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之酒》作者:河边草 ☆【文案】 你生前是个可怜的巫女。小时候被父母天天关在神社里酿酒,好不容易和初恋私奔了,发现初恋是个病娇,在自己下地狱前不忘先捅你一刀。 好在你复活成为了“让饮下口嚼酒之人爱上自己”的诅咒。你用这个技能改嫁数次,然而一场意外终结了你“年抛老公”的战绩—— 你跟诅咒之王解锁了七十年的金婚成就。 离婚后,你同转世的咒术师丈夫再续前缘,可好景不长,叛变的他让你成为了寡妇。 作为遗孀的你接受了“六眼”的照拂,认真地开始了养惠生涯,并在打工养家的过程里,与后辈粉发少年萌生了一段感情。 通往幸福的大门就此打开了么? 没。 你的金婚前夫在前男友身上复活了。 与此同时,你的病娇前男友作为人之诅咒闪亮登场。 而你叛变的咒术师丈夫头上则多了道缝合线。 你眼前一黑。 你做错什么,老天可以惩罚你,而不是给你猛塞你打不过的烂桃花。 【两面宿傩是大富婆,你是他的小白脸】 【最后你吃上了他的软饭】 【就结尾而言这是个HE甜文】 【关键词】 【第二人称】【我不装亲妈了】【菟丝花女主】【坏女人,但每一段都那么真】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少年漫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椿 ┃ 配角:诅咒之王、人之诅咒、蛊王、可爱的养子和他的狗、吃手指的清纯男学生、眼罩男青年 ┃ 其它:咒术打不停、四魂玉争夺战、妖怪大澡堂、泰国出产的偶像组合 一句话简介:和诅咒之王金婚七十年后 立意: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作品简评 一生都在被他人支配利用的巫女椿,于死后化作爱之诅咒,原本献给神的口嚼酒也成了寻求怜爱和庇护的工具。阴差阳错,琥珀川的巫女最终依附在最强诅咒的羽翼下,这段婚姻长达七十年之久,以宿傩被封印为终止。她终于重获自由,但心灵却早已深陷泥潭,等待着他归来的那一天。本文以蒙昧时代的女性为主角,多角度探索女性情感生活,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女主以眼泪和求生欲作桨,在强势的婚姻与不可抗拒的时代背景碾压下,将爱情划向未知的未来。作者以诙谐的口吻描写了女主可怜可爱的形象,将无法抉择充斥着的关系包裹在幽默的文字中,引人深思。 第1章 你出生就是村落里历代灵力最为强大的巫女,你甚至顶着与最强黑巫女相同的名字,椿,被人们寄予众望。 但很快人们的希望就落空了。 毕竟若将那位被业界看重的她比作火燃烧明艳大方的红花,你就是一朵羸弱苍白的白椿,因那份毫无进攻性的灵力,仅能做些祈祷、净化、酿造之类的辅助工作。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便是为那些衣着华丽的贵人酿造珍贵的“神酒”—— 以灵力强大的处子焚香净身,用盐漱口后咀嚼香米,将它们吐在木盒里酿造多日就成了所谓的“神酒”。 为了保证巫女灵力的洁净,你吃着味道发苦的草药,喝着毫无滋味的露水,整个人干瘦到仿佛一只脆弱的蝴蝶。 你真的太饿了,要不是知道出格举动会带来的后果,你恨不得直接将那些带着甜味的米统统咽进肚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局面完全是你太废物导致的。或许过去你还曾受到过期望,但是出现那件事后,你就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什么事呢? 整天脑子昏昏沉沉的你已经记不起来了。 什么也不想思考。 就像父母呵责所言,你脑子不灵活性格也很懦弱,既不能记住巫女需要的草药知识,也学不来纺织之类的精细活,若要想寻常农家一样去往田地,怕是会一头栽倒在地。 不仅如此苍白病弱的你外貌也不够妩媚,甚至做不出天真烂漫的可爱姿态,也就知错就改马上跪地求饶这点还有些许乖巧在里面。 如果不靠现在这份酿造的才能以及家族的庇护,你早就饿死在外面了。 因为太累太饿了,你无法充分思考这些话语,只能点头了事,然后在无人的夜里睡足之后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 真想出去看看啊。 都说口嚼酒是巫女和神明连接的凭证,那神明大人能不能可怜下你,也满足点你的心愿呢? 想要去散步,想要吃肉,想要漂亮的衣服,华美的珠宝……谁也好,带我走吧。 你反复祈愿。 于是在某个夜里,神明终于回应了你的祈求。月光化为了神的使者,一个银发银眸的少年出现在牢笼前。 尽管他衣衫褴褛,裸露出的皮肤上遍布被人虐待留下的疤痕,他仍漂亮的像是外界传言的食人妖物,只一眼便可以夺走你的呼吸。 “这就是神的孩子?明明跳舞的时候那么漂亮……” “现在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惨啊?” 披着月光的少年蹲下身子与你平视,他歪着脑袋望着你,像是在打量什么奇异的器物,眼神里满满全是孩童般的纯粹。 冥冥之中,你从那种表情里抓到些许对你十分重要的东西。 “请,请,请您救救我,” 如是发出哀求的你伸手抓住了月光。 …… 他在一个雨后的清晨带你离去。 ——你的家乡一直下着蒙蒙细雨。 这是神明的恩赐,他降下细雨哺育干涸的土地,催发香甜的灵米,为了感谢这份恩泽,大家才需要巫女,为神明酿造“口嚼酒”。 ——你的父母反复向你强调。 可惜你不大喜欢这个故事,也不喜欢湿冷的雨天,唯独这次例外。 连绵阴雨带着的雾气却成为成为了两人逃亡的天然屏障。 湿润的雾气缱绻地拂过你的脸庞,你在这片浓郁的柔白中前行,仿佛穿梭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在这样的大雾里,一切都变得暧昧而模糊。紧追在你二人身后的面目凶恶村民变成一个个扭曲而抽象的黑影,他们是如此滑稽如此可笑,令少年发出了一阵畅快的肆意笑声—— “来追我啊,白痴们!” 这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飞快的奔跑,熟悉的风景被少年打碎不断地向后逃散,嘈杂的呼喊逐渐远去,你的头脑一片空白,眼眶也被泪水充盈,你能看清的只有紧紧抓住你的少年。 你眼里只有他一人。 你呆呆凝视着他那单薄的背影—— 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 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甚至没有名字,在你表示不知道恩人姓名让你十分惶恐之后,他才敷衍地当场捏造了一个说: “既然那些无聊的家伙都说我不是人,那我就叫真人算了。” 尽管如此,和他认知中他是被人讨厌的怪胎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巫女截然相反,自打那夜开始,他才是拯救你的神子—— 他是那夜的月光,是那日的雾气。带着冰凉的疏远感,以及飘渺不定的随性。 你拿出曾经背草药学的认真劲儿,把这个古怪的名字刻进心里。 …… 真人在离开村子之后也没有放开你的手。他伸出双手与你十指相扣,微笑着向你询问道:“太好了,现在我也有宝贵的东西了。从今往后你也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正午时分的太阳驱散了浓雾,和煦的阳光在这时透过了云层,慵懒地亲吻着少年苍白的面庞,为它染上了一层恋爱的薄红。少年微笑时会微微眯起那双水银色的眼眸,那时本来就纤长的睫毛便温柔地垂了下来,它因为主人稍显激动的心情微微颤动,让人联想到花枝上的蝴蝶。 ——啊,月光就在我的掌心。 你怔怔地注视着二人交叠的掌心,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了这样的话语。 “好,好的,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会努力去做的。” 然而你表态时承诺给的十分真诚,实际行动却没那么到位—— 于妖怪横行的乱世中,只会跳舞讨好神明,或酿造神酒赚钱的你还不如挥舞匕首的真人来得有用。这次你看着跟前身首异处险些一口咬伤你衣摆的妖物,瑟瑟发抖,若不是真人及时扶住你的肩膀,你差点直接跌倒在地。 ……天啊!在恋人受到袭击的关头,就算是再怎么柔弱的女子也会为爱抽出自保的武器吧? 你怎么就知道第一时间逃跑或者躲到别人身后呢? “对,对对不起,我真是太没用了!请你饶恕我。” 意识到自己再次露出了废物般的一面,你的心里慌乱极了,差点忍不住要做出那套在父母前展露过无数次的下跪绝活。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哦。毕竟我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嘛!” 对于你的举动,恋人早已见怪不怪,他语气平和地接受了你的道歉,像往常一样诉说着爱语,同时熟练地拔下了妖怪头上的匕首。 接着他带着和善的笑容,以稍显笨拙的动作抓着衣袖擦拭你濡湿的面庞,感叹道: “你还真是个爱哭的人……” 虽然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你还是为自己的举动战战兢兢了一整天。 真人似乎对此视若无睹,他在把你安顿好之后,会在不远的地方拖着妖怪的尸体找点“乐子”。他很喜欢用自己的匕首划开各种生物的肢体,翻翻找找说是在观察“人、妖怪、动物”之间到底又怎样的不同。 你为他的勤学好问感到无比钦佩,可真的去看那个场景你又会吐个不停,做梦梦到自己也被真人割下了脑袋。 为此真人笑眯眯地接受了你的心意,然后下次研究解剖时他总会找个你看不到的地方进行活动。而这次他的游戏时间似乎比往日要长那么一点。 你被讨厌了么?要被抛下了么? 就在你独自一人忐忑不安的时候,原来会直接带食物给你的少年鲜见地拎着一只活兔子来到你跟前。 …… “今天吃兔子肉么?它看起来很好吃……” 面对你干巴巴的夸奖,真人歪了歪脑袋,轻轻念了声:“诶?” “我怕你寂寞,想看你喜不喜欢小动物来着,女人都是都喜欢这东西么?觉得可爱什么。” “是它不够可爱么?” 这下疑惑的人变成你了。 原来正常女人会觉得小兔子可爱么?会喜欢么…… 你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慌乱地接过那只在真人手下瑟瑟发抖的兔子,认真地去感受那份属于小动物特有的可爱—— 没有感觉到。 它怎么在蹭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往你怀里钻,好可怕。它会不会咬你,噫噫噫。 你被吓了一跳,要不是这是真人的礼物,你差点直接把兔子扔出去。 是你不正常么? 一旁安静观察你和兔子互动过程的少年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 “太好了,我还担心如果兔子太可爱了,你要是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我是不是得扭断它的脖子才行……” “你果然只亲近我一个人诶!” 在得到满意的回复之后,他满脸灿烂地料理了那只肥美的兔子。他拒绝了与你一同进食的请求,反而在你啃兔腿的时候乐哼哼地从你身后环抱住你,还将下巴尖搁在你的肩上,把全身的重量托付给单薄的你。 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让你恐惧的心头发颤,可他亲昵地环抱着你,用脸颊蹭上你的脖颈,愉快地发出轻笑时又会让你心间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两种感情糅杂成你的所谓的“初恋”。 …… 你对真人的“爱意”感到无以为报,你想尽办法维持现在稳定的生活,开始从往日的经历中寻找方法。 万幸,舞蹈是用来讨好神明的,同样能用来讨好男人,你很擅长利用肢体动作去引起那位只属于你一人的观众的目光,甚至连曾让你厌烦的“口嚼酒”都成为了情趣的一种。 就这样,你从少年温柔的“爱”里找到了作为女人的乐趣。 你不再为神明酿酒了。 …… 你曾跟在真人身边过了一段美满的日子。 活着已经很好了,只要不去思考那些带着血的衣服和食物从何而来,那每天都是快乐无忧的日子。在掠夺或者被掠夺的大背景下,你找不到比真人怀抱更加安全的地方。 然而生活水平上去了,你身上逐渐变得浓厚的灵力也吸引来了更加强大的妖物。最后被重伤的恋人匆匆带你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便再也使不出别的力气。 一切终于走到了尽头。占据了童年的大部分记忆的蒙蒙细雨,如今再次将你笼罩。 你坐在真人身边绝望地哭泣着,喋喋不休地诉说些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指责。你再次想到了曾经信仰的神明,开始临时抱佛脚,祈求他能想想办法再让你的真人恢复生命,带你逃离这糟糕的处境。 “啊,好吵呀阿椿。” “算了,我也拿你没办法。这个世上,我最放心不下来的人就是你了。” 你无可救药,你糟糕透顶,但最后时刻恋人也没有为此减少对你的爱意。他带着无奈的笑容,宠溺地望着手足无措的你。他眼神痴缠,语气眷恋而不舍。 “抱歉哦,阿椿。我手上只有这把匕首了,真那么害怕的话就和我一起走吧。” “稍微会有点痛。但只要忍一忍就好了,我会等着你的。” 奄奄一息的他决定带你殉情。从他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来看,你觉得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情。 昔日温柔抚慰你的手掌,握着匕首刺入你的右腹—— 死亡特有的腥甜涌上你的喉头。 你怔怔地望着垂下头颅亲吻你嘴唇的少年,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这一刻,你想明白了。 什么彼岸,什么神明?那都是骗人的东西,神明才没有眷顾过你。要是你真的备受宠爱的神子,为什么不给你和那位“椿”一样的力量?为什么要让你遭遇这种可怕的事。 所以轮回那种东西一定不存在吧?只要死亡闭上双眼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而且神明万一真的存在才是最可怕的。你是蝼蚁你是废物,但最开始你好歹能做点酿酒的工作,所以神最开始只是漠视你。直到后面你擅自跟真人逃走才算真正触犯禁忌,一路上才会有这么多只针对你的 神明大人一定会惩罚你的吧?而且用的说不定还是比父亲大人使用的鞭子更加粗暴更加难以想象的方法,像什么说谎的孩子会吞下一千根针那样的…… 【好可怕好可怕,我才不要那样。】 【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我才不要去没有真人的未知彼岸!】 【白痴真人,笨蛋真人,再接着保护我啊!】 那一刻内心极度的慌乱战胜了肢体上的疼痛,要不是因为你很快就死了,你怕是要对恋人做出平生最出格的举动,直接在他怀里像个孩子那样毫无理智地哭闹起来。 无数杂念在你心间涌现,最后固化为了“不想死”“以及陪在我身边”的诅咒。 …… 你于无声的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 …… 【黑匣子】 我没有找到阿椿。 她去哪里了? 我得找到她才行。 第2章 惨死时苦痛的幻觉还残存在你的身上。你满脸惊惧地捂着被开洞的小腹,像上岸的鱼那样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好久才恢复呼吸的节奏。 “我还活着……” “但‘我’现在是什么东西?” 你开始检查自己的现在的身体。 自你苏醒之后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木,没有作为镜子的溪流给你照,你只能用双手感受大概情况—— 四肢是完整的,脸摸起来还有鼻子有眼睛,感觉还是人类的样子。只不过身上逃亡所穿的衣裙不知为何变成了干净整洁的巫女装,还是你在祭奠上为神明献舞酿酒所穿的那套。 明明逃跑之后就再没有穿过这件了…… 熟悉的衣物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这让你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你摇摇头将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操纵着僵硬的双手,笨拙地解开衣物,好去确认你苏醒后最在乎的地方—— 小腹被刺穿的窟窿已经长好了,不仅如此你还拥有了一朵红色花朵。鲜红的瘢痕自曾经的刀口处向外发散,仿佛技法高超的画家在你身上精心描画,呈现出的图案正是你过去最为喜爱的椿花。 是红椿啊…… 红艳艳的真是漂亮。 在你拉开衣衫的同时,有一件不起眼的小东西从你身上滚落,如今咕噜噜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轻响,打断了你对咒纹的欣赏。 它是你生前最宝贵的东西—— 盛放口嚼酒的木盒。 显然作为你巫女身份象征的它也因为你的重生改变了姿态。 它像是一个风化的古物,周身属于原木的嫩黄色在岁月的侵蚀下成了森森苍白,光滑的外壁上冒着丝丝凉气,让你想到某种生物的骸骨。 你用手指摩挲着木盒,还未进一步探究其变化,深夜的宁静便被一阵尖锐的嘶鸣打破了。 虽然身体和木盒发生了变化,但你本身仍是那个会散发灵力的香饽饽。 妖怪,从不在你生命里缺席的伙伴,从森林的阴影中显现,一拥而上。它们奇形怪状,面目狰狞。不待你先判明它们的种类,那一张张喷洒着臭味的大嘴就要先一步咬上你的身体。 你怔怔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无师自通地举起了手中的酒盒。 【我不想死】 满溢吧。 时间骤然慢了下来。 “叮咚——” 苍白的木盒底部发出了泉眼开启的轻响。 鲜红的酒液回旋着从木盒中升起,源源不断喷涌而出。这些腥甜的液体在空中不断压缩,化为红色的刀片,又在一息间四散而去,发出你最熟悉不过的,真人用匕首刮开怪物肢体的切割声。 美丽娇艳的红椿于无边的夜色中争相绽放,如火如荼。 生命盛开到极致的美景烙印于你的眼眶。 …… 你痴痴地抚摸着被温热液体濡湿的面庞,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的视线在掌上美丽的红色以及散落一地的尸骸之间来回游走。 诶?诶??杀掉了么? 这么轻松么? 那你不就和那位“椿”巫女一样拥有斩杀妖魔的力量了嘛?杀掉,可以都杀掉了吧…… 在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之时,你心头涌出的喜悦竟然比第一次学会神楽舞还要强烈上几分。 你用被鲜血染得滑腻的手指捂住了脸颊,习惯性地想要按住抽搐的嘴角,避免自己露出失态的表情,但笑声还是无法控制地从指缝中滑了出来。 不行,好开心,太开心了…… …… 酒液化成的刀刃在割开妖怪喉咙的瞬间变自行消散了,而作为补偿,大部分妖兽都在死后融化成了一滩粘稠的血水,自行汇入小小的酒盒中。 然而尽管木盒已经吸收了数倍涌出的血量,但是这些贡品一入木盒就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再怎么像之前那样举起木盒,它都没有再次产生红色酒液的迹象。 不过在木盒吸收鲜血后,你的身体倒是涌起了一阵奇妙的满足感,四肢也不像之前那样坚硬了。 饱足感在舒缓你疲惫的同时,也让你的脑子难得清醒了不少。 你感觉自己一下变聪明了,甚至开始摇晃着手里的盒子,从酿酒专家的角度胡乱猜想这种红的酒液是不是还在分解原粮重新酿造的过程中。 嗯…… 想不明白。你原来没有做过红色的酒。 只有口嚼酒才是你的老本行,或许你可以再做点试试看? 毕竟你总得把这些剩下的材料合理地利用起来吧? 木盒散出的血刃数量有限,切割时还有后劲不足的情况。于是除去那些被一击毙命吸入木盒的妖怪,你四周还倒着不少喉咙被割了一半仅有一息尚存的妖怪。 过去遭受的饥饿让你将“节约”这种品质深深地刻进了骨血之中,你可惜地望着那些没法被木盒“吃掉”的“材料”。 在思索片刻之后,你对着悬于夜空的月亮虔诚地举起了双手。 一粒两粒,晶莹圆润的米粒凭空出现,仿佛夏日的骤雨坠落在你的掌心,它们相互撞击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你细细地咀嚼过这些灵米,将它们吐到了空无一物的木盒之中。粘稠的米浆无声地发生着变化,在几秒内完成了本该数日的酿造,最终化为一汪清澈的酒液, 虽然还不是很充分,但足够应付现在的局面。 你在一地的备选中,选择了一只浑身通红的巨鸟。因为它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暖和,颜色也好看。 跪坐在怪鸟身边,你端着木盒左右打量了一阵,最后选择直接将“口嚼酒”灌进它被隔开的喉管。 应该不会洒出来吧? 【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第二个诅咒开始生效。 难以理解的画面再度降临于这片漆黑的森林。一双无形的手掌伸了出来,它四处收集逸散的碎片,将它们重新揉进了“尸体”之中。本来因为灵魂被你打碎而走向消散的妖物,在它手上变成了一块柔软的陶泥。 一阵粗暴的修修补补之后,徘徊于生死边缘的妖物挣扎着抬起了头颅,温驯地用脑袋蹭了蹭你的手掌。 …… 你很怕那种看不出心思可能会袭击你的“可爱小动物”,但是这种被咒术控制住的“式神”就莫名让你觉得安心了。 不讨厌…… 可能这种感觉就是真人曾说过的你应该觉得它可爱吧? 你依偎在红色怪鸟毛耸耸的胸脯上。危机暂时得以解除,脑袋空空的你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了一丝迷茫。 午夜呼啸的寒风吹拂你僵硬的身体,令你条件反射的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死后你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没有生机,但是记忆携带的习惯还是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毕竟你在过去没有过一个人的经历,所以完全不想也不习惯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种种。你打心眼里觉得寒冷与无助,这样的夜里你一般会睡在真人的怀里。 你好想真人啊…… 可是如果再次相见的话,真人还会像过去那样亲吻你拥抱你以温柔的语气对你说话么? 他想带你一起死,但是你却抛下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那真人会生气么? 不知道,你没见过真人生气,他总是笑盈盈的,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你只见过他扭断别人脖子,或者把别人切四分五裂的样子。 ……呜,还是先不要思考这个问题比较好。 不过你记得真人之前好像说过什么“他不在就用可爱小动物陪你”的话语。你现在已经养一只了,如果还不满足的话,再多养几只就会更安心吧? 毕竟“椿”大人也有很多式神作伴。 …… 吃饱之后你感觉森林里除了对自己力量十分自信,被你引出来的妖兽,还有其他更多在目睹惨态后选择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你凝望着无边的黑暗,在“式神”的陪伴下,缓缓向山林深处走去。 第3章 死后的世界相比于生前的世界似乎更为简单和自由,你每天除了“吃”就是“散步”—— 先让忠诚的小动物上去试试对面的深浅,如果势均力敌那你就在后方用木盒抽取对面伤口处的鲜血做做辅助工作。 如果敌我差距太大的话,那你木盒里可化为刀刃的血酒便成了保命的底牌。这些迷人的凶器由血液浓缩而成,属于一次性消耗品,质量与母体的妖力以及你的咒力挂钩,越是锋利越是快速就需要更多更好的血液。 相较而言转换仆从的“口嚼酒”就没有这么多限制了,这些酒基本在你有咒力的情况下随取随用,只不过效果会随酿造时间不同而产生诧异—— 想要控制妖力更强的妖怪,要不先把它打到濒死意志涣散再下手,要不使用前就多用咒力将“口嚼酒”温养酿造再多些时日。 虽然你拿得出手的就这么一招两式。但用得好还是能一招鲜吃遍天,照这个进度扫荡完复活的森林之后,你就感到了空虚。 ——你开始梦到过去的事情。 那还是刚开始逃亡的一段时光,过去的阴影还笼罩在你的身上。梦魇于半夜扼住了你的喉咙,父母与村民那残酷的幻影让你猛然惊醒,久久无法止住颤抖。 面对陷入不安的你,挨在你身侧的真人总会及时提供安慰。他伸手握住你冰凉的双手,稍稍用力将它们包进自己的手掌,贴上自己温热的脸庞,对你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 少年侧过漂亮的面庞,垂下眼帘依恋地亲吻你的掌心,如是向你许下诺言。 “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真人做到了,他的确在死亡的那一刻也想着将你带走。但…… 如今你的身侧空无一人。你望着简陋的床铺愣了好一阵子,最后默默地将整个人往“小动物”的绒毛里埋了一埋。 好冷啊。 …… 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生前很怕父母把你抓回去,囚禁在原来房间里终日饿着肚子。但现在肚子饱了,作为咒灵远远地逃离人群生活,久了你居然又开始感到孤独,盼望有人陪在你身边同你说说话。 由于害怕引来讨伐,活人就成了你绝对不能轻易触碰的高压线。 那只要快死的人就行了吧? 可是除了真人、父母、以及侍奉你的仆从,你并没有跟他人一对一打交道的经历。因为畏惧他人的视线,你在跳神楽舞的时候,从不看台下观众,处在一个视线放空脑袋放空完全凭感觉行动的情况。 你愁苦地搅动着手指,为即将到来的接触感到十分不安—— 可是你真的好寂寞啊。 ……那只要不被看见就可以了吧?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点子。 你操作着在“散步”过程中变得日益流畅的力量,为自己做出了一片掩面的黑纱,将它披在了头上。 作为一个胆小鬼,你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隐藏自己作为诅咒的气息。 你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 为了质量更好的血酒,以及可以帮助你的聊天人选。 你开始徘徊在战场周边,一边吸收着死者强大的负面情绪,一边寻找到可以下手的对象。掏出对妖兽使用过的“口嚼酒”,就是一番“请,请问,你想不想为我活下去”劝诱。 渐渐的,你作为酒之巫女的奇怪名头传了出去—— 有蒙着黑纱身着巫女服的女人会出现在濒死者的身旁。传说她藏于黑纱下的面容我见犹怜,手中的神酒更是神明赐下的佳酿,一口忘忧,喝下就会成为她的爱情的俘虏,用剩余的生命为她效力到老。 传言的正确性一半一半。你的“口嚼酒”可以让妖怪成为温驯的小动物,也能让人类成为你体贴的恋人。 但美中不足的是你可以用“口嚼酒”将濒死者的灵魂禁锢在身边,但对□□的治愈却毫无办法。于是你的爱人终会在某一天重新化为腐肉。 爱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于是脑袋不是很灵光的你并不太记得恋人的样貌。在你心里一直住了两个爱人,一个是死掉初恋真人,一个是下一个爱人。 其中有一个爱人有点不一样。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他留有着一头濡鸦翅羽般乌黑柔顺的长发,细长上扬的同色眼睛则让人想到了狐狸。男人平时总是笑盈盈的,一副很好说话脾气很好的样子。 他生前是一位咒术师,为此保留了一些对于你的咒术的耐性,比起其他喝下口嚼酒而神志不清,整天只想跟你说些情呀爱呀,甚至不想你分出视线给其他东西的男人,他显得更为鲜活和有趣。 作为召唤师本该和你一样柔软无力体术废的他干脆利落地揍爆敌人的样子,更是让你久违地找到了活着时想要立刻给人下跪求他别揍你的恐惧感。 幸好“口嚼酒”的核心力量仍对他有效,男人很好的保护了你。回头一脸清爽地对你说“解决了”的他,看起来并没有家暴你的意思。 …… 男人会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他会跟你说点他过去的故事,会教你些简单的把戏,会为你采下鲜红的椿花,会喊着你的名字: “阿椿。” 然后会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开你罩在脸上,作为亡者象征的黑纱,在你的额上落下一吻。 仿佛推开门扉时落在身上的一缕阳光。 你觉得,好暖和…… …… 你的恋人并不想让你亲眼目睹他腐烂的样子。他那个细雨蒙蒙的雨天与你挥手告别。 “阿椿,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他冲你温柔地笑了笑,看了你很久很久。这个雨天为你打伞的男人,轻轻将纸伞交到了你掌中,转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你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乖乖地冲他“嗯”了一声。 你打着伞一直望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才魂不守舍地回到了两人的居所。桌上还放着他走前为你准备好的饭团。 在吃饭的时间你总是会感到很愉快,但这一次却不大一样。 ……吃不出味道,还沾了又苦涩的水滴,好恶心。 真希望男人能回到你的身边,帮你重新做一份。 你喊了声他的名字,可没有人应你。 …… 在那之后你反复着一个人的“流浪”,只不过你开始有意无意地搜寻传说中可以维持尸体新鲜度的“四魂之玉”。 …… 要找寻四魂之玉这种人人争夺的宝物,代表着你必然会重新接触到阴阳师界的奇闻异事。 其中最为人们熟知的就是臭名昭著的半妖奈落。你活着的时候就喜欢追寻热点,听黑巫女椿的历险故事曾是你最大的乐趣,死了重拾八卦就开始挖奈落的底细。 半妖啊。 这意味着奈落和你一样,拥有作为人类的一部分。 故事继续往下挖,你成功追溯到了他的真实身份鬼蜘蛛,并得到了一个死了都要爱,转世不忘我爱你的爱情故事。 作为人类的鬼蜘蛛死后化为妖怪,痴痴不忘白月光女神,久久纠缠不放。 ……好浪漫,你开始持续关注这个故事的发展。 但这个爱情故事追着追着,氛围就有些不对劲了。 你发现男主角奈落比起再续前缘,更想直接做掉女主角桔梗 你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求生的直觉倒是十分敏锐。 听着听着你就从奈落和真人身上总结道了一丝千变不离其一的偏执变态本质。 你开始把鬼蜘蛛换成真人,桔梗换成你,彻底地换位思考了一会儿。 ……桔梗是最强巫女,你是什么?那不行呀,碰上复活的真人,死的肯定是你。 在获知这个爱情故事之初,你想说加油真人,变成诅咒来找你重续前缘。一番深思熟虑的分析之后,你觉得还是算了算了—— 真人不用努力也可以,赶紧去投胎吧…… 你决定弃文不看,把自己从这种无意义的想象中摘出来。 可你的爱好结束了,事情并没有结束。 …… 事实证明过度偷窥别人的生活是会遭到报应的。奈落作为一个苟命达人,更是一位出色的反侦察专家。在你挖他感情生活的同时,奈落很快就追踪到了苟命能力较他较弱的你身上。 作为失败的桔梗追求者,他并没有为自己的感情生活失败而感到恼羞成怒,反而十分有礼貌的为问你愿不愿意用你的“口嚼酒”离间一下作为桔梗转世的戈薇和她的“小动物”犬夜叉,报酬正是你想要的四魂之玉。 不是碎片,是大块的那种。 这很诱人,可惜你是纯爱派,一次就一个老公。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你在灌酒前都会很负责地先问一句怀里的男人“请问您有妻儿么?” 你支支吾吾开始谦虚,说自己能力不足,瑟瑟发抖地当场表演土下座希望奈落放过你,赶紧出门另求他人,并做好了他一走你就直接搬家,从这片区域蒸发的打算。 看着你一副兴致缺缺恨不得马上找机会逃跑的样子,奈落沉吟了一会儿,换了个切入点向你发问: “哦?因为桔梗的事情而被特别培养的“口嚼酒”巫女阿椿,你真的一点也不怨恨桔梗么?” …… 原本啜泣不停,眼神躲闪与奈落顾左右而言他的你,在听到奈落戳穿你生前身份时,无声地停止了没出息的哭泣。 你将嘴角扯成了平平的一条直线,不带任何表情地看向了奈落—— 你一点也不乐意提到自己的父母。 在能吃饱能自由行走的死后世界,你的脑袋到底迎来了第二次发育,也能想起来自己之前是为什么关起来了—— 你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是童年的你接过了那个男孩手中的花朵。 在你出生的那个年代,在谁能守护四魂之玉的候补中有两位巫女。 其中最为强大的那位耽于情爱惨遭半妖毒手最终英年早逝。她的死为其他巫女敲响了警钟。 你是个出色的孩子,你是村里的希望,所以你的父母不想让你变成桔梗那样。 他们把你关了起来。 他们说着爱你,要严格地要求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你,避免你像傲慢的桔梗一样不听旁人劝解失去天赋…… 直到那一天,你在真人的眼中看到了和送花男孩一样的光。 那你有像父母说的那样爱上他么? 不知道,你什么也感受不到……你根本想不明白他们说的爱是怎么一回事,也理不同这些事情的逻辑。 你只知道你一点也不想成为父母期望的桔梗,你只想成为那个可以去憎恨去诅咒的黑巫女椿。 想要能够杀掉…… 杀掉什么? 这是作为孩子所不能轻易说出口的愿望。 屋内的酒香猛然浓烈了起来。, 在被勾起不好的回忆之后,你和奈落谈话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但奈落面上仍是那份处事不惊的平静。这位半妖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自顾自地推进了话题,解释说: “怨恨桔梗的不止你一人。为了达到目的,我还请来了那位有名的黑巫女椿,如果两个人一起合作的话,会更加安全也更有保障。这样的话,你意向如何呢?” …… “黑巫女椿大人!” “诶,诶诶!可以见到偶像么?” 如果不说桔梗只说椿的话你就不困了。 支撑你走过无数夜晚的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黑巫女的名号让你猛地提起了精神。你决定不管怎样先去走个过场。 第4章 在传完了本体的消息之后,你眼前身旁狒狒皮的傀儡变化为了一抔黑灰,在那毛茸茸的皮草之下飞出一只蜜蜂似的毒虫“最猛胜”。这毒虫嗡鸣不止,用身体语言示意你跟它一同前行。 你在“最猛胜”的引导下前往奈落真身所在的地点,一座被乌紫色瘴气笼罩的雄伟城池。 真是个精致舒适的好地方,只有尊贵的大名才能拥有这样气派的府邸吧? 你童年时曾从父母的口中得知,有尊贵的大人会专门聘请强大的阴阳师或术士为家宅祈求繁荣昌盛,如果你能再出色点说不定也能去再大点的地方见见世面。 自打那时梦的种子就种在了你的心中,只可惜你生前颠沛流离,住的多是什么盗贼聚集地、妖怪巢穴之类的小地方,死后又怕强大的阴阳师将你拔除,于是选择了林中小屋。 今日你终于实现了光明正大进城的梦想。原本死死盯住地面的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四处张望了起来。 你这副村姑进城的模样被临窗坐着的奈落和黑巫女椿尽收眼底。 50年的岁月为巫女的长发染上了霜雪的颜色,却无损于她凛冽美艳的美艳,相较于之前红椿的美名,现在的她更像是雪枝上怒放的红梅。 被她那双碧玺般的眼眸锁定时,你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然而与你相见时椿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的友好,这位新型高傲的女性本来就不喜欢被他人插手工作,这类怀疑她能力的行径,此时见了你的面更是便扬起嘴角望着奈落呛声道: “奈落?这就是你说的‘合作伙伴’,一个没法真容示人的无名巫女?” …… 完蛋了,要被偶像讨厌了。 “对,对不起,椿大人,我这就取下来。” 在尊贵的黑巫女面前,那些所谓礼仪的知识奔流着从你的记忆深处涌来。你手忙脚乱地将在奈落面前也没有揭下的黑纱一把扯了下来,俯身在地,向端坐的女人行礼问好。 “哦?不错,看来你基本的知识还是有的。” 你毕恭毕敬的模样让椿的脸色稍有转晴。没了面纱作为掩饰,你术式特有的清冽的酒香裹挟着诅咒那阴沉不详的咒力,在房间中散开。 这奇妙的搭配让奈落的视线停在了你的身上,也引来了精于咒术的椿的注意。她眯着猫儿似的眼眸细细地将你打量了一番,老练地摸清了你的底细,露出了些好奇的表情—— “你是死人?没有实体也能活下来,还有这样的咒灵么?” “……明明咒力也没有强到可以实体化的程度。” 在偶像让你欣喜不已。脑子不太聪明的你完全没有在奈落面前藏私的想法,主动倒豆子般得讲述了自己的来历。 “是,是的。我五十年前……因为意外死去之后,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身上穿着巫女服,还有这只酿酒的木盒。” …… 你像是一只下雨天里被顽童踢了一脚的流浪狗,从此瘸了一只腿看上去又可怜又弱小。 本来见了人就要慌慌张张往角落里躲的你,却偏偏和一个冷硬的女人对上了眼,开始亦步亦趋地黏在她身后,用一双湿润的眼睛信赖地望着她,呜呜汪汪地朝她悉数自己的钦慕之情。 “我一直很崇拜您……您一直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我觉得比起桔梗,您才是最适合四魂之玉的人选……” 你打出生以来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算得上一个“善于言谈”的人,也能怀着激动的心情和人絮絮叨叨地说上这么久。 实在是压抑得太久太久了。 那些话语那些想象又反叛又可怜,只能被你深深地压在心底。 可是念想这种东西越是压抑越是汹涌,他们像是河床里不断涌出的小小气泡,尽管你极力用手掌去压,也会“咕噜咕噜”地从你的指缝溜走,在你的脑海中盘旋。 …… “你倒是很懂嘛。” 你那恨不得把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拿小本本当做箴言记下来的态度大大取悦了这位巫女。 “五十年了,已经五十年了……真亏你这些小事都记得住。” 怅然的表情在女人的面上一闪而过。 五十年的悠悠岁月,听过两位巫女的传说的人大多化为了一坡黄土,这些伤心这些不甘只有活下来的那么几位知道,就算想要找人攀谈留个念想都成了空谈。 ——舔狗应有尽有。 在滔滔不绝的你面前,椿的态度有了融雪的迹象。 她把玩着你的木盒,从主仆契约的联系中观察着式神在饮用“口嚼酒”的反应。 那是一条通透银白蛟龙似的灵体,在舔舐了几口酒液后,它的身体便开始散发出与你周身类似的黑气。这入侵的咒力与椿的契约无声地在式神体内角力,让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像麻绳似得在空中扭个不停。 最终你的术法还是占了上风,眼见着式神即将完全变为黑色,执掌服从生杀大权的椿当机立断的结束了式神的召唤—— 黑蛟的身体逐渐化为碎片,但同时这些碎片又以更快地速度重新聚集。 “……灵魂被打散了还能重新聚集么?” 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令椿面色微恙。面对你那“对,对不起,我这就想办法让它消失”的道歉,念着对你的些许好感,椿伸手一挥表现出了自己作为高位者宽容的一面,回应说:“呵,那种小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就送给你作为见面礼吧。” 而针对你术法“禁锢灵魂”这一效果,椿在沉吟片刻后总结评价道: “你的确有几分天赋,难怪会被那样费尽心力地‘教育’。” “……既然千辛万苦走到了我的跟前,那也不是不可以教教你。” “不过同样的名字这点实在让人不悦。椿巫女这个名号只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还不够格,你就叫‘小椿’吧。” 你们就这么组合出道了,虽然你好像被降格为“小小椿”了,但想到你还有个“大椿”作为姐妹,你便感到心甘情愿。 除了椿对你的侧目,你还感到身旁那来自城池主人那若有似无的视线—— “真是出色的咒术。” 奈落这个被迫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听了一顿“黑巫女椿历险记”的大妖对你表现出了十足的耐性。阴郁的黑发美人沉默地注视着死后还能徘徊于世,甚至发挥出比生前更强力量的你,好看的面庞上看不出情绪。 本来在邀请你加入时建议你尽快行动,不要错失良机的他,突然生出了体贴好客的一面,他建议椿做足准备,和你培养出足够的默契再出发行事。 第5章 在达成合作共识之后,椿对于你的能力展开了系统而全面的考核。考虑到你的术法和式神相关,又特别喜欢她当初带着各类式神降妖除魔的故事,大椿最开始教了你一些常见的式神知识。 她将一叠纸片式神递到了你的手上,通过手掌将灵力注入其中,轻声说道: “听好了,像这样用纸人和灵界的灵魂建立联系,若是有青睐你灵力的存在自然会回应你……” 椿大人在看着我!在教我东西! 面对椿专注的目光,你心潮澎湃。你目光炯炯地盯着手里具有无限可能的纸片,拿出了十二分专注,准备在偶像的指引下发掘自己全部的潜力—— 可惜事实上你并没有做巫女的天赋。 你一顿操作猛于虎,结果却一片稀烂惨不忍睹。 在大椿让你自习的那会儿时间里,你试了一张又一张试纸,失望地发现肯回应你的式神都是些存在感极弱的灵。 他们变成的纸片小人智商低下,弱小可怜,顶多蹦蹦跳跳地窜到椿面前传上一句“椿大人你在么?我想你了——你的弟子小椿”这样的蠢话。 天才才有偏科的资格,乱世里的普通人为了保命还是学习全面一些比较好。你的没出息把椿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心傲气高总是独来独往的她还是人生中头一次收徒,谁知道会碰上你这么个奇葩。 大椿攥着你“爱的信使”,气势冲冲朝你走了过来。她拧着好看的眉毛,走到你跟前第一件事用她那细长而白皙的手指在你的脑门上戳来戳去,一通指指点点道—— “其实那些酒不是装在木盒,而是装在你的脑袋里吧?” “你听听,这里面是不是全是水的声音。” 就和你之前学草药学那样,那些复杂的符号和拗口的法诀即便你反复背诵就是不进脑子,比起咒力的流动你只觉得你脑袋化成了浆糊。 ——你在大椿的攻击下摇摇欲坠,细声祈求说: “对不起,请不要戳我,头好晕。知,知识要流出来了。” 头好晕,但是大椿在摸我诶,可能这就是所谓幸福的眩晕感。 “不许流出来!给我好好吸收进去!” 你已经很傻了,不能再傻了。怀着这样微妙的怜悯心,美丽的巫女看着你摇摇欲坠的模样,收回了戳击你脑门的手指,转而嫌弃地揪住了你白嫩的脸颊。 ……大椿摸了一把,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放开手指。 “你这脸蛋捏起来手感倒是不错。” 你脸上一阵又一阵发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幸福的傻笑。 虽然正统巫女的修炼方式对你无益,但博学多识的大椿还有别的提升你战力的手段。那是她在与桔梗争夺四魂之玉被桔梗反弹了术式,遭式神反噬不幸毁容后,为了维持青春美貌所选择的另一条道路。 大椿在自己的身体里饲养了妖怪,她靠妖力维持着肉身的鲜活美丽。 而她对损毁自己容颜的桔梗那刻骨的憎恨,则将她的灵力转为了黑暗的咒力。大椿可以将目标□□的一部分作为素材,对其进行诅咒从而控制对方的身体或者直接咒杀对方。 …… 无法与式神所处的灵界沟通唤来灵魂,但是作为以负面情绪为源的咒灵,你在禁锢或者改变已有灵魂倒是一把手。 利用手里的木盒吸取了大椿饲养的妖怪伤口处的血液,你有学有样地向血液施加了自己的咒力,开始努力操控小妖怪的身体,停下它汹汹袭来的利爪。 你成功了。 “看来咒灵还是要学诅咒才行……” “情爱啊,真是讽刺。” “不过对于巫女来说,爱情本来也是一种诅咒。你的话,既然能用木盒收集到对方的血液,应该也可以以木盒为法器,咒杀对方吧……你真的要学么?” 大椿凝视着那些眷恋地蹭着你手掌的小妖怪,神色淡淡语气实在说不上友好。 你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袖子,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这是很不好的东西么。” 她用那双碧色的眼眸扫了你一眼,接着轻轻发出一声嗤笑,开口时带着你所熟悉的不屑与傲慢。 “哪有那么多好与不好的,如果这个能力对你能起到帮助就行。我就是这样成为赫赫有名的黑巫女的。” “只是偶尔他们会说,‘天啊,那个和桔梗齐名的椿大人,怎么会变为‘黑巫女’。因为世上大多是这样会被好坏束缚的傻瓜,我才不想听师傅的回到那所修炼场,和那群毫无主见的小巫女为伍。” 大椿在向你解释这番话语时说得如此漫不经心。 你愣愣地看着她,脑子对大道理消化无能的同时,从那些十分励志的话语里捕获了一丝细微的情感变化—— 她和你一样,都是没地方可去的人。 你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挪动身子,往大椿的身边靠了又靠,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攥成拳头的手掌,然后实话实说地说了一点自己的感受。 “你咒杀别人的样子真的好美。” “我真的好崇拜好崇拜你啊……” “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强大呀?” 如是细细诉说恋慕的话语,你将脑袋壳靠在了大椿的肩上。 “闭嘴,你烦死了。” 椿白皙的耳畔上浮现了一丝绯红。她不快地发出嘟囔,抖了抖肩膀,可到底没把你这个不可回收的大废物抖下去。 而你则像是午睡的猫那样,懒洋洋地依偎着美丽的巫女,在垂眼间突然感受到了窗外吹来的清风。 现在正值盛夏,是繁花烂漫的好时节,虽然奈落的府邸内总是笼罩着瘴气,庭院因此而显得有些萧瑟。 但是风却把外面的花朵吹了进来,那片柔嫩的花瓣正随着微风翩跹,飞舞盘旋的样子仿佛是一只轻盈的蝴蝶。 可真是漂亮。 …… 你们的作战计划很简单,在戈薇从食骨之井返回村落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候,由大椿远程放出式神袭击戈薇,隐蔽地取走她的血液。 四魂之玉的力量令黑巫女狠辣的诅咒如虎添翼。大椿可以以血液作为媒介控制戈薇的身体,令她举起破魔之矢亲手了结自己的恋人。面对神志不清的戈薇,犬夜叉必然束手束脚无法施展全力,只能坐以待毙。 就算这位半妖联手同伴侥幸制服了戈薇,大椿也可以利用诅咒侵蚀戈薇的生命,消灭奈落收集四魂之玉最大的敌人之一。 本来椿说好了要带你一起上战场,嘱咐你作为徒弟为了师傅要第一个冲锋陷阵,想办法尽可能用你蛊惑男人的手段散发酒气,干扰犬夜叉的行动,为她争取咒杀戈薇的时间。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你潜心研究自己的术法,终于在周身散发出的咒力中也掺杂了“口嚼酒”微弱的效果。与你缠斗的时间越久,越可能潜移默化地被削弱战意。 你完全准备好了! 可临到出发的当天清晨,椿却取消了之前的作战计划,准备一个人行动。 可能大椿还是觉得你太废物了,所以不想让你碍手碍脚吧。 完了,她是不是不想带你了?等她回来就要跟你散伙单飞了。 这样的想法令你变得异常沮丧。 好在你并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为了挽救你无可救药的形象,你拧着袖子苦思冥想好一阵,最后不惜呈上了自己的看家法宝,小心翼翼地跟大椿商量说: “那椿你可以不可以喝一口这个,这一杯我想着未来可能会用到,特意酿了很久……” 老实说没有尝试过,你也不是很清楚这口酒的真正的效果,但你的直觉告诉你这是相当珍贵,危急时刻可以保命的东西。 然而你的劝服结果事大失败。 大椿不满地瞪了你一眼,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了十足的拒绝: “谁要喝有你口水的酒!” “你笨死了!明明弱的要命还想要帮我?” “那种保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就好。虽然是桔梗的转世,但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我只要一会儿功夫就能解决。你要是被犬夜叉他们抓走了才会给我添麻烦!” 你被她嫌弃的泫然欲泣,说着“对,对不起,是我太傲慢了,我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老实待着。”就要麻溜地滚回自己熟悉的阴暗角落蹲着逃避世界。 “喂……” 面对你的眼泪,她气势汹汹地捏住你的脸蛋,把你扯了回来,语气较于之前稍有减弱。 “你也不用做什么,就跟着奈落那里等我的好消息就够了。等我完全掌握四魂之玉,回来就教你怎么控制大妖怪。” 大椿留给你一个无比帅气的背影。 …… 你没有办法跟上大椿的步伐,因为身后的奈落正轻轻将手掌搭在你的肩上。 “我会派神乐留在椿的身边,放心吧。” 这个男人用如血般殷红的眼眸凝视着你,出声安抚道。他本来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当他刻意接近他人时,那和缓的话说方式更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你动弹不得,心里说不明的不安。 第6章 好在大椿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意气风发地走了,又神采飞扬地回到了你的身边。按大椿的说法,她操纵式神一通操作行云流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从食骨之井回来的戈薇的血液。 “真是个毫无防备的小丫头,那种女人真是是桔梗的转世么?” 大椿摩挲着漆黑的四魂之玉如是发出奚落。而你看着大椿微微扬起的嘴角,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 然而有条不紊进行的诅咒仪式最终被一位到访的客人打断了。 桔梗。 在桔梗进屋的那一瞬间,说要罩着你的奈落就没意气地散成了一抹黑灰,独留你和大椿一起面对这惨淡的事实。 这位具有强大净化灵力的白巫女正是你这种诅咒的死克星—— 只要被她的箭矢划到一下,你就要离开这个令你眷恋无比的人世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紧紧地扼住了你的咽喉,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没用的你只能被椿护在身后颤抖个不停。 桔梗的出现极大地扰乱了你们的计划。她不在乎你们两人对戈薇施下何等酷刑,但是若是想要伤害犬夜叉必然会遭遇她的攻击。 尽管她在犬夜叉一行人来到举行仪式的木屋之前,就退到了离此较远的的悬崖。但来自她的破魔之矢依旧威力不减,一箭射碎了了欲将用“口嚼酒”蛊惑犬夜叉心神的你的肩胛骨。 太痛了,在血肉被撕裂的那瞬你还感受到了灵力的灼烧。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你发出了惨叫。 …… 就像椿之前抱怨的那样,在战场上的你成为了椿的软肋。浑身鲜血的你令大椿感到万分愤怒: “该死的桔梗!等我拿到完整的四魂之玉,就要你好看……” 本来还游刃有余欲将利用诅咒折磨对手的她收回了玩心,她将饲养的妖魔尽数放出托住犬夜叉等人的行动,并以此作为掩护,扬手操纵式神给趴在地上的少女致命一击。 可这无比犀利的一击却被奋力反抗的少女反弹了回来。 最初为大椿看轻的戈薇在危急时刻展现了惊人的爆发力。随着她灵力的暴涨,连被污染的四魂之玉都恢复了洁净的光芒。 …… 胜负已分。 面对椿的败局,突然飞来的毒虫无情地收走了作为预付金的四魂之玉,这一举动令重伤的椿直接走向了灭亡。 那个挡在你身前,看似无所不能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最终颓然倒下。 被椿护在羽翼之下的你,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比思维更先行动,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踉跄着向她跑去。 你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倒下的巫女。 身上的疼痛已经不主要了,你怀抱着面无血色的椿,呜咽着除了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话来。 世人都说人在死之前会抛下所有的伪装。 “我才是最强的,我才是最适合四魂之玉的。” “……小椿,对不对小椿?” “为什么不是我,我到底是哪一点做错了?” 大椿像个孩子那样天真地向你求证,委屈地似乎要掉下眼泪。长达五十年之久的执念在临终之际也得到不任何解脱,几乎让人感觉到可怜了。 你抱着逐渐失去意识的椿,一边像哄小孩一样安慰着神志不清的她,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流出了可怜的泪水。 “对,对的!这次只是他们人太多了。坚持住,椿大人,不要睡!” “求求您了,不要睡。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发出的仿佛是失去母亲的幼子那般无助的哀泣声,令原本警戒于你举动的一行人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先让他们好好道别吧……” 身着奇异服饰的少女拦住了欲将上前的犬夜叉,如是说道。 维持椿□□活动的妖怪已经死去,五十年岁月顷刻间回到了椿的身上,让她原先柔软温暖的身躯变得像树皮一样干枯,如烈火炙烤的纸张般脆弱。你抓得再紧,椿的身体散为了风中飞散的细灰。 在答应要照顾你的巫女离开人世后,由她带来的,你身上黄豆大点的勇气也像肥皂泡一样“啪”的消失了。 再次孤身一人的你颤抖着抬起头,望着神色不善的众人,开是拼命转动你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飞快分析现在的情况。 他们可能会因为一时怜悯选择留给你俩告别的时间,但绝对不会忘记你作为黑巫女共犯的事实。等到现在终于要对作为邪恶咒灵的你降下审判了…… 呜噫噫呜,要被杀了要被杀!如果不赶紧想办法绝对会死在这里的! ——你环顾着厚重的飞来骨、尖锐的锡杖、锋利的妖刀以及闪着灵气的箭矢,忍不住牙齿打颤,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呜咽。 “咿——对,对不起,请原谅我。” 在对方亮出凶器之前,你便率先哭泣着五体投地跪拜在地说出了求饶的话语。 “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我这就回老家结婚种田,做个好孩子,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我只是个乡下做口嚼酒的巫女,不知道怎么就死掉了……后来椿大人找到我,说和她一起就给我四魂之玉,我这才鬼迷心窍的来到了这里。但我发誓我真的没伤害过任何人……” “……呜呜,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请原谅我……” 你以坚定不移地语气发着毒誓,并口齿不清地努力解释自己的来历之情白,做事动机之单纯。 可能就像你生前父母评价的那样,你只有诚心认错的时候才有几分可怜可爱可言。这种三秒内跪下来哭着求饶的习惯深深刻进了你的骨髓,在死后也是你的保命绝技。 而你为自己辩解的话语又句句属实—— 你因为怂,平时只杀低级妖物、从不对活人下手。饶是嗅觉灵敏的犬夜叉,耸动着鼻子探查了一番,也没法从你的话语中找出丝毫纰缪。 银发的半妖死死拧着眉头,最终放下了附在刀柄上的手掌,如是做出总结: “……的确,她身上没有人血的味道,是个弱的要命的家伙。” 你在战斗之初还未有所施展,就被远处的桔梗一箭送出战场哭个不停。在这种正义之士的眼中,你完全成了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喽喽。你跪在这里哭成了这副模样,旁人看了恐怕会误会他们才是欺负弱小的反派。 面容俊秀的人类法师幽幽发出一声长叹,转身对同伴建议说: “那我在刚刚看到了奈落,戈薇的身体又还需要恢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害怕拖久了还会出现新的情况。” 担心于戈薇虚弱的身体,他们一行人选择尽快踏上返程。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但你仍不敢为此轻举妄动。 你有一声没一声地发出啜泣,一直乖巧地匍匐在地,直到众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不见,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脖子。 呜呜呜,好可怕…… 全身已经因为冷汗湿透了,手脚也完全软掉了。 但好在你活下来了。椿大人也在这里…… 你慢慢伸开因为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像鸡爪般紧紧蜷缩成一团的手指。 注视着掌心如星辰缓缓闪烁的美丽光点,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是黑巫女椿的灵魂。 你在抱住大椿的那会儿功夫,偷偷将你所拥有的酿造时间最久的口嚼酒尽数倒入椿破碎的眼中,向她降下了诅咒—— 无形的手掌悄然出现,将你所思念之人被强行留在人世。 …… 虽然你知道椿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但你还是想让她活下来。 你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哭着吃饭团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才好呢?” 果然还是像答应犬夜叉他们那样带着椿回乡下吧。 你在遭遇桔梗的那会儿学到了“人类的灵魂可以附在陶土上重新行动”这个冷知识。或许你也能给椿的灵魂做一俱合适的身体,让她的意识重新降临人世? 虽然你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但只要你能老老实实苟下去,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然而就在你喃喃自语,思考未来去向之时,猛烈的狂风平地而起。 “哦?如果没有能去的地方。那来我这里如何?”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传来,回应了你的烦恼。 突然出现的黑发红眸的半妖,站在力竭的你身前,微笑着向你伸出了手掌。 “本来失败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但真是太出色了,你是位十分优秀的巫女,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作为回报,为我酿造最出色的“固魂酒”吧,我将四魂之玉的力量借给你。” 他正是突然逃跑又半路截胡的黑心鬼奈落。虽然你看到他就来气,但你挨了桔梗一箭,又诅咒了强大的巫女椿,现在已是筋疲力竭毫无反抗之力。 ……如果不接受的话,你和椿大概率会死在这里吧? 你紧紧地攥住胸口处跳动的好姐妹椿的灵魂,迫于生计只能颤抖着接过了奈落递来的手掌。 你完成了生前侍奉尊贵大名,离开父母的禁锢从此吃香的喝辣的梦想,但是你却并没有为此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奈落他,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干什么呀? ……怎么这样? 你的心里满是酸楚与委屈,但碍于奈落在场,你还是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下。 “谢谢,您,您真是位宽容大度的大妖……” 你断断续续地说着感谢的话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奈落这个王八蛋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问你: “哦?就这么感动么?” “是,是的,我太感动了,呜呜呜……” 你哭得更大声了。 第7章 常年被关在室内少吃少喝的你就算有灵力加持,身体相较于寻常女子还是羸弱不少。于是在外颠肺流离的生活很快就腐蚀了你的健康,让你在一场发热后怏怏地卧床不起。 你的恋人曾昼夜不息地守在在你的床头照顾你,可惜他精于以最快的速度破坏人的身体,却并不擅长治疗。 他能做的只是挷来了医者,然后为服下汤药后的你换一换盖在额头上的湿布。 他在你因高烧而发出痛苦呜咽的时候,垂首亲吻你红彤彤的指尖,他用无奈而极其溺爱的眼神注视着你,那湿润动人的眼眸让人想到温顺的羔羊。 最后仿佛要为你擦拭从脸庞滚落而下的汗水,少年笑着将宛若艺术品一样骨节分明的手掌,缓慢地覆在了你的脖颈上。 真人形状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重要的话…… 你那时候烧得迷糊,除了脑袋里一团浆糊,连耳朵都像被棉花团堵上了那样,只能听到一些无意义的嗡鸣声。 但却奇迹般知晓了恋人当时的话语。你的真人说的是—— “不可以再睡下去了。” “会死的,阿椿。” …… 不要! 你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入眼的头一抹色彩就是你无比熟悉的银白。以为梦里的男人闯入现实的你下意识就停住了呼吸。 在你眼前的跪坐的是一位身着白色和服,留有白色长发的女孩,神无。 见你醒来,这位小小的奈落□□中断了对你灵力的输入。她缓缓移开了放在你额头上的手掌,扭头冲身边的另一人解释说: “她醒了。” 和面无表情的神无不同,作为“妹妹”的神乐表情就非常生动了。她用鸽血红的眼眸盯着你,眉头一扬,毫不客气地出声催促说: “这不是醒了么?我们还在商量你要是再不醒的话,就直接把你扔出结界呢。” “收拾收拾吧,奈落说你醒了要见你。” 好吧,和真人找上门这种情况相比,被困在奈落的城池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无情无义的奈落手下,你甚至享受不到作为大病初愈者应有的宽容。 “好,好的,我这就来。” 你急忙出声回应了神乐的话语,随即擦了擦被噩梦吓出来的眼泪,在深呼吸了几口气后默默地跟上了神乐的步伐。 这条从客房去会见奈落的道路,你在之前已经和大椿走过很多次。那时候你跟她相伴只觉得时间过得太短。如今一人才方觉得是如此苦闷而沉重,你只能忐忑地盯着神乐的背影在脑中预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分散时间。 你对这位美丽而强大的女妖有些印象。 她是御风的妖怪,挥手间就可以将发饰化为一片蓬松的大羽毛,载着你和椿去任意指定的地点。 那日你靠在椿肩上看到的吹进城池的鲜花,便是她进入结界时卷起的风所带来的。 这种好用的技能看起来肆意又自由,让你十分向往。 只可惜有你和椿惨遭奈落舍弃的案例在前,想到作为奈落的□□之一的她,也是奈落手下不分贵贱的打工妹。你在对她能力艳羡之余,也有了几分大家都不容易的唏嘘在里头。 …… 你再次见到了你现在应该侍奉的主人奈落,他像往常一样依靠在窗边发呆,身上还穿的是作为人类“阴刀少主”的那套衣服。 在你进入门之前,有一个人类刚刚从他房间离开。因此奈落的身份似乎还没从病弱人类转回到阴郁大妖,他微笑着向你问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真是让人荣幸,你明明可以再休息一会儿的。一醒过来就赶到这里,反倒显得我作为主人有些招待不周了。” 同样是苍白的皮肤,柔顺的长发,细长而显得有些妩媚的眼睛,他温和的样子有时会让你想到你曾今的恋人真人。 “你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强行留下灵魂付出的只有咒力么?只要神无给你补足了一部分灵力,你本身的灵魂还是非常完整……” 但他打量你时那种蛇一样的专注与冷酷又令你背上发寒,立刻低下头恭顺地道明来意: “不,不是这样的。是您将力竭的我从荒野中捡回来的,我因此避免了被其他妖怪攻击的命运,您还让人帮我治伤,您实在太仁慈了!我想再当面表达我的谢意,所以就没按耐的住,直接过来了。” “……请问接下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么?” …… 男人用那双血酒般醉人而浓郁的眼眸凝视着你,缓缓倾吐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请你做这座城的女主人。” …… 这可真是个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告白,你甚至听到了神乐扇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但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断他的后续发言。奈落用那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循循善诱,解释说: “可能是一直沐浴在你散发的咒力中的原因,我在之前就对你很在意。老实说我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本想直接放弃你和椿的。” “但后来我发现了,你明明是个胆小软弱的女人,但是面对犬夜叉他们的时候,还是爆发出了十分有趣的潜力。”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作为回报你则利用四魂之玉为我制酒,我可以舍弃肉身活下来,你也可以用术式得到我的照护,没有后顾之忧……” “你之前一直漂泊不定想要寻找一个依靠,咒术的核心也是被保护、被爱。那你不觉得我是最好的人选么?” 你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奈落,他美丽而强大。以病弱贵公子身份微微抿起嘴唇展露笑意时的模样,让人想到了被春风吹拂的柳枝,阳光下粼粼的湖,又叫人怜爱又叫心动,实在难以拒绝。 若是你在战场上捡到了这样的美男子,你一般答应得飞快。 可这人偏偏是奈落。 你被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是并不是个傻子。 不如说你在求生本能那块敏锐到吓人,毕竟构成你的诅咒第一位是“求生”,第二位才是“被爱”。 所以对你来说,奈落的心思很好猜,把他往最坏的地方猜就是—— 这个男人想要你的力量,又畏惧吸收了浑身酒味的你变成爱情白痴的可能性。 就你之前追他跟桔梗的八卦故事所知,奈落他在活着的时候吃尽了爱情的苦,巴不得把鬼蜘蛛的恋爱脑挖出来专心搞事业,绝对不想死后再到你这儿吃次亏。 你未来的结局可能是他濒死喝酒的前一瞬,就安排好别的妖怪把你做掉然后假惺惺掉几滴眼泪,做个快乐鳏夫。 再没有自知之明的猜一猜,万一奈落真爱上你了,不舍得杀你了…… 想想桔梗你觉得自己还是会很倒霉,搞不好就生不如死。 ……你得想办法活下去。 …… 你顺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摆出了一副语无伦次的激动姿态,俯身在地表示忠诚,结结巴巴地同奈落求证说:“真,真的么?像我这样卑微的人,如果做不出成果是不配被爱的……像您这样的大人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会努力去做的。” 在你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变得越来越会“撒谎”了。不,你只是把实话用颠三倒四的方式说出来罢了…… 除了遇到真人用生命作为交换的那次“恋爱”,你并不觉得会有人在没有“口嚼酒”作用的情况下留在你身边。因此你的眼泪滴落的十分真情实感。 这一举动似乎触发了男人怜香惜玉的一面,他走在你身前伸出手臂将你扶了起来,安抚说: “不用如此拘礼,你应该对自己的魅力再有些自信才是。” “想要我的什么帮助尽管说便是了。” 好一个骗女人的黑心怪,从他后半句来看他还是想让你专心帮他搞事业做研究。 不过奈落说到做到。为了表示他的诚意,这位强大的半妖甚至将自己的鲜血赠予了作为“黑巫女”弟子的你,表示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事—— 可以做血刃,也可以当□□之诅咒的素材。 不仅如此,为了让你劳逸结合,奈落偶尔会让神乐带你去附近的城镇买些女人喜欢的首饰衣物,顺便打听一下有关酒的逸闻,像是“被诅咒的酒樽”或者“稻荷神的灵米”这些个有助于提升“口嚼酒”质量的道具。 作为一个醉心“四魂之玉”事业还要兼职城主的忙碌大妖,奈落的监视并不是一直持续的。 比如这段逛街时光他就把你托管给了神乐,暂时移开了视线。 ……既然奈落都说了你可以用他的血作为灵魂的契约,那你就试试看吧。 咬死了奈落不会在你失去利用价值前杀你这点。你趁机对着木盒中奈落的血液捣鼓了起来。 在用木盒保管大椿的灵魂之后,你发现你的“诅咒”之术也飞速成长了起来,甚至有了大椿本人操作的水准。 就像是大椿在死后也守护在你身边,将力量借予你一般…… 虽然这个技能一天只能使用一次,但也足够强力有效。 你对着奈落的血液使出全力以最隐蔽的手段诅咒了一下。 哪怕不能消除奈落对你的恶意,能稍稍减少一点他的杀意也好啊……打得轻一点,你活下去的可能就大一点。 木盒深处大椿灵魂的光点因响应你的呼唤而越来越亮,呈现出心脏跳动般的波动。这洁白的光芒化为式神虚幻而神圣的虚影,在银白的蛟龙显现之时,你咒力一拥而上,聚为式神的漆黑的“肉身”。 不详的黑龙亲昵地低下头颅蹭了蹭你端着木盒的指尖,接着他盘旋在木盒之上,张开了口器—— 属于奈落的血液正沿着式神的尖牙缓缓滴落。这浓郁的血珠坠于盒底碎为一朵艳丽的血花,而就在血花绽放的瞬间,无声的涟漪以木盒为中心飞快地散开,扑向被诅咒之人灵魂深处。 你本来就是擅长操控灵魂的诅咒,而身上又聚集了来自大椿灵魂深处,那黑巫女巅峰的诅咒术式,这个试探性的术法发动得隐秘又快速。 微弱的诅咒令神乐的右眼皮微微一跳。原本被你支走买东西的她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毫不客气地扯开了你的房门,将你抓了个现行—— “喂,你在做什么?我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真是个狡猾而谨慎的男人,也难怪奈落能放心将血液交给你……他有那么多个□□,你通过血液对奈落的链接很大概率会以不同效果随机到□□身上。 你就是试着用力量咒了奈落一下,老实说你也不知道效果…… 也不知道是赶回来跑得还是被你气得,你总觉得这位女妖脸色有些发红。 面对神乐的质问,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向后缩了缩身体。捧着你的宝贝木盒,泪眼汪汪地老实回应说“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大人更舍不得(杀)我,我到底不是桔梗,只是个随时可能被舍弃的废物而已……” 替奈落承受了一次咒力的女妖面色复杂,看似气势汹汹的她到底没有直接用纸扇将你一击掀走,反而以扇掩住了美艳面容,眯着鲜红的眼眸看着你手中的木盒,发出感慨: “该说你愚蠢还是聪明呢?你居然想要用咒术控制奈落。” “不过我劝你收手。那种无聊的把戏才不会得到那个男人的‘爱’,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 “你还不如发挥下你的特长,像你让别的男人爱上你一样,找个强大的依靠另求出路。那样说不定会安全些……” 神乐没有说奈落啊…… 照理说作为忠于奈落的她应该会觉得为奈落好,应该加固你和他的关系才对吧? 你懵懂地望着神乐,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还有些关键信息没有说出。而与此同时,木盒中使用完力量便陷入沉睡的灵魂猛得闪烁了一下,让你稀里糊涂的脑子想起了同椿在一起的回忆—— 那时你依靠在大椿的肩膀上,望着带着花瓣飞舞的神乐的背影发出了艳羡的声音:“真好啊,像自由的风一样”。 “自由?那种被奈落制造的傀儡哪里自由了?” “要我说,她看起来跟桔梗差不多,终是会追求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为此还要……” 大椿皱了皱眉头,无情地如是奚落。 …… 她想从奈落的身边飞走么? 你顺着由神乐引出的未尽话题,轻声问道: “真的么,有别的比奈落还要强大的妖怪么?” “……他会把我带走么?” 面容美艳的女妖眉头紧锁地注视着你,她抿了抿红唇,像是在思考你俩合作的可能性,斟酌了片刻,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两面宿傩。” 那是位喜爱美酒与女人的诅咒师,不过照他那异于常人的□□以及咒力,以及从平安时代流传至今的各类事迹综合来看,说他是妖怪也不为过了吧。 如果把握好机会的话,说不定你能成功地逃离这残酷的死局。 啊啊啊,心跳得好快…… 第8章 虽然神乐建议你用“口嚼酒”的才能攀附“两面宿傩”这位传说中的强者,但是被奈落限制不能自由外出,而且见识甚少对其他大妖怪总是绕着走的你,实在想不出和这位见面的办法。 她是风之使者,整个人的性格也跟无拘无束的风一样,是想到什么事就会立刻去做的类型。 神乐刚刚跟你宣布完结盟,就将你带出了安稳的居所,按原定计划前往大山深处的“神社”。 “不用那么麻烦,让他自己找上门就行了。” “唔……总之你先跟着我。” 她看起来真的有很重要的事的样子,为此你非常乖巧地跟上了神乐的步伐。 虽然你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什么叫让宿傩找上门呢! 在随口总结完方针后,面对一脸问号的你,神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你的智力水平,早在没事儿干时旁观过大椿训练你全过程的神乐并不抱太大期望。为了不出什么岔子,她还是得一边带你走在路上一边跟你解释,将她的计划展开说道: “……喂,我说作为巫女,你至少应该听过‘酒吞童子’这类大妖的名头吧?” 耳旁熟悉的名字令你精神一振。为证明自己还是可靠的,紧跟在神乐身后的你急忙回复说: “听,听过的!他是传说中被‘赖光四天王’讨伐的大江山百鬼的头目!奈落这次让我们出来,就是让我在逛街之余,找找当初制服酒吞的神便鬼毒酒对吧?” 因为生前是制酒的巫女,有父母的耳提面命在前,再加上你本人就喜欢听故事,所以对于酒有关的妖物,以及制服妖物的‘神酒’你都烂熟于心—— 酒吞童子恰好两样都占了。 作为平安时期的大妖怪,他掳掠妇女孩童,窃取金银珠宝可谓无恶不作。罪行中最为有名的就是酷爱女性血肉制成的美酒这点,而讨伐他的武士们正利用了这点。 他们假意迎合,将从神明那里求取的神酒“神便鬼毒酒”献给了鬼吞。这神酒芳醇无比,对人体无害,却有着令鬼怪昏昏欲睡失去战力的奇效。饮酒的酒吞因此反抗无能,从而被源赖光一刀斩首。 而你和神乐现在所处的这快土地,正是酒吞被封印之地“大江山”的原址。后人为了净化当年被酒吞所杀的数千少女的冤魂,在这里重建了神社。 每年还定期会从强大的巫女那里请来传说中的“神便鬼毒酒”,召集术士扮演恶鬼以及武士重现当年斩杀恶鬼的场面,以驱除残存在土地上的怨念,避免人们的负面情绪凝聚成假想咒灵,令“酒吞”再现于世。 “哦,你知道啊……那就好解释了。” 你对于酒吞故事的熟识大大降低了神乐的讲解难度。神乐微微松了口气,之后她以酒吞作比,将作战计划顺着说了下去: “两面宿傩就是‘酒吞童子’那个时代的诅咒师。传闻中他也是个喜欢‘料理’女人和幼童血肉的恶徒。因为这个相似的喜好,他们还为了酒和女人怎么食用比较好,在大江山争斗了一番,打了个三天三夜。所以就实力上应该是差不多的存在。” “只不过宿傩是人类出身,仗着天赋出众就为所欲为,最终堕为诅咒。对于这种‘走弯路’的天才,你们咒术师、巫女一类都把他当做禁忌的存在吧?” “桔梗是可悲的女人,黑巫女则是不配做巫女的异端。也难怪你光知道酒吞,不知道宿傩了……” 神乐的话语随着眼前景色的变化截然而止。原来就在你们聊天这会儿功夫,你们就已经走到了大山深处,来到神社正门口。 驱赶妖魔的结界已经破碎,殷红的鲜血溅射在庄严肃穆的石像上。四处一片死寂,只有呼呼的阴风不停地灌入大开的门扉中,发出悲鸣般的响声。 这不详的景色令神乐扬起了眉头。 “哦?这个结界已经被人打开了?动作快点,不能让他们抢先了。” 强大的风之使者如是说道,干练地展开了自己的纸扇,进入了战斗状态。 “还有我们这次来这里不是要抢神社里冒牌的神便鬼毒酒。” “传闻有人挖到了酒吞藏在地底的遗产,那可是平安时期留下来的佳酿。而酒吞当时的酒友宿傩,对这坛美酒势在必得……” “如果让这两位撞到一起一定会很有趣吧。” 就在这“地狱”的开口,神乐终于揭开了整个计划最后一块谜底。她期待地望着前方,发出了一阵愉快的轻笑。 而你呆呆地望着大开的神社大门。那黑黢黢的内部仿佛巨兽的深渊大口,令你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复活成为以负面情绪作为力量的咒灵,你对于怨念和诅咒有了更直观的体验。“酒吞”战败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了,但他葬身之地的神社深处依旧残存着强大的怨念。 那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两面宿傩”又是怎样的存在? ……他完全可以与狡猾的奈落一战。 依照奈落对你贪生怕死能苟一时苟一时性格的了解,难怪他会放任你跟神乐出去。 他一定觉得你会紧紧抱着神乐大腿求她快点结束探索带你回安全的地方,但是肯定没有料到你还有狐假虎威,小椿仗大椿势这种奇妙的属性! 肥皂泡一样的勇气飘飘升起。 你紧紧地攥着保存着大椿灵魂的木盒,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第9章 奈落不愧是当代捡漏大师。他能突然出现抢走大椿眼中的四魂之玉,自然也能安排你和神乐搞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前往后山的道路畅通无阻,只有几具新鲜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周围,被神乐用风刃无情地扫至两边。而你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用木盒收集了些尚有灵力残留的血液。 能镇守大江山的阴阳师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们到底用死消耗了宿傩派来的那些诅咒师的体力。 沿途的尸体响应神乐的妖力随风起舞向对方扑去,于此同时,锋利的风刃呼啸着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撕扯着他们身上的防御。 强大的神乐吸引走了敌人大部分注意,站在她身后的你便偷偷摸摸使用了诅咒—— 你用木盒从那些被风刃割开的伤口中抽取了敌人的血液,以此为媒介夺取对方身体控制能力。 甘美的酒香缓慢地在地窖中弥散,若有实体般不断堆积,令人感到了双腿深陷淤泥似的沉重与疲惫。 他们已经很累了。 诅咒师的动作一点点地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像断了线的木偶那样,猛得跪在了地上。 源赖光借酒斩鬼的故事,如今又在大江山重演。 神乐微笑着蹲在俘虏的身前,她捏着手里的扇子轻轻敲向诅咒师的脖子,俏皮地做了个“一剑砍下恶鬼首级”的动作,戏谑道: “如河?这才是能令恶鬼沉醉失去战力的神酒吧……” 强大巫女制作的“神便鬼毒酒”,被放在结界深处的它看上去就是加了灵力的普通米酒,让人倍感失望。 此时正好被神乐拿来当做嘲笑对方没眼光的证据。 不仅如此,她还将毒手伸向了被诅咒师视若珍宝,紧紧抱在怀里的酒坛。 “而传说中的酒吞的遗产呢?让我们‘神便鬼毒酒’的巫女大人好好看看吧。” 神乐将决定生死的大舞台让给了一旁的你。 你深知责任重大,一边绞尽脑汁思考这辈子听过的最刻薄最恶毒的话语,一边摆着冷艳高贵的臭脸接过那坛血酒,揭开了酒封。 ——真香。 “我觉得也不过如此。这种酒根本配不上我们的奈落大人……” 你的小嘴还记得逼逼赖赖地说台词。 但看着那杯混着酒吞妖力庞大以及少女漆黑怨气的血酒,作为咒灵的你的眼泪快从嘴里流出来了。 你说着“就赏给你那位寒颤的宿傩大人吧。”倔强的小手一时难以放开。 神乐发觉了这点,于是她从后头伸手在你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哎呦! 你因此手头一松。 酒坛坠地发出一阵巨响,而在那之后世界静了一瞬。 …… 怎么就打了呢?你怎么就手抖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打了呢?虽然知道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吃了,但你……噫呜呜噫。 美酒变质后你的心也跟着死去了,你悲切着望着跪在地上的诅咒师,诚心道歉: “……对不起,我手滑了。” 可他死死地盯着你,额角青筋暴起,两眼充血赤红,看上去要不是酒力在身,他怕不是会立刻暴起直接咬断你的喉咙。 和战战兢兢的你不同,神乐倒是很开心,她说着: “真可怜,怎么能让宿傩喝这种垃圾呢?还是快点回去把真正的美酒献给奈落大人吧。” 咬字清晰,奈落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所为,神乐起飞时狂风还卷起了你掩面的黑纱。 原本面目狰狞的男人望着你的面庞短暂地陷入了呆愣。 但是满心悔恨的你并没有留意到这点。 你只晓得神乐这招拉满了宿傩对奈落的仇恨值,也极大提升了你的修炼热情。 如果你不能在宿傩上门前做出比酒吞遗产还要上乘的“口嚼酒”,不说奈落被打爆,你的脑袋怕是也会被宿傩直接拧下来。 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 奈落把神乐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从神乐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沫的伤势来看,问题十分的严重。 总之在奈落口中,两面宿傩是个很闲的存在。他喜欢酒也喜欢和强者畅快淋漓地殊死搏斗,谁也不知道他哪天会打上门。 奈落有点头疼,你觉得他可能也想揍你一顿,但看着你面如死灰,仿佛受了巨大惊吓已经生无可恋的样子。奈落的阴阳怪气被硬生生堵回了喉咙,他还得作为老大,耐心性子给你做点思想工作,安抚道: “你不用担心,当我吸收四魂之玉成为完整的妖怪,绝对的强者……” 奈落安慰的话只说了一半,毕竟他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妖怪。 也就是打不过。 奈落开始收拾东西,而你开始拼了命得提升酒的质量。 你们俩忙忙碌碌居然有了一丝两颗心拧成一条绳的奇妙和谐感在里头。 奈落对你刮目相看。 你希望奈落好自为之。 …… 那一夜终于来了,那是血与火的狂欢夜。 污浊浓厚的瘴气铺天盖地而来,如同沉沉乌云笼罩在整座城池之上,又被熊熊燃烧的紫蓝烈焰吞噬,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被烧焦的臭气。 到处都是妖怪,是诅咒,是前来讨债的宿傩令手下布下天罗地网。 无处可去的你只能在后宅深处瑟瑟发抖,等待胜者的来临。 最先回来的是奈落。 他被一枚炎弹直接砸到了你的眼前,足足撞碎了三面墙壁才堪堪停下身形。这个面容清隽的男人此时完全展现出了半妖的模样,有力的手臂变成了虬结的丑陋触须,而白皙的半边脸也被烧的血肉模糊。 ……真是太惨了。 因为不屑于人类羸残破的躯体而转化为妖怪,现在却被人类的诅咒之王打得抬不起头……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奈落引以为傲的计谋失去了发挥的机会。 从奈落的表情来看,你十分确定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屈辱甚至比遇到杀生丸还要更胜几分。 而就在奈落聚集妖力恢复伤势的时候,出手将奈落伤成这样的男人,则闲庭信步地跨入了门扉,拍动双掌发出鼓励的声响。 与奈落殊死一战同样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损伤,深紫色的瘴气侵蚀着他渗血的伤口,又被他本身的火焰所阻,此消彼长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一切都令享受着厮杀的男人感到愉快。 “加油啊,快站起来啊奈落。” “难道着就是你的极限了么?真可惜,真可惜。虽然你只是个半妖,但我还是难得找到了点乐子。” “我还想着你要是再努力点的话,我说不定会原谅你抢走我的东西这件事呢。” 他那十分具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染血的兴奋感。 …… 这就是你和宿傩的初见。 你是神社的巫女,出生以来就一直为了父母、为了信徒、为了自己向那虚无缥缈的神明祈愿。 【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想做什么?他真的会回应我的愿望么?】 无数的疑问至死仍在你的心中盘旋不去。 今日,你终于有幸亲眼目睹了神明的具体形态—— 两面四臂,明明应该怪异无比,仅在画卷中出现的姿态,却奇妙的…… 美丽。 变成了某种具有神秘意义的奇妙图腾,是暴力血腥与强健□□的完美结合。 这个被称为两面宿傩男人面容威严而俊美。漆黑不详的咒纹覆于他精壮有力的躯体之上,它们从颈侧下沿,虔诚地亲吻他小麦色的肌肤,沿着每一寸曲线优美的肌理,四散而开。 浴血而立的他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王。 就算凶神。那也是传闻中的神明的一种…… 自那夜冰冷疏远的梦幻之月后,那似乎可以将地面万物焚化为灰的灼灼烈日如今也在你面前。 你头一次知道极致的恐惧有时会化为强烈的渴望,让人甘愿像飞蛾扑火那样拼上一次。 红色的,真漂亮啊…… 凝视着宿傩身体的你没来由地发出感叹。 可惜现在绝不是你安然观瞻凶神尊荣的时候。 对再起不能的奈落失去兴趣的男人,不满地撇了撇嘴角。他“啧”了一声,转而将冰冷的视线投向了你,兴致缺缺地发话说: “哦?这不是那位做酒的巫女么?” “把你最好的酒呈上来。代替你那没用的主人,好好招待一下客人吧。” “既然已经在酒吞那里放下了那种豪言,不拿出点真功夫可不像话啊……” 就在宿傩发话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压力化为实体将你猛得压倒在地。 好重。 好可怕。 这个男人比你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凶暴和残酷。 宿傩注视你的时候,他那无差别的恶意与杀意便化为沉重的咒力恶劣地压在了你的身上,几乎让你俯身在地喘不过气来。 你整个人如坠冰窖,牙齿在打架,身体也颤抖个不停。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必须动起来才行。 于是跌落深渊于淤泥中存活的卑贱之人,挣扎着向深夜里的漆黑太阳伸出了双手—— “如,如您所愿大人,这是我最好的酒……“ 那一刻,来自奈落那寂静的四魂之玉终于回应了你的愿望。它纯碎气息为你的咒术所牵动,缓缓融入清冽的酒液之中,让甘美的陷阱凝固成型。 “不赖嘛。” 男人发出了一声愉快的轻笑。 第10章 “四魂之玉”是传奇巫女灵魂与鬼怪结合的产物,其本质自然是灵魂的力量。 你那禁锢灵魂的术法恰巧与这枚宝玉同源,完美地驱动了潜藏其中的力量,将它的增幅效果利用到了极致—— 四魂之玉像是轮形状诡异的满月,猛得散发出莹莹辉光,昙花一现的奇景之后,原本晶莹透亮的宝玉陷入了沉寂。 而经它照耀过的“口嚼酒”则散发了动人心魂的异香,和酒吞遗产那饱含纯洁少女怨恨之情的血酒不同。 这酒液更像是传说中的清冽的神酒,暗藏着无瑕的处子为神明献上一切的寓意,甚至带上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怪诞的景象令人心生防备,却阻止不了那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凶神。不如说反倒勾起了他一探究竟的兴致。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东西啊……的确是巫女才会做的酒。” “那我问你,你是献给我的小羊么?” 宿傩嗤笑了一声,他身上的杀气淡了一些。 没有杀意。 但这是个决定你生死的问题,他的话语中甚至有咒力流动的迹象。 你是献给神明的小羊么 你应该是的,你应该保持纯净,像你的父母说的那样,把一生献给村落供奉的神明。于是—— “我是您的。” 虽然仅是口头的对话,但加上咒力后这就成了某种以灵魂作抵押的誓约。在旁人看来这种回复相当于你为了一时活命把整个人都献给了两面宿傩。 于是风中传来奈落幽幽的一声辱骂—— “蠢女人……” …… 两面宿傩接过了被你端举于头顶的木盒,将你精心酿造的“美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是决定命运的是时刻,你听到男人吞咽时液体淌过喉管的声响,心脏跟着一阵狂跳。 ——他到底喜不喜欢呢? 宿傩并没有给出直接的评价。 没有肯定,有没有否定。男人只是沉默地伫立在你的身前。 你能感觉到他在看你,打量的视线正落在你的身上,从头顶缓慢地划至发尾。也能感受到他因习武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指腹,正轻轻摩挲着木盒的边缘。 ——跟着你一起复活的木盒是你作为咒灵的本命咒具,是你灵魂的核心。抚摸它就好像在触碰你一样。 真是太奇怪了,让本来就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你陷入了更糟的感觉里。 索性宿傩很快便大发慈悲地结束了这沉默的折磨,他以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把头抬起来,女人。” 你不敢造次,慌不迭地抬起了近乎埋进土里的脸庞。 “好,好的。” 是风。 风带来了不祥的火焰。 你感觉脸上一阵发烫,视线里是一片耀眼的火光—— 突然出现的火舌舔尽了你面上的黑纱。 强光造成的短暂失明后,你再次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和面对奈落时流露出的暴烈、扭曲的神态不同,凶神正垂下眼眸安静地凝视着你。 四目相对,宿傩端详了你一阵,无情评价道: “……让人想吐的脸。” 他撇了撇嘴角,带着兴致全无的表情率先移开了视线,甚至朝你抬起了指甲尖锐的手掌挥了下来。 这肯定是什么死刑判决吧? ……你的心彻底凉了下来,面对绝对无法反抗的实力差,只能挂着两泡眼泪水,可怜巴巴地呆望着宿傩。 你眼前一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你觉得肯定是宿傩直接把你送下了地狱。 也没有,宿傩只是干脆利落地一记手刀揍晕了你。 最强诅咒将你从奈落身边夺走了。 生前就是诅咒师的宿傩可以轻松解读出你术式中的愿望—— 它是活下去,也是想要被爱。 前者实在太好理解了,但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它可能与人类有关,与妖怪有关,却唯独与杀戮了百年的诅咒无关。 是叫人觉得恶心的东西。 是更为扭曲的誓约。 神明应当爱怜他的小羊。 …… 你醒了。 可是身体好重。 和你被真人一刀送进地狱再复活重新睁开双眼时一样。利用四魂之玉酿造“口嚼酒”这一行为抽空了你储存的咒力,将你一朝送回解放前。 四肢就像是灌满了水银那样无力。还好在还有知觉,能被你所驱动确认现在的情况—— 脑袋还在脖子上,小腹上生前的致命伤也没有裂开, 你一阵迷茫地东摸摸西摸摸之后确认了一件好事—— 你活着! 这可真是好耶! …… “嗤,你这蠢货在干什么呢?” 你声旁不远处传来一声男人的嗤笑。这意味着这片黑暗中除了你,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继无力的四肢后,你涣散的双眼也慢慢聚焦,你逐渐了解了你现在的处境。 你现在正处在宿傩的居所中,跪坐在他的床上。 而深渊中的凶兽则懒洋洋地侧卧在你的身侧,趁着酒饱饭足凶性较弱的那阵功夫,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你这只羔羊聊天。 …… “你的术真的很有趣。刚好我也很无聊,陪你过家家也未尝不可……” 他的心情是真的还不错,甚至能打着哈切夸你一句。 “所以呢?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又打算付出什么?” “我可以给你点时间。” 傲慢且敷衍的亲切,仿佛真的是神明因一时兴起而开恩望向人间。 距离喝下四魂之玉制成的“口嚼酒”已经过了一阵子,或许“爱情的禁锢”已随着时间逐渐消失。那种与奈落对战时,游刃有余,宛若戏弄猎物的猎手那样恶劣的态度再次出现在了宿傩身上。 又或是“口嚼酒”的效力终于在宿傩的身上显现,他现在眯着眼睛等待你的回复,至少没有觉得你恶心就直接把你揍晕的迹象。 宿傩那张大床是用妖兽以及人类的骨头达成的,上面随意的铺着几张兽皮。你坐在上头感觉硌得慌,也凉的狠。 ——是担心自己也会不会被拆了做小装饰品的心凉。 为了再活得久一点,你开始努力思考—— 你在过去都是怎么获得爱的呢? 最开始的时候是用可以为村落换取金钱和声望的“神酒”,向父母祈求一个安居之所。 再后来以谄媚的舞蹈、以柔软温热的身体,向恋人乞求可以依赖的怀抱。 复活后将已死之身的怨念凝成“口嚼酒”,用术式向他人换取保护和爱意。 ……这就是你生存的方式。 你能呈上的最好的酒已经被宿傩喝掉了,咒力也消耗的一干二净,甚至无法再次唤醒酒盒。 剩下的只有这具穿着巫女服的身体了…… 你不确定这是否能让宿傩感到愉快。 但好像也别无他法了。 你白衣如同从枝头飘落的花瓣, 男人以手掌拖住自己面腮,慵懒地侧卧于你的身侧,饶有兴致地用垂下眼眸,以视线捕捉你的每一个动作。 他的另一只手掌则随意地按在床面上,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床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像极了趴在树枝上小憩的花豹,悠悠垂下长尾。 “这样啊,你是想用这种方式获得爱。” “好啊,来努力来取悦我吧。” 恶劣的凶神收下了你的礼物。他在你身上看到了足够有趣的东西,便俯下身来,朝你伸出了手掌。 “是椿花啊,” 漆黑而光滑的甲背轻轻刮过你的小腹,指向你最为咒灵的灵魂核心—— 被真人用匕首捅穿造成的伤口在死后凝结为殷红的咒印,娇艳的花朵。 “既然是花的话,当然是要盛开才动人的吧。” “来吧,为我绽放一次吧。” 他的指尖带着烈火般灼热的温度,激起一阵阵令人战栗的涟漪。 “我,我会绽放更多的。” “请您怜惜……” 柔弱而可怜的菟丝细藤缠上了大树的枝干。 宿傩接受了你的请求。 神明应当施与大地雨露。 他的汗水从发梢上滴下,坠落在你的皮肤上。 带着湿嗒嗒的热意。 …… 作为咒灵的你虽然保持仍保持着生前进食的习惯,会安安分分地和各位丈夫共进食水,但实际上那也只是个习惯而已。 作为咒灵的你无法从人类的食物中获得养分。 你当然可以像传闻中的妖女那样,向自己的丈夫们索取精力。但咒力光是维持他们的□□已经很费力了,哪有那些可供你享乐的空间。 或许奈落曾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作为半妖仍有寻常妖怪难以匹敌的力量。但不说他那致命的瘴气,就他本身的性格来说…… 活着不好么? 可宿傩不一样,作为诅咒之王的他,身上浓郁澎湃的咒力非常非常的美味。 本来只是你的索取,是你的讨好。 其实不然,这个活了上百年的男人比你更懂得如何享乐。他游刃有余地欣赏了你的表演,恶劣地说着“这还不够”便牵起你的手臂,将你带往更深的愉悦之中。 …… 你作为女人和怪物,同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第11章 过去的夜晚里你基本都在“丈夫”的怀中安眠。你喜欢像婴儿那样蜷缩住身体,将额头抵在“丈夫”的胸膛处,把他呼吸时起伏的节奏当成最好的安眠曲,这让你感到十分的安全。 这个习惯最初是在真人那里培养起来的。 承诺“会无条件接受你的全部”的少年对你的各种小要求可以说有求必应。 “好啦好啦,我会紧紧抱着你的。” 只不过在某些事情上,银发的少年表现得比你更像一个肆意的小孩。他会从从你背后将你一把抱进怀里,用双臂扣紧你的小腹,像只撒娇的大猫那般,用柔软的嘴唇去蹭你的耳朵。 少年黏糊糊地喊着你的名字,鼻尖的热气尽数吹散在你的耳边,让人脸上发烫。 他将弯曲的膝盖压在你的身上。如同两只亲密交叠的勺子,你是他怀里的一把精致又宝贵的小勺子。 你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他对你的重视。 而之后的“丈夫”就比较含蓄。 那位黑发美人,曾是咒术师的人会侧过身子,沉稳地望着你。 他看着你蹑手蹑脚地挪到他身边,像只仓鼠那样拱开他的手臂,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上他的胸膛。 你动来动去蹭到了他的痒处,他笑弯了细长的眉眼,便放下了手里的书籍,转而用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你的长发。 犹如慈爱的母亲安抚着无助的孩子,他的动作怜爱而温柔。 “……在撒娇啊。” 在你困倦地打哈切时,他就将手臂松松搭上你的腰肢,轻轻揽着你。 再后来你被喊去给奈落打工,过上了没有“丈夫”的空窗期,寂寞的你爬进了姐妹的被窝。 你的好姐妹大椿是位凛然动人给人高不可攀之感的美人,连睡觉都是端正的平躺在被子中央,还会庄严肃穆地将双手交叠在小腹上。 “下去点,你压到我头发了。” 大椿有点不耐烦,但是到底也没有赶你走。 你乖巧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还贴心地给大椿编出了三个辫子。这事儿你在真人那里干过不少次可熟练啦,扎出来你自己都觉得增加了大椿的美貌值。 做完这一切后,你将脸颊贴在大椿的肩头,亲昵地将手掌搁在她弯曲的手肘,晃了晃大椿的胳膊冲她叨叨道: “椿大人,你可以跟我说说那个么?就是上次妖狐的那个故事” 大椿对你的那种听睡前故事的喜好表示理解不能。她口口声声说着“幼稚死了”,但看在你那么崇拜她的份上,还是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同你分享她的传奇经历。 “我都说几遍了,你还没有听腻么……算了,就是那个村子里突然有一位美丽的女人……” 说着说着,大椿的声音便小了下去,低了下去。你和她都步入了深沉而静谧的梦乡。 梦属于思念之人的怀抱,本该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可是到了宿傩这里一切就很无解。 情氵欲如浪潮般褪去,男女间虚假的亲密感消弭后,剩下的只有残酷的现实。 你很清楚地知道枕边的男人随时可以杀掉你。原因包括但不限于你呼吸声、心跳声太吵、体温太低等。 如履薄冰的感觉让你难以入眠,但是清醒显然是比浑然不知更加残酷的一种感觉,所以你最后还是浑浑噩噩地晕了过去消化咒力。 直到头皮处的拉扯感让浅眠中的你瞬间转醒。 茫然无措的你挣开了双眼。 ——入眼的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 是宿傩。 你明明在睡前尽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小心翼翼地滚到了床的最角落。哪里晓得你会因为觉得宿傩暖和,就不要命地挨到他的身侧。 现在你四散的长发正缠绕在宿傩的指尖。那些纤细的发丝如同攀附枝条的藤蔓,绕在男人的指尖,呈现出一种依依不舍的媚态,看起来十分亲密且暧昧。 宿傩正在轻轻摩挲指尖的头发。他垂眼端详着这些理还乱的黑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吟。 “嗯……” 这头凶兽刚从梦中醒来,身形魁梧的他明明看起来危险的要命,但慵懒的喉音却显得性感得要命。 宿傩的手是持长戟利刃的手,是撕开宿敌血肉的手,是结印施咒的手,唯独不是怜爱梳开“爱侣”长发的手。 或许他曾在昨夜用它抚摸你,带你品尝过极力的滋味,但这种精细活对他来说还是稍微有些难办。 宿傩只要稍稍一动就会扯痛你的头皮。 那可真是火辣辣得疼。 你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呜咽,眼泪也跟着淌了出来。 呜,好痛。 好可怕。头皮是不是要被扯下来了,呜呜呜。 你望着那缕惊扰了宿傩大人的头发,疼也不敢发出大声,一时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尼姑。 细微的声响引来了宿傩的注意,本来准备直接抽出手掌的他沉默地瞥了你一眼,在你的脸上顿了那么一两秒,很快又回了视线。 细微的咒力在宿傩的指尖飞快闪现,实力差距摆在那里,你甚至察觉不到宿傩做了什么,只知道你的头上一轻。 ——你的脑袋还好好在脖子上。只不过缠绕在他手上的那一小缕头发,被宿傩瞬发的术式整齐地切断在他的掌心。紧接着宿傩顺势合拢恢复自由的手指,那些碎发便被蓝紫色的火焰燃尽在他的掌心,连灰烬都没有落下。 不愧是能打败奈落的诅咒,宿傩在几秒内完成了切割和火焰两种术式的自由切换,动作行云流水令人瞠目结舌。 你得谢谢宿傩,至少他没有直接把你的头切下来…… 做完这一切的宿傩心情还算不错,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切,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 而你则捧着短了一截的发尾,一边说着“对,对不起,麻烦您了”,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宿傩那施展出可怕咒术的手掌。 在脑袋和头发之间,一小截发尾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你真的好担心四魂之玉的效力啊,这么强的诅咒真的能被“口嚼酒”带来的爱意束缚么? 宿傩现在只是刚起床所以看起来懒洋洋的,那他会不会跟你秋后算账啊? 这种恐惧在宿傩将你拦腰抱起,拎着你去“吃饭”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过来。” 正如传闻中所言的,两面宿傩是一个喜好“吃人”的恶鬼,两个字纯属字面意思—— 在宿傩的咒术下,上一秒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类,以两眼中间点为轴线,被均匀地纵向切成了八片。 做完这一切的男人甚至冲那堆切面光滑的肉片点了点下巴,示意说: “喏,你不用进食的么?” 第12章 你现在正伫立在宿傩的“食堂”中,和之前的“寝宫”风格类似,这个偌大的大厅里走得是极简风格—— 简就简在家具的材质看起来只有骨头这一种。 主位供人休憩的巨大骨椅只有一把,宿傩用手撑着下巴懒散地坐着,你就局促地站在宿傩的身侧。 你眼巴巴看着貌似宿傩手下的人低低垂着脑袋,在将恭敬地将人送完转身就走的潇洒姿态,心底可真希望时间倒退,你跟他一同离开这个叫人心里心里发毛的大堂,去往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过上给宿傩打杂的快乐时光。 ……人,人突然被切成碎块了。 内脏、骨骼、眼珠这些东西乱糟糟地堆叠在一起。 血的腥甜以及生者的不甘并没有让作为诅咒的你感到兴奋—— 像有只毛茸茸的手正揉搓你的内脏。 好想吐。 这一瞬你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了“四魂之玉”力量的强大。只是被削去发尾的你已经得到了宿傩足够多的耐心和仁慈。 受宠若惊的泪水和恐惧的冷汗相互交融从你的脸上滑落。 “非,非常感谢您的赏赐。我,我有大人您就足够了……怎么能让你屈尊做‘料理’这种小事呢。” “我没有吃过人肉,我怕会影响酒的品质。” 你慌不迭地极力向宿傩表示忠心,企图摆脱这份生命不可承受的重量。 “也是啊,巫女的限制还挺多的。” “这种材料看起来的确做不出什么好东西……” 好在宿傩并没有因为你的不识抬举感到愤怒,他侧过面庞斜睨了你一眼,露出了所有所思的表情—— 你口中“酒的品质”令他想起了你的价值所在。他朝你摊开手指示意你将盛酒的木盒递到他的手上。 作为看人眼色小天才,你一秒读懂了宿傩的意思,片刻不敢怠慢地将酒盒递交到宿傩的手上。 望着慢慢啜饮着酒液的宿傩,为他的纵容于心底偷偷松了口气的同时,你开始暗中祈祷宿傩能多喝几口,以便生出让你多活几日的想法。 “不过把我当做咒力来源……真是贪心的说法。” 本来是相安无事的场景,却因为宿傩突然的感叹发生了转折。 不行,不行了……本来就吓得够呛了,腿好软,要跪下来了…… 诶,诶诶?! 就在你极力控制着瘫软的身体,正欲说点什么祈求男人原谅的时候,却不料身体突然腾空而起—— “但我答应你的请求,毕竟我有点好奇。如果将你的酒里附上我的咒力,会发生什么事呢?” 说着这番话语的男人朝你伸出了手臂,他将你拦腰抱起,直接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宿傩俯身亲吻了你。 …… 这位凶神根本没打算老实喝下你的“口嚼酒”,相反的,他还在“品尝”酒液的那会儿功夫,擅自往你的木盒中注入了大量自己的咒力。 尖锐的虎牙划过你的嘴唇,带来疼痛的同时却激起了你背脊处战栗的酥麻,而稍显粗糙的舌头舔过你的口腔内壁,你忍不住发抖。 过于激烈的亲吻,令酒液和唾液同时沿着你的嘴角淌了出来,它们沿着你下巴的曲线滑落,坠入衣领缝隙,流至深处。 他明明正霸道地在你的唇齿间攻城略地,偏偏还能仗着天赋凛然在脸颊一侧,以另一张嘴不讲道理地发出命令—— “一滴也不可以漏出来。” 你狼狈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谁能想到他会把你的“口嚼酒”附上自己的咒力后,然后通过“吻”反过来喂给你呢? 你们对于咒术的理解等级差实在太大了。 就像大椿之前评价的,你只是个仗着“天赋”胡来的小孩,咒术粗糙而简单。没有四魂之玉加持下的情况下,宿傩便占据了主动权。 ——汹涌的酒力如浪潮袭来。 作为酿酒的巫女你本人其实并不喝酒。 你在跟着真人流浪的时候,见过许多围着篝火把酒言欢的浪人。 他们喝的酩酊大醉,美酒和胜利带来的喜悦麻痹了他们的警惕,所以他们的下场无一不是被真人轻易摘掉了头颅。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你万万不想变成醉酒的可怜虫。 毫无经验也意味着你是个一杯就倒的新手。 大脑变成了一块吸饱了水的大海绵,它又湿又重,稍微运转变会滴滴答答地发出抗议。 头好晕。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而缓慢。 你以为你会又吵又闹,哭哭啼啼发泄心中的压力变成一个讨人厌的疯婆娘。 然而出乎意外的,喝醉后你只是呆呆地望着宿傩,好像突然遗失了说话以及思考的力气,仅仅是安静地掉眼泪。 只可惜这副可怜的姿态并没有激发出宿傩的同情心。 这个男人以一支手有力地揽住你柔软的躯体,另一只手掌则亲昵地擦拭着你嘴角的水渍,将那沾满酒液的手指抵上你的嘴唇,示意道: “既然胆敢向我讨要咒力,那为了表示诚意。” “得一点不剩地舔干净才行啊。” 不同于昨日无意识的发散,酒液上附着的由宿傩主动赠予的咒力,对咒灵可以说是无上的饵食。 这种诱惑让因为酒液而理性蒸发的你像是依偎着牧人的羔羊那样,温驯地垂下头颅,轻轻舔舐着宿傩粗糙的手指。 “对,就是这样……” “乖孩子,你是个乖孩子啊。” 他很耐心地观察你的每一个举动,循循善诱。 ……乖孩子啊。 从未听过的词汇令你下意识支起来耳朵,确认那种评价是否真的属于自己。 酒液已经一滴不剩的进入了你的身体里。 抚摸着你脑袋漫不尽心发出赞叹的宿傩,兴致盎然地发问道: “所以呢?你爱我么?” “你可以好好品味下现在的感觉,然后再告诉我。” 他可真是个任性的男人。 “爱还是不爱”这种问题,除了肯定还能有什么答案呢? 虽然你的求生欲瞬间就给出了正确的答复,但潜意识又隐隐提醒你,宿傩并不会因为这样的简单答案而感到满足。 他让你好好品味现在的感觉,酒液中“爱”的诅咒对于你本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滋味呢? 你感受着体内咒力的流动,一点点陷入了思绪的沼泽。 只可惜你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仿佛月光正照射着无垠的海面,平静的潮水抚上砂岸,依依不舍留下一吻又很快褪去。 你的心正是无痕的砂岸。 ……为什呢? 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呢? 连喝下了充满“爱”之诅咒的美酒,你也依旧无法明晰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那种“丈夫”嘴里会让人舍弃一切的热情你就是一点都感受不到……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可笑到你忍不住对面前地男人露出了可怜的笑容。 你又委屈又难过,脑子想不清事情,身子也没力气,干脆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抵抗,把一切交与“神明”裁决。 主动伸手扶住了宿傩有力的手臂以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你轻轻将脸颊依偎在他身上,将对他说道: “搞不懂,我还是搞不懂。” “……真的完全想不明白。” “但我爱您。” “所以请您不要再欺负我了……” 你才不知道爱是什么呢,你很清楚地知道你是个骗子。 尽管你的泪水还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那般一滴又一滴地不断下坠,尽管你笑起来又可怜又天真。 但那个笑容,那个回答还是让一脸漫不经心的男人微微楞了一下。 “哦?这样啊。” 这是没出息的束手就擒,偏偏又很放肆,甚至—— 像是在撒娇一样。 …… 令人无端感到烦躁。 第13章 昨夜那种提心吊胆的半睡半醒本来就消耗了你不少体力,如今再加上酒力,你在给予宿傩答复之后,便抱着他的胳膊一头栽进了黑甜的梦境。 你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宿傩的寝宫。 酒劲已经过去,迟钝的大脑重新运转,在你思考时跟宿傩的互动画面一帧帧开始回放。 仿佛是暴力的浓缩,极具爆发力的□□,威严而邪异的面容,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势,作为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就像是人心黑洞的凝结,在预示着无可逆转的破坏的同时,也自然而言吸取着他人的视线。 他是危险的,也因此显得致命的迷人。 同他接吻仿佛是在悬崖边起舞,明明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却偏偏会因为他的引导而头晕目眩陷入享乐的漩涡。 凶神恶劣地蛊惑着你放弃思考,遵循本能行事。 被神明垂怜的小羊被带上了云端,可是羊又不会飞行,这意味着宿傩只要松手你就会跌个粉身碎骨。 发生的一切都令你感到惶惶不安—— 毕竟你已经没有什么能再献给他的了。 弱不胜衣的你不能像奈落一样跟他切磋打架,那方面技巧也被他完全碾压,现在失去四魂之玉力量后做出的“口嚼酒”好像又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反倒被他灌了回来。 那你,你到底还有什么呢? 你就是个毫无作用的小寄生虫!就算把你养胖了,作为咒灵你的身体也没有人类好吃。 太糟糕了,什么都不想想。要是能再睡回去逃避会儿现实就好了。 尽管你丧到整个人都失去了希望,但意外地,在宿傩短暂离开你的这会儿功夫,你的待遇却突然提升了不少。 你的身边甚至出现了服侍你的人—— 不同于之前奈落随随便便把神乐安排给你,神乐敷敷衍衍照看下你的情况。这次来的人一看就段位就十分不简单。 “你醒了么?宿傩大人派我来照顾你的起居。有什么想了解的东西都可以问我。” 这位自称为“里梅”的咒术师相貌清隽男女莫辨,身着一身材质十分名贵的僧衣,周身的咒力十分收敛。他\她声线柔和舒缓,态度温文尔雅,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模样让你想到了你的咒术师“丈夫”。 你还以为喜爱争斗的宿傩身边应该全是夺酒时遇到的武斗派呢…… 就在你望着新出场人物陷入思索的时候,咒力在你的身边缓缓流转,静立的里梅凭空拿出了一件华美的丝绸外披。 “还是说,在起身之前你想先换身衣物呢?” 质地丝滑细腻,花纹繁琐奢华,看起来竟然比奈落那里城主夫人能享有的级别还要高上不少。 像是仙人的羽衣一样。 但你是不会这么轻易被动摇的。 为了守好最后的底线,你已经不能再从宿傩那里得到更多东西了…… 你的决定关乎三个人的存活,你必须要考虑到木盒里沉睡的神乐和大椿。除了个人感情因素,她们灵魂里的术法也是你目前最强的攻击手段。 是的,现在神乐的灵魂也在你手上了。 你和这位御风使者做过约定,如果她能帮你引来宿傩,你就要保管她的灵魂,并助她重新获得自由。 如果不完成约定的话,虽然惩罚不至于让擅长钻空子的你消失,但是复活大椿的计划就会因为你元气大伤而无限推后了…… 你必须谨慎行事。 至于大功臣四魂之玉嘛—— 在完成你的心愿之后,它就陷入了沉睡,仅散发出些许的灵力以显示它尊贵的身份。所以现在的它于你而言只是颗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个小缺口的破珠子,留在身上只会招致各类妖怪的追杀。 所以就把它留给宿傩好了! 你都把四魂之玉给他了,宿傩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吧? 你干巴巴回了一句“我现在是为宿傩大人酿造神酒的巫女,我应该谨记自己的身份,只穿巫女服也是我修行的一种。”,彻底堵死了自己通往堕落世界的大门。 “真是让人感动的决心。”你的坚决令里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将外披收了起来,垂下眼眸突然提议说。 “那您想四处转转么?我觉得适当运动可能会有效的缓解宿醉。”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让我带您参观一下周围的风景吧” 出去看看? 对于正纠结着如何逃离宿傩的你来说,里梅的建议无异于瞌睡有人送枕头,让你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四魂之玉的持续时间,但宿傩忍耐度肯定是越到后面越少,就算真的要想做点什么也只有这会儿功夫了。 而你的老东家那边,奈落此时重伤。 心高气傲的他受了宿傩如此折辱,恢复后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找宿傩要回四魂之玉,而想要封印四魂之玉的桔梗、犬夜叉他们也会为此或主动或被动地加入战局。 他们打得火热,将这世道搅得大乱,正好是你作为一个跑路的小咸鱼将自己从历史中抹去痕迹的绝佳时刻。 只要你能逃出去,你就躲在穷乡僻里逍遥自在,种田为生!这计划实在是太完美了!堪称天衣无缝。 “喜,喜欢的。” 你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里梅尽收眼底,像是被你的喜悦感染了那般,里梅对你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太好了,你喜欢散步呢。” “真是个不错的爱好。宿傩大人也很喜欢‘散步’……” …… 正如他气质显示的那般,里梅是个博学多识的人。他能用令人如沐春风的讲解方式和你介绍周围的情况,遇到你听不懂的地方,还会不耐其烦地和你多说几遍,帮助你核对具体细节。 在这种老师的指引下,经过几次“散步”就算愚笨如你,也能将宿傩领地的“安全区域”范围记个大概。 你全力以赴,直到庭院内一抹嫣红之景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令你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椿花,这种盛开热烈,坠落也干脆的花朵传言象征着武家文化精神。之前有人喜欢便在这里种了……” 这是里梅唯一没有解释完的一处景色,他说着说着四周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背景音的突然消失让人不太习惯,你刚准备让里梅继续说说,却在扭头时见到了宿傩。 这个抛下你后不知所踪的男人重新出现在了你的视野中。 …… 以宽大的衣衫遮去了充满力量的□□以及不祥的咒纹之后,收敛住杀气的宿傩看起来十分的平和。 他将手臂笼在宽大的袖子里,悠闲地站在你身后不远处,正发问道。 “你不摘下来么?明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用袖子去掩饰自己的嘴角:“诶诶诶,有口水么?对,对不起!” “这么喜欢啊。” 男人轻轻发出了一声嗤笑,注意到他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所以为什么不摘呢?” 他眯着眼睛凝视着你,耐心地等待一个答复。 就像是你于湿润的泪水中曾看到的那样,宿傩有时候会留意一些按理来说他应该毫不在乎的东西。 …… 为了平反自己喝醉后随便糊弄他的反面印象,你开始极力展开阐述自己的想法。 要绝对的真诚而彻底,像每个坠入爱河的“丈夫”曾袒露过去那样—— 事情比想象的容易。 “嗯,嗯!很喜欢的……” “您看红椿颜色好漂亮,花朵又很大,花瓣层层叠叠的,真的太好看了。” “但就是太好看了,我没有办法去摘它,就,就到我手上会变脏的” “我一定得是做了很好很好的事情,才能得到一朵花……” 可能因为红椿本来就是你最喜欢的东西,而宿傩那种此刻眼里只有你的倾听姿态也过分珍贵过分动人,你很顺畅地说出了所有的想法。 你也不是很懂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理。 喜欢就是父母给你什么你就拥有什么,在拥有的很少的情况下,有的一切都是让你喜欢的东西。 喜欢就是真人的礼物,他喜欢的就是你喜欢。 只要去附和,去接受就好了。 独自一人时,除非面对一些生存必需,必要的事,其他时候你基本都脑袋空空很少做决定。 【不必要,不必须,只是让自己开心的话……】 【没办法去拥有,也不知如何去请求】 …… “无趣的想法。” 男人眯着眼睛,沉默地俯视着你无所适从的模样。 他扯了扯嘴角,挺直脊背离开依靠的枝干,踏步来到你的面前,突然命令道。 “喂,笑一个。” 你被吓了一跳,勉为其难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好,好的。” 回应这笑容的是宿傩无情的奚落。 “蠢死了,让人发笑。” “但奖给了你了,作为取悦我的奖励。” 伴随着宿傩的话语落下的是一朵鲜红的椿花,它随着突如其来的微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你的身上。 你稳稳地将它收到掌心中。 “你那个笑只值这么多了。” 神明吝啬地评价道。 可这份赏赐是如此的珍贵,这是一朵充满了宿傩咒力的花朵,或许正因为他术法的影响—— 血一般鲜红,火一样热烈,仿佛是一颗跳动的心。 那可真是一朵漂亮的花啊。 为了表示看重,你动作轻柔地将那朵花别在耳后,小声向宿傩征求意见: “您觉得这样戴好看么?这样可以么?” 或许因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次你终于成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你的发问令宿傩极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真是无聊的问题。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喜欢那朵花吧?” “……随你了。” 虽然宿傩的态度很差,你在“丈夫”那里百试百灵的讨好看起来对他毫无用处。可他的说法却正随了你的心愿,你乐呵呵地花朵从耳边取下,转而将它安置在你宝贵的木盒里。 毕竟戴在身上,你自己就看不见这么漂亮的花了—— 它是多么迷人的一朵花啊,它现在是你的了。 你小心翼翼地用充满咒力的美酒将花朵浸透,以求能让它保存的时间更久一些。 毕竟这可是宿傩的咒力。 万一有什么外围有什么结界的话,它就是一把很棒的钥匙。 第14章 虽然对外声称了你是属于他的巫女,是为他献身的小羊,但两面宿傩并没有把生活重心放在你的身上。 毕竟除了每晚同床共枕做些男女间的交流,对宿傩心生畏惧的你并不知道还能同他说些什么……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你最大程度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 而对此宿傩表现得也十分无所谓,只有里梅的存在能让你感受到他隐隐的关注。 里梅对你有求必应。 他看起来是在太好说话了,又是本活动的百科全书,令你不经就放松了警惕,把本来应该用于和宿傩交流的时间都花在了里梅身上。 “想要学习让桔梗复活的‘秽土转生之术’……除了酿酒,你还有这方面的兴趣么?” “之前身体太虚弱了,想着说出来也可能做不到,反倒会令人失望,就没有提起……” “但现在多亏了宿傩大人,感觉又可以进行研究了。之前奈落将四魂之玉交给我,就是想要身体死亡后仍能存活的术法。“ 对于你咒力的恢复,里梅笑盈盈地说出了些祝贺的话语。可再之后他嘴里的反问却让你愣了一愣。 “身体恢复了么,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你为什么不亲自请求宿傩大人呢?” “诶诶诶,要惊扰到宿傩么?” 对此你十分惶恐,脸上也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里梅平静地注视着你解释说: “是的,鬼女里陶毕竟算得上返魂之术的行家了。” “她在之前就是个小心谨慎的女人,从不收徒。于是在桔梗杀死她之后,她的术法也算是失传了。普通术士想要到手的话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提到那位赫赫有名的桔梗,里梅垂眸轻轻扫了一眼你身上的巫女服。 “而且和召唤死者的灵魂不同,强行从已经转世的戈薇中分离出前世桔梗的部分,这可是件相当不得了的事。” “做的好的话,意味着可以凭一己之力摆脱轮回。比如先用陶土的身体,然后等到轮回的身体重现于世再进行夺舍重置力量……那位天元大人好像就在研究这种东西,宿傩大人对此也有几分兴趣。” 里梅似乎在之前就对这件事颇有研究,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了充满深意的笑容。 将灵魂一分为二。 这听起来实在太复杂了,你那迷糊的脑袋瓜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解释。再加上里梅提到了宿傩的计划,通常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你的直觉提醒你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太,太复杂了,我只是想要个承载灵魂的容器。“ 满腹经纶无可倾诉,被转移话题后里梅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那就是咒骸。” 他语气平淡地回复道: “会制作咒骸的咒术师大有人在。这的确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任务。” 大有人在么…… 这个答案让你心生窃喜。 那就好办了,等你跑出宿傩的结界就用“口嚼酒”骗一个强大的术士过来教你做咒骸。 虽然术法优异的咒术师背后的家族势力十分难缠,但对比产生美。 你觉得这世上绝对不会有比宿傩还危险的男人了。 既然里梅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要去传说中的三大世家找咒骸制作宝典,而宿傩则去找传说中的天元的麻烦,现在正是你逃走的绝佳时刻。 斗志满满的你踏上了行程,然后在用宿傩的咒力划开结界之后,你亲眼见识到了地狱的景致。 ——啊,失算了。 花花世界的大门并没有为你敞开。 咒力聚集的地方必然会诞生诅咒。 作为最靠近宿傩居所的地方,结界外反而成了最凶险的地方。妖怪、诅咒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汇聚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大型养蛊基地—— “女,女人……” “好香。” 正如漆黑的蚁群,汹涌的浪潮,奇形怪状的扭曲之物一起涌了过来。 可能是在宿傩身边无形地拉高了你的阈值,此刻的你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畏惧。 在启程前,先做一个巫女应该做的,你最憧憬的“斩妖除魔”工作吧。 要是椿大人还在你身边的话,一定会摸摸你的头,夸奖一句“真是优秀的弟子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朝这群魔乱舞之景举起了你的木盒。 涌入的咒力唤醒了沉睡中的灵魂,驱动潜藏其中的咒术,下一秒你使出的正是神乐的绝技—— “龙蛇之舞。” 以你为中心,席卷一切的猛烈狂风向外扩散,无情地绞碎所经途中的一切活物。 久违的鲜血再次染红了你的手掌。 温热的、鲜红的。妖治的椿花为你争相绽放。 就算想要逃走的妖怪,也因为身上细小的伤口被你通过诅咒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请不,不要逃走啊,我会好好饲养你的。” 自和神乐出去做小动作,于是被奈落没收“没收小动物”后,你已经寂寞太久了…… 等反应过来,你已经做了很多多余的事情了—— 本来是想用来抚摸的指尖不知为何却嵌入了对方的身体里。 “哈……” 自喉间滑出了这般湿热的叹息。 你的手上粘糊糊的,差点抓不住酒盒了。 不,不行。 不可以太放任自己了。 现在道路已经畅通了,也收集了足够的血酒,虽然不知道外围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地方,但再拖延下去不小心碰到返程的宿傩就遭了。 可是在你任由“小动物”为你舔舐干净掌心的血污,再度抬头欲将前行的时候,宿傩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他在这么巧合的时间出现在如此巧合的地方,时机把握之精准让人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早就知晓你的计划,提前等候在这里了。 【完蛋了】 一时间你的脑海中只有这三个字。 显现在宿傩脸上的,是令人浑身发抖的—— 兴致盎然同时残酷无比的笑容。 “和里梅说的一样,你真是个喜欢散步的女人呢……” “不错,现在我也有兴致,那就一起走走吧。” “正巧我也觉得这片该打扫一下了。我的小羊可不能为别的什么东西献身吧?“ 里梅没有骗你,他给你指的路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外延一点多得是你无法应对的高难度挑战。 别说一个人逃出去了,要是没有宿傩你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 被称为宿傩的男人在成群的怪物中“闲庭信步”。 身有四臂的男人,以其中两只手臂虚虚托住你的臀部,拦住你的腰肢,便开始了无情的杀戮。 为了避免被这无差别的屠戮波及,你死死地抱住了宿傩有力的胳膊。 仿佛即将溺亡之人抓住了他珍贵的浮木,你用脸颊紧贴着男人火热的肌肤。 和与奈落对决那种厮杀不同,正如宿傩口中所言,他只是在“散步”罢了,很顺手地为自己的花园“修枝摘叶“—— 摘得是咒灵的脑袋,修得是他们的身体,修剪成薄如蝉翼的片状物。 面对绝对的实力差时,诅咒里也不乏莽撞的勇者,拼死拼活地冲向宿傩手中最弱的你。 好可怕,好可怕,要被甩出去了么? 血要溅过来了! 好恶心!那个东西怎么长成那个样子啊? 呜噫噫呜! 你又惊又怕,却一直没有逃避现实的闭上双眼,而是执着地用双眼捕捉现场的每一个画面,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宿傩用脸侧的眼睛审视着你。 在清扫干净周围诅咒后,男人稍微抬起手臂。他与坐在上面的你平视,十分愉快地勾起了嘴角,出声揶揄道: “啧啧,你好像玩的很开心啊。明明害怕杀人,却喜欢这种东西。” 开,开心么? 调笑的话语令你心头一紧。 “是,是么?” 窘迫地从口中吐露惨白的话语,你条件反射地低低垂下头颅,想要宿傩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视线里逃开。 “是的,你在笑哦。” 如是说着的男人用手指捏住了你的下巴,迫使你继续与他对视。尚未从方才的“散步”中恢复平静,宛若凶兽正观察着猎物,男人用那猩红的眼眸将你锁在了视线里。 “那可是相当不错的表情。” 仿佛在欣赏一件令人愉快的藏品,自上扬的嘴角至可怜可爱的唇珠,他用粗糙的指腹缓慢而暧昧地拂过你的嘴唇。 而面对宿傩灼人的目光,你就是被施展了什么石化的咒术那样,只晓得望着他逐渐逼近的面庞怔在原地。 这真是太糟了,明明要被撕碎了,要被吞噬了—— 你却会…… “呼,兴奋到颤抖么……” 男人脸上的玩味的笑容再度扩大了几分。 正如初次见面时一样,紫蓝色的烈火燃尽了碍事的面纱,绝世的凶神垂下他傲慢的头颅。 在遍地尸骸中,交换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 炙热而凶猛。 …… 你的小计划刚刚冒出苗头,就被宿傩无情地碾碎。 用暴力用权力,以拥抱以亲吻,他都能将你锁在他的身边。 一切都因为他变得乱七八糟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走不掉了。 你在那一刻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 第15章 真搞不懂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你怎么敢从宿傩眼皮子底下溜走?是奈落给你的勇气么? 能从奈落那里逃走完全是因为奈落跟你气场不好,你运气好罢了。 他越是于心底仰慕着品质高洁如天山雪莲一般圣洁的桔梗,越是看不惯畏畏缩缩贪生怕死的你—— 你怎么也是个巫女呢? 除此之外,你怎么也和他的心上人一样拥有一份该死的“恋爱脑“呢? 这份巧合令奈落打心底里觉得厌恶,不愿深想。他下意识从你身上移开了视线,正因如此你和神乐才有了偷偷摸摸搞东搞西的可能。 也许鬼蜘蛛的心对他的影响深的很大吧。 毕竟现在看来,你的老东家做事有的时候就是有那么点感情用事的味道在里面…… 藏得很深,又十分致命。 他这种强行自我暗示、视而不见的态度可以说是有点可怜了。 宿傩不一样。 就先看看这个他派到你身边“照顾”你的这个里梅。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可真是个黑出汁的人啦! 在宿傩把你拎回去过夫妻×生活后,第二天早上你再度遇到了出差回来的里梅。 再相见时里梅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平稳和善得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这位俊秀的术士似乎对你将他支走偷偷溜走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抬抬眼皮瞧见了你身后一群奇形怪状的小动物保镖,甚至主动朝你笑了笑。 “你养宠物了?是个和你相配的可爱爱好。” “我听说你接到宿傩大人了。嗯,太好了,感觉是个十分甜蜜的巧合……” 这个男人打心底里感到愉快,他每多说一句,脸上的笑容就会更胜一分。正如鲜花在春日里盛开到了极致,他双手合十无比灿烂地向你发问: “一起’散步‘一定很开心吧?” 你看着里梅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听着他“好听”得挑不出毛病的慰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打心底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气。 “嘶——” 真应该老老实实学会放平心态了…… 不要怀有侥幸心理,专心在宿傩手下讨生活吧。 玩不过的,噫呜呜噫。 你接受了里梅的建议,开始尝试同宿傩“交流感情”。 …… 在宿傩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你拧着手指小步挪到了他的跟前,沾了蜜的小嘴叭叭就是一通“我亲爱的宿傩大人,有什么事是我这个卑微的巫女能为您做的么?恳请您为我指点一二吧!” 闻言,这位喜怒无常的暴君以一种十分新奇的眼神打量着主动上前的你,他甚至低低地笑了一声。 宿傩主动将身体往你的方向前倾了些许与你平视,单手支住性感的下巴,沉声问你: “你很闲么?” 啊,啊?应该是闲吧…… 毕竟你的逃跑路线被封锁了。 可惜你没法把如上的心理活动直白地告诉宿傩,不过你不开口,他看着你那冒虚汗的模样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哦——那我给你找点事情做吧。“ 宿傩很好心给你培养个爱好。 一本带着血迹的书册被他随手扔到你的面前—— 《初级’秽土转生术‘从入门到入土》。 虽然是没有分割灵魂的咒骸制造法,但那仍是里梅一个人出差所无法得到的秘传。 和你猜想的无差,看来里梅的确宿傩特别安排给你的。你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会如实反馈给宿傩。 书是新的,上面还带着零星的血迹和泪水,仿佛是某个倒霉作者被催促着连夜写出来的作品。被书页洗脸的那一刻你就感受到了上面沉重的怨念——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学。别让我失望啊,我的巫女。” 那种不学你可能也会入土的沉重感笼罩住了你。 就这样,你搞到了复活桔梗所用的高级咒骸手抄真传,给自己的姐妹大椿、神乐捏个漂亮的身体出来的光明未来似乎正在向你招手。 你开始勤学苦练,并努力苦中作乐。 自此你的活动日程上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给宿傩汇报你的泥塑进展。 毕竟他现在是你的老东家,你觉得做出来的第一件作品肯定必须要跟宿傩有些关系才行。 你的热情打动了宿傩。 他没事儿来找你的时候,都会看到你在他送给你的那个地窖里忙得满脸泥土,浑身上下闪耀着艺术的辉光。 于是宿傩破例允许你把你的小玩意端到他的面前。 只可惜在幕布揭开的那一瞬,宿傩的眼睛就不快地眯了起来。 他“啧”了一声,烦躁地将后背摔在骨椅的靠背上,以骨节分明的手指盖住了所有的表情。 宿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喂”,他逼人的视线从指缝中透出,若有实体沉甸甸地落在你的身上。 “你觉得你做得很好看?你做的是什么,想清楚再回答我。” 他低沉的声音沙哑而危险。 要死要死。 “这,这是里梅。”你脸色一片惨白,身子开始哆哆嗦嗦。但好在态度坚决,语气干脆,一秒转变了说词。 宿傩的嘴角无声地咧了上去,呈现出一个不太妙的孤独。 “那好。里梅,过来。我的巫女为你做了泥像。” 在你和宿傩面前,里梅一直致力于塑造一个“爱的信使”的角色。 “不敢当大人,您才是值得后人铭记的神明。“ “……她只是觉得害羞才借了我的名义……” 遇到事情,他照旧先称赞一下上司宿傩,之后再给你戴顶“好女人”的帽子,最后才兴致缺缺地抬眼看一眼你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 敷衍疏远的客套凝固结块,菩萨一般的笑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接着细不可查的杀气就从中泄了出来。 里梅用那双冰一样清洌且晶莹而动人的大眼睛凉凉地望向了你。 你想,那一刻你和里梅那虚伪的友谊走到了尽头,至少里梅心里肯定是这么觉得的。 没有“口嚼酒”维系的关系可真脆弱啊。 …… “十,十分抱歉!是我,这是我的自画像。” “脏了你们的眼睛是我不对,呜呜,请原谅我,我马上将它带走!” 大事不妙! 你被里梅突然的一眼吓出了泪水,趁着宿傩指着里梅的脸肆意发出大笑的那会儿功夫,抱着自己的宝贝泥塑扭头就溜,很从心地保护了自己的小命和艺术品。 灰溜溜地回到了工坊,你的睫毛上仍挂着圆润的泪珠。脸上委屈无奈的神情与离去时的踌躇满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起了驻守在其中的“小动物”们的注意。 他们从各个角落爬出,挤挤挨挨地绕成环形将啜泣的你围绕,忠诚地倾听你的意愿。 从那种紧绷的气氛中逃脱出来之后,你浑身上下一松,眼泪也滴滴答答地跟着往下落。 自大椿死后,奈落对你厌烦透顶,你逃命到宿傩手上所积蓄的压力最终变成了将你吞没的泪水。 你要是真的想报复里梅,把他气死倒也不错。可问题在于这雕像真是你认认真真做的——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宿傩不开心就算了……做的这么差的话,怎么给大椿做身体啊,对,对不起,我实在太笨了呜呜呜……” “怎么办,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第16章 智力水平并不高的的小动物们在进行了一阵“悉悉索索”的交流后,其中一只作为代表主动蹭到了你的跟前。 “小动物”用密密麻麻挤在脸上的十二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你,神色温柔又深情。它将细软的触手轻轻搭在你的手指上,出声道: “叽——” 它是你做手工的得力助手,眼睛很多,触手也不少,什么器官都按双倍的来,非常符合你“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人生信条。 而且这种加倍的概念不觉得和宿傩有些相似之处么? 你真是打心底觉得它可爱又迷人。所以“小动物”还兼职了你的模特。 但你就像之前你跟大椿学召唤术一样,你脑子不行,召唤出的纸片人是群笨蛋,抓来的“小动物”也是没头脑的傻子。 它们不会说人话,你也不知道它们在表达什么。 明明你的眼泪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它们像老家连绵不停的阴雨,淅淅沥沥总也止不住。 你被吓到了哭,求饶时哭,骗人时哭,流泪构成了日常的一部分。 放着不管就好了。 可“小动物”实在傻得要命。 它甚至以为从你眼睛里掉出来的眼泪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手忙脚乱地挥动触手去接那些又苦又咸的东西,想把它们交还给无助的你。 于是在你看来自言自语的单方面倾诉,因为对方有了些应激回应,也就成了奇异的交流。 …… 虽然你是个糊涂的笨蛋,是个不讲理的骗子,是个—— 笑话。 但好在你已经死了。作为咒灵的你只要不被杀就有无穷的岁月,苟下去总能获得些微小的成功。 于是你在哭够之后又开始给自己打气。 “我会加油的……” 毕竟真人死了,大椿也不在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是帮工是打手还是模特的“小动物”拍了拍你。 伤心的你无动于衷。 于是它又想了一会儿。 最后,这个“没头脑”轻轻抱住了你这个“不高兴”。 这是一个拥抱,由十二条触手以及温热柔软没有形状的躯体构成。 仿佛悲悯的母亲,不忍孩子在冰冷的人世间受苦,就将她重新裹入胎中那般亲密而绝望。 怪里怪气的,真是怪里怪气。 但捂着面颊抽噎的你并没有推开它。 …… 将眼泪收拾干净眼泪的你重新回到了宿傩的面前。 “实在很抱歉大人,我学艺不精让您失望了。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个机会,让我献上一杯神酒?我,我可能只擅长这个了……” 行行好吧,宿傩。 可惜宿傩对你的花言巧语无动于衷,他懒洋洋地看着你,恶劣地勾起嘴角。 “怎么,你又饿了么?昨晚我没有喂饱你么?” 真是太糟了,上次他“喝酒”还是他将酒通过亲吻渡给你的那一次。宿傩已经将它定性成了某种喂食行为、 ……没有四魂之玉真的就不行么? 虽然这次你似乎仍然只能得到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可你还是再坚持了一下,解释道: “我想做些能让您感到愉快的事……” 【我希望你爱我】 ——你无时不刻在向你的“神明”宿傩祈求这件事。 宿傩扫了一眼你发红的眼角,脸上仍旧是你熟悉的漠不关心和风轻云淡。 “哦,拿上来吧。” …… 怪男人。 宿傩真是个矛盾的怪男人,他粗放又细腻,大方又小气。 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总那么异想天开又斤斤计较,还说话不算话。 他又把你的木盒举到了你的嘴边,意思十分明确。 算了,喝就喝吧…… 或许咒力增加了你的脑子也能再聪明点吧。 你将双手搭轻轻围住了宿傩举盒的手掌,就着他手臂的高度,温顺地将嘴唇贴上木盒的边缘。 酒这种东西其实是喝的越快,醉得越慢的。你那种像猫一样,垂下头颅一点点啜饮宿傩手中酒液的做法让你很快就便感到了眩晕。 你舔到中途感到体力不支,就暂且从木盒边移开了脑袋。 本想歇上一会儿再继续,却不想这一晃就让你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宿傩的腿上。 那种理智逐渐远去的感觉再次笼罩了你。 你仿佛整个人都浸入了咸涩的海水之中。焦虑、恐惧、迷茫这些紧紧附着在你头脑中的东西,此时被酒液泡软,慢慢剥落。它们浮出水面,而你则不断下沉,沉入寂静无声的海底。 这感觉是如此混沌而空虚。 那宿傩是什么感觉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趴在宿傩腿上的你,目光涣散地透过一层薄薄的泪水,注视着这位难以捉摸的君主。 你猜不到。 你不知道宿傩会想什么。 你甚至看不清此刻宿傩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他正在看着你这件事。 得把酒喝完才行吧…… 怀着这般想法,你费劲儿地抬了抬手指,又因为倦怠很快选择放弃,最后冲宿傩可怜巴巴地“呜”了一声。 …… 宿傩什么也没有回答。 他这次公平了一点。又或许他是真的想让你有点用处。宿傩散去了施加在木盒上的咒术,将余下的那半盏酒液一饮而尽。 这相当于你们共饮了一盏酒液。 做完这一切的男人沉默地注视着趴在他腿上,依恋地用脸颊贴着他膝头的你。他同你对视了一会儿,自胸腔深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听起来烦躁而苦闷。 虽然效力不及四魂之玉,但酒的确会让宿傩想起他“爱”着你这件事。至少就像他之前答应你的,你的咒术取悦了他,你献上自己,他也会陪你”过家家“。 他同你“交流感情”,将手掌抚上了你的背部,像母亲抚慰孩子那样轻拍你的背—— 噼里啪啦一阵拍。 你感觉自己像被狠辣的推拿老师傅打了一顿,不禁开始怀疑宿傩是不是还在因为“雕像”的事情而窝火,想要趁机揍你一顿。 你要吐了…… “啧。” 宿傩察觉到了这点,为了不让你吐在他身上,他下手轻了那么一点。 再后来,轻柔到你几乎以为眼前的抚摸你的男人不是宿傩,而是曾经的“丈夫”了…… 作为善于驭火的咒灵,宿傩的身上总是很暖和。 你好累。 哭过了,又喝醉了,脑子空空的你十分的疲惫。 正如俯卧在主人膝头小憩的猫咪那般,趴在他腿上的你很快便被他哄睡着了。你在迷迷糊糊之中听见宿傩也跟着你慢慢打了个哈切。 …… 再次醒来已是明月当空。 头一次你们作为一男一女在床上只是老老实实睡觉,这发现着实让你感到新奇。 ——月光照进来了啊。 在如水般柔和的辉光中,你望见了宿傩的睡颜。 那是张可以称得上平和安宁的面庞。没有杀气、没有咒力的波动,仿佛睡在你身边的只是个脸上多了些纹样的—— 普通男人。 难言的感觉惑住了你,你伸出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的眉眼。 被你抚摸的地方无端裂出了一到长缝,你感觉到有什么柔软而湿滑的东西蹭上了你的皮肤。 就像是,他舔了下你的掌心。 宿傩醒了么? 完蛋了。 ……你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未经允许就触碰宿傩的皮肤,你一定会由于大不敬而被他烧的干干净净吧! 你好不容易养肥的胆子重新缩成了米粒大小。泪水涌上了你的眼眶。 你在意识到以上种种可能后,第一反应就是抽回手掌,捂着嘴巴向远离宿傩的方向缩成一团,祈求这一切只是你的幻觉或者宿傩无意识的生理反应,现实的他还陷在香甜的梦里。 黑暗中有一双猩红的眼眸正沉默地审视着你。 “啧。”空气中传来了这样的一声轻响,快得仿佛是你的幻觉。 好像宿傩还在”沉睡”,只不过因为你的小动作干扰,他随意地换了一个睡姿—— 他搭在身侧的那只手臂顺手一摸就扣住了你的腰肢,将躲在一旁的你直接捞进了他的怀里。 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肌的你,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宛若精铁铸就千锤百炼的□□。 鼻子好痛…… 可就算这样,宿傩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装死了一阵后发现一切无异的你重新挣开了眼眸,缩在粘稠的黑暗里悄悄地打量着他。 这距离可真近啊,近得可以听见他的呼吸,近得可以轻吻他的眉眼或嘴唇。 你突然觉得你应该是要做点什么的。 可既然是他主动搂住你的,那…… 也给他一个拥抱吧。 你们完全是因为肉氵体关系走到一起的,除了获得欢愉,还能做什么样的事,还要怎样的交流呢? 想不明白。 你那愚笨的脑子里都是混沌的泥水。你看不懂宿傩的想法,宿傩也不会主动和你交流,可能在他眼里你看起来跟那些“小动物”并无两样吧。 能做的是拥抱,也就只有拥抱了。 你伸出双手搂住了宿傩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处。闭上双眼感受他皮肤的触感、温度与藏在其中的脉搏。 现在漆黑的太阳在你的怀抱里了。 他可真是暖和啊…… 宿傩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是他学着你之前傻气的动作,他也成为了一个“装睡”的人。 静寂的夜又奇怪又温暖。 仿佛两只不懂爱的怪物相拥而眠,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令人沉醉的假象。 第17章 抱着宿傩睡觉的下场就是,早上起来你的头发又缠住了他的手掌。 毕竟宿傩的怀抱总共就那么点空间,容不得你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紧急给自己编个麻花辫。 这可以说是一个久违了的意外。 而作为肇事者的你做好了头发再少一截的准备。 但可能是你糟糕透顶的手工给宿傩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这次收回了对你的纵容。 “过来,好好解开。” “过去是我太纵容你了。现在就从简单的事做起,好好锻炼下你差劲的手工吧。” 你愣了一瞬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得变得更有用处才行。 怀着如此的觉悟,像对待鲜花,像对待蝴蝶,如同幼猫收起了尖锐的指甲,用柔软泛红的肉垫小心地触碰自己的主人。 你轻轻将指尖搭在宿傩的手掌上。 时而轻触他指根的老茧,时而在他的指缝间穿梭,以十指相扣的姿态向上捋出长发。一如蝴蝶与花间起舞,宛若恋人间以手嬉戏的小游戏。 ……倒也是有过与某人掌心相贴的无忧回忆的。 可这不是适合叹息的时候。 你担心自己动作太慢会惹宿傩厌烦,便在垂头的时候偷偷抬眼观察宿傩的表情。 他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诅咒。这世间事件有趣的事情就那么一些,刺激成了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饱经历练的宿傩就成了个耗费时间的老手—— 比起杀气腾腾,宿傩多的时候在发呆。 正如此时,男人整个人都处在十分放松的状态。 他像是在专注地看着你指尖的动作,又像是目光放空单纯地发散思绪。 还未梳向脑后的额发随性地垂在额上,随着晨光映射,在他平静的脸上投下一片静谧而平稳的影子。 他在抱你的时候,也会有一缕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随着激烈的动作从后落于额头。一个又一个仅属于你的细节都让这个英武的男人多了一些晦暗不明的魅力,会让你产生一些错觉—— 觉得宿傩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以再借着他的纵容,再向者他多伸出手一点点…… 这是个让人发飘发麻,仿佛脑子要坏掉了的想法。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很痒啊。” 他抬与你四目相对,表情平静陈述事实。懒散而拖长的声线却让这句话透露出了点抱怨的味道。 噫?! “好,好了,已经解开了。耽误您的时间了。” 手头的动作已经到了尾声,在最后一缕发丝从他指尖滑落的那一刻,你的手也跟着逃走了。 可宿傩却翻转手掌,用拇指按住了你手背的中央处—— 那是昨晚你用来偷偷摸他脸的作案工具。 现在明明是恋人掌心交叠的甜蜜时刻。你的心脏却跳到了嗓子眼,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将转变为小动作的审判时刻么!? …… 宿傩裂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瞧你这点胆子。” “这不是还有衣服么?” 他懒洋洋地张开手臂,冲你摆出了一副任你为所欲为的好姿态。 可以拥抱他,可以与他手掌相贴,现在又来什么? 无论是整理衣领用手掌带过他宽厚的肩胛,还是系腰带时双手穿过他的腰侧,做出像是要拥抱他的动作。 都…… 你不否认这位凶神非人的魅力会令人在安逸时想东想西。 比如他昨晚没有喂你。 …… 太可怕了,你又要被怪异的感觉折磨了! 你决定放空大脑专心做事。而宿傩漫不经心,轻松愉快。 因为有四只手臂,宿傩穿的衣服类似于女士和服。所以就算是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也能有模有样地帮他换好衣服。 这次十分顺利,都要让你要得意地翘起尾巴了。这得感谢你在大椿那里的锻炼,在你们那边,巫女收学徒是非常亲密的行为,除了学习工作,你还会担任照顾大椿起居的职责。 作为为数不多几项没搞砸的事情,完成后你都会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你的好师傅—— 请夸夸笨拙的我吧。 能撒娇的机会不多,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高涨的情绪让脸颊浮出绯红,但是长久的不自信又使人忐忑地搅动手指。 反应过来你已经这么看着宿傩了。 ——啊,完了。 都说了你今天因为胡思乱想脑子坏了。 搞了这一出,你愣宿傩也愣。他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睛,向你伸出了手掌。 通过对宿傩的观察,你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是冲他头抬太高的人会被他不快地削掉脑袋。好在你矮,就高度差顶多会丢掉头皮。 你头上一热—— 宿傩将手掌放在你的头上随意地揉了揉你的头发。 “你这是在向我讨要奖励么?” “不过看在你让里梅露出了那么有趣的表情,倒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点什么。” 没想到的发展让你愣在了原地,反应了一会儿—— 太好了,你的头皮还在。 一切顺利地顺利得过头,你感谢宿傩可能到来的赏赐,同时不忘献上自己的关怀。 “……今天好冷啊,您要不要再加件衣服?”。 “哦,下雪了。” 他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随口回答道。 雪? 你跟着宿傩的回答,也好奇地望向了窗外。 自树上开出第一枝椿花,再过些时间,就到了要下雪的季节。 今年第一场新雪在昨夜悄无声息,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它们积了一地,将其他颜色吞没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片干净的白色。 你不讨厌冬天,那是丰收后人们留给自己庆祝、调整、休养生息的季节。有节日的气氛在哪里,你的父母都高兴,你也能跟着吃上点好的东西。 但你也不喜欢雪,毕竟对于跟着真人流浪的你来说,雪是比雨更糟糕的一种东西。 因为实在太冷了。 太冷了,难怪你会抱住两面宿傩。 …… 宿傩准许你继续研究“秽土转生术”,不过他认为除了书本,你还需要一个师傅手把手教你入门,给你的作品带了一丝人间的鲜活。 里梅就是那个被宿傩扔给你的师傅。 这个决定,除了你和里梅比较熟的这个原因,你觉得还有一丝宿傩喜欢看笑话的因素在。 你跟里梅大眼瞪小眼,你先调整心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里梅沉默地环顾着你那满地狼藉的工作室。 对比产生美。 在那一片不可描述的失败品里,里梅不难观察出你提交给宿傩的作品的确是你审美的巅峰值。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原谅你了。” “我们和好吧。” 但为了不让你以宿傩或者他为原型再度展开想象的翅膀,里梅极力建议你先从简单的东西模仿做起,避免一口吃个大胖子那种急功近利的心态—— 艺术需要耐心,需要雕琢,需要积少成多的努力。 里梅实在很擅长劝导别人,做事又很有耐心,关键是他生气的脸太吓人了。 于是你决定听从意见,见好就收。 你准备做一个壶。 “你做的是假山么?或许你很有微型景观的天赋呢,我觉得这个很像是富士山……” 作为一个好老师,你只要遵从了里梅的意思,他就会找些漂亮的词来夸你。 这让人有点惭愧。 “这是个壶……” “宿傩大人给了我些花,我想把它们装起来……” 只不过天气太冷了,你手指被湿冷的陶泥冻得红彤彤的,难免会只因为止不住颤抖,就在在陶土上留下些不太美观的抓痕。 应该是这样。 里梅沉默了一会儿。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强行把自己想说的话续了下去。 “说到富士山这种火山,我就想到了温泉。” “天气这么寒冷,你想去泡泡温泉么?” “宿傩大人会在冬天去汤屋度假。而你要是能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或许也能增加一些灵感呢。” 温泉? 陌生的字眼让你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按里梅的解释就是可以泡在很舒服的热水里,悠然自得欣赏雪景的好去处。 对享受这种行为一窍不通,你只能隐约察觉到这可能和宿傩所谓的“奖励”有些关联。 你还没去过宿傩领地外的地方呢…… …… 前往温泉的道路与你相差甚远。 在踏上一处由各种复杂咒纹构成的传送阵后,你跟着宿傩里梅两人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林。 它被笼罩在昏黄的暮色之中,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而上通往深处,覆着薄雪的常青树木挺拔如同忠诚的护卫相伴两侧。 整座山都安静到不可思议,仿佛与世隔绝,这般近乎肃穆的景致让人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怀着山顶上可能由妖怪经营的豪华旅店的猜想的你,在石板路的尽头看到的却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洞口还放了个一尊笑容可掬的矮石像。 你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仙人居住过的洞府。 但极大的反差仍令你备感忧虑—— 这真的是去温泉的路,而不是什么阴曹地府吧? 或许就宿傩那种诅咒之王的认知来看,温泉就是地狱绘里描述的那样——泡在咕噜冒泡的岩浆血池里,听着亡者的尖叫回味一生的恶行。 就宿傩宫殿里满满当当堆积的骸骨来看,这个猜想搞不好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天啊! 你实在不安极了,你不住地于黑暗中四处张望,畏惧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将你拖下地狱的“亡者”,步子迟疑而沉重。 可宿傩并不会因为你的东猜西想放慢脚步,眼见他带着无所谓的表情越走越远了,你急忙加快了脚步,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背后吹来的风正呼啸着将你推往前方。 …… 冬日天黑得本来就快。 进入山洞前还呈朦胧橙红色调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倦怠的月亮躲进了云层,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它,反不如码头上的两盏灯笼来得明亮。 真是不可思议,山洞的另一边居然是一片广阔的湖泽—— 幽暗的水面仿佛无止尽地向远方蔓延,要流入茫茫夜色,汇入不可知不可查的梦境深处。 嗅觉代替视觉起了作用,你察觉到冰凉的夜风中除了湿润的水汽,还夹杂着花朵的馥郁,甚至隐隐藏着食物的香气。 湖水的另一端应该是有人存在的。 宿傩是最不屑做“常识”解释这类工作的。所以一般由百事通里梅出来缓解气氛。 “刚好天黑呢,真是赶上好时间了,这里的夜景十分漂亮呢,尤其这会儿……” 随着里梅话音落下,原本漆黑一片的前方突然有光亮浮现。 一盏又一盏的灯火接连亮起,或嫩黄或水红,朦胧而柔嫩的光晕接二连三争相绽放,汇聚成一片繁花烂漫之景。 这繁华的景象映入漆黑的湖水,当微风吹动湖面时,那灯火也随之流淌悦动,一虚一实,绮丽到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连你身后都突然亮起了一片热闹的灯火,将你们送来的山洞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形。 仿佛整个世界在天黑的那一瞬被分成了两个—— 属于人类的现世跟着太阳沉沉落下,化为水中的虚影,而顶级怪异们的欢乐所就此缓缓浮出水面,凝成实体。 作为没见识的村姑,你被这怪异而欢腾的繁华吓得汗毛倒竖。但叫出来未免显得太过粗放无礼,你就带着一脸惊恐,像个哑巴似的跟里梅比划来比划去。 里梅冲你安抚性地笑了笑。 “不用那么害怕也可以。是汤婆婆在欢迎我们。” 一艘装饰精美的画舫破开浓雾缓缓驶来。 第18章 宽广绵延的河流隔绝了阴阳两岸,来时的风景不断远去,变成了浓雾后的虚影。 前往那座气派非凡的“油屋”的道路就在眼前。离开渡口登上层层石阶,沿途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道路两边鳞次栉比的美食小屋。 鲜红个大的蒸螃蟹、外皮酥脆的烧鸡、淋上酱汁的红烧鱼头、洒满香料的多汁肉排…… 你能想到的各色佳肴汇聚一堂,琳琅满目地摆放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散发出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 一切都很新奇。 ——如果忽视那些在菜肴后向你热情挥舞触手的店员的话。 那是些高高矮矮不成人形的黑色阴影,眼睛是硬币大小的白洞,而手臂柔软则的像是两根面条。 作为一条为专为怪异服务的美食街,只有人类喜欢的美食肯定是不够的。除了热腾腾的熟食店,你还看到了鲜血淋漓的生食店—— 巨大的铁钩上悬挂着一条丰满的大腿,案板上摆着刚开瓢的嗞血脑花,壮硕的厨子正持刀切割一条长满眼睛的触手。 这些“菜肴”新鲜到某位食客口中纤细的手臂,还会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不时抽搐两下。 真是要命。 你注意到两面宿傩正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那些看板菜,心虚的白毛汗就挂上了你的后背—— 看吧看吧,那些东西随便哪个都比你好吃! 你希望宿傩看了就不馋你了! 宿傩留意到了你的视线,他朝你的方向瞥了一眼,十分好心地提醒。 “看到了么?好孩子晚上不要乱跑,会被吃掉的。” 说着宿傩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垃圾桶那里带着漆黑长发的头皮。 你冲他坚定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表示神明的箴言永远与你同在。 冲击性的画面让你充分认识到了这个地方危险指数之高。你老老实实把脑袋缩了回去,为了避免被抓去当成食材的命运,开始用行动阐述“宿傩在哪儿你就在那儿”这个原则。 好在于人间享有恶名的宿傩在怪异界看起来也相当不受待见。 周围的繁华与宿傩无关,傲慢的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在这条由红灯笼装饰,鬼来鬼王的石板路上,没有怪异想来触他的霉头。 已在店内的食客不敢出来,还未进店的游客远远避开,刚巧碰面的小妖怪急急忙忙一头扎进垃圾桶。于是不知不觉中,以宿傩为中心的五米的范围内硬生生产生了一个奇异的真空带—— 宿傩的身边与世隔绝,充满了古怪而凝固的沉寂。这种氛围,让作为巫女贴身站在他旁边的你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仿佛这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你和他。 …… 正如里梅之前介绍的那样,宿傩是汤婆婆特别的客人。为了迎接宿傩,她为他单独清空了来宾欢迎通道,还带上了自己的全体员工—— 一些外观看起来很像是人类的妖怪。他们带着忐忑的笑容,意志力差一点的甚至还在瑟瑟发抖。 而被称为汤婆婆的店主是一位衣着深蓝色和服的银发女性。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妇人发髻,有一双精明无比的三白眼,眉心处生一枚美人痣,鼻子很大,全场只有她的表情还算镇定。 汤婆婆以熟稔的语气冲宿傩攀谈道: “这不是两面宿傩大人么?一年不见您还是如此的气势非凡啊。” “知道您喜欢安静,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是连着后院可以看见月亮的私汤。” 作为诅咒之王,宿傩的咒力对于起来前来游玩的客人无疑是一记猛毒。这种公众场所本来是谢绝宿傩入内的。 但与宿傩超高的杀伤力持平的是他对于取悦自己的事物的大方。 你我本无缘,全靠钱来圆。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没人能靠武力忤逆他。 当里梅从怀中一个满当当的包裹,解开细绳的那一刻,挤挤挨挨的金粒于灯下灿灿生辉,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它们照亮了汤婆婆棕褐色的大眼睛,驱散了笼罩在员工脸上的愁云。 丰厚的报酬就在眼前,极大地鼓舞了众人的士气。 汤婆婆眉开眼笑不停保证说。 “哎呀,哎呀,您真是太大方了。” “请放心交给我吧。” 和宿傩谈拢后的汤婆婆注意到了藏在他背后没什么存在感的你。 “这位是……人类?不,巫女,你……” 样貌古怪的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你,显然她在过去并没有接待过宿傩带来的人。她面色十分复杂,似乎一是有点拿不准你究竟是宿傩自带的食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作为一位见多识广,有意无意收集者客人闲谈的商人,她显然在自己的回忆中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有个答案在她口中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宿傩审视的眼光落在了汤婆婆的身上。 傲慢的神明并不喜欢别人窥视他的所有物。 这一眼就是他无声的提醒。 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种越线的汤婆婆面色一僵。 不该知道的东西不要多问,生存的秘诀就是不多管闲事。汤婆婆顺势收回了视线,再抬首时脸上再度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不愧是宿傩大人!这可真是位美丽的姬君啊。我们这里有美容养颜的药浴哦,希望能让你们感到满意。” …… 这座高耸入云的油屋一楼是划分为一格又一格的单间浴室,再往上有吃饭的包间,以及休憩的卧房。 你跟宿傩度假的居所便是位于高处浴室、卧房一体化的大包间。这种豪华房间这一层仅仅安排了几间,同来的里梅住同一条走廊上的另外一间。 身处高处整体视野可谓赞到不行—— 油屋可见活动范围内,除了第一层满是浴室,其他几层都是中间镂空仅有四壁有房间的设计。 这些房间以十字形的漆红古桥相连,使人可以倚靠在围栏上俯瞰楼下形形色色或搓澡或泡水的妖怪。 而进了室内,在浴室推开窗子还能一边泡温泉一边眺望屋外皎洁的明月,呼吸冬日冰冷而清新的空气,欣赏楼下灯火通明的美食街夜景。 难怪宿傩会愿意冬天特地来这里度假了。 夜色降临,你们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了饭点,因为不清楚你的口味,汤婆婆便让人把油屋的招牌菜上了个遍。 那些员工鱼贯而入,端着各色佳肴,将豪华的木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你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宿傩。 他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巴,垂眼瞧着你那副口水都要滴出来的傻样,。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你倒是可以吃一点,我可不想看见你没体力泡晕在池子里。” 获得宿傩的批准后,你迫不及待地朝距离你最近的那盘菜伸出了筷子—— 新世界的大门朝你徐徐打开了。 这个嫩嫩的,仿佛入口即化的鱼肉,好吃! 那个加入了蜂蜜的烤肉,咬一口鲜甜的肉汁就流出来了,好好吃。 章鱼刺身好有嚼劲哦。 …… 无论哪一样都好吃得让你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呜呜呜能活到这一刻真是太好了! 毕竟宿傩他口味独特好吃生的,从来不请正经厨子。你跟他在一起后已经很多天没吃过正经饭啦! 除了可以享用大鱼大肉这些好东西,宿傩的赏赐持续有效,范围包含油屋的全部服务,浴室餐后你得到了同宿傩共浴的特权。 仿佛是暖玉融化成了一汪碧水,石池内的温泉正散发出各种草药相交融的馥郁香气。 在浸泡入水池的那一刻,恰到好处的热度便温暖了你的五脏六腑。 仿佛回到了母亲的羊水之中,你感到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张开了,柔和的药力舒缓地随血液流动,长久的压力被温柔地抚慰,于水中逐渐融化。 这么幸福这么舒服真的可以么? 作为诅咒的你若不是心底还有对大椿的牵挂,本身也是个贪心不知满足的家伙,都快觉得自己即将要心满意足的成佛了。 氤氲的水汽柔化了男人硬朗粗犷的线条,它们凝结成小小的水滴,从他的额角滴落,滑过他的性感喉结,在凹陷的锁骨处汇聚,淌入胸膛的沟氵壑,向下蜿蜒。 油屋在餐后准备了一些时令的水果和甘美的酒液,放在温泉的浮盘上供客人取用。 宿傩对于这些甜点不感兴趣,他就取了盘上的清酒望着窗外的明月慢慢地喝。 而你就在他的默许下独占了整份的甜点—— 你很喜欢那些漂亮的浆果,在白雪皑皑的冬天,这些带着甜味的小东西有时比肉还要珍贵几分。 它们玲珑剔透、饱满而富有弹性,颜色是鸽血一般滴滴得红,宛若情人胸口上的朱砂一点。 红色的,真漂亮。 你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宝石似的果实,将它们对着灯火细细打量了一阵才放入了嘴中。 不是用牙齿,而是用更加柔韧的舌头,施加力度将果实碾碎,感受甜味在味蕾上爆炸带来片刻的愉快。 好甜好快乐! 这浓郁的甜味如此令人欲罢不能,使得你甚至不忍心将它们囫囵下咽了。 先多含一会儿吧。 你那慢吞吞的吃相引起了宿傩的兴趣。 不愧是油屋特供的点心,那些浆果内储藏的汁水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上几份。 如果不控制好进食的数目,那贪心的代价便是殷红的果汁会顺着你的嘴角流出。 他收回了安放在月亮上的视线,转而沉默地欣赏着你进食的全过程。就在汁水即将从你的下巴滴落的前一刻,男人十分及时地伸出手指,将水渍从你的唇边拭去。 似乎在好奇能让你露出那种“下一秒就飞升”的浆果到底是何等美味,宿傩垂下头颅,以舌尖慢慢地舔过了指尖。 他在下一秒皱起了眉头,以表情传达了“不过如此”这个评价。 还是看你吃这些小东西比较有意思。 “掉到温泉里,把水弄脏了就糟了吧。” “来,张嘴。” 你怀里宝贝的浆果的主权被转让给了身前的宿傩。 ——原本自娱自乐的行为变成了两个人的游戏。 他粗糙的指腹时而拂过你的嘴唇,时而轻轻搅动你的舌尖。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不断蔓延。 然而将那些小巧的果实一粒一粒喂到你的嘴里实在是太麻烦了,重复几遍之后宿傩很快就失去了耐性。 又或是他终于不再满足于这种浅尝即止的小游戏。 凝视着木盒里还剩一半的浆果,男人陷入了思考。 “嘛……” 自喉间发出一声懒散的长音,宿傩冲你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恶劣无比的笑容—— 他将木盒举到自己的脖颈处,巧妙地控制手腕的弧度做出了倾倒的动作,确保它们一颗一颗贴着自己的皮肤滚落。 “我想你已经很熟练了对吧?” “时间不等人 。” “加油,加油。” …… 为了接住那些果实,你只能扑在宿傩的身上了对吧? 分不清是池水的温度再度上升,又或是谁的体温不经意被点燃。、 …… 男人伸出手臂将你拢在怀里,以嘴唇贴上你的耳畔,以沙哑的声音传递着两人的密语,要将你的理智扯入无底的深渊—— “只吃这些就满足了么?你也该到忍耐的极限了吧?” “瞧瞧看你都做了什么,你这个不称职的巫女。” 不称职的巫女么? 的确,正如宿傩所言,如果宿傩是你供奉的神明,你都做了什么呢—— 亲吻、舔氵舐、索求…… 他的身上除了漆黑的咒纹,还多了些微妙的殷红印记。 宿傩可没污蔑你。 ……你绝对是个亵渎神明的背德者。 但这并没有让你感到有什么愧疚的情绪自心底产生。你清楚地知道你只是在做宿傩希望你做的事而已。 “对,对不起。我会好好地清理干净的……” 你是个骗子,而他是你的共犯。 …… 在温泉里泡得太久了,放松下来你感到一阵的口干舌燥。 浮盘上的酒已经没了。 “我想喝水,水里面好热……” 餍足的宿傩是个好说话的人,他松开搂住你腰肢的手臂,暂时解除了对你的禁锢,但本人并没有跟着你一起上去的意思。 作为操纵火焰的咒灵,他更喜欢在池水里多泡一会儿。 你拿起池边的毛巾,用它擦拭过被池水打湿的长发,披上浴衣一个人回到了里屋。 嗯……你记得呼叫下人好像是摇这个铃铛吧? 清脆的铃声响过片刻,走廊的尽头便响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漆黑的影子伫立在绘有花卉图案的奶白色纸门前。 来者是油屋的主人汤婆婆,她不仅亲自上、门、服务,甚至还无比贴心地提前准备好了你想要的清水和宿傩的酒。 面对露出诧异表情的你,汤婆婆笑眯眯地解释说: “我猜也是,泡温泉就是会容易口渴。” “年轻真好,你们是相当甜蜜的一对呢,让人舍不得打扰。不知不觉居然都到这个点了。” “对了,这是本店最好的酒,出自龙神庇佑的琥珀川……希望你们喜欢。” 她口中那熟悉的地名令你的血液冷了下来。 第19章 你呆呆地望着汤婆婆手中精致的酒盏。一时间思绪千回百转,仿佛是被猫咪抓散的毛线团那样乱成了一摊。 就像你之前提到的,你是小村落出来的巫女。全村靠种植稻米为生,赖以生存的水源就只有那么一处。 川流不息的河水清澈见底,它寒天不冻,慈爱地哺育着两岸的居民,源源不断地供给肥美的鱼虾、繁茂的藻荇,就连不幸落水的人都会奇迹般地获救。 ——或是被粗壮的树枝拦住身子,又或是刚好被转弯的水流推到了浅岸。 无数巧合堆叠就构成了神话,于此聚集的人们建造神社、推选巫女,坚定地相信这条河里一定有神明居住。 这条的河流名字正是汤婆婆口中的“琥珀川”。 与此对应的神明则是“赈早见琥珀主”,一位你作为巫女本应该为其奉献一生的存在。 你祈求他将你从父母手中带走时他不来,你祈求他拯救真人生命时他不在,但是你改信两面宿傩后,他的名字倒出现在你的耳边了。 ……不,不会吧。世界那么大,总有一两条河流恰巧重名吧? 不要慌,事情还没有下定论。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你一边于心底极力安抚自己,一边控制着颤抖的手指接过了汤婆婆手里的盘子,带着无辜的笑容同她攀谈。 “听起来是个偏僻的地方……真亏您能发现这样的好酒。为了让顾客体会到最好的服务,您一定亲自到访过很多地方吧?” 谁不喜欢自己看重的资产得到赞叹呢? 油屋的主人脸上笑开了花。她用一只手掌遮住嘴唇,另一只手掌则俏皮地冲你摆了两下。 “哎呀,真是个嘴甜的可爱孩子。” “说起来惭愧,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个地方。不是我去寻,而是有缘人主动上门了。” 就在汤婆婆向你阐述商品来历时,你好奇地解开了酒壶的盖子。 “这是口嚼酒啊……” 死后作为咒灵和口嚼酒联系更加紧密的你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是你生前做出来的口嚼酒。 扑面而来的香气同绝望一起编织成密密细网捕住你的心灵。 你感受着海啸般的情绪将你的大脑搅成浆糊,喃喃发出低语险些将整个酒壶捏碎。 意识到你也是个“懂行”的巫女,汤婆婆的语气不经轻快了几分。 “是呢,神酒这东西当然还要由专门的巫女做才正宗!” 通过汤婆婆的讲述,你大概理清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在某个村落诞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她是怀着神明的恩赐降临的。无法过多干预人世的龙神将他所能给予的最大爱意赠送给了她—— 强大的灵力,以及异常稀有的与灵魂相关的术式。 他衷心地期望巫女能因为这份力量获得幸福。 神明的愿望是纯粹而美好的,可现实还是不如人意。怀揣异宝的少女并没有守护自己的那份武力,于是比起人人尊敬的伟大巫女,她活得反倒更像只被圈养的羔羊。 就算之后得到了逃跑的机会,身处这乱世,巫女还是不幸地香消玉损了。 传闻被庇护的巫女在死后,会前往神明的花园获得永生。 这对于那些生前饱受折磨的人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他的巫女甚至因为那份薄幸的体质,死后也没有获得安宁,只能化为诅咒凄怆地徘徊于人世。 【我听到那孩子在哭】 巫女的痛苦令神明难以安眠。 龙神只能来到汤婆婆这处“人来人往”的油屋,以巫女曾向他献上的神酒作为报酬,换取与她下落有关的消息。 “可惜那位巫女去世的实在太早了,留给我的存货也只有这么一点点。所以就算龙神没有委托我,就我个人也很想找到那位巫女的亡魂,高价聘请她为我酿酒呢!” “真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不知不觉就说这么多了。像我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汤婆婆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如是欷歔。 “现在天色已晚,请先好好休息吧,我这个老人家就打扰你们了。” “改天有空我们可以再聊聊,宿傩大人一般会停留整个冬天。我和姬君真是一见如故,我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的。” 头次见你时的表现出来异常反应在这一刻有了解释,汤婆婆显然已经认出了你的身份,并有了招揽的意思。 但你和她都知道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 …… 两面宿傩对于周围的术法波动十分敏感,但对别人的谈话却不大感兴趣,又或是汤婆婆施展了什么隔音的小把戏。 你回到温泉边时,宿傩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你完全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他有没有听清你和汤婆婆的对话。 “虽然杯子是油屋的,但这不是你自己做的酒么?” 宿傩把玩着你为他斟满酒液的杯盏,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说起来这真是个稀奇的事情。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你做出的口嚼酒的味道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考虑到宿傩是个十分敏锐的人,你只能顺着他的问题,诚实地回答道: “对,对啊,是我做的……油屋里最好的酒也只有我手上这份了,其他都是配不上您的东西。” “请让我来独占您吧……” 反正在宿傩已经认定你是“不称职的巫女”了,那他就不会在意这样符合人设的“踩线”。 果不其然,你那种自负的发言让宿傩挑起了眉头。 “你现在也会说出这种话了啊……” “不过这也的确是事实,毕竟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把你留在身边的。” 他低低笑了一声,发出了这样意味不明的感叹。在下一秒伸出胳膊将你重新拉进了水池。 衣服完全湿透了啊。 ……无所谓了。 反正晚上睡觉也不需要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你并不是很期待龙神大人找回你。 那你要把这件事告诉宿傩,顺便跟他说些撒娇似的话语么?像是—— “我现在是宿傩大人的巫女了,您一定会保护我吧……” 可你想了想两面宿傩那恶劣得要命的性格。 在现在供奉的神明面前提前任的名字? 算了吧,傻子才会那么做…… …… 都怪汤婆婆这样一出,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的你,在宿傩的怀里又莫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废物的,你也曾有过被家人宠爱的时光—— 有你在的祈雨仪式一定会成功,你酿出的神酒灵力充沛,能让被妖魔蛊惑而神志不清的病人恢复理智。 那个时候母亲会在睡前将你温柔地抱在怀里, “椿,我可爱的孩子椿。” “你可是龙神大人宝贵的巫女哦。” “神明大人一定深深地爱着你,所以你的每一次祈愿,都会得到他的回应哦。” 不说先天的才能,单就后□□为来看你就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年幼的你曾如此笃定,虽然现在还无法见面,但只要你足够努力,等到寿终正寝的那天,慈爱的神明会将你接到他的花园,耐心地倾听你讲述生前的功绩。 …… 只可惜在后来你的努力够不上大家的期望值,灵气十足的幼童时代昙花一线,你成了被人呵斥的“庸人”。 神明一直没有现身。 然而在你逃走的那个日子,满天的白雾笼罩了整个世界。柔白的水汽模糊了世界的边界,在现实与梦境交汇的那刻,你的确听到了某个人的声音—— 【对不起,没能保护到你】 【请逃走吧】 你的确是从他的身边逃走了。你为了自己的生存学会了说谎、无视,甚至擅自改变了信仰。 作为“巫女”,你的罪行数不胜数,只有“不杀人”这个铁则保留了下来。 但就算如此,神明在你出生时给予你的力量也没有消失,甚至顺应你的诅咒转变了形态。 你不是没有办法去见龙神,只是你实在没脸去见他。 “请夸夸努力的我吧,琥珀主大人!” ——已经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第20章 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呢? 你曾经的神明龙神大人“爱”着你,他给了你造福他人的力量,但这力量唯独不能用来保护你自己,最后落了个被人囚禁的下场。 而喝下神酒的宿傩不爱你,但作为诅咒之王的他只把你当个小宠物,可他庇护却让你从奈落手里活了下来。他的随手施舍,就可以让你过上“富足”的日子。 两者放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异常荒谬的对比感。 所谓神明的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呢? 你用不太聪明的脑瓜想了半天也无法理解其中奥秘。 唯一能笃定的是你已经是个双脚深陷泥潭的烂人了,所做的挣扎不过是在泥地里躺倒翻滚。 而宿傩无疑是个比你更糟糕的家伙。 作为诅咒之王的他安然自得地端坐在地狱的最深处,游刃有余地征服所看到的一切,甚至向在悬崖边观望的你伸出了双臂。 “下来,我的巫女。” 男人勾起嘴角,如是出声诱惑。 谁也不知道迎接你的到底是火热的拥抱,还是粉身碎骨的惨状,以及无情的讥笑。 可清澈的河水、温柔而悲伤的龙神到底已成为不可追忆的过去,只有宿傩才是你唯一能抓住的现实。 油屋的居民普遍昼伏夜出,作为客人的你作息也跟着颠倒。等你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若说午夜的月光是静谧、凄清的,带着些柔情似水的味道。 那傍晚的太阳正处在晨昏交界之时,就显得暧昧、模糊、不明不白。 正是逢魔时刻,传言到这个时候连通两届的“风穴”将被打开,蛰伏的妖怪们将迫不及待地涌入人间。 世上现有的最强“妖怪”就沉睡在你的身侧。 浓密的眉、挺拔的鼻梁、抿起的薄唇、雕像般分明的五官…… 若说月色下的他曾让你感到过虚无的温柔与爱怜,那夕照下的他则让你品味到了别的情感。 ——无边的茜色笼罩了整个房间,像是哪里不幸走了火,它烧啊烧,火光将整个世界都照成了通红一片。 昔日里宿傩用来与你调氵情的动作,如今被你有学有样反过来用在了他身上。 你轻轻抚摸他脸侧蛊惑人心的咒纹,自眼角开始,沿着颧骨的曲线滑下,轻轻跳过嘴角的断点,从下巴再折回…… 最后以指腹亲吻他的薄唇。 这次不是鬼迷心窍,是你觉得他长得好看的蓄意作恶。 是你越界,是你失格…… 是你在挑衅。 所以今天你不会有上次的好运气了。两面宿傩要惩罚你了。 “苏醒”的男人顺着你的力度垂下头颅,粗暴地用牙齿咬住了你抚摸他嘴唇的手指。 以一个显然是经过计算的力度—— 它不算重,没想咬掉你的手指,也没打算让它出血。但是却刚好让你感到疼痛,让你扑簌簌地掉下泪珠。 咬住你的手指还不够,还要用脸颊上另一张嘴针对此事说出些糟糕的评价。 你认出那是宿傩曾在夜里舔过你手掌的嘴。 ……这个男人总是喜欢说些极富有煽动性的话。它们听起来是那么刻薄又可恨,让人不禁想象—— 宿傩要是个哑巴该多好啊…… 至少这一刻你绝不想听他说话。 你不许他说话。 所以一吻封唇。 在他因为愣神儿松开你的那一刻,用双臂环绕他的脖颈,同他紧紧相拥。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好像是一场拉力赛。他们死死地将名为主权的缰绳在手中拉紧,憋足了一口气,谁都在等对方先放弃。 在这种紧绷的角力中,一味地流泪,忍受宿傩的肆意摆弄显然不是什么上策。 而且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 先让步的是被四魂之玉束缚的宿傩啊。 那就让你再“得寸进尺”地品味他的“宠爱”吧。 将他未曾出口的话语、炙热的吐息以及甘美的咒力一并吞之入腹,痴缠任性不讲道理。 …… 只可惜你不能就这样堵他一辈子。 你依依不舍地宿傩因为你的轻咬而有些发红的嘴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最后还是逃不过宿傩的奚落—— “真是个粘人的孩子。” 他好烦。 你实在不想看见宿傩此时的表情,就像鸵鸟一样,把脸埋进男人火热的颈窝里逃避现实。 一个亲吻未能让你满足。你的心就像烧开的热水,无数糟糕的念头正如气泡咕咕噜噜地往上冒—— 宿傩自诩为你的神明对吧? 而就人们对于神明的理解来看,作为神明理应拥有包容信徒心愿的博大胸襟。 那既然他如愿得到了你的全部,就把你的怨恨、你的诅咒、你的罪孽、你心底无尽的泪水以及此时汹汹燃烧起来的烈火,也一并承担、一并背负吧。 “都怪你……” 你说出了“怨言”。 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话语,男人的胸腔起起伏伏,发出了一阵愉快的低笑。 “好啊。” 他本就是无法无天的诅咒之王。 所以对于罪孽这种东西,男人一向甘之如饴。 “怪我。” …… 宿傩在这边也有熟人,他们今晚有一场酒会,便相约聊天去了。 而大妖之间的聚会不兴带女眷,你就被托付给里梅照顾。 虽然汤婆婆的油屋是个安全的消费场所,然而谨慎如你,怎么都没勇气与那些奇形怪状的客人面对面交流。 对外界的好奇像小猫爪子一样挠着你的心,最后实在坐不住的你就拉着里梅的手,靠在房外的古桥上不住地往下张望—— “里梅,里梅,那个像白萝卜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御白样,又叫做蚕神,是一种农业神……” “那个长角的红皮恶鬼呢?他怎么这么红啊?” “生剥鬼,是一种会惩戒懒人的恶鬼。传闻终日闲坐的人身上会出现红疹,要剥去患病的皮肤才能痊愈,所以‘治疗’后皮肤会呈一片血红……” 你手指向哪里,里梅就解释什么。整个交流过程听起来跟报菜名儿似的。 与里梅的“你问我答”极大程度增长了你的见识,开拓了你的眼界。 里梅语气温和,态度耐心,他的陪伴有效地舒缓了你的压力。你扭过脑袋,注视着里梅恬静俊秀的面庞,忍不住地夸赞他说: “里梅,你说的对。” “嗯?” “出来走走的确有助于提升灵感。我觉得通过刚才的观察学习,我现在充满了想象力……” 闻言里梅陷入了沉默,面上也没有被称赞之人应有的喜色。 他垂首看了看你的“灵感对象”,又抬头看了看激情洋溢的你。 最后回应你夸赞的是来自他喉中一声深长悠远的叹息。 “不许看了。” 他用双手盖住了你的眼眸。 里梅本来就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仿佛冬日的雪花轻吻你的眼皮,他的手掌带着丝丝的凉意。 “是我的错。”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第21章 虽然动作上表现得十分顺从,但老实说你并不喜欢闭着眼睛任人摆布的感觉。 本来这世上可怕的事情就足够多了,它们藏在你无法察觉的角落蠢蠢欲动。现在你闭上眼睛,便感觉他们全都扑到了你的跟前,下一秒那毛茸茸的触手就要抚上你的脸颊—— 呜呜呜。 太,太可怕了! 你的心里一片忐忑,但又没胆子反对里梅的决定,只能用一张小嘴一刻不停地向里梅询问目前的情况。 “唔,这样可以么?我有没有偏离方向?” “里梅,里梅,慢一点,等等我呀。” 好在里梅是个很有耐性和条理的人。 只要你老实服从他的安排,他并不讨厌将他的计划细密地分成小点,撕成碎片,一片片地喂给你说—— “我在这里,现在在开门。” “对,慢一点,脚抬高,现在要跨了。” 眼前一片漆黑,当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和触觉就变得分外灵敏。 你能听到里梅平和的脚步声,感觉到他手掌细腻的纹理,以及脚底触感的变化。 地面突然从坚硬的木质地板变成了某种毛茸茸的东西。而四周的空气也从温暖潮湿变得清澈冷冽…… 里梅的术式好像和空间移动有关,他应该是用开门作为发动条件,将你从油屋室内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那现在是在草地上么?类似于油屋后花园的地方? 你耸动鼻尖,轻嗅空气中馥郁的花香,对现状做出分析,并小声征求里梅的意见。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么?” 里梅松开了牵住你的手掌。 “嗯……时隔一年了,看来我对油屋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我们还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不过你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 再睁眼时看见的是由树篱构成的迷宫。足有两人高的大颗红椿花枝叶繁密,它们相互交织编成了天然的墙壁。 在繁花构成的墙壁之间,里梅这位白发美人正于月下对你浅浅展露笑容—— “不错吧,宿傩大人之前会来这边喝酒。” 热烈的红与他身上那无暇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火红的椿、深绿的叶、洁白的雪、一个如仙鹤般优雅的人,这些景象组成一幅极为动人的画,热烈而寂静。 “真漂亮啊。” 你老实地回答说。 是让人不敢出声惊扰的美丽。 再之后你和他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在遮天蔽日的红花围成的小道中穿行。 不过一会儿功夫,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 原来里梅将你带到了汤屋一侧的山丘上,往下就是菜园牧场一样的地方。 作为山丘的最高处,这里视野实在不错,而有人利用了这点,在迷宫尽头设置了一处观望台。有一张圆形的小石桌,围绕他的是四个圆墩墩的可爱石凳。 似乎是觉得你能认识到花草漂亮是件暗示审美提高的好事,接下来的时间里梅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他利用咒术拂去了桌上的落叶,十分有风度地将正对着月亮的主位让给了你。 “这里比较安静,应该不会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 也不知道里梅用了什么手段,这冬夜里的石凳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冰冷刺骨。 “奇怪的东西,那不是尊贵的神明么?” 你尽忠尽职地扮演着“巫女”的角色,在听到里梅的感叹后,嘟哝着纠正了他那“不妙”的措辞。 “嗯……那个级别只能叫东西了。” 里梅沉吟一声,态度十分冷漠。 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听着也文质彬彬的。 但到底不愧是宿傩的一把手。里梅对于有些问题的发言刻薄得跟宿傩如出一辙。 虽然这些“神明”给带来你的压迫感的确没有宿傩来得强烈。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忍不住顺着这个话题向里梅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神明到底是什么?” 你曾侍奉过的“赈早见琥珀主”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不似你父母爱用高深莫测说辞将神明形容的无所不能、不容置疑。作为追随诅咒,所行之事离经叛道的诅咒师,里梅对于“神明”一词的解释要来得更加直白干脆。 “就本质上是和妖怪、咒灵差不多的存在。或因灵力、咒力聚集或因祈愿而生。只是名称不同,因为人们的信仰被分出了高低贵贱。有的被关在笼子里祭拜、有的则被畏惧请人封印祓除。” “你在油屋见到的因愿望而诞生的神明,大多是被人类意愿束缚的可怜鬼,没人记得便会消失……” “自然诞生的精灵可能好一些。通过后天修炼,当术法进化到一定程度,其本身的存在也会随之变化,超越现有的层次,成为所谓的‘神明’,更高次元的存在。” “抹去存在、变得没有办法干涉‘现实’、失去意识、性情大变……” “在这一转化过程里什么样的可能都有呢。” “神明”,你提到的正是里梅热衷研究的一个领域。他在这时候话会多一些,解释中也会更多带上些个人感情色彩。 已经足够了。 你已经里梅的话语中得到了足够有用的信息。 无法干涉“现实”,被人类愿望束缚,不能做出违背善神本质的事情…… 这些都能与“你的龙神大人”挂上钩。 知识解开了未知的面纱。得知“龙神”并不会轻易降临后,你心中对琥珀主的恐惧和焦虑暂时消退了一些。 而为了不让里梅感到怀疑,你把话题扯到了宿傩身上。将谈话的动机归结于对宿傩的好奇以及不舍。 “那宿傩大人会成为神明么?” “……他会忘记我么?”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发言,里梅语调轻微地上扬了几分。 “真是个可爱的问题。如果你能直接问大人,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现在宿傩大人追求的就是进化的同时保留人格,并留在人世的办法。大人已经作为诅咒凭借肉身在人间停留了几百年呢……” 宿傩那谁也不怵的实力,以及明明应该作为诅咒师死去,却仍旧以诅咒的身份穿着肉身存活的奇异体质。这一切都得到了应有的解释。 都已经活了那么多年,宿傩他说不定也快到转换的关键时期了。搞不好你能“熬死”他呢? “太好了。” 你如释重负地微笑道。 第22章 你死的时候20岁出头,成为诅咒也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就算加上沉睡的五十年,也不到一百岁。 所以比起五百多岁的宿傩来说,你算得上年轻,还有大把的未来可言。 不过宿傩年纪都这么大了,和他培养出相当默契,作为心腹手下的里梅又当是何方神圣呢? 像这种世家出身的诅咒师一般是年纪越大术法越恐怖的。 “那里梅你……” 你觉得你突然捉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点,便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一旁端坐的里梅。 他一直专注地凝视着你,早在在你话语未出时,里梅便露出了早已洞悉一切的表情,出声打断了你的提问。 “嘘。” 以白皙的手指掩住嘴唇,如梦幻的白夜、如遮住月亮的薄雾,美丽的人露出了这样高深莫测的笑容。 “就让我们安静地欣赏月色,等待宿傩大人回来吧。” 你识相地闭起了嘴巴。 …… 你很擅长“欣赏月色”。 在被囚禁在村中的岁月里,多少个难眠的夜晚你都是望着月亮渡过的。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月亮,仿佛在凝望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那是时候你可以将思维漫无目的地发散出去,将自己化为世界里渺小的一颗浮沉,飘向不知尽头的未来。 然后祈愿着有一天自己真正能离开这个牢笼。 五十年你等到了一只满是伤疤的苍白手掌,它将你带进了大千世界,拉进了某个人的心房。五十年后是另一只手,自腕处缠绕着漆黑的咒纹,在施与和掠夺间随心情切换。 ——两面宿傩。 你听到了风中咒力流动的声音。 和用术式转移出来的里梅不同,不需要特别的启动式,宿傩就能做到滞空。 他应该是谈完事情就直接从露台上“走了下来”—— 傲慢而优雅,居高临下,似天神降临。 那冷漠而深邃的眼睛在望向你时,方才流露出些许情绪波动。 待你反应过来时,宿傩脸上已经重新出现了你所熟悉的戏谑表情。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男人冲你抬起了手臂,出现在他手上的是一只看起来十分抽象的咒灵。 它生就一身青白色的皮肤,只有那富士山形状的脑袋顶是土褐色的。咒灵面上一只灵动的大眼睛在宿傩恐怖的咒力下不安地东张期望,瘦小而岣嵝的身躯也抖个不停。 好家伙! 两面宿傩,好一个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专门为了嘲笑你的男人! 不说不太擅长面对宿傩的你,就连身经百战早已处事不惊的里梅,在看清宿傩手中的奇异生物之后,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经宿傩这么一出,里梅特地将你扯出来欣赏花草陶冶情操的计划无疑以失败告终。 毕竟谁知道这东西会被直接送到你面前呢? 但对于自己侍奉的宿傩,里梅到底无法发作。 他万分苦恼地从咒灵身上收回了视线,冲你发问: “……你是把壶带过来了么?” “真让人赞叹的天赋。短短几天,你的作品就因为那容易招致诅咒的外形汇聚咒力产生意识了么?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咒骸师啊。” 虽然字面意思听起来是夸赞,但里梅语气实在是凉悠悠的,平和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出于教养随口说说的样子,让作为万恶起源的你忍不住偷偷缩了缩脖子。 你不是,你没有,你的壶还好端端地放在宿傩宫殿那里当装饰品呢。 但…… 你看着被宿傩掐住脖子,牙齿打架不断低声发出轻响的咒灵,紧紧地拧住了眉头,觉得事情不大简单。 有一说一,这个“小动物”长得可真可爱啊。 “宿傩大人,我,我可以摸摸他么?” 不像陶土制成的壶,作为诅咒凝聚的生命体,它看起来要更加鲜活和美丽。 这个小家伙在外表上兼备嶙峋山峰般粗放与白桦树皮般的细腻,你能感到随他呼吸时,藏在肌肤下血肉搏动的起伏。 这都让你感到十分的好奇。 或许是你那期盼的眼神取悦了宿傩,他大方地将咒灵递到了你的手上。 “好啊,就让你好好看看,长长见识吧。” 而一旁的里梅被迫见证了你的审美在宿傩纵容下,进一步扭曲的全过程。在充分意识到你跟宿傩一个敢送,一个敢拿之后。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开心就好。 你对宿傩的赏赐表现出了万分感谢。 仿佛在对待一件名贵的瓷器,你以怀抱婴儿的姿势,将咒灵捧进怀里。 正如你想的,这只咒灵褐色的头顶如砂纸一般粗糙,青白的脸却细腻得像是被流水打磨过的鹅卵石。 果然要有机融合不同材质,才能产生这么灵动的美感啊。 你感到茅塞顿开。 虽然已经足够轻柔和小心了,但是你的触碰到底还是惹恼了这个浑身散发热气的小东西。 他不快地扭动身躯,随着你的动作自山形的脑袋中喷射出一些灼热的火星。最后它忍不可忍地呲出一口漆黑的牙齿,看起来恨不得直接冲你的手背咬上一口。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咒灵猛地爆发出一股奇大的力气,从你的怀里挣了出去,硕大的脑袋直扑向你的手掌。 你被吓得不轻,为了自保下意识就想松手把它整个扔出去。 虽然你的力气不强,但是逃跑的速度却从来不慢。 可……这是宿傩给的,要是扔掉他绝对会不高兴吧? 只不过是你的一块肉而已,和宿傩的好心情比起来算得上什么?只要你催发咒力很快就能回来的! 最后,讨好宿傩的心思战胜了本能,脑内的决定让你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咬着牙硬生生控制住了手掌,眼睁睁地看着咒灵的那口黑牙即将与你的皮肤来个亲密接触。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懒洋洋旁观你和咒灵互动的男人有了动作。 宿傩抬起手臂,将宽大的手掌盖在了你的手背上。 “哦?真是个有活力的东西,在想做什么呢?” 他调侃的话语若有实体,落下的一刻便死死压住了暴动的咒灵。 在牙齿碰到宿傩的前一秒,诅咒紧急刹车停住了身子。 你感觉到诅咒带着火山般热度的身体骤然紧绷—— 宿傩的手掌和诅咒的面庞之间还残留着强大的残秽,这意味着差一点,如果再往前多倾一点身子,诅咒的整张脸皮就会被他干脆地切下来。 宿傩并没有留意面无血色的诅咒,他平静地垂眸注视着瑟瑟发抖地你,以失望的语气出声数落。 “不行啊。” “实在是太弱了。” “你完全镇不住这东西呢。” “……这个壶。” 【壶】 咒言。 属于宿傩那不祥的咒力于冬日的冷风中汇聚,形成一个漆黑的单字,它不容拒绝地烙进了诅咒的身体里,飞快地消失不见。 第23章 名字是世上最短的咒。 依仗着海量的咒力以及精妙的咒术控制力,宿傩轻易就用随口起的名字束缚了这只咒灵。 而作为身上被这位凶神打下“烙印”的巫女,你在那一刻共享了这份契约。你得到了部分“式神”的驱使权并得知了它的真实身份—— 大地的诅咒。 正如术士之间的术法会有差距,比如同样是召唤系的术士,使用纸人式神就是比使用灵契约束妖兽的低级,咒灵之间也存在明显的等级差。 越是能引起人类恐惧的意象化为的诅咒越是强力。 而最大的恐惧来自于未知。无边无垠的土地是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探究的神秘领域。 不像你之前随手从宿傩领域边收集的作为“恶念”集合体的小动物,宿傩抓来的诅咒就可塑性来说十分惊人。 他会随着与大地有关灾难的发生而不断变强。 一次地震、一次火山爆发或者泥石流,这些灾难引来的人类的恐惧与绝望,都会成为他变强成长的粮食。 虽然它现在还很弱,好像还处在方才凝聚意识不久的状态,你倒也不是不能使用“口嚼酒”强行捕获它。但这代表着你将紧随它变强的脚步,不断增大输出的咒力量来维持这份控制。 只要慢一步就会面临被清醒的他杀死的惨剧。 之前想着只要“少一块肉”的你实在是小瞧了这位诅咒。 如果不是宿傩出手隔了一下,你的手指只怕会全部掉在地上。 呜呜……太大意了,太自不量力了…… 想想还心有余悸。 这世上也有只有作为诅咒之王的宿傩有自信收服这样的咒灵了吧。 …… 所以弱小无助如你,留这尊未来的大神有什么用呢? 你从未拥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式神。 在你的认知里只有大椿那样美丽强大的巫女才有资格拥有这种强力的式神,就算这是宿傩转交给你的也足够让人感到惶恐了。 是宿傩给你的啊…… 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无论是你还是“壶”。 加上咒灵们以实力为尊的性格,从方才你触碰壶时他的反应来看,壶并不乐意服从你的安排。 显然这不是属于你的羁绊。 于是你默默收敛了思绪,从接受咒契的状态恢复了心神,转而垂下眼眸,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虽然已经完成了对“壶”的束缚,但宿傩盖在你手面上的手掌仍旧没有离开。 你轻轻松开了有些碍事的“壶”,转而小心地将手指探向了宿傩温热的皮肤。 好像刚才复杂的式神结契对于宿傩来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插曲,他身体仍处在一个十分放松的状态。 就算你不用什么力气,手指也能轻松地分开宿傩的指缝,以细腻的掌心蹭过他指跟的老茧。 像是无辜的羔羊,在牧犬的吠叫中受了惊吓,于是便温顺地以面颊轻蹭屠夫的膝盖寻找些不存在的安慰—— “好,好开心,谢谢您。” “我真的可以驱使它么?” “……做点什么好呢?” 你向宿傩寻求一个和咒灵共存的方法。 诅咒之王那随手就可以让壶灰飞烟灭的力量一定给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比起侥幸获得壶驱使权利的你,肯定是宿傩的决定更有分量。 所以比起浪费咒力还可能吃力不讨好的“口嚼酒”,你选择了狐假虎威这种更简单的方式。 ——宿傩已经答应你了。 【都怪他】 接下来是宿傩分发任务的,所以要怪就怪宿傩好了。 那宿傩会允许你的“任性”么? …… 不知是不是看穿你这样的坏心思。宿傩正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你。 不过他到底默许了你的触碰,你那不太完美的小动作—— 你脑子想清楚了问题,但是身体还残留着险些被咬断手指的恐惧余韵,除此之外可能还掺了点不知道宿傩会不会“惩罚”你的奇怪感情。 ——又害怕又期待。 你的指尖正因此而颤抖。 “真笨啊……” 如是发出感叹的男人以手掌微微施力扣住了你的手背。 他止住了你的颤抖。 接着,又以有力的指腹缓缓地摩挲你的皮肤,恶趣味地在你的身上带出了新的颤抖。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是想不到么?” “他不是想喷火么?改进下你那粗糙的烧制手法吧。” “拿来温酒倒也不错。” “如果实在没有用处……” 面带恶劣笑容的宿傩,冰冷地睥睨着大气不敢出的壶。 对于神明那未道出的话语其中深意,静候在一旁的里梅心领神会,顺势接话。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 作为诅咒师的里梅这时候就成了一个消灭咒灵的正义之士,他非常乐意把不符合他喜好的东西处理掉。 而处于话题中心,被“予以重望”的咒灵不气不敢出,独自一壶默默承受了所有。 …… 自上次“散步”之后,你的小团队久违的引来了新生力量。 本着“只要不杀人、不打架,宿傩做什么都好”、“一切为客人服务”的原则,汤婆婆笑着接受了宿傩的委托,召集若干员工在油屋后为你布置了一间工坊。 而里梅满满的荷包则为你奠定了良好的物质基础,让你有了从汤婆婆手里获得稀有材料的机会。 就算身处度假胜地,你灵魂深处的匠人精神也不会被安逸磨损。 宿傩的命令给壶上紧了发条。 作为一只珍惜生命的咒灵,它对于新的环境没有怨言,工作态度也十分良好。 它佝偻着背站在火炉前,拧着眉头,面色凝重地注视着为它演示烧陶过程的你。 考虑到刚刚成型的咒灵不会说话,可能也不太理解你话语的意思,也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你在讲解之余还配上了丰富的肢体语言。 整个过程里壶一语不发,只有时不时晃动的脑袋意味着它正在专心倾听。 “你要做的就是控制火焰的输出……我说的明白么?” 面对你的问题,壶眯着那只水汪汪的大眼,凝视着火炉陷入了沉思。半刻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把青白的小手塞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火里。 那一刻,以咒力为燃料燃烧的火焰猛地改变了形态,它化为一团纯粹的橙白,照亮了整间工坊。 完成这一切后,壶扭过脖子冲你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干涩的声响—— “咔。” 它完全理解了你的意思,咒力输出做得十分完美。 比起宿傩那充满恶意的紫黑色火焰,带有精灵属性的壶制作的火焰要更为平稳。 能行的, 如果是这种品质的灵火,说不定能烧制出和灵魂完美契合的身体。 跃动的火光照亮了你的眼眸,也点燃了你的心中的热情。 “太厉害了……” 你不禁喃喃发出赞叹。 第24章 在“秽土转生术”这项技艺中,稳定输出火焰只是成功的第一步,在之后温度的变换以及火焰位置的调整也是至关重要的部分。 这种时候就需要工坊里的“小动物”们来带带初来乍到的壶。 然而碍于壶身上浓厚的咒力,你那些战力不足的“小动物”们早在它进门那一瞬,便挤成了一团。它们做出炸毛的模样,警惕地在你身边叫个不停。 其中只有“十二眼”的小家伙还算镇定,能看着面色不善的壶选择挺身而出。 之前宿傩给式神起名字的行为给了你些灵感,你现在拿拔尖人才做试点,十二只眼睛的它也正式拥有了姓名—— 【大眼】 作为你的泥塑事业大总管,大眼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前辈应有的气势。 它阴阳怪气地围着新员工阿壶踱步,叽叽歪歪地发出一些可能只有咒灵才懂的语言作为指导—— “叽——” 壶火焰的温度降低了一些。 “叽?” 火焰移了移位置。 “叽!” 火焰的范围扩大了一些。 在这份督导工作中,大眼数量惊人的眼睛和手臂充分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它水汪汪的眼睛自上而下、从左到右地紧盯壶的每个动作,不会放过它每一次犯错的瞬间。 它柔软奔放的触手灵活自在,毫不客气地抽打阿壶僵硬的手臂,借以调整它的姿势。 你在今天见识到了大眼的严谨性。过去的日子里,你从不知道原来你们的工作居然可以精确到这种程度。 ……虽然你不是很理解咒灵之间的交流方式,但它的意见未免也太多了吧? 等到你能注意到不对的时候,问题显然发展到了相当不得了的地步。 沉默寡言的壶,忍无可忍地从你给他端来的小板凳上猛地站起。 他飞起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向大眼的屁股。 场面鸡飞狗跳。 “要打出去打呀,不,不要我砸东西嘛!” 你一脸慌乱地发出惊呼。 在手工技巧进一步提升之前,你被迫先学会了“端水”。 …… 好在宿傩之前有教过你使用“咒言”的方法。只要用咒力唤出式神的真名,就能最大程度限制它们的行为。 场面最终还是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式神不可以伤害主人】 利用了这点规则,你左手一只壶,右手一只大眼,将它们分别环抱在身体两侧,无私地用自己熄灭了两只“小动物”间熊熊燃绕的战火。 虽然是不打了,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壶好像不是很喜欢抱抱啊。 你为难地看向了怀里的小动物。 和你一抱就老实了,还会偷偷将触手往你手臂上缠绕的大眼不一样。壶再次露出了憋屈的表情,他在你怀里扭来扭去,脑袋也开始不安分地闪起了火花。 “对不起哦壶……让你不舒服了。” 壶用那只大眼睛飞快地扫了你一眼,冲门口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 你顺着壶的视线抬起脑袋,这才注意到工坊门口有个被吓软了腿的小妖怪—— 一只嫩绿色的青蛙。 因为太弱了,你都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出现的。 “请,请问,小的可以进来了么?” “汤婆婆让我过来送点心过来。” 穿着油屋工作服的他紧紧地抱着一个精美的食盒,低眉顺眼地瞧着你,可怜巴巴地请求道。 油屋的点心! 那些造型精美、口味一绝的糕点以及鲜甜可口的果实都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太感谢你了!” 美食有效缓解了你的忧愁,使你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小青蛙怔怔地看着你的笑靥,一时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低低地垂下脑袋回应说: “不,不敢当。您能赏脸品尝本店的食物就足够了。” …… 油屋作为招待神灵的场所,其中饮食自带灵力,就算咒灵也能尝到味道。 为了安抚躁动的“小动物们”,你主动将食盒里的点心分给了它们,仅留下一块给自己。 第一次获得这种“食物”,阿壶显得有些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手里的点心,确认过这东西并无异样,方才将它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从未品味过的滋味在瞬间攫住了阿壶的心神。 他完全沉浸在这新鲜的体验中,睁着一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吞咽。 一侧冷眼观察壶的大眼再次发挥了他的优势。 他不仅要把自己那份紧紧卷在手上,还在观察到阿壶的走神的功夫里,鬼鬼祟祟地用剩下的触手去捞阿壶那份。 阿壶气呼呼地打下了大眼的触手。 因有大眼虎视眈眈,他吞咽的速度猛地加快了不少,它们迅速开展了新的一轮斗争—— 食物争夺战。 只要不砸东西什么都好说。 怀着这种想法你并没有阻止两人那一刻不停的较劲儿。 但有这么好吃么? 他们的举动勾起了你的食欲。带着这样的疑惑,你拈起了属于自己的那块点心。 在你指尖触碰到包裹点心的那层油纸时,纸面的那些精美的花纹突然活了过来,它们化为缥缈不定的“烟气”,飞快地钻进了你的皮肤里。 它带来了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好像你的脑海突然成了张可供书写的纸页,此时此刻正有一行行墨字缓缓浮现起上。 是汤婆婆留给你的暗号。 而在场的没有一人察觉到发生在你身上的异状。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就先到这里吧……” 你将两只咒灵收回了可供灵体栖息的木盒,跟着小青蛙一同回到了油屋。 午夜时分,又到了你和宿傩独处的环节。 你端着由汤婆婆送来的盛有酒壶的木盘,轻声向宿傩发问: “今天我能和您一起喝一杯么?” “无妨。” …… 酒是个好东西,它消融了人们那名为理智的面具,让大家更能凭感觉说出潜藏在心底火热的话语。 由于你喝的是汤婆婆送来的酒,它的效力甚至比你想象地还要大上一些。 它不会让你醉得厉害,只会让你无端发傻。 要知道和作为诅咒的你不同,过去的你还是个“纯洁可爱”的少女,能怀着不合实际的祈愿,整日对自己的未来东猜西想,向神明发出些孩子气的问题。 不胜酒力的你向宿傩提出了心底的疑惑,说出了“撒娇”似的话语—— “您会成为神明么?” “……您会忘记我、离开我么?” 而面对你出格的话语,比起不快,宿傩更多觉得有趣。 他照旧扶住了你每次喝酒都会变得软绵绵的身体,甚至将手指探入你的长发,慢条斯理地地梳理你的发丝。 宿傩实在很擅长用动作营造出这份“含情脉脉”的假象,只可惜他的语言上却从不温柔。 “怎么都是诅咒,你却想着人类那样的名分么?” “是我最近对你的纵容过了火,你想成为我的女人?” “这是为什么呢?” 他老是这样,不拒绝也不接受。 宿傩只会带着漫不尽心的表情,像是要把对方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捧在手心把玩那样,戏谑地发出反问。 真是个欺负人的家伙。 好像你的“真心”就像是一朵漂亮无用的小花儿似的,他兴致勃勃地观赏完了它的绽放。 觉得不错,觉得有几分喜欢,他就随便地将它从茎上摘下,作为装饰留在手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凋零枯萎。 这也没办法,毕竟谁对对一朵花说“我爱你”呢? 你应该早就习惯了。 都说巫女必须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神明,所以从来只有你单方面的回复。 “因为我爱‘您’……” 你照章办事,干巴巴地回答了宿傩的问题。 因为想要被爱。 倒不是向特定的某人发出哀求。 只是只要能活下来,一下步就会得寸进尺地想要被爱。 你被这样的愿望诅咒了。 只可惜你的神明们从来都不爱你,他们只会高高在上地欣赏你的独角戏,却没有一人能看清你心中的渴求,回应你的愿望—— 谁也没有。 谁都没有…… 请抱抱我吧,请带我离开这无边的孤独与黑暗吧。 你今天真不应该当着宿傩的面喝酒的。 它勾起了你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它在你封闭的死死的心上凿出了裂痕,使得伤心如海啸汹涌,一股脑挤上你的心头,让你忍不住发出啜泣的声音。 50年前那属于小女孩的眼泪,偏偏从已经是女人的眼里流了出来。 你很清楚,你太清楚了。 这绝非是现在作为诅咒的你能能有的感情。 只是因为你到现在才想明白了过去的愿望,于是积攒了十年的眼泪方才有了出口。 …… 啊啊,你完全搞砸了。 可能有男人会因为怜爱拥抱一个故作柔弱而落泪的女人,但谁会怀抱一个伤心啜泣的女孩呢。 宿傩也愣了,他的手指僵硬地停在了你的脸侧。 照理说他应该嘲笑你,应该厌恶你。 【因为我爱您。】 “我知道。” 但他只是哑着嗓子回了一句这样的话,那之后他便垂下了眼眸陷入了沉默。 你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就让过去的你先自暴自弃地哭上一回吧。 …… 这次午夜的对话由你开始,又这般被你结束。 虎头蛇尾、毫无道理。 但无所谓。 毕竟和宿傩的对话并不是你行动的主要目的,完整地喝下一杯酒才是关键。 提问只是顺带而已。 …… “口嚼酒”是巫女和神明联系的纽带。 所以在汤婆婆的暗号里,想要和赈早见琥珀主见面的方式十分简单—— 只要喝下生前酿造的酒液,“虔诚”地去祈愿就好。 第25章 回不去了。 由十几岁的你酿造的“口嚼酒”中那丰富的感情, 让你认识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或许你的父母对你的评价是正确的。 你在幼年的时候曾是个努力、纯洁讨人喜欢的孩子但后来他们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邪恶”的种子,逐渐长大的你慢慢变得愚笨、怪异、懦弱而又任性。 之前,汤婆婆就告诉过你:她在接受了龙神的献酒时和他建立了“一定会把巫女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龙神”的束缚。 要不是担忧龙神擅自出现,和宿傩正面碰撞波及到你, 你是绝不会主动喝下那杯“口嚼酒”。 你完全成为了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骗子。就连龙神大人也被你骗了。 小心地珍藏着你活着时酿造的酒液的他, 一定还以为你还是那个会哭着请求他帮助的弱小女孩吧。 不然他怎么还会在梦里这么亲切地对待你呢? 出现在纯白色的幻梦空间里的龙神是一位留着齐肩黑发的少年。他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狩衣, 森绿色的眼眸清澈而温和, 令人想起融融春水。 他是个干净的人, 让你觉得多看他一眼都仿佛是对他最大的亵渎。 然而“对不起”这个词却成了你在龙神那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对不起, 我明明是希望你能带着笑容度过每一天的。” “但是我给你的赐福却好像只是让你不断流下眼泪……” 这份带着无望的爱意、这份施与的慈悲在你死亡后化作了执念。就算你已经放弃了祈祷, 他仍希望能予你救赎。 因为琥珀主毫无保留的坦白, 苦恼的人反而变成了你。 不知道,不知道要怎办。 你并没有被某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对待的经历。从未有过的体验如此陌生,几乎让人感到害怕了。 琥珀主忧郁的眼神、纯净的灵力、温暖的气氛,所有的一切都让你感到了不适应。 你像是被扔进海洋的淡水鱼那样,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 你是不能去他的神国的…… 你没有资格。 也没有那份演技。 跟这样的他相处对你来说是件极大的挑战, 你猜想他总有一天会发现你是个糟糕透顶的坏蛋。 所以比起担忧对方期望落空,对你施与惩罚的烈火。还不如让你自己来坦白, 亲自让亏欠变为轻蔑,最后再利用他那份正义人士特有的柔软,像从犬夜叉一行人那里逃走那样逃离此处。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的龙神大人。”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获得安宁的。” 于是你哭着说着这些年的不易,说你是多么无可救药,说宿傩是多么可怕。 每一滴泪水都发自真心。 你忠心期望他能放弃对你不合实际的幻想。 但就算这样, 那位神明在耐心地倾听之后, 还是对你表露了理解。 “……有时候我也在想,你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会不会更幸福呢?” “所以不想来的话,也没关系。” “我希望你能够自由、能获得幸福。” “这只是我自己的心愿。” 作为赐予你灵力的神明, 不用饮酒他便能体会到你藏在酒液里泪水的苦涩。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是那样,听着那样的哭泣却又无能无力。 无法拯救可怜的巫女,无法引导利欲熏心的信徒。 那时候的琥珀主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不求回报、不求结果的善意,这永恒的“爱意”在漫长的岁月中是否也不知不觉地化为了类似“诅咒”的东西? 放开对龙神的束缚吧,让这份没有没有结果的缘分就此终结吧。 把纯洁的神明还给自然,把贪婪的你留在人世。 那一刻你凝视着少年若有暗流的眼眸,莫名地自心底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您能让我从宿傩那里获得自由么?” “虽然我是个不称职的神明,但一些关于隐秘的知识、以及作为精灵的力量还是有的。” …… 从琥珀主口中你的获得了一些宿傩绝对不会告诉你的消息—— 比如说这世上是有着“天的意志”这种东西的,它由无数失去自我的神明构成,会不带感情的维持整个世间的平衡。 在人间无法无天的宿傩显然已经引起了“天”的注意。 虽然“天”和龙神一样存在不能直接干涉人世的限制,但作为裁决者的它有力量以更加巧妙的方式对两面宿傩施与惩治。 正如平安时期会有赖源光这类的武士带着“神酒”斩杀风头正盛的酒吞童子。 等到宿傩积蓄的咒力到达转变临界值时,咒术师中会诞生能与他一战的强者,同时人界与灵界间的结界也会因为他们的纷争而产生松动,龙神在那时变会带着本体降临。 这个计划问题的关键在于宿傩的转化期到底在什么时候呢? 到底是什么促使他拥有更强大的咒力呢? 世间里强大的、可以响应持有者愿望的宝物—— 沿着这个大方向思考,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玉突然出现在你的脑海中。 【四魂之玉】 这是在妖界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究极宝物。 让两面宿傩直接成神可能还差了些火候,但是它却绝对有资格作为助推器的。 就琥珀主的推算来看—— 七十年,只要再等待七十年,四魂之玉内将重新聚集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而两面宿傩将从“爱”中苏醒。 上一次玉的力量回应你的愿望化为了酒液中的“爱的诅咒”,对宿傩的计划并没起到什么推动作用,这一次清醒过来的宿傩想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宿傩一定恼怒地杀掉你吧。 不知为何,这个血腥的未来并没有特别引起你的恐惧。 相反的,你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毕竟这七十年内,宿傩都会“爱”你,这有期限、需要付出代价的幸福比让人惶惶的“真心”更让人安心,是更让你习惯的一种东西。 在理清一切后,你和龙神大人定下了“束缚”—— 七十年后,他将来接你。 你觉得你不会后悔的。 因为日子已经很难了,为了活下去你几乎拼尽了全力。所以你从不为过去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后悔。 在做完决定之后,只要向前看就好。 先做目前能做的事情,比如说七十年内赶紧利用宿傩的资源把大椿和神乐的身体做出来。 …… 虽然在阿壶加入后,你的工艺得到了很好的提升,但你那常人看来糟糕透顶的审美还是让你走到了瓶颈期。 这个瓶颈期持续了足足半个冬天,直到一次散步中发生的意外,令你的事业迎来了转机—— 油屋所在的异界由于各色“神灵”的降临,灵力充足地要命,对于“小动物”的成长显然有所裨益。 于是你在每次回到客房前,都会带他们走小路“散散步”,直到油屋的大桥前才把它们化作灵体收回酒盏。 既可以把“小动物”当做保镖、又可以减轻你束缚他们的咒力负担。 作为诅咒之王,宿傩的咒力是噬人的猛毒。就算他为了安稳度假有所收敛,仍旧会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过来。 那时候出现在桥边的,就是一个足有两人高的瘦长鬼影—— 它面带一个椭圆形的苍白面具,在眼睛和嘴的地方开着三个漆黑的小洞,眼部上下装饰着淡紫色的三角形花纹,深黑的身体往下颜色渐浅,呈现出一种极为奇妙的透明感。 白面的鬼影明明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它圆圆的面具下可能根本没有所谓的眼珠,但你莫名就感觉到了它的视线。 是在看你么?但又好像不像…… 你的心里有些发毛。 想到世上奇怪的妖怪有那么多,你现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贸然产生联系比较好。你悄悄移开了视线,招呼身旁的小动物有序回到你的酒盏里。 一、二、三…… 少了一个。 少了最喜欢黏在你脚边的大眼。 在你慌忙抬头寻找它的身影的时候。大眼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踱步到了无面男的身前。 你这才意识到方才不协调感的原因—— 鬼影并不是在看你,它看的是你脚边的大眼。 …… 大眼“拥抱”住哭泣的你所用的技能在今夜重现于世。 不同于触碰你时表现出的温柔与细腻,它看起来更像是猎食中的章鱼,凶狠地伸出触手将猎物绞住,用蛮力将那道鬼影整个包进了肚子里。 然而就算能自由伸缩身体,突然吞下这个瘦高个对于大眼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它因为扩张而变得极薄的皮肤上隐隐有了裂纹。 为了避免它的身体因无限的张大而破裂,它的身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不详的缝合线。 细密的针脚将他的身体拼了起来。 改变并未由此止步,正如你和宿傩“散步”时所观察到的那样,强力咒灵和阿壶一样,皮肤会是更浅的青白色。 在吞噬过其他咒灵后,大眼的外皮也由漆黑褪为深灰。 骇人的景象令你一时忘了言语的能力。 “里,里梅——出事了!” “大眼,它,它吃了脏东西,变得好奇怪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捉着顺路来接你的里梅的袖子晃个不停了。 里梅沉默地站在你的身旁,既可以清楚地看清整个过程,又能很好地将你护在身后。 和慌乱的你不同,作为百科全书的里梅仍是那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异状,似乎觉得画面实在过于不堪而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你说的脏东西是‘人类欲念的集合体’。” “而你那只……‘小宠物’。虽然很弱小,但它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的诅咒’。” “本来就是同源,所以吞了也没关系吧。” 第26章 就这样, 你在捕获了“大地诅咒”之后,获得了所谓的“人之诅咒”。 大眼融合了“无面男”后获得了一个新的技能—— 根据他人的欲念而改变自己的形态。 这意味着你只要向大眼输入你的的咒力,允许它触碰你的灵魂,它就能变换成你记忆中某人的模样。 而大眼本身又是个十分手巧的咒灵。 所以你只要让他根据自身的形态塑造泥人的形状, 然后让阿壶把它烤制出来就能完成你的计划。 这种便利的能力引起了你的好奇。 仗着“式神不能伤害主人”的原则, 你放任大眼读取了你的记忆。 你命令他一次又一次改变自己的形态, 变成那些在你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 他可以是美艳动人的大椿、是桀骜不驯的神乐、是儒雅温柔的术士。 又可以是阴郁沉默的奈落、高洁清冷的桔梗、奇装异服的戈薇、粗鲁的小狗犬夜叉…… 在遇到你不喜欢的人时, 你故意让大眼做出了些令人捧腹的动作来发泄你的小小怨气。 …… 最后一个人形是“真人”。 你在看清他脸庞的那刻直接愣在了原地。 已经五十年了, 时间长到你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男人的模样。 但如今看来不是。 他还是你记忆里那个漂亮的仿佛月光化形的少年, 鲜活地活在你的脑海深处。 虽然他最后送你下了地狱, 但这世上只有这男人在知道你“本性”的同时, 毫无理由且毫无保留地爱过你了。 所以一会儿也好,就让你稍微放松一会儿吧。 “请抱抱我吧。” ——这是你头一次用这样的表情拥抱他,以可怜的语气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 大眼愣了一会儿,方才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回抱了你。 你于此时同虚假的恋人相拥。 你于他处同虚假的恋人相伴—— 没人能强迫宿傩做出改变、说些寻常男人会说的甜言蜜语。 宿傩只凭心情做事, 所以他在之前怎么对待你,现在还会怎么对你。 在那夜后, 你们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变化。 等到春天到了,积雪消融之后,枝头绽放了第一朵粉白的樱花,宿傩就要结束度假回到自己那充满骸骨的居所。 当初你们来的时候,获得了油屋所有员工一同欢迎的礼遇, 走的时候得到了盛大的欢送。 只有一点不太一样, 你们的人数发生了改变—— 有一只低头顺脑的青蛙妖怪跟在里梅身后。 你认出这正是之前去工坊给你送点心的那只小妖怪。它是油屋的厨子,因为做点心的手艺一绝,经常被汤婆婆制定给你这种“高级客户”送吃的。 把这个小可怜放在宿傩本宅那群杀气冲天的硬汉里未免有些不搭, 如是思考的你向里梅投以疑惑的视线。 里梅没正眼瞧你,反而面带微笑地看向了走在前面的宿傩,回复说: “啊,因为我实在不想学做饭……” 你没了温泉,但是却意外得到了吃点心的权利。 …… 宿傩心情好的时候,会带你出去散步。 只不过散步的范围扩大了一些。除了在领地边缘晃悠,宿傩还会领你到附近的人类城镇转上一转。 人类的街道在七十年的发展中日新月异,商铺里的东西种类也逐渐变得丰富有趣,所以你并不讨厌逛街这种行为。 发钗、耳坠、手镯,这些珠宝不仅精致美丽而且十分昂贵,是一种在你看来保值性还算不错的货币。 “想要什么就去买吧。” 虽然宿傩为了避免麻烦,出行时给自己上了层掩护的咒术。但他作为诅咒,刻在骨子里凶性和杀意还是会让普通人退避三舍—— 就像披着人皮的怪物一样,不断散发着令人胆战的寒气。 可他实在太有钱了,他的阔绰甚至让店家战胜了本能中的恐惧,敢主动出声与宿傩搭话,企图将他发展成本店的长期客户。 “哎呀,是特地带妻子出来采购么?真是恩爱啊。” “其实本店除了已经做好的成品,还提供特别定制服务……” 【妻子】这个词让你竖起了耳朵。 真敢说啊这人。 你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店家,想象着他下一秒就要血溅三尺的模样,直接被吓出了冷汗,赶紧偷偷去瞧站边上发呆的宿傩—— 真不想因为这个商人的一句话让珠宝染血啊。 令人意外的是宿傩并没有因此发作,从他异常平静没有任何反应的面庞来看,你觉得宿傩可能压根没有听进去。 留意到你的视线,他朝你挑了挑眉头。 “干嘛?” 攥着发钗的你一时间也不知道回他什么,只好拿着手里的道具借题发挥: “那个,您觉得这个发钗好看么?” 宿傩垂下眼眸,他在你手里的做成花型的发簪上扫了几眼后,缓缓皱起了眉头,不留情面地评价说: “又是椿花么?你还真是很喜欢这种造型的东西啊。” “一般,我觉得那小子的眼珠比较漂亮。想要么?” 男人带着恶劣的笑容,用手指点了点不远处的一个孩子。 那是个衣着得体的漂亮小男孩,正跟着母亲出来买东西的他生了一头银白的头发,五官精致得仿佛是匠名匠制成的偶人。 正如宿傩所称赞的,最惹人瞩目的要数男孩的双眸—— 若有光芒流转的蓝色眼眸令人想到某种名贵的宝石。就成色来看,可以说不亚于四魂之玉了。 “是六眼哦。” 你坚决地摇了摇脑袋,毕恭毕敬地表达“要不起”。 对此宿傩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数落你为“不识货的傻女人”。 “不过这个时代终于有点有意思的东西了么?” 如是发出感叹的他并没有把这个小小插曲特别放在心上。 七十年下来,宿傩对你的态度可以说异常纵容了。 就好像只要你不要像第一次那样,妄图从他身边逃走,你做什么他都感到十分无所谓。 但有的时候你总觉得宿傩应该挺看不起你的。 不然他也不会对你的过去毫无兴趣,对你企图复活朋友的行为不闻不问了。 四魂之玉的光芒每一天都在变强。 就算是你,也能感觉到它已经恢复了应有的姿态,并开始不断呼唤着其他碎片—— 渴望完整、渴望诞生。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么? 这可能是你在宿傩身边待得最后一夜了,第二天他就会恢复成你初次见到他的样子。 不想坐以待毙的你决定做一点事情。 “我可以摸摸您么?” “我想记住您。” 作为诅咒之王,宿傩比你更清楚四魂之玉的状态。 他非常大度地予你这将死之人以慈悲。 “想要记住我么?那要做就要好好做。” 就像是每日清晨等待你为他更衣时所做的那样,宿傩冲你张开了手臂,并如是循循善诱道: “用眼睛。” “用身体。” “用心来体会我。” 你也乐得配合。 仿佛是在抚摸自己的心爱的作品,你用指尖轻轻触碰这个男人。 俊朗的眉眼、宽厚的肩背、火热的胸膛…… 不带色、欲,不带目的,只是单纯想这么做,所以你的抚摸表现得真诚又小心。 宿傩什么也没做,他安静地垂下眼眸注视着你的每一个举动—— 配合得简直不像他了。 这样的纵容持续了一会儿,男人突然有了动作。 “还没好么?” “我累了。” 他说着任性的话语,前倾身体,将脑袋搁在了你的肩上,四只手臂也搂住了你的身体。 力气不大,但足够封锁住你的行动。你的手臂无处可放,只好也轻轻环住了宿傩的腰部。 尽管你看不到宿傩此时的表情,分不清他话语中的情绪。 但现在你非常确定这是“爱之诅咒”起效的最后一夜了。 可能宿傩以为你想带着对他的回忆下地狱吧? 不然你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会做出类似于“拥抱”这样的动作。 虽然两面宿傩是一个比谁都要残酷且凶暴的男人。 但…… 真暖和啊。 他的怀抱。 …… 第二天你老老实实交上了自己酒盒中的四魂之玉。 这行为让宿傩觉得你很愚蠢。 他以为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让他喝下酒。 毕竟比起自由,作为诅咒之王的他才是你这辈子能获得的最好的东西。 “真有趣,你这次不用四魂之玉做酒了么?” “这是你的愿望?作为巫女侍奉一位‘真正的神明’?” 宿傩表现出来的这种反应,对于你来说十分难以理解。 这个男人既不会为了你放弃霸业,又不许你放弃对他的“爱”,最后在里梅通知他有人找上门后甚至对你发起了脾气。 “70年了,你还是这样。” 他显然气得要命、气到发狂,漆黑的咒力正不断从他身上四散而开,那浓郁的杀气几乎让你喘不过气来了。 但在里梅和你面前,宿傩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表情。 “如果那么想逃得话,不如让我……” 这么说着的男人将手掌伸向了你的脖颈。 在暴怒的宿傩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一刻你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他只是将你“扔”出了结界之外。 “算了,你滚吧,我不要你了,这种女人爱去哪里去哪里吧。” 宿傩叫你滚。 他不要你了。 …… 比起朝夕相伴带来的含情脉脉的爱意,“爱的诅咒”带给宿傩最多的感觉就是恶心—— 恶心的要命。 无论是第一次看见的她,还是没法杀掉她的自己。 都太过恶心了。 作为存活了数百年的诅咒之王,他第一眼就看清了你是个怎样的女人。 但他只是觉得无所谓,想着等你“爱”上他诅咒就会随之消失而放纵了这种情绪。但没想到只要一次退步,感情的天平就此倾斜了,一切以缓慢但不容阻挡的势头滑向了深渊—— 其实四魂之玉的效力早在昨日就提前消失了,可他还是抱住了你。 好像只要你向他祈愿,哪怕拿上来的是最普通的那种酒,他就会继续“爱”着你。 这是多么令人作呕的情绪啊。 世上谁也无法给他答案。 你离去之后,宿傩吞下了四魂之玉,他沉默地感受着暴增的实力,这份恶心、这份怒意最终化为了汹涌的杀意—— 【先去招待招待客人吧。】 “我现在心情很差。你们想谁先上?” 如是发出挑衅的男人傲慢地环顾着“天”为讨伐他所召集的阵容。 六眼的术士、操控影子的术士、阴魂不散的半妖、守护玉的巫女的后人…… 以及一条带有令人感到十分熟悉灵力的白龙。 他一眼就看出了龙神身上和那女人可憎的联系。 不愉快。 不愉快。 实在是让人不愉快。 “就是你吧,蛊惑了我的女人的蝼蚁。”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 回应龙神话语的是带有滔天杀意的黑紫烈火。 第27章 与其说宿傩把你“扔”掉了, 不如说他用咒术将你转移出去了。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你已经跪坐在一片茵茵绿草上了。 你手脚俱全,体内的咒力量没有变化,甚至宿傩原来送给你的“壶”都还安分地沉睡在你的木盒里。 宿傩叫你滚。 依照他昔日里残酷的处事方式。 你有想过他可能会砍掉你的一两只手脚再让你滚。或者直接让你滚到妖兽咒灵的巢穴, 滚到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而不是这么一个,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灵力纯净, 看起来与世无争的静谧森林…… 这地方好到就像是, 宿傩失误将你转移到了他为自己的准备的“安全屋”一样。 始料未及的发展, 以及空间转移术带来的眩晕感, 使你的思绪乱成了一团。 你忍不住开始回忆宿傩临行前所说的话语, 希望能从中获得灵感帮你理清头绪—— 【70年了, 你还是这样】 70年了,他还想要怎么样呢? 如果他还是一如既往保护你,饲养你,你会留在他的身边么? 正如你无数次向宿傩祈求爱意所做的那样—— 【请您怜惜】 【我爱您。所以请您不要再欺负我了】 【我想做些能让您感到愉快的事】 【因为我爱‘您’】 …… 是只要你继续用嘴唇、用身体向他吐露“爱意”。 宿傩是还愿意喝下四魂之玉做成的酒么? 但这一举动……太累了。 实在是太过让人疲惫了。 自打从白龙身边逃离的那一刻,你早就厌倦了祈祷。 毕竟谁也不知道幸福的日子能维持多久, 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的话要怎么样才能留住两面宿傩的“爱”。 你没有办法去设想虚假的美好,去相信所谓的永远。 在这世上, 被某人所爱是比活下去还要让人感到筋疲力尽的事情,你早就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了。 所以你应该、或者必须从宿傩身边逃走的。 这是为了你好。 你不会为你做过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但那些不合实际的可能性还是让你感到混乱。 几乎快要动摇到你的灵核了。 …… 所以你可能需要再整理一下思绪。 于是你留在了两面宿傩抛弃你的地方,你等了三天三夜,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两面宿傩不杀你的原因。 去等待一个两面宿傩他说的只是气话,他又在用奇怪地方式测试你的忠诚, 等到气消了还是会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你的面前将你抓回去的可能性。 你告诉自己只等三天。 第四天天亮你就会起身离开。 等到四天清晨, 太阳将出,微微亮的天空显现出一片鱼肚白。 遥远的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仿佛太阳在此时化为飞鸟奔向你的怀抱,有只黑紫色烈焰构成的小鸟自东方振翅而来。 这只奇怪地小鸟将一枚干枯的手指抛到你的怀里, 最后绕着你飞了一圈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轮漆黑的太阳还是陨落了。 被封印后的两面宿傩失去了意识,只有即将成神的躯体化为咒物四散而开。 他留给你的便是其中一根食指。 它还留着尖锐的黑指甲,整体像是一支形状诡异的枯木,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却在指跟处开出了一朵娇艳的椿花。 如鲜血一般浓郁的红椿。 可真是漂亮啊。 …… 在那之后,天又开始下雨了。 冰冷的水珠落在枝头、落在草叶、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没完又没了。 但却没有一滴雨水落在你的身上。 是大眼。 大眼在发现降雨的那刻变换了形状。他将身体延展成了薄薄的一片,笼罩在你的头上,为你遮去了那些雨水。 他甚至从变化成帐篷的身体里伸出了一只手臂,安抚性地摸了摸你的头发。 那是一支带着缝合线的属于少年的手臂。 是你回忆里“真人”经常用来拥抱你的手臂。 在发现你对“真人”这个形态似乎抱有某种特别感情之后,大眼便倾向于变成他的样貌在你身边晃悠。 用男人的身体留在你身边是项危险的举动,但好在大眼会巧妙地避开宿傩的视线。 在不断吞噬其他怪异之后,他似乎变得越来越聪明了。有时候他那种过于敏锐的观察力甚至会让你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们之中,唯一还保持单纯耿直的就只有脾气暴躁的阿壶。 壶瞪着大眼突然伸出的手臂,不满地发出了声怪叫。接着他利用咒力在脚边生了个温暖的火堆,还朝你的方向伸了伸手,好像正呼唤你过来烤火。 而陪伴在你身边的小动物们,则叽叽喳喳说着你无法理解的话语。 这些“讨好”的举动令你感到困惑不已。 失去与宿傩的联系之后,你明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去驱使这两只强大的咒灵了。 以力量为尊的咒灵绝对的弱肉强食主义者。 所以才搞不明白啊…… 明明你已经没有余力了,为什么还要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呢? 是因为宿傩手指的么?可能残存在上面的气息,让他们错以为你还有咒力维持你们间的契约了吧…… 那是不是等他们发现离开宿傩的你其实无比弱小,就会将你整个吞进肚子里呢? 毕竟在你的自我认知里,如果不用狡猾的诅咒或者强硬的力量去欺骗、去征服,你并不值得任何一人温柔相待……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悲伤,但又无可奈何的事啊。 你沉默地注视着那些你无法理解的事物,那些不属于你的幻梦。 思考了很久,觉得现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可能就只有—— 你扯动嘴角,向阿壶和大眼露出了你这辈子所能露出的最灿烂的一个微笑。 然后伸出手臂,轻轻地拥抱住他俩。 “谢谢你们,我真的很高兴,也很幸福……” 壶制作的火堆温暖了你的身体,却没法照亮你的心底。 慢慢地,原来那些曾让你觉得可爱可靠的样子竟然也变得陌生起来了。 所以就在一切崩坏、腐败之前,给予他们拥抱吧。 这是最后的爱意了。 你在壶和大眼愣神的那会儿功夫,应用咒力对他们下了一道命令。 “你们要乖乖留在这里,在我说可以之前都不能动哦。” 然后你独自一人,转身走入茫茫大雨。 你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 等走到足够远的地方,方才解开了对他们的束缚,结束了这个不平淡的契约。 活下去的关键就是不要执着于你力所不及的东西。 所以就这样吧…… …… 离开在两面宿傩,离开那个仅属于你和他二人的宫殿后,整个世界变得广阔无垠没有边际。 让人一时找不准未来的方向。 但好在还有白龙陪在你的身边。 他在与宿傩的决一死战中遭受了不可逆的重伤。但由于他顺利完成了与你的约定,也因此得以换代—— 以失去记忆和积蓄的神力的同时,解开了居住在琥珀川附近的人类对他的束缚。 回归为精灵的他不再是被人类信仰、被人类诅咒的神明了。 转世后的白龙明明已经应该遗失了所有有关你的记忆,但不可以思议地是它居然在你的木盒里再度复苏了…… 你注视着盘踞在酒盒里的幼小白龙,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但他的存在到底给了你一个目标。 你决定带着白龙回家。 回到那条神明诞生的河流,回到你记忆根源的地方—— 琥珀川,你的家乡在一个常人难以找到的偏远乡下。 是个与世无争,很适合种田的好地方。 顺着灵魂深处的指引,向南面走上十几天,你终于瞧见了那条清澈的河流。 掌心之中幼小的白龙亲昵地蹭了蹭你的手指,跃入清澈的溪流,消失不见。 自这刻开始,他将不再接受任何祈愿的束缚。 把纯洁的神明还给自然,把贪婪的你留在人世。 “你再也不欠我了。” 【他从来就没有亏欠过你什么。】 …… 而你回到了位于神社深处的家。 在你逃走之后,龙神就利用力量将你的房间“神隐”了起来,于是它还完好地停留在你记忆中的模样。 五十年了,你终于从地窖回到了年幼时那间舒服的卧房,那间你在过去无比思念的充满爱的房间。 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哦哦,好像是—— 【只要我不停祈祷、不断努力,终有一天,愚笨的我会变得聪明起来,重新获得父亲母亲的喜爱以及神明大人的认可!】 但现在的事实是父母已经不在了。 与宿傩争斗过的神明也无法现世。 你受够了祈愿和等待,剩下的人生将全凭你自己做主。 “我回来了。” …… 你取出已经完成的大椿和神乐的偶人,将藏在木盒里的灵魂安放其中。 然后,你怀着“如果醒过来看到自己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们一定会很高兴吧”的心思,替她们梳好了头发,戴上了你珍藏的珠钗。 做完这一切后,一刻不停赶路的你终于感到了疲惫。 你将她们一左一右摆在身体的两侧,就那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终于自由了。 可以暂时松上一口气,好好睡一觉了。 第28章 就这样过了十年, 大椿和神乐在同一天醒来。 作为术法的实施人你也在她们复苏之后醒了一次。 然而你实在太累了。 将亡者强行留在人世,以灵魂作为灵核制作咒骸。 复苏的两人可以顺畅使用生前的术法,后续甚至不需要像桔梗那样补充生魂,他们只要及时收集咒力并能自由行动。 ——这就是你七十年来呕心沥血的成果。 在没有宿傩作为咒力补给的情况下, 把“秽土转生术”这个级别的咒术的作用发挥到近乎完美, 给你造成的损耗惊人。 所以此次你仅仅醒了半天就重新睡了过去。 趁这会儿功夫, 你还未开□□代情况, 大椿和神乐就主动向你许下了承诺。 “作为你的师傅, 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你不管了……我会好好照顾你, 再安心去睡吧。” “你为了给我制造身体努力了七十年, 那作为回报, 我也守护你七十年好了……” 就她们所言,你的木盒好像就是你的生得领域,作为灵体居住其中的两人其实很清楚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这倒省了你不少解说得功夫,你在她们的安抚下重新闭上了双眼。 结果七十年后,神乐还在你的身边。 “你还在呀。” “怎么着?我说七十年是你醒着的七十年。” 那还真是你的荣幸, 她这么说你都不知道该不该再多睡一些日子了。 然后是一百年,你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但相应的,每次苏醒后你意识清楚的时间也会相应延长不少。 作为黑巫女的大椿的造型一如既往,但你每一次醒来时看到的神乐都会是不一样的神乐。 她是只追求自由的妖怪。 自由表现在方方面,在她的衣着、在她的发型、在她伪装成人类的身份和职业上—— 她时而是私塾教师、时而是茶道家、时而是武者,时而是舞蹈家……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只凭力量说话的血腥时代了。 为了帮助你早日复原, 两人有了明确的分工, 神乐混入人类社会赚钱,大椿则作为黑巫女游走在社会边缘收集咒力。 因为神乐这份对社会发展的兴趣,所以每次在你醒后为你解释现况的任务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现在世道变了, 人类发明了蒸汽机、现在在研究电力。说不定之后大家不用咒力都能在天上飞了。” “可惜他们把发明用在了别的地方,最近在打仗,日子不太太平,你还是先睡吧。” 外面的世界随着时光流逝而改变。 你的小小卧房也随着发生了变化。就算外面如何战火纷飞,这里仍会是只属于你们三人,世上安静美好的一隅。 最初还睡在朴素的榻榻米上,盖着干爽的棉被,现在就变成了挂着鹅黄色丝帐、饰有精致蕾丝花边、蓬松柔软的欧式公主床。 至少神乐是这么形容这个家具的。 金边白瓷花瓶里插着鲜红的玫瑰,奶白的墙纸上绘制古典的花纹,花形的吊顶灯正散发着柔美的光芒。 “我看现在年轻小姑娘都喜欢这么装饰,你喜欢么?” 神乐讲讲,你听听,反正也听不太明白。 你只是抱着床上摆放的毛茸枕头,乖巧地看着她两片嫣红的嘴唇一张一闭,也跟着她的动作冲她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露出一个愉快的傻笑。 神乐看着你的笑容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她飞快地扭过脑袋对守在另一边的大椿抱怨说: “我觉得她没听懂。她是不是在不懂装懂糊弄我?” 大椿不满地瞪了神乐一眼,毫不客气地伸出白皙的手掌将神乐往边上推了一推。 “她才刚醒,你不要对她那么多要求好不好?小椿,来吃这个,传说中咒杀了四十八人的宝石,咒力很足哦。” 大椿用手指捏着一颗散发着漆黑怨气的红宝石,像是在喂一颗糖果那样,将它递到你的嘴边,然后冲你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说: “啊——” 神乐对着大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算了,我要当小说家和画家,就文武双修!” “好好期待吧,等你醒了就有科普类的绘本看了。” 为了给你空空如也的脑袋里灌注些必备的常识,神乐那随着心情千变万化的职业终于有了安定的趋势。 她开始了写作。 吃了睡、睡了吃,醒的时候叫大椿抱抱你,这种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坦了,以至于你每每看到除了在外赚钱还要在家伏案奋笔疾书的神乐都觉得十分愧疚。 你给神乐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红着脸表达了对她的感谢之情,然后忐忑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对此,神乐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冲你耸了耸肩膀。 “我怎么打算的?我倒是觉得跟你在一起也不错……所以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我打扰到你们啦?” “唔,真想谢谢我的话,就看看我写的书,然后认真地给我说说你的读后感吧。” 她豪爽地将一杯牛奶一饮而尽,舔了舔嘴角的水渍,然后将厚厚的一沓稿件递到了你的面前。 …… 故事书么? 你在生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听父母讲那些奇闻异事。 死后你追了一段鬼蜘蛛/奈落的爱恨情仇。 在之后你遇上了很多事,已经很久都没有读过喜欢的故事了…… 可真让人怀念啊。 你怀着敬畏的心情双手接过了神乐的稿件。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作为活了百年的妖怪,神乐有太多有趣的故事可以分享给世人了。 她是个自由肆意的女人,诉说时从不拘于固定的形式,于是文风便显得格外充满生气,给人耳目一新的冲击感。 你很喜欢神乐书中描写的世界,甚至被那故事中描绘的场景勾得产生了“想要亲自出去看看”的心思。 “现在的世界是怎样的了呢?我可以出去看看了么?” 被你一阵天花乱坠狂夸说得通体舒畅的当代文豪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嗯……还不好说。目前,我对这个世道还在考察中。” “说起来,我最近在画漫画了。” 新鲜的词汇引起了你的好奇,你雀跃地追问说: “漫画?什么是漫画?是插画的新名称么?” 被人这么在乎实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但你老这么崇拜地看着她,她都要脸红了。 神乐别扭地移开了和你对视的视线,将脸庞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慢吞吞地解释说: “就是用画画的方式讲故事啦。你只知道么?我觉得漫画家是个很自由的职业。” “我要当史上最自由的漫画家。” 她清了清嗓子,在隆重地公布了自己的目标后,简单地介绍了下追梦的具体计划: “这次我打算以你为原型,反正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角色了,刚好用作品帮你做个小小的社会调研,看看现在这个世道适不适合你生存吧。” “作品名就叫……《可怜可爱小椿姬》怎么样?浪漫的剧情、华丽的画风、有些色氵气的刺激发展。我觉得能行,一定能火!” 对话中突然出现了你的真名! 坐在一边的大椿拧起来秀气的眉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喂,直接用名字不对劲吧?虽然只是小名,但也感觉怪怪的……” 为此,神乐同样做出了解释。 “问题应该不大。本名具有一定指向性,顺便给她收集点咒力补补身体不好么?” “补身体……那也行吧” 补充咒力这个好处,让为了让你彻底复苏而积极收集咒力的大椿选择了让步。 而作为当事人更是说着“没关系!如果能补贴家用减轻你们的负担的话,我怎么样都可以!”,让这件事一锤定音。 大椿说着“没必要这么拼命啊”伸手捏了捏你的脸蛋。 把你推入了“自己变得有用”和“大椿喜欢你”的双重甜蜜之中。 下此醒过来就可以看到以我为原型的作品了么? 虽然感觉让人很害羞,但想到神乐的故事质量一向很有保证,你不禁还有点小激动呢! …… 虽然神乐的计划说得十分可行且美妙,但她实施的却十分辛苦。 她出门时是个光鲜亮丽的时髦女作家,回来时却成了一个挂着浓重黑眼圈、头发也乱成鸡窝的可怜虫。 要不是因为你和咒骸间有所联系,你几乎要认不出这是神乐了! 你小心翼翼地搀住了摇摇欲坠的神乐,将她扶到了床边。 “你还好么?你看起来,有点……憔悴。” 神乐随着你的动作直接躺倒在你的大腿上。 意识不清的她好像把你的腿当成了枕头,一边用脸颊蹭你,一边咕咕哝哝地抱怨: “还行吧,问题不大。不过是七天没睡觉了而已。” “我发现漫画家好像也没有那么自由。原来有人催稿的时候,我一听见他按门铃,就拔下羽毛掉头就飞。” “但现在编辑居然会破窗而入了,我又不好暴露妖怪身份,只能被他抓住了。” “赶稿真不是人能受的罪啊,妖怪也不能。” 你用热毛巾擦了擦神乐脏兮兮的脸庞,安慰道: “……真辛苦啊。” “嘛,也还行。你再睡会儿就能看到我的大结局了。因为卖的比较好,现在出到第二十卷 了。” 神乐终于向你汇报完了最后一句话,接着便疲惫地合上双眼,坠入黒甜的梦境。 你耐心地给神乐擦干净身体,换好睡衣,也挨着她的身体为两人盖好被子,再度陷入沉睡。 …… 你再醒来时,神乐的漫画已经完结三年了。 “大家喜欢我的故事么?” 书卖的应该不错,毕竟你的卧室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奢华了。 然而被你问到故事反响的神乐表情却不是很好看。 “喜欢,但是我没想到现在人类表达对角色喜欢的方式是出本子,你他么都被推成年度本子王女主了,还是三年蝉联啊!三年啊!” “明明我还是作家那会儿,他们更喜欢给我寄信写读后感来着啊。” “什么我的心中涌起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怜爱和暴虐相互交织,理智与情氵欲殊死搏斗?你听听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评论?” 她说这话时死死地攥紧了拳头,说到最后,整个人都到了气头上,直接“duang”地一声捶起了桌子。 你惊恐地看着被砸离桌面的水杯,老实地回复说: “……我,我听不懂呢!” 神乐伸出手在你的头发上揉了两下。你的乖巧似乎给予了她一些安慰,她炮弹似得语速终于慢了下来。 “不懂就对了,谁要理会他们这套鬼逻辑啊。” “这个世道真是烂透了,所以你再睡一会儿吧。” “至少等我把这批本子被封杀完了再说。好家伙!我已经付钱给出版社了,然后大椿也出动去诅咒他们了!嗬嗬,我看谁还敢给我画……” 作为一个很会在谈话里找重点的人,你揪住一个新词语不懂就问,“本子?什么是本子?”。 …… 场面陷入了沉默。 就在神乐蹩青了脸庞,半天回不上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大椿突然破门而入,鲜见地冲神乐发出了不顾形象的怒吼—— “别管本子了,神乐你快给我过来,你看我收到了什么东西?” 神乐借此逃离了莫名的窘境。 她一把抽过大椿手里的信笺,认真地瞧了起来。 “就普通的读者来信啊,顶多带了点咒力。什么?里梅?让我看看他写了什么。嗯?你的女主角真像我一个叫小椿的朋友?” “噫——好恶心,他是会看少女漫画的男人么?” “那他该不会也看本子了吧?天啊,我要吐了!” “男人都是屎。明明看起来文质彬彬地,结果是个斯文败类么?真是狗屎啊!” 一个在场所有人都熟悉无比的名字,令嫌恶再次爬上了神乐的脸庞。她二话不说地把手里的信笺扔向了大椿的方向,连带着把你都往后扯了几步。 “不要把那种东西带回家啊!拿开,快拿开!家里会有臭男人的臭味的!” 大椿眼疾手快地躲过了里梅的信笺,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大声做出辩解。 “我当然知道啦!已经做过净化仪式祓秽处理了!” 场面鸡飞狗跳,只有你一脸懵逼,努力消化海量的情报—— 虽然在她们口中里梅干了一件貌似畜生不如的坏事,但他好像还是有尽到诅咒师的本分,合起书就咒人,杀伤力比起大椿还要大上不少,或直接间接造成了数百人陷入昏迷的惨剧。 你就这么成为了被诅咒的女主角了呢! 也许是里梅的名字激起了你对过去的恐惧,又或是神乐的漫画给予了你足够的咒力。 反正经过这么一件事,你是彻底睡不着了。 神乐和大椿一个忙着去笔名自杀,改头换面换画风,一个忙着打扫卫生顺便追查宿傩一派里梅的动态,他们俩在这段时间里显然忙得不可开交。 作为家中最没用的你自然不好再拿着心底的烦恼再去问东问西。 现在已经是电子信息时代了!虽然家里通了网,但你还没有学会现在用的输入法。 真的有太多事情搞不明白啦!比如—— 本子。到底什么是本子嘛?! 第29章 虽然很好奇那些读者在看了神乐的漫画后都画了些什么本子。 但是读后感这种东西肯定是比不上原著的。 这可是神乐特别给你写的故事呢! 怀着这样期待的, 你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神乐的专属书柜,抽出了《可怜可爱小椿姬》的第一册 。 或许是引来里梅这件事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一向大方随性,总是对你的读后感抱有期待的神乐沉默地看着你翻阅的动作, 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忐忑的表情。 “还, 还是不要看了吧?” “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作品……” 她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因为羞耻而伸手把书给抽回去。 为此作为等了三年的读者你坚决捍卫起了自己的权利, 你紧紧地把漫画抱在怀里, 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小声跟她抗议: “不行哦, 我答应过神乐要好好看你的每本作品。这是我们的约定, 很重要的那种。” “你干嘛啦, 我又没要欺负你!”你的眼泪遏住了神乐的攻势,她别扭地捂住了脸颊,妥协说“行吧”,然后直接瘫在懒人沙发上一动不动装死起来。 …… 说是以你为原型的作品,但实际上除了名字还有相关的一些经历, 你并没有从女主身上找出能特别引起你共鸣的地方。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神乐修改了女主的脸型、发色还有身体的肉感。 而且漫画本来就是和真人画风相差甚远的东西, 特别是乙女爱情漫画,那种笔触更是华美精致到离谱—— 你的嘴唇没有那么饱满、睫毛也没有那么长,你打从心底觉得自己没那么可爱。 而且你的眼泪苦涩又廉价,并不会让人生出浓重的怜惜之情。 顶多动不动就哭这点可能和你一样吧…… 虽然主角和你毫无关系,但这仍是一个压抑之中又不失美好的故事。 作为薄幸美人的女主身处战乱之地, 为了生存辗转不停、栖身于一个又一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篱下, 整日战战兢兢不断思索存活的方法。 就算悲惨到了这个地步,主人公也仍旧怀抱着一颗破碎的心,像柔韧的蒲草一样保存着自身的意志。 等有一天, 有人会无条件地接受她的全部。 并不需要等价交换,只是真心觉得她很好,应该被温柔相待,所以给予了所有。 你不知不觉看地入迷。 作为神乐的头号铁板小粉丝,你看书十分细致。除了故事本体,你连边边角角的读者来信、作者有话以及编辑推荐语都会认认真真地看进去。 尤其是编辑的吐槽十分有趣。 他就是神乐口中那个从她出道就一直带着她,催稿时开始按门铃,后来干脆破窗而入的当代神人。 从他的口中你逐渐了解到一个你不知道的,作为漫画家的神乐。 不按时交稿、看读者留言生气了会想弃坑、不好好画男角色、会去论坛喷人…… 所谓“本子”的问题在连载时便层出不穷,以至于最后一册的结尾总结那里,被气得够呛的神乐一字没说,反而是编辑出来替她圆场写了老长一串不停抱怨—— 【就像标题所写的‘可怜、可爱’两个词。神乐老师笔下的小椿实在是太过惹人怜爱了……】 【比起出版给大众的作品,更像是一本送给某个人的情书。】 【虽然刊载最初故事情节曾被怀疑是不是太过暗黑压抑了,但只要仔细看的话,其实通篇都充满了作者充沛的感情。像是‘喜欢、喜欢、好喜欢——,希望她得到幸福’,这种感情几乎要从画面里溢出来了。】 【正是怀着因为这样真挚的感情,才能写出这么有趣的故事,将女主角推到杂志角色第一位的位置吧。】 【但希望作为少女漫画家,神乐老师能不要太过厚此薄彼了,明明男女间的互动也是作品一大特色啊!虽然男角色可能性格有点问题,但男性画面太过潦草跟女主对比太强烈,助手也会很辛苦的啊,笑。】 【最后半开放式幸福之梦大结局,不仅男角色全部消失,连命中注定之人的脸都没画,实在太任性啦——神乐老师,信箱已经被请求番外的书信塞满了,请看看吧老师!】 【就是因为你不老实定一个令大家信服的男主,才会出现那么多‘我行,我上,我令小椿获得幸福’的本子啦!】 你读完了“编辑有话要说”的最后一段,盲猜了一个“本子可能就是作者和主角生活的新故事”的概念,然后轻轻合上书籍,向一动也不动的神乐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拜托,才没有你想的那么纯洁呢,好吧?” 神乐那双鲜红的眸子从指缝里不满地瞪向了一无所知的你,解释说: “本子就是——一些男性无聊的意淫产物。他们都是些下半身思考的白痴,觉得能给的爱就是床上的拥抱,什么没有隔阂的接触、被填的满满的爱意。好像这样就让她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最幸福的女人了。” “喔喔,我超努力了!我虽然没有说甜言蜜语,也不够体贴,但是你爽到了一定也超爱我的吧?” “就这鬼东西叫纯爱?别说了,他们还更喜欢‘恶堕’,‘恶堕’就那么好看么?!” “男人都是白痴,太白痴了。” 虽然她的话语十分抽象,而作为换过很多任丈夫的女人,你还是瞬间理解了神乐的意思。 好吧,这种“拥抱”也算男人表达爱的方式么? 从未接触过的理论让你微微一怔,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竟然是被你侍奉了七十年之久的宿傩。 比起白日里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到让人忍不住思考他是在发呆还是在寻思新的杀人方法的样子,宿傩在晚上的确可以算得上温和。 那个男人将被欢氵愉的浪潮浸泡得失魂落魄的你搂在怀里。 “喂,小椿,别睡啊……” “来,再叫我的名字。” 他将下巴搁在你的肩上,用低沉的声音在你耳边呢喃,说着些恶劣极了的命令,而脸上笑容是一贯的带有残酷感的愉快。 但莫名地会让人觉得,那个时候他没想过要弄痛你。连语气都是可以说是温柔,甚至纵容了…… 真是让人搞不明白啊。 但看着神乐气得在沙发上乱滚的样子,你还是跟着附和,安慰她说: “是么……真白痴呢。” “也是有好男人的吧?我记得神乐你那本《银发贵公子》就很浪漫哦。还有后面你说为了恰饭赶时髦画的《运动系男子》也很有趣。” 银发好啊,让你想到了你的“真人”,他是个在白天都会突然过来抱抱你的男人—— 什么“我想你了,让我抱抱嘛!”、“刚刚我看到一朵花,它好可爱,让我想到了你,你真可爱。”都能成为他没事抱过来的理由。 “杀生丸么?那种男的已经英年早婚了。男人这种东西只要一进入社会就会变得体型油腻、心灵扭曲了哦,可能的确高中男生还算青春火热吧……” 好男人高中生么? 在本子、恶堕之后你又学会了一个新的词语,你将它暗暗记在心底。 然后你望向还在闹别扭的神乐,她正像只小刺猬那样蜷缩成一团,做出令人无从下手的模样—— “啊啊,我真不该写这个故事的。我让那些白痴男人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受害人是你,但是神乐看起来 你想了一会儿,伸出双手刚好把变成小只方便你行动的神乐抱进了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我觉得女主角很可爱,这个故事也很美好,我好喜欢哦。” “多亏了神乐,我现在才能这么清醒。” 作者的心意已经完完整整地在故事的结局里了,其他人的反应都是顺带。 而且到底你觉得自己和女主没什么关系,就算真有关系,你对于别人怎么对待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正如之前你向神乐、大椿二人表达的那样“能让减轻收集咒力的压力,能赚钱补贴家用就好”。 你打心底无所谓。 但这样的漠视好像令神乐更沮丧了几分。 “……你也很可爱。” 似乎咬定了就算外表改变很大,你也是她心里的小椿姬。神乐将脸埋在你的脖颈中,闷闷地说道。 搞糟了…… 有什么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么? 你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终于从编辑有话说中找到了灵感。 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可爱的话,这样该是行得通的。 说干就干,你用双手扶正了神乐的脸庞,与她四目相对,在深吸一口气后开始表演—— 脸蛋要带着薄红、湿润的小狗眼要专注地凝视着对方,然后腼腆又不安地表达内心的感情—— “虽然还不是很明白爱是什么……但我真的,最喜欢你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令你感受手足无措。 你吓出了两汪眼泪,蹬蹬蹬地跑去了客厅,将正在进行“第十遍家居除臭活动”的大椿拉到了卧室。 大椿解下身上的围裙,一脸嫌弃地对双手合十躺在床上的神乐指指点点,问你: “这个臭丫头怎么了?” 你:“我对她重现了一下《可怜可爱小椿姬》最受欢迎,能令人感觉到幸福的场景。” 大椿:“什么?你给她开小灶?那我也要一个!” …… 好吧,继昏迷不醒的神乐,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捂着心口倒下去的人。 怎么办嘛?你是不是杀人了?! 第30章 神乐和大椿的反应令你感到受宠若惊。 你从不知道这种撒娇的小动作放在他人身上竟然会有这等效力, 毕竟你在宿傩那里可以说屡屡碰壁。 那时候仗着有四魂之玉的保护力在,你也会挑个宿傩心情好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心爱的作品去他面前晃悠。 动机十分单纯,出于自我保护、自我安慰, 只是想着宿傩收下了你的“贿赂”, 可能就没那么想杀你了。 “您看, 这是我新做的壶。我觉得我进步了, 您快看!” 宿傩会于下午太阳好的时候, 靠在骨椅上支着头颅小睡一会儿。你去的时候他恰巧刚醒。 男人低低地垂着鲜红的眼眸打量着眼前的你。在回应你的请求之前, 他甚至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切。 仿佛是一只懒洋洋的大猫, 宿傩眉眼间逼人的锐气似乎还停留在梦里, 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平和。 “哦?进步……是哪里进步了,是给人的视觉冲击力么?” 午后慵懒的阳光柔化了这个男人英武的脸庞,让他唇角恶劣的嘲弄都莫名多了几分温度。配上那慵懒低沉的语气,他好像只是在无奈地冲你抱怨。 正是因为这份好脾气的假象,你在同他说话时的胆子也会稍微大上一点, 可以惨遭打击之后,再为自己的成果无力地辩驳上几句。 “……是, 是这样么。” “因为我是怀着想让您开心的心情做的,可能只有这份心意进步了点吧。“ 你是那种表达心意时不会移开视线的女人,会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壶,委屈地要掉下眼泪了。却偏要隔着那层薄薄的眼泪,充满祈求地看着他—— “算了, 拿上来吧。走近点, 让我看看又是什么怪东西……” 蒙住眼眸的水珠终于滴落,它砸在地上溅出一朵小小的,雀跃的水花。 因为他的允诺, 你苍白的脸上也重新有了点笑意。 “我真的好爱您啊。” 你就是这样向他表达感激的。 他可真像一只猫,不仅懒洋洋的性子像,座位喜欢摆在最高处傲慢地俯视别人这点也像。 宿傩就那样没什么表情地,看你双手包壶努力维持平衡奋勇前行的蠢样子,仅在你临近他跟前,踩在某个光滑的颅骨上一脚踏空的时候,才伸出手臂捞了你一把。 “说说看,你是怎么个心意。” 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后,他揽住你的腰部将你抱上他的膝盖,沉默地听你喋喋不休地讲述你应用的新工艺、新的想法。 那时候这个四臂的男人,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搭在靠椅上、一只手揽住你的腰,唯一有动作的手则探入你的发丝间,慢条斯理地梳理你的长发。 仿佛陷入了一个沉寂而绵长的梦境。 他表现得安静极了,垂着眼眸不知道是在看你,还是在欣赏你的壶,思考这个诡异的玩意究竟是怎么被你捏出来的,又是怎样表达心意的。 然后他的手指在你的发间转了又转。 明明你已经从汤婆婆那里获得了上好的发油,能将头发护理得犹如云锦绸缎顺滑。 最后宿傩却偏偏能用手指把一切弄得乱糟糟,然后递到你的面前,满不在乎地命令说: “缠住了。” “给我解开。” 他可嫌人。 天知道他到底怎么不动声色地扒拉,才能把你的头发弄成那个样子…… 是逆着梳的么? 你无可奈何地在他制造的千古谜团里埋头苦干,宿傩却能置身事外地乐得轻松,自上而下地轻抚你的后背,一边给你加油打气,一边戏谑地抱怨说: “不要急不要急,不然只会越做越糟……” “不行啊,这可没有进步。” “看看你,还是笨手笨脚的样子。” 那是位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天生暴君。 所以取悦他真是件很难的事。 就算这样你也坚持了整整七十年。 一如停留在男人指尖的夜莺,一刻不停地演奏着爱的旋律,把一分的真心唱成十分的美满。 如果你奇奇怪怪的礼物可以视为“爱意”的具象, 那对此,宿傩不赞许也不反对,他只是允许你把它们摆放在那里,看它们在自己那座骸骨宫殿里,日积月累已经挤挤挨挨地堆成了小山。 最后你的笑你的泪水你的爱意,于他来说只值一朵—— 是一朵开在他指根的红椿花。 在宿傩被封印后,他的手指便成为了稀世少有的顶级咒物。在你陷入沉睡的那段时间里,它甚至会无意识地为你聚集苏醒所需的咒力。 至于指跟那朵娇美的椿花,经过大椿分析,似乎是某种沉睡中的术式。 经宿傩这位顶级咒术师之手,这个术法精致而巧妙。大椿顶多告诉你它没有坏处,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触发这两点。 于是你就这样把宿傩的手指收进了自己的酒盒。 你也不知道对于宿傩,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只是在遇到“撒娇”这件小事时,短暂地想到了他罢了。 只有在真正离开他,不用再因为他的喜怒无常而担惊受怕时,你才会在漫长的回忆里,找到宿傩短暂露出笑容的画面。 …… 里梅的来信给这个家造成的风波已经逐渐平息。 “被诅咒的本子”在市面上也变得销声匿迹,但神乐和大椿依旧没有流露出放松警惕带你出门的意愿。 就算再怎么隐匿行踪,利用诅咒造成数百人陷入昏迷,这种大型恶□□件还是引起了咒术师势力的注意。 为此他们出动了世上仅存的三位特级之一—— “是六眼。” “在江户之后,五条家又诞生了一位‘六眼’的术士。” “虽然还是个年轻人,不比当年讨伐宿傩那位来得厉害。但谁知道这种‘天’选定的术士会不会在危机关头爆发出什么吓人的潜能……” “所以现在出门的话,要是遇上那个特级小子就麻烦了。” 作为黑巫女行走于诅咒师世界的大椿,虽然经验老到、咒术成熟,在评级上或许和这位五条能一同坐上“特级”的位置。 但有宿傩惨遭封印的例子在前,大椿还是对五条表示出了极大的忌惮,认真地告诫你说“见到白发的墨镜少年调头就跑”。 大椿的话总是对的。 本着这样的原则,你乖巧地冲她点头表示已将叮嘱牢记于心,末了不忘虚心请教道: “三大咒术师还有两个是谁呢?” 面对你求知若渴的眼神,大椿回答地十分干脆。 “一男一女。女的是九十九由基,一个不干实事到处跑的女人,正常情况下应该遇不到她……” 只是在提及最后一位男性特级时,大椿碧色的眼眸略微一黯,语气也变得犹豫了起来。 “另一个人……是个咒灵操纵者。他的话应该会和五条家的小鬼一起行动,你只要避开五条就够了。” 你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咒术名,但同时你也从大椿的态度里捕捉到了些回避的意思。 “嗯,我记住了。” 既然她不想回答,那你也没必要追问,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冲大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她转移了话题。 本想着你一苏醒就带你领略花花大世界,三个人一起玩个痛快,却不料闹出了这样的风波,神乐和大椿都不可避免地对你产生了一点愧疚。 为了不让被留在家里的你感到寂寞,她们只有一处理完手头的事物,就会第一时间回到家里。 因为两人的工作性质相差甚远,三个人能团聚的时间大多在晚上。 大椿还像之前那样是个注意保养的古典美人,她在这个时代也热衷于追求和“美”有关的事物。 她会带你在放有玫瑰色浴盐SPA大浴缸里泡澡,然后在洗浴后给身体细腻地涂上一层香甜的身体乳,最后等上了精油的乌黑秀发自然风干的功夫,踱步厨房给自己温上一杯睡前饮用的热红酒。 比起大椿,神乐就显得格外不拘小节。 她是速战速决淋浴派。为了好好享受赶稿结束珍稀的补充灵感的时间,神乐呼啦一下洗完澡,就呼呼地吹头发。最后大功告成,端上一杯热牛奶就倒在懒人沙发上美滋滋地打游戏或者看漫画。 不过追求自由的她一方面觉得大椿仪式感满满的举动十分麻烦,但充满好奇心的她又会顺带着蹭点大椿的东西用。 为此,面带愠色的大椿撇下嘴角,对着正从她梳妆台上拿面膜的神乐就是一通指指点点: “你这死丫头是哪里来的讨债鬼?天天就知道拿我的面膜用,还一拿拿俩,你天天熬夜不睡觉,用面膜有用么你?” 神乐满不在乎地朝大椿吐了吐舌头,动作灵敏地躲过了大椿伸出的手掌。 “我这不是忙着赶稿,没空买面膜么?而且我拿俩个,不是想分一个给小椿嘛……你这人怎么对她也这么小气呢?” 为了避免大椿追回赃物,神乐飞快地撕开了面膜的包装,将那个半透明的东西贴在了洗完澡热气腾腾的你脸上。 你被突如其来的凉,冰得眯起眼睛,细声感叹了一句。 “这个好凉……” 而神乐解释说:“凉就对了,热胀冷缩,把你的脸冰得光滑紧致。” 行吧。 至少有张面膜是贴在你脸上,总的来说没算浪费,怒气冲冲的大椿终于勉强收回了怒气。 然后你们三个女人挤在一张沙发上,顶着三张白乎乎的脸一起看电视。 大椿坐得端庄舒雅,考虑到她心情不好,你小心地把头搁在她肩上跟她撒娇,而神乐就大大咧咧地躺在你的腿上。 …… 平日里大椿看大河剧,神乐看美剧,你什么都看。 所以为了顾及到每个人的口味,最后大家一起看社畜都喜欢的简单不费脑子的节目,比如唱唱跳跳的深夜偶像剧场—— “后街女孩”。 在这个点播出的必然不是什么出名的团体。 但好在三个成员足够有趣。 作为诅咒,你们在看“偶像”这种东西时,比起外表看到的更多的是“气场”。 他们是实打实的努力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不好好表演,下了舞台可能就会死掉”的拼命感。 而且不似其他女团会有的炒cp或者挣c位的塑料感。这三个女孩间有着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生死相伴浓重的羁绊。 除此之外,他们的主打曲还和你很有缘分,是和酒有关的歌曲—— 《爱的结拜酒》! 这实在太有趣了。 由于他们的歌词十分简单,旋律又洗脑,所以经常看她们演出的你甚至都能哼上几句主旋律的歌词了,像是: 给我一杯爱的结拜酒~我的就交给你了哦~ 发誓永远的爱下去,来拉钩吧~ 要是打破约定,就切掉手指哦~切掉、切掉、切掉手指~ 你不知不觉看得入迷。 可惜你不是个很能熬夜的人,在观影的过程里,你抿了一口大椿的热红酒,又喝了一口神乐的牛奶。 两杯都是助眠的东西,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起了作用,最后你看了一阵子电视就感到了疲惫。 这时候刚到十二点,是严守作息规律的大椿纵容的极限,时间一到她就会把你拎到床上嘱咐你乖乖睡觉。 你老老实实依偎在大椿的怀里,慢慢地打了个哈切。 睡前你看到是正细心为你掖好被角的大椿那美丽的面容,她向你俯下身子,在你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再等一阵子。三个人一起去看‘后街女孩’的演出,然后逛街买点东西吧……” 她向你如是保证。 …… 然而你们三人平静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得很久。 诅咒必然会吸引诅咒。 因为你的苏醒,琥珀川守护的土地上出现了诅咒活动的痕迹。 与此同时,居民中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隐隐产生了咒力的波动。 第31章 2005年4月, 春日。 琥珀川迎来了漫长的雨季。 最后一场梦幻的春樱在雨水坠落之时迎来了谢幕。那些或粉或白的花瓣被冰冷的雨滴打落,坠入了清澈的河水之中。 这些脆弱的花儿于枝头逝去,又于水中重生。细细密密编织成属于琥珀川的春日新衣。 宛若盛装打扮的少女,粉色的樱流缓缓流向遥远的彼方。 此番美丽的景象完是神乐用金钱换来的成果。 在物质欲望逐渐旺盛的现代, 和无数个普通小乡村一样, 本来与世隔绝的琥珀川在之前也迎来过一次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 村长家砸锅卖铁供出来的小儿子在国外上了几年洋学, 染了黄发穿了西装, 回来就成了琥珀川最有威望的年轻人。 他叭叭着本国少子化严重, 平淡无奇的种田生活无法留住想去大城市打工的年轻人, 想要改变现状的方法只有一个—— 发展旅游经济。 先把琥珀川这条朴素的小河改造成个阔气的水上乐园。然后去网上放几张村里漂亮妹妹穿比基尼的戏水照片, 一定就能吸引大批外地游客, 将琥珀川打造成新型旅游圣地。 他的计划amazing,让赚钱变得so easy! 这种会损毁小白龙出生地的土地规划,自然引起了作为人类隐居此地神乐的注意。 “……狗屎啊。” “说什么发展经济?我在这片地方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个狗杂种在想什么?” “他就是想接着民意看邻居家的青梅妹妹穿比基尼罢了!” 如是向你发出抱怨的神乐恶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她哐哐啷啷地从储物室拖出了一个满是尘埃的箱子,在里面的废稿里扒拉了好一阵子,抽出一个樱粉色的信封就冲向了最近的报社。 那是神乐早期写的故事—— 说是在一个早樱烂漫, 春雨绵绵的午后,奶白色的雨雾模糊了现实与妖界的界限。 放长假回村的少女一无所知的走在归家的路上, 在踏过被花瓣染成粉色的琥珀川时,不幸跨越了阴阳两界。 再次抬首时,出现在少女眼前的是全然不同的景色。 一位在樱树下伫立欣赏美景的妖怪发现了美丽的少女。 由此展开了一段浪漫唯美的恋情。 但妖怪和少女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桥的那端还有等待少女回去的家人。 为了少女的幸福,妖怪最终选择了放手。 他们在下一个起雾的雨日, 于樱流的两侧告别—— “请再等等我, 等到父母老去我便会回来。那时候请不要嫌弃我不再年轻漂亮了呀。” 妖怪轻轻将手中的雨伞交给了少女。 “好啊,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他独自伫立在雨幕中,微笑地向少女许下承诺。 …… 故事就此结束了, 虽然它看起来好像不够完满,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许下预订的两人最后有没有再相会。 但你仍觉得这是个非常浪漫而且温馨的故事。 可神乐却十分谦虚地觉得这本是她不擅长的少女浪漫小说。抠字眼修稿的时候,她总觉得和两人离别时场景描述不够美、主人公主心理描写不够细腻云云,所以改着改着这本就成了弃案。 直到今日碍于生活所迫,这本《樱流》才得以重现天日。 神乐一直是出版社的明星选手,有专门的编辑为她打开绿色通道。 所以赶在琥珀川那位游手好闲的村二代完成招标之前,神乐就带着新书来了个“衣锦还乡”。 用了大椿的集体暗示和一些金钱的力量,神乐她这次的身份是年幼时随着母亲改嫁离开村子的小女孩。 她怀着对家乡美好的回忆一直埋头写作,直至今日凑巧在报纸上看到了“土地改建”的消息,这才带着小说匆匆回来,意图保护自己珍爱的琥珀川。 从严格意义来讲,神乐也算是村二代的过去的青梅。 而众所周知,天降克青梅。 村头的傻儿子在看见忧郁知性的女作家的那一刻,便忘记心心念念的大胸脯青梅。 “我悟了,感官的刺激只是一时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用来腐蚀好男儿心智的毒物。” “只有你这样优雅的古典美人才是大和的宝物……令我心神荡漾,情难自已。” 他俨然将自己带入了神乐那本《樱流》的男主身份。为了快速拉近自己和神乐的距离,还酸溜溜地引用了故事剧情—— “可能我就是那只原为感情傻傻等候的妖怪吧。我从大洋彼岸返回,只是为了等到你罢了!” 神乐那会儿用上了百年的妖力,才忍住了将他一巴掌按进水里,淹死了好送去彼岸的杀心。 她只能微笑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哦呵呵。”,然后紧紧攥起了拳头。 在作为天才美少女作家长的神乐,在用买版权获得的钱买下琥珀川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嘟囔着 “不行,我觉得我不干净了。”把被村二代碰过的和服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径直冲进了浴室。 你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中传来神乐响彻云霄的嘶吼声: “臭狗屎啊!!!” 事情很复杂,作为安慰,你给为了琥珀川献身的神乐陪氵睡了一个月之久。 ——你要让她把脸颊埋进你的颈窝,然后轻轻地用手掌抚摸她的头发,直到她睡着为止。 你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一句“辛苦了” 神乐小说的出版给琥珀川带来了一阵“樱流热”。 只要逢上下雨起雾的日子,就会有穿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打着伞在琥珀川的桥上走来走去。 这可真是个可爱的举动。 撑着雨伞的她们仿佛是绽放在雨中的娇艳鲜花。 让你觉得雨天都没那么阴沉讨厌了。 “没办法,这年头人类好男人实在太少了。” “还不如做梦找个妖怪小帅哥。” 对此咔哧咔哧咬着薯片的神乐不禁如是发出唏嘘,作为自己小说造就的“雨天散步热潮”这一现象的评价总结。 因为这片土地长年以来一直有神乐的浪漫小说引导舆论方向,所以居住于此的村民的情绪也大都十分稳定。 而这次就算有你身上的咒力引发的灵异事件发生,先决条件摆在那里,产生的也不是什么杀伤力特别强大的的咒灵。 充其量就是一个鬼打墙。 这个半透明的咒灵会在雨天出现,在浓雾中改变身形将自己伪造成男人的体型。咒灵的咒力模糊了人们的认知力,被他诱捕的人类大多将他看成了所谓的梦中情人。 人的性氵癖是自由且无罪的,所以每个人看到的东西也不太一样。 传闻中有人看到“狐耳古风的美青年”、有人看到“蛇目带鳞的冷酷杀手”、有人看到了“盲目痴愚的我主”…… 这些人是真的很敢想。 他们千奇百怪的指认,给顶着“咒术师”名头欲将定位咒灵的大椿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雾中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了。 好在神乐和大椿终于在咒术界出手解决问题之前,找到了被浓雾咒灵囚禁的人类们—— 他们正七晕八素地倒在地上,沉浸在咒灵制造的美梦中傻笑个不停。 显然神乐带起的全村读小说风,于无形中丰富了他们的性氵癖与想象力,还帮他们提高了胆量。 这群人甚至在大椿杀死咒灵复苏,听清来龙去脉后还能精力满满地追问大椿说: “真的有巫女、咒术师那种东西啊!!” “那帅气的妖怪大人呢?快整一个!” 大椿美艳的容颜因为嫌弃皱成了一团 像是想要把他们脑子里的水抽出来那样,她摆动手指驱使式神挥舞纸扇,对着他们的脑壳狠狠抽了下去。 “醒醒,你们都醒醒。” “要做梦的话回家躺在床上做不好么!?别在外边乱晃给我添麻烦啊!” 受害者除了这群人外爱好者,还有两个穿着相同连衣裙、面容也相差无二的漂亮小姑娘。 这是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是被父母用爱意浇灌、精心照料的宝贝花朵。那份温暖的爱从她们的衣着可见一斑,柔软舒适的连衣裙胸口的位置,用彩色的线拼出了两人的名字—— 菜菜子、美美子。 这对双胞胎姐妹们的年纪不过七八岁,正处在咒术师刚刚觉醒咒力与术式的关键时候。 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巧引来了咒灵,故而被当做“高级食材”圈养在巢穴内。 像他们这种藏在普通人中的异能者,能在咒力遭遇冷眼前就被术士发现实在是件幸运的事。 毕竟就大椿之前向你讲述的除魔故事来看,虽然这个信息时代,人们观念均有所进步,但各个角落仍不乏将异能者当怪物处理的惨剧—— 就像当年被关在地下室的你那样…… 你实在不想让那种没有意义的事再次发生在这片土地上了。 所以到时候让大椿亲自上门家访,作为证人将她们介绍给咒术师的学校吧。 就这样,琥珀川事件暂时告一段落。你也得以有了“散步”的机会。 跟着大椿一并出来的你,虽然不能走出以琥珀川为边缘的结界,但是也能在琥珀川旁逛一逛,亲眼欣赏神乐笔下仅在春日出现的“樱流”—— 梦幻而绮丽的粉色河水缓缓流动,淌向未知的远方。 你看得入神。 直到春日的细雨突如其来下个不停。 你在过去的流浪的日子里有真人陪伴,死后用诅咒获得了丈夫,再后来有宿傩派里梅照顾你,里梅有事用大眼和阿壶换班,现在是神乐和大椿陪在你身边。 你的身边似乎总是不缺陪伴者。 这种无形的溺爱导致你并不是一个特别有生活常识的人。 你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伞。 好在琥珀川的两岸种满了大片大片的樱花,这些树木年代久远枝叶繁茂,开起花来可谓遮天蔽日。 娇嫩的花朵仁慈地为你隔开冰冷的雨水,为你构建出一片干燥的小天地。 你可以在其中陷入漫无目的地等待。 等啊,等,等着大椿或神乐解决完手头的事务将你带回温暖的家中。 但率先出现在你视野中的却是一个高瘦的男人。 他留有着一头濡鸦翅羽般乌黑柔顺的长发,细长上扬的同色眼睛则让人想到了狐狸。 撑着雨伞的他踏上小桥,从“樱流”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你看着那令你无比熟悉的身型,莫名想到了神乐“樱流”里的那个名场景—— 如果我是妖怪。 你还愿意放弃人类的身份,舍弃过去的一切来爱我么? 男人自雨天离去,又在另一个雨天向你缓缓走来。 “你需要雨伞么?” 第32章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 你在看清他面庞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期盼地看着这个黑发少年,就像在看一场易碎的美梦,小心翼翼得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和你的失态不同,少年只是垂下细长的眼眸, 专注地凝视着你。 将你的沉默视为紧张, 他抿了抿嘴唇主动出声解释了自己的来历和目的: “抱歉, 我……我忘记自我介绍了, ” “你也是来解决琥珀川事件的巫女么?” “能告诉我村长家在哪里么?雾有点大, 我和我的同伴好像迷路了。” 可惜的是现实到底不是神乐笔下的浪漫小说。 这位和你某位丈夫拥有相同面庞的少年, 显然没有和你相处过的记忆。 只是因为他还和前世一样是个温柔的男人, 才会恰好将伞送给你罢了。 明明他们就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阿椿,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那个雨天为你打伞的男人,轻轻将纸伞交到了你掌中,转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已经不会回来了么? 就因为你当初没有叫住他,没有利用“口嚼酒”强制他舍弃作为人类的一切。 所以就算之后你获得了四魂之玉, 也学会了给他制造身躯的“秽土转生术”,他也不会再回来了么? …… 本来以为看了神乐写的《樱流》之后, 你已经没那么讨厌下雨了。 可现在看看,你果然还是讨厌雨天,讨厌不断有水滴落在地上的雨天—— 这种天气又湿又潮,让你也跟着变得狼狈。 “诶?你是在哭么?” “对不起。请问是我做错什么事了么?” 他好像不太擅长面对女性的眼泪。少年做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只手为你撑着伞, 另一只手在兜里寻找手绢。 人太好了吧。 还会给你手帕的么? 这份不属于你的温柔让你觉得更难受了。 “对, 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长得实在太像我死去的丈夫了。” 你呜咽着做出解释, 结果却不小心道出了真心话,做出了向陌生人说他像逝者的白痴行径。 我怎么会这么蠢啊…… 于心中发出哀嚎的你不知不觉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对不起,我是个奇怪的女人。请忘记我说的话吧!” “愿意给我这种人撑伞,你人实在太好了!我是太感动才哭出来的。” “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然后琥珀川的村落请您继续往前走……” 然而就在你说出“死去的丈夫”这种词汇时,一种奇异的神采缓缓代替了少年脸上的困惑。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攥住绵帕的手指。 “恕我失礼……”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开你罩在脸上,作为亡者象征的黑纱。 仿佛世间仅此一次的奇迹在此发生。 黑发的少年怔怔地望着你哭泣的面庞,轻声喊出了你的名字。 “阿椿。” 曾在雨天为你撑伞的男人,在这个雨天终于再次回到了你的身旁。 【杰】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在他识破你真名的那一刻,属于前一世20多年的记忆也解开了封禁。它们如浪潮一般汹涌而上,塞满了这个年轻人的脑子。 远超现代的阅历令少年不堪重负的栽倒在你的怀里。 而失去了他挺拔身型的阻隔,你见到了杰他所谓的同伴—— 那是个身着漆黑高中制服,双手插兜慢悠悠往这里走的高个少年。 他有着一头白色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滑稽的小墨镜。 墨镜下藏着一双宛若宝石的蓝色眼眸。 正是大椿无数次向你强调过的危险人物—— 五条悟。 要是杰还醒着能为你解释一二那倒还好,可他偏偏再跟你搭话后就晕倒在你的怀里。 事情一下就变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 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令你冒出了一身冷汗。 在你看出五条悟作为特级咒术师身份的同时,他也一眼拆穿了你作为诅咒的假象。 ——他把你错认成了琥珀川那位能发掘人类心中性氵癖的“爱之诅咒”。 “我还说杰这小子为什么突然丢下我走得这么快。好家伙!这个重色轻友的男人原来是因为诅咒看到自己的理想型了么?” “让我看看我的理想型是……” “小椿姬?” 和撑着一把纸伞还会微笑问路,一看就是正经靠谱人的杰不同,这位传说中的咒术师表现得更像趁着任务来春游的男高中生。 一路上东张西望欣赏小村美景。 当他注视着你时,冰蓝色的眼眸里正闪动着好奇的光辉。 五条悟表情轻松,语气轻快,可嘴里一连串爆炸性的发言却能令场面气氛瞬间冷凝—— “……这不是■■■的女主角么!?” “呜哇!我的内心居然潜藏着这么黑暗的一面么?还好我先使了个心眼让杰先去问路。” “不然这可会成为了不起的黑历史的啊!” 就在五条悟大叫小怪地一把捂住胸口,为自己的内心的黑暗而感到震撼的那刻,作为本子女主角的你同样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经常网上冲浪的你也不是什么严守道德的老古董。 男子高中生会看本子这种事,你表示出了充分的理解。 他看了《可怜可爱小椿姬》任意一本本子你都忍了。 可他说出来的偏偏是■■■的那一本。 传闻中由本子届有名的大师呕心沥血精心编绘,堪称里世界的暗黑圣经的神作。 “她可怜可爱的身姿深深触动了我。我决定把所有的爱情全部倾注进去,当做我的封笔之作!” 或许神乐真挚的感情的确有净化到这个男人暗不见光的心灵,他故事开头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纯爱展开—— 女主和一个完全包容她的老实人结婚,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但众所周知,江山易改本性难改。 深爱她的男人是个老牛头人。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为了女主幸福着想把被性氵瘾折磨的她给…… 卖下海了。 自此作者的黑泥就收不住了,暗■、精神■、女性主■、多人■■、异世界■入侵…… 各种奇奇怪怪的tag全都出现了,而且居然还完美地融入了现有故事框架来了个大展开? …… 连跟宿傩过了七十年的你都觉得不忍卒读。 人类实在太可怕了。 明明连无恶不作、残酷无情的宿傩都没有对你这么狠过啊! 这绝对是禁书中的禁书,里梅的首要封杀目标。据说当初咒专派了一个特级过去。 看来就是这位备受瞩目的六眼做的。 但他封印就算了,为什么要去看呢? 可能正如神乐告诫的,不是每个男子高中生都像你怀里的杰,是个青春火热的好男人。 眼前这位绝对是个内心提前腐烂的男子高中生。 宛若被猎鹰注视的雪兔,陷入了精神和咒力双重压迫的你开始抖个不停。 …… 眼前的五条悟虽然能看出你咒灵的身份,但出于男子高中生对个人性氵趣还有理想型这种天然的好奇,他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将你祓除。 他瞪着一双碎冰似美丽的大眼睛,像是一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忍不住心中的雀跃,于是一直迈着愉快的步子绕着你打转,在打量个不停的同时,还要时不时说出几句评价: “原来漫画女主角的真人漫改是这个样子的么?” “不错诶!不愧是浪漫小说构成的咒灵,虽然是刚刚诞生不久,但是精度已经相当不得了了。 “虽然胸部做得还不够大,而且衣服也不够涩情。嗯……巫女服是角色特色,这点也算不上缺点。” 你战战兢兢地注视着少年精致又致命的脸庞,妄想着能抓住他动作流露出的破绽,给自己找到一条逃生的路子。 少年满不在意地与你对视,于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赞许道: “……对哦!就是这个表情,明明都流着眼泪浑身颤抖了,还是不会移开视线。” “可怜又可爱啊。真让人怀疑你到底是在恐惧,还是在兴奋地期待了……” “太赞了又太糟糕了!不愧是传闻中的‘爱之诅咒’,连千锤百炼的我都有点不忍心把你祓除了诶。” 少年如是说着朝你那湿润的脸庞伸出了白皙的手指,看不出是想为你拭去眼角的泪水,还是想要用术式直接锤烂你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时,你的姐妹如天降奇兵般冲到了你的身前,将名为五条悟的咒术师拉入了战斗环节。 然而昔日里锐不可当的风之使者,在漫长的岁月里,为了融入人类社会把妖力都转换成了写文的灵感。 她没事儿就在家里宅着吃零食看动画,这年头已经是催稿的编辑都能逮住她了。 神乐在五分钟后被迫退出了战场。 唯一能与五条悟打得“有来有回”的只有“特级黑巫女”的大椿。 有来有回的原因还是这位“无下限术式”的使用者有意放水,一边打架还能一边跟对方拉家常—— “漫画家本人是故事里的御风使者,还有个作为黑巫女的姐妹?” “感情编辑说的话是真的!这原来真的是就真实事件改编的漫画么?” “该死的……本来以为是咒灵。结果居然是本尊啊。” 五条悟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在战斗中根据现有的情报飞快地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也不知道是激烈的战斗让人热血沸腾,还是性氵癖惨遭暴露令人万分窘迫。 说完这些话后,原本放荡不羁的少年白净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薄红,连见缝插针瞄向你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 你的姐妹都已经败落了。 现场唯一作为特级,可能与五条悟五五开的夏油杰还因为冲击性的记忆无法行动。 尽管神乐和大椿三番五次向你告诫说“女儿膝下有黄金”,这个时代不像之前那么残酷不讲道理,你已经不用再随随便便下跪了。 但如果道歉有用的话…… 就在五条悟将视线投向你的那一刻,你便膝盖一软潜意识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 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呜咽着发出了真心实意地求饶声: “对,对不起,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色气的衣服也会去穿的!” ■■■中重口味的画面一帧帧浮现在你的脑海中。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下场,你就觉得两眼发黑,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个不停。 不行的。 绝对不行的。 虽然你有过很多任丈夫的经历,你真的坏透了,完全称不上什么纯情的好女人。 但你到底还是个纯爱主义,你敢向小白龙发誓,你一次只有一个丈夫绝对没有花心过—— “所以求求您,不要把我卖掉。” “我不想下海啊!呜呜呜……” “我从来没有那种经验,人那么多的我绝对会坏掉的,求求您了……” …… 空气中传来少年倒抽一口凉气的“嘶”声。 “别这样啊,我只是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又不是什么魔鬼。” “但你真的不会读心么?这个要命的场景重现真是……” “别害怕,别害怕——” 变得很低的视线里只有五条悟干净的鞋子。 正当这个腐烂dk碎碎抱怨着走到你跟前,欲将向你伸出双手时,第三条暴怒的青筋出现在夏油杰的额角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消化那二十来年前世记忆时,夏油杰虽然陷入了无法动弹的昏迷,但这一过程中他对于外界情况并非毫无知觉。 他把五条悟那抖露个人性氵趣的发言听了个清清楚楚。 无法言说的愤怒驱使他挣扎着从你的怀抱中站了起来。 夏油面色漆黑地挡在五条悟的面前,质问道: “什么下海?五条悟,你想把谁卖下海?!!” 第33章 先是把本尊当成诅咒, 想着等会儿就会把她祓除消除罪证,于是嘴巴不上锁的大肆宣扬了一番个人性氵趣,随后又被恰巧醒来的密友误解为“要把青春美少女卖下海”无恶不作的坏人。 两件事情加在一起极大程度挫伤了五条悟的锐气。 这个漂亮的白发少年苦恼地瘪了瘪嘴巴,垂下那双神采奕奕的蓝眸, 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委屈表情。 五条悟主动向后一大步自证清白, 举起双手大声投降道: “我下海!我自己下海总行了吧?!” 他能伸能屈, 用献出自己的方式阻止了一场特级之间的战斗。随后, 五条悟不忘冲你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嘟哝着“哎, 我这样的美男子下海一定会引起市场动荡的。小椿你真的要这么做么?”企图用卖惨的方式为自己挽回一点男子汉的颜面。 男, 男的也可以下海么? 你不是很擅长面对这种神秘莫测、性氵癖诡异的异性, 五条悟一看你,你就往夏油身后缩。 还好有夏油在。 五条悟那种“狗狗眼攻势”在他这里完全起到了反作用。 这个还在怒头上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以克制住内心的杀意。 他飞快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漆黑的棍状物,将它递到你的面前,解释说: “因为听说要去乡下,我就带了户外用的手电筒。” “他是六眼, 所以眼睛比较脆弱。” “万一他有什么不对劲,你就按这个开关, 用手电筒晃他眼睛……” 夏油杰向你提供了一个用科技打败咒力的奇妙方法。 作为最了解彼此的搭档,这招狠戳痛处,令原本嬉皮笑脸的五条悟一下绷起了英俊的面庞。 他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背对他,企图与他划清界限的友人,愤愤不平地大声谴责说: “我听到了杰!我听到了!你为什么要晃我眼睛, 你真的这么见色忘友么!” 然而被五条用手指怒戳脊梁骨的夏油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一个阴魂不散的恶毒幽灵。 眼不见为清, 背对五条悟后夏油杰终于放缓了脸上的表情。 他拿着手帕细心地为你擦掉了脸上的眼泪,以及掌心处的泥水。 “还好么?还走得了么?” “……要不要先去换身新衣服?” 在雨天五体朝地的结局就是你的双膝以及袖口全都沾上了污浊的泥水,你看起来好似一只被淋湿的小花猫, 可怜巴巴的模样令眼前的男人犯了难。 你的确需要回家换套衣服了。 为了不和本子女主挂上钩,是不是不穿巫女服比较好呢? 就在你苦思冥想之际,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你身前传来。 “换套水手服吧,就蓝白两色经典款那种?” 如是说着的五条悟将下巴搁上了杰的肩膀。 仿佛小说中常出现的“发出低语的恶魔”此刻终于有了实体,白发的少年面带恶劣的笑容,以无比阴暗的语调,毫不留情地点破了友人藏在心底的秘密—— “杰这个男人喜欢水、手、服——” …… 青筋重新爬上了少年的额角。 他和善的笑容无声地凝固在脸上。 “失礼了” 杰从你手心中抽走了那支具有致盲效果的手电筒。 “……你看好了,现在就是用手电筒的时候。” 他以飞驰电掣地速度按下了开关,将那种光线射向了正把脑袋搁他肩头的问题少年五条悟。 正道的光令五条悟发出一阵吱儿哇的乱叫—— “哇!杰你这家伙来真的么?!” “还好我戴了墨镜!” “攻击无效,哈!” 他灵活地向后仰倒,避开了光柱直射,并第一时间戴好了那副滑稽的小墨镜,然后张牙舞爪地伸手去夺夏油杰手里的手电筒。 摇摇欲坠的平衡于此刻被打破,五条悟一边与杰战成一团,一边大声抱怨道: “明明都是交换过性氵癖的好兄弟,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装好好先生?” “夏油杰我警告你!你再针对我的话,我就给你全抖出来,你——” 吸收了二十年记忆的杰战力不同往日。 杰势作要揍五条悟那张俊脸,实际上矮身就是一招扫荡腿,踢向后倾上身的五条悟的小腿。 在他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杰伸出胳膊锁住了五条悟的喉咙,用手掌死死捂住了那张泄密的嘴巴。 杰窘迫地与你对视,努力斟酌语言试图做出些解释。 “请,请听我解释……” 他也看本子么? 但如果是他的话,比起恐惧,你心头涌起地更多的是一种怪异的期盼…… 你忐忑地搅动着手指,稍稍垂下了一点脑袋,用湿润的眼眸自下而上地注视着那双动摇的黑眸。 以甜蜜而毫无保留的话语向恋人表明心意。 “如果是杰的话,不要紧的。水手服我也会穿的……” “但请对我温柔一点……你是不会弄痛我的吧?” 仅在最后时分,发出一些软弱而可怜的请求。 普通人和咒灵注定无法相爱。 更何况是被你用“口嚼酒”救回的濒死者。 在索求你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份就会从所谓的“丈夫”堕为“口粮”,被诅咒污染的身体将以更快地速度走向溃烂。 而你的酒带来的是“狂暴而肆虐的爱”,一般很少人能忍耐得住这样的诱惑。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你感到十分无辜。 毕竟你又没被小心翼翼地呵护过,就连爱你的真人也会说出“今晚就为了我变得乱七八糟一点吧”这样任性的请求。 所以“杰”这样温柔而克制的男人才会成为除真人以外你唯二记住的丈夫。 当你将他的手臂抱在怀中,因为“温柔相待”而倍感亏欠问他“你不想抱我么?”的时候。 仿佛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这位术士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气。他将手掌放在你的头上,轻轻抚摸你的秀发,然后耐心地同你解释: “我么?我想再多陪你一段时间。” “……而且你更喜欢温柔的男人吧?” “如果真的忍不住的话……” 你同他共浴在令人着魔的月光下,他眉眼隽秀,气质端庄似有佛相,令人想起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菩萨,却偏偏低垂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看你苦苦在欲氵海里挣扎。 作为恋人,他当然会亲吻你触碰你,带你带来欢愉—— 昔日里温柔拭去你的泪水的手指,如今被温热的露水弄得黏氵腻湿滑。柔软的嘴唇则贪婪地吞下你细碎的呜咽。 …… “做个好梦。” 到了后半夜,他虽然散了一头黑发,出了一身薄汗,但整个人到底还算整洁,能语气平和地为你掖好被角,侧躺在你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你的后背,为尚未缓过来的你顺气。 只有在他臂弯里的你化成了一汪春水、输得一塌糊涂。 你隔着一层眼泪凝视丈夫的面容,细声细气地同他撒娇说再要一个亲吻才肯入睡。 男人正将黏在你脸庞上、被汗水濡湿的碎发别至你的耳后,闻言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同他亲吻时与他呼吸交错。 在如此贴近的距离里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神。 那双微微眯起的黑眸也是暧昧而深沉的—— 宛若海上风暴即将来临的前一刻,暗色的天幕充满了阴云密布的平静与温柔。 狂风暴雨只在他的心头肆虐。 高高在上的菩萨到底被狡猾的诅咒拉入了人间。 可真让人着迷啊。 …… 作为直接被告白对象,少年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诶?” 自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疑问。 听起来含糊又可怜。 而被他用胳膊锁喉的五条悟,虽然只是作为被顺带的无辜路人,也同样震惊得忘记了挣扎。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你,微微张开了嘴巴。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五条悟的耳根烧得一片通红,滑稽的小墨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 莫名其妙地遭此劫难,难言的感情最后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焰从五条悟的心间喷薄而出。 “这,这不公平……” “凭什么啊!到底是凭什么啊!?” “你这个好运气的夏油杰!我反悔了!我现在就要拆穿你这个下流胚的真面目!! 他叨叨着只有自己能懂的怒吼,挥动拳头砸向了昔日的密友。 …… 比起闹得鸡飞狗跳的男人,伫立观战的大椿还算冷静。 她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在你和杰的对话中,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方才拧着秀美的眉毛,突然侧过脸向你询问说: “水手服,什么水手服?我们家有水手服那种东西么?” 你:“有的哦,之前神乐给我买过好多的衣服,让我摆造型给她当漫画模特。” 大椿酱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她面色冷凝,将白皙的手掌狠狠按在神乐的肩上,一把将佝偻着背部欲将逃离的她捞了回来。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神乐——” 神乐汗如雨下。 “这,这不是为了后面出门逛街,先选择一下适合她风格的出行服么……” 堂堂大作家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痴女啊。” 墨镜宅男指指点点。 他已经被当做所有人里堪称精神污染源一样的邪恶存在了,所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他的反击措施就是把其他人一起拉进道德的低谷。 谁也逃不掉的! 第34章 最后你还是穿上了神乐特别收藏的水手服。 春季的雨日空气里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所以制服样式首选条件是保暖而不是美观—— 纯白的长袖、深蓝的长裙、鲜红色的领结,熨帖的裙摆一直遮到小腿肚中间,配件是柔软的白色棉袜与深棕的皮鞋,最后再追加一件舒适的针织衫。 总的来说就是十分乖巧。 连大椿看了都觉得还算合适, 选择收回手中的纸扇, 打消了已经被她抽得一头包的神乐再填新伤的决定。 作为客人的五条悟正大大咧咧地仰在你家的沙发上, 他抓着神乐的薯片像只仓鼠似得咯嘣咯嘣地嚼个不停。 然后在看见你的那一刻, 准备往嘴里送薯片的他手指一松, 将薯片投进了自己的衣领里。 “不太行。” “我觉得不太行。” 在皱着眉头发出不满的评价后, 五条悟弹了弹领口的碎屑, 义正言辞地向你解释说: “你这样看起来, 特别那种乡下来的漂亮的小姑娘。今天春天刚随着父母的工作转学来到了大城市的那种。” “一开始你还很腼腆,总保持全校最长的裙长。后来有一天你被不良团体的小混混看上了。小混混每天一句‘你好可爱’,哄骗了你的心神,然后你跟他约会先是去娃娃机、然后去KTV、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不对劲哦。” 他的这番高见引来了大椿的侧目。她啪啪地敲着手里的纸扇,嫌弃地开腔道: “怎么听起来像你这种小混混会做的事?” “不是吧?真要行动的话我应该是纯爱派。而且我说这些只是好心提议罢了!” 对于他人的怀疑, 五条悟早有准备。他一边摆出正直的表情自证清白,一边熟练地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为了避免惨剧发生, 比起像杰一样假惺惺维持好男人形象,我要先把最坏情况说出来!所以不太行,有没有稍微再正经一点的衣服,我觉得大小姐那种白衬衫加领结再来条黑百褶裙就很正经。” 眼见缺乏社会经历的大椿就要不敌五条的辩驳,准备掏出扇子上手揍他了, 神乐急忙加入战局: “其实每件衣服都很正经, 只是你这个男人不太正经罢了。你到底看了多少……” “诶?原来是这样的么?” …… 五条悟再怎么嘴碎都不重要。 现在你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夏油身上。 正如五条所泄露的,他的确很喜欢这种乖巧的装扮。 这个黑发的隽秀少年正看着你出神,宛若凝视一场美梦,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你一样,一时间他甚至忘记了去管嘴碎个不停的五条悟。 他安静地垂着眼眸,细长而上扬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而颀长的手指则支住下巴掩去了口鼻。 直到你向他投以期盼的眼神,轻声问他“怎么样?”时,他才如梦初醒地自胸腔中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感叹道: “就我个人的感官来说,非常可爱。” 作为他前世的妻子,你清楚地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他在同你接吻前总是喜欢这样凝视你的面庞。 “真,真的么?” “那你可以摸摸我的头么?” 先是温柔地抚摸你的头发,然后那只温暖的大手就顺着你脸庞的弧度滑下,轻轻抬你的下巴。最后他为你垂下头颅,品尝你的双唇…… 然而在你撒娇着向他的方向迈步时,昔日里甜蜜的幻觉只短暂地迷惑了夏油杰一瞬。 他原本支着自己下巴的手指曾习惯性地伸向你的方向,中途却无力地落下,最后规矩地安放在身侧。 清秀的少年稍微往后退了一小步,借此拉开了与你的距离。 “不过我还是觉得就按你喜欢的穿比较好。” “你没必要为一个所谓的喜好做到这一步……” 自他口中吐露了十分礼貌又十分疏远的话语。 从未想过的冷遇令你愣在了原地。 “好,好的。” 局促的情绪让你的眼角微微发红。 你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他明明会在五条悟做出冒犯性发言的时候出声袒护你,也会贴心地用手帕为你逝去泪水,甚至觉得你用手撑地被泥水冻凉了掌心,而短暂地用温暖的手掌稍微捂了你一会儿。 ……为什么? 他也不要你了么? 可怜的声音颤抖着从喉咙中滑了出来: “你不喜欢我了么?” “明明你现在是咒术师,你完全可以拥抱我了。” 你试图用前世两人尚未完成的事项,唤醒曾经潜藏于他心底对你的眷恋之情。 然而你得到的却是一个相当绝情,可以说是在划分界限的答案。 “但我已经转世了,不是你想的那么温柔的丈夫……” 作为存活百年的特殊咒灵被咒术师发现是件很危险的事请。 如果之前不是夏油坚决地挡在你和五条之间,你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五条悟祓除吧? 或者被封印。 这些都是你想都不想的事情。 对未知的恐惧仿佛紧咬你的影子不放的怪物,带着腥气的吐息已然舔上你裸露的足跟。 但对这个男人你仍然选择了引颈就戮。 本该因为恐惧而蜷缩的手指偏偏依恋地扯上了他的衣角,你以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问道: “那你会祓除我么?” 他将垂在身侧的拳头攥了又攥,又开始叹气了。 “不……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什么坏家伙。” “我想悟应该也没有意见,如果解释的清楚的话。” 似乎觉得你们两人间微妙的氛围很有趣,吵闹的五条悟在你和夏油对话时选择了闭嘴观望。 五条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在被提名时笑眯眯地歪了歪脑袋。 “我没问题,毕竟我也不是会为难可怜小姑娘的坏人!” “但得让我听听是什么样的保护、以及你是什么样的‘诅咒’……” “毕竟说到底你是咒灵,而我是咒术师嘛……” 据这位朝气蓬勃的男子高中生所说,他是个纯爱向的原作党,只是在接任务的时候碰上了本子。 然后本着“只有了解黑暗本质的人才能更好驱除黑暗”这一原则,出于学术态度短暂地探索了一下未知领域罢了。 所以比起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五条悟更想作为咒术师向你确认一下你作为咒灵的生平事迹,比如: “我呢?江户时你应该见过我的前世吧?你觉得那时候的我怎么样?” 为了证明你的无害与弱小,你十分诚恳地向五条悟描述了一下首饰店内偶遇的事情经过: “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我有好好地阻止……” 但你的无意间救下幼童的人性闪光行为,并未得到五条悟的赞许。 “什么?他是苦主,我就是路人了么?” “切,居然不想要我的眼睛,你真没眼光诶!”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你几眼,在发觉的茫然后极为不快地眯起眼睛,抱怨着直接结束了话题。而被他称为“苦主”的夏油杰微笑着给了他一拳。 五条悟,一个很难相处的男人。 你在那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点。 好在除了五条悟没什么意义的提问,高专二人组最后还是商量出了一个将你从咒术师与诅咒师视野中隐去的好办法—— 让作为咒灵操纵者的夏油把你收服为式神,名号就是琥珀川的“爱之诅咒”。 他的咒灵操纵对于诅咒来说是道绝佳的掩护。 只要你乖乖呆在他的术式里,便无人能察觉你的身份。 作为咒术师前世的妻子,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夜晚里你枕在男人的手臂上,能从他薄薄的嘴唇里听到甜蜜的情话,也能听到他过去的故事,比如—— “咒灵的味道像是沾满呕吐物的抹布?” “那你和我接吻会觉得恶心么?” “你好辛苦啊……” 虽然你生前经常吃不饱,但也没有惨到要吃变质的东西。 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吧…… 如是想着的你主动伸出了手臂,像男人安慰你时常做的那样,轻轻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 突如其来的安慰让男人露出了呆愣的表情。 他下意识为你垂下了脑袋,方便你更轻松地进行所谓的“安慰”,然后从发出了一声愉快的低笑。 “不,你是很甜的。” “真的么,那你想要吃掉我么?能不能甜到让你把那些恶心的味道都忘掉呢?” 男人那时候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与你额头相贴,然后含住了你说着甜言蜜语的嘴唇。 只可惜这次他没有吻你的嘴唇。 夏油杰弯下腰来,将温热的脸颊埋入你的双掌之间,虔诚地亲吻了你的手心,借此作为你和他二人的契约。 你的脚踝因为男人的咒力缓缓融化扭曲,开始化为漆黑而古怪的影子。 没有难受的感觉。 在这不可逆的等待中,你甚至有精力向夏油杰询问百年前的那个谜题: “我作为咒灵是什么味道的?” “不知道哦,我也不太搞得明白了……” 他仍然牵着你尚未变形的双手,耐心地向你解释。 结果谜题还是没有解开,他暧昧不清的态度令你倍感茫然。 你不安地看了看侵蚀至腰部的黑影,蠕动嘴唇同沉默的夏油提议说: “如果你弄不清自己的心,你愿不愿意尝尝我的酒?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宝贵的东西了……” 夏油对你笑了一笑。 “不行啊,我还没有到该喝酒的年纪。” “还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点很坏?” “是又单纯,又很坏……” “明明我才感刚刚夸奖过你不是坏孩子,不要故意叫我难办啊。” 最后突如其来的那个微笑,其中蕴藏的警示让你乖巧地收住了“得寸进尺”的撒娇。 ……他明明很想要你啊。 …… 喝酒的确能让夏油杰想起曾经的感情。 但在他叫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起来了。 所以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五百年前,她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诅咒,作为咒术师的那个男人在碰到酒液的那一瞬就理解了她的祈愿—— “原来这就是你的愿望啊” 他一直很清醒地同她相处。最后以人类的身份死去了。 她是不会跟他一起走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这个可怜的女人把偏执当做疼爱,把疼痛视为愉快。 她现在还以为杀死她的是爱情,那份错觉让她将致命的伤口装饰成了作为灵核的红花…… …… 他倒也不是没有对她的想法提出过质疑—— “但如果那不是好的东西……那我活着的时候,还拥有过什么好的东西么?” 她脸上的表情使他意识到: 如果真的说出来的话,她的灵核怕是会直接碎裂吧…… 所以比起怀着一颗无法满足的恋心,疯狂地占有她,同她一起走向诅咒的地狱。 他更希望在她心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一点“温柔”的,值得被纪念的东西。 毕竟他并没有她所描述的那么温柔 谦和有礼只是一种习惯,是一种处世的礼貌而不是性格。 每一次凝视她,他的心中都会感受到“爱的疯狂”。 在呈上自己心的同时渴望换来她的心,然后将那颗湿润而柔软的心…… 弄得乱七八糟…… 他最开始还算清醒,但一年的夫妻生活让他渐渐变得混沌起来。 如果她在最后喊出他的名字,他怕是会化为诅咒永远地守候在他身边。 …… 如今老天再次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不再是注定灭亡的濒死者了,他是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是她唯一的保护者。 只要这么想想,曾经的疯狂便在心头肆虐。 可夏油这一次打算克制。 第35章 夏油所拥有的咒灵操控术需要将降服的诅咒用咒力扭曲成球形, 然后再将这枚球吞入腹中,借此吸收咒灵的力量完成契约。 但把作为成人女子的你缩小到刚好可以一口吞入乒乓大小,这一过程听起来实在可怕,会令人联想到类似于撕扯筋肉、扭曲骨骼的诸多血腥画面。 “没事的, 不会弄痛你的……” 好在夏油注意到了你的不安, 这位咒术师为你特别放缓了施咒的进度, 并用那双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你的掌心。 那份关切顺着温度蔓延开来, 意外地止住了你的颤抖。 “如果真的害怕的话, 可以先闭上眼睛, 马上就好了。” 杰过去也喜欢这么哄你, 在遇到被你的咒力吸引来的妖怪时, 他都会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同你说话。 尽管夏油已经向你声明了他和前世完全是两个人,但你总会从这些个细枝末节的地方找到他们的相同处。 你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双清亮的眼里毫不掩盖想要冲他撒娇、被他拥抱的欲望。 即将被吞噬的不安感就被这样乱糟糟的念头减弱了。 于是等待反过来变成对术士的一种考验与折磨。 他显然察觉了你的意图,线条利落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诱人地滚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也沉默地从你脸上别过了视线。 漆黑的咒力代替他的双手捂住了你的眼眸。 …… 像是回到了母亲温暖的羊水中, 你正被温热而柔软的黑暗所拥抱。 你的身体也因此变得小而轻盈,宛若浩渺大海中的一叶小舟, 正随着和煦的水流摇晃。 若是向周围探寻,便可以发现周围还隐隐闪烁着无数个像你一样的灵魂光点。 仿佛置身于咒灵组成的星海,百年前你同他欣赏过的未曾污染过的夜空上银河光芒璀璨、蔓延无边。 许久未见的美景令你也愣神了片刻。 然而你仅停留了片刻,夏油便把你从他收纳咒灵用的异空间中重新呼唤了出来。 由于作为“主人”的夏油并没有给你施加限制的意思,于是以式神再次登场的你同之前相比并有特别大的变化。 你试着驱动体内的咒力, 通过它流动的方式借以感受两人的契约。 然后你惊讶的发现比起传统双向束缚, 夏油杰给你的更像是一个单方面的馈赠。 少年倒贴似的将他的咒力引导到了你的身上,让它们环绕在你的周身,为你制造了一层保护膜一样的东西。 这一保护有效地隔绝了来自其他术士视线。就算让五条悟用六眼去观察现在的你, 也只能得出你是夏油无害的式神这个结论。 而更令人感到吃惊的是,这个来自夏油的馈赠并没有为你设定一个具体的限制。他大方到让人觉得好像你只要你向他索取,他就会无条件把咒力送给你一样。 天大的馅饼砸了下来。 你茫然地站在这所为你门扉大敞的宝库面前,克制不住作为诅咒天生的贪婪,就鬼鬼祟祟地往门里探头探脑,想要见识一下生长期特级术士的咒力量。 和宿傩朝夕相处的七十年到底给你留下了些不可磨灭的印记。 如果拿食物作比,诅咒之王咒力的就是汤屋专门供给神明的珍馐美馔,是可以倾倒鬼灭童子的甘美神酒,让你在之后长达的百年虚弱期内都会受到饥饿的折磨。 于是每一次吞下大椿带回的诅咒,你都会由衷地感到“生的喜悦”。你能坚持当个等待投喂的乖宝宝,全靠你艰苦朴素的本性。 在夏油施与的纵容面前,你无法抑制地感到了期待与喜悦。 到底有多少呢? 作为他的式神,就拿一点点应该没有问题吧? 你将不安分的小手伸进了这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宝库。 是海。 正如你被他收进空间中所看到的那样,他的咒力是承载着星辰的天幕,是托起无数小舟的海洋。 终于你在思念夏油作为丈夫温暖拥抱的同时,脑子灵光一闪,也记起了你与他初次相逢的场景—— 你是在尸山尸海中捡到了你的丈夫。妖怪的尸体、诅咒的尸体、人类的尸体,他们的怨气全部指向这个濒死的男人。 这是男人独自一人造就的炼狱。 可他的虚弱隐藏了他的实力,他清隽好看的脸庞则掩去了他的杀气,到底让涉世未深的你不幸被“美色”迷惑了判断力。 把眼前的地狱当成了普通战场,而他则是一个不幸被卷入其中的可怜人。 你那时候作为诅咒诞生才不久,身上积攒的咒力只能让濒死普通人维持一年的正常行动,作为帮助你排解孤独的“丈夫”。 但同样处于“濒死”状态,这个男人甚至能以咒术师的身份、以绝对的保护者为你遮风挡雨。 那双掌管诅咒生杀的手掌,为你洗手做羹汤、为你翻开书页、折下花枝又轻抚你的身体,这才让你的记忆里充满了更多甜蜜的回忆,在认出他身份后企图向他撒娇。 ……明明百年之后再次降临人世的娇子已不是那个需要靠你的咒力存活,而因为你的“口嚼酒”对你柔情体贴、以无限纵容将你包裹的“丈夫”了。 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健康的,在主宰自己人生也可以决定你命运的强者。 就你实际观感来看,夏油并不比作为六眼的五条弱。 他只是恰好没有被“天”选上,没能在征战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然若是生在江户时期,全盛的他完全有资格加入宿傩的讨伐队伍。 ……你能存活到现在,原因无非“识相”二字。 在没有“口嚼酒”作用的情况下,你绝对不会对不能招惹的强者有什么非分之想。 就算夏油真的喝了,起码也得是有小半颗四魂之玉加持的酒吧…… 惊人的实力差重重地砸在你的头上,你被砸得清醒,被吓得抽回了向“丈夫”索求的手掌,转而赶紧往“主人”的金库里扔了几个自己的“钢镚儿”,及时表达了一下作为式神的反哺之情。 你对他的称呼也从黏糊糊的“杰”变成了毕恭毕敬的“夏油大人”。 “对,对不起。是我大过逾越了……” 这让夏油愣了一下。 他看着突然变得老老实实的你,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的放松,还是倍感无奈的苦笑: “没事的,这方面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应该是礼貌,是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吧…… 夏油的宽厚让你感到非常感激。为了回报他的仁爱,你决定及时摆正心态,今后以对待“奈落”的态度好好对待这位新老板。 事实证明你紧抓着夏油不放的确是件正确的事。 就在你随着两位男子高中生踏上递交任务汇报书的返程后,次日下午你们就从大椿安置在琥珀川做监视的式神手上收到了一条惊人的讯息—— 术式构建的画面中央处,有一位身着僧衣的少年正同村长攀谈。 他蓄着一头刚到脖子的白色短发,面容俊娟秀,是一位漂亮得好似冰雪雕成的美人。 可惜这样的美人似乎遇到了些挫折,他无奈地垂下眼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可惜啊,事情已经结束了么?” 在获得了想要的答案后,这位少年便冷淡地无视了村长的那套嘘寒问暖,转而自顾自地看向了脚边缓缓流淌的河水。 “明明按时间来看,已经到了椿花绽放的时节。” 他如是喃喃低语,最后以带着凉意的视线望向了式神所在的位置。 “所以呢,是被什么人提前摘走了么?” 画面就此终结。 连同式神本身的契约也一起化为粉尘。 …… 虽然外形和声音都发生了改变,但你还是从他的眼神和语调认出了他的身份—— 里梅。 百年前就侍奉在宿傩身侧的强大诅咒师。 你二话不说扭头便一脸坚定地跟着夏油踏进了高专,决然地放弃了琥珀川安逸的宅居生活,决定为现代咒术界发光发热。 第36章 咒术界祓除诅咒自有一套流程。除了上交必备的任务书, 咒术师还要出示目标被祓除后留下的残秽,作为成功完成任务的证据。 作为因浪漫小说诞生的弱小咒灵,晓得看碟下菜的爱之诅咒在咒胎形态便显现出了不得了的狡猾,甚至具备了展开领域匿藏猎物的能力。 而对于“性氵癖”这两字, 人们的想象力和好奇心总是丰富到过剩, 它的故事接着好事者的口舌在各个论坛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些特殊性叠加在一起引起了高层的注意, 让他们一次派出了两位夏油杰、五条悟这两位特级术士, 以避免节外生枝。 两人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对这次任务抱有相当的警惕, 作为一位认真负责的老师, 他甚至在学生回来后, 特地发消息让他们在整顿完行李后, 立刻前往教室为他展示任务成果。 你们现在就走在从宿舍向往校舍的林荫小道上。 能做夏油的老师,那个叫夜蛾的人一定是个很强大的术士吧…… 怀着对强者的畏惧之心,你感到十分的不安。 毕竟你只是顶了个“爱之诅咒”名头的冒牌货,本身并不会所谓变换之术。 要是夜蛾发现你不是他的理想型,露馅了之后他会不会为难杰啊? 你轻轻扯了扯夏油的衣摆, 小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对不起,我不会改变形态的术法……但我可以试着散发一下‘酒’的力量, 应该也能迷惑一下对方的认知吧?” 因为你的举动,正远眺校舍陷入沉思的夏油为你放缓了脚步。 “别紧张,老师只是想确认一下任务的完成情况。他应该不会查这么细的。” 夏油冲你露出了一个充满安抚性的笑容,耐心地同你解释现在的情况。 说到班主任夜蛾,夏油的表情还算平静, 但是当他提到咒专的同学时—— “至于其他人……最近是樱花凋零的雨季, 大部分普通人都会因为天气感到忧郁,所以诅咒数量也会有所上升,作为咒术师应该不会闲到跑来围观吧……不会吧……” 夏油的笑容逐渐变成了一个复杂的苦笑。他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 反倒是站在他另一侧的五条悟心情亢奋到不可思议。 他兴致勃勃地探出了毛茸茸的白脑袋, 径直避开夏油挡住他视线的肩头,冲你挑了挑眉头,以无比欢快的语气开口道: “怕,你有什么好怕的?我觉得是他怕你才对。要知道你可是很可怕的哦。” “毕竟连我在认出你之后也被吓了一跳呢。” 仿佛正有无数个鬼点子从心头涌现,少年湛蓝的眼眸中洋溢着期待的光彩。 “可怜可爱的小椿哦,挺起你的胸膛,让他们看!就这么光明正大摆出来,才是最能解决大家好奇心的方法!” “你说是不是,杰?” 说罢,五条悟咧开嘴角冲自己的密友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夏油显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眉头紧锁,用手掌一把捂住了脸颊,从指缝中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 “行吧……这是特殊情况。” …… 五条悟所谓的解决方案就是在那间充满了无数双好奇眼眸的教室中,笑眯眯地说着: “你想看看你的理想型么——” “前方可是地狱哦。” 然后在大家尚未给出答案的那个间隙,一把揭开了你面上的黑纱。 作为诅咒,你的真容就这么暴露在了无数咒术师的眼下。 整间教室安静到只能听到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嘶”声。 那种诡异的声音让你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误入蛇窝的乡下老鼠,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好,好恐怖…… 但光这么站着的是不行的吧?要是被拆穿可是会被祓除的。 得按五条之前嘱咐的做才行。 强大的求胜本能趋势你抬起脑袋,将颤抖的双拳紧挨贴至胸口,以紧张到冒出泪花的眼眸望向在场的众人,发出哀求: “请,请不要欺负我。” ……又是一片声势浩大的倒吸冷气声。 现场神色各异的咒术师中,最先有所动作的是正坐在你面前的成年男子。 他身形笔挺,衣衫整洁,生了一张刚正不阿的坚毅面庞,鼻梁上架着一副很酷的墨镜,使人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应该就是夏油口中的班主任夜蛾正道了。 “很好,看来你们两人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我还有事,先走了。” 夜蛾老师抿紧了嘴唇,伸出双手猛地支起身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飞快地吐下一句告别后,夜蛾“啪”地拉上教室的门扉转身就走。 你听到了走廊上传来他踉跄的脚步声。 而老师的离去犹如在热油中滴入清水,使得原本安静到诡异的现场一下炸裂开来。 黑色短发的元气少年像是在大街上撞见偶像那样,先是伸着手指对你“诶,诶诶”了半天,然后下一秒就面色通红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不断地从喉咙里喊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啊”声。 金发的混血儿第一时间低下了脑袋。他的背部因为紧张而微微拱起,耳边的刘海也滑落到了额头。少年全程安静地垂下眼眸,直勾勾地往地上看,似乎在研究地板的花纹。 有男生在流着泪揪自己的头发…… 还算冷静的只有高专唯三的女子队伍。 黑色短发面色苍白的少女懒洋洋地注视着你,甚至在察觉你视线时友善地对你笑了一笑。 “啊……小椿是女的,我们也是女的,所以这应该是那些男生的幻想吧?” 她似乎对眼前的画面兴致不大,只打着哈切幽幽发出一声抱怨。接着少女扭过脑袋,以关切的目光凝视着一旁双手掩面穿着巫女服的女□□,出声问道: “所以歌姬你为什么也跟着把脸捂上了?什么竟然,你竟然怎么了……” 回答少女问题的是另一个身材高挑的银发姑娘。 “可能歌姬也觉得她可爱吧。她之前不是说都快要因为五条对男人失望了么?” 银发少女笑盈盈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在看一颗灿灿生辉的摇钱树,她打量你的目光里全是冷酷而满意的审视: “老实说我觉得也不错,忠心耿耿又非常值钱也愿意奉献自己去赚钱的另一半啊……对了,现场想要让我忘记这件事的男生记得把钱转到我的账上。” 好家伙!是会把你卖下海的女人! 结合她所说的话语,你在第一时间躲到了夏油的身后。 说到底咒术师们到底也是普通人,又刚好处在敏感的青春期,于是社会性死亡带来的羞耻感远超他们对钻研咒术的热情—— 【全校都知道了我的理想型竟然是蝉联三年本子王的漫画女主角:可怜可爱小椿姬】 同校女生无情的吐槽狠狠刺伤了他们的自尊心。 显然是原著亲妈粉的歌姬那句“男人都是狗屎……”的喃喃低语,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捂着脸蹲在地上的黑发小哥最后连“啊”都“啊”不动了。他一把伸出手臂扯住了身边金发混血儿的脚踝,以沉痛的声音发出嘶吼: “可乐,对了,可乐……娜娜明,我突然想起来学校小卖部今天可乐半价!” “去买可乐吧!娜娜明,我们快去买一箱可乐吧!晚了就卖光了!” 黑发少年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羞耻流出男子汉的热了。 “……好的,快点起来吧,灰原。” “刚好宿舍的可乐也已经喝完了。” 他的话语令沉默的少年如梦初醒。“get到求救信号”的七海以干涩的嗓音做出回应,将灰原一把拉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被诅咒”的教室。 以二人为首,其他男生也跟着找到了接下里的人生目标,他们嚷嚷着“什么可乐半价?!”也跟着落荒而逃。 此情此景终于让一直努力控制的五条悟爆发出了一阵愉快的大笑: “可乐?你听到了么杰,他们要去买半价可乐啊!” 五条悟捂着肚子,动作夸张地蹬着双腿,整个人几乎要笑着仰下座椅。 “所以硝子你们不去么?去看看有没有传说中的可乐哈哈哈。” 他那没品的嘲笑获得了女生的一致冷眼。 见识完了传说中的人形诅咒,又看到了同学社死的场景,这短短几分钟的经历显然足够精彩,没必要再留下来继续接受五条的精神污染。 于是三位女术士也一同离开了教室。 终于,这里又恢复到了只有你们三人的平静。 经由五条悟之手,你的亮相过程还算有惊无险。 太好了,没有露馅。 紧绷的神经一下得到了放松,你脚下一软,扶着最近的木椅就瘫坐了下去,然后抚摸着心脏狂跳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功让所有同学都陪着他一起“下地狱”的五条悟则坐在了你面前的课桌上,心情愉快地眯着眼睛,冲你哼起了小调。 五条悟得意洋洋的表情引来了夏油的白眼,他扶着桌面叹气道: “这么作弄老师和同学可不是一个咒术师该有的行为啊。” 对此五条悟不以为然,他乐哼哼地回应说: “这是很好么?我敢向你保证,起码一个月,他们都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了。然后一年不会有人提‘爱之诅咒’这个名字。” “毕竟像我这样具有强大心灵的人只是少数。要是之后能光明正大通知他们这是小椿本尊的话,我又可以再看一遍这么有趣的画面了。” “所以感谢我吧,杰。” 而夏油不情不愿的感谢尚不能使五条感到满意。宛若一只正在摇晃蓬松尾巴的可爱猫咪,少年冲你的方向俯下了身子。 他伸出手指拉下墨镜,以那双含着笑意的美丽眼眸同你对视,命令说: “还有你,快用你能想到的最好的词,夸奖一下我。” 第37章 “谢……” 你对五条悟的道谢还没有说出口, 便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后脑勺撞上了男性热度偏高的胸膛。 有一只修长的手臂挡在了你和五条悟之间,将你一把拉进了怀里。 是站在你身后的夏油杰。 “离得太近了。” 在看见五条悟凑近你的那一刻,少年的身体便有了行动。在凉凉地发出一声感叹后, 夏油方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 黑发的隽秀少年抿了抿薄薄的嘴唇, 将原本拦住你胳膊的手掌缓缓收拢成拳, 然后伸出长腿踢向了五条坐在的桌腿, 微笑着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说: “……会砸到你的。” 向你俯下身体的五条悟突然遭此劫难, 因为桌面的震动他的确险些栽向你的位置。 好在作为特级的他体术出众, 微微调整姿势便找回了平衡, 从而轻巧地落在地面上。 “哇, 你才是太近了吧?这都抱上了……” 五条悟用食指将墨镜退回鼻梁,冲面无表情的夏油不满地撇了撇嘴角。 …… 正如五条悟所言的,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这个作为始作俑者的问题儿童以及诅咒持有人的夏油杰充分地享受到了宁静的校园生活。 本应该乖乖待在术法里的你也能借此机会,出来感受期待已久的花花世界。 然而作为身处“敌营”的诅咒, 你更想赶紧向夏油展示出自己的价值,以便更好早日在新的环境中站稳脚跟。 你的能力全部来源于手中可以用灵力酿酒的“木盒”。 “木盒”中有两种酒, 其一是咒灵和妖怪制成的血酒,可以用来化为血刃、也可以用来诅咒并控制被取血的个体。 其二就是“口嚼酒”,它可以禁锢并保存饮酒者的灵魂,并附带了“爱情的诅咒”这类不详的精神控制,而“爱”的深浅取决于你与对方的咒力差。 作为持有契约的“主人”, 夏油杰对你的咒术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你完全是解释给五条悟听的。 六眼的持有者拖着腮帮听完了全部,兴致勃勃地冲你发问道: “不错啊,虽然单看战斗力和咒力总量, 你只有二级偏上一点的水准。但就特殊性来说,你的确可以挂一个特级的名头了。” “那两具和真人一样的咒骸也是你的手笔呢?” 是也不是。 你用在大椿和神乐身上的“秽土转生术”完全是以现代技术无法复刻的神技,选材奢侈无比,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选取诅咒之王领地被咒力浸透的泥土,通过“人之诅咒”精巧的技术雕刻出与灵魂同调的身体,以“大地诅咒”的火焰烤制陶土。 哪一样都不是普通术士能拿的出手的。 不仅如此,不同于之前尽让濒死者苟且一年的“口嚼酒”,这个肉身损毁后仍能保命禁术咒力消耗也十分惊人,让你缓了足足百年才重新复苏。 但好在咒专今年人才荟萃—— 既有作为咒骸制作大师的夜蛾正道,又有可以用反转术士治愈□□的家入硝子。 他们的存在意味着只要你能用“口嚼酒”禁锢住目标的灵魂,后续无论是治疗身体还是制造新的身体,自有人替你解决。 在摸清你的底细后,五条悟对你的定位也从“漂亮的本子女主”提升到了“很有用处而且漂亮的本子女主”。 “我觉得你最大的特点是可爱。你比夏油那个‘化身玉藻前’还好看。” “那个龅牙古装黑齿女居然叫‘玉藻前’,我看她不是狐妖咒灵而是姓名欺诈咒灵吧!” 五条悟如是说着对你竖起了拇指。 ……他可能又在捉弄人了。 “……谢谢。”你努力扯动嘴角,勉勉强强回了五条悟一个微笑。 行吧。 反正不靠“口嚼酒”的好感在你看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能让五条悟觉得你有用处才是你最大的目标。 注视着五条悟笑眯眯的俊脸,你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活在咒术界的底牌有了,但平时呢? 你在平常需要做什么呢? “夏油想要我做什么?除了“杀人”有点那个,其他我能做的事情都会去做的。” 回应你这一茫然提问的是夏油杰的微笑。 “做个巫女吧。” “你的愿望不是成为降妖除魔的巫女么?” “……虽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开始也不迟吧?” 夏油的回答让你愣了一愣。 他还记得啊…… 你在作为妻子同他相处的时候,的确趴在他的臂弯里撒娇地说过“杰真是好厉害啊。我在生前也想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驱魔者四处游历呢……” 情话而已,做梦罢了。 要知道你早就接连背叛了两任神明,其中一个被封印生死不明,另一个则被你释放归于精灵。 你早就不是什么巫女了。 但你为什么在苏醒后还穿着这身巫女服呢? 这是连你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谜题。 你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个所谓的“梦想”。 但注视着那双正温柔注视着你的眼眸,你还是喃喃发出了回应: “……好的。我会去做的。” 它只是夏油为你推荐的一份工作。 …… 夏油杰在当天下午就为你找到了“净化”目标—— “儿童乐园的小鬼” 当代的诅咒多是口口相传的都市怪谈内负面情绪的聚合。 这个专门诱拐孩子的诅咒也并不是例外,其真身来源于大人用来吓唬小孩的鬼故事: 一直留在儿童乐园不肯回家的贪玩小孩,会遇上可怕的黑影怪物,然后被抓到谁也不知道的异空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涉世尚浅的孩童拥有一双清澈的眼眸,能隐隐察觉到诅咒不详的黑影。 原本开朗的孩子一改对乐园的喜爱,开始哭泣着说“看到了奇怪的东西”,紧抓着父母的手掌,哀求早些回家。 对诅咒不甚了解的大人还以为乐园出现了“恋、童、癖”这样奇怪的角色,对管理人员的投诉也多了起来。 舆论和诅咒的气息引起了咒术师中负责侦查的“窗”的注意。 时态本应第一时间得到控制,但偏偏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孩子,选择义无反顾地冲向刚刚成型的诅咒。 那是一个喜欢看动画片的活泼姑娘,作为生日礼物被父母带着从乡下来游乐园玩耍,然后她留给玩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就是要成为美少女战士的女人,冲!” …… 她的父母为此流下了苦恼地眼泪,向咒专派去的伪装成“儿童走失专案小组”的警官委托说: “拜托您了,请帮帮我们找回野蔷薇那孩子吧……” 擅长隐匿气息的你虽然能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样子,但由于漫画的影响,你的真容并不利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常用的掩面黑纱又会让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为了不吓到小孩,最后你选择把黑纱变成了游乐园热卖的狐狸面具,它和巫女服都算传统配饰,倒也搭调。 完成换装后从木盒里唤出了一只擅长侦查的“小动物”。 三只爪子六只眼睛的小乌鸦振翅起飞。 有了它的帮助,很快你便在返修的沙地乐园找到了走丢的野蔷薇。 8岁的小姑娘正和一团黑影战得不分上下。 她抄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木工锤,喊着“魔法冲击波”就往诅咒头上猛轮。 好一个铮铮铁骨的魔法少女。 虽然刚刚觉醒术式的孩子咒力不强,但每一下动作都下了死手,看起来锤锤到肉叫人牙酸。 可诅咒也不是吃素的东西。 那团漆黑的影子见肉搏无法近身,便猛地涨大了身形,烂泥一般裹住了蔷薇全身。它趁机封死了野蔷薇的动作,并慢慢爬向她的口鼻。 见此场景,你的手指动了一动。 凝聚成箭状的血酒径直刺入了诅咒肥大的身躯。 一根又一根,像是在往木桩上钉钉子那样,发出了“扑哧扑哧”的响声。 本来因为窒息逐渐失去意识的女孩,在闭上双眼前看见了无数朵血色的椿花。 从诅咒身上溅出的血点好似被揉碎的花瓣,被傍晚的风吹进了你手中的木盒。 红艳艳的,真漂亮啊。 自打陷入沉睡后,你好久没有出来“散步”了。今天难得见一次血花,你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 你甚至冲那个有些愣神的孩子笑了一笑。 ……这样友善的结果就是那个女孩在回去见父母的路上主动黏住了你。 “谢谢巫女大人!” “我跟他苦战了好几个回合感觉稍微有点吃不消了……” “我也能成为你这样的巫女么?虽然我原来的目标是美少女战士,但我今天找回了初心,所以现在准备转行来得及么?” 网络时代的孩子十分的早熟,她嘴里的词句就跟炮弹似得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快到让你应接不暇。 她能不能成为巫女你也不是很明白。 你沉默地看着她手里那把“随手捡起但生死相伴的好伙伴:锤子小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很有咒术师天赋这点。 野蔷薇那双充满信赖与向往的眼眸让你感到十分难办。 你并不是什么值得崇拜的厉害“巫女”,所做的事情也不足以引导一个小孩的梦想。 对你来说这是份普通的“工作”而已。 但是要对孩子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太过无情了…… 所以就夸夸她吧,像你小时候所期盼的那样—— “对,对不起。我也不清楚。” “但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你很可爱又很有活力,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你如是说着赞赏的话语,迟疑地伸出手掌,在野蔷薇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拍。 【想让喜欢的大人承认自己,想要被注视,想要被夸奖】 你那时候是个虚荣又骄傲的小孩,满脑子都是要撒娇要奖励的鬼点子。 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你不确定野蔷薇吃不吃这套。 所以你在做完这一切后,就往后退了几步,径直躲到了夏油背后,只悄悄探出一点脑袋观察楞在原地的小女孩。 作为你的“监护人”,夏油正笑着为你解释说:“不好意思,她比较害羞。” 而野蔷薇则慢慢涨红了脸颊。 人如其名,她现在可真像一朵红扑扑的蔷薇花了。 她不讨厌就好。 …… 根据“咒术界的保密规定”,作为术士的你和夏油杰是不能出现在普通人面前的。 所以你只能把她送到等候区的“警官”那里。 过生日的爱女惨遭都市变态怪人诱拐,经过这次惊心动魄的旅行,钉崎一家怕是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所谓的大都市了。 小姑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次别离背后的含义。 她紧抓着锤柄,一改方才的爽朗活泼,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向你抱怨着心中的不舍: “我家在车程四小时的郊外……在去车站前先坐一小时大巴。” “车上很颠簸、人也很多、还有很重的汗味。但我觉得蛮值的,我喜欢大城市,也很高兴见到你……” “你说我有天赋,那我们还能再见么?” 野蔷薇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地看着你。 而紧挨着夏油站立的你又开始不安地搅手指了。 她会见到你肯定是因为又遇到了和诅咒有关的倒霉事。 你回忆着童年为了成为“大巫女”的辛勤努力,那些个饿着肚子无法入眠的夜晚,只能真诚地回应说:“你还太小了,还不需要太辛苦,就先当做我们的秘密,再长大一点吧……” “等你长大来城里,说不定还有机会。” 你说着安慰人的可能,却被野蔷薇当成了承诺。 那张可爱的小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在随“警官”转身离开前同你告别:“那一言为定,再见了巫女姐姐!” “再见,野蔷薇。” 你轻轻挥动了手掌。 第38章 解下狐狸面具后, 你心情忐忑地向夏油询问他的看法:“我做的好么?” 第一次任务全程由你一人处理,为了显得有点用处,你甚至没有动用夏油送你的咒力。 这种决心无疑得到了夏油的肯定:“很出色哦。” “这样啊,那就好。” 你松了一口气。 因为里梅已经找到了你的老家, 这段时间你为了隐秘身份你都要同夏油一起生活。 听起来很像是青春高中生捡到被杀手追杀的美少女, 然后开始没羞没臊同居生活的文库本展开。 但你觉得你的新老板夏油杰可能没那个意思。 工作结束后, 你做好了回夏油的术式领域看看星星消化血酒的准备。却不料祓除诅咒时扮演的“巫女”角色, 在任务结束后之后仍旧有效。 身为有工资的特级咒术, 夏油手里积蓄不少。他在咒专附近租了房子, 两室一厅, 小的次卧作为他的杂物间使用。 而预约上门收拾房间的保洁最早明天上门, 夏油便把他的主卧让给了你,自己拿着被子准备去客厅的沙发凑活一夜。 作为一个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的诅咒,你受宠若惊:“我是咒灵,你把我放到术式里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夏油杰左手一个枕头, 右手一床空调被。他把那些东西铺在沙发上,正动作爽利地为自己收拾当晚的寝具。 闻言, 这个背对你的少年微微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扭过头对你笑了一下,纠正你的用词说: “你是不是诅咒……就像今天那个小姑娘说的你是位降妖除魔的巫女,晚上就应该舒舒服服睡在床上。” 面对你这种性格扭捏的女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拥有和你相处记忆的夏油显然深谙此道。 在你发出反驳的声音之前, 夏油便将双手搭在你的肩上:“好了好了, 不要闹了,快去睡觉吧。” 夏油手掌微微施力将你整个人调转了一个方向。 像公园孩子们手搭肩玩开火车游戏那样,他将你轻轻推到主卧门前。 “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夏油在从卧室里拿被子的时候, 顺手将房间收拾了一番。书桌、床头柜、大衣柜、简单的立式衣架上挂着外套,他的房间里的家具不多,东西放得也十分整齐。 “不过我收拾的还不是很彻底,所以请不要翻床底啊……” 但带异性参观房间还是让青春期少年感到了一丝难为情。他如是发出请求,搭在你肩膀上的手掌微微发烫。 你偷偷向上瞄夏油,发现他的耳朵也慢慢染上了红意。 夏油对你表现了充分的信任。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也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你乖乖配合坐在床上,在夏油询问“被子会不会太薄”后,将手指伸向柔软的被褥。 床单和被套都是夏油从洗衣店刚拿回来的。 干爽而整洁,你把脸埋进被子里,还能闻与夏油身上的衬衫相似的,一种很清爽的香味。 你偷偷闻他被子的小动作被夏油尽收眼底。 少年苦恼地将脸埋进手掌,以低沉的声音命令说:“别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用了“主人”的咒力。 被子的厚度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这个一身坏毛病的女人。 你轻轻说着:“……可是,床太大了,我觉得空空的我睡不着……” “我跟夏油大人换吧,让我睡在沙发上好不好,我喜欢狭窄的地方。” 以为难的视线看向站在床边的夏油杰。 你说的是实话。 可能是小时候一直在笼子里把你的脑子关坏了,你一旦不蜷缩到哪个小角落就无法感到安心。 你躲在真人的拥抱里,藏在小动物的绒毛里,睡在丈夫的臂弯里,被困在宿傩的掌心中。 可夏油早已不同往日。他不会抱你,但也不舍得让你睡沙发。 少年思索一会儿,沉吟道: “那这样吧,选几只你喜欢的吧。” …… 你在夜里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枕着黑色巨狼柔软的腹部,盖着他绒软蓬松的绒毛,然后 睡前你开始漫无目的地想东想西。 虽然你早就放弃了毫无意义的过去,但是那些画面总喜欢不合时宜地于你心头涌现—— 你的第一任老板表面客客套套,寒暄时说一句“城主夫人”,实际内心对你十分鄙夷,巴不得在你完工后收走你的小命。 丈夫是“口嚼酒”带来的男女关系。你为了他们付出了咒力也付出了身体,说起来倒也是段互不相欠的轻松的关系。 至于宿傩…… 宿傩说你“恶心”,你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毫不重要”。他心情好的时候陪你过家家,施舍些好意,心情不好就不要你了。 可能真人会考虑一下你的想法,他是个很好说话的男人。但他也有自己的需求,他更擅长为此改变你的想法。如果你不理他,真人就会粘着你千方百计地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大椿和神乐不太一样。记忆中,母亲大人曾经爱过你也拥抱过你,所以你常觉得和女性在一起没什么负担。 除此之外没人会给你这种奖励,不会有人对你比对自己还要好的…… 尽管这感觉于你而言十分的陌生。 但你还挺喜欢奖励的。如果做个“乖孩子”、当个“巫女”能提高夏油的好感值,让你过上更加安稳的生活。 倒也不赖。 你把脸埋在狼妖毛茸茸的胸脯里,就这样慢慢地睡着了。 …… 第二天保洁上门,收拾了次卧。 不久后家具公司也来送货,然而实际到手的除了床还有一个漂亮的螺钿箱子。黑色的漆底上装饰着复杂精美的花纹,看起来十分的漂亮。 你在宿傩那儿也有这种漂亮的箱子。当时你用它装宿傩给你的首饰。 可夏油买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做什么的?” 正在拆箱夏油从包装纸中摸出了一把漂亮的小钥匙。他将它递到你的手上,解释说: “给你的。你可以用它来装你祓除诅咒获得的报酬。” 由于你是没有身份的诅咒开了不了账户,夏油就特地去银行为你取了现金。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你的第一次任务只是个普通的小诅咒,所以扣除了夏油为你领任务的手续费、买箱子和床的钱、还有次卧的押金,你的报酬还剩下一枚零钱。 虽然少,但也是你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了。 我的钱么?这还是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钱啊…… 怀着这种想法,你伸出双手虔诚地接过了那枚硬币,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了箱子里。 硬币落进木箱时发出的声音十分悦耳。 “谢谢你……” 你这般雀跃地感谢道。 自那天起,你正式开始了和夏油的同居生活。 一周单休。剩余六天在夏油的陪伴下做些祓除诅咒的工作。 二级以下的诅咒你独自一人就可以祓除。祓除二级诅咒对你来说有些吃力,你需要借助夏油的咒力提升酒的质量才能勉强取胜。 至于一级及以上的诅咒,你就退居二线负责利用诅咒辅助夏油和五条。 每次任务的报酬与你的参与度挂钩。 你基本每次出去都有钱拿。 面额不等的纸钞。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正随着时间逐渐累积。攒钱的过程大大提升了你的幸福感。 所以每天睡前,无论当天的战斗有多么辛苦,你都会抱着自己的小箱子数一数自己的血汗钱,然后抑制不住地发出一阵傻笑。 等到休息的那一天,做了全套伪装的大椿和神乐会轮流来看你。 她们带着大包小包生活用品以及各式礼物来得声势浩大。据五条悟吐槽所言,两人看起来完全就是“千辛万苦从老家跑到城里,看望寄宿学校中读书的宝贝女儿的傻瓜家长”。 …… 工作的时候想着怎么活下来、这次攒多少钱,工作后陪夏油看一会儿电视剧,给神乐、大椿打电话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想想休息日吃哪里的点心。 这就是一天的全部。你的生活紧凑而平淡,并不会觉得有特别辛苦的地方。 不如说—— 好像在做梦一样。 某一天,你看着列车外绚烂铺开的晚霞,忍不住这么想到。 从郊外返回京都的车上没有什么人,周围十分安静,空座位实在多得要命。所以作为诅咒的你也能显出身形,像个普通人一样与夏油并排而坐,光明正大地浪费一下公共资源。 与任务目标激烈厮杀之后,放松下来的你很快便感到了疲惫。 在平稳运行的列车内,昏昏欲睡的你将脑袋靠在了夏油的肩上,就那么闭上了双眼。 ……醒来的时候夏油还在。 少年正伸出手指,耐心地将那些被压在你脸上的头发一点点别至你的耳后。 察觉到你茫然的视线,夏油垂下头对你笑了笑,说: “到站了,我们回家吧。” “好。” 你在暮色下和夏油一起回家。 …… 都说初入社会的职场新人会拿第一个月工资请亲戚朋友吃饭。 等到赚够了一个月的钱,你也打开小宝箱给你认识的每个人买了份礼物。 给作为漫画家的神乐买了最新的pad和pencil,给爱漂亮的大椿买了一套限量款精华,给五条悟的是很难买的点心套盒,给夏油的则是电动剃须刀。 因为钱已经攒的足够多了,多到一束花钱只能算得上九牛一毛。除了作为必需品的礼物,你还在花店给自己定了一束鲜花。 娇艳的红椿花不是热卖的品种,你能在花店里能找到的最红的花朵是热烈绽放的玫瑰花。 你抱着那束鲜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你看着从你身前跑过的孩子、看着手牵手一起走过的情侣,看着一只振翅的小鸟,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和宿傩的对话: 【我一定得是做了很好很好的事情,才能得到一朵花】 如今你做了什么好事么? 倒也没有。 你只是跟着夏油祓除了很多很多诅咒,然后赚了一点钱。 但你还是想要花。 所以你拆开了那束玫瑰,把它们分别放进了礼物的袋子,一束五朵,分到最后刚好能剩一朵给自己。 就一枝,一枝总可以吧? …… 收到花朵和礼物的神乐和大椿感动得红了眼眶。 “你长大了……” 一向矜持高贵的大椿如是说道。 薄薄的水雾在她的眼眸中升起,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要不是碍于现场男人,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你抱进怀里。 这感人的气氛里只有五条悟关注点十分奇怪。 他以纤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花朵,甚至垂下脑袋,将鼻尖埋入花瓣仔细地嗅了一嗅。 五条悟维持着亲吻花朵的姿势,那双湛蓝的眼眸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你,纯白的睫毛好似颤动的翅羽,他笑眯眯地发问说: “这是什么?玫瑰花?” “可怕,居然送男高中生这种东西。看来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啊!” 一旁的夏油看不惯他这副孔雀开屏的自恋,就白了他一眼说:“我也有哦。” 五条悟不以为意,继续可劲儿地造作说:“那不是更糟了么!你对我们有非分之想,你全都要。” 这位特级术士虽然平日里总喜欢对你嬉皮笑脸的,但就他斩杀诅咒毫不留情的风格来看,你总觉得当初如果不是夏油在,五条悟会直接将你祓除。 你老是有点怕他。 但今天五条悟吃人嘴短,或许你买的点心的确合了他的心意,眯着眼睛吃大福的五条悟终于吐露了一点自己的心声说: “不过真稀奇啊,你真的把她养得像个女孩子了……” “作为回礼,我也给你点东西吧。” 对你有所改观的五条悟从楼下小卖部给你买了罐可乐作为友谊的见证。 …… 你在送出剃须刀的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乐哼哼地跑去看夏油刮胡子。 理由很充分,想要亲眼判断知道自己的礼物好不好用,作为给店家写商品评价的依据。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你怪里怪气的小爱好—— 和头发、指甲一样,男人的胡子每天都在生长。 他们下巴那块皮肤,在白天刮得干干净净,但经过一天的时间,那里就会像是春雨后的土地,重新冒出一片短而硬的胡渣。 像是一把小小的鬃毛刷,接吻的时候会觉得扎人。 你不介意在过程里被颠来复去折腾到流出生理性的眼泪,但你无法接受疼痛。 一次两次短暂的刺激还能算是情趣,但如果来来回回把皮肤蹭红弄破就是持久性的折磨了,比起一同沉浸其中,你更会呜咽着哭个不停。 为此你给自己的丈夫们立了规矩,“抱你”之前必须得洗澡和刮胡子。 遇上宿傩那种不听人话的,就用撒娇和哀求争取一些小小的优待。 所以你还挺喜欢看到男人刮胡子的。 这种举动也算前戏的一种,意味着你马上就要被温柔地抱进怀里疼爱了。 时间久了就变得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你看到男人刮胡子就莫名地感到愉快。 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小秘密! 除此之外,到了现代社会,人际交往礼节还给予了“刮胡子”另一层含义。和女人化妆打扮一样,男人也要保持应有的整洁。 听起来就好像夏油杰在为了出去见人而梳妆打扮一样。 你为此感到兴致勃勃,眼神中满满都是“让我看看!”的纯粹好奇。 沐浴在你的视线之下,夏油感到十分难办。本来正对着镜子,组装工具的他朝你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为什么害羞?我觉得你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你可耐看了。请不要在意我。” 你十分真诚地向夏油给予了高度评价。 夏油怔了一怔,他脸上有些发红,笑容却跟着加深了几分: “这可真是……嘛,算了,你想看就看吧。” 现代科技真是厉害! 原本还隐隐泛着青色的下巴,在经过剃须刀处理后重新变成了光滑的样子。 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看起来好好摸呀…… “我可以摸摸看么?” 如是说着,你向夏油伸出了双手。 “好啊。” 似乎是不忍拒绝你天真的请求,注视着你亮晶晶的眼睛,夏油放下了手里的剃须刀。 在用水冲去脸上的残留的碎屑后,夏油朝你弯下腰来,将下巴递交到你向他张开的掌心上。 “真的滑溜溜的诶。” 少年的皮肤既柔软,又暖和,再加上夏油长得实在眉清目秀,如是发出感叹的你一不小心就多摸了一会儿。 他好乖好乖,明明是一位可以在顷刻间将你杀死的术士,却收敛了所有的锐气,表现得像一只温驯而无害的大型犬。 夏油安静地注视着你。 他微微侧过脸颊,将半张脸藏入你的掌心,以柔软的嘴唇在你的手心处留下一吻,出声道:“你晚上想不想出门?作为回礼,让我也给你买件礼物吧……” 少年的鼻息尽数倾洒在你的手掌中。 让人觉得又痒又烫。 第39章 在结束了白天的祓除工作之后, 你回到房间开始挑选自己跟夏油出门穿的常服。 你生前喜欢叫真人给你买漂亮的衣服,死后会跟着宿傩逛街选首饰,后来沉睡后不能出门,买东西的任务就落在了神乐和大椿的肩上。 神乐的品味早些年还算正常, 但自从她当了漫画家, 她选衣服的风格就出现了奇特的异化。 在发现她会偷偷给你买白蕾丝高开叉旗袍配同色丝袜之后, 脸色青黑的大椿就把她剔除出了购物队伍。 你衣柜里满满当当挂着的各色衣裙是大椿的手笔, 种类繁多, 适用于各种场合, 还会随着当季热点进行更换。 它们每一件都很好看, 让你在选择时犯了难。 ……记得之前五条悟好像吐槽过夏油喜欢清纯型的? 你摸着下巴努力回忆了一下夏油的喜好, 按照你对“清纯”的个人理解,最终从一堆衣服里挑出了条方领的复古白色连衣裙。 这是条高腰设计的长袖连衣裙。 褶皱形的前襟令人联想到木槿花娇嫩的花瓣,层层叠叠的设计刚好掩去了你胸小的缺陷,大开的方领用于凸显精致的锁骨,收腰的设计则衬托出腰肢的纤细可怜。 换好裙子后你对着穿衣镜转了一圈, 那刚到小腿肚的裙摆便随你的动作轻盈地荡开。 ——像朵绽放的百合花似的。 虽然不是你喜欢的热烈的红椿花,但也还不错。 毕竟你小时候营养不良整个人又瘦又柴, 等到跟真人走了才努力发育到了正常女性的水平。生前的经历摆在那里,意味着你这辈子都和丰满都无缘。 你轻轻叹了口气,从首饰盒里挑了一枚珍珠一字夹,将它别到耳边。 “对不起,久等了。我选衣服花了点时间。” 等你推开房门后, 整装完备的夏油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很久了。 少年上着一件清爽的白色T恤, 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裤,两件衣服都属于修身的款式,将青春期少年的优势衬托得淋漓尽致。 夏油杰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 再加上他又是个到处祓除诅咒的特级,少年人一身线条流利肌肉服帖地趴在修长的四肢上,每一块都充满着危险而诱人的魅力,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他看起来像一只优雅的黑豹。 他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漆黑的镯子,摆动手指让它以指尖为中点陀螺似的转个不停,灵巧的动作令人称奇。 但在听到你推门的动静,抬头看清你的打扮后,夏油的协调的动作一下乱了套。 他手上的镯子猛地飞了出去,落在茶几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顾不及捡回失物,夏油率先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瑰丽动人的红色一点点爬上了少年的脸庞。 夏油猛地冲你伸出手掌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飞快地以另一只手掌掩住面容,少年支支吾吾地请求说: “不好意思,请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回去把衬衫穿起来……” “我记得我入学的时候,我爸妈应该有给我寄一套西装。” 不要啊夏油!露出手臂的肌肉难道不好么?! 你急忙拉住了夏油的胳膊,回应说: “诶,诶?!这太麻烦了,倒也不用这么隆重吧?” “夏油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看啊!” 你下意识扑过去拉他的,动作又急又快。夏油如果贸然避开,你怕是会一头栽进沙发里。 体术强悍的术士为此被束住了手脚,他只能僵在原地任你摆弄。 被你拉住胳膊的少年皮肤很烫,红色也直接从脸漫到了脖子上。 他别过了脸颊,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敢看你。 …… 作为“公众人物”,为了隐藏身份你工作时穿巫女服戴狐狸面具,下班了就套着家居服戴好口罩,被隔壁的五条悟指使去超市给他带零食。 但这次出门夏油取下了你的口罩。 你不解地望着夏油,询问道:“不戴口罩也可以么?会不会有奇怪的人出现然后给夏油引来麻烦……” 这位特级笑着朝你扬了扬自己的拳头,保证说:“没事的,要是有奇怪的人出现,我会揍他的。” “而且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准备了这个……” 夏油将掉在茶几上的黑镯子重新捡了起。 他将镯子套在手腕上,并向其中输入咒力。 仿佛是接受不良的老旧电视正努力播放着画面,那一刻,你视野里的场景发生了细微的扭曲——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夏油俊秀的面庞就变得像个平平无奇的路人一样了。 你惊讶地察觉到,这只其貌不扬的黑镯子其实是一个可以混淆他人认知的咒具。 ……虽然不是我特别漂亮,但变化后的样子也太过普通了吧? 换上新衣服的你为难地看着夏油手上的咒具,以微弱的声音发出抗议: “可以让脸变得普通,那我不是就不可爱了么?要是不小心走散了,你会不会认不出我……” 要知道你一直不是什么好孩子,你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得寸进尺。如果对你太过包容,叫你意识不到两者地位的差距,你就会不知不觉地展现出一些奇怪的小脾气。 这种孩子气的发言令夏油杰发出了一声低笑。 他垂下眼眸无奈地看着你,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很有耐性地解释说: “没有的,你还是很可爱的。我一眼就能把你找出来。” “就像学校里夜蛾老师讲的那样,咒术师是用心去感受的,而不是眼睛啊。” “你的脸一直在我心里。”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说法。 明明原句应该是通过咒力去感受的吧…… 但你听着感觉并不赖。 你冲夏油笑了一下最终接受了这个说辞。 将那枚质地有如黑曜石般光滑冰凉的镯子套上手腕后,你好奇地问道: “话说这么厉害的咒具要多少钱啊?” 正在换鞋子的夏油杰头也不抬,随口报了一个数字—— 一个你觉得把自己卖了都抵不上的数字。 比起被人戴着,它应该更适合被供起来吧。 你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祖宗,诚恳地感谢说: “我一定会小心使用的……” …… 你送给夏油的电动剃须刀虽然是最新的顶配款,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有夏油给你的咒具在前,它就显得更加不值一提了。 于是本着不要给夏油添负担的原则,你主动开头向夏油道明了自己心仪的礼物—— 偶像团体“后街女孩”最新代言的彩妆。 它很便宜,对你来说也很有纪念价值,很有礼轻情意重的意思。 夏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你的请求。 然而寻找彩妆卖上架店铺的过程里,你和夏油碰上了不小的麻烦。 “后街女孩”是不入流的地下偶像,请她们代言的也是个不起眼的小牌子。 这个牌子不起眼到东京各大商场均无销售。 具体上架位置还得夏油上网在粉丝应援的论坛里帮你查。 而找到店铺位置才是挑战开始的第一步,之后怎么前往那些连本地人都会迷路的犄角旮旯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夏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地图,带着你在钢筋水泥的迷宫中展开了冒险。 “请问您知道……” “……是往这边走么?” “哦哦,好的,左拐对吧?” ——少年礼貌地向路人询问。 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发问,他耐心地收集信息,毫不迟疑地走在为你实现心愿的路上。 夏油杰带你踏上俯瞰城市的天桥、步入人来人往的车站、于鱼肠般的小巷中穿行,又路过爬满蔷薇花的别墅区。 你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着身边不断变化的景色,将它们一点点记进心里。 东京有这么大么? ……夏油杰有必要为了一份礼物做到这个地步么? 漫长而未知的旅行并没有让你感到烦闷。它只让你感到茫然。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令你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想不明白。 已经走得够远了,又不是什么“非他不可”的宝物,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最后你轻轻拉住了夏油的手指,迫使迈步的他同你留在原地。然后你注视着那双墨色的双眸,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已经够了,我已经很高兴了。” 夜风吹动云层,为皎洁的明月解开了面纱。银白的光辉就这么洒进了漆黑的小巷,落在了夏油杰清隽的脸上。 他为你垂下眼眸,十分认真地望着你,一字一句地解释说: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再给我点耐心和信任吧,从这个路口拐过去就到了。” 少年脸上的笑容干净又美好,让你无法继续说出拒绝他的话语。 你抿了抿嘴唇,再度陷入了沉默。 正如夏油杰所说的那样,拐过前面的路口,黑暗的尽头是一家小小的杂货店。 橙色的灯光暖洋洋地从窗户里照了出来。 …… 你们如愿以偿地在这家杂货店找到新出的彩妆。 前一百名买入还可以获得限定的三人签名贺卡。 店老板是“后街女孩”的团粉,在得知你们大晚上特地从市中心找来只为买周边后,他的内心十分的感动。 老板觉得你是个识货的人,同好会面分外激动。 他先是同你展开了一番只有粉丝能懂的暗号接龙,在夏油无奈地咳了几声表示“要看东西”后才如梦初醒地捡回商人身份,热情地同你介绍商品,问道: “想买什么呢?” “唇彩、粉饼、眉笔我每样都进了哦!” 你想买唇彩。 “你很懂啊!我也觉得这一系列里唇彩的广告最可爱!” 店家如是说着,对你的选择赞不绝口。 作为不追星的普通男高中生,旁听你们对话的夏油杰听得云里雾里,脸上的表情瞧起来非常茫然。 跟在你身后的他莫名就成了在场的边缘人员。尽管如此,夏油杰还是好脾气地试图理解你的爱好,时不时加入对话询问与广告有关的信息。 夏油可是带你来买东西的大恩人,要是光顾着和别人聊天把他放置在一边也太过无情了。 所以在店家在带夏油去电视那里观赏录制的广告之前,想要传教的你便学着电视里看到的动作,先一步跟夏油玩起了电视儿童最爱的模仿秀。 你紧紧抓住了这位珍贵的观众,在他乖乖地为你垂下脑袋后,雀跃地请求说: “那个广告是这样的,你看我动作!看好了!” 三个偶像分别代表三种不同的颜色。 因为请他们代言的牌子实在是太穷了,所以做得广告宣传词也特别短,一人一句,短到你的小脑瓜也能轻松记住。 “红是热恋的红。” 队长爱理是正统的成熟可靠大姐姐,会直白大方地表达心意。 “粉是娇羞的粉。” 二姐真理是有些冷酷的叛逆美少女,但傲娇坠入爱河满面绯红也别有风味。 “橙是元气的橙。” 小妹妹千佳活泼可爱蹦蹦跳跳,以纯爱小恶魔般的魅力捕获他人的视线。 今夜你就是天才女演员! 你努力拿捏住每位偶像的魅力特质,分别演绎三句台词,最后你用指尖瞄准夏油杰的心口,说出“最经典”的那句告白—— “三种颜色,三种不同的我,想要击沉你的心!” 夏油原本平稳的呼吸停住了。 被你指尖点住的位置,心跳漏了几拍。 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以干哑的声音做出评价: “啊……的确,是真的很可爱。” 他看向你的眼神温柔得好似一汪春水。 很好,夏油杰也觉得这个广告很可爱。 你成功地卖出了“后街女孩”的安利。 夏油杰送给你的礼物是三只唇彩all in。 你应该为自己的表演感到自豪觉得骄傲的。 但等你真正反应过来你究竟对夏油杰做了什么“好事”后,你又觉得自己很傻气。 无事发生,就当无事发生好了…… 你清了清嗓子冲买单回来的夏油说:“我困了,我们回家吧。” 初夏的夜晚,荷尔蒙随着气温的攀升隐隐有了躁动的趋势,夜晚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情侣。呈现出夜越深、灯越亮、人越多的奇怪局面。 走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市中心,你和他好像稍不留神就会被人群冲散。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夏油杰主动牵住了你的手掌: “把手递给我吧。” 第40章 国有国法, 家有家规。 作为夏油的房客,你也得按照夏油往日的习惯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 比如回家睡前洗漱这一块。 少年是淋浴派,一冲即走干净利索,而你是泡澡党, 还是那类一泡老久会在浴缸里思考人生不出来的老赖式泡法。 所以在浴室共用的情况下, 为了不耽误夏油的正常作息, 都是夏油先去浴室, 你等他用完再去泡澡。 为了防止你不小心滑倒, 夏油在出来之前还会先把浴室的水拖干再唤你进去, 然后等他卷着袖子拖完地, 浴缸里让你泡澡用的热水也顺便放好了。 刚干完家务的夏油踩着拖鞋一把推开了浴室的大门, 随手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水后,他“呼”地吐出一口气,笑眯眯地向你招手说:“可以了,过来吧。” 少年清隽的面庞被水汽蒸出健康的红色,擦到半干的黑色长发则慵懒地垂在肩上, 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与汗水一同晕湿了领口处的布料,让人可以看出他胸膛肌肉的起伏。 他是个勤快又好看的夏油, 他的存在帮你省了不少事。 换好睡衣的你可以抱着神乐送你橡皮鸭子乐哼哼地捡个现成。 浴室里未散的水汽氤氲,整个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是清爽的薄荷味。 夏油用的是男士沐浴露,它被装在一个设计简单的绿色瓶子里。而你用的是红椿精油沐浴露,是旁边红色的瓶子, 半透明的瓶身看起来精致而可爱, 仿佛是一个漂亮的香水瓶。 两个瓶子一高一矮,一红一绿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你泡澡的时候就会看着那两只沐浴露的瓶子发呆。 温热的水流正如母亲的怀抱将你包裹, 橘色的小鸭子亲昵地贴在你身侧。 这一切都让你感到十分安全…… 等你吹干头发已经很晚了。 白天作为祛除诅咒的主力奋力厮杀,夜里则换上常服陪你探索东京的街道,这样费力又费脑来回折腾一天后,放松下来的少年先一步感到了倦意。 困倦的人更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从细微的动作里流露出真实的想法。 “今晚你可能要一个人看电视了,记得早点睡……” 如是说着的夏油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 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切,说起话来的语调又慢,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了。 少年伸出手掌揉了揉你的头发。然后在将手掌放在你头顶的同时,他温柔地垂下了眼眸,朝着你慢慢俯下了身子。 他隔着手背虔诚地亲吻了你的头发。 “祝你做个好梦。” …… 睡前你照旧清点了一遍自己的宝箱,怀抱着夏油杰给你的“唇彩”,枕在狼妖的肚皮上针对今夜发生的事情陷入了沉思。 夏油杰实现了你的梦想。 你可以每天吃得饱饱的,因为有他和五条在,你不用担心被杀掉,你甚至成为了“巫女”。 你每一天生活都很充实,就好像你还活着一样…… 虽然夏油从没有主动向你要求过什么,但你仍然打算报答夏油。 你会听从他的引导做个正直的巫女,做个好孩子。 不仅如此,你还准备把你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做一份送给夏油—— 不是为了获得“爱情”去制作的美酒,而是发挥它最本质用途的“固魂酒”。 就像之前你对大椿所做的那样,你也不希望夏油死。 怀着这种心思,你在利用祓除的诅咒制作血酒的同时,开始积蓄咒力酿造“固魂酒”,作为以防万一的手牌。 …… 工作四个月后,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起收到了由天元大人指派的特别任务。 将天元大人的适配者少女“星浆体”护卫并抹消除。 “天元大人”这个熟悉的名字令藏在夏油术式中与他共享情报的你微微一愣。 要知道你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百年前向里梅打听“秽土转生术”的时候。那位博学多识的诅咒师稍微提了一嘴这位大人,说天元作为和两面宿傩齐名的术士,正巧也在寻找维持存在的长生之道。 而就事实来看,现在还能指派术士完成任务的天元显然已经达成了目的。 而就里梅对于“神明”的阐述所言,这世上存在的个体无论善恶,只要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便会离开现有的次元。如果想要继续存活于世,便会被维护世间平衡的“天”抹除存在。 当年强大肆虐如两面宿傩尚且不能幸免于难,天元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他一定是个不容小觑的可怕存在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你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开始认真地从夜蛾口中收集关键性讯息。 为了能长久地停留在现世,力量强大的天元舍弃了一部分作为“人”的意志和身体。 他将自己的□□化为了老树一样的咒物,将无数根须虬结于咒专的结界深处,不断输出咒力用于维持全国的结界平稳运行。 天元借此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自己对“现世”的影响,也因此躲过了“天”的视线。 但尽管如此,天元所有的“不死”术式仍在潜移默化地改造他的身体,不断将他推向“成神”的进化。 为了逃离这一结果,就像里梅微启薄唇,带着嘲讽的笑容所讲述的那样: “天元那个老不死会夺舍合适的□□。” 两天后的满月时,天元便会将意识与被称为“星浆体”的少女融合,通过“夺舍”少女的肉氵体,将进化的术式重置。 尽管这一行径违背了“咒术师必须保护非咒术师”的原则。 可考虑到天元为现有稳定作出的贡献,他的存在保证了高专各校外围隔绝普通人的结界正常运行,那些无法祓除的咒物不再侵扰人间,为现在平稳的生活奠定了基础。 而且如果放任他贸然“进化”,还有可能诞生不亚于“两面宿傩”的邪神。 出于对两个方面的考虑,咒术师们最终打算以“最小”的牺牲保护更多的人。 就给出的融合时间的精确性来看,百年年间,这种“牺牲”发生得显然不止一次。 “现在星浆体的消息遭到了泄露,少女性命危在旦夕,‘融合’是否顺利进行就要靠你们了!” 作为班主任的夜蛾为了照顾两个年轻人的心情,特别强调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用词也是委婉的“融合”而非里梅讽刺的“夺舍”。 他的一番话语配上正直的外貌,成功渲染出了为了保护现代社会不得不做的热血感与使命感。 …… 而大家口中即将为现代社会献出今后人生的星浆体,不过是个名为“天内理子”的普通小姑娘罢了。 这个穿着女校制服的麻花辫姑娘在人生的最后两天,连与贴身女仆告别、安静享受人生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企图打乱咒术界平衡的杀手们爆破了公寓大门。 等你和五条悟、夏油杰两人一同赶到目的地时,昏迷不醒的她刚被爆炸产生的强气流一把推出窗外,坠落于高空之中。 两个男子高中生分头对付找上门的杀手,作为后勤的你就负责安抚小姑娘的情绪。 你冲名为理子的少女,举起了手中的木盒。 汹涌而出的酒液向周围四散而开,顷刻间编织成一张血色的蛛网,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身体。 你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沉睡的小姑娘。 不断散发着青春朝气感的少女是如此的鲜活与可爱,而注定以牺牲作为结尾的命运,则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悲剧性的美感。 可天元的安危与保管特级封印物的仓库息息相关,两面宿傩的手指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天元失控,让任意入侵者得到宿傩的手指,令它成功受肉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记忆中暴虐而残酷的身影让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五条家的“六眼”还未完全掌握术式,禅院家那位家主的转世也下落不明,这种情况下你可不想和宿傩来一场感人的重逢…… 得好好“保护”她才行。 怀着这种想法,你将理子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第41章 当今日本咒术界仅有三位特级术士。作为其中的二人, 夏油杰和五条悟展现出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惊人实力。 上一秒杀手闪亮登场,摆着独特的姿势,道明自己里世界响亮的称号, 吐出“这么年轻的小鬼能做什么?”、“五条悟就由我来杀死”、“你的术虽然厉害, 但是缺乏经验”这样的嚣张发言, 下一秒就被面无表情的男子高中生一顿胖揍, 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哭着说想要回家种田。 没有出场机会的你被五条悟打发去隔壁茶餐厅照顾昏迷的理子, 顺便给他买杯喝的。 然后等他和夏油回来的时候, 你买好的冰饮里的冰块都还没有化完。 拯救世界的艰难冒险因为两人的存在变成了简单的回合制游戏。 这一过程中唯一出现的变故是敌人见正面交锋不成, 便趁乱绑走了理子的贴身女仆黑井作为威胁, 将以人换人的交易地点定在海滨城市“冲绳”。 天元给的护卫名单只有“天内理子”一人,在会影响世界的紧急任务中,黑井的存在显得无关痛痒。 只要找个体型相似的女咒术师假扮理子,去换人就行了。但星浆体却坚持要亲自前往冲绳—— “不行,我还没有和她告别啊……” 明天就要进行融合, 这可能是作为星浆体的她能和黑井的最后一面了。 说到唯一的“亲人”,这个在童年失去了父母, 被咒术师们收养,在女校过着与世无争生活,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的少女眼角憋得通红。 …… 而天元留给她的仁慈就是,在这最后的两天,前往作为护卫的两位特级要尽可能的满足她的条件。 为此, 你们动身前往了冲绳。 在救回女仆之后, 为了让理子尽可能过得开心一点,你们甚至放弃了立刻返回基地的打算,而在被称为“度假胜地”的海滩上开展了旅游活动。 就算是“临终关怀”, 这样的优待也太过了。 人与人的联系讲究一个“沉没成本”,说的是为那个人付出的越多,便会越在乎他。 于是越是为理子退步,越是满足她的条件,让她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上学、同朋友家人相处,在度假胜地一起嬉戏玩闹,便越是会认识到她不是什么“天元的容器”,而是一个积极又可爱的女孩子。 已经满足了她那么多的要求,再满足她活下去的心愿又何妨呢? 这对于最强的二人并不件难事。 潜藏的不安定要素令你感到忧心忡忡,在他们三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比起加入他们,你更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发呆。 你本来就是个不善攀谈的内向人士,五条悟对你的孤僻习以为常。 本来正和理子在海边玩你追我赶的他,偷偷凑到你身边小声揶揄道:“是不是杰在保护别的女孩子你吃醋了?” “别酸了,我可以把我刚捡的这个海星送给你。” 这么说着的五条悟将那枚橘红的海星放进了你的小水桶里。 你冲五条悟道了声谢,解释说:“没有……理子让我想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我有点难过”,然后悄悄地走向了更远处。 五条悟都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更别说和你朝夕相处过的夏油杰了。 在你把海滩上能看到的好看贝壳捡了个遍,心满意足地回到阳伞下后,穿着开衫短袖的夏油也坐到了你的身边。 他递给你一块商店买来的西瓜,微笑着搭话说:“不继续去玩了么?” “已经捡够了,想要晾干了寄给大椿和神乐。” 夏油正穿着亮色的印有大块花纹的开衫,鲜艳色的颜色将他健康的小麦色肌肉映衬得诱人无比—— 露出迷人腹肌的海滩特供青春少年十分好看,但你却提不起劲儿理他。 你看了他一眼就埋下了脑袋,观察水桶里的寄居蟹。 “这样啊。” 遭了冷遇的夏油苦恼地用手指摸了摸脸颊,他垂眼注视着你,以小心翼翼地语气说道: “你不开心么?” “抱歉,其实刚刚你和悟的对话我也听到了。理子的事也让你想到了些不好的回忆吧……” “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让你参与到这么残酷的事里。而且我也和悟也商量过了,只要理子愿意活下去的话。我们也一定会帮助她实现这个心愿的。”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毕竟我们是最强的啊。” 夏油杰的笑容与海滩上耀眼的阳光一同照进了你的眼里。却无法照亮你混沌的内心。 果然,那你就知道,他们俩到底还是心软了。 夏油甚至误会了你的想法,认为你的哀愁来源于想要拯救理子的无能为力…… 明明对于你来说天内理子只是个相处两天的普通人,你并不打算为了她的性命放弃现有的安逸生活,落个被全体咒术师追杀的下场。 才不要。 你不愿意。 这种难以启齿的想法令你感到如鲠在喉。 可是夏油杰如果会为了特级享有的待遇放弃心里的正义,那他便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夏油了。 他连作为诅咒的你都想守护,又怎么会放弃一个真正鲜活而无辜的少女呢? ……夏油会讨厌你吧。 最后没法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没办法做出违背“好孩子”身份行为的你只能妥协。 你又开始撒谎了。 你把心里的想法拆成碎片,只捡出别人想听的,以特别的方式重新编排后,再以可怜的语气将它们说出,借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可我不想夏油为了这种事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你本来前途无量,应该成为保护大家的英雄,但却因为这件事被贬为诅咒师,未免也太过可怜了……” 你自私又懦弱,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小命,但却打着“他好的”的由头,说出关心别人的话语,用以包装丑陋的内心。 无数句辩驳里只有这句话真正发自内心: “我很喜欢夏油给我的生活,我想报答你。” 为此你甚至打乱了原有的计划,取出了自己的木盒: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听一听我的建议呢?” “……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也救下理子。” 你的酒本来是用来救夏油的。 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救下理子也变相等于救下夏油了。 只能这样了…… …… 在冲绳进行海水浴而不是立刻返回高专结界等待“融合”是五条悟的提议。 他为了自己的任性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在没有结界保护的冲绳,作为“六眼”的持有者他为了保证理子的安全,一刻不停地维持着术士的运转,不眠不休一天多的疲乏让活蹦乱跳的五条悟累成了死鱼眼。 走到天元所在的筵山麓结界内侧后,放松下来的五条悟忍不住抱怨说:“再也不要干什么照顾小鬼的任务了”。 被称为“小鬼”的理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而正她企图反驳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把锐利的长刀穿过了五条的胸膛。 热血的拯救世界之旅迎来了最终boss—— 禅院甚尔。 拥有“天与咒缚”这一特殊体质的咒术杀手,瞄住了五条悟放松警惕的这一瞬。 这位杀手以全部的咒力换取了超乎常人的强健体魄。 对于习惯靠咒力波动预判对手行为的术士来说,没有任何咒力的他好似隐形人一般难缠,也因此能躲过天元的阻隔,轻松地进入结界,来了一次守株待兔。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天命之子的五条悟并未因为这一突然袭击失去性命。 紧急关头,他凭借战斗本能以咒力强化了自己的身体,避开了致命的内脏部分,硬生生地将禅院甚尔拦在了结界门口,冲你们招手示意: “不要紧,你们先保护天内,这家伙我来对付……” 在五条悟全力拦截禅院甚尔的时间内,前往天元结界的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利用“固魂酒”将天内理子的灵魂从□□中抽出,把□□留给天元融合,然后利用“秽土转生术”重新复活理子。 这还是你头一次从活人身上直接抽取灵魂。 因为有将“鲜活的肉身”留给天元的限制条件摆在那里,整个术法的操作难度都上去了不少。 为了与理子的肉氵体保持同调,避免咒灵的诅咒侵蚀她的身体,作为施术者的你只能将自己的身体也还原到人类的样子。 不是之前为了让普通人也能看见你而做出来的特别伪装,而是再将灵魂的状态不断前推,推到极限,推到作为诅咒,你所有用的最接近于真实人类的形态—— “死体”形态,你死后不久的样子。 这是你作为死灵化为的诅咒,拥有的特殊能力。 但褪去一切伪装回归本真之后,你看起来也和电视剧中尚未腐烂的丧尸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你的肢体苍白而冰冷,好似无趣的白蜡。饱满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变成了又皱又白的薄薄两片,淡粉色的指甲因为淤血变得乌黑发紫,两眼也失去了焦距。 你深切地知道这点,所以比起追求遥不可及的生命,你更乐意以“诅咒”的身份生活。 至少那样看起来还顺眼一点。 所以在施展术法之前,你一脸凝重地向夏油和理子请求说:“在我说‘可以’之前,绝对不要睁开眼睛”。 理子重重地点了脑袋,跟你保证说:“好的!我一定不会睁眼的”。 而夏油则站在你的身边,安慰道:“放心吧,就算闭上眼睛我也能警戒周围。一旦有咒力波动我立刻就能发现。” 得到两人肯定的回复后,你小心翼翼地驱动了咒力。 “对不起,我的手会有点冰。请稍微忍耐一下……” 如是说着你努力操纵着僵硬的手指,轻轻抚上了理子的面庞。 “死体”状态下的你脆弱无比。既不能像咒灵那样飞快地利用咒力重生,也不能像咒术师那样用咒力包裹□□作为防御。 你只是个可以被真人一刀送进地狱的废物。 呼啸而来的子弹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你的太阳穴,太快了,甚至连疼痛都无法察觉,你就先一步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夏油的确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附近的咒力波动。 但是如果敌人本身没有一丝咒力,使用的武器也非咒具呢? 五条悟还是失败了,鬼魅一般的“隐形人”禅院甚尔追入了看似安全的地底宫殿,冲你举起了黑黢黢的枪口。 只要两枪。 你和理子一人一枪接连殒命。 在失去意识之前,留在你视野中最后一副画面是夏油错愕的面庞。 你从他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真丑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 传闻人死之前会看见最重要的人的幻影。 这一定是个骗人的鬼话,不然你怎么会见到端坐在骸骨王座上的两面宿傩呢? 正如你在奈落的府邸中第一次遇见他时那般,这个男人总在你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连脸上的表情也正如初次相遇那般冷漠、疏远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没了被四魂之玉带来的爱之束缚,宿傩对你的苦难嗤之以鼻: “你这女人躺在那里做什么?” “死体形态?这么看你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丑八怪啊。” 可能你对宿傩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你们闹掰的那会儿。他生气了、他不要你了,他面带不快,说话恶劣程度也指数级上升。 不过你死前最想见到的人居然是两面宿傩么? 为什呢? 你迷惑地望着几百年前的爱人,不自觉地用充血的喉咙向他问道: “为什么?我死前最想见到的人,是大人您么……” 第42章 突如其来的问句令宿傩愣了一愣, 即将出口的奚落也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怒极反笑的男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死前最想见到的人?真叫人发笑,我都叫你滚了。”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呢?” 似乎是想从你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原本沉甸甸压在你身上的咒力突然一轻。 它们甚至转变了流动的方向,被宿傩用来堵住你流血的伤口, 以便你能稍事喘息, 进行接下来的对话。 过重的伤势夺走了你身上大半的行动能力, 你的身体又重又冷, 脑袋里锥心刺骨的疼痛令你精神失常, 你已经没空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里。 诅咒之王浑厚的咒力正缓慢地修复着你的肢体, 仿佛温热的水流将你包裹其中, 有效地阻止了生命力进一步流逝。 这一刻你忘记了与宿傩的争吵, 忘记了所有的背叛,理智飘然而去,剩下的只有孩童般纯粹又丑陋的本性。 你只觉得难过—— 【我要死了】 【我变得好丑】 【我不甘心】 要知道除了你被真人杀死的那天,其他时候哪有人这么打过你? 怎么这样呢? 你沮丧而无奈地落下了眼泪。 比起用恶神施与的咒力去思考些奇怪的问题,你更愿意用仅存的体力冲他抬起脑袋, 做出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呜呜呜,宿傩我好痛, 我的脑袋好痛……” 你凝望着那个可望不可即的幻影,可怜巴巴地舒展手指想重新抓住那轮漆黑的太阳。 两面宿傩还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他有着鲜血般浓郁的红眸,桀骜不驯的眉眼,暴力与诅咒化身的躯体被漆黑而神秘的花纹环绕, 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你对这位“大人”充满恐惧又心生向往, 只有在和他拥抱亲吻被他纵容又索求时,才会稍微卸下点防备,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上他火热的胸膛, 轻轻喊他“宿傩”。 “宿傩,宿傩,宿傩……” 【再一次帮帮我,我不想死,救救我啊,宿傩】 你这样呼喊着男人的名字。但你却不是当时那个漂亮的巫女了,你是他口中的“丑八怪”,你没有力气,也没有那颗神奇的宝玉。 你已经要死了,你只能冲他如此抱怨,再发出几声可怜的啼哭了。 即便无法引来半分怜爱之情。 虚空中传来宿傩深长的叹息声。 在你手掌即将颓然落下的前一秒,诅咒之王接受了你的愿望。 神明再一次垂怜了他可怜又可憎的羔羊。 从王座走下的他将你干瘦的手掌包进了掌心,于此同时男人伸出另一只胳膊榄住你的腰肢,稍微用力便将你重新拉回到怀中。 “……你的脑子被人开了个洞,不痛才怪吧?” 如是说着的宿傩以手指挑开了你的衣衫,将手掌抚上你小腹处的咒核,一次性输入了大量的咒力。 藏在你灵核深处的木盒就这样被宿傩直接拿了出来。 像是在响应他召唤那般,静静躺在木盒中的手指突然散发出了血色的光芒,开放在指跟的那朵椿花在宿傩的咒力的驱动下显现出了真正的形态—— 一个会在你遇到生命危险时自动触发的反转术式。 被封印后之后,宿傩的手指便成为了他复活所需的魂器之一。 这根开着椿花的魂器被保存在作为你生得领域的“木盒”之中,成为了今日宿傩将你拉入他的领域的契机。 作为存活了数百年的诅咒之王,他第一眼就看清了你是个怎样的女人,自然也知道什么样的术对作为“死体”的你最为有效。 漆黑的太阳为你垂下了眼眸,他收敛了无情灼烧大地毒火,转而为可怜的花朵洒下些恩辉。 男人以低沉的声音向你命令说: “别睡啊……再为我绽放一次吧,我的椿花。” 宿傩那用于撕裂敌人肉身的手指,如今轻轻点上了你洞开的太阳穴。 衰败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健康,深入大脑深处的子弹被蠕动的血肉推出体外,被宿傩捏在了手心。 险些将你拉入地狱的危机就这么被宿傩随意解决了。 而在你眼睛重新恢复焦距之后,眼前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那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凶器。 “看啊,看啊,就是这东西要了你的小命哦。” “你可真弱啊。” 如是说着的男人正带着恶劣的笑容将那玩意一个劲儿地往你脸上送。 染血的子弹唤醒了你对于疼痛的记忆。 你哀哀地发出一声呜咽,下一秒就把脸埋进了宿傩的脖颈里,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抖个不停,企图逃避自己险些惨死这个事实。 宿傩低低发出一声嗤笑,随手捏碎了恶作剧用的道具,倒也没有跟你计较。 被封印的他能借着你的木盒干涉现实的时间有限。 眼前除了救回你的小命,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处理。 通过与你灵魂的链接,宿傩冷静地审视着现场的情况,以刻薄的语气发出评价: “让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哦,咒灵操术的契约者,半死不活的星浆体,天元的结界?” “你这是被咒术师那帮人抓起来了?真惨啊,这么多年里梅到底都在干什么呢?” 在环顾了一圈现场的人员后,宿傩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正与夏油杰展开激战的男人身上。 他长久地凝视着禅院甚尔的面庞,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憎的事物一样,宿傩不快地眯起了眼睛,低语道: “真像啊……就是禅院家的这小子杀了你吧?长了张让人讨厌的脸。” 天与暴君禅院甚尔。 老天在收走他本应拥有的咒术天赋的同时,作为交换给予了他甚至连咒灵也无法匹敌的强大体术。 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一刀便贯穿了夏油杰所持有的外皮最坚硬的咒灵。 唯一能对甚尔造成牵制的是可以通过对话将敌人短暂拉入领域的“裂口女”,她的剪子只在甚尔的耳朵上留下了浅浅的血痕。 夏油杰就这么倒在了你的身前。 “没用的小子……” 眼见甚尔即将走到你的跟前,朝压在理子身上的你伸出手掌,宿傩伸出手指施展了咒术—— 火焰自木盒之中涌现,以你为中心向四周炸开。 如同金鱼在水中摇摆薄纱似的尾鳍,半透明的火焰不断向外蔓延。 热浪分三次袭来,第一次缠上敌人的身体,第二次舔舐血肉,第三次誓将灵魂焚为灰烬。 可惜就算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但在仅有一根手指的情况下,能做的事也实在有限,本该吞没敌人的烈火也只是将禅院甚尔堪堪逼退而已。 而在施展出强大咒术,一次性耗费了手指中的大量咒力之后,宿傩能将你拉到自己领域的时间也走到了尽头。 你的“梦境”开始逐渐崩塌。 “真的只有一根手指而已么?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废物啊……” 宛若依依惜别的恋人抱怨春光苦短,如是发出感叹数落你的没用的男人,在一切化为碎片之前,用粗糙的手指扣住了你的下巴吗,为你垂下了眼帘: “啊,算了。一个人能活到现在也姑且算合格了。” “所以就给你些奖励吧。” 以尖锐的虎齿戏弄地轻咬你的嘴唇,粗糙而有力的舌去追逐去索取,将理智完全搅乱,彼此湿热的吐息甘美地互相纠缠。 这是阔别百年后的吻,凶猛炙热,不容拒绝,几乎将人融化。 他以深红的眼眸注视着你,如是吐露出了诅咒般的话语: “在我将你找回之前,千万别死在别人手上了。” 第43章 每日清晨自混沌虚无的梦境中醒来, 睁眼看到的是奶白色的吊顶灯,熟悉的家的景色便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今天也是如此。 是家,你在昏迷了不知多少个时日后,终于重新回到了和夏油的房子里。 此时此刻, 你能感受到身下柔软舒适的被褥, 还有手上亲昵的热度, 令人陌生的咒力正顺着肢体接触源源不断地就此传来。 你费力地转动视线, 入目的是一片纯洁无暇的白色。 坐在床边握住你的手掌是五条悟。 他看起来像是前夜刚通宵赶暑假作业, 第二天就匆匆回学校上数学课的小男孩。脸上的表情既倦怠又天真, 比起听老师说话在学海中遨游, 他更乐意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然后慢条斯理地打个哈切。 你的动作引来了五条悟的注意。 他微微晃了下脑袋,一把甩掉了笼罩在身上的疲惫以及眼角生理性的泪水,笑嘻嘻地出声感慨: “哇,一周了,你终于肯醒过来了。” “明明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还长出一朵漂亮的花朵图案,灵核也没有问题, 就连和你同调的理子都被治好了。” “但本人就是怎么呼唤都没有意识,那样子实在让人担心令人烦恼!我都在想要不要找个王子为你献吻了。” 这个相貌精致的少年像往常一样,谈话间习惯以自我为中心,也不管你作为病号能不能听清,就自顾自地以轻快地声音甩出一段信息量巨大的话语。 一通操作直把你说得晕头转向, 满脸茫然。你傻傻地望着五条悟一张一合的嘴唇, 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冷场的五条悟眯起了漂亮的眼睛,他不满地拉平了嘴角,朝你咕哝说: “怎么这么呆?不乐意第一个看到我么?” “杰在隔壁哦。他这几天一直没有合眼, 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我就把他打晕了。毕竟不睡觉的话哪里会有么么多余的咒力呢?” “你想现在就见见他?” 眼见着五条悟说着说着就要转身离去,你急忙抓住了他尚未抽走的手掌,解释说: “对不起,你一口气说了好多,我有点消化不良……我不太想让夏油担心,能请你在他来之前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么么嘛?” 原本直起身子的五条悟瞄了眼你抓住他的手指,冲你挑了挑眉毛。 作为特级术士的他可以勉为其难地被你抓住手掌,但没有说了一通话还“不招待见”的好脾气。 在你的好说歹说各种恳请以及感谢下,五条悟终于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好心地为你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你在被禅院甚尔一枪毙命后,解除了对宿傩手指的封印,触发了那位诅咒之王灵魂中的术士。 用火焰的咒术逼退了禅院甚尔,用“反转术式”治愈了自己,以及保持同调状态的“天内理子”。 在那之后咒专的“医生”家入硝子也在察觉到结界的东京之后,及时赶到治疗了重伤状态的夏油杰。 而本该被禅院甚尔刺穿脑袋的五条悟则在生死关头理解了“反转术式”,自我治愈重新站了起来。 不仅如此,五条悟还觉醒了“无下限术式”的真正使用方式,顺利地追击并斩杀了禅院甚尔,解决了一系列事态。 介于夏油杰拼死阻止禅院甚尔功劳甚大,天元并没有特别追究你这只奇怪的诅咒。 可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木盒里那根宿傩的手指,作为造成“爱之诅咒”突然变异的元凶,最终被天元收走封印了。 木盒里除去“天内理子”的灵魂再无一物。 这意味着下一次“犯错”的你,将失去今天这样起死回生的好运。 以上便是你从五条悟那里了解到的全部情况。 作为支持天内理子自由生活的一员,五条悟自觉对你的伤痛有那么一点责任,所以现在才会老老实实守在你旁边,给你补充咒力。 借着这点好感,你托五条悟将桌上的化妆镜递到你的手上,然后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脸侧的头发。 原本致命的伤口化为了一朵小巧的椿花,血色的咒纹看起来美丽而不详,正如两面宿傩施与你的“怜爱”。 花朵的存在提醒着你,你在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一切绝非幻梦。在生死之际,你确确实实进入了宿傩的生得领域,并凭借着本能取悦了这位残酷的凶神。 ——以那副“丑八怪”为活下去放弃一切向他祈求的丑态,作为他在被封印期间打发时间用于取乐的佐料。 宿傩又骂你了。 他说你丑八怪,说你不切实际,说你令人发笑,弱的可怜。 他高高在上看你因为子弹痛得死去活来,不仅如此他还恶劣地用咒力压着你。 ……你为么么还要喊他的名字,企图再次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呢? 除了活下去之外,对于宿傩你又有着怎样的愿望? 就算知道宿傩根本看不起你,也要坚持不懈地往他身上贴么? 无法理解,想不明白。 这是何等令人发笑的行径啊!相当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只有你疼到疯了才会做出来,也难怪宿傩会为此露出笑容。 不仅如此,你又在骗他了。 你是自愿跟着咒术师走的,你避开了里梅的搜寻,如今还弄掉了他作为“信物”的手指,知晓一切后宿傩一定会笑着扭断你的脖子。 所以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真要在夏油杰和两面宿傩之前做一个选择—— 你选择眼前的夏油杰。 他是不会为难作为“好孩子”的你的,尤其在你为了他的“愿望”险些死去之后。 虽然对于夏油你也有自己的不满—— 你遵循着这个世道非常可怕,只有保住小命才是第一要事的本能,从来只会为了自己的意愿使用“木盒”的力量。 拯救理子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是和你个人价值违背的无奈之举。 勉强自己去做你认为毫无意义的事的结局就是你险些为此而死。 好可怕。 太糟了。 你再也不干了。 就算五条悟走之前建议你“可以撒气,但对杰好一点吧”,任性如你也不打算照做。 你应该哭着倾诉自己中弹有多么疼痛,以楚楚可怜的表情抱怨他不守约定看到了自己丑陋的真面貌,质疑夏油理想的不合实际,他根本没有那么强,既没力量实现自己的理想,也不能保护想要守护的人。 然后你要摆出存活百年的“长辈”姿态,恶狠狠地骂他是个善良过头的大笨蛋,教他自私一些,再多为自己的人生打算一点。 要知道你是多么多么“担心”他啊。 但少年浓重的黑眼圈,没有剃过的胡子,让酝酿泪水的你感到了一丝迟疑。 尤其是夏油见到你那种狼狈而关切的表情,你觉得突然这件事也没有那么让你烦心了—— 真好啊,有人会把你的生命放在这么高的位置…… 真好啊。 “……明明你才是我最想守护的存在。” 夏油甚至说了他宁愿为你去死这种话。 没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你还没有想办法卖弄可怜、为自己的生命努力,就有人自觉“对你的保护不足”而自责不已,甚至比你还要难过么? 那一瞬间,想要从虚假的“善意”所带来的责任感中脱身的你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的心好像已经“哭”过很多次了,所以你就不用再为自己流下廉价的眼泪。 …… 于是你不再急着讲你的处世格言传授给笨蛋夏油杰,你放弃了那些自私的说辞,反而冲他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 “没关系的,夏油……”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看,理子的灵魂在我手上。我们都做到了。能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我是不会怪罪夏油的。我相信你,下一次,你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对吧?” 如果做好孩子就会得到奖励。 那你的奖励是夏油杰本人。 只要他还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你,守护你,想办法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你并不介意继续为他使用力量。 像是为了给这个自责的少年提供一点精神上的帮助,表明你并不在意他的失误,如是说着的你主动伸出双手环住了夏油杰的身躯。 你依偎进他的怀中,将脸颊贴上他的胸膛,理所当然地寻求温暖,表达依恋与信任。 这一次陷入沉默的少年没能推开你。 那一刻,在如此温馨而宁和的氛围里,你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制约被破坏的声响—— 是你和夏油之间的平衡。 这个温柔的少年之前还能想办法以引导者的身份自居,努力把你引向“日常幸福”的道路,但发现自己的举动差点害死你之后,恐惧着再度失去的少年便放弃了“自以为是”的引导。 因为这愧疚,这份执着与恐惧,你的自由开始被无限放大。 原来不利用“口嚼酒”也能做到这种事么? ——再一次,把所谓的“丈夫”紧紧抓进手里,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第44章 那年夏天, 以星浆体“融合”事件、以及宿傩干涉现实为界限,诅咒如雨后春笋般蜂拥而至。 接连上升的除了诅咒的数量,还有诅咒的强度—— 二级及以上的诅咒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层出不穷的恶□□件让所有咒术师忙成了一团。 依照里梅教过你的“天的平衡法则”, 你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五条悟, 这个觉醒了“无下限咒术”的特技术士已经隐隐有了当年封印宿傩应有的样子。 现在的五条悟强到打破里世界的平衡, 令诅咒出现应有的“进化”, 也强到昔日可靠的搭档反倒成影响他发动大规模术式的阻碍。 昔日里最强的二人组已经变成了最强的五条悟和第二强的夏油杰。 为了应对现有的局面, 最高效地拔除诅咒, 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一个人应对数量繁多的诅咒让夏油杰变得很辛苦。 但他也飞快地成长了起来。 没了五条悟聒噪不止的插科打诨, 夏油杰更加沉默寡言, 逐渐褪去少年青涩感的他变得和前世越来越像了。 记忆中两人的身影缓慢地重叠在了一起。 按咒专其他人的话来说,夏油前辈还是温柔可靠的样子,只不过他变得更加成熟,开始越来越像一个“大人”了。 然而咒术师也是普通人,免不了在与生死相关的任务中积攒压力。 作为“大人”, 夏油杰也有他自己的处理压力的方法。 他会以“晚上去便利店给你买冰淇淋和酸奶”为借口,一个人到停车场附近的空地上抽烟。 这不是夏油杰第一次抽烟了。 越是相处, 你越能发现夏油杰并不是他向你刻意营造出的那个标准的温柔好好少年。 这个男人坚持“保护弱者”的正论,但日常生活中他的温柔谦和大部分停留在“社交礼貌”这个层面。 慈眉善目的菩萨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会和朋友嬉笑打闹,对于普通人看到既救,然后没看到的时候便用沉默给疲惫的心灵带去短暂的休憩。 抽烟、喝酒、看书、听歌。 他只是为了给你“重新开始”的感觉, 才在同居之初, 勉强自己改掉了一些“不合适”的习惯,比如扔掉啤酒香烟、开始做饭、然后陪你看点傻兮兮的综艺节目。 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在星浆体事件后出现了松动。 可惜瓦解得还不够彻底。 怀着“唯独不想让你看到这副冷漠颓废模样”的心愿,夏油在没人的时候当起了“坏男人”。 夏油会很刻意地捡你洗澡的时候出去抽烟, 然后掐着点回家换身衣服掩盖烟味,还傻兮兮地以为你没发现。 他未免也太小巧女人的第六感了吧? 但好在你已经决定做个“好孩子”了。 怀着“好女人是不会让男人为难”的想法,你在察觉了一切后,仍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今天。 今天的夏油实在太累了,白天刚刚祓除过两只诅咒的他一时间忘记了所谓的伪装,在满身烟味的时候跟为他开门的你撞了个满怀。 ……真是的,真的是太明显了。 所以这时候就不能怪你坏心思了吧? 夏油杰如果真的像小白龙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好男人。 那他身上的温柔只会让你觉得他高高在上,与你处在不同的世界里,让你茫然无措不敢靠近。 现在好了,你在他身上看到了隐藏的小秘密,这个“被圣光笼罩”的男人一下就变得随和可亲起来了—— 多么可爱的男人啊。 一旦他的心灵出现裂缝,不就意味着你可以把自己填进去了么? 你并不打算放弃趁虚而入的机会。 你朝着正欲后退的夏油杰伸出了手指。 夏天后夏油升上了三年级。 一般在高专就读的最后一年,是整个四年学制中最为宽松的一年。 这一年学校鼓励学生自由选择未来的人生道路,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普通人还是生死由天的术士,都能得到老师的认可和支持。 但三年级的特级术士夏油杰提前享受了这份自由。 他换下了学校黑漆漆的制服,转而穿上了老家父母寄来的白衬衫,仅在领口别上了作为术士身份的纽扣形徽章。 你不懂这种变装暗含的心态,只觉得夏油杰穿衬衫的样子十分好看,尤其是工作时挽起袖口露出的那节线条干练的小臂—— 充满了“大人”的魅力,是古板中意外流露出的一点慵懒。 等到下班回家后,夏油会松掉领口的扣子,为了放松而解开那头长发,任它们柔顺地披在肩上。 这个带着烟味的男人既整洁又颓然,整体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种矛盾的样子实在让人很心动。 “不要动。” “你去抽烟了么?” 你用双手拉住了夏油衬衫的领子,像小动物一样,以鼻尖蹭上他温热的脖颈,亲昵而贪婪地嗅他身上的味道。 夏油杰本来就不怎么会拒绝你的要求,加上他实在太累了,于是很轻易就被你捏住领口。 为了满足你的心愿,他无意识地顺着你的力度为你俯下身子,甚至为了方便你的举动,稍微侧过了脸颊。 你的乱蹭使得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察觉到秘密暴露,夏油沮丧地垂下了眼睛,轻轻地“啊”了一声。 他以干涩而低沉的声音,缓慢地同你解释说:“抱歉,是我疏忽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我这就去换身衣服。” 夏油将手掌搭在了你的手背上,讨好地摩挲你的皮肤,以动作劝诱你放手,摆出一副就此认输、企图逃走的狼狈姿态。 “请饶过我这一次吧。” 他脸上温和的笑容能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心软。 但你今天好不容易在今天把犯事的夏油逮了个正着,怎能这么简单就被他糊弄过去? 对于夏油的请求置若罔闻,你抬起脑袋朝他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以甜腻的声音反过来向他征求同意说: “不,我很喜欢杰的味道。感觉很有男人味,我好喜欢。” “请再让我闻闻吧,拜托你了。” 你的笑容令夏油神色一怔,眼神也跟着暗了下来。 男人慵懒地歪了歪脑袋,毫不躲闪地与你对视,扯动嘴角问道: “……喜欢么?” 因为夏油杰实在很配合,你便松开了不依不饶紧抓他衣领的手指,转而用托住了夏油的面庞,将这个英俊的男人捧在了手心,真诚地向他吐露自己的心意: “杰什么样我都好喜欢。” 你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可以交换一个甜蜜的吻,所以你就擅作主张地凑了过去,想要尝一尝那两片单薄而柔软的嘴唇是何滋味。 你一边解释自己的行为逻辑,一边狡猾地表示出自己的善解人意,说: “如果讨厌你的话我会推开你的。杰也可以推开我哦。” 夏油杰沉默地注视着你。 “这样啊……” 如是喃喃低语的男人最终选择了放弃。 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夏油杰环住了你的腰肢,为你闭上了眼睛。 你们的第一个吻是带着尼古丁涩味的吻,尝起来又苦又呛。 ——痴缠而紧密的相互索取,逐渐压榨彼此的呼吸,正如溺水之人放弃了抵抗,心甘情愿地迎来了下坠。 第45章 你吻到他的唇了。 他的嘴唇带着些苦味。是香烟的味道么? 不过这或许是“爱情”的味道吧……人们说爱情有一种苦味。不过那又怎样呢? 你吻到他的唇了。【*】 这个吻自柔软的嘴唇向下滑落至细腻的脖颈, 接吻地点也从家门玄关换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男人用粗糙有力的手掌将花朵抓入了掌中。 他既希望给予你柔情,用细密的亲吻爱怜地触.碰你唇.齿的每一处角落,又克制不住暴氵虐的渴.求,想要将你卷入体.内完全吞下。 你被他拢进怀里, 轻轻放在腿上。 夏油杰的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 你便跟着融化进他的怀里。 他成了承载你身躯的可靠大树, 而你是缠绕着他的花藤, 除了他再无枝可依, 也借此更加亲密地与他相互依偎。 散乱的长发和呼吸一同混在一起。 …… 你依依不舍地抽离了撑在他胸.膛上的手掌, 慢腾腾地直起身子, 转而去抚摸他隽秀好看的面庞。 “杰最近总是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么?” 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安静地望着你出神。那头濡鸦翅羽般乌黑的长发慵懒地散在脑后,整洁的衬衫被扯开被揉皱,露出了精氵壮而年轻的身体,修长的脖颈上星星点点都是你留下的痕迹。 这个男人性氵感得要命,明明他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却能显得温顺而惹人怜爱。教人看着心虚、看着分神,为了更好地进行对话, 你只能慢腾腾地将那些被你扯开的纽扣再一粒一粒重新系好。 你的举动令夏油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 他伸手抓住你的手掌,侧过脸庞在你的掌心留下一吻,解释说: “是盤星教。” “那帮人在计划失败后,把矛头对准了你。有一些奇怪的留言开始传开了。” “说天元大人换代的真相其实是为了召唤一位‘可以唤醒死者’的巫女。他融合‘星浆体’的过程其实是在赐予她神力,令她成为他在人间的代行者。然后只要吞下她的血肉就可以见到逝去的亲人。” “现在歌姬都因为巫女服受到了袭击……” 夏油杰略显阴郁的表情说不上平稳无事, 但总比之前多了些人味, 有了彷徨的旅人终逢绿洲,餍足之后放松下来的迹象。 盤星教,一个始于奈良时代的由普通人类组成的教团。所有人员崇尚天元大人梳理的“道德标准”, 既“术士必须保护非术士”这点。 他们定期缴纳大量供奉,也充分享受了非术士受保护的特权,直到天元融合星浆体,这“神明体内混入人类杂质”的行径触犯了教典的禁忌,打破了维持千年的平衡—— 温顺的羔羊朝违约的神明露出了尖牙。 他们派出的禅院甚尔这一非术士的杀手,险些结束了两位特级的生命。 只差一点点。 “普通人”就杀死了术士一方的你和理子。 不仅如此,现在四处逃逸的高层还放出了奇怪的传闻,用什么“天元吸收星浆体又放出巫女,借此给信徒带来福音”的说法一通甩锅,剥夺了你重新作为“巫女”自由活动的权力,企图借此转移对教义产生质疑的信徒的注意力。 …… 这是让信奉正论的夏油始料未及的发展。 事情发展成了一团乱麻,但身处漩涡中心的他却不知道具体从何做起。 就连唯一可以“迁怒”的杀死你的诅咒师禅院甚尔,都是五条悟亲手解决的。 也难怪夏油杰会感到如此恼火,然后压力大到重新沾上烟酒这类麻痹神经的东西了。 非术士,明明是弱小的,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却反过来成功迫害了作为强者的术士。这真的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困扰、很奇怪、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么? 夏油杰的焦躁引来了你的侧目。 你茫然地注视着面色阴沉的恋人,一点点整理自己的想法思绪,企图跟上夏油杰的思维方式—— 在你的认知里人类侵害术士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太常见了,你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拿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来说。 他们囚禁了作为巫女的你,还诅咒了身为神明的赈早见琥珀主。 被术士救了又怎么样? 桔梗悉心照顾鬼蜘蛛那么多天的结果摆在那里,惨到天天被大椿拿出来当做“做巫女不能太善良,路上看到男的要死就让他死了拉倒,千万别捡回家”的反面教材,恨不得每次出任务前都打电话再跟你强调一遍。 只要有利可图,哪里有什么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呢? 夏油杰到底是把人类想得太美好了,还是根本瞧不起人类的力量啊? 但你没法跟夏油杰直说自己的心思。 一直以来你又弱小又愚笨,能做的只有知晓规则并顺势而为这点。百年来,你早就习惯了警惕每一个普通人,躲躲藏藏隐居乡下的生活。 至于怎么改变现状是你从未想过的问题,自然也没有办法给夏油提供有价值的建议。 而且作为恋人最重要的就是无条件支持对方的理念,接纳他过往经历为他造就的世界观和习惯。 所以这种时候只要安静倾听就好了。 你选择避重就轻地笑回答“没事的,我只要在夏油身边就很开心了”,用这样的漂亮话来安慰夏油,亲昵地亲一亲他紧绷的嘴角。 不过真奇怪啊,所谓的天元既然是盤星教崇拜的对象,就不能想办法约束一下自己的信徒么? 这个所谓的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在盤星教正式对你造成影响前,先出事的是咒专里的学生。 偏远小山村中,由“土地神信仰”为蓝本产生的咒灵发生了突变,由二级咒灵一举升格为一级。 但对于咒灵的变化情报并没有及时进行更新。 原本以为能轻松解决任务的双人组,最后只活来一个七海建人。 灰原能在窘境中扯着他的胳膊,喊他去买“半价可乐”,带他一起逃离社死困境,这一次也选择推开七海的身体叫他活着离开。 无敌的五条悟被派去祓除作恶的土地神,夏油杰则作为可靠的前辈安抚归者的情绪。 “现在先休息吧,七海,任务已经交给悟处理了。” 回应夏油杰的是七海长久的沉默。金发的少年闭上眼睛,颓然地坐在一旁,以干涩地声音发出疑问: “干脆全部交给那个人不好么?” 真是个丧气又真实的回答,听起来比起咒术师的尊严,他更想换回同伴平稳的日常。 灰原的死去与七海的灰心极大地影响了夏油的心态。 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辛苦了,你便附在夏油的耳边通过契约同他说话:“杰,很难过么?你想救他么?”,企图帮他分担一些压在心底的苦恼。 “他才二年级……” 虽然夏油没有直说,但你仍从他沉痛的语气里得到了确切的回复。 这样啊…… 如果这是夏油的遗憾,是夏油的愿望。 “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你如是轻声做出承诺。 …… 名为灰原的可怜少年将性命与半截身体一同留在那个无名的山村中。 他清秀的脸上伤痕累累,披着白布的身躯自腰部变得干瘪虚无。 还好留下来的是上半身。 有了与和天内理子的身体进行同调,抽取活体灵魂的经验,再加上“反转术式”带来的濒死体验,你在生死关头摸到了一点关于自己术法的门道。 而诅咒的力量来源于人们的负面情绪,盤星教众间流传的“起死回生”的说法也无形中加强了你的力量。 在那之后,因祸得福的你开始逐渐理解“灵魂”的本质。 你曾通过“口嚼酒”将灵魂引入木盒,然后通过咒力驱使藏在灵魂深处的咒术。 这种使用方式让你认识到灵魂与术士挂钩,只是你还不清楚灵魂究竟藏在身体的哪里。 直到之后五条悟跟你聊天的话语触发了你的灵感—— “禅院甚尔那家伙想要杀我,应该直接把我的脑袋割下来,而不是刺穿我的喉咙。” 为什么? 咒术其实和记忆一样,都储存在脑子里么? 如果将两种说法结合起来,一同理解,那灵魂是不是也藏在术士的脑子里呢? 怀着这样的猜测,你将手指伸向了灰原完好的头部,试探性地向其中灌注了夹杂着酒液的咒力。 ——传闻中“起死回生”的巫女悄无声息地显现了身形,将超出人类预想的奇迹展现在众人眼前。 咒力流转所产生的风,森冷地吹掉了盖在七海脸上的热毛巾。你隔着不祥的黑纱,同那双充满倦意的灰色眼眸对视,轻轻将手里的灵魂举到他的眼前,发问道: “你想要的是这个么?” 作为生死与共的伙伴,七海一眼便认出来少年的灵魂。他瞳孔颤抖、失而复得无法言喻的模样令你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你要向夏油好好地道谢才行……” 不是五条悟,而是夏油杰,你认真地向七海强调恩人的姓名。 太好了,你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新的“报答”夏油杰的好方法。 你成功抓住了这个让你变得“无可取代”的好机会。 虽然除了咒力,这个术似乎还取走了你灵核深处的一些东西。 你的脸色飞快地白了下来,你腿软到几乎站不住,身体也有了变得透明的趋势。 但好在这种“牺牲”虽然惨烈,但还没有到威胁生命的地步。 那就无所谓。 你完全无所谓。 伤害你、压榨你、唾弃你、嘲笑你、欺骗你,你都打心眼里觉得无所谓。 你是个标准的结果主义者,可以忍耐任何艰辛苦楚的过程,为之坚韧地蛰伏,虔诚地等待。 ——只要能让你继续愉快地生活着,保护你、关怀你、给你想要的“爱”。 所以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生前即便被饿到奄奄一息,也能尽职地造出让大家满意的神酒。 做酒是你唯一擅长的事,你总能做得很好。 喝下去的是水、产出的却是奶。 越是委屈自己,越是会被人认为不值得珍惜,想着即便如此对你,还能得到想要的,又何必继续在你身上费时费力呢? 可夏油杰不一样,你委屈自己只会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看呀看呀,无论是天内理子还是灰原雄,只要你想救他们,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会为你完成的。】 【我可以为你付出这么多,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牵着你的手罢了。】 【所以你来背负你来指引吧。】 【如果你的想法,你选择的道路注定会前往不幸的方向……】 【那就都怪你。】 这是你管用的手法,这份“爱意”作为诅咒特有的东西,它既无私又自私,热烈而冷酷。 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获得想要的爱情,你甘愿献上自己拥有的一切,然后将那颗心死死地攥在手里。 有的人能接受这份交换成为你的“丈夫”,有的人却只是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从不给准信,比如两面宿傩—— 身躯、口嚼酒、四魂之玉、甜言蜜语以及你最喜欢的“艺术品”,你把能给的都给他了。 但他的“心”仍像是飘渺不定的烟气,你极力去抓也只能感觉到他的若即若离—— 他从来都不属于你。 第46章 因为一直以来都非常寂寞, 怎么样都无法被填满,所以你非常喜欢拥抱。 等到晚上泡澡的时候,除了可爱的橡皮小鸭子,你还会带上作为恋人夏油杰。 浸泡在充满温水的浴缸里, 被禁锢于恋人的怀中, 其体验正如回归母亲的子.宫, 那种狭小而紧密的拥抱令你感到安心无比。 这种难缠的要求深深为难到了夏油杰这个长腿长脚的年轻人。 为了给你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他只得以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 乖巧地收拢膝盖。然后委屈地将下巴搁在你的肩上, 自喉中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表达自己的那无可奈何的溺爱之情。 今天的夏油杰正从后环抱着你的身体。他的手臂自你的腋下穿过, 托起了你的手掌。 然后夏油杰就着浴室奶白色的灯光,细细打量着你的指甲。 对灰原雄使用的“禁锢灵魂”术法从你的灵核上取走了作为“人类”的部分。 每一次将他人拉回人世,便意味着你向着死地更加迈进一步。 这一变化留在你身上最明显的现象是你的指甲—— 原本泛着硬糖般甜美光泽的甲背,正因为术式的使用而发灰,一点一点不断地向乌黑迈进。 作为咒灵操术的使用者, 夏油可以源源不断地为你提供大量咒力,补足你使用术法的损耗, 可以挡在你身前,祓除危险的咒灵,却唯独对这种灵核上的缺憾感到无能为力。 无论是阿壶还是宿傩都有黑色的指甲,对于这一诅咒常见的外观你早已习以为常。 但夏油杰的视线却令你感到了微妙的难堪。 你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小声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的手指很漂亮。” 夏油用指腹轻轻摩挲你的手背, 以干涩的声音如是回复道。 接着他将你的手掌放回到水中。 男人紧紧地环抱住你的腹部,垂下头颅将脸颊深深地埋入你的脖颈。 虽然没有明说,但杰一定觉得你这种患病一样的指甲很难看吧? 在那之后, 你们之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四周安静极了。能听到的只有水声。 浴室里水汽缭绕,那些水珠爬上少年的长发,顺着发梢滑下面庞,慢慢濡湿了你的肩膀,最后滚进了浴缸—— “滴答”一声。 你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再说点什么,就笑嘻嘻地撒娇: “周末有空的话,我要不要赶时髦去买个指甲油呢。杰觉得红色怎么样?” 夏油像是陷入了一个漫长而诡异的梦里。很长一段时间后,缄默不语的他才重新找回了声音,笑着解释说:“不用,真的不用。你已经很可爱了,不需要多余的装饰。” …… 2007年9月,■■市■■村出现了大规模的村民离奇死亡与失踪案件。 高专三年级的夏油杰被派遣前去祓除作为元凶的诅咒。 然后在前往村子的路途中,在见到任务书中制定的接头人之前,先遇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 男人生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老好人面孔,体型十分富态,看起来叫人生不出什么敌意。 只不过那矮墩墩的身上此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圆圆的眼睛也被揍得乌青浮肿。 他连滚带爬地从一边的山道里跑了出来。在看清作为外来人的夏油时,男人的眼中一下绽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术士,一定是术士大人吧?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从他口中,你和夏油了解到了村中的情况。 一个没什么新意的故事。 小村落里的一堆老夫妻晚年得子,视若掌上明珠视悉心抚养。 小姑娘最近一年觉醒了咒力,各种怪异的举动一度引来大人的冷眼与孩子的霸凌,然后这份排斥在咒灵到来后彻底激化为了恶意。 她被视为引来灾厄的魔女,传言只要杀死她,就能祓除她召唤出的怪物,甚至有奇怪的“外乡人”带来了新的信仰,说喝下她的血就能得到特殊的力量。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孩子的父母还算有人性,即便被村民当成背叛人类的叛徒打得鼻青脸肿,也能坚守对孩子的感情,想办法逃出来术士。 “我们的女儿彩子才不是怪物!” “她只是个喜欢看动画片爱幻想的小姑娘。明明是她努力保护了其他的村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她才九岁啊……” 男人老来得子,将宝贝的女儿视为上天恩赐的宝物,提及她时脸上由衷的喜悦与自豪实在不能作假。 ……你当年也是父亲的小小的珍宝。 传言神明为了积攒足够的祝福,等待了很久很久,才将你送给了那个村子。 那时候也有一个古板的男人会摸摸你的脑袋,说“做得好”,然而因为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所以后来最先感到失望的也是他—— 爱是需要用有价值的东西来换的,你得更加努力才行。 父亲是你在世上接触到的第一个男人,后来你用他教导的道理应对所有的男人。 …… 虽然夏油杰曾向你三令五申,若非特殊情况否则不要使用“固魂酒”救人。 但你觉得这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特殊情况了。 是一个能帮压抑的夏油杰重新看到非术士价值的好机会。毕竟越是处在漆黑压抑的环境里,那些微小的善意便越显得难得可贵,闪耀动人。 “怎么能放着这么小的女孩不管呢?” 为此你再一次现出了身形,凝聚咒力将酒液倒入因为失血而陷入假死状态的女孩喉中。 看到濒死的孩子重新有了存活的可能,作为父亲的男人直接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五体朝地冲你行大礼感谢你的“无私奉献”。 虽然救这种刚觉醒咒术的小孩不是什么难事,但猛地榨干咒力再重新补足的过程还是让你感到了眩晕,副作用之大连作为契约对象的夏油都会连带着有点不舒服。 你说着“不用这么客气”本想扶男人的身体,结果自己没站稳,晃了一下。 好在男人已经察觉到你的虚弱先一步站了起来。 他及时扶住了你的身体,一边担忧地询问说“您还好吧?”,一边伸手摸向了腰间的位置。 如此同时,昏迷小孩颤抖着挣开了双眼。 年幼的术士在被你唤醒灵魂的同时,无师自通地了解了咒术的使用方法。 灵魂在濒死状态也能自主收集周围的信息,知晓了一切的女孩猛地挣脱了母亲“爱的怀抱”,如是发出嘶吼: “不,不是的,他们才不是我的父母。” 在她发出警醒的那一刻,尖锐的匕首无声地没入你的腹中。 “可以永生的神子大人。” “请您垂怜您的信徒吧……” “拜托了,这是神子的义务对吧?” “我真正的孩子还在等着我带她回家。” 眼前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说着敬语,对着你灵核的位置连刺了三刀。 刺穿皮肤、划开血肉、搅碎内脏。 他没骗你,他的确有一个宝贝女儿,只不过不是躺在那里的小术士罢了。 而他本人则是一个信奉‘盤星教’的“外乡人”。 腥甜的血液从你的喉头涌了出来。 好在自打上次危机之后,你已经不会再向普通人露出脆弱的“死体”形态了。 作为诅咒的你虽然出血量惊人,但只要杰的咒力作为补给就能及时修复。 只要有夏油杰。 即便你理智上清楚地知道如何自救,藏灵核深处的恐惧却教你一时无法自已。 咒胎一般无法离开诞生的地方,怨灵则不会遗忘有关死亡的回忆。 你是被刀子刺死的。 “啊,啊啊……” 好可怕。 好痛苦。 灵核深处脏器被锐物搅碎的疼痛令你语不成声。 男人死死地掐住了你的腰部,用力地挤压着你的伤口,大口吮吸鲜血的狂热的表情摄住了你的心神,让所有的挣扎显得如此徒劳。 滴答、滴答、滴答。 是满溢的鲜血从男人嘴角流下的声音。 是童年连绵不绝坠入河流的阴雨。 是浴室中恋人脸上落下的水滴发出的细响。 什么亲子情深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场“自编自导”的骗局,村子里的居民早在你和夏油来之前就被人掉包过了。 留下来的全是“盤星教”狂热信徒以及一个作为道具的小女孩。 如蚁群,如蚂蟥,手持各种武器的“村民”,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 滴答、滴答、滴答。 是夏油杰理智走向毁灭的倒计时声。 普通人,普通人,弱小的、愚昧的普通人。 这些人真的值得获得咒术师的拯救么? “回来,阿椿。”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滔天的怒火中化为乌有。 …… 夏油杰沉默地坐在一片废墟的中央。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臭与□□烧焦的焦味,房屋崩塌、秩序失守,宛若人间炼狱的画面让他想到了前世第一次与你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他正倒在尸山血海里感受着死亡来临前的片刻安宁,结果怯生生的你伸出手掌将他重新拉回到人间,开始了一段东躲私藏的婚姻生活。 在他肉身腐烂的前一天,你们于雨中告别。 然后这次重头来过,他在那条樱色的河流边重新为你撑起雨伞。 可惜再续前缘的结果就是这一年内,你受到的伤害甚至远超之前的百年…… 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一件事啊。 夏油杰最后一次凝视着你熟睡的面庞。他还有万般话语没有诉说,还有无数个想要的未来没有递交到你的手上。 即便如此不舍如此无奈,但他连抚摸的脸颊或者给你一个拥抱都做不到了。 脸上是飞溅的血痕,手上是粘稠的血污,你喜欢的白衬衫上血斑无数。 夏油杰怎么都找不到一片干净的地方。 他只能放弃: “抱歉啊,已经没法再抱住你了。”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而已……” 深陷泥潭的男人决定在溺亡之前,将心爱的女人托到光明的地方。 他解开了和你的契约。 第47章 你对于夏油杰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个充斥着血味的夏日下午, 在他将你收回术式的那一刻你便失去了意识。 像沉入了漆黑而温热的海洋,你听到有人温柔地唤你不要离去,源源不断的咒力涌入你破碎的灵核。 又像是浸入了苦涩而绝望的泪水,你听到谁在绝望地哭, 滴滴答答地眼泪一刻也不停。 醒来的时候你正躺在一张棕色的皮沙发上, 身前矮矮的茶几上插着一支干枯的玫瑰花。 梦境中哀切的哭声来自于电视机中放映的电影—— 所有的绝望与痛苦终将随着怪物一同逝去, 留在那个漆黑的夜里。 天亮了, 初升的太阳将光芒映照在女人哭泣的面庞上, 映照在男人安详的睡颜上, 远处传来直升机降落的声音。 你愣了一会儿, 难以言喻的不安仿佛一张细网, 突然之间捕住了你的心灵。 在身体逐渐恢复知觉后,你第一时间扭动脑袋环顾自周,焦急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问道: “……杰呢?” 五条悟懒洋洋地坐在你的身边,同你一同欣赏着电影的落幕。当你提问时, 他正一手搭在你的额上为你输送咒力,以另一手捏住易拉罐瓶往喉咙中倾倒可乐。 少年白皙的喉结因为吞咽上下滚动。 五条悟一口气将罐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随手将空瓶投到垃圾桶里,漫不尽心地回复说: “跑了。” 高专三年级的术士夏油杰被派遣的五天后,确认到■■市■■村内出现102位死者,经调查死者来自于全国各地,其中97人为盤星教信徒, 5位为被通缉的诅咒师。 起初推测为诅咒师操纵的大型恶性献祭事件。 但由现场残秽判定, 真正对非术士造成致命伤害的是夏油杰的咒灵操术。 夏油杰逃亡。 根据咒术规定第九条,判定他为诅咒师并将其处刑。 这种判决意味着下一次见面,五条悟会毫不犹豫地取走故友的性命。 全都结束了。 夏油杰放弃了昔日拥有的一切, 这其中也包含作为“式神”的你。 …… 在两面宿傩之后,你又被夏油杰抛下了。 沉重的打击令你一时失语。 你低垂着头颅,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手掌,以颤抖的声音发出呜咽: “为什么?我不过是想要被爱而已……我明明付出了那么多。我什么都做了,但为什么他不肯带上我呢?” “因为我是诅咒,不是个女孩子,所以没有人愿意要我么?”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交叠的手掌之上。 飞溅的水花逐渐濡湿了你那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的指甲。 已经够了。 为了回报夏油杰的保护,索取他的温柔与爱意,你已经为他付出得够多了。 盤星教的那个男人为了获得你的“血液”,在袭击你的那一刻用上了咒具。 那把刀在刺入你灵核的那一刻,成功地逼出了你的“死体”形态,奇异的力量把你推着走完了化为诅咒的最后一步。 在五条悟都成为敌人的情况下,如果再继续跟着夏油杰的话,你绝对会跟他一起死的。 你是知道这点的。 所以即便夏油没有主动解除契约,你的求生本能也会提醒你尽快摆脱现状,寻找新的出路。 但你为什么就是哭个不停呢? 像是灵核处的伤口从未真正愈合,曾被某人填入的东西在崩裂后又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 你只能哭啊哭,将自己的“伤口”扯得再大一些,用话语将心碎装饰成一朵凄美可怜的花朵,捧着它去换取下一个人的垂怜与拥抱。 五条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能正因为把你当成了女孩子,才会这么做吧?” 他伸出胳膊从茶几上捞过一个点心盒,以哄小孩似的语气问你说:“你想吃点心么?” 你不想。 记忆中沾了眼泪变得又苦又湿的点心,只要吃过一次就足够了。 “哦,那我想吃点心。我吃点心的时候不会风凉话,你可以趁这时候放肆地哭一会儿。” 这么说着的五条悟其实也没有吃下点心。 他沉默地将点心和抽纸一同抱在怀里,低垂着眼眸看着你哭泣的模样,偶尔伸手给你递上一两张纸巾。 …… 你在去年夏天救了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让她的灵魂在咒骸中以全新的面貌开始人生。 今年又从灰原雄的遗体里找回了灵魂,因为肢体不全以放弃全部术式为代价,让他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 之后你还在任务中帮不少濒死的普通人固定住灵魂,为随后赶到的家入硝子争取足够的等待时间,配合反转术式将他们拉回人间。 曾经的付出在此刻得到了回报,大大小小的事件改变了五条悟对你的看法。 即便夏油杰叛逃使你失去了契约的束缚,他也没有按照之前的打算将你直接祓除。 但就在建立新的主从关系的时候,五条悟遇到了难题: “虽然我是最强的没错……但术业有专攻,我实际不太擅长式神契约方面的内容。” “可能也有咒具之类的东西吧?不过之前想着我一个人也能解决问题啦,所以我也没有特别费心思去了解。” 就像他解释的那样,书到用时方恨少。 作为大规模杀伤武器,对于诅咒向来祓除了事的五条悟能为你做到的事其实很少。 他顶多在接到夏油杰一通电话后火速赶往现场将你带走,然后第一时间转移到自己的“安全屋”内,以物理隔绝加以结界术的方式将你隐藏起来避避风头。 既然五条悟暂时没有关于新契约的头绪,那就由你主动为自己争取权益。 上一段关系以惨烈的分手作为中止。 再度碰到人际关系方面的问题时,你只想用“口嚼酒”的力量帮你做决定—— 在“口嚼酒”有效的时期内,你都不会背叛对方。 然而你木盒中的酒液被五条悟一口回绝。 他将双手拢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字,睁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满脸认真地解释说: “不行,不行。我可是个滴酒不沾的好好少年啊。” “真的很不安的话,就来立个灵魂上的束缚吧。” 五条悟是个想到什么做什么,行动力强大的男人。 他上一秒做出了决定,下一秒就临时起草了束缚内容: 只要你不杀人,他便不会动手祓除你。不仅如此,作为你之前救人的报酬,他还会主动给你提供日常生活所需的物质条件和咒力。 听起来真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条件十分宽松、待遇过于优厚,好得让人心生不安。 要知道你救的大多是些普通人,就算术士也是普通的二级以下水准…… 人命的价值难以量化,对上五条悟这种前途无量的特级中的特级更是让人觉得难以换算。 含糊不清的契约内容让你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保险起见,在正式建立束缚之前,你忐忑地询问五条悟说: “你会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呢?”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对你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回答地干脆利落: “唔,就当一个人算十年。大概有效期能持续到我退休以后吧。” 第48章 五条悟作为一个金牌单身汉, 他的“安全屋”内并没有储存女性生活的日常用品,所以为了达成那个“主动给你提供日常生活所需的物质条件”的束缚条件,五条悟还得带你回去搬趟家。 作为人来人往的大都市,商业街附近的房源紧张, 租金也十分高昂。按房东的要求租金一月一付, 每月钱货两清, 没钱就换锁赶人, 东西一扔第二天就能迎来新的“都市追梦人”。 房东的高压政策摆在那里, 作为夏油的同居恋人, 你坚持每月初准时把房租交到他手上, 借以显示自己的贤惠体贴以及对现有生活的珍惜。 但这个月才过去刚刚一半, 应该回家的男人便擅自离你而去了。 他不在后,那个房子也没法再被你称之为家了,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居所”。 你未来都不打算回去。 …… 与其惋惜已经失去的东西,不如着眼现在,先把损失降档最小。 在和五条悟前去居所的路上, 你提醒他顺路先去躺房东所在的高级公寓,把房租退了要回押金。 对于房东来说, 突然到访的五条悟是个十足的陌生人,她完全没有理由给他开门的。 但好在五条悟长得足够好看,摘下墨镜后对着猫眼俏皮的眨眼能让人听见春日里心花绽放的声响。 面对男颜祸水。坐拥房产无数的富二代瞬间卸下了防备,红着脸颊开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喝个红茶。 别说什么立刻退房要回半个月房租,五条悟要吃软饭, 她都愿意立刻给他。 在听完五条悟那通“我的挚友夏油杰不幸遭了车祸, 现在在医院重度昏迷,老家给他治病花了很多钱,现在需要把城里的房子退了”声情并茂的说辞, 都市丽人深表同情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安抚道: “退租?不需要的。” “你不知道么?这房子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卖给夏油君了。” “他说他想在城市里稳定下来。” 在东京买房? 这是作为男子高中生兼任五条家主活得无忧无虑的五条悟从未考虑过的事情,极大程度冲击了他的世界观,令他惊讶地睁大了蓝汪汪的眼睛。 那之后五条悟很快平复了心神,转而垂下眼眸,若有所思感慨道: “唔,我真没想到,杰也没有提过……” “还能这样么?感觉在人生的道路上莫名被领先了啊。” 少年那副沮丧的表情再度击中了房东的好球区。 她冲五条悟扬了扬秀丽的眉毛,以丰富的恋爱阅历作为基础,好心地解释说: “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她就在身边吧。” “死心吧小伙子!” “不过要说房子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姐姐立刻就能送你一套哦。” 语音未落女人便带着极具有侵略性的笑容,将染有鲜红指甲的手指慢慢探向了五条悟搭在杯子上的手背。 “不了,好心的姐姐。我还是喜欢自己奋斗哦。” “年轻人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上。” 目的已经达成,五条悟决定不再多逗留。 面对富婆的邀请,他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掌,一把将墨镜重新推上鼻梁,嬉笑地做出回应并迈开长腿飞快地离开了公寓。 …… 前往“居所”的路上,你听到五条悟从牙缝中挤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杰这小子还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在你用钥匙打开房门之后,你去拿自己的日用品,五条悟则借着“收集夏油杰叛逃线索”的理由,直接把夏油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他先带着一脸的理所当然穿上了夏油的拖鞋,迈步从冰箱里掏出了一罐可乐,“咕咚咕咚”地将它一饮而尽。 又摸了摸鼻子冲进夏油的卧室,用力推开了夏油的床,抄着一把扫帚探向了漆黑神秘的床底,呼啦呼啦地将里头的杂志捅了出来,不仅如此他还气势汹汹地掀开了床垫。 接着,五条悟还把罪恶的手摸向了夏油的书柜。 …… 搬家,这个会让人觉得伤感的事,因为五条悟的存在反倒变得热闹而滑稽起来。 你是个贪婪的女人,会通过撒娇向男人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华贵迷人的绸缎、精致可爱的首饰、芳香扑鼻的胭脂水粉,那些昂贵的非必需品曾填满你居住的牢笼。 可你又是个薄幸的女人,昔日拥有的一切都会像指尖沙粒般飞速流逝,等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留在你掌心的仅仅只有那么几样—— 少到只有一个鲜红的伤口、一截干枯的手指,以及一个螺钿箱子。 其他事物与你而言,仅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 什么沾有夏油杰气味的内衣、他送你的唇彩、约会穿过的裙子,你一样也不想带走。 于是和不断把看上眼的东西收为己有发泄情绪的五条悟不同,你在进入房间几分钟后就收好了行李。 “你这就收拾好了?” “嗯,我只带走这一个就够了。” 你抱着自己的小钱箱冲五条悟点了点脑袋,然后乖巧地站在一边看五条悟上天入地无所不及的瞎折腾。 通过各种物件的收集,一点点拼凑出一个你所不知道的、曾经的夏油杰—— 抽屉里有夏油的缴费单。 他在一个人还房贷,然后把你交给他的房租整整齐齐地收在桌边的盒子里。 你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是什么让一个有存折的现代人也染上了积攒现金这样奇怪的习惯? 书架里有夏油杰新买的书。 那种被大椿嗤之以鼻的恋爱脑读物,什么《亲密关系》、《感情治疗》里还夹着简单的书签。 然后五条悟从夏油的床头柜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他没带走这个啊……” 打开盒子后,五条悟愣了一下。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举起手掌朝你展示了其中的事物,轻声询问说: “你要么?这个还挺贵的。” 黑丝绒的幕布上躺着一枚精致的戒指。 银白色的戒托上睡着一颗色泽动人的宝石,它滴滴地红,红得仿佛是枝头怒放的红椿,又像是恋人心头的一滴血泪。 那是多么漂亮的戒指啊。 它一下就激发了你心底爱美的那面,让你抑制不住地想象它被你戴在手上的样子。 如果是过去的你,一定会兴高采烈地结果那枚戒指吧。 你垂下脑袋,盯着自己漆黑的指甲,轻轻朝五条悟摇了摇头,喃喃道: “不用,我不想要那种东西。” “……已经不好看了。” 第49章 普通少女将人生献给“天元大人”、失控的盤星教四处收集巫女的血液、叛逃的特级术士提出了“杀光无能的非术士, 构建只有术士的新世界”的极端理论。 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几年来糟糕的事情仿佛被推倒的多米诺骨,接二连三出现个不停。 毫无疑问的只有“世界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点。 历史的车轮向着未知的方向不断前行,欲将所有人卷入其中绞个粉碎。 对于里梅来说, 大椿、神乐的身份已经暴露。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 能见你的人局限在了开着六眼、战斗力反侦力都是最强的五条悟一人。 日本现有的特级术士少了一位, 但诅咒的数量却有增无减, 作为最强的五条悟独自挑起了咒术界的大梁, 每天都忙得要命。 即便如此, 他仍旧维持着每周至少三次的到访频率—— 有时是深夜、有时是凌晨、有时则是中午, 把时间掰开的少年每次不过稍作休憩, 然后又要匆匆离去。 他累得够呛,陪你一起看恐怖片,然后看着看着整个人就陷在沙发里睡着了。 高挑的少年沿着沙发靠背的曲线无限倾斜,最后那刻毛茸茸的脑袋缓缓落在你的大腿上。 五条悟这次是作为日本的代表,出国祓除特级诅咒, 坐飞机回来的时候还没倒回时差。 他实在累得够呛,又或是对你充满了信任, 所以躺倒了也没有第一时间醒过来,反倒无意识地用脑袋蹭着你的大腿,寻找舒服入睡位置。 五条悟是个短发小子,那头银白色的头发蹭来蹭去地老实说有点扎人。 不仅如此,太累的人睡觉还会打呼噜。 作为美男子的五条悟呼吸声并没有那么大, 他的呼噜细小又平稳, 带着些许有节奏的震感—— 像只乖巧的大猫咪。 你垂下眼眸望着少年平静的睡颜,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掌摸过遥控器调小了电视的声音。 然后你开始望着电视陷入了漫无目的的发呆。 盤星教的事情极大程度上打击了你对工作的热情, 你发誓再也不为他人的愿望而努力,在五条悟的庇护下彻底开启了无所事事的宅居生活—— 活着,只是活着而已。 明明你有小说读、又漫画翻、有电影看,除了跟人聊天只能通过电话以外,生活安逸又平静。 明明五条悟给你的咒力充足无比。 但你却像是之前在琥珀川静养那般,总是没有理由得感到疲惫,然后一不留神就会突然陷入沉睡。 你整日里阴阴沉沉地缩在沙发的角落,什么也不想做。 只有五条悟跟你说话,陪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才能勉强找回点谈话的兴致。 可惜“口嚼酒”的关系注定是前途无光的关系。 为此你打心底地感到沮丧,只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对着一脸茫然向你询问“我睡了多久?”的五条悟致以关心: “四个小时吧。” “你比平时还累,是因为外面的诅咒变多了么?” 五条悟缓缓打了个哈切,从你的腿上爬了起来。 他一手捡了个身边的靠枕抱在怀里,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拭去生理性的眼泪,懒洋洋地同你解释说: “现在夏油杰作为盤星教的教主,上任后肃清了一波不规矩的教众,收留了不少无编咒术师。虽然他管非术士叫‘猴子’,单纯为了信徒的资金而祓除诅咒,但多亏了他最近还算太平。” “所以我忙的是人……” “我觉得现在的世道是上层那帮老头的问题。什么对咒术师的绝对道德准则,那些无聊的正论、繁琐的规矩都要把年轻咒术师压得喘不过气了,把好好的人硬生生教成了死脑筋。” “……因为收了大笔资金,就纵容盤星教到这种地步?我总觉得上面有点不对劲。” 他巴巴拉拉抱怨了一痛“老僵尸”“特权术士”不作为的可恨。 又怪里怪气地嘀咕“教师资格证”的难考。 最后惋惜自己没有时间排队买想要尝试的点心。 在咒术界没有任何“社交关系”可言的你对于五条悟来说是一个绝佳的交流对象。 可以保守秘密、又有一定的共同话题。 仗着彼此交情不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向你倾诉最近的烦恼,咕咕哝哝地说个不停。 对于五条悟的倾诉,你也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有兴趣一点的。 可事实上,你现在一听到咒术师三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 实在找不出迎合附会词句的你,像是每个可爱的白痴美人那般,套用万能对话公式,笑着“啊”“这样啊”“然后呢”“真是的”循环了半天。 仅在最后的回应里一小不小心暴露了心声,消极地感慨道: “真辛苦啊……不觉得累么?” 不同于往日仅仅浮于表面的随口敷衍,你的真实想法引起了五条悟的注意力。 原本耷拉着眼皮的五条悟转过了脑袋,他冲你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倦怠的面容上重新扬起了兴致勃勃的笑容,少年咧开嘴角解释说: “没办法啊,想要达成的目标越大,需要付出的努力也越多嘛。” “虽然现在顺着那帮老头的心思争取权利很麻烦,但后面地位上去了,能做的事情也会变多不少。” “比如……” “你不想出去看看‘后街女孩’的演唱会么?好不容易火起来的团体正在热头。我努努力还是能让你出去看个谢幕的演出。” “所以再为我鼓鼓气吧。” 熟悉的名词唤醒了一些美好的记忆,突如其来的承诺令你神情一怔。 可以再出去么? 还能再看到么? 亲自去听听那样的歌,蹦蹦跳跳、拼死努力…… 你的眸光闪了闪,但介于之前没有做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好事,你也不好腆着脸皮问他一句“真的么?”。 最后你吸了一口气,笑着回了五条悟一句: “加油啊。” “那当然,我说到做到。不过说了好多,我好渴。真要给我加油就帮我拿杯哈密瓜汽水吧。” 五条悟干脆地收下了你的鼓励,并以轻快的语气指使你去给他跑腿。 然后你回来的时候发现,只不过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的五条悟他又睡着了。 抱着个枕头,又睡得不省人事。 好吧,五条悟他也从无忧无虑翘课耍赖的男高中生,逐渐向着有担当的大人转变了。 所以对他好一点吧。 这么想着,整天宅在地下室无事可做的你决定给自己培养个爱好。 先从方才他抱怨的没买到的“熔岩蛋糕”下手好了。 调制配方、塑造层次、烘烤定型,做蛋糕和做陶艺有着极为相似的制造流程。 作为做过泥塑的小艺术家。你觉得问题不大。 就结果而言,的确问题不大,初次尝试烘焙的你奇迹一般地达成了一次成功的壮举。 但本着“胜不骄败不馁”的处事原则,你还是将工艺改进了十次之后,才将这份被不锈钢罩子盖住的“神秘礼物”端到了五条悟面前。 然后在为五条悟揭露谜底之前,先红着脸表达了自己看了很多相关的工具书,用心良苦、诚意满满。 少年十分配合地双手合十,你说一句,他“嗯嗯”一句,其间做出了期待满满的表情,陪你一起烘托气氛。 最后,在你揭开盖子的那一刻,五条悟惊喜地出声道: “哦,我懂了!这是个抱脸虫!” “是那种整人惊喜,你打算把这个糊在我脸上吓唬我对吧!?” “哈哈,真活泼啊你!” 你察觉到了你和五条悟认知上的鸿沟。 “是给你吃的熔岩蛋糕……” 自你口中吐露的正确答案将现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面带笑容的五条悟一时失语。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会珍惜你礼物的五条悟只能展现出他的男儿本色,支支吾吾地端过了你手里的蛋糕。 “啊,这样。谢谢款待,我开动了……” 五条悟如是说出感谢的话语,在捡起汤匙挖下一块蛋糕的同时,将放在桌上的墨镜重新架回到鼻梁上, 你感觉他在往嘴里送蛋糕的过程里好像把眼睛也闭上了,忍不住担忧地询问说: “……为什么吃蛋糕要把眼睛闭起来啊?” 他这样不会不小心把蛋糕送进鼻孔啊? “嗯?因为……有时候闭上眼睛反而能感受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呢。”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抿起的嘴唇显示出视死如归的刚毅。 仗着有分辨毒物“无下限术式”以及治疗□□的“反转术式”,五条悟一口含住了汤匙。 …… 细腻醇厚的巧克力糖浆在舌尖化开,甜美的味道抚平了少年紧皱的眉头。 其本质的确是一个可口的熔岩蛋糕。 意识到这点的五条悟如释重负,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重新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眸,赞赏道: “挺不错的,只要忽视外表,吃起来相当不赖啊。” “你变得越来越能干了。” “加油,加油。下次试个焦糖布丁吧,我最近想吃那个!” 五条悟冲你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虽然他不会喝下你的酒,但面对能接受你“贿赂”的男人,你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因为有事可以做,你醒来的时间有了延长的趋势。 第50章 十一月之后天气逐渐冷了下来。 花朵凋零、草叶枯萎、落叶洋洋洒洒铺在街上。 低温让不仅景色变得萧瑟, 也让人类变得倦怠,每日清晨起来讨生活都是场对身心的双重靠站。 在圣诞节到来之前的这段时光,社会整体气氛低迷、诅咒事件频发不断。 为此,五条悟回来的次数大幅度减少了。 做的蛋糕没有人吃, 新到的电影没有人一起看。 你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到房门处再次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但进门的脚步声却是两个人的。 你看着那个面容平静, 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金发少年, 吓得险些没有端住手里装着发油的小瓶子。 七海建人。 在用术式救下灰原雄的时候你见过他一面…… 是出现什么售后问题然后上门讨债么? 五条悟跟你立下束缚说了你只要不杀人, 他就不会祓除你。 但他不动手不意味着别人不可以动手。 你趴在卫生间的门上, 一边呜呜咽咽地哭泣着, 一边朝冲五条悟发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控诉声: “你已经厌倦我了么?” “我明明努力把你想吃的那个毛豆大福做出来了, 这几天一直在等你回家吃……” “所以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呜呜,至少吃完再祓除我……” 五条悟再怎么没有下限,也不会破廉耻到把瑟瑟发抖的女孩子直接从卫生间里扯出来。 他只能扔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忿忿不平地跟你抱怨: “瞧瞧你这反复无常的样子,平时天天说我是你最信任的好男人五条悟, 结果遇到点事马上就质疑我的人品!” “虽然最近有亿点点忙,但我这回可是辛辛苦苦下班后, 还要赶回来给你拿快递的好不好?” “要知道你家那两个每天给你寄的东西,有这么——多” 倒也没有,虽然五条悟是你的监护人,为了抱大腿你会在听他吐槽后,主动夸夸他辛劳肯干。 但夸人讲究真心实意。 你还没有到直接说他“好男人”的程度吧…… 听到这个词后, 连原本波澜不惊的七海建人都忍不住用“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的眼神看向了自卖自夸的五条悟。 五条悟摆出了一副气恼的表情, 埋首在包裹里一阵翻找,掏出了一个扁平的小礼盒。他飞快拆开了礼盒的包装纸,露出了其中光碟的本貌。 以一根手指手指弹着塑料外壳, 跟那哐哐往地上撂猫粮盆的饲养员似的,五条悟正好声好气地哄你出来: “喏,这可是‘后街女孩’最新的专辑!一个月前订的粉丝豪华版,附带演唱会vip座位抽奖券,不想要么?快出来啊,小椿妹妹。” 封面上三个位偶像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最后的歌,献给亲爱的你。 面对期待已久的礼物,原你忍不住迈出了脚步。 “好嘞,逮出来了!” 为了避免你又稍有不对就蹲回卫生间,在你身子探出之后,五条悟就一个瞬移,拎着你睡衣的领子把你扯了出来、 “真是麻烦的家伙”五条悟毫不客气地揪了一把你的脸蛋,接着他那修长的手指转而捏上了你湿嗒嗒的发梢,吐槽道: “你洗完头发都不吹的么?就这么晾着你都不冷的吗?” 五条悟这个坏男人,他怎么可以使诈逮你? 不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小心翼翼抱紧了五条悟塞给你的光碟,可怜巴巴地解释道: “因为,因为自然干对头发比较好,而且比较省电费……” “原来的话会去阳台晒太阳,但最近都感觉不到温度了,所以也不觉得冷。” 在被咒具捅伤后,你对于人和咒灵的界限便模糊了不少。 一旦习惯了地下室的生活,长久晒不到太阳,见不到活人,你的身体便会不可避免地滑向咒灵那一方。 “……钱可不是这么省出来的喂。吓死人了,我出差这一个月,家里电费水费都不怎么动,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今天都来客人啦,还是把空调打开比较好吧?体温太低人也会抑郁的。” “虽然说被炉让死宅更死宅……但还是给你支一个吧,刚好神乐也寄过来了。” “真是的,我怎么到哪里都是顶梁柱呢!” 这么说着的五条悟手指一松,他将你放在原地,转而咋咋呼呼地去按中央空调的开关。 本着不能让“顶梁柱”在客人面前干着干那的原则,你急忙拭去了眼角的眼泪,毕恭毕敬地望着眼前的七海,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和五条悟不同,眼前的少年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他用那双灰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你,看起来比你还要紧张一点。少年抿了抿嘴唇唇,轻轻垂下脑袋,对你表示谢意: “上门叨扰,多有麻烦。就按你平时的来就好。” 没有料想到会有客人上门,你冰箱里的存货并不多。点心只有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五条悟。 你决定把自己的那份送给七海,并向他投以充满期待的眼神。 爆浆Q弹多汁水果布丁,半透明质地,形状浑圆,被安置在热门的蜂巢蛋糕基底上,每颗都有其独特的颜色。 最难得是里头还有注心,为了表达心意做成了心脏的样式。 一碟数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五条悟笑嘻嘻地看着茫然的后辈,十分好心地向他传授经验: “是不是很有节日的氛围,只要放弃思考,每天都是万圣节、万圣节、万圣节——” “所以不要总想着去理解,闭眼吃饭就好了。” 在安置好七海后,五条悟朝你招手示意说: “对了,你也不要忙了,过来一起吃饭吧。” “过来过来——” 虽然说着邀请,但他实际上并没有给你拒绝的余地。 五条悟将两手搭在你的肩上,逐渐施力直接将嘟哝着“怎么敢呢?有客人在,我就在这里添茶添饭就够了”的你塞进了温暖的被炉里。 不仅如此,他还扯过放在一旁的取暖器,将那枚小太阳正对到你的方向,玩起了“北风与太阳”的把戏—— 人可以抵挡痛苦,却抵挡不了幸福。 扑面而来的热浪令身体冰冷你失去了防备。 脑袋和身子都好暖和。 呜呜呜,不行了,要融化了。 你软趴趴地将脸颊贴上了桌面。 五条悟在和作为客人的七海建人介绍情况,你就带着一脸的幸福趴在一边,在“太阳”的照耀下忍不住发出一两声傻傻的笑声作为背景音效。 坏心眼的五条悟又在说你的坏话了: “没错哦,这个就是小椿本人了。实话实说,当初我也觉得很色情的来着。什么和本子女主dokidoki的同居生活,哭泣的样子楚楚可怜、别有风情。” “可一旦真的见过她哭成那个样子的时候。就觉得,啊——突然一点也不色了呢……尤其现在这个傻乎乎的样子。” “就跟被雨打湿的流浪狗没两样嘛!?如果不定期带她出去玩,她一定会太抑郁然后偷偷死掉了!” “现在硬说的话,感觉就是养了个麻烦的妹妹。所以靠谱的娜娜明,拜托你了,帮我带带她吧。” 紧接着,被小暖炉烤得昏昏欲睡的你,突然感觉到头上多了些重量。 对后辈摆出一副大人架子的五条悟揉了揉你的头发。 …… 七海建人在就读的最后一年离开了高专。 与好友灰原雄的生离死别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为了帮助改头换面的友人回归正常社会,说着“想多赚一点钱”的他完全放弃了作为咒术师的工作,这一年潜心准备心怡大学的入学考试,准备就读作为王牌专业的金融系。 脱离了咒术界,且实力过硬的七海建人被五条悟指定为临时托管人员。 除了帮你拿快递,跟你聊聊大学的事情,他还会坐在客厅的桌上一本正经地写他的备考习题集。 七海建人口中的那个大学说不上顶级,但也是个可以挤进第二梯队的好大学。 不仅咒术达到了准一级的水准,连读书也这么厉害的么? 在得知他的目标和最近的偏差值后,不擅长学习的你忍不住对七海建人肃然起敬。 你买到了后街女孩谢幕演出的vip门票,除此之外,专辑里那张抽奖券也中了头奖。 两张票,是双倍的快乐。 五条悟对你的幸运啧啧称奇,表示现在时局不错,你可以去放松一下。 可惜当天他没空,只能七海带你去看。 让备考生来回奔波,还要分出宝贵的复习时间给你当保镖实在是让人内疚的事情,你绞着手指不安地向他道谢: “麻烦你带我出去看演唱会了。” “无妨,就当做之前的谢礼好了。而且我最近的成绩不错,也想好好庆祝放松一下,这大概就叫做劳逸结合吧……” 挚友的生命换七海的善意,由于他们两当时平级,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交换。 不过提及往事,为了不再背负期望,然后迎接失望,你觉得还是提前把自己说得没用一点比较好。 “啊,那件事么。对,对不起,我自从受伤之后就没什么用了。” 毕竟谁也不能再说服你做巫女了…… 你沮丧的模样令七海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伸手为你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围巾,将它递到你的手上。 “已经足够了。我觉得你已经很努力了,而努力的人应当得到回报。” “所以不要再勉强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接下来的演出。” “外面有点冷,带上这个吧。还有一小时,我们打的过去。” …… 演唱会让你原本低沉的心情重新好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你一直轻轻地哼唱着《爱的结拜酒》的旋律。 就算过了两年,新的歌曲源源不断产出,这首出道时的歌曲也依旧是“后街女孩”的招牌,作为巅峰之作在谢幕时激情演绎: 无处可逃哦 这下我们就是家人了哦~ 现在还没有结束哦 直到死为止~ 请给我,恋爱的结拜酒~ 我的结拜酒,就给你了~ 因为已经没法回头了~ 将酒杯一滴不漏地注入~ 誓死也要守护,我们的誓言~ 不要将我爱之酒给吐出来哦~ 那种与你产生深深共鸣的歌词使你再次听到了灵核深处的渴求。 咒术是不会欺骗使用者的。 之前没有被温柔对待过所以不明白,但在和夏油杰分离之后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可救药。 你的“口嚼酒”反映的正是你的灵魂深处的愿望—— 不要离开我。 舍弃曾经拥有的一切,只属于我一人吧。 所以就本质而言,你在对待“丈夫”和对待“小动物”上并无区别。 只有没有道德的限制,在对方明确比自己羸弱的情况下,恨不得将紧抓不放的手指嵌入对方的血肉里。 如果真的让你不要勉强去做真实的自己的话。 啊啊,真是的,说这种话真的好么? 光是想想脑子要坏掉了…… 回家之后你遇到了风尘仆仆明显刚到家的五条悟,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你和七海,咧开嘴角问道: “玩的开心么?” 你:“很开心哦……” “好嘞,既然你精神状态还不错,也到了你报答你悟哥哥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我有个严峻的任务要交给你。”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孩子需要你贴身照顾。一个觉醒了‘十种影法术’的小男孩。”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像极了那种早出晚归,在事业和家庭之间来回奔波的单亲家长—— 好不容易扯大了一胎,便迫不及待地把小的那个塞给她带。 第51章 禅院甚尔, 或者说入赘后改名为伏黑甚尔的男人,在被五条悟杀死前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他。 在父亲浪荡于外肆意而活的时候,这个名叫伏黑惠的孩子便和继母的女儿伏黑津美纪一同生活在那个被抛弃的家里。 直到今年,八岁的伏黑惠觉醒了从本家“禅院”血脉中继承的术法—— “十种影法术”, 百年前唯一能与“无下限术式”相媲美的潜力无限的咒术。 想着父亲□□素质惊人, 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禅院家在惠出生时便为他付了十亿的买身钱。 现在正到了摘果子的好时节, 一帮轻贱非术士, 对“天与暴君”无比冷漠的“老不死”摩拳擦掌地要将孩子绑回去接受教育。 却不想半路杀出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五条悟。 看不惯御三家做法的他, 以家主的身份将惠买了回来。 在讨伐诅咒之王的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双人组, 如今以新的方式再度碰面。 伏黑惠的觉醒为迷雾重重的咒术界未来, 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如果你之前那套‘上天有意维持术士和诅咒间平衡’的准则真的成立……” “那么保守估计一下,大概还有个十年宿傩就会重新破除封印吧。” “虽然我觉得问题不大,但要我同时养两个小孩还是有点那个……啊,不对,是为了以后有人可用, 还是请你带着拼死的觉悟好好养大这个孩子吧!” “当然,你照顾小孩用的身份我也帮你准备好了!” 如是说着的五条悟将一张身份证递到了你的手上。 小小的卡片上印有一位年轻女性的半身照。 照片上的她黑发黑眼, 面容清秀姣好,但身形十分瘦弱,脸色也很苍白,那副畏畏缩缩的表情令人想到某种可怜的小动物。 女子的姓名正是—— 伏黑樁。 据新闻统计,日本每年失踪人口高达十万, 其中不乏这种从乡下前往大城市追求梦想的小姑娘。 在乡下读书的女高中生一直渴望着繁华的都市生活。如同鲜花等待绽放、蝴蝶等待破茧般对未来抱有无数美好的期许。 样貌楚楚可怜的她看不上小村里庸俗无趣的男孩, 仅将恋心寄托在信笺里的王子大人身上。 她在十八岁那年接受了笔友的告白,欣然前往他所在的大城市。 但网恋奔现的结局却是她在男人的家里被套上了麻袋,接受了一份援.交的好工作, 从此深陷泥潭。 下海两年后,樁在做陪酒女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的老大。 那男人对她一见钟情,好心地帮她料理了之前的男友,让她在承受‘边缘恋歌’的同时过了一段被包养的平稳时光。 直到三年后男人因为组织关系更迭锒铛入狱。 失去庇护后的她靠着男人留下来的钱做了些小买卖,生活勉强有点起色,但过去却阴魂不散。 她的“王子大人”从捡了条小命,蛰伏到现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让“背叛”他的女人下地狱。 眼见这个可怜的女孩即将失去一切。 路过夜店处理“婴孩咒灵”的五条悟及时出现。 五条悟听了会儿八卦,选择付倒霉的伏黑樁一笔钱帮她整容去乡下重新开始。 作为交换他取走了伏黑樁的身份证明,借此让你以人类的新身份开始活动,五条悟帮你想好人物背景就是—— 从夜店里逃出来的“伏黑樁”走投无路,准备离开东京前往琦玉,在嫁人的远房表姐那里碰碰运气。 木樁、椿花。 你和那个姑娘不仅姓名相似,在命运轨迹上居然也有了奇特的重合之处。 在前往琦玉市的动车上,你摩挲着手里的证件,想着就要离开待了两年的东京,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你不安地往车窗外探头探脑,想要再看看这个留有无数回忆的地方。 那一刻,你好像在站台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穿着僧衣的身影,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是不待细想,引擎震动,列车已经启航了。 属于东京的一切都被飞驰的列车甩在身后。 …… 伏黑惠之能接受了父亲把他卖给禅院家,借以收集资金人间蒸发这个事实,现在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你也感到见怪不怪。 他看五条悟的眼神冷酷无比,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人又要说什么鬼话”的复杂。 小小的孩子,有着白皙柔软的面庞,幽蓝色的眼眸令人想起仲夏夜里的湖泊,碎碎的黑色发丝垂于额前,轻触眼眸,一如湖旁的柳枝留下宁静的倒影。 这是个清秀好看的男孩,只是脸上却有年纪不该有的漠然与平静,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疏远感。 对于你那通他前世做了不得了的伟业让你重获自由,所以这辈子你要来报答他的理论。 伏黑惠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这样啊,我没什么意见,对津美纪好就行……” 被惠特别点名的津美纪是个活泼善良、极富有同情心的女孩。 惠那里有五条悟调解,打动津美纪的活就交给了你。 好在伏黑樁本人的经历和你类似,你泪俱下的倾诉流畅而充满感情,必要时还能即兴演出为故事主体补充上属于自己的细节,让它显得更为真实与饱满—— “我只是想让别人喜欢我而已。” “但我太笨了,我又把一切搞糟了。” “好像没有人教我怎么做,我就会一直犯糊涂。” “真的完全搞不明白。我好想姐姐,我想回家……我会赚钱的,也会做家务,我攒了好多钱,不要再丢下我了。” 或许是大人世界的狗血远超孩子的理解,在听完你作为“伏黑樁”的遭遇后,她曾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但等她重新抬头时,脸上的表情比起对于你身份的厌恶,或是对于陌生人突然上门的为难,更多是一种想要捉到什么的期盼: “虽然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也是你的亲人。这个房子也是之前全款买的,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呢?” 女孩最后选择接纳了你这个妈妈留给她的“亲人”。 ——被玷污的女人渴望回归家庭,被抛弃的孩子也想要亲人。 津美纪抓住了你的手掌。 “惠!跟我一起叫姐姐吧!” 被点名的男孩沉默地注视着你的眼泪,他的眼神闪了闪,最后只是出说了一句: “纸巾在桌上。” 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专心致志当起了家庭主妇。 主要工作无非于照顾姐弟两人的起居,做些像是做饭、洗衣服、扫地之类的家务。 然后在他们出门的时候笑着说一句“一路顺风”,回来的时候问一问“今天上学辛苦了,有做一个好孩子么?”。 仅此而已。 明明你做出的菜外形一塌糊涂,带到学校只会被其他孩子嘲笑,但被你“照顾”的孩子怀抱着“家人的便当”却显得十分满足。 津美纪很喜欢你的夸奖和触碰。 在你向她搭话后,她会带着笑容滔滔不绝地同你讲述学校里发生的故事,大大方方地撒娇,然后获得一份好孩子的礼物。 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好姐姐。 尽管她与惠并有没有实际上的血缘关系,但每每开口总不忘带上那个沉默寡言的弟弟,比如—— 什么体育课低年级高年级一起用操场,看到另一头的惠跑了班上第一。 虽然你和惠实际是主仆关系,但在津美纪面前你们还算姐弟。 所以夸完津美纪你也得顺带摸摸惠的头。 连睡前的抱抱都是公平公正地将两个小孩一起抱在怀里。 津美纪会亲昵地搂住你的脖子,用温热柔软的脸蛋蹭蹭你的脸颊,惠则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别过了脑袋,一头乱翘的黑色发丝在你的脸上扫来扫去。 他举起一双小手局促地将它们挡在胸前,像是想要推开你,最后却又很无奈地落回到身体两侧。 那样子微妙地让你想起了你养过的阿壶。 伏黑惠这个人腼腆的要命,连成绩单都是津美纪打小报偷偷拿给你的。 “惠放学的时候一直在看成绩单哦!他考了100分呢!好棒啊!” 你们家之前的家族影院放过一次“狮子王”,津美纪觉得很有趣,所以这段时间的好孩子奖励就成了“辛巴式的举高高”。 比起背着双手不说话的惠,叽叽喳喳的津美纪反而像是那个要被表扬的人。 ……作为一个体力超群的小咒术师,他要是真的不想交出成绩单,津美纪也拿不到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在她期待的注视下,用双手穿过惠的腋下,将他一把抱了起来,附带着的还有爱的转圈圈。 “了不起的惠惠,你就是我的小辛巴!” 伏黑惠板着一张小脸,跟个早熟的小大人似的看你跟津美纪胡闹。仅在双脚腾空之后,微微睁大了湖蓝色的眼眸,稍稍露出了点错愕的表情,红着脸颊冲你抱怨说: “什么啊……” 从他的反应来看,你觉得惠和津美纪在某些方面并无不同,他应该不讨厌“爱”这种东西。 他只是不会主动索取而已。 这是多么可怜,又可爱啊。 第52章 之前为了表达你对五条悟任务的重视, 在搬进伏黑家的那天你拿出了沉甸甸的螺钿木箱—— “这些钱是我工作赚出来。” “觉得说不定攒到某个数目,我就能把自己赎出来重新开始。我想应该就是今天吧……” 你把钱拿出来给惠和津美纪当做学费和生活费,作为他们收留你的报答。 用数量不大的金钱,换得“十种影法术”主人的友谊, 悉心培育出那份能让你宿傩手上活下来的强大,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门血赚的生意。 要知道伏黑惠的前世可是在百年前的御前比试中, 亲自将六眼一同带入地狱的男人啊…… 他强大到令人心生畏惧, 但现在却只是个孩子, 弱得连你都能将他轻松制服…… 那种清秀到宛若女孩的漂亮面孔, 更是让你想起了真人最初的模样。 很强大又很弱小, 可爱又有点冷酷, 各种奇妙的矛盾感揉成了一个小小的伏黑惠。 你不讨厌这个孩子。 所以如果情况允许,你时不时会以“没上过学所以很好奇”“想要看看津美纪口中90分惠惠上课回答问题帅气的样子”为理由,进入惠的影子里陪他一起上学。 感觉就是像是绘本里的爱丽丝,一脚踩进了漆黑的兔子洞,咚地一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影子王国。 和现抓现养的咒灵操纵不同, 伏黑惠的影子里藏的是千百年前祖先留下的各式契约。 它像是一本厚厚的黄页本,只要用咒力“拨打号码”, 就能与灵界的存在获得联系。 你能感觉到他的影子里蛰伏着不得了的存在。 时不时会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透过“契约”的束缚,在影子里转动猩红眼球,漫无目的地四处扫视。 没有伏黑惠的允许,它是不会出来。 它没有实体,甚至没有意识。 但也足够吓人了。 尽管交一人学费让两人读书是件划算的事情, 你的本能还是建议你做条珍爱生命的咸鱼。 …… 放学回家后, 惠会进行五条悟的安排的训练活动。 最强的问题儿童打小就是个狠角色,训练人的方式也显得没轻没重。 就连最常见的跑步,距离都是以绕小镇一圈为计量单位。 千奇百怪的条目令你瞠目结舌, 望着五条悟的面庞感叹咒术界的残酷。 “也不是都这么残酷的。只是我的训练方法比较独到。” 五条悟一脸严肃地掏出了本名为《HxH》的漫画。 他随手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个银发小帅哥,告诉你他异世界的兄弟揍敌客就是这么成才的。 至于杀手耐毒训练那块,五条悟觉得经过你料理的考验,惠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除了基本的体力训练,五条悟还从夜蛾那里讨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咒骸,专门用来培养惠和式神协同战斗的能力。 伏黑惠还只是个小学二年级的孩子,能操作的式神只有兔子、奶狗、小青蛙这样的小动物。 比起训练更像是咒骸对他单方面的殴打。 就算你理解五条悟平时比较忙,以至于一训练就会为了达到最大效果,而不断压榨惠的潜力。 但这也太过了吧…… 你看得心惊胆跳,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之情。 五条悟冲你眨了眨眼睛。接着他转过脑袋,笑眯眯地冲一旁的惠建议说: “惠!已经觉得累了么?” “这样就够了么?要跟姐姐撒娇么?” 惠没有说话。 这个颤巍巍的小男孩重新站直了身子。 在冷漠地瞥了一眼五条悟后,他如同一只凶狠的幼狼,扑向了一旁的咒骸,再度发起挑战。 一次又一次。 直到获胜为止。 用玉犬咬住咒骸的腿限制它的行动,再乘着脱兔迅猛前行。 最后,以手掌推动拳头,将手肘狠狠凿向咒骸胸口的灵核。 作为训练场上唯一的胜者,伏黑惠一把拭去了鼻下的血渍。 …… 等到斯巴达教师五条悟离开后,守在课桌前掏出习题集的惠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学生。 无良特级从不预约上门,来去如风,被他揍完的小孩甚至连作业都只写到一半。 他手指因为疲劳而微微颤抖,险些握不住写字的笔。 真辛苦啊。 又要上学又要学咒术…… 你的目的是让惠成为特级术士,而不是术士兼学霸。 于是为了让惠早点休息养好身体健康成长,你决定帮他写作业。 书到用时方恨少。 尽管你上学的时候听得十分认真,可你的脑子实在很一般,老师教的知识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怎么都不肯在其中停留。 国文和历史还凑活,等到涉及到理科相关的知识时,你做错的永远比对的多。 于是写完惠还要皱着眉头给你改一遍错题,顺带嘟哝句:“哪有大人帮小孩写作业的……” “没办法啊,我想帮帮惠嘛。想让你早一点休息之类的……” “虽然做的不怎么样就是了。” 你看着灯光下伏案的小孩,忍不住发出了自责的声音: “对不起哦,我是不是很笨?” 后面真应该找时间请聪明的大学生七海建人帮你补课。 惠看了看你交给他的本子,视线在草稿纸上你涂出的“哭丧脸小怪兽”形象上停留了很久,回答说: “也还好……虽然有点像男人的字,但你的字很漂亮。绘画也不错。” ……男人的字么? 惠的评价让你为难地眯起了眼睛。 虽然说起来非常荒谬,但你的字其实是两面宿傩教出来的。 ……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你学习的诀窍除了努力去记忆,就是把比你聪明的人的解读及时抄在本子上,想着当时听不懂,之后说不定多看几遍就能理清思绪。 时间久了,你那本《秽土转生术》上记得密密麻麻全是里梅的教学语录。 这本书越到后面越难懂。 你记了好多好多。 但是怎么也记不住。 怎么也理解不了。 有一天从脑子里流出来的知识,甚至滴滴答答地落在书页上。 “我能教的已经交完了。” “不如转换下心情,问问宿傩大人吧。请别哭了,字晕开就看不清楚了,这可是宿傩大人带回来的仅有一本的书啊。” 比起你的心情,里梅显然更关心宿傩的赏赐。 你的眼泪在落到书页之前便被他冻成了冰渣。 里梅建议你有空请教下宿傩以便拓宽思路、打开视野。 王座上的男人一边懒洋洋地打着哈切,一边伸手接过了你的本子。 在看轻那小乌龟爬爬的字体后,宿傩不快地眯起了眼睛: “这是什么新发明的咒文么?用来给你的笔记加密?” “还是看了眼睛就会瞎掉的那种,真歹毒啊你。” “让里梅教教练字吧……” 里梅么? 里梅已经不想教你了。 完美主义的他早在看到“碍眼东西”的第一天便及时发声提出质疑,企图纠正你奇怪的字体。 只不过之后屡战屡败的尝试令里梅神经衰弱,最终选择了放弃。 一个“陶艺课”已经够让他心累了。 ……所以,你作为笨蛋被放弃了。 被当成小皮球踢还给了将污点带给他的宿傩。 “哦?想求我来教你?胆子真大啊。” 男人慵懒地撑着下巴。他垂下眼眸注视着沮丧的你,咧开嘴角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你的请求。 “不好好学的话,我就惩罚你。” 和粗放狂野的外表不同,这个男人意外是个静下来可以赏花饮酒的存在,能写出一手遒劲有力的字体。 他手很大,写的字也很大。 在宿傩扔给你几个常见字之后,你刚好在空白的地方对着他的字慢慢临摹。 他的教育方针简单而机械—— 照抄就是,抄着抄着应该也就会了。 只不过他偶尔会抓住你的手掌,帮你改一下笔势。 由于宿傩有空的时间多在午后,教学取代了午睡,这个不称职的老师看了一会儿他就乏了。 原本在一旁看着你发呆的男人转而坐到了你的背后。 宿傩用手臂穿过你的腋下,搂上你的小腹,就那样松松垮快地环抱你,然后把他的脸埋进了你的脖颈里,将上身的重量虚虚托付给你。 与其说拥抱,不如说把你当成了个午睡用的抱枕…… 他的呼吸绵长而平稳,藏在你的发间,抚过脖颈,如同三月的春风吹拂纤细的柳枝。 宿傩睡着了么? 你是个表演性的努力学家,你一点也不喜欢枯燥的学习。 只要放松下来没人看着你了,你就会想着东张西望做点别的事情。 那身好似无坚不摧的肌肉,在放松下来也是柔软而温热的,一如他沉睡时宁和的面庞。 你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笔,偷偷摸摸去看这个紧紧贴着你的男人的睡颜。 这个骗子根本没有睡着…… “别分心啊,手要稳。” 自颈间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抱怨,宿傩搁在你腰上的手指微微施力。 没有抬头,他的犬齿抵上你的皮肤,就那样在你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身子跟着一软,在意识到宿傩会咬你之后,心却老实了…… 但将下巴抵在你肩上的宿傩,偶尔觉得你写的还行的时候,也会亲一下你的耳垂。 用一些亲吻、一些啃咬、很长时间的陪伴。 真是不可思议,你居然真的在两面宿傩的“教育”下做好了这件事。 不会像父亲那样不留情面地挥下皮鞭,也不会像里梅掷以冰冷而失望的眼神,甚至不像大椿偶尔气急败坏地骂你一两句“蠢货”…… 明明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走心,也没有付出多少努力。 但实际效果就是比里梅每天面无表情千般叮嘱万般纠正还要好上不少。 两面宿傩既然能这样把你教出来,你照顾芦画瓢觉得应该也能把惠带好—— 略去成人之间的互动。用一些点心,一些夸奖,耐心的注视,长长久久的陪伴,还有很多很多个拥抱。 漆黑而寂静的夜里,津美纪已经睡着了,只剩你认认真真地趴在惠的身边,陪他补作业。 最先睡着的是伏黑惠。 小小的孩子以强大的精神力硬撑着写完了最后一题。 紧接着那小鸡啄米似点着的脑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孩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作为监护人的你跟着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切,开始履行自己的义务。 你将睡着的惠抱上了卧室,轻轻为他掖好了被角。 然后转身时却受到了一些阻力。 “不要走……” 睡梦中孩子抓住了你的衣角。 第53章 你在前往琦玉市的电车上, 听五条悟讲了一点伏黑惠的故事—— 惠的母亲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生下他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她的离去使得禅院甚尔失去了与日常最后一点联系。 金盆洗手的男人在那之后成了一介浪子,游荡在各个女人以及咒杀目标之中,虽然再婚入赘伏黑家给惠找了个定居的地方, 但很快再也没有回来。 被孤零零留在家中的小孩到底作何感想呢? 当他像现在这样, 怀抱身体蜷成一团的时候又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很好的梦。 不然他也不至于刚被你放进床铺,便下意识寻着温暖的方向抓住你的衣角。 你沉默地注视着他牵住你衣角的小手—— 又小又可怜的手掌。 在被你拥抱时会乖巧地收拢手指贴在胸前的手。 在察觉到自己做了出格的举动, 立马就变得紧绷, 急切地想要收回想要逃走的手。 明明拥有着上天垂怜的强大术式,但现在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手。 不像你, 就算知道最后可能什么也留不住,仍会本能地抓住眼前的一切—— 未做多少犹豫, 在惠完全清醒之前, 你便伸出手指将他的手包进了掌心, 然后以另一只手掌揭开了掖好的被角。 寂静的夜里,他因为紧张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这个被你抱在怀里的小孩一动也不敢动,他僵硬到好似一截硬邦邦的木头,连装睡都不会, 实在是笨拙到可怜了。 作为一直被溺爱、被安抚的女人,这还是你第一次试着去消解别人的不安。 你想了又想。 最后只能以面对惠侧卧的姿势, 伸出手掌,学着某人曾对你做过的动作, 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男孩单薄的背部。 缓慢而又耐心地,一直到他再度睡着为止。 虽然你只是个披着人皮的诅咒,但仅在今夜,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做个梦中人的替代品,应该也是不是件难事…… 就当他从未醒来, 就当是你一厢情愿做梦好了。 他好暖和啊。 暖洋洋的被窝,依靠在你身侧暖洋洋的另一个人。 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的安心感,令你重温美梦。 …… 第二天早上,唤醒你的不是清晨第一缕阳光,而是小女孩歇斯底里的控诉声。 “太过分了!惠你这个叛徒!居然偷偷和樁姐姐一起睡觉。” 那一刻,你感觉到被子下有一个圆圆的东西动了一动。 那是伏黑惠的脑袋。 作为小学生的他要比你矮上一截,睡觉时又没有安全感喜欢侧卧蜷缩身体。 这会儿蜷成一团的他干脆将整个人完全藏进你怀中,埋进松软的被子里,只以额头亲昵地贴在你的胸口上。 惠轻轻“唔”了一声。 他无意识地转动脑袋,额前漆黑的碎发撒娇似得摩挲你的皮肤,让人感到一阵轻微的酥痒。 男孩睁着一双幽蓝的大眼睛,努力辨别着现在的情况,刚刚睡醒的样子瞧起来天真而无辜。 “好狡猾——有这种事都不带姐姐的么?” “快出来啦!” 津美纪叽叽喳喳的抱怨声飞速让惠的理智回笼。她直率的发言在打开对方心门的同时,也让对方产生了一种小秘密重见天日的羞耻感。 惠白净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像只触电的兔子,飞快地从你怀里弹开。 又像只刚刚出锅的小包子,因为羞恼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蒸腾的热气。 手足无措的男孩抹了一把发烫的脸颊,出声回应说: “……啰,啰嗦,我要去洗漱了。 那种强装镇定,则是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的样子真是可爱到不行。 他的脸蛋红扑扑的,那种漂亮的颜色从脸颊蔓延到耳垂,又滴至脖颈,连指尖都轻微地颤抖。 虽然你很想再看一会儿。 但眼前的惠就像是一只不断充气的气球,再有一点刺激就会整个炸开。 所以还是算了吧。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你决定担负好大人的那份责任,主动出声为惠解围说: “是这样的,都是我不好……昨晚上惠做作业做得太晚了,我看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觉得他好辛苦,就没有叫醒他,直接把他抱回房间了。” “但我那时候已经很困了,啊,我的力气也不是很大。所以勉勉强强把惠抱上去之后,我就没力气了。然后回去也要走很久的样子,我就不小心也跟着睡着了。” “都是我犯迷糊……” “所以,对不起津美纪,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今天放学回家一起吃点心好么?” 根据之前的人设,早年被异化为玩物的经历掏空了你的身子。落下病根之后,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多做点家务都会喘气,只能柔柔弱弱整日待在家里。 把熟睡的小孩抱上二楼后,累得睡着的确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你可怜巴巴的眼神让津美纪的态度软了下来。 “真是的,下次有这种重活叫我来也行啊,我可是姐姐。” 如是说着的女孩笑眯眯地拉住了你的手掌,同你撒娇说: “当然我也很明白你想照顾惠的心情啦,但男孩就要勤快点。所以吃完点心,洗盘子的事就交给惠吧!” 说完津美纪还不忘拿出长姐的威严,飞快地递给惠一个眼神。 惠挠了挠那头乱翘的黑发,意味不明地瞥了津美纪一眼,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愉快。但他最后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 晚上放学回家吃完点心后,认真负责的惠果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他踩在用以补足身高的小板凳上,一本正经地对着水龙头洗盘子。 而你就侯在惠的身侧给他打下手,负责用软布擦干餐具然后将它们分门别类放至碗架。 你们两人分工明确,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谁也没有说话,厨房里十分安静。 客厅里的津美纪打开了电视。 夜间都市音乐频道里有人给心爱的姑娘点了一首歌曲,在主持人念完男嘉宾那套肉麻的告白词后,厨房里大开的水龙头便跟着一个低沉迷人的男声哗哗啦啦地哼唱一首年代不明的情歌。 伏黑惠正递给你一把刚洗好的叉子,但手却捏着尖锐的一端没有松开。 “之前的事……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他隔着一把叉子同你牵手,慢吞吞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你冲他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反问说: “惠怎么会是麻烦呢” “我应该谢谢你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五条先生也很忙,我之前都是一个人在家。” 你真心实意地向惠道出了自己的谢意,并企图用“我需要你远大于你需要我”这种表达方式缓解惠的尴尬: “自上一次我被人拥抱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算了,记不清了。” 你说的是实话。 隔了几百年才重新拥有的那个拥抱,不过几个月就离你而去了。 不会委屈不会伤心都是假的。 你可以忍受物质条件的匮乏,却无法抑制心灵上的空虚。 在意识到可以用“酒”获得恋人,在被无数爱情喂养得越发贪婪之后,你便无法满足于“小动物”的簇拥了。 无意识时昏睡,有意识时失眠。为了活下去,浑浑噩噩地抑制需求,然后耐心地等待下一次可能。 作为听众的伏黑惠既安静又耐心。 踩在椅子上的惠比你高了一点,他可以垂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不解的表情问你:“就那么喜欢拥抱么?没有也可以好好过吧……” 伏黑惠可以舍去对生母的好奇,抛下对父亲的依恋,隐藏对姐姐的关心,独自一人活着。 他可以一直这样,即便昨晚有所松动,也能很快地整理心态继续前行,成为五条悟口中“不会被抛下的强者”。 你自上而下看着这个沉静的男孩,最后只能冲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惠的话……大概可以吧。” “对不起,我太软弱了。” 如是说出道歉的话语,你做出沮丧的表情,并像是厌倦了这个话题般地缓缓松开了捏住叉柄的手指。 而就在你松手之前,惠叹着气将悬在你二人之间的叉子递交到了你的手上。 “算了,没办法。” “所以如果你之后真的很困扰,还是睡不好,我让你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是回礼了。” 伏黑惠说你真的很困扰的时候可以抱抱他。 但他没想到你居然每天都很困扰。 当天夜里你就拉着说要开“睡衣派对”的津美纪敲开了他的房门。 津美纪嚷嚷着“今天惠有好好做家务,所以作为奖励,让他旁听睡前故事也不是不可以”,理所当然的语气竟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惠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冲他昂起脑袋,用下巴示意“感谢我吧”的姐姐,又看了看抱着故事书一脸期待的你,他嘴巴张了又张,斟酌了半天语句,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诸如“后悔”、“女人麻烦”、“两个女人好麻烦”之类的情绪爬满了他稚嫩的脸蛋,最后惠只能无语地缩在双人床的角落逃避现实。 他眯着眼睛听着些神乐绘本里“太阳公公”“月亮故事”之类的小故事,最后比谁都先一步入睡—— 将单薄的背部贴在你的身侧,在翻身后,将蜷起的手指搭在你的手臂上。 一左一右,你获得了两个孩子的拥抱。 第54章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 两人就读的小学闹了场传染性极强的流行性感冒。 广结人缘的津美纪率先遭了难,作为她的宝贝弟弟,惠也不能幸免的流起了鼻涕。 术士有着一具经过咒力强化的身体,皮实肉厚, 物理防御力还算不错, 但对于病毒、毒素之类的抗性却和常人无疑。 所以他们一般不生病,生起病来就很要命。 被传染后, 惠身上的症状其实比津美纪还要严重一些。 但伏黑惠本身又是个不喜欢叫人操心的小孩。 他能一边感叹着“你怎么病成这样”, 一边带着不情不愿的表情给津美纪倒热水,然后对于自己的异状毫不在乎。 要不是你跟他有契约, 能感觉到一点他的情况,会主动询问他哪里难受。 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怕是在晕倒前都不会主动说句“不舒服”。 你生前遭遇过的最严重的病症就是发热。 此情此景触发了你察觉危险的“小红灯”, 你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塞进了前往医院的的士。 这个季节, 医院塞满了感冒的病人。 挂号结束后, 你陪着他们坐在医院的等候厅,等待护士的叫号。 津美纪抱着你的手臂,惠就将脑袋靠在你的肩上,两个因为低烧而浑浑噩噩的孩子一左一右一起腻在你的身边, 垂着眼睛看你手里的新买的漫画。 “我看完了。” 惠比津美纪小一岁,看的速度慢一点, 作为最后一个看完的人,他自觉承担了汇报阅读进度的工作。 可惜他病的最严重的是喉咙。每次开口那声音沙哑又低沉, 说完话甚至会忍不住跟着咳两声。 太可怜了…… 你建议他嗓子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说话,做个示意动作就行。 惠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后冲你点了点脑袋。 每次看完一页惠就会轻轻扭动脖子,用额头蹭过你的肩头示意你继续翻页。 生病的孩子脆弱而粘人,小女孩紧抱着你的手臂, 每隔一会儿就会可怜巴巴地跟你撒娇,企图获得你的关心: “……姐姐,我想喝水。” 你拧开包里粉色的保温壶,把热水倒进杯盖里吹到可以入口后,将杯子递到津美纪嘴边。 然后想着身边还有个病号,你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水壶,如法炮制地给惠倒了一杯。 “你也喝一点吧。” 他是个怕烫的猫舌头,你还得给他多吹一会儿。 伏黑惠就瞧着呼呼吹气的你发呆,等到热气散的差不多的时候。 漂亮的小男孩便懒洋洋地伸出手指,勾住脸侧的细绳,将口罩拉到下巴上露出那张烧红的脸颊。 然后他垂下白皙的颈子,以有些起皮的嘴唇抵住杯壁,小口地啜饮。 尽管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按时喝药,平时注意休息就能痊愈”,这一次生病还是费了你不少功夫。 等到两人痊愈时,作为庆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主动带姐弟俩出去买衣服。 逛街。 津美纪如同穿梭在繁花中的蝴蝶,在各色漂亮的洋群中蹁跹起舞。 喜气洋洋的她跟面无表情的跟在后头、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也不是没有主动跟惠搭话。 无论是衬衫还是T恤或者短裤,惠每件都会试一试,但等到问到他想法时,惠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无所谓,你觉得呢?”。 这可为难了想要哄他开心的你。 你讪讪地放下了正拿着衣服往惠身上比划的手掌,苦恼地跟他道歉说: “对不起,是都不喜欢的意思么?” “我这就换一家店。” “看到风格合适的请一定告诉我啊……” 面对双手合十拜托他的你,惠神色一怔。 他斟酌了一会儿语句,解释说“不……我觉都还好,你喜欢哪一件?”,末了还不忘抿抿嘴唇补充一句“反正也是你出的钱。” 你喜欢哪一件? 老实说,一般都是你顺着“丈夫”的心意调整自己的着装。 有人问你他穿哪件衣服你更喜欢还是头一次。 你想来想去给惠选了一件大红色的套头衫。 ——神乐的运动漫画中好男人的经典搭配。 当代大漫画家曾信誓旦旦拍着自己的胸脯,跟你保证说最近热血男主角都穿这个,这件衣服谁穿谁靓仔。 碰巧红色也正是你喜欢的颜色。 于是你们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今天遇上一个勇于献身的伏黑惠,一拍即合一下找到了实践的好机会。 大红连帽卫衣配黑色短裤,白色短袜加了运动鞋。 伏黑惠小帅哥,穿衣服绝对不难看,关键是气质,气质这块不太对劲。 本该朝气蓬勃的搭配,穿在这个因为改变形象而感到不安,于是面色冷凝小酷哥身上就全然变了味道—— 好像他身上的红色不是青春少年赤子之心的红,而是他仇敌鲜血的红。 挡他路就会被无情地一脚踹翻在地。 津美纪看着他沉默了好久,问了一句: “能笑一下么,惠。” 不明所以的惠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津美纪:“哇,好凶……惠你是要去杀人么?再自然点啦,” 面对这样的调侃,面色漆黑的惠狠狠反驳一句“谁管你”,下意识就想从镜子前走开。 但走之前他又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迟疑了几秒,转而朝你开口问道: “……你呢?你喜欢么?” 你对于自己喜欢的红色表示了高度的赞赏: “我倒是觉得很帅哦……” “那种酷酷的感觉很让人心动。” 最后,除了之前选好的不会出错的黑白灰三色常服,伏黑惠还是留下了那件红色的帽衫。 然而你这边儿刚哄好惠,津美纪那边就出了新情况。 走得好好的小姑娘突然拉着你的手腕,摇晃着你的胳膊表示自己有话要讲。 在你为她弯下腰后,津美纪鬼鬼祟祟地将嘴唇贴在你的耳边,小声示意你向前看去: “姐姐,你快看那个,是浦见东中学的校服。” “真不错啊,像电视剧里的王子一样!” “比起危险的酷哥,还是温柔靠谱的王子看起来更好一点吧?” 有生母和不靠谱的危险小白脸人间蒸发的先例在前,津美纪从你表现出的审美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喜好分享给你,企图带你见见更好的世界。 被津美纪指着的那个少年样貌普通,但是好在身材高瘦、发型清爽,人靠衣装地多了些书卷气出来。 那套给他猛增附加分的校服上身是有黑色镶边的白西装外套,下身是则是纯黑笔挺的西装裤。 一套校服剪裁得体有型,英伦贵族学院风的造型直接从千篇一律的漆黑立领中山服中脱颖而出。 瞧着就很有最近热销的《流×花园》、《贵公子的灰姑娘》、《吸血鬼心跳贵族学院》等作品里校园偶像大少爷的味道。 作为深受神乐品位熏陶,看了很多本漫画的小粉丝,你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有人穿这种衣服,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然后一板正经地回复津美纪道: “衬衫还配了领带么?啊,我懂了,就是那种贵族学校的优等生的感觉对吧?” 津美纪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她带着欣慰的笑容,一边点头一边进一步阐述自己的喜好,说: “对吧,衬衫、领带还有西装,我觉得男人就应该有这种踏实精英的感觉。从小到大一路勤勤恳恳升学就业,要是戴眼镜未来在证券公司上班就更好了!” 你和津美纪热火朝天的讨论,引起了伏黑惠的注意。 穿着红色套头衫的惠眼神一片虚无,念叨着“能有多好看啊?你到底喜欢哪一件啊?”也顺着你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还行吧……” …… 于是继津美纪升上浦见东中学,伏黑惠也在未来志愿上填上了这所学校的大名。 初一的他身形笔挺、样貌隽秀,换上那套西装活脱脱便是一个从漫画中走出,在人类世界隐姓埋名的阴郁吸血鬼王子。 然而就是这个“黑王子”殿下,在因为“早恋”问题被叫家长之前,先以一个人揍趴了十几名男不良的战绩惊动了校长。 出差刚回来的五条悟还没走进屋子,就被校方一个电话作为监护人被喊了过去—— “情况有点复杂呢,好像有些青春期小鬼在看一些很糟糕的书,还散布了下流的传言…… ” 放下手机的青年如是沉声总结了一下他从电话里收集的信息。 第55章 被打的学生中出现了三个令人熟悉的名字—— 田中、黑丸、若木。 都是家在小镇和伏黑惠一所小学的小孩。 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你甚至在家门附近见过他们的身影。 …… 在你和惠、津美纪出门买衣服之后, 有不认识的孩子会出现在你家附近偷偷看你。 你出门的时候会戴上夏油杰留给你的手镯作为掩饰,通过向其中输入定量咒力来扭曲他人眼中的认知。 他们记不清你的长相、看不出你的年龄,只能大概感觉到你是个样貌普通的女人—— 黑发黑眼、很瘦、脸色苍白。 结过一次婚,但丈夫去世的很早, 也没有留下孩子。 没有孩子的原因在你, 你身体不好,承受不了生育之苦, 因此也无法再婚。 家里父母去世之后, 就拿着前夫和父母的一大笔遗产投奔了伏黑家,企图通过□□的方式给自己的未来留有余地。 以上就是小镇居民对你的全部印象。 就算猜测你的身体的羸弱可能和不光彩的过去有关, 但看在你见面礼物以及逢年过节的慰问品给的实在到位,津美纪又是个能说会道的可爱小孩。 这些大人还是选择遵守社交礼仪, 接纳了你们这家孤儿寡母。 但不同于会用职业、家庭背景、教育环境来为他人评分的成人。孩子在年幼时更倾向于直觉来感受这个世界。 他们以清澈的眼睛看透了咒具设立的迷障。在将好奇的视线投射在你身上之后, 将毫无底线可言的恶意也一并抛掷过来。 原来也有这种情况, 曾经恭恭敬敬叫你巫女大人的小孩,在敏锐地察觉到你被“大人”囚禁之后,改变了这种态度。 他们依旧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欣赏你的“神舞”,但伸出的手指不再为你碰上鲜花, 反而兴致勃勃地胡乱挥舞—— 像是想要抓住漂亮的蝴蝶,然后再微笑着、将它的翅膀缓缓撕下肆意把玩。 你最一开始还会觉得毛骨悚然, 但后来认清自己的命运就逐渐习以为常。 只要你还是父母愚笨但有用的“乖宝宝”,那他们就只能在台下看着你。 但你打心底不喜欢那些脏兮兮的小手。 如果注定不能得到神明的宠爱, 那你只想做某人指尖的蝴蝶,贪婪地享受粘稠的蜜露,再谄媚地抖动华美的翅膀。 真人会割开盗贼的喉咙、“丈夫”会抽出□□、前世的杰会叫出咒灵、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压根不会让别人看到你,谁在他面前抬头谁就要死。 但现在你是谁的“乖宝宝”呢? 哦。你是无依无靠的“寡妇”。 于是尽管你毫不待见他们,他们还是逮到机会就涌了过来。 不好好待在家里写暑假作业, 却晓得追踪镇子最新人事动态,做些讨人嫌的事情。 他们会用石子轻轻砸窗户,然后在你拉开窗子之后一哄而散。 视线所及是小孩子乱晃而逃的背影,空气中回荡着得意洋洋的嬉笑声。 作为无法和孩子一般计较的可怜“大人”,你可怜地忍受着戏弄,然后耐心地等待时机。 你站在窗边,站在阳光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于心地百无聊赖地思考—— 今天你是谁的“乖宝宝”呢? …… 你可以用简单的戏法修复玻璃,用温和的笑容装作毫不在意。 你瞒得单纯可爱的津美纪,却“瞒”不过同样作为术士的伏黑惠。 放学回家男孩站在后院的草坪上,一脸阴沉的凝视着光洁的玻璃,透过它与“努力维持笑容”的你长久对视,最后抿紧了嘴唇。 不同于那张沉静的面庞,被碰到“底线”的伏黑惠脾气很差, 常人说事不过三,但他在遇到第一次就会直接动手。 假期宁静的午后,津美纪去朋友家中写作业,没什么朋友的惠就在家中陪你做伴。 洗完澡后,你照旧坐在正对后院围墙的飘窗窗台上,穿着一件可以露出精致锁骨的细带连衣裙,温顺地垂下脖颈,为吹到半干的头发抹发油。 你的心情十分轻松愉快,可以“一无所知”地哼唱电视剧里学来的小调。 伏黑惠就拿着一本漫画坐在你的旁边。 他将手指压在摊开的书页上,视线却越过内容,沉默地停留在窗外的围墙上—— “咚”小石子砸在了你的窗户上。 墙上冒出了几个孩子灿烂的笑脸。 “……我去去就来。” “你就在这里,不要出来。” 你们伏黑家唯一的男子汉,重重地盖上了手中的漫画,随手拿起摆放在墙边的扫帚,默不作声地走进了阴影之中。 伏黑惠是驾驭影子的术士,他一路上踩着烈日下漆黑浓郁的阴影,那几个孩子直到屁股遭遇重击的那刻,才猛然惊觉这只幼狼的到来。 他们从墙上掉了下去。 刚好你也不喜欢看到打人的画面。 而且惠走之前叫你不要出来。 于是你就乖乖坐在那里,以棍棒击打□□的钝响作为伴奏,把玩着顺滑的发梢,继续哼唱着未完的歌谣。 仅在伏黑惠“教育”完孩子的前几分钟,起身前去门口迎接“监护人”。 “惠没有受伤吧?” 你担忧地检查着惠的身体,然后可怜巴巴地冲他诉说心中的歉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跟惠说这件事的。我以为是小孩玩游戏不小心扔过来的,所以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我做了惹人讨厌的事么?” 伏黑惠在你到来之前就会打人了。 在禅院甚尔和你名义上的姐姐双双人间蒸发后,惠揍过当着津美纪面前说“他们是没人要的小孩”的孩子。 意识到你没有像津美纪一样叱责他的暴力行径,惠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你脸上的表情。 犹豫了一会儿,惠主动伸手拉住了你的手指,朝泪眼汪汪的你解释说: “你没做错什么。都是些无聊的小屁孩,大概就是觉得你很漂亮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吧……” 你“茫然”地看着他,不依不饶地贬低自己:“怎么会?我只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而已。” 他把你拉进屋内,在客厅的桌子上给你抽了一张面巾纸,耐性的开始和你的一问一答—— “没有那么丑,你皮肤很白……” “那个只是没有血色而已,苍白才不好看呢。” “那头发很长,很柔顺。” “然后呢?” “身材比较纤细。” 你依靠在木质靠椅上,用双手环抱着小腿,将脸颊贴在膝盖上,被夸得满面红光,不住发出期待的傻笑,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惠,继续得寸进尺: “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哪里漂亮呢?” “拜托了惠,再夸夸我吧——” 你表现得太过分了,伏黑惠最后在瞪你了。 “多大的人了,别闹了。” 眼见着惠已经忘记了在你面前揍人产生的负罪感,被你缠得几欲走人。 你眯起眼眸,将手指轻轻点在惠的胸口上。撤下施展在指尖的幻术,将不曾暴露的秘密展现与他,你轻轻开口询问说: “那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吧。这个,这个指甲也漂亮么?” 惠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托起了你的指尖看了又看,回复道: “还行吧,我们学校门口有人偷偷染这个颜色然后被批评了。” “我当时路过听到了,说很显白什么……” 这样啊,他是真的觉得不错,真心觉得你漂亮啊。 他甚至还在最后再三叮嘱说: “好看是你独有的优势,并不是他们欺负你的理由。你不要总是想东想西……” “我不会让这些混蛋欺负我的家人。” 家人么? 能从之前叫你“不要做多余的事”的惠嘴中听到这样一个词语实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你忍不住抱住了这个可爱的小孩,发出满足的感叹声: “你好可靠啊,惠,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至于被揍的孩子的家长那边怎么处理? 大人是不能参与小孩之间的矛盾的。 尤其还是前夫还在“监狱”里待着的女人的孩子。 而且作为另一监护人的五条悟他有的是钱和势,本人也不在乎这些小打小闹 你们相安无事。 …… 你是照顾惠的“姐姐”,也是需要他保护的“妹妹”。 你们的睡前故事、那个过家家的小游戏一直持续到他小升初的暑假为止。 某天起来的惠抱着濡湿的被子从你身边逃走了。 他有了一个青春期的小烦恼。 但比起向作为梦中女主角的你寻求答案,这种时候他选择打电话给虽然很不靠谱,嘴巴也碎的,但好歹都是男的五条悟请教问题。 五条悟好心地当了回生理课老师,为惠解释了一下“梦.遗”的基本知识。 但五条悟嘴巴很碎。 他耐心地听完了成长的烦恼,上一秒庆祝“惠成为男子汉”,下一秒就兴致勃勃地找你分享最新动态。 但不用五条悟特地反馈,早已身经百战的你其实也能知道怎么回事—— 因为惠身上的味道已经产生了变化。 作为诅咒大都对气味十分敏感。 诅咒之王宿傩喜食人类血肉,你则是无伤大雅地喜欢闻闻味道。 白日的时候,宿傩那在殊死搏斗中浴血打造而成身躯,常令人感到残酷暴虐,心生对死亡的畏惧。 但等到了晚上,当那蜜色的皮肤渗出欢.愉的汗水,当每块肌肉因为欲.望而紧绷,因激情而颤抖时。 这身子就成了雄性求.偶的道具,充满野性与诱.惑,变得诚实而可爱起来了。 你会搂住宿傩的脖子,轻轻将脸颊贴上了他的皮肤,用嘴唇摩挲他耳垂,亲昵而贪婪呼吸他颈间的气味。 说不出那是种怎样味道,你只能感觉到湿润的空气带着某种浑厚的热度,这湿热的味道自器官流入肺部,又汇到小腹,暖得叫人融化。 作为情.人的宿傩偶尔也会将脸埋进你的颈间,轻嗅你发间的气味—— 和你的小爱好不同,那是某种凶猛而霸道的野兽,在检察猎物身上被他标记的气味,借以彰显所有权的行为。 你对此习以为常。 但伏黑惠却对男女之间的吸引有很强的排斥。 五条悟给你打电话也是为了提醒你这点: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青春期烦恼,但惠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的生父,禅院甚尔之前是个专业小白脸。那男人是个不会顾及小孩感受的家伙,估计当着他的面做了什么,给他留下了些不好的影响吧……” 因为这些不好的影响,惠刻意避开了那些青春期男孩会好奇的知识。 他明明思想老成无比,在感情上却成了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晚熟得要命。 连做梦的内容都纯洁到让电话另一头的腐烂成.人五条悟感到了无语—— 仅仅是如同往常一样依偎在一起,感受到鼻尖的气息,散发着香味的黑发垂落于他的肩上,就让他产生了足够多的罪孽感。 惠还只是个刚刚萌芽的术士,还是个心智不太成熟的小孩。 他可以主动扔掉自己的求知欲,却避不开找上门挑衅的小混混—— 曾经被伏黑惠揍得落花流水的同镇小孩在升学后攀附上了其他地方来的老大。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初中重逢后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跟着肌肉结实的学长,带着花花绿绿的册子来到惠的身前耀武扬威: “老大,就是他。” “别看他长了张装模作样的脸,还清高到连雅美都瞧不上。” “要知道这小子的养母漂亮的不行,瞧起来跟那个本子女主一样,他一定暗地做了很多恶心的事吧……” 被戏弄的伏黑惠在愤怒之余,也在看到本子内容的一瞬,作为男性察觉到了自己在梦中未能完成的下一步—— 明明他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自己的亲人。 但实际上连他自己也藏着这种“欺负人”的想法么? 等伏黑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举起了拳头。 一拳又一拳地砸上了同学的身体—— “去死。” “去死。” 不管是那些意图伤害他家人的蠢货。 还是无意识产生这种欲.望的自己。 全部恶心到要命。 统统去死吧。 少年如是想道。 第56章 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会把爱-欲和亲情弄混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伏黑惠讨厌背叛了死去的母亲, 作为花花公子四处沾花惹草的父亲。 但也讨厌自己这个连“人渣父亲”都不肯要的拖油瓶。 被舍弃了,被抛下了,过早与父母分离的撕裂感曾让孩子一度怀疑自己作为人的价值。 他越将自己看得一文不值,越会本能得珍惜着对自己施与善意的人—— 【我不会成为父亲那样下流的男人。】 【我一定会保护好家人。】 为了回报那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一直以来, 伏黑惠都以这样严苛无比的心态要求自己的行为。 他的想法单纯又偏执,不断发酵, 一度到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地步。 在你看来, 解决某人对于某件事物的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手把手教他,像是脱敏治疗一样, 一点一点带他体会这方面的乐趣。 在你活着的那个时代,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可以成为丈夫了。 你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教育惠, 伤害、索取、占有能够带来怎样的欢愉。 耐心地以甜蜜的心动覆盖旧日的伤痕, 百无禁忌地在他身上发掘更多未知的可能性。 毕竟作为咒术师的伏黑惠咒术虽然优秀, 但现在他咒力总量还远不及你。 不仅如此,他作为孩子的人生阅历远没有你丰富,长期相处下之后,他对你的依恋也尤为可观。 所以就算不用“口嚼酒”诱.导, 单凭个人魅力,你应该也可以…… 只要足够巧妙, 足够努力,你甚至可以骗过常年在外的五条悟。 但你不想这样。 你在惠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比起轻举妄动, 贪图眼前享乐获得爱人这一单一身份,你应该能得到更多。 惠已经把你当家人了。 家人,是慈爱包容的母亲、是笨拙的姐姐,惹人怜爱的妹妹,现在还是隐晦的憧憬对象。 因为惠狭小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他失去了母亲,又被继母抛弃。 他就把一个男人生命中能有的女性形象,全部放在了你身上。 只要更加温柔、更加小心地对待他,装作一无所知、甚至什么都不去做,你就能更加长久、更加牢固地占据他的生命。 这是何等的蛮横霸道、不讲道理啊。 在通过这件事意识到你对于惠是怎样的存在后,你忍不住露出了“感动”的笑容。 只是那个笑容的幅度实在太大了。 你要很努力地按住嘴角,才能阻止这个歪七扭八的笑容扭曲你的脸颊。 ……好开心。 我是惠的家人了么?还可以这样么? 这真是太有趣了。 为了避免那些小混混在看到你的时候继续出言不逊,再度刺激到紧绷的伏黑惠,学校的事由五条悟全权代理。 那边的训话应该就要结束了,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回到家中。 所以不能再笑了。 你可不能吓到他们。 你想你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 惠是个内敛的孩子。 就算在学校闹了那么大的事,就算他心里非常难受。 但比起找你分担这份苦痛,让你也跟着担心困扰,他更情愿把恶心的东西全部吞进肚子里,独自承担全部情绪。 尽管他眼角发红、回避你的视线,纠结挣扎的样子也非常可爱。 但作为孩子的他还很脆弱,你必须再多珍惜他一点才行—— 首先是宽容的态度。 你选择性地忽视了掉了惠脸上的擦伤,以及拳头上殴打他人留下的细小伤口,像往常一样带着温和的笑容,给两个心事重重的孩子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晚饭。 仅在当天夜里,在津美纪睡下后,你踱步来到惠的卧室门前,隔着卧室的门,跟他倾诉自己的心意,安抚他说: “我们是家人,家人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讨厌你的。” “惠你一直是个温柔的好孩子。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才会这样,我知道的……“ “不是你的错,所以没事的。” “晚安,惠。好好睡一觉,等到第二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惠还没睡。 尽管他没有回话,可他的气味却很近,近到几乎让人能想象到他正依靠在房门的另一侧发呆的样子。 他应该在你说第二句的时候,便迟疑地走到了门口。 连体温都透过薄薄的房门,传到了你的掌心之中。 没事的。 你会处理好的。 津美纪的生母在人间蒸发之前良心大发,将住宅的所有权写到了女儿的名下。 之后,你在作为监护人在得到津美纪抚养权的同时,也得到了这所房子。 两个孩子的吃穿用度全部由你决定。 不仅如此,因为五条悟放手不管,他们的教育方针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所以这是你的家了。 你的。 你的。 全部都是你的。 你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 确定伏黑惠的情绪有所改善后,你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发梢,一边掏出手机按出一串熟悉的号码,放柔声音向对面的那人发出甜美的问候: “喂,是我。我好想你呀大椿,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嗯嗯,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惠好像在学校打架了……不是和我有关的本子,只是普通黑长直美少女那种……” 你晚上会和大椿定期打电话。 大椿在你受伤之后,作为诅咒师行事更加隐蔽,但是作风却更加偏激。 她会故意暴露“巫女”的身份,钓鱼执法后残酷地处理掉还对巫女血肉有企图的家伙。 不仅如此,她对你的关心度也猛得上升了几个级别,会要求你每晚事无巨细地向她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 你按照约定把学校那三个小混混的名字告诉了大椿。 在收到“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回应后,你又笑着跟她聊了会儿最近的八卦。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拿本子这种东西骚扰伏黑惠了。 搞不好他们这辈子都会恐女吧…… 真可怜。 至于后院墙头会因为好奇偷看你的小孩们要怎么处理? 幼崽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尽的。 除非从源头上消除流言,封住所有好事者的嘴巴,不然就算惠揍完这一批还会有下一批出现。 新的孩子不断出现,但惠却已经长大了,再跟他们一般见识就有点欺负弱小的意思了。 为此你在后院的墙根种上了带刺的攀爬型蔷薇。 经咒力改良的它们葱郁而美艳,既能用尖锐的刺捍卫房屋的宁静,又能起到不错的装饰作用。 在整理完后院的两天后,出差归来的五条悟跑来找你喝茶吃点心,顺便谈谈上次没来得及交流的伏黑惠打人事件。 “真少见,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打架的事情训斥惠呢?” “你原来当‘巫女’那会儿,不是特别宣传真善美么?每次遇到不讲道理的委托人,只要我准备发火,你都会出来劝架。” 作大忙人,五条悟来得快走得也快,刚跟校方扯完皮,马上就要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但总体来说,他对于惠的教育方针还算上心。 所以就算你对惠为了你伤害别人的行为旁观得兴致勃勃…… 你也得想办法把话说的漂亮一点。 在那双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眸注视之下,你轻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缓慢地以手指摩挲滑腻的杯壁,你哀叹说: “但那样不分善恶地包容所有人不是太累了么?” “我觉得惠这样挺好的,只保护值得善待的‘好人’,然后对侵占他人权益的坏人降下责罚,。” “我希望惠能过得轻松一点,而不是像……那个人一样。” 你这番话所言非虚,你的确不喜欢夏油杰崩溃前那种堪称傲慢的行善行为。 咒术师中,像五条悟那种再肆意一点的家伙一般都活得比较好。 友人的悲剧令五条悟话语一顿。 他瘪了瘪嘴巴,将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抱怨道: “也是啊,我也觉得现在宽松世代不讲道理的小鬼需要接受下惠的铁拳制裁了。” “算了,难得休息,不谈教育工作,说点轻松愉快的话题吧。” 如是说着,五条悟随手揭开了桌上的曲奇罐,将小熊形状的注心饼干一把塞进嘴里。 咀嚼几次之后,口腔中熟悉的味道令他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 “这是点心不错啊,天啊,原来你也能做出这种正常的形状么?” 他的呼声让你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笑容。 “不错吧?是我跟津美纪学的。” “和小孩一起做家务真是件让人很幸福的事,不由自主就学会了。” 津美纪在升上初一后加入了学校的料理社。 入社的理由是会料理的姑娘更受男生欢迎,而且她想学会做饭照顾“最喜欢的樁姐姐”。 会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你,真诚地发出请求的津美纪真实在让人怜爱。 “最喜欢”三个字击中了你的心。 于是“樁”这个假名在这一刻就显得无比碍事了。 那一天,以“樁”是让人想到难过往事的名字为借口,你把真名告诉了她,让她可以喊你“最喜欢的小椿姐姐”。 【你的家里不应该出现别的女人的名字。】 就餐的餐桌正对后院的玻璃门,以便客人可以在喝茶时时欣赏花园里的景色。 在吃饼干的五条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墙头攀爬的蔷薇,作为老友好奇地开口询问说: “对了,你种花了?真难得,你原来都不是直接买花店的鲜切花么?” 说到精心培育的花朵,你忍不住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虽然还没开花,但绿叶已经很漂亮了。” “之前买的鲜切花虽然是现成的,可以随取随用。但它的寿命太短了,从枝头剪落之后就算再怎么小心养护,也只会一点点枯萎。” “所以这次我想尝试自己努力一下,享受一下培育的乐趣。种出只属于自己的、常开不败的花朵……” 除了院子里的,你在家里也养了一朵“花”。 伏黑惠就是你的花。 对于作为“普通人”的丈夫,你一年一个,公平交易获取爱意,然后轻松抛弃。对于傲慢可怖的强者,你则全然顺从,攀附其上。 但伏黑惠介于两者之间。 他还很年轻,不能像曾经的夏油杰一样直接给你奖励。更不能像两面宿傩那样对你予取予求。 过往的经历使你吸取到了足够多的教训——不能“缠得太紧”,不能“取用过多”,也不能“过度奉献” 你已经很努力地照顾惠了,你也被他照顾了,甚至为了他的健康成长,你可以忍耐、压抑住自己的猎食欲望。 全情投入、小心翼翼。 那伏黑惠一定能为你开出一朵漂亮的花吧? 不仅仅是五条悟吃到的点心以及后院的蔷薇,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 墙纸、地毯、挂画、窗帘、沙发垫、成套的新餐具…… 你正一点点地吞噬着伏黑家原主人生活过的痕迹。 悄无声息、不容拒绝。 毕竟,这里已经是你的家了呀。 第57章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随着日常点点滴滴的积累, 你和惠以及津美纪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每天早上你都会给伏黑惠一个大大的拥抱。 惠今年已经初三了,一般男孩子到了他这个年纪照理说应该更叛逆一点,染头、纹身、抽烟、喝酒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最近流行《热血高校》《我是大哥》《叛逆者的青春》之类的校园作品,年轻人学得有模有样, 烫飞机头骑机车的不良少年遍地都是。 但伏黑惠却过得很平静。 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回家训练咒术, 日程安排平淡而安稳。 只不过偶尔会路见不平揍趴在他面前欺负人的不良少年。 伏黑惠在初一入学那场斗殴中一战成名,成为了企图制霸学校的不良的眼中钉, 是进入黑暗里世界第一关的小boss—— 他只是个眉清目秀、身材高瘦的小白脸, 能赢完全是因为对手轻敌。 说不定我才是那个命运之子,作为故事中拔出石中剑的王者, 经验由我来收割! 想象如此美好,事实却残酷无比。 作为百年前的咒术双壁之一, 被当成心灵扭曲小白脸的惠连制服外套都不用脱就可以飞快地结束战斗。 他们能在伏黑惠这里体会到的不是青春热血, 而是青春疼痛。 鼻梁被一拳打断的剧烈疼痛。 屡战屡败的痛苦慢慢扭曲了挑战者的心智。 【讨厌那张受欢迎的娘娘腔脸。】 【讨厌这种傲慢的态度。】 急于取胜的人一度舍弃了“肉搏才是男子汉的浪漫”的原则。 在某一个被茜色浸染的黄昏, 手持各色武器的复仇者大军将放学归家的伏黑惠拦在了路上。 一对三十人。 惊心动魄的战斗即将展开,严峻无比的形势终于使少年皱起眉头。 “会弄脏的啊……” 如是抱怨的少年终于脱下了那身洁白的西装外套。 将外套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用深色的领带包裹住拳头,面色冷凝的伏黑惠安静地走向了自己的战场。 那天惠回来得比平时晚了半小时。 被他搭在手臂上的制服完好无损, 打底的白衬衫在争斗中崩开了两颗扣子,整洁的衣领外翻大开露出了清秀的锁骨, 胸前则多了几道飞溅的血痕。 他赶着回家吃饭,白净的脸上还残存着因争斗留下的绯红, 但人却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面对等在门口的你,惠垂下了幽蓝的眼眸,如是沉声解释说: “还是弄脏了。” “应该是鼻血之类的,我会自己洗干净的……” 赤手空拳一战成名,惠就成为了制霸浦见东区域的无冕之王, 出门享受被人毕恭毕敬喊“伏黑前辈”的待遇。 但不管外面如何风言风语,“无冕之王”回家后依旧是个会拖地、洗碗、晾衣服的好好少年。 伏黑惠已经长得很高了,你要努力踮起脚尖才能将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为了迁就你,他只能叹着气将腰弯下来一点。 他不怎么喜欢说话,不爱花钱,不追逐时尚,毫无怨言地用着你给他买的家庭装沐浴露。 你抱着他的时候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杏仁牛奶沐浴露的香味。 奶里奶气的甜香和少年青涩的荷尔蒙混杂在一起,那味道叫人十分心动。 他可真可爱啊。 在把两个孩子送出门后,你带着愉快的笑容如是发问: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津美纪和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津美纪即问即答想要某个药妆品牌的新品唇膏,惠则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怕麻烦的表情随口敷衍道: “不是还有半个多月才过节么?我没有特别想要的。冰箱里的冰淇淋好像没了,再补一点吧。” 这个家里你是最喜欢吃甜食的那个人,你和五条悟都是甜口。 自从发现你有大冬天一个人在家不开暖气,缩在角落冬眠的坏习惯之后。 信奉“温度太低人也会失落”理论的五条悟就找人改了制暖设备的线路。 他通过远程操纵将家用暖气开到最大,然后乐哼哼地抱出一大桶家庭共享装的冰淇淋,要拉着被烤得暖洋洋的你一起吃着看电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又有这个坏心眼的五条悟手把手教你。 久了你也养成了这个奢侈的习惯。 反正伏黑家的供暖费也是五条悟友情提供的—— 他带坏的他负责。 五条悟给钱很大方,吃你的点心也毫不客气。 他甚至在作客的时候,说着屋里太热一口气清掉了你冷库里全部的冰激凌,剩下来的只有几根作为赠品不那么受欢迎的汽水棒冰。 所以惠才会建议你再出去补充一点。 十二月的天气十分寒冷,热气在呼出体外的瞬间就会凝成一片水雾。 艰苦的环境极大地打击了你的出门热情,你只能可怜巴巴地双手合十,拜托五条悟在下次到访的时候去超市给你带一点冰淇淋: “我们可以一起吃……” 五条悟笑眯眯地答应了你的请求: “好啊,我大概过几天就回来。” “不过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出去。”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用上了【束缚】。 你因为薅五条悟羊毛买冰淇淋被他禁足了。 冷库里的冰棒以一天一根的速度飞快地减少。 在你慢慢舔着最后一根汽水棒冰的时候,五条悟终于回来了。 他提着满满一大袋冰淇淋,涵盖了超市里你喜欢的全部品牌,数量多到可以填满的冰箱。 因为他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他在给你冰激凌的同时也带了一条关于夏油杰的最新消息—— 夏油杰死了。 他在12月24日策划了名为“百鬼夜行”的咒灵屠杀事件。本人则前往高专意图夺取特级咒灵【里香】,利用它的力量毁掉咒术界的秩序。 【里香】的持有者,特级术士乙骨忧太将夏油杰打至重伤。 五条悟则给了重伤逃逸的夏油杰最后一击。 …… 算起来你已经有九年再没见过夏油杰的脸了。 在夏油杰陪着你的时候,东京并不大,他可以带你去任意想去的地方。 但当夏油杰决意离开你的时候东京就变得很大,大到像是海里的两条鱼这一生都不会再碰面了。 这次估计连遗体也见不着。 至于理由五条悟应该心里也有数,女人的报复心摆在那里—— 为了获得丈夫的爱。你会在夏油杰虚弱的时候给他强行灌酒,把神志不清的他留在身边。也会从他的尸体中提取灵魂囚于木盒。 你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就在你因为五条悟的话语而愣住的那几秒,融化的棒冰便滴在了你的腿上。 溅开一朵冰凉的水花。 坐在你身边的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递给你一张纸巾。 你冲惠说了声“谢谢”。 在擦拭掉腿上的污渍之后,你抬头笑着问五条悟说:“谢谢你的冰淇淋,悟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五条悟看着你张了张嘴巴,半晌没有能接上话。 但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讨伐战大家都辛苦了,今天难得一举打算去吃点东西。” “小椿姐姐我就借走咯。” 晚上你和五条悟、入间硝子、七海建人四个人去居酒屋喝酒聊天。 他们看起来都很难受,但作为“最伤心的女人”,被强行拉出来散心的你其实没什么想法。 死去的那个男人曾经是你的“丈夫”。 你全心全意地“爱”过他,因为他愿意为了你,忍受“欲望的折磨”,心甘情愿变得温柔。 他为你奉献了所有,作为人的家族、羁绊、理想全部不要。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因为诅咒“深爱”着你的他都被束缚在你的身旁。 可现在呢?真过分…… 那个男人放弃了你,他傲慢地以为他的选择对你的是最好的。 还擅自以“爱”为名,把你扔到了一边。 就算拥有同样的记忆。 他也不是“他”了。 所以你现在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悲伤的实感。 但在这么多咒术师的包围下,你总觉得自己应该要表现得更加“正常”一点。 你装出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沉默地用筷子扒拉着面前的章鱼丸子,然后借着玻璃杯的反光,偷偷离你最近的五条悟—— 他拆下了眼上的白色绷带,露出一张漂亮而年轻的面庞,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硝子说话,顺带喝上几口汽水。 你凝望着他曲线优美的脖颈,上下滚动的喉结,长长的睫毛下眯起的眼眸。某种感觉正驱使你做出行动—— 你向五条悟伸出手指,轻轻地勾住了他停在桌面上的袖口,开口道: “悟,能给我一杯酒么?” 五条悟收回了落在硝子身上的视线,他惊讶地望着你,像是无法理解你的言语那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不是不喝酒的么?” “真要喝么?虽然借酒消愁是个常见的选择。但要是喝酒耍酒疯的话,我可是会用手机全部拍下来的哦。” 你在和五条悟相处的岁月里滴酒不沾,不清楚你酒品怎样的他建议你三思而行。 “因为不喝的话感觉哭不出来……” 你真诚的解释令五条悟调侃的笑容顿在了脸上。 他拍拍手掌,唤来服务生为你上了两扎啤酒。 你将它们一饮而尽。 …… 你不喜欢酒。 酒精令理智逐渐融化,烦恼和焦虑像是气球轻飘飘地飞走了。 只有这具不被人所爱的肉身还留在原地,仿佛烂泥一般沉重而柔软。 你明明已经从童年所处的牢笼逃离了,但饮酒带来的失控感却又让你又变成了对一切无能为力的小孩。 ——身体好重,好疲惫。能做的只有掉眼泪。 既然你已经痛苦了这么久,都这么悲惨了。 就可怜可怜弱小无用,头脑失常的你,对你的所作所为表示理解吧…… 即便那是些不好的事情。 一群咒术师喝到了大半夜,你跟着他们起哄,一杯一杯地将酒液灌入喉咙,喝得“神志不清”。 然后理所当然地依靠在五条悟的身上,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五条悟最开始还会时不时地给你递一两张纸巾,帮你擦拭濡湿的面庞。 机械的动作重复数次,后面他也疲了,只能撑着脸颊安静地垂下眼眸,望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你发呆—— “别喝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作为和你关系最好且不喝酒的“哥哥”,五条悟皱着眉头一把将你拎出了居酒屋。 他将手臂穿过你的臀下,像哄小孩一样将你单手托在怀里。任由你搂着他的脖子,扑扑簌簌地掉眼泪。 “无量空处特约出行,今天状态不错,或许能走到月亮上……” 虽然五条悟滴酒未沾,但他表现出来的行为反倒像喝酒喝到上头的那个—— 他在离开居酒屋后径直走上了一栋公寓的楼顶,然后直接使用了咒术,带你踏上东京冬夜的夜空。 头上是繁星点点,黑天鹅幕布般的夜幕,脚下是霓虹闪烁的都市光影。 五条悟的术甚至隔绝了凛冽的寒风,挂在他身上的你感觉到的只有年轻男子灼热的体温。 “所以这位醉酒的小姐,你要去哪里呢?” 太高了。 高得让人觉得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你不由自主将圈住五条悟脖子的手臂圈紧了几分,一边汲取他的体温,一边可怜巴巴地请求说:“要回家。” 醉酒之后你的声音小得像是猫叫,稍不留神就会被呼啸的夜风卷走。 五条悟得特意歪过脑袋,将耳朵递到你的嘴边才能听清你的话语。 “什么回家?你要去哪里?” 青年如是发问道。 好言好语,无比纵容。 这是个背负了很多东西的男人,你很少见到他沮丧失落的样子,即便在这个“手刃挚友”的夜晚。 他为什么总这么坚强呢? 怀着这种疑问,你隔着眼泪凝视着他柔软的耳垂,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脖颈,自喉结向上滑动手掌按住他的脸侧,将指尖埋入他银色的发丝,然后微微施力迫使五条悟低下他的头颅,离你再近一些。 然后你抬起脑袋,亲昵地将嘴唇贴上他的耳廓,以耳鬓厮磨的方式给予答复—— 你“想去”的地方是“夏油杰给你的家”。 一个他“害”你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五条悟身体一僵。 “你真是喝得太多了……不知道去哪里的话,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电影?” 如是发出抱怨的男人,轻快的声音一瞬出现了不该有的波动。 察觉到这点之后,你抱住五条悟脖子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你就这么亲昵且依赖地抱着他。 看电影啊。 …… 如果咒术师的人生是一场漫长无止境、不知目的为何处的马拉松。 那作为最强的五条悟无疑是作为领跑将其他人远远甩开的那一个。 但因为你已经被抛弃了,你离开他就没有办法,你反而成为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你。 所以无论每次任务如何艰苦,五条悟都会第一时间返回那间秘密的地下室。 除了陪你谈天谈地汇报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笑着地列出想吃的甜品清单,他同你做过最多的事是一起看电影。 片子的内容各有不同,观影的过程却千篇一律—— 因为繁重的任务陷入睡眠的男人会将脑袋靠在你的肩上,或者枕在你的大腿上,像是休憩的家猫般安宁地发出细小的鼾声。 ……但真的只是你需要他么? 你和夏油杰分手九年,就和五条悟相处了九年,一年同居,八年分开居住但每周都会见面。 那漫长的相处是不是也让他变得需要你了? 今晚上需要再次一起看电影,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那样依偎在一起,任你抚慰他那看不见的伤口。 你乖巧地将脸颊贴在五条悟的脖颈上,耐心地为他不大安稳的脉搏声计数—— 【咚】 【咚】 【咚】 怎么办? 要答应他,要陪陪他么? 第58章 作为内心的坚定的强者, 五条悟本该屹立在你无法触及的高度,但只因为可怜你,需要你,他就被你困在臂弯之中, 甘心为你垂下了尊贵的头颅, 你们的距离很近,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之中, 你只要再收紧一次手臂, 就能同他交换一个缠绵的吻。 自他身上流露出的脆弱, 惹得深陷泥潭的你,忍不住想要向他伸出双手。 你可以用涂上口脂的嘴唇弄脏他白皙的脸颊,让皮肤沁出的汗水浸湿他银白的头发。 仿佛春潮融化新雪的洁白, 使其露出大地最本质的漆黑与湿润。 但惟有那双眼眸, 那双似无限蔓延的青空般纯粹动人的眼眸,你能在今夜将它牢牢占据,却没法让它为你变得晦暗深,从此只有你一人存在。 那双眼睛里有让人讨厌的光芒,让人联想到善良、正直、大义、理想之类与你无关的词汇, 似晴空无限, 能装下的人除了你, 还有宝贝学生乙骨、后辈七海以及同窗硝子之类的人等等。 这份温柔被他大方地赠予需要被他拯救的人, 因为分散变得廉价。 之前就是因为五条悟不回家, 不能给你足够的关心,你才整日昏昏沉沉的。 你是个糟糕透顶的坏孩子,那一点点的“爱意”对你来说显然不够。 为了得到它你还要竭尽全力地伪装自己,变得善良乖巧,然后眼睁睁看他继续奔波在外, 心甘情愿等一个不回家的人。 一晌贪欢,却要把自己赔给五条悟实在太不划算了。 先这样吧,利用这份愧疚和善意继续获得五条悟的庇护,让他继续照顾你就够了。 这个男人没法将你拉出地狱,也不会跟你一起在泥潭里沉浮。 从他眼睛里看出这点后,你甚至有些讨厌五条悟了。 你伸出手指遮住了五条悟用以注视你的眼眸—— 以耍酒疯的方式,用上两只手掌,压住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使上些许力气,想要让这个不能按你心愿行事的男人就此失去呼吸。 然后呜咽着向他发出不满的抱怨: “我不去,你那里才不是家。” “都是骗子……” “你们明明谁都不要我……” 那怎么可以有脸让你去安慰他呢? 比起回报他昔日的恩情,你更想看这个无所不能的人,因为某些遗憾而叹气的样子。 就把你无尽的泪水、把你灵核处传来的苦痛分担一些吧。 你就是想做出委屈可怜的样子,发泄心中的怒火,故意让五条悟也跟着你一起伤心。 五条悟果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他没有空去管你肆意妄为的手掌,你们站在几十米的高空上,而你又松开了搂住他脖子的手。 为了防止醉酒的你摔得粉身碎骨,五条悟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抱好你。 以湿热的吐息亲吻你的手心,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扫过你的皮肤,他用那种你不曾听过的低沉的、伤心的声音同你解释: “……没人不要你。” “好,都听你的……你还让我怎么办呢?” …… 虽然五条悟及时将你从居酒屋里扯了出来,但等他将你送到家里,也已经是凌晨两点的深夜了。 你家房子分为上下两层。 一楼是客厅、厨房、储物室之类的客用公共区域,二楼才是两个孩子休息的卧室。 太晚了,为了避免洗漱的声音影响惠和津美纪休息。在一把推开五条悟后,醉得东倒西歪的你选择一头栽进长长的沙发里,将它选作临时的过夜基地。 身陷柔软的皮革之中,其触感正如被某人深情相拥,那有效地舒缓了你心中由五条悟激起的怨气。 缓过一口气的你开始打量自己的领地,企图用熟悉的环境找回对生活的控制感。 你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个漂亮的保温壶。 应该是惠留给你的。 你在离开前特地打电话给津美纪,骗她说你今晚去女性友人那里过夜,只有惠知道你去喝酒的实情。 头好晕,如果保温壶里有牛奶或者醒酒汤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怀揣这般祈愿,你极力伸展手臂,以颤抖的指尖去够被放在桌边的壶。 酒精的麻痹效果使你错估了自己与茶几的距离,几经挣扎之后,你浑然不觉半个身体已越出沙发悬空在外。 就在你即将翻到在地的前一秒。沉默的少年弯下腰来,伸出手托住你的面颊,用温热的手掌隔绝了你额角和桌边的亲密接触。 作为影法术的操作者,伏黑惠很擅长站在暗处,只要他不想主动出声,就算和他有契约关系的你也不能立刻察觉到他的存在。 九年前,在惠因为发烧喉咙肿痛的时候,你曾让年幼的他靠在你身上,喂他喝热水。 等到他长大,就轮到他坐在沙发的一侧,用手臂搂抱住你的小腹,固定住你瘫软的身体,将你想要的保温杯送到你的嘴边。 那是一杯被放到温热牛奶。 惠没有询问你烂醉的原因,也没有指责你的放纵。 他耐心地看你喝完了最后一点牛奶,然后一手扶住你的背,一手穿过你的膝下,准备把你回你的卧室。 “要睡就回床上睡。” 惠如是叮嘱道。 你懒洋洋地靠在少年的肩上,借着小夜灯鹅黄的柔光打量他清秀的面庞。 胃里是暖洋洋的牛奶,鼻尖处传来的是惠身上好闻的甜味,那种仿佛下一秒就会步入梦想的安心感短暂地捕获了你。 你在他走上二楼的楼梯后,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惠,我好困扰啊,我睡不着了……” 他小的时候说过“所以如果你之后真的很困扰,还是睡不好,我让你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还算数么? 过来啊,让我抱抱你。 惠的脚步顿了一顿。 咒术师是最看重承诺的职业。 尽管他初一之后就不怎么让你抱了。但目睹你的惨态后,穿着睡衣的少年还是沉默地接受了你的请求,调转了向你卧室前行的脚步。 他将你放在床上,犹豫地将手掌置于你的发下,笨拙地寻找合适的力度,从试探的轻触最后变成细腻的安抚。 是谁呢? 曾经有谁也这样抚摸过醉酒的你,将手掌抚上了你的背部,一如母亲安慰孩子那样拂过你的脊梁。 是仅为你一人施已的慈悲爱意。 第二天惠还要去上学。 作为知晓你睡眠习惯的养子,他在走之前唤出了一只漆黑的玉犬作为替代品,放入你的怀里。 你将头颅枕在玉犬柔软的肚子上,身体也安稳地埋进它漆黑的绒毛里,整个人都感到一阵恍惚—— 仿佛在做梦。 没有完成的美梦如今又被另一个人接起。 你什么都没有失去。 只要吸取教训,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你还有伏黑惠。 在惠放学回来之后,你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卧室中,把藏在存档在螺钿木箱中的毕生积蓄尽数放到伏黑惠面前,跟他商量说: “不然就别做咒术师了吧……” “别管宿傩了,我花十亿把惠从五条手里买走,一起安安全全过日子。” “我怕了……” “我不想看到再有人死了。” 你工作攒了很多钱,它们作为本金被交给金牌证券人七海建人打理,这几年滚雪球似的越变越多,利息拿去做生活费也绰绰有余。 如果卖掉夏油杰市中心的房子,加上神乐分给你的版权费,你完全有能力应对将来的隐居生活。 因为惠是个可爱的好孩子,所以你愿意在为自己的计划努力的同时,也给惠选择的机会—— 在被天推着与“诅咒之王”决一死战之前,走轻松的路还是苦难的路。 你听五条悟说过,根据之前的记载,禅院家流传影子术最强的地方在于同归于尽。 祖先已经将足够强力的“邪物”的召唤方式留在了影子之中,最后只要用命把“那个东西”召唤出来,就能用牺牲自己的方法拯救他人。 所以就算平时不要太努力训练也没有关系。 虽然咒力都是负面情绪的集合,咒术师疯一点容易提升力量。 但五条悟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将生命当成可以随时引爆的武器。 他向你告知惠的术法秘密的同时,建议你多跟惠讲讲生命的宝贵之处。 你当然知晓生命的宝贵之处。 医者无法自医,因为你的口嚼酒无法维持你自己的灵魂,你一直战战兢兢想方设法地保护着自己那脆弱的小命。 但你不太理解别人的生命的重要性。 之前逃亡的生活,人人命如草芥,如果不掠夺别人便无法安生,自顾无暇的你根本没心思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直到作为“巫女”开展长达两年的救死扶伤工作,你才有机会考虑任务目标的生死。 为了满足夏油杰的“愿望”,你曾利用“口嚼酒”反复地触碰他人的灵魂。 一次又一次,机械地完成任务,承受咒力被抽空的虚弱,将那些光点放在手上掂量比较—— 在你的眼中,它们从最开始的模糊不定、难以捉摸的星点,变成了任人揉搓形状不定的陶泥。 在咒力的作用下,被你肆意地改造成不同的形状。 灵魂就是这样的东西么? 不过是这样的东西么? …… 你变得没有办法理解他人生命的宝贵之处了。 就连惠的也不能。 “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我已经变得很强了,五条老师说我一个人也能出任务。” “……你不是一直说只有我和五条老师才能封印宿傩么?你不会有事的。” 就算从惠口中得到这样确切的回复,你感受到的也只有“惠是我的,所以他一定会这么说的”理所当然。 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笑着给出自己的承诺: “我也会保护惠的。” “让我们做一个小小的约定吧……” 放心去做吧。如果惠注定将会走向死亡,就为了你,使用作为人的生命好了…… 作为回报,你会好好保管他的灵魂。 这是对主人无害的束缚。 是属于你和惠的秘密。 就连五条悟的六眼都没法轻易看破。 对于你的建议毫无防备的惠轻易答应了你的请求。 为了安抚“受伤”的你,他甚至愿意在成年后喝下你的酒。 这种坦诚的态度使你感到非常开心。 他完成了你再度拥有某人的愿望,所以你也愿意为他成为“更强咒术师”的目标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既然五条老师总是没有时间,那如果惠想变强的话,愿不愿意和我对练呢?” 不是巫女那种带有表演性质的工作,而是单纯的“散步”。 两面宿傩教给你的“散步”。 第59章 你带着惠来到了五条悟准备的专用训练室。 在卸下那只用来伪装人类身份的手镯之后, 你显出了作为诅咒的原型—— 身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手持酿酒的木盒,脸上则覆有一层漆黑的面纱。 本来作为不祥的诅咒和惠进行“散步”的游戏是件让人心生忐忑的事。 但好在你有老朋友的助力。 那副可以隔绝视线,将你的咒力以及表情完全隐藏的黑纱却让你的心感到了难言的安宁。 ——以及疼痛。 像是回到了难以忘怀的往日岁月。你人生中第一次带上面具是八岁那年。 自那日开始感受疼痛。 那种将脚趾硬塞进不合适的鞋子中, 奔跑在“成长的道路”, 任由骨骼变得畸形,皮肤被磨出水泡, 伤口也跟着化脓腐烂的疼痛。 你的父母讨厌桔梗的背叛, 但却千方百计地要把你塞进桔梗恋爱之前的模具中, 塞进一个圣洁的妄想里。企图用鞭子教会你什么是“错误”的,什么是不值得被爱的。 会因为私欲打人的家伙怎么可能教会别人纯洁、正直、无私奉献这些美好的品质。 你顶多学会了温顺、服从,用最低限度的努力满足他们的欲望, 作为微弱的反抗, 然后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心思。 虽然好痛,虽然没用的感觉非常难受。 但这样的样子好歹让你活下去了,好歹让你得到了真人的爱。 但如果再次变成原来的自己,说不准反而会被再次关起来。所以这样就好…… 十几年过去之后,那层面具干脆长在了你的脸上。 连死后你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因为不这么做就没有办法得到“庇护”和“爱”。 你老老实实地隐藏自己, 要不就靠酒, 强行掠夺对方的心灵。 要不靠眼泪去倾诉, 说着:虽然我很没用, 我很懦弱, 我甚至不知晓爱为何物。但我本性并不坏,我是个善良的可怜人,就算有时候做了不好的事,也是因为头脑失常。 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 爱我吧,我愿意用一切东西来交换。 当个狡猾的骗子,然后收获斐然。 因为它们保护了你,你就和你的面具一直相安无事。 这份伪装甚至在你死后化为黑纱,用来遮住你在“散步”时的表情。 妖怪好可怕,不反击的话我就会被杀掉。 它的牙齿看起来那么尖锐,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肚子也很饿,要是不用木盒吸收足够的血液,我就会饿死。 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这样。 而且这是曾经的梦想,是巫女的“降妖除魔”的职责,这样做才对…… 只要对象不是人,就不会被任何人指责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因为“恐惧”颤抖,因为“愧疚”流泪,一次又一次“拥抱”鲜活的生命,将栖身的森林归为寂静。 红色的,好漂亮。 可以吃的饱饱的,那些会害人的东西全都被你杀掉了。 尽管你还很笨拙,一不小心就会弄得很过分。 但一想到自己总算做成了一点事情,浑身就会变得轻飘飘的,会忍不住觉得开心。 呜,不行啊,不能变的得意起来, 如果变得太骄傲、太得意的话又会被讨厌的。 你努力用黑纱掩饰自己的异常。 可是你偏偏惹上了两面宿傩。 第一次见面他就烧掉了你的黑纱,注意到了你还没来得及伪装的表情。 第二次他在你逃跑时将你逮个正着,指出了你会在“散步”中微笑的坏毛病。 明明你只是因为马上要从他手里逃走,不知才会开心得笑出来的…… 但宿傩显然是个只看结果,不讲道理的男人。那些被你藏在黑纱下的东西全被他看到了。 丑八怪、背德的巫女、微笑的杀戮狂、贪心、粘人、懦弱还胆小。 他总是喜欢这样数落你。 毫不留情、不讲道理。 那都是些不好的词,任谁也不会喜欢聚集了这么多缺点的女人的。 宿傩的嘲讽让你因为对未来的惊惧一刻不停地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既然他把我数落得如此不堪,这不是全完了么?他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厌烦我了? 你想把脸捂上,想用手指按下他口中“上扬”的嘴角,至少把心虚的视线移开,然后再慢慢地说些漂亮的谎话,修补自己在他心里变得污浊不堪的形象。 “这不是很不错么?” 宿傩捏住你的下巴,抚上你染血的面庞。 他没有杀掉你,你得到的是他的亲吻。 那种接吻前会专注地凝视你面庞的表情,好像你真的是宿傩收藏的珍宝一样了…… 要不就是四魂之玉带来的“爱意”盖过了一切,强劲得让人难以拒绝。 要不就是两面宿傩是个难以琢磨的神经病。 他的确是。 这位暴虐的诅咒之王会带你一起“散步”。 最开始是他一个人随性地清理花园的“杂草”,用余光观察你的反应,发出戏谑的嘲笑。 后来宿傩会要求你也参与其中。 他让你坐在他的手臂上,将你抱在怀中,用那只大手扣住你的手腕,以拇指按住你的掌心,粗糙的指腹沿着你手背的血管缓慢地向指跟处滑动,不断聚集的咒力最后在你的掌心中凝成一把形状诡异的刀具,兴致勃勃地建议说: “别用那种寒酸的匕首逗我发笑了。” “刀刃要这么做才更加锋利啊……” “或者你可以试着再有想象力一点,用你那双贪婪的小手直接猎食。” 他懒洋洋地将下巴抵在你的肩上,以性感的薄唇蹭过你的耳朵,用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提出任性的要求: “是啊,弄得乱七八糟一点。” “再加把劲儿,你能做到的吧?” 应该从哪里下刀。 应该如何何发力。 因为宿傩希望你这么做,他开口时吐息扫过你的脖颈,火热滚烫带着满满的血腥气,仿佛猛兽露出了獠牙那般,叫人心生恐惧,叫人心头发颤—— 如果不照做的话,死的人就会是你。 所以你又开始了。 颤抖着将木盒举向眼前的目标。 杀掉了,又杀掉了很多东西。 两面宿傩带你“散步”时教给你的东西,不是用和夏油杰在一起的,为了体现巫女圣洁和正直,绞尽脑汁让工作变得漂亮,勉勉强强模仿桔梗的动作,用血酒化成“破魔之箭”的形状。 而是更加自由、难以捉摸、充满想象力的。 只要舍弃作为“巫女”可怜可爱的姿态,全心全意追求脑海中美艳的红椿,就能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像是在玩弄一块柔软的黏土,自由地变换酒液的形态,动作从碾压、刺穿、撕扯来回切换,依据想要切割的部位不断调整刀刃的弧度与厚度。 如果被近身就将浓缩的血酒化为宿傩曾经让你握住的刀具。 如果血酒用尽,就伸出这双手。 因为你是擅长将灵魂收拢禁锢的“巫女”,反过来也可以拉扯撕碎灵魂。 被你碰到的话,灵魂会直接被你的咒力干扰,精神由此陷入混乱,保命的术式也会中断几秒。 然后你就可以将指尖肆意地嵌入猎物的皮肤了。 这可不是“巫女”的姿态啊…… 如果情况允许,你压根不想让惠看到这种诅咒之王教育出来的战斗方式。 但没办法,惠要成为术士,要跟宿傩战斗的话必须习惯这种强度才行吧? …… 你过去常常一不小心就弄得满手鲜血。 今天也是这样,有和夏油搭档的两年经历,你非常熟悉“召唤师”作战的套路,而且惠还没有那么强。 为了让惠切身体验到诅咒的可怕之处,你在“散步”的过程中割开了他的皮肤,刺穿了他的肩膀,还不断抽走他的血液让他陷入衰弱。 一不小心,你的手掌就被伏黑惠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浸润了。 你沉默地走向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年,无比怜爱地捧起惠的脸颊,隔着黑纱发出悲切的感叹声: “惠,如果想要保护我的话,可不能连我都打不过呀。” “加油,加油,再努力一点。站起来……” 太可怜了。 他因为伤口处的诅咒以及你对灵魂的干扰陷入了短暂的麻痹状态。 那种可怜的样子让你想起了那些为你战死前奄奄一息的“小动物”。 它们浑身是伤倒在你和敌人之间,只能以眷恋的眼神凝望着你,发出些无助的呜咽。 你不是擅长治愈的诅咒,比起大费周章地浪费咒力为他们治疗致死的伤势,对于战败的孩子,你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干脆利落地收回给予的“爱意”,直接将它们的身体融化为血酒的材料,召唤出杀伤力强劲的刀刃削断欲将上前的敌人的腿,然后让它补上空缺的位置。 你的“小动物”换了一批又一批,当时只有“大眼”和“阿壶”还留在你的身旁。 惠应该不想变成没有用的孩子吧? “脱兔。” 突然出现的兔子挤占了你与惠之间的空隙,强行推开了你的手臂。 得以喘息的少年终于有了再次发起挑战的可能。 惠已经很努力了,而且目标还是为了保护你,他这种充满毅力的行为让人感到十分欣慰。 你又在笑了。 虽然过程有些严厉、有些残酷,但惠的确好好地成长起来了。 第60章 作为合格的家长, 要公平公正地给予每个孩子足够的关爱,除了和惠“散步”,你还会留出很多时间和津美纪交流。 性格使然,你对家人摆不出大人的架子。经过九年的相处, 比起成为津美纪的宽厚仁爱继母, 你更像是个比她大不了三五岁的姐姐, 使她能毫无芥蒂地同你分享日常的各种琐碎。 事无巨细, 从班上帅气的男生说到社团有趣的活动, 然后每次出门前,她都会认真地向你汇报日程安排: “椿姐姐,今晚我可能晚点回来。” “晚上能帮我留个门么?” “是这样的, 社团今晚要在八十八桥下举办试胆大会,跟我关系比较好的两个后辈都要去, 我有点不放心他们。” 鲤之口峡谷八十八桥。 连接峡谷两端的老旧大桥周围都是荒地, 环境幽静而偏僻, 常有年轻人去那里探险寻刺激。 作为有名的灵异圣地, 那里积攒了不少负面情绪。 好在五条悟为了训练伏黑惠,早已带着他将周围的诅咒清了又清作为正式任务前的练手,所以危险性实并不大。 但津美纪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在咒灵横行的现代社会,你希望她能养成对灵异地点绕着走的好习惯。 关心后辈的津美纪十分善良。 善良比自私自利更好,它是一种珍惜美好的品质,无用的你正是因为他人的慈悲才能苟活于世。 但—— 正在厨房准备咖喱材料的你悄悄抿起了嘴唇。 “可以呀, 因为最近一直在下雨, 我睡得不太好。津美纪回来的时候,我应该还醒着,刚好可以给你开门, 不要顾虑我,放心去玩吧。” 你疲惫地打了个哈切,手中的菜刀因此微微偏移,从案板上的土豆滑向了你按在土豆上的手指: “割到手指了,好痛,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你的手指。 不只是割开皮肤,而是切,切得更深,溢出足够多的鲜血。 多到让津美纪焦急地发出呼喊: “我这就去给你拿急救箱!” 你沉默地注视着津美纪手忙脚乱的模样,在她为你包扎伤口之前,前一步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巧妙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然后你露出恍惚的笑容解释说: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这不过小伤而已只要舔舔就好了。” “……只要熬过这段雨季就可以了。” 津美纪最终在家人和后辈之间选择了家人。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要去医生那里看看么?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不要理会别人,陪着你就好了。 为了让你能睡个好觉,这段时间夜里津美纪都将陪你一同过夜。 这才是你的好孩子。 根据第二天的结果来看,你的阻拦是正确的。 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擅自探险。 在夏油杰去世后,全国各地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因为诅咒陷入昏迷者,造成该现象的诅咒正体不明、来源不明,唯一的共同点是被咒者额头会出现奇异的黑色咒纹。 去八十八桥参加试胆大会的年轻人其中一人惨遭昏迷诅咒。 而乖乖呆在家里的津美纪得以幸免遇难。 而且你没有骗津美纪,埼玉县的夏季受到东南季候风的影响,多雨且闷热,最近一直在下雨。一到雨天你就感到心烦。 你在雨天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不拥抱什么就会觉得空虚和压抑。 在被你拥抱过的人选之中,你对一年一换的“丈夫们”毫无印象。 夏油杰成为过去。 因为讨厌疼痛,之前腹部再次被刺穿的感觉太讨厌了,连“真人”的面庞都变得模糊 只有宿傩的脸似乎随着封印即将解除而清晰。 他的确像是猫,喜怒无常、站在高处,然后同样讨厌这样不干不脆的的天气。 在一片湿润阴冷的水汽中,唯有黑色的太阳身边却是干燥而炙热的。 在你们相处的七十年内,宿傩从不在雨天出门。 你有足够的时间腻在宿傩身边—— 将我燃烧吧。 把这些湿润的眼泪一并蒸干。 让我从这些令人厌烦的琐事中解脱出来。 毕竟你还有口嚼酒的保护,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死亡。 直到失去四魂之玉,又被宿傩看穿一切,你也成了他手下“没用的小东西”。 你认同弱肉强食的观念,会把没用的“小动物”吃进肚子里,自然也接受了自己会被强者残酷对待的命运。 顶多在跑路前用嘴向他确认—— “我爱您……” 【那你呢?】 那时候你什么也没有问到。所以你跑了,觉得宿傩被讨伐死得彻彻底底也跟你没有关系。 没关系,只要你足够努力,你总能想办法找到新的丈夫的。 一定会有更出色的男人的, 没有。 一个男人丢下你离开了,一个男人忙得要命,还有一个男孩还是未成熟的果实,你无法对他下手。 好寂寞、好寂寞。 你有了一个全听你做主的家,你保护了你的“家人”,你预定了某人今后的人生。但你现在也没有感到满足。 可能作为女人除了心灵,你还需要肉。体上的满足吧? 你准备寻找别的方法补足自己。 现在是信息时代,因为社交网络的存在,人与人之间距离疏远但联系却可以异常紧密。你不可能再像往常那样去战场拾荒,利用将死之人缓解自己的寂寞。 你只能另辟蹊径。 正当你思考着要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境时,五条悟按响了你家的门铃。 拥有六眼他被派去查看那些昏迷者的情况,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只在电话里义正言辞地指责了你“家暴”的行为,直到今天才找到时间当面和你谈谈惠身上的伤口。 在电话通知和见面之间有相当长的一段缓冲时间,足够你思考应对五条悟的方法。 “真是吓死人了,硝子把照片发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你们家遭到一级咒灵袭击了。” 你第一时间为归家的男人打开了房门,沉默地忍耐了他劈头盖脸的吐槽,在接过他递来的伴手礼之后,以小心翼翼的语气讨好道: “太,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天没见,你看起来好辛苦……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风尘仆仆的五条悟明显愣了一瞬,他下意识回了一句“可以吧”,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一些,整个人被你推向了浴室的方向。 但洗澡修整不妨碍他继续开口抱怨,走了两步之后,发呆的五条悟明显缓过了味儿,他扭过头看着你继续说道: “明明之前说我训练方式太严苛了,结果亲自动起手来比谁都狠。” “我还担心你太溺爱孩子了,但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你抬头瞄了他一眼便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接着一边把他往前推,一边询问说:“那个,你洗完澡想吃牛奶布丁还是奶油蛋糕?” 这转移注意力的小手段十分笨拙,引起了五条悟的不满。 他干脆利落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体,朝你伸出手指,一把揪住了你的脸蛋,惩戒性地施加了一些力度。 “小椿妹妹,撒娇是不行的哦,要好好回答问题才行。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仿佛长久的苦恼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他的疑问打开了你的话匣子。 被掐住脸蛋后,你可怜巴巴地瞧着五条悟,眼圈迅速地红了起来: “因为我好害怕……” “接到电话后,我一直担心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我不想被你讨厌,我想做一点让你开心的事情。” 你呜咽着对方才的行径做出解释,然后以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只有惠和津美纪了……我好害怕惠当术士出任务死掉了,你不在没人能训练他。我想帮上一点忙,悟你那么强,那我也用我最大的能力和他对战。” “但就像你说的,我好像只是在伤害他而已。”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 “呜,呜呜,对不起,请不要讨厌我,我以后不这样了。” 五条悟苦恼地发出一声长叹。他松开了你的脸蛋,将你拉到了最近的沙发上,伸出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解释说: “诶——我也不是来指责你的,我是来提出解决办法的,毕竟我之前也想了想。” “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呢,传统家庭里丈夫一直为了全家生计加班不断,寂寞的妻子把孩子当成了一切。我上次开去开家长会,就见到了这种过分溺爱孩子的怪物家长……” “所以严格意义来说应该算是我的错。” 听完他的一通长篇大论,你心里毫无波澜。 那又怎么样,五条悟又不可能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天天陪在你的身边。 不过他的让步让你有了借题发挥的可能,你和五条悟同时出口道: 五条悟:“反正我是最强,惠也大了,要不你跟我出任……” 你:“那我去找个工作吧,分散一下主意,还可以补贴家用……” 五条悟轻轻地“诶?”了一声。 …… 让你以人类的身份随便找个兼职,远比带你出任务容易的多。 最后本着就近原则,五条悟帮你在七海建人所处的公司附近找了一份工作。 工作地点是一家由一位老妇人开的家庭餐厅。 这个和善的老人是个海归人士,早些年陪孩子在海外读书,孩子顺利定居之后,她自觉完成了作为“母亲的义务”,打算后半辈子仅为自己而活追求年轻的梦想。 她因思念故土回到了日本,靠陪读期间学习的西式料理开了一家餐厅,营业主要目的不为钱而是单纯为了和客人聊天交朋友。 这个老人有钱有闲,而你有很多故事以及眼泪,在面试的时候她和你一拍即合。从此你便过上了都市女性生活,每周二、四、六准点去餐厅上班。 周六是下午的午班,因为要在下午开张前照例陪老板聊天、做点准备工作,你在饭后就收好东西出门了。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面晴空万里,后一秒就会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坠于大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你猝不及防就被淋成了一个落汤鸡,只能临时找了个电话亭,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店老板喜欢文静而秀气的女性,为了迎合她的喜好,你出门特地换了一身衣服。 白衬衫和黑色的百褶长裙,原本清纯的装扮在下雨后就变得很糟糕。 被浸润的衬衫湿湿地贴在身上,被皮肤晕染出一块又一块肉色的斑驳,藏在衬衫下白色内衣的蕾丝花边若隐若现。 你上班只带了一个装随身物品的邮差包,总不能举着包遮一路吧? 正当你想着要不要给七海先生打个电话,借他的外套救急的时候。 一个身穿连帽衫的粉发少年猛得拉开了电话亭的大门。 第61章 肉粉色。 是火烈鸟鲜艳的翅羽、是吞没青空的夕照、是被雨水稀释过的血液。 也是宿傩头发的颜色。 这么多年来你头一次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见到了这种发色。 再加上他猛地拉开大门时, 表现出的远超常人、喷薄而出的力量感。 你有一瞬忘记了呼吸,甚至因为身体里的本能忍不住向后瑟缩了一下身体。 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你的视线却毫不停顿地滑向来者的面庞上。 小麦色的皮肤镶嵌着一双大眼睛,和头发同色的眼十分清澈明亮, 配以上扬的眼角令人想到猫。 但少年的眼瞳稍微小了些, 整体感觉便从天真可爱变得危险起来—— 是虎。 这种危险的大型猫科动物年轻而充满力量感, 会以视线锁定他感兴趣的事物, 聚精会神、跃跃欲试。 在注意到你的瑟缩之后, 横冲直撞的“老虎”脚步一顿。 那只感觉完全可以将电话亭大门扯下来的手臂突然收敛了力度。 宛若对待一支易折的花枝那样,少年缓缓合上了半开的门扉,向你解释说: “诶, 我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人了,动作太大了不好意思。” 自挽起的袖口处露出来的那节结实的小臂肌肉缓缓放松, 湿润的雨滴沿着手臂的曲线滚落于地, 发出滴答一声。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恼—— 凶巴巴的、青涩的、很可爱的…… 让人感觉在雨天看到了太阳。 …… 但就行动上, 他的确像是老虎。 带着充沛的精力与探索欲, 会习惯性地用那种自然而然的目光扫过现场的角落。 继注意到你的肢体动作后,你的衣着也一并被他纳入眼中。 给予人坚定不移之感的眼眸微微颤动,鲜艳的颜色从卫衣烧上了耳根, 湿润的水滴自发梢滴落沿着下颌滑进了少年的领子里。 滴答。 和你四目相对的他好像突然被吓了一跳,匆匆移开了视线,整个人也往后退了一小步。 电话亭是给单人打电话的地方,它是一间方方正正的小箱子。 你靠在玻璃壁的一侧, 他就要以背贴上另一侧的玻璃门, 然而特地躲开了也不过跟你拉开一臂多的距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突然撞见年轻女性衣衫不整的场面实在是让人尴尬的事。 “打扰了……” 少年如是发出慌乱的声音。 但在将手指搭上门把,再次冲进雨幕之前,面露窘迫的他却将手指伸进了自己的背包中。 在一阵翻找后, 他从中掏出一件白色的衬衫,保持着别过脸庞不去看你的姿势,伸直胳膊将它递到你的手上。 “虽然有点突然。” “但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套上这个……你看起来很冷。” “这是我准备带去面试用的衣服,刚洗过的!” 少年看起来有点紧张,好像只要你拿了衣服,他马上就会抽身离去。 你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衬衫,轻轻地松开了抓住手机的手指,任由它滑进裙兜的底部。 明明长相看起来有点凶,力量也很强,浑身都是那种从没被人欺负过的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但却为你稍微分出了点视线,停下了脚步…… 而且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气息…… 这是不会灼伤你的东西。 缓缓地舒展在角落蜷缩的身体,你忍不住向着“太阳”伸出了手指。 是他先伸手的。 所以这么做应该可以吧? 可以吧? 开始是小心地、迟疑地、带着点试探性意味的接近,然后在接过衣服的同时,坚定不移地将他还未收回的指尖一并抓入掌心。 在和你肌肤接触的时候,他甚至轻轻抖了一下。微微弯曲的指节滑过你的掌心,使人感觉到一阵短暂的酥痒。 “那个,我先走了。” 和全身冰凉的你不同。 少年的手非常暖和。 所以一想到为了保护你的名誉,他即将再度冲入雨幕,被冰凉的雨水攫取身上的温度,你就感到十分于心不忍,忍不住劝阻说: “别走,外面雨这么大,你会感冒的。” “而且我之前在这里一直很害怕,想着要是遇到坏人该怎么办……愿意借衣服给我,你一定是个好人吧?请,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电话亭的位置还有很多,能暂时陪着我么?” “拜托你了。” 你可怜巴巴地看着少年,如是发出请求。 在意识到他没有第一时间抽回手掌后,你缓缓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主动拉着他的手指轻轻摇了两下。 “诶?” 自少年口中滚出了这样一声疑惑的喉音。 过分亲昵的举动令他的手指温度有了持续上升的趋势。 “虽然可以是可以……我也很感谢你的信任,但还是不要对陌生人说这种话比较好哦。” “你的手好冰,先把衣服套上吧。” 他吸了一口气,以有些无奈的口吻关心道。 “谢,谢谢您!” 你如是发出一声雀跃的呼声。 目的达成后,也不再纠结于手里的温存,你乖巧地听从少年的建议,一点点解开了湿衣服的扣子。 电话亭里安静极了。 只有沙沙的雨声,以及衣物摩挲发出的细碎声响。 原本只是低着脑袋的少年在意识到你正在做什么后,抿着嘴唇将整个身体都转了过去。 生前因为营养不良,你勉强长到女性平均身高就停止了发育,眼前的少年足足比你高了一个头,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你的身上—— 瞧起来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你得把他的袖子向上卷起两三层,再把下摆全部塞进裙子里才能看起来不那么怪异。 男友衬衫,男女恋爱故事中常年不败的经典情节。 你当然也可以再“笨拙”一点,带着一无所知的懵懂表情,将衣服像床单一样挂着。 但那样他又会因为不好意思低下脑袋了吧? 他有一双会紧盯他人不放的眼眸。好像视线里只有对方那样,让人有点害怕,让人想要躲闪,但你想要那种东西。 想要被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 所以要忍耐,不能太坏心眼了。 将脱下的湿衣服叠成小块捏在手里,你伸出手指轻轻戳着少年宽厚的背部,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我穿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好不意思,刚刚冰到你了……但现在我有好好穿着,所以已经不冷了。” 你已经很坏了。 不然也不会把脱下来的湿衣服捏在手里,而不是用袋子封装好塞进包里。 它的存在令少年漂亮的眼眸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作为补救,你只能好心地冲他挺起胸脯,用那种“快看看我,虽然这是男性的衣服,但我改造过了穿起来是不是很好看?”的表情分散他的注意力,问: “怎么样?很自然吧?” 看看我呀。 夸奖我。 窘迫的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在意识到你的得意后突然笑了出来。 他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以手指捏住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将你打量了一番,认真地夸赞说: “唔,不错哦,就是那种电视上休闲风oversize的感觉吧!你是个很会搭配的人呢!” “是嘛——” “是的!” 他带着灿烂的笑容冲你举起了大拇指。 因为这小小的插曲,电话亭内沉寂的气氛终于有了重新流动的趋势。 如果不要太为难的他话,名为“虎杖悠仁”的少年其实是个非常善于言谈的人,也很乐于回答你的问题—— “为什么随身带着衬衫?” “是爷爷啦,爷爷的要求。我爷爷的熟人在附近开了一家餐厅,最近说是原来的服务生辞职了,现在缺人想让我过去面试一下。” “他之前特地嘱咐我虽然关系很好,但也不能丢掉礼节。所以我想穿的正式一点来着。” “但最近天气很热,要是出汗了,衬衫黏在身上就不妙了,而且也会有一点味道……所以我先想把衣服收起来,面试前再去商场换一下来着。” 诅咒是用味道确认他人的。 正如他所说的,青春期男孩子因为旺盛的新陈代谢,天气太热又喜欢运动,一不留神就会弄得大汗淋漓。 臭男人,运动系社团的臭男人说得就是这种情况。 在闷热的雨天,和你挤在这种狭小的电话亭里,他因为紧张已经流了不少汗了。 滴答滴答的,全是他的味道。 为此虎杖诚恳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抱歉啊,我觉得现在可能就已经有点味道了……讨厌的话我会出去的。” 交换过名字就不再是陌生人了。 稍微放松了一点的虎杖不再像之前那样,将背部紧贴在玻璃门上。你只要稍微前倾身体,抬一点脑袋,就能凑到他的身边,小动物一样的嗅他: “汗味么?” “只有一点点,我不讨厌这个味道。” 因为你的突然靠近,原本露出苦恼表情挠头发的虎杖将视线转向了你的方向。 他下意识地为你垂下头颅,动作交错,你感到他的柔软的面颊蹭过了你的头发。 那种非常无奈的声音再次从虎杖的喉咙里滑了出来。 在你从他身前退回之后,虎杖抬起手臂,以手肘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认真地嗅了嗅自己,垂下眼眸望着你,有点难为情地询问说: “所以还是有味道的吧……” 你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通过之前的交谈你了解到,虎杖为了逛逛最近的漫画店,特地提前了一小时出门。 雨势渐小,时间还很充裕。 “你愿不愿意去我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我和老板的关系很好,可以把员工浴室借给你,你可以稍微打理一下。” 你冲他报出了餐厅的地址,而回应你建议的是虎杖的惊呼: “诶——那不是一家餐厅么?!” 第62章 虽然说想要另辟蹊径地去寻找合适的对象。 但是真正参与到餐厅的工作之后, 你发现和人相处比想象的难了不少。 大意了,完全大意了。 之前一对一相处的亲昵和友好,都建立在对方因为酒或者你的身份,对你有天然好感的基础上。 你可以在自己努力筑成的家里肆意妄为, 却对残酷的现实没什么办法。 在这里你只是个身材纤细、相貌普通到让人记不住的年轻女服务生。 在生存压力巨大的现代社会, 常有人对你呼来喝去, 不耐烦地感叹着“慢死了, 小丫头”, 借此宣泄下在他处的怨气。 难怪五条悟会在得知你要去兼职后露出了相当微妙的笑容: “在家里难道不舒服么?嗯——就我个人感觉,做了十年家庭主妇后再就业可能会有点困难哦,毕竟现代社会工作压力大的要命, 世上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和蔼可亲的。” “嘛,不过也没关系, 被人欺负到哭, 你可以立刻回家!我是不会嘲笑你的。” 五条悟显然预料到了你即将遇到的窘境, 但却不想给任何工作上的建议, 不仅如此还利用“束缚”亲自给你增加了难度: “对了,不可以因为偷懒就用酒。” “就我跟你相处的感觉而言,你对咒力的需求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我觉得当初夏乏也有点你贪心的因素在……你那种行径对普通人叫榨。取了吧?” “虽然我肯定会叫上硝子帮你收尾的。” “但相应的,给坏小孩的惩罚也是不会少的……” 如是说着,懒洋洋拖着腮部倾听你请求的青年,缓缓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 结合他本身的性格, 你实在不想细想和“惩罚”有关的内容。 单纯凭借认真的工作态度、上餐时的一点点交流就能让对让方喜欢你么? 他的要求无疑给你实现愿望的过程增加了很多的难度。 而且因为你在伏黑家做了十年的饭,做的料理味道居然还算不错,冲吃饭来得人变多了之后, 你就变成了真正的社畜,在午高峰忙到脑子一团乱麻。 和你一起工作的是相貌平平的浅川先生,他是一个要养“四个义妹”、心甘情愿为“妹妹”实现各种愿望的辛勤打工人。 你不喜欢这种“博爱”的男人,而且每次看到他,你都会头皮发麻—— 作为服务生他会把写满各种要求的菜单递到你的手上。 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这个人要的是意面、那个人是千层面,这个不要加番茄酱、那个要双层起司……诶?这个人希望加入“一份小椿妹妹的爱”?可是,可是根本没有空给他写字。 裱,裱花袋很难用啊…… 煮面的锅子正在嘟噜嘟噜地冒泡、定时器滴滴作响提醒你烤箱里的食材再不处理就会焦化。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抽空记住男人的长相和喜爱么? 不行的,不行的,完全做不到,脑子就像搅拌机里的面糊…… 呜,呜呜呜。 但因为那种慌乱到马上要哭出来的眼神,以及和客人交流时温驯的话语,以及一遭抱怨马上就会道歉的态度,却能受到小部分人的喜爱: “我还有一份菜没有上齐哦。不行,我就要小椿小姐的爱,用筷子蘸着番茄酱写也好嘛——” “还有打包费是多少?把你一起打包回家的那种。” 因为这些人给了见钱眼开的浅川足够的小费,他动不动就会把你拉出来接待客人。 受欢迎是这样的感觉么? 你想要的就是这种东西么? 因为感觉到被注意到了,你就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地迎合对方的喜好。 以干巴巴的声音说出“谢,谢谢您”,然后那样“不好意思”、“难以面对”的困扰表情啧会让对方露出非常愉快的笑容。 你很努力了,既赚钱又学习了很多家里人喜欢的新菜式,所以作为回报就让你期待下新的恋情吧。 所以会不会有人带你去看电影呢? 但客人大部分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相貌不够英俊、体魄也不够强健,你顶多因为心里想要被关注的一面下意识地迎合一下他们。 你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他处—— 除了直白表达偏好的客人,你时不时能察觉到有人在用温柔而火热的眼神观察你。 奇怪的卡片开始出现在你的附近。 最开始的话语出现出现在店外花架上你负责浇水的花的花盆下。 【今天白色的发夹很可爱】 后来卡片被夹在柜台上的意见反馈簿里。 【手腕很纤细呢,端着那么重的锅不会觉得累么?】 【讨厌的客人,他们怎么又为难你了……】 每天都有一两句话,然后卡片出现的位置离你越来越近…… 这可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礼物在解开包装之前总是最好的,你可以自由发挥、随意地想象他的声音、脸型和体魄借以忍耐每天的繁忙。 过来吧、过来吧。 你如是祈愿。 有一天店内的员工储物室里出现了小小的礼物—— 一枚鲜红的香薰蜡烛下压着一张心形卡片。 【我觉得这个香味很适合你。】 【想要站在更近的地方注视你】 甜腻的香味引起了一起下班的浅川先生的注意。 熏香蜡烛的香气馥郁甘美,盖过了另一股不详的腥甜。 那是从浅川的私人储物柜里传出来的。 “那个,浅川先生先不要用柜子可以么?” 你不太喜欢浅川,但是作为长期相处的同事,互帮互助的精神还是要有的吧? 好在就算浅川在你提醒之前,就及时停住走向柜子的脚步。 浅川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柜门,宛若正被毒蛇凝视的白鼠那样,一张脸憋得清白,说话的声音也抖个不停: “这不对劲吧?怎么有人能进员工休息室?”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我马上就要辞职!” 如是说着的男人一把扯下了餐厅的围裙,最后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你,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餐厅大门。 以沉默的眼神目送浅川落荒而逃的背影,你轻轻地抿起了嘴唇。 你不太喜欢浅川。 除了美少女和能养美少女的钱,浅川对于其他事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口敷衍两句的态度。 对你尤甚。 在过去的时间里,浅川敏锐地注意到了你手里的卡片。 然后看着向他发出“请不要嘲笑我,当做我们的秘密好么?”请求的你,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是什么奇怪又危险的东西一样…… 浅川离去后,你得以清理浅川的储物柜。 歪七扭八挤在铁柜里的是一只被人剖开肚皮的死老鼠。 指甲、头发以及破碎的内脏,把老鼠灰褐色的身体挤成球状。 虽然手法很拙劣,但其中确确实实有诅咒流动的痕迹。 连刚刚那个香薰蜡烛都是加入了媚。药的咒物。 太,太好了…… 五条悟不允许你伤害普通人。 但诅咒、罪犯、里世界的诅咒师这种不会被任何人需要、放任他们只会伤害别人的存在,你就可以向他伸出手了吧? 两天后,看望子女回来的老板开始张罗着寻找新的服务生,面试时间被定在这周六。 而你再次收到了新的纸条。 【不要担心,马上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听起来他好像想参加今天的服务生面试,所以你因为好奇想要提前去餐厅见见这位笔友的真实面目。 字很不错,不知道是会不会是个帅哥呢? 但现在比起因为害羞一直单方面和你交流、迟迟不肯出现的笔友。 你找到了更棒的东西。 第63章 作为本次面试的名义发起人, 你的顶头上司藤原太太还没有到餐厅。 电话头另一端的的她才从午睡中醒来不久,在耐心听完你的汇报后,她缓缓打了一个哈切,回复说: “啊, 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你先招待虎杖君吧。” “面试什么和上次一样, 因为我很喜欢小椿, 所以关于人选什么的, 你觉得合适就可以。” 她软绵绵的声音里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这个万事讲究随遇而安、有趣就好的老人,口上说着“喜欢你”,就将大部分责任推给了你。 作为店长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一边看笑话。 当初觉得浅川看起来比较机灵、话也不是很多就把他招进来的人是你。这次还将由你决定。 家庭餐厅顾名思义就是家庭住宅改造后的餐厅, 除了对外招待客人用的客厅与厨房,后面生活区供员工休息的临时卧室、卫生间、仓库应有尽有。 因为藤原太太十分阔绰, 像洗衣机、烘干机这种大型家电居然也一应俱全。 在从仓库找了几条干净毛巾之后, 你从邮箱里翻到了一套崭新的男士服务生制服。 现在是七月,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下周一开始你就要和浅川一同换上定制的短袖衬衫。 浅川他走的匆忙,你刚好拿他留下的那份给虎杖做换洗的衣服。 他作为成年男性看起来和虎杖差不多高,给他的衣服应该够用。 你估对了虎杖悠仁的身高, 却没有猜对他的体格…… “虎杖君,我这里有姜茶。”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的少年正低垂着眼眸,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发呆。 他勾着毛茸茸的脑袋,将双手放在膝上, 像是一只做错事的大狗狗, 那正襟危坐的动作局促又可怜。 听到你的呼声后,虎杖悠仁如梦初醒地向你抬首道谢说: “哦,谢谢, 真是费心了。” 而就在他应声向你伸出手臂的那一刻,你听到了什么东西垂死挣扎的哀叫—— 是虎杖胸膛正中央的扣子。 之前他一直佝偻着背部,所以你没有留意到浅川的衬衫对他来说实在紧得不行。 即便他已经解开了三颗纽扣,完全敞露了性感的锁骨,但还是不够—— 沾有汗珠的胸肌从衬衫的前襟里弹了出来…… “那个……这个制服好像有点紧了。” 当事人正无辜地眨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努力作出解释。 但风水轮流转,离开电话亭后,轮到你因为突发情况头脑混乱了。 这就是宅男和运动系少年的差距么? 糟,糟了。 脑子恍惚了一下,刚刚要跟虎杖说什来着? 反正遇事不决先道歉就对了。 “对,对不起!呜,我不知道会这样,衣服烘干之前要委屈你穿合适的衣服真的对不起。” “啊!没事,是我动作太大了,我会小心点的!” 面对你那泪眼汪汪地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虎杖一时忘记了害羞,反而急急忙忙地出声想要安慰你,但是伸出双手的动作无疑进一步催化了衣服崩裂的过程。 他的扣子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撕拉一声直接裂到了小腹。 这真的是普通男学生能拥有的身体么? 绝对非时尚杂志里卖弄硬汉人设塑造的充气肌肉,那蜜色的紧实□□,仿佛蓄势待发的猛虎,线条流畅而干脆,带着充满活力与血性的野性,让人感到了心弦紧绷的压迫力。 虽然第一次见到他,通过他拉门的力度就能猜出他拥有不错的体魄。原以为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果然和想象不一样。 你捂着脸匀了半天呼吸,才想起了最初的目的。 在将烘干机里的衣服掏出来还给虎杖后,为了帮助这位面试者更好地了解餐厅情况,你们从每日工作聊到之前的同事浅川,然后将他离职的理由“神秘告白者浪漫小卡片”事件如实说给了虎杖。 只不过本着“咒术界隐秘原则”,诅咒师的老鼠血肉陷阱被你说成了红色颜料制成的奇怪玩具。 先试探他一下吧。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喜欢我的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对浅川的行为也有点过激……但果然还是我的错吧?”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应,让对方感到不安了。明明就卡片上的内容来看,他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只要好好谈谈的话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望着面色绯红的你,虎杖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耐心听完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沉默着不断斟酌语句。 最终虎杖皱着眉头挠了挠自己的短发,干脆利落地回答说: “虽然我很理解女孩子对神秘恋人的期望,随处出现的小卡片真的是非常浪漫……但我觉得突然和陌生男人见面还是有点危险。” “而且我觉得完全不是你的错!请不要责备自己,会恐吓你和关系很好的浅川先生,这个人需要的不是温柔的对话而是警察的警告吧?我觉得结束了一起去警察局登记一下比较好。” 他毫不犹豫地揭穿了对方差劲的本质。 又在注意到你望着他沮丧无比的眼神后,叹着气给你留出了些余地: “就退一万步吧,我也是男人,都说同性比较了解同性,你介意我帮你先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么?我会在等候区好好留意的!” 比起突然被卷入奇怪事件的烦躁与不满,出现在虎杖身上更多是对你处境的关心。 为了尽可能帮你寻找潜在对象,虎杖第一个面试。 性格活泼、平易近人的他一出场就获得了藤原太太的喜欢。他妙语连连、时不时冒出来的电视笑话惹得老人心花怒放,就算你不内定他,虎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除了熟人介绍的虎杖悠仁,还有前来面试的还有几个看到门上广告前来应聘的普通人。 有虎杖珠玉在前,他们那种“我吃苦耐劳、善于沟通”的自白显得十分干巴无趣。 面试的过程中,他们没有对你表现出任何兴趣,身上也没有咒力波动。 眼见着期望落空,留下来收拾残局的你忍不住一边擦拭桌面,一边忧心忡忡地叹息道: “好像没有出现啊……” 作为唯一的合格者,虎杖留下来陪你收拾桌椅借此提前熟悉工作内容。 少年手脚麻利地将被使用过的水杯放到托盘上,试图以轻快的语气安抚你的不安: “是啊,没有出现。会不会是看到我们一起出来了,误会了什么呢?” “不过没事的,我们可以一起走。如果是个好人,我就在不远处为你加油打气,万一有什么误会我也可以跟他解释。你不会有事的。” 没有嘲笑你的期望如何不切实际。 也没有干脆地丢下你不管。 他那种小心维护你的态度让你十分动容。 尽管男人为女人付的代价出越多,越会产生深厚的感情,英雄救美是浪漫故事的绝佳构成部分。 可为了以后能更愉快的相处,你不会让虎杖有事的。 说不定你还能拿这次事件,在等着看你笑话的五条悟面前夸一夸自己,说“看吧,不仅工作能坚持下来,连保护市民也做得很好哦!” …… 比起普通人,作为诅咒的你更能清晰地察觉恶意的咒力。 何况是那种使出粗糙术士的差劲诅咒师,换算成咒术师的话最多只有三级吧? 你能察觉到一直注视你的人正藏在店面不远处的小巷里。 为了不波及到好心的虎杖,也方便自己使用咒术,你在跟虎杖一起出门的路上特地注意了两人的位置,确保对方突袭时你能及时挡住虎杖的视线。 你面不改色地走向了诅咒师藏身的地点,借助在包里掏东西的动作,悄悄唤出了自己的木盒,将它捏在手中。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我都看到了!你穿了别的男人的衬衫,你一定和那个男的在电话亭里亲亲我了吧?!” “轻浮!不知廉耻!明明只是个一般货色……居然,居然敢背叛我!” ——与这样恶毒的咒骂声一同出现的是你的“神秘笔友”。 拥有纤细字体的男人身型也十分瘦弱,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连帽衫,苍白而毫无特色的面容让人想到恐怖片内模糊的鬼影。 利用咒力强化身躯的诅咒师,手持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你的面庞。 由于他的咒力素质摆在那里,这动作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按照原先的计划,你只要抱住脑袋尖叫着蹲下来,然后用做成绳装的血酒将他绊倒,伪装成他因为飞扑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的情况,然后拉着虎杖逃离现场就行了。 但,但他明明已经对浅川先生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现在还用可怕的匕首对准你。 为了不让他追上来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还是把小腿削断比较好吧? 就在你思考行动方针的这会儿功夫,身侧的猛虎已经露出了爪牙。 虎杖悠仁的动作远比你要快得多。 那一刻你只能感到呼啸而来的风,身体失重感以及腰间的不容忽视的热度。 少年的两只手臂针对不同对象,采取了截然相反的行动措施。 疾奔向前的虎杖悠仁一手揽住了你的腰肢,他以单脚为支点转动身躯,以宽厚结实的后背挡住了欲将行凶的诅咒师,将你藏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以另一只手的肘部狠狠击向男子的腹部。 与此同时,虎杖翻转手臂,拳背正面砸上男子的脸庞。 你听到了男人鼻梁骨以及牙齿碎裂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因为这毫不留情的一拳飞向后方。 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诅咒师仿佛是被揉成一团的纸巾,直接摔进了小巷的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 “如果有什么不满就堂堂正正地站出来。” “不要随便说这种过分的话,还对可爱的女孩子动粗啊!” 虎杖悠仁原本爽朗的声线因为怒气而变得低沉。 第64章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作为百年的诅咒, 你根本没有注意到虎杖的起跑动作,他就已经流畅地完成了一套动作,将用咒力保护身体的诅咒师整个击飞了出去。 除了对方夸张的退场姿势,你还能通过和虎杖的肢体接触, 直接地感受到他的有力—— 紧紧箍住你腰部的手臂上, 那紧绷的肌肉比起人类的血肉, 更让人联想到坚硬的钢筋。 【咚、咚、咚】 血脉偾张、那颗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其声响宛若战鼓、令人联想到某种大型机器引擎驱动的声响。 面对冲击时, 人的面部比起柔软的腹部要脆弱不少。在拳头切实砸上诅咒师鼻子之前,你能感觉到虎杖有意抑制了手上的力度。 所以这还不是全力。 除了传说中的天与束缚,你遇到的咒术师虽然会注意体术的训练, 但主要的攻击方式还是咒术本身。 百年来,单论□□强悍度, 能给你带来这种压迫感的只有散步中的两面宿傩。 太强了吧…… 连旁观的你都忍不住感到腿软。 如果和虎杖对战的人是你—— 在血酒触碰到他皮肤前, 他的手掌便会先一步折断你的喉咙。 …… 突如其来的一拳令诅咒师失去了意识。 确认对方失去威胁能力后, 虎杖悠仁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再回头看你时, 原本怒气冲冲的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用手掌揽住你的胳膊,将瘫软成一团的你重新扶正,以关切的语气询问你说: “你还好吧?能站稳么?刚刚情况比较突然, 我可能力气大了点……” “有没有哪里痛?” 方才发生的危机令你面色苍白神情恍惚。 为了防止你在他松手后直接摔倒在地,虎杖只能一手托住你的后背,一手扶住你的胳膊,暂时将你稳在怀里。 一如初次尝试双人探戈舞的新手, 笨拙地表演谢幕动作。 放松下来之后, 少年的身体从杀人的凶器,变成火热而令人安心的港湾。 特别对待让你忍不住红着脸发出愉快感叹,说: “虎杖君好帅气, 像是超人一样!” 比起穷凶极恶的歹徒,怀中女孩子真诚的夸赞更让虎杖感到难以应对。 少年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以干涩的声音做出回应: “……诶?” “是,是么?” 贴住你手臂的手掌上有些湿意。 虎杖流汗了么? 因为害羞紧张、男孩子的皮肤会像这样渗出细细的汗水。 他很可怕,但是又可爱…… 真奇妙啊。 …… 那之后,虎杖悠仁成为了你的后辈,穿上白衬衫的他看起来干练又清爽。 “您的菜品马上上齐!” “这就来,请问有什么需要的么?” 比起只是挂着商业微笑打工赚钱的浅川,虎杖在对客人要上心不少。 他穿梭在餐厅走廊时,那轻快爽朗的声音让人莫名觉得平凡的日常都染上了几分明快动人的色彩。 不仅如此,虎杖还十分擅长应对找你麻烦的老客人: “小椿前辈比起聊天更擅长料理对吧?她为了做出好吃的菜肴已经拼尽全力了。” “所以就不要把心意限定到这么表面的展示,好好品尝一下料理的美味怎么样?” 虎杖说这话时脸上笑容灿烂如同春日暖阳,短袖下肱二头肌形状结实而美妙。 如果这样好言相劝仍不能阻止,少年就会用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发出警示: “请不要给我的前辈添麻烦。” 他杂技似端着累成高塔的餐具,在餐厅内健步如飞的身影给客人们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再配上那种肉食动物的眼神,让人本能地打消了继续反驳的心思。 连送订单上稀奇古怪的菜品要求都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虎杖的存在,你的社畜生活逐步走上了正轨。 而有“杀人笔友”的前例,结束工作后,重新换上常服的虎杖都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专门等你一起回家。 为了避免勾起你受惊的回忆,少年还非常贴心地找了个理由说: “嗯——我来这边的机会比较少,路还没有认全,所以下班后前辈能和我一起走么?” “就指导一下你的后辈吧,拜托拜托。” 虎杖双手合十,轻轻摇晃手掌,低着脑袋请求你的样子看起来真诚又乖巧,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名义上你是大虎杖十岁的前辈,但你偏偏生了一张好欺负的脸,身材也十分瘦弱,等到实际相处时,虎杖好像才是照顾你的那个人。 这段陪伴自餐厅开始,到地铁换乘站结束。 和你一起回家的这两周时光内,虎杖共计揍了三个跟踪狂,抓了五个电车痴汉。 在充分“熟悉路况”并知晓你的“变态吸引体质”后,虎杖已经养成了跟你一起走的习惯。 为了避免你被奇怪的人一波带走,认真负责的他需要一刻不停地留意你的动态。 虽然你一直在无意地给他惹麻烦。 但虎杖完全不会怪罪你。 他觉得你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在这段回家的路上,你突然成为了很重要的存在。 这样的关注令你乐在其中,让你觉得—— 好像再对虎杖用一点坏心思都没有问题。 真奇怪啊,明明认识才不到多久,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和虎杖一起走真的安心,感觉闭起眼睛都可以。” 无意流出口中的任性发言引来了后辈无奈的叹息: “好了,好了,知道你觉得安心。但还是不要真的闭起眼睛比较好诶。” 如是吐槽的少年伸出手掌,揽住你的肩膀将你拉到了一旁,避免了你与迎面跑来的小孩亲密接触。 你们家的方向一致,在进入车站后你们还会一起坐会儿地铁。 周六的晚上,工作学习一周的压力具现为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写字楼、住宅区倾泻而出,流向繁华的商区。 人多手杂。 为了不给痴汉可乘之机,你会找到车门附近的位置靠墙站好,紧跟上来的虎杖则分开人群,以宽厚的后背隔绝可能出现的危险。 你们二人间的距离很近很近,只要虎杖主动伸出手臂撑在你的脸侧,就会变成少女漫画里喜闻乐见的壁咚姿势,充满了暧昧和心跳的气息。 但由于虎杖看起来正直又单纯,它就变成了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少年用肉身为你隔出一个安全的小空间,笑着同你聊些生活中的琐事。 炎热的夏夜里挤满乘客的地铁车厢,仿佛是密不透风的沙丁鱼罐头、汗味、香水味、烟臭味,各式各样的气味交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咒灵灵敏的嗅觉变成了折磨人的累赘。 浸泡在气味海洋中的你感受到了即将溺毙的窒息感。 好难受…… 但好在有身前的少年陪你分散注意力。 你可以偷偷嗅一嗅虎杖的味道—— 不同往日那种干净中带了点野性,像大猫一样暖烘烘的气味…… 他闻起来香香的诶。 用了香水么? 你皱鼻子的小动作被虎杖尽收眼底。 他垂下眼眸望着你,向你诉说只有你他二人能听见的悄悄话: “啊……我用了止汗珠。味道会不会有点奇怪?” 被抓包的你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他还在在意身上有汗味这件事啊。 作为青春期少年的虎杖,心思显然比大大咧咧的外表细腻不少。 所以这种时候表现得体贴一点应该更讨人喜欢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开始绞尽脑汁搜罗记忆中小说、广告里的词句,努力凑齐一句夸奖的话语,安抚虎杖说: “不奇怪,好像是古龙水的味道,木质调海洋风情,好像那种小说里成熟男精英的标配。” 男士用品里常见的香型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 你今天运气不错。 被猜中止汗珠款式的虎杖露出了明快的笑容: “对吧,感觉这样比较成熟一点!” “太好了,导购推荐的是对的款式呢。” 但比起人工香精,你果然更喜欢青春期少年的味道。 眼见着虎杖对于自己气味十分满意,有将使用止汗珠的习惯保持下去的趋势。为了避免自己的小乐趣惨遭剥夺,你不满地抿了抿嘴唇,开口询问说: “为什么要成熟,悠仁还是个可爱的男中学生吧?好好享受青春就好了。” 这次的夸奖起了反效果,虎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连语调也跟着下沉:“……虽然很感谢你夸我,但不要夸男人可爱啊。” “至少想帅气一点!” 如是低声抱怨的他看起来有些沮丧。 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虎杖的表情,做出一副煞有其事的真诚表情,趁他动摇的功夫往夸奖的话语里注入大量私人喜好: “那你本身的味道就很帅气,很有男人味。” 少年爽朗的声音又下压了几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你确认说: “……这样么?” 他那种的认真的态度令气氛突然变得奇异了起来。 又是这样,总是以轻快的声音活跃气氛的虎杖如果突然不说话了,单纯用那双大眼睛专注地望着你,就会让人莫名心生压力。 像被老虎盯着的小兔子一样,使坏的你回了一句“是哦”,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虽然有点危险,但果然还是不讨厌。 只觉得再多多看着我吧。 再多一点…… …… 作为一路相伴的回礼你会给虎杖做带给爷爷的点心,以及第二天去学校吃的便当。 第65章 在虎杖悠仁很小的时候, 他亲生父母就将他交给爷爷照顾然后不知所踪。 和爷爷相依为命的虎杖是个孝顺的孩子。 你只要看碟下菜,从藤原太太那里了解到老人家的口味,在她的指导下做出合口的料理将它送给虎杖,就能在得到老人好评的同时收获少年灿烂的笑容。 然后接着询问爷爷评价企图改进厨艺的名义展开对话, 顺利的话还能问问虎杖家庭生活的趣事。 毕竟你是个脑子不太好用的女人。 对你来说当个倾听者比当诉说着容易。比起主动分享有趣的观点、调节谈话气氛, 你觉得能不说错话、不让对方讨厌你就很了不起了。 普通男人大多喜欢夸夸其谈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所以这种招式百试不灵。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除了普通男人还有喜欢为难人的暴君、内敛的孩子、或着想要了解你的少年—— “小椿前辈, 能不能也跟我说说你的事?” “聊天不应该总是把话题中心放在我身上吧?虽然感觉成为你的焦点我很开心来着……” 某一天,结束了店内的工作,陪你走在路上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 轻轻喊出你的名字。 “但我也想多了解你。” “比如吃的东西之类的……有什么喜欢的么?” 少年就站在你的身侧,他蜜色的脸庞被傍晚的霞光染上了漂亮的绯红, 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辉。 像是想要透过这幅人类的伪装, 看到你的灵魂那样。 那种专注的凝视令你的双脚钉在原地。 虽然很高兴能获得对方的关注。 但那种突然看穿你的小把戏的敏锐却为你的喜悦打上了小小的折扣。 作为一个不讨喜的小怪胎, 你一点也不想被触碰到和真实的自己有关的东西。 因为这样不可告人的心思, 尽管虎杖明确提出了问题,你还是搅动着手指,别扭地将答案说得含糊不定: “那个啊, 我喜欢吃点心……” 你声音很小,说话时又不想看他,还特地扭过了一点脑袋。 “嗯,还有呢?再多告诉我一点吧。” 少年以清爽的声线发出撒娇一样的请求。耳边有风声, 还有温热的呼吸, 还有等你察觉到的时候虎杖已经朝你伏下了身子。 像猫,对好奇的东西会追得很紧。 得寸进尺的男孩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对你的答案十分在意。 因为经常一起做电车,虎杖已经习惯和你这种亲昵的距离了,再近一点他就跟你额头相贴。 你又闻到他那种暖烘烘的气味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无孔不入的东西抓住了你,眼神、视线比切实的体温和吐息还让人觉得—— 发烫。 你理所当然逃避了与他的对视,下垂眼帘,视线略过嘴唇扫到下巴最后到胸口。 虎杖弯腰之后通过松松垮垮的卫衣领口能看到一点漂亮的肌肉线条。 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明明你才是年纪更大的一方,但虎杖好像总有办法让不听话的你暂时听一会儿话,你老实回答: “……甜的那种。” “好的,我记下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如是说着的虎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随便为难别人的结果就是虎杖以考试复习为由直接向餐厅请了一周的假。 尽管他会像往常一样在line上跟你聊聊学校发生的趣事,然后给你发一些新收集的表情包。但是不能见面还是让人感到十分失望。 你开始想他了。 好后悔。 不管虎杖准备了什么你都会好好夸他的。 反正应该就是蛋糕之类的东西吧? 一周后再次现身的虎杖抱了一个水红色的礼物盒,他说着: “因为你说话的方式有时候会变得……很古典,有点大河剧贵族小姐的味道。所以这种带点历史气息的点心你会不会更喜欢啊?” “这是我让拜托同学从老家寄来的!” 不愧是电视机儿童,虎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将电视导购的语气学了十成十,献宝似得朝你揭开了礼盒的盖子—— 八桥饼、蒸包子、羊羹…… 出现在其中的不是那种热门网红甜点,而是历史比较长的传统点心。 人缘极佳的虎杖悠仁在一周的时间内发动自己的朋友,将能想到的点心都收集到了你的面前。 比起奶油蛋糕、可丽饼、冰淇淋这种时髦点心,你更喜欢传统的糯米制品。 要足够软糯、带着粘而沙的红豆馅、甜到令人头脑融化,你一天能吃十碟,吃上七十年也不嫌腻味…… 在过去还好,这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才能拥有的奢侈享受。 可等到了日新月异的现代,这个爱好在你眼里就没那么可爱了,听起来简直像个被时代抛弃咬不动东西小老太太。你决定放弃思考,将自己伪装成五条悟吃什么你吃什么的随和甜党。 你本来就打断好好夸一夸许久未见的虎杖。 如今他又真的送来了很合心意的东西,你在眼睛亮起来的同时,夸奖他的话语也真诚了不少。 为了表示自己的喜爱之情并非作假,你忍不住就其中几位点心创始人的八卦故事多说了几句。 虎杖趴在桌上安静地看着你,作为送礼人笑弯了眼睛: “好厉害,小椿前辈去过很多地方么?你懂的好多啊……” 又来了,这种说多错多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话题中央的感觉。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再开口的时候,你突然说出了让虎杖瞳孔一阵震动的发言: “因为前夫经常去外地出差,他办事的时候喜欢带上我,随便把我扔到景点,让我吃点心。” 介于你在一次次“散步”中长了些本事,又有逃跑的先例在前,两面宿傩遇到长时间外出的场合,在带走里梅的同时也会将你一并锁在身边。 两面宿傩去做正事,你和阿壶、大眼就被安排在附近比较安全的地方。 里梅走之前会给你留个预估的返程时间,以及足够的生活费: “我记得这里是不错的休闲景点,你可以在等待的时间内好好体验一下,然后将最好的那些筛选出来献给大人。” 他的嘱咐让单纯的享乐有了正当的目的性。 你抱着美食品鉴家的决心,一边努力记忆店家介绍的话语,一边认真地咀嚼着口中食物。 诅咒之王在外杀得尽兴,浴血而归。 你便吃得开怀,满嘴都是细腻的面粉,连指尖都沾了些糕点的残渣。 虽然穿着漂亮的衣服、戴上了些名贵的珠宝,但骨子里你还是那个可怜的乡下丫头,会乖巧地垂下眼眸,像猫咪梳理毛发一样缓慢地用舌尖清理指尖的馅料。 直到你腿上的重量突然一轻,原本坐在你怀里给你垫胳膊肘的大眼藏入你的木盒。 再度抬首的你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宿傩已经坐上了你正对面的位置。 ……他回来的时间比里梅猜测的足足早了两天。 “你看起来很满意?真是副不知餍足的贪婪嘴脸。” “就这么喜欢么?连我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刚从殊死搏斗中归来的男人,洁净的白衫上布满了尚未凝固的血渍,身上还残留着未愈合的伤痕。 他正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望着你轻声发出嗤笑。 明明脸上表情从容而平和,但以宿傩为中心,附近五十米的趣味却像坠入了无生气的魔窟,属于小镇的喧闹繁华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死。 在宿傩的注视下,混吃等死的废物的心虚感瞬间捕获了你的心神。 你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急切用手举着剩下的点心跟他说:“请尝尝这个大人,这个非常非常好吃,我特地留下来给您的。”企图为方才的失礼增添一些正当理由。 “好啊,希望它像你说的那样。” 以低沉的声音如是做出回应的男人垂下脑袋,将被送至他眼前的点心,连带着你湿润的指尖一并含入口中。 干燥的嘴唇暧昧地蹭过皮肤、尖锐的虎齿则带来令人战栗的疼痛。 “抬起脑袋。” 男人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出现在他那张倨傲的脸上的,是一个相当恶劣的笑容: “既然喜欢这种东西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更多。” “没死的话就赶紧给我出来,给我再来十碟这种点心。” 因为他骇人的恶意被压得动弹不得普通人,在宿傩一声令下后重新找回了行动能力,然后曾给你带来享受的点心开始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桌上。 它们被男人捏在手上,慢条斯理地放入你的口中,只要吞咽完下一个就会被及时送上,整个流程堪称无缝衔接。 吃喜欢的东西真的很开心,这还是宿傩亲手喂给你的,那就更开心了…… 但太开心就让人想要流眼泪了。 你在吃掉第三碟的时候终于无法控制地淌出了眼泪。 都是你的错,去汤屋度假之后宿傩对你态度实在太平和了,温水煮青蛙的日常让你失去了一定的警惕性,暂时忘记了这个男人恶劣无比的本性。 可,可恶……再这样下去,在四魂之玉失效前,你就要先一步被宿傩灌满咒力的点心撑死了。 你以颤抖的手指抚上宿傩有力的手臂,哀哀发出求饶的声音: “不要了,不要了。我已经两天没见到您了……比起点心,我更想您,我好想您。” “呜呜,呜,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要不要先去洗漱?我的大人。” 你惨兮兮的求饶声令宿傩发出一声愉快的低笑。他终止了“愉快而甜蜜的投喂游戏”,用凭空而生的火焰将掌心的点心烧得一干二净: “哦?” “这不是还记得自己该干什么嘛?我的巫女。” 他用粗糙的手掌捧上你濡湿的面庞,你感觉到某种湿滑有力的东西舔去了你眼角的眼泪。 “好啊,我们去洗漱。” 声音落下的同时,宿傩将你拦腰抱起。 那又是另一种真的吃不下了。 将对方喜欢的东西尽数献上,本来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以说是带有讨好性质的调。情行为了。 但为什么他总有办法让这一切变得这样折磨人呢? 好在比起宿傩身上常年不散的血腥与怨气的来源,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倒霉蛋,他给你的生活已经足够优待了。 在那之后,你从开开心心吃点心变成了随时观察四周情况,厨房耗子躲猫的那种偷偷摸摸吃点心,你得时不时端着盘子去门口当会儿望傩石,等一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诅咒之王。 吃人嘴软。 你只能受着。 之前虎杖夸你长得年轻也是。 “皮囊”的鲜活程度与咒力浓度挂钩,你在宿傩那里好吃好喝的七十年,虽然天天心惊胆战却成了你美貌的巅峰。 这都是你不会跟其他人说的东西,连惠也没说过。 你不想说的东西别人绝对不可以问你。 所以比起挤牙膏似的跟虎杖有问有答,像洋葱一样被他层层剥开,你决定主动出击,想把能说的爆出来—— 以之前经历为背景,编了一个家门不幸,父母欠债人间蒸发,弟弟被卖给□□当打手还债,姐姐辍学打工还钱结果被人保养的残酷故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自己的事的。” “可这些事情怎么能……” ——我很难过,所以你就不要问了。 可以看着我,但不要看到我。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第66章 你很会哭。 而且两面宿傩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对待你的那种方式如果用在某个烈性的姑娘,现在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死局了。 这种过去说起来就更让人忍不住流露真情,难以抑制眼泪了。 但好在你性格懦弱无能,比起控诉对方的恶劣无情, 你更擅长在倾诉中耐心地分析过去, 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是我不够漂亮、也不够努力、无法讨人喜欢, 才会遭到那么残酷的对待……难怪爸爸妈妈也不要我。” “……明明只要放弃思考, 学会听话, 做只柔顺乖巧的小鸟就够了。但我连那样的关系都没有办法维持。” 拜托别让你想起来。 别让你面对这些软弱怪异的过去。 …… 虎杖悠仁就算情商再高、性格再活泼,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普通少年—— 没有女性亲属、没有相熟的女性好友,更没有谈过恋爱。 面对这种只会发生在小说里、极其富有冲击性的过往时, 他理所当然会陷入沉默。 店里已经打烊了。 四处无人,偌大的家庭餐厅只有你和虎杖悠仁两个人。静谧的环境中, 你可怜的呜咽声以及少年错乱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 通过你的解释, 意识到你身上很多特质都和那位前夫有关, 少年一声不吭足足呆坐了五分钟, 才在一次深呼吸后从思绪的泥潭里找回了声音。 虎杖双手撑住桌面站了起来,他语气坚定,态度也十分诚恳: “没有的事, 是父母没有承担起应尽的责任。本来应该认真抚养小孩的他们只学会了狡猾和诡辩,作为大人折腾出了一团烂摊子,还不讲道理地把一切推到你的头上。” “会做这种事,到底谁才是小孩啊?” “尽管过去的经历非常痛苦, 但你还是努力坚持下来了……” “所以完全没有关系。” 为了证明他的话语完全发自真心实意, 原本坐在你对面的少年来到了你的身侧。 虎杖坐在你的身边,他用手掌轻拍你单薄的后背,仿佛对待一个烦恼的小姑娘般轻声安抚你说: “没事了、没事了。” “乖乖乖……” 正如你之前料想的那样, 善解人意的虎杖最终接受了你不甚光明的过往。 同为“孤儿”,虎杖不难理解你对于父母的不满。 可涉及到与“前夫”有关的话题—— 虽然现在可能不是继续谈话的好时机……但不好奇是假的。 他就是很在意这个,所以还是问了出来。 虎杖开口时语气稀松平常,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瞧起来跟问你的弟弟伏黑惠今年多少岁时并没有太大区别: “你口中的……那个前夫,真是个矛盾的男人,就行为和嘴上说的话完全两个人啊。” “冒昧问下他今年多少岁?” 你以双手捂住面颊,透过指缝飞快地瞄了一眼虎杖,莫名觉得: 【他是不是在拿自己跟宿傩比较?】 诅咒之王今年一千来岁,作为咒灵的你五百五左右。 这么离谱的数字自然不能直接告诉虎杖。你抿了抿嘴唇选择以自己为基准,含糊其辞道: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我的……两倍吧?” 青涩的男中学生可以随着阅历的增长,逐渐成熟变成性.感的大人。 但熟男却不会重返青春。 这种的回答让严阵以待的虎杖偷偷松了一口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以轻快的声音发出吐槽: “哇,40多的昭和硬汉么?可能这就是那种老一辈的说话方式吧。” 昭和硬汉两面宿傩? 把脑内宿傩的形象与电视剧里的传统硬汉比较了一下后,你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是故意的么?好好笑。” 垂着颈子的你歪过脑袋望向了虎杖的位置,掩住眼眸的指尖下滑分开,转而轻压在饱满的唇珠上。 “但我不想再提起他了……所以悠仁你不可以为他说话。” 你隔着眼泪飞快地看了虎杖一眼。 口中的话语比起抱怨更像一声嗔怪、楚楚可怜又妩媚动人。 被点名的少年脸上有些发红,他张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急忙朝你解释自证清白说: “啊,当然我也觉得他很过分,我绝对是站在前辈这边的!” 那种站队的行为让你的嘴角忍不住再上扬了几分。 不对吧。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让虎杖同情你、怜惜你。 为了不给他制造过量的压力,你并没有打算哭很久。 但也不能这么快就被他哄好吧? 眼见这样的插科打诨令之前沉重压抑的气氛有了缓和的余地。你忍不住将脑袋凑到了虎杖的胸前,用自己的脑袋去拱他的下巴,迫使他向上抬头,将视线从你的面庞上移开。 你的头发蹭过他的下巴,脸侧的长发有几缕滑入他的领口,发梢轻扫他的胸膛。 很痒。 少年无意识地抖了下身子。 他的动作使你濡湿的面颊滑过他的敏感的脖颈,蹭上他突出的喉结,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喉结上下滚动、做出吞咽的动作。 虎杖维持着投降的姿势,以讨好的声音同你商量说: “小椿前辈在做什么?这样有点难受……” 对此,你的解释倒是单纯,态度也异常理所当然: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脸。我哭完眼睛会红会肿,不好看了。” “诶?那不是很难受么?我这就去给你拿热毛巾。” 如是说着的少年第一反应就是从椅子上起身去给你找敷眼睛用的毛巾。 让人意外。 这种关头,暧昧甜蜜的互动居然没有你个人感受来的重要么? “不行,不许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像是每个吵架完没有安全感的女人会做的那样,你伸出手掌急切地抓住了虎杖卫衣的前襟,在他胸上的软肉抓了一把。 力度不大、小猫挠人似的一抓。 但十分任性也足够要命。 “好的好的,我不动了。” 虎杖悠仁还是妥协了, 正如在电话亭初次和你相遇那样。 退让这种事只要发生过一次,便会由于不可避免的惯性,接连发生很多次。 更何况是这种错不在你的往事。 为了不让虎杖有反悔的可能性,在他坐直身躯后,你干脆直接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一如饥饿的孩童吮吸母乳那样,贪婪地攫取少年对你的纵容与善意: “再陪我一会儿吧。” 明明哭的人是你,但到最后虎杖是哑了嗓子的人: “……可以么?” 得到你的默许后,那双举在半空中无处安放的手掌最终轻轻落在了你的肩头。它顺着你的手臂线条的曲线缓缓下落,最后停在了你的腰上。 少年用手臂虚虚地将你揽在怀里,在你满意之前就那样陪你坐着。 他的怀抱好热。 心也跳得很快。 …… 你一直都不听话。 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而装出配合他人行为的举动。 实际上比起听从别人的建议,你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了只有自己能理解的无谓絮语。 被拥抱时想逃跑,被放弃时想要挽回,被温柔对待时坏心眼则像煮开的水一样咕噜咕噜不停冒泡。 就像现在,你依偎在虎杖的怀里,以目光描摹他渗出汗珠的蜜色脖颈,想的却是—— 比起被某人的爱意紧紧锁住,被火热的怀抱牢牢圈住,你更想给凶猛而可爱的老虎亲手套上漂亮的项圈。 可惜你手上没有这种东西。 你只能温柔地伸出双手,借由帮他擦汗的名义,轻轻拢住他的脖颈,悄悄享受一下隐秘的快乐。 然后跟个没事人一样从年轻的后辈怀中抽身,笑着跟他说什么“我去洗把脸……早点回去吧,爷爷还在等着悠仁一起回去吃晚饭呢……” 你光叫人安慰你,末了却不说是喜欢他还是需要他。 这种含糊的态度让虎杖的表情有一丝迷茫。但考虑到你现在的心情,体贴的少年也没有直说什么。 虎杖像平常那样陪你检查关店前的安全工作,然后因为你扯动他衣角就乖乖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看着你: “怎么了?” 你可怜巴巴地看着虎杖,身边的桌上还放着他给你准备的糕点礼盒。 “我哭的好累,手脚发麻,没有力气……悠仁帮我拿好不好?” 难怪虎杖会说你说话有“贵族小姐”的味道,你被关起来之前,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巫女,除了本职工作,其他时候都在使唤别人。 仗着虎杖作为后辈好说话,没少劳烦他为你跑东跑西。 虎杖对此习以为常。 但今天除了重物,你还给了虎杖别的东西—— “还有这个包我也拿不动了……帮帮我吧。” 你没有项圈,但是你有和虎杖悠仁第一次见面背的那个邮差包。 棕色牛皮制、黄铜扣、造型小巧可爱,还挂了一个深红色的毛绒球吊坠。 怎么看都和运动系的清爽少年不搭。 “好啊。” 但虎杖朝你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在那个小巧的包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没有任何异议地将你的包挎在自己身上: “我们一起走吧。” 你看着虎杖背着你的挎包走在路上的样子,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街上有女人会让男朋友背着那个一点儿都不重的漂亮小钱包了。 这不也是一个漂亮的项圈么? 第67章 虎杖悠仁愿意背上那个滑稽的背包, 这一举动无意中让你的胆子更大了几分。 在行驶的电车上,你像猫咪把玩它的毛茸茸的逗猫棒那样,轻轻用手指扒拉虎杖卫衣兜帽上的挂绳。 想象它是少年那颗年轻的心脏, 让它随着你的动作摆来摆去。 虎杖的视线正落在你的指尖, 他身体略微紧绷, 呼吸声听起来也比平时重一点。 介于之前你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地突然挠上他的胸膛, 你把这种反应理解为紧张。 少年为不知何时而来的袭击感到动摇。 这一刻你的手指才是“老虎”的“逗猫棒”, 他要很克制、很努力才能不去抓挠。 而且他也腾不出手来。 他还在老老实实用双手给“弱小无力”的你端着点心呢。 所以开口询问时,虎杖的声音里不免带了点委屈: “在做什么啊?” 你倒是很无辜, 被逮住小动作后,会用那种怯生生的语气回答他说: “在想事情,想悠仁愿不愿意跟我出去。” 仿佛在摇摆不定中终于下定决心了, 你突然地攥住了棉绳上的塑料挂坠,轻轻将它往下拉了拉示意虎杖与你对视。 “今天的事谢谢悠仁了……最近有空么?我想请你吃个饭, 然后……” “可以再一起待一会儿么?你之前提的‘能面展览’好像很有趣。” 给他一颗糖吧。 以期盼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年轻的面庞, 你羞赧地嗫嚅嘴唇, 如是发出邀请。 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你的请求, 不过在选择地点时,巧妙地避开了之前的选项: “可以啊,周末怎么样?但我又想了想, 觉得能面展览好像有点沉闷了。” 在倾听你和宿傩的回忆,得知他是一个喜爱喝酒赏花、偶尔会带回来些“美人画”类的艺术品帮你陶冶(捏脸)情操后的传统男人后,虎杖主动舍弃了之前的选项。转而笑着向你抛出了更有青春气息的约会地点说: “所以要不要去游戏厅?我觉得玩点游戏心情也会变得明快起来的!” 在有意把自己和宿傩区分开么? 明明看起来阳光又元气,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 对人对事都很包容。 但在这种小小的地方却又会偷偷计较起来。 他好可爱…… “太好了,悠仁周末也愿意陪着我,我好开心。” “你真好。”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 到时候要麻烦你多教教我了。” 在得到了肯定之后,你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冲虎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将拳背抵在虎杖心脏的位置,撒娇说: “拜托拜托。” 虎杖表情一怔。 因为你向他的位置贴了贴,他下意识地向你的方向低下了脑袋。 以手里的箱子掩住小腹,作为两人间的隔绝,他以有些沙哑的声音做出承诺: “好。” …… 对于你的熟人来说,虎杖悠仁只是个临时来打工的普通学生。在之前的工作中你遇到过不少和他相似的年轻人,而你对每个人的评价听起来差不多—— 很勤快、懂很多时髦的东西、作为服务生健步如飞身体不错。 你在玻璃碎片里藏了一颗朴质的钻石原石,大大方方地将它们放在掌心拿给自己的家人看。 他们“嗯啊”着粗略看了几眼,在心中留下一个大概印象,紧接着便在你兴致勃勃的目光里,被新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 “都是很普通的事情。比起那个我更好奇,今天在学校/出任务怎么样?” “这个么?这是我同事带给我的特产,好吃么?如果喜欢的话,我再让他带一点。” 深知自身能力不足,为了避免脑子不清楚将事情搞糟,你一般一次只做一件事,而且要做就全力做好。 在一对一的交谈里,就专注而全力以赴地让对方相信—— 现在他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你做得还算不错。 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你对“同事”有多余想法。 然后除了日常的表面功夫,你在向虎杖坦白之前还多留了个心眼,卡了一个重要时间点。 这个周末五条悟去北海道出任务,惠被他带出去见世面,接受一对一咒术指导。 津美纪跟相熟的同学约好了一起去迪士尼玩。 偌大的家中只有你一个人,发挥空间很大。 接下来要思考的只有约会当天要做什么了…… 在换乘站与虎杖分别之后,列车上的行人渐少。后半程你给自己找了一个座位,掏出手机专心致志地搜起了想要看的东西—— 餐厅附近的电动游戏厅有什么。 投篮机、娃娃机、街霸对战机、枪战、音游…… 其中有没有能一起玩,是你擅长的,能让虎杖悠仁注意到你优点、从而被你吸引的的游戏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的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选项。最终缓缓停留在其中一台漂亮的机器上。 【找到了,就是这个。】 灵感如泉水般涌出,狡猾的计划初见雏形,要做的事情也逐渐明晰了起来。 你在手机里存好了和其相关的视频,就那样见缝插针地循环了一个晚上。 哒、哒哒、哒。 这样的节奏在你的心底反复循环。 你在泡澡的时候,有节奏地用手指叩击浴缸边缘,一遍又一遍地加深印象。 …… 约会当天你一改打工时清纯无辜的形象,从衣柜里给自己找出了一条黑色蕾丝连衣裙。 高领、长袖,繁密复杂的花边如蛛网一般包覆你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十分禁。欲,但在腰下的裙摆却是方便活动的A字形,细碎的流苏垂在膝盖以上2厘米的位置,随着大腿动作晃出来鱼尾似摇曳的风情。 配上长筒丝袜、以及带点跟的黑色漆皮小皮鞋,已经足够可爱了。 比起少年人经常看到的杂志上青春活泼或单纯甜美的风格,这样带点成熟风味的衣服应该更能给人不一样的刺激吧 碰面地点被说着“想要再早一点见到你,担心你在去游戏厅前遇到小混混”的虎杖悠仁安排在地铁口的位置。 虽然他也表示不介意直接去你家门口接你,但你以“家附近偶尔会有带着墨镜的奇怪讨债人(五条悟)出现,不想让虎杖被牵连”硬生生将这个事情含糊了过去。 好在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实际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反倒更担心你了。 在你从电梯出来的那一刻,虎杖便认出了改变穿衣风格的你。 “这边,这边!” 隔着检票口远远朝你招手的他,脸上明快的笑容好似能点亮人一天的心情: “好漂亮,像电视剧里的大小姐一样。” 你笑着接受了虎杖的赞美,以“那我可不可以像大小姐一样挽住你的手臂,游戏厅人好多,我有点害怕”为由,顺势圈住他有力的胳膊。 在虎杖热情的介绍下,开始“不动声色”地寻找昨晚圈好的项目。 但你的隐藏在这一刻显得十分拙劣。 本来你擅长的事就很少,所以一旦觉得做成,你就很难沉得下气。 你会搂住真人的脖子让他独自欣赏他曾在台下见过的神楽舞,做出了纸人就派它去给大椿送情书,烧制出满意的壶则会探头探脑看宿傩有没有时间…… 似乎觉得你东张西望的样子十分有趣,虎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他停下了脚步,垂头询问你说: “有什么特别想玩的项目么?我感觉你好像一直在找东西诶。” 既然小心思已经被虎杖发现,憋了一晚的感到十分辛苦的你索性不再掩饰,立刻以雀跃的声音向他解释说: “是的,我想玩那个跳舞机。我之前学过跳舞。” “悠仁应该没有跳过舞吧?为了感谢你带我第一次来游戏厅,我也好想带悠仁体验一下你之前没接触过的东西。” “虽然很久没有练过了,但为了悠仁我会努力的……所以可以牵住我的手么?” 热烈的示好令虎杖脸色发红。对于你的小小炫技,他总是不吝表扬: “诶——会跳舞么?真是好厉害啊。” 但你口中陌生的游戏项目又让他露出了有点苦恼的表情,他挠了挠肉粉色的短发,喃喃道: “不过跳舞机……虽然玩过不少游戏,但这个真是涉及我的盲点了。所以到时候可能要拜托小椿前辈多多指导我。” “我带你找找看啊。” 你乖巧地注视着虎杖询问店员机器的位置,在前往目的地路上,同他讨论操作觉得就是不熟悉才好…… 游戏厅跳舞机的“双人合作(情侣)模式”,机器曲库随热门的流行音乐实时更新,脚谱和手部动作都是现成舞蹈简化后的产物。 尽管你只学习过取悦神明的一人独舞,但是动作分解的原理却大差不差。 这意味着你只要学会视频里的舞蹈教学,就能连贯地进行游戏。 而昨夜引起你注意,令你反复循环的是首由拉丁改编的曲子—— 两人动作,时而远离,时而纠缠,然后在想要逃跑的瞬间又因为另外一人的紧抓不放,再次被揽入怀中。 在舞曲结束之前,必须紧盯不放,谁也不能提前离场。 只注视着我,只关心我的举动。 这个游戏挑动心弦、令人沉迷,同时它又很难。 两个新手上任,为了避免出现手忙脚乱的僵局,显然只能由有舞蹈经验的你作为总指导。 你可以像摆弄布娃娃一样摆弄你的舞伴,以翕动的嘴唇、柔软的手臂、迈进的小腿作为指示,自由决定虎杖该进该退,是任你搭住肩膀还是搂住你的腰肢。 第68章 你们的运气不错。 到达跳舞机正巧有一对情侣在尝试你看中的那首舞曲。 在他们结束之前, 你们刚好能坐在一旁熟悉舞曲的旋律和基本动作。 跳舞机投币一次后最多可以跳三次。前两次是机器送的保底机会,如果第二次赢得指定分数,就可以获得赠送的第三首。 免费的是最贵的, 第三首将舞蹈难度限死在中高难度区。 而这两人显然是游戏机厅老手, 第三首选了高级难度。 再加上探戈本身就以热烈狂放和变化无穷为特点, 热舞中的他们的动作堪称华丽。 “就是那个么?” 他睁着那双上扬的大眼睛, 认真地观察两人间的互动, 视线在他们彼此接触的部位间游走—— 为了帮助舞伴最快速地到达指定的地点,男方有时需要进行一些拉扯的动作。 而且在女方舞伴比较复杂的时候, 应该作为支撑点,及时提供帮助。 “啊,是稍微有点激烈的曲子呢……” “得小心不能让你摔倒才行。” 虎杖悠仁如是喃喃发出低语。 他从舞池中收回了注意力, 转而垂下头颅,用手肘抵着大腿, 托住腮帮目不转睛看着你。 以视线代替手指作为丈量工具, 自你的肩膀滑到手臂又落到腰上。 眼神十分纯粹。 那种专注评估你跟他之间的体型差, 思考等会用什么姿势“扶好”你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脸上发烫。 别, 别这样…… 只要听你指导就好了。 明明都说好了拜托你,全听你的。但他怎么还这么有主人翁意识啊? 但虎杖那种发言让人在计划稍有变动心有不满的同时,还莫名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期待。 再让让你嘛。 和虎杖四目相对之后, 你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主动伸出手指挠向虎杖搁在一边的手背,细声细气地跟他商量说: “但看起来好有意思啊,他们跳完是不是要续币了……我好想玩。” 现在正是夏天, 虽然高级游戏厅用了新风系统,将空调开到最大,但跳舞还是会让游玩者落个大汗淋漓的下场。 你既不想踩着他们黏糊糊的汗水, 也不想留给虎杖思考和学习的机会,干脆借着机会跟虎杖撒娇。 少年闻声看向了正在结算界面欣赏最终分数,明显意犹未尽打算再次投币的两人。 他选择优先考虑你的心情: “我去问一下。” 热情开朗的虎杖悠仁劝说大成功。 被搭话的男子越过双手合十的虎杖,迅速地看了你一眼,紧接着便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在伸手用力拍拍虎杖的肩膀后,他拉着女伴坐到了一边。 ……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你进行主导。 被赶鸭子上架的虎杖只是机械地记忆随着旋律出现的各色按键。 他跟着屏幕的提示及时踩在正确的位置上,然后以余光留意你的动向,凭借超人的反应速度对你进行避让。 虎杖的动作流畅干脆,但因为不停的思考以及你那“我要过来咯。来吧,搂好我。”“拉我一下嘛”的故意打岔,总带了点笨拙的迟疑。 一首舞曲需要的舞蹈动作拆分出来就那么几个,他们会随着旋律的重复再次出现两到三次。 除此之外,屏幕上还会出现舞蹈者的卡通形象。 和运动系都是笨蛋的刻板印象不同,虎杖悠仁的脑子灵活的吓人。 跟着节奏记忆动作显然比单纯背作为提示的脚谱要容易。 “哦,是这样对吧,我好像明白了。” 如是说着的少年敏锐地抓住了诀窍。 善于举一反三的虎杖以行动告诉你,这场双人游戏里不需要长久培养的默契。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够了。 在完成自己的那份同时,有余力兼顾到对方,然后梳理成章地完成主导。 在和他的角逐中,你们的立场逐渐发生了转化。 你反而成了光看视频,跟不上节奏的理论派。 毕竟作为咒灵维持他人可以看见的肉身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以灵核作为驱动的诅咒面,只有拥有咒力便可以灵活的行动,但人类的外表却早已死去多时,永远丧失了得到强化的可能。 你跳到第二首便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 □□跟不上脑子。 为了不错过关键动作,急着迈动双腿想要变换位置的你只感觉到身体一阵悬空。 诶? “没事的。” “……不要急。” 虎杖悠仁一手揽住你的腰部,直接将你抱进了怀里,然后他干脆地转过身体,与你调换了位置。 注意到你的慌乱,他顺理成章变成了实际上的掌管人,游刃有余的左右着你的每一次行为。 明明是你想要展现自己的场合,却再次被主导了。 这少有的巧合,以及稍显硬朗的面部线条、肉粉色的短发令你在愣神之余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男人—— “……你觉得你很擅长这个么?” “这还不够。” “让我教教你吧。” 汗水、紧绷的肌肉、然后在最后的拥抱。 尽管记忆中的那位暴君也没有体验过“爱恋”这样怪异的东西。 但既然是你主动呈上来的礼物,那他便毫不客气地将它一饮而尽。 然后他强行攥住你的手腕—— 来吧、起舞吧。 因为这诅咒之爱一同起舞。 在死亡之前绝对不许放开。 “全部给我不就好了。” …… 在你放弃思考,全凭虎杖动作牵引行动,单纯享受全连乐趣的时候,相当于把舞蹈的大部分难度也转嫁到了虎杖身上。 本来双人活动好像都是男方更容易累一些的。 滴答。 汗水从少年的额发滴落,滑过他因为运动覆上薄红的脸庞,垂于他的下巴,最终坠落在你的脸颊上。 滴答。 你想亲吻他了。 游戏机里的舞曲到时间就会结束,但现实里的双人舞只要你想继续就能不断循环。 想从悠仁身上得到更多更多注意。你决定即刻实施自己的计划—— 谢幕动作是甜蜜的相拥,你可以顺势搂住了虎杖悠仁的脖子,将身子贴上他起伏的胸膛,任性以十分委屈的声音朝他抱怨说: “悠仁、悠仁……好痛啊,小腿好像扭到了……” “鞋子也好挤脚。” 你又在用头顶拱他的下巴了。 刚刚从连续三场热舞中解放出来的少年滚烫而潮湿。 “诶,那我们去附近坐一会儿吧。” 他也会用这种低沉声音说话啊。 听起来可性感。 不仅是你,他可能也需要去换件衣服,然后在通风的地方散散热了。 下午六点整,橘红色余晖笼罩着大地。晚餐高峰期,原本在公园散步的游客或是归家或是前往最近的餐饮区。 只有你这样坏心眼的女人还懒散地逗留于此。 分散在林荫小道的长椅边四处无人,你得以将套着丝袜的双足从皮鞋里解放出来。 虎杖就去公园的卫生间重新换了件干爽的上衣。 知道自己易出汗体质的他,在炎炎夏日总会随身携带这类换洗的衣物。 他屈膝单腿跪在你的身前,以宽大的手掌隔着丝袜抚上你的皮肤。虎杖不紧不慢地按摩着你紧绷的小腿,在帮你缓解劳损的同时,耐心地表达对你的关心: “虽然知道你很想表现自己的技术,但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虽然很好看,但穿那种漆皮皮鞋跳起舞还是很难受的吧?” “你可以像之前那样……再多依靠我一点的。” 少年手心带着不可忽视的热度,暖得能将你融化。 像是在欣赏夜莺婉转啼鸣,你乖巧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对于他人的好话,虽然当时非常开心,但听完之后再想起时,那些话语就会变得虚无又模糊。 你捧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总忍不住怀疑: 他当时是不是被你骗到了,或者你记错了。 ——不然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给你呢? 因为心里实在没有多余的感觉,索性就把它们轻轻放在你注意不到的角落。 然后我行我素地继续延续之前的形式方针。 直到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一直以来营造的气氛仿佛杯中里注入的水一样,水面摇摇晃晃,有了溢出的趋势。 你这才重新有了反应。 “就算不用特地迎合我说过的话做这些,我也对你……” 【不用做什么?】 【不用楚楚可怜、还是不用积极引。诱?】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在虎杖悠仁抬头看向你的同时,向他俯下身体,以手指点住他的嘴唇,夺走了他的说话权利,自顾自地解释说: “这可不是勉强哦。” “因为我喜欢悠仁……” “我想让你一直看着我。” “我真的太想要那个结果了,但我一直很笨,所以我得很努力才行。” 虎杖悠仁蜜色的面庞因为这直率的发言而不断发红,但同时你那以软绵绵语气表露出顽固态度的行为,让他不免有些生气。 他将你不安分的手指捏在掌心,义正言辞地说: “太犯规了吧,前辈才不笨!” “故意抢在我前面说这种话,已经可以说是狡猾了。” 哦……狡猾。 真过分,他怎么可以拆穿你的把戏呢? 要知道恼羞成怒后,你还可以更狡猾的。 “我才不狡猾呢……请不要说我坏话呀。” 你轻轻嘀咕了一句不满的抱怨,盯着虎杖悠仁委屈巴巴地眯起了眼睛。语音刚落,原本搭在他膝盖上的脚也有了动作—— 以脚掌顺着他大腿的曲线,从膝盖逐渐滑向腿根,撩起他卫衣的下摆踩上他紧实的小腹。 “别讨厌我。” …… 这种胡搅蛮缠最终以吻解决。 你被放在了他的腿上。 他宽厚的手掌托住你的脑后,既是温柔的呵护,又是可以让他吻到更深地方的束缚。 细密的吻明明很温柔,但又带了些不容拒绝的猛兽般的侵略性。 错乱而火热的吐息。 笨拙地、本能地去吞噬。 啊啊、要被吃掉了。 第69章 这次虎杖悠仁人生中第一次接吻。 亲完之后他似乎也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了害羞。 虎杖紧紧将你抱在怀里, 像交颈的天鹅那样,他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了你的发间。 不太平稳的呼吸吹动你的纤细的发丝,少年以沙哑的声音没头没脑地赞叹说: “你好香……” 坐在他的怀里, 你很清楚地感觉到他某部分的变化。 只是接吻就会这样么? 难怪会害羞成这样。 用濡湿的嘴唇亲昵地蹭上虎杖烧得一片通红的耳垂, 你贴着他的耳廓好心地建议说: “可是悠仁有汗味。要不要去酒店冲个澡呢?” 虎杖按住你后背的手掌不由得加上了几分力气, 他以无奈的声音, 可怜巴巴地同你商量: “别乱动啊……不要使坏了。” “你身体还很累吧?” 虎杖悠仁虽然是个肉食系, 但也是个好孩子。 说不会“勉强”你就会坚守自己的底线。 只不过在晚饭后, 于车站同你分别的时候, 这个年轻人因为舍不得你,克制不住心底的喜欢就搂着你再接吻了一回。 回家后你泡在浴缸里望着漆黑的指甲发呆。 和因为“口嚼酒”来到你身边的两面宿傩、夏油杰不同。 这种初次见面便将你从恶徒手中解救, 再同你顺理成章成为恋人的情况更像你和当初的真人—— 那个男人也像虎杖一样温柔地为你按摩过小腿。 身体羸弱的你很不擅长应对长途跋涉的情况。但战国时的艰苦条件摆在那里,村落之间多得是车马无法前行的小道。 真人固然可以抱着你行进。 但在妖怪肆虐的年代,作为敏捷派体力有限的他更需要分出精力应对随时而来的妖怪。 你只能靠自己。 饱受折磨的双腿在沐浴时用热水反复淋洗也得不到缓解。 夜里你蜷缩在歇脚的废弃小屋内,因为无法忍耐的酸胀委屈地发出细碎的呜咽。 处理完废水后的真人举着蜡烛回到了你的身边。他俯下身子于你发红的眼角印上爱怜的细吻,轻声安抚说: “对不起哦,今天又勉强阿椿做了不擅长的事。” “乖——这样揉一揉就不疼了。” 他侧坐在简陋的床上,以颀长的手指帮你按摩酸痛的双腿。 分解尸体时获取的知识在这种时候充分派上了用场。 疼痛逐渐远去。 在那双手的安抚下, 你像是被疼爱的小猫那般软软地放松了身体。 注意到你细微的变化, 银发的美少年发出了一声愉快的轻笑。他松开了摩挲你皮肤的手掌,转而从兜里翻出一个小包, 献宝似的递交到你眼前说: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 真人剥开作为包装的叶片后,出现在你眼前的是一团猩红的泥状物。 “快看看, 是阿椿喜欢的红色哦!我在之前处理那头蜘蛛的时候,发现它的背甲磨粉后可以染色诶。” 将妖怪身上的甲壳磨成细粉,混入作为调味的魔花汁液, 以及一些奇妙的将它制成糊状。 颜色美丽、气味芬芳。 少年用这种小东西企图讨得你的欢心。 “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阿椿漂亮的指甲……所以只染在脚上好不好?” 他将下巴抵在你蜷曲的膝盖上,歪着脑袋期盼地看着你,刻意拉长的尾音充满了撒娇的甜腻。 没有嫌弃你的没用,反倒费心思给你制作了漂亮的礼物…… “为什么真人要对我这么好呢?” 回应你疑惑的是昏暗的烛光下,真人那惑人的笑容: “因为我爱你啊……” “阿椿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我得好好对待我的宝物才行嘛。” …… 真人耐心地为你的指甲染上漂亮的殷红,在落下最后一笔后,低声喃喃着“真可爱”的少年为你俯下了身体。 柔软的嘴唇自脚背吻到圆润的膝盖,停留在娇嫩的腿.侧,吮出艳丽的斑点、粘.腻的液体。 如水的银发自他的肩上滑落,亲昵地蹭过你的皮肤,痒到让人让人发颤。 缠绵而细腻的亲吻包裹着你,激起绮丽的愉悦,令人意识恍惚。 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么? 你无力地搂住他的脖颈,在颠簸中突然想起,这样的话你的母亲也说过: “对不起,阿椿,我也没有办法呀。” “不是母亲不想替你出头,但是我离开你的父亲就活不下去……” 哭泣着向你道歉的女人出生于某个大家族的旁系。 本该做着些不起眼的杂活,平平安安渡过一生的她却因为拥有些许咒力、以及出众的美貌被唤回本家,安排侍奉家族的嫡子。 嫡子的正妻是个善妒的女人,为了避免被凌虐致死,在前往本家的途中,她连夜踏上了逃亡的路程。 女人一路忐忑最终兜兜转转流落到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子,然后意外收获了神主的爱情。 世家优秀的胎盘和神龙的祝福相结合,诞生了“强大”的巫女。 …… 母凭子贵。 孩子与母亲休戚与共。 但到了你身上却显得十分割裂。 在发现你是个无能的“坏孩子”后,你那严厉的父亲没有抛弃生下你的母亲,也不忍让逃亡中备受折磨的母亲再次承受生育之苦,培育新的希望。 因为他“爱”她,所以为她提供庇护,给她漂亮华贵的衣服,尽管有所不满,仍会克制怒火,轻声细语同她说话。 然后将所有的憎恶倾斜于你一人。 你被如骤雨般落下的鞭子打得折弯了腰,只能含着眼泪,自垂下发丝的缝隙中凝视着母亲。 【她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她缩在父亲的背后,明明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却与你不同,实实在在站在了剥削他人的那方。 你好羡慕她—— “琴瑟和弦”的家里,只有你是不被“爱”的、不合格的废物。 这辈子作为孩子再次得到无条件的爱意已经不可能了。 要赶紧想办法,从无力的孩子变成惹人怜爱的女人…… 【我也好想被人所爱】 怀抱着如此的祈愿,你最终走向了你父母最不想看到的依靠男人的道路,然后将它一条路走到黑—— 落了个和桔梗一样被男人所杀的下场。 可这也没有办法。 你只看到了那样的家庭,你只熟悉那种纠葛,你当然只想要那样的关系。 【我祈求你,只注视着我,只对我一人施与爱怜】 【毕竟男人的‘爱’,不就是这样残酷而自私的东西么?】 如果不那样的做的话,就没办法得到满足。 所以你无法理解虎杖悠仁。 …… 确定关系后,繁忙的工作中短暂的接触,下班后电车上的些许陪伴,显然无法满足热恋中的少年。 周末,他常会将你约去初吻所在的公园碰面。 因为期待着每一次见面,少年到达约定地点的时间会比说好的提前很多,后来的你得已借此观察虎杖的日常行为模式。 开朗而纯粹的少年仿佛一轮温暖的太阳,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却意外地很受小朋友的喜欢。 公园里小孩很多,乐于助人的他有时接下帮小孩爬树取气球的工作。 像出色的高空杂技演员那样踩在柔韧的树枝上,全神贯注地伸手够气球的虎杖甚至没有余力注意你是几时来到树下的。 明明他是为了和你约会才来到这里的吧? 这种行为让你感到无比酸涩。 和夏油杰那种高高在上对待弱者的态度不同,这个少年是真心实意、力所能及帮助别人。 是你在童年时从来没有得到那样的“温柔”。 在身份发生转变后,对虎杖的期望值也发生了变化。 你会无法抑制地希望虎杖悠仁能更加专注地照顾作为女友的自己。 不要。 不许做那种“温柔”的事。 不许从我身上移开视线。 ——焦虑、不满、深刻入骨的嫉妒逐渐累积,终于在某个寻常的午后转化为了疼痛。 因疲惫驾驶而神志不清的司机,将卡车开向走在路上小女孩,等到你和虎杖发现她的时候,车头离小女孩只有十米不到距离。 在那种车速下,就算是虎杖悠仁,救下她也有不小的难度。 但虎杖悠仁还是松开了你的手…… 被留在原地的你呆呆地凝视着少年奔跑的背影。 等到反应过来,能感受到到的只有疼痛。 疼痛于夏油杰选择拯救理子那天悄悄埋下种子,在偏远的小村因为咒具的袭击骤然发作,今天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你的身上。 好痛。 肚子好痛。 因为太痛了,你甚至一不小心解除了实体化的术法。 等到没有咒力的少年,抱着女孩滚到一边避开这次危机,再回头已经没法捕捉到你的身影了。 茫然而焦急的表情出现在他年轻的面庞上,却没法引来你的心软。 他现在知道着急了?那当初为什么要奋不顾身选择保护别人? ……如果虎杖救人时状态不好死掉了。或者司机为了避让女孩突然调转方向,将车头对准你,这时候你遇到危险要怎么办? 虎杖悠仁对你的在意让你感到了一丝短暂的快。慰。 但你仍旧不打算再次现身。 【他放开了你的手】 【他也不够爱你】 只要意识到这件事,灵核处的旧伤就会爆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你直不起腰的疼痛。 你疲惫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两面宿傩的身影。 可能宿傩在被封印前,对你所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你还不能明白么?我才是这个世界上你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至少他在和你相处的七十年内,从没有分给他人多余的视线。 比起普照大地的太阳,你更需要垂怜你一人、从牢笼缝隙中投入的余光,你明明只要那一缕就够了…… 好寂寞好寂寞。 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样。 救救我。 …… 你在家族餐厅就职时用的是大椿在黑市买来的假身份。 “小椿前辈”说的是“中空小椿”而不是你常用的“伏黑椿”。 中空,平平无奇的假皮囊中什么也没有,作为假名的姓氏再适合不过了。 凭借一个高中生的社会关系网,你觉得虎杖很难有找到你的可能性。 而且你们只是交往了两三个月的普通情侣,你也不担心虎杖悠仁会在这件事上花费过多的心力。 但凡事谨慎为上,在从餐厅辞职后你特地以想散心为由,时不时会托出任务的五条悟带你去外地,借此消除自己的日常痕迹。 对此没有多想的五条悟答应得干脆。 本着“孩子大了,可以分摊大人重担了!”的原则,五条悟最近将许多简单任务被分给了升上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的伏黑惠。 你在陪这个悠闲的特级在街边买特产的时候,时不时能听到他手里电话另一端伏黑惠不满的吐槽。 今天惠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恼火。 涉及到与契约者有关的事情,作为家长的你总忍不住多问几句“发生什么了?”。 回应你的是五条悟漫不尽心的笑容: “啊,小问题。” “我拜托惠去回收放在高中的两面宿傩的手指,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根手指并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 “嗯……就是你之前保管的开着小花那根手指。” “所以除了‘反转术式’,它还会散步的术么?” 第70章 小问题? 对于五条悟来说回收特级咒物这种事可以叫小问题, 但刚入学咒专的惠才是个二级的普通术士。 尽管他刚入学一年不到就有了单独出任务的实力,还因出色的术式受到宗家瞩目,作为家长你理应充分相信惠的实力。 但遇到和“两面宿傩”有关的事情, 你实在无法维持冷静。 “……应该不会那种术, 我保管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这种问题。” “所以会不会是……真的跑出来了?被诅咒师或者诅咒利用了也有可能。” 如是嚅嗫嘴唇说出猜想, 各种各样的黑暗的可能性不住地挤压你脆弱的神经。 “怎么办, 怎么办啊?” 你无助地凝视着五条悟, 双眸蒙上了焦灼的泪水, 欲将接过礼袋的手指僵硬地悬在空中, 令对面的店员露出了极为苦恼的表情。 “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小哦。” “你还真的是很怕他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当真嘛!” 以轻快的声音说出安抚性的话语,将手机塞回口袋后, 五条悟一手越过僵硬的你,取过那袋害你排队许久的喜久福,一手则在你背上随意拍了两下。 他十分无辜地冲你歪了歪脑袋,解释说: “安啦安啦,惠最后一通电话已经追着残秽找到当事人了,接下来只要拿回来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在由咒专保管的手指里,开花的它算诅咒最温和, 气息最稳定的那根了……所以本着最大利用化的原则, 才没有封在结界里,而是安排去学校里作为镇邪物使用。” “放了十年, 完全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对人没有伤害,但那种源源不断主动吸收诅咒,哺育持有人的特性对封印的损耗倒是很大……嘛, 今天就是去回收加固一下封印而已。” 正如五条悟所说的,宿傩留给你的手指除了在天元的结界内释放火焰那天,其他时候都安静地躺在木盒里散发力量。 尽管给的量不多, 它却悄无声息地稳定住了你的灵核,让你除了偶尔犯困其他时候都过得异常平静,绝不会出现在这种灵核疼痛干渴的状态…… 但那只是在你手上的情况。 轻佻的话语完全无法安抚你心中的焦虑,反应过来你已经拉着五条悟的手臂,说着“放心不下惠”之类的话语哀求他早点回去了。 “溺爱啊。” 五条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垂下脑袋无奈地看了你一会儿,还是打电话给老朋友一伊地知预定最近的高铁票,并安排了出站后的出行方式。 你则借此给伏黑惠打了一通电话,一方面想要了解最新情况,一方面则企图劝他在五条悟赶去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电话没有接通。出现在另一头的是平淡的语音提示—— “我是伏黑惠,现在正有急事处理,请在‘滴’的一声后留言。” 与诅咒紧张激烈的殊死搏斗中,一瞬的疏忽便可将战局引向绝路。为了防止突然来电分走注意力,任务中的咒术师大多会关掉手机。 换句话说,伏黑惠面对的已经不是五条悟口中,可以随时接电话收集信息的寻物任务了。 除了常人使用的通讯方式,和伏黑惠建立过“束缚”的你,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与他获得联系。 正如你在将大椿、神乐的灵魂放入木盒后,就可以自由使用“远程诅咒”与“龙蛇之舞”这样的术式那样。 在惠答应“愿意为了你使用生命”之后,你也于无形中获得了使用他术式的权力—— 你可以在无视惠意愿的情况下,对他的术进行一些操作。 内容包括不限于利用他的影子进行交流,或者直接传送到他的身边…… 这是你的底牌,被包装成主仆间特别的契约关系。 六眼再怎么敏锐,也没法一眼看穿同是御三家的惠的咒术本质。 只不过这种力量很受惠本身咒术熟悉度的限制。 【太远了】 【只能知道惠现在还没有受伤】 你望着高铁车窗外浓黑的夜色,难以言说的情绪笼罩着你,让你感到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不断祈求着列车能再快一些逼近惠所在的位置,你无意识地将手指摸向了脸庞,那个位于太阳穴上的咒纹—— 它在发烫。 …… 契约重新连通后,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流血,惠的头受伤了……留了好多血。” “已经连没有办法召唤式神了。” 残酷的现实令你的面庞瞬间褪去了血色。那一刻你毫不犹豫地解除了实体化,一脚踩进了脚下漆黑的影子里。 快点、再快点。 时间和空间同时发生了扭曲。 年轻的伏黑惠尚未掌握“领域”的使用办法,而负伤进一步降低了他对术式的控制程度。 此次通道仅有你一人打开,没有任何配合可言,粗劣、动荡、起伏不定。 你在不断蠕动的狭窄道路中奋力前行。 浪潮般黑暗自四面八方而来,不断挤压你的身体,奔走的双足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柔软的泥泞中。 不能感觉到的只有窒息般的压抑与痛苦。 必须出去。 再不出去的话,就会被传送搅碎,然后永远地留在“灵界”。 仿佛在回应你这种强烈的祈愿。 沉睡在惠影子里,曾经让你恐惧无比,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再次出现在了你的周围。 腥红的眼眸机械地来回扫视,木讷的视线停留在你太阳穴位置花朵的咒纹上。 腕部绘有漆黑咒纹、没有手指的手掌自沼泽中升起,托起了你的双足。 它们交替出现,为你铺就一条崭新的道路。 黑暗的尽头隐隐约约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真是让人意外,最先受肉的居然是这根手指……” “所以?” “保管这根手指的女人呢?禅院家的小子,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了你的耳中,但被混乱搅成浆糊的大脑却没法分辨出其中的含义。 凭借着强大的求胜本能,你挣扎着从漆黑中探出了手臂,期望着有谁能将你从这粘稠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哦,你在这儿啊……” 曾拉开电话亭大门、为窘迫的你递上衣物的手臂,如今再次将你拉出了困境。 仲夏湿润的夜风吹开乌云,银白色的月华为眼前的一切笼上了层梦幻的光辉。 你的双脚因为对方的举动得以再次踩在地上,但心里却没有那种踏实感。 ——像是在做梦一样啊。 眼前的景象让你说不出话来。 第71章 肉粉色的短发被随性地抹向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其下,年轻的面庞上微微眯起的眼眸猩红如血。 曾经充满野性与活力、带着不容冒犯的力量感,总让你忍不住在接吻时上下其手的躯.体完整地暴.露在你的视线中. 它因为漆黑如墨的咒纹被染上了惑人而暴烈的血腥气, 充斥着邪性的魅力。 你曾被少年紧密地搂抱在怀里, 享受火热甜蜜的深吻, 也被男人扣住腰肢, 于极致的深渊内逐渐融化。 尽管如此, 过往的经历却总让人觉得不满足—— 期盼着年轻热情虎杖能再冷漠一点, 只用那种全神贯注的表情凝视你一人, 为你着迷,心甘情愿走入你所在的疯狂。 畏惧于两面宿傩的残酷暴烈、反复无常。不说他骇人的咒力, 作为诅咒之王的男人体型接近两米,相处时总让人被随时会被撕裂的惶恐逼迫。 如今“他们”同时看向了你。 这可真是…… 极致的恐惧变为战栗、变成心甘情愿的臣服。 夏夜里湿润而带有热度的气息同视线而来,密不透风地笼罩了你—— 【两面宿傩以虎杖悠仁的□□作为容器,再次现身于世?】 面对如此冲击性的事实,贫乏的词语显然无法形容你此刻的心情。 “……我是在做梦么?” 呆呆地伫立于宿傩的审视下,你没头没脑地扔出了这样一句感叹。 虎杖的肉身并没有给宿傩糟糕的性格带来任何的改善。 他不耐烦地扯动嘴角,以低沉的声音嘲讽道: “擅自挣脱契约除了消减咒力, 还会弄坏脑子么?” “真麻烦啊, 你本来就不怎么灵光。” “……啧,算了。主动见我这份自觉倒是值得表扬。” “过来。” 曾经约会时的游戏于今夜再次呈现, 你的舞伴在一出场就决定主导全局。 意识到头脑混乱的你完全做不出有意义的决定,少年牵动手腕毫不犹豫地将你拉进怀中。 庞大的咒力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暂时稳定了你身上混乱的气息。 而作为式神你有义务在主人“伏黑惠”重伤的情况下, 给予他咒力帮助他暂时稳定伤势。 你的充盈也意味着惠有了喘息的余地。 “马上放开她!” 与他的话语一同出现的是你和宿傩间升起的白色屏障。 小小的使魔奋力蹬腿挤开宿傩的手掌,剩下的一部分则聚拢在你的脚边,溶解为影子的形态企图将你带往更为安全的地方。 宿傩低沉的声音里充彻着彻骨的寒意: “……这么着急去死么, 术士。” 他握住你手腕的手掌不减力度,空闲的另一只手臂如摩西分海,自上而下劈开了这些弱小的式神。 漆黑的指甲突然变长,扭曲成奇异姿势的手掌,下一秒就将带着骇人的杀气袭向惠的身体,残酷地挖出他的心脏。 熟悉的进攻姿势令你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然而术士羸弱的挣扎并非无用之举。 利用脱兔争取到足够时间的少年已在“墙壁”之后摆出了决一死战的姿势,念出了禁忌的咒语: “布留部由良由良八握……” 眼见你即将被宿傩带离此处,知晓你跟他“恩怨”的惠比起用仅存的咒力护住身体,更愿意将他化为杀敌的利器—— 以仅剩的咒力将现场的宿傩和自己设置为式神调伏仪式的参与人,召唤出藏在影子里的最强式神——【八握剑异界神将魔虚罗】。 尚未被降服强大的魔神,在除去作为主召唤者的惠后,会依据在场其他人的强弱进行攻击,从而强行留下还在实力尚未恢复的宿傩。 而在伏黑惠的记忆里,你是和五条悟一起出去任务的。 能直接传送进他的影子里,意味着五条悟也在附近。 召唤完成之后,惠便会第一时间将你藏回影子里的世界,传送到其他安全的地点。 只要五条悟能及时赶到,从宿傩手上救回持有惠灵魂的你,那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本来是这样的打算。 但伏黑惠显然没有意识到,在他咒力枯竭的时候,你才是他灵魂的主导者。 曾经参与过行动方针制定的你,望着浑身紧绷在这刻突然改变了主意—— 就五条悟所言,现在受肉的这根手指是所有魂器中最“稳定”的一根,由它唤回的宿傩“虚弱”到可以被现在的“禅院继承人”杀死…… 但经此事变,即便你及时施救,惠的人生也只能剩下一次机会。 如果魂器在受肉后能分享记忆的话,在两面宿傩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剩下的十九根恐怕就没这么好处理了。 而且按影子里你听到的内容判断,因为这是他给你的“花”,宿傩对你的态度还算温和…… 那副肉身里有两个灵魂。 让温暖的太阳堕入你所在的地狱,用善性的容器囚禁曾经的恶神。 ——或许能通过更加迂回的方式实现你的愿望。 眼前是你唯一的机会。 …… “要燃烧生命了么?” “还算有点本事啊,小子。” 望着戴着残忍笑意如是发出感叹,看起来雀雀欲试的宿傩。 原本因为现场咒力冲击而感到腿软的你,极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主动伸手搂住了宿傩的脖子。 以柔软的小腹贴上宿傩蓄势待发的手掌,凭紧绷的手背隔绝了惠可能的进攻。 “我,我不允许。” 【你不允许伏黑惠现在就为了你使用燃尽性命的术】 【也不允许他在你面前杀掉两面宿傩】 自强行打开通道,从五条悟身边来到惠眼前后,你再次违背了他的意志。 惠染血的面庞上出现了短暂的呆愣。 而意识到原本站在他身侧的你有所动作,宿傩第一时间了收回了尖锐的指甲。以有力的指腹按上你小腹,他缓慢而富有威胁性地收拢手指。 宿傩垂下猩红的眼眸,轻声向你发问说: “你在想什么呢?” 无法无天的凶神被你搂在怀里,因此止住了攻势。 两人距离极近,他火热的吐息悉数落在你的发间,刻意拉长的尾音沙哑而充满磁性。 可那耳鬓厮磨式的叹息只能让你猜测—— 宿傩将根据你接下来的反应,思索要不要把不识相的你一并撕裂。 细密的冷汗爬上了你的后背,你却加大了拥抱宿傩的力度。 “不可以伤到……我的大人。” 如是不假思索地做出回应,你迅速扰乱了惠驱动术式的举动。毫不理会他那句“别做傻事”的劝阻,你反向操纵了他脚下的影子—— 漆黑的影子化为鞭状凶狠地抽向惠的脚踝。 对你毫无防备的他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势,猛地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然后被缠上脚踝的影子拖住向后方甩去。 其力度之大,直接将惠扔到了隔壁的教学楼顶。 但与宿傩那种不见血不收手的杀招相比,你的攻击已经算的上温和的小打小闹,其过分程度与平时的“散步”相差无几。 经过你的努力,惠解除了对魔虚罗的调伏仪式,也暂时离开了两面宿傩的攻击范围。 尽管作为养子惠能理解你“保护他”的苦心,并没有对你的袭击做出太多反抗。 但夺取惠术式操控权并袭击主人,这种严重违反契约的行为还是对你造成了极大反噬。 简单的几个动作瞬间抽去了你大半的咒力。 明明想坏事的脑袋正承受着针扎般的疼痛,身体也重得像被人灌上了水银。 你却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也没办法。 毕竟不做到这个份上,宿傩是不会满意的…… 正如你在跟这个男人相处了七十年,每次“散步”完所做的那样,你转过脑袋小心翼翼地望向了宿傩的面庞—— 【我做的可以么?】 仅属于你们二人的小动作引来了宿傩的低笑: “不错啊,这副急于表现的表情。” 他以一只手臂扣住你的腰肢,宽容地允许你将瘫软的身体与他相贴。 “但未经允许,就挡在我面前,你是不是有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的……” 黑紫的火舌舐去了你面上碍事的黑纱。 宿傩以宽大的手掌抚上了你的面庞,欲将按住你唇角的手指在一下秒却突然卸去了力度。 尚未说完的话语被身体中的另一人补全: “……小椿?” 再度从那张薄唇中传出的,是少年迟疑的声音。 …… 虎杖悠仁的灵魂为什么突然苏醒了? 他还叫出了你的名字? 你的心脏还没落地就被这一声呼唤重新提了起来,涣散的瞳孔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不对吧? 这不可能。 要知道你在外出打工的时候一直戴着隐藏相貌的咒具。 就算他直觉准得吓人,作为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在“分手”时也无法看到你灵体的虎杖也没理由能看出你现在的身份。 你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将惊惧的颤抖伪装成反噬带来的副作用。 好在世上重名的人多得要命。 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扰的宿傩也没有追究虎杖话语的耐心:“你为什么还能动?” “啊?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吧。” 虎杖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如是回复道。 第72章 “不要用别人的身体做奇怪的事啊。” 少年如是不满地发出抱怨。 像是想要把诅咒的灵魂扯出体外那样, 原本摩挲你的嘴唇的手指突然粗鲁地捏住了宿傩的下巴,把他欲将同你贴近的脸颊硬生生往后推了一推。 于此同时,他身上属于宿傩的咒力飞快地淡了下去。 不可一世的诅咒之王被突然苏醒的容器塞回了身体? 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宿傩微微一怔。 他瞳中浓郁的血色逐渐褪去, 在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前, 男人深深地看了你一眼, 并通过按在你腰上的手掌一次性给予了你不少的咒力。 足够让因为反噬而无力行动的你应对眼前这个“普通人”。 你受宠若惊地接过了这份礼物, 凭借过往七十年的相处经验, 暗自猜测宿傩那一眼应该是让你赶紧从“和他不相干的男人”怀里滚出去的警示。 考略到每多看一眼便会多会增加一份被拆穿的可能。 你倒是想立刻重新戴上黑纱。 但重新接管身体的虎杖悠仁看起来并没有主动放开你的意思。 就像是第一次将你从歹“诅咒师”手里救出后所做那样。 原本强硬扣住你的腰肢的手掌亲昵地贴上了你的后背, 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扶住了了你的胳膊。 尽管虎杖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好少年。 但同时他也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就算你再怎么嫌弃他喜欢多管闲事, 但实际上,交往后他并没有和其他异性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 这并不是对待初次见面的女孩会有的动作。 而是到了约会分别的时候, 明明说了再见,却又因为留恋不舍再用手掌按住你的后背,同你接吻的抱法。 “时间过得好快啊。” “虽然这么说很任性,但真希望能多呆一会儿。” “分开之后马上就会想着见面。” 是想要跟对方撒娇,想要热情地倾吐爱意的抱法。 就算交往了,你也总喜欢变着花样隐瞒自己的事,拒绝他在向你家的位置再走几步。 所以一直体贴地等待一个机会的他, 难免也会将脸颊埋进你的发中, 说出这样让人困扰的话。 少年借着月光打量你的面庞,自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了无比动摇的情绪, 上扬的眼角也有了点发红的趋势。 不祥的预感是对的。 果然虎杖还是认出你了。 你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要逃避虎杖火热的注视—— 【搞不明白,明明当时没有选择你。】 【为什么现在还要这样看着你?】 就你之前的经验来看, 男人都是旧情难忘的骗子。 犬夜叉当初用两边舍不得的态度还骗了好一阵子桔梗,所以本该旁观你使坏的她才会当机立断用破魔之矢射穿你的肩膀。 那时候真的好痛。 你不要再痛了。 之前还因为看到虎杖开心,现在你又莫名发起了脾气。 可虎杖身体上还纹着宿傩那漆黑的咒纹。 为了避免宿傩发现端倪, 事后算账。你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满,以蒙着水汽的眼眸与虎杖对视,小心翼翼地同他商量说: “谢谢你扶住我,但我自己能走。” “请,请放开我。” 像是头一次见到他一样,你的语气疏远又客气,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关你事,想要逃走的抗拒气息。 作为分手了快半年的前男友,虎杖的嘴唇张了一张,但到底没有直说什么,只不过表情看起来非常沮丧。 …… 束缚的效果是相对的。你因为反噬被被夺走的咒力悉数被补给了重伤的惠。 惠头上那道令他意识恍惚的伤口甚至因此有了愈合的迹象。 他再次召唤出常用的攻击类式神。 戴有面具的巨鸟鵺将惠再次带回了战场。 而当看向你时,这位年轻的术士脸上焦急的表情则令虎杖再度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你有一个高高瘦瘦、黑发黑眼、很会打架的弟弟。 在认出作为“□□打手”的伏黑惠后,他将“□□”类比“咒术界”,对于你的真实家庭背景有了全新的认识。 包括他曾作为恋人十分在意的感情过往—— 虎杖下意识看了眼身上漆黑如墨的咒纹。 结合刚刚“诅咒”掐住你下巴的动作,他不难猜出身上这位的身份。 残酷暴烈、在里世界胡作非为最后锒铛入狱的前夫啊……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表情。 他收回了贴着你后背的手掌,转而以双手礼貌地扶住你的肩膀,朝踏上天台的惠大喊道: “哇,伏黑你身上好多伤。快一起去医院吧。” “那个,你能帮我看看这位巫女小姐么?她好像不太舒服。” “请扶她一下吧……” 原本还想和你相认的虎杖开始主动帮你打掩护了? 虎杖悠仁突然转变的态度除了让你感到困惑,也吓到了面色冷凝的惠。 由负面情绪构成的诅咒狡猾而残酷,作为诅咒之王的宿傩更是一个典型案例。 伏黑惠早在方才短暂的会面中充分认识了这点。 尽管刚刚还要杀了他的宿傩,绝对不会规规矩矩地扶住你的肩膀,还这么好说话把你主动还给他。 但诅咒之王被容器压制? 前所未有的事态令惠感到了为难。 他皱着眉头紧盯着虎杖悠仁,极力分辨说话人的身份,保持着警戒的姿势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一道轻佻的男声代替惠开口做出了最终判决: “哇,大半夜在学校天台上被不穿上衣的男人搂在怀里当然会不太舒服啦!真是伤风败俗。” “她这不是都要吓得哭出来了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不过眨眼间你所在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五条悟一手插着兜,一手抓住你的后领,微微施力便将你从虎杖的怀里扯了出来。 以身体作为壁垒,银发的特级术士挡在你和惠身前,借此隔绝了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抿了抿嘴唇,不满地嘀嘀咕咕抱怨说: “惠,就算身体再怎么虚弱,这种时候也得有所作为啊。躲在‘妈妈’背后可不是男子汉应有的行为。” “突然被扔在车上的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所以,现在有人给我解释下情况么?” “比如作为任务目标的特级咒物哪儿?” 第73章 今夜, 特级咒物宿傩手指被灵异社的学生揭开了脆弱的封印。 不祥的力量封锁了整座学校,也引来了无数想要吞噬宿傩咒力的诅咒。 在这座群魔乱舞的魔窟中,不仅参与试胆的学生被诅咒袭击昏迷不醒, 一同帮忙的虎杖悠仁还为了保护被诅咒重创的自己, 铤而走险吞下了宿傩的手指。 然后感觉到他重伤的你, 也因为强行打开通道, 落了个惨遭反噬的下场。 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错。 要不是他作为咒术师实力不济, 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 当五条悟问及时态始末时, 作为主负责人的伏黑脸色十分沉重。 他斟酌了一会儿语句, 将情况简单地说给了五条悟: “任务失败,手指被虎杖悠仁吃下去了……但他现在好像压制住宿傩, 重新获得了身体的使用权。” 不仅如此,当五条悟嬉皮笑脸喊出“妈妈”两个字后,来自虎杖那种“天啊,妈妈?这是妈妈么?”的豆豆眼困惑注视,则令惠感到了另一种沉重。 青春期男高中生那薄薄的脸皮,因为窘迫覆上了一层薄红。 他一边震声纠正五条悟的措辞说着“养母!是养母!”,一边伸手将你从五条悟手里扶了过去。 “妈妈”二字同样伤你不轻, 好不容易恢复平衡的你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你感激地看了看维护你名誉的惠, 便用焦灼的视线锁定了五条悟的后背。 天知道这个随心所欲的男人还能给你惹出什么麻烦。 各种不好的猜测让你心里又惊又怕。 好在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迹”完全转移了五条悟的注意力。 他像见到什么新奇玩具一样,主动放弃了和惠的日常斗嘴, 转而一个跨步凑到虎杖悠仁的跟前,隔着眼罩认真地端详他,询问说 “真的假的?吃了那东西还能保持意识?” “难怪她会吓成那样, 原来宿傩在你身体里啊。” 虎杖远远地看了你一眼,以失落的声音道出歉意:“抱歉……之前没控制住吓到她了。但真的,现在是我在使用身体。”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害, 他主动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肯定的回复再度加深了五条悟脸上的笑意: “嗯——真有趣啊,你可以跟你身体里那位对换么?十秒就行。” 他以手指摩挲下巴,露出了一副好商量的表情,安慰虎杖说: “而且我觉得你不用特地道歉哦。吓到她的是那个糟糕的坏男人,又不是你对吧,哈哈。” “好了!倒计时开始!就让我跟吓哭我家小孩的混蛋好好聊聊吧。” 轻佻话语里充满了对两面宿傩的针对。 虽然说话非常随便,但就行动而言五条悟是站在你这边的。 “别担心,我可是最强。” 当不祥的咒力再度降临人世,银发的青年像个没事人那样转过身体,对你竖起了拇指。 七十年心惊胆战的相处回忆。将两面宿傩塑造成了你心里最强大的存在。 你是他温驯的小羊,是他忠诚的巫女,是他可以随心所欲对待的物件,为了能在他手上多存活一段时间,习惯性地将他的一言一行作为最高指示,也借此享有了除了他再无人能威胁你的优待。 当周围有他人对宿傩出言不逊时,你总会第一时间对他投以惊恐不解的视线。 然后为了避免宿傩的怒气波及到自己,早早站到里梅背后,第一时间表示忠心划清界限,明哲保身—— 【怎么会有人傻到主动挑衅两面宿傩呢?】 他是无所不能的凶神。 每一次浴血而归都将带来胜利。所以就算被“天”集合众人讨伐,你也由于某些可能性等了他三天。 他是智多近妖的诅咒师。 即便遭到围剿封印,也能留下作为后手的魂器,将它交到你的掌中,所以你百年来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待他的复活。 如今年轻的禅院当家燃烧生命仅能毁掉宿傩一根手指。 你要全力承受契约反噬才能重新获得宿傩的欢心。 但五条悟的强大将你的忧虑为了多余,也打算了你心底那个“战无不胜”的印象—— 燃起一切的黑火、撕裂血肉的利爪、粉碎筋骨的拳头。 那些可怕的攻击招数尽数被“六眼”的术士以虚空隔绝。 五条悟巧妙地闪避了宿傩的攻击,单纯用物理攻击便在宿傩的脸上留下了伤痕,轻快地感叹说: “让我耍会儿帅吧。” 那是一种单方面戏弄对手的打法。 此时此刻,你应该以憧憬与信赖的目光紧盯五条不放。 通过欣赏他的英姿,将自己从对宿傩的畏惧情绪中解放,以新的认知制定未来的行动方案,选择更为合适的对象…… 但你怎么都无法从那个被漆黑咒纹包覆的身影上移开视线。野兽般充满爆发力的窄腰与空中扭转,鼓胀的肌肉积蓄惊人的力量。 “……你管那种女人叫做你家小孩?” “真让人恶心,咒术师。” 两面宿傩又说了这样的讨人厌的话。 所以刚刚他被皱着眉头的五条悟抓住了手腕,咒术师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他的脸侧。 坚硬的骨节擦过宿傩的眼睛,他眼睑下的皮肤被呼啸的拳风划伤,渗出细密的血珠,同侧的两只眼眸因此生理性地微微眯起。 而殷红的鲜血自带着暴虐笑意的嘴角淌了出来,沿着下巴的曲线,落于胸膛,滴滴答答。 强大的惯性令宿傩宽厚的后背撞上天台边缘的栏杆。金属扭曲的哀鸣与肌肉碰撞的钝响互相交织。 四溅的砖石在蜜色的皮肤上擦出无数细小的伤痕。 你的那位大人他在流血、他在受伤。 明明应该觉得他狼狈又没用。 但视野中的红色却以强硬而不讲道理的方式惑住了你的心灵。 那是一种让人心头发烫,鲜红的、湿润而滴淌的感觉…… 无法理解,只觉得糟糕。 太奇怪了。 应该没有人看你吧? 你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遮住了面上的表情。 现在你和两面宿傩都是五条悟的“阶下囚”了。 …… 可以随时唤出宿傩,并在规定时间的“十秒”后重新接管身体,虎杖悠仁这种作为“容器”的强大潜力激起了五条悟的兴趣。 在如何处置“容器”的问题上,他笑眯眯地咨询了伏黑的意见。 按照咒术规定,被特级咒物附身的人本当处以极刑。 对于无恶不作的两面宿傩,作为咒术师的惠能狠下心来,为了避免伤亡进一步扩大,不惜以牺牲生命的方式消减被宿傩控制的虎杖完成任务。 但作为一个企图拯救他人性命的好孩子,在发现虎杖有潜力反压宿傩后,惠选择了个人私情: “我不想他死,请想想办法帮助虎杖。” 五条悟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咒术师,总抱怨你“溺爱”伏黑惠的他才是那个真正最喜欢考虑弟子心情的笨蛋。 果然他“哈哈”笑了两声,就答应了惠严重违规的请求。 作为诅咒且和宿傩有所关联,为了保持立场一直沉默不语的你,在这一刻终于等到了机会,可以借着惠的意愿提出自己的建议,同五条悟商量说: “这是惠的愿望么?” “如果担心宿傩夺走他的身体滥杀无辜的话。” “我也有个办法可以帮忙……比如用酒稳定他的状态。” “而且我真的很害怕意外发生,就让我帮帮忙吧。” 你局促地绞着手指,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企图用眼神传达对惠的爱护以及心中的不安。 ——就让让你吧。 介于你之前为了保护惠甘愿承受反噬痛苦的举动,加上十年来安分守己的过往,五条悟并没有怀疑你行为的动机。 他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吐槽了一句“你又来”,把昏迷的虎杖交到了你的手上。 “太好了,给我三分钟就好了。” 你本来就是个擅长隐藏自己存在的咒灵。 在你弱小时期,那层掩面黑纱便获得了令奈落寻觅一个月,才在战场边缘发现“觅食”的你的辉煌战绩。 而获得作为特级咒具,那个混淆认知的手镯后,十年内,你通过不断利用咒力侵蚀其中结构的方式,使这个小把戏得到了进一步的进化。 将十年来的侵蚀作为一次性使用的道具。 就算在五条悟的眼皮底下,你也攒到了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的三分钟。 【简直要笑出来了。】 …… 这是用来“做坏事”的三分钟。 奇异的欲望驱使着你以手指抚摸少年宁静的眉眼,爱怜地摩挲他眼睑下细小的伤口,以及微微颤动的复眼的眼皮。 “宿傩、宿傩、宿傩……” 在你将宿傩给予你的咒力送回虎杖体内,并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后,他有了转醒的迹象。 但果然,就像虎杖说的那样,只有一根手指的宿傩并不能直接控制□□。 ——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确定了这点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你立刻将含着“口嚼酒”的嘴唇贴上了他诱人的薄唇,以舌头撬开他的牙冠,将清冽的酒液渡了过去。 将纤细的手指埋入他肉粉色的发间,贪婪地搂住他宽厚的肩胛,你承受着昏睡中的少年全部的重量,如是同他紧密相贴。 四魂之玉失效的百年后,你再次向“诅咒之王”献上了自己的愿望。 被藏在层层黑纱之下,这是如“偷情”一般的亲吻。 针对灵魂的术式在释放诅咒的同时,也诱发了宿傩的反抗。 漆黑的咒纹覆上了虎杖悠仁的面庞,猩红的眼眸牢牢地将你锁入视线。 但奇妙的是两面宿傩却因为“虚弱”允许了你的触碰。 话语、动作均可以用来骗人,愚笨的脑子也乱成浆糊,根本理不清思绪。 但深切的愿望却会藏在你制成的酒里。 你想同浑身是伤的暴君讨要一个滚烫的吻: “这可是你所有咒力做成的酒吧,全部给我?” “不去谄媚地讨好那个咒术师,而是选择跟我做这种事?” “虽然一直知道你的性格,但也不得不感慨真是个强欲的女人。” 他以手臂扣住你的腰肢,将你往他身上提了一提,毫不客气地吞下了所有的酒液,热情地加深了这次亲吻,自喉间爆发出一阵愉快的大笑。 “因为我要保护大人您啊。” “请不要这么责怪我……” 这可是惠的愿望。 而且头一回看到宿傩因为力量不全变成这样,你没有道理不去“保护”他吧? 你无辜地看了宿傩一眼。 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毫不作假,你趁他说话的功夫温驯地垂下头颅,宛若舔舐岩盐的羊羔,自下而上地为他含去了唇角的血渍。 好甜。 甜的味道从舌尖直冲脑上,让意识同味蕾一并融化了。 用嘴喂酒实在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酒精麻痹了你的神经,也将你糟糕的本心暴露无遗。 在触及宿傩下唇伤口时,撒娇的舔。舐变成了恶劣的轻咬,在将一切弄得乱七八糟后最终化为了贪婪的吮。吸。 ——你就是喜欢他这些鲜艳的伤口。 你还想要更多。 这样的举动引来了宿傩的一声低笑: “瞧瞧你这得意洋洋的样子……” 似乎是为了报复你那大不敬的索取,再次俯首时,宿傩用尖锐的虎齿刺破了你的嘴唇, 百年后于现世的第一个深吻因酒而起。 带着血腥与疼痛的欢愉,像是想要将你吞入腹中那般,在再度沉睡之前纠缠不放,不断探向深处。 滴滴答答。 你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了一起。 滴滴答答。 尚未来得及吞咽的殷红自你的唇角滑落,落入了敞开的衣领,抚过胸口的起伏,滑向小腹的位置,最终隐没于灵核深处。 虽不知效力如何,但名为“爱情”的诅咒就此结成血契。 漆黑的太阳在你的怀抱里了。 再一次。 第74章 漆黑的纱幕披在你和宿傩的头发上, 柔软地垂至肩部。 它隔去如水的月光、隔去了咒术师的视线,把宁静留给怪异的污浊,然后因为那些亲昵的小动作动作而沙沙作响, 微微晃动。 纱下传来的除了温热的呼吸, 细微的水、声和男人低沉而含糊的笑容: “真可怜啊……你就只有喝酒了才会有这么点胆子么?” 酒液对被容器压制的宿傩起到了绝佳的效果。 傲慢的凶神并没有计较你冒犯举止的意思。 他大度地容忍了你用舌尖为他清理血渍的行为, 甚至主动抬了抬下巴, 方便你追逐滑至喉咙的那滴鲜红。 然后在黑纱即将失去效力的前几秒, 宿傩随手撩起了你脸侧的长发, 以宽大的手掌下湿热的舌头舔上了你鬓角的花朵。 “留到下次再好好解释吧……我的椿花。” 他的咒力再次激活了反转术式, 为你抚平了唇上的齿痕。 做完这一切后,宿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 将脸颊埋进了你的发间,重新陷入了沉睡。 将积攒在手镯里数年久的咒术唤出,只为织出一片一次性使用的黑纱,换两面宿傩一个吻。 就宿傩临走时的态度来看,这么做应该是值得的。 希望他之后也能保持今天这种好说话的态度…… 黑纱的效果是让眼前的景象变得合理化,对于用咒力观察世界的咒术师来说,你和木盒是同一种东西。 五条悟眼里你不过是戴着黑纱凑近昏迷的虎杖悠仁, 然后用木盒喂了他一口酒罢了。 毕竟谁能想象到你居然在他和惠的眼皮底下强吻了沉睡中的两面宿傩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使用口嚼酒呢。用木盒倒进去就行了么?” “不过你还好么?我怎么感觉你都有点站不住了。” 你抿了抿湿润的嘴唇, 回味着口腔内残余的甜味。 “没什么,咒力用的有点多。” “但放心吧, 他会很老实的……” 回答五条悟问题时,你声音中有施展复杂咒术后疲惫的、或者说兴致盎然的沙哑。 为了掩饰这一丑态,你轻轻咳了两声, 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手里的虎杖转交到了五条手上。一系列动作做得流畅自然,丝毫不见方才搂住宿傩脖子的妩媚与依恋。 接下来就是五条悟为了完成学生愿望的加班时间。 他得将昏迷的虎杖转移到充满结界的房间里,然后去跟上级汇报任务过程, 就后续处理方式进行讨论。 五条悟是个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全力实现的男人。 通过十年的努力,这位青年教师已经凭借百战百胜的实力在咒术界站稳了脚跟。 有他做担保,短时间内你都不太担心虎杖悠仁的性命。 虎杖本身体魄强得不像人类,宿傩在附身进行战斗的时候,也用反转咒术治疗了那些妨碍他行动的伤口。 留在他身上的只有些不痛不痒的小擦伤。 现在要担心的只有伏黑惠。 他在战斗中被咒灵一拳砸进了墙壁,浓郁的鲜血濡湿了头发,一路淌到了眼下,除此外,制服下的身体也因为撞击布满了大片乌紫色的淤青。 持有“反转咒术”的珍贵医生家入硝子被藏在高专大本营中,若非特殊情况不会外出。 而他的伤势显然不能等到返校再做处理。 作为养母的你带着“不小心卷入小混混斗殴”的少年就近前往“杉沢医院”接受紧急治疗—— 急诊的医生给少年头上缝了足足二十来针。 失血以及麻药残留的效力令惠疲惫不已,他耷拉着眼皮,怏怏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让你回想到了过去的时光。 你坐在床边轻轻地捞过惠的手,以双手将它拢在其中,安慰他说: “睡吧,我会握住你的手的。” 惠皱着眉头看了你一眼,抱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同于虎杖悠仁那种运动型的少年,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惠的手指更为纤长,配上白皙的皮肤,像个惹人怜爱的女孩,让人感觉不到压迫感。 于是你对他的举动也更为亲昵和随性。 “但不是小孩子,受伤了也需要安慰的吧?我把这个叫做加快愈合的魔法。” “也当安慰安慰我吧……我今天看到你用那个术,真是吓坏了。” 你轻轻用拇指捏了捏惠的手背,微笑着如是请求道。 “好吧,随便你。” 惠看了你一眼,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微微施力回握你的手指。 …… 你望着少年宁静的睡颜,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确定他已然熟睡,便向他的影子里输入了一些咒力。 将仅剩的“口嚼酒”悉数灌给了宿傩,用以平息他的不满,你在宿傩那里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但作为“养子”的他要怎么办呢? 宿傩可不像是会随便认孩子养的男人。 而且惠长得既不像你、也不像百年前的宿傩。 难不成让你像母亲那样,为了男人抛下自己的“小孩”不管么? 那可不行…… 你决定做点什么。 身体的接触能增加彼此的信赖度,放松后的惠对你毫无防备,你很轻易便再次潜入到了惠的影子中。 自宿傩重新受肉和你立下了新的契约后,你终于有勇气直视藏在惠影子里的那只怪物—— 两面宿傩的身体。 在诅咒之王被封印后,二十根手指都能化为不可毁灭的特级咒物。没理由咒力更加浓厚的躯体会消失不见。 它作为战利品被埋入禅院家近乎无限的影子领域中。 但与灵魂分离后的身体,作为纯粹的力量结晶毫无理智可言,宛若一座凡人无法撼动的高山。 它一刻不停地散布着骇人的气息,令人怀疑某天这不断积蓄的力量会不会直接撕开这片空间,重现于世。 没有意识代表着没有合适的“咒言”将它唤出。 就算耗费足够咒力强行令它现世,也不一定有驯服它的力量。 也难怪你之前与它“目光对视”几秒便吓得直接逃出影子,根本没空思考它的真实身份了。 或许你能用这个说服宿傩…… 给惠留够足够的成长时间,让他能学会领域,更熟练地掌握自己的咒术,将影子里的通道打开到能容纳“躯干”现世的程度。 毕竟和对待没用的你不同,宿傩对有利用价值的手下还是非常宽容的。 而且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你记得你差点被通道碾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宿傩的手掌。 那些无指的手掌响应了你求生的祈愿,主动自影中升起,分开粘稠的黑泥,不断托起你奔跑的脚掌,为你铺就了一条前往外界的道路。 也许你现在就可以试试,凭借现有的契约能驱使惠的术到什么地步,以及“口嚼酒”对灵魂的限制是否能延续到宿傩的肉身上。 “宿傩、宿傩大人,你在么……” 原本居高临下扫视着影界的眼眸远远瞥了你一眼。 然后在下一瞬间出现在了你的身边。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它那样紧紧地盯着你。 随它注意力一同到来的还有曾经“救过你”的手臂。 它的速度实在很快,等你慢半拍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已经失去了平衡—— 手托起你的脚踝,手卡住你的膝窝。 手抚上你的脑后,手贴上你的面庞。 宛若野兽欺身将送上门的羔羊压住,兴致勃勃地思索如何处理。 面对这绝对的实力差、在这完全无法沟通的场合,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口齿不清地发出呜咽: “对,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走……呜呜呜,请不要撕了我……” 你当机立断地揭开了和影子的链接。 太可怕了! 还,好好你需要面对的只是一根手指,还是被困在虎杖悠仁身体里,被他的灵魂压制弱化后的版本…… 对比产生美。 你再次理解了五条悟嘴里“开花手指很温和”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所以跟他好好说话的话应该能行的吧? 可下一次见到宿傩会是什么时候呢? 第75章 咒术师的体质摆在那里, 用了药之后伏黑惠的情况稳定了个七七八八,他在半夜醒了一次。少年望着你毫无血色的脸庞,皱着眉头问你要不要进他的影子里。 你们之间到底有正儿八经的主仆契约, 按传统的方式, 他把你放进影界将有利于你咒力的恢复。 但“险遭宿傩毒手”的经历摆在那里—— 自漆黑影子里伸出的无指之臂以掌心摩挲你的面庞, 稍微有些粗糙的触感让人想到猫咪的舌头, 无比另类的爱。抚, 每一下都激起难言的战栗, 亲昵得令人毛骨悚然。 要被拆开了、要被揉碎了、要被不留余地吞下了。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但只要稍微回想就忍不住心脏一阵狂跳。 以“因为反噬的缘故暂时回不了影子”为由拒绝了惠的邀请,你于心底暗暗决定: 在问清宿傩本人如何处理他的躯体之前, 你都不会亲自进行未知的探索。 …… 中午的时候五条悟给你打了个电话,经过一宿的临时会议,他和咒术高层针对虎杖的去留达成了共识。 上面可以接受五条悟提出的“虎杖吞下宿傩所有手指再接受死刑”的计划,但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那些顽固守旧的老古董特地派人连夜再送来一根手指,用以测试“容器”的坚固度—— “是的,就是这样。中午我暂时不回去吃饭了。” “现在要看虎杖吃手指了, 所以先挂了……” 十分之一的宿傩? 你还没来得及凑够足够的咒力想办法加固和宿傩的契约, 他的力量就要进一步增强了? 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你心脏一阵狂跳。 慌忙中,紧攥于掌心的手机落于地面, 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你紧皱着眉头企图伸手将它重新拾起,却发现视线中可以被称为“手”的部位已经化为了咒力的虚影。 于此同时,太阳穴上的印记传来了灼烧发烫的感觉。 “过来。” ——在你在失去意识前,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男人低沉的命令。 等到你再次找回对四肢的控制时,周边的场景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医院后花园湛蓝的天空变成了猩红柔软的肌理,苍白色的骨骼代替云朵有序地排列其上。 仿佛悄无声息就被巨兽吞入腹腔, 坠入无尽的炼狱深处。 而你现在正被圈在野兽的怀内。 宛若百年之前的岁月无限倒回,回到那些个平静到令人困倦的午后。 身穿纯白和服的男人懒洋洋靠坐在骸骨堆砌的王座上,他任你依偎于胸膛,以弯曲手肘搂住你的腰肢,将宽大的手掌贴上你的小腹。 男人为你垂下腥红的眼眸,安静地托着腮部倾听你歌唱无穷无尽的“爱情”。 今非昔比,你没了四魂之玉的庇护,他丢了极致力量凝结的身体。 尸山血海中的少年再次将你拢在了怀里。 “别乱动。” “是拉你进领域出了问题,还是本来你就有这个伤口……不对吧,我记得受肉那天手感就不太对。” 如是说着的宿傩伸手挑开了你的衣衫,在看清腰侧处的咒痕后不快地眯起了眼眸: “真惨啊,想要离开我。结果呢?看看你的选择都导致了什么样的下场?每次见面都有新的伤口。” “明明是献给我的花,衰败成这个样子。” “你不痛么?” 生得领域又叫灵魂世界,眼下成堆的骸骨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宿傩性格的暴虐。 被浸泡在他浓厚的咒力中的你,仿佛是被毒蛇缠住的兔子,因为本能的畏惧丧失了基本的反应,温驯地任由他用手指轻触你脆弱的灵核。 与他结下血契,又在他的领域中,某种意义上你毫无秘密可言。 宿傩声音沙哑,语气不快,你以为他会就过去的痕迹好好跟你算上一账。 但他用掌心处裂开的嘴唇抵上你的伤口,湿润的唇舌濡湿了因为咒具变得漆黑一片的椿,问你痛不痛。 这句话把你问得愣了一下。 就像他之前问你“你不想摘那些红椿么?”,这个男人他总是会注意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最擅长的事情是忍耐。 最不擅长的也是忍耐。 身体的疼痛可以找人倾诉,祈求“饲主”赠予一些咒力帮助自己复原。但是属于诅咒,那漆黑而深切的愿望无法满足的疼痛却不知从何说起。 代替话语先一步自口中溢出的是抽噎: “好痛。” “一直都很痛……” 既然宿傩都能看出你身上过的痕迹,与其惴惴不安猜测他的想法、等待他发落,不如将百年来的沉默,数十年的失败与疼痛化为眼泪。 “都怪你。” 你才没有从他身边离开,就结果而言明明是他对你感到厌烦,让你滚的。你只是选择在四魂之玉失效前先识趣地早做打算罢了。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那么过分的话,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等了三天你都没有来见我……我身上一点多余咒力都没有,到处都是可怕的咒术师和诅咒,我没有办法驱使你给我的咒灵,也没有家可以回……” “然后醒过来的时候,世道就变了。我为了能恢复咒力……做了一点不好的事情,就是那种‘浮世绘’。里梅本来就不太喜欢我,他知道后更讨厌我了,我好害怕,也不敢去见他。” “然后我就被咒术师发现了……” 为了获得宿傩的庇护,当时的你付出了所有。 那么作为宿傩给予的宝物的化身,大椿、神乐若是走入他的视线,是否也要和你一样沦为凶神的祭品呢? 怀着这样的担心,你当初做陶艺的时候就没敢主动捏女性的躯体。 如今在叙述里,更是避重就轻跳过了和她们的参与,想方设法把问题推给了里梅,企图把错误撇的一干二净,把自己的感情说的真诚而动人。 宿傩对此不置可否。 在发现“反转咒术”也无法使得咒纹颜色淡去后,他就移开了手指,转而将它埋入你的发间,慢悠悠地梳理你的长发: “你可真麻烦,千方百计做出咒骸就用成这样……” “里梅是会‘好好说教’你一顿呢。你应当好好跟他道歉,感谢他的关心。” 宿傩对“秽土转生”的结果兴趣不大,他开口时带着满脸的漫不经心,问出的问题一针见血令你心头一阵一阵发凉: “还有呢?跟我说说那个没用的小子是怎么回事。” 骗人的秘诀就是把自己也骗进去。 当提到夏油杰的故事时,你跟着眼泪的流淌,感受到了真心实意的难过: “为了活下去,我只能乖乖做式神。为了证明我是值得活下去的……我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不想办法用酒让那些人活下去,如果不以别的方式稳住他的心灵,那位咒灵操纵使就会坏掉、会叛逃,带我一起被其他术士追杀。” “……您给我的手指也被夺走了,然后‘盤星教’的人就用咒具刺穿了我的灵核。” “我当了那么久好孩子,我好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因为夏油杰鼓励说你可以,你便竭尽全力地去做一个他理想中的“好孩子”,在那段梦幻的日常也中体会到了短暂的快乐。 但作为内心空洞的、害人害己的诅咒。你哪里能助人解脱呢? 最后除了无法复原的伤口,苟延残喘的死体,还有灵核深处的疼痛,你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们……要抛弃我,会祓除我,还欺骗我。” “一直都很痛、一直都很饿。” 无穷无尽的饥渴,患得患失的失落。 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孩子活下去已经很难了,为什么还要再承受“想要被爱”的诅咒呢? 既然你注定得不到,为什么要给你那种欲望—— “不如叫我去死好了。” 你悲切地擦拭着眼角不断溢出的眼泪,在那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然而比起绝望,不断涌出的委屈和愤恨几乎吞没你的心灵。 不甘心。 说是去死,你其实早就死了。 偌大一个地狱没人陪你,而为了实现愿望去拥抱活人,一定会五条祓除。 好在宿傩也在这个地狱,这个没人权的诅咒被五条打得够呛,你灌他酒也不会引来任何非议。 如果说这愿望注定要祸害别人,那要祸害就去祸害宿傩好了…… 你需要他。 “但那样我也太可怜啊……我再努力一次吧,就这一次吧。” “那位和六眼是好友,后面六眼找到了禅院当家的转世。让我去做他的养母。我想这两个人都转世了,大人您也应该回来了。” “所以我还是选择了大人您……” “我也在他的影子里找到了您的身体。” “我都这么努力了,您怎么可以怪我呢?” 在倾听你解释的时候,宿傩的手指时不时会轻轻点上你的头皮,耐心又柔情。 或许酒真的对他起到了一些作用。 比起无情地嘲笑你的痴心妄想,冷言冷语叫你认清事实,宿傩甚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可这笑容浅得无法进入人的心底,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里还藏着更深沉的东西,冷冽冽地叫人心惊。 “‘盤星教’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天元那老头是有那么一把咒具,名字应该叫‘渴食’来着。” “我说怎么普通的治疗不起效果。” “原来在封印我的魂器之后就马上下手了么?他的手伸的可真长。” 第76章 难道会用咒具伤害你并不是一起偶然事件, 而是天元出于某种目的刻意为之么? 明明比起需要复杂的“反转术式”才能修复身体的人类,作为负面情绪聚合的咒灵只要拥有足够咒力便可以实现再生。 但在十年前你执行任务被教众袭击的那个午后,这柄咒具却结结实实刺穿了你的灵核。 即便作为特级的夏油杰当机立断, 为你供给了足够多的咒力用以修复伤口, 随后赶来的五条悟也让硝子帮你再处理了一次“死体”上的伤痕。 你小腹处的红椿还是逐渐变为了和指甲一样的黑色。 它不断传出干渴的疼痛, 催促你寻找人填补你的空虚。 如今, 就连能用“反转术式”将你从死亡线拉回的宿傩, 看起来也拿这个伤口“毫无办法”—— 宿傩以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你灵核周围的皮肤, 慢条斯理地向你解释说: “你这是被打开了。” “里梅应该有教过你, 你这种由死魂诞生的诅咒强度和生前的愿望有关。愿望越是得不到满足越是会强大。” “所以有人就利用这点制造出了‘渴食’这把妖刀。只要一刀,在灵核上划一个口子就够了。” “无法满足的饥渴、无法愈合的伤口会提升式神的上限。然而越是进食, 灵核的空缺反而会被撑得越大……最后到底会怎么样,我也好奇。” “不过你本来就是个不知感恩、不知满足的女人。在我看来倒是没什么差别。” …… 能在两面宿傩脑海里排上号的咒具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能让他好奇的走向也一定无法善终。 宿傩倾听你讲述过往经历时表现出的耐性,以及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均在这刻得到了解释。 谁会跟一个因为过往选择,已经走上绝路的人一般计较呢? 临终关怀般的“柔情”让你的眼泪扑扑簌簌地滚了下来。以脸颊贴上宿傩的胸膛,你十分委屈地发出疑问: “那我要死了么?” “明明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才见到您的……” 本来以为终于能抓住什么,终于能不受苦的。 但就要这么结束了么? 然而回应你呢喃的是宿傩满不在乎的笑容: “瞧瞧你这副可怜的样子。就算那么期待地看着我, 这个咒也解不开的。”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我现在只回收了十分之一的力量啊。” 宿傩固然可以因为“口嚼酒”的效力,收敛骇人的杀气, 选择留下你的性命,同你维持耳鬓厮磨的关系。 但“酒”到底无法改变他那糟糕透顶的性格。 宿傩说了“现在”,那就意味着僵局只是暂时, 从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来看,他分明有办法解除你的诅咒,也对“老朋友”天元的计划有所了解。 “毕竟那可是非常麻烦的咒具……” 触及妖刀的危害时, 宿傩的嘴能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制造出许多会让你做噩梦的噪音。令你恨不得搂住他的脖子,狠狠亲吻他的嘴唇,将他变成一个英俊可爱的哑巴。 然后等到触及应对方法时,那两片性感的嘴唇就紧紧地闭上了,显露出一个恶劣而无情的笑容。 ——坏的要命。 宿傩眯着眼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你窝在他怀中,除了被吓得瑟瑟发抖外毫无办法的模样: “不过考虑到你的确做出了一些努力,在我回来前没有死在别人手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奖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身侧的骸骨,发出“哒哒”的响声。在收集足够的乐子之后,终于仁慈地给予了你选择的权利: “所以要向我许愿么?” “就像过去那样,为了你的愿望,把你能给的东西全部交到我的手上。” 生得领域中的两面宿傩还用着虎杖悠仁的身体。 不同于百年前线条分明、威不可侵的英俊,少年人的面庞在微笑时,猫一般上扬的眼角,以及微微抿起的嘴唇,均充满了难以形容魅力,即便正在好整以暇等待对方献祭灵魂,也带着诱惑的甜蜜: “你之前为了那个咒灵操术的小子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他弱小需要你保护?” “既然你更爱我,我现在只剩两根手指了。为了我,你不应该更加尽心尽力了么?” “证明给我看看吧……” 如是说着的少年,将摊开的手掌递交到了你的面前。 “诅咒之王”的尊称当之无愧。十年了,在作为当事人的五条悟也没有解决恶疾的情况下,宿傩不过听了一会儿你的描述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眼下你只能寄希望于他。 所以现在要怎么向他证明你的真心呢? 如同对待鲜花,对待蝴蝶,小心翼翼以用双手捧上神明的“恩宠”,你将脸颊放上宿傩温热的掌心。 以颤动的睫毛扫过肌肤的纹理,以柔软的嘴唇留下缱绻的细吻,以湿润的舌贪婪地吞下宠爱。 自掌心至指根。 羊一般驯服、猫一般妩媚。 “正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暂时收下所有的小心思,向他俯身、为他倾倒,露出脆弱的脖颈,将生命和尊严一并交到他的手上。 “这才对,这才是我的乖孩子。” 如是发出低笑的暴君翻转手腕,以手掌托住你的面腮,微微施力示意你向一边转动脖颈。 为此柔滑的长发沿着如水的肩线滑落,整齐地垂在胸前一侧,露出了白腻的颈子。 滚烫而不讲道理的吻如同繁密的雨点般落了下来。 愉快不断堆积,在你情难自已,低低发出喘息后。他便像野兽标记自己的猎物那样,以尖锐的虎齿抵上你的后颈的皮肤: “如果我死了的话,你脑袋也会一起掉下来,就像开败的椿花那样。” 好似在证明他所言非虚,你太阳穴上属于宿傩的咒纹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意。 “你只能为我流泪,向我祈求。” …… 你需要他。 他也需要你去完成一些事情。 你们的命运真正意义上绑在了一起。 第77章 两面宿傩的领域由血海中野兽的头骨堆叠而成, 它们既是他无尽杀戮的战利品,也是他那尖锐性格的绝佳体现—— 头骨上漆黑如墨的犄角散发着森森的冷意,光是它看一眼, 就能感受到即将被刺穿眼珠的恐惧。 你坐在宿傩的大腿上同他对话时, 因注意力集中尚不觉环境恶劣。 这会儿宿傩欺身将你压在身下, 托着你后脑勺的手不断下坠, 欲将放手的时候你便如梦初醒一下想起了这茬。 原本因情。欲而涣散的眼眸扫向身下的骸骨, 在看清矗在其下的尖角后瞬间涌出了泪花。 你下意识地抓住了宿傩有力的手臂。 宛若落水的旅人环抱求生的浮木, 你将面颊贴上少年小臂上鼓胀的肌肉, 一边小心翼翼地蹭他,一边向他露出了求助的表情, 轻声商量道: “请,请不要这样。让我先服侍您吧……” 既然宿傩刚刚坐了那么久都不觉得难受,还是让他躺在那里比较好吧? 作为相处七十年的“夫妻”,对于你那点小把戏所暗含的心思,宿傩实在再清楚不过了。 “哦,差点忘了,你这个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性格还是老样子呢。” 似乎是被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取悦到了, 宿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相当玩味的笑容: “我记得你喜欢红色对吧?” “当初给让里梅给你选了那么多红色和服……” 他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说着亲昵的话语, 但是就是让你没理由地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不怀好意。 但介于那张年轻的脸,这个笑容坏也显得可爱迷人, 令你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节奏,表现出感于他细心的欣喜,回复说: “是, 是喜欢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宿傩已经怀抱着你落到了骨山脚下,将双足没于那片浅浅的血泊之中。 “那不是很好么?” “马上你身体也将染上这个颜色了, 所以再笑得开心点吧。” 以轻快的口吻如是解释,宿傩松开了托住你身躯的双手。 …… 生得领域内的一切都是宿傩咒力的凝结。 温热的血液仿佛母亲的羊水,身下柔软而律动的河床是滋养的胎盘。 其中浓郁咒力蕴含着宿傩本人特有气息,在他“拥抱”你之前,四面八方地包裹住你的身体。 殷红的颜色不容拒绝地渗透了你的白衣。 而立于你身前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那套洁白无瑕的和服。 “多漂亮啊。” 宿傩垂下那双猩红的眼眸,笑眯眯地夸了你一句。 …… 自打于奈落府邸见到他的第一眼,“诅咒之王”所拥有的一切,都让你感受到了美丽。 那肌肉起伏、魁梧如山的身躯,线条分明、轮廓硬朗的面庞,漆黑如墨、邪性而诱人的咒纹,非人感十足的四只手臂,全是你在人生过往中从未现象过的奇迹。 每当他注视你,那压迫性的气息便会紧紧攥住你的心灵。 像是无底的深渊,像是未知的黑洞,危险的魅力常常会让你的呼吸失去原先的平稳。 比起不讲道理地蛮横索取,随取随用放置不管,这个男人更乐于蛊惑你主动向他靠近——以华美的衣衫、昂贵的珠宝、珍贵稀有的术法、浓郁的咒力。 或如此刻这般,以漫不经心的笑容、沉重的喘息、自发梢滑落的汗水。 以……为了避免娇气的你发出凄切的哭声,在获得欢愉前,作为替代的湿润的唇舌、埋向深处的指腹。 以及在你耳边轻声呼唤你的声音。 如果完全撇开对他力量的恐惧,你其实总能从这种细节里,影影绰绰地感觉到宿傩的“让步”与“宠爱”。 这些或临时起意、或有意难为的亲近,在七十年内不断堆叠,最后换来了宿傩一根手指的奖励。 然而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宿傩给你的越多、向你收回得也越多。 他的要求甚至彻底违背了你诞生的理由—— 让你放弃对死亡的畏惧依旧献身与他。 你给不了,自然也留不下去。 所以都怪他。 【怪他喜怒无常,无法给你安心委身于他的理由。】 【也怪自己毫无力量可言,除了酒再也找不到留住神明“爱意”的办法。】 所以你才会从他身边逃走。 即便恐惧于不知何时将你杀死的力量,又依恋于他将你庇护的强大。 讨厌他的口无遮拦的肆意,但喜欢他贬低你后依旧同你亲吻的纵容。 憎恨他倾听你的“爱语”却毫无回应的态度,可心底分明还残存着对他的渴求,会在最后一夜,依依不舍地触碰那张注视了70年的脸庞。 但你就是想要一份完整的、且不会威胁你生命的“爱”意。 如果得不到全部,你宁愿不要。 可混沌的大脑以及弱小的实力均无法支撑你的愿望,你只能被空虚所推动,率先抓住自己能拥有的事物,试图调补心中的空洞。 直到这次情况特殊,你在五条悟和他的对战中,明明确确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虚弱”。 这下你总可以“爱”我了吧? 你迫不及待地向昔日的“神明”伸出了手指,利用“口嚼酒”将他拉下王座,拦进怀里。 酒弱化了宿傩的杀意,也让他稍微调整了对待你的态度,不同于之前蛮横地要求你为他放弃求生本能。 宿傩为这次“爱意”标注了明确的代价和报酬—— 只要你帮助他回收影子里的躯干,他就会帮你解除“渴食”的诅咒,并在这过程里为你缓解灵核的疼痛。 至于手指和目前的容器,他自有安排。 这次血泊中的欢。愉便是他提前给你的定金。 条例的清晰明确让你感到了诡异的安宁。 若是放在百年之前,他可不会这么好心地跟你说明你的职责。 果然还是因为分裂出二十份魂器让他变得虚弱了一点吧? 他现在需要你啊。 而且如果你真的能将通道拓宽到,足以取出宿傩身躯的程度,那一刻惠八成也有了前世封印宿傩应有的水准。 两面宿傩的身体是没有意识的存在,既然百年前禅院家会想办法将它占为己有,没道理共享惠术式的你不能分一杯羹。 毕竟就像你曾经用酒污染黑巫女的式神做过的那样,你的能力就本质来说,也有侵蚀掠夺的效果。 所以那时候再说…… 现在你决定及时行乐。 无论是这被困在生得领域的处境、还是变得年轻的外表都大大减小了你的心中的恐惧。 餍足之后的宿傩是他一天中最好说话的时候。 你可以抱抱他,然后说点不知所谓的情话: “我想你了……” 这一刻,与其说把他当成威不可侵的“凶神”,你的态度更像是面对你那些温柔体贴的丈夫。 会更大胆一点地枕在他的臂弯上,像是企图用腮部的气味腺给对方留下一点痕迹的猫那样,以柔软的面颊反复磨蹭宿傩的颈脖。 “宿傩、宿傩、宿傩……” 以被欢愉的呜咽冲刷得甜腻的声音,学着宿傩曾对你做过的举动,在同他耳鬓厮磨的过程里,轻轻呼唤他的姓名。 两面宿傩是一只慵懒的雄狮。 他沉默地注视着你的为所欲为,在被你拱得侧过脸颊时,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低哼。 ——他是不是有点不耐烦? 你的那点胆色只够你跟他亲近这么多。 当你作为收尾,飞快地舔过宿傩的嘴角,引来他的侧目后,你一板正经地询问起与你任务相关的事项: “惠的影子的身体,目前只有手臂的部分能在影界里自由活动,之前我通过影子来到你身边,正是因为那些手臂把我送出来的。” “而头颅和主干应该还藏在深处,我只能看到红色的眼珠……” “但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有点害怕,所以马上就出来了。” 宿傩的视线在你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儿。 他眯着眼眸兴致缺缺地听着你的陈述,仅在观察到你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时,突然发出一声低笑,反问你说: “有什么好怕的?” “身体是比灵魂更纯粹的东西,既然我都答应不会伤害你了。那介于你对我的信任,你就应当更加大胆点。” “想要建立联系,就多尝试几次。” 这是多么含糊的答案啊。 按照最近的流行词汇,宿傩这种回答方式应该叫做“道德绑架”。 你偷偷在心底发出了一声诽谤,但又不敢继续追问宿傩,惹他不快,只能以“眼下你是他忠诚的另一半,你死了他也没好处”为由安抚自己的不安,继续下一个问题—— “除了您叫我来生得领域。其他时候我要怎么表现和您的关系呢?” “要我辛苦忍耐对您的爱意,继续装作对您无动于衷的样子么……” 作为渴爱的诅咒,你在对待“丈夫”的时候贪婪毫无止境,不能做到最后一步,便用无数个亲吻作为替代。 好不容易开荤后,更是难以克制欲,望。 说着说着你就凑过去,又用脸颊蹭了蹭宿傩的脖子,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依恋。 宿傩对此无动于衷,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冷漠地回应道: “这方面你还需要我教么?” “你自由发挥不就好了……你这个小骗子。” 紧接着,宿傩慢腾腾地直起了身子,他收拢扣住你腰肢的手臂,把你往怀里带了一带,用另一只手摸向了你的灵核。 在上次你被打破脑袋的时候,宿傩能取出藏在你木盒里“手指”为你治疗,他这次便取出了你用以掩面的“黑纱”,将它披在了你的头上。 “……把你爱的力量转变成演技。” “像你过去作为‘巫女’擅长的,扭摆腰肢,翩翩起舞吧。” 他与你额头相贴,猩红的眼眸隔着黑纱同你对视。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第78章 你在逐渐感受到对身体的掌控之后, 也听到了耳边源自少年的轻声呼喊。 今日,作为重伤病号的惠苏醒时间的比往日迟一些。在五条悟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他才睡眼惺忪的接过你手里的杯具, 于病房的卫生间进行洗漱。 宿傩转移灵魂的动作悄无声息, 淅淅沥沥的水声又掩去了手机坠落的发出的轻响。 等到惠出来的时候, 所见就是你趴在病床上酣睡的场景。 女士连衣裙上作为装饰的口袋内里很浅, 弯腰后物品遗失的情况时有发生。 而你昨晚见了两面宿傩又惊又怕, 一宿不眠直到听到五条悟安慰后才沉沉睡去, 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对此, 心思单纯的惠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他放轻手脚为你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又将你搬上病床。 直到五条悟又来了通电话, 得意洋洋向惠宣读“虎杖悠仁成功容纳第二根手指”这一喜报,并通知他“快点来和新同学见见面”这一消息后,惠才将“熟睡”的你唤醒: “我们要回去了,等下到车上再睡吧。” “对不起,我留下虎杖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千错万错都不会是你的错。 惠那种没有什么条件的宽容让你感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感受。 小孩,真好骗啊…… 不需要“男女”之间复杂的感情交流,肢体接触, 或者想尽方法奉承、讨好。 好像只要在他们还天真烂漫的时候多抱他们几次, 说一些温柔的话语就能轻而易举地融化他们的心灵—— “椿,我那像椿花一样漂亮的、可爱的孩子。” “你是神龙宝贵的巫女, 也是我最心爱的宝物。” 只要在安静地倾听,以含笑的眼眸保持注视,然后说上一两句夸奖, 就能让年幼的你感到由衷的喜悦。 “学会了新的术式么?真厉害,妈妈虽然有点咒力,但完全没法做到这么细节的事……” 正是因为被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明明对父亲的冷漠与严厉感到痛苦和恐惧, 但是却没有办法真正意义地憎恨站在他背后、不断落下眼泪的母亲。 她已经哭得十分可怜了,好像她真的爱着你,在你被鞭打的时候同样感受到了疼痛。 你们通过眼泪共享这份痛苦。羡慕她、埋怨她,又觉得多可怜啊。想着—— 【如果我能再努力点就好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么好骗的生物。 后来你也学会使用了这种“温柔”的力量。 不需要使用“口嚼酒”的力量,十年来用无数个温柔的拥抱和耐心的守望,就可以换到毫无猜忌、甚至不需要什么回报的心。 今日你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伏黑惠,恍然发现自己终于也站在了母亲当日所在的位置,会隔着两面宿傩的后背,偷偷打量自己的“小孩”。 一个无需你主动,就会为你做好赴死准备的小孩, 现在正到了充分使用这颗心的时候。 就像父母曾对你做的那样。 只要你骗了伏黑惠,你就能真正成为“母亲”那样的女人,与记忆中那个缩在牢笼中啜泣不止的“小女孩”挥手告别。 ……然后每天都会很幸福吧? 明明早就下定了自己行动,一条路走到黑的决心。 但感觉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你就失去什么很宝贵的感情。光是想像一下就会觉得心间突然涌上无法形容的苦闷,眼眶也跟着发酸,即将难过得落下眼泪。 ——温柔不应该是这么虚假的东西。 所以还是留了那么一点余地。 察觉到惠真的遇到危险,你就要急着跑去见他。还会硬着头皮跟宿傩好说歹说地谈条件。 你是个懦弱、惹人讨厌、毫无价值的小孩,会遭到那种利用也无可厚非。 但伏黑惠跟你不一样。 “没事的,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眨了眨眼睛,轻声安慰了惠一句。 接下来轮到你努力了。 …… 在医院处理完出院手续后,你跟在惠的身后,远远便听到了五条悟轻快的声音。 “既然你要去高专就读了,那就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同学好了。” “而这位是伏黑同学的养母,伏黑椿妹妹。也是你身体里那位的‘前妻’哦。” 他挥手跟你打了声招呼,便笑眯眯地将你介绍给身侧的虎杖悠仁。 该来的总会来。 而正当你屏气凝神,预热大脑准备根据虎杖的反应及时做出回应的那刻,一张嘴代替虎杖率先出声道: “前妻?” “我可不记得我们有成为过去时。” “她的头上还好好戴着我留给她的花吧?” 除了通过由酒建立的契约将你拉入领域,回收手指后增强力量的宿傩还多了在虎杖身上“长嘴”的能力。 爆发性的发言让你眼皮微微一跳。 男人在领域里意味不明的说话方式在此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说好的命运共同体,结果他根本没有要配合你的意思。 宿傩肆无顾忌地展示着你跟他的关系,把遮掩和解释的重担全部碰到了你的身上。 而像是想要证明你与他间的关系那样,宿傩的语音未落,你感到太阳穴上的印记一阵发烫,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脸侧的小动作切实应征他所言非虚。 年轻人以吻示爱。 甜蜜的触碰自额头至嘴唇。 因为你很喜欢相贴的互动。 于是虎杖悠仁在之前的交往中,没少做过做过撩开你鬓发,亲吻你眼角这样的亲昵行为。 但那时候他没有咒力,无法察觉咒印的存在。 顶多能察觉你不太喜欢被触碰到太阳穴这类细节。 直到现在他才知晓了其中含义。 虎杖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盖上了脸上宿傩的嘴,解释说:“抱歉,他有时候会突然这么说话。” 而比起头次接触里世界的虎杖,经历“星浆体事件”的五条悟显然更能注意到咒印对于术士的特殊含义。 “怎么回事?那个伤口现在还会难受么?” 十年一次的黑纱已经用掉了,而获得两根手指的宿傩也有了随时开口的能力,从今天他的态度来看,一直瞒着五条悟显然不太现实。 你想了一会儿,索性道出部分能说的真相: “我已死过一次了。” “是手指上的反转术式把我重新救回来的。” “既然手指的咒力重新激活了,那我的命也跟宿傩大人连在一起了。” “但没事的,我们是用酒结契的关系。所以也不会难受。” 说话着实是一门艺术,你要想法设法降低五条悟对宿傩的不满,还要朝宿傩表达感激的心情。 那个任务中,由于五条悟没有拦住禅院甚尔。他才能拿着枪进入地宫的,给予你致命一击。 枪击位置好巧不巧正在太阳穴。 就像五条悟之前说过,咒术师的大脑是最脆弱的地方,如果砍下他的脑袋,就算拥有反转术式,强悍如他也不能立刻治疗好自己。 把花真的拿下来,你说不定会死。 “啊,那是有点难办了。” 五条悟对此无话可说。 但这转瞬即逝的忧郁并不妨碍他说点什么吐槽下宿傩作为反击: “他这副仗着家长心疼孩子就得意的样子,好像个糟糕软饭男啊!” 被盖住的嘴从脸颊长到了手背: “真敢说啊咒术师,等我夺到这个小鬼的身体,第一个会杀的人就是你。” 他们吵架的样子真像是当年的大眼和阿壶,你心中满是端水大业的沉重。 因为两面宿傩肯定了你跟他之间的关系,为了避免你离他太远出现什么人生意外,五条悟只好安排你也跟去咒专陪读。 你即将离开生活多年的琦玉市,整理行装前往东京。 说是搬家,不如说是回到最开始生活的地方。 坐在列车上的你,遥望着窗外的风景你一时间心情复杂。 …… 哪里都算是你的家,但严格意义上你又好像没有家。 最开始的家是父母的房子。 后来是恋人描述过的美好未来。 每当你因为道路艰险、前途迷茫感到沮丧,啜泣着发问“旅行的尽头是什么?”时,银发的少年便会温柔地将你抱在怀里。 他同你额头相贴,以轻柔的声音、专注的表情描述未来的美梦—— “按一般意义上来讲,我们会有个家。” “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穿上漂亮的衣服。” “有很大的房子,柔软的被褥,四处放满你喜欢的东西,然后雇一个佣人帮你打理。” “但我不喜欢很多人……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够了!反正我也很能干。” 他水银色的眼眸映照着朦胧月色、流淌着水般的柔情,只一眼便将你浸入无法形容的美梦。 少年的愿望正是你的愿望。 因为当时没有实现梦里的风景,后面只要一有可能你就会着手自己满足生前的愿望。 你自己在偏远的小村子给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巢穴。 致力于寻找一个同自己相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恋人。 再之后旅途的尽头是一座很大的宫殿。 喝了酒的宿傩总会想起他“爱”你这件事,他同你“交流感情”,顺便要求你同他讲述那些“爱”的幻梦: “你想要爱,然后呢?得到爱你又会做什么呢?” 如果说的不是自己相信的东西,自然也不能打动他人。 【想要“家”】 【不会担心被赶出去、也不担心被抛弃独留一人】 很大的房子已经有了。 宿傩给了你充盈的咒力、漂亮的衣服。 他有一张很豪华的骨床、上面随意地盖着野兽的皮草,最开始有点硌人,后来因为你在“散步”的时候,收集了几张新的皮子,也慢慢变得柔软起来。 你把摆着鲜花的壶摆放得到处都是。 …… 然后你将给予这一切的男人视为最重要的存在,拥抱你的“神明”,两只怪物一同做着属于人的美梦。 在琦玉的伏黑宅搬家的时候,虎杖也在。 宿傩借由他的身体环视着你的“家”,时不时对那些令他感到熟悉的布局出声评价: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这种摆设。” “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占据了他宫殿的小角落,有的都有了。七十年结束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你不可理喻。 “因为我太胆小了,我很害怕没有什么能给您的……” 你拿偷来的四魂之玉抵了七十年房费,就算如此还是会感到担惊受怕,然后习惯性地会将手上有的你认为最好的东西,交到宿傩手上。 既然宿傩在五条悟那里提到了你额角的花朵,你便小心翼翼地剪了后院里一朵最红艳的蔷薇,将它交到了你的“丈夫”手上: “就原谅我吧。” 两面宿傩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句“伸手”借着虎杖悠仁的手指接过那支花,通过些许咒火将花朵收入领域。 虎杖垂眸望着手中的花朵,无声地用嘴型回了你一句: “我没怪你。” 离开琦玉前,你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还没有看到生前的结局,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第79章 虎杖悠仁被五条悟带去校长室, 迎接咒专新生必须应对的“入学考试”。 你则同伏黑惠前往家入硝子所在的医务室。分别前,五条悟特地将一个牛皮纸袋递到你的面前,笑着嘱咐说: “小椿你跟惠去医务室吧, 然后把这个拿给硝子。” “是手信哦!虽然我在车上没忍住吃了一半, 但好歹还剩了两个。嘛, 许久没见好好聊聊吧。” 出完任务买的“喜久福”早在医院就被五条悟一个人吃了个干干净净。等到了车站, 说着中午忙于工作没吃饱的他又在便利店买了不少点心, 哼着小调将它们抱在怀里吃了一路。 他可不像是会好心给硝子带特产的人。 小声在心底如是吐槽, 你乖巧地接过青年吃剩的“手信”, 踏上了前往医务室的小路。 小路尽头的反转术士早已等候多时。 家入硝子已在之前的电话里了解过惠的伤势,这会儿对症下药飞快地治好了伏黑惠的伤势。 她说着“好了, 这样就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惠。”同你随口寒暄几句,便在目送惠离开医务室后,迫不及待地拆开袋子,向你揭晓“手信”的真面目—— 除了仙台车站的特产,纸袋中还有一份‘容器’的血液检查报告。 就算虎杖悠仁精神上意志坚定、心思健全能完全压制宿傩,但人类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吞噬咒物之后他总会发生一些异变。 面对前所未有的情况, 家入硝子企图从珍贵的一手材料中寻找应对咒物受肉的新手段。 ——五条在虎杖吸收第一根手指之后,便在硝子的指示下取了一管虎杖的血液。等到他吸收第二根手指后, 以相同步骤取第二管血液,将两者分析比对,借以研究特级咒物对于虎杖的影响。 此刻, 年轻的女医生跟你一个人一个分了抹茶大福,她一边咀嚼点心,一边研究手里的材料。看着看着她娟秀的眉毛就拧了起来。 两份报告上的结果是虎杖的身体与常人无异。 作为男高中生的他健康而充满活力。 健康到如果献血站的医生看到他的报告, 一定会拉住虎杖的手劝他趁年轻赶紧捐个400ml血液造福社会。 太过正常了反而显得不正常。 结合那个作为剧毒诅咒容器的新身份,瞧起来像是沙漠里突然长出了一棵水草那样诡异,令硝子忍不住发出质疑的声音—— “契合度也太好了一点吧,就像是宿傩用的是本来的身体一样。” “要不是宿傩的手指是特级咒物,无法用常规的医疗手段进行检测,真想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测测基因片段啊。” 硝子拿起桌上的水杯,借咖啡苦涩浓郁的香气,稍微清醒因分析大量数据而陷入混沌的大脑,朝你歪歪脑袋询问道: “小椿你觉得他们倆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么?” 意想不到的发问使你面色一怔。 顺着硝子的话语进行回忆,思绪被牵到了同虎杖初次相遇的半年前。 当电话亭大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少年非人的力量、肉粉色的短发、以及那双稍微有些凶恶的眼睛曾令你陷入短暂的幻梦。 他流下的湿哒哒的汗水。 那种让人感到小腹一阵暖融融的味道。 也悄悄地夺走过你的呼吸。 除此之外,他和两面宿傩可以说是毫无关联,尤其是性格这点—— “虎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普通的我呢?” 那时候,作为女朋友的你享有充分的撒娇权,可以坐在虎杖悠仁的腿上,因为一时兴起就毫无征兆地做出刁难的行径。 面对这个可以入选“女友找茬十大经典发问”,难搞程度仅仅排在“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的致命问题,原本神色放松的虎杖悠仁本能地露出了严正以待的表情。 “嗯——” 少年如是发出思索的鼻音。 你感到他身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起。 苦思冥想的样子非常有趣。 短暂的沉默后,虎杖稍微紧了紧抱住你的手臂,他把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两种答案巧妙地揉在一起,认真地回复说: “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没法坐视不管吧。就莫名觉得很熟悉……有点像看到走丢的小狗淋了雨什么的。” “后面相处的时候,那种总是很努力、稍微有点笨拙的样子,然后做错事会一边道歉一边偷偷看我的表情也很可爱。” 谁会把女孩子形容成走丢的小狗啊? 不满地在虎杖怀里扭了扭身子,你伸出手指想要去拧他胸口的软肉。 但在听清他下一句时,你动作一顿:“……为什么?为什么觉得做错事也可爱,不应该责怪我么?” 毕竟一边道歉一边偷瞄别人是很失礼的行为吧…… 回应你的是虎杖印在额头上的轻吻: “还好吧,就是很可爱啊……感觉你总是很不安心的样子,所以我不会怪你的。” 明明是很温暖,但你偏偏觉得自己要被烫伤了。 你缩了下脖子解释:“我没有不安心,我在悠仁身边很满足哦。”,企图逃离“给恋人带来负担的不安少女”这一沉重形象。 但心底的某种渴求又让你忍不住多追问了一句: “不过真的么?很可爱么?” 虎杖轻轻嘟哝:“你看吧,就是很容易不安心。”,但还是紧紧地抱着你。 他的脾气真的好好哦。 或许,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如是想着,你沉默了一阵后轻声发问: “那为了让我安心起来,悠仁会多夸夸我,多说我可爱么?” “会一直看着我么?” 那一刻,少年将轻快的声音放轻了放柔了,像个大人一样向你许诺说: “可以啊。让我说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的。就是——很可爱。” 可爱,可爱,可爱…… 少年在那个午后夸奖了你无数次。 你明明知晓真实的自己根本不可爱,却在那一刻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以及某种毁灭的脚步。 被爱的甜蜜与怨怼同时袭上心头—— 【他总有一天会察觉到真正的“我”】 【然后选择拥抱那些更好的存在吧】 事情也的确是这样。 虎杖后来松开了你的手,违背了“一直看着你”的承诺。 不过两面宿傩是绝对不会跟你说这种话的。 他对你的第一句评价是—— “恶心的脸。” 所以他们一点都不像。 你对宿傩基本没什么指望,后面也不会感到特别痛苦。 “没有呢。” 你面色坚定地摇了摇脑袋,结束了这次交谈。在跟硝子告别后默默前往了伏黑惠所在的学生宿舍,开始着手收拾自己从琦玉带来的行李。 …… 不知不觉到了夜里。 东京的夜晚让你感到心烦意乱。 过去的阴影从角落探头,以冰冷的触手抚摸你佝偻的脊背。 你又开始失眠了。 自夏油杰抛弃你后,你总是没法睡好觉,要不蜷在角落昏昏沉沉,要不在沙发上整日看电影。 五条悟想办法给你找了个家,给了两个孩子用于安定你的心灵,通过多年的陪伴,你又可以一个人睡着了,你以为你早就痊愈了。 但事实上,失败恋情带来的伤害正如你灵核漆黑的伤口,烂得一塌糊涂。 你讨厌东京讨厌到不行,跟硝子聊天想起虎杖悠仁你只觉得伤上加伤,脑海中一片混乱—— 【想吐、想哭、想大叫……】 【想要找个人抱抱自己。】 惠已经是大孩子了,作为成年人去找他显然不太现实。 而两面宿傩早在之前付过你一次定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就去他的领域找他,一定会被当成恬不知耻的废物好好羞辱一番。 眼下能作为“丈夫”让你索取爱意的只有一个存在。 你思来想去,最后于静谧的月色中举起木盒,现做了一盏口嚼酒,将它一饮而尽后,一鼓作气地钻进了伏黑惠的影子里。 或是宿傩获得第二根手指后,你跟他的联系又紧密了几分,又或是浑身的咒酒降低了“它”的攻击性。 这次见面,“它”并没有直接将你按倒在地上。 红色的眼眸隔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你。 沉默地、冷漠地。 只能说“它”不亏是宿傩的肉身。 就算没有灵魂,那种不允许别人擅自与他平视的傲慢倒是如出一辙。 上次宿傩的手臂会粗鲁的按住你,应该就是因为你站着喊他的吧? 你已经吸取到了足够的教训,借着酒壮胆终于止住自己立刻逃跑的冲动。 然后像是向毫无理智的野兽露出脆弱的肚皮以示臣服,折下腰背慢慢跪坐在地上,借以寻求一个和“它”正常交流的机会。 可惜喝了酒后你的动作并不连贯,你在坐下的过程中险些前倾身体一头摔倒在影子里。 “它”用从影子里伸出的手臂顺手扶了你一把。 如果是宿傩本人,怕是会不耐烦地发出“啧”声了。 “它”倒是很安静。 这种反差让你觉得“它”也没有那么可怕。 作为没有理智的野兽,“它”不会吐出刀子般伤人的话语,那薄薄的嘴唇要不用来撕咬,要不用来接吻。 而手臂若不会将你扼杀,便正适合拥抱。 你任由无指的手掌抚摸你的面颊,一边借着酒劲儿碎碎念念同他说些心里话,一边顺着“它”的力度向后躺倒: “我讨厌东京,这里是咒术师的大本营。我好害怕……”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死都不会回来。” “好不安,肚子也痛……” 说着说着你就流出了委屈的眼泪,连被宿傩“治疗”过的灵核都隐隐约约出现了阵痛的情况。 “但你如果抱抱我,我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你枕着一只胳膊可怜巴巴地蜷起了身子,然后主动拉过像木桩似矗在你身侧的宿傩的手臂,将它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 “再抱抱我吧。” 虽然宿傩说话总是阴阳怪气、说一半藏一半的。 但面对你时,他其实是个不屑撒谎的男人,说了不会伤害就不会伤害。 “它”果真没有躲。 虽然没有躯干,但如果是侧躺在你背后,主动将你抱进怀里的话,手的位置应该刚好在这里。 “它”的手掌好暖和。 这种姿势让你感到了难言的安心。 因为手臂的温顺,你慢慢止住了哭泣,开始漫无目地胡思乱想—— 或许“丈夫”还是不会说话的比较好。 毕竟男人总喜欢用甜言蜜语欺骗你。无论是夏油杰还是虎杖悠仁,他们说的话一个都没有做到。 还不如你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咒力,用禅院当初想到的点子把“它”变成自己的式神,然后带着这无言的身躯,两个孩子、两个姐妹跑到乡下共度余生。 这绝对会是你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最终,下定决心后你主动亲了亲宿傩的掌心,企图借此给自己打点气: “行吧,既然你抱我了,那我还是会努力的。” 黑暗中你仿佛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可惜你昏昏沉沉的脑袋完全无法分辨这是否只是个短暂的幻觉。 你拥抱着“丈夫”的残骸,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80章 里世界的实力等级讲究天赋与血统。 当年与桔梗平分秋色的“黑巫女”椿, 实际上修行了整整五十年仍无法击败作为“陶俑”复活的桔梗。 如今作为管原道真后代的乙骨忧太,未经训练就能将死去的青梅竹马转换为特级咒灵强行留在人间。 这些不讲道理的规则放在死后的世界同样适用。 像大地诅咒、人之诅咒这种概念的咒灵一出生便拥有极高的位格,以及无限提升自己的潜力。 而作为死者复活的你天赋有限, 诞生的理由又是“生存”与“爱”这种平庸的愿望。前者给了你用于隐蔽气息的黑纱,后者给了你禁锢灵魂的酒液。 两者均是“辅助类”的咒术,你这辈子本该止步如此。 除非借助外力。 它可以是“四魂之玉”, 也可以是宿傩口中的妖刀“渴食”。 这把特级咒具以锋利的刀刃打开了你的灵核。在给予你无法愈合的伤口的同时, 也让你拥有了吸收更多咒力进一步成长的可能性。 不用白不用,你决定赌一赌—— “我想跟惠一起做任务。” 笑眯眯地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的五条悟动作一顿,他以拇指擦去嘴角的面包屑, 朝你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出声道: “认真的么?你已经有十年没有参加战斗了吧。” “如果是咒力不够用的话,作为早上特地给我准备早餐的谢礼,我可以再给你很多哦。” 不等你做出解释, 这个男人便自顾自地总结出了你拜访的缘由,朝你的脸颊伸出罪恶的手掌。 “来,啊——” 老实说在过去十年内,五条悟作为契约的对象,在给予咒力时大方又宽容。 但单凭手掌交叠、抚摸面颊传送咒力, 好比利用输液管向病人输送葡萄糖,就再怎么往里面添加昂贵的营养剂,充其量不过刚好延续你的生命、维持正常行动而已。 身为诅咒的你,想要吸收咒力、提高咒术熟练度的最快途经唯有“进食”一条。 决定老实吃饭的你飞快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歪过身子躲过了这亲昵而无用的触碰。主动帮五条悟分担肩上重任,体贴地说: “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而且现在情况很混乱,你不在的时候,我得要收集血液保护惠才行……” 稍加思索后, 五条悟答应了你的请求: “行啊,反正今天刚好有工作要做。” “代替我照看一下新生出任务。难度不大,当做复健正合适。” 只不过他语气轻飘飘的,怎么听怎么都像在哄小孩,充满了之前迎接你辞职后灰溜溜跟他出任务的无奈感。 十年来的相处完全改变了五条悟对你的态度。 这个之前会嘀咕一两句“杰你这个式神不能打,还需要你保护好弱啊”的少年已经学会给别人台阶下了。 但那样“复健”也太慢了。 正如你复活后无师自通地以血酒撕裂妖怪,“进食”对于诅咒来说正是本能。 为了向五条悟证明自己的实力,你决定放弃过去矫揉造作的掩饰。不再为博得某人青睐履行“巫女”的职责,而是为了愿望的全力以赴—— 无需思考血酒的具体形态,或者斟酌如何优雅举起木盒。 而是凭借第一直觉行动。 身披黑纱彻底隐蔽行踪的你,轻轻走到了诅咒的身后。 这个毛茸茸的低级诅咒将指甲抵在小孩的脖颈上,借此威胁野蔷薇放下手里的钉锤。 真是个聪明的“小动物”。 脑子一定很好使吧? 翻转手腕,从木盒中抽出的是一把血色冰锥。 寒光闪烁的尖端正适合凿开硬物,只要稍微用力,便能径直滑入诅咒的头颅。 你一手扶住诅咒的身躯,一手推入冰锥。 搅烂大脑的触感好似用餐刀切开黄油,丝滑又柔软。 本来想要为目瞪口呆的野蔷薇送上一句“没事吧”的慰问,但抽出手的时候却发现飞溅的血液早已濡湿了你的手掌,显然不适于再去抚摸少女的秀发。 你看着自己鲜红一片的掌心稍稍一愣。 只觉得—— 多么温暖啊。 重逢时,少女充满憧憬的发言还萦绕在耳畔。 “想要成为城市中优雅知性的淑女。”,“希望以后能一起共事,逛街买很多可爱的衣服。”之类的话语,结合现在死寂的局面实在让人说不出话来。 彻彻底底展示诅咒的姿态,必然会舍弃一些过去的束缚。 所以不可爱就不可爱吧…… 比起和谁关系太好引来宿傩的不满,倒不如主动打破对方的想象,保留些安全距离。 将安抚人质的任务一把推给了很受小孩欢迎的虎杖悠仁。 不敢确认紧随其后打破墙壁,目睹全过程的他究竟是何种表情,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务大楼。 …… 干错利落的动作得到了五条悟的认可。 他将你的活动范围划至整个东京,并取出部分原本分配给高年级学生的祓除任务,转移到的你手上。 十年前便以“爱之诅咒”身份登记在案,现在又有伏黑惠作为主人担保你的无害性,你在东京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虽不比上百年前,诅咒、妖怪横行的盛景。 但大城市的诅咒数量仍旧可观, 仅凭一根手指便可以将一座学校化为魔窟,作为诅咒之王的宿傩是负面情绪的旋涡,所经之处必然引发肆虐的灾难。 他意识的复苏直接加快了周边诅咒的进化的速度,你甚至在一所废弃的整容医院中遇到了准一级的咒灵。 血肉模糊的女人自天花板上悄然垂下,染成血红的指甲宛若颤动的蛇信,贪婪地抚上你的面孔,欲将把你的一身皮肤剥下占为己用。 二级以上咒灵除了强悍的武力,还具备不俗的智慧,战斗时堪称狡猾。 怪谈中爬出“女郎蜘蛛”以漆黑的长发四处织网。 这些如触足般不断蠕动的发丝,可以飞快聚拢构成将伏黑惠隔绝在外的铁壁,也可缠绕而上变成绞杀“小动物”的吊绳。 医院内堆砌着各类废弃的医疗用具,本来空间就极为狭窄,现在还流淌着随咒力不断再生的长发。 不擅长近身战的你处处制肘,像是蛛网上徒劳振翅的蝴蝶,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被长发卷起,送到女人面前。 “我要开始剥了。” 冰凉的指尖缓慢地划开你胸口的皮肤。 【不要不要】 【好痛、救救我】 与哀鸣与眼泪一同涌现的还有殷殷的血珠。 作为酿酒的咒灵,你可以使用“木盒”中的血酒以及“小动物”体内的血液进行攻击,但若想将它们变化成各种想要的形状,均需要提前“酿造”。 可“身体”中的“血”却不一样。 这是“母亲”留给你的礼物。 家族流传出的咒术在死前回应你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为化作咒灵的你留下了完整的“死体”,给予你咒胎般的特质。 又在被“渴食”强化后,发挥出了真正的用途。 滴淌而出血液于地上不断蠕动,最终凝为细小的针管,狠狠地刺进女人的体内。 她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第81章 你在绝境使出了杀敌一千损己八百的咒术。 化作细针的血液中, 浓郁的毒性止住了咒灵的攻势。 然而与木盒里的“血酒”不同,从羸弱的“死体”中抽取一定数量的血液,给你造成的创伤与痛楚无异于不加麻醉便生生撕下一片血肉。 失血带来的影响令你的双眸无法顺利聚焦。 视野里的一切均被苦涩的泪水濡湿, 覆上奇形怪状的马赛克,变得扭曲而不安定起来。 它们是丝丝缕缕的黑、团块状的白与灰、隐约闪过的蓝紫,以及一动不动的红。 灵核的位置好痛。 受伤的身体冷得好似掉进了冰窟。 【太过分了。】 方才发生的战斗是如此残酷, 要不是惠被扔进了诅咒的巢穴, 你恨不得抱住脑袋,尖叫着躲进影子里。 在散发着福尔马林臭味的噩梦中,只有身前的殷红正散发着融融的暖意。难以形容的诱惑驱使你调动僵硬的手臂, 哀泣着抱向了唯一的暖源。 【好难受,脑子又变得一团糟。】 以指尖嵌入那团美丽的红色,你紧闭着含泪的双眸,想要用拥抱逃避身上的痛苦。 “它”发出了无声的尖叫。红色在蠕动、红色在颤抖。 很快“它”也融化了, “它”在你的臂弯中变得柔软如同陶泥,滴淌宛若美酒,温暖如同三月的春风。 鲜艳而湿润的“风”给予了你短暂的拥抱,然后拂过你的身躯汇入苍白而干燥的“木盒”里。 你的啜泣声逐渐弱了下来。 重新归于死寂的房间内,酒的香甜已然盖过了化学试剂的气味。 封锁住门窗发网消失的无影无踪, 皎洁的月光得以重新照入凌乱的室内,将染血的衣衫、被指甲削短的头发、胸口上剥皮鬼留下的疤痕照得一清二楚—— 小指长的伤口仿佛细小的蜈蚣,微微隆起、扭曲又丑陋。 自漆黑的指甲之后,又有新的地方变得难看了。 ……这可真是个令人沮丧的新发现。 但现在显然不是个适合伤感的时间。 “希望惠没有事。” 也希望没有人看到。 收回了抚摸伤痕的手指,你晃动脖颈将多余的思绪甩出脑袋,重新拉紧敞开的领口,从病房中跑了出去。 落尘的走廊上还分布着几个零散脚印,重重叠叠、杂乱无章。 你猜测那可能是伏黑惠被黑发卷走时留下的痕迹, 便顺着脚印一路找了过去。 得益于那张惹人喜爱的清秀面庞,由女性怨念聚集而成的诅咒对惠的杀意相对较弱。 “它”把他当成杀死你后的餐后甜点,直接扔到了其他领域的咒灵处。 医院内二级诅咒虽然数量众多,但也不至于直接威胁到惠的性命。 你在医院的门口看到插兜站在路灯下的虎杖悠仁。 不同于平日里表情轻快、活力满满的样子,你从那张年轻的脸上难得发现了“发呆”一样的表情。 他不知道是刚来的,还是站了很久,他像站在一个难言的梦里,以清澈的眼眸同你对视,沉默而长久。 虎杖才牵动嘴角对你笑了笑说:“很晚了,我看你们还没回来,就过来看一看。” “辛苦了,要不要吃点甜的东西?” 就好像你跟他还在那家温馨的家庭餐厅,在你换衣服的那会儿功夫,少年便乖巧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然后用打工赚下的零钱带你去吃同学间热门的甜品店。 见识过你祓除诅咒姿态后,他应该不会管你了才对…… 虎杖悠仁为有生死之交的伏黑惠而来。 会呼唤你名字的是两面宿傩。 “太慢了,你还让我等多久?” 熟悉的声音自少年面颊处传出,稍稍驱散了与诅咒殊死搏斗带来的阴冷。 在你将“身躯”从惠影子里取出之前,对于你可能死亡的情况,宿傩都不会坐视不管。 一如环绕于奶白色灯火旁的夜蛾,原先踟蹰不定的你朝光亮下的宿傩走了过去。 …… 这还是宿傩这三天来跟你说的头一句话。 老实说你一直拿不准宿傩那全凭心情起伏、千变万化的想法。 这个男人曾不满于你为了夏油杰险些失去生命的行为,叫你在他“虚弱”的时候,为了获得他的爱好好表现自己。 也在你拿出昔日扫平森林的尽头去努力的时候,稍稍给了你一点好脸色。 面对五条悟“你这个白饭之王”的讽刺,他还能以不屑的口吻回嘴“我的女人为我收集咒力有什么不对么?”。 但在你觉得找回了手感,可以进一步挑战高等级咒灵,开始在任务里屡屡挂彩之后,原本淡然旁观的宿傩脸色就不可避免地阴沉下来。 百年前的“散步”由他发起,你是他的私人财产,全盛期的他轻而易举便可以隔绝那些不必要的损失。 他只是觉得有趣才带着你“玩乐”。 可现在呢? 被擦伤的面颊、淌血的手臂,又或是破损的指尖。 每一处都让他由衷感到了厌烦。 起初还能不快地指正你攻击时多余的动作,企图利用虎杖的身体稍微做点什么,但意识到这个容器只是个咒力初学者,完全没什么用后,宿傩干脆完全放弃了对你的期望: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到底谁才是被捕食的那个?” “……真是个弱小的女人。” 宿傩的话语里带了点咬牙切齿的焦躁。 “早点放弃不好么?养了十年的小鬼总要派上点用处吧。” 对你的不满甚至一度延续到和你搭档的伏黑惠身上。 他生气,你委屈。 真怪啊,作为百年前要你放弃不安的恶神,他不应该喜欢这种“拼死奉献”的示爱么? 保护他,这是你跟他的约定。 “对,对不起。我会再努力变强点的。” 诚恳的道歉起了反效果,高高在上的男人眼也不眨,直接将你扔出领域,之后几天也没有主动开过口。 直到今夜一切才有了缓和的余地。 可能是独立杀死准一级诅咒的战果终于得到了宿傩的认可。又或总喜欢呛他的五条悟恰好被上级安排出差,你觉得今夜同虎杖一起过来的他心情还算平静。 刚好你也取得了祓除高级咒灵的成绩,你终于有理由去见见他了。 然而他只是坐在生得领域里环抱着你发呆,将手掌搭上你柔软的小腹,沉默地听你讲述和咒灵浴血奋战的故事,完全没有夸奖你的兴致。 在听见你兴高采烈地讲生死关头爆发的潜力时,宿傩甚至凉凉地瞥了你一眼。 你闭上了嘴。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原来宿傩本体和你体型差过大还不觉得熟悉,如今他借了虎杖悠仁的壳子,你才发现这两个男人原来都喜欢把你圈在怀里跟你讲话。 家入硝子的假设一直在你心头萦绕不去。 之前以酒结契的丈夫和你十分恩爱,具备你多看别人一眼都会闹别扭的占有欲。 以此类推,宿傩那么一个傲慢的男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用别人的脸跟你亲热? 他就这么不在意你么? 还是说他也觉得这具身体和自己很像?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百岁的诅咒之王将身体维持在了壮年时期,二三十岁的面容成熟而俊朗、因为倨傲的神情散发出威不可侵的气势。 你在做手工时艺术细胞众多,灵感充沛,但对人体形貌却既不擅长,实在想象不出他作为少年时的样貌。 ——但骨相应该不变吧? 如今那种若有所思垂下眼眸的模样矜贵得迷人,你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宿傩”的面庞。 他被摸得有点不耐烦,以猩红的眼眸注视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应该说些对丈夫的甜言蜜语。像是共享余生尚不能满足,想在更早的时候遇到你,将那些青涩的过去一并拥入怀中,嘘嘘诉说心意: “我在想,如果我生前遇到的人是您会怎样?” “你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么?” 如是倾吐眷恋之情,你主动往他的怀里凑近了几分。 他却像是听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笑话,眯起红眸发出一声嗤笑: “活着的时候?” “你应该庆幸是作为咒灵遇到我。不然会被我直接吃掉吧……毕竟我也有办法把灵魂扣下来。” “咒灵的肉没那么好吃,而且吃了就没有了啊。” 但因为这天方夜谭的想象,他至少愿意同你对视了。 “没有了啊……” 食人的恶鬼随手挑起你颈侧的长发,他单手托住你的后颈,垂首亲吻你苍白的脖颈,如是发出了惋惜的感叹。 “不,不要啊……我不好吃的。” 联想到他总喜欢时不时用尖锐的牙齿在你身上留下一些齿痕,你忍不住可怜巴巴地发出微小的抗议。 如果是百年前的你,拔腿就跑。 不过宿傩现在已经不是你必须向他祈求怜悯的“神明”了,如果以立下约束“丈夫”的角度去看他—— 瑟缩着想要护住脖颈的你努力停住颤抖,开始回想今天想要同他诉说的话语。 就和当初被关进小小的牢笼的你一样—— “你很饿么?” 以木盒收集所有能到手的“饵食”,留下需要为宿傩躯干解除封印的材料后,剩下的是供你果腹的部分。 你好不容易得了高级食材,刚好他也愿意理会你了。 于是就这样将抠抠搜搜省下来的口粮化为最好的美酒,送到了宿傩的唇边。 “我做了这个……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全部了。我希望能让您满意。” 在过去的“婚姻生活”中,你放弃了以咒力强化自身的做法,转而将它们化为维持生命的薪柴,分给自己捡来的“丈夫”,在与世隔绝的小屋里短暂的分享体温与爱意。 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生活的。 习惯性地将你拥有的最好的东西,拿来换取他的“爱意”。 稍稍忍受一下饥饿与疼痛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真无聊啊你。” 那种厌烦的语气再次出现在宿傩的口中。 他随手接过你的礼物,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另只手却自脖颈滑上脑后,稍加施力同你接吻。 木盒噜咕噜咕地滚下了骨山,酒液和咒力被宿傩毫不客气反渡给了你。 男人将你压在身下,像是要吃掉你那样,自上而下亲吻你的胸口,你觉得他又生气了。 但那样他的却很暖和。 将手指埋入发间、以手臂环上他的脖子,你索求他给予的“爱意”。 …… 剩下的“口嚼酒”被你尽数浇到了漆黑的影界里,用以腐蚀十影法的封印。 多亏你持之以恒的努力,之前只能钻出小半截的手臂,现在已经显露出了手肘的部分,但离肩头还有一小段距离。 可能杀个特级咒灵之后,就能再取得一些突破性的进展吧。 然而你的实力摆在那里,为了尽早实现心中的愿望,你每次都会最大限度地浇注咒力,连宿傩给你的那点咒力,都被你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后,你虚脱地坐在原地,累得动弹不了手指,也下意识解除了身上的掩饰。 你把自己的成果拿给宿傩看,伤疤也拿给“它”看—— 是蜡白的皮肤、乌青的指尖、被抽走血液后艰难愈合的伤口。 “……好丑哦。” “所以不好吃的。” 为了“爱”,为了一个容身之所。你好像在慢慢地毁掉自己。 但情况越糟糕反而越不敢同他人诉说。 你在宿傩的口中清清楚楚明白了自己“死体”的不堪入目。 也在夏油杰那里学到了足够多的教训,从他举起你手掌,压抑的沉默里找到了被遗弃的缘由。 会有男人讨厌心爱的女人为他努力的姿态么 有的。 或许正如宿傩所言“为他献上所有才能得到爱怜”,但因为努力失去力量变成累赘、因为努力失去美貌戴不上戒指,失去会被爱的姿态,让问题的前提“心爱的女人”化为乌有吧。 只要医院里有人看见你那丑陋的样子,你就会毫不犹豫放弃被爱的打算,选择逃走。 “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会嫌弃我丑么?” “你还会抱抱我么?” 向没有知觉的影子自由倾诉心中的恐惧,对现实却下定决心报喜不报忧。 咒专到处都是咒术师,你怕发散发负面情绪被当成凄厉的女鬼抓起来,也怕引来惠的注意,最后他的影子里成了发泄压力的最佳地方。 于医院里干涩的双眼唯独在这里才能滴下几点眼泪。 而“它”抚摸你的单薄的脊梁,托着你伤痕累累的手掌一语不发。 …… 2018年7月,西东京市,英集少年院,运动场上空出现了特级假想灵咒灵的身影。 它还是个咒胎。 作为尚未破壳的雏鸟,羸弱而无害,却蕴藏着丰厚的咒力。 你远望着这次的任务目标—— 真希望能在它苏醒之前,将它酿为美酒。 第82章 按照特级诅咒只能由特级术士祓除的原则, 此次任务本来应该被分给最强的五条悟。 但事发突然,咒胎被观测到的时候,他正巧在出差在外, 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好在初生咒灵不会轻易离开诞生的场地。 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要由负责监管的“窗”现利用“帐”封锁险区,就近安排咒术师做些探明情况、救援生者的辅助工作, 就可以将咒胎逸散而出的诅咒危害抑制到最小。 而外出“散步”的你正是离现场最近的“术士”。 ——作为精神控制类的特殊咒灵, 周边浓重的酒气可以最大限度减小咒胎的应激反应,同时有惠的契约傍身,遭遇不测也能立刻从影子里逃走。 怀着对咒胎力量的渴求, 你毛遂自荐接下了这个任务。凭借在咒专登记过的咒力,悄悄穿过“窗”设置的结界。 无所不知的里梅老师曾教导过: “虽然人们常说咒灵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但事实上等产生基本智慧后,它们会表现出一定的同伴意识。” “以最强的那只为中心聚集在同一块地域内,不会轻易起冲突。” 整容医院里那只咒灵便是行事了自己的指挥特权, 通过召集领地内的其他咒灵分割战场,把你和惠强行隔开,玩了逐个击破的损招。 吃一堑长一智,你打算反过来利用这种同伴意识。 在进入咒胎所在的宿舍楼之前,先来到咒力浓度相对较弱的食堂区域—— 同捕获四只游荡在外的低级诅咒。 三只融化身体制成木盒里散发“同伴气味”的血酒, 一只禁锢灵魂为带路的“小动物” 在将自己伪装成漆黑大海中的一尾游鱼后,你得已在少年院内畅通无阻,把沿途被诅咒侵蚀到昏迷的人类运出结界。 然后笔直地向鬼魅重重的结界深处走去。 被诅咒异化的走廊仿佛通往地狱的甬道。扭曲不成型的尸块散落一地,自头顶垂下的电线仿佛巨物的血管扭曲虬结、隐隐脉动。 前路黯淡无光,胆小的向导不堪压力躲入盒中,唯有熟悉的咒力波动为你指明方向。 沉睡在深紫色的卵泡中畸形儿,以青白色的手掌紧紧攥住深红的特级咒物。 ——它是咒胎化为特级的根本,也是此次任务的主要目标。 咒物的主人曾无情嗤笑多年只找到一根手指的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废物, 也冷漠地对你的实力做出评价说: “准一级已经是你的极限了,不要再自不量力地继续向上猎食。” 但情况马上就要发生改变了。 没有孵化的咒胎虚弱无比,凭自己的力量获取“手指”的机会此生或许仅此一次。 如果能吞噬这枚咒胎,就能再变强一点,尽快实现自己的心愿。 而且能把“手指”带给他,他就不会那么不满了吧? 怀着这般祈愿,你攥紧了手里的木盒,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不要想着攻击它,而是试图融化它…… 刺破卵泡,将“口嚼酒”混入混沌的羊水之中,把这孕育希望之卵,孕育绝望之卵拥入怀中,以最快速度对咒胎的灵魂进行侵蚀。 ……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只要继续耐心地、小心地、全神贯注地努力。再差一点点就会成功。 你实在没有想到,这种高难的任务会被分配给初出茅庐的高专一年级生。 虎杖悠仁正是其中一员。 诅咒之王的魂器是世间至毒的蛊物。 正如被铁线虫侵蚀脑补的螳螂,会神志不清地奔向作为死地的水池,被手指蛊惑的咒胎也会下意识地寻找其他手指的持有者。 这些渴求力量的咒灵互相厮杀,直到累累尸骨中唯一的“胜者”被手指中的暴君抹去意识,成为足以承受他完整灵魂的新“容器”。 在虎杖踏入异域的那一瞬,青白色的胎儿睁开了双眼。 你诧异地注视着领域内的“不速之客”。 是他们突进的时候弄坏了室内的烟雾报警器么? 不然你怎么会觉得这么湿、这么冷呢? 好像有冰凉的水滴自天花板洒下,缓慢地濡湿你的面颊。 ——从眼底、从鼻腔从口腔深处,带着腥气的液体一直滴滴答答淌个不停。 但是你没有办法抽出手去擦拭。 怀抱里的咒胎正不断蠕动丑陋的身躯。 一如雏鸟以尖喙啄穿外壳,它一下一下冲击着你用酒制造的禁锢,无比迫切地渴望诞生。 这个距离跑已经跑不掉了。 然而比疼痛、比绝望先一步到来的却是深切的不甘—— 【要失败了么?又要像过去一样】 【因为什么都不会做,所以被杀死了】 【因为什么都没有做,所以被放弃了】 【我已经受够了】 不敢想象少年体内的宿傩究竟露出了何等失望的表情。 无法想象咒胎越过你后会对惠做出什么事。 所以不如再拼一把。 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唤出了木盒内所有的血酒,用这些深红的荆棘、用不断向愿望探寻的双手死死地擒住了挣扎的咒胎。 被酒液侵蚀神志,被木盒抽取血液,它的实力其实已经降低了不少。 只要等到暴怒的它将手掌穿过作为“弱点”的小腹,你就可以将流出的血液化为血针,将它一举杀死。 昔日总是站在他人身后的你,如今反倒成了这群术士里最强的一个—— 作为容器的虎杖第一个战胜了特级咒胎带来的恐怖,他手持咒具企图阻止咒胎却被它一击削断了手掌。 白色的玉犬失去了头颅以下的部分。 野蔷薇的锤柄从中间断裂。 眼看咒胎尖锐的手指即将穿破你的身体,走投无路的少年终于向体内的诅咒献出了全部: “宿傩!” …… 以被咒纹覆盖的少年为中心,整个异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比死亡更纯粹的宁静中,你听到挡在你身前的宿傩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笑。 百年来,你只听过宿傩这样笑过一次—— 是在戳穿了你的背叛,听到“天”召集勇士前来讨伐他的那天。 明明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但脸上露出的却是风轻云淡的笑容。 将伸向你小腹的手臂随意地扔在地上,优先处理完你伤势,以掌心慢慢抚过那片恢复如初的肌肤,宿傩慢慢地走向了满脸冷汗的咒胎。 一步又一步。 因为太过压抑,明明细微的摩擦声也仿佛震耳欲聋,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一如死神的靠近。 仿佛慈爱的长辈无奈地注视不懂事的幼童,宿傩以含笑的声音如是感叹: “她的脑子已经没救了。” “但我没想到你也这么笨呢……” “老实去死不好么?” 与冷静的表象截然相反的,是自宿傩体内席卷而出的可怕诅咒。 那是大地也为之震颤的咒力,澎湃的力量好似熊熊燃烧的烈焰,令空气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哪怕远远观望,便都会感到呼吸时气管被灼烧的刺痛。 除了因为治疗陷入沉睡的你,所在的那一小块被附着的咒力所固定,男人所经之地的一切都在崩坏。 坚固钢筋水泥在他面前就像是脆弱的豆腐块,随着他的脚步不堪重负地颤抖身躯,发出哀鸣,最后崩裂成扭曲的碎块。 领域被粉碎,生路被封锁。被咒胎呼唤用以拦路的咒灵尽数亡于凶狠而残酷的力量之下。 发出悲鸣的喉咙连同奔跑的足肢体一同融化为浓郁的血汁,被卷入悬于他身侧的木盒里。 ——只有作为罪魁祸首的咒胎被他特地留到最后。 宿傩捏住被咒力压的动弹不得的咒胎的脖颈,将它提了起来,俊秀的脸上的笑容满是残酷的好奇。 “比起平静的死亡,你更喜欢这种激烈的战斗过程么?” “怎么样?不够激烈么?不满意么?” 他低下头,凑到咒胎的耳畔,以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发出冰冷的审判。 “……为什么不像刚刚一样愉快地笑了呢?” 伴随着话语落下的是一道又一道新鲜的伤口—— 最开始是五官流出殷红血液。 然后小腹的位置被残暴的咒力所洞穿。 曾在你身上流淌过的红色如今被宿傩分毫不差地重现在咒胎身上。 但宿傩觉得那样以牙还牙的惩罚还不够有趣。 不够。 还远远不够。 所以—— 【伏魔御神龛】 自极恶之神完全展开领域的那一刻,降临于此地的是寻常人类无法承受的恐惧。 ■■■■■■ ■■■■■■ 无法形容的画面蛮横不讲道理地刻入眼眸。 它是如此残酷,以至于直接触发了大脑的保护机制,连作为咒术师见识过多起案发现场的惠,都忍不住佝偻背部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对“残渣”彻底失去兴趣后,越过昏迷不醒的野蔷薇,将手指吞入腹中的宿傩沉默地伫立在伏黑惠的身前。 他自上而下扫试过这个年轻的十影法术士,极为不快地眯起了猩红的双眸,刻薄地评价说: “这小子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你也是个让人牙痒痒的小子,要不是因为你实在烂泥扶不上强,她何必努力到这个程度呢?” “所以好好练一会儿吧……” 仿佛还未从方才的杀戮中完全恢复,他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身上气息也暴躁到不行。 但由于束缚的限制,宿傩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虽然我答应她了不许下死手。” “但既然是训练,还是要有点紧迫感人才能成长吧?” 如是说着的少年伸手扯去身上的衣物,将跳动的心脏完整地掏了出来。 “就以这小子的心脏作为赌注,让让你好了。” 第83章 同你一同诞生的木盒是你灵魂的一部分。 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 被宿傩拿在手里的它完整地见证了宿傩占据虎杖肉身的所作所为—— 无论是将少年院的建筑圈整个夷为平地,屠杀所见范围内咒灵制成新鲜的血酒,还是单凭肉搏技巧, 在不破坏式神的情况下训练伏黑惠。 都被妥善地存放在你的记忆里。 那些画面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又一帧呈现在你面前,让你没来由地感到荒谬。 太阳下山之前必须记住整整十页草药内容, 不然就没有晚饭吃。 表演神楽舞时, 无论前面跳的多么顺畅,只要其中一瞬因为饥饿乱了节拍,回家后必回挨到鞭子的毒打。 就算哭着说“已经很努力”也会被他们当成孩童狡猾的辩解, 遭到更残酷的对待。 【不要总是给自己找借口,你应当坦诚地承认自己的无用,然后发誓下一次绝对做到。】 【你应该完成任务】 【而且不能仅仅满足于完成,应该做得更好】 ——在你过去接受的教育中, 事情只有完成和没完成,好与不好两种判断规则。 若是不能完成当时定好的目标,那么实践过程里的努力与挣扎就显得毫无意义。 最后“对不起”成为了你漫长岁月中最常说的词。 它让你从失望的眼神、轻蔑的话语以及残酷的折磨里逃跑,也让你从与某人一同前往幸福未来的道路上消失了。 毕竟生活本来就不易,何必自找苦吃带你负重前行呢? ……只有“爱”你的人最终会留在你的身边。 正如这次一样, 明明到头来你什么都没有做好,契约的内容也仅限留住你的性命。他还会因为那么一点“爱”的诅咒,给你积攒作为生命之源的血酒,然后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只有“爱”。 只有酒带来的“爱”才能让你从不断被苛责的环境里得以喘息。 抚摸你的脸颊的手掌很暖和、血酒修补身体的感觉也很温暖,但他的态度却没有那么友善。 领域内宿傩正靠在自己的骨椅上,姿势随性又散漫。 在你睁开双眼的前一秒,他还在摆弄你脸侧的发丝。 将柔顺如同流水,总会从指尖轻易逃走的长发搅成一团乱麻、牢牢控在手心, 给你添上一点麻烦借以娱乐自己,这是男人完了七十年也未曾厌烦的游戏。 然而你的长发在与咒灵的战斗中被削短了不少。 像是聚集财宝的巨龙突然发现翅下少了几个金币,它们明明无关紧要,关键时刻却与他的心情休戚与共。 宿傩的表情十分阴沉: “终于舍得醒了么?你这个听不进劝告的女人。” “如果是长期的饥饿让你的脑子变得难以思考。” “那么我送给你的血酒,有让你的变得清醒一点了么?” 不善的语气令人畏惧,但他显然不打算给你逃避他的机会。他还紧扣着你的肩膀,手指也缠着你的发丝不放,擅自往后瑟缩身体落个扯痛头皮的下场。 而这种吵架、沉默的时候总要有人先示弱。 “虽然没有办法变得很聪明,但,但我还是很清楚的。我不想要血酒的、稍微饿着肚子也没关系。” 他越是生气,你反而得向他多贴近一些。 你主动凑近他悬在空中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用脸颊去蹭他的指节,像是想要撬开坚硬的蚌壳,吮吸甜美的汁液那样,眷恋地、执着地。 ——它明明之前以掌心温柔地摸过你的。 “我想让您开心一点的。” “可我只会这种办法,您送了我一根手指,所以我也想……” 正如他说不理解“你在想什么?”,你那糊涂的大脑同样无法揣测宿傩的真实想法,你只是不断回忆他曾说过的话语,然后努力践行。 如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他的“爱”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到头来你好像又在反过来怪他了。 以无奈又可怜地语气主动诉说心意,你隔着一层泪水同眼前的男人对视。 “您一生我的气,我就难过得没有办法。” “我已经很努力了,能不能不要凶我,而是抱抱我?” 【您明明都知道的,我“爱”您啊。】 宿傩垂下眼眸耐性地倾听你的辩解。他全程不发一语,只在听清你的请求时,意味不明地复述你的愿望,发出了一声低笑: “拥抱你啊。” 他笑着从你的双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掌,将它穿过你的长发,抚上你脆弱的脖颈,最终托住你的脑后。另一只手则从肩头滑下,沿着手臂的曲线,落在你的腰上,构成一个亲密而倦怠的拥抱。 “说的这么委屈……我难道百年前没有抱过你么?” “你想要的仅仅是这种拥抱么?如果这样就能满足的话,你也不至于直接逃走了。” “你这双手到底用来拥抱还是用来掠夺的呢?” “总喜欢说些自己也没法理解的东西,你这个骗子。” 少年将脸颊埋入你的脖颈,他呼吸着你发间的气味,自鼻尖溢出的叹息沉重而无可奈何。 这样的动作令人想到了四魂之玉失效的前一夜。 如果拥抱了就想要亲吻,想要更深的接触,想要永远的承诺,可以原谅你所有悲叹的温柔。 这种要求贪婪又过分,因为知道根本得到不到所以很快就会放开,无从诉说的愿望几乎让人感到难过了。 “我没有,我明明是……” 没有理会你细若蚊呐的解释,枕在你肩上的宿傩侧过了脖子。 以手掌托住你垂在身侧的指尖,他打量了一会儿你那苍白的手掌,然后聚集咒力施展了藏在第三根手指中的术式: “对,对,你是个好孩子。” “算了……就为你那可怜又拼命的样子,给你一朵吧。” 落在手掌上的是一朵小小的椿花。 鲜红的花瓣、嫩黄的蕊。 百年前曾从枝头垂落的它缓慢地舒展开娇艳的花瓣,开到荼蘼后,化为细碎的光斑融进了你的手掌里。 在宿傩被封印后,长久的苦难熬成了漆黑的毒汁,它钻进你的心里,刻入你的指尖,化为墨色的指甲一次又一次提醒你的失败和无用。 如今又在这个男人回来之后,变成了最初的粉色。 第84章 按照原定计划, 宿傩不满于你为夏油杰险些死亡,所以你也得在他面前豁出—次才算扯平。 你只是想用这种办法“讨好他”,让后面的日子过得顺心点罢了。 没想到他会给你花。 ——在世上最喜欢的红椿花。 这美丽的花儿开了又败。长久的岁月中, 只有两朵化为永恒,留在你的身上—— 初恋的真人以匕首杀死了过去你的,他留下的伤口化为腰侧的红花。宿傩给你的施舍则印在额角, 它为你治愈致死的枪伤, 让你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在那之后,也有其他男人也给予你花朵。它们是纯洁的百合、友爱的雏菊、依恋的康乃馨,又或是热情的向日葵。 但却没有人给你想要的椿花。 不是就不行, 就算自己去买了玫瑰、种下蔷薇也无法感到满足。 你应当露出欣喜的笑容,以甜蜜的语言表达内心的愉快。绝不是现在这样,呆呆望着恢复如初的指尖,硬是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眼泪自脸庞上不断滑下, 它们濡湿了宿傩脑后的碎发,落在他的肩上,又顺着他肩颈的弧度滑向胸口。 宛若被雨水打湿毛皮的大猫,男人微微眯起眼眸,以低沉的嗓音抱怨: “啊……又在哭了。” “真矛盾啊你, 之前拼死拼活把自己搞成这样,我都快以为你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既然觉得那么重要的话,就珍惜—点。我不会每次都有多余的东西给你浪费。” 显然为你做完这—切后,宿傩少有的耐心也走到了尽头。他缓缓松开扣住你腰肢的手臂,向后直起身体同你拉开了—些距离。 他已经给了拥抱与花朵,现在该轮到你表示心意了。 从方才的话语,你不难猜对你身上的伤疤出宿傩并非毫无察觉,但那样他还是抱住了你了, 此行此举让你隐约察觉到了许多新的可能 “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因为没那么好看了,本以为今生只能为您‘酿酒’,所以总想尽量找到更好的素材。” 眼泪可以心潮中苦涩的—滴,也可是从花瓣上滴落的朝露。 “但如果变得漂亮—点,就可以再为您‘绽放’了吧?” ——带着睫毛上未干的泪水,你冲眼前的男人露出天真而柔美的笑容。 “哦?那你要怎么绽放呢?” 回应他戏谑反问的是—个甜蜜的吻。 你亲吻他那刻薄而柔软的双唇,用津液锈蚀言语的利刃,仅仅留下爱人的灼热的吐息,以及愉快的轻笑。 然后将柔软的双手埋入衣衫,穿过他的身侧,拥上结实而迷人的后背。 宿傩身上的衣服还是几百年前的款式,只要稍稍分开那开襟的和服,就能看到那充满爆发力,让人呼吸也为之停滞的躯体。 你同男人亲密无间地拥抱,以肌肤贴上他的肌肉,最为直观地感受那份力量的热度与起伏。 他的胸膛远比手掌来得火热。 那份温度能让理智也跟着融化。 垂以甘霖,湿润灌溉,让花朵绽放。 这—次,代替漆黑的伤痕出现在你身上的,是男人情难自已的齿痕。 …… 坏脾气的宿傩是得到满足了。 但五条悟怎么办? 毕竟在咒胎那个任务里,五条悟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给你布置任务,他的原话是“你刚好在少年院附近对吧?那里好像不太妙,你记得绕道早点回家。” 然而就实际情况来看,你骗了他—次,他口中的“烂橘子”也摆了他—道。 虽然毕业后五条悟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有事儿没事儿天天逛你跟前,吹他那个“养家糊口靠谱成年人”的好哥哥人设。 但老实说你并不觉得知道真相后,他脸色能比宿傩好看到那里去…… 你—个头两个大,只能抱着宿傩的胳膊向他询问外界情况。 宿傩懒得跟你解释,他随意地抬起手臂,就在领域内的半空中唤出了块幕布似的东西,向你放映他通过虎杖□□观察到的外界情况,并时不时说上—两句点评—— “看看这烂成—团的家伙,他们还和百年前—样无聊……” “不以强者为尊,反而沉迷于手头的那—点权力,难怪现在术士都弱得要命。” 怀抱着“无论其中谁死亡都能给五条悟来个下马威”打算的“大人物”,在五条悟不在的时候,直接将特级任务派给了咒专的高—三人组。 然而结果也正如他们所期望的,作为“容器”的虎杖悠仁因为被宿傩取走了心脏,直接“死”在了任务里。 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宿傩就以“复活”为条件,骗虎杖悠仁结下了—分钟自由使用身体的“契阔”。 如果能利用惠取出身躯,宿傩刚好可以借此将自己的灵魂重新转移到□□上。 而将死而复生的学生藏起来的五条悟,也有了让虎杖学会控制咒力,掌握自保方法的时间。 你们两个被他—起塞进了小黑屋。 其间,好心人惠企图担任照顾你的重任,但却被五条悟—口回绝了: “不行的,虽然我总说她溺爱你,但你其实也太听她的话了。” “你的逆反期呢?你连内衣都是她送的!放在—起我绝对不放心。” 和让里梅带着你挥金如土,外出有事住最好客栈,冬天没事去温泉度假的宿傩不同。 五条悟至死是少年,临时居所走得永远是繁华都市内的秘密基地风格。 那是你当初住过的地下室。 房间内摆设还保持在十年前你离开时的样子,茶几上插有干花的花瓶,猫爪形状的杯垫,冰箱上贴着的菜谱,那些过于女性化的装饰将你的存在暴露无疑。 你看得冷汗直冒,整个人非常老实地挂在宿傩身上不敢吭声。 对此,宿傩轻轻发出了—声的冷笑:“让女人住这么寒碜的地方么?不行啊这小子……难怪这么多年还是个哥哥。” “不如我给你换个地方?” 换哪里?换进地狱么? “要让我去哪里?还能跟您在—起么?” “之前为了送我去照顾他的养子,我在这里短暂地学习—段时间家政,然后假身份到手就离开了。” 你做出—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依恋地亲了亲宿傩的耳垂,企图以枕边风的形式先把话题转移到养子惠身上。 宿傩瞥了你—眼,最后没在五条悟身上过多纠结。 “跟我在—起?六眼的小子束手束脚成这样,我可不觉得这里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不如等里梅带你去布置好的地方。” “……你不是讨厌东京么?” 就算刚从琦玉回来那会儿,你很喜欢缩在影子里抱怨东京的—切,做任务也会小声嫌弃地铁里拥挤的人潮。但就这么明显么? 而且里梅是什么意思? 就算被困在容器里,宿傩也有余力联系里梅么? 还是说他们在被封印前就约定好了什么计划? —连串问题几乎要挤满你小小的脑袋瓜了。 但宿傩只回答了跟你本身有关的问题: “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 “你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如果给你治疗用的咒力比你献给我的还多,那可太划不来了……” “而伏黑惠到底是禅院家出来的小鬼,他进步可比你快得多。我也没打算对他怎么样,太没劲了,他的体术跟你—个路数,七十年我都看腻了。这会儿他受了不小刺激,应该悔恨得不行,主动找六眼训练去了吧。” 压下杀气跟—个学过自己体术的术士对练真是委屈了这位无法无天的诅咒。宿傩瞧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让你偷偷松了—口气。 而说到惠必然免不了提及他影子里的“躯体”。 宿傩让你珍惜他给你收集的血酒,但他在少年院献身后收集到的咒力量异常可观,除了让你保持活力,还能分出不少用以解除封印。 你小心翼翼地跟他比划,用两根手指比出—个“亿点点”,企图多给“它”腾出些活动经费。 宿傩突然就笑出了声,他用指腹摩挲你的面颊,感叹道: “真有意思,不满于现在的容器,更喜欢过去的样子么?” “好啊,你去吧。” …… 你得已顺利离开生得领域。 影子里有—个可以任你自由撒娇的倾诉对象。 虽然浇注了大量酒液后,“它”看起来仍旧毫无改变,但这并不损你跟他聊天的好兴致。 你依偎在“它”的怀抱中,主动拉开了衣襟,以雀跃的声音向“它”汇报说: “看呀!我的伤疤完全愈合了,是不是变得很漂亮?” 不敢在宿傩本人面前飘,在这里你倒是勇于进—步展示出了真实的自己。 觉得那阴影中的红眸看得还不够仔细,你主动将手掌放上了自己的胸上,任“它”直接触碰你的皮肤,切实感受那片光滑与细腻。 你完全忘记了这是两面宿傩的本体,作为失去理智部分的躯体,不可能对着你这种炫耀毫无反应的。 沾沾自喜的你听到虚空中传来—声轻笑。 手掌下有什么带着水汽的东西亲昵地蹭过你的皮肤,激起—阵难言的酥麻。 另—只手掌则盖在了你的唇上,贪婪地将你溢出唇角的呜咽吞入其中。 毫无变化的情况就此揭开了谜底,沉默可靠的“它”依靠酒的力量长出了两张嘴…… 曾经与你拥抱的手掌如今主动按上了你柔软的小腹,以小臂卡住你欲将合拢的双腿。 …… 尽管你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亲吻获得的咒力到底有限,所以过度沉浸于愉快中的下场,就是你反而成为了被掏空身子的那个人。 这就是真正巫女清心寡欲的状态么? 在被“它”从影子里放出来后,你好像完全失去了那种世俗的欲望,可以—板正经的面对五条悟了呢! 第85章 五条悟回来的时机非常突然。 仿佛刚从一个紧急任务中临时抽身, 径直走向虎杖时,他身上还萦绕着硫磺与硝烟的气息。 就在五条悟前进的过程里,他同正巧从卧室中出来的你迎面撞了个正着。 诧异于你的提前醒来, 青年神色微微一怔。 然而想象中的质问与责难并未出现。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如是说出欣喜的感叹,五条悟脸上倏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之后从他口中吐出的是一连串炮弹似的抱怨。 “你知道么,你昏迷的时候, 那个白饭王跟我说了非常——多过分的话。从我不够了解诅咒, 少年院也全靠他把你救回来,到这边装修风格寒碜。” “但巧的是这次刚好我也遇到一个特级!就咒力量绝对比咒胎多得多,所以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向你走来。他每走近一步, 你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都会再增强一些—— 你认得这种表情,他上高中的时候,喊着“我有个点子”折腾学弟七海的时候就这个表情。 使不得啊!施主使不得啊!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不,不用了, 已经很饱了。” 与世无争的你将双手交叠捂住胸口,一边做出抗拒的表情,一边哆哆嗦嗦地向后退步,恨不得合上卧室大门重新倒回床上装睡。 “别客气。” “虎杖你来的好,你也得去。” 不待你反应, 不管说着“老师你回来了”企图劝架的虎杖,也没有理会说“手脚放干净点”的宿傩,五条悟便手脚不停。 他一手拎住虎杖的领子,一手搂过你的腰,将你夹在腋下,直接启用了转换空间的咒术。 数秒后,代替地下室地板出现在你眼底的是清澈的湖泊。 夜风中弥漫着氤氲的水汽,夹杂着森林特有的草木植物的清香。 但自水泽另一头传来的、仿佛岩浆般灼热的咒力, 却让置身于宁静郊外的你瞬间绷起身体。 “你什么意思?” “居然把那种弱小的女人带上战场,她是咒灵吧?要当做盾牌么?你这个令人作呕的小子。” 杀气腾腾的声音如此令人熟悉。 抬起脑袋循声望去后,你看到了阔别百年的熟悉面孔—— 覆雪富士山一样的头顶,青白色的皮肤上镶嵌着一只莹润的眼,还有那口整齐的黑齿。 虽然身体成长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格外老成,但你绝对不会认错! 是宿傩曾送给你,在工坊为你烧火的“阿壶”。 自打你于雨日同他分别后,你就没想过会再遇到这位大地的诅咒。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然成长成了特级中的特级,跟少年院的咒胎比起来真可谓天壤之别。 但说到特级,好家伙,五条悟带你出来是让你干什么来着? 不说面无血色的你,在看清所谓的特级咒灵究竟是谁的时候,两面宿傩也跟着沉默了一阵。 以猩红的眼眸望着五条悟,他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嗤笑。 “你让她吃这个壶?” 五条悟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复说:“不可以么?你看它活力四射的样子,一看就很有营养吧!” “盖棺铁围山!” 伴着一声怒吼,冲天的怒气最终化为了从地心迸发的岩浆。 咒力化为封闭的岩壁,掩去了皎洁的月光,将你们困于其中。 脚底是被流淌的浆液炙烤成一片漆黑的土地,不断攀升的热度让你的汗水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这真是最糟糕的重逢。 你看着突然展开的领域异空间,忍不住如是想到。 全完了。 无论是你和阿壶本来就很塑料的关系,以及他可能的未来。 就算声势如此浩大,但阿壶到底只是个百岁的孩子。他当初无法战胜宿傩,现在也无法战胜传言可以同宿傩一战的五条悟。 他是真的把你当成不幸沦为盾牌的同伴了么? 你惊讶地发现无论是岩浆还是岩石都主动避开了你的位置。 展开领域的特级最终被“无限”的术士拧下了头颅。 而那个脑袋最后被递到了你的手上,做出这一切的术士重新拉上了眼罩,威胁说: “你最好如实招来,不然我就把你给她吃掉。” “喏,你要吃这个么?” 时间好像倒退到了你和阿壶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咬牙切齿的咒灵看起来恨不得直接从你手背上撕下一块肉来。 但五条悟将手掌搭在你的肩上,你也成为了“无限”的一部分,暴怒的阿壶根本触碰不到你们其中任意一人。 手掌抖个不停,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行的,不行,我做不到。你看他这么可爱,他还会说话,怎么可以做这么残忍的事……” 这可怎么办啊? 你脑子里一团乱麻,忍不住求助地看向身边的粉发少年。 虎杖抿了抿嘴唇劝道:“不要让她吃奇怪的东西吧……就像人不会吃会唱歌的小熊软糖一样,很奇怪啊。” 而这个等级的战斗根本引不起宿傩的兴趣,他懒洋洋地瞥了你一眼,毫不客气地冷笑说:“多少年了,还是个没用的东西,吃掉就吃掉吧。” 气氛变得很微妙。 好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枚花种破空而出射到你的脚边。 在它埋入土地后,以其为中心,瞬息之间草地上盛开了无数色彩斑斓、品种各异的花朵。 如梦似幻的美景削弱了在场所有人的战意,却唯独没有影响你的认知。 作为同样影响他人精神的诅咒,你对这种咒术抗性很刚,得以第一时间看向了冲向这里的咒灵。 没有杀气。 是特地来救阿壶的同伴么? 拔地而起的藤蔓一根卷起珍贵的容器虎杖悠仁,一根则抽向你的手掌,在五条悟被吸引注意的那一刻,你发出一声受惊的尖叫,装作闪避的样子,将烫手山芋扔向飞奔而来的咒灵。 【快跑,阿壶】 在转身前,你无声地冲半空中的头颅说道。 与此同时,有奇怪的声音直接钻入你的脑中,明明听起像收音机调频过程里嘈杂的怪响,却意外留下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里梅,一天后凌晨一点,XX街道的废弃工厂】 …… 这就是宿傩所说的换个地方么? 犹豫于信息的真实程度,你主动向领域内的宿傩征求了意见。 “走啊,难不成你更想一直留在地下室,等那个嫌你挑食的六眼再给你弄点新鲜花样?” 宿傩戏谑的反问让你一脸复杂地闭上了嘴巴。 在五条悟在地下室设有结界的情况下,能从小黑屋出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伏黑惠的影子。 但传送地点和惠本人的位置息息相关。 于是你在从森林里回来后,立刻跟伏黑惠打了一个报平安用的视频电话,并借机向他询问他近况。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交流会,这几天惠正在高专内接受前辈们的体能特训,但集训间他同样要履行作为咒术师的义务,外出进行祓除工作的工作。 而在里梅同你约定的那天,惠恰巧要去工厂附近执行任务。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好像你不过去,等候在那里的诅咒师就会对惠做什么不好的事。 而且间隔时间只有一天,听起来里梅压根没打算给你仔细考虑的意思。 正如五条悟所说,你的养子惠非常听你的话,他曾以为那是你们感情好的直接体现,却不想是“束缚”的力量。 你手里有惠的灵魂。 用命令、用暗示,惠是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 被赶鸭子上架的你对惠使用了相当过分的手段。 先是强行从他的影子里传送出来,然后不待他做出反应就用双手抚上他的面颊,借着触碰直接干涉他的灵魂。 “忘记这件事,然后回去咒专……” “听话。” 怜爱地抚摸养子白皙的面颊,以拥抱止住他微弱的挣扎,支撑他麻痹下滑的身体。确定暗示生效后,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惠的身旁。 现在才晚上十二点,明明离约定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工厂内却有一道身影早早地伫立其中。 你捏紧了手里的木盒,战战兢兢地走入其中,却发现来着不是暗号里的里梅。 而是从五条悟手中逃逸的阿壶。 咬牙切齿的大地诅咒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你的面前,朝你扬起手臂,发出一阵劈头盖脸的质问: “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明明弱得要死,怎么会投奔那么危险的术士。还有宿傩,你不是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逃出去么?” 尽管经过一场恶战的损耗,阿壶的咒力比起之前弱了不少,但到底比你强,气势也很足。 作为老相识,阿壶双手紧紧地捏住了你的肩膀,一招封死了你下跪道歉的把戏。 你被他吼得心乱腿软,忍不住缩起了脖子,眼角也飞快地红了起来: “噫呜呜噫,对,对不起,请不要杀我。” “就是因为太弱了,所以没有办法反抗。” “而且脑子也很笨,总是会做些错误的决定,明明能做的都做了,还是变成现在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 在阿壶的追问下,你断断续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漂泊的过程。 那些听起来倒霉得要命的经历让阿壶手下的力度逐渐减弱。 他在过去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主,明明看起来完全不想理会你,但有宿傩的咒言束缚在,如果给他很多点心,夸他火焰控制水平精妙,给他喜欢的东西,他都会配合你的工作。 为了让他放过你可怜的肩膀,你只好苦笑着同他感叹说: “可能只有离开你们是个正确的选择……你现在变得非常厉害了,感觉差一点点就能赢过五条悟了,要不是因为里梅的缘故再跟我扯上关系,一定能过得更好吧?”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不管怎么样,能活着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由衷的赞叹并没有缓解阿壶的怒火。 大地的咒灵将嘴唇拉成一条平平的直线,青白的脸颊几乎要因为抑制不住的怒火而转红了。 你口中的“离开”成为压垮天平的最后一枚砝码。 “你真是笨死了!离开我们有什么好的?你真的以为五条悟保得住你?!” “那是个祓除诅咒的术士!马上就要被封印了!而且两面宿傩那种男人就算让你回去,也能有什么真心?他不高兴就要杀人!现在局势这么混乱,夹在他们中间,你只会沦为炮灰,死的不明不白。” “马上跟我们一起走!我最近力量下滑了不少,不过还有真人,那家伙十分狡猾,应该能带你逃得远远的。” 他像是想要将你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一样,大力晃动你的肩膀。 嗓门好大。 信息量也很多。 你飞速转动的大脑乱得要命,在一片茫然中只有一个名字格外清晰—— “……真人?什么真人?” 第86章 不会的。 真人已经死了。 不像你这种有咒术或者馈赠的巫女, 普通人的灵魂脆弱又可怜,是妖怪或者诅咒绝佳的饵食,就连桔梗那种巫女都会为了继续存活利用少女的灵魂。 你曾经爱过的男人既然在战国时没有出现, 就更没有理由活到现在。 应该只是重名而已! 从阿壶的行为里,你判断出他对你并没有恶意。不仅如此,毫不设防的他还轻而易举地吐露出了一堆相当关键的信息, 你顺势接受了他的好意, 主动将手掌搭上他的肩头,以行动表示信赖,同时发问道: “对, 对不起。我完全没有理解情况……但你是要把我交给不认识的人么?” 看着你满脸茫然、完全不在状态的表情。 阿壶终于想起了七十年中你抱着一本转生术,天天为难地掉眼泪的糟心智力。 他把语速放慢了一点。 “哦,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已经不叫‘壶’这个名字了。我叫漏瑚,别再阿壶、阿壶的叫我了!” “大眼也给自己改了名字叫‘真人’。” 大眼在过去就有拟态成‘真人’的喜好。 作为“人之诅咒”, 他是个喜好察言观色的机灵鬼,会利用饲主“欲念”变化形态,从而获得更优的待遇。 那是一个虚假的人偶娃娃,由你记忆中最美好的琐碎构成,有一张柔情似水、女孩般秀美的面孔, 蜜糖似的笑容以及温暖的怀抱。 你喜欢那些表面的、肤浅的东西,并且很乐意为这样缓解压力的陪伴付出一些咒力。 只要这些就够了。 身披月光的睡莲在水上精致的像个梦境,但再往下挖就是混浊的水、是淤泥、是腐骨、是将你杀死的残酷本质—— 过去“大眼”若隐若现的观察已叫不安,现在直白的化名顶替更是让你感到了毛骨悚然。 不管怎么说都太不妙了。 “真是个漂亮的名字,珊瑚的红色是与你术式很相称。” “……但真人、为什么偏偏要叫真人这个名字。” 你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夸赞漏瑚,却怎么都没办法止住自己的颤抖。 理智告诉你应该感动于阿壶的好心,借着“会不会太辛苦”为由,问一些现代情况的细节, 但感情上你恨不得从这个是非之地逃走。 就在这时,午夜时分的寒风吹开了阿壶周身灼烫的气息,动作轻柔地抚上了你的后背,带来曾在梦中回响过的声音: “因为希望你喜欢我啊。” “真过分,明明过去一直都比较喜欢我的对吧?” “为什么这次只夸漏瑚呢……” 正如蟒蛇悄无声息地捕获猎物,一双被缝合线连接的手臂穿过你的身侧,环上了你的小腹。 冰凉而柔软的嘴唇亲昵地蹭过你的耳垂,轻笑着发出抱怨。一截发蓝的银发则随着他垂首的动作从脸侧滑下,落于你的肩头。 僵硬地扭转脖颈后,那种颓美的、沈静的、一如沼泽般叫人沉溺的面庞深深印进了你的瞳孔深处。 和大眼利用被加工后的记忆做出的洋娃娃不一样。 除却那只海蓝的眼眸还残留着大眼作为“小动物”时的痕迹,其他部分完全就是你记忆中的少年—— “真人。” 在从你身上得到了想要的注意之后,化为“人之诅咒”的少年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对啊,是我啊,阿椿。” …… 所谓的“人之诅咒”起初还是一团小小的黑影,懵懂的意识被最强的气息引诱,徘徊于结界的周围,一边吸收人们汇集于此的恐惧,一边漫无目的地思考未来化形的目标。 然后不幸被企图逃走的“巫女”抓了个正着,为了避免被融化的悲惨命运,被迫先一步拟态成对方喜欢的样子—— 黑漆漆的软体怪物,用十二只眼睛警戒周围的环境,十二只触手抵御到来的风险。 怪异至极的样子令欲将撕开它身体的女人停下了动作。 “请,请陪着我。” 迎接它的从血刃变成了香甜的美酒。 那一刻,除却一直以来赖以为的负面情绪,一种它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通过酒液被灌注进它的灵魂之中。 那种情绪是比咒力更能让它获得滋养的饵食。 为了弄清其中缘由,想要获得更多的酒、想要变成特别的那一个。 用十二只眼睛观察一颦一笑、十二只触手构成包容一切的拥抱。 为了达成目标,咒灵不断观察你灵魂的反应,从向它开放的记忆中翻找可能的线索。 想来想去只有“真人”是不一样的。 作为小动物从你那里获得的注意到底有限,连平时的互动都要因为那个男人塞来的“壶”被分走一半。 如果能真的变成那个男人,她就舍不得抛下我,会给予我更多的拥抱了吧? 自雨日分别那天开始,驻扎于森林苦苦等待十年后,咒灵擅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擅自寻找某个男人的灵魂,企图利用人之诅咒的特性,怀着“不分离”的共同愿望,就像它对“无面男”曾经做的那样,将猎物与自己缝为一体。 等到再一个十年,诅咒终于在一处开满红花的森林找到了“真人”的灵魂。 然而能在死亡地苦苦等待恋人一百五十余年的灵魂毕竟不是等闲之辈。 无论是因出众外形被当成怪物对待的过去,造就出的游离于世俗边缘的性格、还是如孩童般天真残酷的行为、又或是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坚韧与果决。 亦或是是那份毫无保留的执着。 明明只是个人类,构成他的一切却与它这个诅咒契合得要命, 诅咒欢欣鼓舞地接纳了男人的一切。 本来只是想获取外形和记忆的举动,却让诅咒无意间获得构成自己的人格。 足以让它了解到你的生前,从那些酒液、拥抱以及眼泪中流淌出的光芒,知晓让它寻觅的究竟为何物—— 是爱。 想要被爱啊。 那份爱意本来就是属于他“真人”的东西,只是在他死后,被另一个男人用强取豪夺的方式霸占罢了。 第87章 “好了好了, 漏瑚你已经在她面前出够风头了。” “现在确定她安全,你也应该回里梅那里交差了吧?如果再拖下去的话,里梅起疑心就前功尽弃了哦。” 作为相识百年的同伴, 真人用几句话便打消了漏瑚同你继续交谈的念头,伸手将你重新揽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正如第一次同他相遇时那般,少年拉着你的手, 一起走出了阴暗的废弃工厂。 时隔百年, 那夜的皎洁月光重新散落于你他二人身上。 曾经你主动伸手,扯住了素不相识的少年的衣角,祈求他施与你不计代价的自由, 就此踏上了长达十年的旅途、拥有一个仅有彼此的爱的幻梦。 然后呢? 正是他亲手杀死了你。 咒胎一般无法离开诞生的地方,怨灵则不会遗忘有关死亡的回忆。 当他抚上你的小腹,便会因为濒死时分的疼痛而失去向漏瑚求援的力气。当他牵住你的手掌,便因恐惧而颤抖, 无法顺畅的掌握身体,更别说将他一把甩开。 ——像是一场无声的雪崩。 好在被咒具刺伤后,这种疼痛时常发生,终于也有了耐性。 在他拉着你前进的过程中,你固执地停下脚步, 做出细微的反抗。 “为什么要回来?” 这是对恋人的质问,也是对自己百年前罪行的诉说: “……是我害死了你。” “我没有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因为这样的罪行,我在死后变成了诅咒。身体变得很冷、必须收集咒力才能活命,剩下的生命里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阴影里。” 在他眼前的,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纯洁无暇、值得男人怜惜的巫女了。 亲口向过去的恋人解释这件事让人难过得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但真人是不一样。你是那么好……很温柔、又很聪明、比我有用很多……明明可以去投胎、享受更好的人生。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也要选择变成诅咒?” “再拉着我的手,你一定会死掉的。” “不,不要,我不要那样的事发生。” “放开我吧。” 越是列举他在你心中的优点, 越是对比出你作为另一半的无能与软弱。你企图用这点劝导真人回头。 将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化为挣扎的力气,你一点一点从真人手中抽出手指。 昔日的爱人却试图用自己与灵魂有关的术式抚平你的波动。 灰蓝色的咒力温柔地裹上抽痛的小腹,颀长的手指则将那些从脸颊上滑落的、湿润的悲鸣小心翼翼地收入掌中。 正如他无数次向你告白“会无条件接受你的全部”那样,少年用哄孩子的语气,将潜藏在死亡前,尚未完全展开的爱意同你诉说: “怎么可能放开你?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了。” “你是个没用的孩子,如果离开我,一定会被妖怪吃掉,或者遭到那些强盗流民之类的残忍的对待吧。” “一想到那样可怕的未来,我就会感到非常的痛苦。都是我的错,既然当初是我把你带出来,就要对你的人生负责。” “那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然后向被自己有意的溺爱折去双翅的女人道歉,真心发出怜爱的悲叹: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每每注视那可爱的、温顺的、没有用的“孩子”,他都会由衷地感到幸福与悲哀。 这世上只有她会轻轻抚摸他的面颊,温柔地触碰他的伤口。以甜蜜而依恋的口吻说他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是她皎洁的月光、以及不愿醒来的美梦。 为了更好地在妖怪横行的乱世中生存,他在吸取与灵力有关知识的同时,也在流言蜚语中获悉了“固魂酒”巫女的真实价值,并在避开恋人的实验中证实了这一说法的可信。 被灵气吸引来的妖怪如果饮下酒液,就会变成温顺的宠物。吞噬她的血肉则会变成血肉模糊的死物。 她口中永无止尽的厄难,其实更像是神明为了实现她的愿望,用酒液中的灵力唤来的式神。 而他呢? 就算从她手里接过了神明的馈赠,也无法使用其中的灵力,只能把她赠来的酒液作为麻痹药涂在匕首上,将真相沉默地藏进心底。从体术和知识上进一步提升能力。 【如果她如果变得很有用,就不会需要这样的我了吧?】 【不可以这样。】 【不要丢下我。】 【不要离开我。】 因为被那样的不安攫住了心神。所以觉得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也不让她做、把她从神明身边带走、也把她从正常的生活中带走。 杀掉了她会喜欢的兔子、抹除了暂时安居时向她搭话的男人。 就算答应她旅途尽头会有一个安稳的家,但是因为克制不住的杀意和恶趣味,总是率先打破生活的平静,从那些小村落中离开。 以保护为名,不断从“没用”的她身上获得活下去的价值,他才是凡人之身。 喝下了她生前酿造的灵酒的他,甚至死后也能停留在原地一百五十年之久…… 而她虽然不理解他做的事情,但还是会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身边。 于是最后怎么怪也怪不到她的身上—— “我怎么可能怪罪你呢?” “没事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有东西能伤害到你,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背负好了。” “再一次,让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吧。” 如是诉说的男人怀抱着他唯一拥有过的宝物。 然而被他紧抓的女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你怔怔地望着真人冲你微笑的面庞。 对于他给予的回复,自心中涌起的只有一阵又一阵的不可理喻。 为什么?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打算放手么? 【诅咒的生活有那么糟。我会从女人变成过街老鼠,全部都是你害的】 明明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以与某人光明正大的相爱,可以得到群体的保护,可以、可以……就算童年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小小的你都会觉得未来有那么多可以去实现。 不会像现在一样,得费力地用咒术维持身躯,用“不杀人”留存最后一点余地,为了苟且残存不断地伪装着真实的自己。 但真人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在他杀死你之后,你明明对他又恨又怕,还是愿意选择用爱缅怀他。会偷偷追踪奈落的故事,想着他如果不杀你,在你刚刚苏醒的时候来找你那该有多好。 就连真人因为一厢情愿的好意,想要强行带你离开宿傩,毁掉你的整个计划,你都能给他台阶下,想要送他离开。 明明是这样的爱而已。 但他拒绝了。 【你再拉着我,你绝对会死。】 【都是真人的错】 第88章 已经走不掉了,不如主动将眼前的“麻烦”紧紧抓在手里。 就像过去常做的那样,你翕动嘴唇,同他诉说心底的不安,轻轻摇晃他的手臂,恳请恋人为无能的你指明未来的方向。 比如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带你离开宿傩开始新的生活? 这一过程里你并不惧怕接触会将你的真实想法透露给真人。 就你所知人之诅咒的能力是感受灵魂中逸散的情绪。 而百年来的经历使你练就了不错的演技,你的情绪永远是真的,只是口中对于表情的解释和心里想的不大相同罢了。 “我还是好害怕……宿傩还在咒专暂时不会出来。但里梅他很严格,如果不过去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吧?” 他眯着那双水银色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你,因为你的依恋的举动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我觉得过去才会发生可怕的事哦。毕竟他还等着拿你去还他家大人的肉身欠下的债呢。” “还记得你当初为了在宿傩手下活命的课题么?身体死亡后依旧可以存活的术法。” “虽然当时你提出的是咒骸的手段,但你本身支持的却是另一种——将人的血与诅咒的灵魂牢牢绑定的、加茂家的血操术。” 这位人体试验的爱好者,讲到和爱好相关的事情时,神态安然、声音柔和,徐徐道来的语气好似正讲述一个宁和的睡前故事。 “于是在宿傩肉身被封印后,想要为他的魂器寻找合适的容器的里梅主动找到了加茂家的诅咒师。以提供原始样本资料为条件,提出了合作的意向,然后也的确取得了一些成效……” “在江户时期,利用人类的女子作为素材,同咒灵诞下咒胎。一连九胎后,第十个成功品就是宿傩的新容器。放在普通家庭里耐心地培养,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让他吞下安置好的手指,就可以完成受肉。” “但这样的交易付出的条件是什么呢?对方对你这个原始样本可是非常感兴趣的。” 作为真人的枕边人,以及奈落这种自体繁殖大妖的打工妹,见识过被开膛破肚人类的惨态、以及被扔出山洞蠕动的软体残骸后,你很清楚这些人会对试验品做出怎样的好事—— “怎么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光是在战斗里利用“死体”里的血液,都能让你痛得说不出过来,更别说被捉走给人连生九个孩子了。 而且就过去同丈夫交往经历来看,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 光是想想那个儿孙满堂的画面,你就头皮一阵阵发麻,对这个里梅拿你交易的说法也感到半信半疑。 不过泪水涟涟的控诉倒是引来了真人的附和。 “对啊,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你做这么过分的事呢?” 他带着煞有其事的表情点了点头,以幸灾乐祸的声音继续为你解释说: “所以实验的结果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好。” “说起来,你知道容器的原材料是什么?是“双胞胎弟弟”哦。” “那位诅咒之王打出生前就在吃人了。娘胎里吞掉了未成形的弟弟,才会长成那个两面四臂的奇怪模样。这下好了,本来毫无意识的“弟弟”,在离开“本体”后,终于拥有了重新掌控人生的可能。不仅如此,他还作为容器,反过来“吞掉”了宿傩。” “怀着普通人的正义感,但只有三根手指,不止宿傩本身的咒术,连咒力的使用方式都尚未掌控的虎杖悠仁……稍微努努力的话,就可以杀掉哦!” “只要作为交换物的容器提前毁掉了,那之前的束缚便不成立了。你会没事的。” 你从真人口中听到了相当不得了的“真相”。 电话亭内仿佛命运般的相遇、虎杖悠仁对你没有理由的熟悉、以及那份让硝子惊叹的血液结果。这些曾让你感到困惑的巧合如今都得到了解释。 顺着线索不断向深处追溯,记忆中稍显青涩的粉发少年,同你英朗的“丈夫”彻底重合在了一起。 ……难怪宿傩对与你跟虎杖之间的互动感到无动于衷。 他可能早在天台受肉那夜,便从虎杖不自然的呢喃中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 宿傩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一夜,男人在椿花递交于你手上后,同你相拥时发出的悠长的叹息,于此刻再度回响于你的耳边。显得无奈而充满讽刺意味: 【你想要的仅仅是这种拥抱么?如果这样就能满足的话,你也不至于直接逃走了。】 无奈于—— 兜兜转转你还是喜欢上了他作为人类,年轻时的可能性。 想要自由却接连栽倒在同一人手上。 讽刺于—— 那份在正常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善良与温柔仍不能让你感到满足。 你还想让他怎么样呢? 贪婪、扭曲、固执的“爱恋”,你的所有一切都在男人面前暴露得彻底、不留余地。 …… 真人为你准备的居所是位于郊外的小小的别墅。黛色的墙壁上镶嵌着绯红的拱形窗,两瓣小小的窗户向外打开,透出一片橘黄色的灯光,远远望去就像是绘本里的童话小屋。 而最惹眼的当属摆放在窗台上的花朵。莹润的花瓶中大片的爱丽丝月季争相开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围绕着嫩黄的蕊。馥郁的香味像是游女软如无骨的手,娇媚地略过人的鼻尖。 当推开房门后,你诧异地发现窗台上的花还是少数。 深棕色的木质地板上,大朵的牡丹自造型独特的花瓶中舒展身躯,靠墙的橱柜内封存着花的标本、餐桌上有大丽菊安眠于洁白的竹编摇篮, 这些浓郁的色块以近乎暴力的方式,挤占你的视线。 就在这地板下不断渗出灵魂哀鸣,建筑于尸体上的花房中。无处不在的鲜红包围着你,一如恋人粘稠的爱意向你涌了过来。 “变成诅咒后鲜花一不小心就会枯萎,所以我做了些特殊处理。” 像孩子一样冲你张开双臂,少年炫耀着自己成为咒灵后献上的第一份礼物。 扭断纤细的花茎,将正艳的花朵带离土地,使自己的咒力变为维持尸骸原貌的唯一来源,这种做法正是他糟糕性格的绝佳体现。 “怎么样?还是很漂亮的吧?” 真人向你讨要应有的“奖励”。 他抚摸你面颊的手掌柔软却冰凉,和这间屋子一样,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让你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尽管他还像生前一样漂亮,但果然对于“丈夫”你还是喜欢—— 暖和一点的。 和在天元结界深处,宿傩为了赶走禅院甚尔所做的一样。 自你身上出现的火焰点燃了这间密闭的花室,蓝紫色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缠上欲将亲吻你的真人的身躯。 灵魂上的灼痛甚至让诅咒湛蓝的眼眸中萌生了一丝恐惧。 那是属于“大眼”的记忆,百年前骸骨宫殿的男主人曾留下的深深阴霾。 和你记忆中宿傩对你不甚在意的印象截然相反。无时无刻收集周围信息的“人之诅咒”,更能注意到你未曾察觉的时刻。 宿傩偶尔也会向你投以视线,平静的目光从你的发间滑至肩头。 比起带有轻蔑性质的毫不在意,就作为诅咒的“大眼”看,那种态度更像是无言的纵容与溺爱。 然后这份不惹人注意的注视在瞥到你脚边的他后,转为了不快—— 【你算是什么东西?】 【她用来打发时间的洋娃娃?一只讨人欢心又要及时护主的小狗?】 男人以冷漠的审视判断它的价值,嘴角的笑容讥诮于它毫无意义的献媚。 因为察觉到那份厌恶,它每次都会在他到来之前,迅速钻进酒盒里。 如今亦是如此,潜藏在宿傩术式中、熊熊燃烧的烈焰中的感情是对她的无可奈何,亦是对脏东西的轻蔑和嫌恶—— 谁会因为在意的女人被脏兮兮的狗缠上了,而辱骂她不知检点呢? 第89章 绚烂的咒火温暖了你冰冷的身体, 也点亮了你怯懦的眼眸。 你于妖异的光芒下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爱人”的面庞。 像是遇到了可怕的天敌,真人条件反射地弓起脊背,护住柔软的腹部。那直击灵魂的焚烧, 甚至让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曾经妄图将你拉下地狱的手臂,就这样松开了一瞬。为了避开火焰的进一步攻击, 他向后小退了一步。 真过分。 怎么可以对恋人做出防备的姿态呢? 被扔在原地的你无辜地瑟缩身体,以泫然欲泣的语气道歉: “对,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弄疼你了么?” 正如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伤心于恋人的疏远,隔着一层委屈的眼泪, 以轻飘飘的口吻控诉现实的不如人意: “怎么会这样?好可怕。真人以后都……不能再抱抱我了么?” “明明好不容易见面了。” 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因为第三者小小的“警告”而露出丑态呢? 那种狼狈和失神仅在真人身上出现了几秒。 “怎么会?只是为了避免火焰波及到你, 要再做一点处理而已。” 谨慎地以灰蓝色的咒力包覆手臂,他以温柔的声音安抚你的不安, 面带笑容企图重新用手臂搭上你的后背。 然而就算因为人类诞生, 拥有“灵魂”的天赋又如何? 早在人之诅咒初生懵懂意识之时,两面宿傩便登上了诅咒之王的位置。 两人术式的强度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真人冰冷的咒力不仅无法扑灭他的留下火焰, 反而被贪婪地卷入火舌中心, 化为了术式持续发动的能量来源。 火上浇油的举动无疑加剧了真人承受的痛苦。像是被人踹了一脚肚子的小狗那样,他猛地自胸腔深处发出声可怜的呜咽, 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跌进你的怀里。 以那痛苦为燃料。 蓝紫色的火焰烧啊烧。 你搀扶着因痛苦微微颤抖的恋人, 沉默地端详他茫然的眼眸,发红的眼角,紧紧抿起的薄唇,为了证明自己的“爱”、颤抖却紧抓你衣角不放的手指,感觉身体正重新变得温暖,情绪也随之高涨。 ……为什么你会感到这么快乐呢? 仿佛充气的气球, 奇异的喜悦在心间不断膨胀。如同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姑娘,你忍不住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太好了,就算这样,你还是爱着我的。” “我感到……非常幸福。” 曾经将你带离牢笼,那个永远挡在你身前、以温暖的拥抱与亲吻抚慰你心灵的少年,早在亲手杀死你的那天死去了。 现在的他身体冰冷,不能抱你也不能吻你,单纯论力量的强度或许还没有影子里的宿傩强…… 没用的真人、没用的真人,既不温暖、也不强大。 但是脸蛋还是很漂亮的。如果他也能感受到你临死之际的疼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垂下眼眸,轻柔地抚摸着他那张如月华般娟秀美好的脸庞,耐心地拭去粘腻的冷汗,将炙热的折磨与甜蜜的爱语一同给予他: “为了我们的幸福,为了我的愿望,真人要再加油一点啊。” 正如过去经常做的那样,你饲养着自己可爱的小动物,对于那些有用而温顺的特例,总是充满着柔情与宽容。 此般柔情似水的动作似乎唤起了少年过往幸福的回忆。 在那漂泊不定的旅途中,等到属于二人的宁静夜晚,你会因为温柔的抚慰、耐心的诱导慢慢放下心来,单纯地相信他描述的未来,然后笑着用被欢愉冲刷得沙哑的声音重复他的姓名。 就算在那段寄人篱下的岁月里,你也会将它抱在膝上,以双臂拢住它的身体,任由它用柔软的触足缠绕亲吻你的手腕,然后用温柔地夸赞它咒骸制作的巧妙。 “我会的。” 他怔怔地望着你,下意识便低声说出了承诺,水银色的眼眸像摇晃的湖水,跳动着细小的光芒。 就算如此痛苦,真人还是被蛊惑着向你的方向压低了身子。 明明下一秒你就能听到他的惨叫了。 但理智到底阻止了真人的进一步行动。 你失望地看着真人僵硬地停在原地,以“虽然很想继续拥抱你,但是如果火焰反过来伤到你就糟糕了。”为由重新站直了身体。 作为被焚烧的那方他比你更清楚宿傩术式的可怖。 如果真的吻了你,不说疼痛指数猛增几个度,最坏情况下他可能会因为进一步的“冒犯”被直接扯入宿傩的生得领域,落个被他亲手撕成碎片的下场。 如果不想办法趁宿傩完全复活之前,单靠咒力毁掉他的容器、封印余下手指彻底封锁他的意识,他给予你的承诺不过是一纸空谈。 这样的现实让真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带着苦恼的表情,歪过脑袋,无奈地注视着看似体贴配合,实则因为感到不满便搅动手指低头生闷气的你。 “好啦……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在咒术上吃了瘪,真人打算从别的角度证明自己的努力。他轻轻握住你垂下的手掌,将你拉到了客厅柔软的沙发边。 “这么晚了你应该很累了,要不要先坐一会儿?” “除了花,我还准备了很多。” 那是一张十分高级的沙发,起外皮细腻柔软如同婴儿皮肤,坐下后能感觉到蓬松的填充物恰到好处地托起了你的身躯。那种躺进了云彩般的轻柔感,能让人放下一天的疲惫。 不仅如此,沙发脚下还铺着一张奶白色的绒毯,细密的绒毛在温暖的灯光下反射着莹润的光泽,令人忍不住想要赤足踩于其上。 从沙发上无意滚落大概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而沙发不远的茶几上,还放些饱满多汁的果实,透亮的玻璃水壶边,精致的小瓶封存着琥珀色的蜂蜜。 屋子里的每一处布局都能感受到他的用心。 真人本来打算在献上花束后,同你亲吻,然后顺势把你拉到这里…… 可现在呢? 你窝在在沙发上,将脸颊埋入皮面,余出半张脸观察真人的表情,以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划拉着绒毯同他说话。 “为什么还要等一个月?” 少年懒洋洋将头靠在沙发边沿,像是一只缄默而可靠的大型犬那般坐在地毯上发呆。 他的视线在你纤细的脚腕上停留了片刻,那张带有颓废之美的面孔便更显得阴郁了几分。 一月后是京都姐妹校交流会正式举办的日子。 不需要他特备准备,咒术界的高层既然能对虎杖悠仁出手第一次,就会出手第二次。 他们可以在少年院用特级咒胎的手,也可以在交流会上,利用虎杖死而复生的由头大做文章,借以祓除“宿傩”的名义,鼓动京都学生以切磋为名制造意外。 届时只要利用特殊的“帐”和杂鱼诅咒师拖住五条悟,就能实现杀死虎杖、趁乱取出被封存在天元结界深处的宿傩手指两大目的。 好一个借刀杀人、浑水摸鱼的计划。但从惠嘴里听说过交流会人员配置情况的你,觉得事情并没有他描述得那么简单。 “两个学校的咒术师都在啊……有校长还有一级术士,听起来好危险。如果真人受伤了要怎么办?需要我的酒么?” 比起真人要怎么做,你更想知道自己在这个计划里究竟发挥怎样的作用。 第90章 “阿椿只要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我怎么舍得让你陷入那么危险的处境呢?” 和过去一样, 真人什么都不让你做。 “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作为他珍贵的宝物,只能乖乖躲在他的背后,用身体和爱意作为交换, 接受他为你安排好的一切。 如果这样做的结局是他向你许诺的温暖的“家”那倒也好—— “啊。没事的,就算是最差的结果。我也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他能以这间别墅为例, 以甜蜜的语气,绘声绘色同你描述交流会杀死宿傩后的美好未来。可对于失败的假设,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样承诺。 你绝不会忘记这个笑容。 在那个充满被雨水及血液濡湿的日子里,奄奄一息的他便带着这样慈悲而无奈的笑容, 将匕首缓缓推进了你的小腹。 可这次情况不同。 虽然对于宿傩过去的情况,真人从合作的里梅那里了解了不少。但由于消息的滞后性, 他显然并不知晓如今宿傩可以利用契阔自由行动,以及你的影子里封印着宿傩本体这两件关键信息。 所以在你心底这是一场必败的挑战。 就像宿傩曾经对奈落所做的那样。虽然名义上奈落指使你打破了他想要的美酒, 但如果奈落能在对战中给他找到点乐子, 他还是能宽宏大量地放过了这只半妖。 作为人之诅咒,就打发时间而言真人应该足够有趣了。 如果他挑战失败便立刻逃走的话, 宿傩也许会放过他吧? 但他硬要回到你的身边, 还妄图将你也带进地狱的话—— “嗯,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对真人露出了笑容。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比起和你培养感情, 感受看得见摸不着得折磨。还不如通过实验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咒术,早日参透领域展开的技巧,增加交流会行动的成功率。 深知这点的真人除了研究改造地下室内的改造人外,开始频繁地外出。 “一个人在家可能会有点寂寞,如果有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告诉我哦。” “这里非常很安全,你可以做任意想做的事哦。” 离开之前他以男主人的身份同你展示了一番别墅的布置。 它非常坚固、安全甚至隐蔽。 除了偌大的地下室内众多抵御外敌的改造人。别墅的周围还布置着非常高级的结界术, 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一阵又一阵令人厌恶的气息。 等你随着真人手指的方向去看咒力来源时,闯入你眼中的画面更是诡异到叫你头皮发麻。 正常情况下用于驱散一般群众的“帐”只需要一根木楔即可展开,实际发动效果视刻在其上的咒纹而定。 可这里呢? 郁郁葱葱的花草丛周围环绕着一排的错落起伏的“篱笆”,棕黄的桩体上遍布着细小扭曲的咒字,远远望去仿佛从大地深处涌出了一片黑压压的蚂蚁,正贪婪地啃咬着饵食,进食事窸窸窣窣的细响就在耳边萦绕不去。 这么大型的排场你只在宿傩的宫殿、高专以及……天元大人的地宫里见过。 结界术上留下的残秽,总让你想到和夏油杰最后一次出任务的小村子。 真是太不舒服了。 你怔怔地望着这无法翻越的高墙,无意识地按上了自己的小腹。 巨大的透明结界将这座漂亮的别墅化为了一座孤岛。无论是晨跑路过于此的居民还是自由飞行的小鸟、又或是传达信息的电磁波都会远远地避开这里。 值得庆幸的是影子里的它还在。 可能你的失踪某种程度助长伏黑惠进步的速度,让他进一步开发了影法术的用法。在宿傩给予你“花朵”,而且它也同你有了更深入的肌肤之亲后,它已经和你的术式绑在了一起,故而没有收到结界的隔绝、 你得以在空闲时光里躲入影子里。在如此不安的环境里,短暂地同“它”相依为命。 …… 或许是因为你在同真人拥抱的过程中,不小心沾到了他的咒力,而那气味在你浸泡在牛奶玫瑰浴盐里一个多小时后仍未完全散去。 重逢后的它态度显然没有之前友善。 似乎早就在影子里等待了许久,不待你主动呼唤,那些手臂便主动缠了过来。 不像之前宿傩本人还会兴致勃勃地听听你的辩解,作为身体的它更直接也更粗鲁。仿佛是一只发现主人去别的店铺偷\\腥的大猫一样,面无表情地用前足将你按在地上。 肩头、脖颈、腰部以及脚腕,它检查过你曾被真人视线或者皮肤触及过的部位,并企图留下通过摩挲重新覆上自己的气味。 指跟的茧子蹭过娇软的皮肤,这种被人热烈需求的感觉并不讨厌。 但不公的对待仍让你不满地皱起了脸蛋。 明明是宿傩自己要你跟着诅咒的提示前往工厂的。 完全是他的错。是他识人不清、有眼无珠。天知道你在认出真人的那刻承受了多大的精神伤害! 它怎么有脸生你的气,还这么粗鲁地对待你呢? 察觉到它本身没有带什么恶意后你的胆子大了不少。恼怒于它的不解风情,你趁着它用掌心拂上你面颊的功夫,主动侧过头,张嘴咬住了它大拇指的指节。 “太过分了……怎么能一不小心把我交到别的男人手上?” 趁它愣神的那会儿功夫,你甚至转动脚腕,用裸\\露的脚掌慢慢地碾上它手臂的肌肉,沿着肌肉起伏的线条由下而上滑动。 如此一边控诉它那糟糕的决策,一边同它撒娇,企图索取些“爱”的安慰: “我当时都跟你说过了,如果我生前遇到你会是什么样……我已经选择你了,才不会傻到主动见他呀。” 不轻不重的一咬之后,你含着它的指跟,可怜巴巴地发出呜咽。诉说着心中的爱意,然后后悔于方才的粗暴,依依恋恋地用舌尖拂过留下的一小圈齿痕: “我好想你……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真的太可怕了,那个人不仅要去挑战你,还想再次把我杀死。” “明明我们已经说好要一起活下去了。” 像是畏惧于那种可怕的未来,你瑟瑟发抖地蜷缩身体,把它的手臂紧紧地抱紧怀里—— 那柔软且毫无防备的小腹只呈现给它一人。 “但你会保护我的吧?” “如果那个咒灵真的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就把他……” 真人是个没用又讨厌的的男人。 可他到底是存活了百年之久的特级咒灵,在战斗力上你还是差了真人一大截。 稳妥起见,最后能够真的对他做点什么的只有宿傩—— 这具肉身作为咒力的凝聚体,本身并没有灵魂存在,在相性上正是是真人的天敌。如果能顺利地将真人的灵魂囚禁在酒盒里,不仅能吸收他的咒力化为解除它封印的血酒,还能把他当作钥匙离开别墅的结界。 所以想想办法啊宿傩。 保护妻子是丈夫的义务吧? 毫无保留的示好终于获得了它的谅解。半空中的红眸端详了你一阵,被你放在脸颊一侧的掌心皮肤骤然开裂,以一个深长的吻回应你方才的挑\\逗。 柔软的嘴唇亲昵地挤压而上,互相摩挲,尖锐的虎齿恶劣地啃咬的嘴角,给予细密的疼痛与连绵的愉\\快。 像是打算将你吃到肚子一样吮吸舌头,在榨干你最后一口气前紧追不放。 然后它搂抱着化为一汪春水、再也提不起反抗劲儿的你,用实际行动回复了你“把真人怎么样”的问题。 本想获得“式神”的认可,暂时将它的手臂搬出影界用以自保的举动,却让你获得了更加意外的收获。 它打开了你的手掌,聚积咒力,将两把刀交于其中—— 解和捌。 不是酒盒里你仿照他术式具现化出来、仅仅类似形状的血色匕首,而是蕴含了他咒力,可以将所触及之物一刀两断、在死亡之前给予对方连绵不断斩击的特别咒具。 手掌别开你脸侧凌乱的鬓发,亲昵地贴上你的耳畔。 没有灵魂的它并不能说话,只能用一些简单的动作表达自己的心情。 它亲吻你的耳垂,发出如同野兽般低沉的嘶吼,明明只是些毫无意义的气音,却让你莫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在那些结伴同行的日子里,神色慵懒的男人将脑袋搁在你的肩头,微笑着叮嘱说: 【好啊,就给你了】 【拿去杀吧,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槽。】 届时他会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好心地为你清出一片自由施展的场地。 …… 驱动这种自带效果的攻击性咒具,就好比驱动一台高功率杀伤机器,需要付出足够的咒力。 但好在你在真人面前表现得足够顺从,所以作为恋人的他基本上对你有求必应。 最近你在真人面前捡起了打发时间的爱好,会像个普通全职主妇那样整理房间,然后做些点心手工之类的小玩意端到真人面前。 对这类过家家似的举动,保留了大部分生前习性的人之诅咒感到十分受用,作为回报他会带不少咒灵回来作为你的食物,也会抽出点时间陪你看看电视。 你们像是一对随处可见的夫妻般平静地生活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下包含着七年之痒、无\\性婚姻同床异梦、平日昼颜妻等多重要素。 一个月后真人在晨曦微凉的时候出了门,同他一起的除了不听劝告的漏瑚,还有森林诅咒花御以及海洋诅咒陀艮两个狠角色。 对于只有三根手指的宿傩来说,这可真是个下了血本的阵容,也难怪临别前真人能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叮嘱说: “我出门啦,大概下午就可以回来。” 今天是个十足的大日子,连别墅周围结界的气息都猛然浓烈了不少。 啊啊啊、心跳的好快。 就像你头一次从神乐听说“两面宿傩”这个名字一样。在这种大事件发生之前,因为太过紧张你从昨晚开始就没能入睡。 现在为了麻痹真人的警戒心,顺便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你在真人离开后束起一头长发,埋头走进了厨房。 火灼和牛、厚蛋烧、罗宋汤、红丝绒蛋糕…… 像是守候在家中为了“丈夫”默默祈福的主妇那样,你将脑子里想到的菜式做了个遍。 麻烦的事情的确很能消耗人的精神力,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后,瘫坐在沙发上的你终于感受到了疲惫。 ——怀抱着宝贵的咒具、蜷缩在“丈夫”所在的影子的怀抱里,短暂地从那种跃跃欲试的亢奋中恢复平静。 暂时眯一会儿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双眼后,不知不觉竟然从中午一觉睡到午后。 傍晚习习凉风吹开了客厅奶白色的窗帘,将天边绯红的霞光一并送入了室内,那柔嫩的橘红如水色蔓延而开。 此般温柔又宁静的景色,使人在恍惚间想起无从追忆的过去。 那些个好似被封存在蜜色琥珀里的午后,刚刚做完任务的你同他坐在从郊外返回市中心的电车里,因为知道他会认真地留意到站信息,所以疲惫的你总能依靠着他的肩膀安心入睡。 耳边仿佛还残存着他轻唤你名字的声音。 睡太久了么?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头好晕。 将你吵醒是大门前叮铃不断的铃声。 有人正站在你家的大门前。 是真人回来了么?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那粘稠又冰冷的气息,是真人特有的标志。 这个时候会回来的只有他,得给按照计划给他开门才行。 你沉默地凝视着紧闭的大门,忍不住抓紧了手里的咒具,但双腿却如同灌满了水银,怎样都无法迈开步子。 因为你迟迟没有动静,代替门铃声再度响起的是男人沉稳而温和的声音: “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开门呢?” 难怪你会突然想到那个男人。 门口处那个声音、那个咒力分明是—— 包裹住别墅、结界的气息越来越强了,那样古怪的咒力甚至同你小腹上的漆黑诅咒产生了共鸣,无声地蛊惑你走向房门的位置。 【快过去】 【打开那扇门吧】 【去迎接他,像过去那样说声‘欢迎回来’】 如此同时,你太阳穴处的宿傩留下的咒印也跟着发热了起来,它与“渴食”想抗衡,提醒你—— 【不要开门】 脑袋好痛。 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来者倏地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 “啊,是在午睡么?” “那我自己先进来了。” …… “吱呀——” 在对方推开门扉同你四目相对的那刻,你脚下的影子沸腾无声地沸腾起来。 第91章 你曾经拥有一位咒术师丈夫。 第一世的时候他英年早逝、二十岁出头就死在了战场。第二世他叛逃时还没读完高中, 不过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但因为你的“不通世事”,他就硬生生装成要照顾你的大人模样。 停留在记忆最后的,总是是一张年轻却忧郁的面容。 直到今天, 十年后他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看着二十八岁的他,你终于知道了“如果能相濡以沫到白头”, 那时候他会是怎么样的外表。 忽略掉额头怪异的缝合线,他还是非常好看的,鸦黑的发、细长的眼、薄而柔软的唇, 和你曾幻想过的样子并无差别—— 青年露出轻松而喜悦的表情,踏着暮色来到你的身前, 告诉你想要逼迫你的人之诅咒已经被他收服,说道: 【我来接你了, 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的巫女。】 只可惜人却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寄居在在他脑内的东西, 披着那副你曾经恋慕过的皮囊, 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歪理,将那些将你和夏油杰引向悲剧的真正原因在此刻终于显露于世—— 你的确很适合做一个巫女。 只可惜不是用武力斩妖除魔的那类。 正如平安时期为了封印杀人的恶妖, 攫取他们的灵魂, 融入自己灵魂制成四魂之玉的巫女翠子,作为固魂酒的巫女, 你最大的价值其实是用自己的生命囚禁其他灵魂。 尽管由于没能得到正确的引导, 你对术式的使用还存在很多瑕疵。 但好在作为存活百年的术士,他很擅长“引导”后辈。 给你们安排些特别的任务,你自然会为了夏油杰的心愿不断地救人,加深对术式的理解。然后用特级咒具“渴食”把你的灵核整个剖开,便可以留下容纳其他灵魂的位置。 只要收集四种诅咒、作为辅料的千只咒灵、以及作为容器的巫女的灵魂,利用咒灵操术极之番“旋涡”, 将吸收的咒灵融为一体,就可以合成一颗新的“诅咒之玉”,在虔诚地向它许愿后以获得想要的一切。 “成为玉,将此世最为邪恶的诅咒封印在灵魂里。” “你一定是为了这个时刻才一直作为巫女存活至今吧?” “而且你也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早从夏油杰的记忆中“摸清”了你的实力,确信于你的羸弱,可怜于你的无助,“渴食”的主人以温和的声音如是循循善诱,面带慈悲的笑容向你伸出了手掌。 躺在“他”掌心是一颗漆黑的玉石。 已经融合了在大交流会上重伤的四位咒灵的它正是“恶意”的集合,宛若完全浓缩的黑洞,正持续不断地吞没周围的咒力。 你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咒玉。在“他”说话的功夫,不断从你心间涌出的怨恨的毒火几乎要将你的灵魂吞没了。 作为亲手接触过“四魂之玉”的巫女,你很清楚同玉融合的下场—— 完全失去作为人类的意识,只是凭借生前的执念,永无止尽地镇压玉内的妖怪,机械地回应持有者的愿望。 所以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只是在以一个体面的方式劝你去死罢了。 他们总是这样。 以爱为名你关进笼子,用鞭子、用贬低的话语劝你成为“口嚼酒”的巫女。 以大义为名要将你囚于玉中,在那漫长的苦夏里杀死了你的爱人。 从来都没有给你任何选择机会。 “他”进屋的那一刻,便发动了“渴食”留下的诅咒。随着时间的推进,你能清楚地听到腹部灵核不断崩碎的声响。 这疼痛啃噬着你的灵魂,争夺着你对身体的控制权,令你只能被动地“聆听”他的“教导”。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凭什么你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如果真要我作为巫女封印邪灵的话……擅自利用他人尸体的你,不应该第一个被封印么?” “从来只有守护玉的巫女,而不是你这样的怪物吧?” 琥珀川的神明选择的是你! 当初四魂之玉回应的也是你本人的心愿! 去死、去死、给我去死。 你决不允许再有人夺走你的一切。 灵核上曾经鲜红的“花朵”因为腐蚀化为漆黑,舒展的瓣叶干枯地向内蜷缩。失去了咒纹的修饰后,它化为了曾经的样子,“爱情”留下的伤口,空洞又丑陋。 如果它已经不再美丽,注定只能带来痛苦,还不如由你亲手把这颗烂疮挖出体内。 你将手指埋入了自己的小腹。 察觉到了你的意图,被污染的肉块宛如有生命那般不断蠕动,伸出无数黑色的血管,想要重新连上你的身体。 同粘稠的鲜血、同凄厉的悲鸣一起滴露的是灼热的火焰。仿佛是你心中的愤怒凝聚为了实体,火舌卷上狰狞的诅咒,将它焚为灰烬。 安然注视你“垂死挣扎“的术士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高专的“熊猫”咒骸可以拥有多个灵核,没道理这种技术不能用在你身上。在挖去腹部的那朵红椿,你还有一个灵核—— 那是宿傩“在我找到你之前绝不允许就此死去”的诅咒。被他笑着别至你发间的花朵,在这一刻响应着你的愿望,开到极盛。 四只纹有咒纹的手臂无声地出现,它扶住了你摇摇欲坠的身体,握住你的手腕,引你向诅咒师举起了刀刃。 它既能化为撕裂无数怪物的凶器、也能构成护你平安的铜墙铁壁。 所以来共舞吧。 在这具身体彻底崩溃前,将十年来的疼痛、百年来的不甘于此刻倾泻而出。 …… 不知哪里来的诅咒师占了夏油杰的术式,也必然要承受他体内留下的酒的副作用。 夏油杰叛逃事时没想强行留你在身边,现在自然也做不到将你逼上死路。喃喃着“真是愚蠢的男人”的术士最后败在了你的手上。 但你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咒花上的反转术式不能治疗伤口的疼痛,反复经历撕裂与愈合的过程,几乎令你失去意识的疼痛席卷全身、每做一次劈砍的动作都会落下一阵血雾。 双膝无力、双手颤抖、失去血色的脸颊白如死蜡。 在用手臂按住术士的脖子的同时,你也顺着前倾的姿势跌坐于地。 用刀刃挑开缝合线,将术士的脑化为血酒收入木盒之后,残留于尸体上的意识终于得以短暂浮现。 “对不起……” “请活下去。” 那个洁白的光球从他身体里浮现,依恋地徘徊于你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你破损的小腹,传达着亡者最后的心意。 而你凝望着男人的尸骸,只觉得疲惫。 第一次相遇在百年前的战场中。 死亡后你头一次拥有了会以本身意志爱你的丈夫、过上了梦一般的生活。 他会用温柔的声音为你阅读书本、会用颀长的手指摘下沾露的椿花、轻轻撩起你的面纱…… 第二次相遇在春雨淋淋的清晨。 少年举着伞跨过了樱花汇成的河流,将你从偏远的村落带进了繁华的人世。 他说旧梦可以重圆、像对待一个普通女孩那样教你攒钱、会为了一份毫不重要的礼物同你走遍郊区的小店…… 每一次、每一次都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所以被放弃时才会留下深深的伤口,最后喜欢全部变成了讨厌—— 你是真的很讨厌夏油杰。 如果没有遇到他,一直在乡下躲躲藏藏的你就不会产生寻找四魂之玉的念头。 如果不是他傻到选择拯救别人,你就不会重拾巫女的工作,做出纯洁无瑕的姿态,不断勉强自己使用术式,最后沦落到需要用他人灵魂填补自己的下场。 冤有头债有主,作为灵核被“渴食”整个吞噬的补偿,你的确应该回收他的灵魂,把他吞进肚子里才对。 但正是因为太讨厌了,在一起只有无尽的苦楚与眼泪,还是不要和他有牵扯比较好。 “我不要,我讨厌你。” “下辈子也好、下下辈子也罢……再也不要遇到我了。” 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正如他当时狠心离开那样,作为报复你也不要他了。你挥开了那枚灵魂,对他施下了这样的诅咒。 …… 结束了这场十年的复仇,宿傩储存在咒花里的力量也走到了尽头。开至荼蘼的红花逐渐凋落,你的意识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瘫坐于血泊之中的你将冰凉的手指伸向了漆黑的宝玉,将这唯一的生路塞入被撕裂的小腹中。 虔诚地说出最后的心愿: “玉啊、实现我的愿望吧。” 是命中注定的命运么? 百年前的相遇,你取出了四魂之玉全部的力量,拉着他过了七十年的家家酒,硬生生把他拖到了被“天”封印的那天。 百年后,你奔向自由天地,结果又栽倒在他的手上。 你们两人一直你拉我扯。 到头来是你把他扯进了爱情的诅咒,还是他诱惑着你走进他所在的地狱呢? 已经完全说不清楚了。 你只能凭借本能向玉祈求—— 如果注定要镇压这世间的邪恶,就让你将那个男人拥入怀中,把那轮漆黑的太阳带进地狱吧。 给你可以掌握自身命运的力量。 给你不会分离的爱恋。 因为吞噬了特级术士的灵魂,又容纳了宝玉,尽管你正逐渐失去人的机能,但咒力的增强仍让原本只是四臂的残躯恢复为最初的姿态。 额角的花朵已经凋谢了,已经没有力气再驱使它了。 但他仍主动将狼狈不堪的你抱进了怀里。 它在说什么? 全身正被改造成新的许愿机,双眼失去焦距、耳朵也听不见了。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只能感觉到它将什么东西放入你的手心中—— 鲜红的、温暖的、搏动的。 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你小心翼翼地将合拢手指它抱进怀中,就此坠入玉营造的世界。 …… 粘稠的血色的天空中,漆黑的泥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落在湿润软烂的深褐土地上。 当哀怨的凉风吹过,腥臭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到处都是可怕的鬼影。 有拿着锄头、绳索,作普通农夫打扮的扭曲人形,有举着鞭子衣着富贵的腐烂干尸,也有说不上名字的妖怪。 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只黑泥状的怪物。小山般庞大的身躯上镶嵌着成百上千张苍白的面孔。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狰狞哀怨的神情,以血泪潺潺的眼眸四处张望,以布满利齿的嘴巴发出恶毒的诅咒。 不知道自己是谁。 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能知晓的只有活下去这个目标。 和你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讨厌的头部有缝合线的怪人,他好像是把这些怪物杀死的人。 你当机立断地把他推进那片嘶吼的浪潮,趁他们一拥而上啃噬他灵魂的空挡,掉头就跑。 可接下来要去哪里才好? 代替混沌大脑给予回复的是掌心升起的温度。仿佛是有人拉起了你的手,为你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带你逃出血迹斑斑的祭祀广场,穿过布满茅草房的阴暗村落,走过没有月亮的长长夜路,最后到达的是一座小小的神社—— 屋檐像是人类的牙齿、柱子镶嵌着森白的骨头、角落还堆放着造型奇特的壶。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 但神龛上供奉的张牙舞爪的泥塑很好看,让你觉得很熟悉。 推开几颗碍事的牛角骷髅,你蜷缩在神龛的背面,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入一张漆黑的薄纱之下,躲进这疯狂世界的小小角落。 【好可怕】 【到处都是会伤害我的东西。】 【如果这是个噩梦的话,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会不会恢复原貌呢?】 即便获得了暂时的安稳,你也并没有获得一丝的安慰。 曾今你好像也陷入过同样的处境,怀抱着小小的心愿,等待月色下有人回应你的祈愿,将你带离无边的噩梦。 但结果呢? 现实好像和噩梦并无区别。最后你总是孤独一人。 等到他们吃完术士的灵魂,这里马上也会变得危险起来了吧? 到时候又要逃走了…… 惴惴不安地四处张望,透过小小的窗柩,闯入眼帘的是从未想象过的景色—— 不需要伪善的月亮,也不被日光所眷顾的血色地狱里,升起了一轮漆黑的太阳。 在被火光照耀得亮如白日的道路上,你看到了浴血而战的男人。 蠕动足肢逼近此处的巨大怪物被一拳砸进了地面里。 熊熊燃烧的烈焰将扭曲的鬼影烧为灰烬。磅礴而出的力量把腐朽的建筑分解为飞舞的碎屑。 大地在震颤,爆炸的光光冲天而起,分开了血色的乌云。 明明是比这世界里所有怪物加起来都要可怕的存在,却把噩梦里的一切都撕碎了。 …… 回过神的时候,被那血色的狂欢所吸引,你已经走到了神社的门口。 掷下折断的长戟、松开破碎的刀刃,唯一的胜者越过尸山血海,信步而来。 “我赢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也只能是我的。” 他揽过你的腰肢,为你垂下头颅,亲吻你的嘴唇。 在你陷入玉之世界的前一刻,两面宿傩主动将自己的心脏递到了你的手中。殷红的馈赠化作新的灵核,在你的胸膛中跳动,让你在疯狂的黑暗中面前维持了理性。 它为你张开一方领域用于栖身,也作为锚点唤来了宿傩的灵魂本体—— 他以诅咒的身份强行突入了这场“大逃杀”的游戏,代替你碾碎了这些“不值一提”的杂碎,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才是真正有资格同“巫女”进行最后较量的诅咒之王。 玉指定的规则只允许一方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那么化为一人不就得了? ——共享一颗心脏,在不知何时终结的岁月里继续纠缠不放。 宿傩握着你的手腕向这漆黑的世界举起了木盒,将逐渐融化的千万诅咒酿为澄清的契约之酒。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你单方面地向他祈求爱意。 酒液在宿傩的操纵下被分别注入两枚白玉酒杯中。 杯盏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既然是你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那就共享这力量吧。” “就像你总喜欢在我身前唱的那首交杯酒。” “这下你总该感到满足了吧?” 以无奈的声音如是发出感叹,在男人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爱是拥抱,爱是控制,是对方太强了恐惧被抛弃,是对方太弱了又害怕伤害他。 是想粉碎自己、又撕裂对方。 最后你和他融为一体。 你是否感到满足了呢?