纪和加茂拓弥身上的压力顷刻剧增,他们的眼皮一跳,心中直接将禅院荣这个看不清形势的蠢货拖到了绝不可深交的垃圾堆里,他们表情有些僵硬地撇过了脸去,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 原本还算和缓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源满仲上下打量了禅院荣一下,缓缓地拉起嘴角,看过去的眼神却连一丝温度都没有:“荣君…是否是因为裕泽君的去世而过于悲痛了呢?” “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荣大人!” 两个禅院家长老派来的人简直魂都要吓飞了,他们只不过是一时不察,差点就让禅院荣将他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其中一个赶忙上前拉住了禅院荣,另一个则是声音急促地致歉道:“万分抱歉,源大人,荣大人还没有接受家主大人过世的事实,所以一时情绪激动…” “裕泽君的过世我也很难过,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没有证据的污蔑。”源满仲黑色的眼睛倒映着禅院荣涨红的脸,他漠然地将目光移走,仿佛压根就没将禅院荣视为能够与他平等交流的对象。 “是…是。”他们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表情突出了一种局促和慌乱,他们注意到有些人好奇的目光已经朝着这里看过来了,于是他们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对于禅院荣的埋怨,但为了防止产生更多不好的流言,他们还是低声下气地说道,“您看…” 源满仲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们,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两人却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都要被汗水所浸湿。源满仲轻叹了一声,摆了摆手表情淡淡地说道:“算了,看在这是裕泽君的葬礼的份上。荣君毕竟还年轻,只要道个歉就好了。” 五条纪和加茂拓弥对视了一眼,看向禅院荣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两分怜悯,他们记得禅院荣已经四十了吧?而源满仲今年才二十五岁,说禅院荣“毕竟还年轻”…真是有够羞辱人的。 但怎么看起来这么欢乐呢?果然还是因为禅院荣太不受待见了吧?五条纪这样想着,表情逐渐飘飞,加茂拓弥看不下去地悄悄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注意一下别太过分,没看见禅院荣那想要吃人的眼神吗? 与两个禅院族人大喜过望的表情相比,禅院荣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他大脑中的酒精在一瞬间似乎都被冲刷干净,看着他们的态度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胡话,但他无论如何都张不开这个口,最后在得到消息匆匆赶到的禅院家长老警告的目光中,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还有呢?”源满仲好整以暇地看着禅院荣,声音中明显带着故意的疑问,“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吧?” 禅院荣闭了闭眼,掩藏了自己眼睛里的阴翳,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接着说道:“是我一时大脑发热,相信了不实的传闻,对您造成了困扰…” “请你今后一定要注意谨言慎行。”源满仲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意,不知是关切还是威胁地说道,“一家之主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劳您…费心了。” 源满仲转头朝着源满朔招了招手,既然都已经看到他露了面,该得到的消息也得到了,那么自然也没有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正好剩下的时间可以转道去泡泡温泉,除一下晦气。 而源满朔在围观了全程之后,下意识地转头朝着禅院涉一的方向看去,发现他靠在墙上,压根就没有一丝对自己父亲的遭遇而感到的义愤填膺,反而是一副看到满意的场景的幸灾乐祸。 禅院涉一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右手食指竖在唇前对着源满朔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你在看什么?”加茂苍斗顺着源满朔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没什么,兄长在叫我,我就先失陪了。”源满朔回过神来如此说道,他走到源满仲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源满仲和他一对视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引起了源满朔的兴趣,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在拒绝了禅院家的挽留之后,他们直接离开了这个让他们都没有什么好感的地方。 “看来之前的猜测有点错误,能屈能伸的是禅院家的长老,而禅院荣…”源满仲从容地想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生气,毕竟和蠢货生气的话,不是太掉价了吗?“不过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不堪大用的傀儡罢了。” “兄长。”源满朔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禅院涉一。” “禅院荣的小儿子?”源满仲瞬间明白了源满朔想要说什么,要知道源满朔可很少有单独提起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不太确定。”在被他注意到了的时候也不慌张,反而在认出了他的身份之后,直接将他划到了“盟友”的位置上,是认定了他不会向禅院荣告密吗?“我猜应该是在酒里,但是如果在酒里动手脚的话,以他的年纪也弄不到什么好用的,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所以…应该是利用了禅院荣的性格?” “啊,似乎确实有传言说过禅院荣在酒后比较暴躁易怒。”源满仲低笑着说道,“看来他对于禅院荣的意见很大,再加上[十种影法术]…禅院家的长老似乎对于禅院荣之后的下一任家主有些看法,按理说他们只有提出意见的权力,但奈何现在的趋势是禅院家的长老一脉压过了家主一脉,如果他们支持的是禅院涉一的话,即使禅院荣再怎么喜欢禅院修介,以后的胜负也还是个未知数。” “兄长看好谁?” “还早着呢。”源满仲弯腰将源满朔抱起来,用袖子替他挡着风,“但如果是从利益考虑的话,我会比较喜欢禅院修介,毕竟从他现在的性格来看,以后也不外乎是一个禅院荣…朔你好像还挺喜欢禅院涉一的?” “因为讨厌禅院荣。”源满朔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全都是蠢货的话也很烦。” “真是任性。”源满仲揉了揉他的头调侃道,“既然朔这样说了,本来还打算就“利用”我这件事惩戒他一下,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兄长明明早就知道了,用我做借口用的也太熟练了。” “是这样吗?” “现在装作不知道太晚了!”源满朔的拳头在源满仲的身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随着声音的远去,五条家的大长老手一抖拽断了自己的一根胡子,但他来不及心疼,而是目光幽幽地看向了禅院家,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你们这是触底反弹了吧?” 第407章 跳跃时间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触底反弹? 禅院直毘人一行人本来现在心情就挺复杂的, 结果听到这一番话顿时心头一梗,转头怒瞪向了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的五条家大长老。 他们确实是因为连续两任家主的拉胯而心塞,也对禅院涉一在这么小就敢算计别人, 而且还成功了,当然,如果这个人不是他父亲就更好了而感到说不上来的牙疼和微末的欣慰,但这一切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禅院家的事,跟你这个五条家的有什么关系?哪轮得到你发表评论了? 两家之间顿时火花四溅, 加茂家的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一脸淡定地后退了一步,至今为止他们对千年前平安京的加茂家也没什么意见,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没有实体, 打个什么劲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想想他们已经来了这么久了, 该如何出去?外界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况? 他们敢保证[Q]那边与五条悟和夏油杰肯定隐瞒了些什么, 而且八成与源满朔…也就是现在的[Q]集团的首领有关,只不过诅咒师阵营的[Q]和夏油杰肯定是不会透露的, 而五条悟又一向是个叛逆的性子…现在形势比人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仗着是灵魂体, 还真不怕自己腰闪了啊。”五条悟站在一旁观战观得津津有味, 就差拿个小旗子充当拉拉队了, “大长老老当益壮啊!”说着, 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五条悟!”五条家大长老脚下一个踉跄, 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有点正形?! 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忽然传来了好似钟表转动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笼罩着白芒的金色光华。夏油杰忽然想起了什么, 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只见上面那一圈模糊的金线已经走到了尽头, 还没等他验证自己的猜测,他们眼前的景物就一阵扭曲,整个人就像是被倒进了滚筒洗衣机中一样,在顷刻间天旋地转。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五条老师!” 错乱的光点像是色彩斑斓的万花筒一样映照进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脚下一空,胡乱地挥舞四肢却碰不到任何东西,连对时间的感应也好似混乱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从上空带着风声踉跄地滚落在了地面上。 禅院甚尔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手撑地半跪在了地面上,然后他的耳边就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他顿时警惕地睁开眼睛,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源满朔距离他只有几厘米的面庞。 禅院甚尔的呼吸一滞,绿色眼睛中的瞳孔颤动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产生了他只在看着他的感觉,但下一秒,他从那片纯净的黑色中就知道他们依旧存在于无法触碰的过去,他也依旧没有落入他的眼眸之中。 可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分离如此之长的时间了。 “赖光,过来这边。”源满朔半蹲在地上,耐心地轻声说道。 禅院甚尔霍然回头,看到一个也就一岁多点的小孩子摇摇晃晃地朝着源满朔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在他有些发愣的表情中穿过了他的身体,扑到了源满朔的怀里,露出了欢快的笑容:“朔~” “啧。”禅院甚尔嘴一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是个小不点的源赖光,有些不爽地说道,“我果然还是讨厌小鬼。” 禅院惠听到禅院甚尔意有所指的话,转过头无言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心平气和”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他已经懒得搭理禅院甚尔了,这种时候无视他就好了,相比之下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禅院惠大致打量了一下源满朔的相貌与身高,他注意到朔明显长大了不少,包括之前只提过一次的源赖光也出现了,也就是说每当这圈金线走完,他们的时间就会往前跳跃吗? 禅院惠这样想着,抬头向源晴织投去了求证的目光,源晴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家主大人比赖光少爷大了八岁。” 也就是说源满朔现在应该是九岁多?禅院惠若有所思地想道,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现在依旧没有找到和他们一起到来的朔去了哪里,会不会手腕上的金线的作用是将他们逐步拉到朔现在所处的时间上去? “悟!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沉稳中夹带着惊疑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哪里?你不是被封印了吗?” “哎?”五条悟的头上冒出了一个惊叹号,他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保持着戒备的夜蛾正道以及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你们怎么会…” “这个该我问你才对!”夜蛾正道的头上爆起了青筋,“给我一字不差地解释清楚!” 在一片混乱之后,他们好不容易理清了对方是什么情况,五条悟摩挲着下巴,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深思:“也就是说你们一睁眼就在这里,然后下一秒就看到我们从半空中摔落了下来,明明应该是同一时间被卷入的才对…被丢到了不同的时间点吗?” “现在有限的资料推测出来是这样的,不过在那之前…”夜蛾正道停顿了一下,沉默地注视着在他眼中死而复生的夏油杰,没有说什么就移开了视线,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悔吗?也许是的。他也曾想过如果当年多关注夏油杰一点,是否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但终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就像已经燃烧殆尽的檀香,已经成为了灰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自然也…再无反悔的余地。 夜蛾正道在心中叹息,复杂的眼神充分表明了他不平静的内心,如果说他好歹能够后知后觉地明白夏油杰的“歧途”,但他却无论怎样都想不通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怎样复活的?他在想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一切又是怎样发生的?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切实的陌生人那样,他几乎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但是… 那是他的学生。 只要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完这一场‘电影’是吧?” “bingo。”五条悟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然后看向了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七海海,硝子,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又是加班时间吗?”七海建人木然地说道,“咒术师果然都是狗屎。” “哎呀,七海海,都到这个时候了,别这么阴暗嘛~” “五条。”家入硝子双手插着白大褂的兜,眼睛下的青黑明晃晃地昭示着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很长时间了。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手指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下,明明她已经戒烟五年了,此时却突然有点想念尼古丁燃烧的味道,“别废话了,你给我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是个医生。” 五条悟安静地、缓慢地眨了下眼,如同苍空一般的眼睛中空茫一片。 “也只是个医生。”家入硝子冷漠地垂下眼,“有什么麻烦就自己解决吧。” 我依旧无能为力。 从过去到现在,就像夜蛾老师说的那样,我永远都是一个“旁观者”,永远都只能看着…一直都是。 禅院甚尔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才不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不管什么只要离朔远一点就行了。 他还记得禅院朔在某个空闲的下午,在遮着薄纱窗帘,让阳光不要那样刺眼的窗户下看书,书上面写的是一些他看不懂的外文,他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时候随口问了两句,其实也不是特别想要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只是在安静的时候想要听到禅院朔的声音。 半梦半醒间具体听到了什么他也不怎么记得了,但是七拼八凑、搜肠刮肚的,他也能凑出一句不太像样的话:已经撕开的照片即使粘回去,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一张了。 不管是如何的“完美无缺”,经历过的东西都是抹不掉的。 所以你们到底在妄想些什么呢? 而无论他们的神色是如何各异,过去的时间依旧在缓缓向前流动,没有一点给予他们反应的时间。 “小孩子都是这么活泼的吗?”源满仲站在一边,看着源赖光明明连走都不稳,却还想要蹦蹦跳跳的模样,目光罕见的有些犯愁。他明明记得朔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在父亲去世后,他一度担心自己能不能养好朔,但他最终发现自己担心的那些事情都没发生,他还莫名的产生过“养小孩好像也不太难”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看来… 源满仲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一下午耳边回荡的都是源赖光的笑声,他的脑袋都感觉有那么一瞬产生了回音,小孩子还真是精力充沛,果然其实是朔太省心了吧? “兄长,你别在那里说风凉话,倒是来帮帮忙啊。”源满朔抬起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源满朔也很奇怪,相比于父亲源满仲而言,源赖光貌似更喜欢他这件事。和绝大多数孩子交给侍女,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会去看看的家族不同,源家虽然也有侍女存在,但是由于子嗣稀少的缘故,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的关系比旁人更加的紧密,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在照顾孩子这一方面有着什么额外的加持,即使有着照顾源满朔经验的源满仲也不例外。 …虽然其实真要说的话他也没干什么。 源满仲走过来将源赖光抱起,任凭他用手缠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嘀哩咕噜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另一只手将源满朔拉了起来:“不是要去训练场吗?” “被赖光一直缠到现在。”源满朔幽幽地看着源满仲,葵来了都不好使,谁想要将源赖光带走,他就能哭给谁看,“我也要能空出手来啊。” “…咳。”源满仲眼神游移了一瞬,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这样就一起去吧…所以是已经确定没有术式了吗?” “没有术式?”禅院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源晴织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408章 术式 “…我并不清楚。”源晴织用余光看了五条悟等人一眼,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在我到家主大人身边的时候,家主大人确实是有着术式的。” 那这就有点奇怪了。禅院惠陷入了沉思, 如果一直以来觉醒术式的年纪都是六七岁没有变过的话, 朔现在是接近十岁, 正常来讲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是不可能再觉醒术式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是觉醒了但是没有发现? “怎么说呢…我也拿不太准。”源满朔冲着在源满仲怀里“张牙舞爪”的源赖光笑了笑, 然后不确定地说道, “一般来讲觉醒术式的话, 都会有着一些异状, 或是发热,或是其他什么的,但是我确实是没有感觉,可我在看到其他人的术式的时候又有些奇怪的感触…总之就先当做没有术式吧。” 源满仲点了下头, 看起来完全没有将源满朔可能没有术式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得禅院惠顿时心生疑窦。 虽然以源满仲对于朔的重视程度,即使没有术式, 也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在平安时代这种咒灵遍地走的地方,真的不会对朔的安危产生一些担忧的情绪吗?可是看源满仲的态度…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就好像朔没有术式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一般。 他再度看向了源晴织,发现他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禅院惠顿时就知道这里面有些不能被外人所知的东西, 于是他暂且将疑问埋在了心底, 转头继续从“日常”中收集着信息。 还是不要暴露更多为妙。源晴织这样想着, 满仲大人的术式从来没有暴露给外人, 即使在源家, 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这就足以说明它的战略意义了, 而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最终会到达哪个时间点,也不知道他们之后是否可以影响现实,要是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暂且还是先隐瞒下来吧。 “穆彦,你去吧。”源满仲朝着身后的源穆彦吩咐道,源穆彦点了点头,伸手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下了一杆木制长/枪,然后走进场内朝着源满朔行礼。 源满朔手中拿着训练用的长刀,活动了一下身体和手指,然后眼神专注地盯着源穆彦摆好了架势:“还是击中一下就算我赢吗?” “是。”源穆彦身上的咒力流淌着,散发出了恐怖的威势,空气就像是在高温中涌动的波浪一样,呈现出了一种扭曲的状态,“请。” “特级。”五条家的大长老痛苦地□□了一声,虽然还不知道源穆彦其他方面怎样,但这个咒力强度是特级无疑了,更何况他能担任源满仲的影武者,不管怎么想都是远远高出其他人的吧?但是… 谁家能从小用特级当陪练啊!就算有特级,谁不是将其供起来的?用来当训练的对象…这是多么暴殄天物的表现?这也太离谱了吧?!谁能干出这种…哦,是源家啊,那没事了。 “源家主肯定是特级,再加上源穆彦…”禅院直毘人觉得自己的神经突突直跳,整个咒术界才有四个特级,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诅咒师夏油杰,作为御三家的加茂家和禅院家更是一个也没有。而现在光是他们看到的,源家就已经有两个了,并且看这个样子还远远不止,所谓的咒术全盛的平安盛世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源满朔感受着在压力下沉重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长刀,身影在原地虚化朝着源穆彦冲了过去。 刀身在空中化作了一道流光,源穆彦微微偏过身体,刀尖擦着他的胸膛而过,他右手抬起,手腕翻转,原本立于身后的长/枪调转了一百八十度,枪尾直接甩上了源满朔手上的长刀。 刀身在巨大的力道下一震向外挡开,在即将脱手而出的一瞬,源满朔手指下压,手腕一挑,顺势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半圆,从斜下方朝着源穆彦划了过去。 源穆彦抓住枪尾,以支撑在地面上的枪尖为中心,伸长手臂向着右侧倾斜,刀身与枪杆碰撞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进步很快。”源满仲像是在摆弄一个洋娃娃一样一边抓着源赖光的手揉揉捏捏,一边满意地说道,“已经能在穆彦的压力下自由行动了,也是时候该进入下一阶段了…穆彦。” 源穆彦后撤一步躲过了源满朔的攻击转过头来。 “用术式吧。” 源穆彦的脸上依旧是沉稳寡淡的表情,他身上一开始也并未出现发动术式的异状,然后只是在一瞬间,长/枪的枪尖忽然就到达了源满朔的眼前。 源满朔的瞳孔紧缩,他明明感应到了攻击,但是身体反应却跟不上,即使只是木制的长/枪,刺破空气的凛风也在源满朔的面颊上带来了一阵刺痛,下一秒,源满朔只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顿时被甩飞了出去。 源满朔在半空中调转身体,双脚落地不稳地后退了两步,抬起头谨慎地询问道:“几倍?” “两倍。” “两倍的速度就已经让我反应不过来了吗?”源满朔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满意,“果然还差得远。” 你还记得你还不到十岁吗?你对面的可是特级,你还想做到什么程度?听到他这一番话的人顿时满脑袋黑线,他们十岁的时候估计还在菜鸡互啄呢,你已经很夸张了好吗? “要继续吗?朔。”源满仲握着源赖光的手朝着源满朔晃了晃,笑着说道,“还是说我让穆彦降低一点难度?” “不,这样就好。”源满朔果断地说道,“给我一些时间。” “你看,赖光。”源满仲看着身体逐渐开始适应速度与感官相同调,并且开始尝试着做出反击的源满朔,低头用手戳了戳源赖光的脸,认真地嘱咐道,“以后可要努力哦,要是保护不了朔的话可不行。” 正在用目光追逐着源满朔身影的源赖光抬起头,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源赖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默默地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泡泡。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源满仲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满仲大人,您究竟在做什么?后到一步的葵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您当赖光少爷能明白您的话吗?而且您到底对朔少爷有着怎样的印象啊? “不过朔没有术式终究是个麻烦,葵,之前的那些先放着,再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 !! “朔?”源满仲猛地站起身惊愕地说道。 “朔少爷?”源穆彦也松了口气,他看着被他抱在怀里拦截住了的源满朔,没有去管自己脸颊边被斩断的碎发,低声询问道,“您还好吗?” “…没事。”疼痛一阵一阵袭来,但是源满朔只是失神地看着自己飞出老远的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一样慢慢地攥紧了手指。 刚才在他试图想要反击,但在被术式加持之下的源穆彦轻松躲过,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的情况下,他忽然感知到属于源穆彦的咒力在他眼前分解、重组,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动着组成了好似模糊不清的咒印,他下意识地遵循着自己的感觉伸出手来,然后… 景物在他的眼前拉长,他的眼眸中倒映着缓慢下落的灰尘,他看到源穆彦几乎静止了的动作和睁大的眼睛,空气中仿若荡起了水波,这是…什么? 源穆彦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危险感,本能在向他提出警告,他下意识地不再控制自己的术式,二倍、四倍…他终于看到了直冲他面门而来的长刀,他霎时间扭腰侧头,刀尖切断了他垂下的发丝,源穆彦心道不好,果断地伸手揽住了因为瞬时的加速而完全掌控不了直冲出去的源满朔的腰,将他扯了回来。 音爆声这时才滞后响起,地面犁出了长长的裂痕,灰尘下落,缓慢流动的时间终于开始恢复正常,源满朔的心脏失率,极速与极慢的转换让他的眼前混乱一片,伴随着的还有传遍全身的疼痛,他闭上眼缓了口气,听到源穆彦的问话,这才挥动了一下自己有些抽搐的手臂,艰难地摇了摇头。 “朔!”源满仲瞬息出现在了源满朔的面前,蹙着眉紧张地问道,“你还好吗?”被源满仲一把塞进葵怀里的源赖光也直直地看着他,听到源满仲的声音,他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鹦鹉学舌一般喊了一声:“朔。” “兄长。”源穆彦弯腰将他放了下来,源满朔踩在地上感觉自己脚下软绵绵的,摇晃了一下差点一头栽下去,源满仲赶忙扶住了他,“我的术式。” 源满仲抬头看向了源穆彦,得到了他确定的回复之后,他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一会再说,先让里奈看一下,如果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话…” “不会,只是暂时控制不好,我感觉…”源满朔吐出一口气,明明浑身上下都在疼,却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了微笑,“是会和兄长十分相像的术式呢。” 源满仲愣了一下,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忽然有了猜测,他看着源满朔,脸上也慢慢展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409章 解密 反转术式很好地缓解了源满朔身上肌肉撕裂的疼痛, 他微蹙的眉头舒缓下来,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然后他顶着源里奈不赞同的眼神, 选择了默默地转过头去, 将脸像逃避现实又像是在撒娇一样地埋在了源满仲的怀里, 好像这样就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 源里奈的头上冒出了井字, 天知道在葵急匆匆地过来喊她的时候, 她到底遭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而着急忙慌地赶到一看…呵, 谁能告诉她明明是在家里,这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就算是训练一向也很有分寸的啊? “家主大人。”源里奈盯着源满朔的后脑勺眯了眯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终于松了口气的源满仲,“发生了什么?” “朔的术式觉醒了…不, 或者该说是终于能使用出来了?”源满仲摸了摸源满朔的头发,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语气欣慰地说道。 “术式?可是一般的术式并不会对自己…”源里奈好似想到了什么, 猛地停住了话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年源满仲也是…“和您一样?” “还是有所不同的。”源满仲沉吟片刻, 看向了源穆彦, “穆彦?” “并没有异样。”源穆彦摇了摇头,“但是朔少爷用出的确实是我的术式。” “复制?”五条悟和源里奈同时说出了猜测, 不过这应该已经算不上是“猜测”了,毕竟所有的线索条件都很清晰,就差把答案放到你眼前了。 “是毫无条件的吗?”禅院直毘人刚问出这一句话, 就停顿了下来, 随后自嘲地摇了摇头。他本来还想看看从中是否能找到[Q]集团首领的弱点, 但是后来想到咒术界在[Q]面前是全面的颓势,就算双方回到同一起跑线上正面对决,他们依旧恐怕都走不到对方的面前,就算知道他的弱点又能怎样呢? “复制…”五条家的大长老陷入了沉思,从最开始源满仲对于源满朔可能没有术式的轻描淡写,后来对葵没说完就被打断的话,再加上对话之间透露出的源满朔和他的术式的相似性,难道说… 他霍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指着源满仲说道:“他可以将他人的术式复制或者剥夺,然后将其赋予其他人?!” 一坐皆惊,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正和源里奈交流着情况的源满仲,随后纷纷将求证的视线投向了源晴织。 五条悟打量着源晴织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剥夺吧?” 源晴织没有说话,不过看态度似乎是默认了。 “等等!这样岂不是说我想要什么术式的话,随时都可以更换吗?”钉崎野蔷薇揉着自己的头发,怀疑地抬头看着天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颠覆了,“这不是开挂吗?” 没错,这就是开挂!御三家的人感觉自己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唯有低下头才能遮掩住自己眼睛中都要迸发出来的贪婪和渴求。如果他们也有这种术式,他们完全可以从那些野生咒术师、自己的对手身上将术式夺走,将其换到自己人的身上,这样一来,他们完全可以让家族中人人都有术式,如果幸运能遇到无下限/十种影法术/赤血操术的话… 更何况说不定还能打破一个人只能有一种生得术式的规则…如果一切都像他们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阻止他们呢? 御三家的人努力地将自己脸上狰狞的表情压了下去,手臂都在袖子中激动得发颤,源晴织漠然地看着他们,红色的眼睛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他凝视了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出去后,就把他们都宰了吧。” 终究是没有瞒住,源晴织平静地想道,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让他们影响到家主大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彻彻底底地挫骨扬灰,规避掉降灵术之类特殊术法的风险。 “呵,你真是难得说了一句让我赞同的话。”禅院甚尔冷笑着,捏动手指发出了咯嘣的声音。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尤其是如果外界和他们这里的时间是同步的话,虽然他并不喜欢拜尔那家伙,但他的工作能力终究是让人没话说,他还曾恶意地想过拜尔什么时候会猝死…等他们脱身而出之后,眼前的这些人…想必也只能被称为“咒术界余孽”了吧? “哎呀,虽然我也很讨厌这些烂橘子,有时候也想干脆宰了他们,但是…”五条悟声音轻浮,脸上带着笑意,双眼中却闪动着透彻的凉意,“现在可不能让你动手呢。更何况你的‘他们’中还包括了我的学生吧?” “五条老师。”禅院惠突然开口,翡翠一般、冷色调的清亮的眼睛中无悲无喜,就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出于好奇而询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了明显的异质感,“你是不相信朔吗?”不相信朔可以填补掉所有宰掉的咒术界高层的空缺,不相信在朔掌控下的咒术界能变得更好。 禅院惠知道五条悟的理想是什么,培养出学生来逐步替换掉那群所谓的“烂橘子”,他对此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日做梦。 他并不是说五条悟想要创造自己的班底来替换掉咒术界高层有什么不对,而是采用的方式明显有很大的问题。 他怀疑五条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用最简单的数学方法来统计,东京高专一届能有多少个学生?两个?三个?四个?就按照平均值三个来算的话,假使一个人能活到一百岁,除去成长、衰老的时间,真正能活跃的时间不过五十到六十年,那么按照极限,一刻不停地去教导学生的话,也不过一百八十人罢了。 而咒术界高层能不知道五条悟的想法是什么吗?如果他们想要动手的话,五条悟能保证百分之百地护住他的学生吗?别忘了作为咒术界仅有四名特级之一,在夏油杰叛逃死亡、九十九由基不干活、乙骨忧太刚刚晋升不久的情况下,五条悟无疑承担了几乎所有高端咒灵的祓除任务,他能在咒术界下达任务的时候不管吗?这时候如果动一下手脚的话…就算是能活下来一半好了。 而剩下的这九十人里,除去意外死亡的、被现实和压力压垮所以退出咒术师行列的、被高层所诱惑腐化最终选择背叛的、最开始抱着一腔热血但终究在日复一日的嗟磨之下成为“烂橘子”的一员的…剩下的又能有多少呢? 更何况他们作为平民咒术师的一员,想要进入被咒术师家族所把持着的高层简直是困难重重,被称为地狱级难度也不为过,而五条悟不管怎么说都是作为御三家的五条家的族长,他真的能够按照他的想法推翻一切吗? 就算有人继承了五条悟的志愿,继续去培养学生,这也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了,而在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都是无法预估的,就想想这次涉谷事件,五条悟被封印后会发生什么,简直就是一望而知的事情。 咒术界需要的是彻头彻尾的、破而后立的变革…禅院惠看着对面的五条悟,在心中平静而又笃定地想道,只要你还是五条悟,那么你就是做不到的。 还有夏油杰…禅院惠瞥了一眼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十分不明朗的夏油杰,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虽然这个人现在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他还是想要说,他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杀掉所有非术师…对他来说,那真的不是已经掉入深不见底的绝望中的蛛丝吗? “我当然是相信朔的。”五条悟的脸上展露出了笑颜,这样理所当然地说道,完全没有去管听到他说相信[Q]集团的首领之后,身后五条家的人难看的脸色,以及禅院家和加茂家的暗流涌动。他目光慢吞吞地在禅院甚尔和源晴织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到了禅院惠的身上,苍蓝色的眼睛中是一片苍茫,“我只是不相信你们而已。” 他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弄清楚的事情了,所有他原本以为很明晰的事情上笼罩着一层一层的迷雾,也许…他看向了已经开始逗弄起源赖光的源满朔,在冲突之中他们几乎没有注意发生了些什么,五条悟脸上原本只是流于表面的笑容变得真切,他会从这场“意外”之中获得他想要的答案,明白在重逢之后令他感到茫然无措的朔究竟是怎样想的,然后… “你不相信又有什么用?”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绿色的双眸与苍蓝色的眼睛碰撞在了一起,嘴角轻蔑地勾起,说话之间嘴角的伤疤都透露着嘲讽,“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你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 禅院甚尔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杀气汹涌澎湃地从他的身上迸发了出来。 “应该去死的敌人。” “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也蛮合适的嘛。”五条悟针尖对麦芒地说道,然后他忽然用手捏着下巴,眼珠子一转,歪着头朝着一脸无聊的两面宿傩打了个招呼,“宿傩,这里有个人说要杀掉悠仁哦~你不说点什么吗?” “哎?五条老师?”虎杖悠仁一脸茫然。 “去死。”两面宿傩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虎杖悠仁死了管他什么事?那个惹人厌烦的小鬼死了才好,在这里的都是灵魂体,说不定到时候身体就直接归他了呢。 “宿傩好无情啊,做了这么久的‘室友’就没有一点点的情谊在吗?”五条悟用手指比量了一个微小的距离,大惊小怪地说道。 “你要是想死我就成全你。”两面宿傩面露恶心之色,在这里看这些“风平浪静”的无聊东西就够让他烦躁的了,打一架活动活动找点乐子正好。 “宿傩你不会是老年痴呆了吧?这里是打不死人的。” “呵。”两面宿傩的嘴角扯出了惊悚的弧度。 “轰!” 虽然不想说,但是悟…夏油杰痛苦地捂住了脸,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的拉仇恨能力是不是太强了点?你看看现场,除了你的学生之外,连你们五条家的长老都是满脸黑气啊!夜蛾的拳头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算了。 夏油杰拢着袖子叹了口气,转头沉默地注视着在家人之中放松着的源满朔,莫名的想到了自己在看到那群普通人将美美子和菜菜子关在笼子里当做怪物,将一切罪孽都推到她们的身上时,那种世界都仿佛斑驳着破碎掉的崩溃与茫然。 他并不是在说他们遇到的情况是相同的,只是在突遭大变之后,发现自己的身前再也没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人,自己成为了站在最前方的那一个… 朔,这会是所有一切的起点吗? 第410章 限制条件 夏油杰从一开始心里就沉甸甸的, 虽然他对于看到过去的小时候的朔而感到欢喜,但不可否认的,或许是他一贯想得多, 他总感觉眼前灿烂的阳光上蒙着一层阴影。 而一切其实也早有征兆, 即使源家本身就挺离经叛道的, 但是在某些方面其实还是遵循着传统, 比如源满仲之后的下一任家主应该是源赖光才对, 可听源晴织的称呼, 却是朔成为了下一任的家主,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夏油杰闭了闭眼,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纵使知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也依旧希望这样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就像在他确定了那个“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的荒谬不可及的理想之后,就毅然决然地将所有人推远,孤身一人地走上了与过去背道而驰的道路一样。 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所走的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选择了这条路的自己是个傻子也是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丑, 就如同他去高专抢夺“诅咒女王”祈本里香, 难道他不知道即使自己成功夺取了它,他也依旧赢不过五条悟吗? 只不过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就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他才平静而又坚定地做出了道别, 重新将废墟搭建好, 里面除了他自己之外空无一物, 他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结局, 包括他自己在内,然后将装满星星的瓶子、沙滩上的贝壳和海星、雨过天晴时的彩虹以及花丛中的蜻蜓…所有的一切都遗留在了那个夏天。 他不知道刚刚叛出高专的自己会有怎样的抉择,就算是现在的他的话,也依旧想不出假如朔从来都没有离开他们身边的话,他究竟是会遵从自己的心意带着朔一起,还是远远地看着他站在触不可及的对岸。 这真的很难选择,不到最终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可现在无论想什么都没有用处,因为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假如”。 而“假如”这种东西其他什么都代表不了,只代表了后悔,代表了一种奢求,是怎样都抓不住的过去的残影。 但无论如何… 夏油杰看着阳光好似蝴蝶扇动翅膀,悄悄地循着天空中云的缝隙,落在庭院中的石板路上,落在静谧清澈的池塘中,落在了源满朔的眉梢,也落在了自己伸出的手上,沉静的紫色的眼睛无声而又温柔。 我都希望你能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 源满朔浑然不知周围的人对他都抱有着怎样的想法,他的手指被源赖光虚虚地抓住,刚稍微动一动,源赖光软乎乎的手就像是被触碰到的含羞草一样,一下子收紧,嘴里发出了咿咿呀呀的不满的声音。 源满朔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源满仲看了半晌,忽然开口感慨道:“果然还挺好玩的。” “你怎么把赖光说的像玩具一样?”好歹是你的孩子,给我上点心啊。源满朔看着源里奈将源赖光抱走检查身体,然后调整了一下接下来的辅食,撑着脸表情有些无奈地说道。 “本来就蛮有趣的,倒是你大概能确定术式的范围条件了吗?” “这个只能在接下来慢慢尝试了,不过就像刚才试验的那样,应该不像兄长的术式那样可以作用在别人身上。”源满朔刚才尝试着是否能将复制而来的源穆彦的术式给其他人,但是没能成功,“只能我自己使用。” “不过相对的…”源满朔伸出手在刚冒出花苞的花上轻轻一点,咒力涌动之下,花苞颤动了两下,花瓣缓缓展开,露出了浅黄色的花蕊和清浅的香气,这是在看着葵使用了几次术式之后,他成功复制下来的,“对于数量上好像没有限制,只是看我的承载力了。” “这样也好,本来还想给你找几个好用的术式让你自己挑,现在可以暂且搁置了。”源满仲云淡风轻地说道,表情就像是在万中无一的咒术师中都罕见的生得术式是什么随处可挑的大白菜一样,看得众人尤其是御三家的脑袋上都冒出了一排省略号。可恶!他们要是有这种术式,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等找时间将我的术式复制一下吧,不过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 “就告诉你更换掉,我不至于连这点都不懂啦。”源满朔接过话头如是说道,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一点问题,那就是虽然术式复制到手,但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他并不能第一时间很好地掌控它。 就拿源穆彦的术式来说,他的术式并不复杂,用最简单的词语来形容,就是“速度”。他能够将自身的速度加持到一种可怕的程度,但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完全解放术式,同时也可以降低咒力的消耗,所以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分阶段进行提升的。 但当他将术式复制到手使用的时候,使用出来的是完全脱离控制的术式,这才造成了他的速度失控,而这种失控无疑是可怕的,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他曾经见过一次源穆彦术式解放的样子,他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完全体,因为他站在高处压根就没有看到源穆彦的身影,看到的只是一片一片的,像是提着白纸的两角,一点一点向下浸透在红墨水中一样的场景,对面乌压压的一群咒灵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如同被橡皮擦擦除的字迹一样消失不见,整片大地瞬间一片猩红。 不像是其他术式一样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和声响,有的只是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中掩盖下的寂静的杀戮。如果他在无法适应的情况下,毫无准备地直接发动了源穆彦的术式…我想你们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全速飞驰的列车正面撞上铜墙铁壁的景象,要不是源穆彦拦住了他,“墙壁”怎样他是不知道,但是他估计就惨了。 所以在术式复制到手的时候,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最好留下时间来对术式进行解析,不然如果以后真的在战斗中遇到相同的情况… 真是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源满仲轻笑了一声,其实他自从源满朔八岁之后就一直在找满意的术式,但就跟给源满朔挑选影武者一样,我们的从某种程度上对咒术师来说都能用来止小儿夜啼的源家主再次陷入了选择困难之中:这个还行,那个也不错,但就是没有一个能符合他心意的全能的术式…不过说实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术式吗? 而现在朔自己的术式觉醒了,和他的术式相似而又不同,这是多么让他高兴的事情…等等,如果他对朔使用术式的话,剥夺的是朔自身的术式还是他复制而来的术式?如果是后者的话… 源满仲的脑海中浮现出源满朔在复制完别人的术式之后,被他拿走安放在自己人身上的场景,那样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满仲沉默了一秒,然后晃了晃脑袋将冒出的莫名其妙的想法丢了出去,我这是在做什么梦呢? 这是做什么?源满朔注意到了他有些奇怪的表情,在询问过后…该说他们不愧是兄弟吗?脑回路有时候惊人的相似。两个人对视了两秒,源满朔考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要不…试试?” 那就…试试?源满仲回以了肯定的眼神。 而结果果然不出所料,源满仲的手收进袖口,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弄出一批十影法给禅院家看看呢。” !? 你这是在说什么恐怖故事?禅院直毘人等人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想要昏过去,他们真的庆幸源满朔和源满仲配合起来的术式没能真的做到,不然的话还有其他人什么事?他们家要是出现一个两个十影法那是上天的恩赐,遍地的十影法…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噩梦了! 五条家和加茂家也脸色铁青,尤其是五条家,光是想想五条悟诞生时那飙升的诅咒强度,要是再来上十个八个…世界真的不会毁灭吗? 但是就算可以复制术式,“六眼”可是五条家祖传的特殊性状,所以能被复制的只有无下限…吧?而如果没有六眼的话,无下限也几乎发动不了,这么一想,假使成真,遭难的也只有加茂家和禅院家? …也根本不是好事好吗?! “禅院家又出什么事了?”源满朔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没有听说什么消息啊。 “没有。”源满仲看着冒出氤氲热气的茶杯,表情平静地说道,“只是他们内部闹得有些激烈,如果说原先的矛盾还是隐藏起来的话,现在已经隐隐有浮出水面的征兆了…你不是一直在和禅院涉一通信吗?” “只是一些简单的流于表面的交流,如果将自家的情况在上面透露出来也太蠢了点。”源满朔淡淡地说道,“涉一君是聪明人。”就是有时候思维挺发散的就是了。 “朔少爷。”源里奈轻柔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只是怎么听里面好像都带上了一股寒意,“训练结束之后请不要在这里吹冷风,生病了我可不会在药里加糖。” 源满朔:? 源满朔:! “…我这就去洗澡。”源满朔想起了源里奈那明显超出他阈值的苦味汤药,连表情都空白了一秒,他缩回了想要去拿茶杯的手,默默地站起身来,在源满仲忍俊不禁的笑容中,从外面侍女拉开的门中走了出去。 而被他们所提到的禅院涉一,此时却在被源满仲称之为“有些激烈”的环境中,展现出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 第411章 波澜起伏 无聊…好无聊… 禅院涉一一边在脑海里刷着屏, 一边在手里奋笔疾书,将所有遇到的人和事都吐槽了一遍,不到半个时辰就写了三大页纸, 然后他浏览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重要的信息被他写在上面, 就随手折叠了两下放在了一旁。 他托着腮貌似在看着眼前自己编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发呆, 实则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从早到晚一个两个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个蠢货兄长的心思也浅得一眼就能看透, 说两句话就是一副戒备提防的模样, 再稍稍刺激一下就大吼大叫, 吵得人脑袋疼,完全没有意思。 要不想个办法偷偷溜出去找朔君玩? 但是朔君很少出门,他又没办法不被人发现地闯进源家的结界里, 而且最近因为需要家主出面的事情比较多, 所以长老们不得不减轻了对禅院荣的压制,结果那家伙又弄出来些幺蛾子,真是烦人。 禅院涉一撑着脸叹了口气,眼睛里是一派冷漠, 心里更是干脆直呼禅院荣的名字,不仅一点尊敬和亲近的意味都没有, 对他的态度反而就像是面对一只打不死的蚊子一样, 在耳边嗡嗡作响,充满了令人不爽的气息。 “涉一少爷,您确定还要坚持给源家的那位送信吗?”一个侍女犹疑地说道。 “怎么?”禅院涉一抬眼勉强提起了一点精神头来,“出了什么事吗?” “家主刚和长老们起了冲突, 这时候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的话, 又好有人借着由头说什么您完全不向着禅院家, 向源家出卖家族利益什么的。”侍女斟酌着小声规劝道, “要不这段时间就停一停?” “哪次我送出去的信你们没有检查过?”禅院涉一漫不经心地用手拨弄着草编蚂蚱,语调不以为然地说道,“能出什么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侍女见禅院涉一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接着说道,“要是他们栽赃于您呢?如果再做的完美一些,到时候长老们也没办法替您说话,家主本身就属意修介少爷,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有可能…” 禅院涉一手下的草编蚂蚱突然被他的手指压扁,侍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庞大的压力一下子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瞳孔收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恐,无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但就在她的喉咙发出吞咽的声音的同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听到了身后水珠啪嗒落地的声音。 什…么…侍女的嘴唇颤抖着,她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板,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生出。 “好无聊啊——”禅院涉一左手在身后撑着榻榻米,另一只手的手背搭在额头上,百无聊赖地抬头看着屋顶,拉长声音说道,“遥花,你说是不是?” “您…涉一少爷,遥花不明白您的意思…”侍女遥花努力地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还是不免夹带着一丝颤音,她不明白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只是短短几秒就突然翻了脸。 “明明最开始是你们同意我和朔君沟通交流的,说是什么和源家拉近关系,最好可以得到源家的动态什么的。”禅院涉一伸手拿起那只扁平的蚂蚱在眼前摇晃着,眼睛中却连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结果现在又变卦了,是觉得…” 遥花感觉什么与自己擦肩而过,黑色的皮毛蹭过她的胳膊和脸颊带来了一丝痒意,一股血腥味窜进她的鼻腔,但她却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攥紧了手指努力抑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我开始不受控制了吗?” “涉一少爷,您在说什么呢?”遥花抬头努力地想要把视线放在禅院涉一的身上,惊恐的目光却止不住地看向了被他用手抚摸着的黑色的[玉犬],尖利的牙齿从它开合的嘴中露出,她仿佛幻视到了人的□□在那张大张的嘴中撕咬成一团烂肉被吞吃下肚的情景,“我只是担心…” “二长老真是的。”禅院涉一完全无视了遥花的辩解,在他嘴里称呼说出的刹那,遥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冷彻骨的恐惧从她的尾椎骨一直爬到头顶。怎么可能?!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有做!“明明就这样相安无事还蛮符合我的心意的,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涉一…少爷…”遥花的牙齿开始打颤,声音破碎成了音节从她的喉咙中挤出,“这是没有的事…” “哦,对了,遥花,我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禅院涉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一拍手,自顾自地说道,“我前两天从大长老那里要来了一个人,你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他的。” 遥花的内心一突,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门外传来了略微杂乱的脚步声,障子门拉开之后,首先进来的是另一只白色的[玉犬],它同样无视了跪在地上的遥花,快步跑到了禅院涉一的身边冲着他撒娇地摇着尾巴,伴随着禅院涉一表扬的声音,出现在遥花耳朵里的却是一个熟悉的男声:“涉一少爷…遥花?” 遥花惊骇地睁大了眼睛转过了头去,她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面露欣喜的男人,冷汗一瞬间浸透了她后背的衣服。她嘴唇翕动着,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看着男人诧异的眼神,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难看得吓人。 “是涉一少爷…” “正好前两天我的侍卫不小心‘失足落水’了,所以我就和大长老要了一个。”禅院涉一笑着说道,他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遥花,略带些责备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了,是不是你都不准备让我知道你就要结婚了?” 遥花僵硬地转过头来,禅院涉一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在她的眼中却如同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怪一般令人恐惧,连传到她耳朵里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带着令人畏怯的回响:“怎么说你也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总得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可是想到普通的礼物又有点太庸俗,索性就把你未来的丈夫调到我的身边,这样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会多一些。怎么样?很感动吧?” “是,涉一少爷。”男人面露欣喜之色,他转头看向遥花,却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但他疑惑了一下想到禅院涉一的话,只当她是太过感动,但这样依旧是失礼的表现,也就是涉一少爷不计较,不然的话…于是他悄悄地伸手扯了扯遥花的袖子,然后双手撑在眼前低下头去,恭谨地行礼道,“感谢您的仁慈。” 遥花面若白纸,全身一片冰凉,她眼神恍惚地看着禅院涉一脸上那欣慰的笑容,他是怎么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摆出这样一副表情的?她的眼珠动了动,木然地对上了他的眼睛,然后她霍然发现那双翠绿色的被人称赞说是仿若看到了绵绵春意的眼睛中却什么都没有,她喘了两口气,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冷一阵热,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真的…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吗? “该不会是要高兴得昏过去了吧?”禅院涉一眨了眨眼,冲着男人摆了摆手,对着他说道,“遥花一直可是尽心尽力,你以后如果不好好对她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还请涉一少爷放心。”男人伸手搀扶着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遥花,眼睛里担忧和兴奋混杂着,“不会让您失望的!” “下去吧。”禅院涉一拍了拍身边[玉犬]的脑袋,嘴里吩咐道。等男人带着仿佛丢了魂一样的遥花出去之后,他向后倚靠在[玉犬]身上打了个哈欠,脸上的笑容收敛,又重新浮现出了无聊的表情来:“所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一天一个想法…他们就不能统一一下吗?更何况现在的问题明明是禅院荣,有本事你们就废掉他,否则有他挡在那里,就算你们想推我当下一任的受你们掌控的傀儡家主,现在也不是时候,到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呢?” “真是如同死水一般平静啊。”明明禅院家已经开始明争暗斗,可在禅院涉一的嘴里还是那样风平浪静,他转头看向身旁,在看到信件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啊,忘记叫遥花将信送出去了。” 禅院涉一貌似很有同理心地思考了一下,决定给遥花缓一缓神的时间,至于二长老那边该怎么解释…想必遥花肯定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的,总要给别人一些成长的机会,能者多劳嘛。 禅院涉一不着调地想着一些让人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摇晃,怒吼着“狗屁成长机会”的话,某些因为好奇源满仲的话而跑到禅院家的人嘴角抽搐着,一副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放进搅拌机里打碎,倒出来拼命摇晃的晕头转向的样子。 你们真的确定…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吗? 第412章 乱成一团 “五条。”家入硝子双手插兜, 沉默了半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着重看了看五条悟和夏油杰, 咬字清晰地说道, “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个弱智一样?” “说得好, 硝子!”庵歌姬激动地竖起了大拇指。天呐!这就是她一直想说的话!硝子不愧是她的密友!她幸灾乐祸地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高专时期的那些黑历史她还记得呢, 什么喝酒之后耍酒疯, 差点把烤肉店里的盆栽给啃了什么的…“五条悟,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歌姬,你在说什么呢?”五条悟一脸认真地转过头来,正当庵歌姬一脸狐疑的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正经的话来的时候, 五条悟手臂一抬, 伸出手指,转动身体划了个圆,将所有人都扫射其中,一脸的谴责, “打击范围太广了哦。” “你这是承认了吧!等等,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弱智的话, 岂不是说其他人都没有脑子吗?”五条悟赞赏地看着庵歌姬, 手里还鼓了两下掌,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歌姬这么有勇气,之前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围观人等纷纷中枪, 庵歌姬的额头上青筋蹦跳着,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想法, 五条悟怎么可能狗嘴里吐出象牙来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不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哪里~五条老师可是完美无缺的, 自然脸也是。”五条悟捧着脸自豪出声。 “根本没有在夸你!” 某些已经习惯了五条悟作风的人面色平淡地无视了吵吵嚷嚷的背景音,五条家的大长老已经放弃让五条悟拥有家主形象的打算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以后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了。他破罐子破摔地想道,反正我们的六眼就是这么个德行了,你们就说你们想怎么样吧? 他给自己打着气,在心里做好了接受禅院家的嘲讽然后反击的准备,结果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等到,他不禁疑惑地看向禅院家的方向,他们脸上那种五味杂陈的表情让他吓了一大跳,这是中邪了…不是,中诅咒了?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他们的眼神就一直盯在禅院涉一的身上没有动过,五条家的大长老的头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不是,就算禅院涉一确实“强”的有些超出想象了,但你们之前看到源满朔的时候不是已经震惊过一遍了吗?再说现在看来禅院涉一八成会是禅院家下一任的家主,你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如果禅院直毘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这样回答。他们见到稚龄的源满朔能做到这种程度虽然也十分震惊,但是因为有[Q]集团首领的身份在前,他们其实早已默认他超越常人,所以只不过是在原先的基础上添砖加瓦罢了。 而禅院涉一…虽然他们之前也看过了他让禅院荣在禅院裕泽的葬礼上“出丑”的表现,但是现在… 禅院直毘人闭了闭眼,掩藏住了眼睛中浮现的骇然,他的心中能浮现的只有“怪物”两字,当然,现在还是一个打了问号的词汇。他不禁想到了在家族的关于历任家主的记录上,时间大概也是在平安时代,有专门空出的一页,上面什么都没有写,留下的只有点点墨迹,就像是悬停在上方,任凭墨汁滴落,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下笔。 他还曾疑惑过,禅院家这一千多年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家主,为什么只有这里有单独空白的一页,是有什么意义吗?而当他现在看到禅院涉一,心中顿时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时间是对上的,假如最后真的是禅院涉一成为了家主的话,或许就会知道那空白的一页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禅院涉一现在几乎不将禅院家…不管是家主还是长老,统统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模样,禅院直毘人心中的不安几乎要溢出来,他真的不会做出什么大事来吗? 加茂家的长老想到还比禅院涉一大上几岁的加茂宪纪,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是侧室所生,但由于正室没能继承加茂家的咒术,所以加茂宪纪从小也是按照继承人的要求培养长大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差了一筹不止,要是他也在这里…最好能学上些东西就好了。 尤其是在五条家还没有下一代,禅院家的十影法根本就没有回禅院家的打算…或者说根本就没将禅院家放在眼里,禅院直哉就更不用说了的情况下,除了还有些不必要的天真之外,加茂宪纪已经是御三家中最出彩的一个了,等回去还是加大些培养力度吧。 源晴织只是看了一眼他们错综复杂的脸色就基本能猜出他们在想些什么,他的眉宇间流露出了两分古怪来,心想你们真的是太小看他了,禅院涉一何止是做大事,不说别的,光是禅院家就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严重程度他可以用一句话来表现一下:五条家曾经在非公开场合表达出了对于禅院家的同情。 我想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真是乱成一团啊,禅院家。”禅院惠平淡地说道,“不光是家主和长老不合,就连长老之间也是有派系之分的吗?” “哈,越是弱小的家伙越愿意抱团聚集,而人一多就会有纷争。”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闲庭信步般傲慢地评价道,“从这点上,那家伙还蛮有趣的。” 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一点,最先察觉出禅院涉一话语中隐藏含义的除了禅院惠之外,居然还有两面宿傩。 禅院惠毕竟是禅院朔教养长大的,所以能够察觉到这一点并不算太过意外,但是两面宿傩…好吧,也许不该因为他过于强大和一切随心的作风就忽略了这家伙也是从平安京走出来的人物,仔细想来那个时候连辨认汉字都是基本技能,俳句短歌几乎是张口就来,真要说的话两面宿傩的文学素养说不定比绝大多数现代人都要强? “哎?”五条悟听见禅院惠的话,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来,一点都没有他们不久前才发生了冲突的印象,像是失忆了一般竖起了耳朵,“惠,是什么意思?” 禅院惠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知道五条悟就是这样一副欠打的性格,他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挑衅:“那个叫遥花的,明显是他口中二长老私下的行为。”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原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过,但自从来到这里,他们简直恨不得能够多出一个外置大脑来帮他们思考,而御三家的人毕竟还是有些经验在的,本身就模糊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经过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 “…没听他说吗?遥花的未婚夫是他从大长老那里要来的,如果大长老知道这件事的话,他就绝不可能将那个男人给禅院涉一。”禅院惠感觉自己忽然好像有点能体会到朔的心情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清楚的事情吗?果然还是能跟上自己思路的椎名清定他们比较靠谱,“不然的话,这不就等同于将‘武器’的控制权交出去了吗?”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故意的就是了。”如果是故意想要让禅院涉一发现,然后打击二长老的势力的话…禅院惠的脑海中闪过了男人的反应和禅院涉一的态度,禅院涉一肯定要比他对禅院家了解得深得多,如果真是这样的他就不可能是这种表现,所以他又接上了一句,“不过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 “是不是不太对?”钉崎野蔷薇觉得这好像不太符合逻辑,“禅院涉一就不担心遥花直接将事情汇报给二长老吗?” 呵。两面宿傩对这种“单纯”的想法嗤之以鼻,你以为如果遥花真的将事情告诉了二长老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在平安京大多数权贵的眼中,“侍女”是物品,是道具,是礼物…唯独不是人。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两面宿傩眼中的猩红流转着,然而他一点想要说出来的打算都没有,更何况… 就像人是不可能会嫉妒比自己高一个次元的存在一样。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想道,会因为对方杀掉与自己相似的“同类”而感到恐惧,但当他们意识到只要听话,丢掉所有出自自身的想法,“天灾”就不会降临到他们的周遭时,他们就会像温顺的羊羔那样跪伏下来,叹服于对方远远超出自己想象的才能与伟力,将对方视作为“神明”崇拜。 禅院家的疯子、独/裁者…随便找一个表达负面含义却又从某种程度上承认对方地位的词语都能够冠到他的头上——禅院涉一,只有这样在他死后,那些变成只会说“是”的应答机才会变得混乱一片,好像程序错了的机器,用了很长时间才“复健”为一个会直立行走的人类。 所以才会恐惧而又敬畏,竭力地抵制却又不自觉地去幻想…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动物,说实话,要不是意外发生,他还真想看看禅院家会被那个神经病变成怎样一副有趣的模样。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禅院惠粗略地解释完,抬眼看到了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一致的蚊香眼,停顿了一下后,视若无睹地询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明明全都是问题!” 第413章 两场活动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这么清楚啊!”钉崎野蔷薇勉强消化了禅院惠的话,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给她纯洁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看了一眼虎杖悠仁, 觉得天空中好像有一个“笨蛋”的铁锅就要扣到他们的头上。 钉崎野蔷薇镇定地向着旁边迈了一步, 与虎杖悠仁拉开了距离,然后用手一撩头发, 假装自己全都明白了:“你该不会从小生活在什么私生子女、争夺家产之类的环境中吧?” “什么?伏黑!”虎杖悠仁张大了嘴,表情一下子充满了“慈爱”, “原来是这样吗?” “没有这回事!”禅院惠嘴角一抽,无比生硬地否决了, 你们两个家伙给我看清楚环境抓重点啊!他深吸了一口气,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意味地转过了头去,“只是学过, [Q]学院中也有相应的课程, 在这方面有点敏感性是应该的吧。” 更别说他们还有专门划分出来的情报科,从给出的情景材料中分析出倾向、目的等等一系列东西,还要写出依据,并且根据相应的要求找出能够达成目标的方案,虽然更高深的只有专精这一科目的才会去学习, 但是基础部分可是开放给[Q]的全员的。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才比较奇怪吧? “…诅咒师中可真是人才辈出啊。”五条悟仰头单手扶额, 语气波澜不惊,余光偷偷…不,明目张胆地朝着自己身旁和身后瞄了过去。 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想想他当时上高专的时候学的是什么, 现在学的是什么…根本就没有一点变化好吗?就算是一天弄一点, 铁杵都不仅仅是磨成针, 都能在上面雕出一幅浮世绘来了!你们又不是死了, 好歹给我动弹一下啊! “真不愧是朔。”五条悟棒读道, 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好像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在地上摊成了一滩,咒术界是没救了吧?一定是没救了吧! “五条老师!振作一下啊!”虎杖悠仁大惊失色。 “这种时候不要搭理他就好了。”这都多少次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呢?禅院真希面无表情地说道,虎杖悠仁也是个神奇人物,那个白痴教师可算是找到捧哏的了。 御三家的人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撇过了头去,因为咒术界高层已经被[Q]宰得差不多了,所以在这里的他们不得不承受了五条悟的暗讽。本身上了高专也是以出任务为主,而且咒术师家族一般都是内部教育,到高专上学的人数并不多,就算是上学,京都校大多数也是家系入学,在这方面还真的没注意过。 “啊,差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来着?”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禅院涉一忽然直起身来,仰头看着房顶沉思了一会,然后一敲手心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快要到巡狩的日期了,我就说禅院荣为什么这么活跃,朔君今年也会来的吧?” “巡狩是…?”夏油杰听到了一个新的名词,从表面意思来看应该理解为…“巡逻狩猎?” “差不多。”源晴织点了点头,“一般会提前根据咒灵的规模和增长速度定下巡狩的时间,是针对咒灵的大型…”源晴织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活动。” “哈?”禅院真希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活动?” “平安京的咒灵增长速度很快,而且很分散,咒术师的数量相比较而言并不算多,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奔赴在祓除咒灵的道路上,所以为了能方便行事,在一年之中就安排了两场‘活动’。”源晴织回忆着说道,“一场就是‘巡狩’,是以源家为主,御三家和其他咒术师家族为辅,以平安京为中心向外的对于咒灵的‘驱赶’。” “驱赶?不是祓除?”禅院惠感觉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这句话说的像是赶羊一样? “是驱赶没错,会有祓除包含在内,但并不是主要的。”源晴织对于这方面还是很清晰的,毕竟自他成为了源满朔的影武者之后,每年两次的‘活动’几乎是雷打不动,“目的是迫使咒灵离开它们诞生的位置,向着规定好的方位移动。” “等等,通常咒灵不是不会离开诞生地乱跑的吗?”庵歌姬蹙着眉询问道。 “我不知道咒灵现在演变成了什么样,但是在平安京,咒灵是会移动的。”源晴织红色的眼睛好似沸腾了一下,周身冒出了一丝血腥味,“在足够大的压力之下。” “…我明白了。”好吧,是她孤陋寡闻了,庵歌姬眼皮跳了跳,她觉得她已经能够想象那时候的场景了,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让它们聚集起来并且控制咒灵潮形成的时间。” 咒灵潮?庵歌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咒灵这种东西竟然还能用“潮”来形容?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年前夏油杰百鬼夜行的场面,她首次祓除咒灵祓除得想要吐血,而显然现场还有很多人和她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 庵歌姬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她真的是长见识了,所以平安京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啊!“咒灵潮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形成原因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咒灵的数量在到达一定规模之后,它们会在某个时间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形成咒灵潮。”源晴织语调平淡地说道,“由于时间不可控,位置分散也不可控,所以会造成很大麻烦,巡狩的作用就是主动促成咒灵潮的产生,确定具体的形成时间,将地点把控在自己的手里。” “那第二场‘活动’呢?” 源晴织闻言十分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在庵歌姬以为自己是不是问的问题不对的时候,他有些困惑地回答道:“自然就是消灭咒灵潮了。” 庵歌姬一噎,好…好像确实是哦…不对!谁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啊!可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就听到了五条悟猖獗的大笑声:“歌姬,所以说我之前的评价是准确的吧?” 庵歌姬瞬间回想起了五条悟的那句“如果我是弱智的话,岂不是说其他人都没有脑子吗”的话,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明明是灵魂体,却依旧感觉到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中上不来下不去,并且愈加地膨胀起来。 就在这时,五条悟忽然感觉后背一冷,一种从学生时代就存在的、自从他领会了全天候的无下限后就再未感受到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了夜蛾正道漆黑得如同他脸上的护目镜一样的颜色,他的视线慢慢下挪,只见那攥紧的硕大的拳头上青筋蹦跳着,让人忽然有了一种要遭受迎头痛击的感觉。 五条悟…五条悟镇定地将头转了回来,吹着口哨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五条悟:刚才有人说话吗?没有人对不对?(一脸无辜.jpg)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他依旧想要强调——毕竟这家伙的行为无时无刻都在给他加深着印象,七海建人冷漠地想道,五条悟完全不值得尊敬。 完全的! “歌姬前辈,你还好吧?” “我没事。”庵歌姬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朝着五条悟比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看着七海建人欣慰地说道,“还好七海你没被影响成五条悟那样。” “绝对不会的。”七海建人推了推脸上的护目镜,笃定地说道。 “太过分了!七海海!”五条悟伸出了尔康手,“五条老师我可是位列最受欢迎的老师的榜首。” “这是你自己评的榜单吧?!” “等等,这么说岂不是朔也要参加巡狩?”夏油杰想到了禅院涉一说的话,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虽然他之前也看了源满朔和源穆彦之间的训练,但朔毕竟现在才九岁,要直面那么多咒灵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是,家主大人其实已经拖延了两年了。”源晴织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他的认知中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反倒是对夏油杰的紧张有些奇怪,“正常来讲应该在术式觉醒之后,也就是六七岁的时候,就算家主大人这次没有觉醒术式,也该参与进入了。” 这显然与七海建人的观念相违背,按照他的想法,就不应该让孩子上战场,不然要大人何用?可有的时候事实就是这么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成年人冷静理智的思维让他能够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是一个与他们不相同的世界,他不能将现代的规则代入进去,就好像你不能用现在对咒术师和诅咒师的划分去衡量他们,不然统统都是诅咒师一个也跑不了,但这并不能缓解他糟糕的心情,果然… 咒术师就是狗屎! “这么一想还是挺值得期待的。”禅院涉一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解除了[玉犬]的召唤伸了个懒腰,“我前两天调伏了新的式神,正好可以拿给朔君看看。”一副跃跃欲试地要将东西分享给好朋友的模样。 “所以说…他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刚刚才“威胁”完人,现在就这么兴高采烈,情绪变化的好快啊。 源晴织可疑地沉默了,他缓慢地回想了一下禅院涉一在他记忆中的形象,在通常情况下,说一句人嫌狗憎…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为什么忽然有点不安?”倒也不是说危险什么的,用个恰当点的比喻,就像是学校要开运动会,而此时五条悟又因为没有任务而待在学校里,你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这家伙能搞出些事来,而现在禅院真希看着源晴织有些纠结的表情,莫名有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既视感。 “说实话,我也是。”钉崎野蔷薇看着想一出是一出,说着让遥花回来送信,转头就反悔拿着自己写的信出了门的禅院涉一,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她怎么这么信心不足呢? 就在他们心思各异的时候,巡狩的日子在各家忙碌的准备中也缓缓到来了。 第414章 巡狩(一) “不用太过担心, 我留下了部分卫队的人,但是除非是真的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他们是不会出手的。”源满仲表面很沉稳地说道, 似乎是在嘱咐源满朔要谨慎认真一些, 不要太过大意,但紧接着他停顿一下, 又忍不住询问道,“里奈的[反转术式]已经复制好了吧?” …兄长, 担心的明明是你吧?源满朔有些无奈地在心里想道,从今天早上开始, 源满朔就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源满仲的紧张, 不熟悉的人也许真的会被他表面的冷静所骗过去,但对于他来说,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 源满仲的话明显比平时多出了不少。 “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去年虽然没有动手,但也是旁观过的。”源满朔弯了弯眼睛,“就算真的遇到危险,有穆彦叔叔的术式在, 跑总是能跑得掉的。” 源满仲点了点头, 看样子略微放下了心来,他转身向着下方看去,在偏高的位置上, 所有的咒力残秽都无所遁形。 本次的巡狩定在了春末, 可风吹过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五彩斑斓的花色成片地点染了绿色的草地, 入耳却听不见一声鸟叫。 源满仲眯了眯眼, 居高临下地望着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大地,拇指一顶,一声脆鸣,长刀出鞘。他伸直手臂,刀尖指向前方,身后披风上的笹龙胆在阳光的照耀下流淌着光华,咒力涌动着散发出了可怖的波动,所有拥有着可以进行远程攻击术式的源家的咒术师平静地调动着咒力,咒力流淌覆盖了全身,随后… “一群垃圾,没有注意的必要。”源满仲漠然地说道,手中的刀锋闪烁着冷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也只是做出了普通的两个动作:迈步,然后挥刀。 绚烂的流光在空中炸响,撕裂了空气,如同流星一般坠落到大地上。咒灵用来掩藏的术式被硬生生撕碎开来,在大地开裂的轰响声中,刀光范围内的咒灵被直接抹除,开出了一条猩红色的道路,就好像一块巧克力蛋糕被从中间切割开来,流淌出了内里的草莓酱的夹心。 还没等禅院真希等人看清楚究竟有多少咒灵,紧随着到来的几十道术式就硬生生地砸落了下来,如同在黑夜中燃放的绚丽多彩的烟花,但却隐藏着极其可怕的杀伤力,连绵不绝的声响与刺耳的嚎叫混杂在一起,刺痛了他们的耳膜,带来了生理性的心惊肉跳和骨寒毛竖。 烟尘升腾而起,几乎要遮蔽天空,源满仲一挥袖子,尘埃仿若打开的珠帘一般轻巧地在他的眼前分开。在一众人等空白的表情中,地面上原本汇集的密密麻麻的咒灵被洗刷出了大片的空白,咒灵的残肢血液像是被踩烂的泥浆糊在了大地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倒像是比恐怖片里上演的还要令人畏惧的屠宰场,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冲天的血腥味以及地狱一般的景象几乎让人的胃抽搐着翻江倒海,即使理智上知道这是咒灵,但受到冲击的大脑却依旧不由自主地想象到恐怖的画面,而源满仲只是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样抬手吩咐道:“穆彦。” 源穆彦上前一步向下瞥了一眼,然后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直冲入了已经被消减大半的咒灵之中。源家的咒术师也紧跟着下场,御三家的人终于亲眼见证了“驱赶”的含义是什么: 稀疏分散的咒灵就好像参差错落的树木,被一点一点地修剪整齐。真的很难以想象由负面情绪构成的咒灵居然会表现出类似于惊恐的情绪和慌不择路的动作来,在三面都被布上了“渔网”的情况下,它们只能晕头转向地朝着那唯一的出入口——也是早已预定好的方向奔逃而去。 “就先用这些练练手吧,朔。”源满仲轻松地说道,源满朔面无异色地点了点头,黑色的眼睛观察了一下现场,就直接从高处跳下。在下落的风声之中,山崖边的树枝和藤草纠缠着伸长,组成了一个有弹力的缓冲落脚点,源满朔在上面一借力,双脚安稳地落到了因为过多的咒灵死亡,所以还来不及消散的被浸满了血液的湿润的土地之上。 “这就是巡狩吗?”钉崎野蔷薇从屏住呼吸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她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光是刚才那惊鸿一瞥她就看到了好几只一级咒灵,虽然还没发现特级的踪影,但这上百数目的咒灵就这么铺叠开来,也给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她忍不住打破了从刚才开始就无人说话的安静的氛围。 “好强。”禅院真希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眼睛里亮起了光芒,由于咒术师较少、咒灵几乎不会成群出现等等的情况,现代的咒术师基本都是以单打独斗为主,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战斗…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用战斗来形容了,真的很难以想象!而且… 源满仲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在她的耳边盘旋,这种程度难道还不算什么吗?虽然她之前就知道了平安京本身的咒灵数目就很多,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推算出来的咒灵的数量就会到达一个可怕的程度。 咒术强盛的平安时代…这强盛的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因为他们是灵魂体,所以并不担心受到伤害,他们早就忍不住靠近了“战场”,想要更加近距离地体会到强度和氛围,但由于太过真实,进入他们眼中的,耳朵所听到的,身体所能感受到的全都是切实的东西,自然包括了汹涌的杀意和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危机感。 被穿透、被斩首、被术式所命中…很多次自然而然反馈而来的濒临死亡的错觉让他们心有余悸,除去某些家伙(例如五条悟,还笑嘻嘻地往刀上凑,意图摆成穿胸而过的造型)玩得不亦乐乎,某些家伙(例如禅院惠,好像基本上将其当做了训练场所)不为所动之外,其他人最终还是退到了边缘之处。 “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虎杖悠仁刚才一回头就看到刀尖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完全忘记了他们的状况,想要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下意识地就抬手准备牺牲自己的手来护住脑袋。然后他就茫然地看着刀尖穿透了自己的手掌和头颅,随后人影也穿过了他的身体,直接将他身后的咒灵洞穿,这才慢半拍才反应了过来。 “但是不是说还有御三家以及其他咒术师家族的人吗?为什么没有看到?”庵歌姬定了定神后询问道。 “不是一条路。”源晴织红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半晌才大致用手比划了一下,低声说道,“但会在最后聚集到一起。” 说到底其实就像是赶羊一样。夏油杰心中了然,牧民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将羊群赶到规定的地点,期间防止它们走失,还会进行路线的修正,最后赶到一个集体大牧场中,等待着牧草都被吃光,牧场再也塞不下之后,就将它们一波带走,剩下那些零散的也不足为惧。尤其是平安京的咒灵数量这么多,比起天南海北地去祓除咒灵,说不定前脚刚回去,后脚就又来了的情况,确实是会方便一些。 “比起这个…”钉崎野蔷薇打断了他们的话,眼角抽搐着向前伸出了手指,“这种程度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众人一愣,顺着钉崎野蔷薇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源满朔脚下一踏,在一个咒灵咆哮着手臂向他挥来的时候跳到了他的小臂上,然后快步向前的同时手腕一抖,在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起跳,手中的长刀顺势刺向了咒灵额头上硕大的眼睛。 刀身轻松没入了瞳孔,源满朔还表情平静地继续按压了下去,然后身体一沉,长刀直接下滑,几乎将整个眼睛都斩成了两半,咒灵顿时发出了痛苦和愤怒的咆哮,几只手下意识地朝着眼前抓了过去。 源满朔并未恋战,他的手在刀柄上翻转,身体荡出的同时,手指攥紧,手臂弯折,长刀被直接拔出,差之毫厘地从咒灵的手中溜了出去。 下一秒,数道燃烧着咒力的锁链从咒灵的身后缠上了它的脖颈和肢体,一个源家的咒术师眼神冰冷地向后一扯,由于眼睛遭到破坏所带来的失明和疼痛,咒灵一时间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还未等他的身体砸落在地上,巨大的突刺就从地面上霍然升起刺穿了它的胸膛。 源满朔在落地的刹那就迎上了一张利齿参差的嘴,他反应极快地身体后倾,那颗头直接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牙齿关合咬了个空。他双手握住刀柄,扭腰向上挥出,刀身与脖子上的鳞片碰撞发出了摩擦的声音,但最终还是被斩落了下来。 头颅掉落在地上滚走化作了一道黑烟,但那条长长的脖颈却收缩了回去,源满朔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好似飞头蛮一样的咒灵,从肉/体中伸出很多条长蛇一样的脖子,每个的上面都长着一个狰狞的怪物脑袋,正是在这上百个咒灵中唯有的几只一级咒灵之一。 正合我意,就用它来试试刀吧。源满朔这样想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如同洗练过的月光一样的刀身倒映着他散发着凉意的黑瞳,他右脚后撤,慢慢地提起了长刀。 第415章 巡狩(二) “家主大人。”源穆彦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源满仲的身旁, 当他显身后的半秒,他的脚下才掀起了气浪和爆响,身后的花草树木如同狂风过境一般, 被无情地折断吹飞,扎起的马尾也在风中左右摇摆, “需要我去吗?” 源穆彦甩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光鲜亮丽得好似并未进行过战斗一样, 在高速的行动之下, 最先触碰到咒灵身体的已经不是武器, 而是被压缩到极致的空气和风,妄图溅落到长/枪上的血滴也会被气流所带走,而这显然还不是他的全力。 如果真的是术式全解放的状态,即使有着咒力的加持, 他的身体也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同时感官因为跟不上自己的速度而出现一种“半封闭”的状态。就拿眼睛来举例, 他的双眼在那时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而且呈现而出的是完全扭曲的姿态, 完全分辨不清那是什么, 更不要说是敌我了。 但同时他的杀伤力也会达到最大,用一个形象点的形容:你感受过被高铁迎面撞上是什么感觉吗?当然,这是夸张的表述, 可在那时源穆彦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感受到自己的眼前有东西, 然后挥动武器。 他的前方没有他无法破坏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脆弱得如同一张白纸, 在他的感官中时间被无限地放慢, 自然也无从分辨自己该什么时候停下来,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将术式开发到极致,毕竟在那时候对于敌我的杀伤是等同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有他出现的地方,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原因,而现在他已经将战场捅了个对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源满仲的身边看着源满朔那边的状况,蹙着眉询问着是否需要他去掠阵。 “暂时不用。”源满仲的视线几乎没有从源满朔的身上离开过,他知道朔的咒力并未怎么消耗,对面的咒灵也不算是太过强力的一级,“这个对手正合适。” 源穆彦点了点头,伸手朝着一旁摆了摆,本想解决掉这只一级咒灵的源家的咒术师接收到信号,攻击顿时微妙地避过了它,并且隐隐将其周围的场地清理了出来。为了防止有其他咒灵的干扰,他们纷纷将咒灵或牵扯走或干脆清理掉,一时间源满朔和这只一级咒灵的周围仿佛出现了一圈无形的“真空带”。 “我理智上能够接受,毕竟源满朔从小就是被特级和一级包围着的,但是情感上还是觉得这种行为挺丧心病狂的。”庵歌姬揉着额头痛苦地吐槽道,“就算是五条悟也没有这样吧?” “确实是没有。”五条悟摩挲着下巴说道。 “你看,我就说…” “但是我刚出生就有了一亿元的悬赏了哎。”五条悟振振有词地说道,这样和朔的情况也差不多嘛。 五条悟:骄傲.jpg。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庵歌姬的眼睛中失去了高光,这家伙的脑回路能不能正常一点?如果说变成最强的代价就是脑子有问题的话,她觉得自己也许没必要那么在乎实力这件事了。 禅院甚尔有些走神地看着源满朔,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手指不由地轻抚上了自己嘴角的伤疤,然后重重地摁了下去,十分轻微的痛感从他的神经传递到大脑然后扩散到全身,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比他曾经受过的那些严重的伤都要让他清醒。 他安静的,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自然也无人注意,不过在这个时候或许他也不需要有人关注到自己。他只是低着头压低了帽檐,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背靠着山崖,放松了脊背。战斗的声音仿佛都在此刻成为了声调优美的乐曲,禅院甚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或者说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是什么,只是一点一点地翘起了唇角,连伤痕都染上了纯然的笑意。 禅院惠在这时忽然回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又莫名其妙的在干些什么?但在他的心目中有时候是个人都比禅院甚尔重要,更别说现在关系到朔了。于是他很快就放弃了去琢磨禅院甚尔行为和心理的打算,转头略带些紧张地看着源满朔的战斗场面。 砍掉长颈上的脑袋看起来对它的伤害微乎其微,源满朔冷静地看着那条缺失了头的脖子的横截面蠕动着,上面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鼓包,然后快速膨胀,外面的“胎衣”破碎,一个崭新的几乎与之前没有区别的脑袋又重新生长了出来。 他的眼神缓缓落到了处在中央的被无数条飞舞在空中的脑袋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躯干,就像簇簇下落的树叶,打落再多也只是影响它的外表,只有砍断树干,挖出根系才能让它真正死去。 源满朔这样想着,咒力逐渐蔓延到了他手中的长刀上,他抬眼注视着这只一级咒灵,膝盖微弯,后撤的右脚脚尖向后,双手抬起压低身体,伴随着刀身的清鸣,他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 咒灵好似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它仰头发出了一声咆哮,数个脑袋就像是河流中嗅到血腥味的成群的食人鱼一样,利齿交错着发出了咔嚓的声响,朝着源满朔的方向冲了过来。 利刃切进鳞片,刺穿皮肉,一蓬血雨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绸缎,如同血色的披风飘扬在源满朔的后背,然后泼洒在大地上。落下的脑袋就好似风中吹动的珠帘,互相碰撞发出了声响,在下一刻,串起它们的丝线突然断掉,珠子不管品种如何,此时都一视同仁地纷纷掉落在地上四处滚落着。 还未来得及落下的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种奇异的美丽,在空中擦过源满朔的发丝和衣摆的时候却仿佛突然失去了光华,成为了单调的装饰品,最后砸落在刀身、草茎上发出细微而又急促的声响,却如同伴奏的鼓点,毫不违和地加入了战斗的“演奏”之中。 刀身卷起的风带起柔软的花瓣,源满朔黑色的眼睛中似乎带上了清浅而又愉快的笑意,他的身体放松下来,脚步轻点,手中的长刀如同凝练的月华灌入了一个脑袋中,连接着这个脑袋的脖颈顿时向上爬升晃动着,似乎想要将源满朔甩下来。 源满朔的手臂向下用力,在重力的作用下,长刀毫不费力地切断了下颌,顺着如同蟒蛇一般的脖子刨开。源满朔的身体像是滑滑梯那样顺势滑下,在接近这只咒灵的躯干的时候,他毅然地将长刀拔出,在半空中起跳,朝着咒灵的身体刺了过去。 风声在源满朔的耳边呼啸而过,却好似是在窃窃私语,躯干却在此时从中间开裂,露出了中央的如同开放的花朵一样的磨盘,带着尖刺的数条舌头从里面探出向着源满朔的方向卷了过来,同时,被他斩断头颅抛在身后的长颈此时全部调转了过来,扭曲地汇聚融合成了一条巨型的长虫,口器旋转着朝着他的后背直冲而去。 “小心!”钉崎野蔷薇紧张地喊道,禅院惠脸上此时也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唯有两面宿傩和源晴织是一副平静的模样,甚至前者还流露出了一种堪称愉悦的表情。 “我说,你们到底将源当成什么?”两面宿傩挑了挑眉,他从很久之前就觉得源周围的人是不是总对那家伙抱有什么错觉,能站在咒术的顶点,将权势和力量都收入囊中,即使是年幼的时候,难道你们就真的将其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吗? “你说什么?!” 源满朔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劲风,脸上却露出了轻微的笑意,他的身体在空中微妙地偏移了角度,然后…咒力如同初升的太阳那样升腾而起。 源穆彦——术式——[绝尘]。 源满朔的身影仿佛静止在了空中,下一秒却带着流云出现在了咒灵的身后,刺耳的尖啸施施而行,仿佛海中海葵探出的触肢一样的舌头应声而断,无数条长颈融合而成的“巨蟒”来不及停止,直接灌入其中,发出了撕裂的声音和轰然巨响。 “还是控制不太好,而且好像这副躯干也只是‘皮囊’与‘外壳’,本体还藏在深处,不然应该就解决掉了。”源满朔转过身来,看着被自己的肢体所洞穿,但是依旧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的咒灵,有些不满意地自语道,“没时间慢慢去找‘核心’在哪里了,我想想…” 源满朔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一个用手背擦着脸上的血痕的源家咒术师顿时眼睛一亮:“宁冬,你的术式借我用一下。” 源宁冬愣了一下,然后应声答道:“是,朔少爷。” 源满朔身影一闪,躲过了咒力明显已经下降了一个档次的咒灵的攻击,在源宁冬使用术式的时候,咒力在他的眼前被解析复制,形成了模糊的咒印,源满朔转过身来,眼睛上浮现了一层浅薄的光。 源宁冬——术式——[致命]。 第416章 巡狩(三) “明明看起来体型还蛮大的, 本体就只有这么点吗?”源满朔眼中原本较为臃肿的咒灵左上方的某处咒力燃烧着发出了火光,并且还在不停地变幻着方位,如果没有这个术式在的话, 就只能选择大范围的术式将其整个轰成渣,或者以其恢复不过来的速度将“没用”的部分接连剔除,不过现在有源宁冬在就好办多了。 源宁冬的术式基本算是个辅助术式, 作用是在发动之后能够看到对方的致命之处。这个术式在面对人类的大多数时候起不到什么作用, 毕竟谁都知道人体的致命处在哪里,也不必特意浪费咒力发动术式, 但是有时候面对一些特殊的咒灵却能起到奇效。 比如说现在。 “限制住行动吗?”巡狩还有很长的路,咒力最好还是省着点用,源满朔这样想着,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一下, 那么就一击致命吧。 咒灵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 长颈上的脑袋前后晃动着有些犹豫不决,但当它脚尖挪动想要逃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穿行的风将地面的草木像是摩西分海一样向着两侧压倒,源满朔出现在了咒灵的面前,双眼之中倒映着那簇火光, 咒灵每个头颅的眼睛中都散发出了一丝惊恐,争先恐后地拥挤着想要挡在源满朔的面前,嘴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太吵了。”源满朔提刀, 刀尖上闪烁着的寒芒仿若星点落进他的眼眸之中,他的脚下一跺, 咒力蔓延进了大地之中,草茎纠缠生长如同灵蛇一般缠上了每一条伸长的脖子, 死死地勒紧, “兄长还在等着, 这个时候就给我老实去死就好了。” 葵——术式——[蔓枝成荫]。 源满朔直接将束缚得动弹不得,被包裹得像个木乃伊看不出原样的脑袋当成了踏板,飞身向上,那个燃烧着咒力的本体疯狂地逃窜着,躯干的表皮都浮现出了鼓胀的移动的痕迹,最后甚至准备丢弃这副“躯壳”破体而出。 “逃跑禁止。”阳光在刀身上仿佛流淌的金色的溪水,美丽却带来了致命的危险,凌厉的刀光刺破空气,带来了风的尖啸,准确无误地没入了燃烧着的咒力团中,一声闷响过后,咒力直接炸碎开来。 鲜血汩汩地从不大的伤口中冒出,沿着刀锋滑落到了地上,源满朔的耳边响起了摇晃的声音,他快速抽出刀,身体暴退。草茎枝条纷纷收缩恢复原状,咒灵的身体晃悠着倒了下来,伴随着庞大的阴影,砸到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嘭”声。 源满朔拍打了两下衣服,收回长刀,确定咒灵已经被祓除之后,他抬头看着山崖上的源满仲,冲着他眨了眨眼,无声地比了个口型:还不错吧? 源满仲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轻笑,偏头对着源穆彦说道:“怎么样?”声音中隐含着炫耀。 “非常出色。”源穆彦一向肃穆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知道源满仲想要听什么,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在这个年纪,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朔少爷。” “五条老师我在这个年纪也差不多…吧。”五条悟挺起胸膛说道,只是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确定,毕竟这个时候他还没试着祓除过一级咒灵呢,但按照实力和时间倒推的话,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你能不能看看场合再说话?”庵歌姬挫败地一抹脸,她已经没心情搭理五条悟了,她本以为这只是一场“锻炼”,没想到居然是来真的!不到十岁,成功祓除一级咒灵,而且看起来还算轻松…她是什么时候才祓除的第一只一级来着?当时好像还差点同归于尽,脸上的疤也是这么来的…所以说这是要逆天吗?! 御三家的人已经不想说话了,尤其是某些家里连个特级都没有的,岂不是说他们的实力也就和稚龄的源满朔等同吗?尤其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光是看源满朔那层出不穷的术式和那虽然没有完全释放,但仅看那一瞬间的气息就知道绝对是庞大到让人惊恐的咒力…除了现在在经验上略压一头、身体素质上有些优势之外,搞不好他们还会输。 感觉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猪之间还大了,眼前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或者真的应该将他称作“人”吗?这个想法在他们的脑海中稍纵即逝,根本没有掀起一点的波澜,毕竟现在看来虽然离谱,但是如果是在平安时代的话,他们也勉强可以接受,毕竟哪个时代没有两个怪物般的天才呢?就像他们之前见到的禅院涉一,在他们看来也是在“离谱”的范畴内的,所以这勉强也能够算是平安京的…特色? 两面宿傩看着他们神态各异的脸,双手拢在和服的袖子中,手指在手臂上轻点,表情透露出一点百无聊赖。这个时候的源满朔或许在他人的眼中已经足够可怕了,但在他的眼中还太过稚嫩,并不只是实力,还有更多的——性格、想法…就像是在夏天时序未至的时候,清澈的池塘中,才露出一个小角的荷叶,连花苞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在这个时候擅自妄下定义的家伙才是蠢货。两面宿傩懒得理会这些蠢物都在说些什么,没错,包括五条悟在内——或许可以将源晴织等寥寥几个人排除在外——自以为的熟知也只是自以为而已,片面的印象带来的只会是满盘皆错的结局,或许他们还得感谢现在展现的这些都是循序渐进的? 就拿那几个所谓的御三家的家伙来说,源在他们的心目中是怎样的形象?猜猜看…妄图一统咒术界的野心家?两面宿傩就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剧目开场的观众,又像是在坐在餐桌前等待餐食制作的食客,脸上露出了明显到所有人都无法忽略的戏谑的笑容。 人类总是愿意按照自己所理解的东西妄下定义,因为他们无法理解过分“庞大”的东西,所以一厢情愿地将其塞进自己所能明白的框架中,然后堂而皇之地宣布自己已经掌握了“未知”。而当对方做出与他们的预设不相符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才会有超出掌控的愤怒和恐惧,表现出迥然不同的丑态来,殊不知一切从头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两面宿傩的指尖刺破了手臂的皮肤和肌肉,然而就如同规则所限定的那样,这里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而无法做出伤害,即使是对自己也一样,但这种被限制的感觉却没有让他感到难耐。漫长的前奏就如同一道美味的前期准备,上好的食材、不同的调料,甚至是盛装的器皿,入目所见的足以明白最后入口的是何等的美味,所以在即将到来的趣味面前,他可不介意消耗一些自己的耐心。 “都已经结束了吗?”源满朔转过身来,视血流成河的堆满了正在消散的咒灵尸体的地面为无物,浅笑着说道,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 “是,已经派出人员来监控剩余咒灵的行进路线了。”源宁冬低头恭敬地说道,一点都没有因为源满朔的年龄小而提出任何的异议。 “也算是开了个好头。”源满朔感到自己的头被揉了揉,抬头一看,源满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注视着咒灵逃窜的方向,平静地说道,“咒灵的强度比预想的要弱上一线,要是接下来都是这样就好了,这样今年咒灵潮的时间就会往后推迟…不过还得看看其他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源满朔接过源穆彦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不是说去年也是这样的情况吗?前期遇到的都是最高不过一级的咒灵群,后来愣是接连碰到了三只特级,其中一个还是藏身在咒灵群中,将低等级咒灵当作炮灰的。” “说的也是。”源满仲想到去年的情况,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古怪,这些咒灵(尤其是特级)被他们逼得连习性都快改变了,按理说特级咒灵都有着不小的领地意识,很少会允许低级咒灵在自己的附近,该说禅院家是倒霉还是什么,偏偏遇到了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结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陷下去了好几条人命…不过禅院家也确实衰弱下去了,以往就算遇到意外也没成这个样子,该说是一个废物家主的影响还是蛮大的吗? 但接下来让他们意外的是,他们还真的就没有遇到一个特级,所有的都是或大或小但基本相差无几的咒灵群,等级最高的也只是咒力强度无限接近于特级,但仔细观察就发现于特级还有一线之隔的咒灵。 “家主大人。”源穆彦低声说道,“情况好像不太对。” 源满仲微微蹙起了眉,虽说去年没有什么天灾人祸,但就算按照正常情况也不至于一只特级都没有,难道是都躲藏起来了吗?“前方查探的人有汇报什么异样吗?” “没有,家主大人。” 那这就有些奇怪了。 “兄长,我有了一个想法。”源满朔缓缓地开口说道,脸上出现了一种困惑与不可思议混杂的表情,他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但这个猜测似乎有些太离谱了,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靠谱的可能了,“你说会不会…它们想办法避开了我们的行进路线?” 源满仲停顿了一下,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第417章 巡狩(四) “咒灵…应该也是有些趋利避害的本能的吧?”源满朔抬头眨着眼看了看天空, 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声音似乎意有所指,嗯, 云淡风轻,是个好天气,可惜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不是这样。 源满仲和源穆彦听罢, 脑海中掠过了什么, 忽然动作一致地朝着远处看去,那个方向应该是禅院家将要到来的方位, 然后齐齐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穆彦,我们是不是没更换行进路线?” “是,家主大人。”源穆彦的嘴角翘起又拉平,就算是他也忍不住这种幸灾乐祸的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 表情郑重地说道,“因为禅院家主在上次事关巡狩的会议中提出了反对,理由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行进方位,所以最后决定不做更改。” 按理说为了防止意外出现, 巡狩的路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微调,然而禅院荣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却坚决不肯调整路线, 然而他也懒得在这方面纠缠,所以最终也如了他的愿。结果在结束的时候, 禅院荣走在最后也就算了,还偏偏隐蔽地看了他好几眼, 似乎还有些得意…源满仲沉思了片刻, 依旧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调整路线本身就是为了保障你们别出差错,我们源家又不在乎这些,所以这是在做什么呢? …该不会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反对他吧? 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源满仲不仅一点气愤都没有生出,反而有些想笑,这也太可怜了吧?这是在家族中被压制成什么样子,才不得不在外界找些存在感? 总不能在会面结束后,还去宣扬了一番他让源家主改变了主意的得意吧? 源满仲:…正常人应该干不出这种事才对,但总觉得不能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柿子挑软的捏…果然不管对人类还是咒灵来说都是相同的啊。”源满仲轻笑着说道,尤其是在上一次巡狩之中,禅院家已经凸显出了他们的外强中干,虽然对于其他咒术师家族来说依旧是庞然大物,但是相比较于源家,相比较于同为御三家的五条家和加茂家,他们那一方成为突破口也不奇怪,不过…“还是让人去确认一下吧。”虽然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自作孽不可活。”源满朔直接下了结语,他已经嗅到了蒸腾而起飘散在空气中的米香,于是拽了拽源满仲的袖子说道,“兄长,先吃点东西吧。” 源满仲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于是源家外出巡狩的队伍就在这种状况下,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原地休整。 虎杖悠仁看着源满朔手中的饭团,被咬掉尖端之后,露出了内里藏着的红褐色的梅子,将包裹着的一圈米都染上了果肉的颜色,淡淡的酸甜好像都飘到了空气中在他的鼻尖前飘荡;金黄的蛋卷火候看起来刚刚好,用筷子轻轻一戳就颤巍巍的一动,热气腾腾的汤还在小锅中往外冒着蒸汽,里面上下翻滚着用捣碎的鱼泥挤出的丸子…也不知道这一切在这种环境中是怎么做到的。 虎杖悠仁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虽然灵魂体感受不到饥饿,但是“馋”这种东西可是共通的,可现在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庵歌姬嘴角抽搐着,似乎不太敢回头去看禅院家的脸色,“特级咒灵都冲着禅院家去了?” 而五条悟就没有这个顾忌,他捂着肚子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完全将夜蛾正道的脸色视若无物,他一边深吸着气,一边用手抹掉眼角的泪花,断断续续地说道:“只能说是大半部分都冲着禅院家去了,五条家和加茂家也能分到一点,但估计也就和往日里差不多。” 想想也是,既然已经认定了禅院家是最弱的,傻子才来源家面前螳臂当车呢,而五条家和加茂家那边也会有不信邪的抱有试试看的态度,说不定就会遇到跟禅院家一样的情况呢? 这样看来…果然霉运这种东西是一直持续的吗? “咒灵有这个智商?” “可别小看它们,歌姬。”五条悟喘了口气,直起腰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他朝着庵歌姬摇了摇手指说道,“别忘了交流会和这次涉谷,那几个特级咒灵可不比一般人差。”尤其还是在平安时代,如果说他们那个时代都能出现与人的智商相差无几的诅咒的话,就算按照咒灵的数量等比例放大,也绝对少不了。 在场的禅院家的人一脸冷漠,禅院直毘人现在更是巴不得禅院荣赶紧下台,将禅院涉一换上去,他原本还对长老压制了家主有些微词,但现在看来…先别管以后会出什么事,禅院荣一个人都要将禅院家拖垮了! 你们还能不能行了!放他出来做什么啊?! 特级咒灵集体冲着禅院家而去…想象力丰富的几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 咒灵一:可恶,要是遇上了源家肯定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是躲起来也会被揪出来宰掉,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咒灵二:听几个去年侥幸生还的家伙说,有一条路上的咒术师比较弱,要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能突出包围,这样就还能苟活一年。 咒灵一:好!死马当活马医!快去多找几个咒灵,人多力量大! …等等!我都在想些什么?庵歌姬将脑子里浮现出的奇怪的东西晃了出去,她有些心虚地张望了一下,无视了五条悟幸灾乐祸的表情,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同情,“所以说…禅院家这次惨了?” “只能说…”夏油杰似笑非笑地说道,语气委婉却暗含讽刺,“会遇到些麻烦。” “哈,说的这么虚伪。”禅院甚尔一撇嘴,抬眼对上了禅院家的人的瞪视,绿色的眼睛中是明目张胆的不屑。他一咂舌,眼神轻飘飘地从他们身上划过,挣脱了禅院家残留在他身上的阴影之后,禅院家对于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他随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伸长手臂搂住了禅院惠的脖子将他扯了过来,漫不经心地说道,“猜猜会死几个?” “你!” “放手。”禅院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相似的绿色眼睛透露出的却是相同的情绪,“就看禅院涉一想让他们活下来几个了。” “你什么意思?”骤然的惊雷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字面意思。”禅院惠平静地说道,这次巡狩绝对禅院修介和禅院涉一都在,那么自然是家主和长老的两方人马,毕竟都怕对方会做出些什么事。而在数只特级咒灵所造成的混乱场面之下,无论禅院涉一是准备消极怠工什么都不做,还是趁此机会顺手清理一下他看不顺眼的人(如果和同样拥有十影法的自己相比较的话,他最起码也已经调伏了六种式神),不管是哪种想法,他都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他才说要看禅院涉一的意愿是什么。 夏油杰最先反应了过来,在他当盘星教主的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求到他头上想要杀掉自己父母的或是“私生子”或是“兄弟姊妹”,这么历练下来,他虽然对于猴子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也“被迫”了解了不少,他挑了挑眉,配合着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么一说,就不单单是特级咒灵一事这么简单了。” 逐渐明白过来的众人眼神怪异地看向了禅院直毘人等人,你们禅院家是怎么回事?怎么千年前千年后全都消停不下来?这种东西难道还有什么传承在吗? 禅院家:&%¥#! 而参与巡狩的禅院家方面也确实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混乱一片。 “该死!怎么会有这么多?!”禅院荣有些狼狈地躲过了攻击,向着四周看去,整整五只特级咒灵已经完全将他们的队伍打乱,整个战场被七零八碎地分隔开来,虽然也不是解决不了,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禅院家所负责的“巡狩”就基本等同于失败,岂不是让那些看不起他的家伙平白看了笑话! “还真是难看啊。”禅院涉一坐在高处的树枝上,手里拿着一片树叶,似乎在尝试着能不能吹出声音来,但发出的只是“呜呜”的吹气声,他遗憾地放弃了自己的打算,随手将树叶一丢,撑着脸朝着下方看去。 “实在不行就把它们放走好了,反正它们也只是想逃过这次巡狩,大不了就下次再说。”禅院涉一说着风凉话,战斗所掀起的风浪在他的眼中就如同清风拂面,惬意得很,“反正你做出的蠢事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上这一件。” “闭嘴!”禅院荣眼神阴翳地看了过来,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像是在看什么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仇人,“这关系到禅院家的荣誉,只要我还在家主的位置上一天,整个禅院家就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包括你在内!” “原来你还有荣誉这种东西啊。”禅院涉一面露惊奇之色。 “禅院涉一!如果你还想待在禅院家的话,就给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禅院涉一散漫地挥了挥手,在禅院荣想要吃人的目光中,他慢吞吞地、极其敷衍地伸出了手来,在身前组成了一个手势。 等等!那是…禅院荣睁大了眼睛。 “[满象]。” 一头大象出现在了他的脚下,发出了悠长的哞声,随后咒力汇聚,大量的水从它的鼻子中喷出,仿佛开了闸的大坝,在顷刻之间就形成了一片汪洋。 好几个禅院家的咒术师猝不及防之间被直接冲走,在水流中挣扎着,带着减少的氧气所带来的窒息感,晕头转向地撞击到了树木、石块之上,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禅院涉一!”禅院荣目眦欲裂,嘴里怒吼道,“你在做什么?!” “不是你叫我帮忙的吗?”禅院涉一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双眼毫无感情地望着禅院荣,好像在看什么碍事的东西一样,“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只是准头稍微有点差罢了,是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不是吗?” “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第418章 巡狩(五)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父亲。”禅院涉一诧异地看着禅院荣, 这突兀的一声父亲却让禅院荣脊背一寒,面上露出了一副恶心的神色。禅院涉一向后靠在了树干上,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特级咒灵将一个咒术师拍飞,无所谓地说道, “真要说的话, 堂堂禅院家主向他十三岁的、不喜欢的孩子‘求助’一事, 也蛮值得说道的,说不定明天就有流言传开了呢。” “你…”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禅院涉一耸了耸肩,发出了嘲讽的鼻音, “你已经没有形象可以破坏了。” “禅院涉一!你就是这么跟自己的父亲说话的?!” “对呀。”禅院涉一身体向后倒去,腿弯勾在了树枝上倒吊了下来, 下一秒, 从他刚才坐着的地方稍微往上一点的树干被战斗的余波整个削断, 大树的上半截向后倒去,压断了无数的树枝, 打落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最后砸落在地上让大地都为之一震,“你有什么意见吗?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看看禅院修介。”他抬了抬下巴, 语气玩味, 啧啧称奇地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被打成这样都不死的人。” 禅院涉一看着禅院荣铁青着脸, 怒气冲冲地朝着朝着远处奔了过去, 腿上一松, 整个人直接掉了下来, 然后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右手一撑地, 手肘微弯一个用力,翻身双脚落到了地面上。 “终于把垃圾丢走了。”禅院涉一感慨了一句,不紧不慢地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解除了[满象]的召唤。毕竟在这种开阔的地形,满象的用处实在不算大,很容易就被人当成靶子,这种体型除非是用来砸人…等等?砸人? 禅院涉一眼睛一亮,认真地开始思考了起来,和[鵺]配合的话,似乎还真的可行,可以找机会试试,不过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做:“五只特级…怎么也得搞定一个,不然愚人的声音虽然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是也太过吵杂了。”虽然可能稍微有点困难,但为了能恶心一把禅院荣…嗯,我可以。 “[玉犬]。”禅院涉一脚下的影子沸腾着向外蔓延,两只高大的玉犬从中跳了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其中一只在一众奇形怪状的咒灵之中,最符合人类形象的特级,脸上染上了淡淡的兴奋,“就你吧。” 那个接近人型的咒灵在一瞬间警兆突生,它快速地向着一侧跳开,一阵腥风与它擦肩而过,黑色的玉犬利爪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身躯灵活地转向,发亮的眼睛中绽放出了仿若捕猎的森冷的光。 这是…咒灵矮下腰,风声在它的脑后刮过,庞大的阴影笼罩了它的身体,它的左肩向后移动,脚腕在地面上一扭,右脚高抬带着破空声向上踹出。 白色的玉犬在空中变向,虽然咒灵的攻击落到了它的身上,但就仿佛是虚虚地晃过,最后也只是气浪将它推得更远。 “姑且问一句…”咒灵的心头一惊,三只眼睛警惕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禅院涉一歪着头打量着它,随意地问道,“你会领域吗?” “会又怎样?”奇怪,明明这家伙的咒力水平看起来可以应付,但这种不安是怎么回事?这个咒灵就是提出将禅院家当做突破口的家伙,它极其侥幸的在去年禅院家的巡狩中活了下来,虽然是以大半个身体都消失了的代价,但相比较于其他与源家正面遭遇的…它已经可以算是“感激涕零”了。 这里是唯一有可能出现生机的突破口,这个特级咒灵如此坚定地想道,就算躲藏起来也会被挖出来,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可如果汇聚更多的力量的话,说不定它们可以从这里“突出重围”。抱着这样的想法,它找到了其他四个特级咒灵,在商议过后勉强达成了合作,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它已经隐隐看到了包围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只要再等上几分钟…咒灵这样想着,脸上泛出了狰狞和欣喜的表情,就差一步…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会的话当然是换个对手了。”禅院涉一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然也太不划算了一点,不过看你也不像是会的样子。” “你这家伙!”这个特级咒灵虽说是怂了一点,但并不代表着它在面对在它看来弱小的家伙的“奚落”时,会有多好的脾气,“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并不是。”禅院涉一的影子扩大,他的脚尖一挑,两柄短剑被他提到了手中,挑眉笑着说道,“这是实话。” 短剑与咒灵手臂上覆盖的硬壳相交,迸溅出了火花,两只玉犬的喉咙中发出了威胁的咕噜声,找准时机朝着它扑了过来。 咒灵想要挣脱禅院涉一的纠缠,但它刚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味,禅院涉一另一只手上的短剑就如同鬼魅一般袭向了它的喉咙,在它匆忙向后躲避的时候,禅院涉一的手却更换了目标,从它的胳膊下方穿过,手腕上挑,短剑卡在了它的肩膀上:“别着急嘛。” 禅院涉一拿着短剑的手下压,束缚着它的手臂的手却猛地上抬,只听一声“咔嚓”的破碎声,咒灵胳膊上的硬甲碎裂,短剑切进了它的肩膀之中。咒灵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腥风,突然停止了后撤的动作,它那只被困住的破碎的手突兀地朝着禅院涉一的脖颈侧面伸去,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 但下一秒,它的手却落空了,禅院涉一就像是一脚踩空一样,一下子掉进了脚下的影子之中,卡在咒灵肩膀上的短剑瞬间切了进去,一蓬血花顿时飞溅了出来。咒灵被带得一个踉跄,眼睁睁地看着禅院涉一消失在了它的眼前,手臂就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肉悬挂在那里半掉不掉。 玉犬在它的身后一口咬下,禅院涉一出现在了它背后的不远处,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招看起来不错,那就记一下好了,就是可惜影子中没办法呼吸,不然…咦?” 玉犬被直接砸飞,撞断了几棵树木滑落下来,它及时调整了身体肌肉,四脚稳稳地落在地面。它的齿缝中夹杂着猩红的血肉,双眼中是明晃晃的凶光,张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果然,咒灵恢复起来就是快。”禅院涉一毫不意外地说道,他手中的短剑还往下淌着血,这个咒灵就已经恢复完全了,“有什么感想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 “我要撕碎你!”它脸上的三只眼睛变换了颜色,体型隆起,牙齿交错发出了仿若金属交击的声响,它的脚下种种一踏,地面一下子凹陷了下去,碎石沙土弹起又落下,震动传出了老远,一声爆鸣,咒灵的身影带着磅礴的压迫感朝着禅院涉一冲了过来。 咒灵的拳头直接被立于身前的短剑所挡住,但禅院涉一的耳边却出现了细微的崩裂声,他心道不好,力量怎么一下子突增了这么多?这样下去的话…果不其然,咒灵收势,一拳再度轰出,禅院涉一用短剑挡住的同时,手臂交叉护在了胸前,密密麻麻的裂缝像是蜿蜒的爬山虎,瞬间爬满了剑身,随后向着四周崩解开来。 禅院涉一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响,整个人向后倒飞了出去,但他在被击飞出去的瞬间,袖子却一甩,将短剑的碎片拢进了袖子中,在咒灵没有停步紧接着追击上来的时候,他的手向着反方向一甩,碎片就好似发射出去的暗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咒灵的面门飞射了过去。 咒灵下意识的眼睛一眯,手臂一挥轻松地将这些碎片挡开,它在心里暗笑着这是没有办法了吗?用这些根本就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的东西,是想要制造给自己逃跑的时间?然而就在这不到半秒钟的“误差”中,它却发现禅院涉一非但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逃走,反而欺身向前,手中另一把尚且完好的短剑狠狠地扎向了它的眼睛。 咒灵的脸上浮现出了狞笑,不仅一点想要躲避的意思都没有,指尖反而直接朝着禅院涉一的心脏部位刺了过去。 在禅院涉一讶然的眼神中,短剑在即将触碰到它的眼睛时,却像是遭受了什么阻碍一样偏移开来,禅院涉一的心一沉,覆盖了全身的咒力快速地被抽调,向着自己胸膛的位置聚集,然后他尽力地偏转身体,咒灵的手斜斜地刺入了他的胸口,只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略深的血痕。 但紧接着,咒灵右脚抬起,势大力沉的一脚直接命中了禅院涉一的身体,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发射出去的炮弹一样,向着斜上方直直地飞了出去。 树林在禅院涉一的脚下缩小,在耳边刮过的风声中,他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自己胸口的疼痛。差点肋骨就断了,刚才他的攻击被偏移了,是这个咒灵的术式吗?不过…禅院涉一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咒灵的踪迹,这让禅院涉一缓缓地眯了眯眼。 它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第419章 巡狩(六) 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了?不, 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被其他人拦住了?算了吧,禅院家的人现在都自顾不暇呢,所以说…它有什么不能追上来的理由? 那就让我把这个理由找出来。 禅院涉一的嘴角勾起,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清透的鸟鸣, [鵺]从云上降落, 翅膀扇动着接住了禅院涉一。 正好试试他最开始的那个想法,禅院涉一愉快地想着, 这不比和那群蠢货说话好玩多了?可惜巡狩也就这么一天的时间, 每年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天能有点新的乐趣, 他已经快要跟禅院荣和禅院修介玩够了。 禅院涉一的脑海中一边转动着跟战斗丝毫不相关的内容, 一边指挥着[鵺]向着原先的方位飞去,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残破的树林, 双手缓缓伸出组出了手影。 咒灵抬头看着被它打飞出去的禅院涉一的方向, 心里想着果然它之前感受到的不安都是错觉,这样看来也就是一个稍微厉害一点的咒术师罢了,完全不值得它这么警惕…要是那家伙不回来也就算了, 要是回来了,就干脆一鼓作气解决掉好了。 就在它这样想着的时候,它的上方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咒力波动,它霍然抬起头来,只见一只大象从空中坠落朝着它当头砸下, 在一声巨响过后, 地面就像是有陨石砸落, 出现了一个尘土四溅的坑洞。 禅院涉一盘腿坐在满象的身上,虽然被满象庞大的体型所遮挡的缘故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还是低头视线向下, 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回来啦, 有没有想我?” 一阵晃动传来,禅院涉一挑了挑眉,看表情好像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咒灵的双臂撑在头上,手臂上青筋鼓起,然后霍然抬起头来咧开嘴,身体微微后仰,手上用力,一把将沉重的满象扔了出去。 禅院涉一原地起跳,在满象被扔出去的时候解除了召唤,然后在半空中旋身,给了身体一个加速的力,然后右腿冲着下方带着风声落了下去。 咒灵的右手抬起与之相交,无形的起浪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就在它想要抓住禅院涉一的脚腕的时候,从树林中冲出来的玉犬从后方将其直接顶飞了出去。 闪电萦绕在[鵺]的身上,带着沉闷的雷响,它鸣叫着从天空落下,利爪直接抓在了咒灵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的同时,电流也毫不留情地在上面击打出了一片焦黑。咒灵的身体砸落在地上,扬起了一片烟尘,然后它的手从浓烟中探出,抓紧了[鵺]的爪腕将其甩飞了出去。 禅院涉一轻巧地落地,他歪着头用手捏着下巴,打量着咒灵有些趔趄地爬起来的样子,没怎么造成伤害啊…不对,虽然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但它身上有着焦黑和[鵺]的抓痕,可在[鵺]之前似乎所有的伤害都没有起到作用,区别是什么呢? 没有追上空中…[鵺]…难道说… 禅院涉一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说不定猜中了这家伙的术式是什么,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禅院涉一伸手摸了摸自己身旁玉犬的头,然后双手交叉伸直,前后活动了一下:“咒力也消耗了不少,特级咒灵果然很‘坚强’。” “不管你出再多的招数都是没用的。”咒灵低沉的声音响起,它脸上的三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禅院涉一,终于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疑惑和轻视,“你是伤害不了我的。” “这个问题还有待商榷。”禅院涉一朝着他摆了摆手,放松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特级,总得多试验几招才是。” “…你拿我练手?!” “真要说的话其实不是,但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禅院涉一伸出了一根手指朝着它摇了摇,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睛中却是冷漠的理智,“现在也差不多明白自己是什么水平了。” “傲慢的小鬼!” “随便你怎么说啦,反正…”禅院涉一的手指蜷起,声音就像是青烟一样被风吹走,“你也没有以后了。” [脱兔]。 无数只脱兔像是白色的浪潮一样涌现,咒灵的视线一时间被一片雪白所占满,它烦躁地一拳挥出,数只兔子很轻松的就被它所消灭掉,但是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依旧源源不断。 “放出这些弱小的东西是想要做什么?是没有其他的…” !! 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出现在了它的眼前,它甚至能够看到森白的牙齿上反射出的寒光,它抬起双臂牵制住了玉犬的上下颌,冲击力让它的双腿被推移地后撤,在地面上犁出了长长的痕迹。 咒灵一只脚屈膝在前,另一只脚顶在身后,身体前倾,双臂用力,它的双手缓缓撑开,似乎想要直接撕裂玉犬的嘴。 但就在这时,他眼前的玉犬却忽然消失了,与它相持的力骤然消失,咒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还没等它稳住身体,禅院涉一就眉眼弯弯地从原先玉犬的位置的影子中冒了出来。 咒力凝聚,蓄势,然后… 一记上勾拳! 咒灵的头瞬间上仰,下巴和脖颈发出了咔嚓一声,双脚脱离了地面,禅院涉一做出了与它刚才同样的动作,右脚抬起踹出,咒灵顿时身体弓起,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还给你喽。” [鵺]及时地从空中落下,爪子抓住了咒灵的身体,然后扇动着翅膀高高飞起,在它反应过来准备做出攻击之时,[鵺]的爪子忽然一松,咒灵顿时向下掉落了下去。 禅院涉一伸手从影子中取出了一把匕首,起跳落到了树枝之上,然后脚下猛地用力,一声爆响,整个人瞬息追上了下落的咒灵,一只手扯住了它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匕首依旧选择了朝着它的眼睛捅了过去。 而这次,他没有再次感受到攻击的偏移,匕首带着寒光直接贯穿了咒灵的其中一只眼睛,咒灵的嘴中发出了被激怒的和疼痛的声响,没有被限制住的手朝着禅院涉一抡了过来。 果然猜的没做,禅院涉一这样想着,右手松开了匕首,在空中身体轻飘飘的以自己抓住咒灵的那只胳膊为中心翻身向上,腿弯直接卡住了咒灵的脖子,然后他伸手拔出匕首,再次用力地捅下。 “你只有站在大地上的时候才是不受伤害的吧?”禅院涉一的手扣住它的脑袋低声说道,咒灵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再度剧烈地挣扎起来,“你猜我们还有多久才会落地呢?还是说…”禅院涉一伸出手拉住了[鵺]的爪子,腰腿用力,在手指勾出匕首的同时,再度将咒灵甩了出去,就好像是在玩什么空中接力游戏,上空回荡着他愉悦的声音,“…你再也看不到落地的时候了呢?” “你这家伙!”咒灵仅剩的那只眼睛怒睁着,不行,这样下去的话…它深吸了一口气,身体膨胀了起来,臂膀放大增厚,在禅院涉一饶有兴致的眼神中,它握紧拳头,带着破釜沉舟之势,朝着禅院涉一的方向猛地挥出。 禅院涉一吹了声口哨,双臂张开,身体就像是在跳舞一样悠然地在空中转了两圈,他耳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含混不清,就好像耳朵不幸进水,听所有的声音都好似有了一层隔膜,随后突破了音障的刺耳声音忽然炸响,他上空的云被层层洞穿,形成了一条不知有多远的“隧道”。 “还有这招啊,不过很可惜,没打中。”禅院涉一的唇角逐渐拉平,显现出了感到无趣的漠然,他手上的匕首灵活地在指尖旋转,然后落到手心被他握紧,“听声音应该已经差不多了,要是回去晚了谁知道那群蠢货能闹出什么事来,那么亲爱的特级咒灵先生,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匕首以诡异的角度洞穿了咒灵的胸口,禅院涉一对着眼神中透露着愤恨、惊恐还有一丝丝告饶的咒灵眨了眨眼,在它张口欲言的时候,单手顺着匕首扎进去的地方用力一捅。 “噗呲。”鲜血纷飞,禅院涉一的指尖从咒灵的后背破体而出,咒力燃烧向外侧一扯,咒灵的半边身体被直接轰碎,变成了淅沥沥的血雨浇到了脚下的大树上。 咒灵的残躯砸在地面发出了“呯”的一声,禅院涉一原本想要一个帅气的落地,结果在触碰地面的那一刻他的膝盖突然一软,幸亏他及时扶住了身旁的树干,这才没造成扑倒在地上的窘境。 然而这一切,都被刚刚到来的源满朔看在了眼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禅院涉一,又看了看地上的咒灵,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刺激。”禅院涉一抬起头来,眼神真挚又诚恳地望向了源满朔,“在天上转了好几圈什么的…” 你这就是单纯的把自己转晕了吧? 第420章 巡狩(七) “本来还准备做点表面功夫恭喜你一下, 但是现在看来…”源满朔朝着禅院涉一伸出了手,毫不意外地说道,“需要[反转术式]吗?” “‘表面功夫’…就这么说出来好吗?”禅院涉一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上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改口说道, “要。” “已经给你留面子了。”源满朔在知道有不少特级咒灵针对禅院家而去的时候,就知道禅院涉一会借着这个机会出手, 一方面是他还未跟特级咒灵交过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自己目前的上限在哪里,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要彰显自己的实力, 目的是为了防止禅院荣那一派或是本身就看他不顺眼的家伙以他没有出力之类的理由攻坚他…真是想想就麻烦, 不过看这家伙的样子, 貌似还挺乐在其中的? “人都到齐了吗?”禅院涉一似乎对于源满朔能用出[反转术式]并没有那么意外, 在愈合了伤口之后, 他草草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开始询问起其他人的动向来。 “自然,不然你以为光靠禅院家能结束的这么快吗?”源满朔一点都不觉得在禅院涉一的面前贬低禅院家有什么不对, 而禅院涉一对此也完全没有什么反应,还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甚至还带着两分惋惜说道, “你们要是来的再晚点就好了。” “给我表现出尊敬的态度来,禅院涉一。”五条崇沉稳中略带一丝不满的声音响起, 他和加茂苍斗一同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然后微微低头朝着源满朔欠了欠身,“朔君。” “哎呀, 这不是五条家的大少爷吗?”禅院涉一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阴阳怪气地说道, “朔君都不在意, 你在这里越俎代庖什么呢?” “那也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五条崇的脸色沉了一下,按理说他在自己父亲五条纪的不着调的锻炼之下,养气功夫应该很好了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屡屡在禅院涉一的身上破功,果然是这家伙太让人看不顺眼了吧。 “所以说我一早就有预感了。”加茂苍斗悄无声息地溜到源满朔身边,撑着脸叹了口气,“他们两个遇上就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的时候。” 这也不奇怪。源满朔平静地想道,五条崇本身性格严谨,恪守礼仪,成熟稳重,而禅院涉一则完全是跟他反着来的,可以说是样样都戳在五条崇的爆点上,要不是顾及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影响不好,可能还会传出一些五条家和禅院家关系破裂之类的流言(虽然原先关系就不怎么样),估计现在就不是这样还停留在语言上的模样了…不过禅院涉一说不定巴不得来一场冲突呢,反正最后也是禅院荣——不管是作为家主还是父亲——来收拾残局。 在针对禅院荣这一方面,这家伙可一向是带头冲锋的那一个,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该说禅院荣倒霉还是活该呢? “不过,朔君,我以为源家在这方面也挺看重的?”加茂苍斗想起自己在前两年被父亲带着去源家拜会的时候,他所看到的那些走路几乎悄无声息,连每一步的距离都恨不得分毫不差的侍女,语气有些微妙地说道,他首次拘谨得都有点不像自己了,连眼神都不敢乱看,回去后因为过于僵硬的姿态,还被父亲拉着训练了好长一段时间礼仪。 加茂苍斗:所以你真的对禅院涉一没什么意见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源满朔停顿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希望你记得我其实是和兄长一个辈分的。” …对哦,他都差点忘了,源家主和朔君是兄弟来着。加茂苍斗陷入了沉思,如果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样的话,他们其实应该对朔君用对待长辈的敬称? 加茂苍斗:朔君好像是他们中最小的那个吧?糟糕,好像有点叫不出口。 “…我们略过这个话题怎么样?”加茂苍斗咳嗽了一声,试图打死几秒钟前挑起这个话题的自己,谁叫源满朔和源满仲之间的年龄差有点大,他们总是不自觉的忽略掉这一点。 “当然,其实我也不太习惯。”就比如被赖光叫叔父什么的… “涉一少爷。”一个禅院家的咒术师急匆匆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家主正在找您…特级?!” 他还未说完话,就先被还未消散的特级咒灵的残骸吸引住了注意力,可以明显看到他的瞳孔颤动了一下,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 “无礼!”刚才还在跟五条崇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的禅院涉一瞬间变了一副面孔,蹙着眉训斥道,“没看到我正在跟崇君说话吗?” 五条崇眼皮一跳,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是…万分抱歉。”来人赶忙低下头,声音弱了下去,只是脸上残留的震惊依旧挥之不去。源满朔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八成是禅院涉一这么年轻就能够祓除特级咒灵之类的事情,但是…他缓缓抬起手,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加茂苍斗也不忍直视地撇过了脸去,这个时候都要恶心崇君一把吗?禅院涉一,不愧是你。 就算事后想要追究禅院涉一的行踪,有特级咒灵作为证据,也只能迎来一片赞叹,想要责问在祓除咒灵之后为什么不回归队伍,他也大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在和五条崇谈话交流,而以五条崇的性子,也绝不可能颠倒黑白说禅院涉一在说谎…他们确实是在“谈话”,虽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谈话”就是了,顺带着还有自己和加茂苍斗作为见证人… …就是…涉一君,你真的不怕有一天会被人打死吗?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禅院涉一不愉快地说道,“难道我们还用得着你来带路?” “是…是,打扰您了。”禅院家的咒术师隐隐松了口气,他向后退了两步,弯腰一鞠躬,然后快速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五条崇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悦,他和禅院涉一关系怎样也是他们自己之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别人——尤其是在他看来地位不如他们的人来插嘴。 “我就说他们像是一群贪婪的鬣狗一样,闻到点血腥味就扑上来。”禅院涉一耸了耸肩,长吁短叹地说道,“生活真是艰难。” “虚伪。”五条崇冷笑了一声,不知是在说禅院荣还是禅院涉一。 “…你骂人也就会那么两个词语了。” “说实话,比起禅院修介,我宁愿面对禅院涉一。”加茂苍斗小声对源满朔说道,“这几年那家伙的脑子压根就没有一点长进,完全能看出来是禅院荣亲生的,果然禅院涉一才是变异的那个吧。” 源满朔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两年禅院修介为他所提供的笑料,虽然源满仲认为一个蠢货比较好掌控,但是太蠢了也不行,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一拍脑门就能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于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我就当作是表扬收下了,但是你那个‘宁愿’是怎么回事?”禅院涉一耳朵一动,朝着加茂苍斗的方向不满地望了过来,可以看出在和源满朔等人在一起的时候,即使是唇枪舌战,他也明显活泼了不止是一星半点。 “涉一君,我觉得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加茂苍斗露出了惆怅的表情,“要是有其他选择的话…” 禅院涉一眯了眯眼,他别有深意地打量了一下五条崇和加茂苍斗,忽然说道:“你们两家联合了?” 气氛凝滞了一瞬,加茂苍斗翘起的嘴角微妙地下拉了一点,然后又重新恢复了原状,笑着说道:“只是有了一些合作,说是联合未免也太过严重,要不是…” “我知道了。”禅院涉一挥了挥手,表情有点耐人寻味,看不出他究竟真的是这样想的还是在说反话,“毕竟禅院家现在也实在是让人看不上眼。” “这个…”加茂苍斗的眼神望向了五条崇,却发现他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涉及到的东西与他压根无关一样,他垂下眼,手指在袖子中摩挲了一下,将话题抛给了源满朔,“朔君,我们是不是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了?” 一直微妙的脱离在漩涡之外,冷眼旁观保持着沉默的源满朔抬起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说道:“说的也是,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哈,苍斗君和崇君合起伙来对付我未免太不公平了点。”禅院涉一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好似只是单纯的因为五条崇和加茂苍斗对他进行言语上的打击而不满,“朔君,之前不是说要给你看我新调伏的式神吗?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你之前信件中所说的那个?”源满朔恍然,朝着他点了点头,“等出去后再展示吧,再让人来找的话就太失礼了。” “这种事情…”禅院涉一翘起唇角,眼眸却暗沉了下去,“…很快就不会再发生了。” “那就好。”源满朔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好似是微笑的弧度,“不然也太扫兴了不是吗?” 第421章 巡狩(八) 旁观了这一切的来自于后世的术师们安静如鸡。 “…我觉得我脑袋有点疼。”“我也是。”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凑在一起小声地窃窃私语, 刚才的一幕让他们简直叹为观止,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原本轻松中还带着一丝欢快的气氛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险恶,然后又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恢复了正常。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还有, 禅院涉一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联合”了的?明明在他们看来就是正常的交流啊!而且这个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亏他们以为下一秒就会打起来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的啊! 难以置信,夜蛾正道这样想着, 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因为他和家入硝子以及七海建人是后来才加入的,没有经历之前送年礼和禅院裕泽的葬礼事件,所以他们明显对御三家和源家的关系有些认知匮乏。可现在看来,禅院家现在是处于两派相争的状态,五条家和加茂家隐隐有所靠拢,而源家…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作壁上观?似乎又有些不太准确。但可以肯定的是, 从源满朔的态度来看, 似乎是在有意维持一个平衡,接住了加茂苍斗的话头(因为这种事情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不动声色地“警告”了一下禅院涉一别太过分,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对于禅院家的不满上。 九岁的孩子…源家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聚集地啊。 “说实话,我原来还想过五条家和禅院家是不是在某个时候互相之间抱错了孩子。”庵歌姬沉默了一下后,望天而叹, “现在我相信绝对没有了, 因为五条悟他不可能有这样的脑子!”声音振聋发聩, 甚至还隐隐透露出了一种痛不欲生, 连五条悟都有那么一瞬惊呆了。 歌姬学姐,你觉不觉得这句话里的槽点过多了?七海建人默默地想着, 然后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我觉得就算是抱错了, 五条先生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脑子。” “等等?你们什么意思?”五条悟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在这点上就不用挣扎了吧。”禅院真希充满嫌弃地说道。 五条悟晴天霹雳。 “我同意真希姐的意见。”钉崎*一向活跃在打击五条悟的第一线*野蔷薇随后接上。 五条悟风化成了石头, 他最后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左右看了看,尴尬地挠了挠头,避开了五条悟的眼神,小声说道:“抱歉,但是有时候…”虎杖悠仁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现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五条悟倒地不起。 御三家的人反应虽然强烈,但他们的关注点更多的在于那个被干掉的特级上,毕竟看起来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智商不够用的事实…或者说是不得不接受,他们所看到的东西已经够他们消化一阵的了,于是他们转而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能够一下子明白的东西之上,就比如说:实力。 由于他们一直是跟着源家的队伍行动的,所以他们到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末尾,但这已经足以让他们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整个过程用几个关键词就可以完全涵盖:禅院涉一,十三岁,一个人,祓除掉了特级咒灵。 有九岁的源满朔轻松祓除掉了一级咒灵在前,十三岁的禅院涉一一个人解决了特级好像也可以接受…个屁啊!禅院直毘人用手捂着胸口,他从没觉得自己有得心脏病的可能,但再这样下去的情况总感觉有些不妙。其实他们也想过等源满朔再大一些,估计特级也不在话下,但真当看到小了他们好几轮的禅院涉一祓除了特级…他们的大脑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已经完全转不动了。 他们绝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是九成九的人连特级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是直面特级并成功祓除了,虽然很对不起平安时代的禅院家,但是当他们看到手忙脚乱的禅院家的时候,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这才是正常情况”的欣慰感,结果现在… 御三家陷入了自闭,并且看起来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的意思。 “所以说禅院家这边遇到了五只特级,五条家和加茂家各两只?”源满朔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写的“惨”字,“总共九个特级…你们这是占了半数还多啊。” “不出所料,没能全都冲着我们而来…只能说是上天饶了禅院荣一命。”禅院涉一在咒灵出现的那一刻就串联起了所有,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嘴上找找存在感。 “禅院家主要是死在了巡狩中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五条崇平静地说道。 “拉低了同为御三家的你们的格调吗?”禅院涉一顺手摘下了一朵身边花丛中的花,在手中转悠着,然后似乎是玩够了,一把丢到一边,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不好说的,谁都知道禅院荣…” “涉一君,慎言。”五条崇声音冷凝地说道,他和禅院涉一关系不好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完全看不出这家伙有将禅院家有半点放在心上的样子。当然,他并不是质疑禅院涉一成为禅院家主的资格,正是因为他承认,所以才隐隐感到了绝望,难道他以后真的要和这种人“共事”吗?禅院家真的不会玩完吗?“那是你的父亲。” “啊,这真让人绝望。”禅院涉一面无表情地棒读道。 “你是不懂礼貌为何吗?”五条崇的额头上蹦出了井字。 “又开始了。”加茂苍斗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沧桑,在源满朔不在的日子里,这两个人就从来都没有消停过,他就不明白了,两个年龄差距达到五岁的家伙是怎么吵起来的?他夹在中间很难办的好吗?到底他为什么要经历这种折磨? “有些人就是天生气场不和。”源满朔轻笑着说道,他远远看到了源满仲的身影,于是向前快走了两步。 就在他们路过一棵被截断的树的时候,林子中在没有风吹过的情况下,树叶诡异地动了动,下一秒,一只咒灵突然窜出,在空中弹出了刀刃一般的手臂,朝着源满朔袭击而去。 “朔君!”五条崇和加茂苍斗的眼睛睁大,里面的诧异一闪而过,上前一步身上瞬间汇聚起了咒力,明明不应该…但更快的却是禅院涉一,只见无数道丝线飞射了出去,将这只螳螂状的咒灵缠绕了起来,没等它挣扎,只听一声“滋啦”的声响,这个被裹成了茧的咒灵就像是被浸泡在了腐蚀性极强的液体中一样,以极快的速度融化,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五条崇和加茂苍斗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了不对,扭头向着身后看去。只见一只有着一人高的蜘蛛矗立在了禅院涉一的身旁,暗红色的眼睛整齐地排列在了脑袋上,八条比人的手臂还要粗得多的腿撑起了漆黑的身体,嘴中还隐隐冒出了一截白色的蛛丝。 五条崇和加茂苍斗眼皮一跳,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源满朔的表情也有点僵硬,他想到了禅院涉一所说的他新调伏的式神,该不会…“涉一君,这就是…” “[蚀蛛]。”禅院涉一用手向旁边一指,介绍道,“很漂亮吧…你们两个退那么远做什么?” “可能是对你口中所说的漂亮表示一点不同的意见。”源满朔委婉地说道,他虽然并不怕蜘蛛,但这么大体型骤然出现在眼前,还真的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这有什么好质疑的?这不比奇形怪状的咒灵漂亮多了?”禅院涉一疑惑地说道,他是真心认为[蚀蛛]很好看的,而且相当的听话乖巧,跟某些人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能是和咒灵比起来…有点太过写实了吧。”仔细观察之后也确实像是禅院涉一所说的那样,没有想象中的狰狞,肢体反倒有种黑玉一样的质感,但是…“我想有些人需要一些适应的时间。” 就比如… “十种影法术里怎么还有蜘蛛?”庵歌姬和钉崎野蔷薇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抗拒,“都像[玉犬]那样不好吗?” “[大蛇]和[□□]都接受了,[蚀蛛]又怎么样?”虽然禅院惠还没调伏[蚀蛛],但他显然对此适应良好,说到底它们都是自己的同伴,与长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完全不是一回事!”钉崎野蔷薇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虫子什么的…” “钉崎,原来你害怕虫子啊。”虎杖悠仁仿若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充满惊奇地说道。 “…虎杖,别逼着我揍你。”这种好像才发现我是正常女生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哎?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你的表情已经透露了你的想法。”钉崎野蔷薇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个判断标准是不是太过主观了一点?! 而另一边的气氛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欢快,反而冷肃得吓人,源满仲缓缓收回了视线,偏过头来用十分轻柔的声音说道:“禅院,你们的巡狩…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身旁陪侍着的禅院家的咒术师顿时汗如雨下。 第422章 巡狩(九) “源大人, 这…”禅院家的咒术师脸上浮现出了惊慌的神色,他语气急促地想要解释,但却被源满仲抬手阻止了。 “我不需要流于表面的歉意和冠冕堂皇的理由。”源满仲表面十分的平静,但看隐隐包围过来的源家的咒术师和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五条纪和加茂拓弥, 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去年巡狩的时候已经给了你们一次面子了, 我没有说什么, 今年看在你们遭遇了五只特级的份上, 本来也打算就此揭过, 但是现在我忽然产生了一点疑惑…” 源满仲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了他, 眼眸深处流淌着刺骨的冷意:“…你们究竟是怎么对待巡狩的?” “不!源大人, 这是…” “我没有允许你说话。”源满仲加重了声音, 内里充斥着的不悦是谁都能听出来的,“前一次好歹逃脱的是个特级, 现在居然连二级咒灵都可以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躲藏起来, 下一次我是不是都能看到有咒灵拿着礼品踏进禅院家的家门来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 禅院家咒术师胆战心惊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的后背都被冷汗所浸透,但没有源满仲的发话, 他压根就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心中祈祷那些见势不妙去寻禅院荣的同伴赶紧回来, 再这样下去事情就糟糕了。 “源家主,消消气。”五条纪都有些绝望了, 禅院家究竟都在搞些什么鬼?能用的理由他上次都用过了,居然还来?想想他什么时候有过像这样求别人死的慢一些?禅院荣你真的是第一个!“您也知道荣君…” “你想要说什么?”源满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堪大用这种话我都听腻了。” …你倒是帮点忙啊, 加茂拓弥, 别在这里干看着。五条纪无言地和加茂拓弥对上了视线, 加茂拓弥沉默了一下,回以了爱莫能助的眼神。 那家伙作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真要说点什么好话,说不定他还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天知道我们只是想让你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啊!一方衰落就有一方强盛,有禅院荣这个蠢货占着禅院家主的位置,无形中可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利益,要是下一任真的换上来个“英明神武”的,可想而知他们怎么可能赚得这么盆满钵盈? 你倒是动一下你那不知道是由什么构成的大脑,明白一下我们的“良苦用心”啊! 很快禅院荣就带着刚刚包扎好伤口的禅院修介赶到,他在路上已经听人说了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终究不是一点事理都不明白,在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还是十分清醒的,于是一来就干净利落地道了歉,只是源满仲显然没有轻松放过他的打算。 “禅院家主,你能记住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吗?”源满仲已经连禅院荣的名字都不叫了,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心平气和地说道,声音中甚至没有了不耐,就好像…已经放弃了一样,“我想我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容忍了。” “源大人,巡狩中发生这种事我们也不想看到…”禅院荣身旁长老一系的咒术师赶忙说道,他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着源满仲的脸色,心中充斥着忐忑不安。本身禅院家现在就在御三家隐隐处于…不,分明就是垫底的状态,而且随时都在下滑,而在源家的眼中他们也并不是不可替代的,要是源家主真的下定了决心…不行!绝对不行!“大人,我们愿意定下束缚,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 源满仲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只是冲着源满朔招了招手,在他走过来之后,两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秒,源满仲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从中得出了什么讯息,抬头审视了一番禅院涉一,然后意味不明地说道:“祓除了特级,反应也算及时,不错。” 禅院涉一欠了欠身,欣然接受了源满仲的夸奖,禅院荣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灰败,他的眼神中划过一丝难以置信,快速扭头看了一眼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禅院修介,试图想要开口做出最后的努力,但却被面含狂喜的长老一系的咒术师阻止了:“承蒙您的夸奖,涉一少爷还不够成熟,让您见笑了。” “这个年纪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源满仲淡淡颔首说道。 “他们说什么?涉一少爷祓除了特级?”“是这样没错,涉一少爷才十三岁吧?不愧是十影法。”“相比之下修介少爷就差多了,虽然在同龄人中还算不错,但果然还是涉一少爷更强。”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窸窣的声音像是扇动翅膀的蚊子,不停地回荡在禅院荣的耳边,不管他怎样拼命地告诉自己还有机会,他内心中传来的声音却清晰地告诉他:承认吧,禅院家下一任的家主已经定下来了,他所喜爱的孩子被那个本来连出生都不应该的家伙踩在了脚底下,他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 他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仿佛从来都没有对禅院涉一造成任何一点的影响,包括这次他本身已经准备好了将禅院涉一祓除了特级咒灵的事情隐瞒住,就算暴露了,也要尽力削减他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不然的话就是在他的战绩上又添上了光辉的一笔,修介和他之间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结果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这个荒谬的样子。 这家伙…禅院荣胸膛上下起伏着喘着粗气,耳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眼神死死地盯着禅院涉一,却发现被包围在众人的称赞中的禅院涉一缓缓地抬起头来,凝视了他片刻之后,在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得有些怪异的笑容。 他是故意的…禅院荣的脑海中一时间被这个想法占满了,他没有去管什么逻辑,什么这是怎么办到的,心中偏执地认定了这就是禅院涉一的报复。禅院荣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嘴里似乎尝到了从喉咙中泛起的血腥味,扭曲的怒火中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瞬间挤满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不太明白。”钉崎野蔷薇蹙着眉,有些疑惑地询问道,“为什么禅院荣的态度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野蔷薇。”五条悟的双手向着旁边一指,将御三家的人圈了起来,“这种东西这些家伙是最明白的。” “因为禅院家下一任家主之位已经定下来了。”御三家的人感觉终于有自己能够轻易理解了的东西了,心中竟然还浮现出了一丝感动,禅院直毘人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等等,什么时候?”我是错过了什么剧情吗?钉崎野蔷薇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没走神啊,这种好像跳了好几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在源满仲‘夸奖’禅院涉一的时候。”五条家的大长老接口道,“就像是古代皇帝觉得什么东西好,随口赞赏了一句,虽然他本人可能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总会有下属揣摩上意,将其列为‘贡品’一样,这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也就是说,在禅院家的人看来,禅院涉一就像是被钦点了一样?”钉崎野蔷薇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是…” “一个只有家主一系支持,实力一般,人也看着不算聪明的候选人,和一个有着长老支持,实力强劲,为人聪慧,甚至还有着源家主看好的候选人,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谁?”禅院直毘人表示这简直就是不用考虑的事情,“更何况,就算源满仲真的只是随口夸奖了一句,根本没有什么言外之意,他们也会想办法将其变成事实,这样看来,结果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但这一切明显就是那位源家主想要的。”加茂家的长老叹了口气,看着源满仲的身影出现了莫名的敬畏,如果是他的话,就算现在将禅院荣的位置换成他,他也根本想不出该怎么走出这个困境,“仅仅惩戒了禅院荣完全不够,要就要让他‘痛不欲生’,永远的记住这个教训,让他在家主的这个位置上煎熬,眼睁睁地看着他所属意的禅院修介被断绝了道路,最后在确定禅院涉一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之后,亲手将禅院家交到他最厌恶的人的手中…”他沉默了一下,闭了闭眼,感觉心中充满了凉意,“杀人诛心啊。” 不,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就在他们分析着源满仲的举措的时候,禅院惠却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他想到了源满朔和源满仲之间那个莫名的对视,以及源满朔与禅院涉一之前令他感到有些疑惑的对话,直觉这里面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没有被他们所发觉。 而在本次巡狩收场之后,源满仲和源满朔之间看似随意的对话,就在无形中验证了他的猜测。 第423章 巡狩(完) “兄长, 你不是说不便插手其他家族的事务吗?”源满朔坐在打开的马车门前晃着腿,看着正在进行收尾工作的源家众人,打趣地说道。 “我有插手吗?我只是表扬了禅院涉一一句,至于他们什么反应…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源满仲淡定地说道, 他转过头来用手揪住源满朔的脸颊, 冲着他挑了挑眉, “再说这不就是你想要达成的效果吗?都会‘利用’上我了。” “因为知道兄长肯定会同意的。”源满朔轻轻地在源满仲的手上拍了拍, 含糊不清地说道, “放手啦。” 源满仲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愉快, 在这种时候就能够看出他的双标来, 他对于源满朔搞出来的事情牵涉到他非但没有意见, 反而有种“孩子终于愿意活动活动了”的欣慰感。他松开手直起腰, 看着西斜的太阳,轻笑着说道:“和禅院涉一都商量了什么?给我从实招来。” “…他们有商量什么吗?”禅院真希嘴角抽搐着, 眼神木然, 明明他们也没有走神,但为什么感觉他们看到的像是删节版的呢? “没说什么…吧?”钉崎野蔷薇开始强烈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她感觉接下来他们说出的东西可以轻松突破她的想象,为什么说个话都像是传递暗号一样啊! “涉一君说他想要‘解决’掉禅院荣和禅院修介,我同意了。”源满朔很轻松地说出了在他们看来石破天惊的话语。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钉崎野蔷薇震惊地喊道,她扭头看向众人, 向他们投去了求证的眼神, “你们也没有听到吧?” 御三家的表情一片空白,甚至还隐隐掺杂了点绝望,他们刚觉得自己能够跟上了, 心中还在暗自窃喜, 结果下一秒事实就告诉他们那是他们的错觉,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就是,目测在场的人全都不知道源满朔口中所说的事情是什么时候… “原来如此。”禅院惠手指抵着下巴喃喃自语,绿色的眼睛中了然的光芒一闪而过。 …发生的。 为什么你这样就明白了?!御三家的表情隐隐有点崩溃。 “虽然一开始没有发现,但是倒推的话基本也能猜出一二来。”源晴织平静地说道。 你又是怎么回事…哦,本身就是平安时代的人啊…那也不对劲好吗?! “哈,真是难看。”两面宿傩嗤笑着嘲讽出声。 其余人等:冷漠.jpg。 “杰,你觉不觉得你站在那里有点不合群?”五条悟幽幽地说道,头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他的眼神缓慢扫射了一下对面的这几个人,指指点点地说道,“哦,还有个禅院甚尔在陪着你。” 五条悟:鄙夷.jpg。 “悟,不管怎样,都比‘全军覆没’要强吧?”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悲悯的表情,恍然间身上好像都显现出了一轮佛光,“连咒术界的下一代都是这样可真是让人心忧。” “哈?你这个假和尚在说什么呢?” 禅院真希果断转向了禅院惠,反正现在的状况比较微妙,她还是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好了:“惠,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在禅院涉一祓除了特级咒灵之后,他们说话的那一段。”禅院惠回答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时的场面,和以他看来最有可能是达成“合作”意向的语句: [这种事情很快就不会再发生了。] [那就好,不然也太扫兴了不是吗?] “当时看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在事后如果说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应该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禅院涉一的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再让禅院荣有机会打扰到他们”,也就是表明他有动手的意愿的意思,而朔的回复显然就是同意了他的动作,而如果禅院涉一的计划中不涉及到他们的话,他必然不可能会提出来,而是会自己不留痕迹地解决掉,也就是说这其中有需要朔配合的部分。 禅院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其他人的脸上已经摆不出什么表情了,除了目瞪口呆他们还能做什么呢?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明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结果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庵歌姬自闭地说道,“我们真的不会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吗?” 众人精神恍惚地点了点头。 禅院惠似乎有点想笑,但他的心中依旧还有着疑问没被解答,就比如说,就算是朔同意了禅院涉一的计划,但无论怎么想,最终的一环也只是需要源满仲配合才对,那个咒灵只要出现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通过“漏网之鱼袭击源满朔”来实现,要是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个选择也太不明智了。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源满朔随之就解答了他的疑问。 “所以你们的计划出了点意外?”源满仲在源满朔说出他同意了禅院涉一的“请求”时就明白了一切,他有些无奈又纵容地看着源满朔,心想怎么朔也被带着乱来了起来?虽然活泼的朔也很好就是了,但是这种不够周全的计划就亲身参与还是得批评一下。 “出了一点点的差错。”源满朔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在涉一君提到他刚调伏的式神时,我就猜到应该是与咒灵有关,本来的打算应该是让那个二级咒灵出场,以此来证明禅院家在巡狩上的失误,但是我们谁都没想到那个二级咒灵居然会做出‘袭击’的事情来…可能是被折磨疯了吧?” “五条崇和加茂苍斗还真愿意顺着你们胡来。” “他们也没办法阻止不是吗?没有证据的事情,在同等或者更高地位的人身上只会成为污蔑,倒不如卖未来的禅院家主一个人情。更何况在我、在兄长参与进来之后,就算这确实是针对禅院荣和禅院修介的‘阴谋’,他们也只能将真相咽进肚子里,一口咬定就是禅院荣办事不利,才会在巡狩中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源满朔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他见源满仲的眼神不妙,镇定地慢吞吞地举起手来,用十分真挚的表情看着源满仲,诚恳地说道:“当然,兄长配合得也很好。” “……” “我就知道兄长能明白我的意思。”源满朔眨了眨眼。 “…勉强接受你的解释。”源满仲咳嗽了一声,算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朔高兴就好。他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在围观人等那一脸“充满了槽点不知道该从哪吐起”的表情中,他眼睛中充满笑意地说道,“禅院涉一可跟他父亲不一样,你确定要给自己找这么多‘对手’吗?” “…兄长,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源满朔用有点犹疑的口吻看着源满仲试探道,“你是不是也忘了我是你的弟弟,下一任家主应该是赖光才对。” 源满仲非常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恍然大悟,然后非常自然地转换了口风:“你确定要给赖光找这么多‘对手’吗?赖光会哭的。” “赖光还小呢,有很多时间去学习,而且你果然是忘了吧?” “…如果非要从兄弟改成父子也不是不行。”源满仲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这里是无所谓…穆彦,你觉得呢?” 源穆彦蹙着眉陷入了沉思,不知是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他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因为朔少爷已经在外界以家主大人的兄弟的身份露过面…应该会比较麻烦,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就不要说出来了。”你居然还真的想了啊!源满朔闭了闭眼,源穆彦不愧是兄长坚定的支持者,不管是多么离谱的话都会去思考可行性的方法,“你倒是别兄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已经可以预见以后的腥风血雨了。”庵歌姬喃喃地说道,“这是什么地狱级的难度啊。”要是谁在未来惹上这群人了,怕不是还是自杀比较好,平安京真的够他们折腾的吗? 现在看来咒术界真是弱爆了,说点大逆不道的想法,她有那么一瞬都在想禅院朔是不是手下留情了,包括她知道的禅院家曾和[Q]做过一场…看在没有被当场打死的份上,也许他们该去烧点高香? “五条崇和加茂苍斗也知道吗?”禅院惠心想也是,不然当时看到咒灵袭击时的表情不会那么不对劲,不过看来他们也只是充当了一个旁观中立者,所要做的只是保持缄默罢了…这么看来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去学,离朔还差得远呢。 他们艰难地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可还没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他们的眼前就一片模糊,这个状态是…禅院惠下意识地朝着手腕看去,发现在他们被接连不断的事件所吸引的时候,金线已经再度走到了尽头,可是… “等等!我们还有咒灵潮没有看呢!”钉崎野蔷薇哀嚎出声,“哪有断在一半的啊!” 然而这只是无用功,时间并未理会他们的想法,只见金光一闪,重复的扭曲的图景在他们的眼前闪现,下一秒,他们就再度从空中落了下去。 只不过这次他们显然是做好了准备,在半空中调整好了姿势,较为安稳地落到了地面上。禅院惠抬头一看,是熟悉的源家的景象,只不过…这是在哪个时间点? 第424章 袚褉(一) “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钉崎野蔷薇插着腰抱怨道, “就不能给个提示吗?” 首次经历这些的夜蛾正道等人默默地点了点头,要不是他们提前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动作,估计他们会比现在狼狈得多, 他们算是知道之前五条悟等人从半空中掉下来是因为什么了…嗯?这样说的话, 这次说不定也会有…他们向着四周打量了一圈, 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看来这次的时间点上没有其他人在。 这是向后跳跃了多久?禅院惠快速地观察着周围, 想要判断时间, 就在这时, 他看到长廊尽头,葵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女, 手中捧着木箱消失在了拐角处, 如果源家的布局没有修改的话,方向应该是朝着源满仲的办公地点去的,索性他们就跟了上去。 “满仲大人, 定做的人偶送到了。”葵低头恭谨地说道。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源满仲合上手中的书页抬起头来, 忙的都快忘了这档事了,幸好人偶的事情是早早吩咐下去的。 源满仲用手捏了捏鼻梁,然后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源满朔:“朔, 不看看吗?” “每年的样式都差不多吧?”源满朔站起身来, 将葵放下的箱子打开, 露出了里面精致的人偶:大概接近小臂长度,相貌制作得栩栩如生, 衣服是传统的和服样式, 偏向艳丽的色彩上用金丝银线绣出了花纹。身上的饰品并不是固定在上面的, 而是活动可拆卸的…看上去就像是古代版本的换装娃娃, 甚至比现代绝大多数都要优秀得多, 一看就是付出了不少的心血,“赖光呢?他前几天不就一直念叨着吗?” 十三岁的源满朔已经褪去了只能被称作为可爱的相貌,虽然面容上还带着稚嫩,但有时从远处看去,在人潮之中,在嘈杂的声响之中,你却能一耳听到风吹动珠帘发出的清脆的声响,看到樱花落在他的肩头,然后被微风轻柔地拂去,落在了衣摆之上,成为了一抹点缀的姝色。 仅仅就这样瞥见一眼,适龄的少年少女从此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有了所倾慕的对象,即使他们绝大多数人清楚地知道他们连上前交谈的资格都没有,但就是这样才越来越让人难以忘怀,在夜晚的床榻上辗转反侧,后来包括连藤原氏、橘氏等都来源满仲这里试探口风,询问有没有为源满朔定亲的意思。 “烦透了。”源满仲某一次在私下里冷漠地说道,“朔又不需要‘联姻’什么的,自然是看他喜欢了,更何况朔的年纪还这么小…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打算些什么吗?” 把主意打到朔的身上,胆子还真大。澄澈的酒液中源满仲的倒影被打碎,模糊了那一双透露着冷意的眼睛,是最近太平静让他们忘了我们源氏是做什么的吗?看来有必要去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您是认真的?”五条纪端起酒碗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他眼神微妙地看了看源满仲,这个时间就开始不是正常的吗?光是相看、询问意愿就得两年呢,再说定亲又不是马上结婚,崇不就是十六岁定了亲,然后今年才结的婚吗? 但是如果这件事放在一向特立独行的源氏身上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了,还莫名的有了一种不愧是他们的理所当然。 五条纪:就很离谱…算了,我还是当做没有听到吧。 而现在源满仲看着源满朔的侧影忽然有点犯愁,光是现在就这样了,要是等朔再大一点… “兄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赖光的话,之前不是说在庭院中玩吗?”源满仲淡定地回答道,无缝地接上了源满朔的问题,一点都看不出在刚刚的一瞬间他的思绪都飘到了哪里去,“葵,去找一下赖光。” 葵微笑着欠了欠身,然后脚步轻缓无声地退到门前,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源满朔有些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总感觉兄长在想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但直到源赖光走进来,他都没能从源满仲镇定的表情中发现什么异状,所以是他的错觉吗? “父亲,朔。”源赖光走进来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隐含着一丝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了箱子中的人偶,“这就是袚褉中要用到的人偶吗?” 源赖光并不是因为人偶而兴奋,是因为源满仲答应了他今年的袚褉会带着他,就像我们在过完了小年之后,就知道离过年放假不远了一样,人偶的到来也意味着袚褉的日子马上也要到了,而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有我的吗?” “在这里。”源满朔已经将所有人偶都看了一遍,他拿出了一个稍小的展示给了源赖光,“早就准备好了。” 等等!祓禊?源晴织快速看了一眼源满朔,然后又判断了一下源赖光的年龄,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变化。这个时间他是绝对不会记错的,赖光少爷第一次参加袚褉,那不就是他第一次遇到家主大人的时候吗? 源晴织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他手指微微一颤,然后缓缓地用手捂住了脸,整个人都仿佛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中,似乎…大概…好像…他那时的形象并不太好,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当时能给家主大人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就好了,结果… 不能说是看不出个人样,但也相差不远了…有点想跳过这一段怎么办? “五条老师,祓禊是什么?”虎杖悠仁提问道,“是什么节日吗?” “是华国上巳节传过来的习俗,如果是现在的话…”五条悟指了指那些人偶,向禅院真希等人询问道,“看到这个有想起什么吗?” “女儿节的人偶?”钉崎野蔷薇绞尽脑汁也只能想起这一个与之相关的。 “就是这个。”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演变到后来就是女儿节了,但在当时是一种祓灾仪式,到水边驱走不祥什么的。” “所以我会见到其他几家的人吗?”源赖光不等源满朔回答就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出错的。”父亲和朔的名声不能坏在我这里!源赖光这样想着,抿着唇,眼睛中似乎冒出了一簇火苗。 “也不用这么严肃。”先不说藤原氏那些贵族公卿,光是咒术师那边看年龄差就知道,他们源家一直是处于一种“越级打怪”的状态。兄长在一众家主中已经够年轻了,现在轮到赖光…要知道除了他之外,他们中最小的禅院涉一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就算是想追上未免也太着急了一点,“兄长你都教给了赖光什么?”源满朔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吧?更何况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源满仲用手撑着脸,看着源赖光表情百思不得其解,他也就是将当时教朔的那些东西稍微改了改,毕竟赖光以后是需要承担源家的重担的…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跟父亲没有关系。”源赖光郑重地说道,“因为如果以后要保护源家、保护朔的话,我就要比所有人都要强。”源赖光抬头看着源满朔眼睛中倒映的自己,一字一顿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和心意,“自然也包括朔在内。” “还真是定下了一个了不得的目标啊。”源满仲和源满朔对视了一眼,眼中带着趣味放下手中的纸张站起身来,走到源赖光的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能做到吗?” “朔之前说目标要定的高一些,这样如果达不到的话才不会太过失望。”源赖光回忆着复述道,在源满仲带来的压力下,依旧倔强地抬头望着他,坚定地说道,“但是目标不就是用来完成的吗?”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了源满朔讶然的眼神,源赖光的眼神飘了一下,嘴唇动了动降低了音量:“如果不成功的话也不许笑。” 怎么样?源满朔冲着源满仲挑了挑眉,对赖光的话怎么看? 怎么样?源满仲的嘴角翘起,弯腰在源赖光的惊呼声将其一把抱了起来,还能怎么样?“那你可得努力了,我还没见过比朔更出色的人呢。”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带上我啊?” “我又没说错。”源满仲转过头来冲着源满朔眨了眨眼,笑着说道,“还是说朔有什么不同意见?” 源满朔看着源赖光望过来的期待的眼神,嘴里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在心里默默捶了给他和源赖光都加上了极大压力的源满仲一顿,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说道:“好吧,你说得对。” 空气中一时间充满了源满仲的大笑声。 “我看干脆改名叫《源氏传》好了。”刚从自闭中走出来的禅院直毘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比源满朔还要强?不说强,只要接近,我看平安京早晚也会被炸上天。尤其是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种话,他们还可以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夸大其词,而源赖光…这可是历史留名的人物!虽然并没有过多的记载他作为咒术师都干了些什么,但是就源家的这个氛围,你敢相信他什么都没做过吗?! “往好处想,最起码他现在才五岁。”干不出什么大事来。在接连的大雷之下,五条家的大长老暂时丧失了和禅院家对线的心情,他现在就想看看平安京还能有什么跌破他们三观、震撼人心的事情发生。 …应该不能有更多了吧? 在所有人难言的复杂心情之下,祓禊的那一天到来了。 第425章 袚褉(二) “我从没有一刻如此认识到什么叫做‘天壤之别’。”庵歌姬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看着浅笑着和几个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人谈话的源满仲,又看了看连靠近的意思都没有的御三家,表情无比的平静。 不平静也不行, 他们从之前的种种已经清楚知道了源家的地位,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直观罢了, 所以… “你们有没有一点‘感恩戴德’?朔居然亲自来对付你们什么的。” 谁啊?这怎么就说出来了?众人的心头一惊, 辨认清楚是五条悟之后,又齐齐地恢复了一张冷漠的脸。 哦, 是五条悟啊,那就不奇怪了, 他自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地球已经快要拦不住他那想要螺旋上天的心了, 家入硝子试图想要找回自己在高专时期面对人渣的“平和”心态,不然迟早要被这个上蹿下跳的家伙连累到, 但看目前的进度好像还遥遥无期。 五条家的大长老像游魂一样看了他一眼,他只觉得自己眼睛疼,脑袋疼…浑身上下都疼, 整个人的心态苍老得像是下一秒就能找个地方安详躺下。五条悟?谁啊?哦, 我家的六眼啊。没事, 反正他轻易也死不掉,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大长老…”五条悟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表□□言又止,好像还带上了几分担心,正当他心中稍稍生出了一点宽慰的时候, 他听到了五条悟那足以让人瞬间飙升血压的话, “你终于疯了吗?” “五条悟!” 没救了, 这个人。所有人不管对五条悟的态度怎样, 心中都同时闪过了这样一句话。七海建人看着五条悟脸上浮现出的能让所有人都清晰感受到的“对嘛,这才是大长老”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选择了闭上眼转过身来,眼不见为净。 只要当做自己没看到,没听到,就代表着什么都没有发生——特指五条悟,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想着,他不想当咒术师的原因至少有两成是因为五条悟…不,还是三成吧,总觉得这家伙强归强,但总有一种咒术界在他的手中迟早完蛋的感觉。 七海建人:五条悟完全不值得尊敬。(确信) 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停留在花瓣之上,偶尔会有落下的花瓣顺着水流上下起伏飘走,显现出几分残损的楚楚可怜的美丽。蘸了水的桃枝在手中轻轻抖落,水珠落到发间,睫毛以及最外面穿着的羽织之上,源满朔的手臂微微前伸,手中捧着人偶,将其在自己的额头以及肩膀上轻点了三下,然后脱下羽织,让其与人偶一同随着水流飘走,为的是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做完这一切,源满朔起身行礼,然后看着有模有样的源赖光,任由身后的葵为他重新披上了一件崭新的羽织,然后递过来了一块糯米饼:“将剩余祭祀过后的糯米饼分下去吧,至于兄长…” 源满朔看了一眼被重重包围不得脱身的源满仲,心想还好有兄长在吸引火力,再加上自己在寒暄之后溜得快,不然现在的情况估计就和兄长一模一样:“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我先带赖光转一转。” 源满朔将手中的包裹着芝麻碎、红豆泥和糖的糯米饼分给了源赖光,因为祭祀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在仪式结束之后所有的吃食已经凉透了,这是葵重新拿去烤制后的。糯米饼的表皮带上了一抹焦黄,掰开之后能用肉眼看到往外冒着热气,里面的已经被研磨得很细腻的红豆泥散发出的甜香和米香混合在一起,让在三月河边吹着冷风,坚持着一日两餐不食肉类的贵族公卿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久疏问候了,朔君。”禅院涉一笑眯眯地缓步走来,将手中的糯米饼三两口塞进了嘴里,被烫得不顾礼仪地在嘴前扇着风,他在看到源赖光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在源满朔无言的眼神之中,他沉吟了片刻,伸出手比量了一下源赖光的高度,“好矮。” 所以说你欠打真的就是你自己的原因啊,涉一君。源满朔看着源赖光虽然没说什么,但看样子明显是在记仇的表现,对于这种只要出去转一圈就能得罪一票人的能力感到叹服,话说怎么觉得这家伙在成为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之后变得更放飞自我了呢? “还算轻松?”源满朔看着已经开始嬉游的人群,沿着岸边漫步着,一点都没有想要去凑热闹的打算。 “还行,人蠢一点也好控制。”禅院涉一的用词非常微妙,“没看今天只有我吗?” 真要说的话,其实禅院家这些年一直都不太正常,包括禅院裕泽在实在不行了的情况下才定下继承人,禅院修介和禅院涉一间的“分庭抗争”(势力上),那叫一个混乱无序,就算在那次巡狩之后,禅院荣在某些活动上还是坚持带上了禅院修介,让不少人都是一片哗然和迷茫。 因为一般像在继承人已定的情况下,为了确立巩固继承人的地位,家主只会带着自己的继任者出现,而不会带着其他的子嗣(家族内部和并不严格的聚会等小型活动除外),结果禅院家弄出这么一出,让一些不明真相的打着提前接触进行“投资”的人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什么情况?不是说下一任家主已经定下了吗?难道他们要两手下注?可是谁都知道墙头草是没有好下场的,真要最后算起账来,他们就是第一个倒霉的,要不…再看看?不少人畏首畏尾地将试探着迈出的脚缩了回来,准备等事态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后来禅院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禅院荣忽然有一天老实了下去,表面看上去似乎是恢复了平静,但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所以…源满朔看了眼心情颇好的禅院涉一,绝对是这家伙又干了什么好事吧? “话说你不去喝酒吗?”禅院涉一的鼻子动了动,然后扭头指着不远处已经开始做着游戏的众人,诱劝道“好像还有新开封的梅子酒,不去试试?” “不了,那本身就是我家带来的。”源满朔丝毫不为所动,无情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对酒类并无喜好,如果你想去就去吧,不用管我。” “这怎么行?那样岂不是太不礼貌了?”禅院涉一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他可是知道源满朔是个多么严重的家里蹲,平常时候压根就见不到他的身影,想要拖他出来更是难上加难,下次想要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真想让崇君听听你在说些什么,源满朔心平气和地想道,原来“礼貌”这个词还能出现在你的口中,在这个时候麻烦忘掉我好吗? 禅院涉一见一计不成,眼珠子一转,偏头看向了源赖光,故意怂恿着,“那边有很多好玩的,不想去活动一下吗?” 源赖光眼神怪异地望着他,心想这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来哄吗?这种东西对他早就没用了。而且他想到禅院涉一上来就说他矮的举动,顿时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你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禅院涉一一时语塞,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但当面这么被说出来还是第一次…“你不会是在记仇吧?还挺幼稚的。” 源赖光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所以说你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啊?! “噗…咳。”“果然孩子的目光是雪亮的。”两道声音传来,加茂苍斗放下袖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打了个招呼,五条崇则是嘲讽地看了禅院涉一一眼,然后莫名的朝着源赖光投来了欣慰的目光。 两人目光对视,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对对方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认同感,不管其他方面如何,至少在对待禅院涉一的态度上是一样的。 禅院涉一,看到如此的情景,你就不准备反思一下自己吗? 禅院涉一不仅不打算反思,还准备跳得更欢一些,他敏锐地嗅到了五条崇身上淡淡的酒气,挑了挑眉说道:“我说你怎么有闲工夫在这里散步…输了?” 五条崇微微蹙了蹙眉,不过是游戏罢了,更何况论起作诗,除非是有惊艳之作出世,在水平差不多的诗作中,谁胜谁负本身就是一件比较主观的事情,他原本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叫禅院涉一这么一说…好吧,他就是觉得这家伙在挑衅。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战绩’。”五条崇略带不愉地说道。 “这不是正要去吗?”禅院涉一一摊手,用一种在五条崇看来“恬不知耻”的态度说道,“如何?来比一局?” “奉陪。”五条崇果断地说道。 “那么就由朔君来当裁判好了。”禅院涉一假装没有看见源满朔无言的视线,一拍脑袋就决定了下来,“投壶怎么样?” 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作诗就行。源*对于作诗并不精通*满朔叹了口气,事情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那么,三局?” “那就三局两胜。”禅院涉一的表情显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开心,“输的人罚酒哦,崇君还能喝下吧?” “不劳费心。” “…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之前以为的没错,在不算脑子的情况下,禅院涉一和五条悟还是挺像的。”庵歌姬光是想到自己看到了一个加强版的五条悟就感觉到了心口疼,这是噩梦吧?这一定是噩梦吧?! “歌姬,五条老师我可是天上天下独一无二…” “你闭嘴!” “不,还是不一样的。”禅院惠在此时却否定了庵歌姬的想法,“禅院涉一是有分寸的。” “分寸?”众人顿时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第426章 祓禊(三) “你没弄错吧?”庵歌姬指了指就差身上冒出杀气的五条崇, 又看了看板着一张脸的源赖光,感觉一向判断精准的禅院惠都开始不靠谱了起来,“你管这叫有分寸?” “他没惹朔生气过不是吗?”禅院惠淡淡地说道, “他清楚地知道朔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不管他怎么‘大鹏展翅’,都没有达到让朔反感的地步。” “那说不定只是因为源满朔脾气好…”庵歌姬自己就说不下去了,她想起在多年后的交流会上重新见到禅院朔的时候,她当时感觉如果他们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的话,不管是失忆还是怎样, 禅院朔是真的不会顾及什么可能存在的“过往的情谊”, 就算现在的源满朔并没有像以后那样有着丰富的经验,但应该也大差不差。 “而且在面对源满仲的时候,你们有看到他有失礼的时候吗?”而五条悟… 好…好像是哦…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少人的目光偷偷地瞄向了五条悟,在心里比较了一番之后, 有了十分“中肯”的判断。 “我总觉得你们在腹诽我。”五条悟投来了狐疑的目光,“是我的错觉吗?” “不, 悟,不用怀疑。”夏油杰好整以暇地拢起袖子,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我们就是在腹诽你。” “哈?你们对天下第一大帅哥、最强教师的五条老师有什么意见吗?” “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的教师吗?”家入硝子幽幽地说道。 “硝子你的医师执照不也是作弊来的吗?”五条悟表示不服, 他要是想要教师资格证分分秒就能到手的好吗?虽然是不是出自正规途径就另说了, “还有杰,你的…” “盘星教可是有着符合规格的营业执照的。”夏油杰在“符合规格”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赢了”的感觉, 他默默地唾弃了自己一秒钟, 然后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大义凛然”的表情, 对着他们指责道,“高专是不是该准备点考核什么的,这样的教师应该被开除吧?” 其余人等目瞪口呆地看着高专三人组陷入了乱战之中,夜蛾正道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一拳狠狠地朝着五条悟的脑袋砸了过去,然后就被五条悟速度极快地闪避掉了。 “夜蛾老师,厚此薄彼是不对的行为。”五条悟大声嚷嚷着,嘴里不自觉地恢复了往日的称呼。 “你给我滚过来!” 禅院甚尔手指捏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混乱的景象,眼睛中充斥着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趣味,幸灾乐祸地说道:“这就是咒术界吗?我看也快要…不,是已经完蛋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禅院惠偏过头,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也没有教师资格证吧?” 禅院*[Q]学院挂名战斗课程老师*十天半个月去上一次*甚尔:? 你小子到底是哪边的?! “就不用特别复杂的方式了,一人八支箭,投进数目多的人获胜,顺带一提,不许用咒力。”源满朔示意侍从将箭矢交给两人,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规则。 铜制的壶身上镀了一层金漆,上面描绘着流水与花鸟人物,壶口并不大,考虑到咒术师的身体素质,源满朔还让他们拉开了之间的距离,幸好因为是在海边,风略微有些大,给投壶制造了一些困难,不然想必很难分出胜负来。 “那就轮流来吧,你们谁先开始?”源满朔向着两人询问道。 “他先吧,反正最后胜利的都会是我。”禅院涉一抱着臂,手指在胳膊上轻点着,信心满满地说道。 五条崇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他左手挽着袖子,右手拿起箭矢瞄准了壶口,直接投掷了出去。箭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几乎没有听到什么碰壁的声音就落进了壶中,五条崇转过身来,朝着禅院涉一挑衅地勾了勾唇。 “一如既往,从未更改。”加茂苍斗对于眼前火花四射的场面点评道,“朔君,你觉得谁会赢?” “我比较希望是平局。”源满朔看了看天色这样说道,“就怕他们谁都不服这个结果,然后紧接着又开启了下一个比赛。”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尤其是在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的情况下…不对,为什么有不少人的目光是冲着他们看过来的?加茂苍斗警觉地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都是一些年轻的少年少女,而沿着他们灼热的视线…加茂苍斗默默地看了看源满朔,在他询问的眼神中,他有些心累地转过了头去。 我宁可去面对咒灵。加茂苍斗在心中惆怅地想道,要是他们真的不顾及仪态靠近的话,他还有驱赶的理由,可就这样站在不远处盯着看…不愧是朔君,这样都影响不了他分毫。 源*最近出门经常这样*已经有些习惯了*满朔:苍斗君今天怎么怪怪的? “哇!”人群发出了惊呼声,两人赶忙看去,只见五条崇的八支箭已经投掷完毕,全部都进入了壶中,而禅院涉一的手中还有着最后一支箭矢,一点都不着急地在手中把玩着,目测是想要玩点新花样。他朝着源满朔眨了眨眼,然后背过了身去,也没多做准备就潇洒地将箭矢丢了出去,然后不出所料地…落在了壶外。 “输了呢~”禅院涉一看起来一点遗憾的意思都没有,侍从拿来了酒碗,在里面倒上了琥珀色的酒液,甜柔的果香夹杂着酒香顿时散发了出来,隐隐还带着一缕勾魂的酸味,光是闻到就让人感觉口齿生津。 禅院涉一嗅了嗅,然后端起酒碗轻轻地抿了一口,紧接着就见他的眼睛一亮,几口就将有着独特风味的梅子酒一饮而尽:“果然味道和我想的一样。” “其实…”加茂苍斗犹豫了一下,然而禅院涉一的表现让他想不出其他可能来,“他就是想喝酒吧?” “啊。”源满朔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无奈地用手扶住了额头,他该说什么?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目的就是想尝口酒?气一气五条崇是顺便的?涉一君你的脑回路能不能不要总是在正常人和神经病中来回奔波?给人点反应时间好吗? “咔嚓。”第一轮胜利过后重新回到五条崇手中的箭矢发出了折断的声响,这回五条崇的身上是真的冒出杀气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都快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十分勉强地咬着牙对着身边的侍从说道,“请帮我更换一下。” “是…是。”侍从有些僵硬地接过箭矢退下,不一会就取了新的回来,五条崇深深地看了一眼心情貌似十分愉快的禅院涉一,冷冷地开口说道,“真希望你还记得你之前的大话。” “放心放心,追平还是很简单的。”禅院涉一漫不经心地说道。 源满朔的眼皮一跳,以他对禅院涉一的了解,他可能又要有什么奇怪的操作了…不,或许将“可能”换成“一定”也不为过。 果不其然,在双方第二轮都成功投进了七支箭矢的情况下,正当五条崇准备投掷最后一支的时候,禅院涉一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其实你猜的没错,我上一轮确实是故意输掉的。”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当他真的大大方方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出来的时候,五条崇的手还是没能控制好力道,箭矢直接远远地飞了出去,卡在了石缝之中,连壶边都没有挨到。 “…朔君,你说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他们两家会不会成为世仇啊。”加茂苍斗有些木然地说道,“五条家单方面的那种。” “…应该不至于…吧?”源满朔的语气也开始不确定了起来。 “好吧,别的我不确定,但我敢肯定,这次投壶绝对会成为崇君到目前为止的‘奇耻大辱’。”加茂苍斗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灰暗的未来,“至于以后会不会有更新换代…就看涉一君还能干出些什么了。”声音中已经带上了莫名的敬畏。 “我可以再询问一遍吗?”庵歌姬抽搐着嘴角,用手指了指禅院涉一,“你确定他有分寸吗?” 禅院惠陷入了沉思,这种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的家伙…这下他也不敢肯定了怎么办? “而且,五条悟,你真的确定禅院家和五条家交恶是因为六眼和十影法在御前比武同归于尽吗?”庵歌姬的表情充满了不忍直视,“我怎么觉得从这时候就要开始了啊?” 五条悟…五条悟无言以对,他将视线投向了五条家的大长老,然而大长老压根没心情理他,而是重新和禅院家开始了言语上的厮杀,你们禅院家果然不管是从过去还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看,现在不就平局了吗?”禅院涉一轻松地将箭矢投进了壶中,转过身来朝着五条崇抬了抬下巴。 五条崇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回过头来时眼神冰冷得像是能掉出冰碴子来:“再来!” “我觉得你说的对,朔君。”加茂苍斗闭了闭眼,痛苦地说道,“关于这场比赛可能没有尽头这件事。” 第427章 祓禊(四) “赖光, 有什么感想吗?”源满朔看着眼前已经发展到无视规则,开始想方设法给对方搞破坏的两人, 眼神缓缓地落到了被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卷起的叶子和花瓣上,无比平静地心想自己这个裁判好像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话说这种无视裁判的行为是不是应该直接罚出场外取消成绩来着? “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我幼稚的啊?”源赖光脑海中关于御三家未来家主的印象被完全颠覆了,他本以为他们会是像父亲或者朔一样的人,所以他不自觉的就把期待值拉高,为此他还特地预设了一下今天的场景,结果… 倒也不是说是他们的能力如何,毕竟还没有见识到, 就单以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形象来说…只能说是画风不太对?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形容源赖光心中的画面, 就像是你本来期待的是一个大黄蜂,结果冒出来的是一个海绵宝宝一样,虽然都是黄色系的,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世界貌似有点错乱。 可是他曾听源满仲称赞过他们几句, 并且偶尔也会在源满朔那里见到来自禅院涉一的书信,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不太正常?年仅五岁的源赖光虽然聪慧,但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明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个道理, 而在他的心里,源满仲和源满朔是不会错的,所以基于这种现状思考,他产生了一个很奇妙的想法。 难道周围有敌人吗?所以禅院涉一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迷惑对方?源赖光皱了皱眉,向四周看了看,露出了冥思苦想的表情。 “…我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有时候也不必将禅院涉一想的太“高”。源赖光显然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加茂苍斗很轻易地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虽然他不太想在大庭广众下吐槽, 但他显然已经忍不住了, “那家伙其实就是间歇性的不太正常而已。” “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苍斗君。”禅院涉一在投壶的间歇敏锐地竖起了耳朵,朝着加茂苍斗的方向望了过来。 “你给我专心致志比赛!”加茂苍斗抹了把脸,声音中充满了抓狂的意味。 “你在这里啊,朔。”人群中分开了一条路,恭敬的问候声不绝于耳,源满仲不紧不慢地从中穿行而过,向着源满朔走了过来。他向着行礼的加茂苍斗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平日里一向冷静自持,结果今天表现得却像是下一秒就能提刀宰了对方的五条崇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等他看到对手是禅院涉一的时候,眼睛中顿时闪过了一丝了然,“玩的还好吗?” “现在还好,至于之后…就看我这个裁判什么时候才能从中脱身了。”源满朔眨了眨眼,带着笑意说道,源满仲见状微微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你跑的倒是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啦。”源满朔可不想被那些无聊的话题所纠缠,光是相互之间的无意义的寒暄就要说上好长一段时间,期间说不定还混杂着炫耀、攀比、嫉妒、阴阳怪气等一系列虽然可能隐藏的很好,但在他看来十分显眼的东西,有源满仲在,他才不想去遭受这份罪呢,“兄长想要让我帮忙的话,就要拿出点诚意来。” “算了,我才舍不得。”源满仲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哪一个舍不得,“苍斗君,我就先带朔和赖光离开了,至于裁判这方面…” “是,就交由我来好了。”加茂苍斗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是有什么事情吗?就这么离开了?”源满朔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并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朔你已经感到无聊了吧?”源满仲平静地说道,“我也是同样。” 说起来不管是源满朔还是他自己,都不是特别喜欢热闹的性格,包括年幼的源赖光也是一样,如果非必要的话,他们更喜欢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跟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偶尔与三两个友人聚一聚,这是他们感到最舒适的生活状态。这就与喜欢有事没事外出参加宴会,饮酒作乐的贵族公卿格格不入,也不外乎有些人觉得源家很难邀请,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神秘又莫测的光环。 但由于家世地位在那里摆着,而且源家人的相貌向来出众(后面的是重点),以平安京贵族们醉生梦死,喜欢美人到了一种用“狂蜂浪蝶”来比拟的程度…或者干脆可以用喜欢作死来形容,这也就造成了要是谁能邀请他们到宴会上,就显现出自己的能力、家世、魅力等比别人高出一等的令人哭笑不得的场面,当然,要是能更进一步…咳,这点就不必说出来了。 源满仲…深受其害,虽然按照他的意思,他完全不想知道那些数目众多的明里暗里自荐枕席的人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可奈何事实不以他的想法运转,而当他想到自己刚才找过去时看到的场面,他顿时就有了一种朔将来绝对会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预感。 源满朔眼睁睁地看着源满仲在说完了一句话之后,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后看着他的目光中逐渐透露出了一抹凝重来,他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兄长?” “…不,没什么。”源满仲将自己纷乱的思绪团成了一个线球丢了出去,“只是在想朔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妻子。”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吧?”源满朔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么一会功夫,怎么话题就跑到这里来了?“都是以后的事情,兄长你是怎么冒出这个念头来的?” “…可能是某些家伙太过于喋喋不休…” 源满朔:? 然而某几个人对这个问题可是关注非常。 “哦,对了,不说我还忘了。”五条悟猛然一惊,以平安时代的风俗来说,三妻四妾,情人无数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也就是朔很有可能在过去已经娶了妻,这么说的话,他岂不成了夺人所爱…不不不,等等,这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就算有也已经成了黄土一抔…咦?这么说朔的实际年龄要比我大很多啊,我记得有本漫画叫什么来着…千年狐仙… 五条悟的大脑突兀地陷入了宕机之中,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头上隐隐有蒸汽冒了出来,而作为在某方面可以说是和五条悟“臭味相投”的夏油杰一眼就看出了五条悟的思维已经拐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去,他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貌似与五条悟划清了界限,然后顶着家入硝子鄙夷的眼神,镇定地向源晴织询问道:“请问朔在过去…有比较‘亲密’的人吗?” 齐刷刷的视线朝着源晴织投射了过来,在对比之下,禅院惠十分轻易地就察觉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禅院甚尔那放松的身体,不仅没有半点紧张,神情中反而透露出了两分轻蔑,他顿时疑惑地朝着禅院甚尔望了过去,一般这个时候,这家伙不应该早就炸了吗?怎么现在表现得这么平静? 禅院甚尔注意到禅院惠的眼神,不用猜他都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咧开嘴伸手揉乱了禅院惠的头发,嘴上若无其事地说道:“小子,你懂什么?”内里表现出了一种他才是最了解朔的优越感。 “哈?你这家伙在装什么知情人啊!”五条悟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呵。”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浑身上下的姿态充分表现出了他的不屑一顾,“你们还是滚远些吧。” 废话!否则我早就拿下朔了好吗?禅院甚尔在心中不知道是郁闷还是庆幸地想着,他自知自己的魅力如何,光是去酒吧看那些上前来搭讪的人就知道了,而他现在就差将自己打包送上门了,要是朔真的…难道你们以为还能有你们的事吗?! 那家伙分明就是没怎么开窍啊!已经多少次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禅院朔陷入思考,然后思考失败,最终直接转入了工作谋略频道,让他恨得牙根都痒痒,不然他在这里废这么大劲干什么?! “家主大人并没有伴侣。”源晴织平淡地说道,虽然他知道只要源满朔感兴趣的话,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愿意献上自己,但是奈何家主大人对这方面向来没有什么兴趣…或者该说光是源氏的存在就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了,他没有也不愿在其他地方耗费更多的精力,当然,他也不认为有人配得上家主就是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禅院甚尔那透露出嘲笑的眼睛,可还没等他们在众人视若平常的目光中再度打起来,源满朔那边就发生了意外事件,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唯有源晴织看到隐隐有些熟悉的场景,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的是什么,他的手指蜷起,默默地抿起了唇,但接下来发生的是他所认为的自己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即使过程再怎么尴尬,他也丝毫没有想要挪开眼神的意思。 源晴织: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最多是有点惭愧和懊恼。 咦?源满朔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来,咒力波动?还有咒灵?是哪家的咒术师吗?但是这个咒力强度明显比咒灵要高,为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源满朔本来只是略微提起了一点兴趣,但在他心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之后,他眨了眨眼,偏头望向了源满仲询问道:“兄长?” 虽然按照源满仲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理会的事情,但既然源满朔感兴趣的话,他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轻易地就答应了下来,“这里离祓禊地点也不远,要是真的冲撞了就麻烦了。”言下之意分明就是那就去看看吧。 不是我说,你这个理由是不是也太不走心了一点? 第428章 祓禊(五) 几分钟前。 不能抬头…不能去看… 一个头发稍显凌乱的少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拽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但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味地闷头向前走着。 他身上的衣着有些破旧, 在很容易磨损的地方能轻易看到有缝补的痕迹, 但相对来说却很干净, 只不过上面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在还未暖和起来的天气中, 贴在皮肤上几乎起不到什么防寒的功效,在冷风吹过的时候时不时打个哆嗦,冻得他脸色都有些发白。 少年用手收紧着身上的衣服,手指探进衣襟, 想要汲取些许暖意。此时只有怀中还有着热气的糯米饼在散发着温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饥饿, 他的鼻尖似乎能够嗅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糯米饼的香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脱身了。 他催眠着自己没有听到咒灵跟在自己身后的声响,深吸了一口气, 喉咙滚动了两下, 似乎想要迷惑咒灵一样嘴里嘀咕道:“不枉费特意打理了一下自己,不然根本连这附近都不会允许靠近,等回去后生个火烤一会, 就能热乎乎地吃上一顿了。” 要是按照以往, 在天气尚未转暖的时候,他们是很少去洗澡的,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 一来他们并没有很好的保暖措施, 一旦生病了的话, 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钱去请医术高明的医生或者买药, 最多是按照祖辈传下来的经验用些土方子或者干脆求助于一些宣扬自己可以治病的、实际根本不知道是不是骗子的家伙。更有甚者就是躺在床上等死,要是活了就是上天保佑,要是死了就是命不好,死的痛快点还能不拖累家人。 二来其实一些病症在当时就是无解的。 尤其是在各种天灾人祸之下,人们的身体素质普遍不强(甚至包括绝大多数不食荤腥的贵族公卿在内),比如说要是一时不慎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就算家里有足够的积蓄能找到医生,能成功治愈的可能性也不算高,说不定最后的结果是就算耗尽了家财,人也没有能够救回来,所以在这种天气,除非是为了生计,否则还是不要去赌那个几率比较好。 而他这次会衣物潮湿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在每年的几个大祭上,在祭礼完成之后,是会向周围的人分发食物的。如果是普通的食物,虽然也很想要,但也不至于冒着这种风险,其主要原因是一种极其惹人垂涎和渴望的味道:甜。 甜味在这个时代是一种稀缺的东西,除了贵族公卿之外,平民百姓想要吃到甜味的东西比较困难,而能从野外得到的大多数果子都是酸涩得惊人,少数带着甜意的浆果也得跟动物鸟雀争抢,野生的蜂蜜就更不用说了,成群的峰类可不是好惹的,所以偶尔能吃到一口甜的,就足以回味上好长一段时间。 而在祓禊上分发的糯米饼,是相对来说最容易得到的带有甜味的食物之一,虽然分给他们的只是最简单的一种,并不带有很多的花样——没有红豆泥,芝麻碎,果干等——只有为数不多的一点糖掺杂在里面,但这也足以让他们感受到满足了。 可毕竟这些糯米饼的数量不是无限的,不可能分发给所有人,似乎在往年也出过一些乱子,所以很多无形中的条件就被提了出来,比如说你要尽量干净整洁一些,不然一旦惊吓到了哪家的大人物怎么办?再比如你要早到一些,因为发完了就不会再有第二轮了。 少年就是考虑到这些,因为他的身体一向还算好,独自一个人从小摸爬滚打到现在,也没怎么生过病,不然像他这种没人管的孤儿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所以他在一大早的时候,才咬着牙用水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 而显然也不枉费他这一番行为,他最后成功领到了糯米饼,而且似乎是看他年纪比较小,那个分发的人在给了他一块糯米饼之后,还额外塞给了他一些边角料,如果省着点每天只尝上一点的话,足够他吃上好几天的了——不会坏的话。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回程的路上碰到咒灵。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怪物”,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才与其他人不一样,于是他为了避免麻烦,也就假装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而某一次距离他住处不远的地方据说有很多人失踪了,在事情发酵后不久突然来了两个人,说是来处理这次事务的,他后来在两人的对话中才得知了“咒灵”的称谓以及一些应该说是“常识”的东西。 由于平安时代的咒力浓度过高,在极端的恐惧抑或濒临死亡的状态下,普通人才能够看到诅咒的情况是不成立的,即使是普通人,他们偶尔也会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察觉到一闪而过的异样和身体上的不适,这也是为什么平安京中有为数众多的邪崇作祟的“传言”。 而少年从两个咒术师的对话中总结归纳出的信息是,只要不去看,只要不要让咒灵意识到你、注意到你,那么相对弱小的咒灵就基本不会造成困扰,而要是更强的…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他才选择了一直都保持着对咒灵目不斜视的状态,有几次比较惊险的情况,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过去,可现在…他的头上逐渐有冷汗冒了出来,为什么它还一直跟着我? 少年的呼吸沉重了两分,他甚至都有些感受不到身上的冷意,即使想要保持住镇定,可心脏还是不听话地加速怦怦直跳了起来。 在路过一个因为前两天下雨而积蓄了些许雨水的水洼之后,少年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终于发现了原因。水面上映照出了跟在他身后的咒灵的面孔,令人心里不适的、就好像是好几张脸被挤扁按压在一起的恶心面容上,形状弯弯曲曲的眼睛中显露出的却是恶意和戏谑的笑容,他的心中顿时泛起了惊涛骇浪。 它知道我是故意假装看不到它的!少年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僵硬了,却不是因为冻的,而是因为纯粹的惊吓,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出奇的冷静。它只是在享受着这种像是猫跟在老鼠身后的状况,然后准备欣赏在我发现真相之后的绝望和崩溃,而看它现在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它的打算…还有时间。 想想看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少年的脑海中回想起当时那两个咒术师祓除咒灵的样子,也不知当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离得那么近,但冒点险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的他才不至于一无所知,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既然我能够看到咒灵,那么说明其实我也有那个所谓的咒力,也就是说我应该也能像那两个咒术师那样将这个怪物杀掉。少年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表现在外界的依旧是头也不抬地向前走着,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异样。 不,还不知道这个咒灵有多强,不能这么莽撞,应该以逃脱为第一目标…但是应该怎么使用?也不知道它的耐心能维持多久,得抓紧时间! 少年试图调动自己体内的咒力,虽然一开始有些滞涩,但有了开头之后,后来就顺畅了很多。随着咒力的流转,他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气,眼前也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咒力残秽,就在他暗自高兴的时候,一时间却没能发现随着他身上咒力出现波动,咒灵的眼神也开始起了变化。 下一秒,少年只感觉一只黏腻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的身体一僵,然后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由于咒灵的身上并未发现有“嘴”这种器官,少年的耳边听到了从它肚子中发出的像是无数块石头碰撞摩擦的磨人声响。 “轰隆!” 他狼狈地滚了出去,潮湿地面上的泥土毫不留情地直接糊在了他还算干净的衣服上,但他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下意识爆发的咒力让他成功挣脱了咒灵的手,但也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火辣辣的刺痛,还无法完全掌控的咒力就像是悬崖边的一只手,也不知道是会将你推下深渊还是挽救你于水火之中。 少年的眼前一花,在咒力的加持下,他看到咒灵的腹部裂开了口子,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像是针刺一样的东西,他的心头一惊,快速地爬起来往着旁边一扑,在顷刻之间,他原先所处的地方就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 少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对于自己居然反应这么快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心中刚升起些许兴奋就被眼前的咒灵所驱散了。 这个咒灵应该属于那两个咒术师口中的“强”的那一行列?少年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吗? 第429章 祓禊(六) 众人的视线静默无声地飘到了源晴织的身上, 虽然经过了漫长岁月并且成为了咒灵的源晴织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们还是能分辨出源晴织和眼前的少年有着几分相似,可是据他们的了解, 源晴织不是源满朔的影武者吗?他们本以为他们至今没有看到源晴织的身影是因为源满朔还没有开始挑选影武者, 可是看这个少年的样子…似乎并不只是这样? 源晴织目不斜视地直视着前方, 红色的眼睛中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唯有熟悉的人能察觉出他其实现在是微微有些恍神的, 直到他听到禅院惠询问的声音,这才缓慢地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在源家…源家的传统是每年都会收拢挑选一批年龄不大的孤儿,从小进行培养,在某一方面展现出天赋的, 会继续投入资源,然后在最后被分配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去。” 当然,这个过程其实也是一种筛选。源晴织平静地想着, 却没有将更多说出口来的意思, 筛选出最出色的那一批, 同时也是筛选出…间谍。 因为这些孤儿几乎不存在身份证明这种东西, 所以也根本无从分辨他们到底真的单纯的就是个流浪儿,还是说其实是别人派来的“探子”。而“探子”这种东西其实也分为好几种, 有只是单纯的因为吃食钱财的诱惑而同意传递消息的, 也有是经过不明身份的人的精心培养…堪称是鱼龙混杂。 所以为了防止出现家族中混进不明身份的敌人, 长时间的审查是必不可少的,或者准确来说,其实从最开始就已经进行了限定, 就比如说最方便的年龄。 一般会更青眯于有自理能力, 但是年龄还不大的孩子, 一方面是不用耗费时间从最繁琐的地方开始教起, 另一方面是就算这些孩子受到了其他人的“蛊惑”,也不会掩藏得很好,比较容易看出然后在环境和人为的影响下板正过来。 而在最初的一关过后,还有十分漫长的教导学习过程,而只有最好的才有资格被送到源家的主家,送到家主大人的身边。源晴织在成为了咒灵之后,心脏这种东西好像已经成为了他胸腔内的一个装饰物,虽然还在下意识地维持着作为人类时的跳动,但其实那早已不是致命所在,但在此刻他依旧感受到了心脏失率而散发出的悸动。 他无比感激这一切,即使在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他依旧感觉自己可能是将一生中所有的幸运都用在了这一刻,能够遇到他的家主大人,能够跨越重重阻碍,在最后成为了源满朔的影武者。 即使他自认为自己其实远远比不上他的老师源穆彦,在历任的影武者中其实并不算出色,但是既然家主大人最后选定的影武者是我,那么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让出这个位置来。 绝不可能。 而如果让在场的人知道他脑海中实际的想法,包括他对于自己的认知,肯定会有不少人露出见鬼的表情,尤其是在他确实不是在炫耀着什么,而是真的这样想的情况下。 众人:这就是所谓的“旱的旱死,涝旳涝死”吗…过分了啊!到底还要让我说几次?!是故意想要看我们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吗? 源晴织:?(冷漠脸) 在平坦得找不到什么遮蔽物的地形上是不行的。 少年这样想着,如果想要逃跑的话,在这种开阔的地方,一眼就能够看到他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而如果往回向着那些贵族公卿的地方跑的话,咒灵是解决了没错,但估计敢将咒灵引过去的他也死定了…对了,他记得离这里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也许他可以在那里将这个咒灵甩开? 说干就干,少年站起身来,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不顾还不能很好控制的咒力在身体上造成的轻微撕裂般的疼痛,弯腰屈膝,腿部肌肉爆发,带着残影向着远处冲了过去。 咒灵果然没有放弃的意思,它的腹中发出了隆隆的闷响声,还混杂着好像是饿肚子的咕噜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珠转动了两下,然后迈步坠在了少年的身后。 再快点!少年听着身后的声音在逐渐向他靠近,他的背后传来一阵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的疼痛,危机感直冲他的大脑。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避,成片的比成年人的手掌还长出一截的针刺擦着他的胳膊而过,地面上顿时出现了有手指粗细的孔洞,碎石飞溅到他的身上,在皮肤上划出了几道浅浅的印子,可想而知如果这些落到他的身上会是怎样一副惨状。 少年不敢再做停顿,快马加鞭地朝着树林的方向跑去,看咒灵不紧不慢的姿态,就知道它其实依旧不认为他能够逃出它的手掌心,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借助于咒灵的这种心理,就看他接下来能不能把握住他的这种大意了。 在爬上了一个向上的坡度之后,少年终于看到了树木的存在。他脚下一松,干脆顺着坡道滑了下去,他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一个怎样的形象,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树林之中。 他的耳边响起的是脚踩进潮湿的泥土,树枝剐蹭到他的身上以及树叶摩擦的声音,而令他担心的是,早春时节树叶还没有完全长成,他只能寄希望于树干能够遮挡他的身影。 他左拐右拐在树林中穿梭,变幻了好几个方向,他还做出了一些平时用来迷惑和防备与他争抢食物的人的陷阱,也不知道这些对咒灵来说有没有用…最后他背靠着一棵较为粗壮的树木,深呼吸了几次平复着自己的心跳,然后捂着嘴极力地不发出声音,同时竖起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好像没有别的声音…是甩开了?少年在等待了一会后,小心地从树干后面探出头来,眼神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真的不在。 地面上只有他踩过后留下的脚印,几朵小花耸拉着脑袋,几乎要与泥土混为一体…等等! 为什么…这么安静?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撑在树干上的手顿时收紧,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眼角余光却向身后瞟去,然后他的目光就突然对上了一颗距离极近的出现在他侧脸旁的眼睛,数不清的微小的瞳孔堆积在一起,散发出浓重恶意的眼睛,长着细密牙齿的同时还有着好几个不该出现在外界的器官的肢体缠上了他的小腿,顿时一阵疼痛传来,像是被咬穿了皮肉硬生生啃到了骨头上。 少年在惊骇之下,心中却什么想法都没有生出,没有畏惧逃跑,而是下意识地扭腰转身,咒力凝聚到拳头,在一瞬间甚至出现了扭曲空气的质感。他仿佛本能一般地用身体带动着胳膊,胳膊手肘向后带动着拳头,然后猛地一拳挥出,以一种对于刚勉强学会使用咒力的初学者来说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接命中了咒灵的眼睛。 像是什么熟透的水果被直接捏爆的声音,咒灵略显突出的眼珠凹陷了下去,伴随着一声巨响,它直接被砸飞了出去,几根树木断折互相撞击着砸到地面发出了“嘭”的一声。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眨了眨眼,然后呼出了一口气,略显怀疑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刚才的攻击…是他用出来的?好强!这就是咒力的作用吗? 然而还没等他往下细想,他就看到咒灵的身影在烟尘中缓缓浮现,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就如同被一辆疾驰的马车迎面撞上,瞬间倒飞了出去。 在落地的刹那,他蜷起身体将自己的脏器保护了起来,同时减少了自身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在冲击力的作用下,他就像是一个被打飞的球体一样,翻滚出了老远,在地面上犁出了深深的痕迹。 “咳咳…”他狼狈地喘了两口气爬了起来,他浑身上下都裹了一层泥土,还有几片破碎的叶子糊在了上面,但他的眼睛却依旧是锐利而又冷静的,在踏入了非进行不可的战斗中时,他的大部分负面情绪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剩下的都是在此时最能帮助到他的想法。 “轰!”少年快速弯腰,几乎是以一种快要趴到地上的姿势躲过了攻击,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将咒力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通过小幅度的动作来减少体力的消耗,以此来达成能够看到和跟上咒灵的动作的目的。 他一个翻滚躲到树后,成片的针刺扎到树干上发出了仿若无数只啄木鸟同时啄击树木的声响。木屑飞溅,他向右侧一扑,双手撑地一个前滚翻,快速挪到了另一棵树木之后。下一秒,他前一刻所藏身的树就被贯穿,上半截直接压倒了下来,响起了一连串震动耳膜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躲不下去的,该怎么办?少年这样想着,脸色沉了下来,逃跑的话会被追上,就算想要攻击现在也根本靠近不了,必须得想出解决办法来。 如果必须宰了它才能活下来的话,如果必须拼命才有一线生机的话… 少年咧开嘴,眼睛中燃起了坚定的火光,那就来吧!他可是还有糯米饼没吃到呢。 第430章 祓禊(七) 在咒灵追逐着少年的攻击之中, 无数原本还算挺拔的树木在顷刻间就变成了当柴火烧都嫌弃的不规整的废料,抖落在地上的树叶被击打出了无数个孔洞,最后变成了碎屑在挤压之下深陷进了潮湿的泥土之中, 搅成了一片烂泥塘。 虽然附着了咒力的攻击都能够伤害到它, 但是相比赤手空拳,果然还是有个武器更好一点…少年这样想着,身上的擦伤带来阵阵疼痛,反而是小腿上最严重的伤口已经失去了知觉,就像是为了不影响他的行动和思考而自动屏蔽掉了一样。 他在很久之前就发现的, 他可以选择暂时忽略掉自己身体上的一些异状, 不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他用的最多的地方无疑是因为饥饿而引发的一系列负面反应和情绪,以及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吃掉一些虽然能充饥但味道极为震撼的东西时的味觉。 他就是靠着这个大多数时候好像没有什么用的“能力”在前几年骤然的降温和连绵的大雪中活下来的,而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个额外的好处,那就是不至于让他一个最多只经历过争抢打架的家伙因为适应不了剧烈的疼痛, 一时疏忽而丧命。 等等!说不定我可以试着用一用这些“尖刺”?在一片混乱之中,少年忽然注意到了咒灵从腹腔中射出来的用于攻击的利刺, 脑海中冒出来了一个足以被其他咒术师称之为“异想天开”的想法。 在咒力浓度过高,咒灵也花样百出的平安时代, 因为诅咒的横行再加上他们并没有足够探查咒灵情况的[窗]和辅助监督的存在,所以正常来讲在没掌握面对的咒灵的具体情况时, 他们很少会选择直接去触碰咒灵的身体, 当然也包括类似于这些“尖刺”的实体化的攻击武器。 或许这些在那些强大的咒术师身上可以例外,但这种规避风险的操作对于绝大多数比较普通的咒术师来说是具有普适性的。毕竟想必大家之前也已经看到了在巡狩中数以百计的咒灵, 就算是想要摸清楚状况, 可能都还不如咒灵诞生的速度快, 再加上各大家族之间也基本是只管分属于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除非源家或者上面要求,否则互相的情报都不怎么共通,这也就造成了有可能在面对咒灵的时候,是两眼一抹黑的,要是自己再不谨慎一点,死了估计都没人埋。 当然,现在对于少年来说根本不是在乎“谨慎”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咒力的冲刷下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再不摆脱现在这种情况的话,想要“以后”都难。他注意到这些“尖刺”在攻击过后并不是即刻消失的,也就是说他的想法虽然有风险,但如果去掉所有的“可能”,最后依旧是有可行性的,而且… 咒灵在“喷吐”完一波“尖刺”之后,会有短暂的停顿,虽然这点时间完全不够他冲到它的面前,但是如果能打出个时间差,最好是…他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树木上方,在心中飞快地拿定了主意。 他抓住时机,在咒灵停顿的时候从树后跳出,下一秒,成排的尖刺就掠过他的衣角,如同机关枪一样扎在了树木和地面上,发出了“哆哆”的击打声。 少年的手在地上一抹,数根尖刺被他握在了手里、夹在了指缝之中,幸运的是,这上面似乎并没有带上太多能够造成伤害的东西,比如说:毒,只是有着轻微的腐蚀性,但在咒力的抵御之下,并未出现什么伤害。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时,一张花脸上,眼神沉静地紧盯着咒灵的动作,在略显狼狈忙乱的躲避动作中,在心中暗中默数着:十一、十二…十五,就是现在! 少年目光一凛,整个人就好像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几步踩在了树干上,攀到了半高的地方。在见到咒灵果然如同他所想的那样,慢了摆拍,然后抬高身体,向着他所在的位置发动攻击后,少年的眼神闪烁了两下,在树干撑不住倾倒的瞬间,松开手的同时脚下重重一踏。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舒展开,趁着咒灵还未回转身体的时候,他只是在身旁的树干上略作停留,将其视作了一个借力点,然后从上方向着咒灵扑了过去。 手中黑色的长刺尖锐的端点处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少年无比惊险地直接撞到了咒灵的脑袋上,他略带仓促地用左手胳膊卡住了咒灵的脖子,右手却丝毫不停地灌注着咒力,带着凶猛的气势当机立断地朝着咒灵的头砸了过去。 手中本身就来源于咒灵的尖刺直接被他用一种在外人看来有些丧心病狂的方式还给了它,他攥紧的手指甚至一往无前地、硬生生地捅了进去,直至没入了大半个手掌。 咒力沿着他的手掌,顺着尖刺在咒灵的体内冲撞,肆意地破坏着咒灵的身体,他冷漠地看着咒灵的身体内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在它剧烈的挣扎晃动中,他也没有想要松开手的意思,反而收紧了手臂,借着自己身体的重量,右手微微拔出,又再度用力穿刺了进去。 很难想象之前一个虽然有着咒力,但几乎从没有动用过的少年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这样一种堪称凶悍的姿态与咒灵搏杀,任谁看不得说上一句天赋异禀?只是可能是漫天的飞射的尖刺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他显然忽略了他脚腕上的伤是由什么造成的。 长长的长着交错的细密牙齿的延伸出来的肢体慢慢抬高,像是潜伏的毒蛇一样在少年的身后冒出了头来,一圈一圈的好似吸盘一样的东西鼓胀收缩,然后顶部像是打开的花苞一样张开,里面的液体流淌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了腐蚀的滋啦声。 原来那些针刺上所带有的轻微腐蚀性是来源于此,咒灵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狡猾,随后探出的肢体悄悄靠近,在到达了一定距离之后,瞬间加速带着凛冽的风声朝着少年的后背攻击而去。 少年的心中警兆突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妙,但此时已经晚了,在这危机的时刻,他的脚狠狠地在咒灵的身上一蹬,卡住咒灵脖子的左臂松开,右手抽出用力一推。两者顿时脱离开来,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向着一侧偏移,险而又险地与袭击的肢体擦肩而过,但是上面附带着的洒落的液体溅落到他的胳膊上,顿时在上面留下了一片仿若焦痕一样的黑紫色,隐隐还有灼烧的烟气冒出。 他的额头上青筋鼓起,冷汗从脸上淌下浸湿了衣服,虽然他很快就将其屏蔽,但仅仅是那一瞬间直冲大脑的剧痛就让他短暂地陷入了混乱与空白之中,也就是在这时,肢体直接转换了攻击的方向,就如同一条鞭子一样向着他的方向抽了过去。 一声炸响,少年被直接抽飞,在地上狼狈地滚出了老远,鲜血混杂着被液体腐蚀过后已经变成有些恶心的颜色的碎肉一起流淌了下来。他咬着牙屏住呼吸,用手捂着肚子踉跄地想要爬起,但当他一抬头看到了蓄势待发的已经冒出头来的尖刺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可能躲不过去了。 这点时间…以我的速度已经来不及闪避了,难道就到这里了吗?他的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了这样一个念头,而心中涌现的却是不甘心。是他大意了没错,这点怨不得别人,他只是在想着要是自己能早点开始发掘适应咒力,是不是今天就不会这样艰难和狼狈? 可惜了,早知道就把糯米饼吃掉好了。最后他意识中留下的只是这样一句有些遗憾和惋惜的话,他睁着眼睛,以一种虽然带有恐惧但却古怪坦然的态度看着咒灵,然后… !! 他的眼睛霍然睁大,咒灵眼中的恶意僵在了那里,身体也在原地静止不动,悦耳的轻响过后,一条细细的血线从它的头部向下,将其左右平滑地分成了两半,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像是炸开的喷泉,洋洋洒洒地“浇灌”到了地上。 少年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了脸,血雾在空中被风吹散,但血腥的气息依旧充斥着他的鼻腔,不急不慢的脚步声传来,他缓缓地用手抹了把脸,放下了手使劲眨了眨眼,逆着光看不太清相貌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伴随而来的还有带着清浅笑意的声音: “还以为是哪个咒术师,没想到…”他偏了偏头,微微翘起唇角,少年恍惚间想到了他曾远远见过的在不刺人的阳光之下,流淌着惊心动魄的美的、仿佛神明往人间投下漫不经心的一瞥的瓷器,好像只要指尖在上面轻轻一触,就能像澄澈的湖面一般荡起涟漪,周围围绕着的一切人和物都黯然失色,“…还挺出人意料的。” 少年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第431章 祓禊(八) “我还以为是哪家业务不精的咒术师。”源满朔略带些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和二级咒灵纠缠了这么久的…少年?好吧, 因为被烂泥、血液以及破碎的树叶草屑糊了一身,再加上因为生活艰难之类的原因而偏向瘦弱的身体,他还真分辨不清眼前人的年纪和性别, 只是知道这估计是一个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和教育过的年纪不大的家伙。 毕竟看那隔了很远就能分辨出来的、肆意流淌发散的咒力,就知道他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会用的时间还不长吧?就这样遭遇了二级咒灵——虽然是偏弱的那一种——还能对它造成伤害,天赋倒是不错, 就是运气差了点。 “什么?”源满仲慢半步走了过来, 看了他一眼之后, 即刻就明白了源满朔的意思:身上衣服的材质、粗糙带有茧子的手…有着咒力但却没早早地被其他家族收拢还是挺少见的, 而且… 他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似乎在查看着什么的源穆彦, 源穆彦感受到源满仲的视线, 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也不是被人特意安排在这里等着的,看来只是个意外。 源满朔的手拢在袖子里,身上的羽织在从树叶缝隙透过来的阳光下,显露出精致美丽却又低调隐晦的花纹来, 他看着双目直愣愣地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年, 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名字?” 然而少年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眼神恍惚着思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说起来他们在天气恶劣的时候, 偶尔也会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等天气好一些再各走各的路,因为无法摆脱的饥饿与寒冷,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其放在发抖的身体和咕咕直叫的肚子上,他们偶尔也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其中就包括了半真半假(或者说大部分都是假的, 只是自己的幻想)的传言:有人路遇了一个贵族公卿, 有幸帮上了忙(可能是带路抑或找东西什么的), 那个贵族公卿就将他收为仆人,吃穿不愁不说,还有刮风下雨都不用担心的坚固房子,后来还成功娶到了家族中的温柔美丽的侍女,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说是“收为仆人”、“娶到了侍女”?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中这就已经是极限了,至于什么姬君,他们根本就是连肖想的情绪都不会生出,毕竟在他们大多数人看来,那已经是跟他们截然不同的东西了。 而对于他来说,他对此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因为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想要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他所见到的世界是一片灰色的: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他所关注的是要提早去将可以吃的花草根系掘出来;夏天阳光灿烂的时候,他所担心的是温度不要太高,为了防止中暑他需要避开太阳挂在头顶的时间…所以对于他们口中所说的“美丽”、“好看”之类的词汇,他似乎并不能很好地去理解。 而对于他的问题,他们也不能很好地去解释,因为其实他们也没有真正地见过他们所形容的景象,只是告诉他等他长大后就会明白了(如果能平安长大的话),到时候他就会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后来他似乎也确实见到一位…应该算是贵族家的女儿?反正他也分不怎么太清就是了。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身边围绕着层叠的人,他记得那身色彩明丽的衣服,黑色的戴着发钗的头发,和在遮挡之下显得朦胧的脸,他对此的想法是好像是还挺好看的,但也没像他们形容的那样,可是那种与他过往的截然不同让他下意识地产生了或许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美”? 结果他只是惊鸿一瞥就将其抛在了脑后,心中的困惑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更深了,或许这也跟他年龄尚小有所关系,反正当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他们所津津乐道的“茶不思饭不想”、“思念成疾”也太夸张了,也许对他们来说那就代表着他们以后可以吃饱穿暖?这种极其“朴实”的想法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直到现在… 少年张了张嘴,喉咙中却没能发出声音来,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眼神有些发飘,就像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色彩斑斓的绘画的人误入净是巅峰之作的画展,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形而又恐怖的冲击力所裹挟,陷入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无措之中。 也…也许…乱七八糟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来回切换,他感觉自己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谈到一些话题时会露出梦幻而又向往的表情来了,但是他没由来的坚信了一点,他见到的肯定是最好的那一个。 真要说的话,其实他能很清晰地分辨出源满朔的性别,但或许是那种将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力量,或许是正正好好符合了他的想象,他以往在模糊中所构建出来的东西很轻易地就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与其他的一切都无关,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站在那里的话,其余所有都会黯然失色,就好像是往他灰色的画布上涂抹的色彩,好像黑暗中朦胧透进来的光,如同…神明一样。 神明…是不是都需要供奉来着?而我最好的东西只有糯米饼了,如果要给他的话…他陷入了沉思和纠结之中,似乎进行了非常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十分艰难和沉痛地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也…也不是不可以? “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源满朔凑近了一些,着重注意了一下他的伤口,该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坚持不住了吧? “那个…”少年吓了一跳身体后仰,顺带着向后挪动了两步,牵扯到了腰腹上的伤口顿时嘴角一抽,在危机过后他被屏蔽的疼痛和疲惫其实早就反应到了身体上,结果因为刚才的失神他直接就给忽略掉了,现在清醒过来后只感觉自己的神经在声嘶力竭地尖叫。 好疼…少年暗自吐了口气,在脑海中这样想着,他抬起手刚想说些什么,就在对方眼睛中看到了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的自己。 他的脸在泥土和灰尘的遮盖之下,不明显的出现了一丝羞赧,他总算是意识到了他到底是以一个怎样的形象出现在了源满朔的面前,于是他局促中甚至带着两份手忙脚乱的惊恐地冲着源满朔摆了摆手:“您是来参加这次…呃…”以他的知识他显然不知道这个祭祀仪式的名字,只是简单粗暴地被他用分发的糯米饼进行称呼,现在想要说反而说不出来了。 “…总之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他的眼睛看到了被干净利落地分成了两半的咒灵的尸体,令人尴尬的沉默和懊恼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难道咒力还能让人变傻吗?怎么这么明显的事实都被他忽略掉了? 源满朔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眼神躲闪,抬头与源满仲对视了一眼,示意了一下头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的少年。源满仲挑了挑眉,心中明了他的打算,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总归就算最后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也不过是随手清理掉的事,于是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 少年犹豫了一下,表情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之前从没觉得名字有什么不对,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但是如果现在要在源满朔面前说出口… …那种难听的称呼,说出来岂不是污了他的耳朵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来为你取一个怎么样?”源满朔心知这是因为什么,平民在当下是有名无姓的,并且因为绝大多数都不识字,所以他们起名也就是差不多按照周围自己的生活场景、日常用品来取名,有些说出来确实有点“奇怪”,眼前这个少年的反应(没错,他终于分辨出来了这是一个男孩)也很正常。 “朔少爷?”源穆彦微微睁大了眼睛,命名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意味着这个人从此以后是要归属在他们源家之下的,而这还是源满朔首次提出这个要求,虽然基本能够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哪家派来或是想要攀附势力的,但是这样是不是… “我已经决定了。”源满朔轻描淡写地说道,“兄长也是同意的,穆彦叔叔也是会为我把关的不是吗?” “是。”源穆彦毫不犹豫地应答道,既然这是家主和朔少爷共同认定的事情,那么他自然不会反对,突出了一个历代影武者没有一个逃得过的“毫无原则”。 “您是说…”少年愕然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表情充分表现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砸懵了,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您要为我赐名?” “我觉得我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源满朔笑着说道,“如果你不情愿的话…” “当然愿意!”少年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好像生怕源满朔反悔一样,他不顾身上的伤口,勉强调整身姿做出了一个端正的姿态,眼眸中似乎窜起了一簇火苗。 原来他也会遇到这样的好事吗?他值得被这样对待吗?但现在他也不想想这么多了,有这样的机会不抓住就是个傻子。少年深深地低下头去,带着欣喜恭敬地说道:“还请您赐名。” “我想想看。”源满朔看着今天的天气思考了两秒,前两天一直在下雨,今天难得是一个大晴天,天空被洗练得蓝得出奇,就像织出的锦缎一样,那么… “就叫晴织吧。” 第432章 祓禊(完) 众人的目光明里暗里地打量着源晴织, 源晴织一开始还保持着沉默,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后来似乎是他们的视线过于扎眼,他选择了垂下眼, 然后默默将脸撇到了一边去。 “那个你…”庵歌姬似乎想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憋了半天之后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来, “还挺活泼的啊。” 要不是知道他们两个是一个人, 她还真得怀疑一下是不是只是恰巧相貌雷同,那个战斗起来虽说凶悍,但是在战斗过后会不好意思, 眼睛在看到源满朔的时候可爱得“唰”的一声点亮的家伙是谁啊? 和眼前这个表情冷漠, 红色的眼睛中波澜不惊,身上时不时地冒出点杀气, 对他们更是在大多数时间持有一种无视态度的家伙有半分的相似吗?! “所以说你之前的名字是什么?”五条悟高高地举起手朝着源晴织挥舞, 嘴里唯恐不乱地拱火道, “说一下嘛~” “晴织。”源晴织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想要满足他好奇心的打算。 “不是说你现在的名字啦, 是之前的, 之前的。”五条悟就好像一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美貌的猫,锲而不舍地在那里叫唤着, 要是叫某些铲屎官看见了, 绝对是一副“什么都依你”、“你说的都对”的昏君模样。 然而源晴织不仅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蹙了蹙眉表达了他对五条悟吵闹的厌烦,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家主大人赐名之后, 我就只有“晴织”一个名字。” 五条悟大失所望, 他转过头去小声地嘀嘀咕咕:“我还以为以那家伙表现出来的样子, 会听到一个违和感爆棚的名字, 说不定还会有一个类似于‘西中之虎’的称呼呢…” “西中之虎?”钉崎野蔷薇眨了眨眼,这个称呼有点莫名的中二,但好像又有点帅气,反正是还挺符合她的口味的,“谁啊?” 一个巨大的牌子在无形中出现在了空中,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了“西中之虎”四个潇洒的大字,然后牌子下方拉伸出了一个箭头,指向了某个粉色头发的“超人”。 “那个…”虎杖悠仁右手举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好像…是我来着…” “哈?你还有这样一个称呼啊?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这是什么自己能够广而告之的东西吗?还有,五条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啊?”虎杖悠仁大声叫屈,这种外号别人称呼还行,听起来有种莫名的带感,自己称呼…想想看,“我是‘西中之虎’虎杖悠仁”…虎杖悠仁感觉自己也不是看不懂气氛的家伙,这样真的不会觉得尴尬吗? “这个在悠仁你的入学资料中有写哦~”五条悟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谁家的入学资料会写这种东西啊?绝对是你去调查的吧?绝对是吧!” 源晴织并未理会他们的吵闹,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被源满朔用[反转术式]治愈了大半的伤口,刚刚得到名字的自己。 时间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会带走什么,也不知道它会留下什么。他能够记住自己在遇到家主大人时的狼狈,但早已忘却了最初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自己那时候有那么幼稚和单纯吗?记不清了。 自己那时候在想些什么?忘记了。 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是兴奋?是憧憬?似乎是的,可也已经模糊不清。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源晴织慢慢地闭上了眼,右手攥成了拳头贴在心口,从今往后,晴织就是为您而活的。 不管是刚刚被带入源家还没有资格得到姓氏的他,还是“杀出重围”成功成为了影武者的他,抑或是带着缥缈的希望毅然选择成为咒灵的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这是在您赐予我名字之时就在冥冥中决定好了的事情,或许此时的我还没有那么明确自己的想法,或许此时的我还只是抱着单纯的想要靠近您一点,想要过上能够吃饱穿暖的生活… 但是就像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将本不该在年龄挑选范围的我带入源家,同样,我可能也永远都不知道您做出一些决定的原因是什么… 可我相信只要是您的话,做出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就算是错误的,我也会为您蹚出一条正确的路,抑或… 源晴织在转化为咒灵后变为了红色的眼睛中混沌一片,这种从千年前就是他唯一准则的东西依旧持之以恒地贯穿在他的生命之中,无论他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存在着——让所有知道了您的错误的家伙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源晴织身上扭曲的气息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就好似是错觉一般,随后他就又恢复了看似正常的沉默状态,除了两面宿傩之外,就连就站在他旁边的禅院惠都没有发现。 两面宿傩咧开嘴,脸上露出了轻蔑和嘲讽混杂的表情,所以他才说源那家伙身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偏偏那家伙也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怎样,或者在他看来更像是破罐子破摔…呵,“包容性”倒是挺强,造成的后果就是“不正常人群”像滚雪球一般日益壮大,也就是在源家那种本身全员都存在着家主狂热的地方才没显得特别… …话说这是不是说明了源家其实本来就不太对劲? “发生了什么?”在赐名为晴织的少年被带走之后,源满仲微微翘起嘴角,他已经有所猜测了,但还是确认般地询问了一遍,“江秀的术式?”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触发。”源满朔点了点头说道,“被动的术式果然形式特别。” 源江秀的术式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能说得出理由,因为他的术式是被动类型的,什么时候会生效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而他术式发动之后,所表现出来的作用又是类似于“当前应该去做什么”的奇怪东西。 而据源江秀所说,他所遇到的更多是像以下出现的情况: 当他因为忙碌而忘了去吃饭,在工作结束之后,他在放松下来后终于意识到了饥饿,准备去吃点东西的时候,术式就在这时莫名其妙地发动了。 术式:当前应该去做什么呢? 源江秀:…… 术式:去吃饭。 源江秀(脑门上冒出了井字):…难道我不知道我要去吃饭吗? “反正在大多数时候没什么用。”源江秀平静中带着两分生无可恋地说道,明显已经不对他的术式抱有什么希望了,“您要是喜欢就拿走吧,有时候当个乐子还是挺好玩的。” …总之,这个术式被他复制了之后,频率明显比在源江秀身上触发的低多了,到现在这才是第一次发动,结果给了他一个“去你现在感兴趣的地方”的“回答”。 “不管是按照我们之前所猜测的是术式发动之后会将你目前心中最明确的念头展明,还是确实有那么点带着吉凶预感的作用,最后的结果都是要去看看。”源满朔撑着脸说道,“当然,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挺好奇的。” “我看后者才是重点吧?”源满仲明显对源满朔知之甚详,前面的那些是事实没错,但最后促使源满朔做出这一系列行为的还是他自己的想法和心情,术式估计也就起到了不到两成的作用,“你还挺看好他的?” “很有天赋不是吗?”源满朔将马车桌案上的点心递给了从刚才就在认真听着的源赖光,轻松地说道,“听他刚才说,他今天是第一次真正使用咒力,身体上也有些特殊的天赋,既然看到了就没有理由错过。” “那就将他编入那些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人的队伍中吧。”源满仲自然而然地下了决定,他们并不知道晴织的具体年龄,貌似连他本人也不太清楚,但是看他的外表身高,考虑到营养不良等因素,就将他的年龄大致定在了十二岁,“剩下的…穆彦,就交给你了。” 源穆彦沉稳地低头应下,之后就是他需要安排下去的事情了,包括身份背景的确认,性格能力的观察等,总得要万无一失才是。 源满朔和源满仲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不重要的插曲,在祓禊结束回到源家后,能很明显地看到他们都放松了下来,显然之前所说的他们觉得熟悉的环境才是最令人安心的是一点都没说错。 再加上三月三祓禊已经是这段时间最重大的事情了,在其结束之后,他们就相当于有了一段不短的无需外出的时间。于是在接下来,他们就看到了一种规律得让人有些头皮发麻的生活,而显然包括源赖光在内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反而表现出了一种相当舒适且乐在其中的模样。 直到一张拜帖的到来,这种“平静”的生活才被打破,源满仲看着站在眼前的葵,略微有些惊讶地说道:“贺茂忠行?” 第433章 拜访 “真是稀客,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很忙才对吗?”源满仲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案,挑了挑眉颇有些稀奇地问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拜访?” “忠行大人对外的说辞是他新收了学生, 想要让其认认人,但是上次的宴会您没有去,无奈之下,他也只好亲自上门拜访了。”葵欠了欠身, 浅笑着说道, 她知道源满仲和贺茂忠行的关系还不错,拜帖也不是特别公式化,属于带着点朋友间轻松的抱怨那种, 所以表面看起来应该只是普通的交流拜访罢了。 “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会相信,但是这个时间…”源满仲止住了话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他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凝重,表情变得有点难以捉摸, “是定在了两天后?” “是的, 满仲大人。” “回个信, 就说我同意了。”源满仲这样说着,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两天也确实收到了一些不好的讯息,如果没猜错的话,贺茂忠行也是为这件事而来的,看来形势有些不妙, 说不定接下来的两年就要乱起来了, “朔那边我会告诉他的, 提前通知下去, 待客之礼可不能少。” 而众人虽然也发现了源满仲的神色貌似有些不对,但他们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贺茂忠行的身上。 “等等,他们说的那个贺茂忠行是不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名字还是挺如雷贯耳的,只不过在大多数时候是与另一个人绑定在一起,那就是在日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安倍晴明,“安倍晴明的老师?” 御三家的人眼中异彩连连,安倍晴明的名字不仅是在普通人间流传,那些让人津津乐道的具有神异色彩的故事在咒术界中的记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想到他们两天后就能见到这个声势贯穿千年的大阴阳师,不少人压根就无法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应该…是的。”钉崎野蔷薇目光呆滞,她可是看过不少以安倍晴明为主配角的电视剧,哪知道有一天自己还能见到真的呢?“所以…白狐公子?” 禅院甚尔几乎是一瞬间就回忆起了某个说话云里雾里的家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心中想着什么“白狐公子”,分明就是只老狐狸罢了,抓人的软肋倒是一抓一个准,给出的道具在朔的身上几乎都起了作用,谁知道他有没有在现在的事情上掺上一脚呢? 而其他人可没有想这么多,在场的另外三名女性飞快地对上了钉崎野蔷薇的脑回路,她们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睛中隐秘的兴奋,她们之间的距离在短短几秒之间飞速拉近,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时不时有诡异的笑声发出。五条悟好奇地想要挤进去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然后就被一脸嫌弃的以“这是女生之间的私密话题”为由赶了出来。 “什么嘛?”五条悟幽怨地用手捧着脸,身体矫揉造作地扭动了两下,另一只手竖起了一个兰花指,抑扬顿挫地说道,“我也可以是悟子啦~”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禅院惠沉默了一下,目光缓缓地看向了夏油杰,眼神中充满了质疑。虽然他和夏油杰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也知道夏油杰在高专的时候和五条悟可是“挚友”,这个“挚友”肯定代表着某方面的相似性,所以… “…抱歉,我一直想要阻止但是从未成功过。”夏油杰停顿了半秒,然后熟练地将自己摘了出去,摆出了一副沉痛的看着误入歧途的同期的表情,“我也没想到悟他会…”他叹了口气停了下来,似乎是不忍再说下去,给人留有了无尽遐想的空间。 “你什么时候有阻止过?!”庵*在高专时期遭受迫害的重灾区*歌姬愤怒的声音响彻云霄,“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好吗?!不信可以问七海!” 突然遭受形色各异的目光洗礼的七海建人:…… 他冷静地推了推脸上的护目镜,经过社会历练的成熟可靠的前社畜已经无所畏惧了,他平静地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从嘴里吐出了四个极其精准的字眼:“一丘之貉。” 夏油杰:…… 五条悟:…等等? “哈哈哈哈,看到没?”庵歌姬嚣张地掐着腰大笑道,她在此刻真的是扬眉吐气,身心舒畅,“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好…好严重的指控啊,七海海。虎杖悠仁的脸上淌下了冷汗,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谁和这个和尚是一丘之貉啊!”五条悟不忿地一撇嘴,用手指着夏油杰说道,“光是看眼睛大小就不一样好吗?” 重点是这个吗?! “源大人。”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两天后,贺茂忠行一板一眼地行礼,抬起头来时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久不见。” “距离祓禊也没过去多久,说‘好久’有点过了。”源满仲伸手比了一个“请”字,几人也没在原地多说废话,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直接朝着会客室走去。葵跪坐在一旁,右手提着壶将两人面前的茶杯满上,上好的茶叶在热水的浇灌下上下翻飞,舒展开了蜷缩的叶片,发出了淡淡的怡人的香气。 源满仲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入口时略微苦涩,可是从舌尖到舌根再冲入鼻腔的茶香却很大程度上掩盖了这种味道,吞咽下去后舌根泛出浅淡的甜意。两人都不准备一开始就谈正事,于是源满仲将目光投到了在贺茂忠行身旁坐着的少年人的身上:“这就是你新收的学生?” “您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晴明之前于我虽无学生之名,但却有学生之实。”贺茂忠行心里对自己这个学生十分满意,面上却矜持地没有显现出来,“只是最近才正式向外界宣告罢了。” 安倍晴明吗?源满朔带有两分好奇地看着端坐在贺茂忠行身边的安倍晴明,光是清俊的相貌就足以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他注意到了源满朔的目光,抬眼与源满朔对上视线,忽然狡黠地冲着他眨了眨眼,原本温雅的气质中一下子多出了两分顽皮来,但却丝毫没有破坏他的形象,反而觉得刚才那副模样是浮于表面的,而现在展现出来的才是真实的安倍晴明。 源满朔的眼睛中浮现出了一点惊讶,他下意识地勾起唇朝着安倍晴明微微颔首,贺茂忠行注意到源满朔的表情,沉默了一秒后,毅然选择了在暗地里瞪了安倍晴明一眼。 贺茂忠行虽然对自己的学生很满意,但他也承认安倍晴明有时候有点胆大包天了,说话还总有点歪理,从他让安倍晴明誊写典籍,结果几天后他想要检查时,却发现这家伙一笔未动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还振振有词地说着什么“誊写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记住并且使用吗?”,然后在他准备发火的时候,一脸无辜地将他要求的任务一字不差地背出,在演示过程中还感慨了一下有几个用起来一点都不方便,他还做了点小小的更改,看得他是既骄傲又恼火。 再加上或许天才都有些怪癖,虽然表面功夫做的挺足,任谁看上去不夸一句“年少有为”,但安倍晴明似乎并不是特别把贵族公卿放在心上,行事突出了一个随心所欲,贺茂忠行对此也是操碎了心,就生怕他在哪一天不小心招惹上了得罪不起的人。 “不用对孩子这么苛刻。”源满仲轻笑了一声,他曾经从贺茂忠行那里听过一嘴,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必要和一个看起来跟朔差不多大的少年计较。他将杯中的茶喝完,心想着也该谈正事了,朔在这里是不要紧,但是安倍晴明…他想了一下,转头对着源满朔说道,“朔,和晴明一起出去走一走吧。” 源满朔平静地起身,安倍晴明也在贺茂忠行的示意下,与他一同走出了屋子。 木屐落在廊间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早春的花已经开了,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从草茎中冒出头来,白色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中慢悠悠地飘过,时不时能听到传来的两声叽叽喳喳的鸟鸣。 在走到看不太到他们出来的地方时,安倍晴明的身体微妙地放松了一些,他小幅度地摇了两下手中的扇子,转头捏着下巴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源满朔,然后用手中的蝙蝠扇一敲手心,忽然提议道:“朔君,要来手谈一局吗?” 源满朔虽然不知道安倍晴明这样说是为何,但反正他本身也还没想好该干什么,手谈一局也不错,于是就欣然同意了下来,结果… 源满朔看着短短几分钟就变得一片混乱的棋盘,他已经在尽力挽救了,但奈何某个家伙一点想要挣扎的意思都没有,他缓缓地抬头看着笑眯眯的安倍晴明,心中的问号几乎要具现化出来了。 你这根本就是不怎么会下棋吧? 第434章 消息 源满朔指尖捻着白棋, 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刚开始安倍晴明还有模有样, 可越到后来就越没有章法, 看起来就像是看哪里好看就下到哪里, 他看着惨不忍睹的棋盘,沉默了一下后, 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到了瓮中:“安倍君是初学者?” “叫晴明就好。”安倍晴明笑吟吟地说道,眉目间是一片舒朗,丝毫看不出是那个信誓旦旦地说要下棋,结果却下得一塌糊涂的家伙,“不过一月有余。” “若是其他人被晴明君这样耍了一通, 看到你的样子,想必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什么吧?”源满朔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棋子归拢,而安倍晴明也就这样笑着看着, 一点打算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要是叫贺茂忠行看到绝对又被气得心肝脾肺都疼。 “那么朔君消气了吗?”安倍晴明挑了挑眉。 “自然没有。”源满朔从容地理了一下袖子,右手抬起向着身旁示意了一下,两个侍女恭敬地上前, 迅速且无声地将棋盘和瓷瓮收了下去,眨眼间就换上了清茶和几味茶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安倍晴明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其实我最近也在跟老师学习占卜术。” 源满朔的指尖触及到茶杯被染上热意的杯壁, 但却没有端起,目光带着两分趣味地落在了安倍晴明的身上,似乎打算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但是老师的学问总是在入门的时候很难, 我试了很多次, 不管是通过星象还是卦签, 占卜出来的结果永远都是‘大凶’。”安倍晴明一边感慨,一边挑出了一块颜色清淡的糕点送到嘴边,“唔…甜而不腻,正好。”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不要心急嘛,朔君,自然远远不止。”安倍晴明随意得就像在自己家中和认识了很久的友人说话一样,要是被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在源家的手下走过一遭,侥幸生还但也被扒掉了一层皮的家伙——看到了,绝对会被吓得亡魂皆冒,要是安倍晴明安安稳稳地走出了源家,说不得他们以后都要敬上他三分。 真是多久都没有遇到这么胆大和作死的人了啊。 “重点是在今天出发之前,我一推门的时候发现,燕子在屋檐下筑了巢,院子里一直都没有开花迹象的花也长出了花苞,池塘里病恹恹的游鱼也开始欢快地游动,于是我心血来潮就卜了一卦。”安倍晴明像变魔术一样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大概只有手指长短的叠起的纸条,展开后上面赫然是两个一看就是手写的“大吉”。 “…介意我问一下你是用什么方法占卜的吗?”源满朔产生了一种既视感,这怎么有点像最近有点流行的一种游戏,就是在挑选不出来的时候,将选项写在纸页或者签子上,然后由天意来决定的那个。 “自然是将吉凶写在纸条上,然后打乱顺序闭上眼随手抽一个了。”安倍晴明丝毫不觉得他的占卜方法是多么的不靠谱,是能把尊重传统的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大逆不道的程度,“这可是我这段时间第一个‘吉’。” 果然,他就知道自己没猜错,话说这也算是“占卜”吗?未免也太儿戏了一点。 “所以你是相信你的占卜结果了?”源满朔意味不明地看着安倍晴明,眼睛中是一片波澜不惊,隐隐好像还透露着一丝危险,“说不定是你所有的‘大凶’都应验到了这里呢。” “总得给我来个‘回光返照’吧?”安倍晴明苦恼地说道,随后他的眉毛舒展开来,冲着源满朔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将自己的下半张脸藏在扇面之后,让源满朔有一瞬间幻视到了得意洋洋的狐狸,“如果说占卜出的‘大吉’是对的话,那么我今天就会收获一个友人,如果是错的话,也许就说明我发现了一种事实与结果相反的占卜术?” 他“唰”的一声收起了扇子,沉思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斟酌些什么,嘴里喃喃道:“似乎这样也不亏?老师总不至于就这么把我留在这里了吧?” 空气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源满朔黑色的眼睛淡漠地看着他,几乎凝滞的氛围中,阳光穿过半开的窗户和没有完全关合上的门,似乎能照清室内的每一粒微尘。圆滚滚的带着几缕炸开的绒毛的鸟雀落在门廊前,黑豆大小的眼睛眨了眨,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发出了清脆而又可爱的啾声。 源满朔敛下眉眼,抿起唇,嘴角慢慢翘起,一点一点柔化了表情,最后在安倍晴明温润中带着两分谴责的表情中,他微微撇过脸去,眼睛弯了弯,假意咳嗽了一声:“那么看来晴明君是没有发现新术法的可能了。” “朔君倒是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安倍晴明身体前倾凑近,调侃地说道,“平安京可都盛传着朔君的‘美名’,结果见面之后还真是有点出人意料。” “哪方面的出人意料?”源满朔眼里盛满了笑意,在温暖的日光和柔风中显得格外透亮而美丽,让人只能想到那句“花月满清辉”。 “是很难讨好的人呢。”安倍晴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恶趣味。” “如此的话,为了能配得上晴明君的评价,看来不做点什么是不行的了。”源满朔无视了安倍晴明逐渐变得僵硬的表情,故意停顿了片刻,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声音轻快地说道,“晴明君下次可要下一盘好棋给我才行。” “哎呀,这可真是难为我了。”安倍晴明忽地笑了出来,他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脑袋,略微有些苦恼地说道,“看来还得从老师那里再挤出点时间来了。” 贺茂忠行摊上你这个徒弟,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好。 “晴明。”说曹操,曹操到。贺茂忠行的身影出现在了廊前,正正好好将安倍晴明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他的脸顿时一黑,光是听到的这一句就足够刺激了,谁知道他之前还说了什么混账话来?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在源家,而他的修养礼仪终究不允许他在别人那里做出教训弟子的事情来,于是最终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只是有些语气不善地说道,“我们该走了。” 安倍晴明镇定地站起身来,从容自若地朝着源满朔行了个礼,差点让人以为刚才见到的是什么安倍晴明的双胞胎兄弟:“朔君,下次我会按照约定带来赔罪的礼物的。” “那么我就静候佳音了。”源满朔轻笑着说道,安倍晴明有一瞬间露出了心领神会外加愁眉苦脸的表情。 你们说的是一件事吗?贺茂忠行诡异地看了看安倍晴明,“赔罪的礼物”和“静候佳音”…怎么看都对不上啊?还有,赔罪的礼物是什么意思?晴明你又做了什么? “倒是贺茂大人。”源满朔起身相送询问道,“不留下用完中饭再走吗?” “不,下午寮中还有杂事,就不麻烦了。”贺茂忠行礼貌地说道,源满朔还欲挽留,就听到了源满仲淡定的声音,“我已经尝试过了,奈何这家伙就是铁了心想走,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源家是什么洪水猛兽。” “源大人,这…”贺茂忠行闻言,转过身面色有些犹豫,显然是真的在考虑源满仲的话,“要不…” “只是说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源满仲摆了摆手,他也和贺茂忠行认识了好几年,还能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吗?“知道你事务缠身,马车已经提前给你备好了,顺便…回去之后稍微注意一点。” 贺茂忠行眼睛中的郁色一闪而过,然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提出了告辞。源满朔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走远,却发现源满仲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微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源满朔抬手示意周围的人都离开,在人都退出去之后,他主动开口询问道:“兄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源满仲如梦初醒,贺茂忠行带来的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测,可偏偏是走向最不美妙的一种,他转身走进屋子,坐到了安倍晴明刚才的位置上:“是朝堂上的事…法皇陛下似乎有些不妙了。” “可是不是说才与上皇吵了一架吗?”源满朔有些惊愕地说道,“怎么一下子…” “其实前段时间就有预兆了。”源满仲本身就对一团乱的皇室感到头疼,原本还算勉强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局势,可现在要是法皇出事的话…“一直都在频繁地传唤医师,想来是身体出现了问题,忠行君说昨天让他去占卜的时候,能明显看到法皇陛下双目浑浊,面色蜡黄,话语都有些含混不清,就算精心调养的话,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了。” “那这下就有些糟糕了。”源满朔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上皇陛下和天皇陛下的冲突岂不是就…” “啊。”源满仲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恐怕再也无人能够压制住了。” 第435章 皇室纷争 这一百年来的皇室确实足够混乱, 而一切的起因还要从当今广和法皇的祖父开始说起。 广和法皇由于父亲过世太早,当初继位天皇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奶娃娃,所以大权理所当然地交到了还健在的祖父手中。而随着他一天天的长大, 显然他的祖父并不想要将权利归还到他的手中, 于是等他到了成婚的年纪之后,就以家室、生辰、性格相合为由逼迫他娶了自己名义上的养女藤原珠惠。 而他的祖父自然并不满足于此,在广和天皇和藤原珠惠的儿子出生之后, 就再次逼迫他将位置禅让给了他的儿子。广和天皇由于手中没有势力, 所以也只能心有不甘地让出了位置,从天皇成为了上皇,而他的儿子也以稚龄成为了清仁天皇。于是一时间朝堂上就出现了法皇、上皇、天皇并列的情况。 又过去了十几年, 就在广和上皇积蓄好力量, 准备夺回权利时, 一直把控朝政的祖父却突然因急病去世。可能是之前过于压抑的生活和突如其来的解放, 让广和上皇在狂喜之下彻底失去了控制,他完全不想要一个他厌恶甚至感到耻辱的儿子存在于皇位之上,所以他就仿照自己祖父的手法, 以权势和孝道要求清仁天皇让出位置给他喜欢的儿子。 而清仁天皇虽然有藤原家的支持,却也不想反抗已经有点显露出疯狂态势的父亲, 谁知道在这么多年的隐忍之下, 骤然得到解脱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也就勉强同意了禅位。广和上皇迁入新宫,出家为法皇, 清仁天皇变为上皇,齐河天皇继位。 这样一来, 朝堂上的局势看似有所变动, 其实就与上一代大差不差, 只不过把持大权的成为了广和法皇,而清仁上皇和齐河天皇这两位本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至此成为了生死仇敌。 清仁上皇时刻想要从齐河天皇的手中将本属于自己的权利夺取过来,即使他不想要,已经在他身上投资众多的藤原家也不可能同意,而齐河天皇作为背靠着广和法皇,名正言顺继位的天皇,自然也不想要失去自己的位子,三者之间这几年来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可现在随着广和法皇身体的衰弱,明眼人都能够察觉出暗流的涌动。 “等到广和法皇一去世,想必就是冲突爆发的时候了。”源满朔平静地说道,黑色的眼睛中似乎已经映照出了滚滚浓烟,“平安京看来会乱上一阵了。” “藤原氏…呵,真是一群追逐权利的动物。”源满仲表情漠然,嘴里发出了一声嗤之以鼻的笑声,“这里面也少不了他们的推动,不过他们也一向这样,就算赌输一次事后清算,以他们在朝堂之上的盘根错节…也不过是沉寂两年罢了。” “兄长,我们要准备些什么吗?” “在法皇陛下还没死的情况下,就算有再多的打算,他们也不敢拿到台面上来。”源满仲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最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无需额外多做什么,皇室知道我们源家的重要性,只要不被扯到浑水中,想要动源氏…还是让他们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 “如果有哪一方来拉拢我们呢?”源满朔看着庭院中像一个绒球一样的鸟雀蹦跳到惊鹿旁,低头喝着水的时候,被从天而降的另一只撞进了石子圈出的水潭中。它明显是懵了一下,然后互相叽叽喳喳似乎是在吵架的同时,摇晃着抖落了身上的水珠,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 “拉拢?用什么?更高的地位吗?”源满仲表示这完全就是笑话,他们源家认真算起来,降为臣籍也不过两代人,和皇室的关系本身就是千丝万缕,再上一步…呵,想要上到什么地方去?更何况既然已经退出来了,他们显然也没有兴趣再卷入到皇室的是非之中,“没有任何可以打动我们的东西,除非他们愿意以极大的代价立下永世的束缚,可是他们会这样做吗?而任何口头和书面的承诺也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 源满朔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也是赞同源满仲的想法的,于是源家接下来两年的发展方向就在这三言两句间被定了下来,然后源满仲忽然转过头来,表情古怪中掺杂着些许打趣地向源满朔询问道:“你对安倍晴明的印象很好?” “很有趣。”源满朔点了点头,认同了源满仲的猜测,“和贺茂大人的性格不能说完全相反,但也是大相径庭,贺茂大人在收下他做学生之后…也活泼了不少吧?”十分委婉的语气,可以说是给贺茂忠行留足了脸面,可惜要是叫当事人知道了,绝对会表示这种脸面不留也罢。 贺茂忠行以源满朔与他见过的几次面来看,这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稳重,遵从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要求,一手占卜术出神入化,稀有的道德水准远远在平安京众贵族公卿之上的人物。而光是按照今天他体会到的安倍晴明的性格来看,在某些方面他们的相性估计非常好,但是还有一部分…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咳。”源满仲咳嗽了一声,他和贺茂忠行认识了好几年,之间关系还不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顶着源满朔了然的眼神,转移话题道,“中饭应该已经备好了,别让赖光等太长时间。” 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们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样子,至于外界的传言看法…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贺茂大人来拜访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估计也能猜出是因为什么,这样没有关系吗?” “无妨,我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忠行君此番前来不过是给予了一个肯定。”惊鹿落下敲击在石头上发出了清脆中带点回音的声响,鸟雀被惊扰扇动着翅膀飞向远处,消失在了房屋之后。源满仲走出屋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在阳光下散发出波光的水流,边走边淡淡地说道:“随着上皇和天皇陛下的动作,事情是瞒不住的,而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群咒术师?”源满朔快速地反映了过来。 “没错,虽然这种事情中肯定会有咒术师的参与,包括其实上皇和天皇陛下都有豢养术师,但如果真的大面积地铺陈开来,以他们的破坏力…”源满仲没有再说下去,这点脑子再简单的人也明白,就算平安京有结界保护,但在那种场面下,怕不是也要没了大半,如果再有两个不安好心浑水摸鱼的…真是想想都让人糟心。 “其他的我先不管,他们如果私底下想要去支持谁也请便,但如果最后超出了我的忍耐程度的话…别怪我到时候没提醒他们。”源满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抹血光,声音冰冷地如此说道。 “不管怎么说都会有不知死活的家伙的。”源满朔对于某些人的作死能力那是深有体会,想必有不少人都会抱着搏一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之类的想法,可最后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成功,更多人都只是成为了来年花开得更盛的土壤罢了。 “那就看看他们能不能支付得起代价了。” “不是我说,我知道平安时代有些乱,但居然有这么乱的吗?”庵歌姬目瞪口呆地说道,他们之前还在讨论着安倍晴明,渐渐的就被源满仲和源满朔两人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而听着听着,不少人脸上就浮现出了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 庵歌姬没忍住,充满怀疑地看了看天空,感觉自己似乎隐隐听到了脑子里的水声:之前看到的好歹还是禅院家内部的争斗,现在就已经更新到皇室纷争了吗?升级的也太快了点吧?!还真就不考虑他们的接受能力啊! “这又不是游戏,哪有一步一步让你升级的余地?”听到五条悟的声音,庵歌姬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了,她正想反驳,转头却看到了五条悟没有丝毫笑意的脸,这副表情她也就见过寥寥几次,而哪次不是有大事发生? 发生了什么?庵歌姬心头一惊,她赶忙向着周围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唯有…源晴织那忽然失去了血色的脸,以及两面宿傩从喉咙中发出的由低沉转变为肆意的大笑声:“不错,不错!无聊而又漫长的序幕终于要结束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你这家伙什么意思?!”禅院甚尔的心中突生不祥,他的瞳孔紧缩,肌肉收紧,骨骼发出了渗人的咯嘣声,凶戾的杀气如同席卷的风暴那样,卷起侵染了每一丝空气,让人感受到了仿若溺水般的窒息。 “呵,不如去问问这只丧家之犬。”两面宿傩眼睑下的眼睛转动着弯出了诡异的弧度,内里充斥着的是彻头彻尾的嘲笑,“这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所有人或疑惑或震惊的目光在一瞬间落到了僵立着的源晴织的身上。 第436章 混乱之始 “不…”源晴织的嘴唇动了动, 细微的呼气声中夹杂着一个微不可闻的字眼,他红色眼睛中混乱一片,先是震惊与懊恼, 然后又莫名夹杂上了兴奋和期待,最后又对自己心中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情绪而感到自我厌恶和羞愧。 “晴织叔叔?”相比于其他不明所以的人, 禅院惠立即意识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妙,源晴织这副模样就像是猛然发现了什么自己忽略的事情,在即将下定决心前的挣扎, 于是神色带上了一分凝重上前问道。 “不行。”他用一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在噩梦之中的迷蒙, 心头发冷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 忽然低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挣扎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着, 身体微微弓起似乎是在发抖, 最终他的手指缓缓攥紧抵在额头上,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地说道,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怎么会忘了?时间…时间!我必须…必须要想办法!不管能不能成功,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看着, 如果能改变过去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 黑色的不祥纹路在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隐约显现出来,源晴织狠狠地咬着牙, 手背和额头上的青筋蹦跳着,身体就好像一把被拉到极致的弓矢,下一秒就会有崩断的可能。他从喉咙中发出了仿若困兽一般挣扎的低吼声, 眼中充斥着的疯狂与执拗让看到的人瞬间胆战心惊。 正当众人还搞不清楚状况以为他疯了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仿佛指甲剐蹭玻璃的尖锐刺耳的抓挠刻划声, 不少人的脑袋像是被针直接捅穿了一般,发出了难以忍受的尖锐的刺痛, 即使用力地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你要做什么?!”钉崎野蔷薇只感觉头晕目眩, 眼前的景物都出现了不明显的波纹, 然而等她咽了好几口唾沫勉强镇定下来之后,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你…”钉崎野蔷薇的声音在看到源晴织的样子时戛然而止。 源晴织的身上冒出了以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痕,完全打破了他们所以为的只能感受到疼痛而不能受到真实伤害的猜测,随后,咒力就好像是还妄图想要从被拧成麻花的水洗过的衣服中再挤出几滴没什么必要的水滴那样,一点一点地被压榨了出来。 “晴织叔叔?!”“不是说这里无法使用咒力吗?这是怎么回事?”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源晴织大口喘息着,脸色惨白得吓人,仔细认真看去,甚至能隐隐透过身体看到他身后的草木庭院,但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现在的情况放在心上,就仿佛屏蔽了来自外界的所有声音,双眼中只倒映着悠闲地和源满仲说着话的源满朔。 还不够…源晴织这样恍惚地想着,还远远不够…他与他们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是咒灵,如果摒弃一切从根本上来说,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是负面情绪,是咒力的聚合体。至于灵魂?谁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种玩意呢? 这里唯一与他比较相像的就是两面宿傩,可别看他现在与虎杖悠仁是分开的,但也只是表现成这样,实际上二者还是混合在一起的。源晴织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好似站在脆弱的早已被风化的石头上,只要一阵风吹来就会化为粉末摔落下来的悬于一线的神经质,他现在呈现在这里的样子用一个形象点的比喻,就好像一捧装在瓶子里的被固定住了形状的水。 不管之后会怎样,再也聚拢不了也好,只要现在打开它的话… “家主大人…”源晴织使劲地闭了闭眼,无比艰难地一点一点抬起手向着源满朔的方向伸去。他的手指颤抖着,每前进一点似乎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整个人就像是开裂的瓷器那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地碎片,“拜托…” 请求您… 源晴织的喉咙滚动着,他期盼甚至于是祈求地看着源满朔,就如同漆黑的由夜色织成的大网追逐着前方的那一缕微光。 请您…回应我吧。 “嗯?”源满朔忽地脚步一顿,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望向了源晴织的方向。 “怎么了?朔。”源满仲见状停下询问道。 “那里…有什么吗?”源满朔探究地望着好似空无一物的庭院微微蹙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如果按照往常来说,这种情况应该会引起他的警惕才对,但他却离奇地没有生出敌意来。 ? 源满仲的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虽然他并不认为有人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地入侵源家,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放出了咒力,将源满朔所说的位置一寸一寸地扫了过去,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并没有感知到…是错觉吧。” 错觉吗?源满朔理智上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总觉得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他或许就会错过些什么,所以在犹豫了两秒后,他缓缓地迈动步子,向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骗人的吧?”禅院真希猛地回过头来惊愕地说道,“这么长时间我们都试验多少次了?我们互相之间应该影响不到的才对,就算源晴织做了些什么,但看源满仲的表情…为什么他就能够察觉出不对来?” “呵。”禅院甚尔翘起嘴角,他静静地看着源满朔向他们靠近,绿色的眼睛中蔓延上了真切的笑意,之前的百无聊赖在此刻都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融化的流淌着的波光,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自豪与炫耀之情,不愧是朔啊。 家主大人…源晴织怔楞地看着源满朔的脚步减缓,最后在他的面前站定,他的眼瞳中明明空无一物,只有花草树木,天空与流云,但源满朔却像是笃定前方有着什么一样伸出了手来:“谁?” 两人的手慢慢靠近,就好像是真实与虚幻的交汇,源晴织的心脏怦怦直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他们的耳边却想起了骤然的轰响,整个世界在顷刻间天旋地转。 源满朔的手只触碰到了空气,他歪了歪头,打量了一圈周围,最终有些不解地收回了手,难道真的像兄长说的那样只是他的错觉吗? “朔?” “不,没什么,应该只是我弄错了。”源满朔转过身这样回答道,他最后侧头看了一眼刚才的地方,然后与源满仲一同离开了这里。 也许是感知出了错?源满朔有些不确定地想着,看来还得加深一些精确程度,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战斗中,就算是一念之差也是会致命的。 “不!家主大人!”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了!源晴织奋力地前方抓去,却直接落了空,连同他的心一同下坠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们手腕上的金线发出了刺目的光华,却在下一刻转化成了暗沉的黑色与红色,瞬间笼罩了他们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吸入肺中的空气都仿佛变成了实质化的血液,拼命地灌入呛入他们的鼻腔与喉管,最终变成了沉重的秤砣,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来气。 “等等!这是怎么了?!”钉崎野蔷薇本以为只是像前两次一样的跳跃时间,可是眼前的这种情况无论怎么看都不正常,该不会是刚才源晴织的行为出了什么差错吧? “家主大人…”源晴织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半跪在地上用手撑着地,胸膛震动着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他红色的眼睛暗淡了下来,连带着身体的轮廓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源晴织狠狠一拳砸在地上,表情中带着痛苦与绝望,他知道家主大人后悔和遗憾的是什么,明明只要将一切都告诉家主大人,所有都可以挽回——他才不在乎这样会不会改变未来,只要不影响到家主大人,那么任何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然而… 像是暴风雨的海面上摇摇欲坠的小船,即使上面的人拼命地往外舀着水,眼见着就要雨过天晴的时候,一个浪头打来,小船终究不堪重负地从中间开裂,带着所有人坠入海中。就算是有点水性的人又能坚持多久?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看到的只会是在阳光下美丽而又澄净的海面,至于它究竟吞噬了多少人,又有谁能数的清呢? “晴织叔叔!”禅院惠抿着唇快步走到源晴织的身边,弯腰想要将他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来不及了。”源晴织没有回答禅院惠的问题,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天空,红色的眼睛深处仿佛酝酿着一层暗色,有什么东西挣扎着呼之欲出,“要来了。” “什么?” “咻——” 尖锐的刺破空气的声音如同成片扇动翅膀的鸟,好似乌云罩顶,又好像遮天蔽日袭来的蝗虫,带着燃烧的火光,以一种势不可挡、铺天盖地的侵略感,在一瞬间闯入了每一个人的眼眸,点燃了所有人眼中浮现的震怖和惊恐。 “躲开!”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完全想不起自己其实是不受伤害的,源自人类骨子里的对于火焰和箭矢的恐惧让他们纷纷向着四周寻找掩体扑倒。 一道流光在空中闪过,像瀑布一般汹涌坠落的“箭矢”被一瞬间折断,衣袖在禅院惠睁大的绿色眼睛中飘过,他不由地想要伸手去抓,却依旧像是以往一样如同从清澈的水流中拂过一般:“朔。” 源满朔的脚步落地,身上的羽织飘然落下,流动中暗纹清晰地映照了出来,他眼神冷凝地环顾一周,声音冰冷地说道:“情况如何?” 第437章 仁河之乱(一) “朔少爷。”源宁冬右手抬起挡在身前, 一声闷响过后,他双脚后撤深深地陷进了地里,他憋着一口气, 膝盖微弯,用力地向前一顶,将砸在他胳膊上的手臂格挡开来,然后一脚将咒灵踹了出去。 源宁冬有些狼狈地用手抹去脸上的血痕,转过头来看着源满朔, 他的呼吸有些发沉,身上的衣服上有好几道裂口, 鲜血隐隐从里面渗了出来染红了边界:“暂时还能支撑得住, 但是如果想要全都祓除掉的话…” 源满朔明白源宁冬的言下之意, 残余的火焰点燃了地面上的植被,映照在他的眼睛中, 里面好似也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的手指攥紧刀柄, 无数的枝条快速生长, 纠缠伸长,向着周围像穿糖葫芦一样洞穿了一连串咒灵的身体,然后在它们的嘶叫声中将其毫不犹豫地将其扯成了碎裂的肉块。 巨大的石块呼啸着朝他当头砸下,他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动作,随着剧烈的轰响和升腾而起的烟尘,源满朔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的地方, 抽刀旋身,他的衣摆在空中飘飞, 伴随着的是作为陪衬的周围一圈咒灵身上迸溅出的血花。 它们的上下半身被硬生生地斩成两段, 仰面向后倒了下去, 血液喷洒, 在掀起的气流中于源满朔的四周形成了不规则的圆形,如同在慢镜头下,将石块扔进池面后溅起的好看的水花,是一种摄人心魄的血腥的美丽。 他的左手向身侧伸出,手腕一转手心朝上,血珠静止在了半空中,然后变形拉长成了无数红色的细针,尖端散发出了迫人的寒光。源满朔的手向前一挥,凝结成的锋利的细针顿时飞射了出去,数个咒灵在顷刻间成为了毫无生命迹象的马蜂窝。 “咔嘣。”清脆的崩裂声响起,刀身的碎片反射出的寒芒闪入了源满朔的眼中,他转过头去衣袖微鼓,霎时间大风乍起。原本无形的、只能感受到却无法捕捉的风此刻却被人掌控在手中,化为了武器,如同风暴一样卷起了地面上的草叶与碎石,带着惊人的压迫感向着一旁席卷了过去。 咒灵折断了源江秀手中的刀刃,张开的血盆大口距离他仅有一尺之距,源江秀甚至能够看到咒灵舌头上和喉咙中咕噜直转的令人恶心的眼睛。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风卷从侧面直接与咒灵相撞,咒灵的血肉在高强度凝聚的风中被剐蹭下来,在血肉纷飞中被整个撞飞了出去,然而风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在将直线距离上的咒灵全部清扫出去后,才勉强消散于无形。 “拿着。”源满朔将手中的刀抛给了他,源江秀赶忙接下,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少爷?” “不必在意,我还有其他的。”源满朔的手指一勾,一开始掷出去的扇子瞬间切断了好几只咒灵的脑袋,回返到了他的手上。他一振扇子,淅淅沥沥的鲜血顺着扇骨,从扇锋上流淌下来,露出了在咒力的灌输下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淡光的纤尘不染的扇面。他面色冷然地看着一片混乱的战场,捏着扇子的手指一时用力,发出了咯吱的声响,“禅院荣那个蠢货!” 如果禅院荣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他绝对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毕竟要不是他的话,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不是以他的教养骂不出更难听的话来…呵。 今年是难得一见的数目庞大的咒灵潮,战线拉得也比较长,应对起来本身就相对吃力,结果就在即将遭遇的时候,禅院荣却忽然带着接近半数禅院家的咒术师以及一些小家族的人直接脱离了战场,这也就导致在猝不及防之下,禅院家的防线被直接冲垮了,大量的咒灵直接淹没过来冲向了平安京。 同时也有一部分咒灵被分流给了五条家和加茂家,在手忙脚乱之下他们的压力剧增,完全腾不出手来去支援禅院家,所以无奈之下,源满仲只好带着人去接管禅院家的防线,而原本源家负责的方位被全权交给了源满朔。 “禅院涉一那家伙,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他已经掌握了禅院家?”似乎是因为情绪上的起伏过大,以往不会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发泄般地倾泻而出。源满朔的腰肢向后弯折,咒灵的手臂从他的面前抡过,风声带起了他的几缕发丝,源满朔的脸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他伸手钳制住了咒灵的胳膊,脚下一踏躲过了破土而出长得像是个猪笼草一样的咒灵,从自己抓住的手臂上借力,整个人从上面翻越而过。 他身上的咒力涌动,下一秒,从地里冒出来的咒灵就被地面骤然升起的突刺贯穿,在落地的刹那,源满朔的手指一错,扇面“唰”的一声展开,看似轻飘飘地向着上方划去,如同跳舞一般的动作下,割裂皮肉的声音响起,他手上咒灵的胳膊被不费吹灰之力地削断下来。 源满朔的身体暴退,躲开了咒灵扇过来的另一只胳膊,低头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青黑色的手臂。他漠然地看着从平滑的伤口中冒出大量鲜血,同时蠕动着想要再次生长出肢体的发出愤怒吼声的咒灵,眼角余光瞄到一个想要偷袭源家咒术师的咒灵,手腕一抬就将扇子丢了出去,然后冲着朝他冲过来的咒灵打了个响指。 咒灵的身体僵在原地,接连不断的像是从可乐瓶中倒出的汽水冒出气泡的沙沙声从他体内的响起,它的身体好似鼓胀了一分,无数道裂缝在它的表皮上展现,随后从内部向外炸裂开来。 “禅院荣这么大的动作,要说是单纯的报复未免太过牵强,尤其是其中不仅限于禅院家内部,还有一些小家族的咒术师,在同一时间如此整齐划一,我才不相信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源满朔接住扇子摇了摇,眼中浮现出了思索的神色,“难道说禅院涉一…不,他不会蠢到这个程度,所以到底…” “朔少爷!”一道流光从天空中降落,然后飘飘扬扬地化作了一封书信落了下来,源宁冬上前两步接住,匆匆地扫了一眼过后,双手呈给了源满朔,“平安京的消息。” 源满朔一手接过书信,另一手发动反转术式简单治愈了一下源宁冬身上的伤口,他展开信件大致浏览了一下,然后脸色突变,再度从头一字一句地确认了一遍:“怎么会…原来如此。” 广和法皇于凌晨时分在新宫去世,而死前身边只有清仁上皇一人,由于广和法皇在成为法皇之后就迁居到了新宫,所以在新宫被牢牢把守和封锁消息的情况下,消息现在才传出来。而清仁上皇就好像早已准备好了一样,毅然决然地发动了政变,此时平安京内部已经彻底乱起来了,喊杀喊打之声不绝于耳。 “藤原氏!”源满朔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信件的篇幅不长,再加上是匆忙写下的,所以也只是大致描述了一下情况,但这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作为清仁上皇背后的支持者,藤原氏绝对向禅院家…不,是向禅院荣允诺了什么,或许是地位,或许是利益,这才是驱使他做出今天这种行为的原因所在。不过想想也是,有源家的警告在先,绝大多数家族的咒术师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承诺,唯有禅院荣那个蠢而不自知,在禅院涉一的压制之下每况愈下的家伙… 真要说的话,若是其他时间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藤原氏想必也只是将禅院荣当成了一个棋子,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可以在最后将禅院荣当做弃子摒弃,来向作为咒术师的“管理者”的源家来赔罪,到时候不仅不用兑现自己承诺的东西,我们还无法在明面上追究,打得倒是一副好算盘。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广和法皇去世的时间却正好撞上了咒灵潮,要是他们合作的对象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咒灵潮影响的是整个平安京,那么绝对不会在此时选择脱出战场,可偏偏他们选择的对象是禅院荣那个向来看不清形势的家伙,这下可好,前方一团乱不说,也将源家得罪了个彻彻底底…不!等等! 要是他们干脆选择破罐子破摔,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既然得罪了那就得罪得更彻底一些的话…源满朔的心沉了下去,源海夕的术式标定的并不是人,而是方位,所以现在收到信件的只有处于原本源家阵地的他,而兄长那边还是一无所知的,但更重要的是—— 赖光还在平安京! 尤其是因为他和兄长被咒灵潮缠住了身,但是又快到了源家大祭的时候,所以大祭的安排就交给了赖光,也就是说赖光这个时间还不在本家。而分家的结界每年也只是例行维护,真要针对的话,连他这种并不精通结界术的都能想出好几种办法来,被破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 源满朔向四周看了看,眼神微闪:“宁冬,你带着几个人去通知兄长,禅院家那边还剩下一半的术师,再加上兄长他们,速度快的话应该来得及回返平安京。” “可是朔少爷,您这边…” “不用管我。”源满朔脸上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他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平安京的方向似乎酝酿起了一阵风暴,“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第438章 仁河之乱(二) “乱起来了。”源赖光站在窗边, 看着远处冒出的滚滚浓烟和隐约的火光,微微蹙了蹙眉。 家中的事从来都不瞒着他,他大概能够猜测出都发生了什么,而正是这种混乱的情况才是最危险的,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意外会不会先一步到来。在父亲和朔都不在的情况下, 就算他的实力还算可以,但目前除了保全自己之外, 其余更多的事情也有心无力。 分家这边的结界并不是十分完善, 跟本家压根没法比, 可有一点好处就是没有那么惹人注意,一加一减的话, 应该还算可… “赖光少爷!”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您还好吗?” …以。源赖光在心中补充上了最后一个字, 他沉默了一秒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进。” 一个穿着源家服饰的人面带焦急之色地打开了门, 在看到源赖光的时候, 眼中的喜色一掠而过。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一下子充斥了整间屋子, 他的衣袖和身上沾染着血迹,用手抹了一把脸喘着气说道:“赖光少爷,外面的情况不太好,为了您的安全, 我们还是尽快转移吧。” 他没有注意到源赖光脸上那一闪即逝的异样神色,他着急地想要上前去拉源赖光, 然后就看到源赖光嫌弃地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连连后退着说道:“别过来, 你身上这是怎么弄的?脏就不说了, 味道还这么难闻。” “这…”男人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心焦地看了眼门外,转过头来咬了咬牙,对着源赖光规劝道,“赖光少爷,事态紧急,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请到我这边来。” 源赖光露出了十分勉强的表情,他就好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样,极其不情愿地小步挪了过来,然后一脸忍耐地朝着他张开了双手。 “您这是?”男人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这都看不出来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外面绝对也好不到哪去。”源赖光皱起眉,仰着头理所当然地骄纵地说道,“我可不想让我的脚沾上血,要是外面不像是你说的这样,你这个脏了我衣服的家伙就去接受惩罚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咽回到了肚子里,他藏好眼睛深处的嘲笑,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就想弯腰将源赖光抱起来。 “干什么呢?”源赖光不满地踹了他一脚,“一点礼数都没有,给我跪下来。” 男人的眼皮跳了两下,他闭了闭眼,胸膛微微起伏了两下,腮帮子鼓了鼓像是在咬牙,随后他缓慢地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上:“赖光少爷,我们可以走了吧?” 源赖光这才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上前两步,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刚想将他抱起来,下一秒,一阵直达大脑的疼痛和就如同硬生生吞咽了一块薄冰般的深深寒意就从他的脖颈处漏了进去。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喉咙中发出“磕磕”的声响,一柄纤薄的刀刃从侧面捅入了他的脖子。源赖光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表情,一双眼睛是纯然的平静淡漠,就好像在看着一只在大象之前拦路的蚂蚁。 什么时候…发现的?男人想要呼吸,却被几乎贯穿的短刀整个截断了气管,他挣扎着试图将源赖光甩下来,但他的手臂却牢牢地锁住了男人的脖子,不动分毫。血液从男人的口中呛出,青筋在他的太阳穴上鼓起,脸色变成了青紫色,最终怒瞪着眼睛充满了怨恨和后悔地倒在了地上。 “自然是一开始。”源赖光松手跳下来,他似乎是看出男人想问什么,于是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太蠢了,从头到脚都是破绽。” 但是我还没有听见太大的响动,不然护卫的人早就发现了,就算是越过结界偷偷潜入进来…结界有漏洞应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利用上的,这是什么情况?源赖光手中握着滴血的短刀思索着,他低头打量着男人的相貌衣着,想要找出些线索来,如果不是他压根就没将还是个八岁孩子的他放在眼里,也根本没有动用咒力的意思,否则还真得费一点功夫,而且他一来就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想要带走我…是冲着我来的? 源赖光觉得事情变得麻烦起来,明明按照之前的推测,除了一些不知状况的家伙之外,应该不会有人冒着得罪源家的想法才对,哪里出了差错? 源赖光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死不瞑目的男人的尸体,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低头请罪道:“赖光少爷,万分抱歉,我们没能发现…” “起来吧。”源赖光随意地挥了挥手,他的眼神在来人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手将手中的短刀扔给了他,“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来人接住短刀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在听到源赖光的问题之后,他赶忙回答道:“我们正在排查结界,初步的猜测是敌人可能…” 源赖光向着门口走去,在路过他身侧的时候,身上内敛着的咒力忽然爆发了一瞬,来人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源赖光的不远处,眼中露出了一抹惊疑,然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但是暴露出来就是你最大的错误,别想通知外面的人。” “没有这种想法。”源赖光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家伙看起来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呵,难道你以为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他上下打量了源赖光一番后,冷笑着说道,手持短刀就想要控制住源赖光。 但是刚迈出一步,他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自己的视角这么矮呢?就在他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源赖光的脸庞霍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惊骇地身体暴退,刀尖从他的喉结处划过,带出了一缕飘红,他睁大眼睛用手一抹自己的喉咙,看着手上的鲜血,顿时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躲得还挺快的。”源赖光的袖口探出一柄短刀,尖端带着一点红色,从上面滴落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有一把武器吧?” 怎么回事?他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慌张,看着个头才到自己腰间的源赖光,目光明显出现了变化,刚刚那是什么?术式?什么样的术式效果会是这样的? “你也想要速战速决吧?”源赖光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臂,用刀尖对准了这个面露犹豫之色的人,微笑着挑衅道,“该不会是害怕了?害怕一个年龄或许还不到你四分之一的孩子?” 害怕?或许是这样的,在看前面人的尸体时他就应该意识到源赖光的不简单,而不该在源赖光将短刀抛给他时,带有或许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的侥幸心理。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不能离开,现在出去的话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就算能成功逃出去同样也是一个死。他深吸一口气,原本有些动摇的心重新冷静了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原先计划的那样,将源赖光带出去或者干脆就在这里杀了他。 想到这里,他顿时压低了身体,眼睛中绽放出锐利的光芒,朝着源赖光冲了过去。 源赖光古怪地拉扯起嘴角,在他攻击过来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动作变形,力气也小上了不少,视角再度降低又陡然拉升。造成的后果就是,在这样极度不适应的状况之下,他由于源赖光的方位而微微向下的攻击直接偏移了,而源赖光只是抬起了短刀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动作,他就一头撞了上去。 他紧急地脚下踩了刹车,险而又险地与刀锋擦肩而过,但紧接着,他的眼前忽然天旋地转,明明脸是朝向前方,他却突然看到了天花板。在绝望之下,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想要以这种方式屏蔽掉干扰,但他感觉他操控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躯,每一个动作都带来了极大的违和感,甚至在某个时刻,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源赖光的轻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却如同听到了魔鬼的声音一般,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刀,最后他一脚踩上了地上尸体的胳膊,失去平衡仰面倒下。随着一声“噗呲”,他的心脏被直接穿透,温热的鲜血顿时喷了出来,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源赖光用手指轻轻抹去了迸溅到脸上的血点。 仅仅八岁…他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即使再怎么重视,结果最后显示还是准备得不够多,不愧是源家。 “其实你没露出什么破绽,比前一个人强多了。”源赖光不紧不慢地说道,“唯一可惜的是这次源家来的人我都认识,一个生面孔…只能说是你运气不好。” 源赖光听着数个急匆匆的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嘴里自语道:“我还挺遗憾自己的术式与父亲和朔并不相像,但是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赖光少爷!”源家的咒术师出现在了源赖光的面前,看清情况的那一刻就想要下跪,源赖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无奈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行了,最起码今天我不想要看见这个动作了。” 源赖光——术式——[同调]。 第439章 仁河之乱(三) “入侵者有多少人?”源赖光走出门, 看着他们一路上走来,鞋底在地面上留下的血痕,平静地询问道。 “应该并不算多。”源家的咒术师估计了一下, 低头恭谨地回答道。因为是突然感受到结界内出现了陌生的气息, 再加上心忧源赖光的安全, 索性他们就全都杀了个精光, 也没来得及统计具体的人数,结果等赶到源赖光这边之后,发现还是被潜入了两个, 幸好源赖光没有出什么事,不然的话他们就算是万死都难辞其咎了。 “有留下活口吗?” “本来是留下了两个, 但是…”源家的咒术师想起那些装扮并不齐整的人, 他们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些趁着此次动乱想要捞上一笔的家伙,但是想到这里的结界虽然比不上本家,但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其中最起码要有一个精通结界术的家伙,再加上他们特意留下来准备加以审问的人十分果断地服毒自尽, “是死士。” “也能猜到两分,那两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不过素质明显天壤悬隔。”前者更像是用来打前阵的炮灰,而后者还算是有点脑子,源赖光这样想着,就在这时,外面从远处传来了模糊的爆炸声, 他的脚步一顿, 蹙着眉问道, “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如果仅仅是上皇和天皇陛下的冲突就不必说了。”竟是直接将皇室之间的争斗归类为了寻常普通的事件。 “有大批量咒术师参战了。”还没等源赖光发出疑问, 他就紧接着说道,“是从平安京外来的咒术师,而且据情报显示,里面有禅院家的术师以及…禅院荣。” “禅院荣?!”源赖光猛地转过头来,瞳孔紧缩,“确定?”他们不是应该在抵抗咒灵潮吗? “是。” 糟了。源赖光心中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样一个念头,父亲和朔那边必定是出事了,虽然他还无法完全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会有死士盯上了他,盯上了源家,但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结界能支撑多久?” “我们这次带来的人员中没有特别精通结界术的,保守估计,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 别慌,冷静下来。源赖光深吸了一口气,本家的位置更靠近中心,会比他更快收到消息,有源海夕在,想必父亲和朔那边的反应也不会慢。不过是防守罢了,要是连这都撑不下去,他所说的要超过朔岂不是成了笑话? 更何况,想要借此机会拿下我们,哪有这么容易?! “既然想要看看我们源家的实力,那就放马过来吧。”或许是年少的孩子很爱去模仿自己崇拜的人,源赖光此时的神态和口吻与源满仲和源满朔分外的相似,他看着眼前沉默矗立的咒术师,一挥袖子冷然地说道,“无需留手,无需活口,既然有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就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 “是!赖光少爷!” 同一时间。 [玉犬]的脚在树干上借力,留下了深深的爪痕,然后从半空中扑向了下方的咒灵,尖利的牙齿直接将其撕碎吞进了肚子里。 长长的蛇尾不用怎么瞄准,只需要避开人所在的地方,直接在战场上抡过,就能抽走大片的咒灵,清扫出空地来,但很快又会被从上方看去密密麻麻如同蚁群一般的咒灵覆盖过去。 禅院涉一直接将手中的刀当做标枪一样丢了出去,贯穿了咒灵的身躯将其牢牢地钉在了树上。他左脚踩地,身体回转,咒力瞬间涌动凝聚,然后右脚猛地踢出,从后方袭击而来的咒灵登时被一脚踹飞,他转身两步起跳,抓住了穿透咒灵的刀,膝盖弯曲,双脚抬起,狠狠地蹬在了树干上面。 长刀顿时带着鲜血从树干和咒灵中脱出,他在半空中扭腰,手上一松,手指微微一压,握刀的姿势霎时一变,一道亮光闪过,他半蹲在地上,身后咒灵奇形怪状的脑袋腾空而起,喷溅出了大片的血花。 “嗷!”一个四肢着地的咒灵发出震天的咆哮,朝着他冲了过来,禅院涉一没有起身,反而低下了头,下一秒,一片紧凑得像是织出的白绸的蛛丝从他的头顶飞射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缠在了咒灵的前腿上。 一种像是在烧热的油中放入生肉的滋啦声响起,咒灵的腿上冒出了灰白色的烟,仅仅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它的腿就被腐蚀断裂开来。咒灵骤然失去平衡,身体止不住地向前倾倒,直接滚了出去,期间压倒卷起了好几只咒灵,最后顺手被源家的咒术师将这几只晕头转向的咒灵收拾掉了。 禅院涉一已经连点头表示感谢的时间都没有了,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从咒灵堆里揪出来了一个因为一时不察而陷入其中的禅院家的咒术师。[鵺]从天空降落,身上萦绕的雷电带着剧烈的轰响落在了咒灵群中,比较弱小的咒灵瞬间化为黑灰,而还存活着的也因此出现了短暂的身体麻痹,随后[鵺]用爪子抓住了它们,扇动翅膀,将它们从高空抛了下去。 禅院涉一的耳边传来了好似西瓜落地开瓤的声响,他头也不回急匆匆地向被自己救下的禅院家的咒术师询问道:“还能战斗吗?” 禅院家咒术师的脸上还带着两分惊魂未定,听到禅院涉一的问话,他定了定神,一咬牙果断地应承道:“能!” “很好。”禅院涉一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几乎能够感受到压在胸口的郁气和喉咙中泛出的血腥气。就好像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有人堂而皇之地来到他面前,当面扇了他一巴掌,轻蔑地说着你以为你已经彻底掌控所有人了吗?你跟禅院荣有什么两样呢?哦,不,你还不如禅院荣!最起码人家是堂堂正正的家主,而你只是个被长老们掌控的“傀儡”,就像今天他们做出的决定,你不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没错,禅院涉一敢肯定这里面有家族长老们的参与,不然以禅院荣这几年的毫无存在感,怎么可能有号召起禅院家近乎半数的咒术师的能力? 而且这里面显然还有第三方的存在,禅院涉一冷笑着一刀将咒灵枭首,身后是一片“尸横遍野”,家里的那些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是什么让他们甘愿冒着得罪源家的风险做出这种事来?而且这种行为不可能是临时决定的,一定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谋划,而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必定是一个势力远大于禅院家的才能够这样遮人耳目! 这是耻辱!禅院涉一在心中的怒火膨胀到极致的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眼中却幽深一片。这件事不能怪任何人,能怪的只有他自己,说到底还是他的手段太过温和了一点,他之前所想的并没有错,什么可能会遭到大面积的反抗,什么可能会遭到其他家族的谴责,这些顾忌统统都没有必要!整个禅院家… 禅院涉一的脸上缓缓浮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果然只需要一个声音! “涉一君。”刀光一闪,眼前顿时被洗刷出了大面的空白,源满仲单手持刀,冬日的寒风吹来,身后的羽织猎猎作响,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的咒灵在前,他却依旧优雅从容,巍然不动。 不知道朔那边怎么样了?源满仲依旧有空闲想着这样的事情,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飘散,眼神淡淡地落在了禅院涉一的身上,没有什么汹涌凛冽的杀气,甚至可以说是心平气和,但禅院涉一却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你知道该做什么。” “是,源大人。”禅院涉一低头行礼,郑重地说道,眼中狰狞之色一闪而过,“禅院家会给您一个交代。” “家主大人!”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源满仲一愣,猛地回过头去,只见源宁冬艰难地在咒灵潮中穿梭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染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源穆彦的身影猝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源宁冬的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源满仲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朔那边出事了?”源满仲略带一些惊疑地说道,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朔少爷尚且安好,出事的是平安京!”源宁冬眼前发黑,但他还是坚持着一口气尽量简短地将局势说了出来,“法皇陛下逝世!上皇发动政变!” 一坐尽惊。 这下所有的都连起来了。禅院涉一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那群蠢货!他们在藤原氏的怂恿下在上皇陛下身上下了注?!该说他们还好留了一半,没有头脑发昏地一并投入进去吗?! 源满仲闭了闭眼,握在刀柄上的手背冒出了青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禅院涉一一眼,声音不容置疑地说道:“涉一君,你们自己可以的吧?” “是。”禅院涉一知道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于是果断应答道,在源家的帮助下,他们已经差不多□□了局势,现在撤出的话,他们顶多会吃力一些,“还请交给我们吧。” 源满仲缓缓提刀,周身的咒力充分表现出了他内心的愤怒,让人连接近都有一种致命的危机感,众人的眼前闪过一道光华,随后是滔天的巨响,地面的晃动让所有人都有些站立不稳,在烟尘散去之后,所有人定睛一看,咒灵群间被硬生生斩出了一条空白的足足有三米宽的由鲜血铺成的通路。 源满仲收刀归鞘,像是根本不怕受到攻击一样平静地沿着通路穿行而过,而周围不管损失多大依旧汹涌向前的咒灵身上居然浮现出了畏惧的情绪,在源满仲经过的时候,甚至还出现了隐隐想要奔逃向后退却的态势。 “很好,那么现在只剩下我们了。”在源满仲等人离开之后,禅院涉一才有些失神地收回了目光,他听着在短暂的安静过后,重新出现的咆哮声,低声笑了出来,“禅院家,长老,真是够让人惊喜的,是觉得我已经脱离掌控了吗?” “既然如此…”禅院涉一喟叹着,眼睛中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那就让你们更惊喜一点吧!” “[领域展开]——”脚下的影子沸腾,如同海潮一般向着四周无止境地扩散开来,禅院涉一抬起手,影子仿若蔓延上了他的双眼,内里漆黑一片,“——[嵌合暗翳庭]!” 第440章 仁河之乱(四) 咒力蓬勃地浸染了每一缕空气, 气浪滚动着向四周排开,树叶吹动散发出层叠的沙沙的声响。 源满仲脚步没停,只是侧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已经能够开领域了吗?这个年纪…在禅院家可惜了。源满仲并不是在故意贬低禅院家, 而是他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而且他还准备收回自己以前说的“蠢货比较好掌控”的话, 因为他突然觉得这句话貌似有点不严谨。 正常的蠢货确实比较好掌控,但是蠢到家却又完全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家伙的话…源满仲的表情有点不好看,想到禅院荣干出的一系列事情,原先犯蠢好歹还有点限度,现在竟然与藤原氏沆瀣一气…他的想法在此刻与源满朔达到了惊人的一致,怎么之前就没有弄死他呢? “家主大人。”源穆彦沉声问道,“我们是先去朔少爷那边还是…” 他已经从源宁冬口中得到了具体情况, 论谁也没想到这两件大事居然凑到了一起, 顺带这其中还反应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虽然之前就已经警告过那些咒术师家族,但现在有禅院家带头在先, 很难保证不会有人秉持着法不责众的想法,加入这一场“盛会”之中。 这样一来的话, 现在平安京的混乱程度绝对是难以想象的,这还不算完, 更糟糕的是他们源家现在的力量是被分散开的:本家作为最重要的地点, 有接近半数的力量留在了那里, 而其余的作为护卫源赖光的力量被带走了一部分, 源满仲与源满朔因为这次咒灵潮的变故, 又再度分割, 也就是说现在源满仲手上的部分根本不足两成, 就这样突入进去的话… “朔有分寸,既然他说了不用管他的话,那就绝对不会有问题。”源满仲确信地说道,他相信源满朔甚至在某些时候要高于他自己,在这一点上是毋庸置疑的,“信件是从本家发出来的?” “是,是海夕的术式没错,她留守在了本家之中。”源宁冬已经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他的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疲惫,从咒灵潮中穿梭过来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但还是强打精神说道。 “本家那边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如果藤原家真的像我们想的那样,本家绝对是他们的第一目标,只是拖延时间的话,足以纠缠不短的时间了,如此一来赖光那边就麻烦了。”源满仲手指抵着下巴思索着,他转头看向了源穆彦吩咐道,“穆彦,你先到赖光那里去,不管遇到谁都不用管,事后我去解释。” 源穆彦点了点头,他右脚后撤,身体压低,在寒风拂过之时瞬息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既然已经得罪了,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吗?源满仲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是干涉朝政已经让你们不满足了吗?你们想要将上皇与天皇陛下之间的争斗…“发展成源家和藤原家的战争吗?” “源家主这可就高看我们了。”“轰!” “什么?”源满仲猛地抬起头来,伴随着树木的折断倒地声和剧烈的轰响,源穆彦从前方倒飞了出来,他在半空中稳定身体,双脚落地,半跪着手指轻抚地面。 即使冲击力已经让他卸掉大半,但剩余的也足以让他在地面上犁出了深深的痕迹,源穆彦压低重心,身体向后倒退,最后勉强在源满仲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穆彦?” “无碍,家主大人,只是…”源穆彦站起身来,握在长/枪上的手指张开又合拢,要不是他及时将长/枪挡在身前,想必现在就不是毫发无伤的样子了,“来者不善。” 脚步声逐渐靠近,一队人的身影在烟尘中出现,源满仲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最前方的人身上时,眼里闪过了一丝明悟,他的手缓缓地搭上了身侧的刀柄,心里想着确实是来者不善,嘴里冷淡地说道:“不知藤原家主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藤原琉生看着源满仲,眼眸深处掩藏着极深的忌惮,“是否是‘战争’,可是源家主说了算的。” “此话怎讲?” “只要源家主愿意对此次咒灵潮和平安京中发生的事情既往不咎,我们自然也愿意备上一份厚礼来消除误会。”藤原琉生的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位高权重的藤原家主什么时候遭受过这份气?要不是禅院荣那个蠢货…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双方倒是对禅院荣形成了统一的意见,“您觉得怎么样?” “既往不咎?”源满仲将这四个字在嘴里滚了一遍,他的心中只能够感受到一种情绪,那就是…“笑话。” 这样的话,世人该怎样看待源家?做出的承诺、发出的警告如果能被这样简简单单地交换掉的话,他拿什么脸面去见朔和赖光?有什么资格来当源家的家主,去统御众人? “如果仅是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源满仲厌烦地看了一眼藤原琉生,他一直都对藤原家这副做派喜欢不起来,举族上下好像都是一群被利益所驱使的动物,虽说不会做出什么太过违背人性的事情,但下限显然也高不到哪去,尤其是他怀疑要不是前者一旦被发现了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他们或许也不在乎这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藤原琉生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有抱什么希望,这些利益交换的招数在其他人的身上或许会好用,而在源家的身上只会得到一个碰壁的结果,他有时候竟觉得所有的阴谋算计在源家面前,就如同高空中照耀的太阳下的虫蝼,只要冒出头就会被灼伤踩死,尤其是在源满仲的眼前。 明明心计手段源满仲一样都不缺,可为什么他却能如此堂皇大气、理所当然?让人看上去的时候只是看到模糊的光影就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去,退回到阴影中,就好像触碰到就会将自己内心中所有的阴暗刨出放到阳光下暴晒,从此再也不敢踏入光照一步。 格格不入的源家,格格不入的源满仲… 藤原琉生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咒力覆盖了他的全身,几乎扭曲了空气,他向前一步,胳膊上青筋鼓起,原先站立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脚印,就在今日终结吧。 “穆彦。” “是。”源穆彦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长/枪在手中攥紧,术式发动,他眼中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只要速度够快,他就足以在清理掉源赖光身边的隐患后赶回来支援。 他确定了一下方向,以保证自己在极力控制速度的时候不会偏移,随即脚下重重一踏,速度快到原地的残影都在人们的视网膜上逗留了半秒才缓缓消散。 然而… “别想走!”从藤原家的队伍中冲出了一个人,正面迎上了源穆彦,源穆彦手臂前伸,长/枪竖立在身前,却被来人一把抓住。枪杆在双方的力量下弯曲出了弧度,他被源穆彦带的向后飞去,但与此同时源穆彦的速度却一点一点减慢了下来,他冲着源穆彦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眼中满是挑衅,“源家主的影武者也不过如此。” “你这家伙…”源穆彦的脸色沉了下来,向来沉稳肃穆的脸上绽放出了怒意,已经有多久没人敢用这种轻蔑的语气在他面前说话了,而且竟敢还捎带上了家主大人!他的肩膀下沉,手腕一转,身上的咒力爆发出了可怕的威势,“给我滚开!” 气浪炸响,好似张开的羽翼向着两侧展开,枯黄的草叶纷纷倒伏了下去,所有人的耳膜同时遭受了重击,在疼痛的同时嗡嗡作响。源穆彦和阻拦他的藤原顺人消失在了原地,两人的前方无论是植被、树木还是山坡碎石全都消失不见,地面土壤直接下沉了数十公分,就好像直接在森林中开出来一条开阔的隧道。 “早有准备?”源满仲挑了挑眉说道。 “自然,就算今天不这样做过一场,也得早日做好万全的准备。”藤原琉生面上透露出了两分得意,“想必源家主您也是…” “不,完全没有。”源满仲波澜不惊地说道,但是藤原琉生无论怎么听都能从中听出淡淡的嘲讽来,“别把我们混为一谈,只有你们才会将其他所有人都当做假想敌。” “真是傲慢。”藤原琉生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眼神阴翳地看着源满仲,明明是偏向健硕的身材,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草丛中的毒蛇,随时都有可能冒出给过路的行人来上一口,“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根本就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吧?” “随你怎么说。”源满仲的拇指一抬,刀身在人的瞳仁中映照出一抹雪亮的光泽。一声清鸣,源满仲抽出刀刃,手臂微抬,刀尖指向了藤原琉生,“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说得也是。”藤原琉生抬起双手,“就让我见识一下,光照永夜的大日吧。” 第441章 仁河之乱(五) 长/枪带着凛冽的风压直冲藤原顺人的面门而去, 藤原顺人的脚步快速向后腾挪,身体轻微左右摆动的同时微微偏头,在如同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中, 他就像是随时都会倾覆的小船, 但每次却都能差之毫厘地躲过。 在退无可退,后背即将贴到山石上的时候,藤原顺人的手向后狠狠一按,山壁顿时开裂出了缝隙, 他的手也陷了进去。借着这个人为制造的支撑点, 他的手臂用力,身体猛地向上蹿了一节, 左腿屈起, 右脚抡圆了奔向了源穆彦的脑袋。 源穆彦一低头, 劲风从他的头顶刮过,藤原顺人也趁着这个时候从侧面逃脱,但他却并没有拉开距离, 而是紧接着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说到底他的目的是不让源穆彦回返平安京,如果能杀了他自然更好, 如果不能的话,也得牢牢拖住他, 不过现在看来,负有盛名的源家主的影武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强大。 藤原顺人的手臂弯折后退, 随后猛然击出, 势大力沉的一拳直冲源穆彦的胸口而去。源穆彦的左手顺势沿着枪身下滑, 在靠近枪头三分之一的位置停住, 手指收紧牢牢握住, 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拳头与枪杆相交甚至发出了类似于金属撞击般的摩擦声。 藤原顺人的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微微收势又再度挥出,在咒力的作用下,他的手臂落在了相同的位置上,确实是被长/枪挡住了没错,但力量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样直接穿透了过去,愣是捶在了源穆彦的胸口。 空气甚至压缩凝聚成了白色的水蒸气,向四周膨胀扩散开来,树枝被强风刮动着向两侧歪斜,一声脆响,部分较为纤细的树木都被带动着弯折,到达了极致之后,只听接连不断的咔嚓声,树木纷纷从中间断裂开来,被气浪推出老远。 源穆彦身后的小山以他为中心开裂出了巨大的蛛网纹,像是爬山虎一般不断地向上攀升,碎裂崩毁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阵并不强烈的风吹来,就好似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整座小山颤动着直接垮塌了下来,砸落在地面上连同并不结实的泥土,像滑入泥潭一般深陷了下去。 源穆彦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哼,血腥味瞬间冲上了舌根和鼻腔,他的脚在地面上一扭,身体前压,脚跟抬起,强行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藤原顺人一眼,黑色的眼睛中逐渐冒出一些令人心惊肉跳的东西,下一秒,他忽然后退一步,手腕松懈了力道,长/枪直直地下落,与藤原顺人相抗衡的力突然消失,令他的上半身一闪,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源穆彦直接抬脚朝着他的太阳穴踹了过去,藤原顺人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良好的身体掌控力让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静止在了原地,在源穆彦的脚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快速伸手抓住了源穆彦的脚腕:“仅有这种程度吗?” “自然不止。”源穆彦沉声说道,藤原顺人的警报瞬间炸响,他迅速松开手身体暴退,然而已经晚了一步,极薄的短刃从源穆彦的鞋尖处弹出,带着一抹幽绿浅浅地刺入他的太阳穴,然后在他闪躲的动作中,顺着他的脸颊下滑,从下巴处脱离,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这家伙!”藤原顺人用手捂着脸急速后退,惊怒地说道,“居然也会用这种手段吗?”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源穆彦放下腿,脚尖一提,落在地上的长/枪被他提到手中。他注视着藤原顺人的表情,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脸上掠过了一抹理所当然,“正是因为是家主大人的影武者,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只是之前从来都没有机会罢了。” 如果说家主大人是煌煌的大日,那么我就是背后所有的阴影。源穆彦平静地想着,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并且心甘情愿接受的事情,无论是刺探、暗杀…还是其他任何可以达成家主大人愿望的手段,他都会去准备与学习,即使可能永远都不会用到,但如果有那一天,他总不会让家主大人失望的。 “呵,真该让琉生大人看看,源家从来都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藤原顺人冷笑着说道。 “源家是什么样子不是他可以评判的。”源穆彦眼神幽深地看着藤原顺人,用一种清晰而又坚定地口吻说道,“你们所有人都不明白一件事,家主大人从来不是什么‘平安京的太阳’,他只是我等的太阳而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藤原*某种程度上用反贼来形容也差不了多少*顺人居然也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一天,他面露惊骇地看着源穆彦,轻松就明白了他话语中的含义,要知道皇室历来都是自诩为天照大神的后裔,而天照大神是太阳的化身,源满仲被称为“光照永夜的大日”已经足够让他们忌惮了:这个称呼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源满仲是“太阳”,那他们是什么?他是想要上天不成? 但由于种种原因,皇室始终对源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还仰仗着源家,要是真准备对源家出手的话…还真不知道是谁先没。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好歹源满仲往上追溯不久,也是他们皇室的人,于是他们就勉强默默忍耐了下来,假装一副看不见的样子,大不了忍他个一百年,而现在源穆彦的话一出… 岂不是说明源家根本不在乎上面究竟坐着的是谁,他们所追随的只是他们的家主?虽然他们藤原家明里暗里也不怎么看得起皇室,光是从他们这么在政局中搅风搅雨就可以看出,但最起码他们表面功夫做的还可以,是统一在“皇室”这面大旗之下的…或者说他们其实一直都在狂热地追逐着皇室的权利,究其根本他们还是在意的。 而源穆彦…在他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半点对于皇室的在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像是在说什么真理一样——将源家主认定为他们唯一的道标——然后在自己这个敌人面前说了出来?! 他用看疯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源穆彦,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一番话宣扬出去?”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源穆彦看着他如此说道,他的话音刚落,藤原顺人就忽然感到自己脸上一阵麻痒,像是被蚊子咬过之后鼓起的包,只有在抓挠过后才能得到短暂的解脱,但当他用手去触碰之时,却惊恐地发觉自己的脸颊发木,就如同一块早已失去了活力的腐肉。 藤原顺人感觉什么流淌在了自己的手上,他的眼睛睁大,缓缓地放下了手,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夹杂着绿色血丝的脓液:“你居然还淬了毒?!”到底谁才是在世人眼中卑鄙无耻的那一个啊! “别白费力气了。”源穆彦冷眼看着藤原顺人调动咒力,试图阻隔毒素的传播,最后却恐惧地发现随着咒力的流动,原本还“懒洋洋”的渗入的毒仿佛一下子被激活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开始顺着咒力浸染全身,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变成了饱和度极高的绿色,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这是咒毒。” 就像之前所说的,源家和整个平安京是格格不入的,这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被绝大多数人避而不及的“毒”上。因为历来贵族公卿死在毒上的不在少数,所以他们对此都避讳莫深…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私底下有没有自己研究那就是另说了。 而源家对此的态度是:哦,毒啊,好用吗?好用就行,各种效果都来一套吧。 就非常的…务实。 尤其是在这代源家恰好有人的术式与毒有关之后,源家储存的配方就开始推陈出新,而现在源满仲所用的这种还不是现实中可以找出来的,而是纯粹在术式的作用下生成的,可以称得上是对于咒术师特攻的能顺着咒力蔓延的咒毒。 毒性越强,范围越广,能够存续的时间就越短,源穆彦拿到手的时候还被特意叮嘱了这种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超过时间就会失效,他本来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结果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所以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对源家的印象都是从何而来,要知道源家大多数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派,其中甚至包括了在某些人眼中堪称“光伟正”的现任源家当主源满仲。 源满仲(一头雾水):? “你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源穆彦缓缓提起了长/枪,“本来只是想要摆脱纠缠,但既然如此穷追不舍,那还是一劳永逸的好。” “那就看看我在这五分钟里,能不能将你永远留在这里吧!” 第442章 仁河之乱(六) 藤原顺人不再顾及什么,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就算能够找到解除的方法,时间上也早已来不及了。他抬起手手指攥紧, 骨节分明地突出,就在以为他会冲上去的时候, 他却手臂一收,将好几柄暗器掷了出去, 随后他俯身脚下一跺,沉重的闷响后, 他脚下的地面凹陷,碎石飞溅,整个人瞬间缀在甩出去的暗器后向着源穆彦急速靠近。 叮当几声过后, 源穆彦灵活地挡下暗器, 同时枪尖微挑, 在微妙的碰撞和气流的作用下, 暗器在一敲一抖中被带动着调转了方向, 他一甩长/枪, 暗器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藤原顺人飞射了过去。 藤原顺人不闪也不避,用手在眼前一挥, 大部分暗器被拍飞扎在地面, 寥寥几支擦着他的面部和手臂而过, 但在毒素的折磨之下, 这点疼痛□□脆忽略过去了, 伤口处除了有半透明的液体渗出之外, 竟是没有半点的血迹。 源穆彦一振长/枪, 枪身就如同闪电一般, 在空中闪过一道白光, 于眼眸中乍亮,藤原顺人向着右侧跨步,险险地躲过攻击,随后巴掌直接拍在压着他的肋骨而过的枪身上。 “轰!”枪尖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足以证明力量有多大,源穆彦的脸上没有出现丝毫慌乱,他闪身到藤原顺人的身前,手指蜷起直接砸在他的胸骨上。 细微的开裂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藤原顺人身体弓起,只感觉一股气直接上升到了咽喉处,仿佛下一秒就会呕出来。源穆彦一直没有松开的长/枪在地面上支起,他的手臂用力,双脚跳起,枪身承载着他的体重向下弯折,他一脚踹在藤原顺人的肚腹上,然后紧接着小腿收回又弹出,向上脚尖踢撞上了他的喉管。 藤原顺人向后踉跄了几步,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点放大的寒芒,他的瞳孔瞬间紧缩 ,头部后仰想要躲开冲着他面门而来的长/枪,却没曾想这只是虚招,源穆彦就好像不受惯性的作用一样,长/枪直接停滞在了半空中,拿着长/枪的手臂向一侧撇开,枪身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地落在藤原顺人的身上,将其直接击飞了出去。 “你刚才的那番话…原来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拖延时间到毒素生效吗?”藤原顺人狼狈地撞断了几棵树木,才翻滚着爬起身来,喘着气问道。他的半边脸已经变得青绿,并且在逐渐加深,脸上的伤口边缘卷曲发白,好像食物在逐渐腐烂,笼罩上了一层菌丝,然而他不顾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再度朝着源穆彦冲了过去。 “不。”源穆彦的身影在移动中仿佛出现了虚影,他手中的长/枪耍了一个枪花,脚下一错,侧身躲过了藤原顺人的攻击,枪身倒转,枪尾直接在他的后背一抽,“我说的都是实话。” 藤原顺人一个踉跄向前扑倒,毒素已经开始侵占他的大脑,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都开始变得反应迟缓不受控制。他勉强站稳身体,转身朝着源穆彦咧开了嘴,白色的牙齿间,幽绿色的斑块在他的舌头上显现:“真没想到,皇室自始至终都在防备着我们,结果最大的隐晦却是看似是‘守护者’的源家吗?” “别拿你的思维去揣测家主大人。”源穆彦漠然地说道,长/枪就如同游龙一般直冲藤原顺人的心脏而去,他的身体强行向着一侧偏移,枪尖擦着他的心脏而过洞穿了他的左胸口,“你没有资格。” 藤原顺人的肌肉收紧,双手伸出,牢牢地用身体和手掌卡住了长/枪,拳头带着风的尖啸奔向了源穆彦的侧腰。 碰撞的声音响起,源穆彦的手臂微抬将其直接挡开,右手一旋长/枪,往前一扯,藤原顺人脚步不稳地向前半步,源穆彦在此刻交换了握着武器的手,左手握紧枪尾,右手握拳顺着枪身一拳轰出。 只听一声清脆的断折声,已经变得脆弱并且在之前的攻击中布满裂痕的骨头被直接轰碎,向内直接插进了脏器之中,还没等藤原顺人一口血喷出,源穆彦脚下一踏一记飞踹,贯穿的枪身从藤原顺人的身体中拔出,他瞬间化作一枚炮弹向后倒飞了出去,直直地砸入了刚才崩毁的山体所留下的碎石堆中,发出了剧烈的轰鸣。 “咳咳…”藤原顺人艰难地抬起头来半跪在地上,鲜血混杂着肉沫在地面上积成一滩,身上隐隐可以见到裸露出来的沾着血液的骨头,即使是叫藤原琉生前来想必都未必能够认出眼前的是何人。他看着源穆彦一步一步靠近,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要不是这些小花招…” “你还没看明白吗?” “什么?”藤原顺人脸上的不甘一顿,他感觉源穆彦接下来会说出一件被他一直所忽略的事实。 “我根本没用全力这件事。”源穆彦淡淡地看着他说道,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尽快赶回去,所以一切都是以摆脱纠缠为目的,那么在意识到这样是不行的之后,他所采用的方式就更换成了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掉藤原顺人。 他的咒力有消耗吗?有,但是并不多,他的术式仅仅是开启了最低增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所付出的仅仅是在咒力的覆盖下几乎无关紧要的体力,以及一份看起来很珍贵,可是在他们看来只是被简单归类为消耗品的咒毒。 藤原顺人是很强没错,但在他看来也只是一个麻烦,压根连“对手”都算不上,要不是为了最大程度保存实力,顺便也是为了防备未知的领域…他望着震惊失神的藤原顺人,就像是阐述事实那样平淡地说道:“不过是两招的事。” “这不可能!”藤原顺人激烈地反驳着,“明明之前查探到的一切…” “查探?先不说你们查探到的东西真实与否…”源穆彦眼神幽深地低下头来,“你在我的面前说查探?” 源*影武者*太阳下的阴影*源家的暗面*穆彦居高临下地看着藤原顺人,向来表情寡淡的脸上投射下了一片阴影,藤原顺人已经变得模糊的视力看不太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唯有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充斥着两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的不以为然:“别说笑了。” “你这家伙!”泥土挤进了他的指缝中,指甲在挤压之下脱落了下来,露出下面已经烂掉的指肉,他的牙齿在咬合中崩碎,浑浊的眼睛睁大到了一种可怖的大小,已经变形了的手在胸前抬起,“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枪尖捅穿了他的手掌,紧接着穿透了他的心脏,但是藤原顺人濒死癫狂下的爆发已经无法阻止了,颜色诡异的液体从他嘴中淌出,他喉咙滚动着吐出了几个嘶哑的声调:“[领域展开]——” 从身体中榨取的咒力让他的浑身上下都发出了惨烈的哀鸣,然而藤原顺人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是想要源穆彦付出代价,为此拿走什么都无所谓! 以生命为土壤的咒力向外扩散,古朴的寺庙升起,一个庞大的赤红色的怒目金刚矗立在中央,手中拿着的大刀举在头顶,它的眼珠缓缓转动着看向源穆彦,不怒自威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必须要消灭的邪魔。 “——[忿怒伐折罗]!”藤原顺人边咳嗽边痛快地说道,“来尝尝这个吧!” 即使是对领域之术又能坚持到几时呢?藤原顺人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或许他们的查探确实是有百般错误,但有一点却是可以基本确定的,那就是:源穆彦,这个当代源家家主的影武者,是没有领域的! 你拿什么来… “你们知道我的术式跟速度有关。”源穆彦的声音回响在了他的耳边,“但你们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什…么?藤原顺人艰难地抬起头来。 源穆彦压低身体,无形的风萦绕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眸中,藤原顺人、巨大的怒目金刚…所有的一切都消弭不见,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咒力一层一层地覆盖在了他的躯体上,然后悄无声息的,他的身影静止了片刻,忽而消失不见。 人呢?藤原顺人迟钝地想道,然而他的视网膜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反馈,他的耳朵就先一步听到了穿云裂石般的声响。他的耳膜被直接震碎,大脑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像是在左右摇晃的车辆上手中捧着的豆腐脑,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舀都舀不起来的渣滓。 怒目金刚就如同被导弹所砸中,身躯瞬间四分五裂,头颅滚落下来就如同陨石降落,直接朝着下方动弹不得的藤原顺人砸去,在藤原顺人声嘶力竭的嘶叫声中,他的身体被巨大的烟尘所淹没,再也没有了声响。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截止,封闭的领域在从内部遭受了重创之后,随着藤原顺人的死亡渐渐消散,但紧接着,远处山脊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响彻云霄的轰鸣。碎石滚落,山体塌陷,流动的泥土像是瀑布一般汹涌着冲向了大地,动物惊慌地四散奔逃,震动不断地向外蔓延,几乎让人以为是否是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地震。 从天空中看去,一整条直线上的群山被无比惊悚地整个贯穿,冒出的烟尘几乎遮蔽了天空,在尽头处,源穆彦的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他的身上冒着白烟,闷声咳嗽了两声,然后深呼吸着缓解了一下从体内发出的撕裂般的疼痛,将涌上喉咙的血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源穆彦这样想着,再来上两次,他大概就没有能够战斗的能力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以后再说吧。源穆彦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挺直脊背抬头望去,沉默了两秒后,他略微有些疑惑地四处看了看,似乎想要从大变样的环境中找到平安京的方向。 源穆彦,以非领域之身站立在咒术师最顶点的怪物之一,在与特级术师藤原顺人的战斗中,于十分钟内取得胜利。 第443章 仁河之乱(七) “嗯?”突如其来的晃动让源满朔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向着远处看去,在群山的轰响之中,咒力升腾而起, 以一种极其强硬的姿态侵占了所有人的眼睛,晕染了大片的天空,那是…“穆彦叔叔?什么情况居然会将术式开启了将近八成?” 源满朔可是知道源穆彦的术式有多么超规格,那是就算不开启到极致都能够击穿领域的术式,只不过一切的根基都在于他的身体能否承受, 而现在…这是遇到了顶级的能够展开领域的特级咒灵?还是说… …是遇到了敌人呢? “等等?那是术式?!”庵歌姬一脸的槽多无口,他们之前虽然见到过源穆彦使用术式的景象,也知道他的术式是和速度相关,但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能够达到如此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地步, “而且这还不是全力?这都能赶上五条悟的‘茈’了吧?” 禅院真希一脸凝重地想着如果是她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应对,思来想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她还不够强,无论做什么想必都是逃脱不了的, 她转头看向五条悟张口欲言,却发现在来到这里后一向表现活跃的他此时却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褪去了所有的轻浮和嬉笑,苍蓝色的眼睛中澄静一片,禅院真希的手指微动,她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一时间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就仿佛雪山山尖上的积雪融化,慢慢地流淌下来, 其间经过未有人打扰过的安静的雪地, 穿过晶莹剔透而又严实的坚冰, 掠过冻结的枝条与霜花, 砸在岩石上, 从缝隙中挤过去,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 禅院真希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了“神子”的由来,不是出于生来的地位,不是因为强大的实力,自然也不是难得一见的六眼,即使所有人都是那么认为的,可她觉得或许只是因为那一瞬间的仿若透彻地明白了所有的眼神,那种好似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流露出的悲悯,在无形中将她心中那个不着调的形象割裂了出去。 “真希~怎么这么看着我?老师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啦。”五条悟笑嘻嘻地冲着禅院真希摇了摇手指,就仿佛刚才所有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该不会是气馁了吧?来来来,说给老师听听,由天下第一的五条老师来开导开导你,保证尝试了的都说好。” “谁用你啊!”刚刚那个五条悟在一瞬间碎成了渣渣,禅院真希用手一推眼镜,感觉自己真是白费感情,抽了抽嘴角万分嫌弃地说道。 “笨蛋。”家入硝子双手插兜,仰头看着天空,太阳的光芒落在她的眼眶,她伸出手虚虚地遮在额头上,似乎是被阳光所刺痛,她缓缓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重复道,“一个两个的全都是…从头到尾、从内到外的…彻头彻尾的笨蛋。” “一个笨蛋就够了,用得着加这么多定语吗?硝子。” “我只是在强调严重程度罢了。”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用不着反驳我。”全都是笨蛋,自然也包括我在内,真要说的话,他们不过是想要去挽回些什么。 挽回朔,同样也是去挽回那个徘徊在过去的梦里不肯清醒的自己,谁又能去说谁呢? “晴织…叔叔?”他们或多或少都猜测出了什么,但就像拍打过来的浪花,收拢不住也根本无力去阻止,只能任凭潮水渗入沙地,心脏沉甸甸地坠在胸口里发疼,禅院惠看着就如同一块毫无生命的石头一样的源晴织,有些迟疑地说道。 源晴织缓慢地转过头来,他安静地注视着禅院惠,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在禅院惠微微睁大的眼睛中,他沉默了许久,脸上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其实从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家主大人选择我成为影武者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只是…” 只是… 源晴织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转过头专注地看着源满朔,就好像那是他唯一的信仰,他究竟有没有一刻怀疑过,或许家主大人唯一的一次错误… 唯一一次错误的怜悯… …就是他呢?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正确也好,错误也罢,只要让所有知道错误的人说不出来话就好,无论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永远地闭上嘴,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如果唯一一个知道错误的只有我自己呢? 源晴织垂下眼,手指攥得发痛,绝望与苦痛像是从封锁得很好的箱子中,拉伸变形成了薄薄的看不出原样的纸片,在不惹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钻了出来,他红色的眼睛仿佛流淌着鲜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赤红一片。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想要知道答案,他知道家主大人还需要他,他知道其实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被包容着的,如此一来… 他又该怎样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呢? “兄长是遇到拦路的人了吗?”能这么快得到兄长是到禅院家的防线那里去的消息的…不,应该说在看到禅院荣在平安京现身的那一刻,聪明点的都该知道这次的咒灵潮出现了问题,而能去禅院家那边支援的,在五条家和加茂家有心无力的情况下,也只有兄长了。 但是正常来讲都会做两手准备才对,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总要做好兄长其实是在源家阵地的预案,也就是说… “当!”源满朔的扇子展开,抬手挡在了侧脸,一枚苦无在上面撞击出了火花,然后落在了地上。源满朔将扇子微微下移,露出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冷凝地向着身侧看去,“…果然我这边也有啊。” “真可惜,其实我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会遇到源家主。”一个高傲的声音响起,源家的咒术师快速地挡在了源满朔的身前,充满警惕地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只见一个青年模样的人身后跟着一队藤原家的咒术师缓缓走来,明明是姣好的面容,眉宇间的那抹高傲和阴翳却让人一看就心生不适。他环顾一周,最后眼神重点落在了源满朔的身上,像是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是你在这里。” “不然呢?你想要去送死吗?”源满朔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是哪来的自信?这种程度连站到兄长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吧?这副大言不惭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哪天顺手被人收拾了也不足为奇,而且…“你是…?” 空气中安静了一秒,青年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他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源满朔,咬牙切齿地说道:“想凭这些招数就激怒我吗?还差得远呢!” “不,你想的太多了。”源满朔淡定地说道,青年本想要嘲笑一下源满朔的手段真是低劣,结果在他打量了一下源满朔的表情后发现…源满朔貌似是真的没想起来。 “目中无人的家伙!你给我记好了!我是藤原风吾,是将会杀掉你的藤原家的下任家主!” “…好的?”源满朔简短地应答了一声,他努力地从记忆中将藤原风吾这个名字扒了出来,然而只是一个非常单薄的印象,甚至都没有源满仲今天早晨所说的有新式的点心来的深刻。 源江秀见状凑到源满朔的身边,低头轻声地将他所知道的有关藤原风吾的信息说了出来,虽然他已经足够小声了,但现场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家伙,藤原风吾一看就知道即使自己报出来名字,源满朔还是压根就没有将名字和人对上号…不,或者说他连这个名字都是一副似乎有听说过但是想不起来的模样,再一想自己将源满朔当做自己最大的对手,时时刻刻关注着对方… 藤原风吾的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不过这也不能怪源满朔,一般来说虽然他对于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但最起码各家的基础资料、人物关系还是要知道的,但是唯独到了藤原家的时候,源满仲当时看了看,直接了当地表明对于藤原家的继承人暂且只需要记住名字就可以了。 “为什么?”源满朔有些困惑地问道,“藤原…不是应该特别关注才对吗?” “按照常理是这样的,但是…”源满仲从卷册中抬起头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似乎是冒出了一丝无语,“藤原家稍微有点特殊。” 源满朔歪了歪头,眼睛中一时间被好奇和疑问占满了。 “怎么说呢?”源满仲沉吟片刻,他貌似是想要用最直观的方式来展示,于是转头从放置着资料的柜子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源满朔接过翻了翻,发现全是一些以藤原为姓氏的人名,最开始还记录得比较详细,后来就变成了寥寥几行字,再后来…就单纯只是一个名字了:“这是?” “原先藤原家历代继承人的名册,不过重点不在这里。”源满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看一下时间。” “一年…换了两个?” 第444章 仁河之乱(八) “两个?你看的是哪一页?”源满仲愣了一下, 朝着源满朔正展开的那页瞥了一眼,了然地说道,“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你往后翻一翻。” 源满朔依言往后翻找, 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几乎并列在一起的名字, 互相之间的时间就差了…不到两个月?这是半年换了三个人?源满朔朝着源满仲投以了震惊和询问的目光, 在得到源满仲的点头回复之后,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在源满仲说出口时,他就基本猜到了缘由, 毕竟除了他们源家和个别人丁稀少的家族之外, 大多数贵族公卿家继承人之间的争斗都挺惨烈的,但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到居然能惨到这个地步, 跟他们源家比起来,藤原家真是另一种规格的“龙潭虎穴”。 “以前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但是藤原琉生和他的上一代家主在继承人的问题上更换得太过频繁了,以前还发生过有些消息不够及时和灵通的家族, 在称呼继承人的时候, 叫出了上一任的名字。”源满仲想到当时的场景都替他们感到尴尬, “所以后来在无形中就心照不宣地多了一个规矩,专门针对藤原家的,就是先等他们家的继承人能够稳定下来,然后再做其他的准备。” “以这个速度, 他们的人够吗?”不会到时候变成无人可用了吧?源满朔看着手里或许在他们自己看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叫外人看来一定是骇人听闻的名单, 只感到了叹为观止, “就跟养蛊一样。” “嫡系死完了不还有旁系吗?”源满仲的神色冷淡, 藤原家和源家说是背道而驰也不完全, 但这并不妨碍他看藤原家不顺眼,“在继承人这方面,不管是正室还是妾室所生的,待遇全都一样,再说或许是‘祸害遗千年’的缘故,除非有意外事件发生,否则藤原家家主的寿命都挺长的,自然孩子也不少。” “就不会发生比较强的都拼光了,结果最后上位的是一个不符合预期的人的情况吗?”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几率不大。”源满仲平静地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大多数时候,藤原家的家主不一定是最强的那一个,但一定是最卑鄙无耻的那一个…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兄长你说的都对。”源满朔的表情有些微妙,“只不过第一次听到兄长用这个词汇。” “你以后就知道了。”源满仲轻笑了一声,弯下腰拍了拍当时还年岁尚小的源满朔的头,“暂时离他们远点就是了。” 而现在… 他已经长大到不用离藤原家远一点的程度了,但是…源满朔上下打量了一下藤原风吾,对比了一下他几乎完全表露在面上的情绪,要是藤原家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的话,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家伙活不长了,能在现在有这个继承人的身份…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原因就是或许他的实力确实有点说法? 源满朔看向了源江秀等人,示意他们远离这里,不然一旦一会被卷进去了的话(尤其是很多大范围的术式),他可没办法确保自己不会波及到他们。 源江秀微微点头,然后紧接着就看向了藤原风吾身后那一队人,朔少爷这边他们或许帮不上忙,但总可以将这些搅局的带走。他偏头给了身旁源家的咒术师一个眼神,手指动了动,下一秒,他们身上的咒力突然拔高,不同术式的光亮乍起,没有过多的准备,要的就是这猝不及防的一瞬间,他们毫不犹豫地劈头盖脸地朝着藤原风吾的方向砸了过去。 “你们竟然敢!”在掀起的烟尘中传来了藤原风吾暴怒的声音,他的身影从滚动的烟尘中冲出,只是在源满朔的眼睛中,他那狰狞的表情在沾上了黑灰的脸上却显得有点滑稽。 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扇面迎上了他手中的短刀,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一个玩笑,风吾君不会这么计较吧?” 玩笑?藤原风吾的脸色阴沉,他瞪着信口开河的源满朔,嘴角扯动了两下,见鬼的玩笑!他的左手在身后向着灰头土脸的藤原家的咒术师摆了摆,让他们去消灭开始后撤的源家的术师,一时间战场上除了藤原风吾和源满朔之外,就剩下了些许还在“苟延残喘”的咒灵。 藤原风吾向前一步,短刀直指源满朔,而源满朔似乎也确实没有想要与他硬碰硬的意思,他顺势后退了一步,手指松开的同时向着微微倾斜的角度一抛。 短刀在源满朔的眼前向上落了空,扇子在巧劲的作用下,贴着他的手背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直接斩向了藤原风吾的手臂。 清脆的金属交击响起,藤原风吾另一只手上的短刀挡住了锋锐的扇锋,空出来的手上原本正握着短刀的手腕一转,让刀刃方向向下,快速松开了手,然后手腕再度转动恢复了拇指向上的握姿,朝下狠狠地扎了过去。 源满朔左手并掌,手背直接拍在了他落下来的手臂上,同时他拿着扇子的手指一错,扇面倾斜,短刀的尖端顺着扇骨滑了下去,随即被他手腕一抖向着一侧振开,露出了毫无防备的正面的空门。 源满朔右脚抬起一脚踹出,带着仿若突破音障的激波,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藤原风吾的肚腹上。一声在近距离听来有些吓人的闷响响起,藤原风吾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在砸中了一只残存的咒灵作为缓冲之后,依旧去势不减地向后倒飞了出去。 “该死!”藤原风吾并未等待落地,他在半空中干脆以咒灵作为踏板,用手一撑咒灵,调整姿势双脚落在了它的身上。此时他的身躯几乎与地面平行,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他膝盖弯曲,咒力抽调凝聚在双脚上,然后肌肉绷紧用力地一踏。 咒灵的后背即刻间鼓起了大包,然后只停留了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的一瞬,它的后背就整个爆裂开来,露出了贯穿的、可以看见身体前方景色的大洞。 在咒灵减弱的嘶吼声中,除了前方的目标之外,藤原风吾眼角余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舔了舔嘴唇,眼睛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咒力流淌的同时,身体发出了一声爆响,整个人顿时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回来。 他将短刀的锋刃向下贴在手臂内侧,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源满朔挡在身前的扇子上,以他的骨节顿时血肉模糊,鲜血飞溅出来为代价,源满朔手中的扇子被硬生生砸飞了出去。他咧开嘴,手腕一抬亮出短刀,阳光在刀锋之上闪出一道光芒,即将就要吻上源满朔的脖颈。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就像是植物抽条生长被放大了一百倍乃至一千倍的声音,地面开裂,土壤石块被掘开,随后他只觉得腰间被一扯,身前的景物快速倒退。藤原风吾看到源满朔冲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捆在他腰间的粗壮枝条骤然收紧,肋骨回缩,压迫内脏,就如同手中拿着的熟透的柿子,握紧拳头之后,果肉和汁水就会从破裂的表皮中被挤压出来一样。 藤原风吾面色一沉,空气中闪过几道流光,枝条即刻被斩断变成几截,他从空中落到地面,抬头看着源满朔手一招,扇子顿时从身后飞出回到了他的手上,眼中快速闪过了一丝嫉妒。 即使是在特级中都算是最顶级的咒具…藤原风吾低头看了一眼在最开始并不严重的触碰中,边缘都隐隐出现了微不可察的裂痕的短刀,以及还在往下流淌着鲜血的手,暗自咬了咬牙。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刚才选择收回短刀改用拳头的原因,因为他不确定按照刚才的强度碰撞上去的话,他的武器会不会干脆崩毁掉…不,是一定会毁掉的。 源家主还真舍得!光是藤原风吾粗略扫过,源满朔身上的咒具就不下于五指之数,而这还是因为源满朔已经向着成年迈进,所以相对年幼时卸除了大半之后的景象,而他…藤原风吾抿了抿唇,就像源满朔所猜测的那样,他现在虽然是藤原家的继承人,但位子时刻都在摇晃,在没有真正被确立下来之前,源满朔身上的东西他是想都不要想的,毕竟谁会在意一个可能下一刻就被废掉的“继承人”呢? 而如果他想要稳固地位的话…藤原风吾目光灼灼地看向源满朔,只要能够杀掉源满朔,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我通往未来藤原家主的道路,琉生大人也早就承诺过了,而如果我输了,就算能侥幸留下一条命,回去后那些闻到血腥味的“豺狼虎豹”也会一拥而上,离死亡也不过是一步之遥,那么为什么不能拼上一把呢? “孤注一掷了吗?”源满朔注意到藤原风吾投过来的眼神,慢条斯理地用手抚平了袖子上的褶皱,“这样也好,想必能尽快结束吧?” 第445章 仁河之乱(九) “不准备用术式吗?”源满朔右手臂抬起挡开了藤原风吾袭击而来的拳头, 然后顺势向下用折起来的扇子敲在了他紧接着踹出的腿上,放出了“嘭”的一声。 “你会见到的。”藤原风吾左脚一落地,右腿就紧接着衔接上, 小腿朝着源满朔的胸口抡了过去。 源满朔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 不慌不忙地低头弯腰, 没有一丝仓促的狼狈,藤原风吾的腿带着风声从他的后背掠过,带起了他些许的发丝。由于惯性的作用,在落空之后, 藤原风吾的身体也跟着腿略微偏转,源满朔直起腰, 身体微微前倾, 抓住了他的左肩, 然后向后一拉。 藤原风吾的身体转了半圈, 后背不由地朝向了源满朔,源满朔松开手的同时扇子一展,边缘闪烁着寒光直接朝着他的侧颈划去。 藤原风吾身上的汗毛倒竖, 他右肩压低,身体向着一侧倾斜, 同时快速地竖起短刀挡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就好像是把什么裹着被冻得坚硬的薄而脆的冰糖的饼干掰碎的声音响起,短刀毫不意外地开裂开来,碎片崩到藤原风吾的肩膀和地面上,由于距离太近, 碎片在风压下直接扎入他的侧颈, 一时之间血流如注。 扇锋在短刀的阻挡下短暂地停顿了不足半秒钟的时间, 但这已经足够藤原风吾脱身而出了, 他脚步后撤矮下身子, 右手单手撑地,脚朝着源满朔的脚腕踢了过去。 源满朔轻松起跳,衣袖翻飞之间,上面的花纹在阳光下变得清晰可见,但却给位于下方的藤原风吾带来了庞大的阴影,他右手侧立,将扇子竖起,直接朝着藤原风吾迎头劈下。 不能再用武器去挡了,否则他到时候就变成了赤手空拳,藤原风吾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既然如此,干脆…他抬起手看似要去接住攻击,但在即将交锋的那一刻,他的右手却忽然一松,短刀落下被他用位于下方的左手接住,然后伸手想要去抓住源满朔的手腕。 藤原风吾的一系列动作落入了源满朔的眼睛,他手腕一翻,手臂带着扇子向左侧挥动,躲开了藤原风吾试图阻挠的手之后,扇面向上,带着尖啸的风声猛力地向右方挥去。 伸出的手臂被从手肘部位斩断,切入了他的喉咙,隐隐能看到被分割开来的颈骨。鲜血像喷泉一般喷涌而出,在源满朔平静的目光之中,藤原风吾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因为这一时之差就送掉了性命,愤怒、怨恨…百般情绪在他脸上来回闪现,他张嘴不甘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地面瞬间被染红一片。 源满朔的脚步落地,缓缓地收回了手,但他的眉毛却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地上藤原风吾的尸体,这样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总感觉和他之前的表现有些不符… 源满朔在原地停留了两秒,再三确认藤原风吾确实是没有了生命体征之后,他才抬头环顾四周,找准了源家的咒术师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身想要离开。 赖光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以穆彦叔叔的速度应该也快到了吧?源满朔这样想着,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脚下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下一秒,他的耳朵一动,后背骤然生出了一抹寒意,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向后,在后心的位置展开了扇子。 火花在扇面上迸溅出来,源满朔微微偏头,手臂向后一甩,将握着短刀攻击而来的手挡了出去,他右脚在地面上画了个半圆,转身将扇子掷了出去。 一击不成快速退开的藤原风吾向后弯腰,旋转而来的扇面带着劲风擦过他的鼻尖,然在直起腰之后,他又当机立断地向前一扑,双手撑地一个翻滚,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巨大的弧度回返过来的扇子带着破空声再度从他上方掠过,在源满朔的手上转了两圈后,展开的扇面立在他胸前轻轻晃了晃。 假死?还是复活?源满朔看着原先尸体所在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了一滩血泊,他的目光缓缓转移到了藤原风吾的身上,要不是身上染红了衣服的血迹,他差点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连被斩断的手臂都完好无损地长在了他的肩头。 “这是你的术式?”源满朔表面上带着两分好奇地问道,实则心中想着这种恢复是完全恢复到全盛时期?还是说只是一个加强版的[反转术式],单纯愈合了躯体,而体力、咒力水平还是维持在损耗过后的模样?而且…“你刚刚临死前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为的是让我放松警惕?” “不错,你是永远都杀不死我的。”藤原风吾冷笑着说道,这是他可以成为藤原家的继承人的最大缘由,虽然藤原家人人都知道关于继承人的争斗是一件你死我活的事情,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但他们表面上还是有着一层没有什么用的“遮羞布”的。就比如就算人人都知道是你设计杀死了他,但只要没有证据,那么就不会有任何人在意,而一旦在过程中出了纰漏,就算被谋杀的人已经无法说话,也有的是人愿意用这件事来将你拉下马来。 他在这一代藤原家并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能走到继承人这个位置完全仰仗的就是他的术式,他唯一与其他人不同的就是他有着充分的可以试错的机会。试想前脚刚刚解决他,后脚他就可以趁着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亡的时机,来搜集证据、把柄之类的东西,即使一次不行,多来两次他总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的,但最近… 想到这里,藤原风吾的心顿时沉了一瞬,藤原家的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他感觉已经有人要触及到他术式的秘密了,到时候…所以他必须获得更多的筹码,才能保住他的位置,或者干脆换取一个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活下来的机会。 “这话倒是稀奇。”源满朔从来不认为有什么术式是全能的,杀不死这种话听听就罢了,在他看来不过是还没有找到核心所在,“那就先多杀两次试试看。” “大言不惭!” “已经死过一次了,‘大言不惭’这个词就不太合适了吧?”源满朔轻笑着说道,藤原风吾心中的想法急转,他现在手中只有一把短刀,在武器上远远处于劣势,能否想办法将源满朔手中的扇子打落或者干脆夺取过来?这个想法一经浮现,就再也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大不了他再多耗费几条命,如果真能成功的话…藤原风吾的眼神闪动,不经意间看着源满朔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两分贪婪。 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眨眼间出现在源满朔的面前,短刀以一个比较低的角度朝着源满朔刺了过去。源满朔挑了挑眉,手上将扇子向上一抛,身体微微后倾,看着刀尖以差之微毫的距离从自己的胸前擦过,然后他伸手接住了落下来的扇子,手腕一折,扇锋朝向左侧挡住了藤原风吾回手的刀刃。 源满朔捏着扇子的手指一按,扇子在面前合拢了半边,露出了他黑色的眼睛,里面是藤原风吾的倒影,在眨动之下仿佛荡起了波纹,被碾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 藤原风吾的心头一惊,左手握拳朝着源满朔击打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藤原风吾的拳头被源满朔接住,源满朔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扇子将挡下来的短刀向着一边撇去,然后他的手腕一转,手指松开,扇子在两人的手臂上方抛起画出了一个半圆的同时,源满朔握着藤原风吾拳头的手臂下压,右手向上接住扇子直冲藤原风吾的喉咙而来。 几乎相同的场景再次发生,藤原风吾只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了同样的幻痛,他身上的咒力蔓延,膝盖快速抬起,直接撞上了源满朔钳制住他的手。 源满朔的手顿时一松,藤原风吾快速后撤两步,躲过了袭击而来的扇子后再度欺身上前,他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狠厉,手臂高抬,短刀从上方直接朝着源满朔的眼睛扎了过去。 “咯吱。”交错的摩擦声响起,短刀穿进了扇骨之中,源满朔单手一合,折起的扇子将短刀牢牢地禁锢在其中,藤原风吾心道不妙,手上使力想要拽出却如入泥沼,半点反应都没有。源满朔的手臂向着右下方一扯,扇面一展,向着侧面一震,短刀顿时从藤原风吾的手中脱手而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出洞穿了不远处的树干。 藤原风吾脸上一片空白,他的脚下一个踉跄,头颅高高地飞起,空气中顿时飞溅出了一捧艳丽的血花,身体摇晃了两下向后砸在了地上。 源满朔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看着地面上身首分离的尸体,歪着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个样子难道还能活过来吗?” 第446章 仁河之乱(十) 算了, 能不能活过来另说,反正也要试探一下他术式的极限在哪里。 源满朔这样考量着,一脸平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 发动术式将其炸成了碎块, 随后他一挥袖子,地面上顿时燃起了大火, 空气中一时间充斥着不知该说是香还是让人心头恶心的烤肉的味道。源满朔后退了两步, 在火势渐小的时候, 草茎藤条钻出来将变得焦黑的土壤翻了下去, 表面看起来变得洁净一片。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源满朔对于他做出的堪称“挫骨扬灰”的行为没有丝毫的“罪恶感”,他停顿了两秒,试探着放出了咒力,结果就发现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咒力反应。 源满朔叹了口气,向前一步, 右脚在地上一踏,在跃起的同时脊背向后,一个后空翻躲过了藤原风吾的攻击, 下一秒, 无数条好似绳索一样的东西从他身下飞射了出。藤原风吾的身体急转, 匆忙闪避,定睛一看发现那不是什么绳索, 而是数条用咒力化成的锁链,向着四周缠绕到了树干上, 然后骤然拉紧发出了绷直的“咔啦”声。 “还是不行吗?”源满朔落在锁链聚集而成的中心, 就像是蝴蝶落在花瓣, 抑或是落在清澈透明平如镜面的湖泊上, 锁链微微上下晃动了一下, 上面笼罩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华。 源满朔右手将关合的扇子贴在面颊上,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将本是用来束缚和制造障碍的“锁链”用来垫脚和支撑的大材小用之感,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藤原风吾,有些感叹地说道:“真是麻烦。” “都说了我是不死的。”藤原风吾面上自信地说道,其实内心里狂跳不止,别看他嘴上说的好,实际上他还没做好这么快就死上两次的准备,看着源满朔的眼神都透露出了两分异样。他是将源满朔当做对手没错,但更多的是在地位等其他方面,他没想到源满朔居然会这么强,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说是单纯的依靠术式就算了,可在战斗方面都如此的“千锤百炼”…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他的眼神不留痕迹地朝着一个方向瞟了一眼,整个人的后背都隐隐有些湿透了,就差一点…要是在这种敌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因为敌人随手的意外命中而暴毙,那就有意思了。 身体都被毁到这个程度了还能复生,应该可以排除掉是什么单纯地作用在身体恢复上的术式了。源满朔若有所思地想着,难道真的是复活?可这种术式不可能是没有弱点的…嗯?如果说是弱点的话… 源满朔想到了什么,身上的咒力流淌,双眼笼罩上了一层浅薄的光,他朝着藤原风吾看去,一望之下顿时微微睁大眼睛,面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源宁冬——术式——[致命]。 致命之处不在身上吗?既然如此…源满朔微微侧身向着四周看了一眼,忽然之间,一簇燃烧着的火焰映照进了他的眼睛,源满朔眨了眨眼,扇子展开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也掩藏住了流露出的笑意。 早知道一开始就用大范围的术式就好了,源满朔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忽而又笑了出来,他自然地沿着锁链向前走了两步,走得平稳而又悠然,他的衣袖在风中轻微地摇晃,明明是布满血腥味的战场,他却仿佛走在通往亭台楼阁的阶梯之上,他看着面色凝重警惕的藤原风吾,轻笑着说道:“风吾君,你见过天灾吗?” “什么?”藤原风吾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虽然说是‘风吾’(ふうご),但是实际上也是‘风’(かぜ)呢。”源满朔伸出手来,衣袖下滑,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平地风起,轻柔的风卷动地面上的草屑,枯黄的浸透了血液的草茎东倒西歪,随后风声在他们的耳边逐渐变大,从一开始的轻言细语,到最后如同声嘶力竭的吼叫,再到排山倒海的像是什么怪物才能发出来的如同闷雷的声响。 大风乍起! 呼啸的风吹得藤原风吾的衣服猎猎作响,他几乎要站立不稳,然而更严峻的还在后面,一阵撕裂声传出,他猛地低头看去,在风刮过的地方,他的衣袖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即就像是有什么人拽着他的袖子,将其整个撕裂了下来,他的皮肤一痛,胳膊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红色的割伤,鲜血被刮起混入了风的流动中。 风咆哮着刮过地面,掀起土壤,树木拔地而起,旋转着追寻着风的轨迹,形成了可怕的漩涡。天空仿佛都阴暗了下来,藤原风吾只感觉到了窒息,他感觉好像天空中的云都低垂着挤压了下来,高速的风似乎堵塞了他的鼻腔,即使张开嘴呼吸,凛冽的风也会直接冲进去,与他呼出的气体撞击着互不相让,让他被迫吞咽了好几口风团。 他只得暂且屏住呼吸,眯着眼睛打量着在风的包围中,源满朔那模糊不清的身影,风擦过他的肩膀,他就如同被刀所砍中了一样,血液淌出,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又得死上一次了。藤原风吾暗自咬牙,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肩头,差一点就碰到了他的骨头,而风却依旧在加速,我会被片成肉片,然后在暴风中被撕扯成沫的。 源满朔轻巧地在锁链上跳跃着,就好似失去了重力一般,风在吹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变得温柔,轻轻地托起他的身体,如同长出了一双无形的翅膀,他的脚尖在半空中轻点,却如同踩在了什么实物上,悬停在了半空中。 藤原风吾不顾落在他身上的数道风刃将他几乎要分尸的疼痛,脚踩在地面上,膝盖弯曲,隐隐能从伤口处看到带着筋膜的白骨。他身上的咒力爆发,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深陷的巨坑,整个人暴起朝着源满朔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靠近源满朔的时候,源满朔只是看着他轻轻一挥手,风就如同精锐的听从号令的士兵,即刻更改了方向,从他的侧面就如同由钢铁浇灌的巨锤,将其硬生生地砸飞了出去。 藤原风吾在半空与被卷起的树木相撞,粗糙的木刺扎入他的身体,他落地后狼狈地滚了好几圈,身上的骨头多处断裂,颈椎也抬不起来,就像是一块烂肉一样糊在地面上,连眨眼的力气都要失去。 没关系。藤原风吾在心中恶狠狠地想着,动用这样的术式消耗的咒力一定很多吧,只要再来上几次,他早晚会… “你还没有发现吗?风吾君。”源满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向了源满朔的方向,然后霍然睁大了眼睛,“我已经知晓了哦,术式的秘密。” 源满朔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咒灵,胸口的大洞已经弥合了一半,但这副模样却意外的有些眼熟,正是最开始藤原风吾被踹飞出去时被他当做踏板的咒灵。而此时藤原风吾看着它,脸上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浑身上下顿时变得一片冰冷。 怎么会?! “风吾君的术式,简单来形容,其实就是将自己的‘命’放在其他的物品上,只要承载物不被破坏,那么风吾君就是不死的吧?”源满朔微笑着说道,只是在藤原风吾看来却怎么看怎么惊悚,“限制…我想想,应该是距离吧?不然的话,如果风吾君能将承载物放在藤原家,想必我现在除了找个地方将藤原君永远困住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呢。”源满朔貌似浑然不知他究竟说出了多么可怕的话语,他看着藤原风吾,将手缓缓地伸向了这只咒灵。 “住手!” 咒灵整个炸开变成了漫天的血雨,源满朔在藤原风吾绝望的表情中,慢条斯理地落在地上:“还好有宁冬的术式在,不然如果要一种一种排除的话,花费的时间就太多了。” “你这个…” “哦,对了。”源满朔打断了藤原风吾的话,他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藤原风吾,眼中浮现出了模糊的咒印,礼貌地朝着他点了点头,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更像是带着嘲讽的打击报复,“差点忘了,风吾君,你的术式我就收下了。” 藤原风吾瞪大眼睛,一口气没上来,他们各家都有收藏一些秘术,其中也不乏一些可以利用咒具释放出不属于自己的术式的方法,他本以为源满朔使用的也是类似的东西,所以才能够动用好几种术式,没想到…他的术式是什么?!难道说… 藤原风吾的脑海中冒出了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可能,他挣扎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捅穿的心脏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在停跳的刹那,藤原风吾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最后空落落地盯着天空,表情充满了狰狞和无尽的悔意。 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的话… 源满朔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瞥了一眼藤原风吾的尸体,转头看向了平安京的方向,敏锐地捕捉到了依旧没有停止的爆炸声以及混杂着的各种嘈杂的声响,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隐忧。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算算时间,兄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希望赖光没事,不然的话… 源满朔的眸色泛出了一点危险的色泽,他一收扇子,身影快速消失在了原地,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第447章 仁河之乱(十一) “赖光少爷!”清脆的交击声响起, 袭击而来的十字镖被击飞,源佑柊落地的瞬间,矮身右腿向后一个回旋, 袭击者顿时向后仰倒了下去,他上前一跃, 右手中的匕首直接洞穿了他的眼眶。 他的身后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源佑柊头也不回,只是左手向后张开。无形的波纹扩散,偷袭的人的动作顿时如入泥潭一般, 速度渐缓停滞在了原地,无论他怎样努力,刀尖依旧在源佑柊的手心之前不得寸进。 下一秒,从后方而来的长鞭就缠住了他的脖颈, 向后猛力地一扯一扭, 偷袭者的双眼一翻,没有喘息的机会, 脖子顿时发出了咔嚓一声,脑袋耷拉下来, 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息。 “结界可能比我们预估的要更快被突破!”源佑柊只来得及朝着另一个源家的咒术师点了点头, 就转头对着源赖光声音急促地喊道。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火焰从一旁的屋子中窜了出来, 舔舐着砖石瓦块, 高温让其的表面逐渐变得通红,隐隐出现了开裂的声响。 源佑柊猛地回头, 在他的眼眸中, 火焰向着一旁蔓延, 空气都开始变得扭曲,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房屋的屋顶就被掀开,墙体鼓胀着向外崩裂,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该死!他膝盖一弯,身体即刻调转方向,咒力瞬间攀升到极致,脚下猛力一踏向前扑出。他的手牢牢地护住了源赖光的头,在落地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垫子缓冲了一下,倒塌的房屋携带着燃烧的火焰与热腾腾的气浪,从他们身后冲了过去。 源佑柊刚想起身,但不知是不小心触发了什么,爆炸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二度的轰响紧接着响起,他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直接掀飞,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之后,撞上了一块残损的断壁,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一道利芒在空气中闪过,躲藏在一边的人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跳出来一刀向着他砍了过去。一声清脆的交击声响起,他手中的刀前半部分梆啷落在地上,平滑的断口在肆意乱舞的火焰中反射出闪光,伴随着的还有他被一刀枭首,如同喷泉一般从脖颈处挥洒的鲜血。 雨点一般的血液在源赖光的衣袖上开出花朵,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瞬间他所处的位置上就布满了由咒力形成的羽箭。 源赖光低头躲过刀刃,一拳轰击在敌人的胸口,弓弦绷紧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源赖光的眼神微动,在面前敌人因为重击而躬身之时,一脚踩上了他的膝盖,后翻的同时脚背向上抬起,撞上了他的下巴。敌人的牙齿猝然碰撞咬上了舌头,下巴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他的头被迫抬起,表情狰狞地踉跄着向后。 箭矢擦着源赖光在半空中旋转的身体而过,将被他当做“踏板”的同伴射成了刺猬,源赖光冷静地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挥刀,刀光闪烁这下,包围过来的敌人从腰身被斩成了两半。 血液溅落,源赖光踩踏在血泊之上,微微屈膝缓冲,然后抬手向着一个方向一挥,正是箭矢发出的位置。 下一刻,由岩石组成的巨大手掌从地面冒出,一个源家的咒术师右手猛地一握,在上方投射出庞大阴影的手掌一把抓碎了整栋房屋,鲜血淅淅沥沥地从它关合的指缝中冒出,随后他手臂一抡,岩石形成的手掌也做出相同的动作,地面上一些来不及躲避的敌人顿时被砸飞了出去。 “这也没办法。”源赖光这才有时间回复源佑柊,“有了突破口之后,速度加快也是正常的事情…准备领域吧。” “可是赖光少爷,我的领域还没有最终完成…” “有总比没有强。”源赖光身上的咒力沸腾着,眼前的几个咒术师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像是在搅拌机里告诉旋转了好几个来回,眼前的景物都成了斑驳的色块,随后就被毫不犹豫地收走了生命,“准备!” “是!”咒力扩散开来,在蔓延而过的地方,不知是否是错觉,声音都如同隔了一层薄膜和滤网一般,被削弱了下来,不少人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迟钝,平时如鱼得水的空气仿佛都被灌进了沉甸甸的沙子,每动一下都遭受到了以往绝不会有的阻力。 然而… “[领域展开]——”×2 “什么?”源赖光转头向着远处看去,心道糟糕,如果两个领域同时释放的话,哪一方的术式更考究、更完整,就能够压制全场,而现在… “——[滞寂枕梦]。”“——[百百目止行]。” 双方的领域同时展开,源佑柊的领域仅仅只是坚持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被覆盖了过去,天空一时间黑了下来,幽幽的漂浮的苍青色的火烛在空中漂浮着,燃烧着的火焰上似乎有鬼脸晃动,时不时发出窃窃的笑声。两条巨大而又洁白的手臂从两侧探出,展露在他们的头顶,几乎遮蔽了整个苍穹,乍一看就像是一个人在拿着水晶球把玩着,而他们就是水晶球中的玩偶。 那两条手臂能明显分辨出女性的特征来,肤如凝脂,手指纤长,还用鲜红的花汁染红了指甲,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手臂上有着一条一条的伤疤,粗略地数去大概有近百的数目。 而紧接着,这些“伤疤”却突然开始蠕动,然后缓缓张开,一只只大小不一,清浊交杂的眼睛从裂开的“伤疤”中挤了出来,咕噜咕噜转动着看向众人,虽然形态有所不同,但共通之处是里面都充斥着深深的恶意,让人一时间感觉脊背发凉。 源赖光表情凝重,在领域内发动施加于领域的术式是必中的,对领域之术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简易领域范围又不够大,就算能用术式抵抗,双方的消耗完全是天差地别,会被拖死的! “赖光少爷。”源佑柊向前一步挡在源赖光身前轻声说道,“我们想办法先送您出去。” “还没到那个地步!”源赖光的脑海中闪过了好几个禁忌的术法,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解决办法,不管怎么说领域这种东西都算得上是最大的杀招之一,怎么可能不去研究对付破解的方法?最后也确实有所获得,只是无论是哪种方法,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巨大的,如果记录没错的话,到时候这里的半数都会直接折进去,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所以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考虑的。 “还真是忠心。”一阵鼓掌声响起,藤原律本身就比常人要低矮的身影在两条手臂的对比下显得更加渺小,他脸上的皱纹皱皱巴巴地叠在一起,目光中带着意味深长地看着源赖光,声音中充满了蛊惑,“怎么样?赖光少爷要牺牲他们?要知道你可是源家的下任家主,用他们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平安脱离是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自然。”源赖光还未说话,源佑柊就开口平静地说道,就好像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赖光少爷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而显然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你就不怕他在踩着你们的尸体出去之后,将你们的功劳完全抹杀掉吗?”藤原律的心头一堵,表情有些僵硬地说道。 源佑柊脸上的诧异和迷茫一闪而过,他沉默了一秒,带着些许犹豫,试探着问道:“什么功劳?” 这话说不下去了!藤原律说实话真的怀疑源家是不是有什么洗脑的手段,他是经历过源经基那一代的老人了,年纪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大,在身体无法避免地因为时间而衰落之后,他的实力也下跌得厉害,唯一有所增长的或许就是他在阴谋诡计中浸染出来的“挑拨离间”的水平。 但这一套在他们藤原家,在其他贵族公卿那里能起到作用,而对于源家…貌似无论是在源经基统领源家的时代还是现在,他都是吃瘪的那一个,你看他不过是刚起了个头就被硬生生堵了回来,还什么功劳…你好歹也是一个半开领域的家伙,就没有一点“自我”吗?! 算了,还是全都杀掉好了。藤原律因为自己的那一点小小的不甘心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的脸色平缓下来恢复了阴沉,阴恻恻地看了源赖光等人一眼,手一挥之下,天空中的两条手臂顿时有了动作,上面的眼睛缓缓眨动着,邪光从那近百只眼睛中放射了出来。 对领域之术瞬间展开,攻击在源赖光的眼前偏移,击中了身旁的地面,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孔洞,两声闷哼和穿透身体的声音响起,两个源家的咒术师反应躲闪不及,肩膀和右腹被直接贯穿,鲜血顿时泼洒在了地上。 一轮轰击过后,地面顿时变得坑坑洼洼,但其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第二轮攻击紧接其上,源赖光闪身到了受伤的人前方,似乎找到了重点打击对象,数只眼睛转动着看向了他,邪光大多数被他抵挡开,但偶有几道却擦过了他的衣袖,留下了一片焦黑。 “赖光少爷?”源佑柊再度请示道。 “再等等!”没有办法了吗?源赖光的眼睛中闪过了冷厉的光芒,藤原…你们全都给我等着!今天的所有,我要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佑柊…” “咔嚓!” !!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他们抬头看去,侧上方的天幕裂出了蛛网纹,朦胧的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随后只听一声轰响,一个人影撞碎领域,从外界突入,藤原律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目的光眯了眯眼,而等他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穆彦叔叔!”源赖光惊喜地喊道。 第448章 仁河之乱(十二) 源穆彦落地滑到源赖光的身边, 利落地转身,衣摆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然后抬手举起长/枪, 用力掷了出去。 穿透空气的刺耳的尖啸声乍起,长/枪出现在了手臂之前,没进了腕骨之中, 咒力在枪身上旋转缠绕,胳膊顿时从内部炸开, 皮肤鼓起破裂,血肉飞溅之中, 上面的眼睛也紧跟着爆开, 一些尚且完好的伴随着肉块掉落下来, 砸在地上发出了如同水球被挤破的声音。 长/枪最后从手臂的肩膀处贯穿出来, 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藤原律惊骇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源穆彦的身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为了替在平安京中的他们争取时间, 此时源满仲和源穆彦应该是被拦住了才对,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要是他没记错的话, 为了拖住源穆彦的速度,是由藤原顺人去加以阻拦的,难道说… “如果你是指藤原顺人…”源穆彦一眼就明白藤原律指的是什么,他就如同一缕青烟一般出现在了藤原律的眼前。藤原律大骇之下, 想要向后躲闪, 但已经腐朽不堪的身体终究是反应慢了不少, 他被一脚踹飞, 狠狠地撞到了领域的边界上,“想来你们准备的还不够多。” 藤原律滑落下来,捂住闷疼的胸口,脆弱的骨头发出咯噔的声响,他看着源穆彦伸手接住了从上方落下的长/枪,心想要是自己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绝对不会这么狼狈!他偷偷地后退了一步,右手一挥,那些还完好的眼睛再度积蓄起力量,铺天盖地的光线向着源穆彦扫射了过去。 源穆彦眼前的时间慢了下来,他的眼神在地面上转了一圈,那些掉落下来的携带着没怎么受到伤害的眼睛的肉块也跟手臂上完好的一样发动着攻击,他只是略微一思索,身体就化作清风出现在了一颗硕大的眼睛之后,脚下一踹就将其抛到了半空。 眼睛在翻滚之中,视线正好和另一只手臂上的眼睛对上,两只眼睛中同时浮现出了惊慌的神色,下一秒,瞬间迸发的邪光交织在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直接抵消掉了。 源赖光的眼睛一亮,他示意那些无法在领域中对抗必中术式的源家的咒术师学着源穆彦的方法,再加上源穆彦在前方吸引了大半的火力,那么只要反应够快,小心谨慎一点,想必他们就有八成可能不会受到伤害。 “该死的家伙!”藤原律咬着牙,面目扭曲到了极点,本来他这么大年纪,还是个特级术师(虽然实力一直在下滑),他是不用特地接下这次任务的,但奈何他的子孙辈实在是不争气,所以他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就主动提出由他来处理源赖光。 他本来想着他来拿捏一个半大的孩子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没想到虽说分家的结界比较拉胯,但也比他们想象中要难破解多了,而这些源家的咒术师也确实强得惊人,他们这边细细算来可是接近于他们三倍的数量,虽然其中也有着一些炮灰,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打成现在这副势均力敌的模样! 他不止一次看到有源家的咒术师秉持着就算自己死,敌人也别想好过的想法,在意识到自己的伤势不可挽回后,就毅然决然地拖着敌人同归于尽的情景。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就那样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了武器…到后来,源家一方没有产生什么退却、害怕的情绪,反而是他们变得有些迟疑,毕竟谁都不想和说不准什么就会“自爆”的“疯子”战斗。 结果现在硬是拖到了源穆彦到来,而照他的意思来看,想必藤原顺人也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没有领域的家伙是怎么办到的,但就算消耗巨大,以自己现在的样子…能打得过吗? 反正连藤原顺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上,那么自己打不过也是正常的吧?藤原律的眼睛中闪过狡诈的光芒,在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似乎在想着应该怎样在最后逃脱藤原家的问责,他好歹也是个特级,藤原家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放弃他这个战斗力的,这么一想还有的商量。 源赖光敏锐地发现了他的退缩,然而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打算,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要是就让他这么走了,他们源家的死伤又算是什么? “穆彦叔叔。”源赖光冷着脸说道,“宰了他。” 源穆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他想要听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他微微压低身体,双眼看着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之下,掩盖着自己后退的步伐的藤原律,身上的咒力蓬勃升起。 “等等!我们可以谈一谈!”藤原律意识到了不妙,他朝着源赖光和源穆彦摆手,声音急促地说道,“你们也不想要鱼死网破吧?” “鱼死网破?”源赖光的目光幽深,他其实心中也在隐隐自责,如果他能够早点发现这个领域并不像是想象中那样难以破解,他们就不会遭受这么大的损伤。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毕竟今年才八岁,战斗经验也不足,更何况他知道的只是有关领域的理论知识,还没有切身地体会过…但这些都不是理由,要知道要不是源穆彦及时赶到,他可差点就下令发动一些禁术来破解领域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想要怎么鱼死网破!” 源穆彦一甩长/枪,黑色的眼睛中仿佛有咒力在燃烧,他的体内被狂暴的咒力冲刷,散发出隐隐的疼痛,但他却浑然不在意。 氤氲的水蒸气在空中凝聚,源穆彦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眼前的情景如同流光一般掠过,他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所有人的动作都缓缓放慢,最后几乎静止在了原地。 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还在活动的生物,他向前踏出一步,行动之间他覆盖在身上用来保护的咒力发出被触动的摩擦声,风压在上面剐蹭,每每在几乎突破防御的时候,就被排斥了出去。 在高速的运动中唯有这样才能保护他的身躯,但如果再提速的话,就算是这样也不顶用了。源穆彦脚下一踏,长/枪的尖端发出凛冽的光芒,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在他看来正常的速度,但是在术式的作用下,在外界看来,他就仿佛被橡皮擦直接从空气中擦除,随后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响。 源赖光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被气浪推飞,源佑柊牢牢地抓住了他,将重心降低,半眯起了眼睛。在他的眼前,以源穆彦刚才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向后出现了巨大的扇形的裂痕,地面向下塌陷,呼啸的风刮过他的面颊,在上面甚至就如同刀子一般留下了血痕。 “不!” 藤原律只来得及发出这最后一个字,他的骨骼血肉筋络混成了一滩,像是被捶打了上千次的肉酱,用手抓住的话都能够像水一般从指缝间流淌下去。随后,剧烈的撞击摩擦所造成的高温“点燃”了他,蒸发了水分,还没等空气中飘来肉的香气,就变得焦黑一片,被碾碎成为了黑灰飘洒到了空气中。 展开的领域甚至都还没有意识到主人的死亡就被直接撕裂开来,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天空终于再度明亮了起来。 源赖光脚踏实地,终于稍微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他又再度听到了轰响声。他微微一愣,然后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了结界的所在处,然后…他就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硕大的孔洞。 源赖光:…… “结界…”源佑柊的眼皮一跳,这该不会是被穆彦大人弄碎了吧?他偷偷瞄了一眼源赖光的表情,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随即…“不愧是穆彦大人。” “…你回去之后还是把领域完善好吧。”源赖光瞥了他一眼,他转头看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敌人,手缓缓搭上了刀柄,冷声说道,“还没结束呢!” 源佑柊反应极快地往地上一拍,咒力扩散蔓延,所有人的动作都迟缓了一瞬,而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骤然从领域中出来,脑袋还有些发懵的源家的咒术师反应过来了,他们看着神色有些慌乱的敌人,脸上露出了杀气四溢的神情,快步向前,用武器直接捅穿了对方的心脏。 源穆彦的身影在空中闪现,落地的刹那回身一枪贯穿了一人的脖颈,然后一脚将其的身体蹬飞,砸落在后方想要上前的几人身上。 他的身体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地将长/枪掷出,血花骤现,交叠滚落在一起的身影被穿透,他上前两步抓住枪尾,手臂一甩,膝盖一曲,瞬息间出现在某栋尚且完好的建筑上,将一个拥有着远距离的术式想要偷袭的咒术师抽了下去,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地面升起的突刺刺穿。 任谁都没有发现他握着长/枪的手在微微发颤,源穆彦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的胸膛起伏了两下,手指攥紧,眼瞳中是一片平静。 术式的二度开启不是没有副作用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在间隔如此短的时间,连续解放术式到达八成以上,不过没关系,为了节省时间,这都是必要的,身体还能承受。源穆彦这样想着,他的目光扫过局势开始倾斜的战场,默默地闭了闭眼,等解决掉这些,就去找家主大人吧。 第449章 仁河之乱(十三) 尸体倒在地上, 鲜血流淌下来落在石板路上,混杂在泥土之中,地面顿时泥泞一片,鞋子踩在上面发出黏腻的“啪嗒”声, 听得让人直皱眉头。 刀身斩断了源佑柊的发丝, 他侧身躲过, 匕首从他的袖口探出,如鬼魅般刺向了对面之人的喉咙。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源佑柊转身挡下袭来的苦无, 正想要上前, 却被地面上还没有死透的家伙抓住了脚腕。 而敌人显然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 他之前就看到了源佑柊尝试着展开领域,结果被藤原律所压过, 但这也说明他一脚跨进了特级的行列,只不过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站稳脚跟就是另说的事情了。 平安时代对于特级的划分和后世还是有着些许不同的, 普遍意义上, 他们只会将能够展开领域的术师称之为特级,但是这个标准是浮动, 就比如说源穆彦,虽然没有领域, 但是绝对能够正面干碎领域,甚至普通的特级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就这样的人不列为特级有谁信? 或者这么说,平安时代看的其实只是战斗力, 只要你足够强, 不管术式有多么奇葩, 抑或是感受不到什么咒力的天与咒缚,统统都可以被称为特级,只不过特级之间也有着层次的划分,可惜目前看来这个划分只是大众认知上的,就比如说藤原顺人不就栽在了对源穆彦的实力评估不准确上吗? 而如果自己能够干掉一个准特级的话…他咽了一口唾沫,岂不是说他在藤原家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一级,在这种源佑柊暂且被困住的时候,应该是可以的…吧?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换算到现实中其实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没有,他舔了舔嘴唇,术式发动,从他身体中顿时分出来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影,两人一同朝着源佑柊冲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一个由泥土筑成的高台拔地而起,将源佑柊高高抬起,他手中的刀落在台柱之上,刀身所击中的地方突然软化下来,刀身没入之后又突然凝固,将他手中的刀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源佑柊一脚将握住他脚腕的家伙踹了下去,他两步向前猛地一跃,此时贪心过头的家伙想要松手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源佑柊从上方将匕首直接灌进了他的眼眶之中,手上还用力地搅拌了两下。 而另一个□□见势不妙想要逃窜,结果被高台边冒出的尖刺整个洞穿,自然不管这个□□是用来迷惑别人的,还是说只要留下一具就可以保证自己的存活,此刻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源佑柊向着配合默契的另一位源家咒术师点了点头,用手抹了抹自己脸上淌下的属于别人的血液,转头就想要继续开始猎杀,减轻其他人的负担。 就在这时,一道血光忽然在天穹中炸开,紧接着一层模糊的红光笼罩在了所有隶属于藤原家的咒术师的身上。源家众人本以为是什么术式发动的前兆,于是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力道也收了两分。但他们发现这层红光就好似是一件单纯的装饰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再次交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怎么回事?”武器交击迸溅出火花,源家的咒术师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原本与自己势均力敌的敌人在忽然之间被自己隐隐压制,力量、速度…全方位地被削弱了一层,他下意识地下压刀身,然后往旁边一挑。 敌人手中的武器被挑飞,身前空门大开全无防备,他直接上前一步一刀割喉,然后看着确实是倒在地上丧命了的敌人,脸上却露出了疑惑和警惕混杂的表情。 如果是他们自己人的削弱敌方的术式,那么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疑问,但是他很确定源家中没有人的术式是这种效果,也就是说这有很大可能是敌人的术式,而且红光所笼罩的是所有藤原家的咒术师,那些杂兵却一点问题都没有…藤原家想要做什么? 但首先慌乱起来的却是藤原家的术师,他们明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实力被削弱,有些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却因为身体甚至是咒力上的虚弱,变得困难了起来。 对于藤原家大部分普通的咒术师来说,这显然是源家捣的鬼,只有某些看起来地位稍高一些的术师,如同想起来什么一样,眼神出现了一些异样的闪烁。他们的身体微微向后挪动,故意躲到这些不明真相的人的身后,让他们暂且当做炮灰,来抓紧适应着自己有些陌生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源赖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赖光少爷,这…”源家的咒术师回头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 “难道他们动手你就不还手了吗?”源赖光冷静地说道,“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干掉他们,至于有什么后手…防备着就是了。” “是!赖光少爷!” 在这来历不明的红光的作用下,藤原家在猝不及防之中顿时溃不成军,他们在绝望中想要逃窜,却被从外面前来支援的源家咒术师堵住了去路,一时间他们就像是“瓮中捉鳖”中的那个“鳖”,只有被捉住然后熬煮成汤这样一个下场。 无数条藤蔓瞬间伸长锁住了两个敌人的喉咙,然后直接将其压碎,呼啸的风从天边而来,逃跑的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无论他们怎样挣扎都逃不出这个特意为他们准备好的“笼子”。 一道流光闪过,数个人的头颅顿时滚落下来,人群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源满朔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他看到源赖光安然无恙的样子松了口气,紧接着看到在层叠的尸体中混杂着的穿着源家服饰的人,他的脸色瞬间一沉:“这些家伙!” “朔!”源赖光略带些紧张地朝着他喊道。 源满朔平静地一挥手,偷袭的人顿时在龙卷之中被撕成了碎屑,具现化的风就好似掉进了颜料桶中一样,瞬间染上了一片血色。 源满朔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些意图染指源家的家伙,右手一抬接住了飞回来的扇子,手指缓缓收紧。蓬勃爆发的怒气和杀意让他的周身几乎出现了一圈真空带,光是靠近就让人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连呼吸仿佛都要停止,冷汗瞬间浸湿了衣服:“一个不留!” “是!”紧跟其后的源江秀果断应道,他黝黑的眼睛中流淌着惊悚的杀意,手中的长刀出鞘,刀光一闪就冲了出去。 “朔少爷。”源穆彦落在源满朔的身旁,沉声说道。 源满朔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头看着源穆彦忽然一愣。他感觉源穆彦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难道是受伤了吗?他打量了源穆彦一番后,确定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然后紧接着问道:“兄长呢?你们不在一起?” “我们遇上了藤原家阻拦的队伍,家主大人对上了藤原家主,让我先到赖光少爷这边。”源穆彦解释道,这边的危险看样子已经解除了,那么他下一步就要回返到源满仲的身边,“朔少爷,您需要…” !! 耀眼刺目的光华从天空中放射出来,两人抬头望去,瞳孔瞬间紧缩,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硕大的“太阳”充满几乎要让人熔化的灼热和恐怖的压迫感从天空中降落,即使双眸能够分辨出它将要降落的地点是在远处,但那种威势却并不妨碍他们认为那就如同将要降临在他们头顶一样。 炽热的气浪向着周边扩散,仿佛要熔化一切,看不见人、看不见建筑,所见之处全都变成了金红色的海洋。他们的耳边仿佛传来了什么直接被难以置信的高温升华成气体的滋啦声,以及岩浆在地面流淌,上面鼓出气泡,膨胀到极致的时候猛然破裂的声响。 然而源满朔却在此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心悸,他的眼睛缓缓睁大,即使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试图在其中分辨着什么。 强烈的令人不安的预感在他的脑海中拼命地跳跃着,他的手指甚至有些发抖,无论他在心中怎样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应该告诉所有人让他们做好遭受冲击的准备,但他的脚却牢牢地钉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不行,我在做什么?源满朔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令自己感到恐慌的缘由:那分明是… 那明明是… 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闪过,源满朔仿佛不堪重负地喘着气,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即使闪耀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也丝毫不肯移开视线。 怎么会呢? 终于,“太阳”落在了地面,他们在一瞬间仿佛进入了无声的世界,眼前只能看到从“太阳”的四周散发出一层一层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地面下沉,树林瞬间蒸发化为青烟,天空仿佛都被变成了赤红色的海洋,但却没有游鱼,没有飞鸟…是纯粹的毫无生命的世界。 下一秒,响彻天地的巨响仿佛要将一切都撕碎,无论是在多远的人都感受到了这仿若天地发出的哀鸣,“巨浪”滚动着将人、建筑、地面…所有的一切都掀飞,从上方看去,就好像风吹动了落在地上的树叶和在上面歇息的蚂蚁那样轻而易举。 源满朔硬生生贯穿了好几栋房屋,然后砸进山体之中,然而他只是手指用力地撑着山体,嘴里咬着牙,似乎在给自己支持的力量。一根尖锐的树枝插进了他的手臂,鲜血从指尖上滴落下来,但他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跌跌撞撞地从半空落下,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步子冲到了千疮百孔的地面上。 这不可能! 他脚下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差点摔倒在地,然而他只是茫然地直起腰,眼神中浮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混杂着的近乎疯狂的混乱的情绪。 “兄长!” 第450章 仁河之乱(十四) 十分钟前。 “看来你的计划要落空了。”刀光一闪将藤原琉生斩退, 源满仲看着远处接连崩塌的山体,属于源穆彦的咒力在高空之上堂而皇之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他脸上的笑意加深,看向藤原琉生时, 眼神中带上了明晃晃的嘲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藤原琉生的面色铁青, 他有想过藤原顺人被击败的可能, 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这样一来计划从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 搞不好… 两道流光在空中碰撞, 气浪如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掀起的浪花, 向着四周扩散, 刚刚进入冬眠的动物凭借本能早就逃离了这里, 包括藤原家和源家的咒术师其实也一样,这种场合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进去的了, 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远远退开,以防被卷入其中。 藤原琉生一拳砸在源满仲的刀身上, 手上穿戴着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手套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长刀偏转, 藤原琉生另一只手紧接着向着源满仲轰了过去。 源满仲微微侧身,拳风在他的眼前掠过, 他快速伸手抓住了藤原琉生的手腕,向下一掰。 藤原琉生顺势以左脚为中心, 原地上半身翻转,旋转了一圈,随后右手从下方捶向了源满仲的胸口。 源满仲向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左腿抬起, 腿弯锁住了藤原琉生来袭的胳膊, 藤原琉生想要抽出胳膊, 但却被源满仲往着侧方一扭,他以藤原琉生的手为支点,右脚猛地抬起,抡向了藤原琉生的脑袋,同时钳制着的左腿松开。 只听“嘭”的一声,即使藤原琉生及时将手护在了脑袋的侧面,这势大力沉的一脚也让他的脑袋一沉,发出了嗡鸣。 源满仲轻松落地,他的脚下轻点,身体在原地转了半圈,一道美丽的弧线在空气中闪过,随后仿若是在慢速镜头之下,藤原琉生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滚圆的血珠飞出,上面倒映着源满仲黑色的眼睛,同时也为其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源满仲的右脚在地上一捻,借着挥刀向右的力,左脚又是一脚踹出,一声音爆声响起,藤原琉生被直接踹飞出去,空气被洞穿留下了一圈一圈的仿若云彩般的凝聚而成的水蒸气,很快就消散于无形。 随着剧烈的轰响,藤原琉生被硬生生地砸入了山壁之中,源满仲一甩刀,上面的血珠顿时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鲜红的飞溅的线条。他看着升腾而起的烟尘,云淡风轻地说道:“你的术式呢?”言下之意是如果没有术式,藤原琉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碎石洒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藤原琉生面色阴沉地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跟源满仲之间有着差距,只是因为之前并未交过手,所以无法做到一个准确的预估。他本以为自己根据平安京的传言,包括称号的由来,其他人的赞叹,已经足够夸大源满仲的实力,但这样看来…似乎他还算是保守估计了? 他其实也看过不少的资料,也看过过去源满仲对付特级咒灵后清扫的战场,但如果不是实打实的交手,他总会认为这些自己也可以做到,只不过可能耗费的时间要多上一些罢了。 但实际上,这一切不过就像是一张满分一百分的试卷,你考一百分是你的能力极限,而源满仲考一百分是因为上限只有一百分而已,表面看起来似乎是一样的,可实际的差距是天壤地别。 藤原琉生深吸了一口气,他手臂的肌肉收紧,流淌着的鲜血顿时流速减慢,变得少了许多。现在还不是使用术式的时候,他得等到最终的结果下来,如果现在就使用的话,源满仲无疑会生出警惕来,而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的双拳在眼前碰撞了一下,手指捏紧,眼神锐利地看着源满仲,然后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 “不用吗?”源满仲挑了挑眉,但也不甚在意地迎了上去,刀刃与拳头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他看着藤原琉生的表情,似乎能够穿透他的表面看清他内心中的隐忧,“还是说是你在计划着什么?” “你都没用术式,凭什么我要在这里暴露给你?”藤原琉生反唇相讥。 说实话,除了某些广为人知的术式之外(比如说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如果本身的实力够强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将术式隐瞒起来。就如同源满仲一般,除了寥寥几个源家内部的人之外,外界的人对他的术式一无所知,而藤原琉生也差不多,毕竟术式这种东西出其不意的话完全可以当做杀手锏来使用。 “那怎么会一样呢?因为如果你不用的话…”源满仲轻笑着手臂用力,藤原琉生的身体顿时绷紧,脚下的地面开裂出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纹,双脚深陷了下去,“是会死的。” 连续不断的碰撞声像是在耳边奏响了乐曲,两人的身影在空气中闪烁,天空、地面、山崖…所有的地方都成为了两人的战场。 刀尖在藤原琉生的脖颈处划过,在他的躲闪之下,似乎只是轻轻地飘过他的喉咙,只有着微微的一点凉意,但是下一秒,一条鲜艳的血线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藤原琉生面色一变,一点寒星在他的眼眸中放大,他的双手顿时伸出,在眼前双掌合十,牢牢地握住了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刀身。 “咯吱。”刺耳的摩擦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的双目充血,恶狠狠地瞪着源满仲,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与源满仲平静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是那样的不堪。 他身上的咒力爆发,一脚朝着源满仲踹了过去,源满仲在躲闪之时,手上的力气微微放松,藤原琉生趁此机会身体猛地一闪,刀尖擦着他的侧脸而过。 他的身体暴退,与源满仲拉开了距离,藤原琉生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散发着咒力的手套手心中央有着一条白色的线,在源满仲手中的刀的锋利和强压之下,几乎要被割裂开来。明明这两个咒具是同一等级的,不应该有这么大差距才对,还是说其实是个人实力的不同,才让他们出现了上下之分? “这个时候走神可不行。” 藤原琉生心中一凛,双手瞬间交叠在一起挡在眼前抵住刀尖,火花迸溅之时,他止不住地脚步向后退却着。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这样下去的话,不等结果出来,他就必须得先发动术式了。藤原琉生这样想着,位于后方的手忽然伸出,在刀身之下往上狠狠地一敲。 长刀发出了一声清鸣,略微向上偏移,藤原琉生的身体后仰,上半身弯折了下去,然后左手一撑地,右脚猛地向上踢出。 “嘭”的一声,源满仲的左臂结结实实地挡下了他的踢击,他的手向下一压,胳膊微弯,然后用力一顶,带动他的身体向上弹出,轻巧地落在了距离藤原琉生的不远处。 源满仲手中的长刀一振,空气中发出了一声爆响,刚刚起身的藤原琉生被瞬间击飞,他还没来得及调转身子,就看到源满仲出现在了他的上方,一脚从上往下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胸口。 藤原琉生只感觉胸口发出了不太妙的声响,血气上涌直冲鼻梁和喉咙,从半空中如同流星一般坠落,直直地砸在地面,顿时大地震颤,烟尘四起。 藤原琉生的骨头发出哀鸣,神经突突直跳,但他的身体却在即刻之间向着左侧一滚,刀尖瞬间出现在了他刚才所处的位置上,他灰头土脸地半跪在地上,看着源满仲,脸上突然扯出了一抹恶意的笑容。 好像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吧?藤原琉生咧开嘴,右手在前方触及地面,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冲向了源满仲。 “果然不愧是源家主。”藤原琉生似乎是赞叹般地说道,他一拳砸在了刀身之上,眼中却滚动着似有似无的阴暗之色,“只是可惜了贺茂忠行。” “你说什么?!”源满仲心头一惊,不由地微微晃了一下神,藤原琉生趁此机会,伸手向前,手背擦过刀锋,咒力涌动,连带着空气都荡起了层层波纹,一拳砸向了源满仲的胸口。 源满仲慢了半拍左手在胸前一挡,恐怖的音爆云出现在了两人之间,源满仲发出了一声闷哼,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他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悍然落地之后身体一转,藤原琉生与他擦肩而过,他的手臂一抬,刀尖以奇诡的速度与轨迹袭向了藤原琉生。 刀尖被藤原琉生及时抬起的手挡下,他的身体一沉,然后膝盖弯曲向后跳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站稳。源满仲的刀尖点地,微蹙着眉面露不虞之色地看着甩了甩手,表情中似乎透露着若无其事的藤原琉生,冷声说道:“你对忠行君做了什么?” 第451章 仁河之乱(十五) “做什么?这可与我无关…哦, 好像也有点关系。”藤原琉生看着源满仲冷凝的神色,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上皇陛下是以什么理由发动的政变吗?” 政变…上皇和天皇陛下的全面冲突…开始于法皇陛下的去世…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 贺茂忠行自从法皇陛下生病之后, 就经常被叫去占卜, 难道说…源满仲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的瞳孔紧缩,握着刀柄的手指瞬间收紧。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藤原琉生玩味地说道,“上皇陛下发动政变的理由就是:齐河天皇借以占卜之由, 捏造事实, 对法皇陛下加以诅咒, 最终致使了法皇陛下的死亡。” 果然如此。源满仲的心一沉,他没想到这次政变居然会将贺茂忠行牵扯进去,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 只怕忠行君已经… 而事实也证明了源满仲的猜测,贺茂忠行在事变开始之前就被软禁了起来,后来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 而其实整件事情与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清仁上皇只是想要给自己的政变找一个理由,正好贺茂忠行是宫廷御用的阴阳师,主要精通的就是占卜之术, 恰巧广和法皇因为近年来身体上的不适,再加上精神上的衰弱, 时常睡不好觉, 偶尔还会产生幻觉,由此便产生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所以他就让齐河天皇命令贺茂忠行到新宫来为他占卜。 齐河天皇欣然同意, 广和法皇当初毕竟是他登位最大的倚仗, 而虽然这几年有所衰落,但也不可小觑,能拉近巩固关系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从那之后,贺茂忠行就时常到新宫去为广和法皇占卜。 恰巧那天清仁上皇到新宫去看望广和法皇,但因为广和法皇向来不喜欢他,于是硬是让他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最后随口找了个“自己累了”的借口,连门都没让他进。 清仁上皇怀揣着愤怒本想甩袖而去,结果转念一想,这样传出去多不好听?虽然朝堂上不少人都知道他跟广和法皇的关系不好,但是最起码明面上还得做足了态度。毕竟他也知道广和法皇的身体要不行了,而他今天来这里拜访自己的父亲也是有很多人知道,到时候如果他与齐河天皇争夺权力的时候,被人拿出这样一件事来说他连半点孝心都没有,那么岂不是他的气势就在暗地里矮上了齐河天皇一头? 清仁上皇这样想着,就干脆决定自己在新宫暂且停留两天,如果到时候广和法皇真要赶他出去的话,他还得在面上表现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来,这样就说明其实他心中还是念着亲情的,只是广和法皇不应允,我看谁能找出错处来! 而在他离开广和法皇的寝居之时,他看到有一队侍女领着一个男人走近,然后恭敬地打开大门请他走了进去。清仁上皇当时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眼熟,后来在回想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那不就是以占卜术闻名的贺茂忠行吗?他确实有听说过贺茂忠行经常来为广和法皇占卜,颇得宠信,没想到广和法皇居然将他拒之门外而将贺茂忠行引了进去…呵,齐河那家伙也就会用这点小手段了。 但是清仁上皇当时只是带着不屑以及一丝微妙的不忿和嫉妒,并未多想,谁知第二天,他突然收到了广和法皇病重的消息。他着急忙慌地换上端正的衣服朝着广和法皇的居所赶去,但到半路的时候,他忽然念头一转停下了脚步。 等等!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要知道现在他处于新宫就是最大的优势,只要现在封锁了新宫,那么想必外界一时半会就得不到消息,他就有相对充足的时间去筹备酝酿,那么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将新宫内所有不属于他这方的人清理掉。 清仁上皇的眼神中充满了贪婪的欲望和野心,广和法皇将死的消息一点都没有触动他,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何来为自己争取利益,如何才能够让自己夺回权柄。 他突然想到了贺茂忠行,他知道贺茂忠行实际上是为他的弟弟齐河天皇服务的,能否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呢?于是他紧急找来了随着他一起来到新宫的藤原家的人,在再三的斟酌谋划之后,他们决定将事情推到贺茂忠行的身上,至于为什么这么久才出事?齐河天皇一直很得广和法皇的喜爱,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谁知道呢?反正贺茂忠行确实是面见了广和法皇没错,他们所需要的也只是这样一个旗号、这样一个理由,至于其中有多少不合逻辑的地方,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实性,谁会在意这些? 只要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只要他最后能够重掌权柄,最后是怎么记载的还不是他说了算? 于是在广和法皇死后,清仁上皇就下令诛杀了贺茂忠行,然后满脸悲愤地打着要为广和法皇讨回公道的名义,斥责齐河天皇的不忠不孝,并且义正辞严地说出广和法皇在弥留之际承认了他之前所作所为的不妥当,决定废掉齐河天皇的位子,让他重登大宝。 而齐河天皇自然不会承认,他直接撕破脸皮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清仁上皇的狼子野心,但因为当时广和法皇的身边只有清仁上皇等人,所有有利的证据全都被销毁,即使他内心中知道这绝对是清仁上皇的阴谋,他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只能在口头上加以谴责。就这样,清仁上皇和齐河天皇双方之间,在短短几个小时,直接发酵成了正面冲突,平安京也由此乱了起来。 而由于咒灵潮的缘故,源满仲等人位于平安京之外,从本家传递过来的消息只是大致的事情经过,所以他自然不清楚贺茂忠行已经因为这样一个虽说是荒谬,但实际上在政局之上是十分常用的栽赃陷害而丢掉了性命。 如果他能提早知道,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二,而现在… 源满仲周身的气场凝滞了下来,凛冽的寒风刮过,在恐怖的咒力的压制之下都仿佛在他的身边停止了吹拂,他缓缓地提起刀,双眼中充斥着冷彻骨的冰寒,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找死。” 藤原琉生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四肢传到了他的大脑,随后他重重地砸入了山体之中,山峰的上半截在剧烈的震动之下直接滑落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藤原琉生狼狈地砸进地里,他面露惊骇之色地看着自己的四肢,要不是自己下意识地凝聚咒力保护,他的手脚就在一瞬间被斩断了,之前源满仲一直都没出过全力? 他霍然抬头,咒力覆盖全身,眼睛中爬上了红色的血丝,他咬着牙向前两步,只听什么重物被挖出抬起的声响,坠落下来的山峰中最大的一块山石被摇摇晃晃地抬起,衬得下方的藤原琉生分外渺小。 藤原琉生双臂撑在头顶,双目紧盯着源满仲,然后用力将巨石扔了出去。 源满仲面无表情地快速挥刀,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数道刀光直接将巨石切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他手中的刀发出一声清鸣,咒力流淌蔓延到刀身之上,下一秒,一轮弯月从天空中降落。 藤原琉生拼命地想要躲闪,然而他也只是勉强向着一侧稍微倾斜了身体,血光一现,一条手臂顿时被抛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弹跳了两下,由于速度过快,上面的手指还在神经性地抽搐着。 该死!该死!藤原琉生用手捂着肩膀,森白的骨茬从断口出冒出来,他痛得眼前的景色仿佛都变得模糊,他想要大声喊叫,但是作为藤原家主的自尊让他心头憋着一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敌人”面前叫嚷出声——尤其是这种就算“求饶”都没用的敌人。 “还不准备放弃吗?”源满仲持刀缓步走来,从容地走过坑坑洼洼布满血迹的地面,却像是身处什么观赏景色的踏青之中,“你们已经输了。” 除非是就算你们一败涂地,但是上皇陛下最后还是成功上位,抢夺回了权力,然后力保藤原家,但是现在看来上皇陛下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就是你们,其余的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依现在这种状况,无论怎样都想不出能够成功的可能。 “这种话还早着呢。”藤原琉生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冒着冷汗,他扯了扯嘴角,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艰难地说道。当他不知道吗?他实际上早就知道败局很有可能无法挽回,只是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或许源赖光所在的分家已经被攻破,这样他还有能谈条件的余地… 一道血光忽然在远处的天穹中炸开,藤原琉生的心顿时一沉,有些愣神地向着那个方向看去,连疼痛好像一时间都被屏蔽掉了,他闭了闭眼,脊背好像在一瞬间佝偻了下来,嘴里喃喃自语道:“终究变成了这样吗?” “撤退的信号吗?”源满仲这下是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他看向藤原琉生,淡淡地说道,“藤原家主,不准备逃跑吗?” “逃跑?自然不。”藤原琉生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缓缓地低下头来,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不是想看我的术式吗?” 这个时候?源满仲的眉毛微蹙,心头浮现出了一丝困惑,可是为什么? “[领域展开]——”令源满仲没想到的是,藤原琉生毫无准备地直接展开了领域,霎时间,大地变得一片血红,而正当他暗自戒备的时候,藤原琉生却做出了更加惊人的举动,“——[生灭造我]!” 他向前一踏,身上肌肉隆起青筋浮现,他仰天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声音中的痛苦是谁都听得出来的,下一秒,领域直接破碎,一半直接化为无数的如同血管一样的丝线,没入了空气之中,另一半收缩凝聚在了藤原琉生的身上,巨大而又沉重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剧烈,带着他们的耳膜都跟着鼓动了起来。 “这是…”源满仲睁大了眼睛,藤原琉生的身体硬生生拔高了一截,咒力不断地攀升,泄露出来的气息几乎要压碎空气,最后到了一种一眼望上去就会刺痛双眼,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地步。 等等!这家伙…“你疯了?!” 第452章 仁河之乱(十六) “你疯了?!”冲击向着四周扩散, 飓风过境,地面上犁出了极深的痕迹,源满仲有些身体不稳地站定, 震惊地看着在红光的笼罩下,几乎看不清相貌的藤原琉生, 带着匪夷所思情绪的话语脱口而出,“你想要带着藤原家一起去死吗?” “闭嘴!”明明只有这样才能给藤原家留下一线生机!藤原琉生的面目扭曲着, 癫狂的情绪在眼眸中浮现。你当他想要这样做吗?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他只会成为藤原家的罪人!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是区区一代人, 不过是接下来的几十年他们藤原家都会直线衰弱,大不如前, 如果必须甚至得尽可能地低调或者说是忍气吞声, 但如果能借此解决掉源满仲的话,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疯子,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源满仲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难看, 没错,与其他人所想的不同,他其实并不是对藤原琉生的术式一无所知,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藤原琉生能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藤原琉生的术式在正常情况下,相当于从他人那里借用力量,只不过是有借无还的那种, 可现在他在赋予了领域术式之后, 又不让领域扩张, 而是将其完全凝聚到自身,而且看他身后的那些血色的丝线, 他有那么一瞬似乎在后面看到了藤原氏的家徽…源满仲微微一顿, 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家伙该不会是将整个藤原家都拖下水了吧? 而情况显然比源满仲以为的要严重得多,用一个便于理解的形容,如果说藤原家原本的天赋是一百的话,那么在经过藤原琉生的术式之后,他们被硬生生地削弱到了八十,无论以后怎样努力,这批现存的藤原家的人都不能突破八十的上限,而他们的实力也会同比例降低,这也是为什么源赖光那边会突然感到轻松的原因。 而更可怕的是,这种效果是永久的,并且不仅仅作用在实力之上:他们也会变得更容易生病,反应变得更加迟缓,即使藤原琉生死了也无法解除,因为这些已经化为了藤原琉生的实力,将他拔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是…真的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藤原琉生并不是疯了,他想的很清楚,他必须在这里解决掉源满仲,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藤原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而以他对于源满仲的了解,煽动禅院家影响咒灵潮、袭击源家妄图借此使源家覆灭…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他们绝对已经成为了不死不休的对象,如果让源满仲回去的话,他们藤原家即使在朝堂上盘根错节,源满仲也绝对有能力一点一点将所有都挖出来,所以他绝对要将源满仲留在这里。 唯一值得宽慰的是,接下来出生的新生儿不会受到影响,如果再稍微往好的方面想想,只要熬过这几十年…那么他们藤原家依旧能够重回巅峰。 藤原琉生缓缓地看向源满仲,膨胀的咒力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无需再顾忌什么了,以整个藤原家的削弱为代价带来的加持,让他的实力上升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地步,他感觉自己呼出的一口气都能够变成飓风,手臂移动都能够感受到空气的束缚,让他产生了一种只要自己稍微努点力,整个世界就无法再阻挡他的错觉。 红光蔓延到他的断臂之上,好像化为了流动的液体,蠕动着生长,起先是模糊的虚影,后来骨骼、肌肉、皮肤…一层一层地显现,最后出现了一条除了颜色之外与之前并无不同的手臂。 藤原琉生手指蜷起握了握,随他的心意可以做出任何动作,就好像这是自己原装的手臂一样没有任何的滞涩,他伸出手来,朝着源满仲轻轻地挥出一拳,霎时间,拳影带着猛烈的风压向源满仲直冲而去。 源满仲的手指紧握刀柄,面上带上了一分凝重,他抬臂举起长刀,然后猛地下压。刀光劈开风影与空气,发出剧烈的摩擦声,狂风在源满仲的面前分开,向着两侧冲去,地皮被掀开,枯黄的草木被卷走,地面上顿时变得光秃一片。 刀光在穿透过去之后,就仿佛后继无力一般,在藤原琉生的眼前消散,藤原琉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翘起,脸上带着仿若尘埃落定般的自得与疯狂,在他的眼中,源满仲渺小得惊人,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这真的是那个让他忌惮的源氏家主吗?还是说…他已经可以算作是无所顾忌了呢? 好像有些不妙,源满仲一甩手中的长刀,上下打量了一眼藤原琉生后,在心中想道。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与咒灵都要强,这是将藤原家几十年的未来都押上了吗?真是搞不懂,不过…呵,我该说是荣幸至极? “你不是想看我的术式吗?现在你看到了。”藤原琉生的内心开始疯狂膨胀起来,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往好处想想,就比如…源满仲死亡,而他得以成功回到藤原家的情况呢?“那么你就该去死了!”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源满仲的刀身挡在身前,却依旧被击飞了出去,他在空中旋身,双脚落地,却依旧站立不稳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萦绕着红光的拳头在他眼前放大,毫无保留的狂暴力量倾泻而出,震荡着空气。源满仲的脚下一踏,向着旁边闪身,但这本应向前挥出的拳头却戛然而止,停在了半空之中,仅是拳风就将后方的山壁击得粉碎,随后依旧不停地向前冲去,一路穿过树林、山丘,开出了一条半圆形的空荡荡的“道路”。 藤原琉生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狡诈,他的右臂在停止的那刻,就直接蓄力朝着右方抡了过去。 锋利的刀刃切入他的皮肉,却卡在了他的骨头上,源满仲心中一凛,而藤原琉生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咧开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身上笼罩着的光红得几乎要滴出血一样,一把将源满仲甩飞了出去。 红光填补了他的伤口,藤原琉生甩了甩他的手臂,然后脚下重重一跺,直追源满仲而去。 龟裂的痕迹迅速地在大地上蔓延开来,地面下沉,甚至隐隐能听到有水声冒出,浸湿了碎裂的土块,方圆几里顿时一片疮痍。 源满仲落在刚才被他削成两半的半山平台上,天上的云雾滚动,透出的却不是金灿的阳光,而是阴冷的让人感到不祥的红芒。 源满仲后退半步,手指握紧刀柄,向上挥出,璀璨的刀光之下,天空仿佛都亮堂了起来,然而破开云雾从天而降的藤原琉生只是双拳紧握,任凭刀芒在他身上留下可怖的伤口,朝着源满仲狂暴落下。 本来还剩下半截的山体被整个轰碎,碎石向着四周高速激射,就如同子弹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破烂,巨石砸入地中,轰鸣之声响彻天地。 源满仲踉跄着落地,身体急转长刀挥去,在他头上向下砸落的数块巨石瞬间在眼前被分成两半,与地面相撞。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喉咙一热,嘴角渗出血来。他感受着自己内脏搅动的疼痛,就好像有无数的针刺在里面胡乱地游动,但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是这样啊。源满仲眼含笑意地想道,他自然明白藤原琉生是担心在他回去之后会迎来源家的报复,但是他不理解的是,藤原琉生为什么选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将他留在这里,毕竟就算他真的死了,朔也是绝对不会放过藤原家的,而现在他好像隐隐有点清楚了。 朔并不太喜欢交际,也并不喜欢引人注目,偶尔参加宴会,也只是表面打个招呼走个过场,所以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朔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之前那些打听朔是否婚配的,也只是看在他是我的幼弟…也许再加上长得很好看的份上,才试探着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这样一来,在藤原琉生的想法中,赖光的年龄还小,朔比较平庸,只要能够杀掉他,就算藤原家在这一遭过后会变得虚弱,但也有数年的时间可以做好准备… 只可惜… “咳咳…”源满仲低头咳嗽着,右手握着的长刀狠狠地插进地面,在藤原琉生举手投足之间肆意挥洒着咒力向他攻过来的时候,他抬起头,身影在原地消失。 刀身上的咒力疯狂燃烧着,几乎是特级咒具顶峰的长刀也禁不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作为兄长,好歹让我做个榜样,怎么能把你留给朔呢?” 就像你想要把我留在这里一样,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回去呢?刀锋切开所有的屏障,源满仲的双眼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怎么可以… …让你在我的面前为朔造成麻烦呢?! “想杀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第453章 仁河之乱(完) 刀身带着凝聚到极致的咒力, 角度刁钻地切入手臂的骨节缝隙之中,斩断筋膜,源满仲用力向下一压, 藤原琉生的小臂被斩断下来,从雾间坠落下去,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鲜血只是溅出了一瞬就被止住,藤原琉生毫不在意地用另一只手向源满仲挥去,而源满仲只是跟随着提前到来的风轻巧地转过了半圈, 然后提刀向着他的喉咙刺了过去。 长刀径直地没入他的咽喉,藤原琉生已经变得有之前两倍大的身体陡然一僵, 然而他随即就反应过来自己压根不用在意这些, 于是伸出蒲扇大小的手直接抓向了源满仲。 源满仲手臂向上用力一甩, 同时握着刀柄的手松开,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藤原琉生的手落了空, 源满仲的身体落下,双脚踩在了他的虎口上,伸手一抽刀刃, 血液在空中画出了半圆, 只听一声清鸣,藤原琉生的手被从手腕处斩断, 掉落在了地面上。 可这一切在藤原琉生看来都不重要, 他身后好似血光一样的丝线鼓胀着, 红光蔓延, 很快就将他断掉的手以及左臂再度长成, 只是颜色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 源满仲落在地上, 脚在地面上一踏, 手中的长刀凝练成一汪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的清澈的河流, 在急流拐弯之时,水花飞溅,朝着外面泼洒了出去。 水花化作利刃,如同飞翔的燕子一样斩向了藤原琉生的四肢,随着没入皮肉的触感和与骨骼之间的摩擦声,藤原琉生四肢的关节处同时喷出了大量的血液,几乎形成了宽阔的溪流,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前扑倒。 源满仲的脚在还未落地的断肢上一点,飞身向上,手腕一转,刀身呈现出上挑之势,一道流光闪过,藤原琉生的肚子大敞开来,里面柔软的脏器流淌下来,而长刀依旧去势不减,从他的下巴处贯穿。 源满仲的手臂高抬,高度凝聚覆盖在长刀上的咒力似乎显化了出来,刀身被压迫到极致,几声轻微的咔嚓声,刀身上似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下巴、嘴唇、鼻子、额头…包括头骨在内被从前方硬生生劈开,源满仲从他的头顶掠过,转身的同时手臂向下挥动,藤原琉生的脑袋像是被从中间切开的西瓜一般,内里或白或粉或红的东西像豆腐脑一样淌了下来,柔软地砸在地面,颤抖着晃荡着,然后碎裂开来。 源满仲的身体下落,他试图想要斩断藤原琉生身后没入虚空的“血管”,手中的长刀却直接穿透了过去,就在这时,藤原琉生身上覆盖着的红光却突然开始波动,他裂开的脑袋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连接着血管从眼眶中脱出,垂在面颊上的眼珠在空中摇晃着,散发出了深深的恶意。 一瞬间,从他的身体各处透出无数由红光凝聚而成的丝线,在空中纠缠在一起,源满仲果断挥刀,却没想到这看起来柔软的丝线却坚硬得可怕,长刀落在上面发出如同金属碰撞的声音,下一秒,丝线直接攀附上刀身紧紧缠住,随后另一股猛然击出。 只听当啷一声,长刀崩碎化为了片片碎块,向着四周纷飞,在源满仲微微睁大的眼睛中,数股丝线陡然贯穿了他的身体。 “噗…咳…”源满仲喷出一口血,淅淅沥沥的鲜血落下混入土壤,汇聚成一滩,随后被猛然甩飞了出去。 山体被轰碎,源满仲从上面滑落下来,然后半跪在地上,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额头上冒出冷汗,微喘着气艰难地抬起头来。 “这样下去,你还有半分人的样子吗?”源满仲捂住左腹,鲜血染红了衣服,沾染了手指,从指缝中淌下来。 他看着被斩断四肢,劈开头颅的藤原琉生,红色的光如同蜘蛛的腿一般将其的身躯支撑起来,头颅从下方如同为衣服拉上拉链一般弥合,四肢的断口处,肢体逐渐生长出来,但就好像他不再在意它们是否应该有人类的姿态,随意的两笔将其敷衍地在画面中添了上去,呈现出了一种诡异扭曲的姿态。 仔细想想,红光替代了这么多东西,他的身上还有多少是属于人的?四肢、大半个身体、脑袋…就如同一具被缝补起来的尸体,不仅颜色不一,上面的“缝线”还蠕动着好似活物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红芒:“你真的还确定自己是谁吗?” “你也就只能靠这种话来扰乱我了。”藤原琉生冷笑中带着快意说道,那双被几经修复的眼睛中却是一片混沌,眉宇间充斥着焦躁,“不管你说什么,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如果是藤原琉生的话…”源满仲放下手,淡漠地说道,“无论说什么样的事,他都会反复思考一下的。”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不过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有一点说的倒是挺对。”源满仲莫名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不知是因为快速淌出的血液,还是因为长久地注视着太阳,他的眼前浮现出了眩晕一般搅动着的光彩,“结局已经注定了。” “你这家伙,想要做什么?!”藤原琉生见势不妙,顿时想要冲上来打断源满仲,但是当他的拳头到达源满仲的眼前的时候,却突兀地停在了那里,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仔细看去,他的面前仿佛泛起了金红色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下一秒,一簇火焰突然在藤原琉生的手背上燃起,他的拳头瞬间气化,而更恐怖的是,火焰迅速地沿着他的胳膊蔓延而上,所过之处皆为虚无。 藤原琉生脸上浮现出了惊骇的神色,他的身体暴退,想要扑灭这诡异的火焰,却发现只要触及就会一直扩散,最后他也只有再次折断了手臂,才让这蚀骨的不依不饶的火焰从他身上脱离开来。 “就连朔都没看过我的领域。”源满仲自语道,“不过不看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就代表着我这个做兄长的,做父亲的,要成为永远被翻过去的一页了,但是… “太阳是永远都会悬挂在天上。” 我在看着你,朔。 源满仲的手缓缓伸出,手指轻触,在胸前组合成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最简单的咒印,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藤原琉生的方向,视线落点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领域展开]——” 在一瞬间,藤原琉生感觉周围的环境仿佛都变得更加明亮了起来,空气跳动着由冷滞变得燥热,原本就枯黄的草茎更加卷曲,由边缘开始向内侧浮现出焦糊的黑色,就连他现在勉强算是个人型的躯体都感觉到了吓人的灼烫。 他霍然抬起头,随即睁大了眼睛,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天空上…怎么会有两个太阳?! 太阳散发出让万物生长的光和热,可是如果有两个太阳的话,那结果将是致命的。其中一颗太阳在藤原琉生的眼瞳中越来越大,恐怖的压力几乎让他到了难以接受的程度,他的膝盖微弯,脚下的土地崩裂,身体摇摇欲坠,然而他却做不出任何躲避的动作,可是这样下去的话… 太阳会砸下来的! “你这个疯子,难道是想要同归于尽吗?!” “只有疯子才能和疯子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更何况,我才不会和你同归于尽的。”源满仲平静地说道,脸上甚至带上了点浅淡的笑意。 金红色的光照落下,在他黑色的发间拂过,无数带着焰尾的火星在空中游动漂浮着,好像美丽的金赤色的带着燃烧着的轮廓的蝴蝶,成群成片地扇动着翅膀,落在地上的时候化作了一簇簇的、汇聚起来的,许多人可能永远都不会见到的散发着粼粼波光的金色海洋。 源满仲伸出手来,焰火流淌成一串串的珠帘从天空中垂下,就算等到了夜晚,想必世界也是一片透亮,柔顺的穗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苍冷的空气就如同在灯火通明、人群聚集的庙会中一般,在漫天盛开的璀璨的花火中变得灼烫了起来。 赤红的银河倒灌,流光满地,源满仲看着在意识到他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而变得歇斯底里的藤原琉生,轻笑着低声说道:“我可是…还没有告别呢。” 只是… 太阳落下,灼热的光辉席卷了一切,世间万物在他眼前都变得模糊,他看着自己的手,所有的咒力就如同周边的一切,在瞬间变成了升腾而起的青烟,向上成为了无尽的光和热的一份子,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光照永夜的大日”。 源满仲仰头看着坠落的太阳,却仿佛透过它看到了背后那个高高地存在于天穹之上的永恒的“星星”。在熔化的世界中,他是献祭者,也是祭品,他的心中没有后悔,在他下了决定之后,他就知道一切都会走向他预设好的结局,如果真要说的话,他只是有着些许的遗憾和歉意。 朔,赖光,以后的生辰… 太阳沉入山谷,仿佛奏响毁灭乐章前最后的静寂,白色的蒸汽如同薄纱,如同梦境中的羽翼带着辉光张开了羽翼,太阳逐渐膨胀,中间仿佛出现了一个漩涡,光卷入其中不见了踪影,表面逐渐笼罩了一层璀璨的晶体。 随后它猛然塌缩,然后在静默无声中,骤然崩解开来。大地颤抖着发出哀嚎,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空洞,万物众生都仿佛被模糊了边界,一视同仁地被染上了瑰丽而又辉煌的色调,为新世界的到来做出了最后的绝望绚丽的喝彩。 …或许就要你们自己过了。 “——[日陨之庭]。” “轰——” 第454章 告别(一) “兄长!” 源穆彦带着源满朔瞬息间出现在了空地之上, 在他们现身之后,空气才卷起了涛涛的波浪,带着汹涌的飓风和爆响, 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大地的表面被晶化, 在阳光下反射出来了带着七彩的剔透的光泽, 脚踩在上面, 一些脆弱的地方发出了轻微的断裂的声响。然而源满朔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只是有些茫然而又仓皇地看着周围, 黑色的眼睛浮现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无措来。 仅仅只是一瞬, 这些情绪就在他的脸上褪去,藏到了最深处的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但这就好像不小心被碰掉的珠串,落在地上断裂开来,圆滚滚的珠子一个一个向着不同方向跳跃滚动着, 藏在柜子的下面,藏在墙边的角落…即使一颗一颗地重新捡回来,也不是原先完好无缺的那一串了。 而且破损过一次的东西似乎更加脆弱,得万分小心才能保持住它原本的样子,一个不经意间就有可能滚入池塘,埋入淤泥, 抑或被天空飞来的鸟雀叼走。 从此珠串不见了踪影,人也溃不成军。 不会有事的。源满朔似乎是十分镇定地想道,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眼神向着四周看去,在心中自语:兄长那么强, 不过是一个藤原琉生罢了, 最多只是会耗费一些时间, 怎么会有事呢?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是疯了吗?源满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会诞生出这样的想法来,那不就像是在诅咒兄长一样吗? 他微微翘起嘴角,但蜷在手心的指尖却凉得惊人,源满朔将手往袖子中缩了缩,抬起头挺直脊背,迈步向前。 周围空无一物,世界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熔化而又凝固的地面似乎还带着些许蒸腾的热意,而拂过面颊的风却仿佛带着霜雪,将世界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面。 源满朔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睛一亮,巨大的庆幸在此刻袭上了他的身体,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以往敏锐的感官带来的细微的不祥,他快走两步唤道:“兄长。” 源穆彦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源满仲出神,他的面色一白,听着源满朔明显透露出喜悦的声音,一时间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家主大人… “朔。”源满仲转过头来,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慢了半拍后问道,“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赖光那边已经控制下来了。”源满朔的眼睛弯了弯,“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在少了藤原家的支持之后,上皇陛下的败局已定了。” “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自然是要将参与这次事件的家伙一一清算。”源满朔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冷光,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兄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不是应该…一直隐藏在心中的不安一下子冲破重重阻拦浮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源满仲一下,忽然惊骇地发现: 咒力…为什么在消失? 他的手指一颤,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源满仲,明明是那样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可是在感知之下,他却只能看到一簇摇摇欲坠的烛火,某些从刚刚开始就被他忽略的东西浮上他的心头,他强自镇定地向前一步询问道:“兄长?你在想什么?” “啊,我只是在想…”源满仲敛下眉眼,然后抬头认真地看着源满朔,视线似乎在描绘着他的面容,好像从此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那样,一点一点将最后的色彩印刻在心里。 源满仲忽然轻笑了一声,眼睛深处变得黯淡无光,他就像是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终于变得心满意足了一样,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身体摇晃了两下,在源满朔睁大的眼睛中倒了下去。 “兄长!”源满朔的瞳孔紧缩,本应牢牢接住源满仲身体的手臂此时却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他伸出手将源满仲抱住,护在他背后的胳膊却在隐隐发抖。 他的手触碰到一片濡湿,源满朔心头一紧,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缓缓地将手在眼前摊开,刺目的鲜红瞬间侵占了他的眼眸,血珠流淌着从他的手腕蜿蜒而下,留下了一条红色的轨迹,一直没入衣袖中消失不见。 怎么会?源满朔的嘴唇动了动,手指骤然收紧,巨大的荒谬感就像是在烈日炎炎的夏日,忽然看到天降大雪,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平常,行人或说或笑,唯有他这里,积雪逐渐没过膝盖,没过胸膛,涌入他的鼻腔,无论穿的多厚,无论太阳是怎样灼灼发热,他也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源满仲,反转术式闪烁着微光,可不管他投入多少,一切都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底洞一样,伤口愈合不了,鲜血止不住流淌,咒力的流失和消散无法停止,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果具现化的话,一个人的身体里究竟有多少生命可以用来挥霍。 “兄长…”源满朔的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声音传到耳边仿佛都隔着一层薄膜,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晰,“再稍微等一下,我们去找里奈,我的术式复制下来的只是一个残次品,如果是里奈的话,一定能…” 一定能… 源满朔说不出话,他的心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绝望来。他会不知道吗?他复制而来的术式也只是弱上一线,如果他都不行的话,换做里奈也不过是能再延长一些时间罢了,只是… 一旦呢? 一旦真的可以呢? 一旦真的有奇迹发生呢? 源满朔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去赌过什么东西,他从不相信运气这种缥缈的东西,但此刻他却头一次希望那万中无一的幸运能够降临到他的头上。 “兄长,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源满朔努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轻松,即使他与源满仲对此都心知肚明,可谁现在都可以表露出慌乱,唯独他不行,他的心脏沉重地坠在胸膛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它,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闷闷的疼痛,然而他的脸上却只是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又像是在确定地说服着自己一样,重复道,“马上。” 一声浅淡的伴随着咳嗽声的笑音掠过他的耳畔,源满仲靠在他的肩头,手指动了动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是带着叹息轻声说道:“…今年的雪下的真晚啊。” “初雪很快就来了,兄长。”源满朔小心地用手护住源满仲的后背和头,同时手上一直维持着反转术式,“我还想要和你一起看雪呢。” 没有回音,源满仲悄无声息地陷入了安眠,源满朔沉默地感受着源满仲微弱的心跳,他闭了闭眼,然后看向了从一开始就站立不语的源穆彦:“穆彦叔叔…” “您先带着家主大人回去吧。”源穆彦的脸毫无血色,他好像已经明白并且决定了什么,在此时展露出了古怪的镇定,“我一会就跟上去。” “你…”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源满朔瞬间意识到了源穆彦之前的异样是因为什么,他用了几回术式?加上赶到兄长身边这次,两次还是三次? “只是身体一时间适应不过来。”源穆彦平静地说道,“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家主大人要紧。”他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补充道,“我会出现在您的面前的。” “你保证?” “我保证。”源穆彦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向表情寡淡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意,“只要一点时间。” 源满朔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慢慢地转身离去,源穆彦站在原地,眼神却没有焦距,突然之间,他的身体发出了接连的咔嚓的声响,随后他的身体一矮,膝盖重重地落到地面。 “咳咳…”源穆彦用手撑着地,眼前的地面开出了一朵一朵的血花,他捂着嘴咳嗽着,在看似完好的身躯之下,隐藏在体内的骨头上却开裂出了道道裂痕。 在间隔时间极短的情况下,连续开启了三次术式,尤其是因为最后关系到源满仲安危,他毫不犹豫地将术式开到了极致,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能坚持到现在也只是因为: 家主大人比我要重要的多,而且…不能让朔少爷在我身上再过多耗费心神了。 源穆彦这样想着,抬头看向了他们离去的方向,慢慢地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吱嘎的声响让人感觉他好似一个生锈的机器,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地的零件。 还好,没有想象中严重。源穆彦的呼吸沉重,像是拉风箱那样传出沉闷的声响,他牢牢地握住长/枪,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支撑在了上面,眼神涣散着望向了不可见的虚空。 家主大人,这果然…是对我迟了一步的惩罚吧。 如果可以的话…要是遇到了这种情况的是我就好了。 第455章 告别(二) 源满朔安静地伫立在廊前, 仰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在厚实的云层和薄雾的遮蔽下,只有一点不清不楚的光透下来, 越往远处看就越是模糊不清。 廊檐下还有着一朵小花开着, 他叫不出名字来, 但看模样,料想也应该只是一朵野花,而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他其实许多天前无意中就看到过它一眼,原先只是有点好奇这本应在秋天凋零的花,究竟能够坚持过几个冬日?没想到温度降下来了,它那鹅黄色的花瓣也只是被风刮走了两片, 其余的有些萎靡地蜷成一团…生命力也是够顽强的了。 源满朔漫无边际地想着似乎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他身后的来回的人行色匆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 也只是有些许忙乱的脚步声和窸窣的说话声,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不安和无措, 唯有看到源满朔的时候,他们似乎才能够稍显镇定。 源满朔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其实他也是如此,只不过在这种时候,他必须要保持冷静,他想尽办法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不要去听也不要去看,唯有这样, 他才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 他不知多少次想要将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想要去询问情况究竟怎样了。可他却只能站在这里, 除了表现出这副样子来稳定所有人的心,其他的任何事都做不了。 他复制而来的术式只能够自己使用,他也曾想过能否用源满仲的术式将其他或许能起到作用的(比如说藤原风吾的术式)剪切过去,但是相同的两个术式碰撞在一起却根本无法生效,也就是说他无法将源满仲本身的术式替换下来,而人体又是无法承载多个术式的。 所以到头来依旧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源满朔的手在袖子中收紧,他低头看着那朵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花,轻声说道:“穆彦叔叔,你去休息吧。” 源穆彦的身上缠着绷带,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他回来的时候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乍一看上去完全不像个活人,好不容易才用反转术式将其给拖了回来,然而源满朔此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最起码他像是他保证的那样出现在他面前了不是吗? 他的要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源满朔自嘲地笑了笑,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门缓缓拉开,源满朔猛地回头看去,刚想出口询问,就看到了源里奈暗淡的表情,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您要进来看看吗?” 源满朔看着那扇打开的门,却如同看到了一只洪水猛兽,只要走进去,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既定的事实,再也无法更改。他首次如此怯懦地想道,是不是他站在这里不去面对的话,那么时间也会停在这一刻? “朔少爷?”源穆彦低声说道。 源满朔低着头,忽然用手揉了揉脸呼出了一口气,似乎不想要让自己的表情那样难看,他的眉眼柔和下来,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然后有些僵硬地迈动双腿,一步一步地挪了进去。 室内的光线稍显昏暗,帘子拉开,一进去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意,葵站在一旁,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源满朔顿时低头行礼。 源满朔抬了抬手,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低头看着似乎只是单纯地睡着了的源满仲,目光怔楞了一瞬,在迟疑了一下后,坐下来缓慢而又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好凉,源满朔这样想着,他伸手掖了掖被角,看着源满仲苍白的脸色表情似乎有些空茫。好像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源满仲这副模样,就算是偶尔生病,如果不仔细注意的话,除非兄长自己说出口,否则以他那面不改色的表现,很容易就会被忽略了过去。 像是一点一点沉入海底,阳光从海面上透下来,呼吸产生的气泡向上漂浮着,似乎是有什么光亮的东西磨成的细粉洒落在上面,反射出点点柔和的光亮。 里面恍若有人影在闪动,可是仔细看去好像又只是幻觉,后来发觉,可能只是因为他想要回忆,所以心底的情绪才会一丝一缕地浮现上来,所以看到一根从空中落下的轻羽,看到水面上的朝阳,他才会在恍然间被带着去敲动过去的门扉。 和其他的一切都无关,仅仅只是他想要去回忆那些或许已经遗忘掉的东西,所有跟兄长有关的、过去不曾注意的东西。 仅此而已。 [“兄长。”源满朔拉开门,然后他的鼻子动了动,有些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什么味道?”话说这个味道有些熟悉,貌似还勾起了他一点不好的记忆。 源满仲面色凝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碗,里面漆黑的液体往外冒着热气,不知道为什么,晃动的时候还会挂在碗壁上,看起来有点粘稠,而看这满满当当的一碗,就知道盛出来后压根一口都没动。 “你今天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源满仲淡定地拿起文件,他的身后披着较为厚实的披风,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但看他的表情,精神状态显然还不错,手中的笔拿的稳稳当当,一点都看不出发烧的样子来。 “你发热了?”源满朔瞬间就明白了,他凑近用手摸了摸源满仲的额头,确实是有些烫,然后再一看碗内的液体…“里奈的手笔?” “啊。”源满仲应了一声,冷静地埋头于文件之中,只是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逃避。不是说源里奈的药熬得不好,作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再加上可以称得上是源家目前的第一医师,水平是在那里的,只是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味道十分的“纯粹”。 没有其他别的怪味,就是纯粹的苦,苦到舌头麻痹,接下来的一天中无论尝什么都是一种能让人灵魂出窍的程度,让人感到望而却步。 源满朔尝试过一次,怎么说呢…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说实话闻起来味道其实并不是十分浓烈,但能让他在刚一嗅到就产生了条件反射的,已经足以想象是一种怎样丧心病狂的苦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源满朔有些无奈地问道,也就昨天晚上下了一场秋雨,可据他所知源满仲昨天也没有出门,该不会… “因为屋外的枫叶红了。”源满仲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我昨天就支起窗,将桌子搬到了窗边…你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层叠在一起的颜色很漂亮吧?” 源满朔认同地点了点头,在这方面他与源满仲有着惊人的一致性,如果是他的话,想必也会这么做的,所以… “昨天工作得有些晚,然后忘记关窗了?”源满朔的余光瞄到了窗下潮湿的痕迹,不紧不慢地说道。 源满仲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长痛不如短痛,兄长。”源满朔面露微笑,“还是趁热喝药效比较好吧?” 源满仲的眼神飘到了在阳光下甚至会出现反光的汤药上,那抹黑中透着幽蓝的色泽,每次都让他怀疑源里奈究竟往里加了什么。他不明显地抽了抽嘴角,右手端起碗,屏气凝神,只是在源满朔看来怎么看怎么带上了一种“视死如归”,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源满仲放下碗,一只手撑着额头,头顶上好似冒出了一层阴云,整个人的色调都灰暗了一层。源满朔看着好笑,上前将他眼前的文件拿走抱在怀里,温声说道:“这些就交给我,兄长去休息吧。” “一个人可以吗?”源满仲抬起头,看着源满朔露出了清浅的笑意,一点一点溜进眼眶,蔓延进眼底深处。 “可别小看我。”源满朔挑了挑眉,金灿的太阳落在火红的枫树梢,风吹过时,连带着地面上的影子沙沙作响,“真要做错了,不是还有兄长吗?”] 一室的安静。 “现在的话…”源满朔垂下眼,从泛着光的记忆中抽身,用低微的声音说道,“果然还是小看我一些吧。” 屋内没有回声,他也不需要有任何人的回答,他慢慢地弯下腰,闭上眼将面颊贴在源满仲的手背上,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上,各式各样的声音,浅淡的香气夹杂着苦涩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周围。 源满朔的手指微微收紧,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他沉默了半晌,忽然轻笑着说道:“这下遭受里奈折磨的,也只剩下我和赖光了。” 源满仲的手指动了动,模糊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沉重的疲惫让他就想要这样睡下去,可他依旧挣扎着睁开眼。所有的景物在他眼中就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虚虚晃晃看不清楚,但他却能清楚地知道在他身边的是谁。 源满仲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他微微偏过头来,带着确信轻声说道:“朔。” “兄长。”源满朔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睛中是一派宁静,他轻柔地询问道,“做了一个好梦吗?” 第456章 告别(三) “这倒没有。”只是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 没有任何的颜色,一切的事物好似都是静止的,他似乎也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但是醒来就能看见朔的话, 姑且算是做了一个好梦。” “那样岂不是每一个都是好梦?”源满朔的眉眼弯弯,绝口不提都发生了什么,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流露出分毫,“想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除了疼痛之外,源满仲几乎感知不到自己体内发出的信号, 其他的一切欲求好像都变得微弱。他偏过头来,即使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 却像是有人在撕扯着他的神经一样,但表现在他脸上却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 “我有错过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源满朔这样说道, “上皇陛下已经彻底失败了,齐河天皇正在清缴残余的势力,一切都是按照预想的那样发展的…” 源满仲听着源满朔的声音, 却有些轻微的走神,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就像是个沙漏一样,咒力带着他的生命一起, 从缝隙中淌了下去,可能只需要几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会沉积在底部, 在这里留下的只会是一个空荡荡的身体, 他忽然开口说道:“抱歉, 朔。” 源满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一直平稳的语气出现了些许无措与困惑:“兄长?为什么要…” “因为似乎还有很多答应了朔的事情没有完成。”源满仲一件一件地数过去,新做的点心还没有尝,早就做好的风筝一直没有放起来,哦,对了,他们之前还发现了几颗没见过的种子,准备春天的时候种下看看究竟是什么,应该会是很好看的花吧?不过最主要的果然是…“我本想等到你行冠礼的那天,可以亲自为你加冠,可惜现在看来…” 源满仲曾经期待了好久,也准备了好久,有次无意间让源满朔撞见,顿时让他产生了一种对自己年龄的怀疑:怎么回事?不是还有好几年吗?怎么现在就开始找人制作衣服了?还有好几个样式?兄长,我还会长高的,现在是不是太早了点? 后来他就听之任之了,总归也不影响什么,而对于源满仲来说,他无数次想过那会是怎样一种盛景,从那之后就意味着朔真正地成年,可以走上台前了,可是现在…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兄长。”源满朔握着源满仲的手,即使外面烧着炭火,还有着厚厚的帘子的遮挡,他却依旧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身体中央像是漏了一个大洞一样,冰冷的寒风从中吹过,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可他只是敛下眉眼,平静而又温柔地说道,“现在就来加冠吧,就现在。” “葵。” “是,朔少爷。”葵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头上的饰品轻微晃动着,匆匆地走了出去,只有当源满朔从她手上接过装有头冠的盒子时,才能够看到她仿佛在被水洗过之后,没有整理好而皱皱巴巴的衣袖。 源满朔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转身走回源满仲的身边,手指拨开盒子上的挂锁,一层一层将里面的绸缎打开,然后将头冠轻轻地放到了源满仲的手上,浅笑着说道:“虽然肯定没有兄长所想的那样盛大,但是有兄长在,还有赖光、穆彦叔叔和葵…”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表达,最后还是笑了出来,低声自语:“已经足够了。” “兄长。”源满朔缓缓地跪坐了下来,他的双手放在腿上,看着烛火在地面上摇曳的影子,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请为我加冠吧。” 源满仲的双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身体也虚弱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握紧了拳头,手臂用力地撑在床榻上,他拒绝了葵的搀扶,坚持着一点一点地坐起身来。 额前的汗水淌下来,呼吸声略显沉重,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身体发疼,但源满仲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伸出手来,在捧来的水盆中认真清洗了自己的双手,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干。 他伸手拿起头冠,指腹略微用了点力在上面摩挲着,然后目光缓缓下落,却只能看到在光线中源满朔不甚清晰的轮廓。 源满仲的手落到源满朔的头顶,手指动了动,在上面轻抚了两下。源满朔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收紧,在一片沉默之中,他慢慢地抬起胳膊,手指触碰到了源满仲落在自己头顶的手背,然后轻轻地覆盖了上去。 要是能看到就好了。源满仲遗憾地想道,他从没想过会这样早,早得让他都来不及准备,或许他有万千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可事实就是:他得丢下他们了。 丢下一切,去往他们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姗姗来迟的另一个世界的尽头。 但如果是朔的话… 源满仲安静地想着,带着绝对的骄傲和自豪,他可以对每一个人说出,朔在他的心目中就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媲美。 所以… 他挽起源满朔的头发,捧起头冠,落在源满朔的发顶,停顿了片刻后,他缓缓地收回手,目光像是在认真描摹戴上头冠后的源满朔的样子:“朔。” “我在,兄长。”源满朔抬起头看着源满仲,眼睛仿佛一片宁静的湖面,只是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雨云,不知什么时候,风一吹过,就会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来。 “源家还有赖光…就拜托给你了。”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源满朔快速眨了眨眼,轻笑着说道,“不然兄长还打算托付给谁呢?” “因为朔其实是不喜欢这些的吧?”源满仲的眼中蔓延上了浓重的疲惫,他看着源满朔有些出神,然后弯下腰来,温柔地用手去触碰源满朔的面颊和眼睛,“我曾经想过,等朔再大一点,就可以不受这里一切的束缚,到各处去走一走,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 源满朔原本伪装得很好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像是将一幅画浸透在水中,上面的颜料被晕染,色彩在水中画出彩虹,在顷刻之间就变得模糊一片。 “但是现在发现,命运这种东西终究是无常的。”源满仲的眼睛弯了弯,就好像是在平常的日子里,轻松而又随意的嘱咐一般,“没有人会比我再熟悉你不过了。朔,如果真的累了的话,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吧。” “这种事情…”源满朔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低哑,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看似毫无异状地继续说道,“明明就是在说兄长,兄长也该休息了,就别说这么多话了。” “呵。”源满仲似乎是笑了一声,他微微偏头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身影,不用眼睛去看,他就知道那里站着的是谁,“穆彦,如果到了最后,你就…” “不,家主大人。”源穆彦唯有这次打断了源满仲的话,因为他知道如果让源满仲说出口的话,想必他就很难拒绝了,可是…他平静而又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而且…” 他斟酌了一下后,低声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源满仲怔了一瞬,哑然失笑,随后不知是牵动了哪里,他躬下身用手捂着嘴低声咳嗽了起来,葵慌张地轻抚着他的后背,然后只见他摆了摆手,断断续续地说道:“真是…那就随便你吧。” “朔,你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吧?”源满仲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他喘息着咽下了自己喉咙中泛上来的腥甜,对着源满朔说道,“别在我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了。” “…我知道了。”源满朔站起身来,他后退了两步,注视着源满仲的身影被降下的帘子挡住,然后这才拉开门退了出去。 他倚靠在门边,用袖子虚虚地挡住了脸,他用手指去触碰面颊,上面是一片干燥,他的指尖没有沾染到任何的水迹,他只是平静地在那里站了许久,看着眼前的图景,脑海中什么也没想。 半晌过后,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将所有压在心头的东西统统丢出去一样,沉默着放下了手臂,回头看了一眼后,向着长廊的尽头走去。 “朔少爷。”源江秀上前跟在源满朔的身边,恭敬地低头说道,“天皇陛下送来了赏赐。” “暂且先放在库房里,我现在没时间处理这些东西。”源满朔淡淡地说道,他的脸上早已褪去了面对源满仲时候的表情,上面不见一丝笑意,他看着源江秀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有些疲惫地用手揉了揉眉心,“还有什么事?” “禅院涉一…已经等待多时了。” “禅院涉一?”源满朔的手一顿,他抬眼注视着源江秀,黑色的眼睛中是一片冰凉,“让他滚。” “是!”源江秀应声道,转身就想要去“请”走禅院涉一,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源满朔叫住了,“等等。” 源满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冷静,他抬头看了一眼暗色的天空,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算了,就让我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吧。” 第457章 告别(四) 禅院涉一站在院落里, 没有人让他进屋,也没有人在意他,就好像这里只是一片空地一样, 完全将他当做空气一般忽略掉,偶尔投来的眼神也是充斥着审视和冷漠。 而禅院涉一也确实不在意这一点,虽然明面上是这样, 但是暗地里肯定有人在盯着他, 并且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偶尔飘过来的杀气都能刺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他却完全不能做出任何可能遭人误会的举动。毕竟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样,也知道他在这个时候上门是如何的不遭人待见,更何况他还姓“禅院”了,别说是将他晾在这里长达半个时辰,就算他直接被人扫地出门或者干脆被杀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现在只看… 禅院涉一看着手里拎着的用布包裹的东西, 胳膊微抬掂量了两下,心里带着几分沉重地想道,不知道这个玩意能不能派上点用场了。 一道流光在空气中划过, 风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发出尖利的啸音。禅院涉一动都没动, 任凭扇子掠过自己的面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鲜血顿时流淌了下来,在地上啪嗒啪嗒地砸出了一连串血点。 扇子在即将触碰到院落中的大树的时候静止在了原地, 然后旋转着倒飞了回去, 禅院涉一的脑海中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动身体, 但下一秒又硬生生地被他自己以强大的自控力扯了回来。 扇锋的边缘闪过寒光, 他知道这样下去的话,他无疑会被击穿心脏,但他硬是停留在原地没有挪动步子。在即将触及他的后心的时候,扇子在空中突兀地拐弯划过了一道弧线,然后被手指捏住收回了手里。 “朔少爷。”路过的距离不远的人躬身施礼退开,源满朔站在台阶上的长廊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涉一,眉目之间充满了霜寒。 “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你就别想离开了。”源满朔淡淡地看着禅院涉一,他们那点“脆弱”的关系就像是清晨间的薄雾、叶片上的露水,只要太阳一出来,就会消散于无形之中,“我想你应该不是来送死的吧?” 禅院涉一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也不说废话,只是将手中的包裹抛到了源满朔的面前。 首先出现的是类似于木盒掉落到地上的声响,后来好像是什么水声流动的哗啦声,里面似乎有着一个圆形的东西滚动着。 外面包裹着的深色的布匹被洇湿,随后有红色的液体渗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血腥味。 “朔少爷!”源江秀紧张地想要上前,然后就被源满朔抬手阻止了。他看着包裹上那个本来就系得不怎么紧的结慢慢滑开,露出了里面被托盘盛装着的狰狞的脑袋。 托盘中已经积了有大概半个指节深度的血液,想来是根本就没有进行处理,一经割下就丢了进去。那个脑袋的表情怒目圆睁着,目光中还透露着不敢置信和怨毒,似乎根本就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一幕的发生,而且下手的…也许是一个他根本没想到的人吧? “禅院荣。”源满朔平静地说道,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意,“什么意思?” “我之前答应了源家主会给他一个交代。”禅院涉一扯了扯嘴角,看着禅院荣就如同看着一只臭虫,眼睛中充满了厌恶,“这就是交代。” “不够。”源满朔眼神随意地在上面扫过,目光重新落到了禅院涉一的身上,他的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扇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该不会认为这样就算了吧?” “自然不会。”禅院涉一微微低下头,以源满朔的角度能很清楚地将他要害收入眼中,他的眼睛中涌动着暗流,语气中却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诚恳,并且转换了称呼,“这只是开胃菜,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为您献上一份大礼。” 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而禅院涉一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久到他感觉自己在寒风中的身体都变得变得僵硬,他才听到了源满朔冰冷的声音:“我只要结果。” 禅院涉一在无形中松了口气,他在今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源满仲,他抬头看了源满朔一眼,心中浮现了浓浓的阴云,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沉郁,只怕… “我会奉上让您满意的结果的。”禅院涉一低声说道,他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去,一步、两步…直到他出了源家的地界,他的半颗心才落了地。 他首次如此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在离开源家之前,源满朔是否会突然改变主意,或者说…他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把握不准源满朔的性格了,原本他认为自己已经了解的东西现在突然笼罩上了一层迷雾,上面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禅院涉一回头深深地看着源家的位置,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犹疑,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源满朔的那句“我只要结果”…允许我借用源家的名头吗?既然如此… 禅院涉一下定了决心,反正他之前就是这么想的,现在不过是又加上了一层保险,接下来…他的嘴角翘起,笑容中是□□裸的危险与疯狂,就来上一场大清洗吧。 一段时间后。 “涉一,怎么把我们都召集过来了?”大长老蹙着眉说道,目光深处还隐隐有着一抹不安,只是隐藏得很好没有表露出来,“不是已经将罪魁祸首交出去了吗?” “是啊是啊。”禅院修介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说道,“不是你说之后的这些事就都与我无关了吗?你不会不讲信用吧?” “本来确实是这样的,但奈何事情出现了一些变化。”禅院涉一的眉头紧缩,面容上有一些焦虑和慌乱,“源家方面不接受。” “什么?!交出去家主还不够吗?他们还想要什么?”议事堂中的声音一下子嘈杂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而禅院涉一只是冷眼旁观着,直到大长老的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拍,阻止了他们的争吵,烦躁地说道,“好了!涉一还没说完,你们在这里能争论出个什么?涉一,你继续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禅院涉一的眼中流露出了隐秘的笑意,而声音中却带着焦躁地说道:“源家不相信禅院荣是主导这一切的人。” 大长老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还没等他询问,就看禅院涉一上前一步凑近他低声说道:“您想想看,禅院荣毕竟已经隐形好几年了,只是头上还挂着个家主的名头,如果说他能够带着那么多禅院家的术师从战场上脱出,有谁会信呢?” “就不能往藤原家身上推吗?”大长老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斟酌着说道,“就说一切都是藤原家蛊惑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大长老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甚至在最后都理直气壮了起来,“我们也没有藤原家强大,即使内心万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屈从,正好涉一你当时还留在了战场上,这不就说明其实我们的心还是向着源家的吗?” 禅院涉一隐蔽地抽了抽嘴角,心想这想的倒是挺美的,他左右看了看,确认不会有其他人听到,这才接着说道:“如果是平时,要是源家不打算追究的话,我们确实能蒙混过关,可这次不一样!” 禅院涉一加重了语气,表情变得无比沉重:“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我这次去源家发现他们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您想想,什么会让源家出现这种情况?” 大长老的眼神有些迷惑,禅院涉一只好无奈提点道:“源家主可能出事了。” 石破天惊! 大长老骇然地睁大了眼睛,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的手指发颤,手中的茶杯失手落在地上,整个碎裂开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也是经历过源经基时代的人,当时源经基真的只是因病正常去世,然而在那之后的半年多,源家的气压简直低到吓人,而他们从上到下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是做什么小动作了。 而这次,明显和源经基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 大长老咬紧牙齿,整个人抖成了一个鹌鹑,眼前仿佛出现了冲天的火光和血气。 源家会疯的! “大长老,我们必须先一步展现出我们的诚意,才能保证源家不会迁怒于我们,才能保住整个禅院家。”禅院涉一低声说道,他的眼神幽深一片,充满诱惑力的声音钻入了大长老的耳朵,“一个在禅院家有地位有声望的人,以及跟着禅院荣做出‘背叛’举动的咒术师,即使不可能是全部,也必须摆出态度来,这些就是我们要付出的‘诚意’。” 大长老的心脏怦怦直跳,只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他不得不承认禅院涉一说的是对的,可他实在做不出这个决定来。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佝偻着身体还在和众人讨论着的二长老,心中仿佛有小人在激烈地交战着。 果然是他,在背后支持着禅院荣的人。禅院涉一歪了歪头,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真是一个熟人呢,不过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大长老。” “让我再想一想。”大长老闭上了眼,表情挣扎,“给我一点时间。” “那我就等着大长老的决定了。”禅院涉一翘起嘴角,半边脸笼罩在了阴影之中,显得是那样的诡异,“时间可不多了。” 第458章 告别(五) “禅院涉一那边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吗?”香炉中飘出氤氲的烟气,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一种比较浓重的香气,闻得久了之后只让人觉得头脑发昏。 然而二长老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让侍女再往里面添了一层香粉,然后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了出去, 眯着眼睛对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遥花询问道。 “并没有, 宏夫大人。”遥花欠了欠身, 表情看起来也有些迷惑,“涉一少爷依旧是像往常一样。” 那就奇怪了,禅院家的二长老禅院宏夫阴着一张脸,眼神闪烁地想着。那次禅院涉一召集他们的议事最后终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可是在那之后他发现大长老经常会坐在一旁出神,有时还一脸挣扎, 一看就是在思考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直到叫他的名字才一脸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而这一切都是在禅院涉一跟他说完话后发生的, 说里面没有什么问题有谁能信? “遥花,辛苦了,我这里有些蜜饯, 你拿回去给孩子甜甜嘴吧,哦, 对了,雄太(遥花的丈夫)最近做的不错,我准备给他的位置提一提。” “感谢您的仁慈, 宏夫大人。”遥花面露欣喜之色,连连道谢, 禅院宏夫看了半晌, 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狐疑, 在遥花离开之后,他皱着眉盯着眼前的茶杯发呆,嘴里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遥花确实是他一开始就派到禅院涉一身边的,之后有一天,遥花忽然十分惊慌地跑过来说在禅院涉一的身边看到了她的未婚夫,他一调查才发现,因为禅院涉一身边的侍卫有所空缺,所以大长老就补充了两个上去,而里面正好就有遥花的成婚对象。 他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妙,如果遥花最后被发现了,只要稍微一查就知道她的丈夫就在身边,到时候遥花为了保护她家人的安全,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相反,如果他将遥花的丈夫调到自己身边,自己这也算是有了遥花的软肋,即使遥花本就是他派出去的人,他相信遥花不会背叛他,但有了保险岂不是更加保准了吗? 于是,他就找了个理由将遥花的丈夫调了过来,一年后,遥花的孩子降生,他顿时更加放心了,就将很多隐秘的、不应被外人所知的事情交给了她去做,唯有这次和藤原家暗中联系支持上皇陛下的事情,由于实在是兹事体大,所以他干脆自己亲身上阵,没想到…藤原家真是不中用,保证的那么好,结果到头来还是失败了,害得他现在也如此被动。 禅院宏夫在心中暗自恼怒,他本以为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禅院涉一,毕竟他一早就看出来了禅院涉一不是个好相与的,但看遥花的意思…好像整件事与禅院涉一并无关系?那大长老的态度怎么那么奇怪?家族中的氛围也不太对劲。他本以为是遥花背叛他了,于是特地在话里暗示她的丈夫和孩子还在自己的手底下,可遥花表现出来的态度没有一点异样…或许可能只是禅院涉一伪装得很好,没有让遥花发现? “宏夫大人。”门外响起了一个恭敬的声音,“大长老请您过去。” “我知道了。”禅院宏夫眼中精光一闪,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想来这次就能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吧?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侍女从一旁过来为他披上了外衫,“我这就过去。” 大长老闭着眼睛静坐在茶室中,他的脸上已经褪去了之前禅院宏夫所看到的那种犹豫不决,取之而代的是平静与坚决。他的耳边听着门拉开的声响,脚步声缓缓靠近,最后在他对面停下,撩开衣摆落座。大长老睁开眼,凝视了禅院宏夫片刻,然后主动伸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为他倒上了茶。 “你已经有主意了?”禅院宏夫沉吟片刻,沉声问道。 他与大长老已经共事了很多年,按照惯例,大长老这种态度明显是已经下了什么决定,然后想要与他商量,而现在最重大的事情无疑只有一件,那就是禅院涉一所说的“源家方面不接受”的问题了:“要钱,要秘术都可以,只要能够保下禅院家,我别无二话。” 然而大长老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短短两天他就好像老了好几岁一样,脸上的皱纹叠在一起,双眼中仿佛失去了活力,变得浑浊了起来:“宏夫,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 “哪有什么对不对的问题?”禅院宏夫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狠厉,“难道我们就必须仰承源家的鼻息吗?有藤原家在中间牵线搭桥,一旦上皇陛下赢了的话,我们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五条家和加茂家又算什么?不赌上一把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在这里‘故步自封’吗?这次不过是天意不在我们罢了。” “你说的对。”大长老怅然地说道,这也是他当初在知道了禅院宏夫的举动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可惜现在的现实就是藤原家失败了。”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禅院宏夫狐疑地说道,语气中勉强挤出来了点关切,“别想那么多,大不了大出血一把,就像你之前所说的,还有藤原家在前面吸引火力呢。” 大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上禅院宏夫的话,转而讨论起了禅院涉一来:“你觉得涉一怎么样?” “禅院涉一吗?”禅院宏夫捧着茶杯,皱着眉思索着,他喝了一口茶后幽幽地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会很不喜欢他。”大长老似乎没有预料到,毕竟禅院宏夫一直以来对禅院涉一表露出来的态度都是以警惕为主,还三番五次地提醒他要多加注意,听到禅院宏夫这样的话,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点意外的神色。 “确实不喜欢。”禅院宏夫看起来十分勉强,但还是尽量中肯地说道,“他成为家主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家伙过于聪慧,心机深沉,报复心也强,光是禅院荣这两年的境遇就可见一斑。我一直想要控制住他,就怕他会将禅院家搞得天翻地覆,最后将禅院家带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惜一直都没能成功。”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可是即使如此,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大长老嘴唇微动,从喉咙中溢出了一句声叹息,“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你说什么?”禅院宏夫没听清楚,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凑近一点,但刚一动作,他却忽然感受到了头晕目眩,他的手用力地撑着茶案,手背上青筋鼓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长老,然后目光转向了桌面上摆放的他喝了一半的茶,忽然有了一种现实错乱的感觉,出于对大长老的信任,他压根就是全无防备,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大长老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禅院宏夫在瞬息间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的身体顿时暴退,在原地化为虚影,冲破了茶室的门闪进了庭院之中。 “别怪我。”大长老低着头,在最终做下决定的时候,他除了感受到沉重之外居然还有一种轻松之意,在得到上皇陛下失败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辗转反侧睡不好觉,生怕自己会带着禅院家走向毁灭,而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刀剑的碰撞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空气中弥漫上了一股血腥味,外面的人沉声说道:“大人,已经解决了。” 大长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手中拿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廊下,看着死不瞑目的禅院宏夫,沉默了半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悲哀。他的手指收紧,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痛苦地说道:“属于二长老那一派的咒术师…都清理掉吧,在源家面前做出‘反叛’举动的…” 他似乎难以再说下去,只是神色暗淡地挥了挥手,但这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众人低头弯腰表示领命,然后转身纷纷拿出了武器,消失在了大长老的眼前。 霎时间,整个禅院家喊杀声四起。 禅院涉一认真地为手中用藤草编好的[鵺]的身体插上了翅膀,欣赏地看了两眼后将其放到他专门腾出来用来摆放他的“手工艺品”的桌子上,这才走到廊下,看着不远处冒出的火光和浓烟,耳边或惊慌或愤怒的叫喊,挑了挑眉后,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开始了,你说我要不要去掺和一下呢?遥花。” 遥花跪伏在他的身后,额头抵在手背上恭敬地拜下,脸上充斥着的是彻头彻尾的恐惧,声音发颤地说道:“全凭您的意愿。” “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欺上瞒下’的事情发生了吧?”禅院涉一看似感慨地说道,却只让遥花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礼物也准备好了,希望朔君会喜欢,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禅院涉一转过头来,看着遥花,笑着说道:“你手头的那些东西就毁掉吧。” “涉一少爷?”遥花猛地抬起头来。 第459章 告别(六) “就是你手中留存的那些关于禅院宏夫让你做的事情的证据。”禅院涉一轻松地说道, 可遥花却感觉到了从内心深处散发的寒意,“本来打算用它在大长老犹豫不决的时候推上一把的,或者干脆到时候我自己来?反正也有现成的理由, 不用白不用” 禅院涉一一拍手, 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现在看来是用不着撕破脸皮了。” “可…可是…说不定之后还会有什么别的…”遥花试图挣扎。 “我知道遥花想要做什么。”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顶,禅院涉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声音中带着笑意地说道。遥花顿时睁大了眼睛,身体僵在原地, 她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冷汗从额头淌下滴落到地面,然而她却根本不敢做出多余的动作来, “我不是已经将遥花的丈夫和孩子‘救’出来了吗?太贪心可不好哦。想要用来交换的话, 也得看看东西值不值得那个价格。” “是…是的, 涉一少爷。”遥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身体完全被恐惧所占满,完全想不起来其实最开始就是禅院涉一为了加大她在禅院宏夫那里的筹码, 让她将自己的丈夫也在他的手下的事情报给二长老的, 她只是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地说道,“遥花…非常感激…” “这样就好。”禅院涉一这样说道, 遥花一直以来做的都不错, 对她的那点小心思他也不介意多一点“包容”,于是他轻描淡写地翻过了这一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了嘈杂的声响。 禅院涉一带着好奇回头看去, 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满满的惊惧, 连滚带爬地从远处跑了过来。禅院涉一见状,顿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声音中带着趣味地说道,“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遥花仿佛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一样,大口地喘着气,她手臂发软地撑在地面,面孔上残留着还未散去的惊惧,听到禅院涉一的话,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努力分辨着靠近的身影:“修介…少爷?” 他是疯了吗?! “是吧?我也挺好奇的。”禅院涉一若有所思地用手摩挲着下巴,“他居然会往我这边跑这件事。” 然而其实事情并没有他们所想的这么复杂,禅院修介完全就是在慌不择路之下…找错了方向而已。 按理说其实这些事也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连去抵御咒灵潮的资格都没有,禅院荣也没想将他扯进上皇与天皇陛下的斗法的站队问题中去,但是谁叫他是禅院荣的儿子呢?而且之前禅院荣做出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为了他,谁知道这次他在里面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解决了的好。 可他们并不知道,禅院荣其实就是被禅院修介这个他一直疼爱的儿子杀死的,只可惜这种事情不能宣扬出去,所以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该死!禅院修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他这些年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落千丈”,从禅院荣被定为家主后的狂喜与高傲,到禅院荣被剥夺了大部分权利,变成了一个傀儡家主的不平,再到自己被废除了继承人位置的愤恨,最后…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禅院涉一的身影,身体情不自禁地一抖,眼睛中一时间充斥着就好像看到了远远高出自己的、不理解的事物的恐惧。 “你知道禅院荣在哪里的对吧?”禅院修介一睁眼就看到禅院涉一站在窗前,月光从他的身后照射进来,他看不清禅院涉一的表情,却能够看到他手中的匕首上闪烁着的寒光。 他以为禅院涉一是来杀他的,当即就吓得肝肠寸断,手脚并用地想要逃出这里。他的身后这时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根黝黑的散发着玉石一般光泽的步足从他的肩膀后伸出,然后落在了他的胸口,他的后颈处也好像有什么在移动,散发出了一阵麻痒,他顿时动也不敢动。 “别这么心急。”禅院涉一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禅院修介,蹲下身来,将匕首贴在了他的面颊上。 禅院修介被刺激得一个激灵,他瞳孔紧缩地看着禅院涉一,紧张地说道:“你想做什么?我已经对你造成不了威胁了!” “这句话就说错了,你从来就没有对我造成过威胁。”禅院涉一压根懒得理会禅院修介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对着他轻声说道,“稍微高兴点怎么样?我这次可是来救你的。” 禅院修介的脸皮一抽,他眼神怪异地看着禅院涉一,一种类似“你把我当傻子吗”的态度呼之欲出,但现在形式比人强,所以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勉强装出一副诚恳的表情说道:“你说。” “样子看着怪恶心的。”禅院涉一评价道,不等禅院修介说话,他就接着随意地说道,“知道你不相信,这样,看做一个交易怎么样?你知道禅院荣在哪里吧?你去杀了他,我就不杀你,这个交易划算吧?” “你疯了!”禅院修介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刚出口,他就感觉自己的脸颊一痛,匕首的锋刃在上面划出了一道伤痕,他的声音顿时微弱了下来,紧张地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禅院涉一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幽光,他凑近禅院修介,眼眸中就好似有着一个能够吞噬所有人的漩涡,让禅院修介呼吸一滞,“你只有两个选择,等禅院家找出禅院荣之后,你和他一起去死,还是说你去杀了他,当做‘投名状’证明你对他的举动毫不知情,理由是‘大义灭亲’还是什么的随你编,这样你还能苟活下来。” “等等?!”禅院修介睁大了眼睛,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为什么要把这种事…”交给我?这对你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因为懒得浪费时间。”时间可不多了,总得给朔君一个保证才是。禅院涉一松开手站起身来,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他后退了一步看着禅院修介,脸上露出了薄凉的笑意,“而且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我还挺想看到的。” “你…” “你自己想想吧,我可是把后果都告诉你了。”禅院涉一耸了耸肩,“二选一这种问题,你该不会还选不对正确的那个吧?” 禅院涉一到来好像就只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他在禅院修介的面前转身,大大方方地将后背朝向了他,在禅院修介背后威胁着他的式神[蚀蛛]也化作影子消失,似乎一点都不怕禅院修介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 禅院修介的心脏快速跳动着,他只觉得自己忽然口干舌燥,像是有着什么魔力一般,他的眼神一经触碰到掉落在一旁的匕首上,就被牢牢地黏住,再也移不走目光。 他的手缓缓伸出,手指在触碰到匕首的时候瑟缩了一下,然后将其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是的,禅院涉一说的没错。禅院修介颤抖着嘴唇想道,就算他想要隐瞒,但想要找到父亲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到时候…父亲,我不想死,我一点都不想死!你对我这么好,一定也会为我再付出一次吧?放心,等平安过去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报仇的! 禅院修介在心中努力说服着自己,他完全没有去想是否有什么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着了魔一样在禅院涉一所给出的两个选项中反复徘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了一个阴狠狰狞的表情上。 月光在屋子中缓缓移动着,他的影子拉长落到身后的墙壁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抑或是屋中各种摆设的影子也被投射到了上面,怪异扭曲得好像是一张狞笑的脸在禅院修介的背后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将他一口吞咽下肚。 而他最后做出的选择,看那个被禅院涉一拿到源满朔眼前的脑袋,想必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禅院修介一低头,躲过了向他掷过来的十字镖,他咬着牙干脆往前一扑,一个翻滚,险而又险地与想要将他拦腰斩断的大薙刀。 他只来得及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污,然后手臂一撑,脚下一蹬就向前冲了出去,后方的人显然也没有放弃追击的打算,于是他们就这样一追一逃地落进了禅院涉一的眼睛中。 啪啪的鼓掌声响起,几人心头一惊顿时抬起头来,只见禅院涉一站在那里,表情充满了耐人寻味,像是已经看了好久:“这是在做什么?” 禅院家的咒术师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低头施礼,恭声道:“涉一少爷。” 禅院修介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着粗气,然后抬头看着禅院涉一,有些恼怒地说道:“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 第460章 告别(七) “别这么生气嘛,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禅院涉一无辜地歪了歪头,却让身后的遥花打了个寒颤,悄悄地向后躲了躲, “说说看, 或许我能解决呢?” 禅院修介刚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抬头就是火光冲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禅院家就已经混乱一片了。索性他也不管这些,只是指着身后那些跪在地上的刚刚追杀他的禅院家的咒术师, 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为了禅院家,不得不对父亲动了手, 作为交换, 你不应该保护好我吗?”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信了。 但禅院修介却没有发现, 按理说,是他杀了禅院荣的事情应该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才对,为什么身后几个追杀他的人脸上却连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出现。 “吩咐?”禅院涉一挑了挑眉, “我有吩咐你什么吗?” 禅院修介这才反应过来, 这件事是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 不过没关系, 依他对禅院涉一的了解, 这几个知道了他秘密的人到时候也会被清理掉,所以他干脆摆了摆手, 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在清理一些不受掌控的人罢了。”禅院涉一侧耳听着传来的喊杀声, 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结束了。” “等等!不受掌控的人?”禅院修介的脑海中产生了某些令他感到恐惧的想法,他的眼皮跳了一下,向着禅院涉一询问道,“你指的是…?” “自然是那些跟着禅院荣参与进上皇和天皇陛下的争斗的咒术师。”禅院涉一嘴角上翘,冲着禅院修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后,“就看大长老能下多大的决心了,不过既然能下手将二长老杀了的话,在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的情绪吧?” 什么?二长老?禅院修介的面色一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大长老杀了二长老?而且根据禅院涉一的说法,他还要将那些支持藤原家的咒术师全部…不!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他们禅院家接近半数的咒术师啊! “你在开什么玩笑?!如果是这样的话…”禅院修介对此只感觉无比的荒谬,他看着禅院涉一忍不住想要出言反驳,但一句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禅院修介只感觉时间被无限地拉长,他的心脏在一瞬间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在禅院涉一饶有兴致的表情中,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禅院涉一背后的遥花:“你不是…二长老身边的人吗?” 一室寂静。 “为什么这么说?”禅院涉一的身体微微前倾,兴致勃勃地看着禅院修介,表情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难道禅院修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蠢吗?“你见过遥花?” 他和禅院修介的住处离得很远,最开始是因为禅院荣的不待见,后来因为禅院荣的“不堪造就”,他们的地位也颠倒了过来,所以其实从某种意义上,除了族会和某些大型活动之外,他和禅院修介之间的见面其实并不算多,更别说是在他的身边见过遥花了。 而二长老…那就更不可能了,自从遥花被二长老派到他身边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都是很隐秘的,所以禅院修介到底是从何得知的呢? 禅院修介是不知道禅院涉一在想些什么,他得知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巧合:他在遥花还没派到禅院涉一身边的时候,曾意外见过她两次,正常来讲一面之缘根本不可能会记这么长时间,但奈何他当时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再加上遥花长得还不错——很难说二长老当时选择遥花到禅院涉一身边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因素在——所以他也就留有了几分印象。 禅院修介的手缓缓握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记得他当时向二长老讨要的时候,他虽然没有明面上拒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已经有了别的安排。 现在她竟然出现在了禅院涉一的旁边,虽然禅院涉一当初是有长老们在背后支持,但是在他的记忆中,二长老对禅院涉一一直都是不假辞色的,所以遥花到底是… 假如…他是说假如…遥花其实是二长老派去“监视”禅院涉一的人的话…禅院修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似乎想要尽力藏住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的这点小动作在禅院涉一看来却是那样的醒目,二长老已经死了,她为什么会这样若无其事的、垂眉低首地站在禅院涉一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现在看来你还是个蠢货。”禅院涉一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禅院修介大骇之下,咒力暴起,却不是想要攻击,而是整个人在瞬息间退出了老远,“冲着在我面前就这样表现出来了这件事来说。” 风声刮过禅院修介的耳边,他双眼睁大看着禅院涉一,心中却连一丝想要对他动手的勇气都无法生出,禅院涉一的表现无疑说明了他的猜测都是对的,而这个恐怖的事实只能让他感到浑身战栗。 禅院修介的眼睛中盛满了恐惧,怎么会有人能如此的…如此的…禅院修介忽然感到有些词穷,他搜刮完自己所有的词汇,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用来形容禅院涉一:阴险?狡诈… 不不不!这是怪物!这就是个怪物! “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禅院涉一笑着说道,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露惊恐的禅院修介,就好像小孩子在看着从洞中钻出的蚂蚁那样,在失去兴趣之前会乐此不疲地用脚、用石子来挡住它的去路,抑或倒出一瓶盖的水浇到它的头顶,有时又会弄来一点饼干屑和糖霜,看它们在引诱之下一窝蜂地聚集在周围,你永远想不出他有什么样的“奇思妙想”,而当厌烦了之后… “如果我说禅院荣成为傀儡家主,你丢掉继承人的位子都是我的手笔,你会冲上来杀了我吗?” …也许会丢到一旁置之不理,也许…会一脚踩死也说不定。 禅院修介脑海中此时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巨大的“逃”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他紧张得腿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然而他脸上只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语调异样地说道:“反正这些以后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也做不了什么,不如…” 话说到一半,禅院修介脚下一错,身体急转,趁着这个时候向着反方向直冲而去。 就算不用脑子去想都知道,他算是什么人,居然也配知道禅院涉一这么多秘密?禅院修介在心中暗骂着。兄弟?别逗他笑了!这点血缘关系在禅院涉一的眼中算得了什么?之前下手有半点留情的样子吗?这怕不是杀人灭口的前奏吧?现在不跑的话,难道要在原地等死吗? “还挺当机立断的。”禅院涉一看着禅院修介的背影吹了个口哨,转头看向了无论他们之间的对话透露出了多么大的信息量,都只是恭敬端正地跪在地上,连姿势都没有变上一下的禅院家的咒术师,冲着他们摆了摆手,“真是愁人,下次下手动作利落点,居然都追到我面前了。” “是,万分抱歉,涉一少爷。”咒术师深深地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了两分懊恼来。 “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禅院涉一惬意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绿色的眼睛却平静得如同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我也该活动活动了。” 一声爆破声响起,砖瓦从屋顶上掉落下来,禅院修介的身影一闪,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之中。他不知道禅院涉一有没有追上来,只是感觉自己芒刺在背,好像随时一回头都会看到禅院涉一的身影就坠在自己的不远处。 不远处再次传来剧烈的轰响,他的脚步忽然由动转静,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围墙之后。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之下,想要隐藏起来应该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有这么多声响的干扰,只要他注意一点,想必不成问题。 禅院修介小心地将后背贴靠在墙壁上,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咒力覆盖在身体表面放大了感官,似乎没有什么异动,再稍等一会,他就转移地点,这样也好… 下一秒,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他骇然地睁大眼睛,发现他脚下的影子在一瞬间沸腾着扩大。禅院修介心道不好,脚下用力一踏就想要脱离影子覆盖的范畴,结果他刚刚起跳,一个硕大的蛇头就悍然从影子中冒出,张大的嘴巴上的牙齿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朝着他一口咬了下去。 只听噗呲一声,尖长的牙齿直接没入了禅院修介的身体中,他就像是被钢铁的夹子夹住而无力挣扎的小动物一样,越动只会让伤口被撕裂得越大。 “好弱,你这是自暴自弃了吗?”禅院涉一蹲在他刚刚所处的围墙的上方,右手搭在额头向着半空中望去,“亏我还以为会耗费一点功夫。” “你…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禅院修介的嘴角渗出血来,目光哀求地看着禅院涉一,声音嘶哑急促地说道,“你看,我根本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不是吗?” “照这么说确实是。”禅院涉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在禅院修介隐隐觉得或许有希望的时候,他看着禅院修介嘴里好似在表述着他的疑问,可脸上却是戏谑的笑容,“可是我为什么要留下一个不稳定因素呢?” “等等!” “那么再见了。”禅院涉一一挥手,轻松得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别,“我的…哥哥。” “住手!”一个苍老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大长老急匆匆地赶到,阻止了禅院涉一的行为。 禅院涉一的动作一顿,在暗地里一撇嘴,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慢吞吞地转过头来,叹了口气询问道:“不知道大长老有何指教?” 第461章 告别(八) 大长老的胡子颤抖着, 他看着站在高处的禅院涉一,又看了看在大蛇口中明显命悬一线的禅院修介,感觉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一些:“打架也不必下如此死手, 还不把修介放下来?”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边的人去将禅院修介解救下来。 他身旁的咒术师刚向前一步, 只见空中一道白光闪过,他脚尖前的地面顿时发出了滋啦的声响,颜色变黑, 鼓出气泡,冒出白烟,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 他们定睛一看, 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蜘蛛攀附在墙面上,八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嘴前的螯肢间冒出了一截白色的蛛丝, 刚刚发动攻击警告他们的正是禅院涉一的式神[蚀蛛]无疑。 “禅院涉一!”大长老厉声呵斥道, “你在做什么?!”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才对。”远处燃起的火焰在禅院涉一的眼中扭曲着,让大长老等人看上去,却带有了一种明显的令人心惊肉跳的惊悚感, “您是想要将此定义为‘打架’吗?”他抬头看着鲜血从大蛇的齿缝中淌出, 滴落到地面, 轻笑了一声, “我可不同意。” “你!你难道真的想要‘杀亲’吗?!”大长老惊怒地说道。他将禅院涉一和禅院修介现在的情况归类为“打架”是因为什么?他倒不是有多在意禅院修介,只是要知道“杀亲”可和一般的情况不一样,就算是藤原家关于继承人争斗那么惨烈的情况, 他们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 要是禅院涉一真的动手了, 到时候反对他的人绝对会层出不穷,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不了会对自己的亲人出手的家伙的。 大长老感到了分外的头痛,你说现在将禅院修介放下来能怎么样?能怎么样!大不了之后再找个机会在暗地里下手就是了,只要表面上过得去,又有谁会在意呢?就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搞这一出吗?!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禅院涉一平静地说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没有丝毫的在意,有的只是彻头彻尾的漠然,“杀亲和杀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至于反对的人…” 他的脸上露出了标准的微笑,只是在此刻却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假面,下面蕴藏着浓浓的血腥味:“既然已经杀掉了半数的咒术师,那么自然也不介意再多杀一点。”直到…禅院家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何等可怕的想法!大长老震惊之余,脑海中不禁浮现了二长老禅院宏夫在临死前的话,他深深地看着禅院涉一,声音像是卡在喉咙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眼。 要赌一把吗?大长老的心剧烈地动摇了起来,要赌一把禅院涉一究竟是会将禅院家带入地狱的“恶鬼”,还是能带领禅院家重铸辉煌的“英雄”呢? 禅院涉一完全不在意大长老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抬头看着禅院修介,手伸出轻轻一抬。大蛇的脑袋顿时向上一甩,同时张开了嘴,禅院修介被扔上天空,然后坠落了下来。 “禅院涉一!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伴随着禅院修介的诅咒,他直接落入了大蛇的口中,被囫囵地吞了下去,一开始还能看到大蛇表皮上鼓起的挣扎的轮廓,后来不知是因为窒息还是被消化了,完全没有了声息。 禅院涉一缓缓地放下手,闻言还站在那里等待了一会,两分钟后,他看似有些失望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真能有诅咒产生呢”,然后目光移动落在了大长老的身上,微笑着问道:“现在如何?” 大长老整个人仿佛都佝偻了下来,他深深地看着禅院涉一,复杂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一种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然后叹息着说道:“禅院家…是你的了。” 一锤定音。 禅院家的咒术师互看了一眼,不知是谁最先做出的动作,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面向禅院涉一跪地行礼,恭敬地将他们的头低了下去:“家主大人。” 禅院涉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他转身看向了源家的方位,目之所及禅院家燃起的火焰与烟尘、破碎的楼阁映照进了他的眼眸之中。他张开双臂,微微弯腰,早已被灼热所浸染的风掠过他的身边,衣摆猎猎作响:“我的礼物已经献上了,朔君,希望您能满意。” ********** 茶杯落地发出了破碎的声响,源满朔有些恍惚地睁开眼,地上打碎的茶杯中淌出的茶水还有着余温,一看就知道他也没睡上多少时间。 “朔少爷!”一个侍女有些紧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没事吧?” “没有,只是…算了,进来收拾一下吧。”源满朔用手撑着额头,从趴在桌子上的姿态起身,疲惫地用手捏了捏眉心。侍女拉开门走进来,小心地将地面上的碎片包起,然后一点一点将水迹和茶渍擦干,做完这一切后,她抬头担忧地看着源满朔,轻声询问道,“您要再休息一会吗?” “不用了。”源满朔站起身来,身体轻微地摇晃了两下,但他及时用手撑住桌面,这才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他眨了眨眼,稍微缓了下神,然后抬脚向着屋外走去,侍女急忙将放在一旁的外衫披在了源满朔的身上,“已经够多了。” 够多了个屁!禅院甚尔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源满朔这三天来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他恨不得自己现在能够出现在源满朔的身边,然后强行摁着他让他好好休息,可他现在却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个动作都做不了。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 看着源满朔有条不紊、条理清晰地将所有事务一件一件地处理好,来往的人群一直络绎不绝; 看着他轻声安慰着明显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情绪不太稳定的源赖光,告诉他没有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长久地盯着面前的文件报告,注视着摇动的烛火出神,半晌才缓缓地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打起精神继续着工作… 禅院甚尔也只能沉默地看着,在压抑般的安静中,他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朔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悲伤的样子,甚至仔细想来,他好像连朔往外倾泻他的负面情绪的模样都没有察觉到过。 朔,你把你的难过放在了哪里呢? 禅院甚尔只感觉自己的内心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黑的痛彻心脾,而像是一场无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的,落在湖面之上的毛毛细雨,在上面泛起涟漪,想向外扩散的时候,又被其他的雨点打出的涟漪打断,将其挤了回来。 无休无止,永不停歇。 “这是在开玩笑的吧?一定有别的办法是不是?”钉崎野蔷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众人,最后落在了五条悟的身上,“五条老师?” 一片沉默。 她又将头转向了源晴织,对着他大声说道:“喂!你是叫源晴织没错吧?故事的最后一定是happy 第462章 告别(九) “禅院家的事情?说。”源满朔走出门, 一眼就看到了垂手站立的源江秀,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消息, 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现在本身就是两头在跑,再加上虽然他帮助源满仲处理过文件,但是从咒灵潮到现在的所有文件累计起来——其中还包括了整个平安京在这期间的混乱局势——实在是太多了,造成的后果就是他连半点空闲都抽不出来了,自然是没有时间一点一点去梳理询问。 “是!朔少爷。”源江秀将得到的消息呈上, 禅院家压根就没有半点想要隐瞒的打算, 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将家族中发生的“内乱”展现了出来, 源满朔一目十行地看过, 脸上的表情略显缓和, “还算做的不错。” 主要的责任人再加上半数参与进去的咒术师…源满朔的手指轻点了两下纸张,他还以为禅院涉一不会做的这么绝, 就算他想要这么做,禅院家也不会同意的,没想到…这下他倒是没有理由去找麻烦了。 “朔少爷,禅院家现在这个情况…”源江秀有些犹豫地询问道,禅院家没有特意遮掩,也就代表着其他家族也会知道禅院家现在的虚弱,以他对于他们的了解,那些家族就会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来, 这样的话… “禅院涉一继任家主的时候,以源家的名义送上一份礼。”源满朔按揉了一下太阳穴, 他不相信以禅院涉一的能力做不到封锁消息, 他这样做不就是想要看看源家的态度, 然后得到暂时的庇护吗?也无妨, 既然让他看到了“结果”,这些不过都是小事,“顺便通知他,没有下次。” “是!” “朝堂那边对于藤原家的态度呢?” “天皇陛下只是口头上进行了斥责,然后抓捕了一些重要的官员下狱,其余的…”源江秀感受到了如渊似海的压力,他知道这不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或者说是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源家众人都感受到了如出一辙的怒火,“看天皇陛下的态度似乎有些暧昧不明,想必…” “如果藤原家愿意大出血,答应今后会成为他的臂膀,那就有很大可能会既往不咎是吗?”源满朔眼神冰冷地说道,凛冽的寒意似乎要穿透身体冻入骨髓,“还真是‘宽容大度’!” 即使上一秒还是站在想要夺走他的皇位的家伙背后的敌人,下一秒就可以不计前嫌地加以任用,真不愧是为权力所驱使的动物,现在看来之前给下来的赏赐,也不过是对他们暂时的“安抚”罢了。这是将他们源家当成什么了?仅凭一些“废物”就妄图让他们忍耐下这件事,对藤原家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吗? 源满朔黑色的眼睛中盈满了杀意,他的手指捏得发白,骨节发出了咯嘣一声,就在即将爆发的时候,他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但这一切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等到降临的那一刻,风浪足以掀翻毁灭一切。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朔少爷,我们是否要…”源江秀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暗光,他也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正大光明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而周围路过的源家的人对此也没有任何惊奇,表情平静得好像源江秀的动作并不是在表达什么危险的意味,而只是平常普通的举动罢了。 “…暂且先等一等吧。”源满朔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门如此说道,在兄长的面前,一切都可以延后,找藤原家的麻烦也不急于一时,如果兄长最后真的… 不,我在想什么?把它忘掉。 源满朔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用手撑住额头,或许是因为害怕抑或是恐惧,他总是不自觉的想到最坏的结果,即使他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曾自嘲过自己还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有时候某些东西不是说你想要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它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打乱你一整天的思绪,然后就像是蜻蜓点水那样溜走,只在原地留下了心神不宁的自己。 没有一点道理可言,他也只能用大量繁杂琐碎的工作去让自己暂时忽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是后来发现这一点作用都没有。 就如同在暂时的麻痹过后,首先感觉到的只是一点点的隐痛,正当你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的时候,随后到来的疼痛却席卷了全身,但你也只能咬着牙忍耐着,不能出声,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听到。 伤口什么时候会愈合?不知道。但或许后来就能习惯了呢?会理所当然地将其当作自己的一部分忽略掉,只是… “朔少爷?” 源满朔缓慢地眨了眨眼,一瞬间就将自己短暂的愣神收敛好,他看向源江秀继续询问道:“晴明君那边呢?有消息了吗?” “没有。”源江秀摇了摇头,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有点关联,麻仓家推出来了一个人,号称是能和安倍晴明比肩的人物,借此机会趁着安倍晴明没有消息的时候四处宣扬,好像是叫做…麻仓叶王?” “麻仓叶王吗?”源满朔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之前好像就略有薄名,只不过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所以也只是有些传言,似乎说是…可以看透人心? 麻仓家原先在公卿贵族中也能勉强排的上号,但近年来可能是由于人才断代等原因,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直到前几年的时候忽然冒出了头来。而且貌似麻仓家与贺茂忠行之间存在一些龌龊,所以一方面是针对贺茂忠行,一方面也是力求于能够恢复自己的地位,于是就将麻仓叶王推了出来。 所以说其实贵族公卿也挺两面派的,对他们来说,如果自己有咒力,自然是锦上添花,而如果野生的咒术师想要挤进他们的行列的话,就是千难万难、不知尊卑。 对于这些有咒力的贵族公卿们,有一个位置是特意为他们安排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阴阳寮,而贺茂忠行正是这一代阴阳寮的“阴阳头”。似乎麻仓家就是在这方面与贺茂忠行起了冲突,具体原因好像是因为麻仓家想要让几个家族子弟进入阴阳寮,不知道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被贺茂忠行最后一口否决,自此之后麻仓家就开始针对起贺茂忠行来。 但由于贺茂忠行的能力够强,而且之前一直颇得齐河天皇宠信,后来又加上了一个广和法皇,所以麻仓家想找麻烦都没处去使力,只能找一些不痛不痒的地方加以攻击,然而这根本无伤大雅,也没有什么人将其放在心上。 后来他们就秉持着“你不是说安倍晴明是你的得意弟子吗?我倒要看看他出色在哪里”这样的“质朴”想法,屡屡对安倍晴明进行针对,可惜都被安倍晴明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后来还当做是故事和玩笑讲给了源满朔听。 再然后就是麻仓叶王的事情…现在在贺茂忠行被杀,安倍晴明连带着贺茂忠行的儿子贺茂保宪都不知去向的情况下,麻仓家简直是大喜过望,更是拼命地鼓吹起来,只是…源满朔想到从麻仓家传出来的那些消息事迹,只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弄不懂麻仓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先不说看透人心这种事是真是假,但按照你们这样宣扬,你们究竟是想要推举麻仓叶王还是想要害他?贵族公卿身上谁没有点秘密?这个名号打出来,就算遇到事件求助于他,真的不会也在心中暗自防备着吗? 还是说其实他们本身的态度也很复杂?麻仓叶王的身份有异?抑或所谓的“看透人心”确实是真的,所以麻仓家本身也是既想要利用他,同时也是在暗自戒备?还是说这些都是同时存在的? 算了,一时半会这些也不会摆到他的面前,而安倍晴明…源满朔摇了摇头,他不认为随便一个人就能够挑战安倍晴明,真要说的话,安倍晴明无疑是他所见过的最天才的人物之一,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觉得安倍晴明会遇到什么危险,最多只是… 心灰意冷以及想要自己单独静一会吧,源满朔安静地想着,无论是谁,对自己来说亦师亦父的人去世,也会想要到一个没有外人打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等他想要回来的时候,总会出现的。 至于麻仓叶王,他还没有见过面,自然不予评价,源满朔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他在袖子中的手若无其事地亮起了反转术式的微光,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咒灵潮的后续处理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一会将所有的损失交给我,对了,还有这次的伤亡…” “朔少爷。” “怎么了?”源满朔停下脚步,转头从容地问道。 “不,只是…”源江秀抿了抿唇,“还请您保重身体。” 源满朔微微睁大眼睛,然后露出了清浅的笑容:“你也是,辛苦了。” 不,如果跟您比起来的话…源江秀看着源满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低下头默默地捏紧了拳头,不行,得先去把交代好的事情办好,不能停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匆忙转身,脸上的表情稍纵即逝:“海夕在哪里?她那里有分家的损失报告吧?” “是,海夕大人现在正在…” 家主大人不在,总不能让朔少爷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不然的话… “这一份不行,在开什么玩笑?重新整理。” “是!” …要他们是做什么的呢?! 第463章 告别(十) 一片安静的世界中, 似乎所有都已经停滞了下来,辨不清自己在哪里, 也分不清时间的流动。 源满仲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那些五光十色的东西闪烁在他的记忆中,拉扯着他向前走着,道路越走越宽阔,也越走越沉静。 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前方就是他的归处,可是他总是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他每前进一步,他的内心都在抗拒,都在拼命地告诉他如果就这样走了的话, 他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那是什么?源满仲如此想道, 他是那样疲惫不堪,好像下一秒沉重的躯壳就会倒下去,即使如此, 他的意志也依旧在对抗着他的本能,像是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往回拉扯。 我忘记了什么呢? [兄长。] 源满仲一步一步越走越慢,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勾起了他所有的情绪, 最后像是迈不动步子一样停滞在原地。 不对,我确实… 他有些茫然地回头张望, 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拼尽全力地想要从他的记忆中挤出来, 即使那可能是毫无用处的最后的挣扎也毫不在乎。 是了, 我还不能就这样走…源满仲的眼睛里亮起了微光, 他艰难地转过身去,即使现在所拥有的余力可能完全不足以支撑他走过漫长的归途,但他却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意思。 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源满仲这样想着,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还没有做好告别。 我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将一切都丢给朔? 至少…还要再见上一面才是。 微光透进他的瞳孔,源满仲的睫毛微颤,身上那近乎消亡的咒力忽然跳动了起来。 像是垂死的蝴蝶挣扎着想要看人间最后一眼,他带着满身的狼狈从死亡中走回,悄然地睁开了双眼。 “家主大人?”源穆彦瞬间来到了他的身边,慎重地观察着他的情况,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那一抹喜悦逐渐消退,取之而代的是黯然的眸光。 源满仲抬起手,没有疼痛,没有感觉,他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即使只是在燃尽前的最后一丝火苗,即使只是终末之前的回光返照,但这些就已经足够用了。 “穆彦…” “满仲大人?!”啪嚓一声,刚打开门的葵手中的东西落地摔了个粉碎,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发出的狂喜,“您醒了?不对,我去告诉朔少爷!” “等等…”源满仲还没来得及阻止,葵就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带着两分无奈和苦笑,被源穆彦轻轻搀扶了起来,“本来不打算…” ? 源穆彦露出了微微疑惑的神情。 “怎么说呢?”源满仲看着门的方向,心中掠过了千百个纷杂的念头,但他最后却只是笑着摇头说道,“之前所想的是,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朔最后一面,可是现在想来,我会不会给朔添麻烦呢?” “家主大人。”源穆彦低声说道,“您对朔少爷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麻烦。” “我不是在说朔,而是在说我自己。”源满仲轻声说道,他挣扎着想要回来,但是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也是个凡人,他也不是…那样无悔地面对死亡的,至少在面对朔的时候… “虽然有点对不起朔,但是我怕我一旦见面之后,就再也不舍得走了。”源满仲握紧手,眼睛中流淌着的是温柔的水波,“一次,两次…人总是贪心的,我也不例外。” 不管是再苟延残喘更长的时间,还是想办法成为咒灵留存于世,如果是面对朔的话…就算他下了多大的决心,到最后永远都是最先动摇的,就好像名为源满仲的这个人,他的所有原则和源满朔比起来全都不值一提。 可是这样是不行的,源满仲叹着气有些遗憾地想着,他知道作为人类的源满仲,已经到了去往彼岸的时候了,而[诅咒]这种东西,无论是谁赋予谁,带来的只有双方的痛苦,所以说啊… “帮我拦着点吧,穆彦,只要短短几分钟。”源满仲冲着源穆彦眨了眨眼,好像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得轻松而又舒朗,“恶人还是由你来做吧,我可不想在最后给朔留下一个‘恶劣’的印象…我总不至于这么一点时间都坚持不住吧?” “如果是您的意愿的话。”您的命令,我总不会拒绝的。 “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穆彦,有的时候还是要有点自己的想法才是。”源满仲哑然失笑,在模糊的世界里,他却仿佛能看到源穆彦的每一个表情,“不过也许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我是您意志的延申。”源穆彦低下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去想,“仅此而已。” 源满仲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此时外面却传来了有些嘈杂的声响:“是朔吧?来的这么快,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休息好。” 源穆彦深深地看着源满仲,长久到他已经能够听到屋外传来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缓慢地转身,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 一步,两步…直到门吱嘎一声关合,将源满仲一个人留在了昏暗的房间中。 源穆彦静立在门外,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灰暗的色调就那样映入他的眼睛,压抑得让人感觉心都沉了下去,但他却意外的感觉不到什么悲伤,或许是他早就意识到了一切的无可挽回,只是… 他看着源满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眼中却在那一刻浮上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家主大人,之前的那个问题,也许… 快点!再快点!源满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都回忆不起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记忆的起点是打开的房门,葵的身影与声音,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屋外,然后下意识地抛下了所有人,朝着那个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的地方狂奔而去。 如果是真的… 源满朔不知是什么在催促着自己,明明是兄长醒来的消息不是吗?可为什么他却好像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就好像如果再不快一点,就赶不上即将开走的末班车,所以只能竭尽全力、上气不接下气地追逐着时间向前奔跑着。 周围路过的一切都被虚化,化作并不清晰的流光从他的眼眸中掠过,他从没有觉得道路有这样漫长,明明应该是熟悉的路,在此刻他却突然有点辨不清方向。 是在哪里?还没有到吗? 大脑已经迟钝到无法思考。 源满朔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愣愣地想着,然后露出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笑容,原来就在我面前啊。 屋檐的阴影连同他的影子投射到房门上,源满朔伸出手想要拉开门,然后一只胳膊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源满朔停下脚步,头也没低,双眼只是看着前方,淡淡说道。 源穆彦挡在源满朔的身前,即使听到了源满朔的话,他的身体依旧动都没动,像是一块即使历经风吹雨打都毫不动摇的石头,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却又如此坚定。 “我说让开。”源满朔的内心中升腾起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慢慢胀大,然后破裂开来,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沉重的,一下一下地跳着,如此的震耳欲聋,以至于他都感觉到头晕目眩,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你没听到吗?” “朔少爷。” “既然听到了就给我让开!” “朔少爷。”源穆彦再度重复了一遍,他沉静地看着源满朔,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平静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您应该知道的,只要我一天是家主大人的影武者,那么我就只会听从家主大人一个人的命令。” 无论是谁,不管是谁,即使是您也不例外。 为什么? 源满朔眼前的光影扭曲着,影子被映照在房门上,他站在原地,像是听到了什么他似乎从未想过的匪夷所思的东西,心中产生的是可笑的情绪,而黑色的眼睛中却是一片空茫。 “你…不想见我吗?”纤细的丝线在中央摇摇欲坠,他尽力地用手勾住,挡去微风,拂去落叶,将其死死地拽在手心,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怜悯的蛛丝,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可是…” 我想见你。 不管是因为什么… 我想见你! “兄长…” 似乎是听到了一声清浅的叹息,房间内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我果然还是…” “兄长!”源满朔的身影一虚,出现在了房门之外,这次源穆彦没有再阻拦,只是放下手臂,安静地转过了身,然后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都退开,转瞬之间,这片空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您看,家主大人,源穆彦在心中轻声说道,您输了。 第464章 告别(十一) 您看, 家主大人,源穆彦退后了两步,带着一丝隐晦的温柔, 无声地拉开了距离, 您从来都不曾拒绝过朔少爷, 又该如何才能狠下心来坚持住呢?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 可在源穆彦将一切有关源满仲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忆中, 他还能清晰地想起, 在源经基大人去世之后,源满仲是怎样手足无措地开始从头学起该如何教养当时才年仅两岁的源满朔。 即使是在面对家族事务上, 源满仲都不曾那样尽心尽力, 所有的一切都要最好的,无论什么要求都尽数应允。如果是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 或许早就不知被养成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但是可能是因为源满朔过于懂事和优秀, 甚至有时候比偶尔乱来的源满仲都要克制两分,源满仲始终都没有认识到这样会存在什么问题。 源穆彦有时候会错觉地产生, 家主大人是不是将他那微末的一点软弱全都放在了朔少爷的身上的想法。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源满仲将寝居、书房、办公的地方…都铺上了柔软的织物,在工作的时候也会将年幼的源满朔放在身边, 时不时地抬头看上一眼。 就这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 源满朔和源家可能都是源满仲心中唯二重要的东西。他也疑惑过,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小孩子应该都是活泼好动的, 很少能耐得住性子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而朔少爷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 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或是拿着一本有插图的书, 或是认真地搭着积木,从来不吵也不闹… 是了,源穆彦有些恍惚地想道,他曾经还想过朔少爷是不是传说中的生而知之的天授之才,可是后来想想,不管是与不是,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那是朔少爷,只要那是家主大人所重视的人,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只是现在… 源穆彦垂下眼,过往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一触即碎,化为抓也抓不住的流沙,从他的指缝中淌过。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别再往前了,朔。”在源满朔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扉时,源满仲如此说道。 源满朔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心中的空洞被撕裂着扩大,犹如一座即将倒塌的摇摇欲坠的大山,即将要将他压垮埋葬在下面。 他只是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个可能,就那样理智的、平静的,完全不顾他是否想要知道又是否愿意,轻而易举地闯进了他的脑海,残忍地述说着本就是事实,却一直被他加以否决的东西。 “不过是这副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屋内的脚步声响起,缓缓地向着他靠近,然后停留在了门后,“让朔看到了的话,实在是有损形象。” 撒谎。源满朔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朔。”源满仲伸出手,指尖隔着一扇或许在咒术师看来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破坏的门贴靠在一起,然而源满朔此时却生不出丝毫的勇气和力气,“就算已经说了那么多,说了无数句抱歉,我还是觉得…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父亲,我也许都不是那么合格。” 不是的…… “不要去想了,朔,别去想那么多。”源满仲轻声说道,“死亡是终有一天会到来的事情,无论是谁都该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是这样的…… “如果非要去找一个‘恨’的人选的话,就去恨别人吧。”在一片黑暗中,源满仲却仿佛能够勾勒出源满朔的轮廓,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柔而又满足的笑意,温声说道,“恨我,恨谁都行。” 只要别恨自己。 而这可能是最难的一件事。源满仲在心中叹息,对于朔在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想想,说的越多,记的越清,就越会成为施加在朔身上的[诅咒],所以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出口。 没有嘱托,没有去诉说自己的不舍。 只是在安慰,只是在告诉他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别怪自己。 “我知道的,兄长。”我知道你想说的一切。源满朔的手指蜷缩着,恍惚间他仿佛感觉到源满仲的温度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垂下眼,缓缓地将额头贴了上去,“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我也是同样,朔。”源满仲的眉眼柔和,面对朔,面对自己的家人,他从不吝惜于去表达自己的爱,“我也远远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准备’这种东西是没有尽头的…这么看来,似乎我们是扯平了呢。” 扯平?什么扯平?源满朔只觉得茫然与可笑,扯平在…我们谁都没有想过会有如此猝不及防的离别吗?可是,兄长,明明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我甚至看不到你的样子。 我甚至还没有从充满希望的幻想中走出来。 …明明是你要抛下我了啊… 源满朔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浓重的雾气遍布在每一条道路上,人只要迈进去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他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于是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雾气凝结成水珠,落在他的手背,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一开始并未察觉,可是后来就好像下了一场无形的雨一般,他不知所措地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源满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所幻想好的未来,无论是好是坏,每一个都有源满仲的参与,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前方的人影真的消失不见,所有陌生而又熟悉的东西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究竟应该如何去面对。 就是在忽然之间,源满朔对于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不自信了起来,他在心中询问着自己,他真的能够做到像兄长一样吗?他一个人真的能够撑起源家吗? 只有我的话…是不行的吧? “兄长,源家和赖光…真的要交给我了吗?”好想说出口,如果是兄长,一定会答应我的吧? “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源满仲的瞳孔中倒映出了美丽的光彩,世间万物在他的眼前变得缥缈如同青烟,“只要是朔的话…” 只要是朔的话… “兄长?” “已经足够了,现在…”源满仲微笑着闭上眼,最后的咒力似乎飘动着化作了雾气,从门缝中洋洋洒洒地钻了出去,然后凝聚成了一只有着金焰轮廓的蝴蝶,轻巧地顺着风扇动着翅膀落在了源满朔的手心,“和我告别吧,朔。” 告别…吗? “这次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从小到大,无数个片段在源满仲的眼前闪回,年年岁岁,好像画面都是那样的相似,那样的单调而又无聊,只是从某一个时刻起,他的身边消失了一个宽厚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牵着他的手,拽着他的衣角的孩子。 从此往后,无论是春日的樱花,夏夜的萤火,还是秋暮的枫叶,冬朝的大雪…源满仲满足地想道,他都不再觉得是那样的难熬。 朔,我们想法一直都是一样的,如果一切都没有变,都能够像以前那样… 过去和未来好像在此刻都连接在了一起,源满仲缓缓地伸出手来,带着点点酸涩的幸福,仿佛要在爱意之中融化。 朔,你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生命都会降于天空然后又归于天空。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的。 源满朔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熟悉的咒力在他的手上轻轻摇晃,他敛下眉眼,手指微微收拢,将咒力化作的蝴蝶圈在手掌之中。 任性?源满朔忽然有点想笑,一直以来任性的分明是我才对。 “我还没有跟兄长参加花火大会…”别走。 金红色的蝴蝶挥洒下的辉光透过他的掌心,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今年的年礼还拿不定注意…”别走。 一缕风吹过,温柔地带走了蝴蝶身上的色彩,卷起了如同星屑一般的光点,点亮了眼眸中映照出的每一处光景。 “初雪也还没有降下…”别走。 半透明的翅膀落在他的指尖,就好像有谁轻柔地地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手指霎时间出现了一抹暖意。 但是… 源满朔几度地试图勾起嘴角,但无论他怎样努力,似乎都摆不出自己想要的表情来,嗓子也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丁点的声音来。 但是如果这就是兄长你想要的…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他深深地呼吸着,但又害怕一不小心将蝴蝶惊走,于是只能压抑着,忍耐着,微微后退,张开手指,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低下头来,黑色的眼睛中是燃烧着的海面,无论大雨如何倾盆落下都浇不熄也浇不透。 “晚安,兄长。” 蝴蝶像是被打碎的水中的倒影,像是太阳出来时人鱼化作的泡沫,只是一眨眼就消散于无形,随着风归于天地,房间中再无了声响。 “晚安,朔。” 第465章 告别(十二) 为什么会这样? 除去某些老头子之外, 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即使早就预料到了,但当事情真的在眼前发生的时候, 他们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受到了难过。 禅院真希早已忍不住撇过了脸去, 她的眼神闪动着, 心中不由地想到了禅院真依, 如果真依有一天…她握紧拳头, 狠狠地向着旁边一挥, 她的手从廊柱中穿过,直接落了空, 但她却仿佛从中发泄出了什么, 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钉崎野蔷薇手指用力地捏着鼻梁,大口喘着气, 她早已保持不住爽朗大气的形象,那块皮肤被她掐得通红一片, 眼眶中几乎要落下泪来:“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啊?” 可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没有人落泪, 可是汹涌的情绪却如同潮水一般填满了每一缕空气,从每一块裸露在外的皮肤渗透进去,拖拽着他们不断地沉入水中。 可是深海中又怎么会有光亮呢?他们看着剔透的海面,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晴空, 暖洋洋地将海水照得透亮,周围的世界一片灿烂。可当他们想要用手去触碰,在手心中淌过的除了冰凉的海水之外, 什么都抓不住, 就好像要在一片光辉中溺亡。 庵歌姬眼神悲恸地看着源满朔, 与这些几乎一无所知的学生不同, 她却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用手遮住眼睛,透明的泪水从指缝中滑下,落到地上溅出了一朵一朵水花。 “硝子…”庵歌姬转过头去,哽咽地呼唤着家入硝子的名字,朦胧中她竟看不清家入硝子是什么表情,只是重复着妄图安慰她的好友,“硝子。” “这种事情…早就知道了。”家入硝子低声说道,她轻轻用手指将碎发别在耳后,棕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源满朔,她的心中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尘埃落定的解脱,“也许不是[Q]带走了他,而是他在经历了所有之后,短暂的一次停歇与休息。” 我们遇到的是失去记忆的,一切都尚未发生的他。 是早已埋葬在过去的,还没有背负起一切的朔。 是会真心笑出来的,会做出幼稚举动的…就好像还在源满仲的庇护下的他一样。 所以他们才会在很久之后,再见之时,而感到熟悉而又陌生,他们以为是忘却和前进的时间改变了他,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家入硝子清醒地想着,她略微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手指有些烦躁地在口袋中摩挲着,眼神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身上掠过。就如同过去一样,她的目光永远落在他们的身后,可是不论是谁,一切早就面目全非,辨认不出以往的模样了。 夏油杰定定地看着源满朔,脚步没有挪动一下,他也想到了与家入硝子同样的可能,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他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也会去想假如当时在薨星宫死的是他,现在会变成怎样?可到最后他也只是笑着摇头,因为不管怎样,这些都是基于对于过去的遗憾和悔恨所诞生的无法实现的幻想。 而过去既然无法更改,为什么他不能去找寻一个他想要的未来呢?一个有着朔的,有着所有的家人在身边的,美好而又幸福的未来。 从过去到现在,这是他一直未曾更改的想法,如果叫悟知道一定会说是我疯了…不,他可能早就明白了,夏油杰想起那个夕阳落下的冬日,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地想着他们不愧是“挚友”。 他永远都不可能放弃朔,就好像手中有着一朵珍爱的玻璃花,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连投射下的阴影都璀璨得不可思议,每天光是看到就喜悦不止。 可是后来有一天,或许是不经意间,它从你的手中掉落下来,随着清脆的响声,它的花瓣散落一地,可即使如此,它也依旧那样美丽,只是当你再想把它捡起的时候,无数细小锋利的边缘却会陷进手掌,疼痛和鲜红顿时涌现出来。 可即便如此… 夏油杰看着源满朔闭上了眼,克制地、轻缓地呼吸着,手撑在门上一点一点直起了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在一瞬间表露出来的脆弱藏在了心底深处,再睁开眼时,黑色的眼睛仿佛即将酝酿起一场浸透着血与泪的风暴。 他难道就会因此而放弃吗? 木屐的轻响在廊间响起,燃烧着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烧灼干净,源满朔安静地从尽头走来,廊檐上投射下来的阴影几乎铺上了他所有走过的路。 沸腾的水在他耳边咕噜咕噜地作响,放大的情绪似乎在他的体内肆意冲撞,几乎将他整个人填满,却找不到出去的道路,只能压下、堆叠…成为了血与火燃烧的养料。 凛冽的寒气在他身后铺开,尖锐地扎进每一个目之所及的人眼中,沉重的阴云黑压压地垮塌下来,仿若天倾一般的压力和威势让所有人都感觉喘不上气。 源满朔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他怔楞了一瞬,目光一个一个扫过不知从何时起就低着头跪立在地上的人。 冷风吹过,廊前的灯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声响,映照着景物也明明灭灭,地上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拉长晃动着,无法清晰地分辨出轮廓,他们的衣摆上染上了寒霜,可他们只是那样静默地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无声的悲伤蔓延在空气之中,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上,源宁冬的嘴唇动了动,双手前伸交叠在了一起,然后深深地拜了下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一个接着一个,所有人都笔直地跪拜了下去,就好像他们早已明白,在用他们能想出的最端正尊重的礼节在为他们的家主送行。 “…都知道了啊。”灯火在源满朔的眼前飘荡着,似乎刺得他眼睛生疼,可是他一闭上眼,浮现出的全都是那只火焰一般的蝴蝶以及滔天的几乎让他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怒火。 兄长,一个人…很孤独吧?既然你说按照我的想法去做的话,那么我这样也是可以的吧? 源满朔睁开眼,黑色的眼瞳中是理智悬于一线的极端恐怖,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后退转身逃离,生怕自己会随着这股毁灭的欲望直至燃尽最后一丝灵魂。 “各位,你们觉得…”源满朔的脸上慢慢地扬起了笑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感觉浑身战栗,以及被那种混乱的情绪所侵染的放肆的癫狂以及没由来的悲伤,“有什么会比复仇作为盛大葬礼的序章更为合适的呢?” 源家众人抬起头来,一双双眼睛中是升腾而起的血意,咒力在他们的身上蔓延扩散,拥簇成了无数的漩涡,肆意地向外发泄着,扭曲着空气直冲云霄而去,仿佛要将阴郁的天空也染上无尽的血色。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为什么兄长离去了,而你们却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源满朔一挥袖子,双眸中是清澈的倒影,下一秒这些寻常的事物就碎裂开来,化为了斑驳的碎片与灰烬,被风卷走不见了踪影,他的脚下发出咔嚓的声响,蛛网纹以他为中心向着周围蔓延开来。 源满朔轻笑出声,一道流光在空中闪过,落入他的手中,他苍白的手指捻着扇柄,交叠在一起的扇骨一点一点在他的眼前展开,锋利的边缘闪烁着寒芒。 “参与进去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放过,无论是藤原家还是其他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源满朔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睫毛下的双眼显露出的是危险至极的冷光,“找到庇护者的就连庇护者一起杀掉,躲藏起来的就连他的老鼠洞也一并挖出来,把他们晾晒在阳光之下。” “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不管是其他贵族公卿还是天皇,明灭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源满朔的身影逐渐模糊,只剩下那膨胀着的咒力如同无法阻挡的风暴一样向外席卷而去,毫无顾忌、堂而皇之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不少明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咒术师在此刻却感受到了强烈的心悸,他们看到本身在冬天就难以看到的飞鸟惊慌地在天空上盘旋,看到游鱼争相地跳出水面溅出水花,强烈的不祥让他们惊骇地后退着,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不安。 源满朔的目光向着远方看去,虚幻的世界在他的眼前扭曲缩小,黑色的眼睛仿佛降临在天空之上,伸手将平安京拢在了手中,“…我们重新将‘太阳’在平安京升起。” 源家众人的眼眸中亮起了微光,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源满朔,所有的囚困于心的悲伤和痛苦都化作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杀意。 “就让我们…”源满朔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一起来为兄长送行吧。” “是!”他们深深地低下了头去,“一切…皆为您的意愿。” 第466章 告别(十三) “等等!你们疯了!”一个中年男人仓皇地逃入室内, 连腰间撞到柜角的疼痛都没有吸引他分毫,他扑到桌前,手一抹就慌忙地将上面的东西向着身后丢了过去, 妄图以此来阻挡来人的步伐, “你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咕噜…” 话音未落, 他顿时睁大眼睛, 用手死死地捂住脖颈, 鲜血从他的喉咙处喷溅出来, 在地上汇集成一滩。他的面色铁青,表情狰狞地扭头想要看清楚动手的人, 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恶毒的诅咒。 你给我等着!做出这样的行径, 你们早晚也会下地狱的!我就在下面等着你们! 然而源宁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在中年男人倒下去的时候, 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火焰的橘红,满地鲜血铺就的血红, 被浸染的橙红的天空,所有的颜色构成了这个让人头晕目眩的可怖世界, 烧焦的气味混杂着诡异的血腥味和肉的香气传入鼻腔,伴随着灼热的空气,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源江秀漠然地将刀刃从一个人的胸膛中抽出, 任凭他不敢置信地倒在血泊之中, 然后抬头目光向着四周环顾。 一眼望去全都是尸体,燃烧着火焰的,被倒塌的房屋埋在下面的, 破损到几乎分辨不出是人的…源江秀只是平静地擦了擦溅在脸上的鲜血, 转头一挥手吩咐道:“朔少爷的命令, 不要留有活口。” 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心口灼烧得发痛,源江秀手中的刀反射出的光映照进他的眼睛,鲜血流淌到刀尖,然后滴落到地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黑色的眼睛中充斥着令人汗毛倒立的杀意。这样怎么够呢?区区这么点人,怎么配得上为家主大人送行呢? “江秀。”源宁冬随手将手中的脑袋丢到一边,对着他点了点头,“我这边已经结束了。” “那么下一个是…”源江秀的目光向着远处望去,飘动的火焰点亮了他的眼睛,“那些跟着禅院荣‘反叛’的咒术师。” 同一时间。 “别怕,他只有一个人!”一个咒术师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眼前的人慢条斯理地将短刀从一个人的喉咙中抽出来,带出了一蓬血花,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大声喊道,“我们一起上!他总会支撑不住的!” 家主大人… 源佑柊无视了眼前的所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松开手,短刀掉落到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之上。 “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的纹路是那样的清晰,“一定能做到的吧?” 咒力无声地流动着,静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源佑柊微微侧身躲过了向他攻击而来的刀剑,他的手指在眼前搭建起了咒印。 “[领域展开]——”这次绝对不会再失败了,源佑柊这样想着,如果说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情绪的话,悲伤、愤怒、仇恨…如果再失败,岂不是说明… “——[滞寂枕梦]!”我还不够痛苦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世界只是变得无比安静,无数向着源佑柊袭来的动作都变得缓慢,最后仿佛如入泥沼一般停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源佑柊抬起头来,他看着惊骇的众人,缓缓地伸出手来,从一个人的手中取下武器,锋利的刀刃此时却像被过度使用而变得钝锈一般,重复了好几遍才切断了他的喉管。 鲜血喷涌而出,落到了源佑柊的脸上,血珠淌下,经过脸庞,从下颌处滴落,就好似流淌着的血泪。 他平静地上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个,两个…而这些人只能绝望地看着死神的镰刀向着自己靠近,即使他们想要求饶,却连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最终只能倒在地上成为了尸体的一份子。 家主大人,朔少爷,请您看着吧。 源佑柊抹去脸上的血痕,他的周围再无站立着的人,可他只是感到了强烈的不满足,还远远不够,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会为为您献上最好的“礼物”。 “已经可以展开领域了吗?”源满朔感受到了熟悉的咒力,没有一丝意外地轻声说道,“兄长看到会高兴的吧?” “你这个怪物!去死吧!”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直刺向源满朔的脑袋。 源满朔头也没回,只是抬起了左手微微向后一挥,偷袭的人顿时就像是陷入了蛛网的蚊虫一般,无论怎样挣扎都动弹不得。 源满朔的手指缓缓合拢握成拳头,他就像是被从四面八方所来的压力所挤压,四肢折断变形,胸骨下陷,脖子发出咔嚓的声响,然后陡然断折,脑袋直接掉入了胸腔之中,整个人瞬间被团成了一个肉球,碾成了肉酱从半空中落下变成了一滩肉饼。 飞出的肉沫和鲜血被源满朔身边所环绕着的风所挡下,他一晃扇子,这些东西顿时沸腾了起来,发出了恍若水被烧开了一般的声响。 随后,它们在顷刻间消失在了原地,原本以为无人的角落忽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一个人用手捂着脸,他的手所遮挡着的位置冒出了阵阵白烟,指甲在上面抓挠出了道道血痕,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脸坑坑洼洼地凹陷了下去,原本五官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片空洞。 “恶魔!你不得好死!”他哀嚎出声,手中攥紧武器想要朝着源满朔冲过来,然而剧痛和失去的视觉让他完全辨不清方向,刀尖从他的胸口穿透而出,他的动作静止在原地,然后一头栽倒了下去,露出了身后源江秀的身影。 “朔少爷。”源江秀低头行礼。 “都处理好了吗?”源满朔不等源江秀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道,“那就去下一家吧。” 血液如同河流一般穿过街巷,在这样较为寒冷的天气,却丝毫没有滞涩,不断有滚烫的鲜血补充进去,伴随着火焰,恍若一条来自地狱的血河。 “抱歉。”大门在源满朔的面前轰然倒下,里面的人惊恐地四散奔逃,源满朔无视了逃窜的人群,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来,笑着说道,“让你们多活了两天。” 大地发出声响,如同海浪一样向着四周排开,随后,这个家族驻地外侧升起仿若海啸巨浪一般的高墙,向着他们挤压过来,在到达几乎能将整个家族完全笼罩的高度之后,数十米的“巨浪”就带着庞大的无法抵挡的恐怖直接朝着他们拍了下去。 不少人膝盖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嘴唇颤动着睁大眼睛看着这如同天灾一般的场景,面露绝望之色。在这种场面下,他们就像遭遇洪水的蚂蚁一样弱不禁风,即使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地将咒力笼罩在全身,但他们的那点防御在大地的震怒和自然的伟力之下,脆弱得就好像一张一戳就破的糯米纸,根本不值一提。 “源大人!源大人!”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人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地哀求道,“请您饶恕我们!您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答应…对!什么都可以!家主的所作所为我们并不知情啊!” “饶恕你们?”黑色的眼睛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他谄媚的表情,源满朔歪了歪头,似乎有些意动,但就在他心中生出希望的瞬间,他就看到源满朔翘起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道,“可是为什么呢?” 兄长已经离开了我,你们又怎么配留在这个世界上呢? “统统…”源满朔的胳膊抬起,阴影遮蔽大地,世界一片漆黑,他的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都给我去死吧!” 他的右手猛然下压,“海浪”迎头拍下,房屋倒塌,地面塌陷,伴随着绝望的哀嚎与惨叫,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推倒的积木,被碾碎推平,最后被沙土平整地覆盖在了下面,不见了踪影,一切归于静寂。 唯有从砂石的缝隙中渗透出来的鲜血证明了原先这里有着人的存在,大地顿时变得一片猩红,等春天到来的时候,想必这里的花草会长得分外茂盛。 双眼就如同镜子一般将所有都映照在其中,源满朔的表情无悲无喜,就好像将一整个家族的人埋葬在下面只是一件平常普通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继续。”源满朔转身平静地说道,飘扬的羽织上没有惹上半点的尘埃,但上面的笹龙胆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几欲淌出的血光,“格杀勿论。” “是!” “呕——”虎杖悠仁终于忍不住呕吐出声,然而因为他们现在是灵魂体,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的双眼中充斥着震惊和惶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颤音问道,“即使是复仇…不,我是说,这是杀了多少?” 即使是已经经历了百鬼夜行和涉谷事件,他们也没有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屠杀,随着源家的出动,仅仅不到一天的功夫,从上方看去,整个平安京几乎都被换了一个颜色。所有在这次上皇与天皇的权利斗争中,站在源家对立面的,不管是谁,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背景,所迎来的只有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杀”字。 “这群…疯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正常人!禅院直毘人铁青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源满朔说的居然是真的,“他们难道真的想要全都杀光吗?!” “哈哈哈哈…”一直冷眼旁观的两面宿傩放肆地大笑出声,他顶着虎杖悠仁的怒视,抚掌赞叹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源!不枉费我等了这么久!看看你们的表情…” 他的嘴咧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眼睛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嘲笑:“真是有趣得想让我发笑!” 说到底,这群家伙完全没有认清源满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两面宿傩心中充满嘲讽地想道,即使之前已经看到了源家是什么样子,他们也依旧没有将源满朔划入其中,该说是那家伙的表现过于迷惑人吗? 要知道他偶尔都会觉得源家中的某些人和咒灵比起来,还真不知道谁更扭曲,而源…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他转头看着源满朔,不知是在欣赏着眼前血流成河的景象还是在欣赏着造成这一切的人,瞳孔兴奋地缩紧…他们怎么会认为能够统御源家的人不是最大的怪物呢? “但这样真的不会犯众怒吗?” “众怒?”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看起来心情颇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也得他们有这个资格和实力才行。” 第467章 告别(十四)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两面宿傩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有有可能出来阻止源家的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即使有熟人甚至是有姻亲关系的人求到他们府上,他们也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 表面上客客气气, 实际上敷衍了事,摆明了不想参与其中。 笑话,我们还不想死呢!不少人拼尽全力地想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巴不得源家忘记他们的存在。这么长时间他们还能不知道源家是什么样子吗?如果平时没有惹到他们头上还好说,可现在这个状态明显就是从上到下都已经疯了!这个时候光是在他们眼前露个面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死了都没处说理去,难道还指望有人能给他们报仇不成? 有些相对弱小的家族就差在家里烧香拜佛了, 就算是之前上皇和天皇陛下的交锋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绞尽脑汁地想着平时有没有得罪过源家的地方,生怕源家在杀红了眼之后, 顺手就把他们给灭了。 “天皇陛下还没有动作吗?”橘清恒蹙着眉, 表情凝重地看着几乎烧红了天空的火光, 手指有些焦躁地桌子上敲击着,这样下去的话,他担心源家会彻底失去控制,总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源家的自控力上。 说实话, 他根本就没想到源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或者说是根本没想到源满朔会这样做, 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他确实猜测过源家会针对藤原家,但是…他以前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源满朔是这种性格的人呢? 虽然还没有举行家主的继任仪式,但是其实大部分知道内情的人已经默认源满朔会是下一任的家主了。毕竟源家没有其他家族那一套复杂的规则, 什么家族长老, 什么代理家主, 什么时不时就会涉及到的权利斗争…源家统统都没有。 他们就是十分纯粹的父死子继,如果正常作为继任者的孩子年龄尚小的话,那么自然而然的就会顺延到家主的兄弟身上,而以源家内部和其他家族异常格格不入的融洽氛围…能出乱子那才是万中无一的情况。 在今天之前,他们本以为源满朔的性子会偏向柔和,他们也终于可以摆脱源满仲带来的巨大压力,缓上一口气,可是今天过后…橘清恒扯了扯嘴角,心中无比沉重地想道,只怕是再也不会有人这样想了。 虽然还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是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很明显,之前他们所以为的全部都要推翻…藤原家还真是下了一步烂棋。 “没有,但是看现在的局势,天皇陛下也该出手阻止了。”他身后的人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对。”橘清恒的脑海中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了什么,嘴里喃喃自语道。 “大人?” “不对,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藤原家才对,其余的不过是添头,就算天皇陛下…他们真的会停手吗?”虽然看现在骇人听闻的场面,将其称之为添头可能有点过分,但橘清恒一点都不认为源家会在拿这些人发泄之后,会放过藤原家这个最大的仇敌,难道他们真的要将藤原整个… 虽然他们橘氏和藤原氏是政敌,也乐于看他们的笑话,但他不得不承认藤原氏在朝堂上的力量过于强大,除去藤原本家的,还有藤原氏的党羽,背后有着藤原氏扶持的,与藤原有姻亲关系的…乱七八糟加起来足足接近了半数,这也是藤原家的底气所在,如果源家真的这么做了,整个朝堂基本就可以宣布停摆…这样不行!不止是平安京,所有地方都会乱套的! 橘清恒站起身来就想要往外走,但刚走出两步就停在了原地,眸光闪动着露出了挣扎的表情,不行,他们现在不能动,一旦源家现在还有“分寸”,他们要是做出点什么让源家彻底误会了怎么办?到时候就不是现在的场面了。 橘清恒发现他们现在也只能干看着,他不是没想过去源家说说情,但可怕的是现在源家最大的就是源满朔,而源家恰恰就是一个“家主至上”的怪胎,在源满仲出事的情况下,源满朔这个即将继任的家主就是他们的风向标,他现在只能期望天皇陛下能够赶紧出面调停,不然等到源家找上藤原家就晚了。 但是这样真的有用吗?橘清恒在心中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以源家的作风…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看来得想办法收拾烂摊子了,从今往后…不,至少在源满朔存在的时期,怕是没有人敢顶着“藤原”的姓氏冒出头来了。 而事实也正如橘清恒所想的那样,源满朔就没有半点想要停下来的打算,就在他们即将靠近藤原家方位的时候,他们终于被匆匆赶到的齐河天皇派来的使者拦了下来。 “源大人。”使者躬身行礼,“天皇陛下的命令,还请您就此止步吧。” “止步?”源满朔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只是平淡地问道,“理由呢?” 似乎…有希望?使者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的慌乱稍定,因走过来一路上看到的血流成河的景象而发软的双腿此时也不抖了,鼓起勇气说道,“您尚且年轻,也许这里面有些误会也说不定,陛下愿意做个牵线搭桥的人,您看…与藤原家坐下来‘谈一谈’可好?”他在“谈一谈”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暗示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来,有什么是不能暗中商议解决的呢? “谈一谈?”源满朔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扇子,“也就是说天皇陛下无论如何都要保下藤原家了?” “这…”虽然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是您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使者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齐河天皇确实是这样想着,一开始源家刚开始行动的时候,齐河天皇还能作壁上观,因为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排除异己,有人帮他将清仁上皇残留的势力拔除干净,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可是渐渐的,随着源家的屠刀逐渐转向了公卿贵族,并且一步一步地扩大范围,整个平安京都被卷入了源家疯狂的漩涡之中,齐河天皇就再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源家根本没有半点掩饰,堂而皇之的表明了他们就是冲着藤原家去的,虽然藤原家之前支持的是清仁上皇,但现在不是已经表露出了改换门庭成为他背后的势力的意向了嘛,他们之间甚至谈好了藤原家将他们的嫡女嫁给他,这种时候源家的举动就显得分外不适宜了。 由于齐河天皇还比较年轻,除了清仁上皇这件事之外,他之前还没有遭受什么险恶,或者说他接收的都是“规格内”的关于阴谋算计之类的东西,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对于源家来说也是这样,只不过是付出的代价和利益还不够罢了,身边一些对此有所了解的老人苦口婆心的劝导他也全都没有听进去,大笔一挥就在周围人“糟了”的眼神中,派出使者准备先将源满朔劝下来。 “如果说…”源满朔轻笑了一声,“我并不打算停下呢?” “您在说什么?”使者睁大了眼睛。 “既然我还年轻,那么一时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源满朔虽是这么说的,但表情可没有半点“冲动”的样子,“谈谈就不必了,我所想要做的事从头至尾只有一件。” 源满朔平静地越过使者的身边,向着前方走去,使者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浮现了齐河天皇的命令,要是无法阻止源满朔的话,他就算回去以后的仕途也到头了,索性他眼一闭,牙一咬,转过身来大声喊道:“您难道要抗命不遵吗?” 源满朔脚步一顿,然后头也没回地继续向前,只是向后摆了摆手,留下了一句:“现在平安京这么乱,出点意外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等等!您是什么意…”思?话未说完,使者只感到自己的胸口一凉,冷风从中灌了进去,疼痛后知后觉地冲上头顶,他怔愣地低下头来,只看到了从自己的胸口穿过的长刀。 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地面一阵蠕动,将他的尸首吞了下去,源江秀面无表情地看着平整的地面,冷冷地开口说道:“意思就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看到过什么‘天皇陛下的使者’。” 谁都不能阻止。 源满朔站在藤原家的结界前,这样平静地想着,他缓缓地展开扇子,扇锋边缘好似都沾染上了血腥的气息。 兄长,很快… 源满朔握紧扇柄,抬高手臂,黑色的眼睛中闪过了坚定的光芒,然后骤然下压挥出。结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像是敲碎的鸡蛋壳一样,上面的裂缝蔓延开来,随后斑驳地碎裂成了一地的流火。 源满朔向前踏出一步,一挥衣袖,大风乍起。 我这就送他们下去陪你。 第468章 告别(十五) “疯子!神经病!”一个藤原家的咒术师不知是否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恐惧, 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道,“明明我们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个,你们非得要赶尽杀绝吗?!” 按照他们的想法, 源家不就死了一个家主和一些咒术师吗?他们可是家主、现任的继承人包括几乎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咒术师都全军覆没了, 更何况因为藤原琉生的术式的缘故,藤原家几十年的未来都完了,这么一比起来,源家是怎么好意思打上门来的? “我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准备时间了。”鲜血顺着扇骨淌下,露出了纤尘不染的扇面,源满朔丝毫没有把他的恶语放在眼里的意思,他感受着周围或是怨恨或是恐惧的眼神, 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可是特意把你们留在了最后,人都齐了吗?” “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说…”源满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人齐了, 就可以去死了。” 平地生风,扇子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骇然之下匆忙闪躲,然而一阵咒力波动闪过, 他的身体就这样歪斜着停滞在了原地, 惊恐地看着扇锋切进了他的喉咙,大半个脖子被直接斩断,下一秒整个脑袋就歪斜着掉落了下来。 源佑柊平静地放下了手,空气中就这样安静了一秒, 随后仿佛引燃的导火索一般, 将本就凝固焦灼的气氛轰然炸开, 他们就如同掀起的浪花对撞在了一起。 扇子回转到源满朔的手中,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人群之中。源满朔微微矮身,左脚在地上一扭,右手伸出旋转身体,仿佛跳舞一般从容优雅,伴随着的却是周围一圈喷洒而出的鲜血,像是花朵一样开放在空气之中。 木屐作响,源满朔向后弯腰,刀刃反射出的寒芒落入他的眼睛,他的手腕一翻,从下往上直接削断了敌人的胳膊,随后右脚一抬,将他直接踹飞了出去。 源满朔轻巧地后退了两步,浅笑着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藏在土地之下的种子生根破土,他的左手微勾,从上面采撷下一段藤枝,仿佛根本没有身处在危险的战场之中,对周围的环境完全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 “你真的要这样做?”藤原家的长老藤原幸治死死地盯着源满朔,就好像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你知道在这之后,天下人都会怎样看你吗?” “无所谓。”刀枪剑戟被阻隔在了风的屏障之外,源满朔放下手,袖子一挥,这些向着他攻击而来的武器顿时原路倒飞了回去,“反正他们也没有资格站到我面前不是吗?” 源满朔向前两步,风温柔地卷起了他的衣摆,但是落在其他人身上的时候却变成了锋利的刀刃,他的手臂抬起,扇面朝下,然后直接挥下。 风压将几个藤原家的咒术师直接拍在地上,随后被从地上升起的尖刺刺穿了胸膛。源满朔悬浮在半空中,低头看着藤原幸治微笑着说道:“人终究是一种忘性大的动物,再说你们不是一直推崇利益为先吗?在这方面你们才是经验丰富的‘前辈’…你猜多久之后他们就会重新簇拥在我们的身边?” 源满朔只是随意地一摆手,数条藤蔓顿时破土而出,死死地束缚住了藤原家咒术师的脚腕,不少人来不及反应之下,就因为这一瞬间的停顿而丧失了性命,“哦,忘了你们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要不是我们的实力连原来的七成都不到,现在怎么会…”藤原幸治看着没有一会功夫就呈现出溃败之势的藤原家,极其不甘心地说道。 “说得对,我还挺失望的。”源满朔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是一触即溃的藤原家,表情中隐约透露出了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遗憾,“要是能让你们看到在全盛时期也是不堪一击的藤原家就好了。” “你!”藤原幸治一口气上不来本想发火,可是他眼珠子一转,目光阴暗地看着源满朔,讥笑着说道,“就算这样,源满仲不还是死在我们手上了?” 他没有注意到源满朔逐渐收敛起来的表情,似乎是已经知道他们注定躲不过这一劫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大肆嘲笑道:“这么一看源满仲死的还真是…呃…” 他的呼吸一滞,用手死死地掐住喉咙,胸膛鼓动,青筋在脖颈上凸显出来,嘴大张着却无法汲取一丝的氧气。他的面色青紫,眼白上蔓延上了红色的血丝,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双眼瞪着源满朔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源满朔的手向后一拉,藤原幸治顿时像是被什么扯住一般,向前踉跄了两步一头栽了下去。 “轰!”源满朔从空中落下,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藤原幸治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响,大半个脑袋瞬间陷进了地里,周围的地面顿时开裂出了可怖的蛛网纹,任凭他的四肢怎样挣扎都无法挪动一下。 “你怎么敢?!”泥土涌进了藤原幸治的鼻腔和嘴中,他感觉自己的眼前都冒出了星点,肺里要憋得爆炸,就在他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得微弱的时候,他忽然感到头上的力道一松,他双手猛地一撑地抬起头来,边咳嗽边大口呼吸着。 “呵。”源满朔黑色的眼睛中只有令人惊悚的杀意,他微微抬脚,再度一脚踩下。 一声清晰的骨骼开裂声响起,藤原幸治的眼前一黑,几乎痛得要昏死过去,然而不知是为什么,他居然还能够保持清醒听到外界的声音:“你不配提到兄长的名字。” 源满朔身上反转术式闪烁着微光,他看着藤原幸治的伤口逐渐愈合,脚上一点一点地加重力道,头骨的碎片已经扎进了大脑之中,被搅和成了一团浆糊,但即使到了这种程度,藤原幸治却依旧还有着一口气,嘴里甚至还能发出恐惧到崩溃的声音。 “想死吗?”源满朔低下头,轻柔地询问道,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声调,配合上眼前的场面,却只让人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藤原幸治激动地呜咽出声,他已经被折磨得要疯了,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要寻求一个解脱。 “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只需要表达出你的态度,如果令我满意的话,你的愿望就可以成真,如何?” 藤原幸治想要点头,但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能用手指在地上抓挠着,指甲崩断,血肉被磨蹭下来,手指裸露出白骨,可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你们藤原家是自知罪孽深重,感觉无颜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自请以全族被灭为代价来聊表歉意,是不是这样?”源满朔翘起唇角,双眼中却是一片暗沉,顺带着微微松缓了力道。 藤原幸治的眼神一片混沌,一片浆糊的大脑几乎让他无法思考了,只能下意识地用不成语调的字眼拼命地答着“是”。 “我可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作为回报…”源满朔好整以暇地看着藤原幸治的惨状,左手打了个响指,一个藤原家的咒术师身体膨胀开来,随后整个炸裂变为了漫天的血雨,“藤原家所留下的一切都是我们源家的,这是藤原家整体都同意的,是这样没错吧?” “是…是的…” “[束缚]成立。”源满朔低笑着说道,“真是听话,那么就应你的要求…” “…赐予你‘梦寐以求’的死亡。”藤原幸治的脑袋直接炸裂开来,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就瘫软在地上,彻底不再动弹了。 房屋倒塌,鲜血染红了地面,残肢断臂浸泡在其中,冲天的血腥气几乎让人产生生理性的反胃,藤原家的家纹和牌匾掉落在地上,和泥土混作一体,昭示着一切都即将尘埃落定。 “没有出太阳啊。”源满朔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看起来有些出神,他耳边的喊杀声逐渐缩小,随后只剩下零星几点声音。 “朔少爷。” 源满朔转过头去,看到源佑柊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木盒,他沉默着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面崭新的绣有笹龙胆的旗帜。 源满朔怔愣了一瞬,表情一点一点柔和了下来,他的指尖触碰着上面的纹路,然后轻声说道:“那就让他们看看吧。” 源江秀喘着气,低头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迹,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激动的喊声。他霍然抬头,然后整个人在一瞬间失去了言语,在他睁大的双眼中映入的是高高飘扬着的旗帜。 他站立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着握紧,双眼中升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嘴角慢慢上翘,展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家主大人…您看… “万胜!”源宁冬的眼睛中亮起了微光。 还请您最后注视我们一次吧。 “万胜!” 第469章 告别(十六) “这…这真是…”庵歌姬用手捂着自己的嘴, 一时竟有点失语,明明周遭所见完全是一副仿若屠宰场一般的血腥画面,但看着源家众人坚定的、仿佛闪烁着光芒一样的眼神, 她竟莫名感到了一种奇异的瑰丽,如此的摄人心魄,以至于连她的心跳都快了两拍。 “等等!不对!我这是在做什么?”庵歌姬略微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深呼吸了两次才镇定下来。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源满朔,就算是旁观, 她有那么一瞬间都忍不住觉得源满朔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要是真的在现场浸入其中…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感染力啊?! “比起这个, 我更想要知道他们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难关。”禅院直毘人闭了闭眼, 就连当了这么多年家主的他的心思都有一瞬间的浮动, 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但他更关注的反而是源家接下来的举措, “虽然在过程中没有人愿意‘阻止’他们,但在将平安京几乎掀翻了这么大的事情上, 损害了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利益,结束之后, 绝对会有大量的‘问责’吧?要是一时不慎…” “不, 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禅院惠想到源满朔之前的举动, 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悟, 嘴里喃喃自语道, “不过是再一次的势力划分罢了。” “什么意思?”钉崎野蔷薇的眉头紧锁,好歹也看了这么长时间, 她隐隐有了一点想法, 只是被迷雾重重笼罩着, 所以并不清晰。 “看下去就知道了。”不愧是朔。禅院惠这样想着, 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源家非但不会有半点损失,还会迎来无数人的敬畏讨好,受伤的…可能只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齐河天皇? “哈?我最讨厌谜语人了!勾起人的兴趣就跑什么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啪嚓!”看起来十分昂贵的花瓶被一袖子甩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几个侍女匍匐在地,看起来有些瑟瑟发抖。 齐河天皇喘着粗气,眼睛中燃烧着怒火,他四下看了看,感觉依旧不解气,于是手一挥,直接将桌子上的笔墨一把扫下,黑色的墨迹在地面上溅开,染上了衣袖,顿时一片狼藉,“没遇到?!他竟然敢说没看到过我派出去的使者?!这是把我当成傻子糊弄吗?!” 橘清恒的眼神游移,他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因为如果是他的话,遇到这种事想必找的理由也差不了多少,然后他紧接着就听到了齐河天皇暴怒的声音:“很好!就算是这样,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他就这样肆意出手的?!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一定要…” “陛下!”橘清恒赶忙向前了一步,委婉地规劝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明天就是大朝会了,这种事情还是拿到上面去讨论吧,想必会有更好的主意。” 齐河天皇用手撑着脑袋,胸膛起伏着,好半晌才在橘清恒的安抚下勉强冷静了下来,他扯了扯嘴角,眼睛中闪过了一丝阴翳,橘清恒似乎听到了他忍耐的磨牙声:“好!那就看看众位能够议出个怎样的章程来!” 虽然但是…结果可能不能如你所愿就是了。橘清恒镇定地想着,面上依旧表现出了一副沉痛的样子,一转眼就到了大朝会的时间。 齐河天皇刚上殿就看到了稀疏得少了一半的众人,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骤然收紧,上面都爆出了青筋,他抽搐着嘴角,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源卿到了没有?” 一片寂静,场面极其的尴尬,橘清恒咳嗽了一声,向着旁边使了一个眼色,顿时有人出来低声解释道:“陛下,源殿下今日告假了,因为…” “不用说了!”齐河天皇只感觉自己的神经在突突直跳,他用了好大努力才没让自己当场发火,然后抬手示意开始今日的朝会,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不愉。 前面都是一些无聊琐碎的扯皮小事,众人不约而同地将重大的事情放在了最后,看样子是想要思考组织一下语言,然而齐河天皇只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异常漫长,他有些狐疑地向下望了一眼,结果看到的是一张张一本正经的脸。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他蹙着眉收回了视线,然而他的目光刚挪走,下面瞬间就开始了频频的眼神交流,最后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一切尽在不言中,那叫一个古怪至极,要是叫齐河天皇看到了,他立马就能意识到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可惜可能是由于太过急迫的心情,齐河天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眉目传情”,甚至心中还有了几分欣慰,心想他们今天怎么这么老实?而就在他听得只想要打瞌睡的时候,他所期待的事项终于到来了。 “下面,针对藤原家与源家的冲突…”声音刚刚起了个头,就被齐河天皇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过程就不用重复了,想必各位也早就清楚了,那就都来说说吧,对源家这次的‘大逆不道’,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朝堂上再度陷入了沉寂,众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半晌,左大臣慢吞吞地站出来说道:“陛下,本次事件究其原因是藤原家意图犯上作乱,源殿下也是为了守卫平安京的安全…” 齐河天皇:? 我们说的是一件事吗?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还有,守卫平安京?你从哪门子看出来他这次是在守卫平安京的?平安京就差被他给拆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 “是啊,陛下,源殿下…情有可原。”平义盛的良心隐隐有些作痛,他看着齐河天皇不忍地闭了闭眼,虽然他妻子的妹妹是齐河天皇的皇后,真要算起来他们可是姻亲关系,但在这方面…咳,谁叫他们现在想要的东西都在源家手里呢?怎么也得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如果是关于平安京破坏的修复问题的话…” 平义盛的心在滴血,他终究是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了两分心痛的表情,但还是“坚强”地说道:“我们平氏可以出一部分。” “臣下家中也有些薄财,愿为陛下效力。” “如果是不幸受到波及的人,臣下可以妥善安排下来。” 朝堂上顿时热闹成了一个菜市场,齐河天皇看着这群“正义凛然”、慷慨激昂得像是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的家伙,心顿时凉了大半。 平时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忠君爱国?!想想前年雪灾的时候,一个个的让出点人手都像是要了你们的命一样,现在倒是“慷慨解囊”起来了?!你们真的不是在耍他吗?! “…也就是说,源家在这里面一点过错都没有了?”齐河天皇黑着脸,手指死死地攥成了拳头,瞪着他们咬牙切齿地说道。 “陛下,源家也是受害者。”右大臣睁着眼睛信口开河,“真要说的话,源殿下也只是有一个‘没有提前上书告知’的过错。” “是啊,陛下,谁能想到陛下您在饶恕了藤原家之后,他们依旧不死心想要发动叛乱呢?多亏源殿下发现的早…” 叛乱?这是仗着藤原家现在说不出来话了,所以干脆将锅全都扣到他头上了呗?照你这么说,要是他上书说他要去灭了藤原家,我还得加以支持和鼓励?那我要不要再给他个嘉奖什么的?还真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齐河天皇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这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一眼,带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 大殿内第三次安静了下来,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随后就再度嘈杂了起来,平义盛唏嘘地抹了一把脸,眼神飘忽地说道:“今天的脸算是丢尽了。” “您谦虚了。”橘清恒用无言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您的脸已经丢过不知多少回了,也不差今天一次。” “…橘家主说笑了。”平义盛咳嗽了一声,转头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橘清恒,然后忽然后退一步笑了出来,“接下来我们就是‘敌人’了。” “…是啊。”橘清恒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朝着平义盛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就看我们谁能更胜一筹吧。” 真是难以置信,他从一开始就想到这些了吗?朝会结束后,橘清恒在回去的马车上这样想着,源满朔今年才十六岁吧?如果他背后没有其他人为他出谋划策,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出全盘计划…该说还好源家的基本盘不在朝堂之上,对此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吗?不然的话… 橘清恒在心中将他对于源满朔的印象再度推翻,这已经是他这几天不知道第几次更新了…源家的家主继任仪式安排在什么时候?已经发放邀请了吗?得准备上一份厚礼… 橘清恒的心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脑海中不由地回想起了在一切结束之后去拜访源家时的景象。 第470章 告别(十七) “橘家主, 这个时候前来,是有什么指教吗?”源满朔坐在桌案前,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知道早晚有人会找上门来,但这个速度…怕不是一直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吧? “源大人,您知道您都做了什么吗?”橘清恒谨慎地选择了一个不会出错的称呼, 他探究地看着源满朔,似乎想要看出他究竟是怎样打算的, “天皇陛下已经大发雷霆,这样下去的话…” “大发雷霆?为什么?”源满朔看起来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可是在帮他清除敌人, 稳固局势。” “源大人, 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橘清恒眉头紧锁, 他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还没有洗刷干净的血色, 源家内部也是一片肃杀的气息,再加上他还拿不准源满朔的性格,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一旦齐河天皇下达了什么命令之后,源家干脆就反了…虽然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看源满朔在这次对付藤原家的态度上, 他还真不敢打保票, “您知道现在不能再生动荡了。” “那就将动荡掐灭在摇篮里好了。”源满朔平静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 “朔少爷。”葵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平氏家主前来拜访。” “真会找时机, 算了,请进来吧。”源满朔挑了挑眉, 让人将平义盛请了进来。 平义盛的身上带着寒风, 还没等着踏进门内, 就先听到了他的说话声:“源大人, 这次可有些闹大了…你怎么在这里?” “行了,分明是前脚看橘家主出门,后脚就跟上了,不用表现出这副恰巧碰到的样子来。”源满朔摆了摆手,随口说道,“既然都是来试探口风的,那我也就直说了,正好也懒得多做解释。” 橘清恒和平义盛对视了一眼,前者的表情有点不好看,而后者只是耸了耸肩,摆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然后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句看似和现在的情况不相干,实则正中他们真切关注的东西的靶心的话: “你们对藤原家空出来的位置有没有兴趣?”源满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说道。 他们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平义盛眼神锐利地盯着源满朔,一下子就打破了刚才看似“和谐”的氛围,或者说现在才是本应有的气氛才是,毕竟其实他们之前跟源满朔根本就没有见上过几面,哪会有像刚才那种熟络的态度呢?“您什么意思?难道源家对朝堂也开始感兴趣了吗?” 这可不太妙。平义盛在心里想着,他心中瞬间产生了难道源家对付藤原家是想要让他们给自己腾出位置来?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那样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也根本不会出现现在这种一团乱麻的情况…所以为什么突然提出来这个? “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想法,想必现在你们已经在暗地里准备瓜分藤原家留下来的空位,填补上自己人了吧?”在平义盛和橘清恒两人凝重的表情中,他笃定地说道,然后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惋惜和遗憾,“可惜现在事情出现了一点变化,藤原家…” 他看着杯中的茶梗竖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将这些送给我了。” “这不可能!”平义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出口的刹那他才自知失言,但这确实是不怪他,实在是这件事太过荒谬,没看橘清恒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吗?“不,我是说,藤原家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源满朔眨了眨眼,一看就是不走心的随口找了个理由,“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这句话您自己信吗?橘清恒的眼皮跳了跳,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委婉地说道:“抱歉,并非是不相信您,但此事实在是…” “没关系,人之常情,不过…”源满朔向着他们伸出了手来,“如果有[束缚]在的话,想必你们就不会怀疑了吧?” 还有[束缚]?平义盛的脸上出现了半秒钟的空白,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在自己没留神的功夫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这不对呀,无论怎么想,藤原家都不可能订下[束缚],而且按照源满朔所说的,这个[束缚]的内容是不是有点超出常理了? “您…方便告诉我们[束缚]的内容是什么吗?”橘清恒艰难地说道。 “自然可以。”源满朔表情平静地将[束缚]的条件说了出来,听得两人是一愣一愣的,他们短暂地在心里消化了一下,然后抬头用一种复杂与怪异并存的眼神隐蔽地打量了一下源满朔。 这是正常人能够定出来的[束缚]吗?一看就是被逼的吧?藤原家这是遭受了多大的折磨啊!连他们都稍微有点心疼了(bushi)。 “如果不信的话,我想你们都有能够验证真假与否的术法。”源满朔毫不在意地说道。 “…是,失礼了。”橘清恒迟疑了一下,试探着使用了出来,反馈而来的消息让他的心中暗道不妙,然后他冲着平义盛投来的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 这下糟了。平义盛当即就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他知道橘清恒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出错误的消息,他如果不信再验证一番就是冒犯了,可这样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们想要得到藤原家所遗留下来的东西的话…他们还需要得到源满朔的同意? “如果我们…”强夺呢?平义盛身上的气息险恶了起来,他们已经连利益分配都进行完了,这个时候无论怎样都不能放弃,他没有说出下半句话,但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他话语中的意思。 “我们可没有订立如果违反了[束缚]的话,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为了以防万一…”源满朔抬手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黑色的眼睛中充斥着的是全然的冷意,“还是做过一场吧。” 如果你胜了,那我自然是别无二话,可要是输了…或许平家就会是下一个藤原家也说不定,你说是吗? 平义盛死死地盯着源满朔,身上的气息开始不稳定起来,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本来是跑来安抚源满朔,希望在齐河天皇下令打压的时候,不要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极端操作来,结果现在倒好,如果他想要得到空缺出来的那些位置,就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像藤原家一样和源家打上一场; 二是帮源家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打压和针对全部都挡下来,以此作为交换来获得源家掌握在手中的本属于藤原家的东西。 考虑到选择前一个的家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暴毙当场…他这还有其他选择吗?! “很好,您赢了。”平义盛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然后身体放松了下来,即使再不甘心,他也不得不妥协,“您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些?” “如果我说并不是,想必你也是不信的吧?”源满朔挑了挑眉,表情看起来十分轻松。 “既然如此,来订立[束缚]吧。”橘清恒在心中转了一圈,也明白了过来,他沉思了片刻,主动开口说道,“这样也有个保证。” “那么…我们保证在接下来源家不会受到任何来自于朝堂的压力,作为交换,藤原家所留下的空缺,源家不得有任何染指。”平义盛眯了眯眼,如此说道。 “平家主不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妥吗?”源满朔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冷意,“这就想要将位置永远都把持在自己的手中吗?” “源大人不是说对这些没有兴趣吗?”平义盛笑呵呵地说道,只不过话语中怎么听怎么透露出了一丝嘲讽。 “现在没有兴趣,并不代表以后没有。”源满朔淡淡地说道,“还是说平家主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十年如何?”橘清恒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个时间应该…” “不行。”源满朔摇头否决,“我只能接受在现在的利益分配上,我们源家可以退出,至于之后…如果我们真的有了兴趣,自然就是各凭本事了。” “这并不合理…” “这是合理的。”源满朔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漠然地看着平义盛,就好像在说着什么极其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你不想未来有一天会出现我们只盯着一个职位上的人,直到无人敢坐上那个位置的情况的话。” 平义盛的脸色几度变化,他扯了扯嘴角,表情难看地说道:“您真是说笑了。” 源满朔也不接话,只是从容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橘清恒的眼神闪烁着,然后在平义盛挣扎的时候果断答应了下来:“橘氏同意。” “你!”平义盛猛地转头看向了他。 “我就知道橘家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源满朔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看态度明显是向橘清恒的方向偏移。 不行,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根本没必要用到两家,如果只是想要维/稳的话,只要有一方保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同意的话,源满朔大可以将所有都交给橘清恒…平义盛在心中思忖着,面上瞬间摆出了一副不得不妥协的模样:“不能再让平安京再乱下去了…我们平氏也同意。” 橘清恒给了他一个无言的眼神,平义盛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三方身上咒力涌动着,影响整个平安京事态的[束缚]就此定下。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平义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提出了告辞,“我还要去协调准备明天大朝会的事宜,源大人…”他饶有深意地看着源满朔,低声说道,“…我很期待未来与您共事。” “我也是一样。”源满朔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暂且还是让我看看你们会交出怎样的答卷吧。” 等到两人离开源家的地界之后,平义盛忽然停下脚步,向后回望了一眼,然后瞪了橘清恒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了他的一句“又一个怪物”的话语。 怪物…吗?橘清恒在马车上回忆起平义盛的评价,心中忽然觉得沉重万分,或许这次真的叫他说准了。 是一个比源满仲要更加可怕的怪物。 第471章 告别(十八) 在两人走后, 源满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拿起茶壶想要给自己续上茶水, 然后发现里面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己倒空了。 “我来吧,朔少爷。”葵轻轻拉开门,然后走过来取走了源满朔手中的茶壶,担心地询问道,“您还好吗?您应该多加休息才是。” “无事,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源满朔摇了摇头,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总得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才好安心休息。” 葵不赞同地蹙了蹙眉,源满朔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但没有一次是按时达成的, 总是会以各种理由延后,可她终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只是挽着袖子将茶壶中换上新茶,然后往里面倒上了烧开的水,静待了两三分钟后, 将滚烫的茶水倒入了茶杯中。 杯口中冒出的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源满朔的眉眼,他的目光悠远, 看起来有些出神,就在这时, 他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正在逐渐向他的方向靠近。 源满朔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他心下了然, 抬起头来轻声唤道:“赖光。” 源赖光的身影出现在了源满朔的面前, 他回头向着平义盛和橘清恒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表情看起来不是很愉快:“走了?” 源满朔轻笑着冲源赖光招了招手, 源赖光走过来坐在他的身旁,抬起头仔细地端详了他的神色一番后,看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略带不满地说道:“随意打发走便是,我们也不是怕了他们,顶多是要多费一点功夫。” 源满朔知道源赖光担心的是什么,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源赖光的头,温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接下来还有很多要去做的,可没有时间在这上面纠缠。” 没错,其实源家上下根本就没怎么担心可能会受到的打压,毕竟真要说起来,要是真惹恼了他们,说不定来年就会看到咒灵在皇宫上面开宴会的“奇景”,源满朔只是单纯的觉得麻烦…或许心中还有着一丝对于齐河天皇的迁怒?索性他就干脆将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丢给了精于此道的“内部人士”,现在看来,彼此双方…不,是他挺满意的,至于橘清恒和平义盛姑且还能够接受,唯一有可能受伤的估计只有齐河天皇吧。 “可是…”源赖光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赖光。”源满朔叹了口气,“相信我吧。” 源赖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垂下眼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说道:“我没有不相信朔的意思,只是…” 源赖光的嘴唇动了动,他也不想要这样,只是他总是无法控制地担心:如果哪一天,朔就像是父亲一样呢? …像是父亲一样,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 所以他最近总是时时地出现在源满朔的身边,好像只有看到源满朔安然无恙的样子,他才能安下心来,可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源满朔这段时间没有怎么休息而疲累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凭着一口气支撑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摇摇欲坠地倒下去。 源赖光慢慢地攥紧了拳头,他脑海中回荡着源满仲以前说过的话、他发下过的誓言,和他现在担心同样也会失去朔的“恐惧”纠缠在一起,莫名的形成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现在的我根本保护不好朔,源*年仅八岁*赖光理智而又清醒地想着,他必须要变得更强才是,就好像父亲那样,所以他在源满朔忙碌的时候,默默地调高了自己的训练强度,不过在那之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源满朔,抿了抿唇,果然还是先照顾好朔吧。 源赖光无意让源满朔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于是他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道:“朔,你之前说的那个[束缚]…” “是对这个感兴趣吗?”源满朔恍然,源赖光似乎确实对于[束缚]只是了解比较基础的内容,现在正好有现成的例子,提前讲解一下正好,防止以后一不小心被坑了,“我与平义盛和橘清恒的一切条件都是以这个[束缚]的存在为前提的。” “我所在意的也是这个。”源赖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如果[束缚]的内容确实是像所说的这样,那么既然我们已经灭掉了藤原家,我们这一方的条件应该已经完成了才是,那么现在是藤原家没有将东西‘交付’给我们,这样算的话,就算平氏和橘氏将其夺取走,违反[束缚]的也是藤原家,跟我们并无关系,为什么…” “恰恰相反,赖光。”源满朔解释道,“[束缚]这种东西如果仔细思考的话,有的是漏洞可钻,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交易的成立’。” “交易?” “是的,有的时候双方手里的东西并不是等价的,但如果有一方恰巧需要,并不在意这点‘差价’的话,那么交易也是可以成立的,所以本质上其实需要的是双方的认可,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束缚]。”源满朔对此表示十分满意,毕竟这种看似很完美,实则有着各种隐藏条件的东西有的时候确实会有奇效,“就像这次一样。” “也就是说…”源赖光慢半拍反应了过来,“其实藤原家向我们提出的要求是…我们要拿走他们留下的一切,而我们提出的要求是…让他们去死?” 这是什么诡异的条件?源赖光并未参与到这次针对藤原家的行动中去,所以他根本想象不出现场是怎样一个情况,但就算是对[束缚]一无所知的人,光凭字面含义也能确定其中一方必定是脑子坏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奇葩的[束缚]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确实是这样的。”源满朔对于这种[束缚]都能够成立感到毫不意外,说到底决定[束缚]的终究是人,将其变成一种文字游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现在是我们源家单方面没有达成条件,平义盛和橘清恒所担心的也是这点,他们生怕如果一旦没有让我们完成[束缚]的话,我们会做出一些他们不想要看到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嗯?”源赖光思索着点头,但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其中有个说不通的地方,“朔,就算[束缚]有着那么多可以‘变通’的地方,但是基础的规则是不会变的吧?” “自然。”源赖光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抹笑意,看来赖光也发现了。 “也就是说,如果[束缚]的一方‘消失’了的话,[束缚]也是会失效的。”源赖光提出了他的疑问,“也就是说所有的条件其实在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那么为什么平义盛和橘清恒最后依旧同意了?” 源赖光不相信他们会没有猜到这个可能,源平藤橘四大氏族互相之间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现在藤原家一朝消失,平氏和橘氏要是没有点什么想法,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只是他有点想不通,这条基础的规则明明是摆在明面上的,为什么他们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呢? “并不是没看到,而是他们赌不起。”源满朔耐心地对源赖光解释道,“验证真假与否的术法所能做到的只是判断我说出来的信息是否真实,至于我是跟谁签订的[束缚],对象是否还活着,他们一概不得而知,就算他们能有七成的把握我只是在假借[束缚]的名义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还有三成的可能这是真的,一旦…” 源满朔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唇角翘起露出了微笑:“他们可不想和藤原家一个下场。” “原来有这么多东西在吗?” “赖光以后也会用到的。”源满朔安抚道,在平安京这种事情很常见,有很多例子可以寻找,“不必着急,试过几次就会有经验了。” 源赖光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地消化着,就在这时,他看到葵在源满朔身后朝着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偷偷地指了一下窗外,他的目光快速地向外面瞟了一眼。 虽然天气依旧不算好,但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天色暗了下来,源赖光瞬间明白过来,然后对着源满朔轻声说道:“朔,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吗?”源满朔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想起了书房中的文件,貌似还有一大堆事务没有完成,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他自然不会在意,可是还有源赖光…赖光可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源满朔这样想着,转头对着葵吩咐道:“葵,今天的餐食就不用送到书房了,我和赖光一起。” “是,朔少爷。”葵低头行礼,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这几天送过去的餐点总是在凉了之后被原封不动地拿回来,这样下去她总担心源满朔会撑不下去,果然还是赖光少爷管用。 但紧接着,她就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有些为难地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朔少爷,关于继任仪式的时间…” 源满朔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脸上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闭了闭眼,自嘲地想道自己竟然忘了…是真的忘了还是一直在想办法逃避不愿接受,可能连他自己都有点分不清,但是现在看来… “就安排在三天后吧。”源满朔看着窗外的天色,半晌后才缓慢地说道,“也该…有个交代了。” 第472章 告别(十九) “那句话我已经说腻了。”五条悟的双眸中闪烁着晦暗的光, 好像那双“苍天之瞳”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忽然故作叹息地朝着表情有些空白的“御三家”发出了挑衅,“自行体会吧。” “悟!你在说什么?”五条家的长老吹胡子瞪眼,一下子打破了寂静得有些可怕的氛围,御三家是单纯因为里面的算计而感到心惊,而其余人在震惊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感觉到了看似“温馨”的环境下那压抑着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难受。”钉崎野蔷薇揪着心口的衣服喃喃自语,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烦躁地用手揉了揉头发, 她已经有点不想要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了, 她在心中祈祷着让这一切赶快过去,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 更是为了源满朔。 总是在痛苦的记忆里徘徊也太令人难过了,此时的她完全想不起来他们所看到的实际是他们的“敌人”,甚至有一瞬间她都差点忘记了之前血腥的场面, 不是说接下来就是继任仪式吗?之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吧? “瘦了…”禅院惠心情沉重地看着这一幕,就在这时, 他的耳边忽然飘来了微不可察的两个字,他愣了一下, 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 所看到的是禅院甚尔专注的眼神。 比往常生病的时候要更加…不。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眼前模糊的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他似乎完全能够从重重的近乎完美无缺的伪装中, 发现独属于朔的真实模样。 果然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样子, 禅院甚尔深深地看着源满朔, 只要是涉及到自己的事情,从来都不肯暴露分毫…果然还是下次把他弄哭试试看吧。 不管是伤心的还是愉悦的…总得哭出来才行。 虽然但是…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甚尔,你有没有思考一下,为什么有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总会带上一点黄暴的色彩?你没看到禅院惠独有的“禅院甚尔雷达”已经响起,看你的眼神已经逐渐变得有些不对了吗? 禅院惠:呵,亏我还往他无限负值的印象分上勉强加了一分,现在…果然不能对他有任何的信任。 两天后。 源满朔将最后一份文件放到一边,然后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少爷,您确定不需要邀请观礼的人吗?很多人都在私下里打探着,包括天皇陛下似乎也有意向…”葵上前一步整理着文件,经过这么多天,她也知道源满朔是劝不住的,光是看在继任仪式的前一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就可见一斑,她也只能想尽办法将所有辅助的事项做得完美。 “不,如果再有人问起,就统一回复说这是我们源家的‘内务’,谁都不打算邀请好了。”源满朔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他知道这几天乱七八糟的情况是因为什么: 一方面是朝堂上的“大人物”们忽然统一口径和齐河天皇呛声,让一些不明所以的家伙顿时噤若寒蝉,但同时,虽然他们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们知道这肯定与源家有关,不甘心落于人后的他们就开始百般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正好源家也放出了继任仪式的消息,所以不少人就算削尖了脑袋都想要挤进来;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源家表达出的对于他们想要参加继任仪式的回绝,他们倒是没有猜测是不是源家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反而开始思考起来是不是他们还不够格?既然如此,那么他们的对家呢?如果他们的对家收到了邀请,而他们没收到的话,岂不是说明他们要比不过对方吗? 于是平安京这两天就经常能看到一种奇景,几家的族长脸上带着假笑,互相试探着对方有没有什么动静,而他们能说自己没有收到吗?要是这里面有一个收到邀请的,就问这种情况尴不尴尬?所以一时之间平安京的“交流”都变得频繁了起来,只是不管怎么看,气氛都异常的诡异,用现在的话来说,那些明里暗里的刺探,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莫名的有了一种互相之间都在拍谍战剧的感觉。 所以干脆都回绝算了,他们就没有正事要干吗?源满朔虽然之前就知道平安京贵族公卿们的不着调,但到这种程度还是有点过分了,你们好歹看一看还没有修复好的平安京啊!地面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这么心大真的好吗? “我的继任仪式只要有你们就够了。”源满朔站起身来转头笑着说道,“才不要外人的参与呢。” 葵低头行礼,面上带着笑意,心中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见源满朔拉开门想要走出去,瞬间就拿起了一旁的外衫,嘴里的话还未出口,就看到源满朔愣在了原地。 “朔少爷?” 源满朔此刻就好像并未察觉到葵的声音,只是茫然地伸出手来。洋洋洒洒的一片白色从天空降落,落在他的指尖和手心,被体温融化成了冰凉的水滴。 “下雪了?”源满朔喃喃自语道,他静立在原地,在葵担心地为他披上外衫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用手抓紧,然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葵轻声说道,“葵,你先去休息吧。” “那您…” “这样的景色,不欣赏一番岂不是太遗憾了吗?”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松地说道,“这可是今年的初雪呢。” 可是…这个天气?葵脸上的不赞同都要溢出来了:“已经这么晚了,只是雪的话…” “如果不是初雪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源满朔的眼睛中倒映着漫天的飘雪,好像那是什么不同寻常的景象一样,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回去吧,葵,不必担心,我只是待上一会。” 葵闭了闭眼,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源满朔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消失不见,可是一会功夫,他就听到脚步声略显沉重地折返了回来。 源满朔偏过头去,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讶,他看到葵拿着几个软垫、较为厚实的毯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燃着烛火的灯笼走了回来:“你…” “总不能让您一个人。”葵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在布置好后,抬起头来挽了挽自己的头发,也不问其中的缘由,只是平静地说道,“这样会好很多吧?” 源满朔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垂头的花苞一点一点展开了紧闭的花瓣,像是风吹过门下的珠帘叮当作响,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在灯笼烛火下拉长的影子,露出了清浅的,却又极尽温柔的微笑:“啊,帮大忙了。” “下雪过后就会冷了吧?” “应该是的,还好今年的冬衣已经添置完了。”源满朔看着簌簌下落的雪花,没过一会地面和庭院中的树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看来会下很久。” 源满朔在想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在落雪时分好似无声的世界,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幅单纯美丽的图景,可是做什么能看上这么长时间呢? [明年这个时候,这里的别院就要建成了吧?正好离神宫不远,等祭拜过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就来住上一段时间吧。] “是啊,可惜最近太忙了,都没找到机会去看建的怎么样了,好像还有温泉来着。”源满朔自语道,他伸出手来,雪花在风中飞舞着,在灯火之下,似乎隐隐约约搭建出了一栋别院的雏形,“葵,等年节过后…算了。” 源满朔顿了顿,平静地放弃掉了自己的想法:“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忙起来的话…还是等下次…” “少爷。”葵突然出声,她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声音清晰地打断了源满朔的话,“只要您想的话。” 只要您想的话,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会为您办到的。 所以… 葵深深地低下了头,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露出了仿若要落泪的神情。 所以…请您不必为了我们而妥协,为了我们而牺牲您本来想要去做的事情。 这明明是我们的职责才对,是我们过于无能…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烛火落入他的眼睛,仿佛融化了那漫天的大雪,“不仅仅是兄长的托付,兄长、赖光,源家的每一个人,在我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坦然而又安宁,“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少爷,但是…” “葵,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说过,[束缚]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说谎’的东西。”源满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中流淌着无奈而又静默温柔的河流,“每个人都在寻找着里面的漏洞,妄图从里面获取一些什么,可是所有人都忘了,那也是最不容易‘说谎’的东西。” 抛去所有复杂的条件,留到最后的,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在葵睁大的眼睛中,源满朔的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模糊的光,飞雪从廊前屋檐下飘落,长廊之下是温暖的光影,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世界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我只是心甘情愿地被束缚住了,仅此而已。” “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悲伤的,之前不是有一句话吗?虽然忘记是从哪里听到的了。”源满朔转过头来,冲着葵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一切皆是命运的选择。” 第473章 告别(完) 命运…吗? 葵的嘴唇颤动着, 她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微笑来,但几次尝试都没能成功,最终也只能狼狈地用手捂着脸, 不想要源满朔窥见她任何一丝表情。 可是这多不公平啊, 万般情绪涌上她的心头,有温暖, 有难过, 但更多的却是酸涩。她甚至有些唾弃自己在听到源满朔的话时,心中那一瞬间升起的微不可察的喜悦和幸福。 她在高兴些什么?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是因为朔少爷承诺了不会离去, 承诺了他的心永远都会留在他们身边,所以在满仲大人走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吗? 这是何等卑劣而又无耻的心思啊!葵只觉得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 被棍棒所捶打着, 她不敢抬头去看, 就好像她害怕在源满朔的眼前露出那颗因此而感到安定的心。 我果然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葵掩藏在手心下的表情似哭似笑, 果然源氏的所有人都是一样,朔少爷,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能够这样叫您了吧? 从今往后, 再也没有人能够站在您的前方了, 这该是多么…多么… …痛苦而又寂寞的事情啊。 “命运?才没有什么命运呢。”一个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响起, 源赖光慢吞吞地从长廊的尽头走了过来。 他的肩头还有着些许未融化的雪花,身上带着已经浸透的寒意, 不知是在外面待了多久:“绝不会有一条命运上写着让朔去做不情愿做的事情, 如果有…” 源赖光停顿了片刻, 斩钉截铁地说道:“就将其斩断就是了。” “呵。”源满朔轻笑出声, 他表情柔和地看着源赖光, 不知是期许还是怎样,温声说道,“由赖光来吗?” “由我来。”源赖光点了点头,无比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将朔夺走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将你夺走,鬼怪不行,神明也不行,朔,我保证。] 源满朔的目光有一瞬间停滞住了,他久久地看着源赖光,然后脸上缓缓地绽放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果然…” 兄长,赖光果然和你很像,像到…居然让我不自觉地回忆起了那么久远的事情。 似乎是生病的时候吧?他只记得当时病得很重,除了一片黑暗和模糊不清的来去匆匆的人影之外,他几乎记不起来更多的东西。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兄长那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慌了神,整个平安京几乎都被他翻了个遍,根本无心去做其他的事情,后来… “那赖光可要努力了。”源满朔抬起右臂,同时微微掀开了身上的毯子,“要过来坐吗?” 源赖光抿着唇,他终究还是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慢吞吞地走到源满朔的身旁坐下,然后靠在了他的身上:“朔是不相信吗?” “不,我相信。”源满朔将毯子拉过去一点,“只是长大还要很长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等着赖光的…但是这个时间还不休息的话,以后可是会长不高的,更别说是去做其他事情了。” “才不会呢。”源赖光垂下眼,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毯子,然后往源满朔的怀里缩了缩,似乎想要从中汲取两分暖意,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到,等天亮的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源满朔会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好像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有适应,以后在踏入书房的时候,就再也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快到他觉得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睛,所有属于父亲的痕迹都会消弭于无形之中。 源赖光很早就知道死亡是什么,咒术师的生命中一直都不缺少它的陪伴,他也很早就明白眼泪是无用的东西,所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 只是现在…源赖光将脸埋进源满朔的怀里,他的鼻尖嗅着清浅的香气,眼前是一片黑暗。不,他依旧不可以,明明朔也很难过,他要是一个人哭出来的话,岂不是太自私了吗? 所以绝对不可以,源赖光的手指攥紧了源满朔的衣襟,他的眼眶蔓延上了淡淡的热意,只留下朔一个人的话,也太不公平了。 源满朔的手落在源赖光的头顶,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看着飘飞的雪花,在静默之中,目光温柔而又眷恋。 后来…兄长,没有人把我从你身边夺走,只是你自己离开了,离开得是那样匆忙,又残忍得连让我去向鬼神请求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可是… 我果然… 源穆彦站在不远处的屋子内,他的背靠着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安静得他能够清晰地听见雪落下的声音,听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向前走动,听到天光乍明,一切旧有的事物就像是书籍上的灰尘即将被拂去。 可他竟是如此的心生期待,就好像远行的旅人终于迈入了回家的路,梦中所思念的一切终将变为现实,即使早已知道前方是一片虚无,可他也依旧甘之如饴。 可能他早就疯了吧。源穆彦这样想着,他缓缓地直起腰来,然后转身推开了房门,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源满朔的身边,朝着他伸出了手,低声说道:“到时间了。” “这么快吗?”源满朔自语道,他轻扶了一把源赖光,然后搭着源穆彦的手站起身来,“葵,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是,朔少爷。”葵深深地弯下了腰,声音中再也听不出来任何的异样,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埋葬在了夜晚的大雪之中,“还请您移步。” 解开衣带,清水落了满头,典雅庄重的华服衣袖滑过手指,衣摆上清雅的纹路衬托着羽织上源氏的家纹,仿佛夺走了所有的光彩一样熠熠生辉。 衣襟在眼前交叠,上面的咒纹被层层覆盖,最后隐匿不见,发冠落在黑色的头发上,在烛火的光亮下,边缘显露出了朦胧而又隐晦的光。 源满朔睁开眼,万千光华似乎都收入眸中,他注视着墙上印刻的笹龙胆,伸手触及了刀架上的长刀,然后手指缓缓握紧。 大门在他的背后拉开,源满朔转过身来,木屐在地面上发出轻响,他看到在云雾笼罩的天空之下,源穆彦悄然地站在那里,冲着他躬身行礼,抬起头时,黑色的眼睛中一片清朗。 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多说什么,源穆彦平静地转身,背对着源满朔,走在前面为他引路。源满朔垂下眼,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脚步轻缓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咒文在他走过的地方激活,咒力流淌着化为了一幅辉煌的图景,笼罩在上方的结界被最大程度地显化出来,流光从上划过,像是破碎的星辉洒落在大地上。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源穆彦停下脚步,向着一边让开了道路,带着期许和歉意如此说道,“接下来的路就只能由您一个人走了。” “如果是以‘家主’的名义。”源满朔看着源穆彦,他的心中早已知道了答案,可却依旧如此询问道,“也依旧无法留下吗?” 源穆彦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似乎透过源满朔看见了什么人,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低下头轻声说道:“不行的,您不是我的家主。” 我的家主只有一个人,而您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影武者,我已经在原地停留太久,久到映入眼帘的每一处都已经失去了色彩,也是时候去往我该去的地方了。 “这样啊…”源满朔望了一眼天空,然后平静地说道,“让兄长别走的太远了,如果到时候来不及接我的话,我就再也不原谅他了。” 他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从源穆彦的身前走过,源穆彦目送着源满朔渐渐走远,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了关合的大门之后,然后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眼睛。 家主大人,您看到了吗?源穆彦撩开衣摆,缓缓跪下,他的双手在眼前交叠,身体向前,额头贴在了手背上,深深地跪拜了下去。 内脏骨骼灼烫得发痛,仿佛要融化连带着血液一起蒸发,源穆彦勾起唇角,鲜血落在地面开出了一朵一朵的鲜花。 请您再稍微等一等。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昏沉的睡意轻柔地遮住了他的双眼,让我成为您的眼睛,代替您,一起陪朔少爷走完这最后的一程吧。 穆彦…很快就来陪您。 咒力瞬间攀升到了极致,燃起了璀璨的火光,仿佛终末的星辰那样燃放出最后的夺目的光亮。源满朔的脚步一顿,他闭了闭眼,喉咙滚动了两下,然后继续坚定地迈开了步子。 无数道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源满朔从中间走过,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兄长,你在看着我吗? 源满朔右手抬起,往旁边一甩袖子,源家众人的眼中亮起了狂热的光芒,纷纷膝盖落地,跪拜了下去。 天空中云雾尽散,一直阴云笼罩的天空透出金灿的光芒,穿过窗户,拂过了源满朔的头发,落在了他的身上。 兄长,穆彦叔叔…源满朔沐浴在温暖灿烂的阳光之中,黑色的眼睛中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见礼!” “叩见家主大人!” 从今往后,还请一直注视着我吧。 承平四年,源满朔即源氏家主之位,从此开启了“皓月当空”的时代。 第474章 领域的问题 这是何等的…辉煌而又悲哀啊。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他脚下的祭礼, 难道成为家主…就是这样痛苦的事情吗? 对了,源穆彦…源穆彦怎么样了?虎杖悠仁快速地回头,心中怀抱着一点希望想要去看源穆彦的情况, 但他刚表现出这样的意图, 就被两面宿傩嘲笑的声音定在了原地。 “小子,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两面宿傩咧开嘴, 将嘲讽的目光投向了源晴织,“这才是唯一的例外。” “也就是说…怎么这样?”虎杖悠仁失神地喃喃自语, 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单纯的少年了,但是…他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声音急促地说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能让他留下吗?明明有很多人都希望…” “影武者与家主一向是同生共死的。”源晴织沙哑着声音开口, 哪有家主身死而影武者独活的道理,“能和家主大人一起…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而我才是那个例外, 源晴织自虐般地想着, 我才是那个应该赎罪的人, 可是, 如果说在漫长的时间后能再见家主大人一面… 我不后悔。 可是这样的话,被留下的人该多么痛苦啊。虎杖悠仁一时失语, 他也是在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慢慢接受了不知哪一天, 爷爷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 可即便如此, 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受到了难过,更别说是本来可以留下来的, 但却像飞蛾扑火那样, 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终路的源穆彦了。 “家主大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源晴织平静地看着他们, 即使看了这么久他们也不会明白,他们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家主大人接受了一切。”不然在对藤原家的“讨伐”中就不会没有源穆彦的身影,他早已给自己做好了分别的准备,所以决绝地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悔的机会。 而最后的那句话,不过是一句心知肚明的不可能成功的挽留,也是最后的告别。 仅此而已。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话音未落,他们的耳边就响起了仿佛钟表指针转动的声响,他们的脚下晃动着,熟悉的光芒再次笼罩了他们,在顷刻之间就感到了天旋地转。 他们刚站定就看到源满朔带着冷风从他们身边经过,身后的羽织飘扬,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血腥味,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在穿过长廊时,所有看到他的人纷纷向两侧退开低头行礼,而源满朔只是抬了抬手,然后蹙着眉看了一眼手中的请帖,将其递给了身旁的源江秀:“一周第三次赏花宴了,也不管花想不想被他们赏,要是没事干的话,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是!还有影武者的人选问题…” “影武者吗?”源满朔在杂乱的事务中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把候选的名单一会送到书房,我先看一看。” “是。”源江秀停在门前,恭声说道,“那么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将名单送到您面前。” 源满朔点了点头,两个侍女上前来,一个将他的外衫脱下,另一个接过他手中的刀,然后在源满朔的挥手之下,低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似乎没过多长时间?”庵歌姬看着坐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源满朔,不确定地说道。他们前一秒还沉浸在源满朔继任家主的氛围中,后一秒就到了不知是哪个时间点来,但看季节和周围的情景,应该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看样子应该…”“就差一点了,可是为什么…” 源满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惊讶地看到源满朔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情,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明明已经感应到了,所有的条件也都满足,应该是可以展开的才对,为什么总会下意识地停下来?” “他的意思是…?”庵歌姬迟疑地问道。 “…看样子应该是指领域?”七海建人猜测道。 “哦,领域。”庵歌姬点了点头,半秒钟后她反应了过来,瞬间拔高了声音,“领域?!” “声音太大了,歌姬。”五条悟貌似很嫌弃地说道。 然而庵歌姬完全没有想要理会他的意思,她睁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源满朔,不敢置信地说道:“真的假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才十六岁吧?!” 虽然她承认自己的天赋不算特别好,尤其是跟五条悟等人比起来,但是这也太过分了点!人与人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这就是天生来打击人的吗?! “家主大人的话,确实是在即位一年之内展开的领域,但是…”源晴织已经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下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凝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家主大人在能够展开领域之后… 两面宿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源满朔,他还没见过源满朔是怎么开启的领域,他所见过的大多是被分裂得不成样子的残破的领域,以及最终那震撼人心的,化身神明的景象。如果一开始的领域就是完全体的话,平安京…不,说不定整个世界早就完蛋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所以…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太对劲,在遭受阻力的同时,似乎我的潜意识也在警告我,是因为要赋予领域术式的原因吗?源满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有些怀疑地想道。 为了能够应对多种情况,也是为了测试术式的极限,在他的掌控之下,他的术式就好像饕餮一般复制了大量的术式。在某些极限的时刻,他甚至感觉自己都能够听到术式发出超出负荷崩毁的声响,可到最后还是硬生生塞了进去,造成的后果就是,连带着他的身体有时都会产生一种沉重的感觉。 难道会是因为术式阻碍了领域的展开?源满朔有些匪夷所思,他在源家的藏书中也没有找到类似的情况,可他必须要想办法展开领域才是,不然的话… “家主大人。”源江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秀?不是说…”源满朔眨了眨眼,疑惑地抬起头来。 “安倍晴明前来拜谒。” “晴明君?”源满朔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他回来了?请到茶室去吧,我马上就过去。” 源满朔起身换上常服,穿过长廊,然后忽有所觉地朝着庭院中望了一眼。廊檐下的那朵花在雪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也许只有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才会再从土壤中冒出头来吧?到那时就是数不清的成片“花海”了,再也分不清谁是谁来。 “稍微有点讨厌冬天了。”源满朔没有停留,就好像只是普通地掠过一眼,嘴里轻声说道。 茶室的门在他眼前拉开,身着白色狩衣的好像是在闭目养神的安倍晴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源满朔,然后似真似假地抱怨道:“即位仪式竟然也不通知我一声。” “那也得找得到你才是,更何况…”源满朔在他对面坐下,闻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喜事。” “…我一直以为我的占卜术还没有入门。”安倍晴明看似说起了不相干的话,眼睛中却划过了一丝怅然,在一切发生之后,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就好了,然而那终究只是如果,“现在看来,这说不定是我最有天赋的一门…要来手谈一局吗?” 源满朔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他们是如此的心照不宣,不用再多说什么,就都懂了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想:“已经准备好了吗?” “总比上次要强得多。”安倍晴明冲着源满朔挤了挤眼,他伸出手,袖子在桌案上一拂,咒力流动着一闪而过,棋盘和棋子就出现在了源满朔的面前,他微微弯腰,施礼示意道,“请。” “所以你接下来的打算是?”轻微的棋子碰撞声响起,源满朔指尖的白棋落下,平静地询问道。 “去阴阳寮挂个名,保宪师兄想必以后会接手阴阳寮,至于更多的…”冷漠的神色在安倍晴明的脸上一闪而过,如果说安倍晴明之前无所谓于是否要在贺茂忠行的安排下,通过阴阳寮进入朝堂,而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但他想到贺茂忠行的嘱托,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就再说吧。” “我本来也不觉得你会适合这些。”源满朔沉吟片刻,笃定地说道,“以你随心所欲的性格,在那种地方,要么会感到很痛苦,要么会让别人感到很痛苦…就放过彼此吧。” 安倍晴明的嘴角一抽,展开扇子掩盖住了自己的表情:“哎呀,这可是很严重的诽谤呢…让我两步怎么样?” “你敢说你以后不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去干活吗?比如‘物忌’什么的?”源满朔对安倍晴明的抗议视若无睹,头也不抬淡定地说道。 他还真不能保证…不对,那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安倍晴明理直气壮地想着,他瞄了一眼一塌糊涂的棋盘,在心中怀疑了自己一秒,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不少啊,怎么也就多坚持了几分钟?他咳嗽了一声,伸出扇子压在了源满朔想要落子的手背上,在源满朔了然的目光中,他委婉地询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这是想要我放水?”源满朔挑了挑眉,随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么说的话,倒还真有一件。” 第475章 失败的占卜 “领域?”扇子在手心上敲了敲, 安倍晴明陷入了沉思,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不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说实话, 即使知道他是安倍晴明,我也依旧有点想打他。”庵歌姬面无表情地说道, 身后一群一把年纪根本连领域的边都摸不到的家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在注意到他们不约而同的动作之后,纷纷尴尬地别过了头去,“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禅院*已经能够展开半成品的领域*惠眼神飘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这一动作顿时引来了禅院甚尔带着嘲笑的眼神, 结果被禅院惠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 禅院惠:好想放狗咬他。 “我知道,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源满朔倒丝毫不觉得安倍晴明的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也是因此而产生的困惑, “但现在问题就是出现了,而现在看来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你们口中的“常理”到底是什么玩意啊?!众人抽搐着嘴角,内心一阵翻涌。 “嗯…”安倍晴明用扇子抵住下巴, 陷入了沉思之中, “倒是可以试试。” 安倍晴明左右看了看, 索性就地取材, 手在放有棋子的瓮中随手抓了一把, 伸到了源满朔的面前:“猜猜有几个?” 这么随便的吗?源满朔的心中冒出了一排省略号,他有些无奈地用手扶住额头, 张口欲言, 然而下一秒… “呼!”安倍晴明的手中忽然蹿出了一簇火焰,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 发现里面除了燃烧着的咒力之外空无一物。 源满朔:? 安倍晴明:…… “晴明君,这…”源满朔有些欲言又止。 “咳,没事,好久没用了。”安倍晴明镇定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把大概有一指宽的竹签,然后端正了姿势,表情肃穆地将咒力覆盖了上去,刚想掷出,就见咒力不受控制的“嘭”的一声炸开,竹签顿时在两人的面前化为了灰烬。 “不对。”安倍晴明意识到了不妙,他紧皱着眉,接连试了好几种方法,可无论是简单的还是复杂的,最后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这也就意味着:他完全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对源满朔的领域这件事做出可靠的占卜预测。 这不对劲。安倍晴明完全可以对此下定论,无论是吉是凶他都有心理准备,可唯独这种情况他从未遇见过,就好像他占卜的是什么远远超出预测的东西一样。 “朔君,最好还是先等等,不要再进行下去了。”安倍晴明表情凝重地说道,“我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但想必结果会与你我所想的完全不同。” “只有这点无法商量。”源满朔摇头拒绝,他现在虽然还称得上是比较强,但如果是作为源家家主,就还远远不够。 无法展开领域,就代表着他在面对别人时,永远都缺少一道致命的杀手锏,而假如对方恰好拥有领域的话,即使他有各种手段可以脱出,在最开始他也先天处于劣势,这样的他该怎样完成兄长的嘱托呢? 所以他是绝不可能放弃的。 “等等,朔君,你可知道这样…” “再清楚不过了。”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浅笑,“放心吧,晴明君,我可不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还远远不到该死的时候呢。 安倍晴明劝阻的话在嘴里打转,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虽然他与源满朔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他清楚知道一旦源满朔下定了决心,就无人再能够动摇他的想法,他也只能叹着气说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吧,我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友人了。 “那就再加一个保证吧。”源满朔朝着他眨了眨眼,“晴明君,试一下不要针对领域,只需要知道最后我是否是…”他知道要求越准确,占卜受到的阻力和限制就越大,于是他将嘴里的“安然无恙”咽了下去,默默地更换了一个更加宽泛的词语,“…活着的?” 安倍晴明心头一堵,只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朔君总在这种时候给人以“惊喜”,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依旧做出了占卜,结果明显让他的面色舒缓了下来。 “看来不算差?”源满朔轻笑着说道。 安倍晴明看了他一眼,他真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是对是错,对在最起码他知道了源满朔正在试图展开领域以及其中的“危险”,错在他总觉得自己这样像是给源满朔吃了一颗定心丸,能让他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再在这里待下去,不会还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吧? 安倍晴明在心里思考了一下,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每天出门的时候都给自己算上一卦了,为什么总觉得各种事情在源满朔的身上都会出现一些普通人遇不到的奇奇怪怪的“症状”? 安倍晴明觉得这样不行,他悠悠地起身,向着源满朔提出了告辞。源满朔像是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调笑着用手指了指身前的棋盘说道:“不继续了吗?”明明一开始想要交换的就是悔棋的条件不是吗? “以后有的是机会的。”安倍晴明忍痛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眼睛中还流露出了几分惋惜,看得人只想笑,他抬头看着源满朔,眼神中透露出了两分关切,“小心点。” “自然。晴明君也是,如果有需要,请尽管开口吧。”源满朔笑着颔首说道。 在安倍晴明离开之后,源满朔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中升起的却是浓重的不祥。 通过安倍晴明,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领域是有着问题的,那么在接下来,如果要展开领域的话,不管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他都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源满朔这样想着,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双手拢在袖子中走出了茶室。 天空上的太阳的光亮将云的影子投射了下来,飘过屋顶、长廊,流淌到地上,源满朔踩着流动的阴影,慢慢踱步走到了书房。 源江秀早已在那里等候,见到源满朔进来,他上前一步恭敬地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他:“家主大人,这是影武者的候选。” 源满朔接过简单浏览了一下,忽然从中发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晴织?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当初我带回来的?” “是的,家主大人。”源江秀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道,“他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没有术式的,但是各方面都十分突出,于是就将他列入了影武者的备选行列。” “没有术式吗?”我当时是因为什么才带他回来的来着?源满朔回忆着,然后目光渐渐地落到了源江秀的身上,笑着打趣道,“说起来,好像当时还是江秀的术式给了我提示。” 源江秀一愣,想到自己的术式顿时满头黑线,那个奇怪的、在大多数时候只会自说自话的术式已经被他当做生活里的乐子和调剂品来看了,完全不在其他方面抱有任何的希望,但是听源满朔这么说,难道它还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吗? …估计八成也是类似于: “今天是吃萝卜糕还是烤年糕?”“烤年糕。” …这种对选择困难症比较友好的问答题了。 “这样看来的话,倒是有些缘分。”他记得当时看晴织的天赋还不错来着?似乎使用咒力没多久就能和咒力打得有来有回?如果真是这样,术式不算多大的问题,大不了他找一个适合的赋予给他就好了。 源满朔沉吟片刻,向源江秀询问道:“除了这方面还有什么别的地方需要注意的吗?” 源江秀迟疑了一下,他小心地看了一下源满朔的脸色,低声说道:“穆彦大人之前教过他一段时间,他最擅长的武器…也是长/枪。” “…这样吗?”除了开头短暂的停顿,源满朔的语气听不出有丝毫的异样,他凝视着纸张上的“晴织”两字,从他有意识起,源穆彦就一直在兄长的身边,他不知道当时兄长挑选影武者的时候是不是像他现在一样,但是…一个属于我的影武者吗?会是和穆彦叔叔相似的人吗?“江秀,带他过来吧,我想再确定一下。” “是,我马上就去安排。”源江秀低头应道,然后退出了书房。 不多时,源江秀就带着目光中含有两分忐忑的晴织来到了房门之外,在咒力感应方面出类拔萃的晴织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审视与好奇的目光,而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他努力了这么久,从一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脱颖而出,为的不就是希望能够再次见到将他带回源家的人吗?现在能够得偿所愿,那么他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源江秀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应该还不知道今天究竟叫他来是因为什么,如果家主大人之后真的挑选了他为影武者…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就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挑战了:“家主大人,晴织带到。” “进来吧。” 在晴织几乎要屏住的呼吸中,书房的门缓缓拉开,他看到源满朔坐在那里,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了微笑。 晴织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之前打了好几个版本的腹稿全都忘了个精光,他在源江秀古怪的眼神中,身体僵硬地向前两步,“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恭敬行礼道:“家主大人。” 这是怎么了?源满朔茫然地与源江秀对视了一眼,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第476章 未觉醒的术式 你们在来时的路上发生什么了吗?源满朔用眼神向源江秀示意道。 并没有, 家主大人。源江秀摇了摇头,他不忍直视地看着晴织,明明刚才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一瞬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就算是第一次面见家主大人, 也不用紧张成这个样子吧? 源江秀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当初得知自己要调到源满仲的身边时, 辗转反侧, 彻夜未眠, 以至于第二天看着自己的样子, 巴不得打死前一晚胡思乱想的自己的情形。 源江秀:可恶!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家主大人啊!(绝望) 所以说, 江秀, 有时候大哥就别说二哥了,不然在知情者眼中很打脸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源满朔默默地将目光投到了晴织的身上,迟疑着说道:“晴织?” “是!不, 我是说…”晴织下意识地大声答道,然后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微弱了下来,表情局促地低下了头,“晴织在这里。” 天啊, 我到底在做什么?!晴织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面,要是上面有一条地缝, 想必他早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了。 家主大人还没有说话,他怎么可以这么失礼?!晴织的内心被巨大的悲痛塞满了,他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对自己狠狠耳提面命一把…家主大人这下会怎么看他?该不会认为他是一个不懂礼的人吧? “噗。”源满朔眼睁睁地看着晴织的头上似乎冒出了阴云, 还在噼里啪啦打着闪电, 眼看着就要有雨点落下来了,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撇过头去发出了一声轻笑,“起来吧,晴织。” “是。”晴织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源满朔,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心这才落回了原处。 “虽然叫你来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但是姑且问一句…”源满朔看着晴织,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向他询问道,“你想拥有术式吗?” 术式?晴织惊讶地抬起头来,他知道自己在来到源家之后,为了能够和那些从小接受的就是源家的教育,拥有生得术式的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更别提他还是由源满朔亲自赐予的名字,即使其他人不会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他自己也不能接受自己落于人后,而现在源满朔告诉他,他可以拥有术式…是这个意思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源满朔轻易就看出了晴织在想些什么,他稍微有些头疼,因为如果最后真的选择了晴织担任他的影武者的话,情绪这样浮于表面可不行,实在太容易露出破绽了,“如果你认为这样对你有帮助,我可以去寻找一个基本符合要求的术式,将它转移到你的身上,那么你的想法呢?” 为什么…会是我?晴织愣在原地,他的心中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据他所知,源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着术式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将他挑出来询问是否想要术式…不,还不能确定,万一只是错觉呢? 晴织按捺下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是语气中还是浮现出了一分激动来,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源满朔,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谁不想要更强的实力呢?如果能因此而帮上家主大人的忙就更好了。 “江秀,那几个咒灵还留着吧?”源满朔询问道,因为他们会拿一些比较强的咒灵来填补源家的结界,所以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储存圈养一批咒灵的,而他这次也同样带回来了,“我记得有一个的能力还不错。” “是,还没有进行处理。”源江秀欠了欠身,“我去将它调出来。” 源家内部的一个小型结界缓缓升起,随着什么重物被拖拽的声响和沉闷的吼声,一个近似人型的咒灵身上封锁着咒符出现在了源满朔的面前。 “如果你学的是穆彦叔叔的枪法的话,那么这个家伙的术式应该还比较适合。”源满朔伸出手来,属于源满仲的咒印在他眼前浮现,他的手指轻轻触及,一道别人不可见的光笼罩在了还在挣扎的咒灵的身上,一丝一缕的咒力从它的身体中抽出,落在了源满朔的手上。 “虽然不知道名字叫什么,但是效果应该类似于制造一个承担伤害的分体…嗯?”源满朔转过身来,想要将术式转移到晴织的身上,但是却发现失败了,就好像有什么在晴织的体内抗拒着陌生的术式的进入。 “家主大人?” “你确定你是没有术式的吗?”源满朔只知道在原本就有生得术式存在的情况下,第二种术式才会被身体所排斥,用一个形象的比喻,原本没有生得术式的身体就像是一间空房子,所以“外来者”才能成功进驻,可现在… 晴织疑惑地将咒力在体内流转了一遍,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最终他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至少我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感应。” 会有这么长时间都尚未觉醒的术式吗?源满朔自知他本身的术式觉醒的时间就比大众来的要迟,所以确实有可能会存在一段时间的误差,但是…源满朔看了看晴织,如果按照当初所定的年纪来看,晴织今年差不多也十五六了,真的会晚上这么久吗? “现在有两个选择。”源满朔揉了揉额角,心想今天遇到的事情怎么都这么奇怪,然后对着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晴织说道,“一是我将你尚未觉醒的术式取出,替换成我选定好的术式,但问题就是,它肯定没有你本身的术式来的默契,而且说不定你自身所觉醒的术式会比这更加适合你;二是就保持现在的样子,等待术式的自主觉醒,但是这个时间就无法把控,有可能你永远都无法觉醒…你选哪一个?” 我是有术式的吗?晴织看着自己的手,不确定地想着,此刻他的心中却意外的没有什么无论是惊喜还是愤懑的情绪,他只是看着源满朔,认真地说道:“您希望我选择哪一个?” “即使没有术式,你也会成为除了我之外的‘最强’吗?”源满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这样问道。 晴织睁大了眼睛,源满朔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映入了他的瞳孔之中,他张了张嘴,眸中闪过了兴奋和激动,他果断跪在了地上,坚定地说道:“我可以!家主大人。” “可不要说大话。”源满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他拍了拍晴织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句:“源晴织…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去学呢。” 晴织…不,源晴织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源满朔的身影消失不见,他都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源江秀瞥了他一眼,眼皮直跳地发现这家伙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怀疑人生”的情绪之中。 “江秀大人。”源晴织语气梦幻地说道,“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然呢?源江秀无奈用手扶额,他算是知道源满朔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担心了,希望这种状态只会在自己人面前表现出来吧:“从现在开始你就得改改自己的习惯了,家主大人的影武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有任何一点错处都会被放大,在你的位置没有彻底稳固之前,所有的同龄人都会对你发出挑战,一旦要是输了的话…” 源江秀忽然感受到有杀气从源晴织的身上冒了出来,他有些愕然地看着源晴织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双眼中透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与不容置疑来:“那就让他们试试看吧!我是不会输的!” 我是绝对不会将家主大人身边的位置让给其他人的! 源江秀愣了半秒,忽然笑了出来,他看着源晴织,在心中悄然转变了想法,果然,这才算是有点家主大人的影武者的样子嘛。 围观的众人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十五六岁的“活泼开朗”的源晴织,然后看了一眼表情冷漠,除了源满朔之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成为咒灵的[晴织],心中难以言说的情绪让他们重复了这个动作好几遍,才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真的是一个人。 虽然从他们在祓禊初见之时,他们就意识到不能将两人一概而论,但是当时还没有很深的印象,而现在…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源晴织才会从那个有着勃勃生机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难以置信。”庵歌姬的心中冒出了好几个不祥的念头,能让源晴织遭受重创的应该也只有… 在场有几个人在一瞬间就回忆起了在交流会上发生的事情,当时是两面宿傩起头,然后源晴织承认了…是他杀了源满朔? “啧。”禅院甚尔面色不好地咂了下舌,即使之后他从朔那里知道了里面有内情,源晴织当时是被人控制了,他对源晴织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影武者?呵。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别开玩笑了。 源晴织垂下眼,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些画面是属于过去的他的,而不是现在这个打碎了一切的罪人的,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日复一日的愧疚与折磨。 他已经忘掉了太多了,但是他依旧是如此的想要看到,源晴织这样想着,即使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他也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忘记。 他果然足够贪婪,源晴织看着眼前他无法触碰的时光,目光变得悠远而又安宁,继续往下走下去吧,直到… 在正确的时间,家主大人重新回到人间的那一刻。 第477章 机会 “家主大人。”源晴织在门外微微躬身, “木下家前来求援。” “木下?”源满朔一开始还有点茫然,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过后,他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捧着茶杯装作没听见的橘清恒, “人在哪里?” “由于伤势过重, 现在处在昏迷之中, 里奈正在为其诊治。” “我知道了。”源满朔点了点头,室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半晌过后, 源满朔轻叹了一声, 幽幽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木下家原先是藤原家的附庸吧?” “是的。”橘清恒微微颔首, 好似听不懂源满朔话语中的含义一般,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有很多问题。”就算源满朔一开始没看出橘清恒是来做什么的, 经过这么东拉西扯了一上午,他也看出个七七八八了,“现在木下家所处的位置应该已经是你们的势力范围了吧?”你们是怎么搞的?让人不顾源家是否会因为原先藤原家的问题而迁怒到他们的头上, 硬生生求上门来了? “这个…”橘清恒的表情稍微有些尴尬, 他放下茶杯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 “人手不足。” 这也是橘清恒今天上门的原因,他本以为自己和平义盛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结果发现事情是一团乱麻:面对藤原家留下的大量空缺,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赚得盆满钵盈, 可是后来他们竟发现自己有点吃不消了, 如果想要继续进行下去的话, 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他们虽然势力范围扩大了,但是对各处的掌控力就会大大削弱,再加上就算他们接管了下来,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去安抚稳定…算下来完全是一笔得不偿失的事情。 不过想想这也正常,毕竟藤原家本身的势力就在朝堂上占据了接近半数的人,地方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两家想要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谈何容易? “所以你来做什么?寻求帮助?”源满朔挑了挑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冒着违反[束缚]的风险去帮你们?” “本身我们约定好的[束缚]只是包括了‘现在’的利益分配。”橘清恒直接偷换了概念,“现在我们和平氏的利益分配已经完成,能不能掌控是另一回事,也就意味着您是可以介入的,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再订立一个[束缚]…” “重点不是在[束缚]上。”源满朔的表情柔和,可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却全无笑意,“是‘凭什么’。” “这…”橘清恒知道源满朔说的是对的,说到底源家在这方面并无需求,作为平安京武力值的顶尖,只要一天仰仗于源家的保护,他们就一天立于不败之地,更何况,难道真的有人会以为源家在朝堂上没有人吗?“不管怎么说,这么混乱下去对您也没有好处,况且,这一切的起因本来就在于您…” “别开玩笑了。”源满朔理了一下袖子站起身来,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橘清恒,淡淡地说道,“没有能力就说没有能力,难道还需要我来迁就你们不成?” 橘清恒的手在袖子里收紧,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隐藏得很好的不悦,但依旧表现出了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但是源家主,问题确实…” “你们的人手不足指的是什么不足?‘承上启下’的人?”源满朔想要向外走的脚步停住,他回头看了橘清恒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照葫芦画瓢都不会吗?提拔些人上来,来不及培养就让人提前写好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笼统概括起来就那么几种,遇到了就让他们照着上面的去做,虽然无法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六七成总是有了…接下来不用我再教你吧?”说罢,他就直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等等!源家主…”橘清恒起身想要挽留,紧接着就看到源宁冬拦在了他的面前,手臂伸出向着一旁示意,礼貌地说道,“橘大人,请。” “哦,对了。”源满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随口通知了橘清恒一声,“木下家这次的求援我接下了,你没有意见吧?”然而他完全没有想要听橘清恒回复的意思,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橘清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现在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今日来确实是寻求帮助的没错,同时也是想要试探一下源满朔的态度…不过这下看来他完全是被反将一军,他得回去跟族老们商量一下,方法的确是可行的…为什么源家的家主几乎从来都没有出过岔子呢? “没完没了。”源满朔用低微的声音自语道,他穿过长廊,侍女赶忙将门拉开,他一眼就看到源里奈有些奇怪的表情。 “家主大人。”源晴织低头行礼。 “里奈,如何?”源满朔摆了摆手,向着源里奈询问道。 “勉强算是救回来了,能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源里奈转过头向着四周看了看,“还是坚持说完情况才倒下的…这里不便说话,还是换个地方吧。” 源满朔欣然同意,然后他就和源晴织一起听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故事: 木下家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小家族,虽然名义上是藤原家的附庸,但实际上以他们的体量也干不了什么,所以基本上也只是挂了个名头,而他们家也只是有些小营生,再加上有一些田地,所以他们干脆就将田地租了出去,就隔一段时间就定时去收收“租钱”,结果从上个月开始发生了一些怪事。 首先是去收租的人超过三天都没有回来,木下族长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什么而耽搁了,于是他又派出了第二批人,可是依旧没有任何一点消息传回来。 这下他意识到了不妙,但就在第二天的时候,忽然有人找上了门来,用充满疑惑的口吻问已经超过了收租的时间,他们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 木下族长顿时满头问号,如果说去收租的人遇到了危险的话,那这个人是怎么安然无恙到达这里的?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突然到来的人,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就在两人普通交谈着的时候,明明前一秒还在正常说着话,后一秒这个人的脑袋连带着血淋淋的脊椎就被从身体中拔了出来,鲜血顿时浇了木下族长满脸。而最恐怖的是,这个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孤零零的一个连带着脊椎的头颅,依旧表情正常,条理清晰地说着话,甚至还疑惑木下族长为什么一下子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情。 木下族长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与咒灵有关,而能做到像这样使他毫无察觉的咒灵,级别绝对低不了,说不定还有可能是特级,这对他们家族来说跟天灾有什么两样?于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出求援。 可他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后来他想到这个人来的时候是安然无恙的,后来才变成了那副诡异的模样,是不是这其中能有什么破解的办法?按照这条线索,木下族长经过了几番尝试,终于确认在正午时分的时候,会有一个短暂的安全期,于是他赶忙将家族中为数不多的咒术师派了出来,寄期望于他们能够带来援助,而最终… “就剩下一个了?”源满朔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平静地说道。 “嗯,如果要是再晚一些的话,恐怕就是全军覆没了。”源里奈点了点头,“他身上有着浓厚的不属于他本人的咒力残秽,但是据他所说,他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咒灵。” “会是能迷惑人心的类型吗?”源晴织猜测道,“他们所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源满朔的手指抵着下巴,表情看起来有些若有所思,“就怕他们是在无知无觉中陷入了领域之中。” “能够展开领域的特级?”源晴织提出了疑问,“可要是这样的话,以他们的能力,应该根本不会有人能够跑出来才是。” “两种可能,一种是领域还不完全,所以才会有像他口中所说的‘正午’的破绽,而另一种…”源满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恐怕这点人完全满足不了它的胃口,所以它故意制造了一个‘破绽’,希望能够引来更多的人。”要是以往估计早就发现了,也是因为现在的局面还没有平息下来,不然根本成不了气候。 “那么家主大人,我立刻去安排人…” “不。”源满朔却意外否决了他的话,“我要亲自去。” “家主大人?!”源晴织睁大了眼睛,声音急促地想要让源满朔再多加考虑一下,“可是您…” “不必多说,正好这也是一个机会。”源满朔停顿了一下,在心里默默想着,尝试着展开领域的机会。 第478章 恐怖的领域 “果然是领域, 并且看起来已经很完整了,果然那几个人是放出来的诱饵吗?”源满朔看着远处木下家的方位,用扇子敲了敲手心, “这个范围还真不小。” 在他的眼中, 以木下家为中心的一圈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了上去, 普通人…甚至是并不敏感的咒术师看上去,因为几乎与原先的样子一模一样, 所以可能发现不了什么不同,而实际上他们已经被纳入了一个无形的、能够覆盖现实的领域中去了。 “凶多吉少啊。”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木下家又没有几个咒术师,怎么看存活下来的可能性都不大。 “家主大人。”源佑柊估量了一下, 隔了这么远他无法清晰地分辨出这个特级咒灵的强度,比较可行的办法就是…“我先展开领域?” “不。”源满朔转过头看着他们,特级的领域不是那么好进的,越多人就越可能出错, 于是考量了一下后决定道,“佑柊,晴织,这个领域不是封闭的,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源家众人毫无疑义地执行了源满朔的命令, 一点都没有想要劝阻的意思, 在日常的讨论中, 他们自然会发出自己的疑问, 可是在命令下达之后, 不管有多么荒谬, 他们也是坚定的执行者, 绝不会发出半点质疑,在外人看来这更像是“盲从”,可实际上他们不过是相信自己的家主的一切决策罢了。 “倒是稀奇。”源满朔跨过领域的边界,然而根本没有任何异样的事情发生,一直走到了一片小村庄,他们看到了几个拿着锄头的人在田间劳作,看到源满朔三人的身影,他们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交头接耳地讨论了些什么,然后一个人畏畏缩缩地朝着他们迎了过来:“大…大人…” “不用紧张,我们无意打扰,只是想问这里离木下家还有多远?”源满朔温和地询问道。 他好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哈腰地说道:“不远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是,差不多…”他想了一下该用什么来形容,然后犹豫着用手比量着,“煮一锅饭的时间。” “能为我们带一下路吗?我们有急事,怕一旦走错就耽搁了。” “这…” 源满朔冲着源晴织示意了一下,源晴织摸出钱袋,钱币在里面碰撞发出响声,看得他顿时直了眼。 “只要将我们带到了地方,这些都是你的。”源满朔微笑着说道,“就当是带路的酬劳吧。” 他肉眼可见地咽了一口唾沫,不就是带个路嘛,能有一笔外快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赶忙点头答应了下来,脸上的畏惧也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当然,当然…这边来。” “家主大人。”源晴织凑到源满朔身边,他看着前面带路的佝偻的身影,他们已经越走越偏了,前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太对。” “自然不对。”源满朔展开扇子,语气悠然地说道,“真不知道它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话语神态学的倒是挺像,可惜…怎么会有人在冬日穿得如此纤薄外出耕地呢?” 行走着的身影骤然停在原地,突兀得一下子就能让人辨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他…不,是它缓慢地转过身来,表情就好像是被固定在了脸上一样,只有眼珠向着四周快速旋转着,脖颈和四肢关节发出了咔啦咔啦的声响,嘴里发出了平板的声音:“你是…咒术师…” 好像有点既视感。源满朔眯了眯眼,提线木偶吗?想必领域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他手中的傀儡了吧? “解决掉,想必它也不可能会说出它的本体在哪里。”源满朔平静地吩咐道。 “是!家主大人。”源晴织将身后的长/枪拿在手中,只是一抖,上面包裹着的布匹就滑了下来,露出了黑红色的枪杆。 他压低身体,长/枪化作黑红色的光带直冲偶人的面门而去。偶人的四肢诡异地朝着反方向一折,整个人顿时矮了半截,源晴织在攻击落空之后并未犹豫,直接手臂下压,枪身瞬间朝着下方砸了下去。 偶人的身体就像是有一根绳索在拉扯着他一样,骤然被向后一拽,双脚在地上都摩擦出了痕迹,愣是将其从源晴织的长/枪下拖了出来。 咒力覆盖上源晴织的双眼,在阳光下,他看到有仿若丝线一样的东西缠绕在偶人的四肢和脑袋上。他右手握紧长/枪,咒力在枪身上燃烧,然后向前一步用力一抡,攻击却不是冲着偶人的身体,而是歪斜着在他周围划出了一个半圆,随着好似什么崩断的声音,偶人以一种四肢扭曲的姿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咒术师…”偶人抬起脑袋发出了嚯嚯的笑声,“在我的领域里,你们是赢不了…” 风吹过来,拂动了源满朔身上的羽织,偶人忽然觉得这个图案怎么这么眼熟,它的声音堵在了嗓子里,眼睛渐渐睁大,里面浮现出了惊恐之色,随后,刺耳尖锐到几近于破音的尖叫响起:“源家!” 它是想要钓鱼没错,但它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钓来这么一条大鱼,它在之前还谨慎小心地再三确认了一下,源家最近应该没工夫来管它们的事情,结果…它何德何能啊! 不对!不可能!源家绝对有着别的目的,不然凭源家的实力它早就被灭了,他们应该也只是用它来做一个借口,来营造出自己在祓除咒灵的假象罢了!偶人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愤,虽然它知道自己在源家眼中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它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特级,这也太看不起人…看不起咒灵了吧?! “卑鄙无耻的源家!” “…总觉得它好像是误会了什么。”源满朔试图接通它的脑回路,但是显而易见失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偶人的怒气值不断上涨,最后暴怒地表现出了一副准备拼死一搏同归于尽的样子,心中出现了一排省略号。 “很好!既然如此,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偶人的身体开裂,眸光暗淡,一看咒灵就是放弃了对它的控制。下一秒,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向他们靠近,源满朔粗略地扫过,这个数量应该是在领域范围内的所有人了,全都都被咒灵制作成了偶人。 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一个硕大的脑袋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仅仅只是一只眼睛就足有一人高,而这个脑袋表现出的样子,竟是由无数四肢扭曲的哀嚎着的人组成的:“我要吃了你们!” “家主大人?”源晴织手中的长/枪捅穿了一个偶人的身体,但它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双手依旧拼命地抓向了他,他索性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回头向着源满朔询问道。 “搞不明白…算了。”源满朔思索了片刻,最终选择了放弃,他看着向着他们靠近,意图一口咬下的巨大头颅,双手缓缓地在胸前组成了一个咒印,“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展开领域而已,没有什么比另一个领域更能够测试强度的地方了。” “什么?!” 咒力疯狂地向外扩散,远远超过了咒灵本身就较为大型的领域边界,源满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强行忽略了疯狂炸响的警报:“[领域展开]——” !! “什…”源满朔霍然睁大了眼睛,他的咒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与世界本身就存在的流淌着的咒力勾连在一起,无数的咒印闪现在了他的眼前,所有他复制而来的术式开始了融合叠加,不需要的部分被毫不犹豫地摒弃,化为了纯粹的咒力涌入了源满朔的身体。 不对…不对! 源满朔的双眼蔓延上了金色的光辉,景物在他的眼前虚化,世界仿佛都变为了纯粹的咒力,只要他伸出手来就可以任他采撷。庞大而又繁复的咒印停滞在了他的面前,上面的咒纹时刻变幻着,每一秒都似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图景,他的眼神恍惚,右手伸出,指尖想要去触碰,然后…他快速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咬着牙硬生生将其压下。 “走…” “家主大人!”源晴织想要冲上前来。 “快走!”源满朔看向了他,双眼之中恐怖的压力瞬间掳掠了他的全部心神,让他呆滞地停在原地,“该死!佑柊!” 源佑柊迅速展开了领域,只是堪堪地将自己与源晴织包裹在其中,然后毅然转身,咒力爆发消失在了源满朔的眼前。 咒灵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化为了纯粹的咒力,然后如同漩涡一样倒灌进了源满朔的身体,周围的咒力瞬间被抽空,天地之间顿时空无一片,然而源满朔的身体依旧不满足地叫嚣着还不够,拼命地向着外界索求着。 还没有完全展开,仅仅是前奏就…必须得停下,不然的话… 咒力在源满朔的手上编织,源家的术法绽放出微弱的光芒,他勉强维持着自己意识的清醒,然后直接将其拍向了自己的胸口。 像是有一层隔膜包裹住他的全身,咒力被封锁截断,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天地间流动的咒力骤然狂暴了起来,冲破云霄发出了震彻的怒吼。 这下糟了,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希望他们跑得够远吧。 “轰!” 第479章 办法 “这是什么鬼东西?!”按照常理, 他们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往常一样不会受到伤害,但是当源满朔的手在身前组成咒印的时候,他们惊骇地发现, 随着领域的逐步展开, 他们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传来了一阵刺痛,紧接着身体出现了恍若信号不稳定一样的虚化,一种虚弱感油然而生。 “跑!”五条悟最先反应了过来, 转头就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他们也没管周围有着什么样的障碍,反正他们也可以穿过去,所以即使他们感到身后仿佛有着一个漩涡在拉扯着他们,他们也憋着一口气将速度飙升到极致,闷头往前跑。 大概也就十几秒的时间, 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混乱的咒力狂暴地向外席卷着一切, 就像是一开始被塞入了一个玻璃瓶, 塞子塞得紧紧的,然后用火不断地加热, 再加热,最后整个炸裂开来。 他们就被直接掀飞了出去,入目入耳全是一片空白,他们恍惚中竟感觉自己像是要被绞碎吞咽下去,只不过在最后关头愣是被阻拦了下来, 造成的后果就如同在湍急的江河中突兀地竖起了一座大坝, 水流狂躁地冲撞了上去, 卷起了滔天的巨浪。 “这是领域?!”庵歌姬晕头转向地爬起来, 她用手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脸上几乎失去了所有表情,只能用颤抖到恐惧的声音喊道,“你告诉我这是领域?!” “确实是领域没错…大概。”五条悟的脸色十分奇怪,一方面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另一方面他的眼睛却仿佛在闪着光,“而且是尚未成型的领域。” “五条老师,你是在开玩笑吧?!”虎杖悠仁也体验过好几个领域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仅仅只是看到和碰到,就产生了强烈的心悸和恐慌的领域,简直就像是在面对…远远高出自己的生灵一样。 “悟,情况不对。”夏油杰用手指了指他们之前所处的地方,“我感受不到有任何咒力的存在。” “那是自然的。”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扩大,不知怎么的竟透露出了两分疯狂来,“因为都被朔吞掉了嘛。” “咳咳…”钉崎野蔷薇呛了一下,她感觉有什么超出了自己作为咒术师的认知,“你说什么?吞掉了?” “你们没有感受到吗?”五条悟挑了挑眉,“我们都差点被吞了下去。” “等等,悟,你的意思是…”夏油杰不愧是五条悟的挚友,不用过多的解释就明白了他话语中的含义,但是这也让他不禁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朔的咒力竟然还不足以支撑他展开领域?”朔的咒力虽然不能说是无限,但也差不了多少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五条悟收敛了表情,他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比划着想让他们理解得更清楚,“朔展开领域的时候,由于朔本身的咒力不满足领域的需求,所以未成形的领域就疯狂地从周围掠夺咒力,将其灌进朔的身体之中,然后再从中取得足以完善自己的力量…等等?”五条悟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朔的身体能够容纳如此庞大的力量吗?但是领域展开的前提是必须要保证朔的存活,这样一来…“可恶!要是六眼能用就好了!” 远远还没有终局时的力量啊。两面宿傩猩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也就是说那是你唯一一次展露完全的领域?不错,不错! 两面宿傩忽然觉得身心舒畅,连源满朔在最后耍了他一把都感觉无关紧要了…才怪!两面宿傩咧开嘴,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那家伙在之前就算好了一切,连他的反应都被算在内,然后觉得差不多就“逃跑”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源,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咳咳…”源满朔半跪在地上,用手捂着嘴咳嗽着,他的眼睛中绽放出明灭的微光,那是残存的咒力和领域的余波的显化,他闭了闭眼,将咒力收拢,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鲜血从指缝间淌出,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并且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要是平时他完全可以动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然而现在他根本不敢再触动咒力。 领域的形成展开被他强行终止了,咒力被他封锁在了身体之中,但就像进程无法倒退一般,只要有任何一点触发,它就会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到时候… “有点糟糕。”源满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他看着周围的一片“空白”:没有群山,没有建筑,甚至是没有咒力,只留下了平坦的大地,想到自己刚才所看到的情景,只感到了一阵心悸,“必须得想出办法来…” 不然的话,不仅是他自己…源满朔恍惚地想道,整个平安京…不,整个世界说不定都要完了,这个充满了咒力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拒绝一个咒力所化的“神明”呢? “家主大人!”一只手扶住了源满朔的身体,源晴织焦急中带着慌乱的表情映入了他的眼睛,“您还好吗?” “没有什么大碍。”源满朔摇了摇头,只是这副面色惨白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咽下了喉咙中泛出的腥甜,然后安慰地朝着源晴织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晴织以后反悔了,我也没办法赋予一个全新的术式给你了。” “这些都无所谓!”源晴织只恨自己还不够强,如果他能够再强一些,是不是他的家主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们立刻就回去!” 而造成的后果就是,源里奈几乎要被吓疯了,天知道她在看到源满朔之后是怎样一种心情,直接让她幻视到了源满仲当初的情景。于是在源满朔拒绝了她使用反转术式之后,她怒气冲冲地跑去熬药,然后…端来的汤药一碗比一碗难喝,说句违背良心的话,源满朔真的有一瞬间产生了能否让源晴织偷偷将这些给处理了的想法。 “家主大人,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源里奈抱着臂,气势汹汹地盯着源满朔将蓝幽幽的汤药喝了下去。源晴织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说真的,他一开始见到的时候,还怀疑源里奈是不是在里面下了毒,这究竟是怎么弄出这种颜色来的?“不就是领域吗?让佑柊去就好了,一个两个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说着,还瞪了站在一旁的源佑柊和源晴织一眼。 “这是我的命令,怪不得他们。”源满朔蹙着眉放下了碗,无论喝多少次,这个味道也永远都习惯不了,他听到源里奈的话,抬起头平静地说道,甚至话语中还透露出了两分无奈,“而且之后也要麻烦你了。” “等等?您要做什么?”源里奈身体前倾,双眼紧紧地盯着源满朔,“您总得告诉我们才是。” “不过是…”源满朔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回想着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源家的藏书,一段有些模糊的文字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要想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既然完整的领域会无法避免地走向完全展开… 结界升起,源满朔走进藏书室,搜寻了一番后,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泛黄的薄册缓缓打开。 …那就让它不再完整。 “这是要做什么?”钉崎野蔷薇凑近一看,瞳孔瞬间紧缩,虽然上面有大段的术语她不太明白,但是其中有些词语即使是拿给普通人看,他们也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并且还会笑着问你这是什么时候出的幻想小说,“分裂灵魂来承载领域?他是疯了吗?!” 五条悟面沉似水,就算五条家没有类似的术法,他们也知道与“灵魂”相关的东西有多么重要,就拿降灵术来说,为了防止死后也会被利用,谁家不是将死后的肉身好好处理掉?更别说是灵魂本身了。 “就没有人去提醒阻止他吗?”五条悟转头向源晴织质问,然后不等源晴织回答,他就烦躁地用手揉了两下头发,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忘了你们是不可能阻止的,‘家主大人做的都是对的’,没错吧?” 源晴织沉默以示默认。 “不就是开不了领域吗?就是没有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我来保护他。五条悟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他是以什么身份来说出这句话的呢?更何况,如果朔真的决定以后只是成为一个站在高处发号施令的人的话,想必源家也绝对不会有半分的异议,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不愿意罢了。 [我只是心甘情愿地被束缚住了。] 心甘情愿…吗? “嘛,那就没办法了。”五条悟抬起头,然后在一些人惊悚的眼神中笑出了声来,“果然任性又骄傲的朔也很帅气,跟我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悟,后半句话就不用加上去了。”夏油杰忽然就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了,他痛苦地用手捂住眼睛,惆怅地说道。五条悟打乱气氛真的是有一手,为什么他觉得五条悟这些年不仅没怎么变,还有点进化了呢?只不过进化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杰,你就是嫉妒我!”五条悟得意洋洋地一撩头发,然后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杰跟我和朔比起来就像是两代人一样,果然是太操劳了吗?”说着,还向他投去了怜悯的眼神。 夏油杰的头上爆起了青筋。 第480章 痛楚 夏油杰花了一秒钟思考五条悟是怎么还没有被打死的, 他有那么一刻觉得,以广大群众对于五条悟的怨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生出诅咒来, 并且绝对是特级没跑了。 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双手拢在袖子里, 饶有深意地说道:“这么说来,看来悟的生活很轻松了?” “那当然, 跟杰比起来…呃…”五条悟忽然感觉到从背后传来了杀气,他的动作定格在原地,眼角余光偷偷地向身后瞄了一眼, 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滴冷汗。 夜蛾正道想起了五条悟的先斩后奏,以及不分场合乱来的场景; 家入硝子想起了五条悟每每在她以为可以下班的时候给她带来的巨大工作量; 庵歌姬想起了从高专时期开始的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嘲笑”; 七海建人想起了五条悟一系列完全不值得尊敬的行为; 钉崎野蔷薇等高专的学生想起了五条悟不着调的没有师德的形象…… 巨大的怨念几乎要具现出来, 夏油杰甚至感觉他们的头上冒出了黑气,他差点手一挥就想要召唤出咒灵来。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了五条悟,眼神中充斥着诡异的怜悯, 莫名的与五条悟刚才的神情达成了一致: 悟,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那是因为我天生丽质啦。”五条悟瞬间改口, 他双手捧脸,不知是自恋还是自信地说道,“天下第一五条大帅哥可不是说着玩的。” “…至少在脸皮这方面我认同你是天下第一了。”夏油杰叹服道, 在这方面他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最起码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要脸的, “不愧是你。”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禅院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身上是显而易见的低气压, 一个勉强算是他的前老师, 一个勉强算是他们的“盟友”, 怎么一个比一个看起来不靠谱呢?再加上个禅院甚尔… 很好。禅院惠熟练地删掉了自己刚才的记忆,经验告诉他跟这样的人计较,被气到的只有他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无视了背后的吵吵嚷嚷,安静地看着源满朔蹙着眉计算着成功率,虽然根据未来来看,朔应该成功了才是,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所谓的“分裂灵魂”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一次远远不够。源满朔这样想着,以他领域的强度,一次完全不保险,虽然早就不可探究这个术法当初发明出来是因为什么…看样子是试图能够多一条命?但看结果显然是失败的,不过现在正好可以用到他的身上。 暂且就以三次为基础吧。 源满朔下定了决心,他吩咐找了一间安静而又空阔的房间,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在外围都贴上了咒符,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升起了好几重的结界。 他跪坐在房间的中央,在脑海中重新回忆了一番所有的流程,然后小心地将封锁打开了一条缝隙。 “咯吱咯吱…”无数的咒符瞬间被撕碎,结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上面出现了条条裂痕,似乎下一秒就会开裂变为一地的碎片,但所幸还是勉强支撑了下来。 “家主大人!”源晴织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但想到源满朔的吩咐,他硬生生按捺下了自己想要冲进去的举动。他死死地盯着结界中被渲染成了一片金色的世界,双手紧握着,身上的气息浮动着,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绪不宁。 “再往后退。”源江秀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对着周围的人吩咐道,他感觉自己的咒力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向着结界的方向被牵引而去,这个距离远远不够,“家主大人不会有事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什么确定的事实。 源晴织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源家众人毫不犹豫地再度后撤,一直退到第二重结界之外才堪堪停了下来。 源满朔伸出手,咒力丝丝缕缕地缠绕而上,在指尖部位亮起了一点闪烁的白芒,他缓缓地将指尖贴在自己的额头,然后快速划下。 “咚。”源满朔瞬间腰肢弯折,双手落在地上勉强撑起身体,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穿透了身体,直接扎入了他的脑袋,让他的身体都在发抖。 “朔!”禅院惠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去,但更快的却是禅院甚尔。他瞬间出现在了源满朔的身边,半跪在地上紧张地查看着他的情况,他虽然之前已经听五条悟大致描述了一下,但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他的手从源满朔的身上穿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禅院甚尔的表情在顷刻间就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咒力也直接爆发轰碎了内侧的结界,咆哮着撞击到了第二重结界上,源家众人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他们不得不直接撤到了最外侧的大结界后,表情凝重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还有…两次。”源满朔晃了晃头,似乎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他颤抖着手臂艰难起身,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指闭了闭眼,缓缓将其靠近自己的额头,一咬牙再度划下。 “朔!” 源满朔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他的脸埋入臂弯之中,看不清上面的表情,然而他的手指却紧紧地抓住了衣服的袖子,他们仿佛能够听到其被硬生生撕裂的声响。 一定很疼吧?禅院惠怔愣地站在那里,面色惨白一片,瞳孔似乎都在颤抖,一定很疼吧,朔。 “朔,别躲着,让我看看。”鼻尖嗅到的血腥味让禅院甚尔几乎要疯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忘却了这只是遥远的过去,只是语无伦次地说着听起来好像是自私,实则是祈求的话,“我们不做了,管他们去死!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 他看到源满朔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他赶忙凑近,除了心跳与呼吸声之外,他听到了很轻很细微的,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一样的自语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兄长…” “好疼…” 就好像是雏鸟和幼童,在自己不舒服或者受到外界的伤害的时候,会本能的用鸣叫与哭声来吸引关爱他们的人的注意,就算在长大了之后,遇到难以承受的压力,第一个也会想到的是“家”的存在。 而源满朔清楚地知道他能依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成为了被依靠的那一个,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人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如果在没有人的时候…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他也是可以稍微想念一下的吧? 想念一下…兄长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混蛋…”禅院甚尔低声说道,他的牙齿紧咬着,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然后一拳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混蛋!” 他也不知道在骂谁,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情绪,他只是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焦躁得找不到出口。在夏油杰意图上前的时候,禅院甚尔猛地抬起头,绿色的眼中是凶戾的杀气,近乎实质化的出现在了空气中。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整个人都仿佛被浸泡在了血河之中,耳边响起的是低沉而又恐怖的咆哮:“滚!” “禅院甚尔!”夏油杰的脸色沉了下来,“该滚的是你才对!” “说的不错。”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中仿佛狂风过境,“我也忍你很久了!” “呵。”禅院甚尔如同被戳中了逆鳞一般,眼神毛骨悚然地打量着他们,似乎想要将其连皮带肉地刨开,他的手指死死地攥紧,身上的关节都发出了咯嘣的声响,“敢靠近,就宰了你们!” 气势如同飓风一般对撞在一起,其余人等难以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纷纷后退。就在这时,源满朔缓慢地直起腰来,他的眼前混乱一片,每动一下都好像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从额前淌下,混杂着从咬破的嘴唇上滴落的鲜血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啪嗒的声响。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旧能够感知到自己的领域在“蠢蠢欲动”,已经裂开的边界开始模糊,隐隐有想要弥合的迹象,这样下去的话… 源满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即使是他,在这种时候也产生了一点点退缩的情绪,心中犹豫着给自己找着理由:已经足够了,也不一定会前功尽弃;藏书那么多,或许还会有别的办法… 可是… “我果然…”源满朔轻笑着抬起手,禅院甚尔试图伸手去阻止,但他所触碰到的只是时间长河中的水花,没有捞起任何东西,“还是一个凡人啊。” 领域如同用肥皂水吹起的泡泡,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然后悄然破碎开来,化作无数虚幻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四散飞舞着,最后溜进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还真像是所想的那样。”源满朔眼神平静而又空茫地看着前方,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然后朝着一侧倾斜着倒了下去,“里奈,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朔!” 第481章 后果 “不行!剂量不能再增加了!” 好吵…是里奈的声音… “都说了, 你们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通通都给我出去!”劈里啪啦的响声,随后是好像门被“嘭”的一声关合的声音。 这个语气…已经到爆发的边缘了吧? 源满朔有些无奈,他心想他要是再不醒的话,怕是屋顶都要被掀了, 于是他的睫毛颤了颤, 缓缓地睁开眼睛来。他并没有发出声音, 倒像是在适应着什么一样, 好半晌才眨了眨眼,轻声说道:“里奈。” “家主大人!”源里奈霍然转过头来,狂喜之色一时间冲上了她的眼眸, 索性她还牢牢地记住了自己的职责,克制着上前两步关切地问道,“您感觉如何?” “…还好。”源满朔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说道, 他将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手掌感受着心脏的跳动,随之而来的还有从上面金色的封印中泄露出来的微弱的咒力,“只是突然一下子咒力几乎消失有些不习惯。” 源里奈听到他这么说, 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难看万分,她紧皱着眉, 双目近乎要喷出火来,手上却轻柔地触碰着源满朔的胳膊, 在反转术式的微光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现在呢?” 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是在安慰着她一般温声说道:“更好了一点。” “您!”源里奈的胸膛起伏, 气得说不出来话,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那么庞大的咒力就这样挤压在源满朔的身体中, 说什么“还好”绝对是骗人的!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千疮百孔”的状况, 要不是还有着一股咒力在修复着他的身体,她都以为…以为… 源里奈低下头,房间中安静得一时间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她用手抹了一把脸,喃喃自语道:“肯定很疼吧?” 破坏——修复——再破坏——再修复…如此循环往复,源里奈光是想想都感觉痛苦,她简直难以想象源满朔所感受到的究竟是什么,又该以一种怎样的忍耐和毅力才能坚持下来,还能这样与她笑着说话。 神啊,朔少爷…家主大人才十六岁,源里奈崩溃地想道,他已经失去得够多了,别这么对他。 “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无数的药方在源里奈的脑海中闪过,她一个一个地翻找过去,却只是将所有弄得一团乱麻,“至少…”至少也要找到能够缓解痛苦的方法才是。 “没关系,里奈。”源满朔坐起身来,除了动作稍显迟缓之外,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他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相信晴明君的占卜,既然不会死的话,我只是去赌了一把,而按照结果来看…” 源满朔冲着源里奈眨了眨眼,微笑着说道:“我赌赢了。” 这算是什么赌赢?!源里奈咬着牙,然而面对源满朔,她根本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硬生生将其吞咽了下去。 她看着源满朔,只觉得心头发酸,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呢?她缓缓地在源满朔的面前跪了下来,然后深深地弯下了腰。 “里奈?” “家主大人,请您…”源里奈的声音有些发颤,作为医师,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到头来她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接受,“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不能再失去您了。” 她已经无法再一次地承受… “抱歉,里奈。”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顶,“我只是以为这样做或许…也许是我太着急了,我总是觉得如果停下来的话…”就会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就无法达成与兄长的约定。 他甚至都有点记不清兄长离开有多长时间了,总觉得很久很久,久到他急切地想要追上去,结果将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让你们担心了。” “您就会说这样的话。”源里奈急匆匆地抬起头来,用袖子挡住脸,“下次依旧还是会这样做的吧?” “我不想骗你,里奈。”源满朔温柔而又诚恳地说道,“至少下次,我会更认真地去思考后果,然后提前告诉你们。” 明明是这样根本没有任何“保证”的话,但源里奈却感受到了古怪的安心,或许她所害怕的,只是源满朔在她毫不知情、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如同一阵风吹过,除了晃动的树叶之外了无痕迹。 只要能够提前知道,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时间…源里奈在心中自我催眠,却像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自我欺瞒着努力从糟糕透顶的事实中发掘出一点细微的希望,我可是被称为源家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医师,我一定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源里奈这样想着,深深地吸气吐气,等心情平复下来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羞愧。 该死!我怎么在家主大人面前…她“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一边在心里谴责着自己,一边小心地扶着源满朔让他躺下,同时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是否有什么不对:“您现在需要休息,什么都别想,我去看看药熬没熬好,顺便…” 她的耳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响,脸上的笑容都往外冒着黑气,透露出了几分狰狞:“把那群蠢货赶远一些。” “那个,里奈…”源满朔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源里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但关门的动作却是轻柔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他既无奈又有点想笑,然而下一秒他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捏得指节发白,面色也变得毫无血色。 好半晌他才堪堪停了下来,他将手搭在额头,有些脱力地望着房梁,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他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想别的事情,刚刚所表现出的已经是他努力掩盖后所能达到的极限了,接下来… “得尽快适应才是。”源满朔的嘴唇动了动,几乎没怎么发出声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勉勉强强能够满足他的预期,只是他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他现在的身体,最起码…“总不能因为这个而影响到了判断。” 现在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吗?! 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响起,相比较其他一知半解的人,禅院甚尔瞬间就明白了朔那普通状态□□弱多病的身体是从何而来,膨胀着的怒气像是即将撑爆的气球,让人光是看上去就胆战心惊地想要远离:“很好!这次绝对不会…” 禅院甚尔的声音中断了,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忽然挫败地将手指插进了头发中,眼神暗沉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懊恼的轻啧。 就算如此,他也根本做不了什么。禅院甚尔从未如此清楚地明白,别看朔一直所表现出的都是一副纵容的态度,看似对他的所有举动都接受良好,但实际上两人之间占据主导权的一直都是朔,从头至尾从未更改。 而以朔的性格…禅院甚尔暗自咬牙,想想这么多年,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朔的态度稍微软化一些,第一个丢盔卸甲的绝对是他没跑了,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可一想到是面对朔的话…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禅院甚尔毫无底线地想道,不以为耻不说,好像还有点引以为傲的意思在。 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家伙!禅院惠充满嫌弃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他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两相对视之间至少有一点是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以后绝对不能再让朔乱来了! 禅院惠看着一点一点企图忽略适应疼痛的源满朔,情绪在心中肆意翻涌,与禅院甚尔相似的眼睛中更是冷凝一片。虽然某人在九成九的时间都很靠谱,但就似乎不怎么在乎自己这一点那可是有前科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说不定哪一天… “倒也不用将我当成易碎品一样。”源满朔无言地看着几个人忙前忙后,他不知道源晴织他们到底给他戴上了几层滤镜,但说到底他只是身体会虚弱一些,又不是什么都干不了,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有点过分了。 他刚想伸手拿起杯子喝口水,眼前就一花,下一秒杯子就不见了踪影,再下一秒…源满朔看着被源晴织拿在手中凑到他眼前的杯子,头上缓缓地冒出了一排省略号。 “晴织。”源满朔缓缓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铺在地上的地毯,座椅上的靠垫,温度刚好入口的水…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先把杯子放下。” 源晴织依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了两分无辜和茫然,源满朔继续说道:“很好,我现在需要你去办一件事,转身…对,往前走,开门,继续往前…好的,葵,麻烦关一下门。” 书房的门在源晴织身后关合,他慢半拍反应了过来,愣了一秒后,脖子转动发出了僵硬的咔嚓的。 等等?他是不是被赶出来了? 第482章 一些过去 “家主大人?”源晴织带着两分不敢置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您…” “晴织接下来还有很多需要去学习的吧?”源满朔窝在椅子中,上面铺垫着不知从多少块兔子皮毛中所选出来的最好的那批缝制成的毯子,乍一看就跟天生就是一整块一样,几乎找不到缝合的痕迹, 早早就在阳光下晒得暖融融的, “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可是家主大人您就是最重要的。”源晴织小声地反驳道。 源满朔用手扶着额头, 他的余光瞄到抿着唇似乎忍俊不禁的葵,叹着气说道:“这是命令,我这里有葵在就好了。” “…是。”源晴织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 他盯着房门,最终还是不放心地嘱咐着, “如果您感觉哪里不对一定要叫我。” “之前怎么没发现晴织这么啰嗦?”在源晴织一步三回头走后,源满朔将双手拢进袖子里,活动了一下微凉的手指,有些无奈地说道。 “说起来, 确实和穆彦大人不太一样。”葵用袖子挡着嘴,颇有几分感慨。 “穆彦叔叔?”源满朔的表情顿了一下,偏了偏头做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从他有记忆开始,源穆彦就已经是源满仲的影武者了, 他几乎没有怎么听兄长说过关于以前的事情,“和现在的差别大吗?” “并没有,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 穆彦大人在很早之前就是个闷嘴葫芦。”葵细心地将袖子挽起, 走到源满朔的身旁一边磨墨一边说道, “似乎是因为说话太少, 满仲大人还怀疑过他的语言能力是不是退化了。” “…也没到这个程度吧?”源满朔回忆了一下,在大多数时候源穆彦都站在兄长的身后,充当一个沉默的影子…好吧,话是有点少,但也没像葵所说的那样严重。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葵轻柔地说道,“穆彦大人当年长身体的时候,晚上似乎是不想要麻烦别人,所以就半夜跑到了厨房去,结果将正在处理刚送来的新鲜食材的人吓了一跳。” “没有出声?” “据满仲大人事后复述…”葵弯了弯眼睛,“似乎是没有,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人家身后,眼神幽幽的…然后在本应该做解释的时候,沉默了太长时间,结果差点就被当做是什么入侵者或者是咒灵遭到攻击了呢。” 源满朔的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有些收不住,在他的印象里,源穆彦一向是沉稳可靠的代名词…当然,除了在面对兄长的时候,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不管兄长冒出了什么离谱的主意,源穆彦都有去实现的动力,即使只是一句玩笑… “对了,我之前好像听说过,穆彦叔叔成为兄长的影武者的道路…似乎不是那么平静?” “是的,最大的阻碍其实是满仲大人自己。”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透露出了一丝好笑,“因为满仲大人一开始是不想要影武者的。” “这还真看不出来。”古怪之色浮现在了源满朔的脸上,他想起从自己小时候开始,每隔两年,源满仲都会拿给他挑选影武者的事情出来说上一遍,还真难想到他其实一开始是不想要影武者的。 “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满仲大人自然也不例外,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不需要影武者什么的…”要是满仲大人在的话,这时候肯定会觉得窘迫又尴尬吧?葵的眼中笼罩上了一层薄雾,然后又很快散去,停顿了一下后接着微笑着说道,“虽然后来也是事实就是了。他当时就跟经基大人提出过这个想法,结果想也不用想就被经基大人否决掉了,后来满仲大人不知是为了赌气还是什么,就干脆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在这个年纪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人办到的条件。” “什么?” “自然是特级咒灵啦。”葵极其自然地说道,“还是有领域的那种,结果在他提出要求的当天晚上,穆彦大人就拖着特级咒灵的残躯站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就悲惨地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将满仲大人气得够呛。” 源满朔已经能够想象兄长当时会是怎样一种表情了,他心想还是给兄长留点面子吧,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然后就是一阵难以停止的咳嗽。葵赶忙伸手轻抚着他的后背,过了一会,源满朔摆了摆手,抬起头看着窗外,出神地在想着些什么。 “你觉得晴织以后也会像穆彦叔叔一样吗?”源满朔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 “朔大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人。”葵的眼中是澄澈而又宁静的湖面,“您只要相信自己的选择就是了,我想满仲大人也是这样想的。” “我的选择吗?好吧。”源满朔轻笑着说道,“看来晴织还有的是东西要去改变,最起码这么毛躁可不行。” “也可能是由于您太不省心了吧?”葵微笑着说道,她看着源满朔微微睁大的眼睛,不知是从哪里端出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来,空气中瞬间就弥漫上了苦涩的味道,“里奈可是嘱咐了我,让我盯着您让您喝下去,不然的话,连晚上的那块点心也取消掉。” “…我哪次没有好好喝下去?”怎么好像把我当小孩子哄一样?源满朔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汤碗,屏气凝神,一饮而尽,然后接过葵手中的蜜饯含进嘴里,然而即使如此也根本压不住从舌根泛上来的苦味,源满朔都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的味觉是不是麻痹了,“所以晚上的点心?” “您真是…”说好的不在意呢? “这可不太一样,原先是想要就会有,但是因为知道不能多吃,东西在那里也跑不掉,所以可以自我克制。”源满朔冲着葵眨了眨眼,“现在是知道数量有所限制,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人之常情。” “算您说的有道理。”葵取来毯子盖在了源满朔的身上,然后走过去将窗开了一个小缝,让空气中弥漫着的苦味悄然散去,“不过您应该也知道,如果您真的想要的话,没有人会拒绝您的要求的。” 葵有时看着那些寡淡无味的东西都替源满朔觉得难受,所有刺激性的、味道过重的…任何有可能会加重源满朔身体负担的东西全部都被排除在外,即使已经尽可能调味了,食材也是选择的最新鲜的,但一天两天还行,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源满朔身边会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全都是某些人悄悄偷渡过来的,在某次不小心被源里奈发现了之后,一下子就开启了源里奈和其余人等斗智斗勇的“战争”,但其实包括葵在内,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相比之下,源满朔倒是显得过分克制了。 葵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屋内角落桌子上的花瓶,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谁能想到里面藏着一份用油纸包裹着的糖炒栗子呢?此物是由源江秀借着送文件的功夫藏进来的,她之前都不知道源江秀还有这么好的演技,在他一本正经地将东西拿出来之前,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葵只觉得这次好像发掘出了家里人在一些奇奇怪怪方面的潜力,虽然这些东西最后大概率也是会被源满朔分下去,而自己只是拿两个浅尝一口就是了。 “真的提出要求的话,事情就变样了。”源满朔拿起笔,闻言冲着葵狡黠地笑了笑,“就算不为我自己着想,也得考虑一下你们不是吗?现在这样刚刚好。” 虽然前面的话很感动,但是您真的认为这样刚刚好吗?葵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源里奈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追杀”众人的景象,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起码比之前有活力多了。”情绪太过压抑着也不好,至于源江秀他们…源满朔沉吟片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就当作是锻炼吧,练习一下伪装能力什么的… “那么我稍后再过来。”葵掩唇轻笑,她看着源满朔已经埋头于文件,于是无声地将窗户关上,行了一礼后悄然退出了书房。 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可朔大人还是消瘦了。葵的眼中燃起了一簇火苗,心里琢磨着早上新来了些什么新鲜的食材,今天总得让源满朔多吃两口才是。 虽然但是,如果连吞咽都像是刀割一样,胃口也不是很好的话,想要正常进食也是一件难事。源满朔在心里叹了口气,努力忽略身体上的异状,这样下去不行,得找时间出两场任务适应一下战斗才是,不然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分毫的差错都是致命的,而且还不知道分裂后的领域是什么样子… 源满朔这样想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批改着文件,然而他所预想的时机很快就到来了。 第483章 山神祭(一) “这位大人, 来看看这个吧,这可是家传的手艺。”一个人热情地招呼着,“看看这个色彩, 这个花纹, 在别的地方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源晴织挡在源满朔的前方,警惕地看着努力推销的中年人, 身上的衣服只是普通,看样子只是单纯的想要赚一笔钱, 他背后支着的摊子上摆放着很多色彩浓烈的面具,旁边还有不少的珠钗玩具,倒确实是像他说的那样与平安京流行的风格不太相符。 “这个多少钱?”源满朔指了指画着红色眼尾的狐狸面具, 饶有兴趣地问道。 中年人眼珠一转, 上下打量了一下源满朔,有心想要报一个高价,但源晴织冷厉的眼神一直戳在他身上,总感觉他要是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这个年轻人就能冲上来揍他一顿,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 最终只是说出了一个稍微高上一点的价格。 “晴织,付钱吧。”源满朔接过面具, 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向源晴织吩咐道。 “家…大人,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源晴织将前面两个字咽了下去, 蹙着眉有心想要阻止。 “没关系, 毕竟是‘祭典’嘛。”源满朔轻松的语气中似乎带有几分意味深长, “暂且趁着这个时候玩一玩吧。” 山下的街道出奇的热闹, 即使环境比较简陋, 他们依旧拿出了最大的努力和热情,挨家挨户都搬出了家中最好的东西,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也都摆了出来,但最常见的还是在各处都能够看到的土像。 有的简陋到只是一个小土人,然后用树枝和石块在上面勉强刻划出了五官,有的就比较形象了,不仅面目清晰,甚至身上还缠绕着彩色的绣有精致花纹的布条,前面供奉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鸟的羽毛、好看的石头…总之非常的具有“地方特色”。 “在这个时节举办祭典也是够少见的了。”源满朔看着不少人即使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肯待在屋子里,时不时就一脸虔诚地朝着大山跪拜下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他粗略地听了一下,都是什么祈求山神别发怒,希望来年能风调雨顺之类的祈祷,“山神祭吗?” “等等?祭典?”钉崎野蔷薇狐疑地左右看了看,在她的认知里,祭典应该是特别盛大的,或庄重或欢快,晚上的时候还会有烟花绽放的那种,而这种简陋的地方,人都看起来吃不饱穿不暖,真的有必要废这么大力气办祭典吗? “这个情况一看就不太对,想必他们也不是单纯来参加祭典的。”七海建人的表情出现了稍许变化,虽然相距千年,但他对类似的情况有着很深的印象,毕竟灰原雄就是…“信仰、传说…有着这种东西的地方是最容易产生咒灵的。” “确实。”五条悟竖起了一根手指,抱怨地说道,“有一个冬天我足足祓除了五只雪女!五只!有时候真希望他们的想象力能匮乏一些。” “请您不要捣乱,五条先生。”七海建人镇定地用手推了推护目镜,“我们对你祓除了什么并无兴趣。” “七海海真是没趣。” 两面宿傩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狰狞和兴奋并存的笑容,禅院惠眼尖注意到,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 “大人,要不我们…”“送新娘进山!” 源晴织的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周围的人听到喊声纷纷让开了道路,面带狂热和怪异的癫狂之色地向着中央望去,源满朔和源晴织也跟着人群回过了头。 只见一个用被砍下来的树木和藤条搭成的粗糙的“轿子”摇摇晃晃地挪了过来,四个人在下方用手撑着,上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大小的女孩,看起来有些不安,但是脸上依旧保持着一副端正认真的样子,仿佛就要去完成什么重大的使命一样。 这是…新娘?分明是祭品吧!源晴织面色一沉,用低微的声音对着源满朔说道:“他们疯了?”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源满朔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本身就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这附近本身就频频有人失踪,但因为近年来的天灾人祸实在太多,所以一直都没有引起注意,直到前段时间,一个小型的商队也失去了踪影,偏偏里面还有个不知是看了话本还是向往自由而偷偷溜出来的贵族公卿家的女儿,于是事情就这样闹大了。 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正常不应该查一查人究竟是怎样丢的吗?知道你们“放浪形骸”,但你们真不准备加强一下护卫的力量吗?源满朔想到已经默认人回不来了,开始紧急磋商定好的婚约、利益交换该怎么办的家伙,只觉得无比的心累。 虽然回不来也是事实就是了。源满朔想到摊位上的珠钗,土像上彩色的带有花纹的锦缎…这种规格的东西是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看来八成已经被吞噬殆尽了啊。 “走吧,我们跟上去。”源满朔这样说道,两人悄悄地脱离了人群,向着轿子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条有些崎岖的小路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在长年累月的踩踏之下,已经变得十分夯实了,然而源满朔此时却停下了脚步,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平静地说道:“你们准备跟到什么时候?” 几个人影从树后闪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卖给他面具的中年人,此时他的表情中贪婪、扭曲与恐惧并存,他看着源满朔对着身后的人指使道:“就是他!想要跟山神作对,让你们来年过不上好日子!还不快动手!” “不知所谓!”源晴织的表情冷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在听到源满朔淡淡的“留活口”的话之后,他微微点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随着几声惨叫,中年人膝盖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连连后退着,他眼神惊惧地看着连呼吸都没有变的源晴织,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今天踢到铁板上了。 “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吧?”源满朔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虽然他装扮得和旁人大差不差,但是看他那较为红润的脸色,丝毫不见瘦弱的身体,以及见到他就主动迎上来的动作,和其他人或畏缩或警惕的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种种不对劲就像是黑夜中的光亮那样显眼,“主导者?嗯?” “你们想要做什么?!山神大人会降罪于你们的!”中年人色厉内荏地喊道,好像试图让其他人听到赶快来解救他一样。 “是咒灵吧?”源满朔有些疲倦地说道,他本来就不太舒服,冬天更是身体发冷,更何况他已经将事情猜出了个大概,所以他也懒得废话了,“算了,解决掉吧。” “等等…”鲜血飞溅,中年人瞪大了眼睛,他本来还琢磨着应该怎样逃跑,但没想到源满朔会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给他,难道他就不想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吗?然而种种想法再也没有说出来的可能了,中年人也只能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不甘仰面倒了下去,失去了声息。 “无非是借由咒灵蛊惑人心享受权利,编出什么‘献祭’、‘新娘’之类的理由,结果一时不慎招惹到了惹不起的人…才不需要知道什么细节。”源满朔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的尸体,平静地说道,“杀了便是。” 而事实也正如源满朔所说的那样,中年人曾意外的发现了因村民的信仰而诞生的“山神”咒灵,他一开始是恐惧的,但他发现这个咒灵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可怕,出于一时的贪婪之心,他就自编出了一个“神使”的身份装神弄鬼,从村民手中搜刮财物。后来诅咒越来越强盛,他为了不让他是伪装的神使的事实暴露,又以山神需要祭祀为由,让这些村民吸引过路的人来村子歇息,然后在夜里杀掉,用以提供血食给咒灵。 结果在几天前,他们正好遇到了一个歇脚的小商队,于是他还是按照往常一样将他们统统献祭给了咒灵,却没曾想里面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贵女。等他后来一看到东西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妙,这里面绝对有人的身份有问题,于是他就假意安抚众人,实则暗地里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正好由于咒灵愈加强盛的缘故,山里的动物也受到了影响,原本冬天还能够打到一些猎物,现在村子里已经好几天没有收获了,所以他就假惺惺地提出了山神不满意他们的祭品,如果想要来年风调雨顺的话,就需要大肆操办并且献给山神一个“新娘”,他准备最后再捞上一笔,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山神祭”,却没曾想看到了像是哪家落单迷了路的贵族的源满朔,身边还只跟着一个“护卫”,于是一时间就起了坏心。 “真是…冬天就不要给我找麻烦了。”源满朔拢着袖子,沿着小路向山上走去,“‘山神’…应该只是一只一级咒灵,尽快解决…” !! 源满朔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惊疑,这个咒力…是怎么回事?! “家主大人!”源晴织手臂一伸挡在了源满朔的面前,戒备地看向了前方。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向着他们靠近,逐渐就像是响在他们耳边一样,和心跳的声音完全重叠。一个高大的抱着臂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邪恶而又庞大的咒力甚至在一瞬间模糊了源晴织的感知,让他辨不清究竟来的是人还是咒灵:“‘山神’?” “不。”源满朔否决了源晴织的想法,他看着来人,慢吞吞地说道,“是个麻烦的家伙。” 第484章 山神祭(二) 果然。禅院惠的心中一沉, 虽然相貌有所不同,但是这个气势和力量…是两面宿傩无疑了!他就说为什么两面宿傩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原来就是在这里他和朔碰面了吗? “哎?”虎杖悠仁左看一眼, 右看一眼,然后指着两面宿傩发出了惊呼, “哎?!” “吵死了。”两面宿傩懒洋洋地说道,但是他不仅一点想要发火的意思都没有, 还意外的心情不错,“你有什么意见?” “分明全是意见好吗?!”虎杖悠仁指着千年前的两面宿傩大声地发出了质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没错, 你为什么在这里?”五条悟不爽地嚷嚷道,“不好好找个地方待着,到处乱跑什么?” “呵。”两面宿傩看着五条悟,讥讽地扬起嘴角, 他闲极无聊偶尔跟着虎杖悠仁也知道了不少东西, 那个词语叫什么来着?对了,是… “败犬。”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虎杖悠仁的眼皮跳了跳,他总觉得这句话的打击范围有点广,他僵硬地环顾一周,然后以一种令人悲哀的熟练,快速后退让开了场地。 “哈, 男人。”家入*自从认识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之后对男人再无幻想*硝子似乎很想竖起中指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但看在夜蛾正道额头上欢快蹦跳的青筋之后, 她摸了摸自己都快要丧失掉的良心, 决定还是不要去挑战一日不得清闲的夜蛾*原先是老师*现在是校长*反正永远都摆脱不了五条悟*正道的神经了, 然后以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默默地捂上了耳朵。 果不其然… “五条悟!”夜蛾正道的咆哮声再度响彻天地。 源满朔是不知道他的身后是怎样一种混乱的场面,他在看清人影的瞬间就“唰”的一声展开了扇面,然后手腕一折直接将其掷了出去。 扇子划破空气带着凛冽的风声与一道不祥的红光对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仿若金属交击一般的声响,来人发出了一声轻咦,随意地向着一侧歪头。 扇子擦着他的耳边而过,然后回转到了源满朔的手上,他抬了抬眼,辨认出了两人的身份:“咒术师?” 两面宿傩的目光在源满朔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注意到他身上低微的咒力瞬间就失去了兴趣,更多的是将目光放在了源晴织的身上:“喂,如果你抛弃掉身后的家伙的话,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标准的贵族子弟带着护卫游山玩水的典范,虽然身后的家伙身上有点咒力,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看样子更多是依靠咒具保护着…不过脸长得倒是符合他的审美,不知道在看到保护他的人逃走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当作下酒菜肯定不错。 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想着,他看着源晴织的脸上露出了仿若被激怒一样的神情,几步就想要上前来,然后就被那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从身后按住了肩膀,双眼冷静地看向了他:“两面宿傩?” 咦?两面宿傩忽然提起了一点兴致,事情似乎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知道他的名字,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满脸恐惧地望风而逃,是自信还是自负?还是说… 他玩味地看了看源晴织,虽然水平比绝大多数人要强,但在他眼中还称不上档次,难道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对方的身上了吗? “你认识我?” 准确来说,是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面,能认出来完全是因为平安京所有有头有脸的咒术师他基本都认识,寥寥几个没有见过的,咒力能表现成这个样子的,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两面宿傩了,更何况这副相貌也很具有代表性。 两面宿傩确实是英俊的,或者用英武来形容更为合适,但所有人见他的第一面永远会被扑面而来的邪恶而又混乱的气势所震慑,不管是美是丑在此刻都不再重要,心中所留下的只有恐惧与绝望,到今日他原本的名字甚至都完全被“两面宿傩”这个鬼□□字所覆盖,就好像已经根本不将其视为人的存在。 …虽然他的名声也差不多就是了,只不过是单纯的没人敢给他取外号。源满朔觉得有点头疼,最近他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微妙?明明只是想要找个地方练练手,怎么能这么巧遇到了两面宿傩? “那个‘山神’咒灵呢?” “自然是宰了。”两面宿傩罕见的耐心地说道,只不过话语之下却蕴含着深深的恶意,“如果你是问那个小孩的话,我可是大发慈悲地将‘食物’让给她了。”说完,还“好心”地向右迈了一步让出了道路来。 “…晴织。”源满朔向源晴织示意了一下,源晴织抱着极深的警惕从两面宿傩身旁经过,而两面宿傩只是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源晴织进入了不远处的山洞,猩红色的眼睛中显露出来的是满满的看好戏一样的情绪。 山洞中回荡着的只有源晴织的脚步声和偶尔滴落下来的水声,可渐渐的,他似乎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源晴织的心中有了猜测,他放慢了脚步,在转过一个弯后,看到那个他们之前看到的“新娘”蹲在地上背对着他,发出了啃食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女孩的动作一顿,缓缓地转过头来。 只见她的下半张脸血红一片,不大的手上捧着一个被啃了一半的心脏,鲜血从她的指缝滴落下来,前方的阴影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倒着几个人,看衣服和身形,基本能够确认正是抬着轿子送她上来的四个男人。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源晴织的身上,好像是找到了更心仪的猎物一般,她的嘴中发出了一声嘶吼,脚下一蹬朝着源晴织扑了过来,手中的半个心脏摔落在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源晴织身后的布条解开,长/枪落入他的手中,可能女孩的速度在普通人看来是难以想象的,可是在他的眼中,一丝一毫都看得异常清晰。 他微抬起长/枪,在女孩靠近的时候,猛地向着身侧一抡。清晰的骨骼碎裂声传入他的耳朵,女孩的头骨扭曲变形,直接凹陷了下去,随后身体重重地砸落在了山洞的侧壁上,碎石劈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将她埋了进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源晴织此时才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一会功夫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和两面宿傩有关吗?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去回禀家主大人。源晴织后退两步,闪身到了洞口处,他收到源满朔询问的眼神,顿时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那个‘山神’做了什么?”源满朔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思忖着向两面宿傩询问道。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两面宿傩瞳孔兴奋地缩紧,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源满朔质问他做了什么的准备,到那时他就顺手杀了他,再好的皮囊配合上无趣的内里,也只有作为食材一个用途,但没想到源满朔居然完全没有将他当成罪魁祸首。 是无知者无畏吗?不。 两面宿傩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如果我说是我干的呢?” 源满朔似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在想他居然能问出这个蠢问题还是怎样,手中的扇子一展,很自然地说道:“杀了你。” “很好。”两面宿傩有种想要大笑出声的冲动,于是他也真的这样做了,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又有“勇气”的人了?可惜实力弱了点,不过带在身边做个逗笑的宠物也不错。两面宿傩就这样自顾自地下了决定,压根就没有将源满朔的意见考虑在内,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有将源满朔看成是一个与自己对等的存在,自然也不认为有人能够阻止他,“你是我的了。” “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斩击落在了他挡在身前的扇子上,上方露出了源满朔冷凝的眼睛。他的眉毛微蹙,手臂弯折,主动向后退却了两步卸去了力道,顺带着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能有原先的三分之一都是高估了,完全是全面的下滑,真是够麻烦的。 “还敢走神?”两面宿傩的笑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源满朔的心中一凛,下意识地一脚踹出。攻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两面宿傩的胳膊上,他嗤笑了一声,反手抓住了源满朔的脚腕,手臂上青筋鼓起。 从脚腕传来的巨大力道让他的身体一晃,然后被直接甩飞了出去——似乎两面宿傩顾及不想玩具没到手就被破坏掉,所以有心收了两分力道——源满朔的身体在空中急转,双脚落地不由地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才堪堪停了下来。 “怎么了?继续啊。”两面宿傩拍了拍手看着源满朔,脸上露出的是戏谑的笑容。 源满朔低头咳嗽了两声,然后直起腰平静地看着两面宿傩:“如你所愿。”” 第485章 山神祭(三) “嘭!” 源满朔双脚落在了树干上, 膝盖微弯缓冲了力道,他快速眨了眨眼,手腕用力将扇子甩了出去, 然后脚下一踩,整个人缀在扇子之后飞射了出去。 两面宿傩一拳捶在扇面将其挡飞,然后用左手接住了源满朔的拳头。 气浪向着四周排开,源满朔右腿抬腿上踢,两面宿傩另一只胳膊向下一压, 两相相撞发出了一声闷响, 然而源满朔并未更换攻击方式,只是借着这个姿势向前一记直踹,正中两面宿傩的肚腹。 两面宿傩不由地后退半步,源满朔挣脱了他的手,右脚落地反身旋转,左脚带着风声再度落在了相同的位置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源满朔抬手一招,两面宿傩只觉得身后一阵寒风,他半低下身体, 扇子从他头顶掠过的同时,他看着源满朔眯了眯眼,挥手发出了一道斩击。 源满朔的手指勾住扇子, 手腕一翻挡在了眼前, 一声清脆的交击声过后,扇面上迸溅出了醒目的火花,源满朔右脚后撤, 止住了即使挡住了斩击却在冲击下依旧想要后退的动作。 “呵, 你是谁?”两面宿傩终于正眼看了源满朔一眼, 他意识到眼前这家伙与他所认为的形象产生了不小的偏差,虽然对方咒力微弱,他也没怎么动用咒力,但这种明显是成系统的精妙的武艺可不是随便哪家都会有的,“算了,身份这种东西不过是能增加更多的趣味,如果你的依仗就是这种轻薄的玩意的话,用来跳舞倒是不错。” “等你人头落地想必就不会这样说了。”源满朔的袖子一甩,扇子“啪”的一声合拢,他抿了抿唇,表情似乎有些不好看。正当两面宿傩以为他是被激怒了,兴致高昂地准备开始第二回合的时候,却见他忽然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虽然大多数时候两面宿傩是不会管对方怎样的,但奈何他今天的心情意外的不错,所以他也就勉强停下脚步,准备看看这个直到现在都还挺合他心意的家伙准备使出些什么手段。 结果… 两面宿傩面色古怪地看着源满朔一手撑着树干,明显是在忍耐着什么,最后弯下腰来,嘴里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两面宿傩:……? “喂,你…”两面宿傩话还没说完,就见源满朔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低头喷出了一口血来。 “家主大人!” “滚远点。”两面宿傩随手一挥,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源满朔,此时他已经对源晴织再无半分兴趣,只觉得这家伙就像是美味大餐旁的苍蝇那样惹人生厌,可源晴织的手握紧长/枪,愣是强行接下来了这一击,速度没有半分降低地冲到了源满朔的身边,“您没事吧?” 源满朔用手背轻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吐出这一口血来后,他才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他慢吞吞地直起腰来,缓了口气说道:“无事。”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破坏修复的循环之中,但是这也太脆弱了一点吧? “家主?”两面宿傩看着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整个人纤薄得像是只要稍加触碰就会碎裂开来的瓷器一样的源满朔,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瞬“这和他刚才战斗的是同一个人吗”的思考。但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他掐灭,他还不至于在这方面出错,但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产生了几乎从未有过的新奇感,“你是哪家的家主?” 源满朔和源晴织今日出门并未穿有带有任何源氏标记的衣物,而作为源氏家主的源满朔在传言里…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两面宿傩根据源满朔的样子,完全猜测不出平安京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个这么年轻还身体不好的家主:“那群羔羊中终于出来了一个有意思的家伙。” “无礼之徒!你这个家伙…”源晴织怒火中烧,他向前一步刚想说话,汹涌而来的咒力就如同潮汐一样朝着他们“拍打”了过来,源晴织的身体一僵,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敢置信,霍然转过了头去。 只见山脚下的村落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咒力,让人光是看见就心生压抑,从他们的位置隐隐能听到嘈杂的声响和嘶吼声,源晴织瞬间就想到了山洞中的那个女孩,难道说… “不错,不错!”两面宿傩抚掌一脸欣赏地说道,猩红色的眼睛中显现出来的是完全与人类所有正面的情感不相干的狰狞的神色,“不枉费我等了这么久,真是如同预期一样美妙。” “你这家伙做了什么?!” “不,晴织。”源满朔轻叹了一声,他早就该发现的,“‘山神’…因信仰而成的咒灵,自然也会一些神灵该有的手段,比如说…‘赐福。’” “您是说…”源晴织睁大了眼睛,赐福从明面意义上指的是赐以福泽,小到保佑平安,大到消灾解厄,全都可以概括在其中,但要是换到咒灵的身上… “本质上是由负面情绪而诞生的咒灵,又怎么会有正常的‘赐福’呢?”源满朔摇了摇头,“他们对山神的信仰很深,只怕是所有人都受到过‘赐福’,当时可能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如果没猜错的话,在‘山神’被祓除之后,所有的‘赐福’都爆发出来了,现在只怕…” “如何?你要做点什么吗?”两面宿傩眼含兴味地看着源满朔,他偶尔会欣赏人们从高处跌落,骤然得到然后又失去,得到希望又陷入绝望的“滑稽”场面,此时他也同样期待着眼前的这张脸上露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情绪来,“比如跪下来求我帮忙,说不定我会有解决办法呢。” “你这家伙是不是太恶劣了一点。” “什么?”两面宿傩挑了挑眉。 “我是说…”源满朔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神淡漠地看着两面宿傩,平静地吩咐道,“晴织,离远一些。” “家主大人?” “越远越好。”毕竟是完成分裂后的第一次尝试,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还是离远一点吧。 “…是,晴织领命。”源晴织低声应道,他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两面宿傩,似乎想要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就这样?”两面宿傩有些意兴阑珊,就这?他还以为会有怎样的惊喜,“两个总要逃出去一个吗?” “不。”源满朔抬起手,双手交叠在胸前组成了简易的咒印,在两面宿傩意外的眼神中,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只是为了避免误伤。” “[领域展开]——”心脏上的封印破碎了一角,咒力像是开闸的大坝一样,咆哮着倾泻而出,疯狂地向着周边蔓延,源满朔的双眼蔓延上了淡淡的金色,身体上无时无刻在折磨着他的疼痛减轻,最后消失,他只感受到了异常的轻松,“——[郁单无量天]。” 两面宿傩感受着空气中高度浓缩凝聚的咒力,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他的嘴角缓缓上翘,咧出了一个惊悚的弧度,猩红色的眼眸中的血腥气升腾而起,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扭曲的兴奋和杀意:“原来如此,真是好胆量!一直都在隐藏着吗?” “只是在适应现在的身体。”源满朔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展开领域,如果你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我想想看…试验品?” 两面宿傩的胸膛震动着从喉咙中发出低笑声,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被这样愚弄过,而且有所不同的是,他居然还感受到了高昂的情绪与饥饿的食欲,与愤怒,与杀气混合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嗜血的战意:“我还没尝过能够展开领域的咒术师的味道呢。” “该发火的是我才对吧?”源满朔一点一点地将扇子展开,拇指贴在扇骨之上,“先不说你打的是不是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一切到头来却反悔这样的主意,就单单是…‘跪下’?” 源满朔染着淡淡金辉的眼眸中展露出的是居高临下而又危险至极的锋芒:“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 “那还真是可惜。”两面宿傩好像天生就懂该怎样惹人不快,语调嘲讽地说道,“想必有很多人都想让你臣服在他们面前吧?不,不对。”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源满朔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着什么令人沉醉的美味的餐点,脸上是赤/裸裸的贪婪的食欲:“只要在我面前下跪求饶、引颈受戮就足够了。” “大话谁都会说。”源满朔抬手将扇子指向了两面宿傩,在高浓度的咒力几乎要凝聚成液体的领域中荡开了层层波纹,“实现不了可是会死的,宿傩君。” “真是令人恶心的称呼。”两面宿傩轻啧了一声,身影在瞬息之间在源满朔的瞳孔中放大。 “那你也只有受着的份。”扇子的边锋上闪过了一道流光,“现在开始,才是第二回合。” 第486章 山神祭(四) “就只有这点本事?!”两面宿傩肆意地挥洒着自己的咒力, 一拳狠狠地轰击到了扇子之上,连带着源满朔的手腕都为之一沉, “你的领域看起来是个废物呢。” “别心急,都说了是第一次。”源满朔轻飘飘地落在不远处,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更何况只是九分之一,本来就没什么作用。”最后半句异常小声。 扇子在两面宿傩向他抓过来的手上一敲,扇锋顺势划向了他的脖颈,两面宿傩微微后倾, 感受着劲风在自己的喉咙处扫过,身体向着斜侧方偏移。他的手在地面上一按, 右腿直接朝着源满朔的侧腰抡了过去。 源满朔左手在他袭来的腿上一撑,脚下一用力, 整个人从上方倒翻了过去。他的左手松开, 身体顺势在空中旋转, 右手中的扇子顺畅切入其中,一阵让人有些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扇子带出了一连串的血花。 力量跟刚才完全不是一回事。两面宿傩没有去管自己连骨头都被切断了一半的腿, 他看着源满朔一挥扇子,血珠被甩到地面留下了一条血线, 身上依旧是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着一丝倦怠,瞳孔顿时兴奋地缩紧。 越是这样,最后收获的果实就越是甘美!两面宿傩大笑着, 腿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咒力在他身上升腾而起, 强势地在领域之中挤出了一块空地, 数道斩击接连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着源满朔攻击而去。 “当!当!”源满朔快速挥动柔月,斩击落在扇面上发出仿若金属交击般的声响,随后伴随着火花向着四周偏斜开来,落在地面和周围的树木上,瞬间发出剧烈的轰响,大地开裂,树木倒塌,碎石飞溅,激起了大量的烟尘。 下一秒,源满朔眼前的烟尘一阵滚动,他心道不好,当即脚步后撤,但为时已晚,一只手骤然突破笼罩着的遮蔽视野的烟尘出现在源满朔的眼前,将其直接轰飞了出去。 树木断裂成排倒下,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得一片空阔。源满朔从树林间倒飞出来,踉跄着落在了搭在悬崖上的木制栈桥上。 栈桥一阵晃动,绳子瞬间绷紧,源满朔缓缓吐出一口气,咒力蔓延到他手中的扇子上,然后手臂一屈,将柔月旋转着向前方甩了出去。 两面宿傩带着凶悍的气势和恐怖的压迫感从树林中冲出,追逐而来,在源满朔有些惊愕的眼神中,他狞笑着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在特级咒具中完全是以锋锐称道的柔月。 霎时间血肉飞溅,柔月破开了他周身的咒力防御,触及扇面的手指血肉被磨灭显露出白骨,指节直接断裂飞出,扇锋切入他的手掌,却被他凝聚在骨骼上的咒力强行阻拦住。 手骨剧烈摩擦散发出了隐隐的白烟和焦糊的味道,扇子硬生生的被卡在手心停了下来。血腥味和疼痛刺激着两面宿傩的神经,却让他愈加的兴奋,他一把将柔月拔出,将沾满血迹的扇子随手向旁边一扔,柔月顿时从两座悬崖中间落了下去,隐隐还能够听到它与山壁碰撞的声响。 “还有什么招式就都使出来吧。”两面宿傩落到栈桥上,栈桥顿时摇摇欲坠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但也勉强支撑住了,“空壳一样的领域…你的术式呢?拿出来展示给我看看。” 两面宿傩甩了甩手,手指和手掌的伤口瞬间恢复完全,他张狂地看着源满朔,双眼中闪烁着恶劣的光芒:“该不会这样就完了吧?我可是还没尽兴呢!” 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源满朔的面前,有着尖锐指甲的手直接朝着源满朔的脖颈探了过去。 然而他的手腕下一刻就被牢牢地抓住,骨头在用力之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两面宿傩兴味地挑了挑眉,正对上了源满朔好似没有什么情绪的双眼,然而这样只会让他升起更多的破坏欲:“你真的想要看到?”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他的手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扯,源满朔没来得及放开,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掼到了栈桥之上。 栈桥上的木板开裂,掉入了下方冰凉的溪水之中,黑发在不规则破碎的木板上披散开。两面宿傩反手死死地抓住源满朔的手腕,黑色的指甲直接刺入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洁白的胳膊蜿蜒流淌下来,和他结实健壮的有着黑色咒文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面宿傩凑近源满朔,手指再度用力,源满朔的耳边响起了清晰的骨骼破碎的声响。两面宿傩满意地看着他微蹙着眉,鼻腔里嗅到的是腥甜的血腥味,他低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手指并掌,朝着源满朔的眼睛刺了下去:“不然就去死吧。” 源满朔的手指一勾,刺耳的音啸声响起,柔月从悬崖下方化作一道流光向上飞出,连接着栈桥的绳子瞬间断裂,栈桥从中间被一分为二。 两面宿傩的身体一歪,手擦着源满朔的面颊而过,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下去。源满朔抬手抓住了栈桥边缘垂落下来的绳子,随后右脚伴随着音爆声一脚踹在了两面宿傩的胸口。 两面宿傩瞬间化为了炮弹,撞碎了悬崖的边缘向上飞出,源满朔握着绳子的手臂一用力,整个人飞身向上落在了悬崖的另一边。 他抬起手,袖子向着身侧一挥,狂风乍起,咆哮着仿若龙卷一般向着半空中的两面宿傩冲了过去。 两面宿傩双臂挡在身前,硬生生接下来了冲击,但在高空中的柔月却仿佛笼罩着太阳的光泽一般,从斜后方朝着他的后颈削了过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在两面宿傩的脑海中炸响,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回身接下攻击,然而此时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危险降临的担忧与恐惧,他的心脏被刺激得急速跳动,脸上的笑容扭曲着,下一秒,另外两只手从他的身侧显化出来,直接挡在了柔月的轨迹之前。 鲜血喷涌而出,柔月沿着关节切断了他的手臂,回到了源满朔的手中。他看着半截手臂落地,随后两面宿傩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双脚落地发出了巨响,蛛网纹向着四周蔓延开来,源满朔停顿了一下后了然地说道:“原来如此,这才是‘两面宿傩’这个名字的由来。” “不错,真是让人惊喜。”两面宿傩几个呼吸就恢复好了伤势,他与源满朔在悬崖的两边相望,惬意地活动了一下身体,“不过你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源满朔感受着自己手臂和胸口传来的疼痛,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想知道,兄长的术式、里奈的反转术式,以及其他我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的术式,最终能形成怎样的领域。” 两面宿傩的表情微微收敛,但他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预感,那就是对面这个屡次刷新他印象的家伙,会给他带来一个极大的惊喜。 “[领域叠加]——”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影,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源满朔伸出手,尚且算是简单的咒印上添上了几笔,隐隐向着最初那个繁复的仿佛时刻都在变化着的咒印靠近,“——[上上禅善无量寿天]、[梵监须延天]、[寂然兜术天]、[波罗尼蜜不骄乐天]、[洞玄化应声天]……” 以及… 源满朔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全然变成了金色,深处隐隐有模糊的咒印浮现出来,领域的边界肆意地向外扩张着,到达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灵化梵辅天]。” 咒力蓬勃地燃烧着空气,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模糊地浮现出来,逐渐由虚化实,无数的光点漂浮在领域中,像是夜晚天空之上的银河降落人间,然后飞舞着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是…”两面宿傩的双眼终于完全容纳进了源满朔的身影,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愉悦得眼敛下浮现出的另外两双眼睛的眼珠都在不停地转动着,“你的领域是不完整的?那么现在呢?” “我以为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问题了。”柔月在源满朔的手中蒙上了一层微光,他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在细密的睫毛下,一双仿佛神明一样无情无感的金色眼眸,“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两面宿傩身上的血液沸腾着,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忽然有了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这种高高在上的模样…两面宿傩忽然想到了他曾经特意去找过某些据说很灵验的神社庙宇,但结果不过是一些由欲望凝聚而成的丑陋的虫蝼,让他失望至极,而现在…… 这家伙这副模样,倒是挺适合被供在神坛上的。两面宿傩这样想着,他感受着周身沉重的压力,骨头交错发出了咯嘣的声响:“弑神吗?真是令人愉快!” 第487章 山神祭(五) “弑神?”金色的光点落在源满朔的身体上, 在转瞬之间他的伤势就变得无影无踪,虽然能隐隐感知到领域躁动着想要回归完整,但所幸他还能压制住, 不过…源满朔抬头看着两面宿傩, 他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形象, 只是感慨于两面宿傩的喜怒无常,“你在说什么鬼话?” 两面宿傩的身体骤然拔高了一截, 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这还是他近段时间第一次恢复到本来的模样,他刚想开口就发现了源满朔身上的异状, 这是…已经恢复完全了?反转术式? 不对。 两面宿傩的感知不断延伸,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他忽然怪异地扬起了嘴角:“不再考虑一下吗?就这样放弃了?”看起来竟有那么一点真切的惋惜。 “他在说什么?”虎杖悠仁咽了一口唾沫,完全体的两面宿傩和后世的力量被分摊到二十根手指的两面宿傩完全不可同日而言, 虽然这家伙目前看来还是人类, 但他竟有一瞬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伙在平安时代会被称为“诅咒之王”的缘由。 这家伙…虎杖悠仁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和五条老师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 但相同的是: 都强的过分啊! “是在说那些在咒灵的影响下而‘异变’了的村民吧?”夏油杰的嘴角扬起了悲悯的弧度,双眼中却透露出了自心底发出的冷漠与厌恶来,“恶心的猴子。” “不会吧?不会吧?杰你现在还将普通人称为猴子?”五条悟阴阳怪气地在夏油杰的神经上蹦跳着, 成功地让他的头上冒出了井字, “[Q]里可是有不少的普通人,你有在朔面前说过类似的话吗?” “悟,你…”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来, 刚想说话就被虎杖悠仁打断了, “等等?意思是朔…我是说源满朔, 他不准备救那些村民了吗?” “天真的小鬼。”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虎杖悠仁不服气地发出了异议。 “这就是完全的、彻底的不一样的地方。”两面宿傩不耐地看了一眼虎杖悠仁, 随后将轻蔑的目光投向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他早就弄明白了在这两人的脑子里,源那家伙应该是个怎样的形象,可他们不明白一件事:就算源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想要用这些打动他也不过是一场妄想。 源那家伙,剥掉他的层层外壳之后,究其根本其实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不过这一切都被那些令人恶心的“责任”、“亲情”之类的东西所掩盖了下来,变成了一个扭曲而不自知的悲哀的“怪物”。 两面宿傩对此只有嗤之以鼻这样一种感受,不过不得不说,他既想要看到源满朔破茧而出,又想要看到他就这样永远在其中挣扎,最后困死在其中。不过后来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实在是源满朔为了后者而死之后,世界实在无聊得惹人厌烦,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前者会更加符合他的心意。 然而两面宿傩完全没有将这一切告诉五条悟等人的打算,他可是相当期待看到这些家伙碰壁时的模样,想必能让他的愉快上一整天:“我绝对会把你们的表情保存下来。” “哈?你这个只剩手指的老古董说什么呢?”五条悟转过头来对着两面宿傩鄙夷地指指点点,“脑子终于也坏掉了吗?” “很快你们就会有所体会的。”两面宿傩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五条悟,只是心情不错地观赏着眼前的画面,“到时候可别在那里痛哭流涕惹人反胃。” “谁会哭啊?!” “我没有拯救他们的办法。”在领域展开将那些村民纳入其中的时候,源满朔就已经感知到了他们的状态,他用一种平静到淡漠——甚至于在两面宿傩看来更像是于高高在上——的态度自然地说道,“既然如此,与其过后去处理掉,不如在现在为我贡献出最后的价值吧。” 更何况…源满朔“看到”了埋在村落、山中,藏在洞穴之中的数目不详的尸骸,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因为一己之私献祭给了“山神”,死不足惜。 “真该让他们看看你的表情!”两面宿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于某些眼瞎的人的嘲笑和不可思议,“他们知道他们究竟将一个怎样的人推了上去吗?你这样的家伙…”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紧盯着源满朔的眼中幽深一片:“随心所欲、肆意妄为才应该是你的本性才对,平安京、家族…”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这种东西竟然也能成为你的枷锁,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这样也有意思不是吗?两面宿傩的舌头抵在略显尖锐的牙齿上,发出了一阵刺痛,当一切都被摧毁的时候,这家伙到底能露出怎样可怜又可爱的表情呢? “猜出来了吗?”源满朔对此并不意外,他暴露出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说到底“有名有姓”的家伙也就那么几个,用排除法都能猜出个大概来,“无所谓你说什么,我现在只是想要…”他抬起手,天空中忽然风云汇聚,天色暗淡了下来,阴云沉重地压在他们的头顶,源满朔的脸上缓缓地扬起了一个和两面宿傩有些相似的兴奋中掺杂着疯狂的笑容,“宰了你!” “你这家伙也是一个疯子嘛。”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他愉快地张开手臂,直接跨越了崖壁间巨大的裂缝迎了上去,“来厮杀一场吧!” 云与风搅成一团,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又如同什么远远高出人类的庞大生物的眼睛,黑洞洞地展现在天空之中。云层中时不时划过细密的闪光,传来隆隆的雷声,然后肆意狂乱地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雷龙咆哮着从高空落下,向着两面宿傩扑了过去,两面宿傩狂笑着发出斩击,周遭的一切都被撕得粉碎,四散的电流和电光击打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片焦黑,但很快就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被修复完全。 他与源满朔对撞在一起,一拳捶向了源满朔的胸口,骨头发出了断裂的声响,源满朔的眼睛中散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直接钳制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抬脚用力一蹬。 两面宿傩的手顿时发出了嘎嘣一声,源满朔另一只手的手肘猛地抬起,自下而上砸在了两面宿傩的下巴上。 两面宿傩的头被迫后仰,然而源满朔只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两面宿傩后来伸出的两只手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腰,让他双脚悬空之后重重地向下砸入了地面。 源满朔喷出一口血,他的眼前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他的右手手指一错,扇面展开挡在了面前。 拳头落在上面发出了如同洪吕大钟被撞击一般的巨响,气浪向着四周排开,源满朔的手臂下沉,一道雷光从天空降落,直直地劈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 两面宿傩的身体一僵,出现了短暂的麻痹,源满朔手中的扇子向上捅进了两面宿傩的喉咙,然后左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翻身脱离了两面宿傩的控制。 “不错!”两面宿傩嘴里发出了模糊的声音,他用手在自己的脖颈处一抹,伤口顿时消失不见,眼神中完全是盯住猎物一般的兴奋与残忍,“再用点力!” 好吧,我可算是在今天明白反转术式的麻烦了。源满朔冷静地想着,金色的光点降落,他身上顿时焕然一新,而且看起来对方的反转术式是最高级的,至少在之前砍断了他的手臂,现在捅穿了喉咙都能够恢复,难道非要挫骨扬灰才行吗? 形成领域后剩余的术式不多,就算是再次复制同种的术式,也会直接归合到领域之中,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源满朔将扇子插进腰间站起身来,他的右手一伸,领域内的咒力掀起浪潮,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把完全由咒力构成的弓矢。 不过所幸… 源满朔的左手搭在弓弦上,缓缓后拉,咒力压缩到极致在上面组成了一只类似于箭矢模样的东西,周身散发出了恐怖的咒力波动。 …在领域之内,我的所思所想,皆可以成为武器。 源满朔的手指一松,箭矢瞬间洞穿了两面宿傩的胸口,他的动作停顿了片刻,鲜血从唇边淌下,然而他只是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身体在原地消失,带着爆响的空气朝着源满朔冲了过来。 源满朔快速后撤,手指拨动,几只箭矢瞬间飞射出去,正好与两面宿傩所发出的斩击在空中对撞。 两面宿傩身上的咒力一沉,他直接向前挥拳,咒力沿着他的手臂发出了恐怖的冲击。源满朔脚下的步伐一错,向着一侧跳开,没曾想两面宿傩好似早已预料到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落点,将他直接砸飞了出去。 伴随着剧烈的轰响,源满朔撞碎山壁,有些狼狈地出现在了碎石满地的破碎的山崖边。他甩了甩手,然后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两面宿傩,表情显露出了一丝无奈:“这下麻烦了。” 第488章 山神祭(完) 所以说开领域的第一战就遇上这家伙是不是有点超规格了? 源*为了试探出领域的极限所以一直收着打*满朔微微偏头, 斩击切断了他耳边的碎发,后方成片的树木被倾斜地切断,然后直直地破开云层直冲云霄。一道白线出现在天空之上, 像是一条清晰的分界, 将天空隔成了永不相交的两半。 完全没有办法来一点一点提升掌控度。巨大的石柱自源满朔脚下拔地而起,然后下一秒就被拦腰斩断,上半截顺着光滑的横截面滑落下来。 源满朔向前两步, 从上面飞跃而下, 衣袖如同飞鸟的羽翼一样展开。两面宿傩伸出的手落入他的眼眸,他的手轻轻向上一抬, 两面宿傩脚下的地面一阵晃动,相同的石柱将他带上高空, 同时发出的斩击也骤然偏斜方向失去了目标。 源满朔手中的弓箭一阵闪烁, 风声在他的耳边刮过,他微微后倾身体,张弓搭箭。弓弦瞬间绷紧到极致, 领域之中响起了一声清鸣, 箭矢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向着两面宿傩飞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跟之前相似的招式时,源满朔忽然将手中由咒力组成的弓抛出, 然后对着两面宿傩的方向勾了一下手指。 箭矢在顷刻间拉长变形,化为了坚固的锁链,一端牢牢地缠绕在源满朔的手上,另一端如同灵蛇一般攀附上了两面宿傩的胳膊, 缠绕着锁上了他的脖颈,然后死死勒紧。 源满朔在下坠的过程中手臂用力一扯, 锁链顿时绷紧发出了当啷一声。两面宿傩的身体被紧紧地捆缚住, 脖子上的锁链陷进肉中, 压迫着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脚下一个踉跄,被拖拽着从石柱上方掉落下来。源满朔落地的瞬间,耳边也传来了重物砸落地面的声响,掀起的铺天盖地的烟尘瞬间遮蔽了他的视野。 然而下一秒,哗啦哗啦的锁链碰撞声响起,瞬间拉直的锁链和上面传来的巨力直接将源满朔向烟尘中心扯了过去。 源满朔却像早已预料到一样,并未与之对抗,而是顺势脚下一蹬,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那样,向着锁链的另一头冲了过去。 巨大的斩击沿着锁链破烟尘而出,连带着空气都发出了仿佛被割裂的悲鸣。模糊的咒印在源满朔的眼前闪过,源满朔将手臂伸到眼前,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然后用力一挥。 两道相似的斩击碰撞在一起,空气都仿佛安静了一秒,紧随其后的是响彻天地的轰响,锁链抖动了两下,轻而易举地从中间绷断开来,化为了纯粹的咒力填补进了领域之中。 源满朔被气浪掀飞,他在空中调转身体,落地后倒退了好几步才重新找回重心,然而他一抬头却看到两面宿傩猩红色的双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呼吸一滞,随后他的肚子上就挨上重重一击,气劲直接穿透他的身体,将后方的一切都清空,地面下陷,一直蔓延到了极远的地方,留下了恐怖到惊悚的痕迹。 源满朔的眼前一黑,好像所有的咒力防御都在顷刻间被击碎,他只觉得自己的内脏似乎都混合成了一团,剧痛刚刚传递到脑海,一只手就扣住他的脸,将他向后重重地摁进了地里。 地面以他们为中心凹陷了下去,碎石飞溅,地面就像是张开的编织好的蛛网,将源满朔牢牢地困锁在了中央。 源满朔发出了一声闷哼,模糊的痛呼被他强行吞咽了下去,连呼吸都仿佛能听到空洞的回响,他忍耐着骨骼碎裂的疼痛和大脑的眩晕,指尖紧紧地收进手心之中。 “你用的是我的术式?”两面宿傩半跪在地上,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鲜血沿着肌肉的纹理流淌下来,落在源满朔的衣服上,开出了血花。 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天气中凝结成了白色的水雾,两面宿傩的身躯投射出了庞大的阴影,将源满朔完全笼罩其下。他感受着源满朔的睫毛在他手下微颤,像是轻易就能困于掌心的蝴蝶,翅膀扇动着带来了微微的痒意,血迹从唇边沿着脖颈蜿蜒没入领口,沾染了他的手掌。 “不错嘛,可惜还差了一点。”两面宿傩的手指微屈,莫名的感觉血液流淌在上面带来了一丝古怪的热意,他的喉结滚动,牙齿有些难耐地研磨了一下,也许是战斗中的兴奋和热血沸腾,他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异样的干渴。 果然他还是觉得这家伙合他的心意,两面宿傩这样想着,既然输了,正好当战利品带回去,到时候想做什么不还是随他的意? 如果有其他人前来的话…两面宿傩露出了透露着浓重恶意的笑容,眼神一寸一寸地从源满朔的身上扫过,就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屠杀干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到时候这家伙肯定会露出令人愉快的情态来吧? “喂,你…” 源满朔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两面宿傩双眼微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凑近,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餍足说道:“你想说什么?” [杀…死…] “我说…”两面宿傩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毛骨悚然,就仿佛被什么远远超出认知的生物盯上了一样,没由来的战栗的恐惧从尾椎骨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一双灿金色的眼睛透过他的指缝,牢牢地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给我滚开!” 汹涌的咒力肆意地在领域中冲撞升腾,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咒力的造物,源满朔彻底放开了对咒力和领域的控制,任凭它充斥着天地,无比霸道地夺取着一切,仿佛只要遵循着咒力流淌的轨迹勾动“琴弦”就可以破坏一切。 两面宿傩的四肢和胸腹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贯穿,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柄巨锤砸中,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远处的一处山脊倒塌下来,仿佛天崩地裂的响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穿,而源满朔只是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缓缓握紧。 金色的风暴席卷而来,卷起了“海面”上的滔天巨浪,源满朔的身影虚化,然神情淡漠地出现在了不远处。 金色的光点簇拥着他,仿若成群的萤火虫一样欢欣地飞舞着,源满朔只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放慢,咒力在他的眼中成为了探囊可取的东西。 “果然…根本不需要什么控制,我需要做到的只是…”源满朔看着两面宿傩浴血的狰狞的身影冲破倒塌的山体,他缓缓地在眼前张开手,咒力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好像他就是黑洞的中央。 源满朔的手掌相贴,领域中的咒力瞬间静止了下来,他金色的眼眸中明明清晰地映照着两面宿傩的身影,但又仿佛那只是一粒尘埃,只要拂去就依旧是干净透亮的镜面:“…将一切都破坏殆尽。” “你这家伙!在耍我吗?!”两面宿傩虽是这样说,但是他的内心却意外的没有什么恼怒的感觉,反而有着一种古怪的新奇,就像是被层层包裹的礼物盒,每拆开一层都有着别样的惊喜,让人不由地心生期待下一层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不。不过是…试验结束了。”源满朔平静地说道,“或许我还得感谢你。” 两面宿傩一顿,脸上露出了一种像是被恶心到了一样的表情,然而源满朔压根也不在意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了,他只是右手手臂弯曲,手肘向后,两面宿傩顿时有了一种被锁定了的感觉:“这是‘回礼’。” “哈。”两面宿傩咧开嘴,他向后捋了一下头发,双手在胸前搭建出了咒印,脸上露出了张狂的笑容,“那就来试试看吧!” “[领域展开]——” 水滴落入池塘,咆哮着的恶鬼重叠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神龛前大张着的嘴露出黑洞洞的内里,仿佛是通往地狱的洞口,骨骸满地,堆叠在地面之上,撑起了上方狰狞的神龛。 阴暗邪恶的咒力硬生生在源满朔的领域中开辟出了一角,与之对撞了起来,咒力在源满朔的手中凝聚,四周的空气都荡开了层层波纹,偶尔有细碎而又危险的黑色裂缝时隐时现。 “——[伏魔御佛龛]!”[1] 力量疯狂地冲撞在了一起,整片山崖瞬间蒸发,空气、光线…所有的一切都在其中扭曲,随后猛然爆裂开来。 巨大的令人胆寒的坑洞出现在了中央,从天空中看去,就像是大地被硬生生地从中挖去了一块,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包括连上方遮蔽的云彩都为之一空,像是在其中硬挤入了什么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看去只感受到了一种让人心慌的空荡。 领域被直接洞穿,两面宿傩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从前方能清晰地看到身后的景色。鲜血在他脚下汇聚成池塘,两面宿傩嘶哑着声音大笑出声,他的嘴一开一合地冲着源满朔说着什么,而源满朔只是抬起手狠狠向下一压。 地动山摇,两面宿傩在一片废墟中不见了踪影,源满朔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有些迟钝地放下了手。 “噌!” 源满朔迟疑地伸手触碰着自己的面颊,指尖上的红色清晰地映刻在了他显现出了两分惊讶的眼眸中,一道血痕清晰地出现在了侧脸,血珠沿着下颌流淌下来,滴落到地面。 源满朔的身体晃了晃,单手撑地跪在了地上,领域回缩,化为泡影消失不见,他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封印关合,所有的反噬在这一刻显现在了他的身体上。 “是那个时候…居然还能够伤到,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源满朔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灼烧,领域和咒力的封锁让身体就好像是已经适应海水的鱼重回陆地一样,他的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恼人的疼痛伴随着高热同时袭上了他的身体,连动一根手指都显得分外困难。 “家主大人!”源晴织慌张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这下又要躺上好几天了。”源满朔似乎想要勾起嘴角,但是显而易见失败了,源晴织万分小心地撑着他的身体,在陷入昏迷之前,他似乎若有所觉地往废墟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再无了意识。 麻烦的家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响动传来,碎石颤动着从废墟上滑落,一只裸露着白骨的手挣脱显露了出来,随后无数巨大的石块被轰然掀开,血淋淋的几乎辨不出原样的身影出现在了上方。 “很好…非常好!”两面宿傩紧盯着源满朔离开的方向,血肉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复原,“真是令人心喜!源氏的家主,源满朔吗?” 第489章 目的达成 在大多数人都在因为两人恐怖的武力值而惊叹震撼时, 个别几人的注意力却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这…这…”庵歌姬结结巴巴地说道,她无视了不知已经开始第几场“斗殴”五条悟等人,有些迟疑地用手背贴上面颊, 然后被自己散发出热意的脸吓了一跳,弄得她有些偷偷摸摸地去看了看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 可恶!这个奇怪的张力是怎么回事?!庵歌姬咬着嘴唇, 有些心虚地眼神乱晃,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盖过了她对于两面宿傩的忌惮和恐惧。 “我知道了。”家入硝子的声音飘渺得像是从天边而来,她的眼神锁定了两面宿傩…外加禅院甚尔,语气笃定地说道:“肉食系。”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五条悟的身上, 出于那么一点微末的同学爱, 她勉强将“小学鸡”三个字咽了下去,换上了不知是褒是贬的另一个词:“纯情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带上了一点迟疑。 “纯情系放到五条悟的身上…”庵歌姬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高光,“是不是有点侮辱这个词了?” “歌姬, 我听到了!”五条悟滋哇乱叫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 她忍不住后仰身体,向着五条悟投去了嫌弃的目光, “没想到歌姬你懂得这么多, 还有,什么叫我侮辱纯情系了啊?!” “闭嘴!”庵歌姬僵硬了一下,她看着从四面八方朝着她望过来的眼神,恼羞成怒地吼道, “不然你说说你干过什么?” “哈?”五条悟的嘴角得意地上翘, 他充满优越感地看了禅院甚尔等人一眼, 洋洋得意地说道, “朔可是主动亲过我呢。” 悟, 夏油杰眼神死, 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前因后果?而且事情是你说的那样吗? “呵。”禅院甚尔气极反笑, “那你就给我去死吧!” 本来隐隐有暂且平息下来的趋势的大混战再度开启,并且更上了一层楼。 一个月后。 源满朔“安详”地躺在床上,双眼空茫一片,他只感觉源里奈熬药的水平又精进了,喝下去的时候甚至有了一种记忆删除的错觉。 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意见来,即使有着源里奈的反转术式在,他也反反复复病了一个月的时间,现在都已经开春了,虽然温度还是没有什么要回升的样子…源满朔不禁想着自己是不是跟外界犯冲?怎么每次一出去总得发生些事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他确定了在展开领域之后他就不用去思考更多的东西,而且七重领域叠加之后他就基本站在了平安京的天花板上,至于八重和完全展开…源满朔看着源里奈带着寒风,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的模样,眼皮不自觉的一跳,暂时还是不要想了,就连这次的七重都要慎之又慎,不然的话… “抱歉。”源满朔还没等源里奈的话出口,就一脸诚恳地抢先说道,“是我的错。” “…您道歉得倒是挺熟练的嘛。”源里奈的话被堵了回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源满朔,缓缓扯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您还记得您答应了什么吗?” “这个…”源满朔快速眨了眨眼,“主要是我也没想到…”竟然会碰到两面宿傩。 等等?两面宿傩? 源满朔忽然意识到他忘了什么,他模糊地想起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似乎还能感受到两面宿傩的气息和咒力,也就是说那家伙有极大可能还没死…麻烦。 源满朔用手撑着坐起身来,源里奈心头一惊,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数落了,赶忙上前来扶住了源满朔:“您这是做什么?您现在还没有康复,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去叫人过来就是。” “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源满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再躺下去就真成废人了。” “您说什么呢!”源里奈蹙着眉,不赞同地说道,“您要是废人的话,其他人算什么?” “好了,里奈。”源满朔轻笑了一声,双脚踩在地面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院子里的树木都沾染上了点点绿意,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好上了不少,源里奈见状赶紧手忙脚乱地为他披上了外衫,“我也该活动活动了,身体都要生锈了。” “我去书房,将晴织他们都叫过来吧。”源满朔吩咐道,他记得有关两面宿傩的资料一直有在被收集,现在这种情况…他得去重新回顾分析一遍,顺便提醒一下晴织他们。 “可是,家主大人…”源里奈劝阻的话刚起了个头,就看到源满朔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咬着牙跺了跺脚,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按照源满朔的要求将事情传达下去。 然而源里奈在过后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手上熬药的动作一顿,有些狐疑地向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源满朔转移注意力敷衍过去了? 很好。源里奈幽幽地看着眼前咕噜冒泡的汤药,阴影打进来,莫名有种童话故事里女巫在熬制魔药的既视感,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就再苦一点吧。 源满朔:? 源满朔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吧,或许也不是那么真,当然,过后要遭遇怎样的“折磨”先不提,他来到书房先是将与两面宿傩有关的事件浏览了一遍,然后与自己脑海中浅薄的印象一一对应,将其纠错填补了进去。 这里面肯定有不真实的地方,最起码…源满朔嘴角抽了抽,不要将你家中的“宝贝”失窃这种事也安到两面宿傩的头上啊!以他跟两面宿傩打下来这一场的了解,那家伙如果真想要什么东西的话,真的不会“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突入,然后随手杀光阻拦他的人,一点不避讳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东西取走吗? …而且话说你这么说,不怕两面宿傩真的找上门来吗?作死也稍微给我有点限度! “家主大人!”源晴织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能够明显听出他的心焦,但还是克制着礼貌地说道。 “进来。”源满朔将卷宗放到一边,抬起头带着笑意说道。 源晴织和源佑柊走了进来,源佑柊看着源满朔疑惑的眼神,低声禀报着源江秀和源宁冬外出检查巡视产业还未回来,所以他和源晴织就先过来了。 “那之后就转告给他们吧。”源满朔低咳了两声,然后顶着源晴织担心的眼神摆了摆手,“只是想让你们注意一下,如果碰到两面宿傩的话,能走的话就不要多做纠缠,佑柊,你也一样。” “家主大人?”源佑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领域…也不行吗?” “就像领域之间也有差距那样,佑柊你对付普通的领域不也是比较轻松的吗?而两面宿傩…”源满朔若有所思地用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面颊,他能够感到两面宿傩的领域还有很多隐藏的没有展现出来,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在他领域的范围内强开领域,并且在他击穿了两面宿傩的领域之后,还能够伤到他,这种规格…佑柊会输的,他可不认为两面宿傩到时候会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意思在,“总之,如果我不在的话,不要涉险。” “是,家主大人。”源佑柊果断应道,完全没有一丝源满朔说他比不上两面宿傩的负面情绪存在,“您的领域我跟晴织了解了一些,不知…” 源晴织当时依照源满朔的吩咐,撤出了很远,但是发现这样远远不够,他压根赶不上领域扩张的速度,所以他也就抛却了在领域边界停下的想法,直接远离了村落的位置。 他正好目睹了那些村民们变为了和他在山洞中所看到的小女孩一样的“怪物”,然后随着光点的降落,他们就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一样倒在地上,生命力也被抽取一空,他对此并无任何想法,在他看来,这些人能为家主献出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荣幸,他只是有点担心… 家主大人已经因为领域出过好几次问题了,他无法阻止源满朔的决定,但至少…源晴织闭了闭眼,想到自己已经两次被要求离开源满朔的身边,心中就产生了对无力的自己的痛恨…我也要能分担一点才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强。”源满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但是后遗症也是同样的大。” 领域越是往上叠加,在关闭之后,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重新复原,按照这次的状况推测来看,平常二重、三重的领域叠加应该不会出现多大的问题,有里奈的反转术式在,顶多在之后会难受上两天,应对普通的情况已经足够了。 “所幸结果是好的。”仔细想想,除了两面宿傩这个“意外”之外,他想要探究领域的功效、适应战斗的目的都达成了,甚至还是超额完成,所以只是两面宿傩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源满朔不确定地想着,随之就将自己突然冒出来的“以后说不定会有麻烦”的念头抛于脑后:已经是春天了,今年的祓禊也快到了,还有播种、踏青,时不时还要去朝会上露上一面…在那之后就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耗费人力物力去找的话也不划算…到时候再说吧。 源满朔叹了口气,他看着成堆的文书,认命地拿起笔,再不开始的话就真的做不完了,总得在祓禊之前,让一切都恢复到原状才是。 第490章 吃酒 祓禊仪式过后。 “终于结束了。”源满朔摆脱了一众与他问安的贵族公卿, 打了个招呼提前退场,在人后露出了一副仿若解脱了一般的表情,“真不知道兄长以前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时间已经迈入四月, 温度开始回升,周围的树木也开始长出娇嫩的叶子,大多数人都换上了相对轻薄的衣服, 而源满朔只是象征性地解下了披风,保暖措施依旧是那样充足,不然要是一时不慎受了凉, 以他现在的情况, 说不得又得病上一场。 但源满朔的精神尚且不错,因为祓禊仪式的时间较早,而且也需要有足够的体力支持,所以他昨天早早(相比于平日)就休息下了。正好今天的天气也还不错, 源满朔也罕见的露出了几分闲适的姿态来,于是也就没着急回去, 而是和源赖光几人在街道上散着步。 由于天气的转暖, 街道上的铺子也重新开了起来, 愿意出门溜达的人也多了不少, 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大多都是一些时令新鲜的东西。 “嗯?”源满朔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看到不远处一个有些老旧的牌子重新挂了上去, “这个时间?今年的日子提前了?” 这是一家已经有些年头的卖点心的铺子,虽说比不得家中做的精致, 口感也比较粗糙, 但是用料扎实, 食材本身的味道十分纯粹, 价格也比较合理,尤其是在早上点心刚出锅的时候,热腾腾的香气飘出来能吸引很多过路人的注意。 他原先外出的时候,如果得了空闲,偶尔也会买上一份,虽说是点心,但是用来垫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想到今年的开店时间竟然这么早。 “既然正巧遇到了,就去买一份吧。”源满朔镇定地说道,然后补充上了一句,“不许告诉里奈。” 所以说里奈到底有多大的威慑力啊。源*体质很好*没怎么生过病*赖光不由地露出了一点同情来,而且自从源满朔开了领域之后,药品的味道就越来越恐怖,甚至都有了一种能和毒药相提并论的感觉了,不说是人人闻之色变,但是怎么说呢…最近外出做任务的人受的伤都少了。 从这点上来看,也勉强算是…一件好事? “请问您…大人?”店里的老婆婆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等她看清源满朔的样子后,顿时露出了笑脸,熟络地说道,“您还是要老三样吗?” “是的,每样要一点就好。”源满朔微笑着说道,源晴织拿出钱袋,将钱币交给了老婆婆,老婆婆从台子下拿出包点心的纸,每样都取了两块,然后将另一边一看就是新样式的点心也装了两个进去。 “这是?” “自家酿的梅子做的馅。”老婆婆脸上的皱纹都透露出了慈祥的笑意,“尝尝看,家里人都说好吃。”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源满朔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但当他伸手刚想接过包好的点心的时候,一只手却越过他将其提前拿在了手中:“你喜欢吃这种玩意?” 两面宿傩掂量了两下手中的点心,脸上露出了几分微妙的嫌弃。 !! 什么时候?!源晴织心头一惊,长/枪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然后上前一步将源赖光挡在身后,充满戒备地看着两面宿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我说我将这一条街上的人都杀了会怎么样?”两面宿傩看着源满朔,猩红色的双眼中充满了恶意,“就算是你也保护不了这么多人吧?”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店了。”源满朔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表情平淡中透露出了一丝不悦,看似好像是答非所问地说道,“东西拿来。” 两面宿傩挑了挑眉,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险恶了起来,但只是奇怪的局限在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范围内,下一刻,两面宿傩的气势却忽然一收,他抱着臂若有所思地看着源满朔,莫名地问道:“吃酒吗?” “哈?”源满朔歪了歪头,发出了疑惑的鼻音。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源晴织有些愣神地站在那里,他眼睁睁地看着两面宿傩左拐右拐,带着他们到了一个院落之中,然后吩咐着一个叫里梅的去准备餐食,随后就懒洋洋地靠在一边,完全无视了他们。 难道真的只是吃酒?源晴织有些不安地想道,可是明明两个月前还在打生打死… “再看的话,你的眼睛就别想要了。”两面宿傩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把头给我低下去。” “你…” “不许对我的下属发号施令,宿傩君。”源满朔坐在他的对面,闻言带着一丝不悦地说道,“你越界了。” “越界?笑话。”两面宿傩对于源满朔的说法嗤之以鼻,在他来看这单纯的就是凶兽对于自己的领地和上面所属的东西的占有欲罢了,不过他今天的心情不错,也不打算为了一个蝼蚁跟源满朔争执,“换一个称呼,恶心死了。” “要求还真多。”源满朔看出了两面宿傩的不以为然,但他也只是蹙了蹙眉,然后说道,“宿傩,行了吧?” “你是故意的吗?”两面宿傩危险地眯起了眼。 “那叫什么?两面宿傩大人?”源满朔云淡风轻地说道,“那样就是恶心我了。” “啧。” 完全不像是…关系好的样子啊… “事先声明,我没有喝过酒。”源满朔对着为他斟酒的里梅点了点头,然后注视着澄澈的酒液说道,眼中似乎带上了一抹好奇。 在之前,源满仲因为他尚未成年,所以从来不允许他喝酒,后来…因为身体缘故和需要保持头脑清醒,他也从未尝试过,仔细算来…这还是第一次? 两面宿傩端起酒碗的动作一顿,他用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源满朔,然后仰头喉咙滚动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碗底落在桌面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两面宿傩左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撑着脸,向着源满朔抬了抬下巴,用命令般的语调说道:“喝给我看看。” 源满朔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是端起酒碗凑到唇边,小心地抿了一口。 一入口舌头首先感受到的是火辣,源满朔几乎是本能地吞咽了下去,酒液仿佛化为了火焰,灼痛的感觉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然后迅速扩散开来,源满朔捏了捏手指,似乎是想要忍耐,但最后还是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侧过头去小声地呛咳起来。 “家主大人!”源晴织下意识地就想要走过来,随即他眼前的地面开裂,一道巨大的斩击落在了他的鞋尖之前,像是硬生生地画出了一条鸿沟。源晴织停下脚步抬起头,眼神冷凝地对上了两面宿傩傲慢的视线,“都说了,滚远点!” “我也说了,不许命令我的下属。”扇锋上闪过一抹寒光,斩击与柔月相撞,扇子被挡开,斩击偏斜飞出了房门,斩断了庭院中的大树,树干倾斜着倒下,砸在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源满朔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抹薄红,但是神色中却充满了警告:“一而再,再而三,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好说话的人吗?” “不,从来都没这么想过。”两面宿傩微微前倾身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源满朔的表情,“只是觉得果然这个样子更顺眼一点。” “所以说…”钉崎野蔷薇的表情有点木然,她现在充分怀疑起了自己的经验(虽然她没有经验),“他真的不觉得这样像是调戏一样吗?”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是一副很正常的样子?难道有问题的是我吗? “正常,平安时代的正常风俗。”五条悟的笑容灿烂,只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了磨牙的声音,“理解,理解一下。” 你这完全不像是能理解的模样啊!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说了吗?找你吃酒。”两面宿傩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伸手将酒碗倒满,然后朝着里梅摆了摆手,“顺带着看看你这副破烂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 里梅欠了欠身,转头向着后方走去,看样子貌似是想要去往厨房的方向。 “是这样吗?”源满朔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平静地拿起酒碗,然后猛地掷出。酒碗在里梅的脚边摔碎,酒液溅出打湿了他的鞋袜,他的身体猛然一僵,只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让他不敢动弹一下,“如果我一会看到婆婆的尸身出现在这里,你不会想要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两面宿傩的瞳孔兴奋地缩紧,他的嘴角勾起,然后大笑出声,他既惊奇于源满朔能够猜出他的想法,又对此感到理所当然。他的手一拍桌子,转头对着里梅喊道:“里梅,还在等什么?将菜都上来吧!” 里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恭敬地跪下说道:“是,宿傩大人。” “里梅的料理做的可是一绝。”两面宿傩随意地用筷子夹起一片肉丢到嘴中,对着源满朔介绍道,“好的食材可是难得的。” 这家伙,没完没了了!源满朔闭了闭眼缓缓地放下筷子,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光,然后向着源赖光和源晴织吩咐道:“别动。” 源赖光和源晴织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怎么?”两面宿傩意味深长地说道,猩红色的眼睛中仿佛有血色在流淌,“难道还怕我下毒不成?” 第491章 鹿肉 “下毒?呵。”源满朔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被片成薄片的肉在烧灼过后微微卷曲,上面还涂抹着褐色的酱汁,散发出了肉类独有的香气,可是上面的纹理在他眼中却是异常醒目, “这是什么肉?” “我可是特意选择了一头肉质最为细嫩的‘小鹿’。”两面宿傩用手撑着脸, 好整以暇地看着源满朔,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吃不惯鹿肉吗?” “鹿肉?”当我没见过鹿肉是什么样的吗?源满朔冷笑了一声, 他用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 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两面宿傩,“真是抱歉,还是你自己享受吧。” 刚刚要是不阻止的话, 想必等我跨出门的那一刻,就能看到婆婆的脑袋摆在台阶上, 还有…源满朔看着这些两面宿傩口中的“鹿肉”, 面色沉了下去,好一个“鹿肉”! 想要激怒我, 看着整条街道在战斗的余波中毁于一旦是吗?如果再严重一些, 展开了领域…源满朔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轻笑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两面宿傩就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赖光,晴织, 我们走。”我凭什么顺你的意呢? “这个脾气…”两面宿傩眼见着源满朔走出院落不见了踪影, 却没有半分想要阻止的意思, 只是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下一秒, 一声微不可察的声响传进他的耳朵,两面宿傩的身体暴退,只听咔嚓一声,桌案断裂开来,酒水菜品从上面滑下,接连掉落到地上,碗盘摔了个粉碎,地面顿时一片狼藉。 是那个时候…两面宿傩的眼前出现了源满朔起身的时候,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的动作,他从喉咙中发出低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肆意地传出院落:“喂!里梅!你看到没有?!” “是的,宿傩大人。”里梅微笑着说道,“源家主果然…” 里梅的心中警兆突生,他果断地跪伏下来,额头紧紧地贴在手背之上。劲风划过,斩击落在墙上发出了巨大的轰响,石块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隐隐能从裂缝中看到外面的环境。 “谁允许你这样叫他的?”两面宿傩张狂的笑容收敛,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家主?呵,不过是一个无用的累赘罢了。 “是!万分抱歉,宿傩大人!”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淌下,里梅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完全不敢辩驳什么,“还望您恕罪。” “所以要按照原来的想法去将那个家伙杀掉吗?”两面宿傩自语道,他看到那个从源满朔手中抢过的包起来的点心还完好无损地放在一边,他挑了挑眉,手指一勾,上面的绳子应声而断。两面宿傩用手指拈起一块塞入嘴中,牙齿关合研磨之间,酸甜的内陷被挤压出来,充斥了整个口腔,“这种甜腻的东西…算了,打算被知道就没有意思了,下次…” 两面宿傩随手将纸包丢进地面上乱七八糟的汤杨水水之中,原本样式完好的点心顿时被弄得一片脏污,他大踏步地走出了屋子与庭院,好像将发生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就还上一份更好的吧。” “亏了。”源满朔忽然这样说道。 “家主大人?” “喝了一口不喜欢的酒,还把点心落下了。”源满朔轻轻叹了口气,“得不偿失…不,压根就没有得。” 源晴织似乎有点想笑,但最后也只是弯了弯眼睛,没有出声,源赖光眨了眨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朔,鹿肉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鹿肉有问题,而是那些根本不是鹿肉。”源满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难看地说道,这个样子是在喝源里奈的苦药时都没有出现过的,“反正你只要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源赖光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反正他已经将“鹿肉”的纹理记在了心里,只要以后看到类似的避开就是了,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不过两面宿傩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算了,也怨不得他们。”源满朔有些无奈,不说能与两面宿傩势均力敌,就是能阻拦他一会的人选他细细数去也就不到十指之数,还是不要为难这些咒术师了。 “鹿肉是…?”庵歌姬想到关于两面宿傩的一些传闻,再想到源满朔的表情,感觉自己已经猜出来那是什么了,但她依旧怀抱着一丝希望,声音颤抖地询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五条悟打了个响指,然后目光危险地看向了两面宿傩,“胆子很大嘛。” “‘宴请’自然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两面宿傩丝毫没有将他们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双手在身前拢在袖子里,反倒是对着他们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是这样的吗?” “问题是你拿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对啊!”这种东西吃下去的话,会做噩梦的吧!庵歌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只感觉自己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但她注意到几个学生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表情,还是勉强忍耐了下去。 “歌姬…果然是好老师呢。”五条悟幽幽地说道。 “你闭嘴!咦?等等?”庵歌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慢半拍反应了过来,抬头用一种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术式的眼神看着五条悟,“你这居然是夸奖?”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五条悟抹了两把泪,摆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 “有。”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一点都没有留情面啊,歌姬。 话题就这样在不动声色之间被转移了,即使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所谓的“鹿肉”指的是什么,但貌似除了两面宿傩之外,在场的不管是哪方的人,对此的接受程度都不怎么良好,更别说是一知半解的学生了。 所以,就赶紧让这一段过去吧。不少人这样在心中祈祷着,接下来还是别再发生太过刺激的事情了吧?也考虑一下他们的接受能力啊! 而现实也勉强顺应了他们的期望。 “源…殿下?”一个温润的声音有些迟疑地说道。 源满朔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青年站在那里,他稍微反应了一下就回忆了起来:“麻仓君?你不是应该…” “您叫我叶王即可。”果然没错!麻仓叶王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喜色的同时,内里也充斥着犹豫和不安,这还是他第一次存在于如此“安静”的世界当中,而这对于从小就被无数混乱的心声所困扰的他来说,简直是如同奇迹一般的事情,“因为环境实在过于吵杂,我又对其中的活动不太感兴趣,所以就提前离开了。” 麻仓叶王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每年的祓禊仪式又是不能缺席的,尤其是这段时间麻仓家的人由于安倍晴明回来的缘故,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实则那充满嫉恨与贪婪的心音都要溢出来了,而他表面装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内心中其实充斥着的全是厌恶和烦躁。 本来这次他也只打算在祓禊仪式上走个过场就赶紧离开,结果在忽然之间,一直萦绕着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不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接连不断的或恭敬或谄媚的问好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麻仓叶王在茫然中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被一群人簇拥着的背对他的身影,羽织上源氏的家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对方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有些讶然地冲着他点头微笑,他才仿若如梦初醒一般回了个礼,过热的大脑慢慢冷却了下来。 那位是…源氏的家主?麻仓叶王之前听说过源满朔的名声,但论人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为什么他的[灵视]会失去作用?是与对方有关吗? 麻仓叶王的心中惊疑不定,他尝试着远离了源满朔,在到达一定距离之后,各异的心音又重新包围了他,只是随着源满朔的到来,里面的内容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讨好的、爱慕的…他眨了眨眼,快速向前走了两步,这才让自己被影响得有些加速的心跳恢复了平静。 是真的!麻仓叶王的手在袖子中收紧,眼睛中亮起了一抹光亮,或许是源家有什么术法能够阻挡窥探内心的术式?他想要上前去试探一下,但是一方面源满朔被人群所包围,另一方面他也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凑上前去。就在他思考着该用什么方法接近的时候,在祓禊仪式结束之后,他一转头就发现源满朔不见了踪影,一问之下,才知道源满朔提前离开了。 麻仓叶王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失望,没有了目标,他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也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里。 结果没想到能在这里恰巧碰到。麻仓叶王觉得今天肯定是他的幸运日,他在与源满朔交谈了几句之后,礼貌且隐晦地提出了拜访请求。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凑到一起来了? 第492章 犯冲 “叶王君, 今日实在是事务繁忙…”源满朔在心中叹气,怎么一个两个都选择在了今天,是因为只有祓禊这天板上钉钉地能见到我吗? 我也没有那么不好找吧?想想我上次出门…好吧, 可能确实有点困难, 外出好像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源满朔的眼神飘了一下, 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地想道。 “是我唐突了。”麻仓叶王歉意地说道,“既然如此, 可否在之后递上拜帖?”言下之意是另约一个时间。 麻仓叶王也是没办法,按理说他不应该就这样明显地表达出他有事想要找源满朔,但奈何源满朔的面一向难见:一是这位源家主对于宴会之类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平常也很难在外面看到他的身影;二是不是所有的信件、拜帖都能够送到源满朔的手上的, 一些不重要的在开头就会被刷掉, 而送到源满朔手上的, 只要他不想, 他也可以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回绝掉,这样一来二去,想要站到源满朔面前,比之登天的难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源满朔眨了眨眼,有些哑然,他不留痕迹地从麻仓叶王的身上扫过一眼,没有从表面上发现什么, 所以为什么非要登门拜访吗?他记得他与麻仓叶王之前并没有交集才对,唯一可能有点关系的就是安倍晴明…晴明君又干了什么吗?(安倍晴明:我没有!还有,“又”是从哪来的?) 源满朔随意猜测了一下, 但论他怎样想都想不到麻仓叶王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着最重要的祓禊过去之后, 接下来也会稍微轻松一点, 如果是和晴明君或者麻仓家有关,只是拜访的话,答应下来也无妨。 于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源满朔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他就朝着麻仓叶王点了点头,温声说道:“那我就恭候了。” 麻仓叶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表情也微微舒缓了下来,要是不成,他就得想想其他方法了,但难度无疑会大得多,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顺利得他都有点不可思议:“万分抱歉,打扰您了。”他注意到源满朔有些疲惫的神色,迅速提出了告辞。 源满朔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扇子,看着麻仓叶王透露出两分轻松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嘴里喃喃自语:“下次还是坐马车吧。”我不过是想要活动一下,怎么这短短一段路,就能遇到这么多事情? “好像朔你确实每次出门都能出现点状况?”源赖光默默回顾了一下源满朔的经历,声音笃定地说道,“没有例外。” “也没有这么严重吧?”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源满朔心中所想的却是:我果然跟外界犯冲。果然不出门是对的,源满朔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所幸在接下来回到源家的路途中没有再遇到什么突发事件。 葵将源满朔身上的外衫解下,看着源满朔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掩嘴轻笑:“我还在想着您明明是先走了一步,怎么还没有回来。” “路途坎坷。”源满朔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叹气,最后却没忍住笑了出来,“如果之后看到麻仓叶王的拜帖,就送过来吧。” “是。”葵欠了欠身,“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移步。” “帮大忙了。”源满朔用手按压了两下眉心,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在祓禊仪式上得知的消息在他脑海中乱七八糟地蹦跳着,纠缠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线团,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御三家禅院、加茂和五条家的家主全都更换掉了,禅院家我知道,加茂拓弥似乎是前段时间受了风寒,精力支撑不了家族事务,所以才让加茂苍斗上位,而五条家… 源满朔沉进水里,只将嘴以上的部位露出水面,眼神有些空茫地想着。 虽然五条家的官方说法说是五条纪自觉自己跟不上时代,年龄也已经大了,所以主动退位让贤,后半句话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跟不上时代”… 知情者纷纷表示你是在糊弄鬼呢?你就差站在“风口浪尖”去拥抱世界了,还什么“跟不上时代”…那我们算什么?趁早把自己埋进棺材里得了。 而真实原因…只能说是异常的随便。五条崇在这次祓禊仪式中,在私底下嘴角抽搐地告诉他们,五条纪一看其他几家都换了家主,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虽然之前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他说着什么“如果我还坐在这个位子上的话,是不是你的辈分就会下跌?而且以往与你差不多的纷纷上位,你心里该多难受啊!不行,我可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 五条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这家伙就在第二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张将五条家家主之位交给他的字条,像是生怕有人能找到他一样,连个面都没有露,跑得那叫一个快! 五条家瞬间变得兵荒马乱,他们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准备,造成的后果就是即使是在继任仪式上,也没有几个人露出笑脸,甚至在不经意间,都会产生是不是有灵魂从他们的头顶飘出来的错觉,搞得一些参加的人疑神疑鬼地想着:他们这是参加继任仪式没错吧?怎么弄得像是在参加葬礼一样? “确实是葬礼。”五条崇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出现真的很罕见,一般都是针对禅院涉一的“特殊待遇”,但到最后他也只是做了个口型,表达了一下他怒不可遏的心情,克制着没有发出声音来。 真的很生气啊。源满朔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五条崇将手指骨节都捏出了咯嘣声,只觉得叹为观止。五条崇平日里的脾气已经够好了,迄今为止能将他气成这样的,除了禅院涉一就是五条纪了…只能说五条家不愧是五条家,总能弄出点出人意料的事情。 “你们…这么随便的吗?”来自禅院真希微妙的语气。 五条家长老本来想要反驳,但他回忆了一下,虽然没有像这样不靠谱,但历来“放飞自我”的其实也不少,于是他诡异地沉默了下来,而这个态度自然让其他人明白了点什么。 不是吧?我只是问问啊?!居然是真的吗?众人大开眼界,不少人表示他们以为五条悟当年的继任仪式就够随便的了,原来这其实是你们的常态吗?一下子感觉自己对御三家之一的印象都被刷新了。 “果然是五条家主啊。”来自禅院涉一抑扬顿挫的语调,“什么都阻止不了他那颗奔向自由的心。” “…你想打架吗?”五条崇的神经瞬间崩断,转过头对着他冷笑道,很好,我对付不了五条纪那混蛋,我还对付不了你吗?! 随后便是每次见面例行的吵架环节,他都听累了。源满朔面无表情地将这段记忆在自己的脑海中掐灭…啊,他想起来了,他好像确实看到了一眼麻仓叶王,当时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不过由于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麻仓叶王也没有上前来,所以他也没太在意,没想到之后还是碰到了。 还有两面宿傩…源满朔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没进了水中,黑色的头发在水中飘扬,眉眼在水下显得安宁而又沉静,任谁也看不出他在转动着什么恐怖的念头。 如果真要想干掉他的话,应该需要叠加八重领域才行,可是这样身体能撑得住吗?源满朔自知他绝不仅仅是病了一个月那么简单,只有他自己能够感知到,有好几次他的身体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但都硬生生挺了下来,至少在找到办法之前,他不能再往上叠加了,只为了一个两面宿傩并不值得。 源满朔冷静地思考着,那么封印之类的术法呢?可那都需要大量的准备时间,两面宿傩不可能没有防备…算了,暂且还碍不到什么事,如果连家中失窃这样的破烂理由都能往他头上推的话,就当做是一个固定的背黑锅的人选吧。 水声哗啦哗啦地作响,源满朔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水珠沾染在他的睫毛上,在眨动之时掉落下来。沾湿的黑色头发贴在身上,水流顺着皮肤淌下,轻柔地与水面融为一体,再也不见了踪影。 氤氲的水蒸气似乎是浮在水面上的薄雾,然后缓缓地随着气流飘荡开来,源满朔似乎是觉得不太舒服,伸手将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在暖意中透露出一点淡粉的后颈。 随着水被拨动的声音,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源满朔湿漉漉地踩在地板上,不甚在意地随手将衣服披在了身上。 “朔大人!”葵看到源满朔就这样走出来顿时吓了一跳,她快速拿起巾帕包住了源满朔的头发,一寸一寸地擦拭着,蹙着眉嗔怪道,“您这样会着凉的。” “只是一会工夫。”源满朔轻笑着说道,几个侍女赶忙去将开了一个缝隙的窗户关上,然后将早早准备好的姜茶放到源满朔的手边,又急匆匆地取来了干燥的用来替换的衣服,不多时,源满朔就神清气爽地坐在了书房之中。 “好了,让我看看,今天又有几个跳梁小丑。”源满朔翻开纸张,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表情平静地说道,“因为祓禊已经押后了一段时间,可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要怪就怪你们选的时机太不恰当了吧。” 第493章 打开新世界大门 几天后。 “我还是觉得这里有问题。”源满朔指着册子中的一行对源江秀说道, “这个数字不应该这么大才对,虽然今年的价格是有所浮动,但是这三个月的用量已经快要赶上去年一整年的了, 还是再去查一遍…” “朔大人。”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您之前吩咐过的麻仓叶王的拜帖到了。” “暂时就先到这里, 江秀,这一部分你再去核验一遍。”源满朔合上册子, 将其递还给了源江秀,“进来吧,葵。” 源江秀接过册子,恭敬行礼之后冲着走进来的葵点了点头, 然后脚步匆匆地与她擦肩而过, 消失在了长廊尽头:“这是…?” “又到了该核算账目的时候了。”源满朔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 有些无奈地说道, “每年都有几个月是这样…不说这个了,拜帖呢?” 葵将拜帖递给了源满朔,源满朔只是刚看上一眼就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说道:“居然是用了私人的拜帖,是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说他已经和麻仓家的矛盾不可调和了呢?”如果是后者的话,连拜帖上署的都只有自己的名字,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 这可就相当于撕破脸皮了。 平安京的拜帖一般分为两种,家族的与私人的,家族的先不谈, 私人的拜帖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关系较好的朋友之间才会使用, 而且在署名的时候, 也会在名字之前加上家族的姓氏, 如果有官职的话,还会将其也加在前面,但是麻仓叶王这一张拜帖…右侧方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麻仓叶王,好像整个与麻仓家区分开来了。 “明天吗?下午的时候正好有空闲。”源满朔将拜帖收好放到一边,“暂且就先看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又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吧。” 第二天。 “麻仓大人,这边请。”一个侍女朝着麻仓叶王欠了欠身,然后脚步轻缓地在前方带着路。 诧异的神色在麻仓叶王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所听到的来自于侍女的心声之中,竟然没有太多“多余”的想法,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对于接下来工作的计划安排,时不时闪过一丝对于源满朔的担忧和理所当然的崇信和赞美。 麻仓叶王…麻仓叶王大开眼界,他之前就听说过源家在平安京众家族中的奇怪画风,而按照现在这一照面看来,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但不得不说,他宁可听到这样的东西,都不想要听到某些表面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私底下一片脏污的家伙的心音,可能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 相似的话语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麻仓叶王看着几个路过的人,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如果在这里时间待得太长的话…他该不会被同化了吧? 麻仓叶王:莫名产生了几分担忧。 “叶王君?”源满朔眼神微妙地看着似乎是在发呆的麻仓叶王,他已经捧着茶杯停顿了好几秒了,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实在抱歉,只是…”麻仓叶王睫毛颤了颤回过神来,儒雅俊秀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好久都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麻仓叶王觉得不管是什么的作用,能让他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已经足以让他心情愉快了,如果能找到缘由自然更好,找不到…他抬头看了看源满朔,眼中掠过了一抹深意:如果能够打好关系,难道还怕来这里没有一杯热茶喝吗? 安静…吗?源满朔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只是平静地询问道:“之前没有问,叶王君的来意是…?” “那么我就失礼了。”麻仓叶王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开口,沉默了一会后,他带着一分犹豫说道,“不知您这里是否有可以阻止自身的‘想法’泄露的术法?” “想法?” “就是能够屏蔽他人对自己的探查…之类的。”麻仓叶王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然后紧接着又补充上了一句,“我可以用其他东西来交换。” “这种术法有很多。”源满朔露出了微笑,他看着麻仓叶王饶有深意地说道,“但我想叶王君想要的并不是这种类型的吧?” 屋中一时间陷入了寂静,麻仓叶王缓缓地勾起唇角,挺直脊背,此时他端坐在那里的样子才有几分能和安倍晴明并称的大阴阳师的模样:“不愧是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王君本来也就没有隐瞒什么。”源满朔好奇地看着麻仓叶王,“所以传言是真的?” “是。”麻仓叶王干净利落地承认了下来,“总体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出入。” “真是辛苦了。”源满朔感慨道,“要听到那么多本来不想听到的东西。” 麻仓叶王怔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终于透露出了两分真心实意,他心中想着不管这句话有几分真假,但他感觉他已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无论源满朔的名声在平安京是如何的令人“敬畏”,也依旧有着那么多推崇信赖对方的人,嘴上却矜持而又自傲地说道:“这算不了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用[灵视]看到人们心中的卑劣和丑恶,可说到底[灵视]不过也只是一个“道具”,如果仅凭着它,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任人驱使的用于窥探阴私的傀儡罢了,而现在他能够成为平安京首屈一指的阴阳师,就足以说明他的天分和努力了不是吗?至于那些中伤他的言论…麻仓叶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 “所以叶王君的来意是想要知道我是如何屏蔽掉心声的?”源满朔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麻仓叶王的来意,但当他的话一出口,却看到麻仓叶王摇了摇头,“不,是[灵视]在您以及以您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失效了。” “失效?”源满朔的眼神一闪,脑海中浮现出了模糊的印象,他记得在展开领域与两面宿傩战斗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过一些杂音,不过当时被他完全忽略过去了,难道说… “您是想到了什么吗?”麻仓叶王看着源满朔的表情询问道。 “还不能确定,请恕我不便告知,但如果真是我所想的这个原因的话,想必你的期望就要落空了。”源满朔沉吟片刻,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不是能够推广授予他人的东西。” “…那就没办法了。”麻仓叶王放松了身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在,或者说其实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不过既然这样说的话,就意味着[灵视]只会在源满朔周边失效吧?“这样想想其实也不错,最起码我一下子就能知道是您来了。” “这下想要在叶王君面前隐藏行踪可就变成了一件麻烦事。”源满朔和麻仓叶王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这样也不坏。麻仓叶王这样想着,最起码他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能让他对上源满朔,就算是麻仓家也一样,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放弃原本的想法,如果他们非做不可的话… 麻仓叶王垂下眼,掩盖住了自己双目中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冷酷,实在不听人劝,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大义灭亲了。 “正好也要到晚饭的时候了,叶王君可要留下来…”源满朔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了近乎重合的两个声音,一个是出自葵,另一个则是… “朔大人,安倍晴明前来拜访。”“朔君,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门被一下子拉开,安倍晴明手中拎着一个竹编的篮子,兴致勃勃地想要说些什么,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源满朔对面的麻仓叶王。 安倍晴明的笑容微微收敛,他看了一眼源满朔,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篮子,有些苦恼地说道:“哎呀,看起来带的不够多。” 麻仓叶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朝着源满朔姿态优雅地施礼:“朔君,这次就不打扰了,下次还是由我来宴请吧。”不知何时转变了称呼。 “不,是我没有安排好时间。”源满朔轻飘飘地看了安倍晴明一眼,然后将麻仓叶王送出了门,“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本身就是我主动提出…”麻仓叶王的声音顿住了,然后看着源满朔轻松地笑了出来,“这样下去就没完了,总之,还是欢迎我的吧?” “自然。”源满朔浅笑着说道,“随时欢迎。” 目送着麻仓叶王离开后,源满朔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转过身来走回了屋中,看着安倍晴明面露危险之色:“晴明君,来拜访的话,总要提前打声招呼吧?” 安倍晴明将手中的篮子递给葵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源满朔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一种茫然和疑惑:“你没有收到吗?” “…收到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头上同时冒出了一个问号。 第494章 迟钝 “不对啊, 我明明送信过来了。”安倍晴明陷入了沉思,他翻找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认自己确实是将信送出去了, 当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检查了好几遍, 怎么会没有收到呢? 就在他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 一只纸鹤从门口晃晃悠悠地飞了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到了桌子上, 就像是有灵智一般,转头找了找,然后朝着源满朔扇了扇翅膀。 源满朔疑惑地走近,用手指触碰了一下, 纸鹤的身上顿时亮起了一抹微光, 从中传出了安倍晴明的声音:“朔君, 我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食材, 傍晚的时候去找你借用一下厨房。” 安倍晴明:…… 源满朔:? 安倍晴明…安倍晴明无话可说,他默默地用手戳了一下这只纸鹤,嘴里吐槽道:“你这是迷路了吗?”从早上走到傍晚,绕平安京一圈都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晴明君。”源满朔用手扶着额头,一脸的不忍直视,“你什么时候能靠谱一点?”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咳,一个意外, 新研发的术法总会出点差错。”安倍晴明镇定自若,并且试图将事情敷衍过去,“不用在意这点小事, 来看看我今天带了什么过来吧。” “所以说, 试验新术法不要老到我这里来。”源满朔无奈地说道, 他转头看着葵手中的篮子, 虽然已经不再活蹦乱跳了,但看那一开一合的嘴就知道尚且还是鲜活的,“沙梭鱼?” “其实是今天忽然有点想吃香鱼。”安倍晴明洒脱地说道,“但谁叫现在不是吃香鱼最好的季节,但是我正好看到有新鲜的沙梭鱼,所以就买了一些回来…” “…然后就来借用我家的厨房?”而且这个新鲜程度,你怕不是一路飞到琉球去了吧?源满朔叹着气摆了摆手,葵将篮子拿走,想来是送去厨房了,他可是知道安倍晴明今天又请了假没去阴阳寮,原来就是去干这个了,“下次稍微注意一点,要是我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突然闯进来,即使你是我的友人,也不是可以轻轻放下的事情。” “都说了今天是意外了。”安倍晴明笑眯眯地说道,他摇着蝙蝠扇,讨好地为源满朔倒上茶水,“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 辛苦在飞的时间太长了吗?源满朔无言以对,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安倍晴明脸皮挺厚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什么“白狐公子”…好吧,“狐狸”这点倒是还蛮像的。 “说起来,麻仓阁下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安倍晴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源满朔拿起茶杯的动作一顿,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倍晴明,有些好笑地问道:“怎么?该不会平安京之前传言的你和叶王君不对付是真的吧?” “……” 源满朔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不会吧?难道是说中了?可是据他所知虽然平安京内将两人相提并论,好像是一副势同水火、针尖对麦芒的模样,但实际上两人的交集并不算多,而且两人的性子在他看来都不是很难相处,怎么会… “怎么说呢?”安倍晴明蹙了蹙眉,他并不擅长在背后说人什么,但这毕竟涉及到他唯一的友人,所以他还是挑挑拣拣的、含蓄地提醒道,“麻仓阁下的手段有些…酷烈,而且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惹人厌烦但是又不得不接近的臭虫一样。 “实际上真要说的话,不过是一些理念上的不合,但是你也知道,他背后的麻仓家一向是一副小人行径…”安倍晴明的眼中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厌恶,他对于麻仓家的印象从他们开始针对贺茂忠行开始就一路下滑,到现在已经几乎有点眼不见为净的程度了。 “与我交好的是麻仓叶王,跟麻仓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源满朔的眼中荡出了一丝笑意,“而且论起手段的话,我也没比他差上多少。” “确实,忽然觉得这群人里,最和善的就是安倍晴明了。”如果麻仓叶王真的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麻仓叶王的话,庵歌姬抬头望天,惆怅地说道。 想想看源满朔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吧:对他唯命是从的源家先不谈,御三家单看一个禅院涉一就知道不好相与,那与禅院家齐名的另外两家还能好到哪去吗?平义盛和橘清恒,甚至包括被干掉的藤原琉生,任哪一个来到他们的时代,咒术界高层都得死的透透的,而剩下的就只有… 两面宿傩、麻仓叶王和安倍晴明。 真是光是想都替平安京感到绝望,这一大群人里,除了安倍晴明之外,有一个…不,有半个是善良阵营的吗? 就说安倍晴明为什么能成为传奇呢?庵歌姬的眼睛失去了高光,这是什么地狱模式?不传奇一点根本就活不下来啊!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算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安倍晴明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操碎了心,明明朔君完全不需要他担心来着,他在源满朔微妙的眼神中揉了把脸,又再度提起了先前的那个问题,“所以麻仓阁下是来做什么的?” “虽然叶王君没有要求我保密。”源满朔看着葵和几个侍女将餐点在他们面前布置好,霎时间独属于食物的香气就扑鼻而来,“但是这是叶王君的私事,晴明君如果想要知道的话,请容许我去问一问或者…” 他将做好的沙梭鱼往安倍晴明的面前推了推,然后冲着他眨了眨眼:“自己去跟叶王君交流一下。” “你这还真是一碗水端平,明明是我先来的。”安倍晴明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顿时眼睛一亮,“不枉费我飞…耗费了这么大精力,不用过多的调味也很美味。” 话说你这是承认了吧?为了一口吃的一路飞到了琉球去。源满朔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被安倍晴明称赞的沙梭鱼他也只能勉强用舌头品尝出细嫩来,而味道就比喝白水强不了多少,而那唯一一点优点也在吞咽时喉咙产生的疼痛中消散于无形。 所以说我才比较喜欢点心,本身味道就偏甜,再加上原本就喜欢吃,既不会让人察觉出来,又能尝到些味道。源满朔这样想着,然后就看到安倍晴明放下了筷子,蹙着眉看着他:“朔君,你是不是…” “葵,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晴明君有些事情要谈。”源满朔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偏头向葵吩咐道。 葵闻言,默默欠了欠身,然后带着几个侍女离开了房间,将门缓缓关合。 “朔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安倍晴明等待了一会后,接着表情凝重地问道,“你的情况远远不止你所说的那些。” “只是觉得这些算不上重要。”源满朔平静地说道,“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无须在意。” “无须在意?”安倍晴明用手扶额,他只觉得自己头痛得厉害,“如果真的无须在意的话,你为什么要让葵她们退出去?” 安倍晴明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源满朔的情况,在知道他为了承载领域而将自己的灵魂分裂了之后,他不好冲源满朔发火,于是就自顾自的把自己关在家里生了好几天闷气。 在除了对于源满朔的担心和气愤之外,他还有着对于自己的责备,结果真的与他当时想的一样:在他做出占卜,源满朔得知自己最后不会死之后,他果真毫无顾忌地继续进行了下去。 如果是其他人在占卜过后,依旧不管不顾地去作死,他自然也不会多加劝阻,可是源满朔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呢?安倍晴明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当时他能够多提醒两句,一起来想办法的话…是不是能让现在的情况好上很多? 可是以朔君的坚持…安倍晴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也许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吧? 源满朔只是垂眸看着茶杯中飘出来的热气沉默不语,安倍晴明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朔君,你总不会认为我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与你相伴了这么长时间,对于你知之甚详的身边的人会对此一无所知吧?” “我知道。”源满朔翘起唇角,眼神温柔地说道,“我们彼此只是心照不宣。” “…真是搞不懂你们。”安倍晴明再度叹了口气,他认命地看着源满朔,无奈地问道,“影响有多大?一点都尝不出来?” “不,只是比较迟钝。”源满朔摇了摇头,“味道如果重一些还是能尝出味道来的,可惜身体情况并不允许…反正最近胃口也不太好,无论是怎样都差不多。” 差不多这个词可不是这样用的!安倍晴明心痛地看着鲜美的沙梭鱼,这种美味尝不到岂不是少了人生的一大乐趣?他还想着秋天的时候去采点板栗… “我去想想办法。”安倍晴明认真地说道,顺带着“警告”了源满朔一下,“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情。”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领域这种事怎么能说是“多余”呢?源满朔眨了眨眼,看着安倍晴明沉默而又坚持的表情,他只好发誓道,“好的,我最近就待在家里总可以了吧?”反正也不想出门。 安倍晴明似乎是嘀咕了一句什么,看表情显然是对源满朔的保证充满了怀疑,在匆匆用过饭食之后,本来还优哉游哉的平安京众人就见到了一副奇景:安倍晴明面沉似水地从源家中走了出来,见到人极其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疑问和慌乱,这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第495章 流言 这天, 麻仓叶王在屋子的窗台前摆弄着花枝,随着春天的到来,花枝上也有了两个小小的花苞, 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开出好看的花朵来。 麻仓叶王这两天的心情颇好, 即使去完成了两件名为解除“诅咒”, 实则是贵族公卿家不可言说的烂事都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和朔君的交流真的很愉快,这可是他第一次不用装模作样, 能够平等而又坦然交流的对象,虽然最后安倍晴明的到来让整个过程出现了一些瑕疵,不过也无伤大雅,所以说下一次宴请安排在什么时候比较好…唔, 反正肯定不能在麻仓家就是了。 就跟安倍晴明对于他的印象一样, 麻仓叶王对于安倍晴明的态度也很微妙, 一方面由于各方各面的影响, 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将安倍晴明视为竞争对手的,而另一方面,他也得承认,他是对安倍晴明是存在着一点恶意和嫉妒的,甚至还带着微末的自惭形秽:为什么会有安倍晴明这种光风霁月的人存在?即使他听不到人们的心音,可是有些脏污的东西都是摆到明面上来的,怎么会有人在见到了那么多之后, 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更改? 这样一来,不就表明是他太过卑劣和丑恶吗?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麻仓叶王缓缓蹙起了眉毛, 有些不悦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因为[灵视]的作用, 他一向不喜欢周围有太多人, 自然很难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前呼后拥”的排场, 在大多数时候也只有寥寥几个随从和侍女,再加上他喜静,院落也设得比较偏僻,周围人也知道他这样的习惯,所以一般都会多加注意,而今天这种情况还挺反常的…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叶王大人。”侍从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低头弯腰恭声说道,“长老们请您过去。” 那群老家伙又想做什么?麻仓叶王的神色一冷,心中浮现的只有烦躁和厌恶,但他还是回答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麻仓叶王简单收拾了一下,向着往日里议事的地方走了过去,然而还没等他到门口,扑面而来的混乱嘈杂的心音就弄得他一懵,这是什么情况? “叶王,你来了。”麻仓家的大长老眼尖看到麻仓叶王出现在了门口,顿时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知道源家和安倍晴明间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麻仓叶王表面上一片淡定,实则内心中满是茫然,朔君跟安倍晴明…他回忆了一下安倍晴明那好似不经通传就直接进入了源家的行为,关系应该很好啊?能发生什么?还是说出现了什么变故? 随着各式各样的心音汹涌而来,麻仓叶王渐渐理清了事情的经过:起因是在他去源家拜访的那天,有人看到安倍晴明面色沉凝地从源家走出,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即使路上碰到了别人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答两声,而在那之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无论是谁去请他,得到的回复都是相同的拒绝。 可关键在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安倍晴明和源满朔的关系不错,他们也从未避讳这一点,那么是什么造成了现在这种状况呢? 一开始有人不知是出于幸灾乐祸还是什么,说安倍晴明可能是与源满朔闹翻了,他们的行事作风本来就是两种风格,在某方面出现意见相左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个观点一时间受到了广泛的认同,但是后来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提出了反驳: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么他们早就该闹翻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看说不定是什么可能影响到整个平安京的大事要发生了,所以安倍晴明的表情才那样凝重。 众人:对…对哦,这么说好像确实…等等?! 某些人轻而易举的就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或者说像是什么吵架,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这类的理由在他们的脑海中压根连浮现都没有浮现出来,也不知道在他们的心目中源满朔和安倍晴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尤其是会这样想的大多都是一些“大人物”,而在他们这样认定之后,难道下属还会反驳他们吗?于是,奇奇怪怪的流言就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开始发酵,直到今天…终于找到了麻仓叶王的头上。 麻仓叶王以一种万分不情愿的心理琢磨了一下他们的心路历程,得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你们是不是闲得慌?怪不得一天到晚总是有咒灵冒出来,能不能收敛一下你们的想象力?有这个时间就不能去干点正事吗? “叶王,你之前不是也去拜访源家了吗?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大长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麻仓叶王,开口说道,“你也是麻仓家的一员,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逃脱不了。” 麻仓叶王的手指微微一动,面上没有出现什么异样,只是带着两分诧异和遗憾地说道:“大长老,我也只是跟源家主见过一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呢?” [废物!] 大长老叹了口气,面色温和地对着麻仓叶王安慰道:“没关系,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能和源家拉近关系的,到时候什么安倍晴明…哼!” [不是能够听到别人的心声吗?这样都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该不会是故意隐瞒下来了吧?不,既然我们能做到暂且隔绝灵视的力量,想必源家这样的东西也少不了,可惜,要是能得到什么隐秘的消息或者把柄…] 大长老温言鼓励了麻仓叶王一通,就让他先行离开了,麻仓叶王听着自他离开之后就再度激烈起来的讨论声,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隔绝[灵视]的力量?可笑至极! 在知道麻仓叶王的[灵视]可以无差别地听取别人的心声之后,麻仓家可以称得上是既贪婪又恐惧,他们既想要利用[灵视]的力量来为家族、自己谋取利益,又不想要自己的心声被别人所知,所以他们一直在找寻可以隔绝[灵视]的方法。 可惜直到现在为止,除了源满朔之外,麻仓叶王还没有发现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完全阻挡[灵视]的力量,即使是安倍晴明当面,他也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或许连不成字句的声音,更别说是这些连安倍晴明一根指头都比不上的家伙了。 但这也给了他一个灵感,既然他们想要屏蔽[灵视],那就让他们屏蔽掉,只不过这个“屏蔽”是他们自以为的。 他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演了一场戏,麻仓家就真的以为他们费劲巴力从“古籍”中找出来的方法是可行的,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些咒符的造价高昂,而且维持时间也比较短暂,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更换。 麻仓叶王今日发现大长老的身上带着咒符,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万无一失,却没曾想麻仓叶王将一切都听到一清二楚,真是… 令人恶心。 麻仓叶王的脸笼罩在了廊下的阴影之中,一直温润的好似永远带着一抹笑意的脸如果此时让其他人看到,想必绝不会认为麻仓叶王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只会想要远远地逃离。 他眼神缥缈地看着天边落下的太阳,从唇边遗漏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太渺小了。” 不过虽然他不认为安倍晴明和朔君之间能出什么事…麻仓叶王慢慢走回了屋子中,看着窗台上的花盆陷入了沉思,要不要去问一下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源满朔有些哭笑不得,他的面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猜测,稍微好一点的是可能平安京会出现什么势力变动,比较可怕的是什么源家要像对付藤原家那样,再次掀起新一轮的大清洗…反正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他的思维在此刻与麻仓叶王达成了一致,这已经不是脑子里有洞的程度了,这是洞里长了个脑子吧?有这个时间倒是少给他找点麻烦啊。 “家主大人,我们是否要…”源宁冬请示道,源江秀已经算账算得晕头转向,所以今天是由他来向源满朔汇报各种事务。 “不用,让他们猜去吧,等过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自然会停下来。”毕竟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源满朔随手将东西放到一边,然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说晴明君知不知道这件事?” “应该还不清楚吧?”源宁冬想到安倍晴明已经将自己关在家中好几天了,时不时还传出来些奇怪的咒力波动,估计他此时还是一无所知的。 “那就有笑话看了,料想就算是他也想不到他只是表情稍显凝重了些,就能传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流言。”源满朔的眼中充斥着笑意,就在这时,一只纸鹤从窗口朝着源满朔飞了过来,源宁冬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低头看了一眼后,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 源满朔取过纸鹤,在听完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之后,他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某人啊,就是不经提。” 第496章 有小毛病的术法 “朔君, 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办法,虽然有点聊胜于无…”安倍晴明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在看到源满朔的表情时, 他的话顿时停了下来, 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眼神, “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稀奇的表情。”源满朔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古怪的形容, 还没等安倍晴明发出疑问,他就主动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他,“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安倍晴明一脸茫然地接过,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源满朔整个人在此刻透露出了一种“不怀好意”, 他低头大致浏览了一遍, 然后动作能明显看出顿了顿。 这是什么东西?安倍晴明快速眨了眨眼, 他抬头和源满朔对视了一眼,又再度低头充满怀疑地确认了一下,貌似从头上飘出来了一个问号。 源满朔缓缓地将脸别到一边,好像在努力给安倍晴明留下点面子,但显而易见的失败了。他顶着安倍晴明怀疑人生的眼神,慢吞吞地用袖子挡住了脸,然后从后面传出来了一声压根就没怎么掩饰的轻笑。 “哎呀, 这真是…”安倍晴明无奈地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自己不过是几天没有露面,事情怎么就传成这样了?还真是那些贵族公卿一贯的作风, 正事能拖就拖, 在其他闲事上倒是时刻冲锋在“八卦”的第一线, “我可怜的名声啊。” “晴明君, 是谁曾经说的‘名声这种东西只是负累’的?”源满朔放下手臂,眼中还残留着一丝笑意,“现在开始哀叹起自己一路下跌的形象了?” “可能是两种‘名声’之间的落差有点大?”安倍晴明陷入了沉思,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原先好像还只是促狭和惫懒…或许还有两分不识抬举?现在好像一下子转变成了什么助纣为虐的家伙?” 真是意外,原来你还知道你原先是什么形象。源满朔挑了挑眉,只感觉有些好笑,他可是听贺茂保宪说过(有安倍晴明这个师弟在,总感觉他在几年内苍老了好几岁),某个赫赫有名的大阴阳师,可是三条打鱼两天晒网,迟到早退,三十天中有二十九天在请假的典型,原来本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两人显然都没有将平安京内的传言当一回事,只是当成一件可以用来打趣和调侃的事情,在短暂的放松和谈笑过后,安倍晴明想起了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对了,关于味觉的事情,我这两天想出了一个主意,自己尝试了一下,结果还不错。” “又是新术法?”源满朔不是不相信安倍晴明的能力,但是每次安倍晴明开发新术法的时候,虽说整体上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的几率在半数左右,而且总是在事后才会发现进行修复,“已经试验过了?” “朔君,我也不是每次都会出问题的。”安倍晴明抗议道,“而且这是我在某一个术式上得到的灵感,我只是选取了一小部分将它简化了一下,是有基础在的。” 安倍晴明这样说着,神神秘秘地示意源满朔伸出手来,他身上的咒力波动一闪而过,手上流淌过了一抹微光,然后搭上了源满朔的手。 他左右看了看,从盘子里拿起了一粒还沾着水珠的杨梅,然后塞进了嘴里。 源满朔惊讶地睁大了眼,他感受到了杨梅的汁水在嘴里爆开,然后口腔中蔓延起了酸甜的味道,他情不自禁动了动舌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安倍晴明做了什么。 “怎么样?虽然还有很多缺陷,比如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术法好像只能在我身上生效,而且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应该就只有…你在想什么?”安倍晴明眼看着源满朔陷入了思索,他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用在战斗中好像还不错。”让对方感受到与自己一样的伤痛什么的。源满朔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一回神就看到了安倍晴明满头黑线的表情,“你给我放弃你的想法,都说了是简化版本。” 源满朔遗憾地打消了他的念头,但老实说,他还挺喜欢这个术法的,毕竟谁不想要吃点好吃的呢?但是目前看来这个术法局限性很大,想要进一步完善也有点困难,只能依靠安倍晴明自己改进,其他人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就像是[反转术式]虽说是一种咒力的使用技巧,按理说是可以传授的,但是世界上会[反转术式]的依旧屈指可数一样,安倍晴明的术法中也有着独属于他个人的技巧,其他人想要学习的话,如果无法代入安倍晴明的思维和视角,没有他精密操控的力量自然会异常的困难,可这个世界上能赶上安倍晴明的又有几个呢?所以短时间内,不管有多少人想要获得安倍晴明的术法,这些术法暂时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使用。 “总而言之,偶尔尝试一下还可以,如果想要长期的话…”安倍晴明表示即使是他的话,想要更改可能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已经很惊喜了。”源满朔笑着说道,“不说这个了,你说当他们看到你今天面无异色地跑过来,他们还能编出什么故事?” 安倍晴明觉得他应该还算是正常人的思维,谁知道那群家伙又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叶王君昨天还来信询问了,说是麻仓家最近都紧张兮兮的。”顺便还暗示着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他不介意再多来一点,短短几行字从上到下都充斥着幸灾乐祸的情绪。 这么一想,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麻仓家是不是都得罪了来着?源满朔陷入了思索,单是安倍晴明还好说,毕竟从风格上来讲,他就不会用什么阴狠的手段,但再加上麻仓叶王…嗯,他们能活到现在还真不太容易。 “这还真是…”安倍晴明手中的蝙蝠扇一展,挡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大快人心。” 你居然和叶王君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我觉得你们下次见面也许有可聊的话题了。 “家主大人。”源里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已经到时间了。” 安倍晴明惊奇地看到源满朔有那么一瞬间脸上出现了一丝抗拒,而他还从未见过源满朔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心中不免的浮现出了一抹好奇,可等源里奈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 安倍晴明的身体不明显地后倾,似乎想要离那碗感觉好像飘着黑气的汤药远远的,他看了看那碗药,又看了看源里奈,最后目光落在了源满朔的身上,里面好像透露出了一丝敬畏。 朔君,汤药的颜色是不是有些不对?这真的是给人喝的吗?安倍晴明与源满朔进行着眼神交流。 虽然…但是里奈的水平还是很高的。源满朔咳嗽了一声,回避了安倍晴明的问题,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有些问题该怎么解释,比如:里奈究竟是怎么将药熬成这个样子的? “家主大人,再不喝的话药就要凉了。”源里奈礼貌地对着安倍晴明欠了欠身,转而对着源满朔温声说道,“这是今天最后一碗了。” 源满朔似乎是叹了口气,他动作缓慢地端起药碗,凝视着碗中泛出诡异色泽的液体,屏气凝神,仰头一饮而尽。 万般滋味在他的嘴里炸开,源满朔有时候真希望他在味觉上的迟钝能够用在这方面,然而这终究只是一个梦想。他闭了闭眼,沉默了两秒后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收走药碗的源里奈问道:“里奈,你这又是添了什么进去?”居然还能做到更苦吗? “我调整了一下药方,放了一点甘草进去。”源里奈笑语盈盈地说道,“是不是味道好多了?” 甘草…不是甜的吗?源满朔带着一种对自己记忆的怀疑,看着源里奈走出了房间,然后转头看向了安倍晴明:“晴明君,你说…晴明君?” 安倍晴明僵硬地坐在那里,像是遭到了什么冲击一样,表情一片空白。源满朔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结果他就像是石化了一般,连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 源满朔的眼皮一跳,他起身走到安倍晴明的旁边,在做好了心理准备后,用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安倍晴明的身体左右晃了晃,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下一秒,他的上半身就好像是一棵被砍伐下来的树木一样,维持不住平衡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咚”。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源满朔的脑海中掠过,没有敌人入侵,也不可能有诅咒在安倍晴明的身上生效,所以说…他缓缓地用手捂住了脸,痛苦地说道:“晴明君,这个术法居然还是双向的吗?” 你不是说你试验过了吗?! 安倍晴明,平安京首屈一指的大阴阳师,在源里奈的汤药的威力下,再起不能。 第497章 “罪魁祸首” “不, 我真的没有下毒。”源满朔已经不想要了解平安京内的流言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了,他面无表情地对笑得都有点直不起腰的麻仓叶王解释道,“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是, 我知道。”麻仓叶王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他昨天在委托过程中意外碰到了安倍晴明, 就着最近的事态发展简单问了一句,光是看安倍晴明的样子就知道事实肯定不是像外界所说的那样, 但是… 对比起平安京某些人疑神疑鬼猜来猜去的模样,当事人的这种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真的很容易惹人发笑。 不行,再笑下去朔君就要“恼羞成怒”了。麻仓叶王咳嗽了一声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重新恢复成了那个优雅端方的阴阳师, 就好像刚才那个笑得开怀的家伙是另外一个人:“但是您要知道, 事实有时候远没有传言来的有趣味。” “平常的那些还不够他们传的吗?果然还是太闲了。”源满朔平静地说道, 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 危险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自从安倍晴明那天跟游魂一样从他家中走出去后,平安京的传言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已经收到了来自各家族的各种试探口风的信件抑或邀请,他一边头疼这些家伙能不能往好的地方想一想,一边想着自己该不该解释一下,经过麻仓叶王的这一番话后,他决定…给他们找点事做, 省的一天到晚在那里胡乱猜想。 于是在接下来的朝堂上,众多贵族公卿就见到了一场乱战:无论是家族子弟还是位列朝堂的大人物,一个一个的, 从家风不正(虽然也没有几个正的)到尸位素餐, 被一条一条地拿出来批了一顿, 没有一人幸免于难。 平义盛和橘清恒眼皮直跳地想要反驳些什么, 但就那么点微弱的声音(因为不是什么涉及到太大的利益问题,就并没有太过重视)在火力全开的源家面前压根算不了什么,于是这么劈头盖脸的连续三天之后,所有人都惊悚地发现怎么这些“大人物”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成佛了似的? 在某些人试探着询问,并且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整个平安京顿时笼罩在了一种“噤若寒蝉”的气氛之中,每个人一时间都显得乖巧极了,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什么“流言”一样,甚至不少人因此工作效率都提高了,生怕正好撞上源满朔被抓了典型。 …所以说你们难道是什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吗?这种时候才会长些记性? “这些家伙先不谈,反正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指望不上他们什么。”钉崎野蔷薇试图冷静下来,但最后还是一撩头发仰天长叹,“关键是安倍晴明!原来他实际上是这个样子的吗?” 由于基本每年都会有一些关于安倍晴明的,或者是有安倍晴明出场的电影、电视剧,甚至是动漫播出,所以安倍晴明基本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但其中的形象都没有相差太大:“白狐公子”、强大的阴阳师…这些都不是说笑的。 可是怎么说呢,里面所描绘的大多都太过完美,而他们所见到的安倍晴明虽然大部分都符合他们的印象,比如容貌俊逸、优雅风趣什么的,但是某些小缺点却让他更贴近“人”,而不是被他们所知晓的完美的“神”。 但是… “术法的出错概率也太高了吧?”钉崎野蔷薇吐槽道,“光是见到的这两个全都有问题。” “野蔷薇,你以为我们现在有多少术法是在安倍晴明的基础上改良过来的?”五条悟伸出了一根手指朝着她晃了晃,“而且新术法的开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根据记载,平均每有一个新术法成功,都会有超过十个人在其中丧命。” “十个?”钉崎野蔷薇掰着指头数了一下,“也就是说…” “咒力可不是什么平稳缓和的东西,安倍晴明完全是以一己之力将平均值降下来了。”禅院真希冷静地说道,“仅仅只是一点不算严重的小问题,在庞大的基数上,用天才来形容他都显得有些侮辱了。” “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夏油杰忽然出声,紫色的眼睛中是一片深思,“将我们带过来的就是安倍晴明。” 一坐皆惊。 “你说什么?!”禅院直毘人惊骇地睁大了眼,如果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说安倍晴明直到现在都还活着?“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夏油杰轻蔑地朝他们看了过来,“更何况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我也是才将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的。” 夏油杰只听到朔和后来出现的那个模糊的身影说了什么话,然后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他将八岐大蛇和那个身影的事情告诉了五条悟,决定先将这一切隐瞒下来,可是后来等到安倍晴明出场的时候,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后来渐渐的就与那个出现在薨星宫的人重合在了一起,他才由此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不过在这之前知道所有事情的…他的目光望向了源晴织三人,然后不确定地看了一眼两面宿傩,应该也只有他们几个才对。 而且有八成可能安倍晴明是把他们带过来帮助朔对付八岐大蛇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带了这么多废人(没错,说的就是这些御三家的不堪大用的家伙),而且还落到了这么早的时间,而八岐大蛇…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决定暂时隐瞒下来,毕竟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将要面对八岐大蛇,而且天元早就被八岐大蛇“吞噬”了,谁知道会不会当场昏死过去两个? 虽然他也完全不在意就是了,但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未知的可能会造成影响的事情,还是先不说为妙。 “照这么说的话,安倍晴明岂不是活过了一千年?”御三家中有人忍不住出声道,他的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如果这是真的,他们要是能从中得到点什么的话…他也没有一千年那么远大的“理想”,只要再多活上百八十年… “你在做什么梦呢?”五条悟不屑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他霍然抬起头来,看到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能够看穿他内心中的一切想法,他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你难道觉得你能够跟安倍晴明媲美吗?还是说你有把握能说服安倍晴明?别开玩笑了,想必到时候…” 五条悟勾起嘴角,手上比了一个术式的起手式,指向了那个连连后退的人,嘴里发出了“嘭”的拟声词,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像你们这种一捏就死的家伙,会跪在地上连话都不敢说吧?” “悟,别这么说。”夏油杰扬起了笑脸,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转头对着五条悟纠正道,“说不定他们面对‘好说话’的安倍晴明,真的能鼓起点勇气呢?”语气中却满满的都是嘲讽。 “你!” “够了,悟。”夜蛾正道蹙着眉沉声道,“都先冷静一下,还不知道情况究竟怎样,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闹矛盾?”五条悟诧异地挑了挑眉,“和谁闹矛盾?和他?” “悟!”怎么感觉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五条悟越活越回去了呢?夜蛾正道有些头痛,他现在有种五条悟其实现在正在上高专,他一回头就看到训练场又被炸上了天的感觉,让人只感到心力交瘁。 而早已知道的源晴织等人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尤其是在源晴织的认知里,虽说经常能从源满朔的口中听到类似于“晴明君又神神秘秘地不说人话”之类的话语,但无论安倍晴明是想要让他们对付八岐大蛇也好,还是有着什么别的目的也罢,他都相信安倍晴明是不会害他们的。 这并不是出于对安倍晴明本身的信任,而是他相信家主大人,既然家主大人认定安倍晴明是他的友人,值得信任,那么他自然也会毫无疑义地遵从,其余的不管是“安倍晴明是怎么活过了一千年”,“他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在薨星宫内”…统统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现在我们也只能等着…” 一句话还没说完,指针走动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耳边,他们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换,只是这一次更加剧烈了一些,就好像他们正逐渐向风暴中心靠近,受到的影响和颠簸也更大,让本来已经有点适应的众人再度感受到了头晕目眩,然后… 他们一头栽进了厚厚的雪层之中。 即使作为灵魂体,他们并没有真的埋进雪中,但大多数人起身之后还是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虎杖悠仁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莫名有些熟悉的场景:“这里是?” 第498章 儿戏 “看样子好像离上次咒灵潮的位置不远?”禅院真希辨认了一下方向和地点, 不确定地说道。 “我们每次应该都会跳跃到一些‘大事件’将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时间节点。”禅院惠平静地四处搜寻着,“而且每次出现的位置离朔都不远,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话音刚落, 他们就看到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正是源满朔和他们刚刚提到的安倍晴明。 “这个样子…”五条悟上下打量了一下源满朔,然后快速眨了眨眼,像是在掩盖一样咳嗽了一声, “是成年了吧?” 源满朔的样子和十六岁的差别并不算大,只是身量更高了一些,面容上也褪去了稚嫩,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完全成了一副足以让某些定力不足的男男女女脸红心跳的模样。 “真是不走运,每年的咒灵潮都基本在冬季也就算了,今年还偏偏下了大雪。”源满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带着一丝抱怨说道。 “是啊, 我都放弃了在家里烹茶赏雪出来帮忙了呢。”安倍晴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遗憾,似乎是在暗示点什么, 听得源满朔无言地看了他一眼,认命地说道, “下次下棋让你几个子总可以了吧?” “…其实我已经有进步了。”安倍晴明沉吟片刻, 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只是嘴上依旧倔强得不肯服输,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底气不足一样, “真的。” “…好的。”源满朔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敷衍, 安倍晴明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莫名其妙的坚持, 他以为经过这几年的屡战屡败, 这家伙应该对他的水平有着清晰的认知了才对, 没想到…真想知道这家伙的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 或许是因为“奇思妙想”过多的原因,安倍晴明总是试图弄出一些新鲜玩意,造成的结果就是这家伙的棋风比较“跳跃”,按理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有时候他下着下着就想不起来自己最开始想干什么了,然后…说是乱下也不太准确,只能说是比较的… 源满朔沉思了片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选择了一个中肯的形容词:“自成一派”。 “你这有半点像是相信了的样子吗?” “…所以他们说的地方在哪里?”源满朔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明明应该在这附近才对。” 安倍晴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决定宽宏大量地不与他计较,他抬头向着高空看了看,通过飞在高空的咒灵的眼睛,他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所在,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一栋木屋飘着袅袅的炊烟,在大雪之中莫名的透露出了一种温馨,源满朔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温暖的空气顿时让他稍稍放松了下来。 已经烧开了的锅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气泡,在蒸腾而起的热气中隐隐能看到大块的白萝卜在里面上下翻滚,边缘被汤汁浸泡显现出了一种半透明的褐色。 禅院涉一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筷子,坐在那里上半身无聊地左右晃动,五条崇端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明显是眼不见心不烦。 听到声音,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过了头来,五条崇微微低头弯腰以示尊敬,禅院涉一就随意多了,他眼睛一亮,朝着源满朔和安倍晴明招了招手,嘴里招呼道:“朔君,晴明君,来得正好,马上就可以吃了。” “真难为你找出这么个地方。”或者真该同情禅院家的某些人,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摧残,才能在你神经病一样的要求下,在这么短的时间搭出了这样一个木屋的。 源满朔心中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丝怜悯,但刚冒出头就被他随手掐灭,他将斗篷解下放在一旁,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苍斗君呢?” “他比较倒霉啦,在咒灵潮中一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所以要去更换一套,应该会晚到一会。”禅院涉一随口解释道,他将手探入影子中,影子顿时一阵翻滚,随后他从里面掏出了两副碗筷来递给了源满朔和安倍晴明,“果然大雪天吃点热乎的东西最好了。” 这句话我倒是赞同,但是我能问一句你到底在影子里都放了些什么吗?源满朔是不知道某些从后世而来的禅院家的人是如何的痛心疾首,他只是觉得这样还挺方便的,无论是在战斗还是生活方面。 “放了不少东西,唯一比较可惜的一点就是不能放活物。”禅院涉一接收到源满朔的目光,思考了两秒后恍然大悟,然后有些惋惜地说道,“而且东西多了之后还挺不容易找到的。” “十种影法术…”五条崇带着一种莫名的惆怅说道,这可是和他们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齐名的十种影法术,想想历史记载是什么样子,再想想在禅院涉一手中是什么样子,他就产生了一种要么祖祖辈辈都有问题,要么是禅院涉一有问题的感觉…嗯,果然是后者吧。 “你有什么意见?”禅院涉一的眼神飘了过去,随即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幸灾乐祸,“哦,忘了你们家的无下限和六眼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怪不得这副表情。” “你想打架吗?”五条崇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谁想打架啊…要不用这个吧?”禅院涉一面露嫌弃之色,随后灵光一现,弯腰从影子中捞出了两个…雪球来。 木屋中一时间陷入了安静,源满朔的嘴角一抽,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去,而安倍晴明的表情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甚至其中还带上了两分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我敢保证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源满朔略带两分艰难说道,他们单独哪一个拿出来都还好说,凑在一起…算了。 源满朔放弃了解释,他默默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食物,心想着应该已经能吃了吧? 熟练地无视了身后的两人呢,朔。 “你到底是多有闲心,在应对咒灵潮的时候居然还顺手搓了两个雪球啊!”五条崇心中无名火起,他完全没想过禅院涉一是不是在战斗结束后才收集的雪球,因为他在过来这里的时候是和禅院涉一同路,根本就没看到他有任何动作,而大雪又是在咒灵潮的发生过程中才下的,所以事实已经非常了然了。 五条崇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要是一不小心出事了,禅院涉一死了没关系,咒灵潮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他偏头躲过了向他飞过来的雪球,脸上露出了一个冷飕飕的笑容:“我今天非要…” “抱歉,我来晚…”“啪!” 五条崇的动作一顿,他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见某个被他躲过去的雪球从刚打开门的加茂苍斗的脸上滑了下来。加茂苍斗默默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两人的站位,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加茂苍斗吸气吐气,眼中冒出了一簇火苗,他今天已经够不顺的了,现在居然还来?他真是受够这两个家伙了!当他好欺负吗? “打架是吗?”加茂苍斗的手在面前交合,身上的咒力一闪而逝,“加我一个。” “轰隆隆!” 安倍晴明从锅中盛出了一碗有着白萝卜、鱼肉做成的丸子和水煮蛋的杂煮递给了源满朔,源满朔接过后先喝了一口汤,滚烫的汤汁从喉咙一直流淌到胃中,他长出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瞄到了三人还算克制的打斗,有些惆怅地说道:“二十几岁的人了…” 安倍晴明咳嗽了一声,他怎么觉得源满朔这个语气特别像是看着不成器的孩子的大家长一样?他掩饰性地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白萝卜咬了一口,咀嚼了两下后蹙了蹙眉:“这个好像还煮的不到时候,中间还没有进去味道。”说着,手上就想要发动术法让源满朔也感受一下。 “[百敛]——”血红色从空中一闪而过,“——[穿血]!” 血液化为的攻击急速掠过空气,五条崇和禅院涉一纷纷躲闪,然后他们瞬间意识到了不妙,动作一致地快速回过了头去。 只见攻击从源满朔的头顶飞过,可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血色就直接命中了安倍晴明… …头上的乌帽子。 源满朔:……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平静地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将头上被穿了一个洞的帽子摘下放在一旁,然后手一抬,一只仿佛由冰雪构成的类似于人类女性的咒灵和一个身后背着收拢的双翼的怪物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有时候饭前活动一下也挺好的。”安倍晴明微笑着说道,他指挥着那个背生双翼的咒灵用爪子抓住锅,然后朝着源满朔点了点头,“稍微等候一下吧,朔君。” 源满朔带着一种难言的心情,默默地跟着咒灵走到门口,刚开门就差点和想要进屋的麻仓叶王迎面撞上。 麻仓叶王后退了一步,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源满朔,然后目光越过他向着屋内看去:“朔君?” “…我们出去说吧。”源满朔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委婉地说道,“给他们留下点私人空间。” 麻仓叶王眨了下眼,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第499章 重温童年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 咒灵走到一棵大树下,翅膀一扫就将树下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然后将装有杂煮的锅放了下来, 同时支起翅膀挡住了从树枝的缝隙中落下来的雪花。 “我应该没有迟到太久?”麻仓叶王取了一些树枝过来,搭在了锅的下面, 然后指尖上冒出了一簇火苗,将其点燃, 做完了这些之后,他才抬起头看着源满朔带着笑意说道。 “不如说…”源满朔扶额叹气, “迟到得恰到好处。” “所以有什么感想吗?”源满朔三言两句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然后用一种带着些许希冀的目光看着麻仓叶王,好像这是什么稀缺的独苗了,另外几个家伙真是一点都靠不住。 “能一边用着‘雪女’打架, 一边控制着咒灵完成这一切…”麻仓叶王看了看用双翼遮挡雪花的咒灵, 又回头望了一眼发出震动声的木屋,沉吟片刻后平静地说道, “不愧是晴明阁下。” “你的重点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太对?”源满朔与麻仓叶王对视了两秒,然后忽然扭头轻笑出声,“算了, 反正也不是真打,有你和晴明君加入进来, 这次咒灵潮确实是比较轻松。”不然他们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干这种事呢? 麻仓叶王刚想要说什么,他的目光就停滞在了源满朔的身上,他打量了一下地面,然后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低声说道:“稍等我一下。” 他在源满朔疑惑的眼神中直接走进了木屋, 从打架的几人中穿行而过, 随手挡了两下攻击,然后拎着两把椅子和源满朔落在一旁的斗篷走了回来。 麻仓叶王将椅子放下,上前展开斗篷将其披在了源满朔的身上,就算他知道源满朔绝对不像他外表表现的那样——或者应该说是极具欺骗性的非常强才对——但他也总是下意识的照顾一二:“这样就好了。” “总觉得你们被晴织带的是不是向一些奇怪的方面跑偏了?”源满朔将斗篷系上,表情甚至都出现了一点习以为常,想来麻仓叶王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不,我们远远达不到他那种程度。麻仓叶王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在外出身边没有侍女在的时候,源晴织就好像包揽了所有的活计:递到手边的水永远是恰好能入口的温度,时刻注意着源满朔的态度甚至到了一种紧张的地步了,好像巴不得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一步处理好,不让源满朔遇到任何麻烦… 是源家的影武者都历来如此吗?还是说只有源晴织是特例?麻仓叶王总感觉这样发展下去,事情或许会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这一方面是源家内部的事情,他无权插手,另一方面想必朔君自己心里也有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轰!”远处的屋顶被掀开,在半空中旋转了两圈砸在地上,小雪簌簌而落,源满朔和麻仓叶王在咒灵双翼的遮蔽下,面前的锅中飘出香气,两人之间言笑晏晏,如果忽略掉远处的轰响的话,当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在说什么?”安倍晴明神清气爽地走了过来,除了那早就不知所踪的遭了大难的帽子之外,衣着整洁得完全不像是刚才动了手的模样,顺带着还将碗筷也带了过来。 “在猜你们什么时候能结束。”源满朔眨了眨眼,“现在看来是我赢了。” “晴明阁下。”麻仓叶王浅浅地施了一礼,脸上的表情变得稍显矜持了一些,安倍晴明还礼之后,看了一眼源满朔,然后眼神飘到了锅中,“现在应该已经入味了。” “你是掐准了时间过来的吗?”源满朔有些哭笑不得,“涉一君他们呢?” “在这里。”禅院涉一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了源满朔的视野中,他的头上还在往下掉着冰碴子,脸上有着两道伤痕,衣摆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五条崇和加茂苍斗能比他稍强一点,但显然也没好到哪去,“到后来已经是三打一了。” 变成这样你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源满朔的眼神掠过三人,感觉自己好像承担了什么自己本不该有的压力:“你们有没有想过回去后该怎么解释…从吃个饭变成斗殴这件事?” 尤其是五条家和加茂家,家中那可是还有族老在的,他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自家的族长在咒灵潮结束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只是聚个会就变成了这样?肯定是卑鄙无耻的五条/禅院/加茂干的好事! 要是最后解释不清的话,虽说估计是不大可能打起来,但绝对会发展成一场口水战,他知道某些族老那可是翻旧账的高手,到时候… 五条崇和加茂苍斗同时面色一变,显然也与源满朔想到了相同的事情,唯有禅院涉一在里面格格不入,源满朔看着他的表情,是一脸的淡定和满不在乎…哦,差点忘了,说不定禅院家会是唯一一个表面上义愤填膺,实则内心欢呼雀跃,甚至巴不得有人能下手再重一点的家族了。 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一直以来禅院家内部其实都着大大小小的派系,但自从禅院涉一上位…不,还没上位的时候,就已经搞垮了一批,上位之后你以为以禅院涉一的掌控欲他会停手吗?自然是更变本加厉了。 或许有人想要做一些小动作,就像禅院家的大长老当初所说的那样,拿禅院涉一“杀亲”一事来借题发挥,但怎么说呢,论武力,禅院涉一现在是禅院家当之无愧的顶峰,论脑子…还是别论脑子了,那种东西放在一起比较都有些侮辱人了,这么几次下来,禅院家在禅院涉一的恩威并施之下被整治得服服帖帖,几乎成为了禅院涉一的一言堂。 但如果仅是这样,禅院涉一自然担得上禅院家最强家主之一的美名(说不定连之一也不会有),也不会有什么“疯子”、“独/裁者”的称号,但要知道禅院涉一这个人吧,看相对来说稳重端方的五条崇屡屡都想要将他埋进土里就可以看出,禅院涉一…是个喜欢找“刺激”的。 禅院家那叫一个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已经到了一种“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地步了,就算是再刺头的家伙估计此刻都是身心俱疲,于是禅院家极其罕见的,从原先家族中各种派系的乱战,转变为了…禅院家vs禅院涉一的“盛况”。 但就目前看来…源满朔看了看远处已经彻底报废的木屋,又看了看若无其事地准备盛东西吃的禅院涉一…貌似还没有成功过,而且现在这副模样,禅院家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刻上禅院涉一的记号,只会恭顺应答的“机器”了。 因为完全不明白禅院涉一在想些什么,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无论是违抗也好,听从也罢,好像都在禅院涉一的面前无所遁形,自然就会因此而心生恐惧。 如果再往其中加上一点点“正确”,一点点“领导”,一点点“魅力”,一点点“疯狂”…想必结果已经可想而知了不是吗? “这么做还蛮好吃的。”禅院涉一将筷子戳进鱼丸中,吹了吹后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果然不该放太多调料。” 不过那也与我没有关系。源满朔双手拢在袖子中,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将里面的情绪掩藏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笑意,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没有乱七八糟的意外发生的、“听话”的禅院家,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怎么不吃死你呢?”五条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源满朔所说的事让他头皮发麻,倒不是这件事有多难解决,而是他们家的族老…很唠叨。 非常唠叨。 而且想必加茂家也差不多,五条崇和加茂苍斗对视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心有余悸,他们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了,大脑飞速转动着试图想出一个能说的过去的解释来。 禅院涉一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们一眼,无论五条崇说什么,此刻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愉快(尤其是在有人对比的情况下)。唯一的一个缺点可能是: “果然在外面还是冷了点。”禅院涉一喃喃自语。 “恕我直言。”麻仓叶王礼貌地点了点头,委婉地表达出了他的疑惑,“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不是你们出来打呢?”不然现在不就不用冒着雪了吗? 安倍晴明:…… 三人:…对哦。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禅院涉一抬头望天,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一时上头大脑短路了吗? “噗。”源满朔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嘛,就当作是…”安倍晴明的脑海中回荡着源满朔的那句“二十多岁的人了”,展开扇子挡在面前,眼神游移,“…重温童年了吧。” 第500章 无用的术法 咒灵的手臂膨胀开来, 像是内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充盈,然后在到达了极限之后轰然炸裂,随后咒灵身上数条畸形的腿也接连爆开, 身体骤然失去了支撑,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生长恢复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破坏的速度,它的肢体刚长出半截就再度炸碎, 这次连带着它的小半个身体都变成了碎末,大量的鲜血从它残破的身体中冒出,很快就在地面的坑洞中积成了一滩。 咒灵在地上挣扎翻滚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它的脑袋狠狠撞击到了窄小的结界之中,想要从中逃出,攻击接连落到困住它的结界上,但结界表面只是闪过了一道流光, 矗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还是不行。”麻仓叶王蹙着眉看着这个特级咒灵只是多坚持了几分钟, 就被硬生生撑爆, 炸成了一团血雾,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做一些挽回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有些头痛地说道, “有考虑过多用几只来分担吗?” 在短暂的小聚过后, 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就跟着来到了源家,或者说参加小聚只是顺便, 包括他们这次参与进咒灵潮的目的, 一方面确实是因为突降大雪, 给咒灵潮造成了些许影响, 而这也是他们明面上的理由,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从本次咒灵潮中获得更多的实验材料:咒灵。 源家和他们所遇到的特级咒灵大多数都被隐蔽地抓了回来, 其中还包括一些比较特殊的一级咒灵,为的就是安倍晴明经过多次改良——或者说已经更改得面目全非——的术法。 安倍晴明从之前那个味觉共通的术法中获取了灵感,他想着既然能够将感官之一连通起来,那么是否可以做到转移呢?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么完全可以将朔感受到的疼痛转移到咒灵的身上,即使不能做到全部,能做到一半也是好的,在这个想法诞生之后,他就自然而然的开始了行动。 但是没成想,不管是二级、一级还是特级咒灵,在他弄出了一个雏形开始试验之后,几乎是术法生效的瞬间,就干净利落地炸裂开来,连点残渣都没能剩下来,即使是特级咒灵也只是慢了那么两秒的时间。 安倍晴明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想过有失败的可能,但这种反应显然不太对劲。后来他经过百般尝试才发现,或许是因为源满朔的身体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疼痛是由破坏与修复两方面共同组成的,所以在试图转移走疼痛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咒力也跟着流淌了过来,也就是说咒灵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是: 它们被过于庞大而又格格不入的咒力撑爆了。 安倍晴明试图从各种古籍记载中寻找可以被他借鉴的解决办法,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跟别人交流一下,这样说不定能带给他更多的灵感,于是在再三考虑之后,他找上了麻仓叶王。 虽然他与麻仓叶王之间的关系只能称得上“平平淡淡”,但对方确实是平安京寥寥无几的能跟得上他思路的人,而且他们两个都是源满朔的友人,他相信麻仓叶王唯独不会在这上面出现什么差池。 而结果也确实是如同他所预想的那样,麻仓叶王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平安京内赫赫有名的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首次合作带来的结果就是… 没有结果。 “不行,就像大海冲刷沙砾那样,无论再来多少都是没用的。”安倍晴明摇了摇头,他和麻仓叶王已经试了好几种方法,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像刚才那样由几秒钟延长到了几分钟,这点时间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也许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休息一会吧,也不差这点时间。”源满朔笑着说道,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失败所影响,对他来说成功了自然很好,可是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唯一让他有所在乎的只是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这份心意。 “你倒是不慌不忙。”安倍晴明走过来端起茶杯长吁短叹,“从最开始占卜没有结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现在的问题就是咒灵的强度跟不上了。”麻仓叶王手中摆弄着扇子,思索着说道,“其实刚才那只特级还有点苗头,但它自我再生的速度完全跟不上破坏的速度,除非…” “除非能找到一个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恢复上的咒灵,还必须是顶尖的特级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安倍晴明接口道,但说着说着他的眉宇间就浮现出了一丝无奈,“可是怎么会有这样极端的诅咒?至少这些年我从未见到过。” “船到桥头自然直。”源满朔心平气和地说道,“说不定哪天就冒出来了呢?” “…你这已经是放弃挣扎了吧?”安倍晴明用扇子挡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至少对我和叶王阁下提起点信心啊!” "好的。”源满朔将桌上的糕点推了过去,动作突出了一种熟练,“要来吃点东西吗?” “要。”安倍晴明下意识地回答道,麻仓叶王看着他的眼神逐渐透露出了一丝怪异,那是一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安倍晴明”的颠覆感,“…咳,朔君这里的点心还是很好吃的。” “不行吗?”夏油杰眼中闪过了一丝遗憾,他还想着如果这个方法能够成功的话,他这里还有不少咒灵可以帮朔来分担,看来终究只是一个理想。 那反转术式呢?禅院惠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慢吞吞地看向了五条悟,然后目光又转向了两面宿傩,思考了一下后,最后固定在两面宿傩的身上不动了。 顶尖的特级,会反转术式并且恢复力够强(都能将虎杖悠仁被挖出的心脏恢复过来),就是不知道这个术式作用的另一方能不能是人类,但两面宿傩虽然在平安时代是人类,但他现在可是咒灵啊,这不是完全符合吗? 唯一的问题是两面宿傩现在还不是完全体,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并且他现在在虎杖悠仁的身上受肉了,如果这一切都不成问题,想要控制住他也是一件麻烦事… 谁也不知道禅院惠的脑海中转动着怎样危险的念头,他转头想向源晴织询问一下,看看是否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结果当他的目光落到源晴织的身上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迟疑: 怎么感觉晴织叔叔的表情有些奇怪? 源晴织的表情确实有点古怪,原因是他忽然回忆起了这是哪一个时间点,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看着过去的自己站在源满朔身后,眼神闪烁着好像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跳。 别误会,他倒不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或者怎样,他只是会一边遗憾自己瞒得不够好,一边心里想着不愧是家主大人,他觉得比较难办的是,这无疑与他在最后将自己转变为咒灵息息相关,而且… 源晴织缓缓转头,正好与两面宿傩嘲讽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的心一沉,手指顿时攥紧。 这里面还有两面宿傩的事! 一个月后。 “晴织最近怎么总不见踪影?”源满朔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今天早上好像看到他接了任务出门了。”葵回忆着说道,“看表情好像有点兴奋和紧张?” 源满朔挑了挑眉,一般来讲源晴织…或者说历来的影武者,因为他们的定位是家主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所以除非是有命令,否则他们很少会单独出任务…晴织这是去做什么了? 这样的念头在源满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出于对源晴织的信任,他下意识的就将心中的那一丝不对劲忽略了过去,只当作是自己的错觉。 等晴织回来问一下吧。源满朔这样想着,他低头看着手中写满了字的纸张,表情慢慢出现了一些变化:“五条家准备涉及酒水生意吗?” “是,根据异动来看是这样的。”源江秀平静地说道,“而且从最近两个月开始,频频有人进出五条家,而这个人曾经在皇宫内廷被目击到。” “我们的天皇陛下…”源满朔停顿了一下,语气莫名地说道,“还挺记仇的。” “好的,我能听明白这件事大概率和齐河天皇有关。”庵歌姬面无表情地吐槽道,“但他记仇不是应该的吗?” 想想齐河天皇好不容易赢得了皇位之争,正准备美滋滋地享受战利品,藤原家就被你给扬了,想要处置的时候,偏偏从上到下无一不反对…我觉得要是他能十分的“宽宏大量”,那才是比较惊悚的事情。 “给他一个教训吧。”源满朔的手指在报告上滑过,淡淡地吩咐道,“两面宿傩现在在哪里?” “等等?教训谁?”庵歌姬眨了眨眼,声音中充满了疑问。 第501章 心照不宣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源满朔,有一部分人已经猜到了点什么,目光偷偷地瞄了一眼两面宿傩又快速收回,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最近一次发现他的踪迹是在岚山附近。” “岚山?”源满朔回想了一下大致的线路, 然后看着报告上的消息再度确认了一遍, “明天会有车队从五条家出来?” “是。”源江秀肯定地说道。 “这个路线的话…应该刚好会经过岚山附近。”依照源满朔对于两面宿傩的了解, 那家伙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这时候想必已经不在岚山了, 不过也没关系,或者说不在才最好,“让人在岚山将车队清理掉。” “是要伪装成两面宿傩做的吗?”在这个时候提到两面宿傩, 源江秀也只能想出这一个可能来。 “不, 我们没办法留下与两面宿傩相似的咒力残秽, 索性什么都不用做。”那家伙的咒力简直“邪恶”得独具特色,想要模仿出来未免太难为人了,更何况现在要的就是不要太过“严谨”。源满朔这样想着,然后平静地说道,“不明所以的人会因为两面宿傩最近出现在岚山附近,自然而然地将其与两面宿傩联系到一起, 而知道是因为什么的人…”比如说五条家和齐河天皇。 “…他们自然会明了我的意思。” “为什么?他们不是朋友吗?”庵歌姬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她用手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在震惊中带着不解地询问道, “我是说源满朔和五条崇,他们明明才在差不多一个月前一起聚会…” 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有好几个人一齐看向了她, 庵歌姬看着他们的表情, 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谁告诉你朔和他们是朋友了?”禅院惠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好像庵歌姬问了什么本就是常识的问题一样,“目前为止能称得上是朔的友人的只有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而已。” “哎?”钉崎野蔷薇发出了诧异的声音,“等等?我们对朋友的定义是不是哪里出现了什么偏差?这明明…喂,虎杖,你是不是也认为…” “那个…”虎杖悠仁用手指挠了挠面颊,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其实也觉得…” 虎杖悠仁小动物一般的直觉让他从最初开始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只不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这么一说,他倒是没有特别的出乎意料,说到底,你有看到过他们相互之间“开玩笑”的场景吗?就算是禅院涉一这种并不看重礼仪、在大多数时候比较“随性”的家伙,似乎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出格的话语…说是朋友… 未免也太“小心翼翼”了吧? “哈?难道我连你这个笨蛋也比不上吗?”钉崎野蔷薇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抓狂地喊道,一脸的不想接受事实。 “好过分!钉崎!” 更何况对于朔来说,私交是私交,家族是家族,他其实本来就没将其混为一谈,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因为麻仓家而对麻仓叶王避讳什么一样。禅院惠在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将其说出口的打算,反正他们只要知道事情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就行了,更多的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更重要的却是:“你们是不是对事实有什么误解?你们难道以为五条家不知道这样做会招惹到源家吗?” “你的意思是…?” “五条家才没有蠢到会这么轻易被人发现他们与齐河天皇在私下里有联系,他们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表明他们其实并不想要掺和进去,所以在故意向朔暗示,希望源家能快点去‘警告’他们一下…或者说是赶紧打消齐河天皇的念头。”禅院惠顿了顿后补充了一句,“没听到朔说的也是‘给他一个教训’,而不是‘他们’吗?” “这种事情不能在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吗?”钉崎野蔷薇暴躁地说道,“谁能在一通对话里分析出这么多东西啊?!” “这只是基于理解和对过往的认知,我以为你们应该对五条崇有些认识了?”怎么想他都不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禅院惠淡定地说道,丝毫没有理会在场的五条家的人尴尬的表情,不少人的眼神飘忽,避开了五条悟向他们投来的“谴责”的目光,想想也是,他们对自家家主的了解(虽然是千年前的家主)居然还没有一个外人强,难道要承认是他们的智商不足吗? “而且我猜车队里大部分都会是齐河天皇的人。” 也就是说就算处理掉车队,承担绝大部分损失的也是齐河天皇。说实话,就算是禅院惠在此刻也不禁有点对齐河天皇心生同情。其实齐河天皇还是有点脑子的,要是他的想法真的能成,那确实是挺恶心人的,但奈何他忽略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上他这艘“贼船”,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完全被卖了。 而且如果五条家够聪明的话,他们在这过程中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比如说没有经验、缺少原材料——等一系列理由拼命地从齐河天皇的口袋里掏东西,时不时的还会让齐河天皇看到自己有多努力,这样就算最后被源家“警告”了,齐河天皇还得忍着损失和怒火来对貌似尽心尽力的五条家进行安慰…这样看来从头到尾倒霉的大概就只有齐河天皇。 好惨,真的好惨,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呢? “所以这和酒水有什么关系?”禅院真希蹙着眉问道,“为什么挑选了这个,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跟酒水没有太大的…不,还是有关系的,不过重点还是在齐河天皇想要借此做什么上。”源晴织语调平缓地开口解释,在源家的事务方面,他了解的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深得多。 源满朔虽然并不太喜欢喝酒,但是源家本身是有酿酒生意在的,毕竟这方面的利益一向比较可观,他们也没必要将其拒之门外,只不过相比较于其他大部分都仰仗这方面的家族来说,源家一直是多面开花,酒水只是其中的一项罢了。 因为当时的酒水大部分是由粮食酿造的,小门小户酿造起来比较勉强,最多不过是私下里自己做一点自己喝,或者零零散散地做一点小生意,较为大宗的酿酒生意基本上是被各大贵族公卿包圆了,而此时齐河天皇频频与五条家联系,貌似想要从里面分一碗羹的举动就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如果五条家真的参与进来,有齐河天皇在背后加以支持,那就势必会在各大贵族暗地里默认的利益划分中咬下一块肉来,可谁又愿意吐出本属于自己的利益来呢? 虽说到时候绝大部分“怨气”是冲着齐河天皇和五条家而去的,私底下搞点小动作针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但是绝对有一小部分会冲着源家而来,毕竟谁叫源家几乎是全权管理咒术师的相关事宜的呢?你们怎么就让齐河天皇和五条家勾搭上了?说好的这部分只有我们呢? 但很可惜,齐河天皇的算盘目前来看很可能是一场空,五条家不想要被拖下漩涡中去,和大半公卿贵族和源家作对…他们又不是傻子!而源家又为什么要承受他们本不应该承受的“压力”呢?所以最后的决定就是: 我们把齐河天皇“献祭”了吧! 当然,或许有人还记得,这里面貌似还有一个“惨遭波及”的家伙——两面宿傩。而两面宿傩…源晴织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即使是他再厌恶两面宿傩也不得不承认,两面宿傩身上最起码有三分之一的锅都不是他自己的,至于这些锅的源头在哪里…咳。 “宿傩,背上黑锅的感想怎么样?”五条悟的幸灾乐祸完全不加掩饰,他就差手上拿上个话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上前采访一下了。 然而两面宿傩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打算,就算他一开始确实是没有察觉,次数多了也明白其中的有些事他肯定没有做过,但是那又如何呢?他并不觉得他需要跟任何人解释,来找麻烦的,杀了便是,而死人是没有资格说话的。 而如果最后让他发现是源干的这一切…那样岂不是更好吗?他就有充足的、可以让源无法反驳的理由去找他的麻烦,而不是被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敷衍了事,至于除此之外的其他人… 两面宿傩的眼眸中似乎流淌着血光,他抱着臂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完全没有任何被注意的价值。 “暂且这样安排下去,必要的时候,可以留下两个‘特殊’的活口。”源满朔在“特殊”上加重了语气,“如果五条家特意在车队中准备了配合的人,就故意放走他们,他们会在事后将事情完善得天衣无缝的。”比如出来作证将黑锅牢牢地扣在两面宿傩的头上,即使他们包括齐河天皇在内都心知肚明这件事跟两面宿傩没有半分关系,但如果将事实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彻底翻脸了,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的,所以齐河天皇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将这件事是两面宿傩干的承认下来。 “是,家主大人。” 但让源满朔没想到的是,事情在最后依旧出现了偏差,但却不是出在齐河天皇和五条崇的身上,而是两个他没想到的人:两面宿傩和…源晴织。 第502章 事发 “轰隆!” 源满朔痛苦地睁开眼, 还没有恢复正常运转的大脑让他罕见的有些茫然,黑色的眼睛中好似蒙了一层水雾,一看就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源满朔将手从被子中伸出来,手背搭在头顶, 难受地蹙了蹙眉。他昨天晚上很晚才睡下, 结果一大早就被吵醒过来, 感觉好像也没有睡上多长时间,造成的后果就是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这个响声是怎么回事? “葵。”源满朔轻声唤道。 “朔大人。”门被轻轻拉开,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明显是被吵醒的源满朔,她顿时惭愧地一弯腰, 歉意地说道,“吵醒您了吗?我们马上…” “轰!!”声音明显更大更清晰了一些, 甚至还能听到嘈杂而又模糊的喊声。 “…就把噪音清理掉。”葵脸上保持着微笑,只是额头上青筋蹦跳着,不知是不是错觉,轻柔的声音中好像隐隐带着两分咬牙切齿。 源满朔感觉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冒出来了“难道是‘东窗事发’导致两面宿傩找上门来了”的想法,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所以这家伙一大早做什么在摧残他家的结界? …总不可能是闲的没事干吧? 源满朔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被子滑下露出了白色的里衣,葵见状赶忙上前拿起外衫披在了他的身上:“将结界升起来。” “朔大人?” “浪费在他身上太不值得了。”源满朔淡淡地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怎么美妙,“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源满朔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 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房间。转过拐角, 他一眼就看到两面宿傩坐在长廊的木制扶杆上, 一脸的兴致盎然, 不远处源佑柊等人浑身紧绷,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直到看到源满朔的时候才神色一收,恭敬地行礼退开。 源满朔摆了摆手,蹙着眉审视了一番两面宿傩,在两面宿傩刚想要开口的时候,他忽然不按常理出牌地说道:“吃早点吗?” “…哈?”两面宿傩还未出口的话硬生生转变成了一个诧异的音节。 几分钟后。 源满朔慢吞吞地用勺子搅拌着碗中的粥,粥熬得很香,里面有新鲜的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虾仁和鱼肉,还有金黄的被切成细丝的鸡蛋,看起来分外的让人有食欲,可是在场的两个人一个没有胃口,另一个压根就对这种东西无感,所以好半天都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两面宿傩抽搐着嘴角,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你…” “没有肉。”源满朔否决道。 “我说…” “也没有酒。”源满朔平静地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他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送入嘴中,咀嚼了两下吞咽了下去,抬眼瞥了两面宿傩一眼,“吃饭的时候也不想谈事。”所以给我闭嘴。 两面宿傩挑了挑眉,他诡异地打量了源满朔一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恶劣地扯了扯嘴角,眼中还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慌的期待。 很好,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源满朔面无表情地想着,两面宿傩找上门,再加上心情不错到这样挑衅都不生气…是坏消息无疑了。 对他来讲的。 “所以,是什么让你一大早‘不辞辛苦’地要将消息通知给我?”新的一天从糟糕的清晨开始,两面宿傩这家伙还真是不分场合状况。源满朔看着几个侍女收走碗筷,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带着一丝终究要面对现实的不情愿,眼神落到了耐心到反常的两面宿傩身上。 “我还以为是你授意的,原来不是吗?”两面宿傩咧开嘴,没有回答源满朔的问题,反而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话,“这样就更有趣了,居然是一无所知…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欣赏一下你的表情。” 源满朔拿起茶杯的动作一顿,两面宿傩的话简直让他浑身上下都反应出不对劲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缓慢地转过头,蹙着眉问道:“你说什么?” “你这副模样还挺可笑的。”两面宿傩看着源满朔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感觉这一定是这段时间最值得回味的事情了。他其实一开始发现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等他确认了真实性后,他不禁开始想着难道源家终于忍不住想要颠覆平安京了吗?但现在看来,源满朔貌似毫不知情,这也就意味着… “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两面宿傩身体凑近,脸上浮现出了愉悦而又扭曲的笑容,“即使是我也得称赞上一句,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咔嚓。”源满朔手中的茶杯表面出现了道道裂痕,勉强维持住了最后一点完整的结构没有变成一地碎片,两面宿傩看着源满朔将茶杯缓缓地放到桌面上,发出一点轻微的碰撞声,然后抬起头来神色冷凝地看着他。漆黑的充满审视的眼瞳让人只能感受到毛骨悚然,两面宿傩感受着源满朔身上带来的沉重的压力,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扩大,到最后大笑出声,“看看你的表情,源,真是让人愉快!” “如果你是想要激怒我的话,那我不得不说,你成功了。”源满朔的手指动了动,盯着两面宿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 “不许!”一道流光闪过,两面宿傩微微偏头,劲风从他的耳边刮蹭而过,空气中顿时弥漫上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两面宿傩的指尖碰到自己差点被整个削掉的耳朵,血珠顺着手指流淌下来,脸上的兴味却愈加浓厚。 “碰我的人一下!”风声发出刺耳的尖啸,柔月在刚落到源满朔手中的瞬间就直接袭上了两面宿傩的脑袋。两面宿傩一抬手,右手牢牢地抓住了源满朔的手腕,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源满朔的表情,在他想要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施施然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 “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两面宿傩松开手的瞬间身体暴退,他落在不远处抱着臂恶劣地看着源满朔,手指伸出朝着他勾了勾,“要来当一回观众吗?” 这家伙…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朔大人?!”葵听到声响冲进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的神色一变,上前两步四处查看着。就在这时,桌面上已经满是裂痕的茶杯陡然炸裂,茶水顺着桌沿流淌到地面,这种情况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葵深吸了一口气,果断转身脚步匆匆地叫来了源佑柊。 不管发生了什么,怎么能让朔大人一个人呢? “这是…”源满朔微微睁大眼睛,咒力在他眼中以一种不同寻常的规律向着中心聚集,他的耳边响起了缓慢的呼吸与心跳声,虽然还不清晰,但那种空气中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整个色调一下子灰暗下来的情况,已经足以说明某种绝不带着丝毫善意的生物即将诞生。 晴织!你真是好样的!条条线索包括源晴织这段时间的异样、被自己忽略过去的直觉全部浮上心头,源满朔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危险地眯了眯眼,手中的柔月被捏得咯吱作响,然后手指一错,扇子“唰”的一声展开,上前一步就想要将一切都灭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却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肩膀,热气喷洒在他的侧脸,两面宿傩低沉的充满了不容拒绝意味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这样可不行,我可是说了,我们是来当观众的。” “宿傩,看笑话的话,可是会引火烧身的。” “烧死的…”两面宿傩凑近源满朔的耳边,戏谑地说道,“可不一定是我。” “呵。”源满朔的嘴角勾起,他微微偏过头去,单手扣住了两面宿傩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缓缓收紧,右手展开的扇锋上闪过了锋锐的光芒,“你说的可不算!” “[领域展开]——”源满朔禁锢住两面宿傩的胳膊,以左脚为中心转身,柔月直接朝着两面宿傩的喉咙削了过去,“——[郁单无量天]。” “你的起手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两面宿傩的身体后倾,然后一拳落在扇面上打偏了柔月,膝盖抬起朝着源满朔的肚腹撞了过去,“怎么?没有新招数了吗?” “够用就够了。”源满朔松开手,身体轻飘飘地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两面宿傩的回击。领域扩散开来,他抬手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意味不明地看着甩了甩手的两面宿傩,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么说的话,看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提前发现了这一切。” 两面宿傩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了像是吃到苍蝇一样的表情。 第503章 制造咒灵 咒胎漂浮在了一个用石块泥土堆起来的简陋的庙宇上空, 空气中充满了不祥的气息,数个村民低着头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时不时恭敬俯身,看起来好似是一副虔诚的模样, 但在他们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仰与期望, 有的只是隐藏得不是很好的恐惧与不安。 几个人偷偷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角落里的源晴织, 似乎是怕他发现一样, 眼睛只是扫过一片衣角就赶忙低下头,在极端的畏惧之下,他们连吞咽口水都竭尽全力地不发出声音来, 连呼吸和眨眼都生怕会惊扰到源晴织,要是源晴织一时不满意,谁知道他会不会像在前段时间处理叫嚷着不服管的家伙那样, 将他们一并杀光? 而站在一边的源晴织压根就没在乎他们在想些什么,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在将这些本就该死的家伙废物利用罢了,能够为家主大人做出贡献是他们的荣幸, 只不过… 源晴织抬头看着这个咒胎, 流露出来的咒力波动完全不像是特级, 只不过他还抱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希望,一旦只是还没有孵化完成呢? 咒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始变形,凸起的尖刺刺穿了外面的“胎膜”,一只长得十分壮实的咒灵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身后还有着一双卷曲的翅膀在一点一点展开,落到地上后发出了有些难听的低沉的闷叫。 但源晴织只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握紧手中的□□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了咒灵的眼前, 这只刚刚“孵化”的咒灵还没来得及肆意享受地上那些跪伏着的“食物”, 就先感受到了足以致命的危机感。 它当即就想要扇动翅膀飞上高空,然而下一秒它的身躯就被□□所洞穿,那好似坚固的“盔甲”没有起到半点的防护作用,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被轻松捅破。 咒灵的身躯砸落在地上,还没有死绝的它挣扎着想要起身,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竭力恢复着伤口,源晴织静待了两秒,然后面色一冷,□□直接从上方落了下去:“废物。” 四周的墙壁上顿时被溅上了血花,源晴织看着脚下咒灵的尸体逐渐消散,表情有些难看地喃喃自语:“连一级咒灵都没达到也就算了,我明明在祈祷的句子中特意加上了‘康复’、‘重生’之类的字样,为什么却没有表现出半点超出普通咒灵的恢复力?” “还是说…”源晴织转过头,居高临下地将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村民们,目光不像是在看着什么与自己相同的人,而是什么道具一般,还是不好用的即将废弃的那种,“是你们不够‘虔诚’,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呢?” “大人!我们真的按照您的要求做了!我们保证我们一点其他心思都没有!”一个人猛地抬起头来,声音中都带上了颤音,浑身止不住地在发抖。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哀求和悔恨,他已经能够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如果他们没有做出那样邪恶的事情…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被盯上… “你们早就该死了,我已经让你们多活了一段时间。”源晴织漠然地说道,“在外面逗留太久可不行,家主大人应该已经等着急了。”失败了,应该是他们的信仰不纯粹的缘故,难道必须要让人发自内心的相信有这样一个“神明”存在,才有可能诞生出完全符合要求的咒灵来吗?或者说其实还有时间不够长、积累还不够的原因?源晴织心中这样想着,手上平静地举起了□□。 熟悉的咒力向外扩散蔓延,一道闪电划过源晴织的脑海,他的身体陡然一僵,霍然转头,睁大的眼睛中充满着不敢置信和隐藏着的惊慌,失声喊道:“家主大人?!” 怎么会?这不可能!家主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源晴织的心狂跳不止,他三两步冲出门外,一眼就看到了两面宿傩张扬的面容。源晴织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是他不小心被两面宿傩发现了端倪,然后报告给了家主大人,他的拳头瞬间收紧,死死地盯着两面宿傩的身影,周身冒出了狰狞的杀意。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这么早就让你发现。”两面宿傩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应该再等一等,等到事情发酵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源家在制造咒灵的时候,我再去观赏一下最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你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发酵?不会有那种可能的。”源满朔不知是夸赞还是头疼地说道,“晴织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至于你…”他真的不是看不起两面宿傩,主要是话从两面宿傩的口中说出…有几个人会信呢? “最多是稍微麻烦一点罢了。” “你还真敢说啊。”两面宿傩骤然出现在了源满朔的身前,咒力凝聚在手上,一拳将其砸飞了出去。 不远处带着还未消融的雪的山体中央发出了剧烈的轰响,能清晰地看到滚滚的烟尘冒了出来,山坡上的雪像是瀑布一样滑落,露出了下方光秃秃的被冻得冷硬的土壤。 一道流光闪过,两面宿傩的肩膀处瞬间迸溅出了血花,在雪地上染出了点点红梅,在被击飞的瞬间掷出的柔月斩开了两面宿傩连接胳膊与肩膀的关节,他的手臂顿时耷拉了下来,在白色的骨茬之下,只有一层血肉和筋络勉力支撑着没有让手臂整个掉落下来。 “想让你说一声‘开始’真是奢求。”碎石滚落,源满朔站起身来,用手拍了两下衣服,似乎是叹了口气。 音爆声在远处响起,两面宿傩脚下一踩,气浪在他身后展开,整个人就如同发射的炮弹一样向着源满朔直冲而来。 源满朔的手一勾,柔月急速回转,就如同将一张纸的两端折叠,洞穿了空间一般无视了起点与终点之间的距离,竟是比两面宿傩还要先一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源满朔接住扇子,身体微微一侧,两面宿傩与他擦肩而过,直接轰击到了他刚才所处的位置上。 从远处看去,山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摇晃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让人觉得顶端的位置有一点歪斜,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塌下来,让某些强迫症严重的人感到了分外的不顺眼。 一点火星从源满朔的眼前飘过,几乎是顷刻之间,他的侧方就感受到了一阵灼烫,落入眼眸中的是赤红一片的火光。积雪在高温的作用下融化成水,然后还没等着它在这个状态停留,就被蒸发成了水蒸气消失在了空气中,隐隐可以看到因为一时间冰火两重天的状态下而扭曲着散发出波纹的空气。 炎浪向着源满朔席卷而来,咆哮着仿佛点燃了每一缕空气,而他只是挑了挑眉,然后竖起手中的扇子直接挥下。 发出的斩击直接将其一分为二,然后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样毫不停歇地直冲两面宿傩而去。两面宿傩手臂轻抬,向外一摆,两道斩击相撞,霎时间迸溅出了激烈的火花,最终还是两面宿傩更胜一筹,在胜过了源满朔发出的斩击之后,尚有余力地向着源满朔飞了过来,然后在源满朔轻松地一挥袖子之下消弭于无形。 “你这又是哪来的术式?冬日取暖倒是不错。”源满朔拿着扇子的手在眼前转了两圈,火焰在风的作用下形成了赤红色的漩涡,柔月向着身侧一扇,火焰携带着风压向一旁直冲而去,席卷点燃了树木,所过之处瞬间变成了一片焦土,“给我试试?” 模糊的咒印浮现在了源满朔的眼前,只不过看起来很不稳定,上面还有着多处的破损,一副随时都会消失的模样。 源满朔的手中炸开了一簇火焰,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挑了挑眉,另一只手上的柔月挡下了两面宿傩的攻击,他向后退了两步,理所当然地说道:“看来还不行…再用用?”言下之意就是让我再看清楚一点。 “你还真是不客气!”两面宿傩并未有什么生气的意思,他只是活动了一下胳膊,冲着源满朔露出了恶劣的笑容,“让我尽兴,我就考虑考虑。” “…算了,忽然就没有兴趣了。”源满朔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整个人一下子就“安详”了下来,仔细想想,他是为了源晴织而来的,又不是为了和两面宿傩打架而来的,更何况…源满朔向下瞥了一眼,咒灵的气息已经开始消散,也就是说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是他们源家自己内部的事情了,这样算起来… 他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跟两面宿傩纠缠下去呢? 就算是他也不想要喝太多里奈的药啊。 源满朔陷入了沉思。 源满朔深以为然。 两面宿傩眼睁睁地看着源满朔在短短几秒之内失去了战斗欲望,手中的扇子一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领域收了回来,然后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白,咳嗽了一声后平静地看向了他:“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两面宿傩就跟兴致上头的时候被一脚踹了下去一样,他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语气危险地说道:“你这家伙!在耍我吗?” “不,只是…”源满朔向外走的脚步停顿了下来,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瞟了他一眼,“感觉不太划算。” 第504章 向来不省心的源家 想想看, 谁知道两面宿傩口中的“尽兴”是个什么概念?怎么想最起码都要开到三重领域以上吧?打不死两面宿傩不说,回去后又得病上两天,他真的不想要看到里奈对药进行加量又加倍了。 而且还有晴织的事情需要处理, 源满朔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本来没睡好就不太舒服,最后发现所有的后果都要自己承担…算了, 反正本来就没承诺要和两面宿傩打架不是吗? 管他去死! 两面宿傩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感觉自己已经知道源满朔在想些什么了,他也认识了源满朔好几年, 可每次见面的时候, 这家伙依旧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刷新他的认知…不过倒是比那些死亡的哀嚎更能让人心情愉快一点。 源满朔压根没有去管两面宿傩阴晴不定的脸色,那家伙的全凭心意做事的反复无常他可是深有体会,上一秒能看起来心情不错地说话, 下一秒就能因为想要为景色增添点色彩而将周围的人全杀光,而源满朔对此的看法是…没有看法。 是家族事务不够多?还是说那些时刻游走在作死第一线的贵族公卿们不够折腾?只要两面宿傩不找到他头上来,他也懒得去理会, 但偏偏…源满朔有些惆怅地看了看天空,他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这家伙的注意力呢? “下次酿出来的酒最好的那批给你留上几坛。”这样总可以了吧?源满朔极其敷衍地摆了摆手, 然后感受着源晴织急速向他靠近的咒力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生气了, 只是感慨果然没有一个是省心的,上次是因为什么来着?哦,对,因为他提了一句要多收拢一些有天赋的孩子,本意是想要为源家补充一些新血, 但不知是他们误会了还是怎样, 过了一段时间源宁冬拿着名单过来报告的时候, 他在上面发现了好几个有些眼熟的名字。 羽田诚?羽田不是加茂的附庸家族吗?羽田诚似乎还是某个长老的孩子?虽然他是听谁说过一嘴,说是那个长老本身就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在她死后就好像摆脱了什么负担一样,对自己的孩子也不闻不问,即使这个孩子的天赋还不错他也完全不在乎,还曾经说过自己的东西一分都不会留给他的话…但是! 这不是你们把手伸到别人家里的理由啊!源满朔眼皮直跳地往下看去,好家伙,还有不少虽说是孤儿,但其实早就被其他家族看上的人…你们这真是一个都没放过!他不就是一时没看着吗?到底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些什么啊? 但源满朔还能怎样呢?他又不能将人给退回去,不然不就全暴露了吗?源满朔只能询问着是否有人注意到,而得到的结果勉强让人松了一口气,源宁冬表示他们在这方面还是记得收尾的,联系也是在暗地里进行的,事后也都记得销毁,保证找不出丝毫的破绽来,说的时候表情甚至还有点自豪,一看就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怕不是还觉得自己干得不错吧? 源满朔:难道你还想让我夸你们吗? 最后的结果是他不得不让有相关术式的人将这些孩子集体调整了一下面容,防止被其他人发现端倪,而事后平安京中流传起来的姑获鸟的传闻… 源满朔:咳(眼神游移,装作没有听到)。 而现在晴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尝试着人工制造咒灵吧?是因为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那一番话?想要得到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咒灵?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源满朔只想要叹气,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了,严重程度和上次的比较起来也是不相上下…还是想想该怎么收尾吧。 “家主大人!”源晴织出现在源满朔的面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他抿着唇,浮现在脸上的是一抹隐藏得很好的紧张,“万分抱歉!” 最起码还知道紧张。源满朔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心中竟诡异地升起了一丝欣慰,比某些家伙强多了。 “家主大人,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源晴织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找到问题在哪里了,只要多试上两次…” …但是显然也没有后悔。 “晴织。”源满朔的手落在了源晴织的肩膀上,语气轻柔但是不容置疑地说道,“不许再用了。” “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源晴织声音急促地说道,他看着源满朔,眼中甚至充满了仓惶与哀求,“家主大人,用不了多长时间,您就可以…”摆脱痛苦了,所以… 让我再试试! 求您。 “晴织,不要妄想去掌控未知的东西,你真的有把握能够控制你制造出来的咒灵吗?”源满朔微微加重了语气,“你是我的影武者,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更何况…” 源满朔轻笑了一声,好像自嘲一样摇了摇头:“如果什么都需要你来替我想办法,什么都要你来帮我去做,那我这个做家主的,岂不是太废物了吗?” “家主大人!不是这样的!”源晴织睁大了眼睛反驳道,“您明明…” “好了,听从命令,晴织。”源满朔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然后眼神漠然地看着想要趁此机会逃出这里的村民,平静地吩咐道,“清理干净。” “是。”不知何时赶到的源佑柊等人静默地站在他的身后,闻言低声应道,抬起头时身影骤然在原地消失,不多时,就看到下方的房屋倒塌,大地上蔓延出了一片血色。 “人工…制造咒灵?”虎杖悠仁从源晴织之前的话中,知道了这些村民本就是他的任务对象,也就是说他们一定做过什么,才会被列为目标,可就算如此,他也依旧对此感到了些许不适,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影”,他在内心深处也承认了这件事对于源满朔等人可能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逐渐让他感到理所当然,这种割裂一样的冲突让他有了一种古怪的迷茫。 但如果说这件事还只是让他有着些许的抗拒,人工制造咒灵的方案一出,顿时让他不淡定了起来,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制造咒灵?”夏油杰的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他表情僵硬地看着源晴织,他只是知道这个跟在朔身边的家伙貌似是一个受肉的咒灵,而且是朔在千年前的影武者,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源晴织是一个能够将自己的异想天开的主意付诸于实践,并且还成功了的“疯子”! “你们对这家伙还只是一知半解。”两面宿傩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他抱着臂,手指在胳膊上轻点着,他朝着源晴织抬了抬下巴,看似是在解释,实则完全是在欣赏他们扭曲的神态各异的表情,“这家伙最终的成品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人工制造咒灵…咒灵…自己… 仿若惊雷一般炸响,所有人瞬间意识到了两面宿傩话语中的含义,带有不同情绪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落到了源晴织的身上,震惊、惊慌…甚至还有贪婪。 没错,就是贪婪,还记得之前提到安倍晴明是将他们带到这里的人时,有相当一部分人其实心中想的是他们能不能也像安倍晴明一样活上这么久?但是现在安倍晴明还未见到,他们就忽然发现他们似乎还有着另外一个办法:比起从安倍晴明的口中得知不知难度几何的术法,成为咒灵——而且看源晴织的模样还是有理智和记忆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忘记了他们口中冠冕堂皇的“与咒灵不共戴天”、“咒灵是咒术师的敌人”之类的话,在心里想着什么:这样他们也可以将经验传递给后世的人,避免珍贵的术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失…这种连他们自己都知道是虚假的话。 可他们唯独忘记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能够掌握全局的人了,在他们来之前,整个咒术界已经开始被逐步攻陷,如果在他们停留在过去的时候,现世的时间依旧在往前流淌着,那么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咒术界就早已变天了。 不,或许有人确实想到了这个可能,看其中某些人眼神闪烁着,偶尔冒出一丝挣扎的神色,看向身旁的人和禅院惠等人的眼光逐渐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是不是在想着什么等到回去之后就第一时间投靠[Q]的想法呢? 已知源满朔/禅院朔就是[Q]集团的首领,安倍晴明是他的友人,源晴织是他的影武者,只要他能够同意,难道他们还愁获得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家主大人。”源佑柊除了身上带着一丝血腥气之外,几乎看不出他刚才去做了些什么,“要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掉吗?” 源满朔的余光看到两面宿傩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转头看着下面的“断壁残桓”沉吟了片刻,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自然地说道:“刀剑的痕迹处理一下,其余的…正好丢到宿傩头上。” “等等?又是两面宿傩?”庵歌姬本来看着众人的样子还有点心生不安,结果此话一出瞬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诧异地喊出了声来。 两面宿傩的表情卡顿了一下,他的眼角不明显的一跳,看着源满朔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扯出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第505章 敌对纠缠 “是…等等?家主大人?”源佑柊下意识地回答道, 但紧接着他就想起来了他们昨天才刚刚将袭击五条家车队的事扣到了两面宿傩的头上,他倒不是对此有什么意见, 只是…“岚山与这里是两个方向,不到一天的时间,是不是显得太匆忙了一点?” “无事,两面宿傩很强。”源满朔的眼神飘了一下,“所以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明明是承认两面宿傩实力的话,但为什么在这时候这么让人想笑呢?围观的众人绷着一张脸, 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不要笑出声来,但有些人显然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他用手抹着自己的眼角, 像是都要把眼泪笑出来了:“宿傩,照这个频率,你能数清你到底背了多少个锅吗?” “悟,三天两个这是特殊情况,我们还是不要将特例算进去了。”夏油杰的脸上挂着慈悲的微笑, 好心地说道,“就按一周一个来算, 十年也就四百多个,这么看是不是也还行?” “朔…”禅院甚尔忽然出声,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并无多少笑意, 绿色的眼睛像是结冰了一样, 仿佛能凉到人的心里去, “…很了解你?” 他明白朔指的是那些不明白两面宿傩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的人, 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传闻将实力无限夸大, 可依照他对朔的了解,他所能感受到的是,朔似乎真的认为两面宿傩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不是单纯简单的误导。 禅院甚尔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警觉,不同于五条悟和夏油杰…或者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两个人放在眼里过,说实在的,那短短的一年时间,在朔的生命中,不过是一段不起眼的插曲罢了,就算就此丢到一旁,在大海中也不过只是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就再也不见了踪影,而两面宿傩则完全不一样。 就算不涉及到任何一点情爱,他也不得不承认,两面宿傩只要站在那里就会吸引朔的注意力,不管是戒备还是其他什么,势必都会将朔的关注牵走一大半,就好像他闲极无聊时在什么话本小说中所看到的主角和反派天生就应该互相敌对也互相纠缠,可惜… 禅院甚尔舔了舔嘴角的伤疤,眼眸中绽放出了狼一样凶恶而又冰冷的光泽,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东西! “嗯?”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看起来丝毫没有将禅院甚尔放在眼里,“我以前就说过,源那家伙就是喜欢收集一些‘稀有品种’,放在家里让他们肆意乱跑,也不见他有无聊厌烦的一天,如果是我的话…” 两面宿傩拢着袖子,话里话外完全没有将不管是人还是咒灵视为与自己等同的存在:“宰了一只,其他的就该知道应该摆出如何取悦人的态度来,要是实在有那么两分趣味的话,大不了在事后找一只相似的替换掉就好。” 就比如…两面宿傩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禅院真希,这不也是一个吗?虽然还有些瑕疵,但他记得还有另一个女娃,只要能将另一个作为拖累的双子杀掉的话,一个完完整整的“天与咒缚”不就诞生了吗? 两件相似的东西,哪有独一无二的珍品有意思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如同拼命摇晃着饱满的汽水瓶,整个瓶身都鼓胀开来,连瓶盖都隐隐有些变形,只要轻轻一松,内里的泡沫就会喷涌而出,迫人的气势从禅院甚尔的身上扩散开,仿佛连空气都沉重了下来。 “蠢笨的垃圾。”两面宿傩微微偏过头来,猩红色的眼睛中是一片不耐与杀意,“学会跪下与低头,杂碎。” “七海海。”虎杖悠仁一步一步挪到了在他看来最为靠谱的七海建人的身旁,表情有些呆滞地说道,“这种场面是不是发生过?” 七海建人推了推脸上的护目镜,冷静地说道:“你想问哪一次?”不是发没发生过,而是从头到尾贯穿始终,七海*靠谱的成年人*建人感觉自己被迫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爱恨情仇”,所以你们要打的话能不能到一边去打? 要不等所有结束之后,我还是找个工作上班去吧。七海建人木然地想着,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回来当咒术师的准备。 咒术师果然都是狗屎! “但是家主大人,真的不会有人怀疑吗?” “就算怀疑又怎样?”源满朔轻咳了一声,源晴织立刻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了源满朔的身上,“怀疑这里不是两面宿傩做的,可他的咒力残秽还明晃晃地摆在这里;怀疑五条家的车队不是两面宿傩袭击的,五条家和我们的天皇陛下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再怎么怀疑,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就是,这些都是两面宿傩干的,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地方。” “至于两面宿傩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源满朔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回去补上一觉,于是非常随意地说道,“让那些家伙自己去想吧,一天天流言八卦传得那么快,一天能出现好几个版本来,总不至于到了真正用他们的时候,编不出瞎话来了吧?” “是,我明白了,家主大人。”源佑柊低头行礼。 源满朔紧了紧手上的衣服,然后目光落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源晴织的身上,眉宇间带着些许无奈地说道:“晴织,自己回去领罚…擅作主张的惩罚。” “是,家主大人,晴织遵命。”源晴织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微光,心中压着他喘不过气的大石终于落地,垂眸恭敬地回答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源满朔边走边说道,“将两面宿傩的咒力录入结界,改为警戒吧,就是他一旦进入结界就会提醒我的那种,要是照今天早上再来上几次,多少只特级都弥补不了损失。” “是,回去之后我会将事情通知下去。” 本身就没睡好再加上开了领域的疲惫,让源满朔一下子从上午时分睡到了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他才睁开眼睛,起来之后看着天色有些发懵:“葵,怎么不叫我?” “因为看您睡得正熟,正好您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我问过里奈了,多睡一会对您有好处。”葵浅笑着说道,同时手中递来了温热的巾帕,“晴织做了什么吗?” “这可不是多睡一会,这下晚上好睡不着了…他做了一件大事。”源满朔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面上流露出来的却是习以为常的神色,“能把平安京整个煮开的那种…算了,也不差这一个,真是没有一个让人放心的。” 葵掩嘴轻笑,但显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真要说的话,源家从上到下的执行力绝对足够强,整体算起来爆棚的武力值,再加上全员“家主至上”的思想,足以称得上是平安京最大的怪物。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有着一些“小小”的毛病,比如要是一时不看着,他们就很容易用他们那与大多数人有些“偏差”的脑回路,向着一条奇怪的道路狂奔而去,但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就算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他们在最后都能硬生生将自己掰回来,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达成想要的结果,只是过程…十分的一言难尽。 甚至有时候用曲折离奇来形容也不为过,让源满朔每每都在怀疑难道是他下的命令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兄长在的时候还没有这样,这些家伙搞出来的事简直一件比一件大,总觉得这两年源家的名声好像往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虽然之前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 “这些是?”源满朔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几页纸,伸手翻看了两下,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袭击车队那一件事的后续?果然与我想的差不多,估计这段时间朝堂上的气氛又会变得‘阴阳怪气’,我还是告个假吧。” “好的,我这就将消息递出去,还有就是…”葵低声说道,“五条家在暗地里送来了赔罪和感谢的礼物。” “他们倒是会做人。”源满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表情缓和了下来,“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可以稍微轻松…” 源满朔停顿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他有些迟疑地转头看向了葵,试探着问道:“我是不是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接下来都会发生点事?” 葵眨了眨眼,她回想了一下,然后与源满朔面面相觑,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那就算了。”源满朔果断地说道,不是他想迷信的,但这种时候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是他也是想要休息的好吗? 或许真的是他的祈祷生效了,在接下来他还真的度过了一段比较平静的日子,直到齐河天皇决定今年的生辰要大肆操办,他才慢吞吞地从休息状态中脱离出来,然而等他看到忍不住来找他商议的平义盛和橘清恒之后,他就明白事情又出岔子了。 第506章 庆典(一) “他就不能老实待着吗?”源满朔心想他不就是这段时间没去朝堂上吗?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源家主, 慎言。”橘清恒艰难地说道,但他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想来其实他内心中也是赞同的, 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别装了, 在这里那副样子也没人在意,我们的天皇陛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平义盛长吁短叹地说道, 他的眼中失去了高光, 整个人都仿佛打上了一层阴影, 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要是提早给他们点准备时间还好, 现在距离齐河天皇的生辰可就只有十几天了, “还‘与民同乐’…我看乐的只有他自己吧!” “平家主, 你冷静一点。”橘清恒的眼皮直跳,好家伙, 这还没开始商量就先疯了一个怎么行?要是这家伙想临阵脱逃…不行!那样岂不是就剩下他自己了? “我冷静不下来!”平义盛本想拍桌子,但是顾忌到这是在源家,他犹豫再三, 最终选择痛苦地用手一抹脸, 色调都灰暗了下来,“源家主,你出个主意吧, 什么都行, 十几天的时间能来得及做什么?” 而更关键的是, 齐河天皇压根就没有与他们商量,私底下将消息传了出去,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 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他们连反对和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平义盛的眼眸冷却了下来,狰狞的神色在其中一闪而过,果然是给他的权利太大了吗?原先还因为齐河天皇毕竟娶了自己妻子的妹妹,所以在某些不重要的事情上他也没有发表什么异议,而现在看来… 平义盛和橘清恒对视了一眼,在心中达成了一致,等这次结束之后,就开始将齐河天皇身边的人全都换成他们的人吧,任何一点动静和消息都不允许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传出宫外。 捅了马蜂窝啊,真不知道我们的天皇陛下的脑子到底是个什么构成,智商时高时低的,有时能想出些还不错的主意,有时又像是脑袋被门夹了一样。 源满朔这样想着,手指轻点着桌面,一大堆人员调动与安排在他的脑海中掠过:“没办法了,下一个庆典是什么时候?方案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暂且挪用一下,将上面所有具有代表性的装饰全都撤掉,换上不会出错的东西。” “还想要‘与民同乐’?这种给自己自找麻烦的事情还是算了。既然自称为天照大神的子嗣,过生辰不是应该去神宫敬告一下吗?最繁琐的那套仪式给我拿出来,最好在做完之后就让他没有余力再去干些别的了,如果仪式结束的时候还有时间…”源满朔看向了橘清恒和平义盛,平静地说道,“让人一个一个地上去恭贺,没有问题吧?” 平义盛和橘清恒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点漫无边际全是废话的词谁不会?期间再加点阴阳怪气明褒暗贬,他们能说好几个时辰不重样的。 平义盛咧开嘴,脸上浮现出了明晃晃的幸灾乐祸,连橘清恒也禁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我会让他感受到我们对他的生辰究竟有多么的‘重视’。正好我家族老已经好久没有出来活动活动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够例外呢?”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橘清恒头上冒出了一个惊叹号,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你家年纪最大的那一位…好像和法皇陛下的父亲是同一个辈分的吧?” “对啊。”平义盛充分表现出了他的期待,“他正愁没有人能跟他回忆往昔呢。” 那齐河天皇估计得遭受很长一段时间的折磨了,打不得骂不得不说,还必须恭恭敬敬地听着。源满朔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光是想到齐河天皇憋屈的表情,他就有点忍不住想笑。 因为当前人们的平均寿数并不长,所以越是年纪大的人就越会被当做上天的赐福,而平义盛口中的那位族老…今年已经九十岁了吧?身体倒还算康健,只不过身上有着一些这个年岁的老人基本都存在的症状:听不太清声音,眼睛也花,记忆力还不太好,经常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在说些什么,然后就会从头再来。 可想而知现场会是一种怎样的状况,源满朔想都没想就决定自己到时候继续告假,坚决不要跟到神宫掺和进这种“群魔乱舞”的场面中去,虽然看齐河天皇的笑话还挺有意思的,但是想想还有大量无聊的时间…大不了准备的礼物再贵重上两分就是,大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源满朔淡定地下了结论,顺带着用怜悯的眼神看了陷入激烈讨论的平义盛和橘清恒一眼,这两个家伙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他还有理由可以解释,毕竟知情者都知道自从藤原氏的事情之后,他们源家就和齐河天皇的关系比较微妙,他告假都是一种常态了,但要是三大氏族全都拒绝出席,那事情就严重了,和撕破脸也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他最多能做到的就是… 在心里为他们“加油鼓劲”,去是不可能去的。 绝对。 于是肉眼可见的,平安京在接下来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就连贵族公卿们的宴会都少了很多,不少人都被焦头烂额的平义盛和橘清恒叫去帮忙,几天下来,源满朔无言地发现,咒灵的数量居然在总体上首次出现了下降趋势。 “虽然多出了几个喊着‘工作去死’的咒灵,但果然是他们平日里太闲了吗?”源满朔瞥了一眼逛到他这里的安倍晴明,状似无意地说道。 “总觉得你是不是在影射什么?”安倍*闲*晴明摇着扇子的动作一顿,他看了看源满朔眼前可以用“堆”来形容的各种报告,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热茶和点心,沉思了两秒钟后,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身上亮起了术法的微光,“让你感受一下味道?” “…你还挺会借花献佛的。”源满朔心想安倍晴明的脸皮是不是越来越厚了?然后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不止是想要到我这里躲清闲吧?说吧,什么事?” “就是几天后的庆典,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安倍晴明兴致勃勃地一拍手,眼里绽放出了光亮,“应该会很有意思。” “…你不用跟着到神宫那边去吗?”源满朔挑了挑眉,他心里清楚安倍晴明八成又是在偷懒,但还是笑着调侃道,“我想有不少人想要见到你的面。” “朔君不也是一样?更何况有保宪师兄就够了。”安倍晴明信心十足,完全不觉得贺茂保宪会搞不定这些事情,只不过当事人是不是这样想的就不一定了,“到时候说我在物忌期间就好了。” “物忌…不能去神宫参拜,但却能出门参加庆典?”这是哪来的随心所欲的“物忌”?源满朔在心中对贺茂保宪抱有了一万个同情,“你这还是有选择性的?而且,你这个理由是不是这两天才用过?” “物忌这种东西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安倍晴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冲着源满朔眨了眨眼,狡黠地说道,“怎么样?去不去?我绝对会把你们家主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后半句话是对侍立在一旁的葵说的。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得给我们‘赫赫有名’的安倍晴明一个面子。”源满朔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花销由晴明君来负责?” “呃…这个…”安倍晴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前两天刚帮一个贵族家解决了“闹鬼”事件,获得了一大笔钱,昨天买了两盆挺名贵的花,顺便去定了下个月的衣服,剩下的应该…够吧? 他努力回想了一番源满朔几次出门,但是好像都没买过什么东西,或者说可能需要的东西都会被源家的人提前准备好,他还真不清楚具体的花销会是多少?但是…他看了看源满朔身上的物件,又瞅了一眼杯子中舒展开的茶叶,额头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包在我身上。”安倍晴明强装镇定地说道,大不了下半个月让保宪师兄接济一下,保宪师兄总不会让自己的亲师弟饿死的…吧?(贺茂保宪:呵。) 这个模样一看就很心虚。源满朔轻咳了一声,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笑出声了:“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我会恭候晴明君的大驾的。” “朔大人,不需要人跟着吗?”葵看着安倍晴明离开时有些僵硬的背影,转头向源满朔请示道,现在还不知道庆典会弄成什么样子,她不免会有些担心。 “不用,有晴明君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们要是没有事,就也去放松一下吧。”源满朔笑着说道,“虽然稍微有些匆忙,但也是难得的一个庆典,错过了的话,下一个又要等上好久。” “是,朔大人。”葵欠了欠身,抬起头微笑着说道,“玩得开心。” 第507章 庆典(二) “比预想中要好上不少。”源满朔看着眼前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景象,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果然人还是有潜力的。”只是需要逼上一逼。 “朔君,不是让你来视察工作的。”安倍晴明无奈地说道, 他算是发现了,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能触发源满朔有关工作的联想, 完全不分时间场合, “把脑子里的东西清空, 不许想了, 说好的今天就是来玩的呢?” “这种东西又不受控制…好的,一切听晴明君的安排。”源满朔在安倍晴明威胁的眼神中举手投降, “所以我们第一站要去哪里?” “我之前好像看到那边有很多灯笼, 人也不少, 还能时不时的听到笑声。”安倍晴明指着一个方向,“去那里看一看吧。” 源满朔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他们顺着人流走到了一处在夜晚明显要比别处明亮的地方,数个架子上挂着形态各异的灯笼, 里面的烛火摇动着往外透出温暖的光亮,映照得上面的兔子、老鹰、兰草等各式各样的图案分外清晰。 人群围成了一个圆圈, 留出了中央的空地,一个人站在摊主面前, 仰头喝下了碗中的液体, 霎时间就吐着舌头挤眉弄眼,各种搞怪滑稽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弄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最终他遗憾地摇着头走了下来,蹲下身来在自己五六岁大的女儿耳边说了两句话, 似乎是什么没有拿到想要的灯笼, 然后获得了女儿的一个安慰的亲吻。 源满朔和安倍晴明两人围观了一会就了解了规则:摊主眼前有着很多小坛子, 如果确认要参加的话,需要先交上几枚钱币,然后从这些小坛子中任选五个。摊主会拿一个空碗,将里面的汤水一一盛出,只要能将这些全都喝下去,并且坚持到最后,就可以从这些灯笼中任选一个带走。 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人挑战成功,最厉害的一个在第四个的时候败下了阵来,源满朔简单看了看,确认都只是调味比较诡异,没有什么对人体有害的东西存在,于是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安倍晴明:“晴明君,你要不要试试看?” 安倍晴明的眼皮一跳,他是还挺喜欢尝试新事物的,经常也会天南地北的去找些好吃的,但光是看挑战的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些的味道肯定让人难以接受:“朔君,你一定要摧残我的舌头吗?” “因为是晴明君邀请我出来的,自然是要让我满意才行,而且那个灯笼还挺好看的。” 安倍晴明顺着源满朔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一个六面的灯笼,四周用细木搭出了框架,下面的穗子在微风中摇晃,灯面是在绢纱上绘制出的海上生明月的意象,在转动的时候,好像从某个角度能隐约看到有一艘小船飘荡在海面上。 安倍晴明:…… 所以我为什么想不开要第一个来这里?该不会接下来无论吃什么味觉都要失灵了吧?安倍晴明在心里沉痛地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副悲壮的好像再也回不来的表情,上前将钱递给了摊主。 “您也要来挑战吗?我保证这些除了味道奇怪一点,没有什么其他的坏处。”摊主自豪地拍了拍胸脯,“都是家传下来的方子。” 安倍晴明礼貌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不想要去思考自己会遇到什么了,随手点了五个坛子。摊主各自从里面舀了一勺,然后将第一碗递给了安倍晴明,眼神中貌似充满了期待。 你在期待什么?还有,朔君,你也是,不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安倍晴明抽了抽嘴角,他沉默地端起碗,用鼻子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怪味,然后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仰头一饮而尽。 仿佛一直带着一抹笑意的表情僵在了他的脸上,也不知是不是源满朔的错觉,他好像看到安倍晴明的瞳孔颤动了两下,有一瞬间错觉般的产生了好像有魂魄飘出体外的感觉。 所以…真的有这么难喝? 安倍晴明在原地停滞住了,他滚动着喉咙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勉强将从舌根泛上来的酸意压下去,他将碗递还给摊主,看着接下来的四碗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汤水,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 要是接下来的四个都是和这个一样程度的话…安倍晴明觉得要不自己去学一下怎么做灯笼吧?不知道到时候给朔君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行不行得通。 “客人,还要继续吗?”摊主乐呵呵地说道,他最喜欢看到这种画面,这就说明他调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高超(大拇指),没有任何的退步。 “继续。”安倍晴明闭了闭眼,艰难地下了决定,他心中怀着一种苦涩端起了第二碗,灌下去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端起第三碗一并喝了下去。 源满朔眼睁睁地看着安倍晴明用手捂着嘴,摆出了一副仿佛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眼神中充斥着的是从心底发出的绝望。 源满朔闪避了他的目光,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笑出了声来。 很好,这个友人不能要了。安倍晴明愤愤不平地转过头,恨恨地端起第四碗直接喝了下去,或许是之前两碗的混合物太过于刺激,他竟然觉得这居然还可以忍受,于是在摊主惊讶的眼神中,他快速将最后一碗也喝了下去。 咦?安倍晴明眨了眨眼,充满怀疑地咂了下嘴,怎么回事?他竟然觉得这个味道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的脑海里在瞬间闪过了一个画面,安倍晴明停顿了一秒,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记忆碾了个粉碎,然后对着摊主说道:“我这样就算是成功了吧?” 摊主带着满脸的惊叹将安倍晴明要的那盏灯笼取了下来,用一种看勇士的目光看着安倍晴明提着灯笼走到源满朔的身边,将灯笼递给了他,然后两个人一同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很厉害嘛,晴明君。”源满朔“欣慰”地说道。 “在这方面受到夸赞怎么感觉这么奇怪?我觉得我需要吃点好吃的。”安倍晴明提议道,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急需要点美味来补一补,“炖豆腐怎么样?” “当然。”源满朔看着手里缓慢转动的灯笼点了点头,但他更好奇的一点是,“最后一碗的时候,你的表情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这个…怎么说呢?”安倍晴明目光空洞了一瞬,“最后一个的味道是苦味,但是…和源里奈的水平差远了。” 源满朔:…… 里奈,你看看!我就说你熬出来的汤药的味道不正常!人家特调出来的苦味连你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要不是知道她的术式只是反转术式。”这是这么多年来让安倍晴明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我还以为她的术式是什么跟味觉有关的。”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光是你,我也不明白。”源满朔沉痛地说道,别人说他去调整一下味道,是会将味道变得更好,更容易下咽,源里奈说她去调整一下味道,那就是往地狱更进一步,“我觉得说不定术式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要是这么说我还真没办法反驳。”安倍*意外经受了源里奈汤药的洗礼*晴明想了想,表示你说的对,至少他还没发现能够超过源里奈水平的家伙,不管是哪种意义上。 “不过我其实都做好了你会用术法屏蔽味觉的准备,结果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喝下去了。”源满朔感慨的声音在安倍晴明的耳边响起,他的头上缓缓地冒出了一个问号,然后陷入了自己几分钟之前究竟在做什么的怀疑之中。 对哦,我为什么没想起来呢?安倍*真的只是偶尔掉链子*但奈何掉链子的这几次都在源满朔的面前*所以显得整个人有点不太靠谱*晴明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随后他洒脱地笑了笑,眼神看向了源满朔手中的灯笼:“反正最后我也是凭实力赢了,这样不是更说明了我的厉害吗?” 源满朔沉吟片刻,不禁试探着问道:“你的味觉真的还好吗?” “真的没有那么大威力,不信我用术式让你感受一下…嗯?”安倍晴明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疑惑地说道,“叶王阁下?” 叶王?源满朔一愣,抬头向着前方看去,只见麻仓叶王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纸包站在那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他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然后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叶王君怎么也在这里?源满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倍晴明,总不会是也被晴明君带坏了吧? “朔君,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安倍晴明看着源满朔,无言的情绪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了,“但是在腹诽我的时候,表情也太明显了点。” 你平常不动声色的表情呢?好歹装一装!最起码别让我这么轻易地看出来啊! “咳。”源满朔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朝麻仓叶王打了声招呼,“叶王君。” 第508章 庆典(三) “朔君, 晴明阁下。”麻仓叶王缓步走到两人的身边,浅浅颔首,然后将手中的纸包递给了源满朔。 “这是?”源满朔将上面的竹签取下, 然后将绑着的麻线解开,在打开纸包之后, 他看到了一捧挂满了糖霜的红彤彤的果子。 “本来是想要去请朔君一起来参加庆典, 但是说是朔君和晴明阁下已经先一步出发了。”麻仓叶王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我在前面看到了一家卖这种果子的店铺,应该是哪家贵族授意的,想来朔君应该会喜欢, 所以就买了一点。” “也好久没有吃过了。”源满朔拿起竹签, 叉起一个放入嘴中, 首先舌头接触到的是有点腻人的甜, 但在他感觉本就比较迟钝的状态下倒是还好,紧接着当他的牙齿咬碎果子的时候, 一股酸味冒了出来, 和已经被口腔的温度融化的糖霜混合在一起, 酸甜的味道正好合了他的口味。 源满朔眯了眯眼,忍不住又戳起一个塞进了嘴里, 这次他用舌头滚动着果子, 直到它表面的甜意全都消失不见, 这才开始咀嚼了起来:“叶王君怎么没有去神宫参拜?” 麻仓叶王眼中的笑意微敛, 云淡风轻地说道:“有人不太希望我出现在那里,索性也就如了他们的愿。” 是麻仓家有意阻挠?还是说当初麻仓家宣传的“能够看透人心”的隐患终于爆发出来了?抑或是二者皆有?源满朔下意识地想道,但当他看到麻仓叶王那副好像这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的表情, 他就放心地将其放在了一边, 叶王君心里有数就好, 他相信麻仓叶王的能力,再加上有[灵视]在,有几个人的心思是能够瞒过他的呢? “晴明君要来一个吗?”源满朔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 安倍晴明光是看着源满朔满意的神色就感到一阵牙疼,更何况他刚才可是喝了好几种稀奇古怪味道的东西,他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东西,或者说有杯清水让他漱漱口也行啊:“不了,不是说要去吃炖豆腐吗?叶王阁下也要一起吗?” 麻仓叶王欣然接受,他们沿着道路走出不远,就看到一家不大的小店,安倍晴明熟练地上前掀起帘子,然后将门拉开,刚想要说点什么,入目所见的景象就让他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晴明君?”源满朔有些疑惑地问道,他的视线越过安倍晴明向着店内看去,然后…他只感受到了对于某人“阴魂不散”的心塞。 两面宿傩一手撑着脸坐在店面里,而店主本人则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听到声音,他漫不经心地朝着门口投来了一瞥,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发生什…两面宿傩?!”麻仓叶王眉头一蹙,眼中充满了警觉和戒备,他身上的咒力涌动,下意识的就想要升起[帐]将这里阻隔起来,然后就被源满朔按下了手臂,“朔君?” 源满朔叹了口气,转头去将门口的牌子翻了个面,表示暂停营业,然后就看到里梅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锅从后厨走了出来,看到他们明显愣了一下。由于他手中拿着东西,所以只是礼貌地欠了欠身,称呼了一声“源大人”,然后就将锅放到了两面宿傩的眼前。 “我只是来吃点东西的,你这完全就是惊吓了。”源满朔能看出两面宿傩大概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但这家伙出现在这种人流量大的庆典上,其他的先不说,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应激反应。 “我又没不让你吃。”两面宿傩慵懒地说道,锅里的蘑菇、豆腐和还未熟透的透着淡淡粉色的肉翻滚着,冒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出人意料的平和。 “你觉得这个样子…”源满朔看着缩成一团估计连站起来都困难的店主,这个样子怕不是能一头栽进锅里去,你是想给自己加餐吗? “得寸进尺的家伙。”两面宿傩轻啧了一声,朝着里梅摆了摆手,里梅恭敬地弯腰,然后重新向着后厨走去。 “顺便一提,不要肉,只要鱼和豆腐就行,要是有其他的素菜放进去也可以。”源满朔非常自然地吩咐道。 “你吩咐我的下属倒是挺熟练的。”两面宿傩冷哼了一声,用筷子夹起锅中的肉,就像不怕烫一样直接送入嘴中,“我是不是也该学着你说一句‘不准命令我的下属’。”两面宿傩重复了一遍源满朔以前说过的话,嘲笑般地说道。 “所以你同意吗?”源满朔找了个位置坐下,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闻言偏过头来,冲着两面宿傩露出了微笑,“别那么小气,宿傩。” “呵。” “朔君。”麻仓叶王凑过来低声说道,他看向两面宿傩的目光中依旧带着怀疑和警惕,“你和他…这样真的可以吗?” 麻仓叶王一方面是在为就这样让两面宿傩待在这里而不做任何措施而感到担忧,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源满朔,虽然他知道源满朔和两面宿傩打过交道,但是看今天的态度未免也太过熟络了一些,而照两面宿傩的传言来看,这家伙真的很危险,他在刚一见到的时候甚至将其认成了一个天性与人类为敌的咒灵,而不是一个人类,他担心… “没关系,反正我们暂时也奈何不了对方。”源满朔没有丝毫掩盖自己的声音的打算,就这样平静地说了出来,“等到我能杀掉他的时候,这段‘关系’也就结束了。” 所以我才说…两面宿傩的筷子一顿,胸膛起伏着,脸上露出了愉悦而又邪恶的笑容,我果然中意这家伙! 朔君,你…麻仓叶王看着源满朔发呆,表情似乎有些吃惊,没有想过的回答让他的大脑一下子混乱一片,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只有在源满朔身边失去[灵视]的时候才能让他偶尔出现这样的反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安倍晴明的声音唤回了思绪:“叶王阁下,再不吃就凉了。” 麻仓叶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锅在他沉思的时候已经端了上来,他不禁看向了安倍晴明,而安倍晴明的神情较之麻仓叶王要平静得多,因为他知道源满朔和两面宿傩的纠缠从最开始源满朔领域的第一次实战就开始了,到今日已经有好几年的光景。虽然他并不赞成源满朔现在的这种方式——两面宿傩确实不好相与——但在源满朔表达了他的意见之后,他也就不再提起,这是他们互相之间存在的默契。 既然这是朔君自己做下的决定,那么自然要尊重他的意见,不过…安倍晴明饶有深意地看向了麻仓叶王,这也不意味着他们不能针对两面宿傩。 麻仓叶王缓慢地点了点头,他不动声色地端起碗,垂下的眼中是一片诡谲的神色。他敢保证自己与安倍晴明所想到的从一开始就截然不同,他所想到的是,他已经对麻仓家的忍耐接近极限了,原先想的是干脆找时间叛出麻仓家,反正他该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就算麻仓家对此不依不饶,他们难道还能奈何得了他吗? 而现在,他忽然有了另外的想法,他是否可以想办法让麻仓家和两面宿傩对立起来?如果两面宿傩能够被麻仓家解决掉的话自然很好(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最大的可能是麻仓家会血流成河,而这种情况还和源家与藤原家之间的情况截然不同,他有把握最后会掀起咒术师对两面宿傩的讨伐,但问题是… 如果就算是所有的咒术师联合起来都奈何不了两面宿傩的话,最后这件事还是会落到朔君的头上…麻仓叶王表面上坐姿端正地吃着东西,实则完全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算了,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还是暂且搁置吧。 两面宿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他还是认识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也毫不奇怪源满朔会跟他们相熟,但是…他的目光在麻仓叶王的身上停顿了一下,他刚才感受到了针对他而来的一闪而逝的恶意,毫无疑问正是来自于麻仓叶王…呵,这样的人居然是有名的“正义”的大阴阳师,真是惹人发笑。 两面宿傩这样想着,压根就没有什么想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的想法,或者说在他看来,除了实力之外,其他一切评判标准都非常无聊,他巴不得有人来给他多添点乐子…嗯,说到乐子…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门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挑了挑眉,用手摩挲着下巴有些若有所思,紧接着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恶趣味的光,转头对着源满朔说道:“源,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源满朔停下筷子,慢吞吞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或许是来参加庆典着实让他的心情不错,于是他有些感兴趣地问道:“什么游戏?” 第509章 庆典(四) “朔君?”麻仓叶王猝不及防之下就听到了源满朔貌似准备答应下来的声音, 顿时转头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意图想要阻止,“这样是不是…” “难得庆典, 放松一下嘛。”源满朔轻松地说道,“想必宿傩也只是无聊了。”总比他出去乱晃要好吧? 麻仓叶王一时间还真找不出理由来反对,他蹙着眉看向了安倍晴明,希望他能够出言劝阻一下, 结果发现某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家伙竟然露出了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麻仓叶王忍不住嘴角一抽, 心中冒出了一排省略号。 他怎么就忘了安倍晴明有时候也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麻仓叶王感觉到了没由来的心塞,在“正事”上完全可以相信他,但是在“小事”上… 只能说靠谱与不靠谱有时只有一线之遥。 “所以要玩什么?”源满朔询问道, “事先声明,必须是我会的。” “要求真高。”两面宿傩只是一时兴起, 也没有想那么多,他的手指在桌面上不耐地敲了两下,干脆说道, “你来定好了。” 源满朔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嘴里说道:“双六?应该都会吧?” 在场的还真没有一个表示没玩过的, 然而虽然玩什么是定下来了,但很明显两面宿傩的话还没说完, 他恶劣地勾了勾唇,摆明了是不怀好意:“你该不会以为一点赌注都没有吧?” “我就知道。”源满朔的心中早就有了预感, 毕竟两面宿傩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所以他淡定地说道,“说吧, 赌什么?” 两面宿傩向着门外示意了一下, 好整以暇地说道:“如果你输了, 就把那个穿给我看看。” 源满朔向着门外看去,看到的是街道对面一家类似于成衣铺的店面,正好在这时,几个侍女簇拥着一个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盘起的头发上带着珠钗,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有着艳丽色彩的和服,上面的枫叶上似乎还勾勒着金丝,看起来是哪个贵族公卿家的女儿…除了是女式和服之外没有任何毛病。 然而源满朔的思维在此时诡异地跑偏了,他看了一眼那件和服,然后眼神落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从上到下仔细地端详了他一番后,目光再次回到了和服之上,沉默了两秒,他的眼中逐渐浮现了一丝微妙和嫌弃。 不知为何,在场的人莫名都懂了他在想些什么,安倍晴明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遮挡住了自己眼中的笑意,麻仓叶王快速眨了眨眼,然后扭头假装在观赏着衣服上的花样,而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身上甚至冒出了一丝杀气:“你在想些什么?” “那我也一样好了。”源满朔下意识地说道,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看着两面宿傩,一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我是说,如果你输了的话,就也…” 等等,这样惩罚的真的不是我吗?源满朔陷入了沉思,他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两面宿傩穿上这件和服的模样,然后缓缓地用手捂住了眼睛,这是晚上会做恶梦的程度了:“算了,到时候我来选吧。” “哈。”两面宿傩怒极反笑,他打量了一下源满朔,身体微微前倾,周身充满了压迫感,“既然如此,为我斟酒没问题吧?” “当然。”源满朔的眼神冷了下来,这家伙还真是“贪心不足”,“我也很期待你输了的样子。” 就在气氛像是绷紧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会整个断裂开来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上了源满朔的肩膀,安倍晴明的眼中首次失去了笑意,他审视了一番两面宿傩,然后开口说道:“这样的话,我们追加一个条件想必也不成问题吧?二对二?” “随你。”两面宿傩一挥手“宽容”地说道,好像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么我也追加一条吧。”麻仓叶王上前一步,“三局两胜。” 还没等两面宿傩说话,他就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与朔君的代价对等了吧?”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在心中估量了一下,向后倚靠着无所谓地答应了下来。 “晴明君?”源满朔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和叶王阁下来。”安倍晴明才不信两面宿傩会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在游戏过程中,一定会有着做手脚的地方,而他知道源满朔在常态下,几乎是不能动用咒力的,这样从一开始就会处于劣势,所以还是由他和麻仓叶王来完成这场游戏,“朔君,相信我们吗?” 源满朔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脸上露出了清浅的微笑,然后向一旁让开了道路。 由于准备不足,所以他们并未选择多么复杂的玩法,只是他们从四方出发,哪一方的棋子最先进入最后的棋盘格,则游戏结束,而最后决定哪一方获胜的却是位于同一队的人的棋子目前位置的格子数目之和。 也就是假如A、B、C、D四个人,A和B是一队,C和D是一队,A最先到达了终点,此时游戏结束,A走完了全程,为35个格子,B此时在从他的方向出发的第25个格子,C在33的位置,而D在28的位置,那么最后获胜的则是C和D的这一队。 所以需要的不仅仅是运气,还有计算和博弈。 一开始的开局比较普通,由安倍晴明与麻仓叶王先手,两枚骰子从安倍晴明的手中落下,转动后停下的数字分别是三和四。 安倍晴明看了一眼棋盘格上这两个格子上写着的东西,和麻仓叶王商量了一下,决定由麻仓叶王来行四,他来行三,安倍晴明到了第三个格子后无事发生,而麻仓叶王因为第四个格子上写的是前进两格,于是到达了第六格的位置。 里梅投出骰子,显示出的数字是二和四,最终决定都由他来行步,他先挪动了四个格子,上面选的是任选一枚棋子后退一格,于是他指定了麻仓叶王。麻仓叶王蹙着眉将棋子后退到第五格,然后因为上面写的是后退两格,于是到达了与安倍晴明持平的位置上。 然后他接着前进了两格,他的方位的第六格上写着的是“前进一格”,所以他现在位于第七格的位置上。 两面宿傩 里梅:1 7=8 安倍晴明 麻仓叶王:3 3=6 …… 这样几轮下来,安倍晴明放下了挪动棋子的手,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目前两面宿傩在24的位置,里梅在31的位置,而他和麻仓叶王一个在33,一个在32,而恰好30的位置写的是退后一格,29是一个空白,也就是说除非对方能够投出两个六,才能取得胜利,而这种概率并不大,唯一让他疑惑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两面宿傩动什么手脚,难道就这样将第一局拱手相让了吗? 里梅手中握着骰子,他表情平静地看着棋盘,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指。 骰子在下落的瞬间,上面凝结出了一层冰霜,冷气如同飘散的薄雾一样向着四周飘散。在骰子触碰到棋盘的瞬间,棋盘顿时以落点为中心,向外蔓延上了一层白色。 “这是…”麻仓叶王看着骰子被冻结在原地,向上的两面正好是两个“六”,“居然用这种手段吗?” “别搞错了。”两面宿傩将棋子挪到终点,猩红色的眼睛中充满了轻蔑,“我可没说过要按你们的规矩来。” 两面宿傩 里梅:35 31=66 安倍晴明 麻仓叶王:33 32=65 第一轮游戏,两面宿傩方胜出。 果然如此,安倍晴明只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不仅仅是运气和计算,还有着咒力方面的操控,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规则中,通过各种方法,不择手段地取得胜利。 “这样看来,接下来的两局必须要赢了。”安倍晴明看向了麻仓叶王,麻仓叶王平静地转过头去,对着似乎在思考着的源满朔说道,“朔君,庆典还没结束,不打算再去转一转吗?” “嗯?”源满朔发出了一声轻疑,然后瞬间就明白了麻仓叶王是什么意思,他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时候问了一句,“需要我带点什么回来吗?” “如果有年糕就最好了,说不定一会肚子就又会饿了。”安倍晴明没有一丝第一局输掉的沮丧,反而笑着地说道。 信心十足吗?源满朔轻笑了着拉开门走出了店面。两面宿傩见状,顿时嘲讽地说道:“是不想要被源看到输得有多难看吗?” “不。”麻仓叶王闭上了眼睛,随着源满朔的渐行渐远,他再次回归到了纷杂的世界之中,他吐出一口气,再度睁开时,黑色的眼睛一片清明,仿佛能够看透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两面宿傩缓缓地眯起了眼,心中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第510章 庆典(完) “所以最后是谁赢了?”钉崎野蔷薇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结果, 于是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了源晴织,虽然源晴织此刻不在场, 但总会知道点后续吧? 源晴织还真的知道,他瞥了两面宿傩一眼刚想说话,就看到五条悟一边摇着头,一边在胸前胳膊交叉,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否决的手势:“太不道德了!拒绝剧透!” “五条老师,难道你不想快点知道答案吗?” “这个…”五条悟抬头望天,有些“扭捏”地说道, “我既想要看朔穿好看的衣服, 又想要看两面宿傩的笑话, 就不能两个都有吗?” 在场的某些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只感觉自己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然后齐齐地后退了一步。不管看多少次,五条悟的这副做派永远都让他们适应不良,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稍微熟悉点他的人, 都对他心如止水, 甚至恨不得将他用大锤揍出去的原因吧。 “悟。”夏油杰选择了坚决与五条悟划清界限, 而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也逐渐变成了看“人渣”的表情,“你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 “杰, 你别躲得那么远!”五条悟环顾一周, 见自己的亲亲学生都对自己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他顿时“伤心”地抹了一把泪, 言语如同利箭一样直接命中了夏油杰的心脏,“难道你敢说你没想过?我起码还是诚实的, 哪像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其实内里全都是一肚子坏水呢?” 夏油杰眼角抽搐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被说穿了心思恼羞成怒还是怎样,反正最后两个人是毫不意外地打了起来。 “两个人渣。”家入硝子双手插兜幽幽地评价道,这两个人放出去就是拉低了社会的平均道德水平,“人道毁灭吧。” 这…倒也不至于如此,毕竟这里还有一个不仅仅是拉低平均水准,完全就是拉低下限的家伙在呢。禅院惠可以称得上是心平气和,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才哪到哪,在经过禅院甚尔这么多年的洗礼荼毒之后,他已经能够用淡定的目光看待这一系列的举动…才怪! 禅院惠的脸色沉凝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要是现在能动用咒力和术式,他恨不得把这些家伙一个一个埋进土里,然后再在上面封上水泥。 全都给我去死吧! 完全认真起来了啊。源满朔这样想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样看来第二局应该能赢下来,至于第三局…应该总不至于打上头将店铺炸了吧? 源满朔完全不敢给出保证,他按照第一局的时间预估了一下,准备到时候就往回走,那么现在的话…源满朔四处看了看,愉快地决定去捞金鱼,然后将晴明君要的年糕带回去。 “…好像还挺难的?”源满朔看着一个少年人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纸网,可是有着漂亮尾巴的金鱼最后还是扭动身子弄破纸网跑了出去,然而他已经没有钱来第二次了,所以只能依依不舍地站起了身来。 源满朔这才想起来他似乎没有带钱出来,然而他一点都没有想要返回的意思,只是向旁边伸出了手,一个钱袋瞬间就悄无声息地被放到了他的手上。 “我就知道。”源满朔轻笑了一声,虽然他和安倍晴明出门的时候,身边确实是没有人跟着,但是既然他说了“没有事就来放松一下”这样的话,那么本次祭典自然会有不少源家人参与,然后时不时就会发现你的身边路过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在这种情况下… 源满朔从钱袋中取出钱递给了摊主,微笑着说道:“就先来三个吧。” …无论什么都会变成简单模式。 源满朔拿着纸网从下方缓慢靠近,晃动的水流似乎让金鱼有所察觉,它警惕地摇动着尾巴,拍打着水花一下子从源满朔的眼前消失不见,顺便给纸网上戳出了一个洞,虽然并不大,但显然也是不能用了。 “不用咒力确实不容易。”在三个纸网都用完之后,源满朔依旧是一无所获,他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袖子,算了一下时间,就朝着卖年糕的地方走了过去。 白白胖胖的年糕在炉子上烤得鼓胀了起来,中间冒出了一点焦褐,然后鼓出了一个气泡。小刷子上蘸着酱料,在表面上涂抹了一层,然后用筷子快速翻了个面,重复了两次后,就盛装起来递到了源满朔的手上。 闻起来很香,他也很久都没有吃过年糕了,可惜他今天已经吃的够多了。源满朔有些遗憾地想道,他顺着原路返回,然而当他走到隐隐能看见门口的牌子的地方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源满朔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原来是前方的屋顶飞上了天…等等?飞上了天?! 源满朔眼皮一跳,心中无语凝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就在这时,源满朔忽然感受到了属于安倍晴明的咒力,随后一道流光飞上了天,在空中炸开了一朵灿烂的花火。 众人愣了一下,好像以为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炸开的声响,随后就全然被夜空之上的美丽吸引了注意,无数的流火倒映在他们的眼瞳之中,想必这样难以见到的景象足以他们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津津乐道。 源满朔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安倍晴明反应快,不然就该出乱子了,他快走两步来到了店面之前,然后无言地看着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焦黑的店铺,要不是他确认地方没错,他都差点没认出来。 他伸手想要将门拉开,然而手指只是刚刚碰到,还没等用力,门就直接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然后裂成了两半。 源满朔难以形容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缓缓抬头看向四人,只见他们所坐的那块地方是整个店里唯一完好无损的,周围完全是一副仿佛狂风过境的模样。 安倍晴明面带笑意,而麻仓叶王则是慢条斯理地理一理衣襟,看姿态异常的轻松,而对面的两人就是完全相反的状况了。 源满朔的心中有了答案,为了防止两面宿傩心情不好之下暴起杀人,他轻咳了一声上前将还热乎着的年糕塞给了安倍晴明:“结束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的。”安倍晴明故意看了一眼两面宿傩,然后用竹签扎起一块年糕丢进嘴里,然后被滚烫的内里烫得直哈气,“朔君你可以准备准备了。” 源满朔挑了挑眉,他的眼中充满了笑意,就如同夜空中散发着清辉的月亮那样柔和而又明亮,群星都无法夺去他的光彩。他转过头看着两面宿傩,浅笑着说道:“输了哦,宿傩。” 两面宿傩其实并不算太在意穿女式和服这一件事,他所在乎的只是“输了”,还是输给了他之前没有太过放在眼里的家伙,但不知为何,看到源满朔的时候,他心中燃起的怒火忽然被浇灭了大半。 “啧。”两面宿傩的表情依旧不算好看,但却也没说什么,他还不至于不承认事实,于是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猩红色的眼睛凝视了源满朔片刻,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里梅见状朝着源满朔低头行礼,然后脚步匆匆地跟在了两面宿傩的身后,源满朔用手指抵着下巴,不确定地说道:“他这是同意了?” 安倍晴明耸了耸肩,他现在倒是有些遗憾最开始没有定下束缚,现在就算两面宿傩反悔了,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但是现在明显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安倍晴明左右看了看,找到了躲在不起眼的地方都快要吐魂了的店主,他走过去询问了一下所有损失的价格,在得到了一个大致的数字之后,他在心里加加减减了一番,然后… 他默默地挪到了麻仓叶王的旁边,语气沉重地小声说道:“叶王阁下,你有带够钱吗?” 麻仓叶王眼神怪异地看了安倍晴明一眼,然后掏出钱袋递给了他:“我只有这些了。” 安倍晴明只是掂量了一下就知道不够,他仰头看去,双眼能够毫无障碍地看到夜空中的星星和月亮,安倍晴明沉默了半晌,喃喃自语道:“不知能不能用‘保卫了平安京的安全’为理由去要一笔钱下来。” 堂堂一个大阴阳师,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源满朔无奈扶额,伸手将钱袋丢给了安倍晴明:“说好的花销都由你来负责呢?”他的眼神落在年糕上,然后又转到了他手中的钱袋,充满了意味深长。 安倍晴明咳嗽了一声,“义正词严”地说道:“这都是意外,本来是够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你们都做了什么能造成这种情况?” “就是我们互相之间,都在打断对方的术法,以及想办法让自己的术法生效,稍微那么激烈了一点…”安倍晴明用手指比划了一个细微的距离,眼神闪烁,分明言不由衷。 你管这个叫“稍微”激烈一点?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源满朔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着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现目标,“我的灯笼呢?” “咦?我记得之前…”安倍晴明不确定地说道,却并没有发现灯笼的影子,难道是在刚才的“游戏”中被波及到了吗?“等等,朔君,我可以解释!” 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庆典的灯火逐渐暗淡,人声渐息,万物都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直到日光破晓,新的一天到来了。 第511章 和服 “…要不还是再素一点?”麻仓叶王刚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他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似乎在与葵商量着什么的源满朔,礼貌地询问道, “是我打扰了吗?” “不,叶王君,不如说来的正好。”源满朔抬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麻仓叶王,征询着他的意见,“看看这些, 我感觉还是纯色好一些。” 什么?麻仓叶王有些疑惑地接过, 低头看了一眼之后,他的表情顿时变得难以言喻:“…这样看来, 确实纯色比较好。” “那就这样定了,不会出错就行, 其他这些花色放到宿傩的身上, 我都怕我以后再也不敢看相似的东西了。”源满朔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心中甚至浮现出了两分解脱,他是真的后悔自己当时随口说的要求,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在折磨谁?“简单做一下, 这样总不至于太过违和…吧?” 虽说是女式和服, 但其实最后也没有完全符合规制, 只是仿照了样式,颜色也选择了不易出错的白底黑边,唯一略显突兀的就是腰带系起来后在背后显现出来的蝴蝶结,但是说实话, 源满朔为了不要荼毒自己的眼睛已经尽力了。 虽然但是, 您完全可以更换一个要求。麻仓叶王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同时也遮挡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只要能够达成一致…我想两面宿傩应该也不见得愿意穿女式和服吧? “自然不行,这可是‘尊严’问题。”源满朔似乎看出了麻仓叶王在想些什么,肯定地说道,“‘自食其果’这种事我一定要让他尝到滋味。” “您真是…”麻仓叶王哑然失笑,他对此并不在意,自然也不会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只要您喜欢就好。” 源满朔抬头看了看麻仓叶王的脸色,然后让葵将东西拿走,并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将茶杯推到了麻仓叶王的眼前,轻声说道:“很累?” “…瞒不过您。”麻仓叶王停顿了一下,眉宇间浮现出了些许郁色来,“并不是没休息好,只是…只要您不嫌弃我的打搅就已经足够了。” 就像之前所说的,他越来越难以忍受愚蠢丑陋而不自知的麻仓家,那些仿佛无时无刻都充斥着贪欲与算计的心音让他感到无比的疲惫,所以他越来越频繁地拜访源家,也只有在源满朔身边他才能喘上一口气,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仅是这样,却依旧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在背地里叽叽歪歪。麻仓叶王的眼底泛起了暗色,负面情绪仿佛具现化出来了一样在其中黑压压一片,要是有其他人看到绝不会有半分想要上前求助的念头,只会想要离得越远越好。 说我要被源家笼络过去,说我眼高于顶,说我怕是早有异心?这倒是说准了,既然如此…… 源满朔轻叹了一声,他能够想象得到[灵视]所带来的究竟是什么,他曾经尝试着去倾听别人的心音,但是在一瞬间汹涌而来的声音让他都有了片刻的失神,在短短几秒后他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关闭。 而这还是在他能够随意控制开关的情况下,像麻仓叶王这样无时无刻都在被动接受别人或好或坏的情绪话语的状态(尤其还是在麻仓家),现在没有变成一个“疯子”都是一种奇迹了。 “要出去走走吗?”源满朔起身向麻仓叶王发出了邀请,“我也忙了一上午,正好起来活动活动。 麻仓叶王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同意了,他知道源满朔是为了谁,而他自然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让您费心了。” “只是散步,并没有费心这一说。”源满朔摇了摇头,任由葵为他披上了外衫,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随着春天的悄然接近,庭院中已经染上了春意,树木返青抽枝,人工塑造出来的溪流从廊下经过,溪流边已经长出了幼嫩的草茎,虽然还未见有花朵开放,但是足以想象到那时会是一副怎样美丽的景象。 好像是特意要让溪流展现出不同的姿态来,溪流时而狭窄,时而宽阔,宽阔的地方上面还搭建了木制的小桥,可以让人行走过去,溪水偶尔会在几个突起的石头上溅出水花,最后连通到池塘,时不时会见到有金鱼游过…等等?金鱼? 麻仓叶王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茫然,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后来等他再次看到有一红一黄两只金鱼从他眼前游过,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而且看起来数量还不少。可他分明记得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而且他这两年也从未见到源家有在这里养过金鱼,所以怎么几天的工夫就变了样子? “怎么了?哦,这个…”源满朔注意到麻仓叶王的目光落点,看清楚是金鱼之后,顿时眼神飘忽了一下,“是个意外。” 源满朔缓缓回忆起了当时从庆典上回来的景象: 在庆典基本结束时,源家去参加的人也陆陆续续回返,然后就发生了一件让源满朔哭笑不得的事情。 或许是他在庆典上捞金鱼的场景被看到了,似乎是为了弥补他的“失落”,几乎每一个回来的人手中都拿着两条金鱼,虽然去参加庆典的人并不多,但认真算起来也有二三十个,也就是说源满朔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金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增到了接近五十的数量。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好吧,我很感动,但是…葵,你别笑了,想想办法。”源满朔无奈地看着用袖子挡着脸的葵,虽然看不清表情也没有发出声音,但那个颤动的身体确实是在笑没错了。 “要不放到庭院的溪流里?”葵放下手,露出了一张明显是在忍着笑的脸提议道,“金鱼颜色艳丽,溪流也正合适它们活动,正好添两分色彩。” “也只能这样了。”你们是怎么想的?源满朔今天也在为源家众人的脑回路感到费解,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一人买两条啊?尤其是在他询问过后得知,这居然是未经商量的…这个不约而同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所以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源满朔三言两语解释完,就听到了麻仓叶王的轻笑声,他无言地看着他,想了想也跟着笑了出来,“好吧,确实也挺有活力的。”不知是在说金鱼还是在说总是在奇奇怪怪地方出状况的源家众人。 “总比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要好…不,是根本就不能拿来比较。”麻仓叶王明显意有所指,他的眼眸中浮现了一丝厌恶,手指捏紧了扇子,骨节在用力之下都有些发白,“渺小而又丑陋的…” “要不要搬出来?”源满朔并未对于麻仓叶王的言论发表任何的看法,只是平静地说道,“或许远离那里…” “不,除了您这里,所有的地方都一样。”麻仓叶王几乎是脱口而出。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麻仓叶王抿了抿唇,他自知失言,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致歉道,“抱歉,让您听到这种话。” “叶王君不用道歉,相反我还挺高兴的,对于获得了‘赞美’这件事。”源满朔朝着麻仓叶王眨了眨眼,明明拥有[灵视]的是他自己,可麻仓叶王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样,一切偏激阴暗的想法都一览无遗,“有时候我也觉得有些人过分愚蠢和顽固,但是叶王君,在做决定之前,要认真想清楚了,不然有的事情是来不及反悔的。” 反悔…吗?麻仓叶王觉得如果自己最终做出了决定,那么就是必不可能后悔的,但此时他却没有仔细地想下去,心中浮现出的是一种懊恼:他怎么能用这点小事来打扰朔君?不过是一些自己就能解决的事情,让朔君也跟着为他担忧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管怎么样,最后总不能连累到他才是。 “我知道了。”麻仓叶王的脸上重新显露出笑意来,“我会认真考虑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怎么感觉你完全理解错了?源满朔有些无奈地想道,算了,目前看来还算不了什么大事,叶王君应该是有分寸和把握的…吧? “所以衣服做好要来看吗?”源满朔冲着麻仓叶王挑了挑眉,“好歹也是‘功臣’之一,不来欣赏一下?” “…还是不了。”麻仓叶王咳嗽了一声,他暂时不想引起两面宿傩过多的关注,尤其是在他打算做一些事情的关头,虽然说现在因为源满朔的话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他打算暂缓下来看看有没有万全之策,而且更重要的是…“您真的觉得那是‘欣赏’?” “好像也是。”源满朔陷入了沉思,他回想起和服的样式,忽然露出了一个有点奇怪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两面宿傩说不准还挺“适应”的来着。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第512章 失望 “就这玩意?”两面宿傩的表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恶来, 只是意味不明地打量着眼前的和服,“我还以为你能做出什么花样。” “有这个说话的时间不如快去给我换上。”源满朔无视了他的话, 反正是他赢了, 做成什么样子自然也是随他的心意,哪有两面宿傩这个输家说话的份? 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随手一扯就将外衣脱了下来, 源满朔“唰”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挡在眼前, 然后将头转向了一边:“你是找不到换衣服的地方还是怎样?” “麻烦的家伙。”衣服摩擦和两面宿傩不以为然的声音一并传入他的耳朵,“这样总行了吧?” 到底是谁麻烦啊?源满朔将扇子放下,正好看到了两面宿傩抱着臂不爽的脸,他上下打量了两面宿傩一下, 竟意外的觉得还行,一点都没有他想象中的奇怪,可他怎么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转下身。”源满朔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指挥道。 “哈?” “快点,又不是准备在这个时候偷袭你。”源满朔一边催促一边提醒道,“愿赌服输。” 两面宿傩虽然心里不爽,但抱着看这家伙还能弄出什么的想法,他还是依言转过了身去。 果不其然, 他就知道亮点没了。源满朔看着只是随意系起来的腰带, 在心里纠结了一下, 决定还是不能让两面宿傩就这样随便糊弄过去。于是他站起身来靠近两面宿傩,伸手扯住了腰带, 将上面系的结解开, 期间自然无法避免地触碰到了两面宿傩的后腰。 两面宿傩出于本能的身体一僵,然后拧着眉放松了肌肉, 然后在下一次不幸触碰到的时候再度拉响警报…如此反复两次之后, 似有似无的危机感已经让两面宿傩很不耐烦了, 要是其他人,想必此时早就被他削掉了脑袋:“你在做什么?” “别动。”是怎么系的来着?源满朔蹙着眉,勉强系出了一个蝴蝶结的样式。他拍了拍手后退两步观赏了一下,然后手指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意思…果然是宿傩的错。” 要是其他人来穿肯定没有这种感觉。源满朔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是素净了一点,但好歹也是按照女式和服的规制制作的衣服,但为什么到了两面宿傩的手中,偏偏穿出了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来? 果然是这家伙有问题吧? “我的错?难道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两面宿傩扯了一下嘴角,随手挥出了一道斩击,然后被源满朔用扇子随意地挡下,让别人看起来胆战心惊的画面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一种表达不满的手段而已,而就在这时,两面宿傩似乎发现了什么,动作忽然停顿住了。 两面宿傩诧异地挑了挑眉,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脸上紧接着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等等?这件衣服…”和他在两面宿傩生得领域中看到的以及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好像啊。虎杖悠仁左右看了看,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所以说…两面宿傩其实还挺喜欢的? “别搞错了,小鬼。”两面宿傩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只是方便活动而已。” 而千年前的两面宿傩也说出了基本与之相同的话,他沉思了两秒,然后突然显化出了另外两条手臂,由于女式和服本身的袖口宽大,所以他的胳膊探出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两面宿傩总算是勉强发现了一个优点,对这种衣服也提起了一点兴趣来,对着源满朔说道:“这样就方便多了。” “什么?”源满朔下意识地抬起头,他看着两面宿傩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但眼神随之也怪异了起来,“你该不会打算以后都穿着这种类型的衣服吧?” “有什么问题?”两面宿傩无所谓地说道,他本来就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毕竟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更何况难道还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发表看法吗?怕不是死得更快一点。 这样说的话,确实是这样,有资格到两面宿傩眼前说三道四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一点,而没有资格的人,自然也完全不被两面宿傩放在眼里。 这样看自己赢得的这个赌约也完全没有对这家伙造成什么麻烦,源满朔感觉自己之前的预感是对的,这家伙根本不介意这些东西,只是貌似他怎么看怎么有种亏了的感觉。 “虽然但是…”虎杖悠仁发现了盲点,虽然听起来事实好像的确是两面宿傩所说的那样,可是…“也不至于颜色形制几乎一模一样吧?” 虎杖!这个时候你能别说话了吗?!钉崎野蔷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虎杖悠仁,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让他闭嘴,你倒是看看周围几个人的眼神!这么长时间你还对“修罗场”这个词一点认识都没有吗? 顾名思义,除了原本就在里面的人之外,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谁卷进去谁就得死啊! “不好意思,孩子还小,不会说话。”钉崎野蔷薇上前揪着虎杖悠仁的兜帽将他拖了回来,无视了虎杖悠仁抗议的声音,对着五条悟等人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诚恳地说道,“您请继续。” 钉崎!你怎么都用上“您”了?!虎杖悠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好像钉崎野蔷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谁给掉包了一样。 闭嘴!我是在救你的小命知不知道?!钉崎野蔷薇恶狠狠地用眼神说道,回去就把零花钱全都上交给我!听到没有? 等等?为什么?虎杖悠仁想要挣扎,但是被钉崎野蔷薇死死地捂住了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钉…钉崎,松开一点,要死人啦! “这副表情…看来是让你失望了啊。”两面宿傩身体前倾,恶劣地打量着源满朔的表情,还趁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手指掐了一把他的脸,尖锐的指甲顿时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红印,“我早就说过了,还是你比较适合这种东西。” “…我不想打架。”源满朔蹙着眉后退了一步,眼睛中的温度一下子冷却了下来,“但是宿傩,再有一次的话…你果然还是去死比较好吧?” “呵。”两面宿傩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好像就是特意来挑衅一把一样,在胸前将手拢进袖子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小虫子有点多?” “…什么意思?”源满朔蹙着眉,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 “哦,再多反正也是随手解决的事情,怪不得你没什么反应。” “你是在说咒灵的事情?”源满朔瞬间就理解了两面宿傩的话,这两年他确实发现咒灵有增多的迹象,不过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但如果这话是从两面宿傩的口中说出的…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源满朔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怀疑,而是表情略显凝重了两分,向两面宿傩询问道。 “谁知道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过是增添点乐趣罢了。”两面宿傩毫不在意地说道,似乎只是想要看源满朔变化的表情一样,在源满朔逐渐变得危险起来的眼神中,施施然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五条家刚诞生的那个六眼也说不定。” “五条泉是今年出生的。”源满朔摇了摇头,“如果是从六眼诞生开始,咒灵的数量有所增加的话,倒勉强能说得通,但是从两年前就开始…一定不止是这个原因,不过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源满朔看了一眼两面宿傩,笃定地说道:“你肯定不怀好意。” “这你可就误会了,我只是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六眼’能不能平安长大。”两面宿傩似乎有些意有所指,“我还挺期待的。” 源满朔敢保证两面宿傩绝对一方面抱着想要看看六眼的实力的想法,另一方面又期待着看到他在中途夭折,反正无论最后的结果是那种,他都能从中获得乐趣…总的来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只要你不在里面掺和,想必能少上一大半麻烦。”源满朔吐槽道,经由两面宿傩这么一说,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前段时间见面的时候,五条崇明显高兴而又担忧的表情,本来孩童就容易夭折,偏偏六眼又会接收大量的信息,一不小心就会过载发烧,再加上还有不少因为六眼的传言而心怀“好奇”的人存在,所以五条家近来挺忙的…该说他们之前幸好想办法下了齐河天皇的贼船吗?“还是说你居然也开始担心了?” “哈,成长不起来的家伙根本毫无意义。”两面宿傩无聊地一摆手,看到源满朔的态度,再一想到六眼就算能成长起来至少也要十几二十年,他顿时就没了什么兴趣,不过…“其他人可未必没有这个想法。” “还要打个赌吗?”源满朔挑了挑眉,绕有深意地说道,“就赌禅院家和加茂家根本不会做出什么。” 第513章 失言 “六眼的诞生…居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吗?”禅院直毘人喃喃自语道, 他再次认识到了平安时代的恐怖,尤其是在有相同情况作为对比的情况下。 想当初在五条悟诞生之后, 咒力浓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与此同时,咒灵也开始激增,许多咒术师在猝不及防之下, 直接丢失了性命, 可是在平安时代,虽然也有所关注,但看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好像六眼虽然造成了些许影响,但也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一样。 “因为‘怪物’太多了吧?”五条悟在打架的“百忙之中”转过头来插嘴道, “平安京的咒力浓度要是再往上增加,怕不是遍地都是特级,虽然现在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话说真的不是你们太弱了吗?” 在场的众人极其敷衍地看了他一眼,甚至包括虽然一向对五条悟颇为头痛,但十分护犊子的五条家的长老。此时他正在十分感慨地追忆往昔:想当初五条悟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简直称得上是群魔乱舞,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在一系列问责、刺杀、试探之下将五条悟保了下来,想到这里, 他的心中不禁对于平安时代的五条家产生了一丝羡慕,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个头, 就被他毫不犹豫地掐灭了。 他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去和平安时代的五条家比较?如果说他们只是在最初稍微艰难一点的话,五条泉怕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地狱模式, 他以后要面对的对手…他应该要面对的是其他家的下一代…吧? 想想这个年龄差…五条家的长老陷入了沉思, 心中隐隐生出了绝望与同情来:按照时间来算,等五条泉成年, 禅院涉一等人也远远不到衰落的时候, 同样作为六眼, 如果将五条悟代入的话…平安时代的五条泉应该比五条悟要强上一点吧? 五条悟: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骂骂咧咧) “不过为什么说禅院家和加茂家…”要知道在五条悟出生之后,他们一直都是小动作不断,换成过去应该也…话还未说完,五条家的长老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明悟,相通了关节所在。 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的情况完全不同,先不说平安京的大环境,就单是他们的头上就有个源家压着,再怎么样都越不过源家去,而源满朔显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六眼而对五条家另眼相待…这么一想,似乎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 就像禅院涉一拥有的不也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难道他小时候受到了什么特别的“关注”吗? …八卦禅院家混乱关系的倒是挺多的。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加茂家风平浪静,只是送上了一份贺礼,而禅院家倒是生出了一点波澜,不过并不是要针对五条泉,只是禅院涉一突发奇想地想要去看看新诞生的六眼,而禅院家在阻止无能的情况下,一脸平淡地看着禅院涉一走出家门,转头就备好了礼物。 于是我们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禅院涉一在五条崇铁青着脸严防死守中,最终还是没能看到五条泉,而他前脚刚离开,禅院家道歉的礼物就到了,时间拿捏得非常准确,让人不禁怀疑禅院家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在这种方面这么熟练? “不出所料,我又赢了。”源满朔心情颇好地说道,“就是涉一君这个理由找的…既让人觉得离谱,又感觉莫名适合他。” “理由?”源赖光略微有些生疏地逐句分析着手中的报告,闻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在他看来禅院涉一完全能突发奇想干出这种事来,“不是去看六眼的吗?” “那只是一方面,估计他确实也是有点好奇。”源满朔其实也挺想看看所谓的六眼究竟是什么样的,据说就像是白日的苍空,十分的美丽,但更重要的是…“庆典的时候,他们不是跟着去神宫参拜了吗?估计是在那时候发现齐河天皇和五条家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所以想探究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源赖光回忆了一下,好像庆典过后传来的有关在神宫中发生的事情报告中有提到过:“可是,朔你不是说齐河天皇会安慰补偿五条家的吗?” “安慰补偿是实情,可是迁怒也是实情。”源满朔平静地解释道,这是人之常情,而齐河天皇显然还做不到“忍耐”这种事情,“即使知道五条家也是‘受害者’(在齐河天皇看来),可最后车队被毁也是事实,损失最大的也是他,总不能让人一点怨怒都没有吧?不过想必他很快就会‘释然’的,毕竟这些年遭受的打击也不少了。” 源赖光似乎有点想笑,照源满朔这么一说,齐河天皇好像一直都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一下他的锲而不舍。就在他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源江秀的声音:“家主大人,有您的信件。” 信件?源满朔眨了眨眼,让源江秀进门,然后接过了他手中的信笺,随口问道:“是从哪来的?” “一封来自五条家,一封来自禅院家。” 嗯?崇君和涉一君?源满朔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几乎是同时送来的,这么凑巧…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人绝对又闹出了点动静,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都发生过,几乎已经到了一种让人无言以对的地步了,而能送信到他这里来,想必动静绝对不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些。 他先打开了五条崇的信件,却发现这是一封极其诚恳的致歉信,没有蕴含什么特别的信息,唯一可能稍微有点不同的就是,通篇都在暗示着无论禅院涉一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涉一君…”源满朔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依旧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五条崇其中所说的“无礼的言论”究竟指的是什么,“他又干了什么?” 他怀着一种看看自己只不过一时没有注意,他们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的心态,打开了禅院涉一的信件,忽略掉里面幸灾乐祸的言论,总算是勉强弄清了前因后果: 总而言之,就是禅院涉一想要看五条泉未果之后,在几天后他们御三家的聚会之上,五条崇对于禅院涉一的“有考虑过请我或者源家主来教导六眼吗”的问话——其本意其实是在讽刺以五条家的水平教不好六眼,只会浪费天赋——前者回以了“别做梦”,而后者则是: “如果是源家主的话,说不定泉以后会选择将整个五条家都献给源家主,让源家主为此耗费心神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一片安静,加茂苍斗僵硬地转过头来,甚至都能够听到他脖颈发出的喀嚓声,就连禅院涉一也展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 等等?他们没听错吧?五条崇说了什么?意思是…如果将五条泉交给源满朔的话,五条泉这个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的家主会被源满朔教的完全心向源家吗?五条崇是疯了吧?这种话都能说出口?难道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 就在空气都要凝固住了的紧张氛围中,五条崇左右看了看,显然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看起来既纳闷又诧异地问道:“难道这不好笑吗?” “啊?哦。”加茂苍斗木然地应声道,原来是玩笑…个鬼啊!他差点要被吓死了好吗?!崇君,我知道你不会开玩笑,下次有事就说事好吗?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他为什么能把玩笑说的像是真的一样。”加茂苍斗听见禅院涉一的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地一点头,然后瞬间意识到了不妙,以禅院涉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他猛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禅院涉一眼中的跃跃欲试,“等等,涉一君…” 五条崇也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话中容易引起歧义的地方,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在出口的瞬间思维完全没有转过弯来,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的本意其实是自贬五条泉配不上源满朔的亲自教导来着,但现在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阴阳怪气? 但现在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在事发之后先写信向源满朔致歉,他猜到禅院涉一绝对能干出将这种失礼的事情说给源满朔听的举动,所以果断在信件上表示了请容许他亲自到源满朔面前来解释的想法。 源满朔…源满朔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点都不生气,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累,他光是想想都替在现场的加茂苍斗感到绝望,从小到大,单独谁都好说,但凑在一起不发生点事情,他都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听说最近加茂苍斗都开始养生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告诉崇君不用过来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而产生什么芥蒂。”源满朔叹着气说道,“真要说的话,难道吞并五条家还用得着利用五条泉吗?” “您的意思是…”不知道信件内容的源江秀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询问道,“要想办法吞并五条家吗?” 源满朔:…… 源赖光:? “你看,赖光。”源满朔用手扶住额头,语气幽幽,甚至还能听出两分头疼来,“我就说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出这个意思来的? 第514章 供奉 源赖光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源江秀, 试图搞清楚他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道朔的意思不是吞并五条家根本不用什么花招吗?你到底是怎么快进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去制定计划完成吞并五条家这个目的的啊? “江秀, 你…算了。”源满朔无力地摆了摆手, 他已经接受现实了,“你只要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了。” “是。”源江秀平静地应声道,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猜错了的尴尬, “那么我立即按照您的要求去回信。” “其实五条崇未必没有一丝那样的意思在里面吧?”夏油杰思索着说道, “有时候不经大脑思考所表露出的才会是真实的态度,毕竟源家在大多数人眼中似乎都挺‘可怕’的?” 夏油杰所指的并不是武力值和威慑力,而是源家那仿佛从上到下都被洗了脑一样的“家主至上”的理念,要是五条泉也被影响到了…夏油杰莫名将同样是六眼的五条悟代入其中, 然后隐蔽地打了个寒颤。 狂热的五条悟…违和感简直爆表了好吗? “说实话,我还挺想看到的。”禅院甚尔不怀好意地说道,他想到[Q]的拜尔、水谷凌和山田梅,想到以空井流和立花晴织为代表的狂信徒…等等?立花晴织?源晴织? 禅院甚尔的表情缓缓透露出了一丝古怪,立花晴织/源晴织能在隐月会好几年连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甚至都快成为了二把手,除去大多数时候都是虚拟人格在外的情况之外, 怕不是本身…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验证了他的猜测, 源满朔在结束了一天的事务之后, 本来是打算去训练场看一下被收拢的孩子的训练,但是中途碰到了正准备去找源晴织的源佑柊, 他随即想起来自己之前问过源晴织有没有比较看上眼的, 用不了两年源赖光也该有他的影武者了,所以想要寻求一点参考意见。 而源晴织当时的答复是他对于这些人的了解还不是很深, 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看法, 或者说他其实准备再多些观察的时间, 这样才能给出有价值的建议。 反正现在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也不用将晴织叫过来了,就走一走过去吧。源满朔这样想着,不多时,就与源佑柊一同来到了源晴织的房屋附近。 “晴织,你在吗?”因为是影武者的缘故,所以源晴织的住所距离源满朔并不远,这也就导致了…源晴织貌似根本来不及收拾一些东西…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所以就这样态度坦然的、大大方方地展示了出来也说不定。 “家主大人?!”屋子里传出了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源满朔连口中提醒小心的话都还未出口,门就瞬间在他的眼前打开,门口出现的是源晴织有些惊讶和懊恼的脸,“您怎么来了?有事情唤我过去即可。”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正好想到…”源满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余光貌似瞄到了什么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连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晴织,麻烦让一下。”源满朔的手指都在颤抖,语气僵硬地说道,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画面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现在甚至都还抱着渺茫的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源晴织依言让开了道路,源满朔一步跨入室内,入目所见的景象打碎了他最后的那点期望,他不禁痛苦地闭上了眼。 只见一张方桌前的香炉中燃着淡雅的熏香,前方早春时节开放的花朵被仔仔细细地修剪好,被用绸带扎成了一束供奉在了上面,阳光透过窗子洒落进来,为桌子上的“神像”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神像一看就是用心所做,几乎连衣服的每一个褶皱都力求完美,仿佛他所有的崇敬都被赋予在了上面,光是这样看着就能够体会到制作者的心意,那是一片纯粹而又虔诚的信仰。 …如果这个神像和他长得没有那么像就更好了。 “晴…晴织,你…”源满朔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说话都卡了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源晴织完全没有意识到源满朔的震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敬奉您。”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源满朔罕见的感受到了窘迫与尴尬,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向着源晴织询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 源满朔用手示意了一下神像,一脸的不忍直视:“在家中摆放上这样的东西。” “家主大人,并不是‘这样的东西’。”源晴织认真地说道,眼中闪过了一丝狂热,“既然那些所谓的‘神明’都有着供奉,那么荣光普照大地的您为什么没有呢?您明明比其他任何一切都应该受到尊崇…” “停一下,晴织。”源满朔后退了一步,他听得有点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感到了不自在,晴织,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发言很羞耻吗?!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您不希望我这样做吗?”源晴织微蹙起眉,表情中似乎流露出了一抹失落,然而紧接着他就打起了精神来,坚定地说道,“如果是您的要求的话…” “…真的不会遗憾吗?”为什么感觉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源满朔注意到了源晴织的神色,咳嗽了一声小声问道,在看到了源晴织想也不想就要回答的动作时,他又补充上了一句,“说真话。” 源晴织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或许会有一点…但是没关系!”源晴织仿佛在说着什么不容置疑的真理一样,“只要是您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令,我们都会去完成的。” 糟糕,有点说不出口。源满朔拒绝的话在嘴里打转,本来想要让源晴织将这些赶紧撤下去的想法也起了些变化: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是在自己家中…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又不会有别人知道…似乎也不是不行… 天平逐渐向着一边倾斜,源满朔心生动摇,他看着站得笔直等待着他的命令的源晴织,眼神游移着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只是这一个的话…” “您是同意了吗?”源晴织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源满朔有些痛苦地转过了头去,有些难以面对源晴织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的眼睛,“再说下去说不定我就改变主意了。” 只是晴织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源满朔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晴织是他的影武者,只要没有其他人…不对! 源满朔缓缓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源佑柊那若有所思的好像受到了什么启发的表情,沉默了两秒后,带着一种仿若接受了现实一般的平静的声音说道:“不管你在想什么,麻烦现在全部清空掉。” 有晴织一个已经够了!他们源家的画风已经很奇怪了,真的不用再在上面添砖加瓦了! 源佑柊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只是怎么看怎么有种惋惜的意味在,源满朔用手抹了把脸,他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他现在只想要找个地方稍微冷静一下:“佑柊,你不是有事要找晴织商量吗?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说完,没等两人说话,他就表面看起来很镇定地转身离开了屋子,只是看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上不少,莫名的让人想到了“落荒而逃”这个词的含义。 源满朔心绪复杂地走回书房,正好葵她们也不在,他就牢牢地将门关上,然后坐到了桌后的椅子上。 禅院甚尔等人眼睁睁地看着源满朔抿着唇,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然后缓缓地撇过了头去,抬手用手背抵住了嘴唇,头上笼罩上了一层阴云的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意。 “真是…晴织…”源满朔不自在得已经要爆炸了,他该庆幸还好没有太多人看见吗?“好歹…不要这么猝不及防!” 源满朔陷入了短时间的自闭状态,禅院甚尔还从没有见过源满朔这样的姿态,于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于脑内在一些不可言说的地方畅想了一番,将一种诡异的眼神投向了源晴织。 他想起了朔在最初得知隐月会的事情的时候,虽然有些无奈,但明显“接受良好”,原来是在这个时候被锻炼出来了吗? “要是我的话…”庵歌姬从刚才看到的那一刻,脚趾就开始抓地,她要比某些“人渣”更能够体会到源满朔恨不得逃离的心情。然而源满朔不愧是源满朔,庵歌姬目瞪口呆中带着一丝钦佩地看着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并且还真的成功了的源满朔,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好吧,这就是‘社畜’的终极形态吗?”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打出了一个问号,并且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第515章 十五夜(一) “所以说…”禅院直毘人看着源晴织, “你就这样搞起了个人崇拜信奉的事情?”就没有人有半点的异议吗? 源晴织连头都没有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五条悟倒是对此一点都不奇怪, 反而感觉理当如此:“源家本身不就是一个个人崇拜严重的家族吗?”只不过这个“个人”所代指的只是他们的家主而已, 而且他感觉可能唯一有异议的…也许就是他们的家主本人吧。 而源晴织确实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甚至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还太青涩了一点,在经过现代山田梅和空井流的洗礼之后,他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只有自己怎么行?不应该让更多的人见识到家主大人光辉吗?那些不遵从于家主大人的家伙…… ……只会有一个下场。 “只不过…他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点?”加茂家的长老蹙着眉说道, 在看到所有人震惊的“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后, 他黑着脸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不, 我不是说源满朔对外怎么样,是在说他对待源家的事情上。” 想想源晴织之前搞出来的“人工制造咒灵”, 要是一不小心被发现了, 想必就算是源家也会费上不少的工夫,可最终也只是让源晴织领罚,看现在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大碍;还有有时候源家在命令上奇奇怪怪的解读,一个弄不好也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并且有极大的可能完全不是出自源满朔的本意,而这居然也能被轻轻放下;还有这次源晴织摆放上了属于源满朔的神像, 源满朔看样子是不想接受的, 可是最后也无奈答应了下来… 跟他对待其他冒犯他的人的态度来说,差别简直大的不可思议,就好像他十分清晰地将自己、源家以及稀少的几个友人与其他区分开来, 对待自己这一方的人的底线简直低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 表情说不上是愉快还是不爽, 朔的边界感说大也不大, 说小也不小,比如说现场这些人中,能被朔划到自己人范围内的,也只有他、禅院惠和源晴织,甚至作为“盟友”的夏油杰都算不上,而不爽的自然是如果将其扩展开来,[Q]、隐月会等也会被包含在内,而每当他们起冲突的时候… 禅院甚尔想到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点都没得手,其中自然不乏某些家伙的阻挠(没错,说的就是拜尔、水谷凌和山田梅,甚至还有禅院惠),他磨了磨牙,双眼中顿时绽放出了危险的光芒,朔在这个时候,还真是“不偏不倚”,每每都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不是你吗?禅院惠默默地看了禅院甚尔一眼,心中充满了无语。他就佩服禅院甚尔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要是拜尔叔叔的术式是跟诅咒他人相关的话,想必他的房间、办公室能挂满了你的小人,水谷叔叔和梅姨也不例外…你是哪来的底气说朔是“不偏不倚”的啊?要是真是这样,想必你这家伙早就被赶出去了吧? 虽然拜尔叔叔他们之间也偶有争执,但在对待禅院甚尔的态度上那是出奇的一致,要不是朔不在意…禅院惠面无表情地想着,包括他在内,其实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有种想要弄死禅院甚尔的冲动,可见这家伙是多么遭人恨。 “总感觉你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禅院甚尔一巴掌拍上了禅院惠的脑袋,将他的头发一通乱揉,禅院惠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周身笼罩了一层低气压。似乎是在逐渐靠近“正确”的时间的缘故,他逐渐能够感受到咒力的存在,只是现在还用不出来,到时候他绝对第一时间给禅院甚尔来上一个“惊喜”! “咔哒咔哒…”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突然想起了指针走动的声响,随后忽然加速旋转了起来,禅院惠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还没等他出言提醒,他们就忽然感觉到前方传来了一股拉扯的力,似乎想要将他们拖拽过去。 周围的景物扭曲虚化,就好像透过指节大小的玻璃球看到的世界,又像是在做蛋糕时搅打成了漩涡的奶油,禅院惠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然后他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句飘忽不定的充满了“随意”的感慨:“哎呀,失败了。” 禅院惠瞬间反应过来了这是谁的声音,然后下一秒,就如同用一根橡皮筋拖拽着重物,到达了极限之后突然崩断,于是他们…硬生生地弹了回去。 “咚!”“咣!” 众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场面一时混乱至极,禅院甚尔黑着脸站起身来,表情阴沉地说道:“安倍晴明?”他一下子就分辨出了这是安倍晴明的音色。 “等等?什么情况?”庵歌姬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抚平,她也听到了声音,于是她赶忙四处看了看,但是并没有发现安倍晴明的身影,“您还在这里吗?” 没有声音,就好像刚才他们所听到的只是错觉一般,五条悟摩挲着下巴,然后忽然灵光一现,打了个响指说道:“该不会是安倍晴明终于发现我们丢了吧?” “你在说什么呢?安倍晴明怎么可能…”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在面面相觑后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以他们所看到的安倍晴明的那些“战绩”来看,似乎…大概…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想用玩抓娃娃机那样的方式将我们带走还失败了呢。”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微笑的表情却让人只能感到阴风阵阵。 不知道为什么…好具有可信度。众人抽了抽嘴角,他们对于安倍晴明的滤镜本来就已经碎了一半,现在另一半也在摇摇欲坠,他们甚至感觉眼前已经出现了安倍晴明那张狡黠微笑着的无辜的脸,然而他们又能怎么办?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资格质问,就单说现在,他们连人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呢。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再次往后跳跃了时间?”夜蛾正道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这次是又回到了源家,但是看周围的这个氛围…好像是在准备过什么节日的样子? 葵将芒草、苇草等插进花瓶,然后整理了一下让其显得不是那么凌乱,从两天前起,厨房附近就一直萦绕着一股米香,时不时还传来一声一声的敲击声,水酒和今年收获的作物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晚上的时候在月光清亮的地方摆放出来。 “已经差不多了吗?”源满朔罕见的有些悠闲地问道,今天是他一年中寥寥几天可以稍显清闲的时候,没看他将工作都放下了吗?也没有多少人会趁着这个时候找麻烦,让人连个节都过不好的话,可是要犯众怒的,甚至连有点理智的咒灵都知道,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动静来,连个灰都别想剩下,所以这天基本上是难得一见的“和平”时间。 “是,就等着月见团子出锅了。”葵转过头来冲着源满朔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说道,“我准备了糖粉,不过朔大人可不能多吃哦。” “这样的话,看来我得尽快从观月宴回来了。”源满朔轻笑了一声如此说道。观月宴和往年也没什么不同,无非是作诗奏乐罢了,作诗他并不擅长,乐曲他倒是能够欣赏,但是每年都是传统的那么三两首,他早就听腻了,吃食也是早已做好的,只是在呈上来之前简单热一下罢了,很快就会凉透,看着好看,实际上的口味一言难尽,期间还得应付各种不走心的客套与试探,连赏月的心情都没有了,所以每年他也只是去走个过场,等到回家之后才是真正的“十五夜”开始的时候。 “告诉他们在我回来之前可别喝太多了。”源满朔轻松地说道,“今年的酒酒劲好像有点大,要是像去年一样的喝法,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会不会收获一地的醉鬼。” “放心吧,朔大人,就算他们喝醉了,在您回来的时候,我也保证他们会是‘清醒’的。”葵用手挽了一下头发,表情温婉地说道。 “…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妙?”源满朔的表情出现了一点变化,他想起前两天自己好像看见葵和源里奈在商量着什么,心中不禁对某些人产生了些许同情,不知道这次又是谁会遭殃,希望自己回来之后不会看到“尸横遍野”的景象吧。 “节日就是要有一些新奇的东西。”葵将外衫取来为源满朔穿上,源满朔偏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别太过分了。” “自然。”葵浅笑着欠了欠身。 “应该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回来。”源满朔按照往年的时间估算了一下,然后向着葵吩咐道,“多准备一点醒酒汤。” “是,一路顺风,朔大人。” 第516章 十五夜(二) 琴、筝与笙的声音舒缓地配合着响起, 最后横笛以一种并不显得突兀的方式巧妙插入,给偏向庄重的曲调添上了一丝婉转与活跃。 是很标准的宫廷乐曲,至少在听惯了现代多种繁复节奏感较强的音乐的虎杖悠仁等人看来, 虽然有些不适应, 但在他们的想法中, 这一方面是千年前的曲子,天生带有着一种新奇感,所以静下心来听的话…好像还不错? 但在源满朔看来, 也就那个样子, 较为重大的宴席上的乐曲已经好几年没有换过了…或者说最近几年都没有出现过能够完全压倒这些曲子的乐曲, 所以为了保证不出什么差错, 就还是继续沿用了下去。 源满朔百无聊赖地用手轻点着桌子,他几乎是刚到就想要离开了, 不用想就知道今年也是一样的流程,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桌边坐下的安倍晴明碰了碰他的手,然后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了两块栗子糕, 朝着源满朔晃了两下。 安倍晴明表面上一片清朗,看起来风光霁月,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在私底下是在跟自己的友人分享着吃食, 他的嘴唇动了动,从里面飘出了轻微的声音:“吃吗?” 源满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他快速地伸手接过, 然后抬手用袖子一挡就塞进了嘴里, 因为做成了刚好可以入口的大小, 所以吃起来毫不费劲。 源满朔云淡风轻地用巾帕擦了擦手, 然后轻声说道:“你这又是跑到哪里去摘的栗子?” “就说是不是很好吃?”安倍晴明表示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他可是从前两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我都没让人放很多糖,做出来的糕点就已经很甜了,我那里还有很多栗子,到时候拿一部分给你。” 你到底买了多少?怕不是买了好几棵树回来吧?源满朔已经能够想象安倍晴明家中院子里被栗子堆满的景象了,因为这几年秋天栗子的收成不好,味道也差强人意,既干瘪,味道又平淡得像是在嚼土渣,所以安倍晴明已经惦记了好久了。 今年的栗子尝起来倒是不错,而以安倍晴明的习惯…源满朔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买多了,这家伙一遇到喜欢的东西,钱从来都留不住,这也是明明他的俸禄和从别人那里收获的钱财并不少,但总能看到他一钱不名的原因。 麻仓叶王不动声色地从源满朔眼前路过,袖子拂过桌角的时候,桌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小包被切成小块的“蘇”[1]。 源满朔挑了挑眉,将一部分分给了安倍晴明。一块放入嘴中之后,奶味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源满朔能尝出来为了防止有腥味,奶特地拿茶叶煮过,还往其中加入了不少的蜂蜜。而如果想要让其形成像现在这样的固体的话,还需要在最后一切工序都完成之后,用大量的冰块将其冷却下来,不然在这个温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的秋天,很容易就会变质坏掉…这个造价已经不能称得上是高昂了,一般的小贵族怕是也很少能够吃到。 叶王君确定他没有问题吗?源满朔看着麻仓叶王气定神闲地走到麻仓家的位置上,施施然地坐下,周围的人顿时向着旁边挪开了一大段距离,不,或者我该问…麻仓家没有问题吗? 自从麻仓叶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麻仓家搬了出来之后,麻仓叶王和麻仓家之间就出现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巨大的裂缝。麻仓叶王倒是一如既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麻仓家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中经常夹杂着怨恨与恐惧,可无论是谁在外界面前对此都是守口如瓶,谁也不肯说出究竟出了什么事。 但毕竟麻仓叶王没有说是要正式脱离麻仓家,麻仓家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的声明,让不少等着看笑话或者准备想办法将麻仓叶王拉入自己的家族的人大失所望。 也正是出于这种状况,在正式的宴席上,麻仓叶王还是要坐在麻仓家的位置上,即使他们之间完全坐出一种“泾渭分明”的感觉,但麻仓叶王还是不能直接像安倍晴明这样跑到源满朔的旁边,不然真要追究的话,这就是违制了,是要降罪于他和麻仓家的。 …虽然貌似如果只有后者的话,麻仓叶王看起来是一点都不介意这样尝试一下。 “天皇陛下到。” 终于来了。源满朔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然后不禁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想着,上次朝会的时候,齐河天皇是这个样子的吗? 源满朔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朝堂上了,但很明显他还不至于认不出齐河天皇的样子,齐河天皇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微胖的男子,似乎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事事不顺心”,所以眉宇间一直隐藏着一抹阴郁,但是… 源满朔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河天皇,即使正式的衣服几层穿起来会显得人有一些臃肿,但是放到齐河天皇的身上,却只让他感觉到空荡,脸色也透露出了一种蜡黄,而在发表观月宴开始之前的祝词时,也能明显看到他停顿了好几次,看起来就像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一样。 他是听说齐河天皇最近身体不太好,但是这个状态…看起来有点严重啊。源满朔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了安倍晴明,然后发现他一脸无辜地冲自己眨了眨眼。 很好,看来也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干活了。源满朔冷静地想道,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橘清恒和平义盛。 橘清恒的眸光一闪,看了一眼齐河天皇就知道源满朔询问的是什么事,他朝着源满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今天过后再谈。 看来是知道些眉目。源满朔确定之后就将其抛在了脑后,究其根本,如果不是像仁河之乱那样弄出那么大动静,就算是齐河天皇病得快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齐河天皇宣布观月宴开始之后,就正式进入了对源满朔来说十分难办的环节,他不是没有鉴赏能力,也不是不会作诗,只是他的风格一向比较“四平八稳”,没什么错处,也没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可是偏偏… “源殿下。”一个人上前来敬酒,眼睛里闪着光,看起来像是哪家比较受宠的子弟,在节日的这种气氛中,每个人的行为都会稍显随意轻松一点,别人也不会对此过多苛责,“如此良辰美景,在下能否有幸鉴赏您的诗作?” 源满朔:…… 安倍晴明的嘴角翘起了一瞬,他瞄了一眼源满朔只是浅浅下去了一层的酒杯,睁着眼睛信口开河:“朔君有点不胜酒力,不知由我代替可好?” “晴明阁下吗?”来人笑着说道,“自然,在下也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晴明阁下的诗作了。” 安倍晴明听着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抬头看着云朵悠悠地飘过天空,一轮圆月在天穹之上朝着大地洒下清辉,他的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有了。” 他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语调清朗地说道:“飒飒秋风起,横云挂夜空。清辉云逢月,朗朗照苍穹。[2]” 来人细细地将安倍晴明作出的诗句吟诵了一遍,越琢磨越觉得充满了灵气,他一脸钦佩地表示了自愧不如,然后爽朗地将酒一饮而尽,有些遗憾地看了源满朔一眼,转身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刚得来的诗作和旁人分享去了。 “朔君啊。”安倍晴明调侃地看着源满朔,“这么多年我作出的诗都能成一部集子了吧?” 源满朔撑着脸默默地看了安倍晴明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地对安倍晴明说道:“两面宿傩的诗作的比我好。” 什么?谁?两面宿傩?安倍晴明瞳孔地震,心中一阵错愕,而此刻与他表情一样的还有一众围观的来自于后世的人。 虎杖悠仁僵硬地看向两面宿傩,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他就算是在梦里都没想过能把诗歌这种东西和两面宿傩联系起来:“你会作诗?!” 随着虎杖悠仁的声音,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两面宿傩,而两面宿傩只是嘲笑地看着虎杖悠仁,表情玩味地故意说道:“不然呢?” 可恶,这个态度好招人恨啊!虎杖悠仁看着两面宿傩一副“这不是基本技能吗”的样子,整个人好像都有点要褪色了,这么一想,难道他的文学素养还比不上两面宿傩? 你到底对辨识汉字都是基本能力的平安时代有什么误解?禅院惠看了一眼虎杖悠仁,就连朔所说的“不善作诗”也是相对于他的其他技能来说的,放到现在也照样吊打一群人,想想他从小到大所临摹的可都是朔自己写出来的字帖,在帝光中学上学的时候,都去参加比赛获过奖,可见水平绝对够高。 而不管怎么说,从两面宿傩的谈吐来看,他前身大小也是个贵族,作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包括安倍晴明所意外的也是他的水平而已,而不是会不会作诗这种问题。 “朔君,你要努力了。”安倍晴明深沉地说道,“在这点上被比过去了可不行。” “并没有你们所说的那种‘灵光一现’。”源满朔不为所动,他用手指了指那个刚才来邀诗的人,他的周围聚集了一群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时不时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我觉得你马上就要闲不下来了。” “呃…”安倍晴明看着眼睛放光地朝着他“包围”过来的众人,脸上淌下了一滴冷汗。 第517章 十五夜(三) “如果要面对的是这种情形的话…”源满朔偏过头, 对安倍晴明投来的求助的视线视而不见,语气悠然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地说道,“被比过去就被比过去吧。” “等等, 朔君…” 源满朔假装没有听见, 毫无心理负担地脱出包围, 将安倍晴明留在了原地。在和麻仓叶王等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出庭院,婉言谢绝了一众看到他上前与他攀谈的人, 与周围护卫的人说了一声, 就离开了观月宴的场所。 “多亏有晴明君吸引注意力。”源家的人恭敬地拉开了马车的门, 源满朔低头弯腰上了马车, 然后轻笑着说道,“下次再好好感谢一下吧。”(安倍晴明:并不想要这种感谢!) 比想象中要快, 本来还以为怎样都得走上一轮。源满朔这样想着, 要是每次都能如此就好了,要不是除非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宫宴必须要露上一面,否则…宫中的观月宴哪里比得上家里的呢? “朔大人?”葵有些惊喜地喊道, 想来是没想到源满朔会回来得这么快,然后她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一样, 快速将手中的碗藏在了身后, 另一只手冲着源里奈摆了摆,“您这次这么早?” “…别藏了,我都看到了。”源满朔敢保证自己绝对没看错, 葵手中的碗里放着的绝对是一个月见团子没错, 只不过这个团子的颜色怎么黑黝黝的呢? 源满朔沉默地看了一眼在葵身后朝着他打手势的源江秀, 他竟然从源江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 这是发生了什么? “葵,最起码…月见团子是用来吃的。”源满朔委婉地说道,不知为何,他感觉葵身上好似冒出来了黑气,他还记得月见团子代表的是圆满来着,说是吃下去的人会得到健康和幸福,而黑色的月见团子…会得到什么?死亡吗? “您这是在说什么?当然是吃的了。”葵笑眯眯地说道,她将碗放到一边,里面黑色的月见团子还滚动了一下,在碗边留下了仿佛掉色一样的痕迹,看得源江秀情不自禁后仰了一下身体,“只不过是新口味而已,里奈耗费了很大工夫才做出来的呢。” 很好,我知道原因了。源满朔缓缓地扫视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用手捂着眼睛,坐在那里陷入了自闭状态的源宁冬,他已经猜到这是一个受害者了,所以… “你们在玩什么?”源满朔如此询问道。 没有“四散而逃”,就说明吃掉月见团子…还是叫黑月团吧,就说明吃掉黑月团是“自愿”的,而他还看到了一个手鼓,估计是在玩什么游戏,输家的惩罚是吃掉黑月团? “瞒不过您。”葵掩嘴轻笑,然后笑语盈盈地解释道,“就是让一个人蒙着眼睛击鼓,然后他们在下面传递着绢花,只要鼓声停了,绢花在鼓声停止的那一刻落在谁的手里,谁就能获得一个秘制口味的月见团子。” “所以上一轮输掉的是宁冬?” “啊。”源江秀僵硬地回答道,他在葵和源里奈将东西拿出来的那一刻就想要找个理由逃走,结果被某个不当人的家伙硬生生拽了回来——没错,说的就是源宁冬!结果这家伙在第一轮就惨烈出局,而现在… 源江秀向源宁冬投以了饱含同情的一眼,估计还没有缓过神来吧? “既然如此,加我一个吧。”源满朔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哎?您也要来吗?”葵愣了一下,紧接着,她没有管源江秀欲言又止的表情,兴致勃勃地去准备椅子和东西去了,“朔大人,您稍微等我一下。” “家主大人?!”源江秀一脸紧张地凑过来,“您真的要…” “怎么?不欢迎吗?”源满朔将手拢在袖子里,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心情不错地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节日嘛,开心一点。”源满朔的微笑显然比在宫中的观月宴上要真实多了,“更何况能让里奈拿出来的,肯定是无害的东西,就是味道或许糟糕了一点。” 您觉得那是一点糟糕吗?源江秀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您要不要看一看源宁冬的情况再说? “那么这一轮我来吧。”源里奈将绸带绑在了眼睛上,然后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一下一下快速地敲击着手鼓。 源江秀快速地将手中的绢花丢给了身旁的人,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放松,双目紧盯着绢花行进的方向,在看到源宁冬的“惨状”之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吃下源里奈特制的黑月团,鬼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他眼见着源里奈的手越来越慢,而绢花离他还有一定的距离,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拿到绢花之后,并没有将绢花传递给身边的人,而是直接手臂一抬将其丢了出去。 绢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桌子上蹦跳了一下,然后蹭滑到了源江秀的眼前。 等等?! 源江秀刚想吃点东西,眼前就出现了在他看来跟噩梦也差不了多少的绢花,他用了半秒钟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不妙,赶忙丢下筷子,拿起绢花就想要给身旁的人。 但是…鼓声在这个时候停止了。 源江秀的身体一僵,耳边响起了源里奈兴味盎然的声音:“都不许动,让我看看是谁?江秀?” 源江秀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得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他的脸上带上了一丝隐晦的苦大仇深站起身来,没想到刚才还在说源宁冬,现在就轮到他了,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努力争取道:“这不应该在我这里,是有人扔过来的。” 源里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成了绢花满天飞的?于是决定道:“那么大家,从下一轮开始只能递给自己旁边的人,不许往别人那里扔。” 也就是说这一轮接受惩罚的依旧是我呗? 源江秀痛苦地闭了闭眼,他看着葵递过来的盛装在碗里的黑月团,几次想要鼓起勇气,但最后都失败了。 这个时候要是他在外面做任务该多好啊。源江秀眼神空茫,他直直地盯着黑月团,仿佛能看到上面浮现出了一张狞笑的脸,在得意地嘲笑着他高兴得太早了。 “江秀!”源海夕双手张开放在嘴边,冲着源江秀大声喊道,只不过声音中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出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来,“别犹豫!家主大人可在看着你呢!” 源江秀朝着源满朔的方向看去,只见源满朔用手撑着脸,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眼睛弯了弯,里面仿佛充斥着“鼓励”。源江秀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着源海夕发射出了死亡射线:“你说的倒是容易!有本事我分你一半啊!” “这是输掉的惩罚,怎么能让其他人…”“可以啊。” “哎?”源海夕的表情一僵,脑海中的警铃炸响。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如果有人愿意分担的话,自然也是可以的。”源里奈无比“宽容”地说道,只是在源海夕看来那更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声音。 “那个,我…”源海夕咽了一口唾沫,转身就想要跑。 “你想到哪里去?”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源海夕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了源江秀“死也要拖一个人下水”的坚决的表情,“不是说要帮我分担吗?” “…我那只是做一个解释,没说想要帮你分担!”源海夕拼命挣扎,然而她完全不是源江秀的对手,只好向着源满朔求救道,“家主大人!您来评评理!” “我觉得‘同甘共苦’也不错。”源满朔挑了挑眉,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语气调侃地说道,“海夕也稍微尝试一下吧。” “虽然您这么说了…但是这分明只有‘共苦’啊!”源海夕惊恐地看着源江秀用筷子将碗中的黑月团从中间分开,然后夹起其中一半朝着她逼近,“等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 源江秀眼疾手快地将半个团子塞进了源海夕的嘴里,然后在她反应过来吐出来之前,用手将她的嘴合了上去。源海夕的瞳孔紧缩,她铁青着脸用最后的意识悲愤地瞪了一眼源江秀,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断线了一样倒了下去。 这个威力…源江秀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将她扶到一边,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就是他自己了,他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坐好,将眼前的东西清空,争取倒下去的时候不要撞到,然后手微微发颤地拿起筷子,眼神绝望地将剩下的半个黑月团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源江秀:…… 源满朔眼睁睁地看着源江秀挣扎着用最后一丝力气,将碗筷放到桌面,将其推开,然后…果断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额头撞在桌子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照这个速度…”源满朔看着几轮游戏过后,仿佛“尸横遍野”一样的景象,语气微妙地说道,“距离全军覆没也不远了吧?” 果然出自里奈之手的东西,可以称得上是武器了吧? “怎么会呢?”葵微笑着将热乎的羹汤端到源满朔的面前,看起来充满了自信,“总归里奈是不会…” “咚!” 源满朔默默地看了一眼倒下去的源里奈,又看了一眼呆愣住了的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里奈,你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是不尝的吗?” 源家所有参与游戏的人,在十五夜当天晚上,全军覆没。 第518章 十五夜(完) “这下还得找人把他们搬回去。”源满朔摇着头笑道, “天气已经转凉了,生病了可不太好。” “不用,家主大人。”最先倒下去的源宁冬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刚缓过神的瞬间还以为源家遭受了什么致命打击, 后来发现也确实是“致命打击”,只不过是来自于源里奈罢了,“这个月见团子…” 他在心中纠结了一下, 最后昧着良心说道:“只是味道差了一点, 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一会应该就好了。” 说实话,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源满朔看着源宁冬像梦游一样拿起旁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这种状况他总不太放心怎么办? “葵,晴织, 你们看着点吧。”源满朔吩咐道,没有参与进游戏的葵和源晴织低头领命,源满朔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地上前收拾着残局, 起身拢着袖子走回了房间。 几个侍女见状, 赶忙上前来将他的外衫脱下,在洗去了一身的寒气之后, 源满朔看到月色下的桌案上已经摆放上了两个月见团子, 旁边还有一小碟糖霜和一碗被研磨得很细腻的芋头,上面还浇上了熬煮好的肉汤, 往外散发出热气。 “葵大人说看您没吃多少, 但是时间已经太晚了, 吃太多怕您会不舒服, 所以…”一个侍女上前来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已经这个时间了,你们也去休息吧。”源满朔温声说道,他让侍女退下,室内就留下他一个人,然后坐在窗边撑着脸看着天边的月亮,看起来有些出神。 “团圆、圆满与幸福吗?”源满朔将月见团子在糖霜中滚了一圈,然后咬上了一口,让表面的糖霜在唇齿间化开,“之后会怎样不知道,但是现在…” 一道流光在空气中闪过,柔月落在源满朔的手中,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指向了一个方向:“这里可不欢迎破坏这一切的家伙。” 流云在清风的吹拂下,从月亮前惬意地游动开来,透进窗户的月光缓缓偏移,照亮了抱着臂站立在阴影中的两面宿傩。 “大晚上响起警报真的很恼人。”好好的十五夜,这家伙跑过来干什么?源满朔叹着气,将扇子关合放在了桌旁,“今天我不想打架。” “谁说我是来打架的?”两面宿傩今天的态度出奇的好,他朝着源满朔抬了抬下巴,也不拐外抹角,直接询问道,“赏月?” “什么?”源满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疑问,然而两面宿傩压根就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在瞬息之间就恢复本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源满朔身体下意识警戒地绷起,手指并掌朝着他的喉咙刺了过去。源满朔的耳边响起了两面宿傩的一声嗤笑,随后他不以为意地用一只手抓住了源满朔的手腕,又伸出两只手分别从下方穿过了源满朔的腿弯、搭在了他的后背上,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你…”源满朔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高处的屋顶,正脊上还放着用木盒盛装的颜色形态精致好看的唐菓子,旁边还有两个酒坛和酒碗。 两面宿傩将他放下,然后走到一边,坐在那里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直,偏过身来给酒碗中倒上酒,期间抬眼瞥了一眼源满朔:“你要是就想站在那里,那就站着吧。” “…十五夜,你的嘴里就不能有点好话吗?”源满朔无言地看了一眼两面宿傩,这家伙也是够随心所欲的了,哪有这样“邀请”别人赏月的?直接闯进别人家里,不被打出去才怪。 不过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今天并不想要打架,而且从这个位置看,总感觉月亮要比在下面看的时候要大得多,再加上… 源满朔在另一边坐下,挑挑拣拣拿起了一块浅粉色的唐菓子,十分合心意的味道成功地将他心中最后那一丝不满也带走了。 很好,原谅他了。源满朔这样想着,也不知道为什么里梅每次做出来的点心都恰到好处地对上了他的口味,即使是让他人去模仿,也总会有一点偏差,跟着两面宿傩真是浪费了。 源满朔端起酒碗,浅浅地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目光盯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这是我家的酒吧?” 因为源满朔并不喜欢太过辛辣的味道,所以最近几年源家就尝试着酿造了一批果酒,最后成功倒是成功了,只不过产量极低,也就只有源家内部能自己尝一尝。 而这个味道…是自家的果酒无疑了。源满朔的额角跳了跳,邀请别人赏月,这家伙居然还“就地取材”! “哈?有什么关系?”两面宿傩懒洋洋地拿起酒碗,喝了一口后,望了源满朔一眼,意味不明地评判道,“倒是你的口味。” “…有本事你别喝。”源满朔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讽刺了,但说实话,除了味道之外,这个酒并不比其他的差到哪里去,甚至后劲还隐隐要高出一些,两面宿傩这家伙就是不懂欣赏! 两面宿傩挑了挑眉,神态自然地给自己再度满上,周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一坛酒就已经被他给喝光了,而此时源满朔才刚刚就着唐菓子喝下了半碗酒。 随着观月宴的结束,世界也逐渐归于沉寂,耳边传来的只有风声、叶子的沙沙声、溪流淌过石头发出的流水声,还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一点噼啪的轻响。 “风拂云隙断续开…”两面宿傩放下酒碗,手指在膝盖上轻敲着,半眯着眼打量着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安静而又空阔的大地。 云影流过大地,爬到屋顶,从他们的身上游动而过,天地仿佛就是如此的悠然、随意,而又安静。 源满朔看着院子中的溪流在月亮的辉光下泛出粼粼的波光,像是打碎的月光和星星都融入了其中,又像是夜空之上的星河降落人间,时不时颜色鲜艳的金鱼红鲤跃出水面,抖落了一身的星屑。 源满朔忽然轻笑了一声,他伸手抓住了一片被风卷起,从空中缓缓飘落的树叶,然后手指一松,叶子向下如同一艘小船落入溪流,载着银辉,向着远方行驶而去: “…皎皎桂华渺渺来。”[1] “呵,不是说作的不好吗?”或许是两面宿傩确实享受月光的缘故,他猩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好像没有了往日所能清晰感受到的邪恶与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透亮与平和。 “怎么说呢…”源满朔的身体前倾,小臂搭在大腿上,偏着头看着两面宿傩,月华落入他的眼睛,里面仿佛盈满了清浅的笑意,“或许是突然来了灵感也说不定。” “…你喝醉了?”两面宿傩打量着源满朔的神色,表情显露出了两分意外和趣味,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源满朔这种近乎于完全放松的姿态,而要是论起特殊的地方的话,源满朔与往日不同的也只是今天多喝了一点酒。 “没有,这点我还是能够确定的。”源满朔直起腰,手臂撑在了身后,双眼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声音有些缥缈地说道,“只是稍微有点高兴。” 至于是高兴在什么地方他也说不上来,源满朔想道,也许是因为月色太好了,好到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他伸出手,心脏上的封印在无知无觉的时候裂开了一道裂缝,但他却仿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一样,朝着月亮伸出了手来。 在两面宿傩紧缩的瞳孔中,没有任何领域展开的迹象,一切都像是浑然天成,他们的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平静得仿佛镜子一样湖面,清晰地映照着他们的倒影,只有一圈一圈的无声的涟漪扩散开来,向着远方的天际荡去。 头顶上硕大的月亮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天色与水色在遥远的看不清的边界融为了一体,分不清谁是谁来,无数的星星闪烁着组成了仿佛薄雾一般的飘带,环绕着月亮组成了无比梦幻而又美丽震撼的图景。 “喂!源,你…”两面宿傩感到一阵心悸,他的手背上浮现出了青筋,脸上浮现出了近乎疯狂的兴奋和狰狞,他猛地转头看向了源满朔,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他一点一点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而又朦胧的笑容,轻声说道,“这样的话…就能够做一个好梦了吧?” 说完,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像是落入水中一样,溅起水花沉入了湖面之中,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就如同泡影,纷飞破碎着消失不见。 两面宿傩眼皮直跳地看着源满朔从屋顶上掉了下去,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地面,双手伸出牢牢地接住了源满朔。他低头看了源满朔一眼,这家伙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甚至还能够听到他平缓的心跳和呼吸,所以… “你这家伙…果然是喝醉了吧?!” 第519章 可能的因果 “好美, 但是…”庵歌姬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声音也颤抖个不停, 就连心跳好像也失去了控制。她的眼中浮现出了惊恐、挣扎与震撼并存的复杂情绪,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怎么会这么…这么…” 庵歌姬有些语无伦次,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来:惊悚?不对。恐惧?也不对。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看下去了, 否则她的灵魂就会违背一切的警告和逃离的本能, 不顾一切的仿佛飞蛾扑火那样朝着那轮月亮奔去…她该庆幸她们并不是真正面对着的, 并且只有短短几秒钟时间吗? 不对, 这个画面我曾经见过。夏油杰努力地回忆着,一点模糊的印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是在他“死”后…没错, 那个无边无际毫无波澜的湖面,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 夏油杰有些不确定地想道,他记得自己看到的是九轮月亮,而且并没有他们刚才看到的那样巨大和接近…是他记错了吗? “月亮…”七海建人蹙起眉, 他对这个的印象深得不能再深了, 于是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沉声说道, “是涉谷那个时候的?” 涉谷?难道说…夏油杰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将在涉谷出现的月亮与他曾经所看到的结合起来的话,也许刚才出现的那一幕, 才是朔在潜意识中完整的领域?结果是在醉酒后以类似于幻象的情景展现了出来, 即便是这样却依旧让我们受到了影响, 朔的领域…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五条悟突然出声道, 他的双手在胸前交叉,左右掰动发出了骨骼摩擦的声响,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是不是该先处理一下某个不要脸的家伙?” 抱什么的就先稍后再谈!关键是… 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好像是漫画中的大反派那样可怖的表情,看得虎杖悠仁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凭什么这个场面是让两面宿傩这个早该埋进土里的家伙先看到的?!什么?这是过去?过去也不行! 五条*任性*蛮不讲理*悟表示,他就是想要揍两面宿傩一顿,谁都拦不住! 禅院甚尔罕见的对五条悟表示了赞同,他从交流会开始就看两面宿傩不爽已经很久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敌意更是与日俱增,要不是这里打不死人…呵。 两面宿傩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从不畏惧战斗,只是这里伤不了人让他有些无聊,他现在对于他们的兴趣还没有再回顾一遍源满朔的领域来的大。他看着安然入睡的源满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过去了多久,这家伙(的领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不过其实直到今日两面宿傩依旧好奇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时的源满朔真的是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吗?如果他当时动手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可惜,既然他当初没有那么做,现在也只是一个“如果”罢了。 一夜过去。 光线透进屋子,调皮地在源满朔的脸上跳跃着,良好的生物钟让源满朔即使前一天睡得很晚,依旧在差不多的时候苏醒了过来,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熟悉的房梁,目光中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他突然快速眨了眨眼,昨晚的画面清晰地涌入了他的脑海,源满朔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然后…一点一点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我…喝醉了?源满朔的心中充满了对于自己的怀疑,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他明明记得自己的酒量不止这些来着,还有…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地想着昨晚他是展开了领域吗?不,好像并不是,不然现在就不会这么“和平”,而且两面宿傩… “把我送回来了…吗?”源满朔试图回忆起在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显然一点印象都没有,索性他也不打算想了,起身将外衫披在了身上。 “您已经醒了?”葵拉开门走进来,有些担心地说道,“我还以为您会多睡一会,您有感觉哪里不太舒服吗?昨晚的那些您可是都吃掉了。” “…无事。”我有都吃光吗?源满朔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然而他也没有在意,而是紧接着询问道,“江秀他们呢?” “除了精神有些萎靡,对里奈绕路而行之外,没有什么大碍。”葵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最晚今天就能恢复原状。” “这样就好…对了,葵。”源满朔询问道,“昨天在结束之后,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您是指什么?”葵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真要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异样。” 果然并没有展开领域吗?源满朔这样想着,也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他注意到葵疑惑的眼神,笑着摆了摆手:“不,没事,只是确认了一个猜测,不用在意,橘、平两家的家主近期应该会来拜访,提前准备一下。” “是,朔大人。” 两日后。 “也就是说,天皇陛下从很久以前身体上就有一点小毛病,是近几年才开始严重的?”源满朔放下茶杯,沉吟片刻后说道。 “准确一点的话,是在上一次大办的生日庆典之后。”橘清恒肯定地说道,“在那之前不过是经常会头痛感冒,最多不超过两天就会康复。” 所以,你确定齐河天皇不是因为被气疯了,所以加重了病情?源满朔挑了挑眉,无声地问道。 并不确定。橘清恒默默地看向了平义盛,如果非要这么说,这口锅估计得扣在平义盛的头上,毕竟是他主张将齐河天皇身边的人都换成“自己人”的,而他不过是起到了一些辅助作用。 “…都看我干什么?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平义盛虽然稍微有那么点心虚,但面上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是找了最好的医师为他诊治,谁知道他更愿意相信那个不知跟脚的家伙?” “说实话,要是我,我也肯定更愿意相信在自己身边,跟了自己好几年的人,毕竟照现在的这个情形看,他的身边都是你的人,你要是想借此机会害他,岂不是轻而易举?”源满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谁叫平义盛和橘清恒的动作太过惹人怀疑了呢?有这么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还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而且那个人也不是没有跟脚,应该是之前在法皇陛下身边服侍的人,后来才到了天皇陛下的身边。”橘清恒补充了一句,“据说医术还挺高超的,还有一点咒力,最起码不太强的咒灵也能解决。” “这样一来,感觉平家主的心思就一目了然了呢。” “源家主,这可不能乱说。”平义盛义正辞严地说道,“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都是污蔑。” 源满朔和橘清恒默默地看了他一样,一致选择了低头喝茶装作没听见,也许平义盛确实没想过要弄死齐河天皇,但这可不代表没想过让齐河天皇缠绵病榻,自己把持大权这样的事,这些话也就是说出来听听,谁要是信了,谁就真的是傻子。 整件事其实也不难理解,还记得齐河天皇上次直接将自己要大办生日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吗?在庆典结束之后,平义盛和橘清恒就开始着手替换齐河天皇身边的人。 后来有一天,齐河天皇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怎么多出来了这么多生面孔,而原先他比较眼熟的人全都不见了,然后就发现平家和橘家在逐步蚕食他身边的势力。毕竟是常年处于政治斗争之下——虽然算不上是太过精通——但齐河天皇最起码还是能意识到不妙,这样下去的话,他就会像是黏在蛛网中心的蚊虫,只要稍微一动弹,就会引起“猎手”的注意,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权利”、“尊严”可言? 然而以齐河天皇的实力,又怎么会是橘、平两家联手的对手呢?平义盛和橘清恒见齐河天皇反应了过来,顿时加快了速度,最后因为齐河天皇激烈反抗的态度,要是鱼死网破的话,他们在舆论上的名声想来也不会好听,所以他们才酌情让齐河天皇保留了一部分“无伤大雅”的人,其中他们所说的那个原先在广和法皇身边服侍的人自然也包含在了其中。 “自己同意的,也没处说理去。”源满朔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看你的样子,没抓住什么把柄?” “咳,什么把柄?源家主说笑了。”平义盛咳嗽了一声,答应的好好的,他又怎么会反悔做这种事呢? …他也只是想要知根知底罢了,这可是为了齐河天皇好,谁知道那会不会是谁派来的人? 平家主,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啊。源满朔端起茶杯,看着平义盛面不改色的表情,神色中透露出了微妙的鄙夷。 第520章 病因 “难道不是因为他一直深居简出, 基本只见齐河天皇一个人,就算出现在人前也戴着面罩、面具甚至是斗笠吗?”橘清恒无情戳穿了平义盛想要极力隐瞒的事实,他那是不想要抓住把柄吗?他那分明是没抓到! “…我们略过这个话题好吗?”平义盛觉得今天的对话出现了一些偏差, 明明是在说齐河天皇的事情, 为什么后来转移到他的身上来了?橘清恒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那就继续说回我们天皇陛下的病情吧。”为了防止平义盛“恼羞成怒”,源满朔淡定地将跑偏了的话题拖了回去,“不是说是在庆典之后才开始加重的吗?有查出什么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橘清恒微微蹙了蹙眉, “查出的结果就只是身体虚弱。” “诅咒方面呢?” “并没有发现。”平义盛摇了摇头, 医师是他准备的, 他自然有发言权, “后来齐河天皇就十分排斥我安排的医师接近他,我们也找不到更好的治疗方法,不过广和法皇去世的前几年, 身边看顾的人记载下来的症状倒是和齐河天皇现在的十分相似,我们怀疑可能是什么家族性的疾病。” 齐河天皇在身边的人被更换控制了大半之后, 似乎是因为常年的无法随心所欲,再加上无论他说什么,想要什么, 几乎都会被汇报出去, 而且身边也经常有人跟随,由此诱发了他的病症, 他的身体开始日渐消瘦, 神色也逐渐沉郁阴翳了下去。 最开始还不明显,但是近两年能明显察觉到他和以前判若两人, 不仅脾气暴躁了很多, 就连记忆力也开始衰退, 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忘记了自己刚才在讲什么, 就好像这次十五夜观月宴开始前的祝词一样,还好最后还是完整说下来了,没有让更多的人清晰了解他的病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在这点上,平义盛不得不承认被齐河天皇留在身边的那个“医师”还是有点水平的,最起码他能让齐河天皇的精神好上不少,身体调理得也不错,没有像他们所预估的那样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偶尔甚至还会出现一点回升,最近更是处在了一种相对平稳的状态上。 唯一让他比较肉痛的是,那个医师所提出的需要的药材要么十分昂贵,要么比较稀少偏僻,其中一部分要不是提出来,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但是为了齐河天皇的病情,他不得不派人到处跑,有些特殊的,还得去询问那个医师采摘取用的方法,以免破坏了药效,耗费…巨大。 “总感觉明白了他为什么看不顺眼那个医师的另一个原因。”源满朔看着平义盛的脸色,偏过头去小声说道,橘清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平义盛挺看重金钱的,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非常的具有可信度。 “你们在说什么?”平义盛心疼完自己已经花费的和将要花费的钱后,抬头看见源满朔好像在和橘清恒窃窃私语,他有预感到似乎并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眼神狐疑地问道。 “在说一直‘医师’这么叫,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源满朔若无其事地回复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平义盛用手摩挲着下巴,回忆了一下他为数不多见到那个医师时,齐河天皇对于他的称呼,“永太…好像是。” “永太吗?在医师中应该算是出色了吧?”源满朔这样说着,看起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知道了齐河天皇的异状究竟为何,他也就彻底失去了兴趣,反正只要不找到他们源家的头上来,就随便平义盛和橘清恒去做,他也懒得管他们究竟是怎样一个打算。 “…您是在炫耀吗?”平义盛幽幽地说道。 “如果你认为是的话…”源满朔的脸上缓缓露出了笑意,语气轻缓地说道,看起来意有所指,“那就是吧。有被炫耀到吗?” 平义盛心头一堵,他知道源满朔指的是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被炫耀到了。源里奈医术高明不说,还会在咒术师中都极为罕见的反转术式,头上甚至隐隐有着“平安京第一医师”的称号,但源里奈和其他源家人一样,除非有家主下令,否则她也只愿意为源家服务,想要站到她的面前简直就跟站到源满朔面前的难度差不多。 可恶,他也想家里有一个反转术式,这样能省却多少麻烦!平义盛郁闷地想道,可别说是天生的反转术式了,就连学都学不会,该说幸好其他家的情况也基本相同吗? 橘清恒假装喝茶,以此挡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平义盛最近确实是“张狂”了一点,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基本掌控了齐河天皇的缘故,在多个方面的利益分配都显出了一种咄咄逼人,现在看他被堵得说不出来话,怎能不让他感觉心情愉快呢? “好了,还有一件事,据你们估计,齐河天皇大概还有多少时日?”源满朔见好就收,紧接着问出了一个他稍微有点关注的问题,他还挺不想让齐河天皇就这么死掉的,毕竟齐河天皇的路数他已经基本摸清了,“敷衍”起来也轻松,要是换上一个新的上去,无论是聪明还是愚蠢他都不在乎,怕就怕上去了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 话说齐河天皇有几个子嗣来着?源满朔漫不经心地想着,他都想不出几个稍微能给他留下点印象的人,这样看来,齐河天皇还算是不错的? “原先估计应该有两三年的光景,但是现在…”橘清恒想起齐河天皇忽上忽下的状态,再想了想那个叫“永太”的医师,又想到平义盛天南地北找的那些药材,怎么都能有点用处吧?于是他不确定地说道,“也许能有五六年?” 五六年吗?源满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虽然并没有证据,但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而造成他这种感觉的原因就在于:依照齐河天皇以前那越挫越勇,无论如何都不气馁的性格——虽然有的时候挺烦人的——但是他真的会因为被控制了身边大半的人而心生抑郁,突发恶疾吗? 源满朔在上面搭上了一个问号,按照他对于齐河天皇的了解,正常情况他应该是在一边想着办法,一边默默积蓄力量才对,而现在… 平义盛在说谎?不,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他没有必要撒谎,还是说确实就是他猜测的那样,是家族性的病症?那种既有可能永远都不发作,平安度过一生,又有可能早早显现,英年早逝的疾病? 齐河天皇,广和法皇…… “在广和法皇之前,还有相似的记载吗?” “这…”橘清恒和平义盛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随后委婉地说道,“您也知道,皇室的寿命一向不长,而且…” “好了,我明白了。”源满朔了然地点了点头,皇室的权力斗争很少有平安顺利的,不少人压根连长大成年的机会都没有,况且假如有人是因中毒或者某些难以启齿的病症而死,难道医师还敢记录下真实的死因吗?所以留下的东西能有三分真实性就不错了,自然也很难从中找出什么来。 “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觉得稍微有点太巧合了。”也许我该找时间去看一眼,而且…“你们今天是没有别的事情了吗?难道还想留在我这里用饭不成?” 等等?明明是因为您的疑问我们才登门拜访的,您这是不是太过翻脸不认人了? “别那种表情看着我,这点事情从早上磨蹭到黄昏,十五夜过后有这么清闲?” 说实话,确实…是还挺清闲的。橘清恒的眼神飘了一下,但看源满朔的表情,没敢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从节日的余韵中走出来,各大公卿贵族连搞事都懒洋洋的,他们两个自然也乐得如此,要是能轻松点,谁愿意忙得不可开交呢?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慢悠悠地上门,东拉西扯半天都没有说到正题上,还蹭了源满朔好几壶好茶。 “希望你们知道,你们不忙,不代表我也闲着。”源满朔笑得橘清恒和平义盛身体发冷,“还是说你们愿意帮点忙呢?” 平义盛嘴角抽搐着,有心想要拒绝,但看着源满朔“威胁”的眼神,他莫名有点怂,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带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中,侍从侍女们看到他们的脸色都吓了一跳:家主不是去源家拜访了吗?去的时候还一脸悠然,怎么回来就是一副仿佛被重担压垮了的表情? “就说你们‘地盘’上的事情,都给我自己去处理,别都妄图往我身上攀扯。”源满朔看着瞬间少了三分之一的文件,十分的满意,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 “果然还是安不下心,该去看一看吗?” 第521章 上朝 “你说的是真的?”“当然!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上田家的大人在桥边和香取夫人…”他拉长了声音, 成功勾起了身旁人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别停下呀,后面怎么样了?下朝之后我请你吃酒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后面就看到上田大人偷偷四下打量了一下…” 正在八卦着的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了与他说话的人的背后。 “怎么了?继续说啊…”另一个人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见他没有半点反应, 心想他这是看到了什么?于是纳闷地转过头去,下一秒, 他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两个人的表情一模一样,甚至都有点往着惊悚的方向发展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有些僵硬地抬起手,用手肘怼了身旁的人一下,神情恍惚地说道:“我没看错吧?” “…啊。”另一个人大张着嘴, 好像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拍了拍面颊, 这次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看去,确认是真实存在的场景之后,他就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 一个激灵伸出手指着前方,结结巴巴不成语句地说道, “源源源源…” “啪!”一只手糊在了他的嘴上,想要阻止他发出这种丢人的声音, 不远处的源满朔似乎是听到了什么, 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看到他们奇怪的姿势和举动后,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然后朝着他们微微点头,礼貌地笑了一下。 捂嘴的人快速收回手,半是僵硬半是尴尬地行礼,在源满朔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挪走之后,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瞪向了身旁的人,见他还是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顿时用手狠狠地拽了他一下:“你在做什么?!” “…源殿下…已经有多久没有上朝来了?”另一个人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脑筋飞速转动想出了一个理由来,“我只是太惊讶了。” “说的也是。”身旁的人立马就被他的话转移走了注意力,他偷偷地打量着源满朔和他周边的人,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今年源殿下好像就没怎么来过,今天怎么会…”他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番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该不会源殿下又是来“收拾”他们的吧?!(惊恐) 他对于几年前所发生的“流言”事件,至今还记忆犹新,毕竟他还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下班”的时候,天是黑的,起床的时候,天也是黑的的状况,他已经开始回忆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什么惹源满朔不开心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次体会什么叫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了。 “果然还是源家主令人瞩目。”橘清恒注意到了周围的骚动,很明显这样想的不单单是那个贵族公卿一个,各式各样的目光飘过来又飘走,橘清恒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受人关注,让他情不自禁的都想要后退两步离开源满朔身边,而看平义盛的表情,想必他此刻也是同样的心情和想法。 “想跑也是跑不掉的。”源满朔微笑着说道,他从少年时期开始,对于这种状况已经十分习以为常了,很难说他不太愿意出门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在,“我们的位置离得不远。”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来了,但不管后面的人的位置有何变化,反正作为三大氏族的家主,他们的位置是不可能变动的,就像他即使不怎么管朝堂上的事情,虚职实权在他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变为实质存在的东西,所以怎么想他们的位置都会排在一起。 橘清恒无言以对,事实确实是这样,所以他也只是想想,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他看到自己这一派系的人频频地向他使眼色,神色有些紧张地停留在源满朔的身上,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真要说的话,他也没想到源满朔今天会来,今天早晨接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但他并不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样,认为源满朔是为了针对他们,那种事还用得着源满朔亲自过来?他所疑惑考量的是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可他没有听闻有任何的风声,平义盛估计也是同样,不然就不会是这样一副紧张的样子。 而源满朔虽然能猜到他们的心思,但他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们究竟能脑洞大开到什么程度,他心想不是前几天十五夜才见过吗?怎么这么大反应?他也没有很长时间没有上朝…吧? 源满朔自己说起来都有点心虚,然而他今天来只是想要看看那个名叫“永太”的医师,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预感,他总感觉这个人会跟自己有点关系才对,而不管这种预感真假与否,他都得先见上面再说。 于是在接下来我们就看到了:在朝堂之上,不管是殿下的公卿贵族,还是上座的齐河天皇,视线都频频地向着源满朔看过去,时不时的还有眼神交流,似乎想要确认源满朔什么时候会出列发言,可源满朔只是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上的扇子,全程一言不发,一副对他们的话题没有半分兴趣的模样。 直到朝会结束,众人一边离殿,一边在心中纳闷地想着源满朔今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时候,却见他上前了两步,对着殿上的侍从说了些什么,而那个侍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在低头行礼过后,脚步匆匆地向着殿后而去,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源满朔是来见齐河天皇的,他们所担心的那些压根就没有必要,通通都是自寻烦恼。 当然,不少人都因此松了口气,在他们想法里,只要不是来找他们的麻烦就好,至于齐河天皇…关他们什么事?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完全突出了一个“不负责任”。 而橘清恒和平义盛已经意识到是什么事情了,距离他们上次拜会还没有过去多久,他们还记得当时源满朔的态度有些微妙,所以他是想要确定一下齐河天皇的病情?还是说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问题? “源殿下,请您稍候。”侍从将源满朔引到后殿,低头恭敬地说道,不一会,齐河天皇就慢吞吞地走了进来,看样子倒是比十五夜见面时的状态要好上不少,“源卿,多日未见,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陛下身体抱恙,所以特地来探望一下。”源满朔的话异常不走心,齐河天皇都病了多长时间了,他才想着来探望,肯定是有其他目的在的,而齐河天皇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他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愉的神色来,只是客套空洞地互相来往了几句,一点实质的意义都没有透露出来。 “这样看来,平家主说的没错,您的医师果然很出色。”不知何时,他们的话题就跑到了医师的身上,齐河天皇不自觉地多说了两句,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看到源满朔的脸上似乎表露出了一丝好奇,然后带着两分遗憾地说道,“以前没听过他的名字真是一大憾事,您也知道我的身体不算好,不知是否有荣幸来请他诊治一番呢?” 源满朔眼见着齐河天皇的神色紧张了起来,即使他用咳嗽来掩盖住自己眼中的惊慌和警惕,但在源满朔的眼中却是异常清晰,就在他拒绝的话将要出口的那一刻,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快恢复了镇定,将要出口的话也转了个弯:“不过是个医师,这点小事,源卿想要见的话是他的荣幸,我这就命人将他带来。” 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源满朔看着齐河天皇十分自然地吩咐让人去叫那个名为“永太”的医师,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想着。他本来还以为会多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么快就达成了目的,是因为齐河天皇一开始以为我也会像平义盛他们一样,但后来想到我们源家根本不必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才因此放松下来了吗? 不过照他现在看来,他没有在齐河天皇身边发现过于浓郁的诅咒痕迹,似乎确实像是平义盛所说的,只是单纯的生病,如果这个叫永太的医师也没有“问题”的话——问题指的是除去权力斗争以外的因素——他也就不必再过多留意了。 不多时,一个戴着遮挡面部的类似于帷帽样式的东西的人出现在了源满朔的面前,他冲着齐河天皇和源满朔一一见礼,随后传出了因为遮盖而显得比较沉闷的声音:“陛下,是您的身体…” “不。”齐河天皇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看了源满朔一眼,似乎是料定源满朔不会反驳他,于是接着说道,“是我想要让你来看看源卿的情况。” 第522章 陌生 大概是齐河天皇不想要暴露出自己的虚弱和无力, 明明是源满朔提出来的要求,但在他的口中,却变成了类似“施恩”于源满朔的行为:让自己御用的医师来为源满朔调理身体, 好像是在彰显恩德一般。 源满朔看着只感觉有些好笑和滑稽,而他显然也懒得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争执辩驳——毕竟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所以表露在外界的就好像是一副默认了的样子。 “源殿下?”被叫来的医师永太似乎是从没有想过现在的情况, 在听到齐河天皇找他来是做什么的之后, 他的肢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倒像是一些从未见过面但是听说过源满朔名号的人展现出来的举动, “可是据臣下所知,殿下家中有人的医术是臣所远远不能及的,不知为何…” “不必自谦。”源满朔知道永太所指的是源里奈, 但在现在——虽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这种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里奈也有不擅长的地方。”比如说味道、味道,以及味道, “说不定多和别人交流交流, 在思维碰撞之时, 就会找到能更进一步的地方。” “这…”永太迟疑地看向了齐河天皇, 在看到齐河天皇微微点头之后,从帷帽之后传出来了细微的呼气声,似乎是在鼓足勇气, 半晌才上前一步,声音喑哑地开口说道, “那么源殿下,臣下便失礼了。”说着, 将手向着源满朔探了过去。 如果真是像表面所表现的这样的话, 那他可能还真有点明白齐河天皇为什么会抓着这个名为永太的医师不放了:一方面是他可以治疗自己的病症, 即使不能好全,但也能够基本保持稳定,另一方面…谁会不喜欢这样一个事事请示自己的下属呢?尤其是在齐河天皇手下的势力已经被平义盛和橘清恒压制得不能看的情况下,有这样一个时刻保持尊敬的人…也许他能够从中找到点存在感? 不过这些都与他今天所来的目的无关,源满朔这样想着,后退一步让永太的手落了空。永太错愕地看着他,然后有些不安与尴尬地想要收回手,源满朔抬眼注视着遮挡在永太面前的纱绢,似乎想要透过它看清永太究竟长的是何模样:“确实是失礼,我和天皇陛下当前,都不值得你卸下这副装束,露出真实的面貌来吗?” “不敢!源殿下。”永太声音急促地说道,转头朝着齐河天皇的方向看去,貌似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求助,“陛下知道内里的缘由,已经同意了…” “这与天皇陛下无关。”源满朔打断了他的话,他根本一点都没有在意齐河天皇的想法的意思,只是平静的,用着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现在是我认为你在冒犯,想来天皇陛下也是不会有意见的。” 齐河天皇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然而面对着永太转过来的脸,他却只是低下头,视线微微偏移,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沉默以对,没有发出一点异议。 “…并非是臣下不愿,只是觉得如果以这副尊容行走于宫中的话,才会是冒犯之举。”永太见自己孤立无援,齐河天皇也完全没有想要“搭救”的意思,只好向源满朔解释道,表明自己不是故意想要这样的,“如果源殿下非要见的话…” 源满朔看着他将手伸向了帷帽,明明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却偏偏让他感受到了两分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好像觉得自己在看到了他的脸后,会更加气恼并且降罪于他。 帷帽被摘下,然而他的脸上竟然还笼罩着一层面罩,永太慢吞吞地将面罩揭开,露出了一张布满了疤痕的脸,几乎让人分不清他原来的相貌是什么样。 “这是…”源满朔略微有些讶异,像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 “在年纪尚小的时候,意外在野外遇到了盗匪。”永太似乎尽力地想要保持平静,但话语中还是透露出了苦涩来,“后来虽然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但是伤口痊愈后,疤痕也留在了上面,我遮住脸也是不想要吓到别人。” 在他说话之时,几乎贯穿整张脸的数条疤痕也像是蜈蚣一样扭动,乍一看上去确实是十分吓人,可源满朔只是冷静地评估着,在他的眼中,永太脸上的疤痕一条一条地消失,略微有些扭曲的面目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最后组成的是一张在源满朔看来全然陌生的脸。 “盗匪吗?如果你没说谎的话…” “源殿下当面,不敢言谎!” 这样说倒也说得通,大多数人都是看脸的,而有闲情又有闲心的贵族公卿们尤甚,甚至有时候会从各个角度品判一个人的各个方面,容貌情态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而如果这样一张脸时时露在外面的话,不管他的能力有多么出众,极其注重“赏心悦目”的贵族公卿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拒之门外,更何况他还远远没到能让人另眼相待的程度。 源满朔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表情缓和了下来:“既然如此,就是我误会了,作为补偿…” “不!是卑下没有提前说明,受领源殿下的东西实在是愧不敢当。”永太惶恐地摇头拒绝,他重新将帷帽戴上,遮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有些犹豫地将眼神投向了齐河天皇,然后试探着询问道,“源殿下,不知您是否还要…” “当然,不然不就白费了这么长时间吗?”源满朔轻笑着说道,主动朝着永太伸出了手来,“请。” 永太抿着唇慎重地搭上了源满朔的手,然后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脸色,接连问出了好几个切中重点的问题,源满朔挑了挑眉,在心中想着至少水平不差,如果说能正好找对办法缓解齐河天皇的病症…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您应该多休息才是。”永太貌似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身体状况,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胆战心惊地缓缓出声,如果能看到他的脸的话,说不定都能看到他的额头上淌下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实在抱歉,以卑下的水平,只怕是…” “无事,本来也只是想要看看有没有更加新颖的想法。”本来就只是找一个理由,更何况我这也不是“病”,包括里奈也只是能做到缓解疼痛,他并不认为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提出比对他分外熟悉的源里奈更好的方案,那样他基本就可以百分百地确定此人有问题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了,陛下接下来也要劳烦你了。” “您说笑了,哪里称得上‘劳烦’?”永太赶紧行礼,只是怎么看怎么感觉他在听到源满朔说他要走的时候,都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源满朔抬头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齐河天皇,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在简单客套了两句之后,源满朔就直接转身走出了大殿。 在他所没看到的地方,永太在帷帽遮挡下的脸上逐渐褪去了所有的紧张和恭敬,变得充满了冷意和淡漠…不,或许也并不是毫无所觉也说不定。 “猜错了吗?”源满朔手中摆弄着扇子,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或是轻松或是凝重的表情,有的只是一派平静和理所当然,“确实是没有见过的脸,伤痕也是真的…算了,无论真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盗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无论他与齐河天皇之间打的是什么主意,都与我无关了。” 只是… “有问题?”一个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源满朔毫不意外地看到橘清恒和平义盛并没有离开,而是等在了外面,想来他们也猜出了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也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 “不,没有。”大概。源满朔这样说着,完全无视了橘清恒和平义盛犹疑的表情,一脸的云淡风轻。 这个结果橘清恒和平义盛信不信那就不关他的事了,至少从现在看来齐河天皇的病是真的,医师永太也确实有治病的水平,难道他们还想要从他口中得知永太有问题,然后他们就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名正言顺地清理掉“障碍”,对齐河天皇的掌控更深上一层吗?顺带着将他也一齐拖下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还是别做梦比较好。 他所唯一在意的一点就是: 他能够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永太,但在那层层疤痕遮挡下的,仅仅只是短短一点时间的观察,却让他产生了一点古怪的感觉。 那双眼睛的轮廓…他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源满朔不确定地想着,但是他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像是隔了一层雾气和薄纱一样,有些模糊不清。 罢了,或许真的只是错觉,一切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比起这个,他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去做些什么吧。 第523章 栗子 “所以…这个叫永太的医师到底有没有问题?”虎杖悠仁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被搅和成了浆糊, 差点就要浮现出蚊香眼来,他对于永太的观感是割裂的,表面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永太是个“可怜人”, 可他总有种好像出门时忘带了什么东西,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奇怪感觉, 包括源满朔不明朗的态度, 都让他感到了迷惑。 “应该没有吧?”钉崎野蔷薇不确定地说道,她和虎杖悠仁对视了一眼, 然后同时转头向着身后看去,“七海海/真希姐,你觉得是什么?” “真伤心。”还没等七海建人和禅院真希说话, 就看到五条悟装模作样地在那里哭诉,“我可爱的学生就这样抛弃了我…你们已经不需要你们的亲亲老师来为你们解答了吗?” “呃,五条老师…”虎杖悠仁还微微生出了一点愧疚,钉崎野蔷薇干脆翻了个白眼, 她早已看穿五条悟是个什么德行了, 也只有虎杖悠仁会配合他, “虎杖, 别理他,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他从来到这里之后,除了打架之外, 还干了什么实事吗?” 五条悟仿佛被一箭穿心,他看着虎杖悠仁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 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敲手心,内心中吹起了凄凉的秋风, 难道他唯一一个“乖巧”的学生也要消失了吗? 不——! 七海建人冷静而又熟练地忽略了“耍宝”的五条悟, 他看着源满朔的背影, 试图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揣测出他的想法来,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虎杖悠仁的问题,而是在沉吟了片刻后,试探地说道:“这是…已经不在意了吗?” “不在意?什么意思?”虎杖悠仁疑惑地问道。 “就是说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与朔无关了。”禅院惠平静地说道,或许永太确实有问题,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与源家无关——至少现在是这样,压根掀不起什么风浪——不管他是想要帮助齐河天皇重新获取权力,以此位极人臣还是怎样,源满朔都全然不在乎,说不定现在的永太在他心中还没有一块点心重要。 只能说禅院惠不愧是在朔的身边长大的,几乎将源满朔现在的心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确实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本来今天也只是来确定一下自己心中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现在既然有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答案,他也没有闲心继续往下纠缠,其余的… 源满朔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悠然地想着,不是还有橘清恒和平义盛吗? 不过除此之外,总感觉自己好像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源满朔陷入了沉思,应该是在今天这件事之前…是什么来着? 源满朔带着这种困惑回到家中,在即将踏进院子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嘈杂的声响: “晴明阁下,是不是应该等朔君回来再…”来自麻仓叶王诚恳的劝阻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这些实在是太沉了,还是先拿出来为好。”源满朔都能够想到安倍晴明是一种怎样的表情,绝对是狡黠而又随意,但是…什么东西很沉? “等等,晴明阁下…”麻仓叶王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但是很明显没能成功。 “嘭!” 源满朔无言地看着一个栗子咕噜咕噜滚到他脚边,然后默默地看向前方,只见麻仓叶王远远地退到了一旁,看到源满朔之后,似乎想要用眼神表达出他的“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而安倍晴明则是站在院子中央,身旁有一座用栗子堆成的小山,圆滚滚的栗子滚落下来四散在院子的各处,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看着源满朔笑得莫名有点尴尬。 很好,他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源满朔面无表情地想着,不就是在十五夜的时候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自己提前偷跑了吗?你的报复手段来的还真是“别出心裁”,你这是打算用栗子占领我家吗? “抱歉,朔君。”麻仓叶王咳嗽了一声,“我阻止过了。” 源满朔闭了闭眼,他弯腰捡起了脚边的栗子,用手掂量了两下,然后目光缓缓地挪到了安倍晴明的身上,看样子好像很想将手里的栗子扔到他的头上:“这就是你说的‘很多’?”特意在“很多”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可真是实话实说啊。 “不是说要拿一部分给你吗?”安倍晴明强自镇定地说道,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只不过眼神有些发飘,“承诺过的事情当然要做到。” 这还只是一部分?你到底买了多少啊?源满朔头痛地扶额,在下决定之前,你就不能考量一下自己能不能吃得了吗? 他就说为什么这两天看到贺茂保宪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既有点感同身受,又有点感慨和怜悯…怕不是包括贺茂保宪在内的周围一圈人,你都挨个送了一遍吧? “晴明君,我觉得我可能帮不了你了。”源满朔平静地说道,他偏头向着麻仓叶王示意了一下,意图转身就走,“你自己解决吧。” 麻仓叶王轻笑了一声,用毫无诚意的声音对着不敢置信的安倍晴明说道:“晴明阁下,实在抱歉,客随主便,我就先和朔君离开了。”说着,就转身跟上了源满朔的步伐。 “等等,朔君…”安倍晴明下意识地上前两步,结果衣袖在行走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身边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栗子山,下一秒,源满朔只听见了一声痛呼,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只见栗子山垮塌了下来,数不清的栗子滚落着将安倍晴明埋了进去。 源满朔:…… 麻仓叶王:…… 在源满朔复杂的视线中,安倍晴明坐在地上,头上的帽子歪斜,表情明显还有点懵,源满朔一脸不忍直视地用手捂住了脸:平安京无人不晓的大阴阳师…真想让其他人也见识一下他这副模样,想必有不少人的幻想都要破灭了吧? “晴明君。”源满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朝着他伸出了手,“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躲总是能躲过去的吧?” “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安倍晴明笑着搭上了源满朔的手,借力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扶正了自己的帽子,“因为朔君在这里,所以根本就没有做什么防备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解决掉这么多栗子。”源满朔蹙着眉看着几乎铺满了整个院子的板栗,他能看出这些栗子的质量上乘,但是这个数量…即使是分发下去也有点多了,“真是难为你拿过来了。” 安倍晴明假装没有听到源满朔的话,他左右看了看,入目所见的地面几乎被栗子所占满了,他不得不承认好像确实有点多…咦?也没说一定要吃嘛。 安倍晴明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越想越觉得这样有趣,于是眼睛在亮了起来的同时,面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兴致勃勃:“…要不我们拿它们做些别的吧。” 他又想干什么?源满朔和麻仓叶王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异常佩服安倍晴明的“奇思妙想”,也不知道这些一般人想不出来的主意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安倍晴明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一周,缓缓展开了手上的蝙蝠扇。他身上的咒力涌动蔓延,手臂一抬一扇之间,似乎有微风刮过,地面上的栗子颤动着,然后一点一点漂浮了起来,像是旋风一样在安倍晴明的面前汇聚卷动。 栗子的表面萦绕着淡淡的微光,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无法分辨这是栗子,反倒像是由散发着光亮的萤火虫构建而成了龙卷一样。源满朔情不自禁地用袖子遮挡住了刮过来的风,几秒钟过后,在他感觉自己听不到什么声响后,他慢吞吞地放下了手,有些疑惑地问道:“晴明君,你在做什…” 源满朔的声音被迫停住了,他眼皮直跳地看着眼前的庞大物体,表情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在震撼中透露出了几分呆愣和绝望。 晴明君,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这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别急,还没完。”安倍晴明思考了一下,感觉这好像与他所想的有些差距,反正栗子也没用完,那他就再改改? 于是在他的再三更改之下,源满朔和麻仓叶王的表情逐渐变得茫然而又充满了困惑,可是在围观的众人看来,这个场面怎么好像莫名的有点既视感? “不对,我一定在哪里见过。”钉崎野蔷薇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道,她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这个的话…”禅院惠的眼神闪烁着,表情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看样子好像想到了既视感究竟出自哪里,顿时将众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来。 第524章 马车 “虽然不知道对不对, 但是…”禅院惠沉默了片刻,在周围一群人莫名看过来的有些惊悚的眼神中,他思索了一下后不确定地说道, “灰姑娘的南瓜马车?” ? 众人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脑袋上齐齐地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就是灰姑娘的仙女教母用南瓜变成的那个…” “不, 我们不是想让你解释这个。”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吗?!钉崎野蔷薇一脸被噎住的想吐槽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你的人设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你不应该是个“酷哥”吗?还是“杀伐果决”的那种…还有你到底为什么会对童话故事这么熟悉? “或许这应该叫做…栗子马车?”禅院惠注视着眼前这个比普通的马车还要大出一圈的栗子,默默地改口道。 原先庭院地面上铺满的栗子消失了一大半, 取之而代的是一个矗立在中央的巨型栗子,四周还有着四个同样是由栗子构成的车轮,或许是为了美观, 栗子上方还有着金黄的叶子,藤条从上面垂落下来,编织成了仿佛流云的纹路,乍一看上去…观感居然还不错?就是这个画面出现在现实中显得有些违和。 “拜托, 我现在不想要听你说话, 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碎成渣了吗?!”钉崎野蔷薇抓狂地说道, 想一想禅院惠的那些动物伙伴, 再想一想以前在高专的任务中,对待人类不假辞色,但对动物来说明显温和了不止一筹的表现, 以及他现在所处的诅咒师集团[Q]的阵营,“可恶!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输了!” 这是什么迪士尼动画片里正反双方的混合体啊! 禅院惠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地看向了禅院甚尔, 两双相似的绿色眼睛对视, 禅院甚尔咂了一下舌, 回给他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干什么?” 你还敢问?!这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禅院惠的嘴角拉平,面上是肉眼可见的不爽。 即使禅院惠再怎么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朔以外,禅院甚尔的存在占据了他生命中很大一部分的比例,但想必很多人都知道禅院甚尔究竟是什么德行,对待禅院惠,从小到大,从上到下,都透露出了一个词:敷衍。 敷衍到了一种甚至拜尔叔叔和水谷叔叔都比他要像长辈…不,拿他们相比较简直就是侮辱了。禅院惠面无表情地想着,发自内心透露出的嫌弃让禅院甚尔的手有点蠢蠢欲动想要揍人。 他还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段时间朔比较忙,所以就将“讲睡前故事”这件事交给了禅院甚尔,怎么说呢…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相当于是一件晴天霹雳的事情,发自内心的不情愿差点让禅院惠脱口而出“其实他也不是那么需要睡前故事这种东西”这样的话,但当时他还抱有一种天真的幻想:一方面是禅院甚尔或许还不至于连个故事都讲不好,另一方面是也许他只要坚持两天,朔就会回来将禅院甚尔替换掉,然后… …他就在禅院甚尔心不在焉的语调中,连续听了一个月的白雪公主与灰姑娘,不仅书是随手拿来的,前言不搭后语,期间的背景音中还夹杂了诸如赛马之类的声音,从那之后,不仅禅院甚尔极其不靠谱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两个故事简直就是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所以他能一瞬间想到…还真是拜禅院甚尔所赐!你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虎杖悠仁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禅院惠,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禅院惠这副表情。他悄悄地凑到钉崎野蔷薇的身边,小声地说道:“怎么感觉伏黑有点想揍人?” “你确定那是想揍人,而不是杀人吗?”钉崎野蔷薇也偷偷瞄了一眼,好像生怕被禅院惠听到一样,鬼鬼祟祟地说道。 “你们两个。”禅院惠的脸上打上了仿佛恐怖片鬼怪出场一样的阴影转过头来,“我听到了。” “咦!对不起!”虎杖悠仁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大声说道。 “啧。”然而禅院惠的表情却没有虎杖悠仁所想的那样生气,只是撇了撇嘴不甘心地说道,“被发现了吗?” “原来你真是这样想的啊!” “这样就可以了吧?”安倍晴明挑剔地打量着这辆“栗子马车”,最终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还算是符合他的审美,“朔君,你看…你们怎么退得那么远?” 只见源满朔和麻仓叶王不知何时与他拉开了距离,感觉只要再发现一点不妙就会直接撤出庭院,见安倍晴明发现了,他们脸上也没有表露出一丝心虚,麻仓叶王甚至大大方方、若无其事地朝着他点了点头,让安倍晴明都有那么一瞬怀疑难道是他误会了什么? 源满朔用扇子挡着脸,只露出了一双仿若看破红尘的眼睛,他好几次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句:“不愧是你,晴明君,相当的‘与众不同’。” 明明应该是夸赞才对,但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安倍晴明狐疑地看着源满朔,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来自于麻仓叶王的十分中肯的评价:“坐着这个外出的话,绝对是一道不一样的风景…晴明阁下,非常适合你。” 很好,这下他确定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安倍晴明“平静”地想道,但他依旧不甘心地辩解着:“我觉得也没有那么差劲,总比吃那么多栗子要好吧?” “说实话。”麻仓叶王有时候真的怀疑安倍晴明一天中有多长时间在干正事,想要将栗子变成这样一辆看起来能在街道上行走的马车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装饰品可不是像想象中那么简单,最起码总得大致了解马车的结构吧?所以平安京要是靠安倍晴明来守护…他真的不会以一己之力将画风带偏吗?“我现在觉得吃那么多栗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源满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对上了安倍晴明透露着两分幽怨的眼神。源满朔轻咳了一声,在安倍晴明不敢置信的表情中,缓缓地别过了脸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等等?难道真的有这么难以接受?”安倍晴明充满怀疑地看了一眼这辆栗子马车,他的审美是正常的啊,应该不至于是这种表现吧? “也不是说不能接受,就是…”源满朔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了在所有人都坐着马车出行的时候,有一个人坐着一个栗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沉默了片刻,在众人惊悚的视线中,眼睛失去了神采,“总感觉平安京要完了。” 尤其是那群贵族公卿为了给自己“单调无聊”的生活增光添彩,也不是没人干不出来这种事,想想有可能存在的各种食材满天飞的情况…平安京已经够群魔乱舞了,真的不需要再火上浇油了:“晴明君,这种术法…还是收好吧。” 安倍晴明摇着蝙蝠扇冥思苦想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源满朔,对视之间,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深沉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源满朔在想些什么:这个术法…貌似确实有一点“危险”啊,区别于破坏力之外的意义上的。 “这样的话,也只能…”“朔大人,这边…哎?” 安倍晴明遗憾的话还未说完——虽然源满朔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惋惜的——就看到葵从门口走了进来,似乎想要说点什么,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葵的脚下一滑,无意中踩中了一个“漏网之鱼”,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葵!” 然而葵虽然不经常战斗,但好歹也算是一个一级咒术师,她反应极快地发动了术式,院子中还没有凋零的草叶纠缠伸长,撑住了她的身体。 葵手臂一按站稳身子,用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可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就看到葵的术式似乎是触发了什么,眼前巨大的栗子马车颤动了一下,似乎发出了崩裂的声响,隐隐还能看到表面上裂开了一道道裂缝。 源满朔的心中登时就出现了不妙的预感,他挥手让葵退后,然后看向了麻仓叶王,麻仓叶王也眼皮一跳,果断伸手拉住了源满朔的胳膊,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轰!”巨大的枝条胡乱地挥舞着,挣脱栗子而出,深深地扎进地里,竟是像种子一样发了芽。土地开裂,泥土被挤压,碎石飞溅,枝条肆意地向上生长,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青嫩变得粗壮,巨大的轰响传出了老远,让源家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都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然后惊骇地看着一棵参天大树从院子里“挤”了出来,最后直接将周围的门墙压垮了。 “咳咳…”源满朔咳嗽着挥去了眼前的烟尘,然后默默地仰头看着几乎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栗子树,在短短几秒钟内完成了开花结果,枝头挂上了摇晃着的果实,就好像是在嘲讽他们所做的无用功那样,还给了他们一眼看去就知道要多得多的栗子。 源满朔:…… 麻仓叶王:…… 安倍晴明:“那个,这个应该不关我的事…吧?”十分的底气不足。 麻仓叶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选择后退一步让开了战场。 “等等,朔君,这件事…”安倍晴明表情僵硬,额头上似乎都冒出了冷汗,他眼睁睁地看着源满朔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扇子展开,扇锋上闪过了一道寒光,“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多说无益,晴明君。”源满朔笑得春暖花开,却让安倍晴明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连连后退着,“这还是我第一次遭受这样的损失,你今天就和你的栗子埋在一起吧。” “叶王阁下,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安倍晴明一低头躲过了源满朔朝着他挥来的扇子,冲着麻仓叶王喊道。 “既然晴明阁下这么说了…”麻仓叶王貌似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在安倍晴明希冀的眼神中,笑语盈盈地说道,“朔君,介不介意加我一个?” “叶王阁下,你这是私人报复吧?!”安倍晴明悲愤的声音回荡在了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院子上空,只有高耸的栗子树见证了这一切,一阵风吹过,树叶拂动着似乎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今天的安倍晴明,依旧没有表现出靠谱的一面呢。 第525章 诡异的传言 “仔细想想…”庵歌姬吸着气, 嘴里发出了好似牙疼一样的声音,“两面宿傩似乎都没对源家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安倍晴明不愧是你!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钉崎野蔷薇呆滞地看着倒塌下来的房屋中被压扁折断的屏风、碎了一地的瓷器,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 可恶!这可都是钱啊!钉崎野蔷薇的背后似乎燃起了熊熊大火, 看得虎杖悠仁都没忍住往旁边挪了一步,虽然这与她没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她为之心痛, 只要从指缝中露出一点就足以让她下半辈子不用愁的东西——甚至说不定能让她周游世界, 吃住都在五星级酒店,豪车游轮私人飞机——就这样碎成了渣渣… 一只钉崎野蔷薇失去了梦想, 再起不能。 两面宿傩现在介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 他既有点对于现在“和平”的日常感到无聊, 又不自觉的心生期待, 源晴织那个家伙, 因为成为咒灵记忆丧失的缘故,几乎完全忘掉了幕后的罪魁祸首,包括现在已经隐隐浮现出来的阴影, 也就是说在场的所有人中, 只有他才知道事情的全貌是什么, 这又如何不让他感到心情愉悦呢? 尤其是能够欣赏到这些家伙仿若天崩地裂的表情,两面宿傩恶劣地勾起嘴角, 猩红色的眼睛中闪动着一看就让人心生不适的讥讽和与正面完全背道而驰的恶意。他惬意地拢起双手, 忽然觉得这样无趣的“序曲”也不是那样的难以忍受, 将平静而又安稳的画面打破撕碎给人看,就像前一秒晴光万里的海面突生风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你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禅院甚尔轻嗤了一声, 眯着眼睛警觉地望了过来, 相比于其他人, 他对于这种充满恶意的视线要更加敏感,“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最好都给我放弃掉。” “呵,我可什么都不打算做。”两面宿傩眼睑之下的两只眼睛转动着,从中透露出了诡异而又粘稠到让人心生不祥的不加掩饰的情绪来,“不是你们说的吗?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更改,所以只需要静静观赏就好。” 观赏?笑话!禅院甚尔面上浮现出了冷笑,似乎是对于两面宿傩的所说的话不屑一顾,但是内心中却升腾起了几分不安来,他才不相信两面宿傩会有什么“好心”存在,换句话说,难道是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安倍晴明垂头丧气地在麻仓叶王暗笑的表情和源满朔迫人的视线中签下了“不平等”条款,然后捧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凄凄惨惨地指挥着咒灵勉强将院子收拾得能见人,该说朔君还好还给他留下了吃饭的钱吗?不然接下来他就要去找人接济了。 “朔君,这棵树你打算怎么办?”麻仓叶王用拳头抵着唇,摆出了一副说正事的模样,但显然那双充斥着笑意的眼睛完全出卖了他的想法。 “…放着吧。”源满朔目测了一下这棵高大的栗子树,光是树干就需要差不多四五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勉强圈住,要是让不知情的人见到了,估计会以为这是一棵百年老树…算了,砍伐下来既麻烦又浪费,还是将院子扩大一些好了,这样休息的时候也好乘凉…话说熟透的栗子会自己掉下来吗? 想想以后至少不会缺栗子吃了(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可能是小心别让栗子砸到头?),这样勉强也能算是一件好事…吧? “对了,叶王君,你怎么是和晴明君一起来的?” “我和晴明阁下是在路上碰到的,我来找您是有其他的事情。”麻仓叶王表现出了一副好像才想起来一样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您最近有看到两面宿傩吗?” “宿傩?”这和两面宿傩有什么关系?从十五夜过后…应该也有好几天了吧?源满朔的表情有些疑惑,如果两面宿傩真的做了什么的话,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他这里了才对。 “不,并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只是一个…”麻仓叶王斟酌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恰当的形容,“没有证据的传言,想必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被禀报上来传到您的耳朵里。” “传言?”一提到这个源满朔就明白了,他无奈地咽了口气,心想这些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一闲下来就开始不安分了,“这回又是什么?” “似乎是有人在走夜路的时候,看到一个长着四条手臂的高大健壮的人影站在那里,眼中绽放出红光,身上仿佛被鲜血浸透了一样,流淌到地上,散发出了扑鼻的血腥味。”麻仓叶王将这两天的传言整理了一下,把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胡编滥造的地方去除掉,挑挑拣拣地对源满朔说道,“还说在那个‘怪物’的身后看到了很多倒在地上的影影绰绰的身影,想来是都被杀了,他当时吓懵了,脑海中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连滚带爬地扭头就跑,脱险之后才来得及回忆都发生了什么,然后发现那个身影似乎与传闻中的两面宿傩极为相似,所以…” “所以就认定他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两面宿傩?”源满朔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是他不想相信,而是这里面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首先,如果真是两面宿傩做的,被你发现了之后,居然就什么都没做放任你跑掉?无论怎么看都不现实;其次,如果真像你所说的看到了很多尸体的话,想必事情早就闹大了,而现在还停留在“传言”上就足以说明不现实…他真的不是编出来这样一个故事来吸引眼球,成为谈论的对象、人群的焦点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麻仓叶王看出了源满朔的想法,因为最初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他闲极无聊的时候,跑去看了一眼当事人,从心音中他意外发现,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撞见了两面宿傩,这让本来没有期待什么意外的麻仓叶王顿时提起了两分兴趣。 “也就是说真的有点什么了?”难道他猜错了?源满朔表露出了两分惊讶,两面宿傩已经无聊到会晚上去吓唬人吗? “…虽然确实是有点问题,但不是您所想的那样。”麻仓叶王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如果在这里的是安倍晴明想必已经开始打趣起来了,但奈何他对源满朔有着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得多的滤镜,所以他完全不觉得源满朔偶尔会冒出来的奇怪想法有什么值得吐槽的地方,“我之后去到了他所说的撞见了两面宿傩的地方,确实是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咒力残秽,但是因为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无法进行分辨,但也可以证实他在那天晚上确实看到了什么,而且…的确有一点像是两面宿傩。” 麻仓叶王一开始抱着或许那人是喝醉看错了的念头,但是到了现场,他却真的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虽然那人在慌乱之下有可能看到的不是那么清晰,并且事后的记忆可能会有夸大的成分在,但那里遗留下来的咒力残秽也确实带给了他一种和两面宿傩相似的感觉。 要知道两面宿傩那极具压迫感和邪恶的咒力并不是那么好模仿的,可如果真的是两面宿傩,源满朔所想到的那些疑点就真的说不通了,所以他今天才想来向源满朔询问一下最近是否有见过两面宿傩,结果正好在路上碰到了也在往源家走的安倍晴明,于是他们就一起过来了。 源满朔听着麻仓叶王的话,心中逐渐产生了一种两面宿傩不吃肉,改吃斋念佛了的惊悚感,他掩饰性地用扇子挡住了自己古怪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事放在两面宿傩身上,只会让真正知道那家伙是什么德行的人浮现出滑稽和荒谬感,至少他是不觉得两面宿傩能干出这种事:“会是幻象吗?” 麻仓叶王蹙着眉沉思了片刻,仅靠这么点线索很难推测出究竟是什么情况,即使是他也不过是比常人多知道了一些罢了,所以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能确定,但如果没有找出原因的话,想必很快就会有相似的情况发生,到时候应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源满朔点了点头,看着正在“辛苦耕耘”的安倍晴明,抬头看了看天色,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叶王君,也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你今天没有其他的事情吧?” “自然没有。”麻仓叶王毫不犹豫地将下午的安排全都推掉,那些事情哪能跟源满朔相比较呢? “等等?那我呢?”安倍晴明猛地抬头,难道他连午饭都不配拥有了吗? “葵,一会给晴明君用栗子做点东西吧。”源满朔没有丝毫心软地对着掩嘴轻笑的葵说道,“让他尝一尝自己带来的栗子是什么味道。” 安倍晴明:……我觉得我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要见到栗子这种东西了。 然而这件在源满朔的脑海中没有过多停留的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又出现了两起相似的目击事件,但却依旧没有抓住什么线索,直到…… “嘭!”在急促的脚步声中,书房的门被一下子打开,源满朔困惑地抬起头来,看到源江秀苍白着一张脸,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表情十分难看。 “江秀?发生了什么…” “家主大人。”源江秀快速低头行礼,声音中充满了凝重与抑制不住的怒火,“分家被袭击了。” “你说什么?!”源满朔霍然起身,眼神冷厉得惊人,“是谁?” “根据汇报,袭击者是…”源江秀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两面宿傩。” 第526章 不见(一) 雨声似乎在这一刻都大了起来, 声音透过打开的书房的门,带着秋日太阳落山后的点点寒意飘进房内,笼罩了源满朔的全身。 这不可能。这是源满朔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随即到来的却是巨大的疑惑,但表现在外界的却是仿佛能穿透人的皮肉直达肺腑贯穿全身的冰冷目光,即使不是针对他而来的, 却让源江秀在一瞬间感到心里一沉:“你确定?” “是。”源江秀点头回答道, “根据描述,确认是两面宿傩无疑。” 房间内安静得吓人, 几乎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源江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垂眼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等待着源满朔的命令:“伤亡呢?” “因为有结界的存在拖延了一段时间, 所以伤亡不大。” 很好。烛火在源满朔的眼眸中跳跃着,他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收紧,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在这个时候好像显得不合时宜的微笑, 但是配合上那双全无笑意的漠然的黑色眼睛, 却只能让人心头发冷, 感到彻头彻尾的毛骨悚然。 源满朔从桌后走出,伴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源江秀只看到衣摆掠过自己的身边,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愕然地说道:“家主大人?!” “江秀,我出去一趟。”源满朔朝着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可能要几天的时间。” “等等!家主大人!”外面可还下着雨呢!源江秀赶忙从地上站起, 有些慌张地左右搜寻了一番, 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后,他冲出门去取来了伞,然后追上了源满朔的步伐。 “家主大人,我去找晴织…” “不用。”源满朔接过他手中的伞,廊檐下的灯火摇晃着,落在撑起的伞面上描绘着的红梅上,仿若燃起了流动着的火焰一般的色泽。源满朔微微抬起伞,眼中似乎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源江秀愣了愣,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交给赖光,不必担心。” “我明白了。”源江秀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还请您放心。” 源满朔的嘴角微微上翘,然后迈步踏入了雨中。 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沿着伞骨滑了下来,在边缘积成了一连串的水珠滴落到地面上。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积水,雨点下落带起了层层的涟漪,与鞋子和石板的轻微的碰撞声相合,像是在奏响一首美妙的乐曲。 街边没有行人,似乎是因为太阳已经落山,再加上这一场大雨,人们都已早早地回家。灰黑色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天空之中,完全遮蔽了星星与月亮,只能时不时的看到亮色的闪电从中划过,耳边响起隆隆的雷声。 源满朔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他只是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与预感,就如同有人冥冥之中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为他指引方向,告诉他只要一直向前,就可以找到他想找的人,而结果…… 一道闪电在云层中乍亮,源满朔慢慢停下了脚步,无声地看着不远处透露出微光的店面,两面宿傩坐在里面,一手撑着脸,一手轻敲着桌面,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血水从门缝中淌出,像是一瓶墨汁混入大海,很快就被雨水所稀释,冲刷干净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缕血腥气萦绕着空气中,但眨眼间也被冷风所带走,了无痕迹。 两面宿傩似乎是察觉到了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些不耐地转过头来,在对上了源满朔的视线之后,能明显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诧异,随后在注意到源满朔面上的冷然之后,他挑了挑眉,表情明显开始往兴奋和趣味上转变。 两面宿傩站起身来,直接伸手推开门,在即将迈入雨中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屋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源满朔的神情,施施然地开口道:“还真是罕见,是有谁惹到你了吗?” “要来打一架吗?宿傩。”源满朔平静地开口说道。 “哈?”两面宿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源满朔居然还有主动要求打架的一天?这家伙今天不是一星半点的异常,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抱着臂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在店面透出的微光中,神色显得明灭不定的源满朔,充满恶趣味地说道:“如果我拒绝呢?” 两人的位置仿佛在一瞬间颠倒了过来,过去总是源满朔会找各种理由拒绝,而现在两面宿傩显然是想要看看源满朔打算用什么方法逼他“就范”,这真是这无聊的一天中的惊喜不是吗? “拒绝吗?”源满朔伸出手来,在两面宿傩兴致盎然的表情中,咒力升腾而起,源满朔抬眼看着两面宿傩,平淡地说道,“那就做好去死的准备吧。” “你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指责我的?”两面宿傩大笑出声,他抬脚走出屋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让周身置身于雨水之中。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沿着他的面颊淌下,和服的衣袖不一会就贴在了他的胳膊上,显现出肌肉的纹理来。两面宿傩惬意地用手将额前沾湿的头发随手捋到脑后,眼中清晰地倒映着源满朔的身影,他朝着源满朔勾了勾手指,语气玩味地说道:“不是说要宰了我吗?” “你这家伙…”领域叠加展开,源满朔的双眼被染成了金色,就好像黑暗的世界中唯一的光亮,“果然让人喜欢不起来。” 源满朔左手接住两面宿傩的拳头,右手向上抬起,伞面顿时一下子收拢,雨水如同珠串一样掉落下来,滚落在他的头发上,打湿了他的眼眉睫毛。 他的手臂用力,将伞朝着两面宿傩悍然砸下。两面宿傩抬手接住伞身,水珠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肩膀和脸上,让他情不自禁地轻微歪斜身体眨了下眼。 源满朔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脚下一踏,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两面宿傩向后倒飞了出去,远处的房屋发出了一声剧烈的轰响,砖瓦倒塌下来溅起了接连不断的水花。 两面宿傩的身影在转瞬间就出现在了源满朔的身前,然而伞面“唰”的一声在他的眼前展开,几乎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想要攻击的动作不自觉的一顿。 伞面向着一侧偏斜,源满朔微微压低身体,手腕一振,伞面在力道的作用下顺势收起,然后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半圆向着两面宿傩的侧腰袭去。 额外的手臂显化出来,伸手抓住了伞身,挡下了攻击,源满朔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他只是向前两步撞进了两面宿傩的怀中,随即拿着伞的手臂向上一抬。 伞面上的梅花在闪电划过的亮光中一闪而逝,伞从源满朔的手中脱手,被抛向高空。收拢起的伞在气流的作用下重新展开,悠悠地伴随着雨水从空中落下,源满朔的手中闪过了一道流光,是扇锋快速展开所带来的锋利的仿若连成线的寒光,直接斩向了两面宿傩向自己抓来的手。 血花和水花交叠着融合在一起,在源满朔的衣袖边缘留下了一抹濡湿的红,伞在这时从空中飘落在他的眼前,源满朔不费吹灰之力地抬手握住,咒力快速地蔓延而上,覆盖包裹了伞面。两面宿傩的手落在上面,梅花伞顿时一振,散发出了仿若要散架一般的咯吱声,但在咒力的作用下还是强行支撑住了。 源满朔的身体暴退,下一秒,他原先所处的位置碎石飞溅,地面向外扩张开裂出了蛛网纹,地面上的水顿时像是找到了出口一样,向里面倒灌了下去,在顷刻间就将其填满。 源满朔的手指一错,将柔月向两面宿傩的方向掷出,两面宿傩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的瞳孔紧缩,内里是充斥着血腥杀意的兴奋。 他索性直接用手接下了柔月,完全不在意其所留下的伤害,然后咧开嘴,手臂向后,将扇子原路朝着源满朔扔了回去。 扇子发出了刺破空气的尖利的声响,甚至盖过了雨声,源满朔抬伞自下而上用巧劲将柔月挑飞,一声清脆的交击声响起,扇子顿时向上飞出,源满朔的手轻轻一招,柔月瞬间速度减慢停滞在半空,然后迅速回返回了他的手上。 雨水顺着他的衣袖淌下,划过手背,沿着手指落在扇面上,最后从扇锋上滴落下去,仅仅只是暴露在雨中的这一会工夫,源满朔就几乎要全部湿透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将蜿蜒着贴在面颊上的头发撩到耳后,平静地看着仿若刚刚热完身一样的两面宿傩,手中的伞顶部轻轻触及了地面。 霎时间,以他为中心,地面上的积水震动着荡起了层层涟漪,源满朔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着两面宿傩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光芒。 第527章 不见(二) “完全放不开呀, 源。”昏暗的天空之下,雨点劈里啪啦地砸落在地面,积水上映照出的影像破碎又复合, 两面宿傩看着面色冷白的源满朔,向前一步故意说道,“是因为这里没有能让你夺取生命的家伙吗?” “明知故问可是会惹人讨厌的。”源满朔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反正他也不认为两面宿傩会看不出来, “已经足够对付你了。” “是吗?”两面宿傩缓缓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摩擦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响, 咒力狂放地搅乱着一切, 近乎实质化的压力几乎要将空气都排斥出去, 连从高空中坠落的雨滴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那可真是让人心潮澎湃!” 不能受到过重的伤势。源满朔冷静地想着, 仅凭从周围植物中获得的生命力只够恢复体力和不大的伤口,近战有些勉强,也就是说… 源满朔抬起了手中的伞, 水流从地面上升腾而起, 相互交融纠缠, 在眨眼间就形成了仿若无数在海面上肆虐的龙卷,与天空中落下的成片的雨水连接在一起, 似乎一直向上贯穿了天地。 咆哮声在源满朔的耳边响起, 他单手下压, 水花在他的身旁炸开,头上的云层扭曲,仿佛要被拖拽下来一样, 连闪电好像都要被漩涡所卷入, 呈现出了一种天倾之势。 随即, 这些恐怖的“水龙”带着震彻人心的声势朝着两面宿傩冲了过去,源满朔的身影在遮天蔽日的龙卷和升起的水帘之下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在一晃神之下就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泡沫一般,一个浪花打过来就消失不见。 “呵,藏起来了吗?”两面宿傩狞笑着一拳挥出,向他冲来的水龙瞬间被轰碎,然而水流在向四周飞溅的一瞬间就重新聚合,从四面八方向着两面宿傩冲击了过来,没有受到任何实质的伤害。 水流如同绳索一般缠绕上了两面宿傩的四肢,掀起的海浪遮蔽了天地,朝着他迎头拍下,就好像将要倾覆的小舟一样,只让人感到了无形的绝望。呼吸在挤压着的水流中显得是那样无能为力,带不来分毫的氧气,两面宿傩身处巨大的水球之中,就好像被捕获一般,水压带来的阻力让他的胳膊连抬起都变得分外艰难。 下一秒,无数道斩击破开水球,向着四周飞射而去,水球瞬间溃散砸落在地,两面宿傩脚下一踏,地面开裂,他的身影在瞬息间跃上高空。 水龙怒吼着从地面冲出,向两面宿傩直追而去,风声与雨声杂糅在一起,从两面宿傩的耳边呼啸而过,他哼笑了一声,双眼居高临下地看到了源满朔在水幕之后模糊的身影。 两面宿傩一脚踹碎了水龙的脑袋,力道直接洞穿了它的身躯,他紧接着在半空中转身,如同坠落的流星一般朝着他所看到的源满朔的方向落了下去。 巨大的轰鸣炸响,掀起的水花好似盛开的花瓣一样向着周围展开,气浪扩散,周围的房屋被掀飞,成排地倒下,但两面宿傩的目光却一顿,发现他的攻击落了空。 水幕落下,上方映照出的源满朔的身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被打碎,瞬间不见了踪影,显然这只是水流折射而出的用来迷惑敌人的影像。 “居然用这一招吗?”不对!两面宿傩霍然抬头,可怖的如同长河一般的“瀑布”从天而降,在两面宿傩紧缩的瞳孔中,直直地朝着他砸落下去,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影。 “轰!”地面凹陷,周围已经和废墟没有什么两样的房屋被直接冲走,大地上卷起漩涡,好似灭世的大洪水一般将所有的一切覆盖,地面在顷刻之间变得洁净一片。 两面宿傩半跪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嘴边淌出,在恐怖的力道之下,他体内的骨头寸寸断裂,骨刺穿刺进胸膛,内脏互相撞击碎裂开来,如果是常人,这般的疼痛大概只会让人恨不得昏死过去。 可对于两面宿傩来说,这不过是与源满朔战斗的常态,他一边恢复着伤势,一边打量着四周,似乎是有了什么主意,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怪异的期待来。 一抹寒光在夜色中乍现,袭向了两面宿傩的后颈,警兆在两面宿傩的心中一闪而过,他快速向后抓住了源满朔的手腕,然后回身一脚抡向了他的侧腰。 “嘭!”两面宿傩的腿被竖立着的伞所挡住,但伞也在冲击之下似乎想要脱手而出,源满朔顺势松开了手,然后单手抬起手指向前一低。 浪潮从他的背后抬起头来,水流旋转着从他的脸侧朝着两面宿傩席卷而去,就在此时,两面宿傩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张开手停在眼前,水流顿时像遭受了什么阻力一般停滞了下来,隐隐可以看到它表面的颤动,似乎有着两股相反的力在角逐拉扯,最后却是它最先承受不住炸裂开来,落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什么?! “源,你该不会以为…”两面宿傩的面孔在源满朔的眼前逐渐放大,他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刻着猩红色的双眸,低沉的笑声和呼吸的热气回荡在了他的耳边,似乎源满朔的表情让他感到分外愉快,“只有你会这个吧?” 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突兀地掐住了他的脖颈,源满朔被直接摁进了身后的水幕之中,在猝不及防之下呛了好几口水。一连串气泡冒出,源满朔屏住呼吸,一边与两面宿傩争夺着控制,一边伸手用力地攥住了卡着他喉咙的手,试图挣扎着脱离两面宿傩的钳制。 而在两面宿傩的眼中,在昏暗的天色和云层中划过的闪电的映照之下,显现出一种奇异的幽光的水中,源满朔的衣袖和头发/漂浮在里面,略显苍白的脸上,紧抿着的唇和金色的眼睛是除了黑与白之外为二的亮色,而那双眼睛中所容纳的全部都是他的身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落入他的眼中,这种挣扎着的仿若被他完全掌控的孱弱姿态让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兴奋和欲求。 两面宿傩的瞳孔收缩,手指失控般地加大了力道,在水中,外界的所有声音都隔了一层,朦朦胧胧得听不清楚,但他的耳边却清晰地听到了源满朔发出了仿佛呜咽一般的闷哼。 两面宿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心脏沉重地传出闷响,他感觉手下的皮肤似乎散发着一股热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指尖下跳动着的血管,只要再稍微用点力,指甲就可以穿透皮肉,品尝到惑人的美味。而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所以十分自然地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手臂弯曲将源满朔拉近,另一只手想要去束缚住他的手腕。 水流忽然被带动得加速,扇锋落在两面宿傩手臂的关节处,刁钻地从骨缝中穿插了进去,红色如同飘荡的烟雾一般在水中浸染。 源满朔的手用力一扭,随着断裂的声响,混杂着血色的白色骨茬从中冒出,源满朔的胳膊一撑,在水中旋身,咒力凝聚一脚蹬在了两面宿傩的胸口。 血肉撕裂,两面宿傩瞬间破开水幕倒飞了出去,所有的水流一时间也失去了控制,如同大盆倾倒的水一样浇在了地上。 “咳咳…”源满朔一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将自己卸下来的半截手臂丢到一边,然后捂着嘴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咳嗽。水呛进了他的气管,陡然从窒息的环境中脱离让他竭力地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气,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居然一时间有些停不下来。 “真是可惜。”两面宿傩甩了甩自己的手,断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他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微微揉捏了一下,然后抬头欣赏着已经全然湿透,衣服和头发贴在身上,透露出两分狼狈的源满朔,意味不明地说道。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可惜的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源满朔站起身来,苍白的肤色上青紫色的手印痕迹迅速消退,他用手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雨是不是越下越大了?” “你想做什么?”两面宿傩诡异的心情颇好地说道。 “什么都没有,只是这样下去的话…”大概会感冒的吧?源满朔微蹙着眉想道,算了,反正现在也已经这样了,再想这些也来不及了,“找的时间真是不好。” 源满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的手指捏紧扇子,眼眸中似有似无地掠过了一抹闪光。天空中雷声隆隆,青白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穿梭爬升,源满朔右脚向后,伸出手展开扇子,平静地说道:“这种天气控制起来应该还挺困难的,要是一不小心…可就不能怪我了。” 两面宿傩似乎早已有所预料,他只是轻嗤了一声,朝着源满朔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看你的本事。” 第528章 不见(三) “那个…我是想说…就是…”庵歌姬闭着眼吸气吐气, 好半天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画面,同时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之中:既想要睁眼看, 又担心会迎来某人蛮不讲理的打击报复。 而这个某人… 没错!说的就是你!五条悟!庵歌姬一边在心里拼命地扎着五条悟的小人,一边愤愤不平地想道,小心眼的家伙!在高专的时候就是这样, 现在也完全没有一点长进…你要是能追得到人就怪了! “呵呵呵…嘿嘿嘿…”从五条悟的嘴里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仅一点不担心, 甚至还想离远一点去抽根烟。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如果这家伙真的疯了, 希望到时候别交到她手上让她来治, 她只是会反转术式, 又不是什么心理医生,更不是什么情感专家,她也不想要弄懂这种男人之间争风吃醋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的好像她谈过恋爱一样), 所以…… 某个五条家的长老, 你能别再给我使眼色了吗?使也是没有用的, 我只是他的同窗,我不鼓掌让场面再“激烈”一点就不错了。 家入硝子:冷漠.jpg。 “手要是不想要了, 我可以帮你剁掉。”然而最先发难的却不是五条悟, 而是脸黑得都要滴出墨来的禅院甚尔,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生出这么大的怒火了,这家伙想要对朔做什么?一条胳膊真是便宜了他,怎么不把这家伙的脑袋砍下来呢? “就凭你?”两面宿傩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他完全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 一方面平安京的风气就是这样, 充斥着朝生暮死,混乱与自由,如果你心仪一个人的话,大可以投去爱慕的书信,如果有幸获得回应,共度良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另一方面,他的举动也完全不涉及到爱恨,只涉及到心情与欲望,兴之所至,所有的道德律法都与他无关——就像源满朔说的那样,“肆意妄为”才是他的本质——更别说这些人是站在什么立场指责他呢? “哦,对了,差点忘了…”两面宿傩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哼笑,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禅院甚尔的存在,有的只是一条可怜的、在摇头摆尾的、已经被驯化了的家犬,“宠物而已,只需要被动地接受来自于主人的宠爱就已经足够,难道你还在奢求得到什么即使是在梦中梦见,都只会感到恐慌和虚幻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的对待吗?” “你这家伙!”禅院甚尔只感觉好像有一根刺扎入了自己的心脏,随着每一次呼吸逐渐深入,他的手骤然握紧,手背上青筋鼓起,汩汩流出的鲜血在他眼前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 两面宿傩的话语直接戳穿了他内心中最隐秘的部分,他有自信自己会成为离朔最近的人,朔也允诺过永远都不会抛弃他,可是… 就好像是在寒冷的冬日中画出的精美的糖画,尝起来是甜美的滋味,好像能从舌头一直蔓延到心中,但只要用手指轻轻一碰,薄而脆的人物图景就会断裂开来,掉落在地上和泥沙混合在一起,变得再也看不出来原先的模样。 …他真的能够等到回应的那一天吗? 可即使是饮鸠止渴,即使前路永远都不会看到希望… 禅院甚尔一把将心里的“尖刺”拔出,不屑地勾起嘴角,朝着两面宿傩投去了冷厉的目光。 也万万没有被不相干的人看笑话的道理。 “被拔去牙齿和爪子、已经养熟了的家伙,被遗弃到野外想必也很难活下去吧?”两面宿傩如此评价道,他总是能很轻易地找到人性中最阴暗的,也是最容易被摧毁的一面,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从禅院甚尔身上移开,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说不定被丢掉之后,也只会哀叫着祈求垂怜,说不定连报复性地上前去咬上一口的想法都不会生出…真是‘可怜’而又恶心。” 话虽这么说,但他怎么感觉这家伙的心情好像很愉快?虎杖悠仁的心中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好像还从来都没有听两面宿傩说过这么多话来着…这家伙表达愉悦的方式就是将其他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全都嘲讽一遍吗? “‘宠物’就算了,毕竟有时候也需要逗趣的家伙。”两面宿傩随意地摆了摆手,谁没有两个一时心仪的“玩具”呢?相比之下最令他不满的其实是…“源那家伙并不需要所谓的‘重要的人’。” 两面宿傩的想法经常会随着心情的变化而更改,唯有某些落在源满朔身上的想法从未发生过变化,甚至还会随着时间的交替愈演愈烈,就比如:“应该只有‘现在需要’的人的才对。” “你在说什么鬼话?!” “所以我才说这完全是一种浪费,废弃无用的、失去兴趣的…”两面宿傩并未理会他们所发出的声音,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居高临下的目光从源晴织等人的身上掠过,内里蕴藏着的是完全区别于人类的,让人只能够感受到“异类”这一概念的恐惧,“只会像垃圾一样越积越多,明明只要丢掉即可,一直留着的话…” 两面宿傩嘲讽地看着源晴织,恶意的声音仿佛从地底爬出来的鬼怪,伸手死死抓住人的脚踝、臂膀,最后牢牢地攀附上人的身体,想要将其一同拖入噩梦般的地狱:“那些软弱的情绪迟早会害死他的,不是这样吗?” …没错。源晴织的心中悄然响起了回应的声音,他静默地站在那里,用一种让人心惊的平静接受了两面宿傩的话。 他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他的家主大人其实是不需要影武者的这件事。源晴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带着一丝自嘲缓缓握紧。 他的家主大人在战斗的时候会展开领域,而在真正遇到强敌的时候,领域中存在生命的一切都会成为源满朔用来恢复的“养料”,也就是说,作为影武者的他…本应作为家主大人身前最后一道防线的他…必须要远远退开才不至于成为源满朔的拖累,这样的他… 这样无能的、死死地抱着“影武者”这个身份不肯放手的他,不过是仰仗着家主大人的仁慈在“苟延残喘”,如果一早就能丢开他的话,也许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 只要没有我的话…源晴织一遍一遍的、自虐地想着,可是… [辛苦了,晴织。] 不管说再多,不管再怎么动摇与自责,只要有一个能让他抓住、能让他用来说服安慰自己的理由: 家主大人还需要我… 只要我还能对家主大人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他就永远都不会放弃停留在他的家主大人,停留在他的神明身边的机会…他终究只是一个卑劣小人罢了。 “还有其他一些不相干的人…”两面宿傩好像是叹了口气,完全无视了五条悟吵吵嚷嚷的“他这是什么意思?!”的声音,貌似回忆着说道,“想想源会怎么说…‘无礼之徒无需理会’还是其他什么生疏的问候…想必你们已经有所体会了吧?” 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表情同时沉了下来,对比禅院甚尔和源晴织,两面宿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一副根本就没有想要继续进行下去的意思的表情,但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轻视。 这不就意味着,在两面宿傩的心中,无论朔失忆与否,他们根本就构成不了什么威胁,连走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吗? 五条悟咧开嘴,脸上的笑容扩大,却只让人感受到了惊悚和胆寒,夏油杰垂下眼,看起来一副“菩萨”一般温和的面容,身上却隐隐冒出了黑气。 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舔了舔嘴角的伤疤,他活动了一下胳膊,身上的肌肉隆起,骨节发出了咯嘣的声响,难得赞同地说道:“这句话说的倒是不错。”眼底却是一派冷漠和狰狞。 “哈,那就先来算算这次的账吧。”癫狂与杀意在五条悟苍蓝色的眼中一闪而过,不管两面宿傩说什么,此刻他的脑海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要不是这里伤不了人的话… “这样就接受不了了?”两面宿傩嘲笑地看着五条悟,他完全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而且他敢保证源满朔也根本没有在意——那家伙估计完全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这一点去嘲讽五条悟,“如果我说接下来还有更过分的呢?” “你说什么?!”禅院甚尔等人霍然转头看向了源满朔的方向,与此同时他们也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是两面宿傩袭击了分家,但看源满朔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同寻常,他真的是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是来向两面宿傩“讨回公道”的吗? 第529章 不见(四) 闪电的光亮在夜空中炸响, 伴随着不停歇的雷声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阴云低垂,乍一看竟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很多接近于黑色的色块堆叠起来, 游动着、膨胀着,由远及近滚滚而来,又好像有什么即将从中破出,让人一看就心生压抑,也不由的震慑于大自然的伟力。 源满朔展开扇子,雨点落在上面的瞬间竟溅出了道道电弧,电光跳跃着落到地面,就如同特殊的雨滴一样,蓝紫色的异芒快速地在水汽弥漫的空气和积水上扩散,不停歇地一直蔓延到双眼不可视的地方。 两面宿傩的双脚顿时感到一阵麻痹,紧接着沿着湿透的身体表面向上延伸,他轻啧了一声, 甩了甩手向后退了一步,电流在被咒力覆盖的身躯上击打出了火花, 发出了轻微的嗞啦的声响, 连发丝都有点隐隐要在静电的作用下浮动起来。 两面宿傩抬起头,看着阴云一阵滚动, 源满朔上方的中央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蓝紫色肆意地向外浸染,时不时能够看到掠过的数条刺眼的闪电。 密集的雷电似乎液化成了流动着的液体, 在云层中倒悬成了深深浅浅的池水,随后就好像没有怎么扭紧的水龙头, 悬挂在边缘的“水珠”越来越大, 摇摇欲坠地将要垂落下来。 “保护平安京?嗯?”两面宿傩嘲笑地看着源满朔, 不管是用眼睛还是用咒力去感应,随之而来的刺激感和危机感都让人头皮发麻,可想而知当它真的用于攻击会造成什么后果,这家伙是不是对“保护”这两个字的含义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理解? 他怎么觉得源满朔对于平安京的破坏要比他更大呢? “想要对付宿傩的话,总是需要一点‘代价’的。”源满朔丝毫不觉得他说出了什么让两面宿傩感到愉悦的等同于赞美的话,只是如此平静地说道。他的身影瞬息在原地消失,原先所处的位置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碎石和雨水向着两侧溅开,“不准备等完成之后,挨上一下试试强度吗?” “哈,面对你吗?”天空漩涡中的雷池中,雷电如同灵蛇一般游动,然后悍然降落。 两面宿傩微侧过身体,然而随着雨点降落,好像无处不在的电流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将他困锁在了其中。两面宿傩只感觉肢体一木,身体上本能的有一瞬间失去了触感,虽然有咒力的防护和反转术式的修复,他的动作依旧慢了半拍。 雷击擦过他的手臂,血肉瞬间变得焦黑,不少组织被直接蒸发掉,裸露出来的白骨上也冒出了烟气,在雨水密布的湿冷的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好似肉被烤焦的焦糊味。 柔月袭上两面宿傩的喉咙,他的身体有些迟钝地后仰,扇锋掠过,一条猩红的血线顿时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脖颈,只要再稍稍向前一点,就会整个切入进去,看见白色的喉骨。 源满朔右脚向前一提,带出的水花霎时间化为了一条绳索,缠绕上了两面宿傩的脚腕,天空瞬间一亮,闪电几乎没有给人任何反应时间的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面前。两面宿傩只觉得眼前一闪,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片白光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耳边嗡嗡作响,连心头都停跳了半拍。 两面宿傩的眼前出现了黑色的斑点,他咧开嘴,手指一动,无数的斩击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飞射了出去。 几声仿若金属的碰撞声响起,源满朔拉开距离,挥动柔月挡开了斩击,落在了不远处。他向下一压扇子,伴随着一声轰响,雷击在两面宿傩的不远处炸响,沿着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游动了过去。 两面宿傩的膝盖一屈,脚下的地面发出咔嚓一声,整个人跃上高空,蓄势一拳朝着源满朔砸了下去。 源满朔手中的扇子自下而上向上一扇,水流汇聚掀起海浪,咆哮着向着两面宿傩席卷而去。两面宿傩张开手挡在身前,然后用力向着身侧一甩,海浪被强行扭转了方向,冲垮了从之前的攻击中勉强幸存下来的建筑,带着砖瓦碎石向着低洼的方向汹涌而去。 源满朔看着两面宿傩的身影,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他以右脚为中心旋身,两面宿傩擦着他的后背而过,巨大的轰响响起,地面一阵摇晃,震动从脚底一直传递到指尖,带起了一阵麻痒。 他的脚下轻点,如同雨中的蝴蝶那样,轻巧地跃上了两面宿傩的后背,膝盖在他的脊背上用力地下压,同时在后方拽住了他的手臂,身体前倾,另一只手冰凉的指尖划过了两面宿傩的喉结。两面宿傩的身体一沉,令人毛骨悚然的致命感和微微的痒意同时袭上了他的身体,然而还没等他说上什么,源满朔的手指就重重下压,一声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同时出现在了两人的耳边。 “你这家伙…”两面宿傩模糊的声音响起,他的手带着劲风向身后挥去,源满朔收回手在两面宿傩的袭来的小臂上一敲,然后再度向前,从背后单手摁住了两面宿傩的肩膀,凑近笑着说道,“怎么样?” 天空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那是一种好像无数刺破空气的声音和叽叽喳喳的尖利的鸟叫声混合在一起的惊悚得让人心生不适的声音。两面宿傩霍然抬起头,看着雷池中央硕大的仿佛由浆体构成的雷球缓缓降落,周身带着燃烧摩擦空气的熊熊烈焰,雨水连接近都没有就直接被蒸发掉,然后在两面宿傩睁大的眼睛中,以着一种恐怖的压迫感向着他们的方向坠落下来。 “够疯的,源!”两面宿傩说不上是兴奋还是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好像在顷刻间被蛊惑到了,他可是知道以现在源满朔的恢复力,如果他不松手的话,死亡几乎是必然的,这种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遥的恐怖与美丽让他的呼吸都为之停止了一瞬,“你想要‘同归于尽’吗?” “想得美。”源满朔金色的眼睛在降临的燃烧着的雷球面前,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潋滟的红色,“都说了,要让你试试强度。” “什么?” 源满朔冲着两面宿傩眨了眨眼,然后手上骤然一松,整个人就如同穿透了空间一样,脱离了攻击的范围出现在远处。雷球在他消失的瞬间悍然落下,一开始是令人惊诧的寂静,甚至连雨声都消失掉了,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然后… 响彻天地的巨响像是要将天空都捅出一个大洞来,飓风向着四周席卷,卷起的气浪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推飞,电光扩散,能看到无数电弧在水气弥漫的空气中肆意狂舞,映照在瞳孔中显现出了变幻的色彩。 源满朔压低身体,狂风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只能感受到浸到骨子里的寒意,他向前两步抓住了正好朝着他的方向飞过来的伞,然后手腕一转,伞面展开挡在了面前。 “威力比想象中的要大,可惜…”源满朔听见大型物体高速靠近的声响,他轻笑着将咒力蔓延上伞面,只听一声轰响,源满朔倒退了两步,感觉自己的手臂都有些颤抖,他缓缓地抬起伞,看着两面宿傩的“惨状”挑了挑眉,“还不够大。” 雨水冲刷在裸露血肉的两面宿傩身上,单是看上去就让人仿佛感觉到了剧痛,在身上时不时的闪过两道电弧的情况下,他张开嘴露出了混合着血液的森白的牙齿,猩红色的双眼中是一片狰狞:“确实还不够大…新的术式?” “不,只是叠加了一个之前没有用过的领域。”周围已经没有可以供他恢复的东西了,索性就替换上了[高虚清明天],效果倒还不错,可惜也要难控制得多,“怎么样?有感到‘惊喜’吗?” “惊喜?”两面宿傩几乎要被气笑了,他身上的伤势快速复原,尖利的指甲直接朝着源满朔刺了过来,“让我来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惊喜’!” “这么暴躁?”源满朔的身体偏斜躲过了两面宿傩的攻击,他的手一伸,天空上的雷池再次酝酿起了一枚雷球,似乎是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一回的速度要快上很多。 两个人交战的身影出现在了各处,源满朔手中的柔月展开,看似要挡住两面宿傩的拳头,但在攻击到来的那一刻却一下子收起,向上敲击在两面宿傩的手腕上,将他的手臂向上方挡开,然后回身一脚踹在了他的肚腹上。 两面宿傩瞬间倒飞出去,源满朔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身前,扇子直接朝着两面宿傩劈了过去。 两面宿傩挥拳打偏扇子,天空之上的第二枚雷球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源满朔的脚下雷光乍现,两面宿傩只感觉浑身肌肉一僵,动作也微不可察地停顿了片刻。 但也就是这片刻的时间,源满朔的身影在原地虚化,将两面宿傩完全暴露在了雷球的攻击之中,然而下一秒… 源满朔的手腕陡然被一只手用力抓住,随后一道呼啸的风声袭向了源满朔的侧身。伞面撑开勉强挡下了攻击,但只是在咒力的保护下强撑着的梅花伞也轰然炸碎,在纷飞的碎屑中,源满朔睁大眼睛看着露出张狂笑容的两面宿傩,表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 “源,这才是‘惊喜’!”邪恶与疯狂在两面宿傩的眼眸中肆意张扬,他的手用力一扯将源满朔拉进自己的怀中,手死死地捏着他的手腕,骨头发出了吱嘎的响声,“总该让你也享受到才对!” 来不及了。源满朔能感受到自己在瞬息之间就攀升顶峰的危机感,他控制着咒力尽力地偏移着雷球落下的方向,同时抬脚朝着两面宿傩的膝盖用力一踹,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两面宿傩的身体一晃,单膝重重地砸落在地上,身体不由地前倾,但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连带着源满朔也被拉扯着摔落了下去。 源满朔的手指勾起断裂的伞骨,金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寒光,然后直接朝着两面宿傩捅了过去,与此同时,雷球的轨迹偏移,掠过他们的头顶,在不远处砸落下来,天地间顿时一片空白。 “轰!” 第530章 不见(五) 雨点啪嗒啪嗒地落在耳边, 除了雷声和雨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两面宿傩半跪在地上, 右手死死地扣着源满朔拿着柔月的左手腕,将其用力地摁在地上。他的身躯在时明时灭的闪电的亮光下投射下了扭曲而又庞大的阴影,几乎将源满朔遮挡得严严实实。硕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后背,混合着鲜红顺着在呼吸时活动的肌肉的纹理,沿着脊骨淌下,声响掩藏在了无数的雨声之中。 一根断折的伞骨穿透他的心脏,从他的后背冒出头来,滚烫的鲜血蜿蜒地从伤口处沿着源满朔的手指流淌到手背,弯弯曲曲地没入了衣袖之中。 源满朔在雨水中被浸泡得一片冰凉的皮肤顿时感到一片灼热,他的手指不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松开手,放松地躺在湿淋淋的地面上。他的眼前一片昏暗, 能清晰辨明的也只有在闪电划过时所窃见的两面宿傩的表情,源满朔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轻笑出声。 “看来这次又是我赢了。” “你确定?”两面宿傩凑近源满朔,猩红色的眼睛在这样的天气中显得格外瘆人, 而这种场景在外界看来却更像是什么恶兽占有欲极强地将属于自己的东西牢牢地锁在怀中, 他俯下身体凑近源满朔耳边,声音低沉地说道。 “不然呢?”源满朔的表情从容, 即使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倒在水中,看他的样子也看不出丝毫的狼狈, 就好像只是出门闲游了一趟。 “呵。”两面宿傩的嘴角翘起, 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指尖触碰到了裸露在外面的一小截伞骨,然后手指捏紧将其一点一点地抽出。 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声音,伞骨与肌肉血肉摩擦的让人牙酸的声音,以及心脏跳动的沉闷的声响一同出现在了源满朔的耳边,随后两面宿傩的手臂用力一甩,浸满了血液的伞骨被直接取出丢到一边,带出了一蓬飞溅的血花,落在了源满朔的衣服与面颊上,为其增添了更多艳丽的色彩。 对常人来说致命的伤口飞速愈合,最后要不是还有残破的衣服和血迹证明它的存在,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现在呢?” “别那么较真嘛,宿傩。”源满朔看起来丝毫没有将两面宿傩的威胁放在心上,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两分笑意,“你看,你这不是也承认了吗?不然的话…” 源满朔伸出右手搭上了两面宿傩的肩,微微用力支起了自己的上半身,领域的逐步回收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开始沉重起来,眼前所看到的景物一片模糊,连呼吸都开始带上了热意。他滴着水的头发扫过两面宿傩的肩膀和颈侧,在他的耳边带着些许调侃轻声说道:“何必在这里为我‘挡雨’呢?” 两面宿傩的瞳孔瞬间紧缩,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他一只手从后方贴上源满朔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热意透过湿透的衣服传递到源满朔的身体上,源满朔眨了眨眼,下一秒就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等他迟钝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竟是以一种坐抱的形式被两面宿傩给抱了起来。 “你…”源满朔的表情出现了半秒钟的空白,即使已经开始显现的反噬让他有些晕头转向,有种想要合上眼休息一下的冲动,但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有力气可以挣扎一下的,“宿傩…” “闭嘴。”两面宿傩这样说着,源满朔在化为本体的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大号的娃娃,抱着就压根没费多大的力气,他甚至还故意上下掂量了一下,看着源满朔不得不扶稳了他的肩膀防止自己眼前冒出金星来,后来则像是彻底放弃反抗了一样趴在了他的肩头,脸上不由地露出了恶劣的笑容,“这样就不行了?” “…懒得理你。”源满朔低声说道,在夜色里寒冷的秋雨前,两面宿傩简直就像一个大号的暖炉一样,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再加上身体上带给他的不适,源满朔也懒得耗费精力去辩驳什么,只是手中晃悠着扇子,手指戳了戳两面宿傩的后背催促道,“你还想要淋雨吗?我想要换身干净的衣服。”言下之意就是赶紧给我找个避雨的地方。 “指使起人来倒是自然。”话虽是这么说的,但两面宿傩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活动了一下在源满朔的动作下莫名有点发痒的脊背,报复性地捏了捏源满朔的后颈,在战斗结束之后,他的心情和耐心明显好上了不止一筹,整个人都显现出了一种慵懒的姿态,“只要你别反悔就好。” “随便你了。”源满朔蹙着眉躲了一下,声音弱了下去,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反正本来也…” 话还未说完,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源满朔以一种与他们之前所见到醉酒时有着微妙差别的姿态,就这样好似全无防备地在前一秒还在生死搏杀的“敌人”身边睡着了,甚至还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就好像… 源满朔与两面宿傩之间有着什么奇妙而又古怪的默契,他确信两面宿傩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而这在大多数人看起来是难以理解的,就如同你的面前有着一只凶恶的老虎,即使你知道它已经吃饱喝足,难道你就敢全无防备地靠近它的身边吗? 你还能嗅到它身上的血腥味… 你还能看到它健壮的身躯和跑动起来就绝对无法逃脱的速度… 你知道一旦它升起趣味,爪子和牙齿只要轻轻一动,你就会得到一个惨烈的结果… 所以到底为什么源满朔会这样放心而又大胆的… 是因为对于自己的自信吗?不少人想起两面宿傩之前所说过的类似于“你们对源一无所知”的话,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不管是真的出于“自信”,所以对两面宿傩的行为放任自流,还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一种诡异的“理解”抑或“信任”,都不妨碍禅院甚尔感到不爽,但是他同时也想到了一件被自己忽略很久的事情,那就是关于朔的距离感问题。 他原先对此乐见其成,毕竟这是多好的讨要福利的机会,而现在就感到分外的碍眼了。朔的距离感好像一直都是一个谜,对待不相熟的人倒是一视同仁的疏离…等等,好像也不是。禅院甚尔莫名想起了他们还在禅院家的时候,他和朔在还不是太了解之时,朔好像就没有表现出过什么特别是排斥,现在还有两面宿傩…所以说他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区分的? 两面宿傩听着源满朔把话说到半截就再也没有了声音,有些诧异地偏过头去,结果发现源满朔就这样睡着了,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借此机会做些什么的样子。 “你这家伙…”两面宿傩心中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奇怪的情绪,就先被源满朔逐步攀升的体温浇灭了,他在原地沉默了两秒,额头上隐隐能看到有青筋在蹦跳,但最终也只是不耐地一咂舌,抱着源满朔的手上亮起了反转术式的微光,“还真是狂妄。” 两面宿傩看似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身影瞬息就消失在了原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这一夜的大雨冲刷干净,直到雨渐渐停下,天空中的阴云散去,一缕晨光透过厚实的云朵落到大地上,照亮了完全消失只剩下残骸的街道和地面上散架了的看不出原样的梅花伞,才能从中窥得昨晚发生的事情的蛛丝马迹。 源家奇异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源满朔一直在源家一样,依旧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是表现出了一点点古怪的焦躁,而平安京平静的表面之下,也隐隐出现了涌动着的暗流,好像随时准备着吞没来往的船只。 “只是一场局吗?”禅院惠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袭击分家的并不是两面宿傩,或者说…”禅院惠停顿了一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真的两面宿傩。”不然的话,朔就不会是这个反应,连他一开始也被朔的怒火所误导了,这些东西并不是冲着两面宿傩去的,而最让他意外的是… 禅院惠看了站在一旁的两面宿傩一眼,明明朔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看两面宿傩当时的反应,明显是猜出了什么——虽然打架也是真打,根本就没有留手就是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吗?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接下来应该就只需要等待了。” “等待?”庵歌姬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是的,等待。”禅院惠绿色的眼睛显得波澜不惊,“等待幕后之人浮出水面。” 第531章 不见(六) 源满朔在睡梦之中只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冷意, 在无形之中透过皮肤,浸透了身体,连骨头都冻得生疼。他本能地蜷起身体, 向着热源的方向靠近,最后干脆用冰凉的手抱住,这才放松下来舒缓了表情。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笑声,但他根本无心去理会,只是蹙了蹙眉,下一秒就落入了黑沉的梦乡之中。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明,源满朔看着陌生的房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两面宿傩带走了,他这是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间?第二天还是第三天? 源满朔慢吞吞地用手触碰着他的额头,似乎还有些烫,不过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然后用手撑着身体坐起身来,表面上看起来貌似是恢复了正常, 可是熟悉他的人能很明显的发觉出他提不起精神来。 源满朔缓了口气, 掀开被子站起身,前两步的时候能看出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随后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他走到门前缓缓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宅院中在秋风的吹拂下, 往下簌簌掉落着枯黄叶子的树,然而很快他就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灯笼? 源满朔看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灯笼在廊檐下轻轻摇晃, 转动着的时候, 让人错觉般地产生了上面绘制着的海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了粼粼的波光, 一艘小舟悠然地飘荡在上面,天空海阔,一片晴朗。 “还以为是被毁了,原来是被你给拿走了吗?” “哈?”两面宿傩左手撑脸斜倚在廊前,另一只手端着酒碗,闻言朝着源满朔的视线方向瞥了一眼,回忆了一下后,兴致缺缺地转过头来,“这种事情谁会记得?” “我就不戳穿你的‘口是心非’了,挂在这里也不错。”源满朔轻笑着说道,然后偏头看着两面宿傩,“有发现什么吗?” “你会不知道?” “态度稍微友好一点,宿傩。”源满朔歪了歪头,“好歹也算是首次的‘合作’。” “你确定不是‘利用’吗?” “你的表现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很高兴吗?”源满朔和两面宿傩对视了两秒,然后缓缓移开了目光,“想想应该有人在关注着,只是那个阵仗根本就无法靠近,任何一点异样的咒力在领域中都会显得非常明显。”源满朔停顿了一下,评价道,“藏头露尾之辈…或许更应该称之为‘勇气可嘉’。”说到后来的时候,声音中已经充满了冷意。 冒充两面宿傩,袭击源家(虽然只是分家),这可不是一个“胆大妄为”就能够形容的,是针对谁而来的?两面宿傩?还是…他。 “你真的一点都不认为我是罪魁祸首吗?”两面宿傩眯了眯眼,打量着源满朔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道,“是我的一时兴起也说不定。” “这么说的话,依照宿傩的性格还真说不准,顺便借此机会来袭击一下什么的…”源满朔像是被提醒到了一样陷入了沉思,然后在两面宿傩的怒气条差不多积攒到顶端的时候,他忽然勾起唇角,连带着黑色的眼睛中也盈满了清浅的笑意,“但是这一次,我还是相信宿傩的。” 两面宿傩定定地看了源满朔两秒,然后冷哼一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他能猜到源满朔八成是故意的,但他也承认他确实对此感到心情愉快,但是“惩罚”也是要有的:“下次就这样做吧。” “杀了你哦。”源满朔也平静地回复道,气势间的碰撞一闪而逝,随后两人都偃旗息鼓,像是刚才一瞬间的冲突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至少那个家伙模仿得很像,甚至包括咒力在内,不然不可能分辨不出来,仅凭术式可以做到吗?” “谁知道?”两面宿傩无所谓地说道,无论是咒具还是术式,他只在乎最后的结果,“无论是谁,找出来杀掉便是。” “我真是多余问你这个问题。”源满朔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景色有些出神,实则在内心中梳理了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但却莫名的并不显得沉闷,反而透露出了几分安宁。 要是这种情况单独显现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估计只会让人觉得惊悚,怀疑他是不是又要弄出什么事端,但要是源满朔也在这里,想想这两个人让人一头雾水的关系,就好像…还挺正常的? 真要说起来的话,整件事情其实从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开始了,麻仓叶王说起过的曾有人在走夜路的时候撞见了“两面宿傩”,包括之后接连发生的更多“目击”事件其实都是在做一个铺垫,表明“两面宿傩”最近一直都在平安京内徘徊,为的就是让“两面宿傩袭击源家(分家)”这一件事显得并不那么突兀与奇怪。 而这个时间应该也是特意挑选好的,正好在两面宿傩听到传言心生兴趣,想要来看看究竟是有人冒充还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在源家找上去的时候,发现两面宿傩确实是在平安京内,于是所有可能存在怀疑的地方就可以就此落实下来:确实是两面宿傩所为。 目的是引发源家和两面宿傩的冲突吗?或者应该说是他与两面宿傩之间的冲突?毕竟能够正面对上两面宿傩的只有他才对,这样无论是谁胜谁负都讨不了好,如果再往严重一点去想,说不定整个平安京都会因此而乱起来…计划得倒是不错,可惜唯独漏了一点,那就是他和两面宿傩并不是那样陌生。 让计划成立的前提条件是:源家能够认定是两面宿傩袭击了分家,而这一点在一开始就出现了纰漏。 不过这也并不意外,因为他与两面宿傩有联系这件事只有源家内部、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知道,外人是完全不得而知的,所以在外界看到的只有他和两面宿傩“打生打死”的场面,从这一点上出发也无可厚非。 但就像他所说的,两面宿傩还真不一定干不出这种事来,他能够认定并非是两面宿傩所为的原因除去性格、行踪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外,最重要的其实是结界的存在。 在源江秀报告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什么叫做“有结界的存在拖延了一段时间”?要知道两面宿傩在源家的结界中存在的信息状态是“警戒”,也就是说一旦出现了两面宿傩的咒力反应,他立即就会感应到,而这次他非但没有任何的感应,并且“两面宿傩”竟然还被分家的结界所阻拦住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相信谁?不相信两面宿傩的强度还是不相信源家的结界? 源满朔一开始的想法是干脆直接去将做出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找出来,但后来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麻仓叶王几乎可以算是从一开始就在关注着这些事情,但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结果,他是相信麻仓叶王的能力的,也就是说他一时半会可能也找不到踪迹,就算是晴明君的占卜也只能给出一个方向,而无法确切地进行描述… 那么索性就如了幕后之人的愿,他不是想要看到源家和两面宿傩之间起冲突吗?那就给他这个“冲突”。 于是他就出门找两面宿傩打了一架,想来那人应该也在关注着才对,如果他想要做什么的话,这两天就是最好的时机,不过最起码他能够确认一点,那就是如果这个人是冲着源家来的,那么他必定对于源家内部的“规则”很熟悉,试想一下假如他确实跟两面宿傩不相熟的话,情况会是怎样…是谁呢? 源满朔的脑海中瞬间冒出了好几个名字,然后越想越多,他眼神可疑地飘了一下,然后果断选择了放弃:算了,反正江秀和赖光应该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就是了。 一阵冷风吹过,源满朔捂着嘴低声咳嗽了两声,然后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面颊,两面宿傩朝着他看了过来,他自己是没感觉到凉意,但是他看了看源满朔身上穿着的单衣,又注意到他的举动和有点不对劲的脸色…两面宿傩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有些烦躁的表情。 “麻烦的家伙。”两面宿傩站起身来,走过去扯住了源满朔的胳膊,上面传来的温度验证了他的猜测,他不禁咂了下舌,拽着源满朔就朝屋内走去。 “宿傩?”源满朔被拽了一个踉跄,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滚回去躺着。”两面宿傩将源满朔塞回被子里,一边想着这家伙怎么能“脆弱”到这种程度,一边吩咐道,“里梅。” “宿傩大人,请您吩咐。”里梅的身影快速出现在了门外。 “去煎一份药来。”两面宿傩的表情有些不好看,反转术式的微光在他手上亮起,“降温的。” “是,宿傩大人。” 第532章 不见(七) 源满朔眨了眨眼, 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将手贴在自己的侧颈确认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愿接受事实地将被子拉起, 半个脑袋都埋在了下面。 怎么回事?明明刚才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啊?源满朔充满怀疑地想道,甚至感受到了一点委屈,早知道他就把放在一旁的外衫穿上了。 …虽然依照现在的情况,可能穿上外衫也只是多坚持两分钟而已。 “你这家伙,真是‘娇气’。”两面宿傩算是看出来了,对于源满朔来说,稍微粗糙一点的方式都有可能养不活,要是生在一个稍微差一点的家庭中…该说也只有源家能供养得起吗? “也没有经常这样…”吧?源满朔不自信地说道,在学会展开领域之前还好,展开领域之后…源满朔想想自己三天两头就病上一场的样子,虽然知道两面宿傩只是在嘲讽,但他还真不是很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呵。”两面宿傩的语调一听就是充满了不屑, 源满朔瞥了他一眼,即使是在温暖的屋子里, 他的手脚依旧凉得惊人, 他眨了下眼,将手从被子里探出向着两面宿傩招了招。 “做什么?”两面宿傩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 低俯下身子询问道。 源满朔干脆扯过他的胳膊, 手指探进袖口,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上面传递了过来, 他好似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就差在被子下摊成一滩了。 两面宿傩歪着头, 神色莫测地打量着他,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你喜欢这具身体?” “什么?”源满朔神情恹恹地抬起头,大脑的疼痛和昏沉让他没怎么听清两面宿傩的话,于是下意识地询问道。 “我说,既然这么喜欢…”两面宿傩猩红色的眼睛在源满朔的眼前放大,近到他能够清晰听到两面宿傩呼吸的声音,喜欢?什么喜欢?“要不要考虑跟我上…” “宿傩大人,源大人。”里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顿时吸引了源满朔的注意力,两面宿傩直起腰,望向门口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愉,但看着源满朔的模样,最终还是不耐地说道,“进来。” 里梅跪坐在门外,缓缓地拉开了门,他注意到两面宿傩的表情,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他跟了两面宿傩这么多年,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心情恶劣,换到以往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源满朔的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一下子清醒过来,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两面宿傩最开始说了什么来着?只是低烧而已,就不用喝药了吧?而且…这个味道闻起来怎么跟里奈熬出来的这么像?你是去跟里奈进修了吗? “…宿傩的反转术式很好用。”源满朔看着里梅走近,快速坐起身来,身体微不可察地向后闪躲了一下,面上浮现出了一丝抗拒,“剩下的这点让我自己恢复就行了。” “反转术式可不能治病。”两面宿傩撑着脸体会着源满朔在生病状态下,显得更加明显和任性的情绪,恶劣的心情忽然消散了大半,颇有些新奇而又恶趣味地开口说道。 这个时候你插什么话?源满朔的眼皮一跳,沉默地看着坚持的里梅,深知除非是两面宿傩发话,否则他根本不可能会放弃让他喝药这个想法的,他酝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你先放下吧,等凉一凉我再喝。” “源大人,现在的温度正好。”里梅心中紧张,他想要去看两面宿傩的神色,但强行抑制住了这种冲动,面上看似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劝道,“我还准备好了蜜饯。” “但是…”源满朔试图寻找其他理由来拖延。 “啧。”随着时间的流逝,两面宿傩逐渐感受到了不耐烦,他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磨蹭的,于是他干脆起身端起了药碗,在源满朔看见他的行为下意识躲避的动作中,他伸手捏住了源满朔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然后将苦涩的汤药直接灌了进去。 “你…咳…停…”源满朔下意识地用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试图甩开他的手,同时扭着头抗拒地想要躲避,但两面宿傩的手却牢牢钳制住了他,直到一碗药被喝完,两面宿傩才不紧不慢地放下碗,顺手拇指抹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松开了手。 “咳咳咳…”源满朔一手撑在身侧,另一只手的手背抵在唇前,弯腰咳嗽着的同时,眼睛朝着两面宿傩瞪了过去。 两面宿傩挑了挑眉,十分自然地用拇指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看着源满朔的目光中充满了混杂着的嫌弃和诡异的欣赏:“真弱。” “你有时候让人想揍你真不是没有理由的。”源满朔的眼中冒出了一簇火苗,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只感觉这副样子比刚才要顺眼多了,于是挑挑拣拣地拿起一块蜜饯抵在源满朔的唇上:“吃吗?” 源满朔的头上掠过了一排省略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两面宿傩,张嘴将蜜饯吞了进去,两面宿傩只觉得指尖一痛,眼见着源满朔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上面,鲜血冒出染红了他的嘴唇。 源满朔松开嘴,然后身体微微向后抿了下唇,开始咀嚼起嘴里的蜜饯,然而本来甜滋滋的蜜饯混杂上血腥味,只能让他直蹙眉,他看向从刚才开始连头都不敢抬的里梅,平静地询问道:“有水吗?” 这…里梅悄悄地看向了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的指腹的两面宿傩,血珠沿着手指滑下,上面的齿痕清晰可见,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没有表现出什么生气的情绪,反而看起来奇异的心情不错,他接收到里梅的眼神,随意地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按照源满朔的吩咐去做。 里梅恭敬地欠了欠身,起身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就呈上了温度刚好的水。源满朔清了清口,然后理所当然地将刚刚里梅随着汤药带来的一小碟蜜饯挪到了自己的眼前,要是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但是现在…只能说生病确实会让人变得“幼稚”。 禅院甚尔停下手,忽然一下子脱离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片混乱的“战场”,绿色的眼睛怔楞地注视着源满朔,看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他很清楚地知道朔生病时是什么样,朔怕冷,在生病时尤甚,所以会本能地朝着温暖的地方(他)靠拢,有时也会冒出一些平时很难听到的小小的抱怨和要求,只不过那在他看来更像是在“撒娇”,而谁又会在这时候拒绝呢? 还有,药这种东西,如果说平日里朔都会好好喝完的话,当到了生病的时候,朔偶尔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逃避,就好像往日里的那些情绪在这一刻一下子扩大化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用一些“出人意料”的手段: “甚尔。”禅院朔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药碗,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看着禅院甚尔。 “就算你这么看我也不行,药还是要喝的。”话虽是这么说,但禅院甚尔的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禅院朔,生怕自己在面对禅院朔时薄弱的意志力被直接捅了个对穿。 “我不想喝,等一会可以吗?”禅院朔认真地问道。 “可…”以。禅院甚尔的身体一僵,从身后传来的来自于山田梅和禅院惠的“死亡射线”强行让他咽下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所以说两个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的家伙凭什么在那里盯着他啊? 禅院甚尔轻啧了一声,眼珠一转上前端起了药碗,用劝诱的语气说道:“朔,我和你一起喝怎么样?” “等等?甚尔…” 禅院甚尔仰头直接灌下半碗,然后将碗放到桌面推到了禅院朔的眼前。 我还没说完,做什么这么迅速?而且你为什么能把喝药做出了喝酒的架势来啊?禅院朔的眼神飘忽,就算如此他也依旧不想喝怎么办? “朔。”禅院甚尔凑近禅院朔,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用指尖触碰着自己的嘴唇。他张开嘴探出一小截舌头,像是在作证一样给禅院朔展示着,声音含糊地说道,“你看,我已经喝完了,我可没有说谎。” 混蛋!你为什么在这时候还要穿插一些奇怪的东西进去啊!禅院惠的额头上爆起了青筋,手上想要召唤玉犬的动作蠢蠢欲动。 “…没说你说谎,只是…”禅院朔声音渐小,禅院甚尔见他有动摇的意思,手快速一翻,手心中央就出现了一块水果糖,漂亮的糖纸在阳光下泛出细碎的闪光,“这可是最后一块,再不喝可就没有了。” 禅院朔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拆开糖纸,露出了里面橙色的糖块,然后就想要将它送入口中。 禅院朔纠结了一下,艰难地做出了决定,他慢吞吞地端起碗,屏气凝神一饮而尽,然后他就看见禅院甚尔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只听咔嚓一声,糖块被他的牙齿咬碎了半截,一半被他舌头一卷送入嘴中,另一半被他塞进了禅院朔的嘴里:“半碗药,所以只有半块糖。” 之后…好吧,只能说朔还是“记仇”的。禅院甚尔似乎有点想笑,但他看着负气的源满朔,手指却缓缓地握紧,眼眸中幽深一片。 他都有点分不清已经过去了多久,而真实的朔又在哪里,无论是源满朔也好,禅院朔也罢,只要是你,那么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是… 他依旧会为此而感到嫉妒。禅院甚尔咧开嘴,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果然早就该埋进土里的家伙还是乖乖让他回坟墓里待着吧! 第533章 不见(八) “你是说朔君…”不可能, 这不像是朔君的风格啊。安倍晴明听着眼前的人口中所说出的消息,简直是满脑袋问号, 要不是他能够确认此人确实是来自源家, 他都怀疑这是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天知道他一大早看到一个源家的人满脸忧虑地站在门口是怎样一种心情,吓得他连动作都静止了两秒,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结果等他将人请进来之后,他得到了一个对于熟悉源满朔的人来说十分异常的消息:源满朔在与两面宿傩的战斗中…失踪了。 安倍晴明沉默地看着他,感觉自己被糊弄了, 他用扇子抵着额头,表情突出了一种欲言又止,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源家来人:…… 安倍晴明:盯—— “…咳。”他咳嗽了一声,在安倍晴明了然的表情中, 委婉地说道, “您知道有这样一回事就好了。” “有什么事需要你装作凝重的样子来我这里走上一遭?是要让什么人看到吗?”安倍晴明紧接着询问道,但在看到闭口不言的源家人后,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那一套打算自己处理好的作风, “好吧, 我知道了, 是不能告诉我的。” “那么晴明阁下,我就先告辞了。”他沉稳地点了点头, 然后恢复了来时一看就十分凝重的表情,飞速地转身离开。 而当他刚迈出大门, 安倍晴明脸上的笑意就一点一点褪去, 他用扇子轻敲着手心,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回到屋里烧水倒茶,然后只是盯着发呆,一口都没动,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击着,一看就是静不下心来。 “不行,果然还是确认一下吧。”安倍晴明喃喃自语,不是他不相信源满朔,主要是源满朔口中的“无事”和一般人认知的情况不太一样,为了防止到时候气到自己,安倍晴明毅然决然地拿出了东西,准备为源满朔卜上一卦。 得出的结果让他松了口气,安倍晴明端起茶杯,将里面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仅仅是两面宿傩和朔君的话,今天源家的人就没必要上门拜访,还特地摆出这样一副好像出了什么事的样子,既然如此… 安倍晴明再度听到了敲门声,他心下了然,脸上挂着笑意手一挥,大门应声而开,麻仓叶王的身影显露在了门前。 …就让我来“添砖加瓦”一下吧。 于是在接下来的宴会之中… “晴明阁下。”一个有些眼熟的人眼睛一亮,三两步朝着安倍晴明的方向迎了过来,“没想到您居然会来。” 安倍晴明迈入厅堂的脚步一顿,当即就产生了一种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心中出现了一丝后悔:他怎么就忘了提前问一下这次宴会的宾客都有谁?这下想要脱身就有些麻烦了。 此人正是在十五夜的宫宴上,听了安倍晴明即兴的诗作后自愧不如的那个人,而自那之后,他就仿佛缠上了安倍晴明一样,倒不是说他时刻在对安倍晴明围追堵截,只是经常让安倍晴明品鉴他的诗作,态度之诚恳让安倍晴明都有点不好拒绝,发展到后来——就算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更别说本就没有太大兴趣在了——安倍晴明已经开始躲着他走了。 结果没想到他一时不察,在这里碰到了。安倍晴明隐蔽而又惆怅地望了望天,带着一丝僵硬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松冈君。” “晴明阁下,您来的正好,我们这几天作了…”被称为松冈的人兴高采烈地说道。 “松冈君,我们一会再说。”安倍晴明快速打断了他,找了一个听不出错处来的理由,“我要先去向(宴会)主人打声招呼。” “是我失礼了。”松冈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反正宴会还有这么长时间,他也不必急于一时,于是歉意地让开了道路,“您请。” 安倍晴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不多时,因为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参加宴会的人——或者说源满朔、安倍晴明、麻仓叶王三个人没有一个对宴会有兴趣的——所以很快他这个“新奇”而又名气很大的人物就被人们所包围了起来。 “晴明阁下,听说您前段时间解决掉了红叶林中迷惑人心的‘鬼女’。”一个贵族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向往,跃跃欲试地问道,“这可惜…就如同传闻中一样容貌昳丽,会与人‘共度良宵’之后,再将其吞吃入腹吗?” 这个“可惜”是怎么回事?总感觉你在想什么作死的事情?要是你真的看到那个“鬼女”长什么样子,想必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了。安倍晴明心里这样想着,面上摆出了一贯的笑容,他还不能将现场的惨状说出来,不然以这群贵族公卿的承受力,这场宴会也办不成了:“共度良宵是没有的,至于容貌…咳,也只是普通。”如果八只眼睛六张嘴也可以称得上是“普通”的话。 “这样啊…”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将“鬼女”什么的抛之脑后,然后紧接着和周围的人又七嘴八舌地说了很多八卦,其中一些甚至连安倍晴明都大开眼界,什么大野大人和内山大人当街斗殴,导致脸上都破相了,最近连家门都没有迈出;广桥大人新娶了妾室,据说十分貌美,在之前就有美名传扬… 最后他们明显有些意犹未尽,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忽然提到:“说起来,晴明阁下您知道源大人最近在做什么吗?已经有好久没见到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就是我会来的原因。安倍晴明感受着齐刷刷地朝着他看过来的眼神,不出所料地想着,每次不管宴会上讨论的是什么话题,总是会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拐到朔君的身上,该说就算朔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的存在感都强烈得可怕吗? …之前他还听人像是开玩笑一般说着,源满朔就是当下平安京的审美标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不是真的。 “这个…”安倍晴明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僵了一下,随后自然地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同时也遮挡住了所有的表情,“朔君还是与以往一样,毕竟冬天就快到来了,温度也降下来了。” 好像也是。不少人忽然就被提醒到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到了头皮发麻,要知道源满朔在冬天的时候,脾气总会差上一点,要是这时候撞到他的手上… “咳,我们讨论点别的吧。”一个人眼神闪烁着提议道,心虚的人纷纷附和,安倍晴明甚至看到有人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然而下一秒… “既然如此,那我们…”松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向安倍晴明投以了期待的眼神,好像等今天已经等很久了,安倍晴明心中顿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来行酒令吧!” 救命…安倍晴明的眼睛失去了高光,现在想找什么借口“临阵脱逃”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纷纷赞同的众人,忍不住眼神游移,在心中苦笑道,朔君,我这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啊!等你回来要是不付“报酬”可不行。 就在安倍晴明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时,他们所有的表现都被一个有心人收入了眼底。 当天夜里,在一个窄小的房间中,有一个黑影坐在点着火烛的桌子对面,静静地注视着模糊的铜镜,半天不发一言,屋中的影子在破落的摆设上摇摇晃晃,看起来分外诡异。 “源满朔…真的出事了吗?”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不像是正常人说话的声音,倒像是被毁坏之后勉强修复的语调,他好像是在询问着什么,但是他的对面并没有人,随后他就自语着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看起来八九不离十。” 黑影缓慢地弯下腰在桌子下摩挲了一阵,最后取出了一把已经散架了的梅花伞,正是在两面宿傩和源满朔的战斗中废弃的那把,他眼神诡谲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咧开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笑声,就好像是坟地中互相磕碰的骷髅头,只能让人感到阴风阵阵:“就算不死,也绝对不好过,这样一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枯瘦的手背上青筋鼓起,魔怔一般说道:“别着急,马上就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我一定会让整个源家去陪你们作伴的。” 黑影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窗边,月光移动着照进屋子,显露出了他那张伤痕纵横交错、皮肤深浅不一得就好像是被用针线缝上去一样的惨不忍睹的脸,一件残破的、带着大面积被火所烧过的焦黑痕迹的衣服挂在墙上,只露出了衣角上一个残缺的、若隐若现的好像家纹一样的图案。 那是…… 第534章 不见(九) “晴织大人, 江秀大人。”一个源家人出现在了两人之前,低声说道, “家主大人出现在了结界之外。”‘家主大人’四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是吗?太好了。”源江秀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紧接着他想起了些什么,转头对源晴织叮嘱道,“冷静一点。” 源晴织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点了点头,两人带着一队人来到了源家外围的结界处,看到源满朔的脸时, 他们情不自禁地晃了下神,源晴织靠握紧自己的拳头才能够保持住自己的冷静。 “不过是几天不见, 怎么这个表情?”源满朔眨了眨眼,微笑着说道。 “不,只是…家主大人, 请您稍等一下。”源江秀欠了欠身, 声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因为您的失踪, 为了以防万一,所有的结界都呈开启状态, 关闭需要一点时间。” “保持警惕, 做的不错。”源满朔勾起唇角, “我不在的这两天家中还好吗?” “一切无恙。”源江秀好似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带着一分抱怨对着源满朔说道,“您应该提前通知我们一声才是。” “只是没有来得及…怎么这样看着我?”源满朔有些无奈地看向了死死地盯着他, 目光中情绪翻涌的源晴织, “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抱歉, 家主大人。”源晴织用手挡住了脸,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只是…我一直以为您…真的非常抱歉…” “不,是我的问题。”源满朔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让你担心了。” 只是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源家众人的视线逐渐飘到了他的身后,相比之前让人觉得有些虚假的恭敬,他们的眼中一下子多出了微光。 下一秒… “这话说的,倒是挺像我的语气的。”悠然的声音从源满朔身后传来,他的心停跳了半拍,然后猛地转过了头去,正好对上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而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充满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和审视,“别自作多情了,不是在向你道歉。” “家主大人。”源晴织等人恭敬地低下了头。 “你怎么会…”源满朔…不,[源满朔]惊骇地睁大了眼,他转头扫了源晴织等人一眼,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早就知道…” “这个表情出现在‘我’的脸上…”源满朔微微后倾身体,眼中闪过了一丝嫌弃,他似乎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还是委婉地说道,“还挺不可思议的。你说呢?宿傩。” “哈。”两面宿傩从林间慢慢走出,眼神漫不经心地在[源满朔]的身上打量了一下,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劣质的冒牌货而已。” “别这么说嘛,还是很像的。”源满朔一边解释着,一边发出了更大的嘲讽,“最起码在外人看来。”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源满朔]的表情阴翳了下来,他拉扯着嘴角嘲讽地说道,“光明磊落的源家主?” “虽然想先反驳一下那个‘光明磊落’…”这个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源满朔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说是‘卑鄙无耻’倒还能沾上一点边,光明磊落这真的不是在嘲讽吗?“但是我有哪点骗了你吗?” “你和两面宿傩的战斗,还有安倍晴明…” ! 不对!这一切…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一下子握紧,明灭不定的眸光展现了他的心绪不宁。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源满朔轻笑着说道,有时候就是‘聪明人’才会陷进自己的思维里爬不出来,如果再加上一点点的偏执…“我与宿傩确实是打了一场,只是结果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而晴明君也同样什么都没说不是吗?”不得不说,安倍晴明的操作简直就是神来一笔,直接打消了[源满朔]的最后一丝怀疑,嗯,了结之后,因为那棵栗子树签下的条款就算了吧(安倍晴明:……)。 没错,从头到尾的一切都是他的“误解”。[源满朔]的视角像是从自己的身上剥离,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胸膛起伏,目光中充满着怒火,整个人好像被清晰地分成了两半,冷静地想着: 他无法靠近源满朔和两面宿傩的战场,所以他只能通过战斗时在远处的观察,以及战斗过后现场遗落的东西和之后的事态发展判断出情况是怎样的,他以为源满朔要么死了,要么也是深受重伤行动不便,不然就不会不回返源家。 而为了确定这一点,他谨慎地选择多观察两天,结果他发现了源家的人行色匆匆地去往了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家,在之后安倍晴明出席的宴会中,有人问起源满朔的近况时,虽然隐藏得很好,但那抹一闪而逝的担忧却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他对于源家作风的了解,在没有确定具体情况时,他们向来会将消息封锁得很好,只会通知个别值得信任的人,种种这些加起来,他对于源满朔出事了的把握一下子达到了八成,没想到这不过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他唯二的错处就是:他错误估计了源满朔与两面宿傩的关系,以及过于相信自己的认知和所看到的东西,这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的发生。 “所以,你是谁?”源满朔露出了仿佛是思索一样的表情,“与我们源家有仇,甚至还对源家的情况有所了解的…” 他展开扇子挡在自己的面前,眼睛看着对面与自己仿若镜子一样的人,一片黑色之中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你不报上名字的话,那就带着你无望的仇恨走入坟墓吧。” “什么嘛,你居然完全没放在心上吗?”[源满朔]捧腹大笑起来,脸上就像是要融化流淌下来的冰糕,隐隐露出了下面丑恶的本相,声音扭曲中透露出了几分快意,“我以为我们至少会在你的身心上留下深深的刻痕才对!” “啊,我知道了。”沉重的压力扩散开,源家众人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就如同一把把利刃想要将他挫骨扬灰,源满朔闭了闭眼,平静地说道,“藤原家的余孽。” “余孽?什么余孽?不过是棋差一招罢了!”[源满朔]面目狰狞地盯着他,他至今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血流成河的场景,以及那仿佛烧红了整片天空的大火,“举族尽灭…你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问题很简单。”源满朔漠然地看着他,明明两人都站在那里,却衬托得这个藤原家的复仇者卑微丑陋得如同泥土,“凭的是我要比你们强,凭的是…” 源满朔的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话吸引来了两面宿傩诧异的眼神:“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重要。” 你们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呢?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他的牙齿咬着嘴唇,鲜血滴落下来,目光朦胧得像是陷入了幻想之中,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清醒的疯子,“要是家主那时候能让他更痛苦一点,让我看见你那时候的表情就好了。” “是想要激怒我吗?”源满朔并不感到愤怒,他只感觉到了万分的可笑,让谁更痛苦一点?那个几乎献祭了整个藤原家,都无法取胜的垃圾吗?别说笑了。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源满朔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这些事情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用一种平静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但是…“结束这一场闹剧吧。” “冒充我这件事还没说,就这样结束了?”两面宿傩显然有些不同的意见,源满朔无言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还顶着他的脸站在对面呢,他说什么了吗? 算了。源满朔无奈地用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嘴里叹了口气:“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源满朔古怪地从两面宿傩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种兴致盎然,他眼皮直跳地看着两面宿傩向前一步,一拳挥出…所以他只是想打架? 可渐渐的,源满朔感觉到了不对,他看着两面宿傩和[源满朔],对方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逐渐由生疏变得熟练的属于他的招式,眼神变得微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忽然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莫名的有种两面宿傩将他打得节节败退的感觉。 两面宿傩一脚踹出,[源满朔]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几乎是同时,远处的山峰垮塌了下来,源满朔的心中波澜不惊,偏头对着源晴织等人说道:“我马上就回来。”随后,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倒塌的山峰之下。 他看着[源满朔]半跪在地上咳嗽着,两面宿傩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刚想要说点什么,就突然看见这个藤原家的复仇者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如果之前不行的话,那这个呢?” 什么? 源满朔怔愣在了原地,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在他的耳边越来越大,他看着眼前的人一点一点变化,一点一点展现出了一副熟悉的面容,同时…也一点一点地补全了他记忆中本应是那样清晰,却开始逐渐变得模糊的脸。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表情,可是… 他脚下的地面轰然开裂,蛛网纹向着四周蔓延,源满朔黑色的眼中乌云滚动,似乎隐隐能够看到流淌着的血色的河流,他骤然出现在了这个已经变幻了一副模样的藤原家的人面前,冰冷地问道:“你的名字。” “谁知道呢?”他无辜地歪了歪头,笑着说道,“也许你该称呼我为…” “源满仲。” “你在找死!” 第535章 不见(十) “怎么了?不是说我激怒不了你吗?”扇子与长刀相交迸溅出了激烈的火花, [源满仲]的面容连同火星一同映入了源满朔的眼瞳,却只产生了一种现实与梦境交融的错乱感,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不许…”源满朔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扇骨, 扇子沿着刀刃下滑,直接朝着[源满仲]的手腕挥去,却被[源满仲]向后一步轻松化解, “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你怎么敢!扇锋上反射出的寒光与燃起的怒火交织成一片。 不可原谅!绝对要杀了你! 领域瞬间展开,凛冽的风压缠绕在扇子上,源满朔竖起扇子, 猛地挥下,地面卷起狂风, 无数道风刃朝着[源满仲]飞射而去。 [源满仲]扬起了微笑,他的右脚向后,双手握紧刀柄, 手臂弯曲抬起, 刀尖向前,身体骤然在原地消失,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被风刃所撕裂的残影。 风卷被直接从中间劈成两半,然后溃散着向四周排开, 亮白的刀刃直冲源满朔的脖颈而去。 源满朔脚下一错, 身体向着侧后方一退, 刀刃擦过他的颈侧,从扇骨间的缝隙中穿透了过去, 随后源满朔的手指用力,展开的柔月一下子绞紧, 牢牢地锁住了刀刃。 他的手臂向后一拉, 抬脚一脚朝着[源满仲]抡了过去, 而[源满仲]就好像早已预知到了一般,轻车熟路地接下了这一击,然后手腕一扭,胳膊一转,手指微松,长刀在巧劲的作用下,带动源满朔手中的扇子,几乎要从源满朔的手中脱出。 源满朔不得不放弃了禁锢武器的想法,他手中的扇子一展,刀刃与扇骨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开。 “‘我’很熟悉你。”[源满仲]抬起手中的刀,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在刺目的阳光之下变得模糊不清,咒力凝聚在长刀上,然后朝着眼前劈下,在顷刻间,天空中仿佛都出现了一道白线,将世界都分隔成了两半,“所有的一切。你是无法胜过我的。” “闭嘴。”刀光落在扇面上,源满朔的身体一沉,脚下的土地碎裂,身后的地面裂出了巨大的缝隙,碎石飞溅,泥土凹陷,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大的嘴,随时都能够将人吞没下去。 源满朔抬眼看着[源满仲],像是要透过他窥见谁的影子:“不过是一个卑劣的模仿者,不过是一个…” 小偷。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源满仲]挑了挑眉,表情逐渐柔和了下来,看着源满朔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熟悉的温柔,轻声唤道,“朔。” [朔。] 源满朔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他似乎在一瞬间晃了一下神,造成的后果就是他的动作慢了半拍,整个人瞬间被击飞了出去。 落地的刹那,他将手中的扇子掷了出去,[源满仲]手中的长刀一挥,一声仿若金属交击的声响过后,柔月被挡开,[源满仲]没有丝毫停歇地直冲源满朔的方向而来。 咒力在源满朔的手中汇聚,形成了一把与[源满仲]手中的相似的长刀,他压低身体,刀光从他的头上掠过,几缕细碎的发丝被斩断。源满朔的手握紧刀柄,向上倾斜着划去。 [源满仲]微微后倾,刀锋从他的喉咙前以差之微毫的距离闪过,他几乎能感受到上面冰冷的寒光,然而他只是不以为然地身体前压,刀身相交,刀身上映照出了两人面容上不知为何极其相似的表情。 “喂,源,你…”两面宿傩抱着臂,手指不耐地敲击着,他是知道源满仲是源满朔上一任的家主,也是他的哥哥,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他颇有些蠢蠢欲动地想要做些什么来结束掉这让他感到无聊的一切,然而… “滚开,宿傩。”源满朔的面颊边滴落下了一滴鲜血,他面无表情地回望过来,声音中带有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像是在叙述什么事实一般将后果通告给了两面宿傩,“插手,就宰了你。” 这家伙…认真的?两面宿傩并没有生气,他诧异地打量着源满朔的表情,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兴趣,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源满朔这个样子,以前最多就只是生气,并且很快就会自我控制着平息下来,而这次… 也许该用“暴怒”来形容更合适?完完全全被惹火了啊。源满仲…吗?两面宿傩若有所思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与源满仲并没有多少交集,这家伙居然对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这是怎么回事?”虎杖悠仁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不过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事情突然就急转直下了? “朔的武艺是源满仲一手教出来的。”夏油杰面色阴沉地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藤原家的余孽的术式,是能够让自己向面貌本来的拥有者趋同。” 相貌、能力、习惯,甚至是…记忆。 “那样岂不是说他可以随时取代任何一个人?”虎杖悠仁不敢想象假如自己身边的人被替换掉了,可表现出来的样子与以前一模一样,以至于他完全不会发现是怎样一种可怕事情,“难道就没有什么限制吗?” “限制是肯定有的,最起码…没看他之前疯疯癫癫的吗?”禅院惠的面色十分不好看,他恨不得能出现在现场帮朔将那个家伙挫骨扬灰,“变化得越多,就意味着他本身会受到更多的影响,尤其是两个人之间迥异部分的冲突,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但是现在…” 朔,你在想什么?禅院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沉默地看着没有丝毫留手,一刀直奔[源满仲]的头颅的源满朔,你不可能没有别的招数,还是说…你在等什么呢? 呼啸的风声在源满朔的耳边刮过,一点寒芒在他的眼眸中放大,他急速转身,刀尖刺破了他的衣袖。源满朔的手指一勾,[源满仲]只感觉后背一寒,危险的刺痛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却停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长刀一挑。 扇子偏转了方向,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弧度落回到源满朔的手中,源满朔注视着他,此刻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再来。” …我刚才想要做的是这个动作吗?[源满仲]有些茫然地想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出于自己本身的想法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根本没有传递到身体之中,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因为属于“源满仲”的想法就是这样的。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居高临下地冷漠地注视着他,在他无知无觉之中,一点一点从细微的地方取代了他的掌控,因为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的思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趋同的,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那就是这副面貌真正的拥有者: 源满仲。 住手!给我滚开!他在心中怒吼着,试图夺回对于身体的控制,然而他绝望地发现,他的竭尽全力就如同用一枚鸡蛋去撞击白茫茫的雪山,除了一两朵飘落的雪花之外,再无任何的回响。 不!你已经死了才对!为什么还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他感受着自己的手指松开又握紧,可是那根本不是他想要做出的动作,他就像是一个用第三方的视角旁观着的游魂,根本无法触碰到任何一点现实。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吧,狂妄之徒。] “只是这样吗?”[源满仲]轻笑着如此说道,“这些都已经了然于心了,朔。” “自然还有别的。”源满朔抬起刀刃,身影在原地消失,“总不会让你失望就是了。” “不对!”五条悟的手骤然握紧,嘴里喃喃自语,苍蓝色的眼睛中清晰地映照着源满朔和[源满仲]的身影,心脏与此同时在不停地下坠。 不可能!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疑惑地问道。 “不对!朔!住手!”五条悟忽然冲上前去声音急促地喊道,不然的话… 刀尖贯穿了[源满仲]的身体,穿透了他的心脏,鲜血浸透了衣服,所有激烈的声响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世界重归了安静。 只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和呼吸声,鲜血从[源满仲]的嘴角淌下,但却让人莫名觉得他似乎在笑。 “小心!”虎杖悠仁看着[源满仲]轻缓而又无声地抬起手伸向了源满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而… 他一只手搂住源满朔的后背,另一只手触碰了一下他的侧脸,然后压住了他的脑袋,用力地将他抱了满怀,而源满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点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做出,像是他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已经长这么大了,朔。”熟悉的声音这样说着,“做的不错。” “…嗯。”源满朔缓缓地闭上了眼,松开握刀的占满了猩红的手,回抱住了他,“兄长。” 第536章 不见(完) “我还以为朔会分辨不出我。”源满仲向后倚靠在树上, 然后慢慢滑落下来,靠坐着笑道。 “只要是兄长的话, 无论如何都会认出来的。”源满朔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值得提起的事情, 不管再怎么相似,不同就是不同,“兄长的动作, 再熟悉不过了。” 他还清晰地记得,以前每次训练的时候,他手中的武器被打飞, 源满仲总会用手中的长刀一挑,将武器送还到他的手中, 然后等着他做好准备,耐心地跟他说着“再来”。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怎么会了解真实的兄长是什么样子的呢? “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可是就感觉前一秒朔才到这里。”源满仲就像是感知不到致命的伤势一样, 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任凭鲜血喷涌而出,“现在看起来…” 源满仲顿了顿, 带着骄傲与欣慰——或许其中还夹杂了一丝愧疚——浅笑着说道:“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了。”我错过了你如此之长的时间。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源满朔低声说道,“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是在说我小看你了吗?”源满仲咳嗽着说道, 眼中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才没有。”源满朔的眼睛弯了弯, 温声说道, “我只是想说…我很高兴。” 即使只是短短的一面,即使只是寥寥的几句话, 我也…非常高兴。 “真的?” “…真的。”源满朔垂下眼,避开了源满仲的目光, 轻声说道。 撒谎。源满仲无奈地看着他, 即使长大了, 朔在这方面也从来没有任何的变化,所有可能会引起别人担忧的东西,从来都是独自藏在心里,从来都不肯往外泄露分毫。 术式亮起微光,慢慢地笼罩在了源满朔的身上,他惊愣地抬起头,似乎想要阻止,但源满仲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让我看看吧,朔。” 心脏仿佛被握紧成了一团,想要汲取到任何一丝空气都要竭尽全力地在狭小而又局限的空间中跳动着,每一次都会重重地砸在困锁着它的围墙上,疼得浑身上下都会发抖,但却只能用你所能想到的任何可能起到作用的重物将其压下,不能发出一点的声音。 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 要是被别人听到的话… 源满仲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却只是柔和下表情,眼睛中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嘴唇颤动着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原来有这么难过啊。” 源满朔只是握紧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源满仲用手触碰上他的面颊,然后轻声问道:“朔,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我来带走它吧。” “这种东西,如果兄长想要的话,就拿走好了。” “那么作为交换,朔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源满朔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拼命地去想着,可最后却不得不承认: 我想要很多很多东西,可一件一件算下来,却又好像少得可怜,到头来,却没有一件是能在这里对兄长你诉说的。 我最想要的只是… 所以在沉默过后,他也只能这样说着:“一场美梦。”源满朔露出了清浅的笑意,用手抓住了贴在自己面颊上的手,再度重复道,“一场有兄长在的…美梦。” “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源满朔早已接受了一切,所以从今往后再无半点奢求,反正…“总会重聚的不是吗?在很久很久以后。” “这样说也没错。”源满仲只是有些遗憾给予他的时间还不够长,不够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要睡上很长的一觉,到时候记得要叫醒我。” “嗯。”源满朔只觉得心上像是被戳了一个小小的洞,所有的悲伤与难过从中挤了出来,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颗千疮百孔而又空空荡荡的心,“绝对不会忘记的。” “啪嗒。”透明的水滴落在地上,源满仲微微睁大眼睛,手指有些无措地擦过源满朔的面颊,“朔?” “我?”源满朔茫然地看着源满仲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一颗一颗地在地上开出了无色的花朵。 “朔?”“源?”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禅院甚尔怔忪地看着眼泪从源满朔的脸上落下,他只见过一次朔哭泣的样子,而那次还不是发自朔的内心,而现在…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接住在阳光下显得晶莹的泪珠,但却见它穿过自己的手指,砸落在地上,而他所能做到的也只有看着。 只能看着。 禅院甚尔只感觉仿佛有一条绳索缠绕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一点一点收紧让他感到无法呼吸,从最初直至今日,他所感受到的所有的无力都来自于朔,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朔真的需要他的存在吗? 我能做到什么?我能帮到你什么?只要你说出来…禅院甚尔执拗地看着源满朔,绿色的眼睛中是一片疯狂,只要你说出来! 而两面宿傩只感到了一阵烦躁,他蹙着眉看着源满朔,他也曾想过源满朔哭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绝不是这种“软弱”的眼泪。 但这种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脆弱感却正好符合了两面宿傩的审美,再加上这是源满朔…或者更应该说是因为这是源满朔,所以不管什么样子,两面宿傩都不觉得难看,但在这种情况下… 无论做什么感觉都不会被这家伙听进去。两面宿傩朝着源满朔投以了诡异的夹杂着居高临下的“怜悯”的眼神,然后看了一眼源满仲,咧开嘴后退着拉开了距离。 就当是发善心了。两面宿傩“大发慈悲”地想着,看在这家伙这几天“取悦”了我的份上,就暂且绕过他这一回。 “为什么?”源满朔抬起手,他触碰到了流过的水痕,指尖顿时一片濡湿,“我明明…” 明明已经不会感到难过了啊。 “别看我,兄长。”源满朔几乎要说不出来话,他有些狼狈地用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泪,但不知从何而来的眼泪却仿佛完全违背了他的意愿,像是要将久远之前的、所有的,甚至几乎要被忘掉的悲伤与痛苦,在最后的时刻,全部都不再忍耐地发泄出来,“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的…” 源满朔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无数的画面像是冬日的大雪,厚厚地压下来,让他喘不上气,又像是天空中的烟火,炸开一片五彩斑斓,可到最后,只留下了层叠的灰烬:“我只是…只是…”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明只是像以前一样再次说一声道别而已。 可是为什么… “我该怎样…”源满仲深深地看着哽咽的源满朔,像是能透过所有伪装的假象,看到那个被隐藏在最深处,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在恸哭着的灵魂,他缓缓地伸出手来抱紧了他。 源满朔静止在了原地,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令他感到心安的地方,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的身体就本能地放松了下来,如同青烟一般的声音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才能停下来。” “抱歉,朔。”源满仲轻声说道,“不要紧,不要去想,一切都没有关系。”他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好像那些在面对外人时的“舌灿莲花”,在此刻都变成了毫无用处的东西,最终只是说道,“我在这里,朔。” 我在这里,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想哭就哭吧。 源满朔的手指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服,将所有的声音都隐藏在了怀抱之中,源满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抬头用已然开始模糊的双眼看着不远处,脸上似乎是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他是…看到我们了吗?”钉崎野蔷薇眼圈通红,此时她已经不想要去思考这是否符合逻辑了,用干涩的声音询问道。 “不,是…”禅院惠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手指朝着身后看去,一棵大树的背后,源晴织正站在那里,撑在树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但他终究只是静静地看着,始终不肯上前一步。 他想要改变的就是这一切。源晴织看着自己,出神地想着,可惜在仁河之乱的失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我这个影武者…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我替你报仇了。” “我知道。” “赖光也长大了,再过两年,在成年礼上,我就要为他加冠了。” “我知道。” “我…”源满朔停顿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地说出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的话,“我想念你,我想让兄长留下来。” “……” “无时无刻。”源满朔缓缓地直起腰,看着源满仲轻声说道,“用什么交换都可以。” 一片安静,只是错误到来的灵魂已经回到了他所应该去的地方。 “我知道…”火光从源满朔的手中冒出,沿着交握的手向上蔓延,源满朔在摇晃着的赤红前站起身来,他看着飘飞着的火焰像是蝴蝶一样飞向高空,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兄长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从此以后… “我要往前走了,兄长。”像是所有的难过都随着泪水流走,源满朔的心中充斥着的是淡淡的暖意和期盼,“在我去叫醒你之前…” 源满朔看着身后急匆匆地向着他赶来的源家众人,声音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做个好梦,以及…再也不见。” 第二天清晨。 “朔大人?”葵看着源满朔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出神,眉宇间是一片笑意和轻松,有些惊讶地询问道,“您的心情似乎很好。” “啊,确实。”源满朔转过头来冲着她微笑,“得到了一个承诺的美梦。” 第537章 疑点 “朔。”源赖光推门走进, 即使已经得知源满朔安然无恙,但只有当他亲眼看到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松了一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源江秀告知给他源满朔临走前的态度和留下的话之后, 源赖光当即就意识到了这里面有问题,于是他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 一手操控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不仅平安京内没有产生动荡, 绝大多数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将那个藤原家的复仇者一手带进了沟里,而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他甚至连究竟是谁在针对他们都不知道。 “感觉怎么样?”源满朔没有马上回答源赖光的问题, 而是笑着问道,“首次掌控全局。” “…还不错, 不过也是沿着朔的基础接着进行,算不上什么…”源赖光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说道,“别想转移话题。” “所以说,后续的那些包括摆出一副凝重的样子去找安倍晴明之类的事情, 是源赖光安排的?”禅院直毘人的眼皮直跳,虽然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源赖光能在史书中留名,肯定是不简单, 但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视线是跟着源满朔走的, 所以不自觉的也就忽略了很多东西。 现在回想起一些场景来, 当时的人态度平平, 看起来理所当然, 所以他们下意识的也将其当做是普通的事情, 可是实际上,放到他们所处的现世,那也是能炸翻一群人的东西:“源赖光今年多大来着?十七?十八?” 这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主要是自从时间跳跃到源满朔成年之后,他的相貌就好似静止了一样,基本没有多大的变化,也无法以此来确定时间,只能从源满朔口中的“再过两年,就是成年礼”来大致进行一个判断(如果说的不是一个约数的话)。 “不管具体是多大,这也够可怕了。”加茂家的长老忍不住插嘴道,源家还真是从没有拉胯的时候,要是自家能出这样一个人物,他也不奢求全部,只要有源赖光的一半他就满足了,不过想想他们家至少还有一个加茂宪纪,而禅院家… 他看了看禅院直毘人,又看了看旗帜分明的禅院惠,再想到“眼高于顶”的禅院直哉,暗自摇了摇头,在见识了这么多出彩的人物之后,再去看自家的那些,那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是在他们两家至少家传术式还在自家,禅院就…咳,说不定还会和[十种影法术]对上呢,怎么是一个“糟心”能够形容的? “并没有,这不是正要说吗?”源满朔无辜地歪了歪头,神情平静了下来,“是藤原家的余孽。” “藤原?”源赖光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但他细想了一下,能对源家抱有这么大的恶意,说是藤原家干的,倒也能解释得通,可他紧接着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当时还有遗漏的吗?” “这也是我所在意的地方。”源满朔指了指桌面上摆放的一堆卷册,那是他翻出来的近几十年所有关于藤原家的记录,但他并没有从中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发现与他所使用的相关的术式。” “术式?”源赖光打开一册翻看着,闻言询问道,“什么术式?” “…我见到了兄长。”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源赖光翻页的动作凝滞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将卷册关合,轻声说道:“这样啊。” “如果将兄长留下太长时间的话,总感觉穆彦叔叔会忍不住冲过来。”源满朔摇了摇头,平静的眼眸中仿若沾满了温暖的辉光,“所以还是算了吧。” “朔,你好像…”源赖光迟疑地看着他,但对上源满朔询问的视线,他闭了闭眼,心中想着虽然不知道朔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或许也不错,于是他低声说道,“不,没什么,你说没有找到术式的记录?” “是,这种‘危险’的术式一般都会被记录下来的,而且我看他的年纪,在藤原家被灭的时候,应该早就觉醒术式了,但是…” “要么是藤原家从一开始就极力瞒过了我们的探查,要么就是在后来,他的术式出现了变化?” “前者的可能性并不大,而如果是后者就说明…”源满朔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叹了口气,一层套一层的家伙最难办了,“他远远不是幕后黑手。” “可能性不大是指…?”庵歌姬刚问出这句话,脑海中就灵光一现,忍不住抽搐着嘴角按揉着额头,“是我想差了,就照着源江秀将各大家族摸得一清二楚,将好苗子全都‘偷’了回来的举动,源家的情报系统绝对是一等一的。” 所以你们源家的情报系统怎么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彰显存在感?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有了什么‘奇遇’,然后…”源赖光不用源满朔解释都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可笑,这种万中无一的事情放在这里,几率简直是小的可怜。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是…”源满朔对于自己十分有数,什么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简单过?“还是不要对我的运气抱有太大希望的好。” “要去查一下吗?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虽然有收获的可能性不大,但查一查也好。”源满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在整个过程中,也不知道是他真的想要激怒我,还是有意想要隐瞒,他始终都没有说出名字来,有一瞬间显露出的脸也是毁坏的,再加上他的术式可以让他模仿任何人…” 众人光是听着都觉得这是一条死路,不少人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想着自己要是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一些人想到了有没有什么术式可以找到些线索,但既然都做的这样完善了,难道那个幕后之人还能没有准备地在这种地方留下破绽吗? 而源满朔和源赖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神色,以平安京的生态环境来看,能做到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还没有人敢做这种就差“上门挑衅”的事情来,源满朔甚至都有点怀疑这个出现在明面上的人究竟是不是藤原家的,还是说只是借用了一个名头,可是恨意又是真切的…算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知道这是针对他们源家而来的就是了。 只是幕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呢?就算那个所谓的藤原家的复仇者成功以他的面貌进入了源家,难道他以为这样就能够毁灭源家了吗?就算拥有了记忆,也不可能伪装得天衣无缝,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有别的目的存在? 越想问题就越多,源满朔索性暂时将其放在一边,对着源赖光说道:“晴明君和叶王君在知道我回来之后,叶王君应该会老老实实地递上拜帖,而晴明君…”源满朔想到出自安倍晴明之手的纸鹤,虽然已经能找准方向了,但就这样若无其事地飞过来…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被他们家的人顺手打下来的情况,“这两天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不明物体’吧。” 源赖光对此不可置否,他对于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什么恶感,从他与两人之间的几次见面来看,他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他们并不是一路人,而这次送信给他们,也只是因为他们是人尽皆知的源满朔的友人,所以要用他们来制造一个假象罢了:“我知道了。” 源满朔有些无奈地看着源赖光,随着源赖光的长大,他发现源赖光的性格要比他和源满仲都要“极端”,是彻头彻尾的家族至上者,只要能够保证源家的存在与地位,他并不介意利用他人,所以有时候在外人看来会显得分外冷酷无情。 源满朔想着他也没教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他已经能够想象等源赖光成为家主之后,源家会是怎样一个“不可说”的形象,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了一种微妙的心虚,从兄长到赖光,他们是不是一点一点将源家给带偏了? “…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源满朔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小时候连路都走不稳地扑倒他怀里的样子,再看看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源赖光,嘴里喃喃自语道。 “朔?”源赖光眯了眯眼,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源满朔咳嗽了一声,转头看着桌子上摆放的文件,没有他想象的多,可见这两天有不少都是由源赖光代为处理的,“把你批改过的拿给我看看吧,这几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我没有收到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源赖光回想了一下,最后只提出了一件事来,“除了说是皇宫中经常传出斥责喝骂的声音,器物的开销也大上了不少。” “皇宫?”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第538章 蔓延的阴影 “滚出去!”一个罐子被甩出来砸在侍女的脚边, 里面滚烫的汤水溅落出来,洒在她的小腿上,她不禁发出了一声痛呼。 “谁让你出声的!” “陛下…”侍女赶忙跪下, 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牙齿上下打着架,“望您恕罪。” “恕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看不起我是不是?!哈, 行啊, 既然如此, 干脆就…” “这是怎么了?”就在侍女瑟瑟发抖,面露绝望之色的时候,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男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顿时像找到救星一样猛地抬起头, 顾忌到里面的齐河天皇,她也不敢透露太多, 只是匆忙而又小声地说道,“永太大人,陛下…” “我知道了。”医师永太叹了口气, 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去吧, 我进去看看,不用担心。” 侍女的眼睛似乎是空洞了一瞬, 然后就恢复了正常, 她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 心想自己刚才怎么忽然有点头晕, 看到永太正注视着她, 她顿时充满感激地朝着永太欠了欠身,嗫嚅着偷偷提醒他要小心一点。 永太微笑地看着侍女一瘸一拐走远,一条黑色的细线出现在了侍女白皙的后颈上,随后仿若活物一般游动着消失不见。他转过头来,看着寝殿,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这样静待了几秒之后,他才迈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齐河天皇正喘着粗气,声音从几步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就好像鼓着气的风箱,但上面却有着一个大洞,每次按压都发出了难听的漏气声。 仅仅只是刚才的发火和摔东西的动作就好像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齐河天皇倚靠在床边,面色蜡黄,双目浑浊,本来应该是正值壮年的年岁,但看起来却像是已经步入晚年,佝偻着身体,即将行将木就。 “陛下。”永太浅浅地行了个礼,除了视线有些模糊的齐河天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敷衍来。 “你还敢来!”齐河天皇的手在身边胡乱地摸索着,最后抓起枕头和放在一旁的杂书就朝着永太丢了过去,永太站在原地连躲都没躲,这些东西在齐河天皇哆嗦着的手中,根本连方向都没有找准,更别谈什么能打到人了。 “来人!都死了吗?!” “陛下何故发这么大火?”永太重新扬起了笑脸,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分外怪异,他的耳边听到了因为齐河天皇的叫嚷而匆匆赶来的侍卫的脚步声,他微微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去,而这些本该听从齐河天皇的命令捉拿他的侍卫竟然也当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瞬间停下脚步,僵硬地离开了周围,“是发生了什么吗?” “你难道不知道吗?!”被冲昏了头脑的“耳聋眼瞎”的齐河天皇并未发现四周的异样,将自己的怒火朝着永太倾泻了过去,“这次为什么几天就失去了作用?你不是说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吗?” 他一觉醒来,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脚麻痹,不管如何努力,他的四肢都不听使唤,想要喊人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甚至失去了吞咽的能力,要不是后来有人发现,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过了好久他在慢慢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将一切都怪罪到了永太的身上:明明还没有到失效的时间,是不是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永太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没等齐河天皇发火,他就紧接着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陛下,就像是药喝多了,身体会产生抗药性,所以必须加大剂量才能保证药效一样,您的身体也已经适应了,所以必须…” “还需要更多?!”齐河天皇脸色难看地斥责道,“贪心不足的家伙!你知不知道为了掩盖你的行为,让平家四处去搜刮药材已经招致很多不满了?你竟然还想要…” “我可是半分都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治好陛下的病。”永太似乎有些为齐河天皇怀疑他而感到痛心,他微微凑近齐河天皇,轻声说道,“难道陛下不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吗?”眼眸中却是幽深一片,没有透出丝毫的光亮。 永太在心中发出冷笑,他还记得齐河天皇的妃子抱着孩子来见他的时候,齐河天皇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自己健康活泼的幼子身上,没有任何一丝来自血脉相连的舐犊之情,有的只是扭曲的羡慕和嫉恨,直至孩子被他吓得大哭起来,妃子惊慌地抱住孩子,抬头惶恐地看着他,他才反应了过来,十分勉强地从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命人将他们打发走,在那之后,寝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粉碎… 这样甚至会嫉妒自己孩子的健康身体的人…永太诡谲的神色隐藏在了面罩之下,他可不认为齐河天皇会忽然良心发现,严词拒绝。 …他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果不其然,齐河天皇沉默了下来,多种情绪在他的脸上变幻,永太惊奇地发现竟然还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和挣扎,最后他吐出了一口气,面色难看地问道:“还要多少?” 永太悄声说出了一个数字,然后就听到了齐河天皇惊怒的声音响起:“什么?!那不就意味着…不行!会被发现的!” 关注的不是平民乃至于贵族公卿的死活,所在意的居然是怕被发现吗?永太几乎要笑出声来,果然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最好拿捏的!但他表面上还是劝慰道:“不是还有源氏在吗?只是多出一些咒灵而已,他们会去解决的,如果出现了差错的话…” 他的声音就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毒液从牙齿中泌出,却正中了齐河天皇的内心:“您不就有理由去问责了吗?” 齐河天皇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但出于那么一点微末的理智,他最后还是犹豫着问道:“你确定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您在意这个做什么呢?”永太“惊讶”地问道,“这些都是您的臣民需要在意的事情,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您宁愿眼睁睁地看着平义盛和橘清恒把持了所有的朝政,而您只能拖着这具病体,在不为人知的时刻悄然死去?正好您也有了子嗣,您的死活就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齐河天皇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双目赤红一片。 “想想看,后世会怎么记载您?”永太蹙着眉,似乎真的在为齐河天皇而感到担忧和惋惜,“英年早逝?一事无成?还是说…被操控的傀儡天皇?” “我才是…我才是天皇!他们算得了什么?!”齐河天皇抓着永太胳膊的手霍然用力,睁大的眼睛上蔓延上了血色,面色涨红一片,目眦欲裂地吼道。在他的幻想中,他似乎看到了他在死后,被随意地弃置一边,有另一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被众人所拥戴,平义盛和橘清恒在阴影中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属于我的东西,谁都不准拿走!” “陛下,我会帮您完成愿望的。”永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齐河天皇的手背,明明外面日光高照,寝殿内还燃烧着火盆,但却只能让人感到一片阴冷,“您是天照大神的子嗣,其他人算得了什么,只要您想,就不仅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还能够长命百岁,拥有强大的力量,到时候橘平两家算得了什么,就连源氏都不得违背您的命令,而现在,只需要您一个小小的命令。” 齐河天皇的呼吸急促,他的眼神朦胧,似乎是被永太的话语所吸引,陷入了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之中。他神情恍惚地看着永太,眼底燃起了野心和欲望的火焰,他用力地抓住永太的胳膊,从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好!我什么都给你!我要让所有不尊号令的家伙都付出代价!” “感谢您的信任。”永太身上幽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低头向齐河天皇表达了他的欣喜,然后缓缓退出了寝殿,顺便叫来侍女吩咐着看顾好齐河天皇。 “漫长的铺垫,很快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永太眯着眼看着天上的太阳,不慌不忙地顺着阴影一步一步走远,“只可惜,要是术式还能使用的话…不过也算是有得必有失。” 永太转过一个拐角,看着角落处一个头上有着缝合线的男人,轻声说道:“羂索,按照我们之前定好的去做吧。” 羂索眼神诡异地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了永太的眼前。 已经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两年,要耐心。永太压下了自己躁动的心情,抬头看着天空,脸上尽是疯狂,到那时,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够阻止他的东西了。 第539章 天琼戈 “…为什么这么幽怨地看着我?”源满朔被安倍晴明的眼神看得都有点喝不下去茶了, 他投降般地将茶杯放到茶案上,选择了将目光投向…麻仓叶王,“叶王君?”他这是怎么了? “这个…”麻仓叶王的身体微歪, 凑到了源满朔的耳边, 用不大但是能让安倍晴明清楚听到的声音说道,“您不在的这两天, 晴明阁下参加了好几场宴会, 并且…” “等等, 这种事情不应该问当事人吗?”安倍晴明愤愤不平地说道,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结果这两个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尤其是朔君, 他都是为了谁? “咳。”源满朔咳嗽了一声,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麻仓叶王坐直了身体,姿态端正地将手中的扇子放下, 摆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那么晴明君都做了什么?” “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倍晴明到现在都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一切行动全是出于对源满朔的了解, “你派到我那里的人什么也没说。”麻仓叶王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什么都没说?”赖光,你还真是完全将晴明君和叶王君当成工具人来使啊。源满朔的心中冒出了一排省略号, 只能无奈地将经过向着两人大致描述了一下,然后成功招致了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在此刻显得格外一致的表情。 “虽然知道你是要将人引出来, 但是…”安倍晴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麻仓叶王打断了,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不赞同地说道, “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由别人去做, 您是最重要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令人心惊的冷漠和明目张胆的偏心。 “叶王阁下。”安倍晴明蹙了蹙眉,无论什么时候,他对于麻仓叶王的言论依旧感到不适应,“这并不是重点。”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问题。”麻仓叶王忽略了安倍晴明的话,他弯了弯腰,对着源满朔充满歉意地说道,“明明之前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我能早点找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不,与叶王君无关。”源满朔看了两人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怪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之间的关系始终“淡如水”,在理念上的不一致,让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单独在一起的话,真的很容易吵起来,“谁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的…晴明君的配合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既然已经猜到了原因,怎么可能不配合一下…等等?”即使知道源满朔是在打圆场,安倍晴明还是跟着转换了话题,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配合…你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了?” 源满朔停顿了一下,在安倍晴明灼灼的目光中,他的眼神缓缓飘走:“其实还挺好猜的。” 凭他对安倍晴明的了解,光是去参加宴会这种事就不太正常,但让他彻底确认是因为… “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1]”麻仓叶王轻咳了一声,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但从源满朔的位置能十分清晰地看到他翘起的嘴角,“晴明阁下想必没有留意,这两句诗最近可是流传甚广。” 安倍晴明的表情登时一片空白,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流传得这么快?不对,他好像…他缓缓地想起在他费劲巴力地“落荒而逃”之时,松冈似乎追在他身后喊了些什么,但他跑路心切,就随口应答了两声,现在看来…难道他是答应了松冈大力传扬他的诗作? 安倍晴明觉得他不需要在阴阳师这个职位之前,再加上什么“大诗人”之类的稀奇古怪的称呼,尤其是那群喜欢给人起别称的贵族公卿们,尊重一下他的本职工作好吗? …说实话,你的本职工作也没见你怎么做,没看贺茂保宪已经懒得管你了吗? 源满朔眼睁睁地看着似乎有魂魄从安倍晴明的嘴里冒了出来,他试图给安倍晴明留点面子,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慰我才对吗?”安倍晴明觉得自己这个友人不能要了,再一看麻仓叶王,很好,这家伙不助纣为虐就不错了,照他对麻仓叶王行为模式的了解——虽然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假如源满朔在前面杀人放火,他绝对能干出一边想着朔君是有原因的,一边“鼓掌叫好”,顺带着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孤立了呢?安倍晴明陷入了沉思,并对自己的“定位”出现了一点怀疑。 “晴明君就别挣扎了,只能说还好你的诗作并不多,不然说不定这时候你的诗集册子都摆在我的面前了。”源满朔微笑着给安倍晴明描绘了一个令人惊恐的前景,“我一定会珍藏一本的。” “不要说这么吓人的事情!”安倍晴明大惊失色。 笑闹过后。 “朔君,您确定要将这个咒具给源晴织?”麻仓叶王听到源满朔所说的话,看了看桌面上的方盒,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并不是想反驳您的决定,但是…” “只是据说是用天琼戈的残片所铸,实际是怎样谁都不知道。”源满朔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将这些惹人敬畏的来历和名头放在心上,“武器本身就是拿来用的,难道还要供奉起来不成?” 更何况晴织的术式一直没有显现,这种情况下,‘天琼戈’的效果正好合适。源满朔平静地想着,这样遇到难办的术式也有可以破除的手段,对晴织本身的战斗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天琼戈…”虎杖悠仁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然后一拍脑袋想了起来,随即用惊骇的目光看向了源满朔,“天琼戈?天沼矛?就是传说中创造第一块大地的那个?” “说了只是传说用天琼戈的残片铸造的。”虽是这么说,可钉崎野蔷薇的眼睛早就黏在了上面,就算是假的,但能够和那种神器联系在一起,肯定也强的不像话吧?她可是听说过一把特级咒具至少要几亿,顶尖的更是要十几亿,而这种程度的…怎么也得顶上十几把特级咒具!那得是多少个零啊! 不知是谁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钉崎野蔷薇还是想错了,那种御三家哪家都能拿出几把来的特级咒具,哪能跟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相媲美呢?要不是说这话的是源满朔,想必他们早就反驳斥责出声了:当武器?笑话!这是何等暴殄天物的想法?这种规格的东西不应该当做彰显自己底蕴的镇宅之宝,当做底牌来使用吗? 但放到源满朔的身上…御三家的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可能这对于作为源氏家主的源满朔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 …感觉无形之中再次受到了隔空的嘲讽。 “这个样子应该也不能叫天琼戈吧?”安倍晴明伸手打开了木盒,一阵无形的波动拂过,他只感觉周围的咒力一清,甚至变得有些稀薄了起来,“果然还是用咒符包裹一下吧,不然这样一拿出来,谁都知道有问题。” “名字什么的,既然是要给晴织,自然是由他来取。”源满朔的手指触碰上去,造型奇异的武器上顿时亮起了雾蒙蒙的光,“晴织会喜欢的。” “只要是你给的,他就没有不喜欢的吧?”安倍晴明吐槽道。 “等等,这是…”禅院惠霍然转头看向了禅院甚尔,而与他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夏油杰和五条悟,他们对这件武器简直称得上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而禅院甚尔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古怪,其中还掺杂了一丝不可思议。 虽然样式上有着微妙的差别,但假如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把的话,几乎可以肯定那是天逆鉾没错了,而如果没记错的话,天逆鉾的作用是强制解除发动中的术式,而现在在源满朔手中的…看起来效果还要更强一些。 “朔手中的大概是初始版本?”禅院惠怎么都没想到还能有这层关系在,那样岂不是说禅院甚尔手中的天逆鉾就是所谓的天琼戈的残片?“而天逆鉾应该是被再次重铸过的?它原先的名字就叫天逆鉾吗?”后半句明显是在问源晴织的。 真的假的?禅院甚尔想着当时他弄来天逆鉾的价格是多少来着?反正肯定没有想象中那样高,他脑海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赚大了,随即想到源满朔在看到天逆鉾时并无异样的表情… 该说是朔果然瞒得够好吗?禅院甚尔连气都生不出来了,但是源晴织怎么也没有什么表示?这不是朔给他武器吗?他原本都做好打上一架的准备了。 “是,我为它取名叫做天逆鉾,但那已经不是家主大人赐予我的那一把了。”源晴织平静地说道,对他来说,他的天逆鉾已经断在了千年之前,更何况,他也并不想要见到它,毕竟… 源晴织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清空,他沉默地看着源满朔,他的记忆在最后混乱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忘却了什么,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而这段过去的“旅程”或许就是唯一的机会。 所以只需要看下去就好,无论心中泛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都必须要看下去。 “不过我其实想知道,这个是从哪来的?”安倍晴明好奇地问道,源满朔突然拿出这样的东西来,也将他们也吓了一跳,“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在什么神宫神社里被供奉着才对吗?” “这个…” 第540章 礼物 “等等,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还没等源满朔回答,安倍晴明就反应了过来,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也许…这确实是神宫中供奉的?” “晴明阁下是说…那个悬赏?”麻仓叶王的动作一顿, 似乎被安倍晴明提醒到了,抬起头错愕地问道。 前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供奉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的神宫宣称有窃贼偷走了重要的宝物,并且发布了对于窃贼的通缉和悬赏, 并称有谁能够找回宝物, 就能够获得两位大神的赐福,他们也会给予嘉奖。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颇为意动,不仅仅是为了神宫所承诺的奖励,也是想着在找到之后能否将宝物私自昧下来,毕竟能让神宫花费这么大价钱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物件吧?但有些门路的人都对此保持了一种观望的态度, 因为据他们所知, 事情压根就不是神宫方面所说的那样。 最初是夜间的时候, 有人听到神宫所处的方位传来了嘈杂的声响,随后是剧烈的轰响和垮塌的声音, 伴随着的还有人声的惨叫、求饶、咒骂与怒斥。在这种情况下, 敢去现场凑热闹的,要么是艺高人胆大, 要么是可能有利益纠葛, 而显然他们两者都不是, 而能在群魔乱舞的平安时代活到这么大, 一方面是运气, 一方面也是有点自己的保命方法的: 他们深知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于是他们有人堵住耳朵,躺在床上,被子一蒙,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有人干脆暂时远远地离开了这片地界,直到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再回来。 而即使后来已经听不到更多的声音,似乎一切都平息了下来,他们也不敢靠近,而是直到天亮才偷偷摸摸地从远处看上了一眼。 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原本十分庄严肃穆的神宫此刻几乎成为了一片废墟,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面积垮塌了下来,黑烟滚滚地冲向天空,甚至将晨曦都染上了不祥的暗色,时不时还能看到有火焰喷吐着火舌,从废墟下窜出来。 这是遭天谴了吗?不少人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一些比较虔诚的家伙更是满脸惶恐,就差瘫软在地,掩面哭泣了,然后…他们就被赶来的神官带走封锁了消息,生怕这会对神宫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最终还是遮遮掩掩的从一些隐秘的渠道流传了出去,所以对于神宫所宣扬的“遭到了窃贼,宝物失窃”一事,可信度实在是没有多少。 失窃?呵,这分明是“正大光明”的抢劫!神宫不过是一面咽不下这口气,一面又担心再度遭到报复,同时也想要找回宝物,所以用“窃贼”这个理由来为自己挡上了一层“遮羞布”。 …不过真想知道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让神宫那边这样忌惮,同时又遮遮掩掩地发布悬赏和通缉,以及好奇让神宫花费这么大力气想要要回的宝物是什么。 而现在想来…安倍晴明的目光飘到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天琼戈”上,心情无比的沉重,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的神宫、失窃的宝物…除了“天琼戈”之外,还有什么是独具代表性的呢? “朔君。”安倍晴明捂着脸说道,“你这是被坑了吧?”要是被发现可就说不清了。 “…勉强欣慰一下你不认为这是我干的。”但觉得我被坑了也很不靠谱好吗?明明经常被坑的是你才对。源满朔无言地看着安倍晴明,觉得为了避免想象力丰富的某人太过“天马行空”,自己还是解释一下为妙,于是紧接着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不过是一件礼物而已。” “礼物?”安倍晴明的眼皮一跳,他觉得正常人也不会选择用这种东西当作礼物,排除与朔君和源家有仇的,排除源家内部的人…最终,他面无表情地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两面宿傩?” 一直比较平静的麻仓叶王瞬间心中一凛,在看到源满朔不可置否的表情之后,他的眼底缓缓地蔓延上了一层阴影,他从来不吝惜用最大的警惕去提防两面宿傩,谁知道他送这件礼物是安的什么心:“朔君…” “我知道,不管他只是单纯地送礼物,还是打着什么其他的主意,礼物我很喜欢,仅是这一点就够了。”源满朔淡淡地说道,至于更多的,难道还有人敢从他手中将东西夺走不成? 即使被人发现了神宫“失窃”的宝物在他这里又能怎样?会有人指认他是那个“窃贼”?还是说让他将宝物归还?他们连两面宿傩的名字都不敢说出,莫非还敢将脏水泼在他的身上吗? 最多能做出带着等价的物品登门拜访意图交换,还得毕恭毕敬地感激他帮他们找回了失物,除此之外…呵,如果他们能做出点出人意料的事情,他还会高看他们一眼呢。 “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啊!”虎杖悠仁看着两面宿傩脱口而出。 “…小鬼,你是不是胆子大了很多?” “反正在这里你也杀不了人,谁怕你啊!”虎杖悠仁朝着两面宿傩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从受肉开始,两面宿傩这家伙就没干过人事,他看两面宿傩也不爽好久了。 “所以那真是你送给朔的?”禅院惠询问道。 “很配不是吗?”两面宿傩挑了挑眉,“比起藏在那种虚假的地方,果然还是在源手里更合适。” 没有几个人真正明白两面宿傩的言下之意,只有源晴织这个狂信徒模糊地感知出了什么,而禅院惠关注的则是另一件事:“也就是说,最开始是你送给朔的,朔又将其送给了晴织叔叔,后来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千年之后又到了甚尔的手中?” “我还用它捅了那家伙。”禅院甚尔拇指随意地往身旁示意了一下,“可惜没捅死。” “哈,你也就能用这点东西吹嘘了。”五条悟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 “那又怎么样?”禅院甚尔故意这么说道,“事实就是如此。” 跨越时间这么长,经手了这么多人…禅院惠无视了吵嚷的声音,默默地想着,按照这么长时间每次他们跳跃的时间节点来看,他们所看到的画面很少有无用的部分,也就是说这个传说是由天琼戈的碎片铸造的武器,也许会是个关键物品? “不过你们如果要说宿傩他有什么‘阴谋’的话…”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源满朔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说不定我已经提前报复了。” 麻仓叶王的头上飘出来了一个问号,而安倍晴明则是眼睛一亮,快速为自己倒上了茶,顺便要来了些点心干果,在自己面前摆了满满一盘,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忽然有点不想讲了怎么办?源满朔忍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面上浮现出一丝连自己也有点拿不准的不确信来,其实最开始他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来着…… 一段时间以前。 “什么东西?”源满朔看着丢进自己怀里的木盒,有些疑惑地问道。 木盒紧闭,上面刻画着两个用粗略的线条勾勒出的人影,手中拿着什么长杆状的物体向下搅拌着,边角之处还带有精致的花纹,而除了这些,上面还贴着好几道咒符,将盒子封锁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跟诅咒有关的物品。 “礼物。”两面宿傩撑着脸坐在他对面,在阳光下显得懒洋洋的…或许该称之为餍足也说不定?身上还带着隐约的血腥味,一看就没去干什么好事。 “礼物?怎么突然…”源满朔想到了些什么,他的眼中掠过了一抹笑意,放下盒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两面宿傩,嘴里打趣道,“这种东西哪有提前送的?” “谁会去特意记啊?”两面宿傩朝着他抬了抬下巴,无形中确认了他的猜测,“打开看看。” “意义还是不同的,总要和平时区分开…嗯?这是…”源满朔揭下咒符,刚将盒子打开了一条缝隙,就好像长久不通风的房间中忽然打开了一扇窗户一样,清新的空气涌入进来,呼吸中仿佛都带上了清凉。 源满朔微微睁大眼睛,他有些慎重地将包裹着的上好的绸缎掀开,一柄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武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没有咒力?不对,这是咒具没错,可是怎么会…” 在源满朔的眼中,他不仅在这柄武器上看不到有咒力的存在,甚至连它周围的区域都出现了一片“真空”,除了他在最初展开领域的时候,将四周的咒力吸纳一空之外,他还从没有见过有什么器物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这是从哪来的?” “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猜出来?”两面宿傩看起来心情不错,连嘲讽都显得有些“温和”,“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源满朔抬手扶额,“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第541章 回礼 已知条件一:两面宿傩绝对不可能送什么破烂过来, 而送来的东西照现在看来也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所以肯定是个有来历的物件。 已知条件二:盒子中的绸缎普通人家绝对用不起,而且他还隐隐闻到了类似于熏香和香火混合的味道, 上面贴着的咒符规格也不低, 再加上盒子上所刻画的与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创造第一块大地的传说十分相似… …所以这是哪家遭殃了?源满朔的表情十分微妙,应该很快就会有风声传过来了。 “你确定你不是在给我树敌吗?” “你还需要我来给你树敌?”两面宿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源家只要存在,那就是一个超大的光源, 蚊虫飞蛾会源源不断地向其靠拢, 然后一头撞死在上面,论起敌人来,还真不一定是谁更多,“不要就还回来。” “谁说不要的?”源满朔躲开了两面宿傩的手,在他嘲讽的目光中,极其自然地说道,“既然送出了, 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跟这东西比起来, 那些可能存在的麻烦都不算什么大事。源满朔试验了一下, 大致明白了这件应该算是咒具的作用,然后他沉吟了片刻, 忽然抬头询问道:“用它能杀了你吗?” 源满朔手中的最初版本比千年后禅院甚尔手中的不知经过了多少层削弱的天逆鉾要强得多, 天逆鉾的作用是强制解除发动中的术式,禅院甚尔就是凭借这项效用穿透了五条悟的防御, 而它最开始的能力却是可以在周身“净化”出一定范围内的无咒力环境。 或许应该用“杀死”这个形容更为准确, 而我们知道, 无论是术式还是什么, 都是依托于咒力才能够发动的, 也就是说拿上这柄武器,基本就等同于彻头彻尾的“白刃战”,而两面宿傩最令源满朔头疼的,就是他在反转术式下能够迅速恢复到无伤的状态,假如能够用它来截断两面宿傩的咒力的话… “你可以试试。”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身体前倾迫近源满朔,眼睛在源满朔的身上转了一圈,声音低沉地说道,似乎是意有所指,“我猜先死的会是你。” …说的倒也是。源满朔看了看自己还没入冬就换上的冬衣,再一看两面宿傩身上单单只是一件不算厚实的和服,撑着脸的手上,衣袖随意地滑落下来,皮肤直接暴露在了带着凉意的空气中,无言以对地陷入了沉思。他现在的身体完全是靠咒力的循环来支撑着的,很难说要是骤然打破平衡会发生什么,就还是不要赌这个概率了。 源满朔遗憾地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武器,决定还是交给源晴织来用吧,在双方都失去了咒力的情况下,以晴织的武艺,是不会输于他人的。 收获了一件意外之礼,源满朔的心情显然很不错,连带着看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突然上门来的两面宿傩也顺眼了不少,但不管怎么说,即使是有理由,他也不能白白收下——虽然两面宿傩估计也根本不在乎就是了——同时为了防止这家伙哪天突发奇想拿这个出来说事,他决定还是回馈点什么的好。 好像今天有新鲜的鱼…嗯… 两面宿傩不知道源满朔是想到了什么,但是他莫名感觉这家伙好像有点跃跃欲试,而更奇怪的是,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危机感。 倒并不是在战斗中关于生死的那种危机感,而有点像是上次打赌输了,被迫要接受惩罚(女式和服)的被迫害感? “…你想做什么?”两面宿傩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起来,充满了狐疑地问道。 “宿傩,你是吃鱼的吧?”源满朔的眼中带上了奇异的光彩。 “…哈?”两面宿傩隐隐猜出来了点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源满朔,觉得这家伙有时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做?” “自然。” 两面宿傩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比起什么阴谋算计,他更愿意相信源满朔就是单纯的突发奇想,但就算真有什么问题又能怎样呢?源氏家主亲自下厨的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可能唯一存疑的就是:“你做过吗?” “…看过算吗?”源满朔镇定地说道。 两面宿傩沉默地看了他两秒,额头上爆起了青筋。 在场有四个人的脸同时黑了下来,这些都是有幸尝到过源满朔手艺的“幸运儿”,他们不免想到了源满朔做出来的那看似正常,实则充满了伪装性的菜品,五条悟和夏油杰更是干脆被放倒过,导致第二天压根就没有爬起来,直至今日都还存在着心理阴影。 “悠仁。”五条悟一拍虎杖悠仁的肩膀,用手捂着眼睛,语气沉痛地说道,“这段过去了叫我。”竟是试图逃避掉,以免勾起自己“恐怖”的回忆,甚至连两面宿傩的笑话都不准备看了。 “好的?”虎杖悠仁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不知道五条老师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但实际上是个“好孩子”的虎杖悠还是乖乖答应了下来。 禅院惠看了一眼脸色同样不好看的禅院甚尔,若有所思地想到在他的记忆里,朔和禅院甚尔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做饭的永远都是禅院甚尔,再一想到源满仲当初作为年礼的柿饼造成了怎样的后果…难道说朔也是如此? “不,比那个可怕多了。”禅院甚尔轻易就看出了禅院惠在想些什么,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朔在某些“无伤大雅”的方面…也不是那样的完美,“源满仲是一看就能看出来好吃不到哪去,朔的就…”就跟朔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貌似是温和且无害的,可是…“反正你接着看就知道了。” 要知道那可是连“天与咒缚”都差点没能撑过去的东西啊。 两面宿傩感觉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为什么几个源家的人围在厨房外面,无论是表情和动作都凸显出了一种紧张?即使是第一次,但只是做个菜,难道还能出什么事故不成?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 然而下一秒,两面宿傩的余光似乎隐隐瞟见了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簇火焰从窗户中冒了出来,他看到那些源家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开始有条不紊的该收拾的收拾,该清理的清理,甚至他还看到那个叫做葵的侍女表情还有点欣慰与庆幸? 两面宿傩:? 等等?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 源满朔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面宿傩一脸的匪夷所思,他顿时了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还行,没完全炸掉,阵仗已经小了不少了,而且怎么说?他自我感觉其实还不错。 “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都说了我是第一次?这样已经很好了。”源满朔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两面宿傩只想要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来,你能看一看身后摇摇欲坠的厨房再说话吗?哦,你已经看过了。 “…你是认真的吗?”两面宿傩觉得要么是他的认知出现了什么问题,要么是源满朔的认知出现了什么问题…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后者吧? “不然呢?”源满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想到中间出现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差错让他有点心虚,但是看最后的成品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所以…问题不大!“尝尝看就知道了。” 说实话,看着端上来的品相完美的鱼,两面宿傩真的有点怀疑这在最后的时候是不是让人掉了包,但是看源满朔的表情又不像,而嗅到的味道也出奇的正常,但是他为什么就是感觉“心惊肉跳”呢? “再不吃就凉了。”源满朔催促道,甚至主动将筷子推到了两面宿傩的面前,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觉得他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两面宿傩看了他一眼,轻啧了一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送入了嘴中。 然而入口的霎那,他就后悔了。 源满朔困惑地看着两面宿傩的动作静止了,然后面色变得铁青,身上还亮起了反转术式的微光,还没等源满朔思考出了什么事,他就看到两面宿傩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手上的筷子瞬间断折粉碎,一拳打了过来。 “你又发什么疯?”源满朔匆忙闪躲,手指微动,柔月从他的耳边带着凛冽的风声飞过,直冲两面宿傩的面门而去。 “呵。”两面宿傩感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表情愈发地不好看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有本事去尝尝你自己做的东西!”似乎真的是被激怒了,无数道斩击向着四周倾泻而出,大有将被“愚弄”的怒火发泄出来的样子。扇子被击飞,地面出现了深深的斩痕,房屋被穿透垮塌下来,砸落在地上发出轰隆的响声,周围顿时一片狼藉。 “你给我停下!” 第542章 金乌玉兔集 “总之…”源满朔喝了口茶清了下嗓子, 带着些许郁闷说道,“我们最终是打了一架。” “所以…”安倍晴明抬头望天,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种“报复”还挺少见的, 弄得他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源满朔会恼羞成怒,究竟是怎样才能做出这种效果来的?“真的很难吃?” “…我不确定。”源满朔敢对天发誓,自己全都是按照菜谱做的, 旁边还有人指导,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呀,“等我回来想尝一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进来添茶的葵悄悄低下了头,深藏功与名,她趁着源满朔和两面宿傩打起来的时候,快速地将所有做出来的东西——无论是盛出来的还是厨房中剩下的——一并都销毁掉了,就是生怕源满朔回来的时候会想不开去尝一尝。 朔大人和满仲大人在这方面真是如出一辙…不,或许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葵的心中念头翻涌着, 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也不知道和里奈的药比起来哪个威力更大一些? “我来的时候还以为你终于忍受不了那棵栗子树所以砍掉了。”安倍晴明表示当他看到被拦腰截断的栗子树时还吓了一跳, “所以是被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了?” “请务必打消去将它恢复的想法。”谁知道你又能弄出什么东西来?源满朔一眼就看出了安倍晴明在想些什么,他表示这样也挺好的, 整理整理也别有一番韵味, 不需要安倍晴明再去“锦上添花”了,“我刚把宿傩造成的破坏翻修好。”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要再去计算一遍安倍晴明造成的损失了。 “上次只是意外。”安倍晴明小声嘀咕道, 很明显底气不足, 他看着源满朔“你继续编”的眼神, 转移话题道, “不过礼物有什么含义吗?什么叫提前送?” “生辰礼吧?”麻仓叶王猜测道, 看两面宿傩也不像是会送年礼的样子,不如说如果将他会“送礼”的事情说出去,绝对能跌破一堆人的眼球,而接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了。 “等等,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安倍晴明的手一抖,难道他记错什么时间了?朔君的生辰不是跟年节在一起的吗?还是说他这么些年一直送错了? “确实还有一个月没错,我估计那家伙只是懒得等。”是两面宿傩能干出来的事。源满朔点了点头确认道,顺带着他也想到了年礼的事情,也确实是该预备起来了,于是直接问道,“你们想要什么年礼?” “这还是可以挑的?”安倍晴明也正在为年礼的事情发愁,由于可选择的范围太过广阔,他向来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拿定主意,听到源满朔的话,安倍晴明顿时向他投以了谴责的目光,“这样不是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吗?” “年礼历年都是大同小异,保证不会出错就是了,而送给你们的肯定是要与其他人的区分开来。”源满朔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与其送一些不知会不会喜欢的东西,你们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到时候直接送给你们就是了。” “朔君,我们要尊重传统。”安倍晴明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信不信在你的年礼送出之前,我就能知道你送的是什么?”源满朔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如果他真想要弄明白的话,他完全能够将安倍晴明一天中都去了哪里摸得清清楚楚,到时候提前知道年礼是什么自然不在话下。 “晴明阁下如果不提的话,那就别怪我夺了心头所好。”麻仓叶王轻笑着说道,“《簠簋内传金乌玉兔集》的全本可以吗?” “自然可以。”“等等!” 源满朔和安倍晴明几乎是同时出声,在麻仓叶王询问的时候,安倍晴明就意识到了不妙,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而当他听到源满朔回复可以的时候,他的心都凉了半截,要知道源满朔答应下来的事情可很少会反悔…他也很想要《簠簋内传金乌玉兔集》啊! “抱歉了,晴明阁下。”麻仓叶王嘴里道着歉,可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和想要让出来的意思,要知道朔君手中的可是孤本,之前能借给他抄录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询问一下,没想到源满朔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这下就更不可能让给安倍晴明了。 安倍晴明看着完全压抑不住笑意的麻仓叶王,只感到了无比的心痛,仅仅只是晚了一步,他就与之失之交臂…他转头眼巴巴地看向了源满朔,语气“虚弱”地说道:“朔君…” “很可惜,晴明君。”源满朔的眼中充满了笑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安倍晴明只是颓废了一会就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洒脱地想着看来自己确实是跟这本典籍无缘,再者麻仓叶王最近正在筹备著书一事,收集了大量阴阳道的集册,让给他也无妨:“叶王阁下的书已经开始编撰了吗?” “还在准备。”麻仓叶王浅浅颔首,“正好趁此机会将自身所学全都整理一遍,也好找出矛盾错漏之处。” “叶王君年节的时候到我这里来吧。”源满朔挑了挑眉,在麻仓叶王讶然的眼神中笑着说道,“我这里的藏书可以供叶王君使用,而且叶王君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是吗?” “…不胜荣幸。”麻仓叶王微微低头,脸上浮现出了轻松的笑意,他知道源满朔的意思是什么,除了源满朔之外,他并没有什么亲朋,所以对他来说,年节与其他普通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对他来说还要更“嘈杂”一些,能到源满朔的身边一起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除了年礼之外,朔君的生辰礼他也要好好琢磨一下了。麻仓叶王在心里想着,他的大多数东西在源满朔这里都不算是珍贵,但两面宿傩都送了天琼戈的碎片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比下去…也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那篇术法来不来得及完成? “那种东西原来是可以送人的吗?”两面宿傩就算了,毕竟这家伙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要是换做他们,不将其当成传家宝才怪。禅院直毘人用了很大努力才压下内心中翻涌上来的情绪,手上一用力差点将自己的胡子揪了下来,“这么大手笔!还只是当做年礼?!” 《簠簋内传金乌玉兔集》那可是阴阳道最高的典籍之一,流传到后世的多是经过注释的残卷,原本早就不知所踪,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是让源满朔在千年前就送给了麻仓叶王。 知道其中价值的众人:羡慕嫉妒恨。 “就别想那么多了,连注释都看得那么费劲,更别说是原本了,给你们,你们能看得懂吗?”五条悟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们,虽然不知道注释的是安倍晴明、麻仓叶王还是谁,但是水平绝对够高,如果真能看懂看完,从中领悟到什么,他们的实力就绝对不止是现在这个样子,而现在…怕不是大多数都只是摆着好看吧。 御三家的人只感到了无言以对,他们不是没想过好好研究一下,但一是注释太过晦涩难懂,需要大量的知识作为基础,二是因为是残卷,所以有大量断层的地方,而这种东西,一点细微的差别就能造成很多种不同的理解,谁愿意去冒这个风险呢?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相比辛辛苦苦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去参悟,生得术式要简单多了,谁不愿意用更方便快捷的方法呢? 当然,他们是不会将这些东西说出口的,不然还不知道会迎来怎样的嘲讽。御三家的人停滞了两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的将这件事忽略了过去,充分展现了他们脸皮的厚度和自欺欺人的本质。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就到了年节的时候,不少人恍惚中仿佛回到了他们刚来到这里不久的时候,只不过坐在那里的不再是源满仲和源满朔,少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人。 “赖光少爷。”源宁冬看到源赖光,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地行了一礼,“所有的都已经收到库房中了。” 源赖光点了点头,拿起礼单翻看了一下,然后点出了几样年份高的药材,让送到了源里奈那边:“今天的事务还是交由我来处理,让朔再休息一天吧。” “是,赖光少爷。” 因为前两天下了大雪,即使已经十分注意,可源满朔还是十分倒霉的着了凉,虽然今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源赖光还是准备让他再休息休息,以免还没好全就再度病倒了。 就在他们忙碌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禀报的人的声音:“赖光少爷,麻仓叶王来访。” 麻仓叶王?源赖光抬起头,想到源满朔提起过的事,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愉快的神情。 第543章 冷淡 如果可以的话, 源赖光是真的不想让麻仓叶王进门,奈何源满朔之前已经嘱咐过了,他也不想违背源满朔, 于是他只好蹙着眉吩咐道:“请进来吧。” 麻仓叶王手中拿着一本薄册,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去, 结果发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源赖光, 他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问道:“朔君身体不适?” 也不怪他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个念头,生病对于源满朔来说几乎成为了一个常态,其中冬天尤甚,而除非这种情况,否则他是不会不出面的。 “这就不便告知了。”源赖光的语气平静,却是很明显的疏离的态度,“麻仓阁下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的话,还请改日再来。” “可否让我去探望一下?”麻仓叶王礼貌地问道,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麻仓阁下无须担心。”源赖光波澜不惊地说道,但说来说去表露出的意思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拒绝。 麻仓叶王的头上缓缓地飘出了一个问号,他不知道源赖光心中的警惕是来自于什么, 源赖光似乎是知道麻仓叶王的能力, 所以心声中压根就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显得十分空洞单调…虽然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确实是将朔君认定为是自己唯一的友人的, 他也从来都没有将主意打到朔君和源家的头上, 所以问题是出在哪里? 但随即他就觉得自己不用担心了, 随着心声的突然中断,他的眼中浮上了一丝笑意,然后就听到了源满朔的声音:“赖光。” “朔?”源赖光快速转头,看到源满朔顿时投以了不赞同的目光,“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已经没有大碍了,不用这么紧张。”源满朔无奈地说道,他一看两人的表情,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朝着麻仓叶王招了招手,然后对源赖光说道,“赖光,我和叶王君有事情要谈,这边先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源赖光点了点头,紧接着不放心地嘱咐道,“午饭的时候我去叫你。” “我也没有经常忘记。”源满朔在源赖光默不作声的眼神中咳嗽了一声,然后带着麻仓叶王穿过长廊,向着厅室内走去。 麻仓叶王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将问题问出口,他想的也很明白,他的友人只是源满朔,只要不影响到这一点,别人的看法是怎样都无所谓,而源满朔对于源赖光的想法不说是心知肚明,也是心中有数: 如果源赖光心中的标准用数值来衡量的话,满分是一百分,那么源家无疑是处于顶点的存在,而对于除此之外的人,常年会维持在零到二十的冷淡区间,其中越对源家有利用价值的人,数值就会越高,但估计能到六十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本来其实不应该这么低的,但是看赖光的态度…源满朔也是逐渐明白源赖光的心中还有另一套评判标准,那就是对源家、对他的影响越大,数值就会越低,综合来看… …说不定比常人还要低上一点? “我的年礼已经收到了吗?”“朔君…” 两人同时开口,源满朔挑了挑眉,示意麻仓叶王先来,麻仓叶王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郑重地将手中的册子递到源满朔的眼前。 “这是?”源满朔接过翻开,仅仅只是看了两眼就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慢慢地蹙起眉,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然后抬头惊喜地看着麻仓叶王,“叶王君,你补全了泰山府君祭?” “说是补全还为时过早。”麻仓叶王本以为自己应该能赶在源满朔的生辰之前,结果发现这比他想象中要难得多,“只是推出了旁枝末节的无关紧要的咒符和咒印,而关键的地方…”他摇了摇头,惭愧地说道,“拿这个作为您的生辰礼,还是太过搪塞了。” “我怀疑他在凡尔赛,并且我有证据。”庵歌姬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这都看到的是些什么?先是天逆鉾,再是《金乌玉兔集》,现在连泰山府君祭都出来了,之后还能冒出什么东西来?能不能给她一个喘口气的机会吗?! 她的眼神向着身后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好几个年龄大的人用手捂着心脏,看起来马上就要背过气去了,要是接下来还有什么东西要展示,麻烦一并放出来吧…这是要吓死几个的节奏啊! “这就叫做他人的起点是你的终点?”夏油杰似笑非笑地说道,然后他很快就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不,应该说是,连他人的起点你都摸不着?” “杰,我觉得首要条件是…”五条悟摊了摊手,貌似无辜地说道,“他们可能连赛道都找不到。” “住嘴!”在这么长时间连翻的打击之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禅院族人恶狠狠地瞪了五条悟一眼,说到底他们禅院家本来就和五条家的关系不好,为什么他们要在这里听五条家阴阳怪气的讽刺?就算是五条悟又能怎样?“只要现在看到然后记下来,不就是我们的了吗?”说完,就想要走到源满朔的身后,去看他手中薄册上的字迹。 “等等!”就在这时,禅院惠注意到了两面宿傩那看好戏一样的表情,如果说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一个人去死不要紧,要是造成了其他后果…思绪电光石火一般从他的脑海中穿行而过,他下意识地想要出声阻止,然而已经迟了。 当这个“胆大包天”的禅院族人的目光触及到上面写有尚未补全的泰山府君祭的薄册之时,他却看到了一片空白,还没等他发出疑问,他就看到书页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滴“墨汁”,然后飞速扩大浸染了书页。 在他惊骇的目光中,他的瞳孔中仿佛也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墨点,在顷刻之间就同化了他的整个眼球,然后流淌了下来。 他的脖子发出咔嚓的响声,缓缓地转过头来张嘴不知是想要求救还是怎样,然而他的身体就像是点燃的蜡烛那样逐渐融化,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外表。书页表面在此时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他的身体也以胸口为中心开始扭曲,最后被整个吸了进去,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众人一时间只感觉毛骨悚然,庵歌姬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抱着臂,感觉自己在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们一直以为他们在这里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可是现在…那是什么?! “真可惜。”两面宿傩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声,他顶着周围人朝着他投来的怒视,惬意而又情真意切地说道,“你们怎么会认为麻仓叶王不会做什么防护手段呢?” 那家伙可要比你们所想象的要危险得多,或许你们可以想象为一个站在恶阵营的安倍晴明?不过说不定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了。两面宿傩这样想着,嘴角咧开,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放肆的笑容。 “嗯?”麻仓叶王忽然眨了眨眼,他要过源满朔手中的薄册,在源满朔疑惑的表情中翻了一下,然后拎起来抖了抖。 无事发生。 “叶王君?”源满朔歪了歪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麻仓叶王这一系列动作,忍不住询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并没有,可能是我感觉错了。”麻仓叶王也有一点奇怪,他明明感觉自己设置的防护手段被触发了,可是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他也不认为有人能潜入源家,所以难道是他的设置出现了什么纰漏?“等我将泰山府君祭补齐,我再为您补上今日的生辰礼,至于这一份就暂时留在您这里吧…朔君?” 麻仓叶王看到源满朔忽然偏了一下头,向着不远处看去,听到他询问的声音后,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什么大事,随即笑着说道:“叶王君不用介怀,这已经是一份大礼了,藏书室那边我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如果叶王君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前去,不过一些较为贵重的,还是需要来向我打声招呼。” 麻仓叶王听懂了源满朔的暗示,虽然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还是适时提出了暂且离开。在他走后,源满朔低头看着手中的泰山府君祭,沉默了良久,似乎有些出神,眼中似乎染上了一层模糊的光亮,最终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其郑重地收好,向着自己感知到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放着年礼的房间中,源满朔停顿了一下,似乎确定没有人在,于是缓缓打开了门。阳光从窗口和打开的门中透进来,照亮了室内一块空空荡荡的区域,那里原本存放着一份写着名字的年礼,可此时却空无一物,不知是被谁取走了。 “真是…”源满朔忽然轻笑着摇了摇头,“偷偷摸摸的家伙。” 第544章 终末(一) “不对, 这不对!”庵歌姬还是在纠结着刚才的问题,她来回地踱着步,只感觉自己现在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在庵歌姬——包括很大一部分人——看来, 平安时代无疑是超规格的,如果真的能伤害到他们的话, 那跟死定了有什么区别?“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怎么就会…” “歌姬,并不是第一次。”五条悟否决道, “朔最初想要展开领域的时候, 我们差点也被卷进去。” 确实。庵歌姬猛然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要不是跑得快,他们说不定真的会在那里全军覆没…是了,所谓的安全完全是因为发觉平安时代的人无法看到、触碰到他们,他们之间也无法互相伤害而自认为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确切的保证:“也就是说我们真的有可能因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直接去准备下一世了?” “除去寥寥几个像麻仓叶王这样的,其他人应该也不用担心吧?”五条悟自信满满地表示没有问题,“我们这么长时间不也没出什么事吗?” 呵呵。庵歌姬的眼神失去了光泽, 虽然知道五条悟在大事上是有可信度的,但是一想到这家伙平日里“自由散漫”的状态,忽然就有点不确信了起来。 “这可说不准。”一个颇有“兔死狐悲”之感的禅院族人低声说道,“谁知道会不会突然…” “自作自受罢了。”禅院惠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担心那么多…难道麻仓叶王真要杀你的话, 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你!” “虽然听着有点奇怪,但也确实是事实没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 听起来像是完整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等等, 这个声音是…”庵歌姬心头一惊, 匆忙地四处搜寻着, “安倍晴明?” “是我没错,不过你这样是找不到我的。”安倍晴明表示别做无用功了,这样是找不到他的,他们眼前仿佛都能浮现出安倍晴明摇着蝙蝠扇的无辜的样子,“你们离我还有段距离,不过应该也快了。”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想要做什么?”禅院直毘人神情凝重地问道,他预感到他会得知一个绝对超出想象的答案。 “这个…嗯…”安倍晴明的声音开始不对劲起来,似乎隐隐浮现出了一丝尴尬和不好意思,十分委婉地说道,“我在计算的时候,不小心多加了一个零。”顺便把时间也弄错了。 一片沉默。 不少人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即使他们看了这么久,已经知道安倍晴明有时候会不靠谱,但唯独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也就是说其实本来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事是吗?! “随便你想做什么,那些家伙当做炮灰都嫌添乱,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禅院甚尔上前一步,眼神冰冷而又锐利地问道,“朔在哪里?” “啊,我记得你。”安倍晴明一点都没有被禅院甚尔所威胁到,淡定地说道,“朔君应该会比你们快一点…怎么想我都不可能让朔君出事的。” 所以我们就无所谓是吗?!你真的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安倍晴明吗?!你看一下你的人设啊,你可是平安时代最后的良心了!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要把你们稍微往这边拉一些,应该会有一些颠簸。”安倍晴明自顾自地通知完,完全没有想要听他们的想法的意愿,只是在最后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做好准备,源氏的影武者。” 源晴织的手猛地握紧,脸上有一瞬间浮现出了极其可怕的表情,随后,巨大的晃动让几乎所有人都摔倒在地,他们试图想要抓住什么来保持平衡,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虚化,无论想要做什么都都无济于事。 就好像装着糖果的糖果盒,被上下左右胡乱地甩动着,只为了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碰撞的声音。 等最终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晕头转向,甚至还有好几个人叠在了一起,想必要不是有他们无法互相伤害这个条件在,绝对能出现不少的“伤残人士”。 钉崎野蔷薇用手撑着地,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眼前出现的眩晕的场景让她差点腿脚一软再次坐倒在地上,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胃,面色铁青,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我要揍他,我一定要揍他!” “伟大的梦想,钉崎。”虎杖悠仁一边晕晕乎乎地扶着脑袋,一边朝着钉崎野蔷薇竖起了大拇指,“到时候加我一个。” “家主大人,经过多方查证,我们暂时没有发现…” “难道你要告诉我这是正常现象不成?”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来,只有让人心悸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唤回了众人一片混乱的神智,禅院甚尔晃了晃脑袋,远超出常人的感官这时候会稍显麻烦,不过恢复得也要快得多,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他能够分辨出这是朔的声音,只是听起来语气不太妙…出了什么事? “之前咒灵的增长速度还勉强能解释得通,而现在…”源满朔的眼神冰冷,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轻敲着,跪在地上的人即使知道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依旧放轻呼吸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不到两年的时间,咒灵的数量几乎翻了三倍,你告诉我没有结果?” “万分抱歉,家主大人。”源家来禀报的人简直是无地自容,不对劲的地方几乎都摆在了明面上,可他们居然没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来,他闭了闭眼一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源满朔用手按压着眉心,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他们,因为对于源家来说,咒灵一向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在他们的感想中,也不过是多出动了两次罢了,顺带着奇怪一下咒灵怎么跟蝗虫一样,从头至尾几乎都没有感到什么压力,可等各大咒术师家族和平民的伤亡情况被报上来的时候,那个“惨不忍睹”的情况,让源满朔一时间差点将杯子摔了出去:“去将赖光和晴织他们叫来,顺便为我拿一张地图。” “是!” 平安京连带着周边区域的地图被张贴在了墙壁上,源满朔的眼前堆满了从咒灵出现变化以来,所有发生过的诅咒事件的情报。源满朔的手指抵着下巴,蹙着眉看着地图,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他淡淡地说道:“都知道了吧?有什么想法?” “到目前为止,各地在我们的支援之下还能撑得住,但是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继续进行下去的话…”源江秀估量了一下,表情凝重地说道,“最多不超过三个月,除了禅院几家,其余各线都会全面崩盘。” 以源家的体量,一时的支援可以,但如果长久下去…先不说源家会不会被拖垮,仅凭他们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地方都顾及到,到时候只要出现了一个突破口,其余的地方就会压力剧增,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不是一个笑话。 “现在就只有平安京内部暂时无恙。”源晴织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上前用笔将地图上位于中央的平安京的方位圈了出来,然后四面八方的箭头都指向了它,“完全被包围了…像是一场咒灵潮,不过比那要可怕得多。” “我没有察觉到有咒力明显升高的迹象。”源赖光沉吟片刻后说道,“也就是说以现有的咒力,根本不可能会诞生出这么多咒灵来,如果说只是一地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有可能是什么特别的咒物的作用,但是各地不约而同…” 源赖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了一下地图,然后回头说道:“朔,各地出现咒灵的频次和时间先后是一样的吗?” “频次?”源宁冬疑惑地询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人为的话,就有关系了。”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他拿起一旁的情报,对着源赖光说道,“我来念。” 源赖光点了点头,取过笔站在了地图之前。 “胆泽城、春日神社、延历寺……胆泽城。”源满朔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念道,“伊势、摄津、伊豆……胆泽城。” 随着地图被一点一点标记出来,在场的人也逐渐发现了不同,或许可能分散在两年内所有事件中显得并不起眼,但在将其统计出来后,有几个地方却显得格外醒目。 整张地图都有点不能看,无数的圆圈分散在各处,却有数个地方被画得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图案和字迹,墨汁完全浸染了上去,似乎稍微再用点力就会被戳个洞。 “这些就是有问题的地方?”源江秀有些惊喜地说道。 不对,源满朔的表情却逐渐凝重了起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起身走到源赖光的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笔,然后抬手将这些地点连了起来。 “这是…”源赖光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看着地图上逐渐显现出来的咒纹阵图,手指一下子握紧,而他们所认为的唯一还没有受到影响的平安京…正是处于中心位置。 “这下麻烦大了。” 第545章 终末(二) “这绝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事情。”源满朔黑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的情绪平静得吓人, 但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一样,无端透露出一种恐怖来,“去查。是谁?是哪一方?所有出现在这些地方的相同的面孔、同一个势力的人, 全都给我查清楚。” “是,家主大人。” “佑柊, 你带人到这些地方去一趟,不够就从之前前去支援的人中抽调。”源满朔命令道, “不管是咒物还是人, 统统找出来, 如有阻拦的,不管是谁,先杀了再说。” “是…不过,家主大人。”源佑柊有些迟疑地说道,“如果将支援的人调走的话,会不会…” 在源佑柊——包括绝大多数源家人的眼中——那些所谓的咒术师家族都弱得可怜,家中最强的不过是一个一级咒术师,甚至有的连一级都没有, 能顶的上什么事?抽调走真的没有问题吗? “佑柊,谁家没有两个杀手锏或者是保命的手段?”源满朔漠然地说道,话里话外都充斥着血腥味,“告诉他们, 要么拼命给我将咒灵挡住, 争取一线生机,要么就在了结之后, 举族尽灭, 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敢于挑战源氏的权威。” “是!”源佑柊低头欠身, 眼瞳中闪过了一丝血光, 恭敬地应声道。 似乎是平静了太久,让所有人都忘记了源满朔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他们的眼前仿佛再度浮现出了当初血流成河的景象,而这次的阵仗明显要比藤原家的那次还要“盛大”。 “也就是说…他完全将那些人当做是弃子和炮灰了吗?”五条家长老的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惊惧,其实如果仔细想的话,他也能理解源满朔的做法,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感到脊背发凉。 “不是还留了一条活路吗?”禅院惠的表情十分平静,包括他身旁禅院甚尔无所谓和源晴织理所当然的表情,在无形中就将他们与其他人割裂开来。 “你管这叫‘活路’?!”禅院直毘人惊诧地看着禅院惠,他早已没有了试图想让这一代的“十影法”回归家族的念头,然而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不免有些惊悸,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一丝庆幸和失落混杂在一起的情绪:禅院惠…该不会又是一个禅院涉一吧? “前者是可能会死,后者是一定会死,选择前者…为什么不是一条活路?”禅院惠将奇怪的眼神投向了禅院直毘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浅薄”的问题来,“朔事后也会给补偿的。” 话虽是这么说的…不少人的大脑一时间混乱一片,他们一边觉得禅院惠话说的有道理,一边又隐隐觉得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误区…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佑柊?”一个源氏族人一只手拿着信函快速浏览着,另一只手抹掉了脸上的血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睛望向了一个方向,“胆泽城?” “发生了什么?”另一个人一挥手,一只咆哮着想要冲过来的咒灵被直接拍扁,像是一滩肉酱糊在了地上,“有新的命令?” “啊。”他手中的信函从边角开始灼烧,最后变成了一撮黑灰随风飘散,他转过头来说道,“我们要去一趟胆泽城了。” “那这里?” “不用管,交给他们就是。”说着,连一点犹豫都没有,转身就想要离开。 “等等!大人!您要去哪里?”一个中年人见状,赶忙喊道,“您不能走,凭我们的实力,根本无力挡住这些咒灵啊!” “挡不住也要挡。” “大人!您这是要送我们去死啊!”中年人眼前一黑,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了这样?源家来支援的人一走,以他们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挡住这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咒灵?要不干脆分批次偷偷地跑掉?虽然舍不得这么多年的积累,但总比丢了命强啊。 “我再说一遍。”似乎是察觉出了中年人的不满和心里的盘算,他的脚步停下,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个作为咒术师家族的族长的中年人,“挡不住也要挡,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违抗者,杀无赦。” “家主…”中年人的心猛地一颤,他瞪大了眼睛,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源氏家主是谁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以他的地位,显然连面见的资格都没有,“那位大人…”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一只咒灵刺出来的尾巴差点将他捅了个对穿,等他将这只咒灵解决掉之后,前来支援的源氏族人已经消失不见。中年人紧咬着牙,双目充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而浑身发抖,他大口喘着粗气,大脑嗡嗡作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可到最后却连丝毫想要反抗的心思都无法生出。 如果逃跑了的话… 不行不行不行!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源满朔恐怖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全身,压倒性地将咒灵所带来的压力碾成了粉末。他面色狰狞地望向了汹涌而来的咒灵,仿佛要将所有怒火和绝望都发泄到它们身上一样,额头上的青筋蹦跳着,然后身上浮现出了一抹血光,怒吼着朝着咒灵群冲了过去。 这还不仅仅是一例,如果从上方看去的话,能清晰地看到地图上所标记的重点方位,位于附近的“光点”脱离了原先所处的位置,向着目标汇聚,而原先处于僵持状态的双方,天平有一瞬间的偏移,然后就被突然爆发的力量强行压了过去。 “家主,我们真要这样做?”一个留着胡子的老人惊恐地说道,他的胡子已经被血污所染红,黏在一起,花白的头发一块红一块黑,像是刚从血泥里滚了一圈一样,都有点让人想象不出他原来的模样是什么样子。 “不然呢?”被询问的人脸色难看地说道,在源家来支援的人撤走的几个时辰内,他们的伤亡几乎呈倍数上升,这样下去别说是抵挡住了,怕不是今天之内就能全军覆没,“用的话最起码能死得慢一点,要是幸运,说不定能坚持到源家解决完这次的问题,你也知道那一位的手段,想想藤原家…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们何德何能能与藤原家进行比较?想当初藤原家被灭可是让还美滋滋地想着“左右逢源”的他们吓破了胆,从此之后源家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说到底,源家想要碾死他们,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要困难多少,甚至都用不着自己动手,有的是人愿意为之代劳,他们可是听到了源家传达下来的命令,难道还有人敢在这种地方唱反调不成? “再拖下去,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位家主决然地将压箱底的东西拿了出来,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使用这个东西的机会了,可现在…“去死吧,咒灵。” 像是一个不断膨胀放大的倒扣在地上的罩子,周围的咒灵瞬间被掀飞了出去,地面上被洗刷出了一片空白。他果断地将手中的东西甩开,后怕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凭空消失的血肉,然后抬头凝重地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的“光罩”:“等快要失效的时候,换下一个人过来。”希望能够坚持下来吧。 “这些家伙还算是有点用处。”源赖光简单地品评了两句,然后将手中的消息交给了源满朔,“果然是‘绝境’中才能爆发出来力量吗?” “不出所料。”源满朔随意地看了一眼,就将其放在一旁,算是暂且稳定住了,但想必时间也不会长,总得在绳索崩断之前找到解决办法才是。他唯一疑惑的一点是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摧毁平安京?这些地点连接起来所构成的阵图的作用,仅仅只是催化咒灵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的目的在?总觉得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 有种不好的预感。源满朔想起了几年前和两面宿傩有关咒灵的对话,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只不过现在才爆发了出来? “家主大人。”源江秀急匆匆地进门,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我们已经将所有都梳理了一遍,确实有一批相同背景的人在这些地方出没过。” “这么快?等等,什么叫做‘一批相同背景的人’?”难道还是成组织的不成?源满朔感觉事情与自己所猜测的出现了一些差池,他已经做足了要从无比繁杂的人群中一点一点将人找出来的准备,甚至都做好了找不到有用的线索的预案,而现在… “是,我们一开始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但是…”源江秀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也查了好几遍,可查来查去,有一个名字都是那样的刺目,连他们想要忽略都不行,“是平氏。” “你说什么?” 第546章 终末(三) 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源满朔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怎么又和平氏扯上关系了?平义盛你又在搞什么鬼?该不会是玩脱了吧? “你确定?” “不能完全下定结论,毕竟…”他完全想不出平氏会这么做的理由。源江秀迟疑了一下, 低声说道,“但目前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平氏一个。” “就算他们不是这次的罪魁祸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阴云浮上了源满朔的眼睛, 他几乎可以肯定平氏是被人坑了,如果说谁是最不想要看到出现现在这样的乱子的, 平义盛绝对是其中之一, 假如他发现了是自己闯下的祸, 这时候绝对登门来寻求解决办法了,他在这方面还是很能拉的下脸皮的,而像现在这样连半分动静都没有,八成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很好, 他就说最近怎么都没有什么事发生,原来是想要累积起来给他一个“惊喜”的啊! “赖光。” “朔。”源赖光上前一步, 眼中闪过了冰冷的寒芒。 “我们去问问平氏…”源满朔的手一抬, 柔月在空中闪过一道流光落入他的手中, “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等等,你们是何人?为何没有人通传…”一个靠近外门的平氏族人抬起头来,隐约看到了几个身影,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为什么没有接到门口的侍卫的禀报,就匆忙起身想要询问,结果等他看清来人之后, 他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表情僵硬地说道, “源大人?” “请问一下。”源满朔浅笑着问道, “平义盛在哪里?” “家主此时应该在茶室…”不对!他下意识地回答道,然而随风飘来的血腥气涌入他的鼻子,让他的后背一瞬间就被冷汗所浸湿,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应该会先接到来自源家的拜帖才对,再不济在对方到达门口的时候,也能得到消息才对,为什么直到对方进入了平家… “在茶室吗?”源满朔重复了一遍,手中的扇子在手心上轻敲了两下,然后无视了他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不紧不慢地从他的身旁走过。 “您…”他转身伸手想要拉住源满朔,但是下一秒,刀尖就从他的胸口穿胸而过,他甚至连提醒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源赖光平静地将刀抽出,鲜血沿着刀身滴落下来,落在地上开出了血花,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手隐蔽地挥动了一下,随着几声刀剑刺破肉身的声音响起,原本还有着些许声音的道路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抬脚追上了源满朔的步伐,茶室的门被轰然打开,平义盛的手一抖,差点将刚倒好的滚烫的茶水洒出来,他恼火地抬起头,刚想说话,就看到了源满朔逆着光的身影,阴影笼罩下来,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平家主,真是好雅兴啊。” “你…”平义盛惊愕地看着他,随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变,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平日喜爱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面色阴沉地说道,“源家主这是想要挑起战争吗?” “平家主何出此言?”源满朔似笑非笑地看着身体紧绷,明显只是知道他们闯进了平家,但却不知其中的根源的平义盛,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想要挑起战争的,不该是你们才对吗?” “…什么意思?”平义盛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源满朔在非必要的时候是不会说谎的,在一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中,意外的“诚实”,也就是说…“是有人做了什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 “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这么简单。”一摞纸张被甩到了平义盛的眼前,边角甚至沾染上了茶渍,平义盛的胸膛起伏了两下,皱着眉深深地看了源赖光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弯腰捡起了数目不少的写满了字迹的纸页,“平家主觉得眼熟吗?” 这是…平义盛一张一张翻过去,起先还没有什么反应,但越到后来他越感觉头皮发麻,源满朔是怎样将他们的行踪调查得这样清楚的?可这又和他所说的话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知道…” “这么说平家主是承认了?”源满朔歪了歪头,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黑色的眼睛中看不出一点情绪来,“承认你就是现在这个态势的始作俑者。” “等等!源家主!”平义盛一个激灵,只感觉一股凉气从自己的心底冒出,让他胳膊上都冒起了鸡皮疙瘩,他已经顾不得源满朔都做了些什么了,要是这顶帽子被直接扣在了他们的头上,就算平氏是什么三大氏族之一,他们也绝对讨不了好,“到底发生了什么?!” “引起咒灵大幅度增加的中心,正是你手中的这些位置。”源满朔看着平义盛难以置信的表情,轻缓地说道,“平家主不用摆出这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证据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怎么可能?不,我是说…”平义盛的手指在纸页上留下了深深的皱痕,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这个,可他们去这些地方是为了给齐河天皇找寻…齐河天皇? “源家主。”平义盛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看着源满朔,他张了张嘴,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好半天才声音嘶哑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一直在为齐河天皇四处搜寻药材的事情吗?”事情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一时间甚至连敬语都忘了用。 “你是说…”听到平义盛的话,连源满朔的动作都不由地为之一顿,如果真的是像平义盛所说的那样…不,凭齐河天皇的本事,他是没有能力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的,而这其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就十分显眼了: 医师永太。 “您是知道的,我没有必要做出这种事情来。”平义盛诚恳地说道,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尤其是一不小心就会像积木垮塌下来,将所有的一切毁于一旦——对他有什么好处吗?要知道他们平氏的大部分权力都存在于朝堂之上,这样做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住了吗?“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其他人混进来,他完全可以借助于此掩藏自己的行踪,然后暗下布置。” “很好。”源满朔手中的扇子发出了咯吱一声,他本来就不认为平义盛会是做出这一切的人,但他是真没想到,矛头会直接指向了皇宫之中,“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赖光,麻烦‘保护’一下平家主的安全,总要前去‘对峙’一下不是吗?” 源赖光轻轻瞟了平义盛一眼,表情看起来不可置否,不知道为什么,平义盛总有种源赖光可能巴不得他横死当场的感觉,他有心想要拒绝,但奈何现在形式比人强,而且仅凭他的这一番话,源满朔或许能分辨出其中的真实性,但这可不代表别人就能相信,再加上现在如果有人能够干掉他的话,那可就是真的死无对证了——假如将他换到那个位置(罪魁祸首)上,他肯定会这样想——所以平*武力值并不出众*义盛只能非常憋屈地同意了。 然而等他一出茶室的门,看到石板路缝隙中的、隐没在草丛中的鲜红时,他还是没忍住眼皮跳了跳,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前…话说你们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你近段时间见过天皇陛下吗?” “三天前还见过。”平义盛光想起来就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个笑话,尤其是被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的人耍得团团转,怎能不让他感到愤怒和耻辱呢?他阴沉着脸,冷笑着说道,“在他问起的时候,我还安慰说是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源满朔忍不住看了平义盛一眼,以他对平义盛的了解,这家伙绝对气炸了,这跟当面打脸有什么两样?但平义盛很快就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无论如何,被情绪所掌控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不堪入目”,源赖光眼中的嘲讽一闪而逝,淡淡地说道:“平家主可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源家主不准备说点什么吗?”平义盛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他什么时候被一个小辈这样嘲笑过?即使是源氏的下一任家主也不行。 “赖光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源满朔抬眼看着明明在阳光下却莫名的显现出一种阴霾的宫殿,头也不回地说道,“平家主该不会以为这里面就没有你的事了吧?” “我会彻查的。”平义盛的脸皮抽动了两下,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他的失职,这么长时间,他作为平氏的家主,居然没有发现半点的异样,是不是到了最后人尽皆知的时候,他才会发现自己被当作了挡箭牌?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来,“不管是谁在捣鬼,我都会给您一个交代。” 第547章 终末(四) “源大人?”一个侍女脚下一绊, 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的东西也飞了出去。她绝望地闭上了眼,重重地摔倒在地, 然而她完全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匆忙地爬起来连连致歉道,“万分抱歉!还请您恕罪。” “无事。”源满朔看着源赖光向前一步接住了向他飞过来的托盘,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将其交还到了侍女的手上, 不甚在意地问道, “天皇陛下所在何处?” “陛下在寝殿之中。”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源满朔的脸色, 然后松了口气,虽然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今日源满朔和平义盛会联袂而来,但这并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 她主动提出由自己代为通传,然而她刚走进寝殿不久, 就从里面传来了有些疑惑和慌乱的呼喊, “陛下?” 源满朔和源赖光对视了一眼, 然后一同看向了平义盛,平义盛的嘴角抽了抽,他强忍住内心中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暗骂着都说了他上次来这里是三天前,那时候还一切正常……是,他是在皇宫内有眼线, 但这么长时间一点端倪都没有, 谁知道这些人还能不能信任, 更别说他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好吗?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探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失礼了。”源满朔走进寝殿, 看着侍女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轻声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源大人。”侍女的眼前一亮,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声音急促地说道,“陛下不见了!” 不见了?源满朔的眸光一闪,正巧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是知道了行为已经暴露,还是说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样,不是齐河天皇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齐河天皇还有用,所以被带走了呢? “或许是自己离开的?” “这不可能。”还没等着侍女说话,平义盛就先行否决道,“陛下最近的行动不便,出行都需要有人搀扶,怎么会独自…”当他注意到源满朔的眼神之后,他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如果这一切不是装出来的话。” “而且我刚刚才见过陛下。”侍女紧接着说道,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点心和水果,表示这些是她刚送过去的,“东西也还在这里。” 也就是说才失踪了不久?源满朔这样想着,询问道:“今天为陛下治疗的人有来过吗?” “您是说永太医师?”侍女努力回想着,然后摇了摇头,“好像这两天都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他的住处和任职的地方在哪里?” “您是说陛下可能在永太医师那里吗?”侍女明显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带他们去到了永太平日里所待的地方。 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和其他没有什么不同的普通屋子,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没有什么人活动的气息。源赖光四下看了一眼,手指在桌面上拂过,然后看着指腹上的薄灰对着源满朔说道:“至少也有两三天了。” “我就说这家伙有问题。”平义盛理直气壮地说道,好像他之前的那些针对都有了能立得住脚的理由,“要是像我说的那样早点干掉他就好了。” 真不想理你。源满朔无言地想道,脸皮也是够厚的了,你当初针对永太不是因为他阻碍了你完全掌握齐河天皇吗?而且你确定这家伙让你们平氏挡在眼前、立于众矢之的不是因为“打击报复”? “几乎找不到咒力残秽。”源赖光蹙着眉说道,这下想要找到踪迹就麻烦了,“明显是被清理过了。” “我去和橘清恒封锁平安京。”平义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沉,他还是有点决断的,这个时候谁想要添乱怕不是嫌死得不够快,“谁都别想要离开。” “徒劳罢了。”源满朔摇了摇头,对于平义盛的行为并不看好,之前或许没有往这面想,但一旦发现了问题,所有的一切都会像抽丝剥茧一样展露在他的眼前,“永太原先是在广和法皇身边的是吗?” “是的,您的意思是…”平义盛一下子想到了广和法皇和齐河天皇身上相同的病症,他原先还以为是什么家族性的疾病,现在看来…“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就好像隐没在草丛中的毒蛇,你从它身边路过,它没有反应,用树枝去拨弄,它也没有反应,但只是没有注意的一瞬间,毒液就被注入了体内,平义盛不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为了复仇,忍辱负重几十年的故事,但现在这种…他还真没有见过:“他有什么目的?” “尚且还不清楚。”单独将平安京空出来,是有什么用意吗?源满朔的心中还从来没有过如此不安的时候,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但是表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就看佑柊那边有没有发现了。 同一时间。 “佑柊。”源海夕感觉心里发毛,手中捏紧了短剑,警惕地说道,“好像不太对。” 周围的环境与他们印象中的胆泽城并无太大的出入,街道上依旧有着行商背着箱子,叫卖着稀奇罕见的物件,偶尔还能看到两个小孩在他们眼前追逐着跑过,欢快地嬉闹着,看起来好似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如果… 这两个孩子已经以相同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表情和话语笑声在他们面前跑过一遍了呢? “你这个‘好像’还太保守了点。”这分明就是板上钉钉的有问题。源佑柊扯了扯嘴角,这要是正常的场景,他就去里奈那里经受一下“历练”,他示意身后对结界有造诣的人上前,分辨他们是不是陷入了结界抑或陷阱之中…该说还好没有直接遇到攻击吗? “类似于截取了一段时间内的片段循环播放。”检查的人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应该只是想要营造出一种这里没有受到影响的假象。” “有办法破解吗?” “除非能找到节点,不然会耗费大量的时间。”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除非能够制造出‘冲突’,来找到其中不和谐的地方。” “冲突?”源海夕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什么样的冲突?” “大概是足够对结界造成动摇?”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是一种暴力破解的方法,一般很少会用到。” “这么说的话…领域行吗?”源海夕的眼睛一亮,他们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源佑柊。 咦?源佑柊眨了眨眼,作为为数不多的拥有领域的人之一,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家主大人让他带队的原因,果然不愧是家主大人! 源佑柊一边这样崇敬地想道,一边双手在胸前组成了咒印:“[领域展开]——[滞寂枕梦]。” 无形的领域扩散开来,这些原本看起来鲜活的人影身上荡起了波纹,就好像一张张揉皱的纸,所有的声音中都掺杂了有些刺耳的杂音,动作也变得卡顿了起来,甚至有点像是鬼影在闪烁。 在领域延申到某个位置之后,所有的景象好像有一瞬暗淡了下来,源海夕心下了然,将咒力灌输进了手中的短剑,然后用力地朝着那个方位扔了过去。 随着一声清晰的碎裂声,源佑柊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先还算是和平的表象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灰暗而又恐怖的景象。 无数的人睁着眼睛倒在地上,面上还保持着在倒下的前一秒所流露出的表情,就好像是被线扯着的木偶,然后细线突然断裂,木偶掉落在地上,展现出各异的姿态的同时,也带来了超出常理的恐惧。 “这是?”源佑柊快步上前,在一个衣着整齐的男人眼前蹲下,表情凝重地快速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致命伤,身上只有突然倒下磕碰出的淤青,脸上甚至还挂着谄媚的笑容…就好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一样,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源佑柊已经做好了看到在咒灵的破坏下“尸横遍野”的场景的准备,但这种诡异的情况是他从没有想过的…难道是哪个特级咒灵?可是这个留下的咒力残秽… 在他的眼中,所有人的身上、地面、建筑甚至包括天空之中都流淌着紫黑色的雾气,几乎遮蔽了视野,如果单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源佑柊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但当他的身体接触到这些“雾气”的时候,那种阴冷与污秽几乎要渗透进他的骨缝中,充斥着彻头彻尾的不祥。 这绝不是什么所谓的“特级咒灵”那么简单。源佑柊起身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变成了这样…莫非被标记出来的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倒像是什么献祭或者仪式… “佑柊。”源海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源佑柊朝着她看去,只见她死死地咬着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在紫黑色的雾气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诡异,“出大问题了。” 第548章 终末(五) “你在说什么?”源佑柊蹙起眉, 朝着源海夕走了过去,“问题本来就很…”大。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源佑柊的喉咙里,他睁大眼睛看着屋舍内设立着的一个好似祭台一样的东西, 而上面摆放着的却不是常人所想象的类人的神像,而是没有半分人类模样的充满了诡异气息的蛇神像。 源海夕的手中还拽着一块白布,她深吸了一口气, 强忍住心中的惊骇解释道:“我一扯下白布看到的就是这个,如果没猜错的话…” “八岐大蛇!”源佑柊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他霍然抬起头, 看着那些流淌着的黑紫色的雾气一点一点地涌进了蛇身像中, 因为之前似乎无处不在的样子,他的感知居然被模糊掉了,“你们还有发现其他的吗?” “没。”“我这里没有异常。” 几声回复传进了源佑柊的耳朵,他的内心稍稍安定了些, 看着蛇神像自语道:“也就是说将这个破坏掉就可以了吧?” “这种情况还是小心一点为妙。”源海夕担心地说道。 “不过是一个塑像,要是继续放着它在这里才是一个麻烦。”源佑柊如此说道, 伸手拿起匕首就想要毁掉它, 然而当匕首刚刚触碰到蛇神像的那一刻, 他却突然眼前一黑,扭曲的画面不停地闪现,然后等他再度恢复知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怪石嶙峋地竖立在沙土上,随处可见燃烧着的紫色的火焰,却让人感不到丝毫的热意, 只能够感受到一阵幽冷之气。天空中一轮血色的月亮悬挂着, 原本皎洁的月光在此刻却只能让人想到流淌着的血水, 给本就阴暗的环境笼罩上了血腥的意味。 这是哪里?源佑柊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的后背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他的身体一滞,带着警惕缓缓地转过了头去。 他只看到了像是小山一样的黑影,他看着眼前不知是什么东西模糊地倒映着他的轮廓,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 触手所感受到的是一片冰凉,源佑柊谨慎地向着一个方向慢慢摸索,在摸到边缘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一痛,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所划破,但当他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源佑柊踉跄着后退,最后不得不压低重心,半跪在地上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发生了什……” !! 源佑柊的瞳孔紧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山体”摇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始移动,一簇紫色的火光在他身旁的怪石上猛烈地燃烧了起来,照亮了“山体”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截巨大的蛇躯,他所触碰到的正是那上面冰冷的鳞片,而且…他所以为的“山体”,只不过是它盘蜷起来的宽度,而真正的… 源佑柊屏息抬起头来,仿若遮天蔽日的阴影只能让人感受到对于庞然大物的恐惧,他的呼吸几近于静止地看着一个蛇头朝着他靠近,硕大的眼睛中,瞳孔放大又收缩成了一条竖线,牢牢锁定了源佑柊的身影。 “人类。”阴冷的声音在源佑柊的耳边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双眼睛中似乎出现了一点兴味,猩红分叉的舌头探出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隐隐在开合之间能看到森白的蛇牙,“你不是献给我的祭品。” 祭品?源佑柊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出现什么异样,看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八岐大蛇吞噬殆尽的,之前所遗留下来的种种疑惑,此时也有了结论。 “你也想要献上你的灵魂换取什么吗?” “我的灵魂…” 源佑柊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手心,带来轻微的疼痛,不行,先不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料想也跟那个蛇身像有关——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仅仅只是一会工夫,他都感觉自己的肢体有些麻木,一股虚弱无力不停地冲击着他的理智,他面对八岐大蛇毫无反抗之力,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必须得将消息带给家主,这样事情或许还有能够挽回的余地… 源佑柊的心跳加速,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到自己的手上,刚才他的手应该是触碰到了蛇鳞的边缘,但却只感觉到痛感,而不见淌血,也就是有可能他并不是真实出现在这里的…那就赌一把! “只属于家主大人!” 源佑柊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的薄弱部位狠狠地一拍,随着碎裂声音的响起,他仰头倒下,然后身影虚幻了起来,在原地消失不见。 “有趣。”八岐大蛇并未将一个小虫子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那个看起来谦卑但实则傲慢至极的家伙的计划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可惜现在已经迟了,“让我看看你们还能做出怎样的挣扎吧。” “噗…咳咳…”源海夕只看到源佑柊的动作僵立了一瞬,然后如遭雷击一般身体晃了两下,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随着一口血喷出,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但依旧目光坚定地伸出手将蛇神像用力打落在地。 “佑柊!”源海夕大惊失色,她上前扶住了源佑柊的胳膊,视线瞬间锁定在了落在地上的破碎掉的蛇神像上,“是这个的原因?发生了什么?” 源佑柊只感觉头痛欲裂,就像是有人将自己的脑袋劈成了两半,并且不断地在里面搅弄着,他深呼吸着想要镇定情绪,刚想说话,双眼却死死地盯在了破碎的蛇神像上,然后快速向四周确认了一遍:“为什么没有一点变化?” 在源佑柊的眼中,紫黑色的雾气依旧在缓缓流转,好似在嘲笑他所做的无用功,破坏掉蛇神像对此好像压根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源佑柊咬着牙,冷汗从他的额头淌下,浸透了他的衣服,他的手指握紧,然后一砸在了地上。 “佑柊?” “海夕,传信给家主大人。”源佑柊忍着晕眩,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人在祭祀八岐大蛇,如果所料没错的话,八岐大蛇将要破封了。” “你说什么?!” “八岐大蛇?”源满朔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墙上的地图之前,定定地看了两秒,手指在地图上标定的地点上拂过,“以人祀血食来让八岐大蛇恢复力量,同时借此来损毁封印吗?”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咒灵的大量激增也是因为死去的人心有不甘的怨憎,以及从损毁的封印中泄露出来的负面的咒力,包括特意将平安京这个“空白”之地利于中央,除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之外…源满朔能够想到那样的景象:黑紫色几乎实质化得能让所有人看到的咒力,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平安京,然后八岐大蛇会从平安京破封而出,到那时…… 可他依旧不明白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他真的只是想要看到人间炼狱的景象?源满朔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先不说永太内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就单看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并不像是如此疯狂得不计后果的人…还是说他有什么后手呢? “已经阻止不了了吗?”源赖光的眉头紧锁,他们并没有见过八岐大蛇的真容,对其的了解也都是通过传说和各种记载,他们唯一与八岐大蛇有关系的地方就是每隔十年的时间都会由天元去加固八岐大蛇的封印,而迄今为止还从未出过错,这也是他们一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的原因。今年恰好是应该去加固封印的年份,只是时间还没到,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要做好对付八岐大蛇的准备了。 “如果发现的够早说不定可以,可是看佑柊在破除蛇神像后毫无变化的状态…”源满朔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在平安京…要通知其他人撤离吗?” “外面现在也安全不到哪里去…这样,尽量让他们远离平安京的中心,我得去向天元求证一下。”源满朔按揉了一下太阳穴,他也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对了,晴织,去帮我向两面宿傩递一个口信,就说…有没有兴趣亲手干掉一尊‘神明’…晴织?” 源晴织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蹙了蹙眉,心想自己最近怎么总是觉得这么疲乏?还总是听到些杂乱的声音?但他只当是自己没有休息好,低头恭敬地说道:“是,家主大人。” 一条若有若无的黑线从他的后颈掠过,然后消散不见,源满朔若有所觉地看了他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是关切地说道:“如果累了就稍做休息吧,接下来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不,家主大人。”源晴织果断地说道,“只是一点小问题,无伤大雅。” 希望你不是逞强。源满朔无奈地看着他,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墙上的地图,定定地看着出神,心中逐渐泛起了担忧的情绪来。 时间可不多了。 第549章 终末(六) “八岐大蛇?!”跟源满朔同步知道八岐大蛇存在的庵歌姬失声喊了出来, 虽然知道平安时代妖魔鬼怪扎堆,但一下子快进到“神话降临”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这怎么看都不止是特级能形容的吧?” 虽然很想赞同你,但这个“不止是特级”怎么听起来这么不是滋味呢?一众面对特级都要死要活的家伙对视了一眼, 互相之间都能够体会到对方的心梗, 如果是他们在这种场合…能算得上是炮灰吗? “所以说永太的目的就是放出八岐大蛇?”五条家一个相对较为年轻的族人平静——或者更应该用木然来形容——地说道, 他已经摆不出什么表情了, 反正无论那一个对他们来说, 都跟灾难没有什么两样, 区别只在于是什么样的死法, 更何况他们的家主还在这里呢,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索性他也不在意了, 就当做是长见识好了。 而五条家不少人显然也与他有相同的想法,一时间,在五条家长老跳动的眼皮下,他身后的诸人莫名表现出了一种“咸鱼”的气息, 充满了得过且过。 五条家:摆烂, 就是摆烂! 五条家的长老在禅院直毘人和加茂家的长老投来的怪异眼神中, 恨不得将身后的小兔崽子们揍上一顿, 但现在他也只能抽搐着嘴角,勉强摆出了一副镇定的面容,接着说道:“料想应该是这么回事…但是此事竟与天元大人有关?是那个永太偷走了封印八岐大蛇的术法吗?” 五条家的长老并没有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转换了自己的看法和态度, 要是按照以往, 在他听到源满朔说出“去向天元求证一下”这样的话时, 绝对会怒斥出声, 指责源满朔怎么会怀疑天元大人,但是现在,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类似于“天元大人会不会被欺骗了”这样的想法,好像下意识的就相信了源满朔的话,默认了他的正确性,要知道实际上那可是他们的敌人啊! 两面宿傩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出声,他好似对此早有预料,说到底源满朔那家伙其实挺“魔性”的,很少有人能在与他相处一段时间过后,还能保持着原有的态度:不管是恐惧还是崇敬,好像很容易走向一个极端…这些家伙在一切结束之后,真的还能够提起与源作对的勇气吗? “我觉得有可能,之前不是说永太至少从广和法皇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吗?那怎么说也谋划了十年以上,这中间说不定发生了什么,才让永太拿到了八岐大蛇的封印法,来进行反向的破解。”禅院直毘人觉得这个的可能性很大,不然永太是凭什么做到解开八岐大蛇的封印的呢? “晴明阁下,您还在吗?”禅院惠呼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想来是不在这里,然后他转头看向了源晴织,有些疑惑地问道,“晴织叔叔,那个永太…” “抱歉。”源晴织摇了摇头,打断了禅院惠的话,他知道禅院惠想要问什么,但他的记忆模糊不清,想来是帮不上忙——或者说他知道永太这个人,也知道他是罪魁祸首,但是对于他是怎样做到的,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半点印象都没有。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在看到永太的时候,从心底冒出的彻头彻尾的厌恶与自我厌弃,他将其归结为对幕后黑手的痛恨和自己没能起到什么作用的自责,“我对此并无印象。” “重点难道不是他们要打起来了吗?”钉崎野蔷薇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说道,“想想看,源满朔、安倍晴明、麻仓叶王…再加上个两面宿傩,与八岐大蛇…” 她的拳头在眼前碰撞了一下,嘴里发出“呯”的一声,脸上带着好像世界就要毁灭了一般的生无可恋:“平安京真的不会炸吗?” 好问题,问就是他们也不知道。众人被提醒到了,他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嘴角一抽:平安京可真是多灾多难…仔细想想,平安京的修缮工作好像一直都没停过?这下可好,八成可以直接进行重建了。 而某些人已经明显意识到了些什么,结合安倍晴明的话以及朔是追逐八岐大蛇而来的情况,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可能就是终末了,所以他们也没有心情发表自己的想法互相讽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禅院甚尔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张开又握紧,他感觉周围在这一刻安静极了,他就好像发呆一样看着源满朔,甚至在那一瞬间都没有诞生出什么额外的想法来。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吗?禅院甚尔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想着这只是过去,朔现在还好好的,可如果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的话,他就不会一遍一遍地经受折磨。 他发过誓,他绝对不会让朔死在他的前面,即使作为源满朔的他,从未认识一个叫做“禅院甚尔”的人,可是……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唯独能做到的也只有等待,这是多么让他感到无力的事情? 禅院甚尔咬紧牙,像是负了伤的凶兽,不甘心地看着源满朔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禅院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力,但他罕见的什么都没说,或许这就是他对于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父亲微末的一点温柔…或许也带着一点感同身受也说不定。 结界像帘子一样在源满朔的眼前拉开,就好像在殷勤地让开道路一般,天元的结界对他来说不成任何的问题,毕竟保护天元的结界本身就是源家所设立的,难道还能把他阻拦在外不成? 越往下就变得越温暖,还能看到些许绿植攀附在道路两边,源满朔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块空地,慢慢地伸出手去,眼前的空气一阵波动,显露出真实的场景来。 一棵巨大的树木矗立在他的眼前,绿意葱葱,一看就是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历史,充斥着一种沧桑之感。而源满朔并未在意,只是用一种习以为常的态度走到侧面,用手拨开藤蔓,露出隐藏着的一扇木门来,然后缓缓拉开。 一个青年人坐在树桩上,好像是在发呆,听到声响,他慢吞吞地转过头,好像早就知道源满朔的到来一样,慢悠悠地打了声招呼:“朔君,满仲君怎么没来?有段时间没见了。” “…现在我是源氏的家主。”源满朔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是吗?真是遗憾。”青年…不,或者该说是天元语速极慢地说道,匮乏的面部表情让人很难看出他的情绪究竟是怎样,“时间过得真快。” “或许对你来说确实如此…不说这个了,你是否知道八岐大蛇即将破封一事?” “我只是在近期感受到了封印有异动。”天元模糊地说道,他对于时间的感知与常人不太一样,很难知道他口中的近期具体指的是什么时间,“我还没来得及通知给你们。” 这个时间观念…等你通知估计平安京都已经毁了大半了。源满朔无言地看着天元,真是跟他小时候被源满仲带过来时所看到的压根就没有一点变化,但或许也只有这种模糊了时间的状态,才能够耐得住漫长的寂寞吧:“至少从十数年前就开始准备这件事了,当真没有一点发现?” “如果只有非常微小的动静的话,是不会引起我的注意的。”天元平静地回答道,他对所有的结界都进行着增幅,而结界因为人员的进出时刻都会产生波动,所以封印上那点细微的异动根本无法引起他的关注。 “你见过那个叫永太的人吗?”能用十多年的时间来完成布局,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需要大量的准备,另一方面也不排除他知道只要一点一点地进行推进,就不会引起天元的注意,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知道破解封印的方法的? “并没有。”天元回忆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朔君,不一定非要通过我。”言下之意是如果有比较诡异的术式的话,说不定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现在还能够加固封印吗?”源满朔有些头疼,他对天元的回答没报什么希望,这下看来除了硬碰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果不其然,天元直截了当地表示现在已经无法阻止了,就算加固也只是能争取一点时间…真是没有一个好消息。 源满朔吸气吐气,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努力平心静气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天元的眼神悠远,好像注视到了不知名的虚空,半晌后缓缓地说道:“按照你们的时间计算…三天?”话语中带着稍许的不确定,然后补充道,“只要有了一个‘缺口’,速度就会越来越快,可能时间还会更短。” “最多三天吗?”源满朔低声说道,得先将平安京清空,那群贵族公卿得到消息绝对跑得比谁都快,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数量众多的平民,让平氏和橘氏去协调吧,“希望能来得及。” 第550章 终末(七) “已经发现了吗?虽然本来也没想着能瞒多长时间, 但果然不愧是那一位啊。”永太坐在椅子上悠然地说道,表情中居然透露出了两分欣喜,好像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羂索站在一旁,似乎是有些疑惑, 一直以来永太所表现出的都是兢兢业业地为了八岐大蛇的复苏而努力, 谋划了这么长时间, 不惜以成百上千条人命来帮助八岐大蛇破除封印, 他也产生了类似于“永太是八岐大蛇虔诚的信徒”的想法。 结果到了现在这一步, 一切都已经无法转圜, 本来只要静静地等待八岐大蛇破封就好了, 可永太好像还在做着一些格外的事情,虽说在面对八岐大蛇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一种恭敬的态度,但在他看来, 永太的种种行为都充满了违和感,羂索看着永太丝毫不以为然,甚至还透露出两分理所当然的表情,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永太…真实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让八岐大蛇重临于世吗? “你在想什么?”羂索的心头一惊, 一抬头就看到永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 想着他们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是合作伙伴,自己也帮了他那么多,虽然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思不纯,但如今也还没有翻脸, 所以旁敲侧击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便委婉地问道, “您还有‘预备’的计划吗?” 顾忌到身后的蛇神像, 所以他并没有说的很明白,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就只是在询问如果出现了什么差错,有没有第二套方案,而他实际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相信永太能够明白。 “放心,八岐大蛇大人此时正在‘消化’聚集力量呢。”永太的脸上露出了奇妙的笑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的降临。” 神?这样表忠心的话,不是跟前半句互相矛盾了吗?不,不对,他好像理解错了一点,谁说这个“神”指的是八岐大蛇了?羂索的眸光一闪,一边觉得有些荒谬,一边又觉得以永太的性格,不至于说出这种谎话来…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吗? 要知道虽然八岐大蛇被称之为“神”,但那不过是因为世人畏惧它的力量,认为它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所以将它认作是邪神,但实际本质上仍然是咒灵,而永太口中的“神”…可是至今他们发现的所谓的“神明”——包括各大神宫神社在内——都只是虚构出来用以愚民的手段罢了,他又是从哪里发现得知的? “我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我也期待了很久。”永太紧紧地交握着双手,眼中冒出了燃烧着的火光,就好像已经看到了终点的路标,所以他也不介意多说一点,“不枉费我一遍一遍确认了这么多次,几乎搭上了我的所有,很快…” 羂索心惊地看着永太的表情扭曲,就好像一个已经孤注一掷的疯子,为了达成目标,可以抛弃掉所有的一切:“这个世界终将迎来它的统治者!” 这个家伙…羂索胆战心惊地想着,虽然他不知道永太具体都干了什么,但通过他所透露出的信息,他大致能够猜出永太是想要用八岐大蛇来吸引“神明”的降临?好,就按神明确实是存在的为前提,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操控“神明”的行动?要是一旦事情根本就不是像他所计划的那样呢? “我自然会确保万无一失。”永太接收到了羂索质疑的眼神,但他只是不以为意地冲着羂索说道,“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离开平安京。” “…为什么?”羂索眯起了眼,一直以来好似“从令如流”的他此刻也在暗处露出了獠牙,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注视着永太,似真似假地抱怨道,“这么快就要丢弃掉你的‘伙伴’了吗?”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永太轻柔地说道,说出的话却摆明了他的不信任,“已经到了最后,总得排除一切不稳定因素不是吗?” 其实永太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干脆干掉羂索,但是平安京现在正处于紧绷状态,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有可能引起注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而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想要清理掉这家伙就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了:“能那样完美地完成在各地布置蛇身像的任务,想必也不会被人发现吧?” 羂索用手触碰了一下头上的缝合线,意味不明地看着永太说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都说出去?” “你会吗?”永太这样问道,实则内心中充满了笃定,以羂索的性格——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家伙以前是遭受了怎样的挫折,变得如此小心——是绝对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而羂索也确实是这样想的,自从他仗着自己的术式能够更换身体,偷偷地靠近了源满朔和两面宿傩的战场,结果差点被“余波”弄死之后,他就变得分外“小心”起来:谁也不知道永太还有多少的底牌,一个弄不好,他就可能变得举世皆敌…算了,退出平安京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远离了战场的中心,只要能够保全性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既然这样,那就祝您能够得偿所愿了。”羂索恢复了表面的温和,看似恭敬地朝着永太施了一礼,然后缓缓地退出了屋子,迅速不见了踪影。 永太注视着八岐大蛇的神像,表情就像是被刻在了脸上,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看上去让人莫名的生出了恐惧,然后慢慢地低笑出声。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略胜一筹。” 不仅仅是他和羂索,他和八岐大蛇也是如此,八岐大蛇要利用他破除封印,他也要利用八岐大蛇来达成他的目的,而八岐大蛇未必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纯,只不过出于对自己的自负,所以一直用着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他的所作所为,如果它真的毁灭了平安京,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冒犯了它的自己了吧? 可惜,他是不会给它这个机会的。 永太缓缓地将目光从蛇身像上移开,看向了里面的房间,昏迷中的齐河天皇身上萦绕着黑气,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嘴里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呓语,看起来就只有一息尚存。 “这样可不行。”永太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捏住了他的鼻子,迫使他张开嘴,然后将一旁的颜色诡异的液体灌了进去,“你还有用呢,总得撑到那个时候才行。” “我记得齐河天皇对你不错吧?”蛇身像上闪过了一道幽深的光芒,然后八岐大蛇饶有兴趣的声音冒了出来,“你们人类不是都会为情感所困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永太看着齐河天皇的脸上多出了一份血色,苦恼地说道,“谁叫您比较重要呢?如果没有齐河天皇在这里挡着的话,反噬的影响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齐河天皇的作用并不只是用以让平氏去搜集草药,借机布置好一切这么简单,还有一个原因是,镇压八岐大蛇的封印上带有着强烈的诅咒,而这个诅咒针对的是想要解除封印的人的。 而永太自然是不能让这个麻烦纠缠上自己,他早年也曾蛊惑了几个人去帮他试探封印,但仅是在第一步就纷纷遭受了诅咒而死,所以他就将主意打在了自称是天照大神的后裔的皇室的身上。 即使知道这只是自夸,是为了确立自己崇高的地位所假借的名头,但说的多了,信的人多了,他们也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两分“神力”,而这点力量并不会带给他们多么强大的实力,所能做到的就只是不容易被诅咒所影响,其中天皇尤甚,而在永太看来,这不就是绝好的工具人吗? 而唯一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才能让天皇主动去完成这件事呢?(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与八岐大蛇相关) 永太最开始在广和法皇身边是用“长寿”来进行诱惑,广和法皇当时长期处于生病状态,半信半疑地相信了,在尝试了一下后,他狂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确实是康健了一些,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将永太提为了专门为他服务的医师,但这一切不过是在最初他体内的“神力”与诅咒产生剧烈冲突时,被激活而产生的错觉。 可惜在他觉得这样太慢,想要加快速度的时候,猛增的诅咒一下子就将广和法皇弄死了,于是永太在短暂地惋惜了一下之后,跑到了齐河天皇的身边。这下他可不敢着急了,毕竟齐河天皇最大的孩子还在襁褓之内,要是一旦再弄死了,想要等下一个工具长成,就还要等上十几年的时间。 于是他就不紧不慢地用齐河天皇来承载封印破除的反噬,到达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直到两年前,他感觉是时候了,就鼓动了齐河天皇说出了命令,但实则他的身上带着八岐大蛇的力量,变相的将所有的因果都甩到了齐河天皇的头上,这样一来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八岐大蛇阴冷的笑声回荡在了永太的耳边:“假仁假义。”不知是在说永太对齐河天皇还是对它。 “您谬赞了。”永太低下头,微笑着接下了八岐大蛇的“赞美”,“我期待着您降临平安京的那一天。” “我也同样期待着。” 第551章 终末(八) “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了?”安倍晴明看着一片肃穆, 所有人都来去匆匆的源家,感觉藤原家被灭与之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源家也是要撤离的吧?” “是,面对八岐大蛇的话, 如果实力没有达到那条线, 太多人也没用。”源满朔平静地说道。 “这个咒力还真令人不安。”安倍晴明抬头看着天空, 若有若无的紫黑色的雾气浮在上空, 让天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首次不用怎么解释,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大事了。” “虽然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麻仓叶王半是无奈半是叹气地摇了摇头, “这样也算是见证传说了吧?” “这种传说还是少点的好。”安倍晴明脸一垮腰一折,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地说道,“天元大人怎么说?” 源满朔简略地将他与天元的对话告诉了两人, 然后补充道:“我们已经和天元一同设立了一个大结界,作用范围是整个平安京,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了。”安倍晴明估算了一下,如果他们火力全开的话, 再强的结界估计也撑不了几分钟, 尤其是当源满朔的领域展开之后, “总而言之, 是要将战场锁定在平安京之内是吧?” “另外迁移战场的话,对周边的影响就太大了。”源满朔淡定地说道,“反正八岐大蛇从平安京破封,到时候也得塌上一半, 与其这样, 干脆就全塌了吧。”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带走了, 剩下的这些重建起来也不算麻烦, 到时候说不定都不打算回来,找个地方另选新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朔君,你是真没把那些涕泗横流地求你保住他们的家产的贵族公卿放在心上啊。安倍晴明的眼神飘了一下,心想这还真是源满朔的作风,然后严肃地询问道:“除了我们之外参战的还有谁?” “晴织会留下,还有御三家的家主。”其实赖光也是不想走的。源满朔还能想起源赖光当时的表情,可是一旦…源家可没有其他能够担得起家主之位的人了,为了以防万一,这次就请原谅我吧。 “足够了…等等,不对,禅院涉一是不是没有子嗣来着?”安倍晴明有些诧异地问道,他知道五条崇有了继承人,加茂苍斗的孩子也在几年前出生,只有禅院涉一…要知道禅院家主一脉的除了他自己以外,可是被他全都清理干净了,“禅院家能允许吗?” “这个…” “八岐大蛇?魔虚罗总能当个肉盾吧?”禅院涉一摩挲着下巴,然后右手一敲手心,兴致勃勃地说道,“虽说是最强式神,但我还从来都没有召唤出来过,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这次正好试一下强度。” “…他是这么说的。”源满朔复述了一遍,他不需要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因为看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空白的表情就知道这是一种多么奇诡的思路,“而且禅院家根本也阻止不了他。” “从没召唤过…”安倍晴明即使对禅院涉一的性格有几分了解,此时也是一脸的茫然,“他能控制得了吗?” “我也问了相同的问题,涉一君的回复是,有八岐大蛇在,魔虚罗总不会先来打他的…吧?”源满朔将禅院涉一不确定而又满不在乎的语气模仿了个惟妙惟肖,安倍晴明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缓缓地发出了来自于心底的质问,“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晴明阁下,我觉得你没资格说别人。”麻仓叶王沉吟片刻,然后在安倍晴明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对你的认知有待提高。” “…我在正事上还是很靠谱的!”安倍晴明表示不服,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源满朔,希望能找到支持者,“朔君,你说是不是?” “伯仲之间吧。”源满朔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得出了如下的结论,“单纯从给我添麻烦这一方面来看的话。” “朔君!” 气氛似乎是放松了一点,麻仓叶王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他的表情一顿,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让他戒备的咒力,手中捏紧了扇子,接着说道:“您还没有说完吧?” “自然,还有一个麻烦的家伙。”源满朔慢吞吞地转过头去,看到两面宿傩很有闲情逸致地看着金鱼跃出溪水,溅出的水花打湿了被硕大的花朵压弯了腰肢的茎叶,无奈地叹了口气,“宿傩,来的可真够晚的。” “成群的蚂蚁搬家离巢可是一件罕见的事情。”两面宿傩无所谓地说道,他的目光从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身上掠过,没怎么在意地落在了源满朔的身上,“源,你还真能一如既往地带来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并不想要遇到你口中‘有意思’的事情。”反正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事。源满朔看了看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动作上的排斥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该说还好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他们能互相配合吗?不然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发展成大混战了。 “弑神吗?正合我的心意,我还没有尝过神明的血肉是什么滋味呢。”两面宿傩的手拢在袖子里,顶着麻仓叶王自看到他的装束后就不怎么友好的眼神施施然地走过来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喝了一口后,嫌弃地推到了一边,他能尝出来这是好茶,不过是不喜欢罢了。 “不过八岐大蛇应该算是咒灵吧?”源满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看着两面宿傩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物种,“宿傩你连咒灵都能消化吗?” 好问题,朔君。麻仓叶王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不得不说,有时候经过源满朔思考过后的东西,总是有那么一点奇怪,但仔细想去好像又没有什么问题。麻仓叶王看着头上爆出青筋的两面宿傩,心里想着要不是现在的重点是八岐大蛇,他真希望两面宿傩能给气出个好歹来,但即便如此他也难以掩盖自己的幸灾乐祸。 “不如你来试试好了。”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居然没有反驳什么,然后不怀好意地说道,“咒灵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源满朔在安倍晴明惊恐的眼神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既然咒力是来源于自身,那么本质上其实是一种东西形成的诅咒是不是可以拿来补充咒力?只需要留下可以被接纳的部分…” “朔君!你别被两面宿傩带跑了啊!”安倍晴明痛心疾首,除非有着相关的术式,否则咒灵的“毒性”压根就不是人体能够承受的,源满朔的想法表面看上去是能说得通的,但是其实能被接纳的部分几乎等同于没有,过程也特别繁琐,完全是得不偿失。 “哈?这不是他先提出来的吗?”两面宿傩挑了挑眉,随后意识到了什么,恶劣地勾起了嘴角,“你们该不会以为这家伙是认真的吧?” 哎?安倍晴明的动作一僵,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源满朔眨了眨眼,缓缓地躲避开了他的目光,安倍晴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归了他优雅从容的大阴阳师的形象,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在暗地里向源满朔投去了谴责的眼神。 麻仓叶王沉默地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但是看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就知道他是在笑,好半天才在安倍晴明变得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中恢复了说正事的状态,他咳嗽了一声,姿态端正地向着源满朔确认道:“朔君,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似乎是因为连锁反应,封印破除的速度要比预计的快得多。”这种感觉完全不亚于身边围满了定时炸弹,危险的警报一直在响,感知越是敏锐的人就越是难以放松下来,“应该会提前到明天。” 麻仓叶王的心沉了一下,这样的话有些手段他就来不及布置,事情发酵得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有关八岐大蛇的情报也少得可怜…只能见招拆招了吗? “晴明君,来卜一卦吧。”源满朔忽然说道。 正在沉思之中的安倍晴明听到源满朔的话,抬起头来看着源满朔:“这个时候不怕卜到不好的结果吗?” “不过是八岐大蛇。”源满朔平静地说道,“我们是不会输的。”即使命运决定要输,我也会将其扭转过来的。 “这样说我还真的拒绝不了。”安倍晴明的手中出现了竹简,咒力蔓延其上,霎时间一簇火焰冒出,在上面留下了焦痕,他轻轻吹了口气,然后看着上面的痕迹,脸上露出了笑意:“看来会是一个好的结果。” “既然如此,大家就好好休息吧,另外三位会在明天早晨的时候到来。”源满朔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不要想得太多了,晴明君也是。” 安倍晴明在所有人都走后,脸上缓缓收敛了所有的表情,他的手指动了动,袖子中出现了另一枚竹简。他沉默地注视着上面占卜出的结果,很明显上面的焦痕与之前所拿出的那一枚并不一致,捏着竹简的骨节都有些发白。 朔君,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什么吧?安倍晴明回想着源满朔离开时的表情和话语,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样的结果…你让我怎么可能不想太多呢? 第552章 终末(九) “这个天气…”禅院涉一将手搭在额前, 向着四周张望着,“看起来就很不祥啊。” “少说两句吧, 涉一君。”加茂苍斗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真的不想在面对八岐大蛇之前,还要解决一场内部的争端,你给我稍微看一眼崇君的脸色啊! 明明是白天, 但是天空却是一片昏暗与阴沉,弥散在空气中的咒力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连吹过来的风好似都带上了刺骨的寒意,本应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也耸拉着脑袋, 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我也没说错。”禅院涉一耸了耸肩, 然后用脚用力地跺了一下地面, 带着两分好奇地说道, “你说它是会从我们的脚底下钻出来吗?” …叫你这么一说, 怎么感觉八岐大蛇这么没有排面啊?加茂苍斗默默地看着禅院涉一, 在这个时候,他唯一能感叹的就是禅院涉一的心态真好,就是…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呢? “八岐大蛇并不是被封印在平安京,只不过它选择了在平安京破封降临。”源满朔一边感受着不断攀升的咒力,一边随口解释道,从源佑柊的形容来看,虽然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但也能够看出八岐大蛇的强大…可惜给予的准备时间还是太少了。 “朔君, 您不必跟他解释。”五条崇的脸色已经不是一个难看可以形容的了, 他紧紧地握着拳, 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他就是单纯闲的没事干。” “虽然昨天是在说笑。”麻仓叶王的目光从禅院涉一的身上移走,肯定地说道,“但现在我真的觉得晴明阁下你和他有一定的相似性。” “…这个话题能不能过去了?”安倍晴明用手捂住了脸,他感觉自己从昨天到今天已经快被扎成了刺猬,而主要的攻击完全来自于两个人:源满朔和麻仓叶王。 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他们怎么这么镇定?”还有心情开玩笑?钉崎野蔷薇一会用手撩撩头发,一会捏捏耳垂,一看就是十分的焦躁不安,好像很想出去跑上两圈,发泄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再说在平安时代,他们遇到的突发情况也少不了,只不过这次格外严重罢了。”五条悟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弄得我也有点紧张了。” “你那是兴奋吧?”夏油杰瞟了他一眼,他其实对此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在想到之后他们也有八成可能要面对八岐大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让咒灵操术收服八岐大蛇呢? “来了。”清晰的龟裂破碎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汹涌的紫黑色的雾气升腾而起,如果拉高拉远从上方看去,能够看到咒力的潮汐从各地汹涌而来,最后全部汇聚到平安京,在顷刻间地动山摇。 地面的碎石尘土扬起又落下,房屋倒塌,恐怖的气浪向着四周排开,众人眼前的光线在一瞬间暗沉了下来,天空和云朵也仿佛被染上了不祥的颜色。云层低垂着向着地面压了过来,隐隐能够看到其中游动的庞大的蛇影,伴随着阴冷的气息和邪异的让人听起来不舒服的笑声,八颗周围萦绕着漂浮着的紫色火焰的头颅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之前是不是没说过有这么大?”禅院涉一仰起头,情不自禁地说道,“好像有点过分了。” “闭嘴!”五条崇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要不让八岐大蛇先把这家伙吃了算了,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起到点效用。 “人间。”八岐大蛇的瞳孔凝成一条竖线,“已经很久不见了。” “既然已经很久不见,那就干脆不要回来好了。”源满朔平静地看着八岐大蛇,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人类需要‘神’的引领。”八岐大蛇的一个脑袋缓缓降低靠近了源满朔,源晴织身体紧绷,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长/枪,而源满朔只是平静地任由八岐大蛇的阴影将他笼罩,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它在吐着信子的时候,从嘴中呼出的毒风,“可他们竟敢忤逆‘神’的旨意,妄图以蝼蚁之身摆脱宿命,所以他们能够得到的就只有毁灭。” “你自认为是‘神’?”源满朔轻笑着说道,“非要这样说的话倒也不算错,可如果连自己也认不清自己的本质的话,那还真是悲哀。” “哼,悲哀?人类只需要为自己而感到悲哀。”八岐大蛇绕着源满朔打量了一圈,忽然饶有兴致地说道,“我知道你,那些人类的哀嚎中总会有你的身影,包括那家伙也对你抱有一种古怪的‘尊敬’,真是有趣。人类的生命就如同花期一般短暂,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祭祀,我可以赐予给你永恒的生命,你们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你意下如何?” “承蒙厚爱,可惜我还有想要见到的人。”源满朔展开了手中的扇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道,“也只想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看来人类依旧是这样愚蠢。” “唰!” 一道斩击落在了八岐大蛇的身上,鳞片破碎掉落在地面,瞬间燃起了紫黑色的火焰。空气中安静了一秒,源满朔和八岐大蛇同时向着身旁看去,只见两面宿傩抱着臂,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聊完没有?” “宿傩,你真是…”源满朔无奈扶额,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秒,紫黑色的火焰就从暴怒的八岐大蛇的嘴中喷出,在他原先所处的位置猛烈燃烧了起来。 “好歹说上一声。”禅院涉一向身侧一个翻滚,躲开了向他扫过来的尾巴,然后他就见八岐大蛇其中一个脑袋对准了他的方向,嘴中隐隐冒出了紫色的火光,没有灼热的感觉,但他却隐隐好像听到了无数人的哀嚎,“要是被击中可不妙了。” “[赤缚]!”血色在空中绽开,化为了绳索捆缚住了八岐大蛇的嘴,禅院涉一手一合召唤出了[鵺],带着他飞上高空,下一刻,血色的绳子就寸寸断裂,火焰如同龙卷,咆哮着喷出,点燃了所有的一切。 “普通的咒灵完全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安倍晴明看着他放出的一只一级咒灵压根就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直接被点燃,烧灼灵魂从根源上被抹除,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就试试这个吧,[假想见越入道]!” 一个跟人的体型差不多大的乞丐模样的咒灵出现在了安倍晴明的面前,随着它将目光看向八岐大蛇,它的体型逐渐变大,最后竟比八岐大蛇还要高出了一个头,然后它张开双臂直接抱了上去。 一声巨响,大地一阵摇晃,八岐大蛇直接被见越入道抱摔倒地,地面瞬间凹陷了下去,带来的巨大震动仿佛让整个平安京都在摇晃。 八岐大蛇张开嘴咬在了见越入道的身上,见越入道的身上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上了不祥的黑紫,它的嘴中发出了痛苦的嚎叫,然后身体逐渐融化,最后一口火焰让它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只留下了灰烬被风卷走。 “[领域展开]——”×2 源满朔和两面宿傩同时摆出了咒印,然而神奇的情况发生了,两人的领域居然没有互相排斥,而是以源满朔的领域为基准,两面宿傩的领域覆盖其上,使其到达了难以想象的距离。 “[郁单无量天]!”“[伏魔御佛龛]!” 无数道斩击朝着八岐大蛇飞射了过去,鳞片被斩断,鲜血伴随着嘶鸣涌出,流淌到地上发出了腐蚀的滋啦声,唯一的问题是… “宿傩,麻烦对准目标。” 源满朔脚下用力一跃,在半空中搭上了禅院涉一伸出的手,然后被直接甩到了八岐大蛇的身上。他沿着八岐大蛇的身躯快速向上,期间灵活地躲过了八岐大蛇向着他撕咬过来的脑袋和喷出的火焰,然后找准时机猛地起跳,手中的扇子在极度压缩的咒力之下闪过寒芒,如同刀入豆腐一般没入了八岐大蛇的一个头颅,源满朔的身体下落,手臂下挥,霎时间,硕大的蛇头被整个斩落了下来。 源满朔的手腕一转,扇子挡在身侧,一道斩击落在上面溅出了火花。蛇头砸落发出沉闷的声响,源满朔轻巧地落地,用扇子挡开血雨,转头对着两面宿傩说道。 “啧。”两面宿傩的手臂抬起,挡住了八岐大蛇砸下的尾巴,他的双脚陷进地里,然后向上一抬将其挡开,再度发出斩击后,他听见源满朔的话,顿时不耐地咂了下舌。 “朔君,这是?”安倍晴明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还是头一次见能够容纳别人的领域的领域,领域不应该是互相排斥直至一方压倒一方才是吗? “领域终究是自己控制的,当然,我的领域也有些特殊。”无论是排斥还是容纳都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当然,肯定也会有些限制,“但是只有现在没有附加术式的空白领域能够做到这一点,如果是有效用的,即刻就会被排斥出去。” “这样已经很好了,多个领域呢?” “不用担心,互相影响的问题我会控制的。”源满朔看着那个他刚刚斩落的位置又重新长出了一颗头来,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两面宿傩,然后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讨厌恢复力强的家伙。” 第553章 终末(十) “这个恢复速度, 怕不是必须要一击致命才行。”麻仓叶王漂浮在半空,眉头紧锁, 他手中的扇子一挥, 一道蓝光闪过,八岐大蛇的尾巴被钉在了地上,它想要抬起尾巴向下砸落的动作顿时胎死腹中。 “即死的术法吗?”如同墙壁一样的涂壁化作盾牌在安倍晴明身前挡住了幽火, 听到源满朔和麻仓叶王的话后,他思索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多的准备时间,而且这种术法对稍微强一点的咒灵都不起作用, 更别说是八岐大蛇了。” “虽然体型很大,不用太过找寻目标就能够命中, 但与之相对的, 想要完全断绝它的恢复也很难。”源满朔冷静地说道, 看起来比两面宿傩还要棘手一些, 他也没有找到足以致命的地方, 该不会又要打成持久战了吧? “是我小看你们了。”八岐大蛇阴冷的声音响起,其中夹杂着蛇类的嘶鸣,天空中漂浮着的紫黑色的火焰忽然由内到外的开始转变,从紫黑变成了苍白中带着一抹幽蓝的颜色,乍一看好似墓地中的鬼火,透露着森冷的寒意。 火焰在八颗脑袋的嘴中汇聚,然后喷吐了出来,火焰落到地面, 就如同海浪一般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世界刹时间变换了一种色彩。 [鵺]在空中急转, 险而又险地从火焰之中穿行而过, 禅院涉一只感到这些火焰好像追寻着咒力的痕迹,不停地燃烧着,他只是不小心沾染上了一点,身上的咒力就被消耗了一部分,然后紧接着,他的身体和感官就出现了麻木和迟钝,似乎其中还带有着毒性。 禅院涉一只觉得牙疼,他微微降低[鵺]的高度,从低空掠过,然后将五条崇和加茂苍斗扯了上来:“麻烦了,这种火焰能侵蚀咒力,而且身体也会产生麻痹。” “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五条崇朝着源满朔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看着好像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八岐大蛇,现在他们想要接近都很困难,更别说是伤到它了,五条崇眼中露出了一抹深思,然后对着禅院涉一说道,“你的魔虚罗呢?” 嗯?禅院涉一眨了眨眼,作为和五条崇互相看不顺眼这么多年的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将魔虚罗投掷下去?” 他探头看了看不远处,觉得这个建议很得他的心意,于是愉快地说道:“那我们得先想办法靠近。” “等等,你们…算了。”加茂苍斗心想你们就没有稳妥一点的主意吗?而且为什么是崇君你提出这样的主意啊?但到最后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破红尘般地说道,“希望不要半路掉下去。” “不会的。”禅院涉一摸了摸[鵺]的脖子,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保证。鵺,往上飞吧。” [鵺]发出了一声清鸣,然后猛地一振翅,风托起了它的羽翼,它以极快的速度飞上了高空,使得五条崇和加茂苍斗不得不紧紧抓住才没有被甩下去。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加茂苍斗嘴角抽搐地看着禅院涉一眼中冒出的兴奋,刚想张嘴说话就灌了一肚子的风,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在心里给禅院涉一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禅院涉一,你给我等着! 禅院涉一是不知道加茂苍斗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他估计也不在乎,[鵺]破开云层,显露出八岐大蛇极具压迫感的庞大身躯来,他的嘴角慢慢上翘,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疯狂,双手前伸握拳,咒力燃烧着显露出了杀意与危险:“布瑠部由良由良…” 八岐大蛇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节节攀升的咒力,一个脑袋转过来,蛇瞳锁定了[鵺]的位置,嘴中冒出了苍白色的火光。 “[百敛]——”血珠在加茂苍斗的指尖汇集,然后化为了一道猩红的血线,没有给人过多的反应时间,只是红光一闪就出现在了八岐大蛇的眼前,“[穿血]!” 八岐大蛇的眼睛被洞穿,所面对的方向也发生了偏移,火焰擦着[鵺]的翅膀而过,禅院涉一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背着像是船舵一样的法阵的高大人影,周围隐隐浮现了影狼的啸声:“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成功了。禅院涉一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在魔虚罗想要对他发动攻击的时候,他打了个响指,解除了[鵺]的召唤,几人的脚下顿时一空,直接朝着下方掉了下去。 “禅院涉一!” “别急。”禅院涉一看着魔虚罗以比他快得多的速度坠落,朝着八岐大蛇砸了下去,他听着耳边刮过的风声,脸上浮现了灿烂的笑容,然后手在身前组成了羽翼的形状,再度召唤出了[鵺]来,手一伸将五条崇和加茂苍斗拽了上来,“都说了不会让你们掉下去的。” 魔虚罗感受到了自己正向一个巨大的咒灵靠近,它也没多想,反身将手中的剑朝着下方砍了过去。 一颗硕大的脑袋掉落了下来,紧接着,连接头颅的身躯也开始往下虚化消散,八岐大蛇顾不得疼痛,毅然将剩下的半截从底部斩去,这才停止了消散。 魔虚罗双脚落地,地面上被轰击出了一个大坑,它抬头看着八岐大蛇和空中的禅院涉一,还没等它再度发动攻击,地面上一直燃烧着没有熄灭的蚀骨之火就沿着他的腿蔓延向上,咒力瞬间被侵蚀消失,肢体仿佛失控一般失去了行动和感知能力。 魔虚罗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八岐大蛇的数个脑袋纷纷张开嘴,苍白和紫黑色的火焰交融在一起朝着魔虚罗席卷而去,掀起的气浪完全遮蔽众人的视野。 “很强?”五条崇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禅院涉一,里面充满了质疑,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说是至今没有人调伏成功来着,刚召唤出来的时候给我的感觉也很危险。”禅院涉一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对,你们看。”加茂苍斗的表情出现了些许诧异,“咒力…平稳下来了?” 魔虚罗身后的法阵转动,身影硬抗着八岐大蛇的火焰,缓缓地抬起头来,他手中的长剑散发出了朦胧的光,然后猛地挥下,八岐大蛇的火焰被劈开,像是雪融化一般消融。 余焰在八岐大蛇的嘴中冒出火星,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魔虚罗,从它的眼中能清晰地看出它对于魔虚罗的忌惮:“退魔之剑?” “跟反转术式相同的能量。”源满朔站在屋顶,很快就明白了魔虚罗能给八岐大蛇造成这么大伤害的原因,“完全是对咒灵特化的武器,如果是其他咒灵,此时想必早就灰飞烟灭了吧?” 而且被伤到过的地方,恢复的速度也要慢上很多。源满朔看着才长出三分之一的蛇头,若有所思地想道,正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恢复完全投入战斗了才对,那干脆就让魔虚罗先将其削弱一番吧。 “还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啊。”两面宿傩终于正眼看了禅院涉一两眼,“有点意思。” “别高兴的太早,宿傩。”源满朔的眼眸中倒映着八岐大蛇和魔虚罗交战的场景,声音却听不出来有半分的放松,即使是这种在大多数时候作为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的式神,他也不认为八岐大蛇会败下阵来,“八岐大蛇可不是单纯的咒灵,而且宿傩你没发现吗?你的斩击的效用越来越弱了。” 如果说最开始能还算轻松地给八岐大蛇造成伤害,但是现在就只能破坏掉它身上的鳞甲,在皮肉之上留下浅浅的伤痕,再这样下去,单纯以[解]来进行的斩击,就不会再有作用了。 “那家伙适应了[解]。”两面宿傩抱着臂,猩红色的眼睛中浮现了两分兴味,“但是看起来这种能力要比那个式神弱上一筹。” 每次魔虚罗身后的法阵转动,就代表着他“适应”了一项攻击,并能提前做出反应和预判,如果八岐大蛇没有其他能够将其一击消灭的的招式的话,说不定接下来他们所要面对的对象就要变成魔虚罗了。 “如果仅是这种程度的话,还真是让人失望。”两面宿傩如此评价着,但就算按照传说来看,八岐大蛇也不应该仅是这种程度而已,是传言过分夸大?还是说… 这家伙根本就没出全力? 就在这时,源满朔突然发现半空中的麻仓叶王缓缓降落了下来,表情难看地摇摇晃晃地落在他的身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叶王君?” “突然出现了很多刺耳的咒骂哀嚎。”麻仓叶王情不自禁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汹涌而来的声音差点让他连咒力都没有控制住,然后表情凝重地看向了八岐大蛇的方向,“我没有听到一点正面的情绪。” “这个时候?难道说?”源满朔霍然转头看向了战场的中央。 第554章 终末(十一) “我要将你撕成碎片!”八岐大蛇已经多久没有受过这种“屈辱”了, 它周身的咒力化为雾气快速扩散,几乎笼罩了整个平安京, 而在雾气之中, 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有高有矮,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得让人一看就感觉毛骨悚然。 “那是…那些被八岐大蛇吞噬的灵魂?”源满朔蹙了蹙眉,原来被“献祭”给八岐大蛇的人, 他们的灵魂不仅仅是帮八岐大蛇恢复力量、突破封印,也是能够成为攻击的手段吗?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源满朔总觉得他似乎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而且…能够做的更加完美, 他虚虚地握了握手, 感觉有什么呼之欲出, 至今为止他还没有发现具体作用的就只有… 人影逐渐从雾气中显现出来, 所有人展现出来的样子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 眼眶中看不见眼睛的存在,只有黑黝黝的一片空洞。 在听到八岐大蛇的声音之后,他们的脸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魔虚罗,嘴巴慢慢张开超出了极限,甚至能看到他们喉咙的最深处,脸上浮现出了怨毒的神色,如果换做是其他人站在这里,肯定会脸色发青, 汗毛倒立, 要是再有两个怕鬼的, 此时怕是已经尖叫出声了。 这些怨魂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肉眼可见的能看到空气中荡起了层层波纹,扩散冲击到魔虚罗的身上时,直接穿过了他的表皮,从体内发出了破碎碰撞的声音。 还没等魔虚罗作出反应,这些怨魂就如同旋风一样向着它冲了过去,魔虚罗一剑挥下,怨魂的身上发出了嗞啦的声响,好似有一锅热油泼洒在了上面,然而这看似杀伤力很大的攻击,却好像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消减了它们表面上笼罩着的那层负面的外壳。 怨魂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它们攀附上魔虚罗的身体,有不少啃食着它的血肉 ,钻入了它的身体,在一瞬间将其包裹成了一个恐怖的蠕动的球体。 八岐大蛇目光冰冷地凝视着被无数的怨魂所淹没的魔虚罗的位置,它知道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解决掉魔虚罗,而如果等魔虚罗适应了之后,这些就再也对它造成不了伤害,可是…八岐大蛇的眼中出现了嘲笑的情绪,这些怨魂对它来说本来就是一次性的“武器”。 怨魂虚化着纷纷冲入了魔虚罗的身体,坚实的笼罩着的表皮似乎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咒灵轻易地进入了它的体内,随后它们好像在外力的控制下,被强行扭曲压缩,在到达了极致之后轰然炸裂。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飓风咆哮着掀开了一切,地面上升腾而起了一朵蘑菇云。源满朔后退半步,压低身体,抬手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烟尘,微眯着眼打量着前方。 法阵从烟尘中滚出,像是一个掉下来的轮子,歪斜着向前撞到了碎石堆上停了下来,天空中的禅院涉一感受着断开的联系,虽然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惋惜地说道:“没能成功吗?” “涉一君!小心!” 什么?!令人战栗的危机感沿着脊骨向上,直接炸穿了头顶,禅院涉一惊骇地回头,看到了八岐大蛇的眼睛在一个极近的距离死死地盯着他,嘴中含着恶意和怒火的火焰即将喷涌而出。 糟糕!禅院涉一呼吸一滞,这个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要是被正面命中的话,他们御三家的三位家主可就一齐交代在这里了,想想以后肯定会说什么他们为了对抗八岐大蛇,保卫平安京,英勇作战,最后贡献出了自己的性命,说不定以后他还会跟那两个家伙埋在一起…咦?能恶心恶心五条崇也不错。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在现实中,他几乎是瞬间用手在身前组成了咒印,将身上的每一丝咒力都压榨了出来,而五条崇和加茂苍斗也反应极快地做出了相似的动作:“[领域展开]——”×3 “[嵌合暗翳庭]!”“[涅槃血河界]!”“[一实相印]!” 黑色、红色与苍蓝色的领域扩散摩擦,相冲的咒力狂乱地对撞冲着,眼见着就要崩解破碎开来。源满朔一抬手,金色的流光升起,同时展开的领域之间的碰撞排斥被柔化调和,勉强交叠在了一起。 封闭的领域将他们包裹在了其中,而此时八岐大蛇口中的火焰也积蓄到了极致,一口能够吞噬咒力,点燃灵魂的冷焰重重地轰击到了领域之上,刺眼的光芒亮起,紧随而来的是响彻天地的声响,领域破碎的声音与之相比较,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的脚步声相较量一样不值一提。 残破的领域连带着三人被直接轰飞了出去,一路撞碎了无数的房屋和建筑,几乎从平安京的中央到边缘画出了一条直线,猛烈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升起,最后只剩下一抹浅薄的微蓝在勉强支撑着,然后随着五条崇的昏迷而轰然破碎开来。 禅院涉一一口血喷出,无力地躺在碎石堆里看着布满阴霾的天空,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得差不多了,咒力也已经干涸,但就是这样只是动一下都能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进一步的状况却让他慢慢地咧开了嘴,边咳嗽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真没想到居然还有用领域来防御的一天。” 他慢吞吞地艰难地抬起手,像是在打招呼一样手指动了动,用最后的力气声音微弱地说道:“朔君,我就…先退场了。”然后头一歪,手臂落下失去了意识。 禅院涉一、五条崇、加茂苍斗失去战斗能力,退出战场。 “果然现在才真的开始。”遗留在禅院涉一等人身上的咒力让源满朔确定了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转而看向了八岐大蛇,然后偏头对着两面宿傩说道,“换一种攻击吧,宿傩,我估计现在的[解]只能对我们自己造成伤害了,而且我猜八岐大蛇还远远不止这些。” “呵,你觉得还会有什么?” “在传说之中,八岐大蛇是水患的象征,你觉得它会不会有控水,甚至是风暴的能力?”源满朔挑了挑眉,然后看到了那些在消灭了魔虚罗后依旧为数不少的怨灵集体转向了他们的方向,有些无奈地说道,“但是首先要将捣乱的家伙清理出去。” “蝼蚁。”两面宿傩的手指一划,怨灵瞬间变为两半,但就像是中间还粘着胶水一般,藕断丝连地并拢重新聚合在一起,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两面宿傩,任谁都能看出里面深深的恶意,“啧。” “家主大人。”源晴织向前一步挡在了源满朔的面前,眼眸中浮现出了深深的警惕。 源满朔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他看着这些怨魂,慢慢地收敛了表情,他注视着这些空洞的眼眶,仿佛看到了一个个无辜的被污染坠入地狱的灵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源满朔缓缓地伸出了手,领域之内亮起了淡淡的朦胧的光,并不显得刺眼,反而让人感受到了柔和的抚慰:“希望与我想的一样。” “[领域叠加]——”源满朔的耳边响起了纷乱的声音,他一直以为这个领域的作用,就只是能让他如同麻仓叶王一样,听到被包含在领域之内的所有人的心声,但看到八岐大蛇的动作,他才意识到或许他了解到的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无想无结无爱天]。” 像是水滴落入池塘,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白色的“水波”一层一层地向着外侧扩散,八岐大蛇意识到了不妙,它试图想要阻止源满朔的动作,但是却惊讶地发现,本是献祭给自己的灵魂,自己与所有物之间的联系却在逐渐断开,就好像被更强大的力量所夺取了过去。 怨灵发出了痛苦的嘶吼,黑色的烟气从它们的身上冒出,表面上开裂出了很多条裂缝,就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打碎的瓷器。但是他们原本一片漆黑的眼中却亮起了微光,模糊的虚影出现在了怨灵的身上,好像有什么即将挣脱出来。 [好痛!为什么!啊啊啊!去死去死!] [妈妈!妈妈!] [救救我!这是哪里?我只想活着,是我活该遭遇这种事情吗?] 源满朔缓缓地张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瞳中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怜悯,他抬起手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轻声说道:“抱歉。” 金色的光华乍起,无数透明的魂体从脏污的躯壳中脱出,像游鱼一般摆动着尾纱,肆意地飞扬在天空之中。源满朔似乎看见了一双纯净的眼睛在冲着他微笑,然后这些灵魂缓缓降落,化为了四散的光点,成为了领域的一部分。 “这是…” “代表着灵魂的[无想无结无爱天]。”源满朔抬头看着八岐大蛇,在他的身后,浮现出了高大而又剔透着发出微光的灵体,“玩弄灵魂的家伙,终将被其所噬不是吗?” 第555章 终末(十二) 魂体缓缓张开了如同羽翼一般的手臂, 地面上燃烧着的灼烧灵魂、吞噬咒力的火焰被压熄,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领域范畴内的八岐大蛇感觉仿佛落入了泥沼, 身上凭空带上了重压, 让它感到心生不适。 “你在篡夺属于神的权柄。”八岐大蛇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消失,看着源满朔的目光悄然出现了变化。它之前感到愤怒的原因, 是因为这些被它视为蝼蚁、本应卑躬屈膝的家伙, 居然敢向它做出反抗,可如果做出这一切的…是另一个正在走上神位的家伙呢?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 我也没办法纠正你。”源满朔不想知道八岐大蛇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做出了这副明悟的姿态, 他只是可惜这些残留下来的灵魂,在八岐大蛇咒力的浸染之下, 已经变得残缺不全,最后竟是抛弃了所有的驳杂,自愿融合成了眼前散发着辉光的灵魂体, 从此以后, 再也没有了记忆与过去,只是存在于他的领域之中。 [我们很感激您。] 灵魂体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什么都没有露出, 它的身上往下洒落着光的碎屑, 羽毛和飘带在风中摇摆, 目光清澈而又温柔, 无数层叠的声音落入源满朔的耳朵,可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听见。 [从今往后, 请让我们成为您的力量吧。] “这样吗?”源满朔轻笑了一声,或许对他们来说, 忘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那么就交给你了。” [必不负所望。] 它的手臂抬起, 化作一道流光飞上高空,八岐大蛇喷吐出的火焰瞬间将它笼罩,但下一秒,它却好像毫发无伤地破开火焰从中冲出,隐隐可见火焰在触及到它的那一刻,就被它表面的微光所挡下,然后很快消弭于无形。 它发出了与之前的怨魂的尖啸截然不同的清悦的声音,火焰逐渐变得“孱弱无力”,贴在地表,看起来“奄奄一息”,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会被其伤及灵魂了。 “不过这样一来,如果你们想要展开领域的话,我就必须要缩减领域的范围,避免产生冲突。”源满朔看着在他展开[无想无结无爱天]的瞬间就收回了领域的两面宿傩,有些无奈地说道。 唯有这点比较麻烦,他只有前六重领域可以因为其“空白”的特性,在他的控制下,能够勉强容纳其他的领域在其中,甚至可以进行一种调和,可当他展开[灵化梵辅天]、[高虚清明天]抑或现在的[无想无结无爱天]时,就无法避免的会产生冲突…也算是有得必有舍? “领域不过是手段之一。”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张狂地说道,不能使用领域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制约,他转头看着八岐大蛇,忽然眯了眯眼,接着问道,“你的领域开了几重?” “五重,怎么了?”出于试探的目的,源满朔并未在一开始就将领域叠加到他所能承受的上限,而现在看来也确实有点不够。 “算你说准了。”两面宿傩意味不明地说道,有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这家伙预测的准确,“风暴就要来了。” 什么? 地面凭空变得湿润了起来,随后上面出现了无数湿漉漉的水珠,在眨眼之间就好像在涨潮时的潮水一般漫了上来。 空气变得发沉,好像每一次呼吸都能够感到有水汽跟着空气一起进入了肺中,吹过的风也变得躁狂了起来,每一次吹过的声响都要比上一秒大上一分,到最后的“呜”声已经变得像是成千上百人在声嘶力竭地发出呼喊。 源满朔和两面宿傩向着两侧跳开,他们脚下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瞬间就被冲垮,被湍急的水流所卷走。水势携带着这些砖瓦碎石以及各种各样的杂物,以不可阻挡的架势,几乎带走了地面上一切可以落脚的地方。 两面宿傩落到宫殿的顶角,灵魂体俯冲下来将源满朔抱走,安倍晴明和源晴织站在飞行咒灵的身上,麻仓叶王漂浮在半空,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遥不可及的远处出现了一条白线,追随而来的还有隆隆的声响,等到靠近时,他们发现那竟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恐怖海啸,人类在它的眼前真的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风刮得几乎让人站不稳,八岐大蛇在风暴中现身,大部分脑袋上的眼睛都以一种诡异的热烈看着源满朔,里面充满了贪婪和敌意,看起来像是将源满朔视为了最大的敌手。 “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大阵仗了。”源满朔感受着天地仿佛都要一同被倾覆,朝着他们滚滚而来的令人不自觉的心生恐惧的压迫感,带着一丝笑意感慨道,“有感到兴奋吗?宿傩。” “哈。”两面宿傩抬起头,猩红色的眼睛中反射出的是愉快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绪,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关节处发出了咯嘣的声响,嘴角勾起露出了狰狞的弧度,“再好不过!” 可怕的咒力升腾而起,他脚下的屋顶发出了悲惨的哀鸣,好像根本无法承载上面这个令人恐惧的怪物。两面宿傩大笑着右手后拉,左手前伸,做出了好似弯弓射箭一样的姿势,一簇火红在他的手中出现,将空气连同水汽一样燃烧了个干净。 源满朔在此时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两人的表情在有那么一瞬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相似,如果有人能感受到现场的咒力,那么绝对不会有人会发疯到参与进现在的战场中来,反而会拼了命的逃得越远越好,这与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待在即将落下的陨石的正下方有什么不同? 这分明已经不是人能够参与进的战斗中了! “[开]!” 火光像是黑夜中骤然亮起的闪光,刺痛了人们的双眼,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声,海啸被整个洞穿,如同被煮沸的大海,大量的水蒸气卷动着升起,散发出了极致的高温,扭曲着空气,连八岐大蛇身上的鳞片都泛起了微妙的红意,发出了痛苦的嘶叫。 “[假象雪女]。”安倍晴明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仿佛用冰晶构成的人型咒灵,周边的温度瞬间下降,空气中凝结出了点点雪花和薄冰,发出了冻结的微响。它在眼前抬起手,指尖上冰花漂浮,做出了好似呼气的动作。 寒气所过之处,万物都覆盖上了一层霜白,然后在顷刻间被冻结、开裂,最后碎成了一地的冰渣,未被点燃的浪花就以它被掀起的姿态固定在原地,世界瞬间变得银装素裹,快速转换到了寒冷的冬季,仿佛连同时间也暂停了下来。 八岐大蛇身上的鳞甲发出了崩解的声音,在极热后的极冷,让坚固异常的鳞片也承受不住,看上去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就能够轻松戳破它的防御。 源晴织右脚后撤,膝盖微弯,右手举起了长/枪,咒力压缩萦绕在了上面,枪尖前的空气甚至隐隐能看到漩涡和展开又修复的黑色裂缝。 他的手臂向后一拉,然后猛地掷出,随着音爆的声音和长/枪后拖出的长长的烟气,长/枪直接贯穿了八岐大蛇的身躯,皮肉炸开,血肉飞溅,随后到来的是猛烈的爆炸和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席卷的气浪。 麻仓叶王双手前伸,巨大的法阵瞬间成型,上面的字符闪烁着变幻,散发出了微光,冲击呼啸而来,撞击到了法阵之上,完全不亚于与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冲撞。 法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但还是将其硬生生挡了下来,麻仓叶王后退了一步,目光扫过四周,不说是一片空白,可也差不了多少了,这可真是毁了个彻底。 “没办法。”灵魂体展开挡在源满朔眼前的翅膀,源满朔注意到麻仓叶王的眼神,以一种早就猜到的平静,开玩笑一样说道,“不毁得彻底一点,怎么能体现出这场战斗的‘艰难’呢?” 庵歌姬极其小心地吐出了一口气,自从战斗发生以来,她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周围也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场史诗般战斗吸引了注意力,不少人为此目眩神迷:这与神话有什么区别?这分明就是神话本身! “结束…了?”钉崎野蔷薇显然还沉浸在其中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呆滞地问道,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来形容了,这真的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不是什么用特效做出来的影片吗? 但禅院惠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如果八岐大蛇就这样被解决了,后面事情的进程就不应该如同他们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那样发展,所以八岐大蛇… 水蒸气缓缓飘散,源满朔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然后叹着气抬眼注视着前方模糊而又庞大的影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意外:“还是差一点吗?” …才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呢。 第556章 终末(十三) “这家伙难道还有什么不死的特性吗?”安倍晴明还没为消减的咒力高兴一秒, 咒力就陡然拔高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之中,他看着烟尘散去后显露出的八岐大蛇惨不忍睹的情形,有些郁闷地说道, “就算是两面宿傩也该死了啊。” 空气中静默了一秒, 两面宿傩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安倍晴明一眼, 那个眼神大有找个时间将安倍晴明大卸八块的样子。源满朔的嘴角一抽, 默默地横跨一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心想晴明君你是不是暴露了点什么…还有叶王君, 你别一脸赞同地点头了啊, 再这样就真的要打起来了。 烟尘逐渐散去,八岐大蛇不忍直视的模样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原本的八个脑袋已经有六个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两个中,有一个已经没有了半边, 另一个也血肉模糊得看不清原貌, 让人不禁感叹它的生命力之顽强。 整个身体上的鳞甲都被掀开,鲜血如同河流一样从它的身上淌下, 在地上形成了红色的湖泊。八岐大蛇的身上逸散出了黑烟, 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同时心中闪过了一丝后怕, 它差一点就真的死了,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 它本没有将除源满朔之外的人放在眼里, 即使他们之前伤到了它又能怎样?那不过是它一时兴起的玩乐罢了,但是现在看来, 如果它还是抱着这种大意的心态的话, 是真的有可能在这里一败涂地。 “你们…很好!”窸窣的像是有什么踩踏穿过草丛的不安的声音响起, 各处的咒力汹涌地汇聚到了八岐大蛇的身上,在如同漩涡一般的黑雾中,蛇瞳中放射出了阴冷的光芒,尾巴重重轰击到了地上,在发出巨响的同时,地面也随之摇晃了起来。 它的嘴中发出了好似是痛苦的嘶鸣,肉眼可见的它的尾部出现了一条细线,散发出了诡异的光彩,已经恢复的皮肤和鳞片也随之鼓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出。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传说中素戋呜尊杀死八岐大蛇的时候,从它的尾部刨出了…”五条家的长老紧紧地盯着八岐大蛇的一举一动,脸上浮现出了惊骇的表情,“该不会是真的…” “也不一定吧?”庵歌姬底气不足地说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那不是神话吗?神明目前看来是不存在的,八岐大蛇不是也被证实了是咒灵吗?”言下之意是这不过是传说和编造出来的东西,不一定真是他们那所想到的那件神器…吧? 其他人也不想要相信,但奈何这个场景给人的既视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完全跟传说故事对应上了,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有极大的可能会见到被称作三大神器之一的天从云剑… 很好,今天又是在长见识的一天。不少人一边捂着心脏,一边默默吐槽道,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总觉得得心脏病的概率直线上升,他们感觉自己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大事,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 “虽然真实的神明是不存在的,但是八岐大蛇总不是作伪。”五条悟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深思,目前看来八岐大蛇是水害的象征这一点,在它的能力中已经有所体现,那么谁说其他的关于它的传说不能映射到现实中呢?有极大可能这其中确实有一小部分是真实存在的。 “也就是说…”庵歌姬话音未落,就目光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八岐大蛇的尾巴开裂,伴随着血水和黑气,一道幽冷的光飞上高空,看上去的时候却像是在长时间盯着太阳之后,骤然挪开目光时眼前出现的眩晕般的黑色的斑块,反射不出一点的光亮,让人只感到头晕目眩和心头发冷,“这是天丛云剑?!” 这是所谓的神器?不少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惊恐的神情,神器要是长成这个样子,怕不是用它的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这个样式有哪点像是“剑”了?!编瞎话也好歹有个限度! “这样也说得通。”夏油杰低下头,避开了头上的“天丛云剑”散发出的让人心生不适的光芒,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道,“天丛云剑毕竟最开始是在八岐大蛇体内,而八岐大蛇本身就是‘恶’的代名词。”夏油杰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成为神器也是在传说中八岐大蛇被杀死,交到天照大神手中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这副样子也并不奇怪。或者说如果‘天丛云剑’原本就是八岐大蛇的武器的话,这才应该是本来的模样才对,至于样式…神话也不是完全准确的。” 而显然源满朔等人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去探究所谓的“天丛云剑”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并不是他们当前所要关心的事情,他们现在所考虑的只是它的威力究竟如何。 源满朔表情凝重地看着头顶的“天丛云剑”,在他的眼中那根本不是什么剑,而是用各种各样极端的负面所构成的扭曲的秽物,如果将这种东西用于攻击…对于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来说,完全不亚于将一只咒灵硬生生地塞入他们的体内,到时候连死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是被同化污染… “我不会让你们如此轻易地死去。”八岐大蛇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既定的事实,“我会将你们的灵魂摆放在我的身边,然后一点一点地用火焰灼烧,一点一点地撕碎。” “这种事情还是做梦比较快。”源满朔平静地说道,天空中的“天丛云剑”逐渐放大,然后在一眨眼分裂出了数不清的个体,周身的黑气牢牢地包裹着它们,游动着逐渐形成了一个个完全透不过光的漆黑的球体,上面流动着隐隐的血光,“覆盖性的攻击吗?” 天空中的黑球像是一个个缩小的黑日,燃烧着放射出了不祥的光彩,然后在一瞬间化为无数的光束朝着地面倾泻了下来。 所有人飞速地闪避,麻仓叶王的身影在空中闪烁,密集的光束好像没有想要停歇的意图,弥漫着的邪恶而又阴冷的咒力慢慢透过了皮肤,让人在无形中喘不上起来。 尤其是麻仓叶王本就因为[灵视]的原因,几乎看尽了人世间的险恶,所以更加容易被影响,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恶毒的声音,一张张表面祥和,实则内心令人作呕的脸在他的眼前闪过,铺天盖地的恶意在一瞬间几乎要将他淹没。 麻仓叶王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幸好还有源满朔的存在在拉扯着他,让他不至于就这么深陷了下去,然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工夫,一束黑光在瞬间到达了他的眼前。麻仓叶王反应极快地在眼前撑起了法阵,却没成想黑光直接“旁若无人”地从法阵中穿过,没有受到一点阻碍,麻仓叶王的心头一惊,身体紧急偏转,光束擦着他的衣袖而过,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吓人的空洞。 麻仓叶王匆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本只是简单的观察,可是结果却让他的瞳孔瞬间缩紧。只见他衣袖被命中的地方,没有什么烧灼的痕迹抑或是什么撕裂的裂口,而是一片的虚无,就好像这片衣袖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从根源上被抹除了,他甚至有那么一刻产生了“它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的理所当然的疑惑,然后下一秒他的心就猛地一动,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叶王君?”源满朔的声音传来,里面蕴含着一丝担忧,“是受伤了吗?” “不,我没事。”麻仓叶王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距离源满朔的不远处,他抬起手,将自己被抹除了的袖子展示给了源满朔,表情凝重地说道,“朔君,这些攻击命中目标之后,会消除它们的存在,如果不够强的话,甚至还会扭曲人的认知。” 源满朔微微睁大眼睛,麻仓叶王的衣袖处一片空白,看不见有任何攻击后残留的痕迹,只让人感觉到了异常的不协调。如果按照麻仓叶王的形容,难道有人被击中的话,也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并且其余所有人都不会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 不,不对,这已经是涉及到因果和时间的攻击了,即使是“天丛云剑”也不可能轻易地做到,而且这种攻击怎么可能会永无止境?如果真的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的话,八岐大蛇想必早就破封而出,根本不可能会被封印这么长时间…是哪里有问题? “源。”源满朔转过头去,看到两面宿傩冲着他抬了抬下巴,眼中颇有两分兴味地说道,“试试?” 试试吗?源满朔的眼瞳中映照着滚动旋转着冒出诡异光环的黑球,按理说他不应该冒这个风险,因为一旦试错,麻烦可就大了,可是… 源满朔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眼中不计后果的疯狂一闪而逝,轻笑着说道:“那就试试!” 第557章 终末(十四) 攻击穿透了叶王君的法阵吗? 源满朔抬起手, 天空中的云层滚动着向他的方向聚集,向着深色转变,空气中还未消散的水汽上升, 汇集到云层之中, 就像是在将一块海绵浸湿,变得潮湿而又沉重, 轻轻一挤就能有水珠掉落。 随后也真的有水滴掉落了下来, 一抹电光在云层中爬升,不断地分支分叉, 如同细密的树藤将自己攀附的物体牢牢地包裹住, 在布满了大半个天空之后,一道雪白的光亮闪过, 天空仿佛轰然炸碎开来。 无数的电光张牙舞爪地向着四周扑了过去,下落着的雨滴似乎成为了它们的落脚点和反射面,电光在水滴上分裂出了数不清的电弧, 然后向着四面八方弹射了出去。 乍一看, 天上好似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还不停地发出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而这张“网”几乎将所有诡异的黑球都包裹在内, 然而电光落在上面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被破坏, 没有咒力互相碰撞的激烈摩擦,就好像它们是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 井水不犯河水,任谁都触碰不到对方。 虽然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威力, 电弧的力量也降到了最小, 但还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源满朔对于自己的猜测多出了一分肯定, 他的余光看到安倍晴明身前的咒灵像是被擦掉一样消失在了空气中,心想着自己应该加快点速度,然后转头就看到两面宿傩好似一不小心让光束擦过了自己的手臂,留下了一个空洞的表现。 源满朔沉默了一秒,看着两面宿傩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然后朝他露出了挑衅的表情,默默地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这家伙口中的“试试”就是直接上吗?源满朔心知这样可能确实方便快捷,但方式他实在是不敢苟同…可如果放在两面宿傩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合理了呢。 “真是胆大妄为。”源满朔身后的皇宫已经成为了一个硕大的地坑,像是被人直接挖走了一般,看上去十分的惊悚。他抬头看着蓄势待发的黑气萦绕的球体,似乎隐隐能看到里面蕴藏着的扭曲的剑身,像是用一块黑色的树脂将其封存在了里面,“抹消掉存在吗?” “朔!躲开!”“家主大人!”安倍晴明在惊吓之下连敬称都忘了叫,源晴织的心脏狂跳,不顾一切地想要向源满朔奔来,只有两面宿傩此时脸上古怪的笑容是那样的显眼。 这会抹消掉存在。源满朔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好像在确认和说服着什么,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真切地感受到了无形中的威胁,在黑色的幽光即将击中他的那一刻,他手中的柔月忽然展开,光束轰击到了扇面之上,然后他手中的扇子就像是被风吹散一样消失不见。 抹消掉… 源满朔勾起嘴角,表情充满了趣味。 …谁的存在呢? “…朔君?”麻仓叶王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并不觉得源满朔会躲不过,那又何必要用柔月去挡呢?所以…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恍悟,是这些攻击有问题? “好算盘。”源满朔赞赏地说道,“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叶王君吗?” “盯上我?”听到源满朔的话,麻仓叶王根本就没有半点怀疑,只是捏紧了手指,眼神幽冷地看着八岐大蛇,“你做了什么?” “它做的事情很简单。”源满朔缓缓地抬起手,不祥的黑色在顷刻间布满了天空,密集的光线之间几乎看不到空隙,向着他攻击而来。 众人的瞳孔紧缩,心脏狂跳,在幽光之下,仿佛连天色都黑了下来,可是在源满朔的身影被覆盖之后,他们却依旧能听到源满朔不紧不慢的声音:“就是让你们认为这些攻击是真的。” 风吹起了衣衫,源满朔毫发无伤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抬头看着目光阴冷的八岐大蛇,微笑着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这种算计从八岐大蛇还没有拿出“天丛云剑”时就开始了,“天丛云剑”并不是那样好驱动的,所以它需要达成一系列的条件,才能将其的力量最大化。而幸运的是,因为在场的没有一个是蠢货,所以很容易就能猜出八岐大蛇拿出的是什么,在无形中就升起了对于“天丛云剑”的警惕和对它的力量的夸大。 而八岐大蛇深谙人心,它很容易就发现了他们中最容易被影响的一个——按理说无论怎样都不可能会是麻仓叶王,但[灵视]这种东西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会带来堪称巨大的负面影响,而八岐大蛇擅长的就是勾起人的负面清晰,用来挑拨欺诈,所以他就借此机会做了一件事: 用它自己对于“天丛云剑”的“想象”,勾动麻仓叶王心底的恶念,并在麻仓叶王心生动荡的瞬间,为他植入了一个小小的念头。 就在虚幻的攻击穿过麻仓叶王的法阵之时,麻仓叶王心中对于“天丛云剑”的警惕也达到了顶峰,在他匆忙闪开攻击之时,这个“小小的念头”也启动了,所以真实的情况并不是麻仓叶王看到他的衣袖出现了空洞,发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影响,而是麻仓叶王的认知先受到了影响,认为攻击命中抹除掉了他的衣袖,“抹消”这件事才变成了事实。 而之后麻仓叶王传递的消息,才让“天丛云剑”彻底地解放了开来,既然在所有人的认知当中,它的作用是“会抹消掉存在,扭曲认知”,那么在此刻它也真的拥有了这样的效果。 “灵魂、人心、谋算…该说对你的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吗?”源满朔从不喜欢贬低真正有实力的对手,但也很少会进行称赞,不过或许是今天的战斗确实是让他很满意,他罕见的表露出一丝见猎心喜来,只是这个夸赞…就很容易让别人误认为是有其他的意思,尤其是在源满朔的身上尤为特殊,“‘天丛云剑’也确实不愧是神器的名号,可如果是一般人,就算‘天丛云剑’到了他们的手上,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大作为吧?” “你真的不愿意成为我的祭祀吗?”至少八岐大蛇的眼中就浮现出了一丝错愕,其中似乎还隐隐划过了一抹愉悦,让人匪夷所思的在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场合再度发出了邀请,甚至都有些忽略了自己之前的惨状和发出的誓言。 “别误会,是我拒绝的太委婉了吗?”源满朔的眼中依旧保存着笑意,但眼底有的只是难以发现的平淡与漠然,“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觉得…” 两面宿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八岐大蛇的后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好像有点不爽,猩红的眼眸中也透露出了一股浓重的恶意。 邪恶的咒力从他的身上扩散,在眨眼的时间就攀升到了极致,八岐大蛇的身后传来了令人战栗的危机感,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它也只能尽力调动咒力来进行防守。 两面宿傩抬起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他的眼中,八岐大蛇几乎成为了一团庞大的咒力的混合物。两面宿傩咧开嘴,咒力差和强度在他的调整之下,足以造成致命的伤害,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 “[捌]!” 挥出斩击! “…你有资格让我屈居人下呢?” 恐怖的斩击撕裂了空气,空间仿佛都被斩碎,出现了仿若破碎的玻璃一样纷飞的碎片,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挪开视线,暂避锋芒。 斩击穿透了八岐大蛇的身体,去势不减地从源满朔身边掠过,地面裂开了巨大的裂缝,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想要将地表上的一切东西都吞噬下去,从望不到底的裂缝中还隐隐能够听到水流动的声音,在汩汩地冒着泡,好像下一秒就能看到有水流从地下喷溅出来。 八岐大蛇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一条细线由上到下地出现在了它的身上,下一秒,它的身体一错,左右出现了明显的参差,随后大量的鲜血从它的身上喷涌而出,被整个斩开的身体向着两边倒了下去,砸落在了地上,血色像是海浪一样抬起又拍打而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天空中的黑色的光球闪烁了一下,然后逐渐崩解开,化为了黑色的晶体朝着地面掉落了下来,在还未落地的时候就消散成了纯粹的咒力扩散到了天地之间。 这回是真的死了?源满朔打量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想着,一般人遇到这种伤势早就死了,即使是两面宿傩也不例外,但是放到八岐大蛇的身上…谁知道它是否还藏了什么后手? 源满朔谨慎地看着八岐大蛇的身躯像是其他的咒灵一样逐渐化为了黑灰,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就在这时,黑色的气息像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时的薄雾,缓缓地从他身后的地面上浮现了出来,无声而又隐蔽,居然完全没有触动源满朔的感知。 “朔君!” 源满朔一愣,随后意识到了不对,在黑雾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源晴织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天逆鉾从他的手中探出,上面包裹着的咒符散发出了微光,不详的黑雾瞬间被驱散。 “该死!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中?!”一个模糊的形体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上面黑紫色的气体滚动着,蛇瞳中透露出了一种气急败坏,显然一方面是对自己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结果都没能成功而感到不甘,另一方面…也是隐隐透露出了它的恐惧。 天逆鉾?源满朔心中浮现出了一抹明悟,以现在八岐大蛇的状态,不可能扛得过天逆鉾的效果,也就是说…“晴织,你…” [是时候了。] “噗呲。”肉/体被洞穿的声音。 源满朔睁大了眼睛,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他缓缓低下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刀尖,鲜血落在地上开出了鲜红的花朵:“晴…织?” “朔君!”“源?” 第558章 终末(十五) 源晴织呼吸几乎静止地站在原地, 刺目的鲜红仿佛成为了望不到边际的大海,而他竟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只能被拖拽着沉溺其中, 完全无法挣脱。 一拳重重地轰击到了他的脸上,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就被落在肚子上的脚踹飞了出去。 源晴织在地上滚了两圈, 然后手臂撑地, 直起身体,红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表情可怕的禅院甚尔, 他只是在想明明他以前受过比这要重得多的攻击, 可是为什么只有这次疼得难以忍受,感觉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崩溃,心脏都被一点一点地捏在手中, 揉成了碎末, 这样的话… 源晴织低头咳出了一口血来, 只是有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缓缓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沉默着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意图。 这样的话…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呢? “是啊,你怎么还没死呢?”杀意蓬勃地从禅院甚尔的身上冒出,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狰狞的血气, 乍一看让人错觉般地产生了眼前存在的是一只恐怖的血兽, 使人情不自禁地两股战战, 意欲转身逃跑, “我要宰了你!” 禅院甚尔早已知道了是源晴织“杀了”源满朔的“事实”, 也知道源晴织当时是被控制了, 源满朔也并非真的被他所杀, 但这并不影响到当他看到源满朔在不设防的状态下, 被一刀贯穿时,近乎停跳的心脏。 恍惚间仿佛有一个色彩斑斓的万花筒在他的眼前拼命旋转,他看着自己的手上蔓延上了猩红而又滚烫的鲜血,可他的身体却冷得吓人,随之而来的是仿若平静的海面上瞬间掀起风暴一般的几乎失去理智的破坏欲和杀意。 禅院甚尔这已经是在知道真相的前提下,依旧难以控制自己,更别说那些只是一知半解甚至是毫无所知的人了,夏油杰挂在脸上的“慈悲”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紫色的眼睛满是阴翳,甚至能看到他的手似乎隐隐在发抖。 这是噩梦的重现,他不知有多少时日,无数次在梦中回放着血色逐渐浸染了那条掉落在血泊中的头绳的场景,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醒过来,可是当白日梦醒,他却又想要回到梦中去追寻那一丁点的余温。 无法理解。 夏油杰看着源晴织,表面越是平静,内心中就越是开出了扭曲的花朵,这是朔信任的影武者?别开玩笑了! 无法原谅! …就像他也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一样。 “等等!你们看!”庵歌姬还没有从眼前震惊的一幕中缓过神来,就眼尖地看到有什么金色的光点从源满朔捂着胸口的手的指缝中混杂着血液掉落了出来,一种恐怖的预兆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颤抖着后退了几步,声音发颤,颇有些语无伦次地喊出了她在潜意识中所认为的能解决远远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的人的名字,“五条悟!” 五条悟顿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罕见的表现出了一副迟钝的、好像还没有从自己的回忆中走出来的模样,但紧接着,那双苍天之瞳就缓缓睁大,内心中的情绪一下子就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接近于疯狂的表情,“朔的领域?”天逆鉾!该死! 我在…做什么?天逆鉾掉落在地发出了轻响,源晴织眼中的黑气逐渐散去,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向他投来了惊骇和愤怒的目光,两面宿傩更是皱着眉露出了一种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的表情,但他只觉得所有都像是在梦中发生的,像是夏日地面上即将被蒸发干的水迹,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了,家主大人。源晴织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他还记得他刚才是在…他的身体忽然僵在了原地,目光凝滞在了自己的手上。温热的鲜血从他的手心沿着手臂蜿蜒着流淌了下来,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将他包裹了起来,这是…什么… 源晴织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的手在发抖,似乎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现实强迫他睁开眼睛去面对这个绝望的事实。他的身体晃了晃,目光中透露出了彻头彻尾的崩溃和混乱,我怎么会…我都做了什么?! 此刻的源晴织就像是一个摆放在悬崖边缘的瓷器,只要有微风吹过,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他大口地喘着气,难以支撑地跪倒在地,膝盖落地发出了“嘭”的一声,嘴里完全不成语句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看起来好像几欲落下泪来:“家主大人,我马上…我…怎么会…” “奖励给他的力量用在了这种地方吗?”八岐大蛇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是那样的刺耳,它扬起了恶意的笑,看着失魂落魄的源晴织快意地说道,“这可真是一个惊喜。” “八岐…”源晴织近乎要被怨憎和仇恨所吞噬,他的手指被捏得发白,鲜血从他的手心滴落了下来,咒力在悔恨、绝望、憎恨之中几乎在空气中形成了一个漩涡,“大蛇!” “咳…”一只手搭上了源晴织的肩膀,然后牢牢握住,源晴织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抛却了八岐大蛇,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投射在了源满朔的身上,“家主大人…” “嘭。”源晴织被向后推倒在地,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苦涩和绝望浮现在了他的眼中,但是现在…“家主大人,无论是惩戒还是夺走我的性命,我都可以接受,但万望您…” “离开…”源满朔用力地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咬着牙勉强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 “朔君?”安倍晴明紧张地想要靠上前来。 “我说…” 源满朔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天逆鉾确实是“消灭”了咒力没错,但是它首先消除的是他在心脏上的封印,而封印一经破坏,所有被他分割开来的领域,就会无法避免地回归完整,现在… 源满朔抬起头,本就展开的领域中荡起了层层波纹,天地间的咒力都仿若停止了流动,八岐大蛇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又疑惑于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最后它霍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背叛了自己的意识,在不停地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离开这里!”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随后天地间的咒力仿佛找到了目标一样,疯狂地汇聚挤压了下来,无形的风笼罩着大地,所过之处,无论是建筑还是草木虫鱼,全都消失不见。 领域不停歇地向外扩张,世间万物化为了纯粹的咒力冲入了源满朔的体内,他的眼睛变得空茫一片,身上开裂出了金色的纹路,然后很快消失不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被剔除了属于“人”的杂质,成为了更加纯粹的存在。 繁复的不停变换着的咒印在源满朔的眼前浮现补全,在它最后一笔画完之后,咒印升上了高空,外界的咒力逐渐变得稀薄,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到了重叠归一的领域之中。 下一秒… 所有人都被毫无反抗之力地掀飞了出去,安倍晴明甚至感觉自己体内的咒力都好像要脱离他的身体,但他此时最担心的却是源满朔,他还记得他的占卜之术无论怎样尝试,都根本无法窥探到源满朔领域的分毫,现在完全展开的话…“朔君!” !!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一下子由白天过度到了黑夜,金色的领域仿佛被整个通过镜面被翻转了过来,呈现出了一种柔和的光亮。安倍晴明的耳边响起了轻微的水声,他缓缓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澄静的湖面上,他只是微微一动,湖面上就荡起了层层涟漪,泛出了粼粼的波光。 庞大的月亮落在源满朔的身后,又像是浮在了水面之上,白色的宫殿由虚化实,坐落在镜子一般的湖面上,散发出朦胧的微光。亭台楼阁无一处不精致,或粉或白的花瓣从高大的树木上纷飞着落下,温柔地触在湖面和台阶之上,光华在上面流淌,绽放出了美丽的光彩,完全不像是在人世的宫阙,反倒像是月神的居所降落人间。 源满朔安静地站在那里,花瓣落在他的头顶,在轻柔而又爱怜地抚摸过后,又被微风所带走,月华笼罩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件神明的羽衣,水中的月亮变成了虚幻的日影,然后破碎开来萦绕在了水中和他的身旁。 “朔君?” 源满朔缓缓地张开了眼,露出了一双眼底泛着月色,好似藏着月亮一样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无情无感,让人只能想到神圣和无暇,没有半分熟悉的情感。 “这下糟了。”安倍晴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脑海中警铃大作,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可比八岐大蛇要难解决多了。 第559章 终末(十六) “这是什么?!”庵歌姬惊恐地看着几个过于靠近中心的御三家的人在一瞬间化为了纯粹的咒力填补进了领域之中, 她在惊慌之下身体瞬间暴退,不用想都知道,要是被卷进去的话, 他们也会成为领域的一部分的! 众人顾不得思考更多,拼命地朝着远离领域的方向跑去,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无知无觉的咒力, 成为一块领域内的基石, 那不就等同于死了吗?!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敌得过领域扩张的速度?源满朔完全展开的领域霸道地夺取着一切,堂而皇之地彰显着存在感,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它的存在, 拥有咒力的地方都被毫不犹豫地覆盖了过去,无论是天地间流转的咒力、设立好的结界还是人,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侵吞进去, 从此世间万物都成为了一个人的所有物。 他们绝望地被领域涵盖其中, 只感觉眼前有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漩涡, 他们即将无法反抗地深陷其中, 就在这时, 一个桔梗印闪烁着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风被其挡在外面,像是为他们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 勉强保下了他们的性命, 可看桔梗印上不断出现的裂痕, 就知道这其实也坚持不了多久。 “晴明公?”“晴明阁下?”他们几乎是脱口而出, 在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情况下逃出生天的大起大落让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稍稍放松下来之后, 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还是领域?”这是灾难! “就算过去了这么久, 再次重温的时候,还是这样的超规格。”安倍晴明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感慨着什么,然后在桔梗印濒临破碎的时候,再度补上了一个。 “晴明阁下。”禅院直毘人现在终于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可能受不了这个刺激,虽说他们也见识过源满朔首次尝试展开领域的场景,也想象过如果领域完全展开的样子,但也没有到这种夸张的程度啊!这还能称得上是人吗?!他看着像无底洞一样疯狂吸纳着咒力的源满朔,胆战心惊地说道,“这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如果不阻止的话,直到将所有的咒力都吞噬一空吧?”安倍晴明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种古怪的漫不经心,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就会出现一尊真正的、无人能够阻止的神明,可那也已经不是朔君了。 “所有的…咒力?”禅院直毘人说不出来话,那样岂不是说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咒灵和咒术师?所有人都会生活在源满朔的领域(那真的能够被称之为领域吗?)中,而他会是所有伟力的集合体,万物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惶恐不安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落到他们头顶的灾难,而实际上…可能神明只是投来了毫无意识的一瞥? 毁灭你…非我所愿?就像是你会在意行走的过程中,脚下踩了几株小草吗? 这样的事情…很多人也和禅院直毘人想到了一样的事情,他们的牙齿打着颤,用充满恐惧的目光看着源满朔,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发抖的身体。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接受啊! “这家伙,完整起来竟然是这个样子吗?”两面宿傩从未有过这种周围所有的美丽中都充满了危险,仿佛只要微微一动就会迈入死亡的边界的感觉,他的心中不免泛起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欲望,但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却让他感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总结来说…“挺碍眼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麻仓叶王的表情凝重,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介意这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如果领域再这样扩张下去的话…“晴明阁下?” “不行,接近不了。”安倍晴明只是试探着靠近了两步,就看到那双眼睛朝着他的方向注视了过来,他登时汗毛倒立,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下一秒,他原先所处的位置上,空气中开裂出了漆黑的裂缝,空间被直接打碎开来,随后一下子收拢,制造出了短暂的“空无”。 安倍晴明的眼皮跳了跳,这要是没反应过来可不得了,但是…安倍晴明微蹙着眉陷入了沉思,他总感觉朔君并不是真正地“看”到了他,而是依靠着别的什么东西…感知?还是说咒力? “区区人类…”八岐大蛇目光阴冷地看着源满朔,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被他视作蝼蚁的家伙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即使是源满朔也是同样,“[领域展开]——” 蛇类的嘶鸣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蛇神庞大的虚影在他的身后显现,让人感到邪恶污秽的同时,却也存在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威严:“——[堕神之影]。” 然而还没等领域展开,不知是从哪而来的风吹过宫阁前的树梢,花瓣如同雪花一般簌簌下落,然后朝着八岐大蛇的方向吹拂了过去。 没有任何激烈的碰撞,花瓣穿过了蛇神的虚影,一切就好像是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的肥皂泡被轻易戳破,领域被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了,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只扩散开了一圈涟漪,随后归于沉寂。 “这不可能!”八岐大蛇不敢置信地想要再度展开领域,但它竟骇然发觉自己的咒力无法释放出来,或者说只要咒力一脱离身体出现在外界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刚才明显还没有这样,是因为领域的展开过于强烈的咒力反应而被锁定了吗? 月亮散发出的光亮随着领域的扩张而逐渐变得强盛起来,源满朔抬起手,月光织成了柔软的锦缎飘扬着落入他的手中,然后从指缝中滑过,无声地没入水中。 水中破碎的日影纷飞,平静的湖面掀起波澜,花影摇动着汇聚成了温柔的风卷。源满朔的手缓缓握紧,花瓣向着四周落在水面,然后摇荡着飘走,一柄仿若由月色凝练而出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剑尖轻点在水面,所有的景色都映照在了光洁的表面,看样子更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而不像是什么能够使用的武器,但光是它出现在源满朔的手中这一点,就无论是谁都无法看轻它。 “这是?”庵歌姬的疑问刚刚出口,就听到了八岐大蛇带着些歇斯底里的恐惧的声音,“天羽羽斩?!它怎么可能会在你的手里?!” 天羽羽斩?那不是传说中杀死了八岐大蛇的剑吗? 然而源满朔显然是不可能回答它的疑问的,他抬起手臂,平静的双目看向了八岐大蛇的方向,清冽滚圆的水珠从剑尖上滴落下来。明明是十分细微的声音,但水珠落入湖面的“滴答”声却在此刻显得是那样清晰,不知为何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在顷刻间,时间也变得缓慢,身体连动一根手指都显得极为困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挥下。 流云散去,月亮出现在了他们的上空,没有人能想到在各种短歌俳句中频频出现的、被赞美寄托的月亮也会有这样一种令人恐惧的姿态。庞大的天体缓缓地向他们靠近,惊悚的美丽和对于巨物的胆怯战栗混合在一起,不少人都因此而头晕目眩,连呼吸都要忘却,只能僵立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月亮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远在平安京之外的混在人群中的羂索呆愣地看着远处的天空,总是充斥着阴谋算计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茫然,永太曾经意味深长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划过,他的手指微颤,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的异样的情绪,“是…‘神’吗?” 潮汐倒卷入天,朝着月亮飞去,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引力重力好像失控一般,地面上的物体向着天空飘去,如同末日的到来,却又是如此的摄人心魄。 月亮带着辉光侵占了所有人的眼睛,然后降落在地,霎时间,他们的耳朵仿若被洞穿,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看到耀眼的光将世界渲染得一片洁净。八岐大蛇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就直接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随后掀起的飓风和波涛席卷了入目所见的每一处,平安京完全不见了踪影,咒力狂暴地与风暴共舞,欢呼雀跃地用其独有的特质和威力迎接它的神明的降世。 无序的咒力在源满朔的眼中缓慢地归拢,他淡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上了宫殿的台阶。 羽织上的月华散发出了温润的光,在他黑色的头发上洒下了点点星屑,咒力仿佛琴谱,跳跃着奏响了美妙的乐章,世界在它所钟爱的孩子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了最真实的一面。 源满朔在高处站定,转身垂眸看着一片安静的领域,只有微风轻轻触碰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带来了万物的低语。 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560章 终末(十七) “呼…呼…”桔梗印碎裂开来, 安倍晴明喘着气,将喉咙中泛起的腥甜压了下去。在最后关头,他趁着咒力的混乱到达最顶峰的时候, 强行带着众人偏离了中心,但仅是余波就差点将他费劲搭建起来的防御冲垮掉, 幸好最后还是撑住了。 “家主大人!”源晴织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 鲜血从他的头上淌下, 染红了半边面颊,“怎么会…” “这不是应该拜你所赐吗?”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 抱着臂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源晴织的手瞬间握紧, 面色惨白一片,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即使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又能怎样?作为家主大人的影武者, 居然能被敌人所控制, 还伤害了他的家主, 他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呢? 安倍晴明闭了闭眼, 通过八岐大蛇之前所透露出来的消息, 他基本能够确定源晴织是被朔君所说的那个永太所影响的,他能够清楚地分辨出这实际上并不应该怪源晴织,他本人肯定也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但是…安倍晴明是名声显赫的大阴阳师, 可他也是一个人, 而受伤的是他为数不多的友人, 他怎么可能避免得了迁怒呢? …也许其实他也是在责怪自己, 他明明已经在之前占卜出了不祥的结果, 但却误以为是因为八岐大蛇, 导致根本没有在其他的方面多加关注, 结果… 安倍晴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没有往源晴织的方向看上一眼,他抬头注视着在宫阙中源满朔模糊的身影,凝重地说道:“现在咒力反而成为了最麻烦的东西。” “确实,尤其现在是在朔君的领域中。”麻仓叶王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还从没遇见过如此棘手的问题,谁能想到有一天拥有咒力会成为最大的弱点呢?“只要显露出任何一点异样的咒力,都会吸引到朔君的目光。” 经过他们的试验,源满朔眼中不再有着草木还是人类的区分,祂所看到的只是流淌着的咒力,就好像是梳理编织好的蛛网,轻微的触动都会迎来致命的打击,然后咒力会被填补进领域,成为领域不断扩张的一部分。 或许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其实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异样,只不过在领域吞噬外界的咒力、无止境地进行扩张的过程中,将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家伙暂时忽略掉了,但如果等到领域将所有的咒力吞噬一空… “必须得想办法让朔君解除领域才行,不然的话…”安倍晴明低声说道,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下去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而且他也担心源满朔的情况,要知道天逆鉾可是直接穿透了源满朔的心脏,再加上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状况究竟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可是我们连靠近都无法做到。”麻仓叶王只是稍稍一动,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恐怖的危机感就直冲他的大脑,他迅速地收敛起咒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太被动了,而且随着领域的扩散,我们所受到的攻击和限制也会越来越强,有没有什么…” 麻仓叶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他霍然抬起头,然后发现空中突然出现了很多漩涡,黑红色锁链从其中飞射了出来,穿透了领域捆缚在了源满朔的身上:“是谁?!” 不,现在唯一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麻仓叶王的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神情。 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几分钟前。 “多美妙啊!”永太陶醉地张开手臂,脸上毫无掩饰地展露出了他的兴奋与贪婪,“与我所想的一模一样,不枉费我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接下来,只要一个小小的条件,这一切就是我的了!” 他转头看向了屋内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呜呜的声响,永太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走进房门,看到齐河天皇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从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真可惜,本想让你死得轻松一点的,为什么非得醒过来呢?” “你想要做什么?”齐河天皇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见到的就是永太的脸,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对,他警惕地看着永太,强装镇定地说道,“我待你可不薄!要不是我的话,你能有现在的地位吗?” “或许是这样,但谁叫我从一开始就带有别的目的呢?”永太脸上的微笑在此时却只能引起齐河天皇的惊惧,“如果不是您的话,想必还不可能这么顺利,现在就是需要您贡献出最后的价值的时候了。” “等等!住手!” 匕首从永太的袖口滑出,他果断地用其割断了齐河天皇的喉咙,齐河天皇最后瞪大的充斥着狰狞的眼中倒映着永太溅上鲜血的脸庞,不甘地失去了生息。永太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齐河天皇的身上升腾起了黑气,然后所有的血肉都在一瞬间被吸干,只剩下一层松松垮垮的皮肤贴在了骨头上。 “完成了。”永太感受着自己设立在齐河天皇身上的枷锁断裂开来,忍不住面目扭曲着露出了疯狂和迫不及待的表情,“从今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臣服在我的脚下!” 原本设立的用来血祭帮助八岐大蛇破封的数个地点,那些来不及收敛的尸身化为了流淌着的鲜血,在地上描绘出了血色的法阵。鲜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黑红色的锁链从中凝练出来,然后伸向高空,跨越空间,从虚空之中探出牢牢地缠绕在了源满朔的身上。 源满朔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表情,锁链骤然收紧,周身散发出了猩红色的血光,领域内的咒力似乎是静止了一瞬,然后改变了流动的方向,像是在无形中被抽走了一样,沿着锁链流淌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永太感受着体内急剧增加的咒力,脸上露出了激动和享受的表情,从一开始他帮助八岐大蛇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所设立的献祭也是为了掩藏住他在私底下印刻的法阵,果不其然,八岐大蛇阴邪恐怖的咒力完全将其遮盖住了,而八岐大蛇取走了那些祭品的灵魂,所剩下的血肉正好可以被他取用,而齐河天皇就是他所准备好的触发器。 他确实是在用齐河天皇来作为抵挡八岐大蛇破封的反噬的承载体,而在最后他需要做的,就是杀掉齐河天皇,让他身上的反噬全都显现出来,这样才能达到他所想要的效果:夺取被他称之为“神”的源满朔的力量。 而现在…永太几乎要大笑出声,世界在他的眼中都变得不同,一直压抑隐藏着的野心也开始像野草一样疯长,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差错,但他准备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源满朔淡漠的目光落在了锁链之上,然后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它。黑红色的锁链上蔓延着的黑气仿佛被激怒了一般,飞快地缠绕上了源满朔的手臂,似乎还能听到上面隐隐传来的怨毒的诅咒,而源满朔只是平静地拉扯着锁链,根本不见祂有丝毫的动作,诅咒就溃散开来,然后锁链骤然绷紧,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什么?! 锁链探出的虚空扩散开了道道涟漪,咒力疯狂地涌进了锁链之中,相距遥远的胆泽城中充斥着扑鼻的血腥味的法阵,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碎声,无数的裂痕密布,伴随着一声咔嚓,锁链被强行从虚空中拽出,砸落在了源满朔的脚边。 反噬、诅咒…一切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锁链瞬间被同化成了领域的一部分,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源满朔缓缓地转过了头,目光看向了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这怎么可能?!永太惊骇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瞬间被冷汗所浸透,他隐隐能感到源满朔所看的正是他所处的位置,可是他明明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为什么会… 源满朔身上所捆缚着的锁链在顷刻间断裂,祂缓缓地抬起手,天空中星光闪烁,虚幻的日影为它们覆盖上了金灿的流火,如同一场美丽而又危险的流星雨,在月亮的注视下从它的面前划过,朝着下方坠落了下去。 永太的心脏狂跳,他所感受到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最后几乎整个脑袋都在响起刺耳的警报。不行!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他咬着牙,心有不甘地朝着领域的中央看了一眼,然后身影果断地在原地消失。 下一秒,无数的“流星”落下,在虚幻的日炎之下,万物融化,气浪向着四周排开,映照得领域中的夜色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源满朔无声地收回了视线,月光如水一般荡漾开来,世界仿佛又重归了安宁,只有见证了这一幕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恨不得有个地缝让他们钻进去,生怕被在源满朔的领域中被发现了什么端倪。 第561章 终末(十八) “痴心妄想。”麻仓叶王的脸上浮现出了冷笑, 他已经明白永太想要做什么了,可惜你还是太看轻朔君了,如果在那里的是八岐大蛇一流, 说不定真的能让你成功,但是朔君… 麻仓叶王谨慎地看着源满朔,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根本没对祂造成什么影响, 被永太所取走的好像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而谁又会对一滴水有什么在意呢? …如果真的成功了, 又将现在都没有想出什么解决办法的他们置于何处? “除非能够在朔君对咒力的感知下隐藏住自己, 抑或能够在瞬间以朔君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不行,完全做不到。”安倍晴明紧皱着眉, 有些焦虑地说到。 他还记得八岐大蛇之前的样子, 领域展开的庞大咒力反应完全吸引了源满朔的注意力, 以至于在之后,八岐大蛇展露出来的咒力都会被彻底吞噬干净, 最后到死都没能再用出一点咒力来,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完全是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是如果他们进行轻微的动作, 那么在源满朔的眼中,就会看到这里的咒力流动出现了异常,以现在源满朔几乎仅凭本能的思考, 绝对是会迎来毫不留情的攻击。 二是假如像是八岐大蛇那样, 展露出了过于庞大的咒力…要知道现在领域本来就是在侵吞咒力急速扩张, 这跟送到嘴边的点心有什么两样?到那时所有的咒力都会被席卷一空,而这个时候要是再迎来源满朔的攻击…很好,也不用想什么多余的了, 就站着等死吧。 这是何等令人绝望的处境?难道就只能等着源满朔将整个世界都化作祂的领域,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人再也不复存在吗? “不,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麻仓叶王看着落在人间的月亮,看着水中太阳的影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们融入进去呢?”让朔君将我们当作领域的一部分。 “融入?”安倍晴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下亮了起来,“你是说…《金乌玉兔集》?” “只有这个办法了不是吗?如果我们联手的话,应该能够成功,只是在使用的时候,咒力完全隐藏不住,也就是说这个不能用在我们自己的身上。”麻仓叶王低声说道,安倍晴明点了点头,随即他们两个莫名停顿了一下,目光一致地看向了两面宿傩和源晴织,然后心中冒出了一排省略号。 等等,他们完全不想将这件事情交给这两个人好吗?先不说两面宿傩,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他们绝对二话不说将事情交给源晴织,毕竟所有涉及到源满朔的问题,源晴织绝对会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小心谨慎,是完全不会出差错的,可是今天…他们无法确定永太是否还活着,一旦源晴织再次被控制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再者他们在使用了《金乌玉兔集》之后,咒力绝对会被消耗吞噬一空,那么就需要有一个人在源满朔的攻击之下,趁着攻击造成了短暂混乱的空档,将他们从攻击下拖出来,而两面宿傩…以这家伙随心所欲的性格,真难说他会不会因为觉得有趣,干脆就将他们丢在那里自生自灭,所以说… 难道要将让朔君清醒过来的任务交给两面宿傩吗?安倍晴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来,这是何等荒谬的现实啊! 其实想想的话,两面宿傩未必不想让朔君清醒过来。麻仓叶王艰难地想道,即使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他都清楚地知道两面宿傩和源满朔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他们或许是真的想要杀了对方,但同时… 麻仓叶王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两面宿傩,他正抱着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以这家伙的话说,那就是:少了源,这个世界就少了很多乐趣。 …虽然听起来让人很想要吐槽,但是两面宿傩一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也就是说他八成确实就是这样想的,再加上这里有反转术式的只有他,如果朔君那里有什么问题的话… 还是不想交给他怎么办?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麻仓叶王沉重地想道,他找了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但是发自内心的排斥,让他很难接受两面宿傩就是现在唯一的人选的事实,可如果再拖下去… “想求我帮忙,就拿出点态度来。”两面宿傩恶劣地说道,麻仓叶王的情绪在他看来简直一目了然,他甚至都能猜出他们在想些什么,“我可一点都不着急。” 源晴织本想要说由自己来做,可是他也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如果再一次的…没由来的恐惧让他将自己的话咽了回去,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对于自己的厌恶让他在心里自嘲地想道,无论是谁都比现在的他要强,他拿什么来保证?又怎么能面对家主大人呢? 麻仓叶王现在就很希望自己的[灵视]能用,在源满朔领域展开的时候,他就暂时失去了能够倾听别人心声的能力,否则他现在就能够判断两面宿傩的态度究竟是什么,说的又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转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源晴织,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谁知道呢?”两面宿傩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毁灭的烟火也挺好看的。” “输给朔君也不要紧吗?”安倍晴明不紧不慢地说道,“啊,我差点忘了,这次干脆连衣角都没能碰到。” “为了逃避,居然连激将法都已经用上…不。”两面宿傩诡异地看了看他们,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忽然低笑了出来,“原来根本就没有发现吗?” “…什么?”麻仓叶王蹙起了眉,他感觉两面宿傩似乎知道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刚好与他们所制定的计划有关,他的心中在这一刻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说清楚。” “我只是想说,我同意了。”两面宿傩愉快地开口道,“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吗?” “等等,我改主意了,你…” 两面宿傩的身影在他们眼前消失,然后出现在了不远处,他用脚尖挑起了地面上的天逆鉾,落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想要让源‘清醒’过来,用一般的东西可不行。” 该死! 怒火浮上了麻仓叶王的眼眸,他霍然转头,正好对上了源满朔如秋水一般浸透着凉意的眼睛。 两面宿傩! “叶王阁下!”安倍晴明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天空中风云变换,脚下平静的湖面掀起波澜,此时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麻仓叶王深吸了一口气,一直隐藏着的咒力破冰而出,《金乌玉兔集》上的文字快速地在他的心中流淌而过,一个个字符上闪过流光,然后相互聚合形成了一个闪着光耀和日炎的咒印。 一声清脆的鸟鸣传进众人的耳畔,一只有着三足的闪烁着金光的乌鸦落在了麻仓叶王的肩上,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麻仓叶王,然后低头用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周身漂浮着的金焰带来了难以忍受的高温,几乎点燃了空气。 随之到来的清凉的气息中和了金乌带来的热意,一只玉雪可爱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兔子窝在安倍晴明的怀中,耳朵弯了弯,看着金乌,好像从眼中飘出了几分不赞同,然后跳到地上周身散发出了盈盈的光。 麻仓叶王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几乎都要站不稳身体,他定了定神,脸色难看地看着源满朔手中的天羽羽斩飞上高空,然后逐渐放大,剑身上所映照着的水月宫殿都是那样清晰,锋锐的剑尖对准了他们的方向,眼见着就要落下来。 麻仓叶王动了动,果不其然无法使用任何的咒力,他的手臂一抬,金乌化作一轮太阳飞上高空,然后飞扑下来落到了两面宿傩的身上,玉兔也在安倍晴明的示意下用力一跳,融进了两面宿傩的体内。 咒力肆意冲撞着,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气流向上,缠绕在了剑身之上,周身显现出了仿佛鳞片一样淡淡的金芒,随后带着清啸之音悍然落下。 源晴织紧急抓住了两人,然后强行抵抗着混乱的咒力,不顾身上瞬间撕裂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勉强冲出了天羽羽斩下落的正下方,随后到来的恐怖的冲击直接从背后撞击到了他的身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传来了骨骼断裂的声响,然后被整个抛飞了出去。 蘑菇云从地面上升起,随后狂风呼啸而过,即使在相隔百里的地方依旧能够感受到大地在发出怒吼,巨大的裂缝在地表延申,泥土树木下陷,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安倍晴明勉强抬起头来,在一片混乱之中视线模糊地看着高处散发出微光的身影,现在就只能交给两面宿傩了。 可是为什么他是如此的不安呢? 第562章 终末(十九) “金乌和玉兔…太阳和月亮的象征…”五条家的长老眼神呆滞, 看起来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周围的人和他的心情也差不了多少,整体透露出了一种好像没怎么没见过世面一样的表情。 “阴阳道的最高典籍…”禅院直毘人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 他用力地拽了拽自己的胡子,连声音都有点变了调子,“就是用来做这个的?” 这可是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合力, 他们还以为能看到如同“彗星撞地球”一样的场面, 结果用出来的目的就只是类似于“隐藏”, 让源满朔将其认定为是自己领域的一部分? “我说你们真的想死吗?”安倍晴明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种讶然, 表示这群家伙是不是把他看得太高了点?要是照他们那么想,那可是一个安倍晴明, 一个麻仓叶王, 再加上一个源满朔, 他们凭什么觉得那是自己现在孤零零一个人能挡下来的?“还是说你们对正在向‘神’进发的朔君有什么误解?” “神…”五条家的长老停顿了一下,他终于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惊愣中带着茫然地说道,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形容。” 就好像八岐大蛇不是也自称为“神”吗?他们都知道那只是在说八岐大蛇像“神明”一样强大, 本质上依旧是咒灵,可是从安倍晴明的话语来看,好像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这个意思。 “用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 朔君是在筑造属于祂的高天原。”安倍晴明“好心”解释道, 试图让他们理解现状, “没有苇原中国,没有黄泉国。” “您是说…”五条家的长老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眼中异彩连连, “这里会变成像是高天原那样的‘神域’?” 是我没说清楚吗?为什么看起来他还是不明白?安倍晴明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心想难道他们已经有“代沟”了吗?朔君你在千年后到底是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这个脑子有点堪忧啊。 “蠢货。”两面宿傩咧开嘴,他显然也是看足了安倍晴明的笑话,所以“大发慈悲”地解释道,“众神居住的高天原,能够存在的自然也只有神明。” 也就是说…众人在心中过了一遍安倍晴明和两面宿傩的话,抬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不就是全灭吗?!照这么说,‘神明’不就只有源满朔一个吗? “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安倍晴明补充了一句,就是听起来让人心头发虚,“可能也就是失去了所有的咒力…虽然我也不知道无咒力的普通身体暴露在高浓度的咒力下会是什么反应。” 这有什么区别吗?! “还真是奇妙。”两面宿傩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己散发着微光的手,手腕上黑色的咒文在这个时候是那样的显眼,银色的光华流过,试图将其覆盖,但最终还是“嫌弃”地退去,随后两面宿傩只觉得自己的右耳一痛,鼻尖嗅到了隐隐的血腥味。 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冰凉的饰品毫不犹豫地穿透了他的耳垂,单边的银色的流苏垂落下来,堪堪拂过他的肩头,看起来不像是两面宿傩身上会出现的物件,但在此时却出人意料的和谐。 黑色的羽毛组成的披风落在他的身后,在风中微微飘扬,边缘金色的纹路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鲜血沿着流苏下落,在清冷的颜色中凭空添上了几分血腥的色彩。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在之前损毁得差不多,两面宿傩半□□着胸膛,舔掉了手指上沾染的血色,另一只手向后捋了一下头发,抬头用猩红色的眼睛注视着站在高高的宫殿之上的源满朔。 像是神明在注视着人间,好像万物都落入了他的眼睛,但云来风去、袅袅炊烟…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停驻在祂的眼中。两面宿傩缓缓地勾起唇角,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将神明拖下高台,落入红尘,让那双眼睛染上更多、更曼妙的情绪。 他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笑,然后握紧了手中的天逆鉾,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安倍晴明等人有些紧张的视线中,金乌化作的披风和玉兔构成的耳饰上掠过了一抹微光,行走时的水波荡漾开来,领域中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 两面宿傩走过水中太阳的影子,从簌簌下落着或粉或白花瓣的树下走过,花瓣偷偷地躲藏在羽毛的缝隙之中,然后恋恋不舍地被微风所带走,就好像只要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其他人,一切都是这样美丽而又寂静,永远都不会遭受任何的“污染”。 可他偏偏就要打破这一切。 两面宿傩在宫殿前停下脚步,抬眼看着源满朔,然后抬脚踩上了台阶。 源满朔似有所感地向下望去,如月色一般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沉默地应允他上前来。 两面宿傩的呼吸一滞,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涌起的究竟是什么,他只是一步一步地向着殿前静候着的神明靠近,看着自己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了祂的眼眸之中,然后站在了祂的面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两面宿傩此时却诡异地想起了他曾经在那些神宫庙宇中所见过的那些神像,烟火萦绕于室,瓜果鲜花、金银玉石,不计其数地供奉于前,信徒在神前跪拜,甚至不敢望向神像的脸,只是在心中妄图祈求神明的垂怜。 而侍奉神的神官也只是说着“神明会保佑你”之类的连自己都不相信空话,时不时还会弄出一些“神迹”来表明神明始终在注视着他们。而那些愚昧的信徒,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得偿所愿,自然就会更加狂热地信奉,而假如他们的生活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往更糟糕的地方发展,他们却只会将其归咎于自己不够虔诚,惶恐不安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触怒了神明,从而献祭所有来期望能够得到神明的谅解抑或赐福。 就算是他取来天琼戈的碎片…好像现在是叫天逆鉾?两面宿傩挑剔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武器,莫名有些走神地继续想道…就算是供奉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神宫也没什么两样,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伪物”罢了,真要说起来,还没有八岐大蛇带给他的惊喜要大。 更何况… 两面宿傩缓缓地转过身去,脚下和远处的景色一览无遗,只是入目所见是一片空寂。 神不是就在这里吗? 没有慈悲,没有天从人愿,所给予的只有一个成为祂的一部分的机会,人类…不应该更为此而“感恩戴德”吗? 但是… 两面宿傩勾起唇角,身上罕见的没有半分杀意,只是分外平静地说道:“这样可不行。” 我不允许。 “那些家伙只弄错了一件事情。”两面宿傩看着从高处望去,与蝼蚁别无二致的麻仓叶王等人,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那就是他们竟然还试图挽回。” “居然认为截断了领域你就会恢复清醒…不,这样说倒也没错。”两面宿傩的胸腔发出了震动,似乎想要大笑出声,但到最后却只是居高临下地投去了“怜悯”的一瞥,然后转头看向了源满朔,“只是清醒的那一刻,就是死期罢了。” 在两面宿傩的眼中,源满朔的身体已经朝着纯粹的咒力生物转变,而想要让其收回领域,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天逆鉾来消灭咒力、终止术式,可是这样一来,自然也会破坏掉源满朔用咒力所维系的身体。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由他们亲手做出的决定,到最后会让他们露出怎样的表情了。”两面宿傩如此说道,他的目光将源满朔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侵略般的阴影缓缓凑近,不悦地说道,“不过你这副模样还真是令人不爽。” “就算是死…” 他直接将耳饰扯了下来,伸出手用银色的耳饰用力钉穿了源满朔的耳垂,混杂着金色的液化的咒力的鲜血流淌下来,覆盖了上面本来残留着的血色,源满朔眨了下眼,眼前的咒力一阵波动,似乎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两面宿傩猩红色的眼睛注视着源满朔的面容,身后金乌化作的披风变为片片飞羽,带着太阳的光芒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源满朔微微睁大眼睛,缓缓地抬起了手。 “我也要你看着我。” “不对!”安倍晴明感受到了强烈的心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占卜出来的不祥应验到了源晴织被人控制,伤害了源满朔的事情上,可如果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能够挽回一切的话,为什么当初占卜显示出来的结果会是无法转圜的死局呢?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两面宿傩意味深长的表情,心中的不安疯狂地生长,难道说… “住手!” 第563章 终末(完) 鲜血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 尖锐的武器刺穿身体,天逆鉾上缠绕着的咒符被血色覆盖,然后一点一点濡湿脱落下来。 月亮的宫殿缓慢而又寂静地崩塌, 月轮落入水中,打碎了水中的日影,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面卷起波涛, 像是完美无瑕的镜子上开裂出了道道裂痕。飘扬的花瓣在风中跳出最后一支舞蹈, 然后随着谢幕, 跟随着水流飞向了远方。 源满朔眼中的月色隐没, 仿佛无穷无尽的咒力逐渐飘散,他的眼瞳中终于清晰地映照出了两面宿傩的身影, 他一只手握住了两面宿傩拿着天逆鉾的手腕, 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 将自己的大部分重量支撑在了他的身上:“一点都不留情啊。” “呵。”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手臂再度用力, 天逆鉾的尖端从源满朔的后背贯穿而出, 源满朔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鲜血从两面宿傩的肩头淌下,沿着后背肌肉的纹理没入了已然破损的衣服之中,像是残损的花瓣在枝头摇摇欲坠, 无端显露出两分凋零的美感来。 “感觉你像是在报私仇。”源满朔有些模糊不清地说道, 声音中似乎带上了细微的笑意, “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嗯?” “说过要尝尝神明的滋味,自然不能食言。”两面宿傩用手掐住源满朔的后颈, 用力地将他按压在自己的肩头, 银色的流苏拂过他的面颊, 血腥中混杂着香甜的味道涌入他的鼻腔,两面宿傩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声音低沉地在源满朔的耳边说道。 “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吗?”地面蔓延出了道道裂痕,轻微的崩解声缓慢地响起,脚下的地面塌陷了下去,两人的脚下一空,伴随着风声从高处坠落。 源满朔恍惚地看着消散的咒力像萤火一样向着天空飞去,皎洁的月亮悬挂在了夜幕之上,云的影子落入湖水,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落山,月亮从地面升起,重新回归到了触不可及的高空,向着大地洒下了一片清辉。 真美啊。他的手指动了动,目光柔和地看着夜色,在心里轻声叹道,这样也好…很快新的太阳就要升起了,到那时一定会是不一样的景色吧。 只可惜… 两面宿傩的手搭在源满朔的后背,手臂抬起挡下了直直朝着他们砸落下来的柱子,然后柱子最直接断成了几截,分散在了他们的周围,随后逐渐逸散化为了纯粹的咒力。 他揽着源满朔,身体在半空中强行偏转了半圈,然后膝盖微弯,缓冲着落在了地面,低头看着源满朔扯了扯嘴角:“乖巧得真不是时候,要是被砸死可就好笑了。” 与他凶戾的表情、嘲讽的话语相对的,是他手上并没有放下的动作。源满朔的嘴角上扬,或许是景色确实太过美好,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忽然开口说道:“我同意了。” 什么?两面宿傩有那么一瞬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开始怀疑要么是自己幻听了,要么是源满朔在临死前终于疯了,他皱着眉打量着源满朔,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地问道:“你认真的?” “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源满朔的手指用力,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温热的吐息萦绕在了两面宿傩的耳畔,“说不定我下一秒就会反悔了。” 两面宿傩的手臂收紧,不管源满朔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可是你说的。”两面宿傩伸手抚上了源满朔的侧脸,猩红色的眼眸中绽放出了血色的光泽,他缓缓地张开嘴,尖锐的犬齿在源满朔的侧颈上流连,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混杂着还未消散的咒力的血液涌入两面宿傩的口腔,随后被他吞咽了下去,高浓度的液化的咒力侵蚀了他的喉管,一直向下摧毁着他的脏器,但不知是因为这独特的血液的味道太过美味,还是因为这是源满朔,所以两面宿傩只是死死地将源满朔锁在怀中,像是要将其整个吞吃入腹,融入自己的骨血,即使身上反转术式的微光明灭不定,也始终不肯松口。 源满朔早已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身上仅存的力气也在渐渐失去,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手臂一点一点地搂住了两面宿傩的脖子,做出了一种在外人看来异常亲密的姿态。 鲜血顺着源满朔的脖颈淌下,没入领口,他却只是贴近两面宿傩,手指冰凉地从后面锁住了两面宿傩的肩膀:“果然还是不想要就这么离开。” “所以,宿傩…”□□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鲜血流淌下来,两面宿傩的瞳孔紧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骤然一僵,源满朔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说道,“陪我一起走吧。” 鲜血沿着胳膊流淌下来,指尖触碰到了跳动的心脏,散发出的热意好像能一直传递到身体中,源满朔的手轻拢住两面宿傩的心脏,然后一下子握紧。 所有连同着血液被两面宿傩吞入体内的咒力瞬间开始了暴动,与两面宿傩体内本身的咒力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如同将冷水倒入热油一样,整个沸腾爆裂开来。 因为咒力的混乱和破坏性,反转术式甚至都无法生效,脏器在纠缠着互不相让的咒力中被搅作一团,骨骼也震动着出现裂缝,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大量的鲜血从两面宿傩嘴中、体内涌出,几乎将其染成了一个血人,他还从未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过。 “都说了…”源满朔的身体向下滑落,但却被两面宿傩的手死死地揽住了腰,用力地几乎要将其折断,只不过源满朔已经半分都体会不到了,“我可是会反悔的。” 两面宿傩的眼前发黑,但他却胸膛震动着从喉咙中发出了低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他猩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源满朔,伸手捧着他的脸,指腹抹去了他面颊上的血迹,然后直接将嘴唇贴了上去,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带着狰狞的杀意和血腥味的不知是吻还是什么的东西:“源,你这家伙果然…同归于尽吗?这样也不错,不然的话…” “这个世界没有了你,该是多么的无聊啊!” 世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领域在众人或茫然或恐惧的眼神中停止了扩张,然后破碎成了无数的光点,像是在夜里燃放升起的天灯,摇摇晃晃地飞上了高空,没有任何震耳欲聋的响声,没有任何的地动山摇,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而又美丽。 “妈妈,你看。”年幼的孩子从母亲的怀里探出头来,溜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天空上的光点,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间被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好像跟雪花有点像,但是却一点都没有想要让人躲避的寒冷,看起来真漂亮。 他偷偷地伸出手去抓,一点都没有看到母亲恐惧的想要阻止的表情,光点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他不服气地抿了抿唇,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一个眼前的光点,屏气凝神,然后快速伸出手臂合拢了手指。 “妈妈,我抓住星星了。”他眼睛亮晶晶地扭过头来,雀跃地向着他的母亲展示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紧握着的手张开了一个缝隙,却疑惑地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哎?我明明…妈妈?” 孩子茫然地被惊慌的母亲一把搂住,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以为他的母亲是在为溜走的星星而难过,于是他努力地想要用手抹掉母亲脸上淌下的透明的水滴,懂事地说道:“星星还有很多,我再为妈妈抓一个。” “不,星星是要回它们天上的家了。”母亲也不知自己是在为谁而哭,只是没由来的悲伤忽然席卷了她的内心,她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天空,哽咽着说道,“你看,月亮已经来接它们了。” 咒力如同退去的潮汐,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世界归于一片寂静,一道银色的光华闪过,一只只有拳头大小的兔子落在了地上。 它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脑袋上似乎冒出了一个问号,它打量着好像失去了生息的两人,然后脚下用力一蹬,跳到了一只用力地禁锢住身旁的人的手臂上。 玉兔犹豫了一下,身上亮起了微光,慢慢地浸透到身下人的身体中,随着它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混乱的咒力也渐渐被抚平,如同风中的火烛被移送到了安全的室内,反转术式在身体的本能之下再度运转,几乎微不可察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平稳且逐渐强盛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沉浸在黑暗中的意识看到了一抹光亮,他有些不愉快地睁开眼来,在月光下显露出来的… 是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第564章 重逢 源晴织仓皇地四处寻找着, 但入目所见全都是一片空茫,甚至连咒力也几近于无,就好像随着某个人的离去也一同带走了一般。 不可能, 绝对不会的。源晴织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催眠着自己,掩藏在眼中希望的光辉之下的,却是痛彻心脾的绝望。或许是身为影武者所带来的感应,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存在着的联系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断裂开来,无论他怎样不死心地想要去寻找,所找寻到的只有陌生与寂然, 让他只要一眼望去就能安心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抬起头来时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一声脆响在他的耳边响起, 源晴织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安倍晴明,却见他面色沉凝,手中用来占卜的东西断成了两节,从他紧握的发白的指节来看, 竟是被他硬生生掰断的。 “晴明阁下…” 安倍晴明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就好像不开口, 就能够自欺欺人的让事实不复存在一样。 如果他能早点想到,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安倍晴明这样想着,在脑海中重复着试图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到最后, 他却悲哀地发现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法了, 无论中间的过程是怎样, 到最后, 只要源满朔展开了完整的领域… 安倍晴明不是没有经历过离别, 在他的老师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有着“天才”之名小有名气的阴阳师,为此他痛恨过自己的弱小,放弃了老师曾经安排好的进入朝堂的道路,他本以为现在的他已经够强了,结果到头来… 什么“举世闻名的大阴阳师”啊。 安倍晴明缓缓地低下了头,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握成拳头,几乎要将自己的牙咬碎,眼中浮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这不是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保护好吗? 源晴织眼中的光消失了,他踉跄着跪倒在地,看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用牙齿咬着嘴唇,几乎能够嗅到从喉咙中蔓延上来的血腥味,然后狠狠地一拳砸到了地上。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嘴里这样说着,源晴织的脊背却一点一点地弯了下来,像是即将被重负所压垮,只要再轻轻落上一片羽毛,就会变成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的碎块。 别骗自己了,事实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心里的声音这样嘲讽地说着,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能够让自己好受一点吗? 接受现实吧,你的家主大人… …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源晴织几乎要喘不上气,他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依旧能看到溅落在上面的鲜血,可是为什么会是家主大人?! 我是家主大人的影武者啊!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几乎填满了他的身心,如果要死的话,该死的不应该是我吗?! 麻仓叶王闭了闭眼,此刻的他出乎意料的冷静,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月光之下,他的半边脸笼罩在了阴影之中,仿佛在那一刻带上了浓重的不祥。 他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源晴织,然后后退了两步,在拉开了距离的同时,好似也与他们在无形之中裂开了一条裂缝:“你该不会不知道你该做什么吧?” 罪魁祸首还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如果还活着,难道就这样任凭他逍遥离去?麻仓叶王的心中燃起了幽暗的火焰,以负面情绪作为养料熊熊燃烧着,他近乎刻薄地看着源晴织,态度一点都算不上友好,却偏偏勉强拉回了源晴织的理智。 “是啊,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源晴织喃喃自语,他滴血的指尖在地面上留下了断断续续的血痕,摇晃地站起身来。 他的脑袋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破碎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闪回,而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一样,情绪在他的眼睛中干涸,只留下了还带着余温的灰烬,构成了仅存的执拗与仇恨。 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感觉,他在冥冥之中下意识选定了一个方向,好像有什么在若有若无地指引着他,告诉他只要他一直往前,就能够找到他想要找的人。 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的杀气从源晴织的身上冒出,他甚至忽略了周围的人和环境,也不去管之后都会发生什么,此刻他的身心都被一个想法所占据,那就是: 找到永太,然后… 杀了他! 在极端情绪的作用下,咒力仿佛冲破了限制,拔高到了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剧烈的风压席卷着地面上的砖瓦碎石,咆哮着向着四周冲去,安倍晴明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着源晴织在他的眼前消失,只留下呼啸的风吹动着他的衣摆。 “呵。”麻仓叶王沉郁地看着源晴织离去的方向,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转身欲走,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了安倍晴明冷凝的声音,“叶王阁下,您想要做什么?” 麻仓叶王停下了脚步,即使没有回头看到安倍晴明难看的脸色和锐利的眼神,他也能够想象得到安倍晴明此时似乎是在探究和警告着什么,可是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的呢? “我只是想要他打起精神来。”麻仓叶王黑色的眼睛中好像什么都没有,一直因为源满朔的存在而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的念头上似乎出现了道道裂痕,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破土而出,“事情还没结束,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怎么行?” “真是如此吗?”安倍晴明定定地注视着麻仓叶王的背影,他直觉麻仓叶王绝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但是现在…他眸光暗淡地看着夜空,显露出的那些尖刺在微风中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疲惫而又静默地想着,这次就算了吧,仅有这一次,他什么都不想要去想了。 “…晴明阁下。”麻仓叶王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接下来,我们很有可能就是敌人了。”说罢,也没有管安倍晴明究竟有没有听清,身影就仿佛被吹散了一样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安倍晴明一个人站在原地,长久的没有出声,只能听到微不可察的叹息掩藏在了风声之下。 朔君,我居然此时就开始想念你了。安倍晴明伸出手来,月光落在他的手中,慢慢地凝聚成了一个散发着微光的酒碗,酒液摇晃着反射出了粼粼的波光,像是打碎的月亮落在了其中。 他有些怔愣地看着酒面上映照出来的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苦涩地摇了摇头,然后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残余的酒液倾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安倍晴明的手一松,酒碗向下掉落,在地面上化为了一条月光一样的河流,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拙嘴笨舌,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想要笑话我的话就笑话吧。”安倍晴明轻声说道,“我果然还是无法接受…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能告诉我,我的占卜就跟以往的那些术法一样,有哪里出了错该多好啊。” 这样,他就能说服自己,朔君不过是…安倍晴明闭上眼,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终于露出了挥之不去的难过,褪去了身上所有赞誉的光环,此时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在为自己的友人而悲伤的凡人罢了。 可惜,那终究也只是“如果”。 禅院甚尔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或许更应该用麻木来形容更为合适,他绿色的眼睛就好像两颗玻璃珠子,所有的一切都倒映其中,但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甚至连自己都有点惊奇,这次他好像都没有感受到什么难过,他有些茫然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依旧是在平稳地跳动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周围的人好像都隔着一层薄膜,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浸泡到了水中,传到耳边的时候,就只剩下了破碎的、令人难受的音节。 我在做什么呢?禅院甚尔茫然地想着,努力地试图想要挣脱出来,可是他就像是已经粘在了蛛网之上的蚊虫,被丝线牢牢地包裹了起来,越是想要逃离困境,却只能呼吸到越来越少的氧气。 朔… 禅院甚尔只有一个名字记得是那样的清晰,他用自己最后一点意识告诉自己朔还在前面等着他,可是就好像已经到达了极限一样,他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勇气。 如果你能听到的话… 求你… 回应我。 “晴明君你还能不能找到地方了?” 禅院甚尔像是被闪电所击中,僵直地站在原地,然后带着不敢置信,无比缓慢地转过了头去。 “明明时间已经对接上了才是…啊,找到了。”两道身影在众人的眼前浮现,还没等他们看清楚,就看到禅院甚尔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牢牢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的同时,张开手臂紧紧地将其中一个人抱了满怀。 禅院朔眨了眨眼,猝不及防下虽然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熟练地安慰道:“我在这里,甚尔。” 第565章 相聚 禅院朔轻抚着禅院甚尔的后背, 有些困惑地看着众人或难以置信,或极其惊悚的表情,一时间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而且甚尔…他不是只离开了一会吗?怎么表现出了一种好像失而复得的模样。 禅院朔的时间显然跟他们有所不同,他刚落地一站稳就被安倍晴明找了上来,全程几乎是一点波折都没有遇到,自然也没有看到什么事件画面,但是现在… 禅院朔的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的目光向着四周看去, 只感觉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停顿了一秒钟后, 他缓缓地看向了眼神乱飘的安倍晴明,他好像已经能够猜出发生了什么了:“晴明君,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脸上露出了十分“温柔”的笑意。 安倍晴明自知理亏,尤其是在他看来, 在朔君的怒气条不断上涨的情况下,他总有种下一秒扇子就会落到他的头顶的感觉。他咳嗽了一声,挺直脊背, 用一种堪称乖巧的态度说道:“我错了。”天可怜见,他都有多长时间没有乖乖道过歉了, 不过这种感觉… 安倍晴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在心中怀念地想道,果然还是朔君啊。 禅院朔确实像安倍晴明所想的那样, 想要将扇子一把糊在他的脸上, 然而到最后他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看在这么久没见的份上, 暂且就饶过他这一回。他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禅院甚尔的手臂, 轻声唤道:“甚尔。”示意他放开自己。 禅院甚尔将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源满朔和禅院朔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交替出现,最后融合到了一处,成为了一个人的影子。 “不管你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朔就足够了。”禅院甚尔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注视着禅院朔一刻也不肯移开视线,如此认真地说道。 “这叫什么话?”禅院朔感觉有些好笑,“我还能是谁呢?”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这些家伙到底看到了多少?如果光是甚尔他们还好说,其他人…禅院朔的心中纠结成了一个毛线团,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存在感非常强烈的两面宿傩,将目光投向了在他看来一向十分靠谱的禅院惠。 两相对视之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在无声地做着什么情报交流,禅院惠沉默了一下,缓慢且无言地点了点头,充分表达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禅院朔:…… 果然还是将安倍晴明揍上一顿吧! 禅院朔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双眼无奈地看向了明明一直在看着他,但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惶恐不安地躲避他的目光,躲得远远的源晴织。 他已经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即使他对于自己死后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根据源晴织的性格,以及在后世看到他时的状态,他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而对于源晴织来说,他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安慰的话,不如说越是表达出对他的宽慰和谅解,他反而会愈加地感受到浓重的负罪和自责,所以他也只是平静地问道:“有为我复仇吗?晴织。” 源晴织的嘴唇动了动,然后闭上眼深深地低下了头去,用着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当然,家主大人。” 怎么可能不去呢?即使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刻在灵魂中的仇恨又怎么会那样轻易的忘记?他只是觉得… “那就足够了。”源满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眼中显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叹息,“做的很好。” 做的…很好吗?源晴织似乎想要努力在源满朔的面前维持住自己的镇定,但几乎以肉眼可见他在隐隐发抖的身体,他攥紧了手指,将颤抖的声音吞咽了下去,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尽全力地想要抑制住自己翻滚的情绪,最终,他也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充斥着虔诚的字眼,是他在漫长的时间中,不敢奢求过多的,无数次想过的他能够回应的话,而仅仅是这样他就已经满足:“是,家主大人。” “不过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禅院朔轻飘飘地看向了两面宿傩,看似是问话,可实际上黑色的眼睛中充斥着的是确信和笃定——他自从在千年后见到受肉后的两面宿傩,好像一直都是以两面宿傩的存活为前提来思考的,好像他下意识的觉得两面宿傩并不会就这样轻松地死去,“同归于尽?” “你觉得呢?”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却让人诡异的觉得心情不错。 “我就知道…” “只差一点。”禅院朔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两面宿傩所打断,禅院朔有些错愕地看着两面宿傩坦然的表情,他莫名的感觉两面宿傩似乎真的是这样认为的,“真遗憾,不是吗?” “…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禅院朔挑了挑眉,“真让人意外,我都做好了回击的准备了。” “怎么?要感激涕零地接受吗?” “做点现实点的梦吧,宿傩。”禅院朔的态度自然到好像这一千年的时光根本不算什么,只有当看到他在看到熟悉的场景时微微晃神的态度,才能从中窥得微毫的心绪来。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啊。时间模糊地从禅院朔的心中淌过,他好像才意识到了这件事,然后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故去的事实。 这样说来,他说不定还得感谢晴明君。禅院朔的眉眼柔和了下来,赖光、叶王君…能够再次见到,真是太好了。 就在此时,从远处传来的轰然巨响,打破了众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也让一直“畏畏缩缩”,整理仪容仪表,想要在禅院朔面前展露出最好的面貌,结果好不容易准备好了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打断的五条悟成功地爆出了青筋。 五条悟:怎么回事?在针对我是不是?!为什么一轮到他出场就总有奇奇怪怪的意外发生? 夏油杰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经意”地靠近了禅院朔的身边,温和地说道:“那好像是源晴织离开的方向。” 晴织?禅院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平安时代还活着的源晴织,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空气剧烈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源晴织骤然停下了脚步,因为速度过快而拉出的虚影缓缓消散,音爆声慢了半拍才在空气中炸响,气浪向着四周排开,将碎石灰尘一并推走。 而源晴织压根就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眼中掠过一抹血光,眼神毛骨悚然地看着一栋半塌着却有大半被掀出地面的房屋。 明明不管是用感官还是咒力感知,这里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看起来和其他破败的建筑没有什么两样,但不知为什么,源晴织都无比的确信他想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脸上浮现出了可怕的疯狂:“出来!” “……”无声的世界好像在嘲笑源晴织的不知所谓,但他却只是再度向前一步,咒力躁动着想要爆发,却被他死死地凝聚在了身上,他的脸笼罩在了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给我滚出来!” “咳咳…”终于,伴随着咳嗽声,一个人影慢吞吞地看起来并不灵便地从中走出,月光下显露出了他的脸,正是做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永太无疑。 不过此刻的他却显得狼狈非常,虽然看不到非常明显的伤口,但身上的衣服却沾染着大量的血迹,看来即使他侥幸在源满朔的攻击下逃生,却也伤得不轻。 永太抬起了那张布满疤痕的脸看向了源晴织,眼中流露出的却是了然,似乎对于源晴织能够找到他丝毫不感到意外:“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吗?” 他感受着源晴织显露出的悲痛与仇恨,看着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手缓缓抬起,准备直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表现,脸上却浮现出了惬意的表情,看起来不慌不忙:“不准备聊一聊吗?” “你唯一的价值…”源晴织声音嘶哑地说道,“就是在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一点点的慰藉,才能在之后追上他的家主大人之后,有那么一点点可以诉说的东西。 “你确定吗?你难道就不想要知道…”永太低笑着,“你究竟是怎样被我控制的吗?抑或…源家还有没有更多的人被我所掌控呢?” 源晴织的手一颤,对于前者他或许已经不在意了,但是后者…他怎么可以将这种隐患留给家主大人的源家? “你看,我就说,放轻松一点嘛。” “闭嘴!”源晴织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强忍着想要将永太除之后快的冲动,声音冷凝地说道,“你想要说什么?” “只是想要讲一个故事罢了。”永太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却让人看起来恶意满满,“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第566章 血缘(上)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呢?”永太沉吟了片刻, 也不管源晴织张口欲言的表情,自顾自地一敲手心决定道,“就从我为什么会提前做好这一切的布置开始吧。” 这也是很多人所疑惑的问题, 好像永太一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所以才会花费十数年的时间布下了这样一个局,算计八岐大蛇,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源满朔的力量,可要知道从未有人知道源满朔完全展开领域究竟是何模样,又会有怎样的威力, 他又是如何确信的呢? “不需要往太过复杂的地方去想,原因其实很简单。”永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表情似乎带上了一丝虚幻,梦呓般地轻声说道,“我只是看到了月亮落下来。” “看到?你的术式不是…”源晴织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了, 永太操纵他人的力量是八岐大蛇赋予给他的,也就是说… “预…言?”源晴织喃喃自语,他的手一下子握紧,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永太能够知道这么多,但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假如永太已经看到了一切的话,他又怎么会没有看到今天的失败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有趣的地方。”永太似乎看出了源晴织的所思所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的笑容, 目光在源晴织的身上打转, 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但他却没有正面回答, 反而是回到了他一开始用来吸引源晴织的问题上, “想必你也很奇怪,作为源氏家主的影武者,身上绝对是防护完全的,诅咒几乎不能影响分毫,但却在无知无觉中被我所控制,很不可思议对吧?” “如果再绕弯子的话…”源晴织神色冰冷地看着他,“你也就不用再说下去了。” “这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永太看起来并没有被源晴织所威胁到,他有些苦恼地敲了敲头,做作地感概道,“不养在身边果然不行吗?” “…你在说什么?”源晴织意识到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出现了。 “我在说…”永太歪了歪头,看着源晴织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这不可能!仿若惊雷一般炸响,源晴织的内心中瞬间就浮现了这样的念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永太,将自己内心中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眼中浮现出的是一种冷然和嘲讽:“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扰乱我,然后逃之夭夭吗?如果是这样,想必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 “不相信吗?”永太叹了口气,痛惜地看着他,脸上的疤痕缓缓蠕动脱落了下来,脸部一阵变形,只有那双眼睛没有丝毫的变动,最后展现在源晴织面前的是一张与他有着五分相像的脸,“那么这样呢?” “谁知道这是不是伪装出来的?”源晴织紧紧地握着拳,面色苍白如纸,身体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好像下意识地想要远离永太,“这又能证明什么?不管你编造出怎样的谎言,你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别自欺欺人了。”永太充满“怜悯”地看着他,“你已经相信了不是吗?否则有的是方法可以证明,你还在等什么?” 永太向前一步,朝着源晴织逼近,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好像在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态势已经颠倒了过来:“是因为不想要相信我这个骗子,还是说…” 永太的脸在月光和阴影之下,笼罩上了一层诡谲的色彩:“你怕真的证明了什么呢?” “住嘴!”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不知是谁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齐刷刷的视线朝着源晴织望了过去,不少人还偷偷在暗中打量着禅院朔的脸色,像是想要从那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平静的脸上发觉出什么不同来。 “…我不知道。”源晴织的声音干涩,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大脑中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他无助地看向了禅院朔,似乎在祈求着什么,“我真的…” “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原来是和晴织的眼睛很像。”禅院朔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然后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欣慰地说道,“果然晴织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防御保护的术法也没有什么问题,他在不知情的时候还担心有人会利用这一点来影响控制源家,看来是白担心了。 我就知道。安倍晴明在一双双充斥着茫然的眼睛中,表情是那样的淡定,这已经不止一次了,或许是因为“事业”在朔君的脑海中占比过于巨大,有时候朔君的脑回路也挺奇怪的,冷不丁的就会让人怀疑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吗…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于某人口中的“休息”、“放松”之类的词汇充满了“听听就好”的想法。 你这完全不像是能闲下来的样子啊! “晴织是源家的晴织,是我的影武者,其余的一切都与之无关。”禅院朔不是真的没有想到,只不过这在他的心中优先级并不是那么高罢了。他转过头去看着源晴织,好像永太可能是源晴织的亲生父亲这件事在他这里压根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平静中带着轻松的笑意说道,“还是说晴织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不。”源晴织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有任何人比您更加重要。” 所以说某些想要看好戏的家伙可能要失望了,源氏家主和影武者之间可不是能够轻易动摇的,不过…安倍晴明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凝重地看向了“对峙”着的永太和源晴织,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在与八岐大蛇一战后,他再次见到的源晴织,已经完全走入极端无法交流了,而这… 会是最后一根压垮他的稻草吗? “当啷。”就在源晴织心神不宁,有一瞬间陷入了混乱之时,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红色的锁链迅速缠绕住了他的四肢,他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永太遗憾的表情,“真是不小心,那一位难道就没有教过你不要在敌人面前露出破绽吗?” “这都是你的计谋?你所说的那些全部都是虚假的?” “不,一字一句皆为真实。”永太似笑非笑地看着源晴织,在这个时候最关注的居然是这个吗?也难怪,看来最起码有一点是相似的,他们都会被同一个人所“吸引”,“谎言可是很容易就被戳穿的。” “也别太小看我了,最起码我也幸运地得到了从神明的指缝中所遗漏出的一点力量。”源晴织感受到了熟悉的咒力,只是能明显感受到其中夹杂了很多并不纯粹的东西,就好像是白纸上滴落的墨点那样惹人注目。 不可原谅!源晴织紧咬着牙,身上的锁链发出了剧烈碰撞的声响,杀意不要命地从他的身上直冲永太而去,怎么可以让他这样侮辱家主大人! “表情真可怕。”永太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薄凉地看着源晴织,脸上已经失去了刚才所展露出的所有惋惜、无奈的情绪,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件已经失去价值的工具,“你已经没有用处了,不过说实在的,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这样麻烦,预言这种东西,有时候可真是一把双刃剑。” 永太所拥有的预言术式,表现出来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会随机看到未来的片段,而另一种是会得到一个与他想要知道的事情相关的提示,而后一种的消耗极其巨大,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会轻易动用。 但自从他有一次看到了月亮从天穹中坠落的景象,他就再也忘却不掉,甚至会看着夜空发呆,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与此同时他的野心也在滋生,然后有一天,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他为什么不能将“月亮”据为己有呢? 这种想法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在他的心中疯长,他再也按捺不下自己的渴求,可是他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是什么,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也不无可能,于是在再三的思考之下,他还是决定付出寿命作为代价来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提示。 而他最后所得到的就只有一个模糊的信息:血亲。 永*无父无母无亲友*太:…… 永太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的术式好像不靠谱了起来,他貌似就没有血亲来着…等等,这个的意思该不会是要他去制造两个血亲出来吧?难道“月亮”会是自己的后代?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他对自己非常有数,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就算有后代,也绝不可能会成为夜空中的明月…或许这其中的意思是…自己的血亲会遇到祂? 永太这样想着,带着狐疑决定先尝试一下,在他的孩子出生之后,他为了能够得到更确切的信息,决定再次动用术式,结果他却发现了一个令人惊恐的现实: 他的术式无法使用了。 第567章 血缘(下) 这怎么可能呢?永太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的咒力并不高,这个术式可是他最大的倚仗, 而他最近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怎么会突然失效了呢? 永太表情凝重地在屋里转着圈,他不信邪地再三尝试,最终不得不承认即使他还能感受到术式的存在, 但是它就好像被什么所阻碍了一样, 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可是这不应该啊。 最后还是孩子的哭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他走到床边看着脆弱无力的婴儿, 有些烦躁于他制造出来的“噪音”,但就在那一瞬间, 他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自己的术式失效,是因为这家伙的出生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为了能有一个自己的血亲,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根本就哪里都没去, 也就是说自己术式失效的源头极有可能就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永太神情莫测地注视着他,他在这个猜测诞生的一瞬间生出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他”,他对此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就好像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被夺走了一样, 但就在他即将下手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别误会, 这当然不是什么血脉亲情在作祟,只是他想到了自己用术式获得的那个提示,他是势必要有一个血亲的, 就算杀掉了这一个, 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相同的情况? 而且他从中也莫名获得了两分信心, 虽然他还不确定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既然这个孩子现在就能够阻碍他的术式,能有这种能力,再加上特殊的人总会相互吸引,岂不是说明未来很有可能就是他遇到那轮“月亮”?那就暂且先观察一下吧。 在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之后,他并未将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首先他并不会养孩子,其次谁知道在耳濡目染之下,这个孩子会不会变得跟他一样“阴险狡诈”,没有一个足够“唬人”的内心,又怎么会遇到神明呢? 所以他就干脆找了个地方将孩子丢在了那里,而他只需要保证他的存活就是了,然后在这个孩子本应觉醒术式的六岁的年纪,有一夜他发起了高烧,但是最后术式却没有成功觉醒,但也就是在此刻,永太才终于明白他的术式失效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孩子继承了他的术式,但是或许是因为他还活着,或许是因为同一时间不能出现两个相同的术式,他们两人的术式相互牵绊制约,导致无论是谁都变成了一个半成品:他自己的术式无法使用,这个孩子的术式无法觉醒。 永太感觉自己一下子获得了极大的动力,不管永太表面是如何表现的,其实他的内心是颇为自傲的,他自觉自己不输给任何人,所以在面对继承了自己的术式的孩子时,他也带上了一种诡异的期盼。 这种期盼是扭曲的,就好像你在投掷骰子的时候,你期待着它能够投出最大的数字,而这个孩子就是那枚骰子,但说到底,假如最后没有成功也无所谓,不过是另换一个能给自己带来运气的物件罢了。 可不得不说,虽然中间充斥着各种随意和不确定的猜测,最后还真叫他歪打正着了,当这个孩子逐渐长大,并且在祓禊仪式上遇到源满仲和源满朔,被取名为晴织的时候,永太忽然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月亮”究竟是两人中的谁呢? 于是永太就开始了他的百般试探之路,在他的理念里,如果是“神”的话,想必是不会轻易死掉的,于是他一面用着他曾经在预言中看到的破碎的信息,以及八岐大蛇所提供的和封印相关的信息(毕竟被封印了这么久,它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开始了暗中布置,一面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来将“神”从凡人中甄别出来。 结果有一次他在加大力度的时候,不小心将广和法皇弄死了,他在短暂的错愕之下,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正好他早已知道了清仁上皇和藤原氏的野心,而清仁上皇此刻正在行宫之中,于是他就乔装成了广和法皇身边的宫人,在暗中将消息传递给了清仁上皇,由此造成了仁和之乱的爆发。 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源满仲在此次事件中与藤原琉生同归于尽,于是他就将目光转移到了源满朔的身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永太越是关注,他就越确信源满朔就是他想要找的人。 只不过由于源满朔并不喜欢外出,以他的身份也很难找到接近的机会,直到他发现了一个藤原家的复仇者,虽然他根本就不觉得这家伙能做出什么事端来,不过也聊胜于无,所以他就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最后结果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被解决的不费吹灰之力。 永太觉得他无需再等下去了,发生的种种都证明了源满朔就是他的“月亮”,于是一切就变成了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样子。 “我做了两手准备,八岐大蛇和你。”永太虚伪地叹息道,“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我还是太小看了神明的强大。” “一切…都是因为你。”源晴织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一日落泪的源满朔的模样,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永太,眼底深处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酝酿而出,“满仲大人,家主大人…全都是因为你!” “为了达到目的自然要不择手段。”永太毫不在意地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晴织。” 永太亲昵地叫着源晴织的名字,却只让他恶心地想吐:“真要说的话,我也很不满,我准备了如此之久,甚至付出了寿命为代价,结果却倒在了对于结局的未知上,你看,这不应该怪你吗?” “怪…我?” “没错,怪你。”永太凑近源晴织,两张相像的脸上却带着截然不同的表情,能够很清晰地将他们区分开来,“如果不是你夺走了我的术式,那么我就会知道这一切不会成功,说不定我就会放弃掉我的计划,这样一来,你的家主就根本不会遭遇到这一切,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源晴织知道永太是在诡辩,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万一呢?万一真是像永太所说的那样的,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事情从最开始就会变得不一样,他的家主依旧会好好的,满仲大人也不会死,此时的他们还能够在树下喝茶… 是我的错吗? 是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低语声萦绕在源晴织的心底,一遍一遍重复着,一点一点将他打落深渊,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存在,你敢告诉你的家主大人这一切吗?告诉他所有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你的罪孽。 “好了,你也没用了。”永太拍了拍手直起身来,他好像也发泄出了心中的郁气,轻蔑地看着源晴织,手中打了一个响指,源晴织身上的锁链瞬间收紧,“把我的术式还给我吧。” “就算…” 嗯?永太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这样还想要挣扎吗?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源晴织:“何必呢?作为影武者,不是应该陪着你的家主一同去死吗?我这可是在帮你。” “…生来有罪。”锁链勒进他的喉咙,源晴织的话语已经严重变形,他的手用力握紧,胳膊拉扯着锁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断折声,但源晴织却置若罔闻,只是一味的疯狂地压榨着体内的咒力。咒力在他的身体表面几乎实质化的猛烈燃烧着,仿若一具带着来自地狱的烈焰的盔甲,强行撑开了他周身的锁链。 “什么?”永太顿觉不妙,警惕地后退着。 “我还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源晴织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斥着狰狞的杀意,“无论怎样,无论我是否有罪,我都要宰了你!” 锁链发出咔啦的声响,然后被气劲所崩碎,源晴织的周身蔓延着血光,连空气都出现了仿佛在高温之下扭曲的波纹,永太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摁着头直接砸入了身后的房屋之中。 接连不断的轰响响起,永太的嘴里喷出了一口血,他毕竟不是战斗专精,即使有了强大的力量,短时间内也无法融会贯通,面对已经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要干掉他的源晴织,直接落于了下风:“等等…” “轰!”源晴织完全没有想要听他说话的打算,只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然后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上空,永太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一击重重地落于他的头顶,他顿时像坠落的流星一样从上方砸落了下来。 “咳咳,你…”源晴织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手臂抬起,将他再度掼到了地上。 地面凹陷,蛛网纹向着四周开裂,永太看着源晴织已经完全被怒火和疯狂所点燃的理智,意识到他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了,但不知为何,他却奇异的没有任何对于死亡到来的恐惧,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容:“原来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啊!” 源晴织的手指缓缓收紧,永太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喉骨断裂的声音,但他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源晴织,断断续续而又声嘶力竭地大笑着:“什么嘛,这就是血缘吗?” “晴织,我在看着你。”永太微微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了如同鬼魅一般的表情,“看着你的偏执与疯狂…究竟会将你带往何处?” 你的身上将永远…永远带着我的影子。 “咔嚓。” 源晴织缓缓地松开了手,仿佛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他抬起头来,眼神暗淡地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大口地喘着气,用发抖的沾满了鲜血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 “我…”源晴织的喉咙中发出了哽咽的声音,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断想着永太的话,想要将它驱散,却根本无能为力,“我不是…” 我是…家主大人承认的影武者。 我不是… 我不是…什么只是制造出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鲜血混杂着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淌出,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好像在流淌着血泪。 “都是我的错。”只是那么一瞬间,源晴织就这样彻底崩溃了,绝望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海,将他整个淹没了进去,“为什么?为什么?!” “家主大人啊啊啊啊啊!!” 第568章 血色之年(一) “原来是这样啊。”禅院朔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是却让周围的人全都胆战心惊地后退了一步,“预言, 兄长…” 他手中的扇子捏得咯吱作响, 他怎么都没想到永太会有这么大的胆量,虽然仁和之乱的爆发是不可避免的,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坦然接受永太在这里面所做的手脚, 尤其是之后的种种事情中都有着他的影子在:“做的好,晴织。” 源晴织注视着过去的自己,虽然心中依旧沉甸甸的, 但在此刻他的心情却出人意料的平静,或许是他现在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家主的身边, 所以过去的某些东西都不再那么重要,或许是已经成为咒灵的他,已经能够清晰地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所区分开, 但是… 源晴织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还是忍不住心头有些发虚,虽然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错处,但是可能在家主大人看来…他欲言又止地看向了禅院朔,开口刚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就看到安倍晴明在拼命地向着他使眼色, 源晴织见状, 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你的眼睛抽筋了?”禅院朔眯了眯眼,安倍晴明这个神色一看就不对,他还记得自己曾看到过的那句“哀鸿遍野, 人死无算”, 还有记载中大量咒术师对于两面宿傩的围剿最后以失败告终的记录…“发生了什么?宿傩?” “这个…”两面宿傩拉长了声音, 他故意看了看安倍晴明的脸色,然后露出了愉快的表情,意有所指地说道,“这种事情何必问我呢?” 很好。禅院朔冷静地在心中圈定了目标,与他关系比较紧密的只有那么两个人,排除掉所有因素,主使者必定是麻仓叶王无疑了,至于赖光…他不是很确定,但如果此事与源家有关,或者会影响到源家的利益的话,八成也会选择推波助澜。 所以叶王君…禅院朔用扇子挡住了自己沉重的表情,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鸟雀在树枝上跳跃着,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声音,黑豆大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没有动静的房屋,似乎在疑惑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人的存在。 麻仓叶王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屋子中只有微弱的光线能够从缝隙中钻进来,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透着凉意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纸张,蹙着眉拿着笔在往上面写着些什么。 乱七八糟的古籍草稿堆放在一旁,草稿上面还有很多凌乱的笔记划痕,一看就是在焦躁的情绪下写下的,而这种情况对于一向保持冷静的麻仓叶王来说已经足以被称之为异常了。 “只差一点,现在只需要实验了。”麻仓叶王放下笔,用手按揉着眉心,眉宇之间显露出了一丝疲惫,“不是按照常规方法推导出来的,所以代价要高得多,但这已经是目前最精炼完善、不易出错的一份…看来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麻仓叶王抬头看着房梁,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发呆,就在此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伴随着嚣张的叫嚷打断了室内的安静:“麻仓叶王,你给我出来!” 麻仓叶王回过神来,表情显露出了两分茫然,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这样说话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房门,走进了院子,随着离大门越来越近,他所听到的心音也让他的表情逐渐冰冷了下来。还没等他开门,大门就被强行打开,门外显露出了一队人的身影,麻仓叶王的目光在他们的衣袖上滑过,表情不愉地说道:“麻仓。” “你这是什么表情?门敲了这么久都不过来开,果然是在外面待久了,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吗?”来人冷哼了一声,旁若无人的像进自己家一样走进了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后,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连个侍女都没有,真是一点体面都不要。” 麻仓*只是单纯的不喜外人*叶王懒得多做解释,只是表情平淡地说道:“你们来做什么?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和麻仓家应该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没有关系?”他忽然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麻仓叶王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脸上浮现出了滑稽和冷笑,“你不过是从麻仓家搬出来了而已,现在没有了那一位的庇护,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是吗?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啊。”麻仓叶王倾听着他内心中的“污言秽语”,心里却奇异的一点感想都没有,不用想都知道,麻仓家的掌权人必不可能将他是如何从麻仓家搬离出来的告诉这些小辈,不然他们的脸面和威信就荡然无存,所以在麻仓家不知情的人看来,想必是他得到了朔君的庇佑,他们才在源家的施压之下,让他这个好用的“工具”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而现在,朔君不在了…麻仓叶王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以这个条件来思考,大长老想必肯定不知道底下的人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可惜… “我倒要看看现在你还能不能摆出那副高傲的模样。”麻仓家来人快意地说道,他看麻仓叶王已经不爽很久了,什么“与安倍晴明齐名的大阴阳师”,不过是有两分天资,并且拥有[灵视]能够听到别人的心声罢了,要是没有他们麻仓家,谁知道麻仓叶王现在会在哪里? 不是能听到我的心声吗?那你就来听听吧!现在源满朔已经死了,除了我们麻仓家难道还有地方可以收留你吗? 怪物。 “我一直在想应该从哪里开始。”麻仓叶王忽然这样说道。 “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麻仓叶王的眼神好像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说之前是在看着一些自己厌恶的人的话,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在注视着从自己眼前爬过的蚂蚁一样的平静的眼神。 就好像不再将他们视为同等的存在,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注视,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惊悚,后背慢慢地渗出了冷汗,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充满警告地厉声说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掂量掂量…” “太渺小了。”麻仓叶王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瞬间身体一僵,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从他的心底生出,他想要咽一口唾沫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却发现自己连吞咽的动作都无法做出,“无用的蝼蚁,你们唯一仅存的价值,就是成为让朔君重归的材料。” 他在说什么?麻仓家来人的大脑像是无法接受信息一样,他完全无法理解什么叫做“让朔君重归的材料”,源满朔不是已经…他的思路突然中断,呆滞地看着地面上升起了火焰,随后火柱冲天而起,他所带来的人嘴中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在火柱中变为了焦黑的人形,身上冒着白烟和肉香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麻仓叶王他怎么敢?!只是一瞬间,所有来到麻仓叶王宅院的人就剩下了他一个,他的瞳孔放大,难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隐隐还能听到他的上下牙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他怎么都没想到麻仓叶王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你难道就不怕我们的报复吗?!做出这种事…你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的!” “无所谓。”麻仓叶王轻笑着,他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朔君是不可替代的,而用一些迟早要被清理掉的废物作为交换,难道不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情吗?“反正我本来也要做一件或许会被你们称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就将这当作是开始的预告吧。” “你要做什么?!”他惊恐地看着麻仓叶王,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什么妒忌的心理,毕竟谁会跟一个疯子进行比较呢? “我要从伊邪那美的手中将朔君抢回来。”麻仓叶王的眼中幽深一片,里面却充斥着令人感到可怕的坚定,“没有人能够阻止。” 阳光从打开的门照进了屋子,照亮了桌子上墨迹未干的《泰山府君祭》,以前本已做好的部分被彻底的推倒重来,有些眼熟的法阵笼罩着上面的文字,似乎都带上了一层血色。 “这还是八岐大蛇给我的灵感。”麻仓叶王看着心跳加速近乎昏厥的麻仓家来人自语道,“既然无法完成用一条命来换另一条命的‘等价交换’,那就用足够多的人,来堆积出‘价值’,强制将朔君带回来。” “你这个怪物!疯子!” “或许之后我需要去找两个帮手。”麻仓叶王凑近了他,低语声在他听来却像是魔鬼的狞笑回荡在了他的耳边,“不过现在,就让一切从麻仓家开始吧。” “住手啊啊啊!” 承平十六年,麻仓叶王毫无征兆地血洗麻仓家,平安京为之震动,由此开启了史称血色之年的混乱之始。 第569章 血色之年(二) “你说什么?麻仓叶王血洗了麻仓家?!”禅院涉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表情一僵,毫无尊严地、动作缓慢地躺了回去, “好疼。” 禅院涉一身上缠着大面积的绷带, 房间里萦绕着一股药味,隐隐还能嗅到还未消散的血腥气,照这个伤势状况来看, 就算咒术师的身体恢复能力要强上一些, 他一时半会也还没有办法活蹦乱跳,这个时候他就很希望能有个反转术式在,然而这个时候他要是跑到源家去…… 禅院涉一沉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想成为仇敌的话,最好还是别这么做了, 源赖光可没有朔君那么好说话。 前来汇报的禅院族人熟练地无视了禅院涉一的“仰卧起坐”,声音中带着一丝对于麻仓叶王行为的不理解和惊惧说道:“是的,不少家族对他如此‘出格’的行为而感到义愤填膺…” 他的话突然就顿住了, 因为他想到自己眼前的这一位的家主之位, 来路好像也不是那么正?好像也是杀亲上位?于是他果断选择将那些暗讽辱骂之类的话咽了下去,要是说出来真的不会被认为是意有所指吗?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目前麻仓叶王的行踪不明,暂且我们也不知道麻仓叶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也是让很多人感到费解的原因,如果是说跟麻仓家有旧怨的话,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候?是因为在消灭了八岐大蛇之后, 一切都百废待兴,守备空虚,是很好的下手时机?但是… 有人在事后去勘探过现场, 虽然有反抗的痕迹, 但是并不多, 也就是说当时的情形跟一面倒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换做是在八岐大蛇一事之前,估计也就是多费两分钟的事情…所以到底是什么触动了麻仓叶王将麻仓家灭门的念头? 总不至于是突发奇想吧?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标准在吗?”禅院涉一安详地躺在那里放空了自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这样说道。 “您的意思是?” “你看朔君灭了藤原家,现在麻仓叶王又灭了麻仓家。”禅院涉一掰着手指,神色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难道成为朔君友人的标准就是一定要灭上一家吗?那接下来岂不是该轮到安倍晴明了?” “…还请您慎言。”禅院族人嘴角一抽,他也不知道禅院涉一是怎么想到这里来的,反正他也没有搞懂过禅院涉一的思维,但是这个想法实在是离谱得过分,要是安倍晴明真像你说的那样… 禅院族人打了个寒战,觉得这实在有点吓人,到时候可能也就不用修什么平安京了。 “家主,我们要怎么做?” “先看看源家的态度。”禅院涉一表示不着急,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们出头,“然后随大流懂吧?” “明白。”禅院族人心领神会,简而言之,就是如果最后真要对麻仓叶王出手的话,他们去是肯定会去的,只不过…是去打个酱油划划水的。 开玩笑,麻仓家关他们什么事?如果是私仇的话,谁要为了麻仓家去对上麻仓叶王啊?真当麻仓叶王的名号是吹出来的?不够格的人到他的面前,就算人再多,也不过是踩一脚和踩两脚的区别,到时候别说是什么“讨伐麻仓叶王”了,别讨伐刚开始,结果自己家先没了。 其他家族的想法明显也是大同小异,不少人甚至表示他们还在犯愁该怎么将自家的房屋住宅和结界重新搭建设立起来,所以一时间整个平安京就处在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谴责攻击得倒是很激烈,但是只停留在了口头上,几乎没有人做出切实的动作,或者说他们其实在等着一个出来带头的人,然后再来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而这个被众人所属意的人选,此时显然没有那个闲心。 “海夕,将锤子递给我一下。”源宁冬蹲在屋顶上,手里拿着一块木板打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直接掀了重盖算了,于是低头对站在下面的源海夕说道。 “这个?”源海夕从箱子中找出一个锤子扔了上去,“还要什么吗?” “暂时不用。”源宁冬接住锤子,转了一下手腕,然后果断一锤砸了下去。只听一声巨响,原本就漏了一个大洞的屋顶直接垮了下来,落在地上激起了大片的烟尘。 “你这是在做什么?”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源海夕眼皮直跳地用手在眼前挥了挥,无语地说道,“不是说好只是修缮吗?” “破成这样,修缮和重建还有什么区别吗?干脆一步到位算了。”源宁冬拍了拍手,四下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忙碌,他叹了口气,用手抹了把脸,“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源海夕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能做到的也只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别想了,总得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说的也是。” 源赖光拢着袖子站在远处的廊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波澜不惊,他听到脚步声向着他靠近,并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源江秀默默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源赖光所说的人是谁,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回返源家,“没有发现晴织的踪迹。” “在这个时候倒是发挥出影武者的几分作用来了。”源赖光不知是叹息还是嘲讽地说道,他闭了闭眼,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荒唐和可笑,“绝对发生了什么…再去找。” “是,赖光少爷。”源江秀低头应声,然后他有些迟疑地询问道,“麻仓叶王那边?” “不用管。”源赖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冷意,他本身就不是很待见麻仓叶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有朔的关系在,麻仓叶王是不会对源家动手的,所以现在这件事的优先级并不高,更何况现在什么都没有和朔有关的消息重要,“不过是一个麻仓家,等到他什么时候闹出更大的风浪再说。” “是。” 禅院朔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不,是非常头疼,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又说不出口,他是知道麻仓叶王有一些想法十分的极端,但除了在他面前之外,其余时间他一直隐藏得很好,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泰山府君祭》已经被他改的与最初交给自己的未完成版本完全不同了,如果真的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的话… 禅院朔觉得他已经能够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他默默地看向了安倍晴明,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点同情,他现在对安倍晴明已经生不起气了,毕竟无论怎么看,这都太惨了点。 想想对方是什么阵容,再想想安倍晴明这边是什么阵容,前期肯定还有一堆划水的和拖后腿的,说独木难支可能有点过分,但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禅院朔陷入了沉思,并对安倍晴明的坚强感到了钦佩。 “你还好意思说。”安倍晴明想到当时焦头烂额的自己,就有点心疼自己掉的那些头发,天知道连去阴阳寮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连他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毅力”了,“明明这件事应该是在源家负责的范围内的,结果呢?” 禅院朔的眼神飘了一下,然后十分镇定且听起来很有道理地说道:“毕竟这件事和我有关,你怎么指望源家会‘尽心尽力’?”再加上现在源家的主事人是赖光,赖光没倒戈到对面或者暗下黑手已经给足你面子了…等等?以赖光的性格的话…禅院朔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在心底不确定地小声说道,也许并不是没有“暗下黑手”? “你的心也偏得太严重了吧?”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虎杖悠仁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听不懂了,“是在说晴明公要去对付麻仓叶王吗?” “…这样说也没错。”禅院朔含蓄地说道,“最起码主要部分是正确的。” 虎杖悠仁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小鬼,你以为会这么简单?”两面宿傩发出了一声嗤笑,“你没听到麻仓叶王之前的话吗?” “之前…”虎杖悠仁自动过滤了两面宿傩话语里的嘲讽,努力地回忆着麻仓叶王的话,“好像是说要找两个帮手…帮手?” 虎杖悠仁灵光一闪,他表情僵硬地看向了安倍晴明和禅院朔,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了在场的两个人,难以置信地再度重复确认了一遍:“帮手?!” 安倍晴明心里发苦,他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然后陷入了自闭状态。空气中一时间安静得过分,不少人既想要去看禅院朔的表情又不敢看,有点想说“连死了都不安生”却连一点情绪都不敢露出来,只能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还好现在不是在平安时代,这位其实还算是“平和”?只要不招惹他,最起码不用担心自己无缘无故就没了? …也没好到哪去好吗?这是什么精神胜利法啊?!一部分人在心里唾弃着自己,可等他们抬头看到禅院朔,看到安倍晴明,看到两面宿傩…忽然觉得自己怂得也很有道理,至于之前他们在心中所想的什么从安倍晴明这里获得长生的办法,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这个时候,总感觉自己要是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下一秒骨灰就能被扬了…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吧。 第570章 血色之年(三)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飘下来了雨点, 落在了树叶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一柄撑开的伞从林间穿过,不紧不慢地向着深处移动,看样子像是早已知道目的地, 要去往一个确定的地点。 雨滴沿着树叶的脉络淌下, 从它们间的缝隙中穿过, 落在了伞面上,然后沿着边缘滴落下来, 伞停在了一棵大树下不再移动, 伞面微微向上抬起, 露出了麻仓叶王平静的脸, 他注视着上方, 淡淡地说道:“真是让我好找。” 树干延申出来的枝杈上坐着一个人, 头发和衣服被打湿, 向下淌着水珠, 看起来有些狼狈,正是哪里都遍寻不到的源晴织无疑。他听到麻仓叶王的声音,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过了头去,声音沙哑地说道:“找我?无论做什么,我劝你还是别费工夫了。” 源晴织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麻仓叶王血洗了麻仓家,但是那又如何呢?他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是一个早该死去的人, 现在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等到他见到家主大人的时候, 他该怎样去诉说这一切?或者说, 他真的还有资格去往家主大人的身边吗? “如果非必要的话, 我自然不会找你。”麻仓叶王的语调冰冷,真要说的话,他也不想要见到源晴织,但是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麻仓叶王深深地看着源晴织,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要再次见到朔君吗?” “你说什么?!”源晴织睁大眼睛,霍然看向麻仓叶王,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麻仓叶王所说的肯定不是在他认知中的在死后相见,那也就意味着…树上一时间只残留着他的虚影,源晴织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麻仓叶王的面前,声音急促地确认道,“你再说一遍?!” “我想你还不至于连耳朵都聋了。” “如果你只是想要用什么邪术来打扰家主大人的安眠的话…” “自然不是。”麻仓叶王蹙起了眉,不喜地看着源晴织,他怎么可能用那种东西来玷污朔君?两人对视之间,都能够看到对于对方的不信任,最后还是麻仓叶王勉强压抑着怒火解释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送给朔君的《泰山府君祭》。” “你是说用《泰山府君祭》?但那不是一直没有完成吗?”源晴织下意识地思考起了用一命换一命的可能,但紧接着他就想到了麻仓叶王的《泰山府君祭》一直卡在最后一步,谁知道这样没有完善的术法一旦使用的话,会出现怎样的后果,其他的没什么,但是一旦对家主大人造成了伤害… “我换了一种方式。”麻仓叶王理所当然地说道,丝毫没有觉得他直接从正道一百八十度掉头,毫不犹豫地朝着邪道狂奔而去有什么不对,“既然一换一的等价交换不能成功,那就用多换一,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跟朔君媲美呢?” “所以麻仓家?” “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即使麻仓叶王穿着一身白衣,却让人能够感受到上面浮现出来的血腥味,“还远远不够。” …要答应下来吗?源晴织的喉咙滚动了两下,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经心动了,可是这样一来的话,他就必须要跟源家撇清关系,做出这一切的,不能是源家的源晴织,更不能是家主大人的影武者,这也就意味着,或许他与家主大人之间的联系… 就会就此终结。 但是… 你想让家主大人活过来吗? 你想让家主大人继续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怎么不想呢?源晴织闭上了眼,手指慢慢地握紧,做梦都想啊!与之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呢?也许不用与自己这个罪人牵扯在一起,家主大人才能光明永夜。 所以…就这样吧。 “我答应了。”源晴织睁开眼睛,双眼清晰而又冷静地看向了麻仓叶王,麻仓叶王在这个时候才终于体会到了一点源晴织是源满朔的影武者的实感,“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见到家主大人,一切都随你吧。” 麻仓叶王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朝着源晴织伸出了手,确认道:“束缚?” 源晴织知道只要自己订立了束缚,接下来就不能反悔了,可是他本来就没想着要反悔,于是他注视着麻仓叶王的眼睛,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成立。” “需要我去做什么?” “不着急。”麻仓叶王抬头看了看天色,雨已经小了很多,看起来很快就会停下来,但是天空还依旧阴沉着没有明朗,不见太阳,“我们还得去找另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讨人厌?”能被麻仓叶王称之为“讨人厌”的…源晴织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他皱着眉,难掩自己表情中的警惕,低声说道,“那个家伙居然还活着?” “我也觉得他死了更好。”麻仓叶王只后悔自己一直那么戒备两面宿傩,却偏偏总是瞻前顾后,如果早早地想办法解决掉他的话…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可惜还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 “他会同意吗?”源晴织直接表达了他的质疑,两面宿傩和别人“合作”…那真是一个笑话,就连八岐大蛇这次,他都感觉两面宿傩好像巴不得他们死在那里一样,他们这样真的不会被认为是一种挑衅吗? “他会同意的。”麻仓叶王捏紧了伞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轻声重复了一遍,“他会同意的。” 两面宿傩坐在屋檐下的栏杆上,看着雨点落进池塘里,涟漪还没有扩散开就被打碎,红色的锦鲤争相浮出水面呼吸着氧气,但两面宿傩只是露出了无趣的表情,明明这和十几年前的场景没有什么不同,愚昧的人跪伏在地面上行走,人人踩踏在或死或活的同类的身躯之上,与诅咒共存,但他总是能从中找到些乐子的,可现在能让他感受到的就只有烦躁。 烦躁于一成不变的尖叫与恐惧,烦躁于千篇一律的谄媚与阴谋,还是说他烦躁的原因根本就不是这个,而是… 两面宿傩若有所思地用手捂着嘴,舌尖顶了顶自己的上颚,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然后低声说道:“果然还是想要再咬上一口。” “宿傩大人。”里梅以跪立的姿态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身后,低头恭敬地说道,“餐食已经…” 两面宿傩抬手阻止了里梅的话,他看向了一个方向,眼睛眯了眯,一手在蜷起来的膝盖上轻敲着,另一手随意地往外一挥。 巨大的斩击破开水面,水花飞溅,随后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斩击被弹飞,破开了上方的乌云,阳光从中洒落了下来。卷起的浪花下落,露出了源晴织手持长/枪挡在身前的身影,后面麻仓叶王缓步走来,将手中的伞收起,抬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两面宿傩。 “我当是谁?”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这不是最近‘大名鼎鼎’的麻仓叶王吗?以及…”他的目光转到了源晴织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后,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原来‘忠诚’的狗,也会有给自己另寻新主的一天吗?” “你!”源晴织瞬间被戳中痛处,露出了极为可怕的表情,麻仓叶王不得不伸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才阻止了他想要冲上去的动作,但他的表情明显也很不好看。 来找两面宿傩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这样的念头在麻仓叶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倒不是担心两面宿傩不答应抑或会从中作梗什么的,他就是有些担心什么都还没开始,他们内部就先打起来了,甚至他都不敢保证自己在面对两面宿傩的时候,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 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到后来绝对会变成群起而攻之,他能拦住安倍晴明,可源晴织不一定能挡得住那么多人的围攻,在不能将源家牵扯进来的情况下,也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了。麻仓叶王冷静地思考着,他看着两面宿傩已经逐渐浮现出不耐烦的脸,索性直接抛出了他准备好的“诱饵”:“两面宿傩,你想要复活朔君吗?” 两面宿傩从依靠着廊柱的姿势直起身来,他的手背抵着下巴,猩红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麻仓叶王,不知是对他的异想天开而感到惊奇,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复活源?你还真敢想啊,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杀掉了那个家伙,你难道觉得我会赞同你的提议吗?” “你会的。”麻仓叶王用一种莫名肯定的语气说道,他抬头看着天空,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来接住了从乌云的缝隙中落下的阳光,平静地说道,“这个世界失去了最为明亮的一抹颜色,你难道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吗?”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或许我应该这么说。”麻仓叶王看向了两面宿傩,对视之间仿佛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些什么,“这个一眼能够看到底的世界,难道不会觉得无趣吗?” 空气凝滞了一秒,两面宿傩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角咧开,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随后他抚掌大笑,在笑声中蕴藏的杀气却让里梅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很好!你也变得有意思多了嘛!” 第571章 血色之年(四) “不过…”两面宿傩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毫无征兆的瞬间冷下了脸来,目光凶戾地看着麻仓叶王,情绪风云变幻, “谁允许你窥探我的内心的?” “我以为你没有做出任何的‘准备’, 就代表着默认, 不是这样的吗?”麻仓叶王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是说你其实想要做过一场?” “和你?还是跟他?”两面宿傩的眼神从麻仓叶王挪到了源晴织的身上, 看起来好像兴致缺缺。 “那你是想要拒绝了?”麻仓叶王眯了眯眼, 咒力慢慢蔓延出体外, 如果两面宿傩有其他的想法, 那今天想必就无法善了。 “这个嘛——”两面宿傩用手摩挲着下巴, 眼珠转了转, 拉长了声音, 然而突然的转折却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源晴织愣了一下, “不,我同意了。” 源晴织怀疑地看着他,在他的想法里, 两面宿傩能这样轻易答应下来,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情,这家伙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一滩死水可是养不起活鱼的。”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看着池塘中肚子翻白浮上水面的红鲤, 带着些许不屑傲慢地说道,“总得引入活水和捕食者,在挣扎之中才会变得充满生机与活力, 更何况…” 他跳下栏杆,将双手拢在袖子中, 抬眼用充满恶意的视线看着麻仓叶王:“也确实是无趣得紧。” 虽然这与麻仓叶王所预想的情况差不多, 但就是因为如此顺利, 反而让他有些不确定起来,他看着两面宿傩旁若无人地转身,随意地朝着他们勾了勾手示意他们跟上,他的心顿时一沉,然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也罢,反正本来也是这个打算,至于假如两面宿傩真的有什么别的想法…难道他还能让他成功不成? “姑且听听,你打算怎么做?”两面宿傩端着酒碗,喝了一口后轻啧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将其一饮而尽,把空碗放在了桌案上,这个酒味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腻人得很,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喝下去的。 “促使八岐大蛇破封的法阵,我将其拆解开了。”麻仓叶王丝毫不觉得他说出了多么可怕的话,只是平淡地将他所得到的结果说了出来,“既然八岐大蛇是使用献祭给它的灵魂来补充力量,磨灭封印,那么我们自然也能够利用其来做一些别的事情。” “像八岐大蛇一样?”两面宿傩有些意外地看了麻仓叶王一眼,他在很久之前就知道麻仓叶王早晚会有忍受不了的一天,只不过是因为源那家伙的原因在忍耐着,他为此感受到过些许不快和稀奇,也十分恶劣地期待过如果麻仓叶王真的无所顾忌会是怎样一副模样,而现在看来… 疯的挺彻底的嘛,那群家伙究竟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放出来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两面宿傩咧开嘴,撑着脸打量着麻仓叶王平静的表情,不可置否地说道:“继续。” “我将原本的《泰山府君祭》和八岐大蛇的法阵结合了起来。”麻仓叶王或许知道两面宿傩抱有的是怎样一种看好戏的想法,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源满朔的离去就好像是斩断了他的最后一丝犹豫和温情,可能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他甚至没有去思考朔君会不会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回到这个世界上,他只是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所以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遵从自己心底的愿望。 也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灵视]的世界中,他从没有将自己和朔君,以及寥寥几个人之外的东西视作为“人”,而既然连“人”都不是,那为了朔君献出一切不是应该的吗?至于朔君以后会不会生气… 那就是他们自己之间的事情了,和渺小的家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需要收集足够的灵魂来发动《泰山府君祭》,然后用其作为交换,来使朔君复活。”麻仓叶王从袖口掏出了两页纸,大致讲述了一下已经叫他改的面目全非的术法和计划,“我已经拿麻仓家试验过了。” 他摊开手,手上显露出了一团红光,将感知探进去的时候,能够发现里面纠缠着的哀嚎的灵魂:“只有一些细微的地方需要稍作修改,而且从理论上来讲,灵魂的质量越高越好,也就是说…” “要以咒术师为主要目标吗?”源晴织大致明白了麻仓叶王的意思,除了源家以外,他对于其他家族称得上是一句漠不关心也不为过,不过…源晴织默默地记起好像有某一天,源赖光在和源满朔讨论的时候,说到其他咒术师家族时的态度似乎很不满意,大致的意思是现在的体系太冗杂了,时不时就会冒出几个不服管的家伙,但其实根本就用不到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家族,他们需要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听话和遵从。 如果是这样的话,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歪长出来的枝叶修剪掉,源晴织这样想着,眼底闪过了一丝晦涩和犹豫,只是他可能需要一份名单,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回源家一趟。 赖光少爷… “没错,而且实力越强,效果越好。”麻仓叶王的手在空中一划,空气中荡开了波纹,一张简略的地图浮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也就是说我们不用将战场铺设得太大,而最好的选择就是…” 麻仓叶王的手轻轻一点,地图中心的位置在上面放大,露出了一个熟悉的地点:“平安京。” “…虽然我知道其中的意思是大部分高端的战斗力都聚集在平安京附近,但是无论怎么想,平安京都太倒霉了点吧?”庵歌姬一开始还听得胆战心惊,但“平安京”的名字一出,她还是没忍住吐槽道,“这才过去了几天?平安京有修完三分之一吗?” “应该都已经习惯了吧?要是按照以往的速度的话…”禅院朔简单回忆了一下,平安京真的不是能用一个“多灾多难”就能够形容的,那真是没有一天是完好无损的状态,造成的影响就是…修建速度和技巧意外的迅速和娴熟,“这个时候应该一半已经有了。” “…虽然很想感谢你的解答,但是我的重点不是这个。”话说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吐槽役的?庵歌姬怀疑了自己两秒钟,最后果断将锅扣到了五条悟的头上,朝着他投去了恨恨的眼神。 都怪五条悟! 五条悟:? 不是,这关我什么事…好像也不能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五条悟陷入了沉思,然后没有一点愧疚地在脸上摆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朝着禅院朔看了过去…随后就被“严防死守”的禅院甚尔挡了个严严实实。 五条悟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目光像刀子一样戳到了禅院甚尔的身上,禅院甚尔轻蔑地看着他,朝着他做出了“你还嫩了点”的口型,然后在禅院朔看不见的地方,向他比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禅院朔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劈里啪啦的火花,在明白麻仓叶王想要做什么的短暂惊愕之后,他很快就接受了下来,这样一来,他曾经看到的那些记载就说得通了,而现在存疑的就是,如果按照麻仓叶王的方法,成功率应该不低才是,为什么他却会在千年之后转世?还是说最后并没有成功?“晴明君?”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安倍晴明展开扇子挡住了脸,只说出了这样神神秘秘的一句话。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知道了呗?禅院朔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神色,他轻笑着看向安倍晴明,一如既往地说道:“又是不能说的‘秘密’?” “自然。”安倍晴明也只是伸手指了指天空,朝着他眨了眨眼,“总要守点规矩的。” “你破坏的规矩已经够多了。”禅院朔摇了摇头,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如此轻声说道。 “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安倍晴明云淡风轻地说道,目光落在了麻仓叶王的身上,似乎带上了一抹复杂之意,主动转移话题道,“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叶王阁下的‘惊才绝艳’。” “听起来可不像一句好话。” “所有的咒术师吗?”两面宿傩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兴奋,想想源那家伙会在鲜血中重生,连同眼睛也染上血色,他就提起了久违的兴致,也不知道当他一睁眼的时候,看到血流成河的情景,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想必肯定会让人心旌摇荡吧。 “别做多余的事情,两面宿傩。”麻仓叶王警告地看着他,“不然我不介意在其中添上你的灵魂。” “那就试试看吧。”两面宿傩嗤笑一声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麻仓叶王,猩红色的眼中满是狰狞和危险,“别告诉我你没想过?” “呵。”麻仓叶王的眼中涌动着暗流,他冰冷地看着两面宿傩,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这谁知道呢?” 第572章 血色之年(五) 深夜。 源赖光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的头发还微微有些潮湿,手中拿着一份目前的损失报告,目光注视着上面的一行行条目数字, 看着认真专注, 却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蟋蟀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寂静的氛围中似乎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源赖光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纸张, 抬头平静地说道:“难道还要我请你进来不成?”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源晴织像幽灵一样飘了进来, 然后就活像是一根柱子一样, 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一言不发, 好像没有任何想要说出口的事情。 “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源赖光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冷淡地看着源晴织,原先想说的话忽然就没有了出口的欲望,“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 你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源晴织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但却压根没敢看向源赖光的脸,只是眼眉低垂, 声音低哑地开口说道:“我想要一份咒术师家族的名单。” “麻仓叶王去找你了?”源赖光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麻仓叶王刚灭掉麻仓家,源晴织就来要咒术师家族的名单, 他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源晴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跟朔有关?”源赖光的手指握紧又松开, 他的心中泛起了微薄的希冀, 但紧接着又冷静地想道还没有确定下来,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的好,可他心中是这样想的,在众人看来,他眼中原本的阴霾却一扫而空,亮起了微光,依照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表现,足以证明他心绪的波动有多么剧烈。 源晴织在源赖光的目光中沉默了许久,最后撇过脸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源赖光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忍不住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这样一来的话,麻仓叶王的行为也就有了理由和根源,只是… “源家不能被牵扯进去,你们的目的也不能被揭露出来,被外人所知晓。”源赖光抬头看着源晴织,表情沉凝地说道,眼中的一抹挣扎被理智所掩藏了下去,如果只是他自己,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可现在他必须将整个源家考虑在内,“也就是说,你们不会得到太多帮助。” “我知道。”源晴织平静地点头,他能够理解源赖光的意思,说到底,在麻仓叶王的队伍里发现了源晴织,和麻仓叶王做出这一切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源满朔,这两件事的严重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天壤之别,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没想要将源家牵扯进去,来这里只是他个人的行为,而为了确保前者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把我的名字划掉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源赖光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缝,浮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源晴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那可是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有的待遇,代表着剥夺姓氏,代表着源家不再承认这个人是自己的一员,作为源氏家主的影武者的源晴织,受到了这种待遇…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已经想好了。”源晴织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想了很久很久,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可是当习惯了痛苦之后,他反而觉得没有什么了。你看,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他一个被“驱逐”出源家的罪人,所做出的事情,与源家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会不会有人猜测其中的原因,猜测是他背叛了源家,抑或…其实是他杀了家主大人… 这有什么可猜测的呢?这不是事实吗? “你疯了?!难道你以为这对源家来说算什么大事吗?不过是一些庸碌之人连皮毛都无法伤及的攻坚,我是不可能会…”源赖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源晴织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怒火一时间冲上了他的眼眸,“你是朔的影武者!在我面前这是想要做什么?‘威胁’我吗?” “不,赖光少爷,我只是觉得…”源晴织停顿了一下,看着源赖光,双眼中是一派澄静,却又坚定地无法转圜,“这对我,对源家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很好。”源赖光的胸膛起伏着,向后退了一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被气成这样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源晴织,再度重复了一遍,“你很好。” 他转头粗暴地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册子摔在了源晴织的眼前:“这是你要的东西,拿着它,给我滚出这里。” 源晴织双手放在身前,低头微微弯了弯腰,然后伸手捡起了地面上的咒术师家族的名册,手指用力地在上面捏出了褶皱。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想要说点什么,可到最后却只是沉默地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晴织。”源晴织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在我的继任仪式上见到你。” 他们都没有说如果失败了会怎样,源晴织也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他的身影逐渐被夜色所淹没,随后在源赖光的眼前消失,再也不见了踪影。 源赖光闭了闭眼,用手撑住了额头,声音中带着叹息摇动了房间内的烛火:“朔…” 除了源家之外,我的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是你,如果你还在的话…我做的应该是对的吧? 两天后。 “嘭!”一个黑影砸落在结界上,爆出了一团血花,两面宿傩从容地收回手,地上的鲜血淌过满地的尸体,沾湿了他的鞋袜,连白色的衣摆上也染上了红色的梅花,他无趣地看着眼前面露恐惧连连后退的人,不耐烦地说道,“垃圾。” “两面宿傩!”一个人愤怒地喊着,然后在两面宿傩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声音瞬间就低了下去,突出了一个“审时度势”,“我们没有得罪你吧?!” “弱者不配问为什么。”两面宿傩摆了摆手,发出“质问”的人的脑袋直接从中央被掀开,一头栽倒了下去,“没有更多的了吗?” “两面宿傩!等着吧!绝对有人会收拾你…” 尸体倒地发出了“嘭”的一声,两面宿傩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他,只是放松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相同的话我都听腻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你在废什么话?”麻仓叶王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一切,咒力在他的眼中以一种规律的方式运转着,看起来这次运行得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给你浪费。” “麻仓叶王!”一个咒术师已经意识到他们今天是绝对逃不过这一劫了,索性他干脆抬起头来,将愤恨的目光投向了麻仓叶王,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灭了麻仓家还满足不了你吗?!” “自然不够,燃烧着的烈火,仅凭这些鲜血怎能浇灭?”麻仓叶王漠然地说道,“肮脏的人心,丑恶的人类,统统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的世界,只需要纯净的心灵。” “你难道想要毁灭人类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麻仓叶王好似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漫不经心地这样说道,“那就是吧。” 这家伙…是认真的?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生物一样,不自觉地后退着,身心全部被恐慌所填满,试图想要转身逃走,甚至直到他的腰间一阵剧痛,眼睛看到了自己缺失了上半身的双腿,才意识到自己有一瞬竟然忽略了两面宿傩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两面宿傩在他们的印象中本就是凶恶嗜杀的鬼神,所以他们对于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会感到难以接受,但麻仓叶王在灭门麻仓家的事情之前,在外界面前虽然也有着一些不太好的传言,但由于他表面功夫做的并不差,再加上有一副好相貌,所以大多数人对他的观感其实并不算太差…至少绝对不会认为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甚至就算他在灭了麻仓家之后,众人虽然感受到了意外和惊慌,但其实不少人的思维压根就还没有转变过来,所以骤然见识到了麻仓叶王的“惊世骇俗”的发言,他们才有一种错乱的难以接受的理智崩塌的感觉。 “都给我去死吧!”一个人双目充血地看着他们,他浑身上下的青筋凸显出来,地面一阵震动,咒力狂躁地涌出,从上方看去,整个结界就好像被包裹在一朵即将合拢的莲花之中,花瓣朝内聚拢,眼看着就要将他们锁定在其中。 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心中的快意让他有些想要大笑出声,但就在这时,他却发现两面宿傩和麻仓叶王表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两面宿傩还咂了下舌,心情明显变得恶劣了起来,一脸无趣地扭头就走。 等等,为什么…他的疑问还没有发出,就愣愣地低下了头去,只见一截枪尖从他的胸口冒出,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他甚至能够看到鲜血填补上了枪尖上镌刻的细密的咒文,散发出了无形的咒力波动。 是谁? 随着枪身的抽出,鲜血顿时喷洒到了地面,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摔落在了地,在最后时分,他凭借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转过头去看清楚了攻击之人的脸,那是… 源氏的影武者源晴织。 难道说源家也… 第573章 血色之年(六) “啪!”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 力道之大让桌面上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都溅出来了一点,而周围的人脸色不一,但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 “仅仅两天时间, 就有四个家族…”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进来的人左右看了看, 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凑到了上首的源赖光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源赖光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在众人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是五个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但是…五条崇端详着桌角的花纹, 好像第一次发现这里有这个东西一样, 怎么看都看不够;加茂苍斗用手按揉着太阳穴, 一脸愁容,禅院涉一则是虚弱地坐在那里,时不时还用拳头抵着唇咳嗽两声,一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模样…总而言之,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头。 平义盛环顾一周, 额头上爆起了青筋,他就知道这些咒术师靠不住!这都是什么紧要关头了?你们还在这里装聋作哑?! 平义盛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跌宕起伏的现实气死,这才解决掉八岐大蛇几天?他还在为下任天皇的人选而头痛,顺带着还没有想出该怎么给死无全尸的齐河天皇找一个遮羞布,不然还能直接说齐河天皇被人利用了吗?而现在这倒好,真就一刻都不停歇啊! “源家主, 您觉得…” “请注意, 平家主。”源赖光手中的茶杯落在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他抬眼看着平义盛, 淡淡地说道,“我还没有举行继任仪式,现在还称不上是源氏的家主,这种事情,请恕我有心无力。” 你骗鬼呢! 平义盛的脑门上井字蹦跳着,他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源赖光和源满朔的不同,要是是源殿下的话…他看着态度极其不明朗的源赖光,依照他平日里对于源赖光态度和性格的了解,他有把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能说吗?完全不能。 因为他没有半分证据,如果仅凭一些莫须有的猜测而对源家进行指责攻击的话,难保不会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到时候要是一个不小心,平氏和源氏就会走向对立,而这是他不想要看到的。 不过如果只是试探一下的话… 平义盛朝着一旁使了个眼色,一个人会意地点了点头,自觉自己明白了平义盛的意思,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摆出了一副带着些许质疑的表情来:“源大人,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对吧?我记得有人可在里面发现了与某位源氏成员相似的身影,不知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谁叫你问这个了?!平义盛的内心一突,随后想起源家貌似也没有广而告之将源晴织逐出源家这件事,所以他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他怎么就忘了在私下里提前说明一下?这下好了…平义盛感受到源赖光朝着他投过来的审视的眼神,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很无辜,这真的不是他授意的啊! 禅院涉一的眼皮直跳,他感受到从源赖光的身上传来的压力,身体情不自禁地后仰,肩膀微微倾斜,眼神频频地朝着门口望去,似乎准备一发生什么就干脆夺门而出,而说话的人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家伙也是个“人才”,但是你找死能一个人去吗?平义盛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理智啊? 此时的平义盛在几次插话都没插进去之后,脑海中已经冒出了阴谋论,他想着人怎么也不能蠢到这种程度吧?难道是他暗中投向了其他人,然后在这时候从中作梗,为的是挑拨他与源家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翻脸? 平义盛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他怀疑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所有人要么表情僵硬,要么面露震惊和恐惧,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正当他想着要在会后进行一番彻查之时,他就听到了源赖光冰冷的声音:“够了。” 周围瞬间变得一片安静,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此时的情况不太妙,源赖光缓缓地站起身来,完全将那个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人视若无物,只是看着平义盛平静地说道:“平家主,这就是你想要说的东西?” “不,等等,源大人…” “既然这样的话,看来我们源家这次要避嫌了。”源赖光丝毫不管其余人等露出了怎样惊悚的表情来,只是缓步向门外走去,自顾自地说道,“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算源晴织…哦,不对,现在该叫晴织了,就算他已经不是源家的一员了,谁知道这是不是特意做出来的一场局呢?” “源大人,我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有,现在也无法说出口了,天知道假如作为最大战斗力的源家作壁上观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平义盛在心里将这个出来说话的人以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挑拨离间”的家伙咒骂了好几遍,能屈能伸地恳切地说道,向前想要拦下源赖光离开的动作。 “有没有这个意思,又有谁知道呢?”源赖光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差点忘了一件事。” “什么?”平义盛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毛骨悚然,他只感觉到耳边刮过了一道无形的风,随后僵硬地看到身旁的人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线,脑袋从还直立着的身体上滚落了下来,脸上茫然的表情分明表示他压根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接着,鲜血就从脖颈处如同喷泉一样向上喷洒了出来。 源佑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源赖光的身后,手中的匕首还在往下滴落着鲜血,源赖光看着被血浇了满头的平义盛,声音中能够听到的只有漠然:“总得给个教训。” 平义盛鼻尖嗅着浓烈的血腥味,鲜血从他的头发上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手抹了把脸,却只是将脸弄得更花了。他脸色难看地看着源赖光一行人消失在了门口,然后大门关合发出了“嘭”的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锐利地向着周围看去,明显能看出是在强忍着怒气,对着大气都不敢出的侍从怒斥道:“还不快将这里收拾收拾!摆在这里好看吗?” 全程沉默不语的安倍晴明犹豫了一下,然后趁所有人不注意后退了一步,貌似是想要趁这个稍显混乱的时候溜出去。然而当他的手刚触碰到大门,他忽然感受到从背后传来了一股灼热的视线,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安倍晴明的身体一僵,他艰难地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贺茂保宪的眼睛。安倍晴明的眼神飘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次他确实是有正事要干的,于是态度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他讨好地冲着贺茂保宪双手合十,然后手快速地将门拉开了一个缝,身影一闪就从中挤了出去。 贺茂保宪眼皮一跳,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安倍晴明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怒气从心中冲上头顶,他勉强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在心里想着,看现在的状况,只要不单独点出安倍晴明的名字,想必也不会被发现。 但偏偏,事情的发展还真就不如他所愿。 过了一会,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拖走,血迹也被擦拭干净,除了空气中还有着隐约的血腥味之外,好像已经恢复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状态中,平义盛换了一身衣服走进来,看着颇有些心神不宁的众人,觉得今天怕是讨论不出什么来了,但他还是有必要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别连开始都还没有,内部就先自行“溃散”了:“别担心,各位,最起码晴明阁下会…晴明阁下?” 一片安静,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发现安倍晴明的身影,贺茂保宪捏紧了手中的扇子,垂眼看着地面,装作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贺茂保宪:安倍晴明!你给我等着!你要是下次再敢在阴阳寮请假就给我试试看! “噗…咳。”禅院涉一快速端起茶杯挡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五条崇和加茂苍斗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他望过来,大有一种他要是再敢出声,就把他摁死在这里的表情,但是…禅院涉一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十分困难地摆出了一副端正的姿态来。 …这种情况想忍住真的很难啊! 平义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已经发觉了,今天所发生的种种事全都是在跟他作对,他顶着橘清恒不知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晴明阁下想必另有要事,我们暂且先来商议一下应该怎样找出他们的行动规律…” 而安倍晴明这边也追上了先行离开的源家众人:“赖光君,请等一下。” 源赖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出所料,然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第574章 血色之年(七) “这么匆忙, 晴明阁下是有什么事吗?”源赖光转过头来,看起来毫不意外,“如果没猜错的话, 晴明阁下现在应该被寄予厚望才是, 就这样离开可不好吧?” “那种事情不重要,他们都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可不一定。”源赖光的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麻仓叶王的前车之鉴,谁知道表面之下究竟隐藏的是什么呢?” “你也认为叶王阁下的目的是想要毁灭人类?”安倍晴明并未理会源赖光话语中暗藏的讽刺,他蹙着眉看着源赖光,眼神中似乎藏着一抹探究, “难道就不会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为什么不是呢?”源赖光所表现出来的好像并未对此感到有什么奇怪, “既然本人都这样亲口说了, 有什么不信的道理?再说我想我们都知道所谓的‘听见心声’所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 “更何况他的真实目的是不是这个又有什么关系?”源赖光无所谓地说道, “反正他做下的事情都是真实的不是吗?” “…这也是跟朔君学的吗?”安倍晴明沉默了一下后说道。 “什么?”源赖光的眼睛暗了一瞬,他看着安倍晴明,好像是在估量着什么,凭空带上了两分危险。 “喜欢用反问句这件事。”安倍晴明摇了摇头,似乎有点感慨又有点想笑, 但是想了想又笑不出来,“算了,不像朔又能像谁呢?最后一个问题,源晴织真的被从源家除名了?” “这没有什么好质疑的。”源赖光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是事实,现在只不过还缺少一份广而告之的声明罢了…你是不相信?” “不, 我相信, 只不过相信的是朔君。”安倍晴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和遗憾, 就好像是看见了一个已然面目全非的人, “相信的是在朔君面前的你。” “源赖光…”安倍晴明叫着源赖光的名字,目光却好似并没有看向他,“真的会将朔君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人抑或物,如此决然地舍弃掉吗?” “为什么不可能?”源赖光的手在袖子中握紧,声音平静地说道,“那也只能说明,你所看到的也不过是我的假面罢了。” “是吗?不去澄清一下那些流言吗?”安倍晴明凝视着源赖光,双眼清澈而又飘渺,源赖光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好似已经被看穿了,“有关源晴织杀了朔君的传言,你我应该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何。” 会被除名驱逐的,只有罪大恶极的人,而源氏的影武者究竟做出了什么,才会遭受到如此严重的对待?思来想去,也只有可能跟影武者所侍奉的家主有关了。 “没有那个必要。”这是他已经决意要付出的代价,而我只是遵从了他的愿望。 安倍晴明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他,源赖光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眸中已经是一片冷凝:“无论发生什么,那也是我们源家的家事,晴明阁下无权过问。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就先失陪了。” 安倍晴明并未阻止,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源赖光一行人走远,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抹涩意,这些寥寥的信息已经足够他推测出一些东西了,如果是其他情况,他一定会为之欣喜,可现在…为什么偏偏会是这种方法? 我没有办法… 安倍晴明用展开的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表情,拉长的影子在空中流动的云彩下时有时无,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他捏紧的手指。 我没有办法对如此多条性命置之不理,抱歉,朔君,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的真实目的隐瞒下来。 即使我的内心也是期盼着想要见到你…… 真的很抱歉,朔君。安倍晴明孤零零地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远,我终究是做不到抛下一切不管,叶王阁下,看来这次我们要真切地站在对立面了。 “有什么想说的吗?晴明君?”众人的心头一惊,这个语气听起来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一样,不过也难怪,真的会有人在听到自己的友人要阻止自己复活而无动于衷吗? 然而事实却再度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只见安倍晴明沉吟了片刻,然后带着笑意说道:“能打轻一点吗?” “怎么?觉得自己错了?” “这倒不是,如果再来一次,想必我也是会这么做的。”安倍晴明冲着禅院朔眨了眨眼,“只是如果这样能让朔君消气的话。” “我不信你没看出我没生气。”禅院朔丝毫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在某些人看来充满了火药味,如此平淡地说道。 “当然,所以我也只是说说。”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在两面宿傩的冷哼声中,将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略了过去,钉崎野蔷薇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忍不住询问道:“就这样?”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了。”禅院朔轻松地说道,“我知道晴明君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禅院朔很了解安倍晴明,安倍晴明所遵循的并不是平安时代大众意义上的“善”,在大多数时候,他所遵循的是他内心中的“善”。就像平安京的贵族公卿并不将普通人视作为“民”,但安倍晴明却愿意朝着他们投去自己的目光一样,一些贵族公卿无礼的要求,他也不会全盘接受,在禅院朔身边一众邪恶阵营——只是恶的程度有所不同——的情况下,简直堪称是一股清流。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你是他的友人,他个人或许会愿意为了你做出很多事,某些极端的情况甚至有可能会牺牲自己,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选择用很多条无辜的性命来换取一个人,即使再怎么痛苦和愧疚,他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也就不是安倍晴明了不是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就像是相反的两面,也不怪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实在是在根本上的理念就截然相反…不过无论怎么看… 禅院朔隐藏好了自己脸上的那点微妙,赖光和源家怕都是最大的赢家。 而接下来两人的对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源佑柊向后看了一眼,然后放出了感知,确认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在之后,才略带些疑惑地询问道:“赖光少爷?”在他看来,只要源赖光想,应该不至于在安倍晴明面前露出这么多破绽,这样一来岂不就等同于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了吗? “就算不告诉他,他也迟早会猜出来。”源赖光平静地说道,“与其让这件事发生在我们把控不了的场面里,还不如由我们自己来‘提醒’他,这样最起码不会节外生枝。” “但他一旦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 “不会的。”源赖光笃定地说道,“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不想要引起更大的乱子,安倍晴明都不会将这么多咒术师家族被灭是为了复活朔这件事说出去,前者是他自己的想法,后者是不想要源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倒向对面…或许是前者要多得多,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在这方面,也勉强认同一下他的‘坚持’好了。” “况且,我不太放心两面宿傩。”如果说麻仓叶王、源晴织和两面宿傩谁最有可能唯恐天下不乱地直接将他们的目的明目张胆地暴露出来,唯有两面宿傩无疑了,麻仓叶王和源晴织都是完全不想要让这件事和源家扯上关系的,“如果他真想要做些什么的话,安倍晴明也会想办法隐瞒下来的,呵,这样算来,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自己人的话…那个站出来‘指责’我们的,是我们安排好的吗?”怎么看都太过恰到好处了。 “不。”源赖光理所当然地说道,“在这个时候,怎么能用到‘自己人’呢?不过是让人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罢了,但也足以戳中他想要得到平义盛的青眼的心理了,如果他没有那么‘急迫’,说不定今天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发生?” “那么,晴织…” “看他自己了。”源赖光叹了口气,他明白源晴织的选择是最好的,但他有时候也不想要理解得那么明白,“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接下来,除非他们坚持不住求上门,否则一切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只需要静静看着就好。” 如果问他想要让朔回来吗?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如果最后不幸失败了,最起码也能剪除那些总是在妄想着不可能的事情的家族,让源家的意志彻底贯穿整个咒术界,他总不能让源家在他的手中比朔更差,不然以后他有什么脸面去见朔呢? “我就说赖光还是很理智的吧?”在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够听到禅院朔高兴的声音,内里还隐含着自豪和炫耀。 “…玩战术的心都脏。” 第575章 血色之年(八) 成片的树木接连倒下, 两面宿傩闪身躲开了朝着他飞射过来的羽箭,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一个咒术师的身后。他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 右手并掌洞穿了此人的胸口,然后手臂用力一甩将其砸向了向着他靠拢的其他敌人, 有两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直接砸倒在地:“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源晴织手中的长/枪抬起, 挡下了朝着他劈砍而来的长刀,百忙之中看了两面宿傩一眼,然后抬腿屈膝, 一脚将其踹飞。 他快速转身,直接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长/枪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和空气的尖啸, 贯穿了一个咒术师的胸膛, 将其钉在了树干上。 源晴织只在原地留下了残影,下一秒, 数道攻击就落在了他刚才所处的方位上,泥土碎石飞溅,于轰响声中在地面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他抓住枪尾, 将其从树干和血肉中拽了出来,鲜血混杂着木屑落在地上,渗进了泥土中, 他回身手腕一转,斩击落在枪杆上迸溅出了火花。源晴织面无表情地低头弯腰, 风声从他的上方刮过,他抬手无比精准地握住了本是向他攻击而来的匕首, 然后手臂一挥将如毫毛一般的细针挡下, 随即将其沿着来时的道路扔了回去。 “呵。”两面宿傩在惨叫声中看着那个被自己的武器扎穿眼眶的咒术师眼中冒出了腐蚀的烟气, 料想肯定是匕首抑或细针上带着毒,脸上露出了邪恶与兴奋并存的笑容,“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你给我注意一点。”源晴织并未因为两面宿傩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攻击而发怒,只是简略地说了一句,他抹掉了自己面颊上的血迹,瞥了一眼从高处看去向着他们包围过来的咒术师,回头看着两面宿傩目光顿了一下,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脚边,“比如关注一下自己怎么样?” 一只手从地面破土而出抓住了两面宿傩的脚腕,上面闪动着金属的色泽,一看就是坚固非常。地面笼罩上了庞大的阴影,天空中一块巨石正在缓缓降落,眼见着就要朝他们当头砸下,周围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同的咒力急速凝聚,散发出了在感知中极有存在感的波动,想来下一秒就会连同巨石一起倾泻到他们的头上。 “自求多福。”源晴织似乎是翘了一下嘴角,即使他们现在的目的相同,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队友”,但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了幸灾乐祸,他膝盖一屈,脚下用力一蹬,躲开了凭空出现在脚下向他抓来的手臂,长/枪灌注了咒力,猛地向着下方扎去。 “轰!”地面似乎都跟着晃动了一下,枪杆在源晴织的手中弯曲,他的身体一扭,整个人如同被发射出去的箭矢一样脱离了攻击的范围。 “这群家伙还是能给人点惊喜的嘛。”巨石的轮廓在两面宿傩的眼中放大,他仰头看着在巨石的阴影之下几乎看不见的天空,瞳孔兴奋地紧缩着。 骨骼摩擦断裂开来,两面宿傩抬脚强行挣脱了束缚,一点都不在乎带着鲜血的骨刺从他脱臼晃悠的脚腕上穿刺而出。他张开双臂,表情狰狞地从嘴里发出了狂放的大笑声:“很好!让我见识一下吧!” 无数效用不同,但都带着强烈的咒力反应的术式朝着两面宿傩的位置狂轰滥炸而去,巨石砸落,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声,烟尘就像是卷起的沙尘暴一样,与狂风一同向着四周呼啸而去。 小山在与巨石对撞之时被直接砸碎,向下坍塌,草木泥土也像是遇到了漩涡一样被卷入了进去,源晴织压低身体,用立着的长/枪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挡在眼前,半眯着眼说道:“如果是一般人想必早就被砸成肉酱了吧。” “你也说了是一般人。”麻仓叶王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如履平地地缓步走来,所有的风沙烟尘都在他的面前分开,被流动环绕的咒力带着向着两侧推去,只有衣袖在风中摇动着,身上的洁净与充满血腥的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这么简单就会死的话,我以前也不用顾虑那么多了。”早就弄死他了。 “成功了吗?”一个咒术师有些紧张地问道,漫天的烟尘遮蔽了他的视线,耳边听到的也只有风沙吹拂砸落的噼啪声,他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伫立着的巨石,“这种攻击就算是两面宿傩应该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身旁的人惊恐地看着他从额头中央向下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血线,最后身体被从中央分成了两半,鲜血如同瀑布一样将脏器从他的体内冲刷了出来,随后,无数道斩击从中央破开飘散在空中的尘土,向着四周飞射而去。 “隐蔽!”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树木被成片地切断,天空中的云朵瞬间被切碎消散,巨石沿着裂缝被分成了数个光滑的平面,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地滑落了下来,烟尘散去,在惨叫和哀嚎与飞溅的鲜血的合奏中,两面宿傩浴血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方案?真是让人失望,比源那家伙可差得远了,果然垃圾就是垃圾。”鲜血沿着两面宿傩的身体流淌下来,衣服也被染得一片鲜红,他随手扫了两下自己肩头的碎石灰尘,然后左右活动了一个脖颈,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猩红色的双眼中却充斥着无趣和不耐,“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留着你们了,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究竟什么才叫做‘攻击’。” 两面宿傩的双手在眼前贴合,咒力肆意地向着四周扩张着,覆盖了一个令人感到惊恐的范围,麻仓叶王的面色一沉,不悦地说道:“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然后身影虚化,与表情同样不太好看的源晴织急速向着边缘撤离。 “[领域展开]——”两面宿傩抬起头,白色的骸骨簇拥着狰狞的神龛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骷髅头在檐下摇晃着,黑洞洞的眼眶中似乎燃烧着幽火,风吹动的时候好似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是怨愤的低泣和咒骂,承载着神龛的水面下如同埋没了大量的尸体,流淌之时泛出了暗红的血光,“——[伏魔御佛龛]。” 最大展开的领域达到了恐怖的两百米的半径,几乎将肉眼可见的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两面宿傩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如同用滚烫的开水灌进蚂蚁洞一样的恶劣到让人心生不适的笑容:“来取悦我吧。” 无休止的攻击将领域内的一切都全部切碎,对必中效果范围内具有咒力的生物施展[捌],对非生物使用[解],除非咒力耗尽或者他自愿收回领域,否则没有任何的人或物能够逃脱,树木、山体、身躯…全部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撕碎开来,化为了令人难以直视的“废墟”。 两面宿傩闭着眼,手中轻敲着,接连不断的轰响惨叫在他耳中好像成为了节奏分明的鼓点,领域缓缓收回,两面宿傩睁开眼,看着一片“空无”的大地上装点着的血肉的残沫,似是惋惜地说道:“真是不中用啊。” “他是不可战胜的…”一个侥幸在最后关头逃出了领域范围的咒术师狼狈地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连连后退着,看着两面宿傩的眼中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歇斯底里,牙齿打着颤说道,“我们死定了!没有人能够胜过他!我们全都会死的!”到最后他几乎尖叫出声,像是已经被彻底摧毁了理智和尊严,剩下的只有本能的想要逃离恐惧根源的冲动。 “你是不是分不清‘敌我’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麻仓叶王表情冷然地出现在了两面宿傩附近,虽然他并不是没有办法处理,但是谁愿意被无缘无故地卷入?“需要我来教教你吗?” “敌我?”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然后玩味地说道,“哪个‘敌我’?如果你们就此丧命,那就说明你们根本没有跟我言称‘敌我’的资格。” “说的不错,正巧…”麻仓叶王五指微张,缩小的法阵在他的手中旋转着,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抬高手臂,“我也是这样想的。” 法阵瞬间扩大展开,挡在了他的头顶,汹涌的寒气如同从高空降落的瀑布一样直接砸落在了法阵之上,极致的低温瞬间让地面布上了一层冰霜,甚至连完全由咒力构成的法阵都发出了仿若被冻结的咔吱声。两面宿傩瞬间被冻结在原地,厚实的冰层覆盖了他的全身,寒气源源不断地妄图侵入他的体内,好像要让他彻底化为一块坚冰。 “你们都做了什么?!” 麻仓叶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从天空降落的安倍晴明,眼中的情绪十分平静地说道:“正如你所见,晴明阁下。” 第576章 血色之年(九) [假想雪女]周身带着雪花从天空飘落, 安倍晴明看了一眼周边的状况,残留着的咒力无疑大部分是属于两面宿傩的,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麻仓叶王:“叶王阁下, 你究竟…” “如果是想要问我的目的的话,晴明阁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麻仓叶王打断了安倍晴明的话, 他无意让安倍晴明再说下去, 他感知了一下已经收集到的灵魂,现在离他预估的数量还有半数,在目前进展如此“顺利”的情况下, 最好还是不要再生波折了。 安倍晴明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目光不留痕迹地从不远处还在瑟瑟发抖的几个幸存的咒术师身上飘过,想要出口的话也被他沉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麻仓叶王勾起唇角, 从安倍晴明的态度来看, 想必他已经知道了他想要做的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创造一个洁净的世界”,他和源晴织对视了一眼, 在得到了源晴织轻微的点头之后,他顿时心下了然,果然与这种不经商议就能够做出配合的聪明人合作可比那些一句一个步调、时不时还会搞砸的蠢货要好上太多了。 麻仓叶王和源赖光并没有直接的交流, 但他们在这方面的思维是共通的,源赖光所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隐晦地让安倍晴明明白了他们的真实目的,确保他会对此保密, 不会将其说出去;而另一件则是以“避嫌”为理由,合理正当地将源家摘了出去, 在所有人都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源家格格不入地显现出了一种“与世无争”, 还没有人敢就着这一点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 麻仓叶王顿时有些愉快地想道, 这下他不用担心一旦在战场上遇到源家人该怎么办,可以完全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咔嚓咔嚓…”开裂的声音响起,两面宿傩身上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出了道道裂痕,然后轰然炸碎。只见两面宿傩的身上往外冒着寒气,冰渣簌簌掉落,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传出来的声响让人有一种下一秒就会碎裂一地的感觉。 “总算遇到点有意思的家伙了。”两面宿傩低笑着说道,反转术式亮起微光,所有残留的寒气被一瞬间驱散,他的目光在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反目成仇的戏码果真是百看不厌。” “说是‘反目成仇’有点过,不过是理念不同罢了,更何况…”麻仓叶王平静地说道,“原先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好。” “我无法说服你停下来是吗?”虽说是问话,但听起来却更像是确切的笃定。 “自然。”麻仓叶王面露微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停下来的。” “还在废什么话!”慢一步赶到的支援的咒术师看到现场的惨状,忍不住露出了愤恨的目光,“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谁准你说话的?”两面宿傩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微一动,只听一声轻响,安倍晴明瞬息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斩击,同一时刻,无数伸长的发丝从他们的身后,铺天盖地向着他们席卷而去。 一簇亮眼的火光在空气中乍现,点燃了漆黑的发丝,沿着咒力蔓延而去,在霎时间炸成了一团炽热的火球,散发出了难以忍受的光亮和温度。 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一片火烧云,只有仔细看去的时候,才能骇然发现那根本就是由无数的火焰组成的,连周围的蓝天也被烧灼得一片通红,下一秒,无数的天火降落,朝着安倍晴明的方向砸落了下去。 树木草叶被点燃,卷曲燃烧,最后成为焦炭,化为黑灰。在轰响和升腾起的烟气之下,安倍晴明的身影被淹没,但麻仓叶王却一点都不认为这样会伤到安倍晴明,他晃动着扇子,看着烟尘散去后,在召唤而出的涂壁下完好无损的安倍晴明,轻笑着说道:“晴明阁下,你的对手是我。” “这样下去的话,咒术师会十不存一的吧?”禅院直毘人紧握着手,脸色难看地说道,他现在只觉得历史上的记载还太轻了一点,什么叫“所有术师集合全力与两面宿傩对战,最后却失败了”?这是用一个“失败”能够形容的吗?还有,这里面明明不止两面宿傩一个!就算他知道这毕竟是咒术师所记录下来的,其中肯定有避讳和美化成分,但你这也美化得太多了吧? “没有那么夸张,最起码其中没有太多御三家的人。”禅院朔淡定地说道,他没有在其中看到很多有着御三家家纹的人,他已经能够想到禅院涉一他们是什么态度了,绝对是嘴上满口答应,但实际上真叫他们出力的时候,不用猜都知道他们是在敷衍了事。 其中应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经过麻仓叶王更改过后的《泰山府君祭》中掺杂了当初八岐大蛇的法阵,这对于近距离接触过八岐大蛇的人来看或许有些眼熟,他们可能猜不出这具体是要来做什么的,但在直觉上肯定会感觉到有些不对,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真的不可挽回了,否则自然还是先“旁观”一下比较好。 也就是说在今次一战之后,除了源家以外,其他咒术师家族绝对会元气大伤,而御三家只会产生些许不大的动荡…如果在战后趁着这个时机发展的话,也算是彻底巩固了他们的地位? 御三家的人不明显地松了口气,他们本来关心的也是自家的利益,其次才是咒术界,听到禅院朔这么说,他们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但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两面宿傩嘲讽的声音:“你们该不会将自己代入进去了吧?” 可笑,最起码禅院涉一那群人还能算作勉强能看,而你们…除了五条悟之外,连个能展开领域的都没有,更别说是脑子了。 两面宿傩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种不屑一顾和让人眼皮直跳的匪夷所思的眼神,让人充分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对他们的不自量力的疑惑和嘲笑。 五条家的长老抽了抽嘴角,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禅院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尤其重点在禅院家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确实,如果涉一君看到千年后的禅院家是这个样子的话…” …或许他很快就能看到达成了“全灭”成就的禅院家,以及…来投奔他的禅院涉一?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就着他转生到了禅院家而调侃一顿? 在场的某些人也想到了禅院涉一的性格,然后齐齐地打了个寒颤,表示还是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情,一旦变成现实了怎么办?一时间甚至连对两面宿傩的话发表异议都忘记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事情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你做了什么?”麻仓叶王匆忙地偏过脸,一道蓝光擦着他的面颊而过,他的手微微一动,安倍晴明的动作顿时停滞了一瞬,他借此机会迅速拉开了距离,拧着眉问道。 他感觉到自己在平安京内设立的法阵坍塌了一角,引起的连锁反应让整个法阵都开始动荡起来,这样下去的话,根本等不到《泰山府君祭》的成功发动。 “并不是只有你懂得《泰山府君祭》。”安倍晴明轻声说道,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轻松的表情来,反而带上了一丝沉重,“叶王阁下还是太小看我了。” “看来安倍晴明真是一个符合他人期望的大阴阳师。”两面宿傩将他手中被他捏断喉骨的尸体随手丢下,转过头来充满恶意地说道,“看来又有‘笑料’可以跟源…” “闭嘴!”×3 安倍晴明、麻仓叶王与源晴织同时出声道,三双眼睛在这一刻表露出来的态度却是趋于一致的,那就是坚决不能让两面宿傩将话说出口。安倍晴明手中的攻击转向,无形的雾气在地面升起,笼罩所过的区域在一瞬间被消弭了声音。 “就如此不想要让人知晓吗?”两面宿傩大笑着,身影被雾气所吞没,他虽说是想要复活源满朔,但也只是源满朔而已,什么源家,什么会引起更大的动乱…统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最后能够致使源家被卷入,源满朔被迫脱离源家,说不定这才能让他更加愉快。 麻仓叶王轻啧了一声,冷静了下来,该说幸好他早有准备吗?他落到地上,大致确定了一下法阵遭到破坏的方位,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块红色的晶体递给了源晴织,嘴里吩咐道:“去朱雀门,将这个丢下去,里面有一个小型的法阵,足以将损坏的地方填补好了。” “那你?” “还不知道晴明阁下有多少后手,总得留下来应付一二。”麻仓叶王看着朝着他靠近的咒术师,眼神顿时一冷,周身的咒力散发出了恐怖的波动,“这里交给我,尽快。” “我知道了。” 第577章 血色之年(十) 源晴织像是一抹幽影, 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战场。源家对于影武者的训练是最为苛刻的,甚至某些几乎不可能用到的技巧也在涉及范围之内, 所以如果想要隐藏好自己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通往朱雀门的街道只修好了一半,再加上现在战事的影响,越往后人影就越稀疏,他躲藏在残垣断壁的阴影下, 向着朱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期间能看到有好几个咒术师急匆匆地向着咒力碰撞每一秒都在加剧的战场赶去, 但却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源晴织握紧了手中的晶体,晶体在他的手中散发出了灼热的温度,甚至感觉似乎要燃烧起来, 他已经隐隐能够看到垮塌了一半的朱雀门,于是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但就在这时,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咒力。 他的身体陡然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转身躲藏在了墙壁之后。 脚步声缓缓靠近,源晴织的心跳也逐渐加快,在内心中祈祷着不要发现他, 但原本平稳的脚步声却在距离他有一墙之隔的地方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人说话,源晴织垂眸看着地面,似乎是在发呆, 在短暂的静默过后,他又重新听到了脚步声, 一步一步地越走越远, 然后消失在了他的耳边。 源晴织等待了一会, 才从墙后走出,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抬头朝着朱雀门的方向赶去,但随着他的靠近,他却隐隐嗅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他顿时放慢了脚步,带着警惕从墙边探出了视线。 只见几具尸体躺倒在地面,鲜血从他们的身下流淌出来,源晴织微蹙着眉,小心地靠近大致检查了一下:全部都是一击毙命,而且从他们的表情看来,显然动作极快,没有给予他们什么反应的时间…虽然咒力残秽处理得很干净,但是… 源晴织回头朝着自己来时的路看去,这个伤口和神态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这是源佑柊的术式每次对敌都会出现的情况,所以难道就是他们毁坏的法阵? 源赖光口中所说的“不会得到太多帮助”自然不是什么都不帮,最起码他们能够在暗中查看几个重要的节点是否正常运行,基本能够确定源佑柊是在发现了节点被破坏了之后,赶到将造成这一切的家伙尽数解决,而源晴织刚才所感受到的正是源佑柊的咒力,而对方想必也感受到了他的… 源晴织闭了闭眼站起身来,他看了看手中散发着红芒的晶体,手掌一翻,晶体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像是融化了一般,无数的线条以它为中心快速向着四周蔓延,组成了法阵残缺的一角,然后迅速隐没了下去,普通人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样之处。 源晴织在尸体和附近留下了属于他的咒力残秽,虽然源佑柊清理得很干净,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他的咒力覆盖一遍,这样无论是谁来看都不会将其联系到除他以外的其他人身上去。 就在此时,两声剧烈的轰响在天地间炸响,连同着大地都在震颤,源晴织身体摇晃了一下,右脚后撤,稳住身体,凝神看向了声响发出的地方。 只见在平安京的东西两侧分别冒出了滚滚浓烟,红色的光像是一个罩子被撑开,然后仿佛到达了极限一样轰然炸碎,碎片掉落下来,最后化作咒力消散不见。 下一秒,像是洪钟大吕一般的声响在空气中震荡出了层层的波纹,伴随着冲击从远处传来,源晴织猝不及防之下被直接掀飞,他在半空中调整身体的平衡,在落地的刹那,枪尖直接没入了地面,倒退着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刻痕才勉强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源晴织抬起头,眼尖地看到在他们原本的战场上方,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悬空漂浮在那里,随即他的耳边响起了麻仓叶王的声音:“出了点问题,另外两处的法阵也被破坏了,是我太自大了。”没想到安倍晴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其推演个七七八八。 “要我怎么做?”源晴织直接问道。 “现在修复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赶在法阵失效之前,将所有所需的东西收集完全。”麻仓叶王挥手挡下直冲他而来的攻击,瞥了一眼脚下的乱战。只是一会功夫,这里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所有人都像是在绞肉机的边缘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会掉下去搅成碎肉,但是这还不够。 “给我一个位置。”麻仓叶王望向了平安京的方位,眼中充满了执拗和疯狂,“我来完成它。” 源晴织瞬间明白了麻仓叶王的意思,源赖光给他的名单上的家族一个一个接连地在他的脑海中掠过,忽略掉已经在之前处理掉的大半…源晴织的身体微微偏转,目光朝着一个方向望去:“看我的信号。” 他单脚后撤,膝盖微弯,将长/枪拔出举起,身上的咒力瞬间爆发,然后凝聚到了长/枪之上,枪身发出了咯吱的声响,上面似乎笼罩上了一层黑红色的火焰。 源晴织的上半身微微后仰,拿着长/枪的手臂后拉,只听一声爆响,长/枪穿透空气,在人的视网膜上划过一条转瞬即逝到让人误以为是错觉的黑线,瞬间到达了目标大致所处的方位。伴随着炸裂的轰鸣,地面上升起了黑红色的气焰,像是缓慢地舒展着花瓣的莲花,却带来了死亡的讯息。 麻仓叶王眯了眯眼,缓缓地将手抬起,天空仿佛在一瞬间都灰暗了下来,在高空之上,凭空出现了嵌套着的五个流动着不同咒文的法阵,恐怖的咒力在上方汇聚,好像天在向他们靠近,随时都会倾塌挤压下来,让人心生恐慌难以呼吸。 最大的法阵中央出现了一个光点,咒力如同漩涡一般被其所吸纳,周围另外四个法阵上闪烁着不同的光,纷纷朝着中心的法阵聚集,咒力在一起纠缠摩擦,发出了恐怖的不稳定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开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等等!这样平安京的大结界会…”安倍晴明睁大眼睛,声音急促地喊道,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斩击就擦过了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你在看哪里?”两面宿傩两指并拢,随意向着身侧一划,高大的式神连同身后的主人被轻易地斩成了两半,“分心可是会死的。” “与我无关。”麻仓叶王冷漠地说道,高空之上的攻击已经到了一种连相隔数十里的人都无法忽视的程度,他注视着标定的地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挣扎,手指果断下落。 一道刺目的光线…不,或许那已经不能用光线来形容了,带着足以让人双耳失聪的嗡鸣朝着平安京轰击了过去,在其周围甚至能够看到扭曲的空气中开裂出了黑色的纹路。 结界一时间被过于强烈的咒力激起了反应,在平安京上方浮现了出来,两相对撞之间散发出了耀眼的光波,向着四周扩散而去。龟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即将破碎的玻璃或者花瓶出现的密密麻麻的裂痕,只需要一点点的力就会开裂,但偏偏就差了一点。 “那就让我来添上一把火吧。”还没等安倍晴明送上一口气,他就感受到了身旁散发出了难以忍受的高温和惊悚感。火焰出现在了两面宿傩的手心,他缓缓地拉开手臂,一支火焰构成的箭矢在上面熊熊燃烧着,他的嘴里发出了愉悦的笑声,然后忽然抬高手臂指向天空,手指一松。 “[开]!” 火焰箭矢升上高空,在空中炸裂,漫天的火雨如同一个个火球坠落下来,笼罩在平安京上方的大结界再也支撑不住,被直接洞穿炸碎开来。 光柱落下,被标定的地点连同周围的建筑在眨眼之间被气化,并且在不断地向着周围蔓延,被波及的建筑连同地皮一起掀飞,等攻击停止的时候,地面出现了一个半径百米的大坑,往外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仅仅是靠近就像是要被蒸汽所蒸熟,而里面空无一物。 “你疯了!” “这就要看你对‘疯’的定义是什么了。”麻仓叶王小心地将手心合拢,表情中甚至流露出了一抹高兴,已经足够了,马上就可以…跟朔君比起来,一些早就该被清除掉的蠹虫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包拢覆盖了整个平安京的法阵亮了起来,然后从外侧开始逐渐暗淡了下去,像是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可是在中央的某处房屋内,一个更加复杂的法阵却亮了起来,但因为早已布置好结界的缘故,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玩闹’结束了。”麻仓叶王居高临下地宣布着,他看着脚下的“尸山血海”,看着安倍晴明透露出了些许茫然的表情,唯一所能感受到的就是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终于重新拥有了一点让他想要停留的理由,“现在我要去接收我的成果了。” 第578章 血色之年(十一) 术法恐怖的威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静默, 他们原先还觉得有些对于麻仓叶王的形容有些不属实,但现在看来是真的没有错,正常人真的能想出远距离轰碎大结界, 将指定位置的一个或几个家族直接送上天来达成目标吗? 哦,说不定还真有。一部分人的眼神飘到了五条悟的身上,五条悟好像也不是没有干过将咒灵连同房子一块轰上天的事,而且这家伙还不放[帐], 受害者可以称得上不计其数, 而在这里的… 庵歌姬: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强自镇定) “江秀要抓狂了。”禅院朔的关注点一向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或许是因为他很了解麻仓叶王,这在他看来并不足为奇,他的目光反倒是微妙地落在了报废的大结界上, “刚设立好就又要重新开始什么的…” 本来平安京是有一重结界的,当初为了封锁住八岐大蛇的行动又再度设立了一重,结果在他展开领域的时候, 两重结界毫无反抗之力地直接碎掉了,这个大结界应该是在那之后, 源家和天元一同构建的,现在叫麻仓叶王这样一弄… 再加上各种修缮花费,今年的财政支出肯定很难看。 “等等, 源江秀还管这个?”庵歌姬还真忘了源江秀的主职是什么,毕竟在她看来,源江秀总是在各种战斗场合出没, 所有他们看到的战斗几乎一场都没有落下,偶尔去找源满朔核对支出金额的场景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骤然一被提起, 让人突然感到了一种现实的荒谬感。 “虽然不知道你们看到了多少, 但是按照你们的说法的话,江秀其实是主管财政的,宁冬有时候会充当一下他的副手。”禅院朔表示这两个人都是文职,然后在迎来了众人迷惑和匪夷所思的眼神之后,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当然,其实文职和武职的划分也没有那么明显。” 你还不如不补充呢。不少人的表情冷漠,他们其实对于源家确切的内部构成就像是在雾里看花一样,一方面是他们没有什么机会去探寻,另一方面是他们也发现了某些处理文书杂物的人员,战斗力也十分可观…但是源江秀和源宁冬这种还是过分了!你到底是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说出他们是文职人员的? “这没有什么,葵按照实力划分的话,不也是一级术师吗?”禅院朔不以为然地说道,然后顶着众人怀疑人生的表情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接下来就是要发动《泰山府君祭》了吧?”在禅院朔看来,前面的这些不过是《泰山府君祭》的前置条件,在完成了之后,才能够确保《泰山府君祭》的成功,“地点呢?” 源晴织蹙着眉回想了一下,最终歉意地摇了摇头,他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很多时候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画面,更别说是确定准确的位置在哪里了。 安倍晴明就更别说了,他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你觉得麻仓叶王会将这种事告诉他吗? 现在,唯一的希望落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 “宿傩?”禅院朔歪了歪头,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哈?”两面宿傩抱着臂,漫不经心地说道,“谁记得这种事啊。” “要是其他事情,我还真不能肯定。”禅院朔手中的扇子展开,挡住了脸上的笑意,但是眼中却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了一丝,“确定不记得?” “啧。”两面宿傩似乎在一瞬间走了下神,他看着禅院朔,忽然不爽地砸了咂舌,然后转身带着两分不耐地说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说实话,你的脾气是不是好了很多?”正常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嘲讽两声或者干脆动手吗? “你可以试试。”两面宿傩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不过是忽然想起来戏剧终于到了终幕,不请人观赏一下,总觉得是一种浪费。” 好的,确定了,这家伙根本就一点变化都没有,禅院朔在心里想道,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成功了吗?源晴织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像是脱力般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脚步沉重地向着一开始定好的地点走去。 也就是说…马上他就可以看到家主大人…源晴织感觉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只是凭借着本能,机械性地对外界做出反应。就像是近乡情更怯,他有些无措地停留在门外很久,才抬手推开了门。 法阵闪烁着微光,上面繁复的咒文不停地变换着,让人感到有些头晕目眩,高浓度的咒力比外界可怕了不止一筹,好似浸泡在了水中,活动时都带来了一种诡异的阻力。 “就是这个玩意?”两面宿傩周身带着浓重的血气走近,他随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眉宇间展露出了一丝惬意和痛快,“还磨蹭什么呢?” 麻仓叶王懒得搭理两面宿傩,他谨慎地检查了一遍法阵,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伸出手来。一团仿佛沾染着血气的红色光团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里面似乎传出了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不稳定地散发出了忽明忽暗的光亮。 麻仓叶王一挥手,光团落入了法阵的中央,房屋内平地生风,法阵肉眼可见地明亮了起来,咒力搅动着汇聚到法阵中央,然后探入光团之中,霎时间光芒大盛。 空气中荡开波纹,无形的气浪冲击着结界,发出了咯吱的声响,麻仓叶王赶忙稳固结界,同时目光紧紧地盯着法阵的中央,不肯挪开视线。 只见一个好似天秤一样的虚影漂浮在了法阵的上空,左边放着的是那个由无数灵魂构成的血色光球,而右边是一轮小小而又皎洁的月亮。天秤左右摆动着,似乎完全拿不定主意,到最后,它的速度终于开始放慢,但同时上面也不堪重负地出现了裂痕。 麻仓叶王的表情首次出现了些许忐忑,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在他的估算中,明明应该是足够的,可是现在看来,明显还留有悬念,如果不成功的话,想要再度复制一次这些天所做过的事情,难度无疑要大上很多。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天秤缓缓停了下来,右侧的月亮以差之毫厘的距离,勉强比左侧的光球高出了一线,天秤瞬间溃散开来,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充盈着室内,光华在法阵上绽放,咒力如同潮汐一般摇动着,隐隐汇聚成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家主大人…源晴织的嘴唇动了动,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切都像是那样不真实。 他有些恍惚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金色的光点停在他的指尖,然后调皮地从他的指缝间穿过。 “家主大人。”光落在他的眼中,将他的眼睛照得透亮,他艰难地想要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几经努力却让自己的眼眶潮湿了起来,“我…” 如同是镜花水月,他的手指只触碰到了一片虚幻,他睁大眼睛,金色的光点像是被风所裹挟,向着中心席卷而来,人影像是水中的月亮被打散,无数的光点遮挡了他们的视线,法阵破碎,恐怖的咒力反应直接穿透了结界直冲云霄,天空一时间变得一片混乱。 “这是…”安倍晴明、源赖光等人霍然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是朔君/朔的咒力反应?是成功了吗?可是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霎那间,无数的视线朝着咒力反应发生的地方投射了过来,但麻仓叶王等人此时显然无暇关注这些,在金色的光点散去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漂浮在半空中的不规则的散发出微光的晶体,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人,可是他们却能够从中清晰地感受到独属于源满朔的咒力。 “我的灵魂碎片?”禅院朔喃喃自语道,而且这正是他缺失的那一块,只是成功交换了一部分的他吗?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源晴织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麻仓叶王一眼,然后试探着伸出了手去,在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不知是从何而来的一股黑紫色的气体忽然缠绕上了眼前的晶体碎片,似乎是激起了它下意识的反击,一道金光闪过,无形的冲击将所有人都掀飞了出去。 “等等!”源晴织踉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想要抓住晶体,但紫黑色的雾气快速将晶体笼罩在其中,在源晴织的眼前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源晴织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他用一秒钟的时间反应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随即眼眸中泛起的是幽暗的熊熊燃烧的仇恨与怒火。 只差一点。源晴织的手指紧握,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明明只差一点了!为什么要在这个让我看到希望的时候…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呢?! “原来如此。”禅院朔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已经基本明白了前因后果,“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啊…” “八岐大蛇。” 第579章 血色之年(十二) 如果是这样的话, 就能解释为什么八岐大蛇会有我的灵魂碎片了。 禅院朔本以为千年之后八岐大蛇手中的那一块,是在特级咒灵真人的[无为转变]下遗失, 然后才到了八岐大蛇的手中, 结果现在看来,好像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不,或者该说确实有“三块”是在那个时候遗失的, 只不过其中两块是真切的碎片, 已经回归到了他的手中,而剩下的那个则是用不知什么东西伪造的, 因为灵魂不全的人即使能够成功转世, 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而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 禅院朔看向面色阴沉的麻仓叶王,停顿了一下后,目光又转向了安倍晴明:“是你还是叶王君?” 安倍晴明眨了下眼, 然后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禅院朔注视了他两秒, 叹了口气放弃了追问,如果安倍晴明真的坚定了不说的话,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什么的, 但其实他已经认定了是安倍晴明的所作所为,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除了源家之外, 安倍晴明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分裂灵魂的具体情况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灵魂并不是那么好填补的,不是他自夸, 比之普通人来说, 他的灵魂的“质量”要高得多, 尤其是上面还承载了他的领域, 这也就意味着难度要更大,如果有一点没对上,那么就会被直接排斥出去…所以安倍晴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八岐大蛇!”麻仓叶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扇子的扇骨直接在他手中断裂开来,虽然他还不清楚《泰山府君祭》到底成没成功,因为在他的预想中,他应该能够直接见到朔君才对,但是那块碎片上所携带着的确实是朔君的咒力,而且跟他这段时间他所收集用来交换的灵魂也有着相似性,所以他心中也大致有了猜测,却没想到… “所以说是失败了?”两面宿傩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有一双猩红色的眼睛中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个家伙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拉回来…再来一次?” “不。”麻仓叶王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已经感受到了大批量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的咒力,“我们现在需要离开这里,如果跟我所想的一样的话,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麻烦在?” “麻烦在…”麻仓叶王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假如我们已经成功了的话。” 咒力逐渐消弭于无形,天空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安静,源赖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溪水又重新在修复完成的水路上流淌着,久久地没有出声。 失败了吗?源赖光眼中那点微末的希冀隐去,这就是给人以希望,然后到最后却无情拿走的感觉吗?这下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源赖光缓缓抬起手,将其贴在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一下一下平稳地跳动着,却只从中感受到了陌生。他沉默着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的景物,忽然有点想要出去走走。 他平静地走出门,在廊下穿行,风吹动了一个廊檐下挂着的精巧的铃铛,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源赖光的目光在上面走马观花地掠过,看起来只是在漫无边际地闲逛,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源赖光面无异色地示意看到他行礼的人起身,碰巧遇到源宁冬的时候,吩咐着他将文件放到书房,然后让受伤的人到源里奈那里治疗,并且在他们苦着脸的时候,笑着打趣上两句…最后,他在一个院子前停住了脚步。 院子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除了有着一棵格外高大的树,以及下面搭好的不算是特别精致的秋千。 源赖光慢慢地走了过去,手指握住了缠绕得很紧的绳子,然后坐在了上面。周围一片安静,连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听不到,秋千微微摇晃了起来,连带着他眼前的景物也是一片晃动,连边界都有点模糊不清。 [“这个边缘是要开两个孔吧?”源满仲手中拿着一块木板,边回忆边询问道。 “一边两个,然后将绳子穿进去。”源满朔站在树上,半蹲下来用手按压了一下枝条,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这里吧。”看起来挺结实的。 “兄长,把绳子递给我一下。”源满朔在上面招呼着,“我把它系上。” “好像有点长了。”源满仲将绳子扔给源满朔,然后端详了一下秋千的高度,“得再高一点。” “没关系,我多系两圈就是了,还能更稳固一点。”源满朔将手中的绳子在树枝上缠了两圈,探头问道,“这样呢?” “好多了。” 源满朔闻言又将绳子向上拉了一点,刚想要系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赖光,帮我看一下木板是不是平的?” “好的。”源赖光蹲下身来,视线几乎与木板平齐,睁大眼睛显得分外认真,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左边再高一点?” 树上传来了一阵窸窣,几片树叶落了下来,木板微微地偏移了一点,随后就听到了源满朔的声音:“现在呢?” 源赖光伸出手比量了一下,然后脸上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高兴地说道:“可以了。” 源满朔将绳子打了个死结,然后拍了拍手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刚落地转头就看到源赖光在想要起身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蹲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一时间脚下一软一头向前栽了下去。 源满朔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接,就看到源满仲直接用手扯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手上用力一提,将源赖光直接提溜到了他的怀里,带着两分好笑地说道:“说什么要保护朔,结果这不是连站都站不稳吗?” 源赖光的耳朵蔓延上了一抹红色,强自镇定地说着这是意外,然后在对上源满朔的目光时,他默默地选择了扭头将自己的脸埋进源满仲的怀里,催眠自己源满朔没有看到刚才那么丢人的一幕。 源满朔为了照顾源赖光的面子没有笑出声,但那双眼睛却盈满了笑意,他和源满仲对视了一眼,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不来试试秋千吗?” 源赖光动了动,最后还是对秋千的好奇占据了上风,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让源满仲将他放下来。源满仲挑了挑眉,干脆走到秋千旁,将源赖光直接放了上去。 源赖光下意识地抓住了两边的绳子,他的双腿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没能触及地面,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源满仲的声音:“那我可就推了?” “等等,父亲…” 风声在耳边掠过,源赖光睁大了眼睛,天空在一瞬间离他是那样近,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天边的云彩,然后在到达最高处的时候,他从天空中落下,身后的手接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身后时时刻刻都有着让他安心的人的存在,然后将他再度推了出去。 “还要再高一点吗?” “当然!”晴空落入了他的眼睛,源赖光看到源满朔站在前面冲着他微笑,他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才表现出了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再高一点!” “再高一点!”] 源赖光坐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垂下眼,手松开了攥紧的绳子,从上面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木板的边缘,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我就说赖光会喜欢的。] [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 [口是心非哦,赖光。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朔你不用听他的。] [我才没有!] [这可是亲手做的呢,虽然有点简陋…要不要留点“纪念”?] 源赖光的指腹触及到凹凸不平的刻痕,莫名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地、像是想要体会着什么一样抚摸了过去。 より… [让我想想留点什么好呢?也不用太过复杂,就刻上…] 刻痕在时间的流逝中已经变得有点模糊不清,但源赖光却能清晰地感受出来,每一个痕迹、甚至连上面不是那么连贯的转折在他的心中都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那就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 …みつ。 [赖光。] 父亲…朔… 现在… 源赖光抬起头,虚虚地用手挡在了眼前,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从他的指缝落入了他的眼睛,刺得他眼睛生疼。 …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赖光少爷,您在这里…赖光少爷?”源佑柊的脚步静止在了原地,他有些怔愣地看着源赖光,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佑柊。”源赖光转头看向他,阳光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了点点晶莹的光,但他却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开始准备继任仪式吧。” 已经没有继续等待下去的意义了。 源佑柊闭上了眼,似乎想要掩藏住自己眼中的情绪,然后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是,赖光少爷。” 第580章 血色之年(十三) “不行, 这件事必须确定下来,不然一切都是无用功。”麻仓叶王按揉着太阳穴, 心中不好的预感让他越来越感觉是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确认?怎么确认?”源晴织站在那里, 声音低沉地说道,明显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还不是要再重复一遍?” “这很容易。”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 不怀好意地说道, “只要我在这里展开领域的话。” 你能不能闭上嘴。麻仓叶王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屏蔽掉了两面宿傩的声音, 不然他真的忍不住跟两面宿傩打上一架,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思考过后决定道:“不,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所以这就是你们上门来的原因?”安倍晴明的额头上冒出了井字,鬼知道当他发现麻仓叶王他们的咒力出现在自家院子里时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他们到底有没有一点被悬赏通缉的自觉?明明他们上一秒还在打生打死,现在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当他不会把他们供出去吗?“你们是不是太相信我了点?” “不,准确来说也不是相信你。”麻仓叶王看起来分外淡定,他似乎很确定安倍晴明不会拒绝一样, 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相信你对朔君的在意。” 安倍晴明的表情十分不好看,他看起来很想要骂人, 但最后还是泄气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终究是没有办法对跟朔君有关的事情置之不理, 他用手抹了把脸, 低声说道:“不是没有成功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麻仓叶王低声说道, “我不确定究竟有没有成功。” “什么意思?”安倍晴明试图用茶水压一压自己的火气, 但刚倒上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到了麻仓叶王的话,他的手一僵,霍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了一抹惊疑。 麻仓叶王大致描述了一下他用《泰山府君祭》交换而来的晶体的模样,手中浮现出了一个接近的虚影,只是感受不到那种熟悉感和压力:“我感受到的确实是朔君的咒力,我有点怀疑那其实是朔君的灵魂,毕竟用作交换的也是灵魂,但不知八岐大蛇究竟酝酿了多久,在最后时刻…”麻仓叶王顿了一下,有些沉郁地说道,“是我太大意了。” 等等,朔君的灵魂不是…安倍晴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还记得源满朔当初说过他是通过分裂灵魂来承载领域,那么现在就又多了一个问题,麻仓叶王所交换而来的,是朔君全部的灵魂吗? 感觉并不像,如果是完整的灵魂的话,朔君即使是无意识的状态,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八岐大蛇带走,更别说照麻仓叶王的描述来看,八岐大蛇无疑是处于虚弱状态的。 安倍晴明心中这样想着,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了一个难办的情况:要知道他根本无法占卜到朔君的领域的分毫,那么携带着朔君部分领域的灵魂碎片…能够成功吗? “晴明阁下?” “…我可以试试。”安倍晴明缓缓点了点头,他姿态端正地净了净手,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和流云,闭上眼手指一捻,手中缠绕着金丝的竹签上顿时笼罩上了一层薄光。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还一切顺利,但安倍晴明的额头上却冒出了薄汗,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他小心地勾连起了咒力的流动,就在下一秒,他的手中忽然爆出了一团火光,刚刚还莹润的竹签瞬间变为了黑灰被风吹走。 “这样不行。”安倍晴明并没有感到诧异,他的心中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过这至少能证明那确实是朔君的灵魂的一部分。” “一部分?”麻仓叶王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其实在他的心中,那么多灵魂也无法将朔君换回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但这同时也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就算他再发动《泰山府君祭》,只要无法找回被八岐大蛇所夺走的那一部分,那么朔君永远都无法回归完整苏醒过来,“能找到八岐大蛇藏在哪里吗?” 安倍晴明表示他的占卜真的只是用来占卜吉凶的,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出来什么,不过…改一改说不定可以?安倍晴明极其不坚定地决定试一下,但事情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安倍晴明平静地甩了甩自己被火燎得焦黑的袖子,遗憾地说道:“不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好像被什么阻隔了一样,根本辨不清是在哪里。” “废物。”两面宿傩一手撑着脸,闻言不耐地说道,也不知是在说他们当中的谁,但无论是谁,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两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两面宿傩,别以为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就不会…” “合作?”两面宿傩语气古怪地打断了麻仓叶王的话,他挑了挑眉,猩红色的眼睛充斥着的是轻蔑和反复无常的邪恶,“那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麻仓叶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原本就只是勉力维持的“合作”在此刻清晰地显现出了裂痕,或者说裂痕在一开始就存在,他们的“合作”不过是因为暂时的目的相同而构出的假象罢了:“现在就想要翻脸了?” “既然你给不出我想要的东西…”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又为什么要‘迁就’你呢?” “迁就?真是令人恶心的说法。” 气氛一时间变得紧绷起来,而源晴织却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并没有什么理由和逻辑,但他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八岐大蛇是否是因为永太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防备占卜、预言之类的东西,才导致了现在无法找到它的行踪。 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他抛下了一切,最后却连家主大人的面都无法见到吗? 在平安时代的观念之中,在大多数时候,影武者和他的主人会被认作是一体的,即使是在死后,他们也会在死后的世界重聚,可是… 源晴织感觉自己好像被巨锤砸中,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挣脱出来,带来了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他用力地抱着头,大口地喘着气,却似乎只有微乎其微的空气进入了他的身体。 他与他的家主之间的联系在他抛弃掉他的身份,抛弃掉他的姓氏之时就已经断开了,如果能够让他的家主重归的话,他并不为此感到后悔,可是为什么? 神啊,求您… 源晴织感觉眼前一阵模糊,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淌出,落在地上,满地的鲜红。 对您的信徒…多一点怜悯吧。 “晴织?”安倍晴明惊愣地看着源晴织的面颊上淌下了血泪,原本黑色的眼睛中显露出了一种剔透的红色,里面像是有雾气在流动,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诡异的咒力波动,“这是…” 源晴织的耳边响起了仿若玻璃破碎的声音,无数的画面汹涌地冲进他的大脑,在他的眼前闪回,可唯一能吸引他注意的,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家主大人…”源晴织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抓住,一段模糊的信息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随即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咳咳…”源晴织用手捂着嘴不停地咳嗽着,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溢了出来,但他的眼睛却莫名的发亮,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希望,“术式…”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麻仓叶王的心中泛起了疑问,他并不知道永太与源晴织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存有的术式继承的关系,而在今日强烈的刺激之下,在永太死后,虽然被弥补完成但是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术式终于激活,他只是知道能够让源晴织露出这种如同被拉出深渊一样的表情的,只有可能与朔君有关,“你发现了什么?” 源晴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似乎有些恍惚,好像还没有从自己看到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只要等上一千年…” “一千年?”安倍晴明一懵,思路短暂地卡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追问道,“你在一千年之后看到了朔君?你觉醒的术式是预言?难道是指朔君会在未来成功转世?”可是谁又能等到一千年之后?而且朔君的灵魂碎片还在八岐大蛇那里,就算是用什么办法转世的话… “…我不知道。”源晴织的思维此时已经完全被这个消息所占据了,脑海中所回放的只有微笑着的“源满朔”的模样,“我只是看到了。” “一千年吗?”两面宿傩眯了眯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哼笑了一声,用手往后捋了一下头发,“真会愚弄人啊,那家伙…看来无聊的日子又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就算是预言,但那只是一个结果,中间还不知是什么会导向那样的未来,如果出现了一点偏差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变化?”麻仓叶王从不将所有的希望放在这种并不确信的预言上,那只是最后无可奈何之下的办法,他反倒是更希望能找回源满朔的灵魂碎片,“晴明阁下?” “我会尝试的。”安倍晴明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但他的思绪却逐渐飘到了他在原本和麻仓叶王的基础上所更改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泰山府君祭》上。 难道说… 第581章 血色之年(十四) “原来晴织你的术式觉醒和第一次发动是在这里。”禅院朔无声地叹了口气, 除去一些极端的情况之外,在这个年纪觉醒术式还从没有出现过,更别说是处在连番的刺激下了, 那样无疑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之前也不是没有家族实验过想要强行觉醒,结果…死都能说是一种好的结局了, “一千年…真是漫长啊。” 对于他自己而言, 死亡与苏醒就如同是在夜里闭上眼睛,一夜无梦, 然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无从想象一千年的时间究竟该如何度过, 或许在最初变为无意识的咒灵, 只残留本能的时候还能好受一点?如果一直在记忆中徘徊,岂不是太痛苦了吗? “不, 这不算什么。”源晴织此时能感受到的只有羞耻和无地自容,他并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值得特别被提及的地方, 不管是作为影武者本身还是为了赎罪,这都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 不如说…“只要是为了您,这些全都无所谓。” “果然还是这句话。”禅院朔轻轻摇了摇头,转过头来时, 眼中却荡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所以,晴织…” “这次还要与我一起共赴死亡吗?” 源晴织的手指一颤,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红色的眼睛中好似泛起了潋滟的水光, 他知道禅院朔的意思,即使他想说自己没有资格,即使他早已决定这次一定会追随着他的家主而去,可当这句话从禅院朔的口中说出的那一刻,他瞬间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充满,没有丝毫犹豫地脱口而出:“这是我的荣幸。” 只要您还承认我是您的影武者,这就已经足够了。源晴织这样想着,如果这副咒灵之躯能派得上用场,我将永远站在您的身后,直至…终结到来。 这次…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将与您同归。 禅院甚尔此时有一种诡异的好像什么活被抢走了的感觉,他眼皮直跳地看着源晴织,莫名感觉一个天大的麻烦要降临到他的头上,真要说的话,是一种自己即将迎来各种审视和挑挑拣拣的奇怪感觉?等等,除了家主不受到规矩的束缚之外,源家的各种礼仪规制…是不是挺严来着? 禅院甚尔用了一秒钟回想源家中如果没有紧急情况,走路几乎不发出声音的侍女侍从;除了战斗之外,完全不曾见到过有任何衣衫不整的形象出现…而且别看源晴织现在说话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差别——可能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话本来就不算多——但偶尔也会听见一些生僻的词语用法,这家伙就算受到了一些影响,其实想法观念是不是还停留在一千年前? 禅院甚尔:…平安时代的习俗都有什么来着? 禅院惠眼睁睁地看着禅院甚尔的眼神飘忽,然后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他摆出了一张冷漠的脸,选择了默默地挪到了禅院朔的旁边。他一点都不想要知道禅院甚尔都想了些什么,以他对禅院甚尔的了解,他敢发誓这家伙就没想什么好事,你确定朔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真的不是因为你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过于离谱吗? 源晴织的头上戴着兜帽,半遮挡住了自己的脸,从人流稀少的地方穿行而过。他就像是抓住虚无缥缈的蛛丝一般,紧紧地抓住“预言”不肯放手,他何尝不知道麻仓叶王的话是对的?没有谁能够确保预言的准确性和不变性,可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去尝试了。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是不是自己当时死了会更好?他就如同站在悬崖的边缘,碎石从他的脚边滚落下去,发出了空洞的,但在他看来却颇具诱惑的回响,可到最后,这些全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再试最后一次吧。微弱的声音在源晴织的心中冒出头来,除了自己之外,他已经赌输了一切,而现在… 不过是将自己也赌上罢了,在这么多失去的东西中,最没有价值的就是他自己了不是吗? 但在那之前… 源晴织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熟悉的景象,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驱使一般,他不知不觉地走入了源家的地界,可是这足以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此时却让他感到望而却步。 源晴织沉默了良久,慢吞吞地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中心走去。 遇到的所有人都对他视若无睹,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抑或是默认了他的前来。随着他逐渐靠近住宅,熟悉的面孔也越来越多。源佑柊正在与身旁的人说话,余光瞄到他的身影,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然后闭了闭眼转过头去,他们自从八岐大蛇一事后就再未见过面,只有着一次“擦肩而过”,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源晴织找了一个安静且不起眼的地方站定,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敲响的钟发出了浑厚的声响,升起的结界,地面上的咒文一层一层地铺开,阻碍了外界所有或明或暗查探的目光。 在静穆的氛围中,源赖光的身影从道路的尽头走来,他身上衣服上的暗纹闪烁着朦胧的光,羽织上是在微风中微微摇动的源氏的家纹,按理说这是安定人心的大好机会,以源赖光的性格,他是必不可能会放弃的,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拒绝了其他家族想要观礼的请求,并且几乎封闭了整个源家,好像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只想要与自己的家人分享。 今日的天气很好,好像要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阴霾都驱散开来,源晴织看着源赖光在阳光之下,好像模糊了轮廓的身影,有些恍惚地想起,似乎他的家主大人在继位的那一天,太阳破开云层洒下光来,而他就站在人群中,注视着他的家主大人、他的神明,幻想着他什么时候能离光更近一些。 他还能记起当他被选为影武者的那一刻是怎样一种心情,那是他迄今为止最幸福的时候,之后的时光好像都笼罩在了七彩的肥皂泡中,飘飘然地随着微风升向高空,映照着雨后的彩虹,夜里的灯火,一切都是那样的让人难以忘却,他曾想过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时间才持续了短短十二年? 仅有短短的十二年! 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源赖光的面前,陪他走完这最后一段路,而是只敢像一个懦弱而又自卑的人,唯恐被人所发现一样远远地躲藏在人群中看上一眼,然后发现他所看见的,所找寻的,都只是一个人的影子。 家主… 源晴织的嘴唇颤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后退一步低下头去,不愿再看。 我的…家主大人… 我愿为您承担所有的报应,承担所有的罪孽,只为了换取… 一个奇迹。 衣摆在身后飘扬,源赖光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能看到无数跪下的人,他的目光在源晴织的身上掠过,却只是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心中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朔,我果然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源赖光的眼神悠远,像是在看着一个不存在这里的人,说是要保护你,但却因为理智而妥协地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八岐大蛇;说是要斩断命运,最后命运却腐蚀了长刀和利刃,让它摔落在我的眼前;说是要超越你和父亲,不会让任何人将你夺走… 你看,我一样都没能做到。 [只是长大还要很长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等着赖光的。] 骗子。源赖光在心中轻声说道,我是骗子,你是骗子,父亲也是骗子,我们每个人都在做着自以为可以慢慢来的东西,就好像… 你以为我可以不用那么快“长大”,我以为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这多可笑啊,不是吗?明明我们谁都知道不知哪一天意外就会到来,谁都没有做好离别的准备,可却都如此“自信满满”又一厢情愿地相信着,现在… 你看着我,朔。源赖光跪坐下来,身后的笹龙胆铺陈开,如同清晨山间初升的太阳,散发出穿透朝雾的光亮,看着我是否已经成长到足以接替你承担一切,看着我…将会将源家带往何方。 禅院朔注视着源赖光,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沿着源赖光所走过的道路一步一步地走近,又像是在重复自己之前的脚步。他走到源赖光的身旁转过身来,缓缓地坐在他的旁边,然后伸出手虚虚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这里,赖光。”虽然已经迟到了这么久,甚至都还没有说一声抱歉,但是… 禅院朔看着肃穆地低头跪在他们面前的众人,眉眼柔和地轻声说道:“我在看着你。” “见礼!”熟悉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历史剪影的交叠,缓缓地覆盖了老旧的那一张。 “叩见家主大人!” 第582章 血色之年(完) 源晴织在离开源家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众人之外,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就算他们没有追上源晴织的步伐, 他们看着源晴织现在的样子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嘭!”男人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片鲜红顿时蔓延开来,但似乎是因为控制了力道, 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鲜血流淌下来, 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源晴织却只是扣住他的脑袋,将他提起,然后再度重重砸下。 一下, 两下…好像要特意让人能看清一样, 源晴织的动作并不快,一声一声闷响却让人心跳失控, 眼睛中浮现出恐惧来。 “麻仓叶王的走狗!”一个人强装镇定地怒斥道,可是声音中的颤抖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手中的人四肢耷拉下来,彻底不再动弹, 源晴织缓缓松开手,任凭他摔落在地,然后抬头漠然地看着说话的人, “我等的就是‘报应’。” 这家伙…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源晴织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此人脸皮抽搐着后退,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惊恐的情绪来。他都跑到了如此贫穷偏僻的地方, 甚至忍着厌恶将自己伪装成了这些贫民中的一份子, 为什么还会被追上来?而且找到他的还是这个源家的“叛徒”, 自己暗中散布谣言中伤源家,他不应该对此感到高兴才对吗? 除非… “你根本就没有背叛源家!”这样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在惊怖之下他脱口而出,而源晴织的表情根本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突然闪身到了他的面前,牢牢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平淡地说道,“那又如何呢?” “哈…哈哈哈…”男人因为窒息而涨红了脸,显现出了一种青紫,但在死亡面前,他却忽然断断续续地,带着一种自嘲的荒谬与可笑笑出声来,“所有人都被你们骗了!麻仓叶王…”麻仓叶王也根本不是要创造什么洁净的世界!他们就像是一群被耍得团团转的蠢鱼,嗅到饵食的气味就不顾一切地一拥而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诱人的食物之下隐藏的是让他们万劫不复的鱼钩。 源晴织并未说话,或许是因为觉得对于死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的影子在墙上拉长,投下了不祥的阴影,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他随手将人丢到了地上,然后平静地走出了门。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房屋的侧面,但并未多加理会,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走后,一只手扒着墙边探出头,霍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他震惊地看着源晴织消失的地方,犹豫了很长时间才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上前来。 他悄悄地靠近了在他心目中的“魔鬼的洞窟”,心中想着他就偷偷看上一眼,不然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被拿来取乐,原先邻居家的小孩子就是这样消失不见的。 但当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进入了他的视野之后,他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硬在了原地。他已经能够清楚地明白死亡是什么,而眼前这些人摆明是死掉了,少年的脸上在一瞬间浮现出的是快意和惊喜,毕竟自从这几个人到来之后,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如果说原先还能勉强活下去的话,现在有很多人巴不得快点去死,就是为了能够摆脱他们的掌控,想必地狱都没有这样难以忍受。 可是紧接着到来的却是丝丝缕缕的恐惧,他呼吸急促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睁大的眼睛,脑海中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源晴织的模样,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不知道源晴织是谁,他只是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响,所以大着胆子前来查看,结果就看到了一地的尸体,虽然他为这些人的死而拍手叫好,但谁知道杀死他们的究竟是人是鬼?毕竟正常人也不会这样突然消失…吧? 可当他回家将这件事告诉他的父母的时候,他的父母反而严厉地斥责了他,毕竟在他们狭小的世界里,做出这种事的怎么可能是什么邪鬼之流?必定是神明看他们作恶多端,所以惩戒了他们。 什么?你说神明不是应该用什么天雷,或者什么声势浩大的招式来人前显圣吗?那必定是神明不想要惊扰他人,所以化作了人身,结果让你这个不知福的小子碰到了,还将神明误以为了妖鬼。 他们逻辑自洽地说服了自己,然后向自己一脸迷茫、怀疑人生的儿子大致询问了一下源晴织的相貌,随后刻了一个粗糙的木像在家中供奉着,后来这件事被其他发现欺压他们的人已经死了的人知道后,不管是真是假,为了安心,他们也纷纷在家中供奉起了姿态各异的神像。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随着源晴织在各地的出没,尊崇、恐惧…各种相异的情绪汹涌而来,有的将其视为惩戒恶人的神明,有的觉得这是一尊恶鬼邪神,因为手段过于残忍酷烈,而如果说在民间是这种几近于对半分的情况,在平安京内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因为麻仓叶王、两面宿傩和源晴织搞出来的事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一提到他们,无数咒骂、怨恨以及恐惧就像找到了归处一样,朝着他们汹涌而来,但因为源晴织在被除名前毕竟是源家的人,难保不会有两个念旧情的,他们也无法确定以麻仓叶王的性格,听到这些话时会不会找上门来(毕竟这次事件之前,谁也不知道麻仓叶王会干出这样的事),而两面宿傩… 这家伙的名声就没有好过,对于流言蜚语也毫不在意,有时候还会当作乐子来看,所以一时间明面上的怨气就都冲着两面宿傩而去,配合上两面宿傩残暴嗜杀的形象,一时间甚至不将其当作人来看待,而是被冠以了极恶的“诅咒之王”的称号,变为了人类最大的敌人和应该被讨伐的对象。 “不出所料。”禅院朔淡定地说道,“不管怎么看,宿傩都不像个好人。” “哈。”两面宿傩发出了嘲讽的声音,“在此之前你怎么不想想你往我身上扣了多少黑锅?” “我那最多可以算是‘锦上添花’。”禅院朔表示别想将他拖下水,“不然就算是扣锅的话,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吧?” “有本事你倒是说说数量。”两面宿傩抱着臂,摆明了是不相信他的话。 “…大概四分之一?”禅院朔陷入了沉思,随后改口道,“不,三分之一?” 两面宿傩默默地看着他,额头上爆出了青筋,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管这个叫‘锦上添花’?!” 两面宿傩的手一抬,手指并拢一挥之下,巨大的斩击凭空出现向着禅院朔的方向飞去,一声有些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斩击在展开的扇面上迸溅出了火花,禅院朔手臂向着旁边一挥,斩击顿时被倾斜着格挡了出去,但就是这样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面露惊诧。 “等等?什么时候?”庵歌姬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自己的咒力,发现不知何时咒力居然已经可以使用了,“之前不是还…” “到时间了吗?”安倍晴明恍然大悟,在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有些疑惑地四下搜寻着,“但是为什么没有感觉?” “你在说什么?”禅院直毘人的心中警铃大作,他感觉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此刻就要浮出水面了。 “自然是八岐大蛇了。”安倍晴明有些纳闷,他明明标定了八岐大蛇,为了能够找到确切的时间,他还特地设置了只有与从千年后来的八岐大蛇处于同一时间段的时候,咒力才会重新开始流动,可是此时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什么?!八岐大蛇?”才知道他们要面对什么的御三家众人顿时一片混乱。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们,禅院朔大致明白了安倍晴明的困惑,如果是时间上没有出错的话,那就只有可能是… “地点。”禅院朔和安倍晴明异口同声地说道,安倍晴明思索着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喃喃道,“同样的人不能出现在同一个时间点上,也就是说如果八岐大蛇想要做什么的话,它必须将现在还存在着的‘自己’替代掉。” “等等?相同的人?”禅院惠发出了疑问,“那晴织叔叔和两面宿傩?” “他们现在是诅咒,与身为人时候的自己在概念上已经不被认定是同一个人了。”安倍晴明随口说道,他看着禅院朔,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如果没猜错的话,此时的八岐大蛇应该是在…” “天元。”禅院朔想到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景象,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等等?!为什么突然提到天元大人?你们把天元大人怎么了?” 第583章 终战(一) “从这个时候就被影响了吗?”禅院朔无视了周围四起的喧哗声, 神色了然地说道,“八岐大蛇还真是选择了一个很好的藏身地。” 确实,毕竟谁会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一直地位尊崇的天元大人呢?即使天元不会迈出薨星宫, 但一千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八岐大蛇从苟延残喘的状态恢复元气了, 不然也不会导致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涉及到八岐大蛇和天元,而天元在许多人的心中, 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要是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在这种恐慌之下,有人被冲昏了头脑, 下意识地伸手向禅院朔抓去,嘴里质问道。 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骨头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剧痛让他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的脸皮抽搐着, 咒力在体内流淌着想要挣脱束缚,但无论他怎样挣扎, 抓着他的手都纹丝不动,好像在对他孱弱的力量表示不屑一顾。 “我希望你能明白。”禅院惠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了一片阴影,冷意就如同蚂蚁一样爬上了他的脊背。虽然措辞文雅, 但内里的杀意却清晰地昭示了他的危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与禅院甚尔的相似性, “既然咒力已经恢复了,谁知道‘不能互相伤害’的条件有没有消失?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用生命来帮我们试探一下。” “我…”他咽了一口唾沫,大脑急速转动着想要找出一个理由, 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个人冷汗直冒的时候, 安倍晴明悄悄地凑到了禅院朔的身边, 神色微妙地说道:“我之前就想问来着…你养大的孩子?” 禅院朔点了点头,然后略带一丝疑惑地看着安倍晴明,用眼神询问着怎么了,他还以为安倍晴明早已知道了。 “不,没什么,只是想确定一下。”安倍晴明用扇子挡住脸,感慨地说道,“只是觉得你养出来的孩子都不怎么普通。”一个源赖光,一个禅院惠…该说不愧是朔君吗? “总感觉你在想一些会让我不高兴的事情。”禅院朔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似乎看向了薨星宫的方向,根本就没有将身后不自量力的“争端”放在心上的意思,“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将八岐大蛇解决掉,这场跨越千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薨星宫内。 “你真的没有感受到过一丝不公吗?”阴柔的声音蛊惑地说道,“长久以来你一直保护着人类,将自己困在这里,忍受着孤独和寂寞,你难道不觉得你已经为他们付出的够多了吗?” “还好…吧?”青年模样的天元的眼神飘忽不定,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尾音还浮现出了一丝不确定的疑问来。 轻微的吸气和咬牙的声音响起,如果八岐大蛇此时是以人形出现的话,想必就能够看到它额头上冒出的井字和被气得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是因为对时间的极度不敏感,天元与八岐大蛇之间的对话充满了崎岖,连带着八岐大蛇的蛊惑力都大打折扣,原因是天元的反射弧和回复的间隔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八岐大蛇有几次都怀疑天元有没有听到它说话,感觉就好像在面对着一株“与世无争”的植物一样,耐心已经几乎耗尽。 “你就没有任何遗憾的地方吗?”黑紫色的雾气飘荡在空气中,隐隐似乎能够听到蛇类的嘶鸣,八岐大蛇的竖瞳在其中若隐若现,其中透露出了一丝审视和诱惑。它并不认为天元真的没有一丝破绽,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完人,或许他在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确实是抱着崇高的理想,但是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他的想法真的没有发生变化,真的没有质疑过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值得的吗?“你就甘愿如此日复一日地一个人待在这里,只是不经意之间,你所认识的人就消失不见,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前进,只有你在这里停步不前?” “…没有。”天元似乎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语速缓慢地低声说道。 “什么?” “没有遗憾。”天元重复了一遍,但八岐大蛇的眼中却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意,它好像已经发现了看似完美的蛋壳细微的裂痕。 真的没有任何遗憾吗? 好像植物一样的,被无数人认为如同生锈一般,半天才会转动一下的大脑中此刻模糊地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因为经常有人进入的话,会影响他对于结界的加持,所以真要算起来,他和源满仲不过才见过三五次,除去每十年他们都会因为要加固八岐大蛇的封印而见上一面之外,也只有最初的源经基带着他,以及后来他带着源满朔来这里的两次而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着比源满仲与他见面更多的人在,他却只会对源满仲的到来而生出微末的期待来。或许是因为源满仲的态度十分自然,从来不会将他视作什么应该供起来的对象——或许究其根本其实只是因为傲慢和不在意罢了——他还是愿意和源满仲多聊聊天,为此他还真的用好几年的时间去思考了话题。 但是在十年之期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源满仲的身影,而在他的时间观念里,这并不值得太过注意,大不了等待下一个时间到来就好了,但是日子还没到,他就发现八岐大蛇破封而出,紧接着就是源满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是遗憾的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依旧保持着青年模样的天元平静地想着,在过于漫长的时间中他已经磨灭了太多的东西,所剩下的这点也只是摇摇欲坠的烛火,他所能记住的也只有自己最初的本愿,其余的事情与他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八岐大蛇饶有兴趣地看着天元,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它在天元的身上发现了一颗将熄的星子,虽然是如此的不起眼,但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它迟早可以将天元变成它想要的样子,而它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并且它已经将自己与天元连结在了一起,他是摆脱不了它的影响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它就能借助天元的身躯重生,料想谁也不会想到天元已经在无声无息间成为了另一个人。 就在它这样打着美好的算盘的时候,在它身后无人注意的地方,忽然悄无声息地开裂出了一条裂缝,一只表面覆盖着鳞片的手从里面探出,随后裂缝逐渐扩大,显露出了模糊的身影来。 但就在下一秒,空气中忽然一阵动荡,像是拿了一个盒子将东西装起来了一样,裂缝连同即将出现的人影一同消失不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八岐大蛇警惕地回头,看到身后空无一物,心中不免浮现出了两分茫然,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有一瞬它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的咒力,它还以为是有人入侵到了这里,但等它看去之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八岐大蛇停顿了一下,不死心地放出自己的感知查探了一圈,结果依旧是相同的,难道真的是错觉?八岐大蛇心想自己现在就剩下一缕残魂,出现错漏也是正常的事,更何况它感觉那好像有点像是它自己的咒力,除了它自己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八岐大蛇不成? 它慢慢放下心来,琢磨着接下来要用什么办法来影响天元,以及研究一下它趁着麻仓叶王他们不备而抢来的属于源满朔的灵魂结晶的具体作用是什么。 而另一面显然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赶上了。”安倍晴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面颊上有着蛇鳞,显现出一副非人相貌的从裂缝中走出的“天元”,有些愉快地摇了摇扇子,“有没有感到惊喜?八岐大蛇。” 顶着天元的脸的八岐大蛇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线,它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怎么都没想到它在一秒钟之前还抱着消灭平安时代的自己,让自己在这个没有了禅院朔的世界重临,届时万物都会臣服于它的脚下,结果到达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这张让自己难以忘却的脸:“你们怎么会…” “偷了别人的东西,总会有物归原主的那一天的。”禅院朔轻笑着说道,目光看向了八岐大蛇手中的碎片,“真是麻烦你‘保管’了。” 八岐大蛇的眼神阴翳,它打量着禅院朔、安倍晴明以及两面宿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情绪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这一回谁输谁赢可还不一定。”一个有灵魂碎片在它的手中,所以必不可能像是以前一样展开完全体的领域,另外两个一个没有肉身,一个干脆就是咒灵,就算它也没有恢复完全又怎么样?胜负结果还是未知的。 “我说,你就这样把我们给忽略了?”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无比诧异地问道,他还是第一次领受到这种待遇,他就真的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想来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夏油杰看似温和地笑道,张开的手中却浮现了一个咒灵球,往外散发出强烈的咒力波动,“看来得让它认清现实呢。” “呵。”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汹涌的杀气似乎在一瞬间将他的眼睛染成了红色,“宰了便是!” 第584章 终战(二) “晴明君, 如果在这里展开领域的话…” “不用担心。”安倍晴明回答道,看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自傲,“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在夹缝中开辟了一块空间, 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影响现实的。” 你这么肯定忽然就让人不确信起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安倍晴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看向禅院朔, 低声询问道:“朔君,用以恢复的领域是不是就不能使用了?” 虽说战场是开辟出来了,但是这里除了他们之外, 就是一片空无, 找不到有一丝生气, 也根本没有可以用来剥夺补充的对象。 “谁说的?”两面宿傩面露冷笑, 邪恶的目光从大气都不敢喘, 努力地想要缩减自己的存在感的御三家的人身上掠过,“这不有的是吗?” 在安倍晴明无言的视线和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中,禅院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起来貌似被提点到了。下一秒,紫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 不少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因为躲闪不及, 被其沾染上,咒力燃烧殆尽, 更是因为他们现在本身就是以灵魂体的样子显露,所以等于说是没有半分防护地直面了灼烧灵魂的火焰,一部分人直接倒地,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 就彻底消散掉, 化为了纯粹的咒力补充给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 毕竟这些人在千年后的御三家中也算是精英了,不然怎么会被派去阻拦[Q]呢?补充而来的咒力量还是挺可观的,“想都别想。” 禅院朔似乎有点想笑,他轻咳了一声,没有去看那些幸存下来的人是什么脸色,眨了眨眼无辜地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 “你这家伙!”一个人还没有从刚才惊悚的场景中回过神来,身旁就传来了惊悚的咒力波动,五条悟单手前伸,指尖上一个紫色的光球不断扩大,咒力在内里相互碰撞着散发出了致命的危机感。他抬头看着八岐大蛇,嘴角翘起露出了危险的弧度,声音轻浮地说道,“根本用不着朔嘛,来试试这个吧。” “[虚式]——”紫色的咒力球的中央甚至出现了咒力高度凝聚所显露出的黑色,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划过一道流光,其中盛满了兴奋之色,他想要揍八岐大蛇好久了,“——[茈]。” [茈]咆哮着向前方冲去,在膨胀的过程中,空气向着中央席卷,隐隐好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是这里有其他景物的话,想必早就被无可避免地卷入其中,同时散发出来的牵扯的力也让人根本无法逃离。 八岐大蛇的身上浮现出了巨大的本体的虚影,将它笼罩在其中,[茈]直接对撞了上去,巨响携带着猛烈的风压向着四周席卷。不少人的身体左摇右晃,眼中透露出了深深的惊骇,他们是知道五条悟这个“最强”的名头,但还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威力,这样的攻击,就算是八岐大蛇想必也不能… “六眼。”八岐大蛇阴冷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耳边,烟尘逐渐散去,他们能看到八岐大蛇的身前竖立起了透明的紫色的屏障,随着破裂的声音响起,上面鳞片的纹路逐渐消退,它看着五条悟,视线落点落在了他的眼睛上,“原来已经从狱门疆中出来了吗?” 八岐大蛇之前与羂索算是合作关系,自然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虽然他对此并不算感兴趣,甚至还带着两分鄙夷,但抱着找乐子的心态,也是对他的计划中所涉及的人物有所了解。它对五条悟此时出现在这里有些诧异,在它的记忆里,六眼应该被封印了才对,但那又如何呢?它早已见过不止是一个六眼了,对于六眼会什么招式的了解也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果然跟你有关系。怎么?怕了吗?”五条悟挑衅地说道。 “我还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六眼。”八岐大蛇轻蔑地说道,它能摆出这副态度的原因在于领域[无量空处]对于它来说基本等同于无效,这样一来其他的招式对它来说只不过是稍微麻烦一点罢了。 “有自信是好事。”夏油杰感觉自己受到了凭空的嘲讽,如果说五条悟不算什么的话,那败在他手里的自己又算什么?他的身后开裂出了巨大的裂缝,一个穿着和服的女性模样的咒灵漂浮在了他的身后,刻在脸上的微笑的表情是那样的狰狞而又怪异,从骨子里散发出了不祥而又阴郁的气息,“[化身玉藻前]。” “悠仁,离得远一点哦。”五条悟的手在胸前交叉,左右活动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们现在参与进来可还太早了,真打起来老师我可顾不上你们。” “朔?”禅院惠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禅院朔,他其实是想要参与进去的,但如果朔不同意的话… “想试就试试吧。”禅院朔看着禅院惠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是要记得拉开距离。”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让惠靠近战场中央好了。 “是!” “久违的并肩作战,晴明君。”禅院朔在身前组成了咒印,金色的光辉再次染上了他的双眼,“不过看来这次会轻松一点?” “我想也是。”安倍晴明挑了挑眉,巨大的桔梗印在他身前显现,“[假想天狗]。” 一个怪模怪样的类似人形的咒灵出现在了安倍晴明的身后,浑身被羽毛所覆盖,脸上有着类似于鸟类的喙,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那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天狗一出现就飞上了高空,随着翅膀的扇动,巨大的龙卷从地面上升起,带着猛烈的飓风和压力向着八岐大蛇呼啸而去。 “既然全都是灵魂的话…”禅院朔的手指交叠,微微变换了样式,“[领域展开]——[无想无结无爱天]。” 光辉如同海浪一般流淌开来,所有人的身上都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咒力与领域相连通,不用再顾虑咒力的消耗,八岐大蛇的火焰对他们的伤害也消减了下去,美丽的灵魂体在禅院朔的身后张开了半透明的羽翼,像是刚刚睡醒在舒展着自己的羽毛。 [好久不见,殿下。]灵魂体柔和的声音在心中响起,[看来我们和八岐大蛇还真有缘。] “谁说不是呢?”禅院朔轻笑着说道,“可惜是孽缘。” 羽翼轻颤,抖落下一地的辉光,它“注视”着八岐大蛇,能够听到它愉快的声音:[既然如此,我很乐意为您斩断它。] “那再好不过。” 八岐大蛇的衣衫被撕裂,咒力对撞着打散了龙卷,但就在龙卷逸散的一霎那,一道巨大的斩击从龙卷背后冲出,带着凛冽的锋芒,好像要将八岐大蛇斩为两半。 八岐大蛇的眼皮一跳,身影在原地消失,但没想到它刚转移地点,身后就传来了空气的爆鸣,八岐大蛇来不及反应,游云就悍然砸在了它的身上。 在一瞬间,八岐大蛇就如同一个被击中的棒球一般,在无可反抗的力道之下,朝着斩击直接撞了上去。 只听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一只手臂高高地抛飞,八岐大蛇在最后关头于空中勉强调整姿势,这才没有让整个人被拦腰斩断。 人类的身体真是麻烦。八岐大蛇表情难看地在心中想道,它更习惯于用自己百米多高的本体战斗,还从来没有试过用人身,更何况天元本身就不擅长战斗,在遇到危险情况时,压根就不能依靠身体的本能。 它的手指轻轻一动,地面上掉落的手臂开始变形,表面浮现出了坚硬的蛇鳞,开始向着蛇躯转变,就在这时,一根晶莹的丝线忽然粘到了手臂的身上,随后无数的丝线像是柔软的绸缎一样将其包裹成了蚕茧的模样。只听一阵滋啦的声音,手臂在内里被腐蚀融化,化为了一滩血水,逐渐从雪白的丝线中渗出,滴落到了地上。 [蚀蛛]的嘴里吐出白色的蛛丝,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八岐大蛇,腿上的尖刺散发出了幽亮的光泽,禅院惠的衣摆上有着轻微的腐蚀的痕迹,看上去稍微有点狼狈,但是绿色的眼睛却里一片平静,他用手背蹭了一下面颊,冷静地说道:“你想都别想。”竟是把八岐大蛇一开始说的话还给了他。 他们也不是对八岐大蛇一无所知的,不然那些“影片”岂不是就白看了吗? “这么短的时间就调伏了[蚀蛛]吗?”安倍晴明赞赏道,“果然很有天分。” 八岐大蛇看到[蚀蛛],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让人有些头疼的[魔虚罗],于是它果断手一挥,火焰朝着禅院惠涌了过去。 灵魂体的羽翼收拢,将禅院惠包裹在其中,火焰散去,羽翼展开轻轻抖了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损伤,然后在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它一把抓住禅院惠,将其带上了高空:[八岐大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585章 终战(三) [玉藻前]的嘴角逐渐下拉, 原本脸上的笑脸转换成了哭泣的面容,它的嘴中发出有些尖利的叫声,只有着三根指头的扭曲的手伸出指向了八岐大蛇, 身后显露出了九条尾巴,其中一条尾巴轻轻摇动了两下, 地面在顷刻间化作岩浆, 逼迫着八岐大蛇离开了它现在所处的位置。 两面宿傩闪身出现在了八岐大蛇的身前,手牢牢地扣住了它的脸,将其直接向下摁了下去。焦糊味窜出, 八岐大蛇的后背直接浸入岩浆之中, 在高温之下, 血肉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隐隐有烟气和硫磺混杂着的焦糊的味道冒了出来。 八岐大蛇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随后它的身体逸散成了一团黑紫色的雾气,穿过了两面宿傩的身体,在他的身后重新聚合, 抬起的手臂变为了一条毒蛇,从衣袖中钻出, 张口朝着两面宿傩咬了过去。 “把我忘了可不好。”一道流光闪过, 蛇头顿时被斩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 血滴顺着展开的扇面淌下,禅院朔抬腿,咒力汇聚,一脚正中八岐大蛇的胸口。 八岐大蛇登时倒飞了出去, 两面宿傩回身, 手指并拢朝着八岐大蛇的方向一划, 斩击追随而去的同时,他扯住了禅院朔的胳膊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地面塌陷,紫黑色的火焰从地下喷涌而出,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 轰鸣声似乎让整个空间都晃了晃,黑红色的烟雾从源晴织的身上冒出,然后纠缠聚合成了一杆长/枪,[玉藻前]的另一条尾巴摇动了一下,惊雷忽然炸响,一道刺目的闪电从空中落下,电光萦绕在了长/枪的周身,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源晴织的手臂下落,长/枪洞穿了空间,就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八岐大蛇的面前。八岐大蛇的瞳孔紧缩,身前瞬间升起了好几重结界,好似玻璃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结界被一层一层地轰碎,最后枪身在穿透了最后一层结界后,被八岐大蛇用手接住,溃散的同时,电光却轰击了出去。八岐大蛇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它的头发蜷曲,刚刚恢复的身体皮肉外翻,上面时不时的还能看到有电弧掠过,每次一出现就引起肌肉一阵抽动,看起来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了?加把劲啊。”两面宿傩的手指抵着下巴,看着八岐大蛇狼狈的姿态,声音中的嘲笑是谁都能听得出来的,“刚才的自信哪里去了?” “即使是用着天元的身体,这个结界术也还差得远。”更别说是面对本来就对天元的结界有所了解的他了。禅院朔这样想着,语气平淡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比两面宿傩的话还要嘲讽人,“你还不如用你之前显化出来的鳞甲呢。” “确实。”安倍晴明对此深以为然,他悠悠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八岐大蛇,目光中透露出了一种令人恼火的惋惜,叹着气说道,“根本没有之前的‘令人生畏’嘛。” 要不是你们,它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八岐大蛇死死地盯着禅院朔,心中恨极的同时,也浮现出了一丝隐藏得很好的畏怯,要不是它能够确定禅院朔的灵魂碎片还在它的手中,他不可能重现当初的景象,否则它绝对二话不说先逃了再说。 “谁准你…”呼啸的风声从它的身侧传来,八岐大蛇紧急地抬起手臂,上方浮现出一层紫色的鳞甲,音爆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气浪向着四周排开,鳞甲上开裂出了道道裂痕。禅院甚尔握紧游云,手臂上的肌肉隆起,右脚狠狠地向着身后一踏,地面当即蔓延出了可怖的蛛网纹,他的眼眸中绽放着凛然的杀意,左手抓住了三节棍的另一端,然后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天与咒缚的身体优势,抬起手臂再度砸下,“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朔!” 地面震颤,八岐大蛇被直接砸入了坑洞之中,鳞甲被蛮力直接砸碎,骨骼断裂,内脏破碎,八岐大蛇喷出一口血来,软塌塌地倒了下去,血液从它的身体内渗出,在身下积成了一滩,目光暗淡下去失去了神采。 “这么容易?”夏油杰发出了疑问,他本来还在全神戒备,毕竟按照他之前所见到的八岐大蛇强度来看,这一战必定不会那么轻松,没想到…就算确实是实力大减,也不至于这么拉跨吧? “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无数痕迹和咒力残秽纳入了五条悟的眼中,他睁大眼睛,脸上扬起了兴奋的、透露着些许疯狂的笑容,红色的光芒在他的手中闪烁,术式反转发出了爆裂的声响,随后猛然释放了出去。 排斥的力量带来了剧烈的冲击,沿途咒力的流转被摧毁,原本一片空白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赫]的覆盖范围。 “蛇类…”禅院朔看了看坑洞中瘫软的人体,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果然是有‘蜕皮’的特点啊。” 人影抬起头来,赫然是八岐大蛇没错,它的身体缩小了一圈,身上半分伤口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只有用一个“新”字能够形容,就好像一个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它抬头看着禅院朔,似乎确实感到了情况对于他的不利,于是能屈能伸地说道:“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我将它还给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说着,它的手中浮现出了一块不规则的晶体,正是禅院朔的灵魂碎片没错。 “听起来似乎不错,这样也能避免你在最后‘狗急跳墙’使出什么后手和同归于尽的杀招来。”禅院朔如此说道,听起来貌似是被八岐大蛇的提议所打动,但是他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却表明了他压根就没有将八岐大蛇的话当作什么有价值的参考意见,“但是很可惜,对于你,就像是草丛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样,我更倾向于‘打蛇要打死’呢。” 八岐大蛇的面色沉了下来,在它拿出灵魂碎片之时,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偏偏它最重视的禅院朔没有丝毫的动摇,看来最后必须得出一个结果了。 索性这一千年它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最起码在它咒力的刺激下,这块灵魂结晶下意识的反击的力量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被它所利用,呵,它倒要看看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来。 八岐大蛇舔了舔嘴唇,在众目睽睽之下,散发着朦胧微光的晶体刺穿了它的手掌,鲜血淌出顿时浸染其上。晶体上顿时光芒大盛,恐怖的咒力激荡着空气,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八岐大蛇的外表龟裂,瞬间被染成了一个血人,它的感觉也不好受,就像是身体里多了一个激烈反抗的异物一般,一个不小心就会迎来死亡,但它只是不以为意地咧开嘴,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强行控制住晶体,将其融进了它的身体。 禅院朔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他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倒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好似在清醒的状况下,有人掀开了你的脑壳,在里面搅拌着的惊悚感,而其他人的神情显然就更加难看了。 这是对家主大人的亵渎!源晴织身上萦绕着的黑红色的雾气疯狂地滚动着,捏紧的手指咯吱作响,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看着八岐大蛇的眼睛就像是要将其碎尸万端,绝对不可饶恕!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八岐大蛇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陶醉地说道,在强烈的咒力冲撞之中,它似乎能够清晰地察觉出哪个地方的空间更加容易穿透,只可惜它还做不到完全掌控。 禅院朔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轻微的声响,他下意识地一偏头,尖啸着的风声从他耳边刮过,几缕碎发飘落下来,而原地已经没有了八岐大蛇的身影,这是… “朔!” “果然不好控制。”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八岐大蛇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它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肢体缓缓从扭曲状态恢复成原样,“不过这种力量还真是让人心醉,如果能有更多的话…” 如果…它是说如果… 八岐大蛇的心中情不自禁地想道,如果它能够将禅院朔的灵魂完全夺取过来的话,它是不是也可以拥有那种无可匹敌的力量?月亮落下来的景象在它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八岐大蛇只觉得有一团火焰在自己的胸口燃烧,一点一点地点燃了它内心中的欲望和渴求,它不禁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禅院朔。 “原来如此。”禅院朔漠然地看着八岐大蛇,他洞悉了八岐大蛇的想法,然而这只会让他觉得可笑,他将手中的扇子一点一点展开,目光居高临下,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滑稽的小丑,“偷走的时间长了,居然还生出了想要将主人家全都都据为己有的想法吗?你还真是…” “不知所谓。” 第586章 终战(四) 扇子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了八岐大蛇的眼前, 但却落了空,禅院朔抬手挡下了八岐大蛇从侧面袭击而来的手,手指轻轻一勾, 扇子顿时转变方向倒飞了回来,却只是穿透了八岐大蛇残留的虚影。 [天狗]感受着风的流动, 但是八岐大蛇的消失和出现都是“突兀”的, 只有当它现身的时候,才慢半拍地捕捉到了它的身影,而此时不管是攻击还是什么, 都已经来不及了。 [玉藻前]的尾巴摇动着, 幽蓝的狐火在尾巴尖端的位置漂浮着, 但几次攻击根本就没有命中, 有一次还差点被八岐大蛇引向了禅院朔的方向, 导致现在夏油杰攻击起来颇有些畏首畏尾,他蹙着眉,面色沉凝地看向了五条悟:“悟?” “不行。”五条悟揉了揉眼睛, 六眼确实能够捕捉到痕迹,但是当八岐大蛇洞穿空间之后的落点却是无法确认的, 打碎空间后的乱流让他常年维持着[反转术式]的大脑都有了一种发热的迹象, 或者说并不是六眼无法算出,而是过于庞大的计算使得他在八岐大蛇从空间中穿出之后才能得到结果, 而这又有什么用呢? “有点麻烦。”禅院朔接住扇子,平静地说道,尤其是八岐大蛇现在借用的是他的力量,跟他的领域本就是同源, 在这种情况下, 他很难通过领域来感知出他的方位来。 “跟你那次用的是同样的?”两面宿傩明显像是被激起了什么回忆, 表情有些怪异地问道。 禅院朔顿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两面宿傩指的是什么,说到底绝大多数情况他最多也只会用到用以恢复的[灵化梵辅天],而除了两面宿傩之外的其他人,开个一两重领域保证身体的解放也就足以应对了:“雨天那次?确实是[高虚清明天]没错。” 两面宿傩轻啧了一声,他倒不是觉得很难解决,只是觉得这叫八岐大蛇用起来,怎么跟蚂蚱一样蹦跳着让人烦躁?“你把领域收起来怎么样?” “…请容许我拒绝。”禅院朔表示一看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他收回领域难道要让你展开领域吗?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你打算无差别攻击,有用确实是有用,毕竟无论如何八岐大蛇都肯定存在于这片空间之中,但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别想着连带着其他人也一起干掉。”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两面宿傩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眉宇中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了一丝遗憾。 鬼才信你! 完全指望不上,压根就没有一个省心的,想要让这些家伙“团结协作”怕不是做梦来的快点。禅院朔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感知着自己的领域,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试试看,如果是他的灵魂碎片的话,以它们无时无刻都想要回归完整的表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应该会有感应才对。 杂音逐渐消失,世界变得安静,只有咒力如同潮汐,海浪卷起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一点一点放大,落入禅院朔的耳朵,他的感知被无限地拉长,直到在一片黑暗之中,模糊的燃烧着金焰的轮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禅院朔缓缓地伸出手去,明明相隔着距离,却仿佛真切地触碰到了一般,一团金色的火焰猛地爆开,化为星碎的光点洒落一地,霎时间金光大盛。 两人的心脏同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八岐大蛇刚刚消失在原地,空气就一阵扭曲,身影强迫性地显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八岐大蛇用手捂着胸口,他的心跳好像在强行想要与另一个人的心跳保持趋同,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带给他的却只有惊悚,他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来看着禅院朔,却没有发现自己的眼底深处燃起了一簇若隐若现的金色的火苗,“你做了什么?”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禅院朔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奇,似乎想要看看八岐大蛇是哪来的胆量,“用了别人的力量,总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不是吗?” 天空中惊雷炸响,八岐大蛇下意识的在原地消失,但当它穿过空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禅院朔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八岐大蛇心中一凛,紧急后仰身体,扇锋带着寒芒从它的颈前掠过,好似死亡的阴影一般如影随形。 禅院朔向前一步,左手抓住了八岐大蛇的胳膊,手下的触感在顷刻间变得一片柔软和冰凉,八岐大蛇的手臂变为了一条紫黑色的蛇,浸着毒液的牙齿向着禅院朔咬了过来,似乎能够嗅到接近时传来的腥风。 禅院朔的手一扭,将其向着外侧扯开,右手上的扇子转过一个半圆,一道流光闪过,鲜血泼洒,半截蛇躯掉落在了血泊之中。八岐大蛇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身体暴退,禅院朔停下脚步,没有追击的打算,只是手指一错,直接将扇子掷了出去。 八岐大蛇一咬牙,空中裂开了一道缝隙,它的身影再度消失,而禅院朔只是偏过头,手臂一抬,高大的植物纠缠着破土而出,枝条伸长,牢牢地捆缚住了在不远处现身的八岐大蛇。 “滚开!”火焰蔓延上枝条,由咒力所构成的植物瞬间被点燃,逐渐开始消散,眼见着八岐大蛇就要挣脱束缚,灵魂体扇动着翅膀,悠然降落在了树顶,温暖的光辉洒落,幽火顿时被压熄,将八岐大蛇想要逃脱的意图掐灭在了摇篮里。 “这个机会不抓住怎么行?”五条悟咧开嘴,手中咒力碰撞发出的光明灭不定;夏油杰“温和”地摆了摆手,身后的[玉藻前]尾巴摇动着,地面开裂,天空中出现了炎热的火球,岩浆从中流淌了出来,将天空染得一片赤红;安倍晴明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天狗]的羽翼一震,呼啸的狂风形成了道道利刃,向着八岐大蛇飞射了过去;源晴织目光锐利地看着八岐大蛇,手中凝聚的长/枪散发出了恐怖的波动,看上去甚至有一种扭曲之感… 同时面对这么多攻击,八岐大蛇也是够资格了。 “就不怕你的灵魂被碾碎了?”两面宿傩猩红色的眼中满是趣味,他摩挲着下巴,冲着禅院朔戏谑地笑道。 “我的灵魂还不至于脆弱到这个程度。”禅院朔淡淡地说道,更何况八岐大蛇的领域还没有展开,怎么想都不会死的这么轻易,“倒是你,别做多余的事情。”比如觉得无聊,临阵倒戈到对面什么的。 两面宿傩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最后显露出了一种愉快和狰狞混杂的一看就让人心生不适的笑容:“这你可就看错了,我可不会容许你落到别人的手上。”即使只是一部分也足以让他心生不悦。 “意外的居然是实话?”禅院朔挑了挑眉,抬手将扇子挡在了眼前,所有的攻击一同发出,带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半空中的安倍晴明差点没稳住身体被狂风所卷走,咒力膨胀着炸开,在感知敏锐的人眼中,这完全不亚于核武贴脸爆炸,极其混乱的咒力让五条悟都不由地闭了闭眼缓了下神。 疯狂冲撞倾泻的咒力让这个自成一体的空间都震荡了起来,无数的裂缝出现又消失,安倍晴明心头一紧,苦着脸发动术法稳固着空间,就在这时… “[领域展开]——”模糊而又嘶哑的声音响起,流动的咒力一滞,随后快速收缩,天空仿佛都阴暗了下来,庞大而又遮天蔽日的蛇身虚影从烟尘中显露了出来,巨大的蛇瞳好像一个个缩小的星辰,带给了人们窒息般的压迫感,“——[堕神之影]。” 一团血肉蠕动着,从里面爬出了一条看起来孱弱无力的小蛇,但是睁开的眼睛中却盛满了愤怒和杀意:“给我见识一下吧!这次绝对不会就这样失败了!” 既不是闭合也不是开放的领域,而是将整个领域都是承载在了这个蛇神的虚影上了吗?还挺少见的…嗯?禅院朔的思路中断,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透露着一丝茫然地询问道:“失败?你原先还展开过领域吗?” 众人:…… 安倍晴明的神色微妙,看起来有点想笑,虽说他也知道朔君当时是没有意识的,只是随手就将八岐大蛇这个“出头鸟”给干掉了,但是放在这个场合,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嘲讽…不行,还是很想笑,看八岐大蛇都被气成什么样了? “朔君。”安倍晴明降低了一点高度,冲着禅院朔挤了挤眼,忍俊不禁地说道,“这里可能只有你不太清楚。” 两面宿傩放声大笑。 虽然分辨不出八岐大蛇的表情,但看它轻微颤动的身躯,就形象地说明了“气得发抖”究竟是怎样一种表现,天空中蛇神的虚影低下头来,惊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禅院朔,从嘴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我一定要吃了你!” 第587章 终战(五) “梦想挺伟大的。”禅院朔没有怎么生气, 他从安倍晴明等人的反应中已经猜测出自己当初八成是给八岐大蛇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这是…展开了领域也不是一合之敌? “稍微有一点错误,朔君。”安倍晴明抬头望天,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是压根还没展开领域就被打断了。” 禅院朔沉默了一秒,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朝着八岐大蛇看去的目光中却隐含着一丝怜悯和幸灾乐祸, 这么看,这家伙当初…好像“死”得有点憋屈啊。 八岐大蛇显然已经难以忍受他们肆意的讨论, 它脆弱的身躯融入了虚影之中, 蛇神虚影逐渐化为实体, 身躯如同一座山岳一般, 投射下了庞大的阴影, 黑紫色的雾气升腾而起, 其中甚至隐隐藏着一抹幽绿, 在禅院朔金色的领域之上, 好像突然多出了什么反差感极大的令人厌恶的东西。 “这是…”禅院朔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刺痛,吸进去的空气也让喉咙有了一种仿若刀割一般的疼痛,他蹙了蹙眉,抬手给所有人都加持上了一层辉光, 但他依旧感受到辉光在一点一点被侵染, 想来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终于要出杀招了吗?禅院朔这样想着, 清了下嗓子后说道,“毒雾?” 两面宿傩抬眼看了禅院朔一眼,然后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上亮起了反转术式的微光:“看起来应该是会随着运动和时间逐渐加剧。”对他来说这不算什么, 可是对某些人而言…两面宿傩的目光不留痕迹地向着后方瞟了一眼, 眼神中的恶意稍纵即逝。 “要是没有治愈类的术式的话,拖得时间越长就越不利,可惜…”禅院朔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想来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这话说的倒是合我的心意。”两面宿傩的脸上露出了张狂的笑容,他看着庞大的“蛇神”,眼中隐隐出现了一丝轻蔑,意有所指地说道,“神明的血肉的滋味,我可是已经尝过了。”自然看不上劣质品了。 ? 禅院朔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火焰就如同降下的天火,完全笼罩了他们的身影。斩击破开火焰,禅院朔的身体在空中急转,落地后压低重心滑出很远,然后果断用力地将扇子掷了出去。 扇子绕过八岐大蛇的身躯,切入了它喷吐的火焰之中,只听一声撕裂的声响和痛苦的嘶鸣,柔月从八岐大蛇的嘴中飞入,然后旋转着破开了它的皮肉鳞甲,从头颅上方穿透了出来。 禅院甚尔脚下重重一踏,躲过了八岐大蛇扫过来的尾巴,他舔了舔嘴角的伤疤,直接跃升到了八岐大蛇的身躯上,如履平地一般沿着小山一样的蛇身向上奔跑着。 游云在他的手中发出了咔拉的声响,他的耳朵微动,移动的风声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他猛地起跳,身体跃到了半空,正下方恰好是八岐大蛇的一颗脑袋。 禅院甚尔拿着游云的双手抬起,身体后仰,在重力和完全解放的身体的加持下,顺从惯性向下砸落下去。 一声好似放大数百倍的将鼓槌重重地敲击在牛皮鼓面上的“咚”声响起,八岐大蛇只觉得眼冒金星,头脑发懵,身体摇晃着差一点就被重击直接击昏过去。 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将游云随手往身旁一抛,抛飞的三节棍被[鵺]背上的禅院惠接住,然后他抬手抓住了从空中倒飞回来的扇子,手指捏紧,直接沿着八岐大蛇的身躯向下滑落了下去,同时手臂用力地向下一捅。 在超出限度的力量之下,八岐大蛇的表面上的蛇鳞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的防护作用,仅仅只是稍微的滞涩,就被切入其中,随着他的下落,八岐大蛇从上到下被一条巨型的伤口所贯穿,几乎将其开膛破肚。 八岐大蛇疯狂地挣扎着,但禅院甚尔却像是一块磐石一样,丝毫没有被甩落下来的态势,反倒是八岐大蛇,在扭动的过程中,伤口再度扩大撕裂,大面积的鲜血泼洒到地面,地面登时冒起了白烟,发出了腐蚀的声响。 禅院甚尔落地的刹那地面开裂,他咧了咧嘴,随意地甩掉了扇子上的鲜血,扇面上并没有留下什么腐蚀性的痕迹,他沾染到身上的鲜血并不多,带来的疼痛在他看来也压根不足为虑,所以他也就活动了一下胳膊,不以为意地转头看向八岐大蛇,紧接着听到了身旁落地的声音。 “拿着。”禅院惠将游云塞进自己的影子里,然后从中取出了一柄长刀扔给了禅院甚尔,冷静地说道,“既然这是由领域构成的,应该不止是这点威力才对。”说起来八岐大蛇的术式究竟是什么?如果是将术式赋予了领域的话,应该会体现出来,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令人侧目的地方。 “我知道,我又不是…”禅院甚尔的话说到一半就忽然转过了头去,原因是他听到了很多古怪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可是在这个时候存在于领域中的应该只有…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等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在追赶一样,目光中还浮现出了两分紧张,声音急促地喊道。 “悠仁?怎么…”五条悟诧异地转过头去,心想自己不是让他们躲好吗?这是发生了什么?然后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不少人的脚像是抬不起来一样在地上拖拽着,脸上的血管清晰地鼓出浮现在了上面,还透露着一种不祥的绿色,而且他们身上有许多地方皮肉外翻,有什么异物从中挤了出来,看起来就像是…蛇鳞? 五条悟的眼皮跳了跳,然后陷入了沉思,他感觉眼前的场景再改一改就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是什么来着?哦,对了。 五条悟一敲手心恍然大悟,然后扭头对着夏油杰说道:“杰,你看像不像是生化危机?” “你这个白痴教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钉崎野蔷薇一锤砸偏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气得大声喊道。 悟,我觉得你不受待见真不是没有原因的。夏油杰满头黑线地想道,他叹了口气召唤出咒灵,将他们从这种束手束脚的状况中解脱了出来,然后看着这群仿若“丧尸”异样的人,眼眸中浮现了一丝慎重:“这是刚才的毒造成的?” “只是单纯的毒还造成不了这种状况。”禅院朔接过禅院甚尔手中的扇子,眼神若有若无地看了两面宿傩一眼,这家伙明显早就知道了,“更像是通过毒来达成‘控制’。”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八岐大蛇控制了?”庵歌姬紧张地说道,“现在怎么办?他们还能恢复过来吗?” “这我可说的不算。”禅院朔的目光看向了八岐大蛇,“正主不是在这里吗?” “感想如何?”八岐大蛇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这些都是你的同伴吧?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你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你能对他们下手吗?” 这家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众人的心中浮现出了相同的念头,看着八岐大蛇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可惜此时的八岐大蛇完全没有注意到。 “愧疚?这个自然是没有的,毕竟…”禅院朔漫不经心地说道,手中的扇子向着身侧一挥,一个想要向他扑过来的被八岐大蛇所控制的人脑袋顿时掉落了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出了老远,“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我们是同伴的?” “你…” “我已经厌倦了,一遍一遍的,没完没了的。”禅院朔用扇子抵着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觉得你很烦人吗?” “你在说什么?” “[堕神之影]将领域附着在自己的身上,确实能达到避免一方的领域压倒另一方的情况。”禅院朔已经被灵魂碎片存在于八岐大蛇体内的不适感弄得很烦躁了,试想一下一个本身就感知敏锐的人,身边时刻存在着对他有恶意、杀意的家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现在只想要赶紧将八岐大蛇解决掉,结束这一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并不是我的全力,而不管怎样,展开了领域的你,在我这里其实都算作是‘异物’。” 八岐大蛇的瞳孔紧缩,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不,这不可能,明明他的灵魂碎片在我这里,他绝对不可能会重现当初的… “看来是没想过。”禅院朔慢慢地伸出了手来,金色的光辉上升,席卷了整个领域,他淡漠地看着八岐大蛇,极致的危险在这一刻席卷了八岐大蛇的全身,“你在我完全展开的领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难道就能够在八重领域的面前全身而退吗?” “不,怎么会…” “来试试看吧。”月亮升起,在月辉之下,禅院朔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究竟是否能够再度逃出生天。” 第588章 终战(完) 澄静的湖面荡开, 或粉或白的花瓣在微风的吹拂下簌簌而落,轻柔地抚过了手心和指尖,然后像是抓不住一样从指缝中溜走。 层层的涟漪从禅院朔的脚下扩散开, 日影在粼粼的湖水中摇动着,月光柔和地洒落下来,像是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银辉,禅院朔注视着水中的倒影, 表情似乎柔化了下来,看起来像是有点出神。 八岐大蛇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排斥着它的存在, 附着在身上的[堕神之影]甚至隐隐有种要溃散的意思, 它想尽各种办法去维持, 但它所自傲的领域都无可避免地走向了崩塌, 所有被他所控制的人双膝落地, 被强行压在了地上, 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动弹分毫, 甚至如同被隔绝在了一个寂静的世界中异样,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朔!”禅院甚尔有些紧张地喊道,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双眼仔细地打量着禅院朔的神色, 想要确定他是否还是清醒着的。 “无事。”禅院朔摇了摇头, 有代表着灵魂的[无想无结无爱天]在, 他的状况要稳定得多,更何况他的最后一块灵魂碎片还在八岐大蛇那里,领域无法归于完整, 在这种情况下, 他是不会失去理智的, “或许该感谢一下八岐大蛇?” 感谢我?八岐大蛇冷笑着,感谢我什么?!它的眼中透露出了强烈的不甘心,心中的负面情绪翻涌着,如果没有禅院朔的话,从头到尾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它也会重新降临平安京,成为至高无上的神,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有这样一个家伙在与它作对?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诞生这样的存在?! “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我的领域的模样。”禅院朔没有在意八岐大蛇究竟是怎样想的,他只是愉快地观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然后带着欣赏地说道,“果然跟所想的一样漂亮。” 要是平日也能随时开启就好了,禅院朔略带着一丝遗憾想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色,也只有在领域接近完全展开的时候才能看到。 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他敢保证禅院朔没想什么正经的事情,或者说他有那么一瞬想的也是同样的事情。两面宿傩微妙地放松了一下,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有酒就更好了,他也就可以从容地欣赏崩塌毁灭的景象,肯定会让人心生愉悦。 禅院朔缓缓地伸出了手,如同镜子一般的湖面顿生波澜,水流在他的面前升起,像是将水中的什么东西抬了起来,花枝摇动着,花瓣带着微光飞上天空,随后遮挡着视线的水帘降下,露出了一颗小小的月亮。 只有巴掌大小的月亮悬浮在了手心上方,一圈一圈地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亮,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不少,月光像是薄纱一样披在禅院朔的身上,在这一刻他就像是捧着月亮的神明。 在八岐大蛇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月神”抬头看着八岐大蛇,微笑着说道:“准备好了吗?” 月亮绽放出了光亮,随后向着中央缩小,在压缩到极致的时候骤然拉长,一支银色的箭矢落在了禅院朔的手中。无形的风吹来,无数的花瓣席卷纷飞,在禅院朔的面前旋转聚拢,禅院朔伸手探入了中心,然后手指握紧。 咒力如同浩浩荡荡的河流,向着四周奔腾而去,冲刷着所有的一切,最后花瓣悠然下落,铺在了禅院朔脚下的水面上,然后破碎成了无数的光点升腾而起,在众人呆愣的眼神中,一柄雕刻着花影的没有弓弦的长弓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禅院朔抬手张弓搭箭,光点凝聚化为了弓弦,弓身上的光华流转到了箭矢之上,箭矢的尖端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咒力疯狂地涌入其中,所有人的身心在一时间都发出了警报,越来越恐怖的咒力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眼中只能看到它的身影。 “想都别想!”八岐大蛇咆哮着,强行撬动了被压制着的咒力,紫黑色的光芒在它的嘴中涌动着,在绝境之下隐隐开始朝着纯黑色转变。 “该这么说的是我才对!”因为禅院朔的招式正在蓄力,他们也无法靠得太近,但是要追求的也不是杀伤力。五条悟抬手,一发[茈]直接朝着八岐大蛇的嘴轰击了过去,同时源晴织的长/枪也到达了它的面前。 八岐大蛇的脑袋直接被打偏,随后长/枪从它的下颌直接贯穿了进去,像是一根砸进去的钉子一样,让它一时之间张不开嘴,黑色的火焰从它的齿缝中冒出,落到了虚空之中,其余的大半直接被它吞咽了下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真不容易。”禅院朔毫无诚意地说道,在他的眼中,蛇神的庞大身躯好似变得透明,他清晰地看到了蕴藏在其中显得无比不起眼的八岐大蛇的本体,更别说…禅院朔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唇角溢出了一丝浅笑,就算没有这些,将我的灵魂碎片带在身上就是最大的错误。 禅院朔的手指一松,箭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惊恐一时间充满了八岐大蛇的眼睛,它竭力地想要躲避,但是向内急速塌缩收拢的咒力却凭空产生了极大的阻力,让它几乎不能移动分毫。八岐大蛇一咬牙,数重结界在它的面前叠加,随后虚幻的“鳞甲”也出现在了它的周围。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任何作用,结界与鳞甲就如同纸糊的一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很轻易的就被戳破,八岐大蛇的瞳孔散大,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箭矢所贯穿。下一秒,极致的光漫出,月亮庞大的虚影出现在了上空,没有任何的声响,所有人都失神地看着好像只要伸手就能够碰到的月亮,在无声而又柔和的月光之下,八岐大蛇的身体僵在了原地,随后身躯逐渐融化消散,在原地所留下的只有一块金色的晶体碎片。 “结束…了?”庵歌姬呆滞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降低了音量,好像大声说话都是一种亵渎,随后她一个激灵,赶忙转过头去,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被八岐大蛇所控制的人都怎么样了? 她看见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看不出是死是活,于是她带着不安的心情上前一步,小心试探了一下他们的鼻息,然后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放心的太早了。”禅院朔手中的弓箭散为花瓣,被风所卷走,他转过头看着庵歌姬,明明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意味在,却让庵歌姬感受到了淡漠与万物不入其中的神性,“虽然他们还活着,但是受到的伤害可是无法逆转的,就比如说…” “他们再也做不了咒术师了。” “你是说…”庵歌姬的心猛地一跳,她感受到了情况的棘手,要知道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御三家尖端的那一部分战力,这要是一朝被废掉了的话,咒术界就要变天了…不。 庵歌姬闭了闭眼,想到来这里之前[Q]正在干什么,她的内心就变得焦虑而又沉重。 是已经变天了。 “朔?”如果是其他任何时候,听到这样的消息禅院甚尔绝对会感到幸灾乐祸,但是此时,这些早晚都会死的家伙哪有朔重要?“你怎么样?” 禅院朔愣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太对劲:“虽然有着意识,但是还是会被影响到吗?”禅院朔轻轻一抬手,最后一块灵魂碎片飞入他的手中,同时为了避免影响而将领域逐渐回收,“一会应该就不成问题…” 灵魂碎片化为了光点融进了禅院朔的体内,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单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随着最后一块灵魂碎片的归位,有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和画面冲进了他的脑海,虽然比起他漫长的记忆来讲,这段记忆显得有些单薄,但是在此刻却是那样的鲜活。 人影不断地浮现,原本暗淡的身影和场景被不断地填充上了颜色,有着五彩斑斓的气球的游乐园,水雾下花坛上七彩的彩虹,冰天雪地下的滑雪场,海边沙滩上横行霸道的螃蟹…当然,其中最鲜明的还是在这些场景中所存在着的人。 悟,杰,硝子… 有点糟糕,这算是自己坑自己吗?禅院朔在心中苦恼地想着,眼中却流淌出了一丝笑意,看来要好好道歉才是。 “朔?”五条悟上前一步,看着禅院朔,内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期待,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丝紧张,但是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真是难办了。”禅院朔抬起头来,注视着五条悟的双眼,慢慢露出了浅淡而又熟悉的笑意,“现在我欠了你多少个喜久福呢?” 五条悟僵在了原地,期盼了那么久的事情终于到来,但他在此刻却突然说不出来话,可就算他不发一言,那双苍天之曈却好似一下子被点亮,像擦去了所有灰尘的剔透的宝石,变得熠熠生辉。 第589章 回归 五条悟一下子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想过当朔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他绝对要让他将自己这么长时间所受到的“委屈”统统都弥补回来,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了之后, 他却忽然有了一点在他人看来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的望而却步。 这是真的吗?五条悟在心里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或者说其实他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源氏的家主、[Q]集团的首领…属于伏黑朔的部分, 到底在他的人生中占据了多少分量。 还是说其实他想要知道的,是除了在高专共度的一年时光外, 名为“五条悟”的这个人, 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朋友、伙伴, 还是说… “不给我一个拥抱吗?朔君。”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道, 然后张开双臂示意了一下。 禅院朔歪了歪头, 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气氛看起来好像是僵持着的, 可是脸上的笑意却表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夏油杰状似叹了口气, 然后主动迈步向着禅院朔走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走路的姿态似乎有点僵硬:“好吧,还是…”他走到禅院朔的面前站定,看着他在心中描绘他的眼睛, 然后轻缓地手臂收拢, 牢牢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放轻声音说道,“由我来给朔一个拥抱吧。” 禅院朔缓缓地抬起手臂,回抱住了他, 夏油杰闭上眼, 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 他心中的情绪翻滚着,有无数的话想要出口,可最后却只是化为了一句:“欢迎回来。” “等了很久?” “一直。”一直都在思念着,从未忘却。夏油杰如此说道,脸上卸下了几乎一直存在着的笑容,露出了疲惫的神情来,就好像顶着烈日在沙漠中独自一人前行了很久的旅人,终于在远方看到了一片绿洲,已经不想要去分辨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海市蜃楼。他偏过头去看着五条悟,两秒钟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在五条悟看来更像是挑衅的炫耀的表情。 五条悟的脸一黑,瞬间将自己刚才的那些犹豫抛在脑后,不服气地大声嚷嚷着:“杰你偷跑!我也要!” 五条悟在禅院甚尔想要杀人的表情中,硬是挤入了两人中间,在“不经意”之间还给了夏油杰一个手肘,夏油杰脸上的表情裂开了一道缝隙,隐隐好像有黑气冒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某个人是不是太不长眼色了一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那里躺着的应该有五条家的人吧?”你这个当家主的,就是这么当的? “毕竟是咒术师,身体素质都还不错。”五条悟顿了一下,然后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一点都没有才刚刚想起来的心虚,也不知道当他们知道了五条悟罕见的不是阴阳怪气的夸奖结果是出现在这个时候会作何反应。 禅院朔耳边听着他们的斗嘴,忽然看到了隐隐与周围的人拉开了距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游离在外的安倍晴明。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夏油杰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接着一个人走到了安倍晴明的身边:“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吗?”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安倍晴明的不对劲,从战斗开始到结束,安倍晴明所做出的动作只有召唤出了[天狗],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作为,依照他对于安倍晴明的了解,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 “应该也只有一件事了。”安倍晴明眯着眼,似乎是在躲避在领域收回后过于强烈的光线,“也是最后一件。” 安倍晴明慢悠悠地将手中的扇子叠了起来,指针旋转,时空开始跳跃,在天旋地转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院落之中。另一个安倍晴明正坐在那里,面前的桌案上放着好几张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纸张,眉头紧锁着看起来举棋不定,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晴明君?你…” “朔君,要喝酒吗?”安倍晴明打断了禅院朔的话,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似乎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的问题。 “可惜现在不是在晚上,不然用月光最好了。”安倍晴明不等禅院朔回话,自顾自地说道,他抬起手,附近的光线忽然暗淡了下去,唯有他的手中燃起了一朵金色的火焰,好像所有的光亮和日炎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转过头来,将“火焰”递到了禅院朔的面前,流火从他的手中流淌下来,最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只散发着微光的酒碗,里面的酒液摇晃着,波光粼粼的似乎反射出了一颗缩小的太阳,微笑着重复道:“要喝吗?” “…你想做什么?”禅院朔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拒绝,只是追问着想要一个答案。 “喝吧,朔君。”安倍晴明轻声说道,“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了。” 禅院朔闭了闭眼,然后伸出手接过了酒碗,他垂眸看去,酒碗中倒映出的脸是那样的清晰,但此刻他却忽然有点察觉不出自己摆出的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安倍晴明,缓缓地将酒碗凑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安倍晴明安静而又认真地看着这一幕,眼眸中似乎只有禅院朔一个人的身影,就好像要将这一刻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底,他看着禅院朔似乎没预料到酒的烈度,被呛得连连咳嗽,他的眼中充斥着笑意,深处却藏有着一抹淡淡的遗憾,然后缓缓后退了一步:“既然当初送别你的时候,是用的一碗酒,那么现在轮到我了,自然也要一碗酒才公平。” “你说什么?” “总不能厚此薄彼。”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禅院朔冷声说道,只感觉自己不祥的预感变为了现实,“安倍晴明!你给我说清楚!”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要去做我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安倍晴明躲过了禅院朔伸向他的手,身影忽然转为虚幻,然后出现在了现实之中,“去闭合时间的圆环,让一起回归正轨。” 在禅院朔睁大的眼睛中,正在思索着的安倍晴明霍然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说道:“你…” [安倍晴明]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只能看到他开合的口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原本站在那里的身影像是被吹动的蒲公英,随着风飘向了远方,一个蓝色的光团悠悠地落到了安倍晴明的手心,他呆愣了一秒,像是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桌案上他所完成的《泰山府君祭》,在所有的东西中,他所缺少的只有唯一一样…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 “朔君。”安倍晴明四处搜寻着,“你在这里吗?” 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安倍晴明沉寂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朔君一定是在这里,只是我看不到。”他抬起头,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灵觉,他忽然看向了自己的身侧,而那里,正好是禅院朔所在的方向。 安倍晴明注视着禅院朔,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就看不见,但他就好像笃定了他想找的人就在这里一样,缓缓地转过了身来,沉默了很久,然后像是自语一般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见,不过算了,反正也只是我想说而已。” “我在原本和叶王阁下的基础上,重新更改了《泰山府君祭》,不再去追求什么复活,而是像源晴织所预言的那样,在一千年之后重新相遇。”安倍晴明绝口不提自己究竟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只是平静的、如同在讲一个故事一样诉说着,“可是无论我推算了多少方法,都无法弥补灵魂上的缺失,在这种情况下,转世是无法成功的。” “最后我找来找去,好像也只有一个方法了。”安倍晴明低声说道,“去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而又足够‘光辉’的灵魂,将其填补进去,作为材料来弥补灵魂的完整,可问题是,我又该到哪里去寻找呢?” 禅院朔缓缓地握紧了手。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自夸,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安倍晴明低头看着手中的光团,抬起头来骄傲地说道,“朔君,你说…” “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也最优秀的阴阳师?” “你想听我说什么?”禅院朔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很难发出声音来,他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喉咙,然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喑哑地说道,“想要让我夸你做的好吗?都说叶王君是一个疯子,但是安倍晴明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自己。 “你又比他差到哪里去呢?” “我猜朔君你现在肯定很想骂人。”安倍晴明眨了眨眼,然后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不过反正现在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我想要做什么,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来自一千年后的朔君那里,这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吧?所以,朔君…”安倍晴明向前一步拉近了与禅院朔的距离,就好像真切地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禅院朔一样,声音温柔而又宽慰地说道,“继续往前走吧,永远不要再回头。” “我们终将在未来相逢。” 所有的画面都斑驳了下来,像是画卷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间中,逐渐更改了颜色,变得脆弱不堪,然后只是一阵微风吹过,所有的一切就变成了再也组合不起来碎片。 “而且朔君你猜…”安倍晴明的声音逐渐拉远,变得模糊不清,但却能清晰地听见其中蕴藏着的笑意,“叶王阁下到最后会不会对自己使用《泰山府君祭》呢?” 我们终将相逢。 无数的景物向后倒退,钟表的指针疯狂地旋转,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好似被卷入了一个漩涡,终结的钟声敲响,万物在那一刻静止,悄然回归到了正轨。 天空中有些刺耳的警报响起,禅院朔恍惚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缓缓地低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出现向着他们包围了过来,然而当他们看到禅院朔的时候,所有人都禁不住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拜尔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眼中泛着激动低头恭敬地说道:“朔大人。” “首领。”身后的战斗员纷纷低头,表情看起来一下子就安心了下来。 “朔?”禅院惠有些担心地低声询问道。 “我没事,只是…”禅院朔放下手抬起头来,他看着拜尔,脸上露出了熟悉的表情,“我离开了多久?” “一个月。”拜尔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都在等待您的归来。” 禅院朔看着湛蓝的天空,今天的天空明丽非常,太阳悬挂在高空,万里无云,让人看的心情仿佛都变得好了起来。 好吧,晴明君,你赢了。 “事态如何?” 拜尔抬头,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光,自信且坚定地说道:“已经全部清扫完成,皆在您的掌控之中。” “这样啊。”禅院朔转过头去,看着听到拜尔的话表情各异的人,微笑着说道,“看来大局已定,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不过采不采纳…” “可就由我说了算了哦。” 就让我们在未来(过去)相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